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从傀儡皇子到黑夜君王 作者:蟒雀 内容简介:   一个小小的江南卢家仆人,被天人组织绑架,只因他的相貌和当朝六皇子相同。   一个假冒六皇子的仆人,在纷繁博弈中,居然被送上皇位,看似风光无限,暗地里却只被当做个可悲的傀儡。   然而,没有人知道,   白渊早在穿越的第一天,就被至宝【妙道】认主,可观天地万物而得气运,继而领悟万千武道、诸般法术、神念妙法,并直接圆满……   继而,在这万古文明的世界里,一步步成长为幕后的黑夜君王。 第1章 囚居禅院,奇货可居   ——您获得气运200点——   ——气运超出储存极限——   ——您被加持气运——   ——探索,发现修士法术——   ——失败——   ——未知错误——   ——尝试修复——   ……   ——错误更正——   ——【妙道】为主人服务——   ——请主人选择修士法术——   白渊心底突兀地生出了自明的念想。   他一睁眼,就看到三道幽泽于黑暗里浮沉,熠熠生辉,仿是三星江夜渔火。   仿是印证他的猜想,怒潮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玄妙幽远,空灵剔透,原当给人以潮水天上来的壮阔神秘之感,但真正去感受了,却只会体悟到一种极度危险的大恐怖。   我怎么到了海边?   这是什么海?   白渊心底一紧,生出了疑惑。   他努力去看,却看不到海,也感受不到水汽,更闻不到海风,这个世界里有的只是他眼前的三道幽泽,余下一片漆黑。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三道幽泽。   三道信息亦是自明地呈现而出。   这三道幽泽居然对应着三门法术:   天目:五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法术可在天空开眼,俯瞰一方,知其动静;   地灵:五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法术可问地灵信息,了解一方,明其过往;   镜法:五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术法可于虚空显镜,万里之间,呼吸往返。   是穿越了吗?   白渊实在给不出其他解释。   此时此地的异景没有半点虚假,让人不知身在何处,可却又知晓这不是梦,不是游戏,而或是一场突然降临的奇迹。   他没有立刻选择,而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地侧过头,瞪大眼,试图看清面前的黑暗。   刷~~   他的眼睛居然再度睁开了。   ……   ……   ……   黑暗消失了,幽泽也消失了,海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风的雅致禅房。   禅房的油纸窗外是覆雪的远山,窗边的白墙上则是挂着一面铜镜。   铜镜里显出一道卧榻的男子身形。   那是身穿华服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宁静,黑发披肩,面色苍白,一双瞳孔正从铜镜里与他静静对视。   同时,海量的信息也涌入白渊的脑海,这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   他闭目消化,许久后,他终于明白了一点。   是穿越了。   他真的穿越了……   而被穿越者的经历颇为离奇。   三个月零一天前,这被穿越者还是江南卢家的家仆。   三个月后,他就被莫名地抓到了这座古庙。   然后,这三个月时间,他不仅没有遭到虐待,反倒是被大鱼大肉,锦衣华服的侍候着;甚至他还被逼迫涂抹一种珍贵药膏,涂完之后他那粗糙的皮肤会变得光滑如未经劳作的富家公子哥儿;同时,他还需要不停地去强行记忆一些信息。   白渊完全可以看出,这些信息完全是另一个人的经历。   为什么会这样呢?   白渊穿越到了这里,这些事就变成了他的事,由不得他不去思考。   毕竟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而刚刚那三道幽泽是他的金手指么?   他心底一慌,不会因为没选,金手指就跑了吧?   白渊急忙闭目,眼前一片黑暗,但三道幽泽真的没了。   他急忙沉静心神,细细去感知。   遥远之处这才再度响起奇异的潮水之声,三道浮空的法术幽泽逐渐清晰,那自明的“请选择法术”的念头在他心底显出。   还在,那就好……白渊暗暗舒了口气。   不过,到底该选择哪一门术法呢?   选天目的话,应该很适合观察四周的动静,就好像装了许多监控一样。   选镜法的话,能够在极远距离快速往返,这是坐飞机了吧?   选地灵的话,应该能够更好地追踪和探查,就好像处处都有线人。   白渊有些犹豫不决,谁都知道开局很重要,尤其是现在这种“被神秘人以未知目的困在古庙”的开局,更需要谨慎对待。   他必须根据现在面临的危机,而选择最合适的法术。   那么,首先就是了解现在的状况。   抓他的人是什么身份?   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一个仆人?   又为什么要让他去记另一个人的经历?   就在这时……   禅房的门忽地开了,门外的风雪顿时扑入,但一个裹着银白斗篷的长腿少女却更快地走入,然后快速地反手带上门。   这长腿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双瞳水灵,鹅蛋脸儿清秀无比,肌肤腻白一片,轻红薄唇上犹然能闻见胭脂香,三个抓髻颇为可爱地立在头上,是个美人儿。   白渊想了想,自己应该从未见过这姑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的人却换个不停,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换了五个,这姑娘是第六个了……   他联想到这家仆的正常反应,顿时畏惧地往床榻里缩了缩。   长腿少女眯了眯眼,冰冷的双眸打量着他,小脸上挂着的笑容变得戏虐。   “没想到区区仆人,居然真能长出天潢贵胄的模样。”   白渊代入角色原本性格,颤颤地指着长腿少女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长腿少女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自学阶段结束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会对你进行教学。”   “教……教什么学?”   长腿少女笑眯眯道:“当然是教导你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子。”   皇子?   白渊愣了愣,什么情况?   长腿少女道:“你想的没错,你和当今六皇子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奇货可居呢……   我若是你,我现在不会去想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只会拼了命地去适应身份,想着怎么才会不让人识破。   对了,真正的六皇子已经离死不远了。   可是他死了,六皇子却还会活着。   知道为什么吗?”   也不待回答,长腿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因为,你会成为六皇子白渊。   想你区区一个下人,竟能得此福分,便是做个傀儡,也该谢天谢地了。   我叫玉琉璃,今后是你的老师,未来是你的侍女。   你若乖乖听话,我就少折磨你,好不好?”   玉琉璃舔了舔嘴唇,眸子里显出一抹诡异的凶光。   ……   ……   “你喜欢什么?”   “我……我喜欢看书。”   “哪家的书?”   “佛门……我喜欢看佛门的书……”   “你对生命的态度是什么?”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与其在红尘里打滚,不如青灯古佛。”   “你的母亲华妃,曾帮你选妻,选了几次?”   “三次。”   “哪三次?每一次你拒绝的原因是什么?说出来!”   “第一次,南国的天瞾公主,拒绝的原因是我沉沦苦海,无心娶妻;   第二次,镇北王家的小郡主,拒绝原因是我苦海回头,无心娶妻;   第三次,大学士家的千金才女,拒绝原因是我想出家为僧,不愿娶妻。   三次之后,母妃被气的吐血,但我却心意已决,既然出家,那就无家,母妃气不气,关我何事?”   白渊回答完,心底默默吐槽,这位和自己有着一样姓名的六皇子可真他娘是个人才,死的不冤。   玉琉璃点点头,道:“都说对了,之后我们每天都会以问答的形式来加固你对六皇子的认识,同时我们会进行实际的扮演操作。   之后去了六皇子府,你就待在府中,什么事都不用做。   如果有事,我会提前告诉你该干什么。   而在府里,你除了自由,什么都可以享有。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你和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你听话,那就是荣华富贵,不听话,那就是粉身碎骨,懂吗?”   白渊点点头,道:“懂。”   是的。   他懂了。   看来,三门法术里该选“镜法”了。   虚空显镜,万里之间,呼吸往返。   这么一来,除了荣华富贵,自由也有了。 第2章 死亡边界,天人组织   我叫白渊,穿越到异界,目前被绑架,绑架者身份暂时无法得知,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个大势力,他们都没有露面,只想通过一个名为“玉琉璃”的女人来控制我。   是的。   他们要我取代六皇子。   之后要做什么,我一无所知。   我曾看玉琉璃出过手,她轻松地在钢板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我去摸了摸,那钢板……是真的。   不过幸好,她没有一剑斩断古庙对面的山峰,也没有一剑斩落满天星辰,这让我感到庆幸。   白渊默默梳理了一遍如今的信息,然后闭目进入到那玄奇的黑暗里。   三道幽光依然静静悬浮于虚空。   白渊直接看向中间那一道代表着“镜法”的幽光,心底默念:“确认选择。”   瞬时间,那幽光飞来,没入他眉心。   一股灌顶般的感觉传递而来,许多未知的信息开始渗透入他的精神之中。   白渊知道要领悟了,可在进入领悟前,他快速地继续默念道:“剩下的两个,我也要。”   身为穿越者,卡BUG属于正常操作,反正试试不会吃亏。   但事实上并没有BUG,在他选择了“镜法”之后,另外两道象征着“天目”、“地灵”的法术幽光就渐渐消隐于黑暗了。   片刻之后,他彻底消化了“镜法”。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涌出,他突然拥有了这名为“镜法”的法术,这法术好似是他自身忽得机缘,然后通过辛勤苦练而拥有的,千锤百炼,熟稔于心,一念收发。   好神奇……   白渊心底稍稍惊叹了声。   在他穿越前的世界,明镜对于道教而言是重要法器。   传说里,镜子能够帮助道士们照出妖怪原型,所以有“照妖镜”一说;也可以照见自己的内心,以正确地认知自我,辅助修行,所以也有不少利用镜子修行的法门。   古诗有言:流尘翳明镜,岁久看如漆。门前负局生,为我一摩拂。   这便是说的一个名为修行镜法的名为负局生的道士。   显然,这镜法很可能便是道教的法术了。   那这个世界,有佛,有道,有皇朝。   白渊顿时脑补出了这个世界的轮廓。   而就在他脑补的时候,   那遥远的仿佛在星河的黑暗之中,   不可见不可观的怒潮声深处,一道扭曲诡异而危险的黑影如闪电般飘来,   随着白渊的睁眼,而竟是向着他睁眼后的世界外扑去。   这一扑,禅院里并没有出现什么东西,只是气温陡然又降低了些,显出一种森然的直刺骨髓的阴冷感。   白渊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   即便看到了,他也只可能认为这是幻觉,毕竟没有任何信息支持让他做出猜测。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个世界充满了神秘。   ……   ……   午夜时分。   白渊于这深山禅房里,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   火光熄灭,伸手不见五指,入耳唯余遥远的风雪声。   白渊站在黑暗里,忽地右手捂胸,痛苦万分地“啊啊啊”地低吼了几声,然后匆忙往门扉走去,却在半路晕倒在地,全身抽搐着。   他抽搐了大概几分钟,就一动不动了。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还是没什么后续。   白渊睁开眼,一撑地面坐了起来,心中暗道:   “看来应该是没有那种监控类的东西……   也对,之前的记忆告诉我这个世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不过这种谨慎是必要的。”   显然,刚刚白渊只是假装晕倒,为的就是测试一下玉琉璃会不会赶过来。   既然玉琉璃没有过来,那么……他只要再等一会儿,就可以测试“镜法”了。   “这些人身份未知,目的未知,却要我去取代六皇子。   如果我只是个仆人,那这个安排也未必不错,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也算享受过荣华富贵了。   但我却不是,那我自然要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至少,我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白渊心想着,站起身,扯了根头发,在门扉的锁上扣住,这么一来,如果有人进过房间他也会知晓。   然后,他才来到油纸窗前,伸出食指悄悄地推动了一线,看向远处。   镜法这门法术,是以精神力量发动的。   而精神力量人人都有。   流程是,默念法术,然后抬手对虚空设置无形之镜,然后在镜子的对称面会出现另一个虚影的自己。   那个虚影,会随着他的走动而走动,随着他微笑而微笑,就好像是镜子里的他。   白渊抬手。   刷~   一扇无形之镜出现在他视线,或者说神识理论覆盖之地的尽头。   紧接着,一道虚影出现在了和禅院内白渊对称的地方,同时,这虚影所看到的景色也出现在白渊眼中。   依然是飘着雪的深山。   白渊来回走了几步,那虚影也来回走了几步。   在确认没有危险后,白渊心念一动,顿时取代了远处的那道虚影。   他感知了下精神消耗,“还行……那继续……”   ……   ……   小半个晚上的功夫,白渊总算是找到了一个镇子。   然后,他甚至不要入镇,都大概明白这个世界的样子了。   即便是深夜,也依然传来刀剑低鸣之声,时不时糅杂着几声惨叫。   而镇外的大雪居然浅葬着不少尸体,饿红了眼的野狗正流淌着哈喇子,在刨开雪下的尸体充当夜宵。   虽说从家仆的记忆里得到了一点这世界的模样,知道外面灾祸连连,但白渊亲眼所见,还是颇为震撼。   本来只想出来试试,心念一动。   “要不,逃了吧?”   “做什么六皇子?”   白渊眼看自己居然轻飘飘地跑了这远,忽地兴奋起来了,这个“逃跑”的念头生出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虽说外面的世界看起来挺乱的,但自己身为一个穿越者,就不信不能安身立命。   跑!   立刻跑!   谁还要回去?   荣华富贵不足道,还是自由自在好。   白渊使用“镜法”继续往前。   风景一幕又一幕的变幻不息,寂寥的雪夜,刺骨严寒。   白渊一边搓手,一边高速穿梭。   忽地,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危险感呈现出来,   仿是再往前,就会发生极度恐怖的事。   他顿下脚步,   心底生出一种自明的信息。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未知——   ——前方危险来源:未知——   ——前方危险来源次一级推断:天人组织——   ——停止前进——   ——立刻停止前进——   白渊停了下来,试图和心底产生的自明信息沟通,但却没有回复,显然是触发型的。   不过,这是来自【妙道】的警示了。   【妙道】应该就是属于他的金手指了。   “虽然镜法不能逃远,但也能够随时逃脱,那么我还是先返回吧。”   如此想着,白渊又施展镜法,悄无声息地返回禅院。   检查了一下门扉的头发,没断。   他只觉精神疲惫,收回头发,就上床睡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   每到深夜,   他就尝试着往各个不同的方向逃,但只要达到一定的距离,那强烈无比的警示就会从心底生出,好像是一道无法踏过的“死亡边界”。   而白渊心底也有了猜测。   看来绑架他的这个势力应该就是天人组织。   天人组织所谋划的事应该极大。   他在这个事件里定位就是傀儡,是个关键时刻被拨一下的小卒子,但却绝不是事件的核心。   因为他只是个不懂武功的家仆的缘故,所以天人组织只派了玉琉璃来监视他,以免引起天人组织对头的注意。   可是,这监视却是外松内紧,若是偏离了大方向,那么天人组织就会来拨乱反正,而这就是“死亡边界”的成因。   看似平静实则可怕的危机正覆笼在他身上,黑暗里,仿是有一道道无形的神秘轮廓,正拈子博弈,而他只是这博弈的棋盘边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卒子罢了。   变强,唯有默默变强才能改变一切! 第3章 没有功法?自悟功法!   次日。   玉琉璃和他温习完“六皇子日常课程”后,白渊借着这个机会装作无意地随口道:“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神仙……”   他想探一探口风,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深浅,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握自己的长短。   毕竟在原本仆人的记忆里,这个世界,只是会两手刀法就可以成为看家护院,被敬称上一句“师傅”,   而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侠客,更是需要众人抬头仰望。   看起来,这就是个他穿越前所认知的武侠世界。   但是,无论是【妙道】,“镜法”,还有死亡边界,天人组织,都在告诉他这个世界绝非表面上所展露的那样,原本的仆人不过是因为视界所限,看到的东西才极少极少。   “神仙?”   玉琉璃哼笑了下,冷冷瞥了他一眼,眸子里带着戏谑,然后凑过去,用猫逗老鼠般的语气道:“怎么?你还想成仙啊?”   白渊道:“我就随便问问。”   玉琉璃冷笑道:“我劝你别打歪主意,别说神仙了,你连武功都不可以学,明白吗?”   白渊断然道:“你误会了,我这个人对武功不感兴趣,我不想学武,我没有这资质。”   玉琉璃道:“那就好……六皇子不会武功,连九品都没入得了,只能摆几个花架子,你也只许到这个程度,明白吗,我的皇子主人?”   说着“皇子主人”,她的声音越发戏谑,水灵的眸子闪着凶光,身体前倾,轻轻拍了拍白渊的脸颊,“你资质是肯定没有的,武功也不可能让你接触到,你想都别想。”   拍了两下,玉琉璃似乎觉得有点没意思,就收了手,“今天就到这儿了。”   说着,她忽地察觉了什么,走到禅院的白墙边,双手推窗。   窗外,   下了好几日的雪,停了。   夕阳从苍铜般的积云后显出,照出一片片厚重的云形,   瑰丽的霞光穿透云层,化作一道道垂天而落的光柱,照耀在千山万壑之上,而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任何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玉琉璃似乎也被这美感吸引着,而忽地凝视远方,双眸中忽地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忧郁,似乎想起了什么饱含愁思与遗憾的回忆。   白渊看着窗外这厚重而迟暮的山景,心有感触,随口轻声念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念完这十个字,他忽然感到气氛安静了很多。   玉琉璃忽地侧目,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眸子里戏谑不见了,反倒是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这诗,你作的?”   白渊随口道:“我家小姐作的。”   “卢家吗?”玉琉璃追问。   白渊点点头,“小姐是个才女。”   玉琉璃摇摇头,似是满怀遗憾地轻轻叹了声:“可惜了。”   是的。   当然可惜……   江南卢家三个月前已经被灭了满门,鸡犬不留,为的就是遮掩这一个小小仆人被掠走的事实,这一点,白渊自然不知道。   或许是感触于诗歌,玉琉璃对他的态度忽地好了些,“今儿特许你到禅院里透透气,但不许走出院门。”   说罢,她一拂白袖,转身远去。   ……   ……   白渊看着她去远,便独自走到院落里,深吸一口气的时候,眼睛顺便拐了怪,看到了院子外隐约能见的几道值守身影。   他收回视线,静坐在屋檐下。   刚穿越来的新鲜劲儿过了,残存的唯有一抹孤独感和思乡的情绪。   如果可能的话,他只想着在家里玩玩手机,看看电脑,谁爱穿越谁穿越。   可是,这一切由不得他选择,于红尘里浮沉的苍生,有谁做得了自己的主?   啪嗒,啪嗒……   异响从头顶传来,打破了深山禅院的宁静,也将他从心底的孤独和愁绪里揪了出来。   白渊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只黑翅白腹的雪雀。   雪雀在院子里的枯树枝上踩着。   枝头晃颠晃颠着。   而盐块儿般的雪则是纷纷扬扬,于半空飘成了粉碎的屑子。   “小鸟啊小鸟,你如此的自在,不像我,被困在此处,不得自由啊……”白渊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他看着看着,只觉天地都静了。   他感到自己忽地进入到了一种玄妙而宁寂的状态。   他看着枝头踩踏的飞鸟,振翅离去的飞鸟,来了又去的飞鸟,来来往往的飞鸟,脑海里却是一道道奇异的轨迹以及奇异的感悟。   从外看,他没有半点异常,好像就是在发呆。   但如果有人知道他此时的心理状态,怕是要大吃一惊。   因为,这是传说之中,武者耗费心血,经其一生,也不过才能侥幸遇到几次的状态。   这状态,名为顿悟。   乃武者孜孜不倦,求而不得之态。   半个时辰后。   许多自明的信息闯入他脑海。   ——您观雪鸟而悟——   ——您获得1点气运——   ——气运超过储存上限0点——   ——您领悟了一门【平平无奇的刀法】——   ——该刀法已经圆满——   深山,禅房,暮色。   随着信息的落定,白渊只觉身骸里涌入一股让人舒服的热流,暖洋洋的。   而心底,乃至肌肉都对这门刀法熟练无比,似乎只要拿一把刀,就能纯熟地用出这门刀法。   这刀法虽然被评价为平平无奇,但白渊在心底演练一遍后,却觉得已经颇为精妙了。   “有点不对劲……即便领悟了一门武功,不是还需要再去修炼吗?”   “我怎么直接圆满了?”   “这不是资质能解释清楚的了……”   白渊心底又诧异又惊奇。   再联想到心底那生出的自明信息,忽地恍然大悟,“原来这【妙道】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一个更为强大的辅助工具?能够帮他感悟,而且还能让他感悟之后,立刻圆满?”   “这也太BUG了吧?”   白渊好歹是穿越者,有BUG不去用,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于是,他打算开始探索之旅,他想试试自己究竟还能做到什么。   天人组织觉得他没有武功,玉琉璃觉得他资质不行,他注定无法接触到任何武功。   可是……他花了半个时辰就自己创出了一门刀法,而且还直接圆满了,这根据之前仆人的记忆,放在江湖上,可以混个护院管家做做了,到哪儿别人都得恭敬地喊他一声“白师傅”。   ……   “我还能做到什么呢?”   深夜,白渊睁开眼,使用镜法离开了禅院,然后开始漫山遍野地探索。   他心底,充满了期待。 第4章 君若欲拜青灯佛,我便带他回红尘   ——您观青山而悟,领悟半个时辰,获得气运1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一门【平平无奇的拳法】,该拳法已经圆满——   嗯……就是看着山而已,心情平静。   ……   ……   ——您观山间小溪而悟,领悟半个时辰,获得气运1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一门【平平无奇的鞭法】,该鞭法已经圆满——   嗯……就是看着溪流而已,心情平静。   ……   ……   ——您与雪雀互动数日,雪雀与您羁绊加深,再观雪雀而悟,领悟一个时辰,获得气运3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一门【稍显精妙的刀法】,该刀法已经圆满——   嗯……雪雀飞到屋檐下,我天天丢馒头屑给它吃,它就黏上我了。   ……   ……   ——您观深冬雪崩而悟,领悟两个时辰,获得气运4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高效埋尸铲法】,该铲法已经圆满——   嗯……雪崩威势惊人,即便在远处看,也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埋了,情感产生强烈拨动,所以才有了更多的感悟?   ……   ……   ——您发现了一个鬼气森然的破败古墓,于古墓前领悟两个半时辰,获得气运5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鬼影剑法】,该剑法已经圆满——   嗯……这个世界不会有鬼吧?总觉得古墓深处传来异响,全程紧张,领悟完就溜了,果然强烈的感情才会产生更多感悟。   ……   ……   ——您被一只身长四米的妖虎追赶,连续使用镜法才逃开,您领悟了两个半时辰,获得气运5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虎啸刀法】,该刀法已经圆满——   嗯……这个世界连物种都不正常了,身长四米的老虎,身体比钢铁还硬,啸声如雷,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这再次验证了强烈的感情才会产生更多感悟。   ……   ……   ——您与雪雀日久生情,雪雀与您羁绊再度加深,观雪雀飞旋而悟,领悟花费三个时辰,获得气运6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秘剑·燕返】,该剑法已经圆满——   ——提醒:您无法再从这只普通的雪雀身上产生感悟——   嗯……雪雀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它在我面前也表现的很自由,在禅院里来回飞翔,半空飞折,让我颇有感悟。   所以……羁绊的加深,可以产生更多感悟么?   同时,普通的雪雀也存在极限,所以才会有感悟极限么。   ……   ……   ——您观几近损毁的邪魔雕像而悟,领悟花费四个时辰,获得气运8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该剑法已经圆满——   嗯……这是我在森林徘徊,无意之间在古墓后面一个怪异的废墟找到了一尊雕像,那雕像看起来不像个人,诡异无比,从侧面的某个角度看,好像在咧嘴笑着。   这雕像已近乎于完全粉碎了,只是在碎裂的裂痕之间,竟然还能闻到点香火味儿。   显然,这雕像曾经被供奉在神龛上,受香火沐浴,却不知为什么零落至此。   在我完成感悟后,竟然被提醒存在危险,危险级别是5星,危险来源来自邪剑仙,解决危险的方式是赶紧把这雕像埋了,且雕像的脸要朝下。   我埋了雕像,然后溜了。   ……   ……   ……   ……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渊专心地探索着【妙道】。   当然,他探索感悟到的功法远不止以上描述,而是达到了近六十门。   不过其中最强的还是8星气运的【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以及6星气运的【秘剑·燕返】,其次则是5星气运的【虎啸刀法】和【鬼影剑法】。   在这个过程里,他也掌握了【妙道】的一点规律。   规律一:领悟时间越久,收获气运越多,掌握功法就越强,正常来说,每半个时辰,则能收获气运1点;   规律二:对同一事物的理解越多,羁绊越深,领悟会逐渐增多,但有上限。   规律三:对某一事物存在强烈感情时,领悟会变多。   规律四:对古老向、遗迹向的事物进行领悟,领悟时间会变多,但也存在危险。   规律五:【妙道】会警惕危险,危险程度为一星、二星、三星、四星、五星、未知,被身长四米的妖虎追属于一星,被邪剑仙盯上属于五星,死亡边界属于未知。   规律六:一旦领悟出功法,该功法就会直接圆满,重塑身体,重塑身体的能量似乎是采自于天地精华,而不会造成需求营养不足而导致气血虚弱等问题。   不知不觉,他已经从初来乍到、仅有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变成了一个近六十门功法圆满的武者。   不过,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得,这些都是武技。   所以修炼下来,他的身体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更强壮了而已,只要遮藏着精神气,就不会被人察觉。   那么,现在的他达到了什么层次呢?   ……   ……   初春三月,天地转暖,   星星点点的姹紫嫣红漫山遍野,   窝在禅院的雪雀和相伴一程的人类少年依依惜别,然后振翅飞往了山里。   白渊推窗往外,   只觉世界都热闹了起来,   山兽虫豸、冰融溪流、风吹林海的声音声声入耳。   那么热闹,却也那么孤独。   白渊初来异界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仰望星空时总不由去想这些星辰里……可有蓝星?   在跨越数万数十万光年的彼岸,站在蓝星的大地是是否也能看到他所在的星辰散发的光芒……又或者说其实早就不在一个宇宙了呢?   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回家,这儿……充满危机,但他不是怕危机,只是莫名地觉得心底空空荡荡的,一个认识的人,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   他乡容不下灵魂,故乡却没了肉身,所以……是乡愁。   “爸妈现在该急死了吧?”白渊默默握紧双拳,“我得找到回蓝星的办法……”   ……   三月头的一天,玉琉璃突然拉着他跑出了禅院,将他丢入冷水缸里。   另一边,则是有不少戴着雪白面具、裹着银色斗篷的人冲入禅院,把院子改造了一番,造的仿是才住了没多久似的。   玉琉璃盯着他,看到他打喷嚏了之后,才将他冷水缸里揪了出来,然后道:“六皇子已经死了,明天华妃就会到,你准备一下……   记住,你若被华妃看破,就只有死路一条。   到时候即便我们不杀你,皇帝也会将你凌迟处死。   冒充六皇子乃是天大的罪,无论做什么都免不了。”   “明白了……”白渊全身湿透,他收了一身的力量,这才顺利感冒。   玉琉璃道:“六皇子半个月前大闹一场,离府出走,来到深山禅院,青灯古佛,想要安静一下……他随行只带了贴身公公小福子……”   说着,她向着院口努了努嘴,道:“呐,那个小太监就是真的小福子。”   白渊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青衣小太监,正面带微笑地微微躬身,立在那儿。   他心底愣了下……   那位和他同名同姓,甚至模样也相同的皇子,是被身边的人坑了吗?   这个世界,果然谁都不能相信。   玉琉璃继续道:“华妃已经让人找了很久了,前几天才刚刚有了消息,然后又听说你在深山里身体不适,生了病,这才急急忙忙跪求皇帝让她出宫来带你回家。   至于华妃为什么会有消息?   那是我告诉她的。”   白渊愣了下,用因为感冒而嘶哑的嗓音问:“你是?”   玉琉璃道:“我叫安雪,是镇北王安禄留在皇都的质子,是你的青梅竹马,也是被你以‘苦海回头、无心娶妻’拒绝过的女人。”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俏脸覆霜,寒气逼人,眸子里没有半点温度。   白渊真的愣了下,青梅竹马也背叛了?难怪对六皇子的生活细节、说话语气都了如指掌……   “参见小郡主……”他道。   玉琉璃,或者安雪脸色一换,柔声道:“渊哥哥叫我雪儿就好,今后同舟共济,你若被识破,我也只有死了,所以……好好表现哦。”   白渊道:“你们让我冒充六皇子,没有十成的把握吗?”   “十成?”安雪笑了下,“你以为皇帝是傻子吗?   六成,我们只有六成……如果不行,你就是弃子,我也是。   我毒药都准备好了,真到那时候,我会直接吞毒自杀。”   白渊问:“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雪道:“你不需要多问这个,你只要记住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可以了……   你接触的人不多,就算是华妃也很久没见你了,露馅的可能并不大。”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似电,红尘滚滚,不若青灯古佛……这就是你。”   “永远……永远……记好了。”   安雪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几个字,然后面容一变,柔声道,“渊哥哥,回屋吧。   你身体娇贵,不谙武学,在深山里怎么能不生病呢?   心若宁静,修行深山,亦或闹市,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已经告诉了华妃娘娘,明天……娘娘就会来接你了。   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担心你嘛……”   白渊静静看着面前的女人。   那双星眸之前还冷若冰霜,现在却脉脉含情,似一泓深不见底的秋水,藏着无限复杂,矛盾,还有危险。 第5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二天的阳光穿落到深山,照耀着禅院前砖瓦缝儿里新生的几点新绿,仿是预示着六皇子这身份即将获得新生,从过往的窝囊废迎来不同的未来。   禅院前,一个优雅贤淑的美人亭亭而立。   身裹紧身窄袖的襦裙,上覆轻盈如雪的披帛,披帛萦绕美人肩上,一端塞入裙腰,一端绕肩而随意披散,远观似流虹垂落,与高腰襦裙相互映衬,而显空灵飞天之感,恍恍忽如天女临世。   眉心花钿,粉腮胭脂,红唇花汁,异域上贡的瑞龙脑香令人迷醉,水墨长发盘成发髻,被金钗所贯……   那双蕴着星子的秋水双眸里,藏着知书达理,藏着谦卑恭敬,藏着一个懂得低头的女人所有的楚楚可怜。   这女人……是安雪。   但她却和之前的形象截然不同,是影后无疑了。   而禅院外,则是停了辆奢华的马车。   马车外有上千披甲士卒远远儿护卫着。   山风吹过,   马车帘子掀开,   一个风韵犹存、双瞳满怀担忧的女子被宫女搀扶而下。   “渊儿,渊儿……”华妃神色焦急,面容憔悴,往着禅院匆匆而来。   她眼中有的只是悔恨。   她恨自己不该逼迫儿子,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总比死了好吧?   转眼,华妃已到门前。   “参见娘娘……”安雪行礼。   华妃探手向禅门,却悬在半空,紧张地放下,侧头问:“渊儿……渊儿他怎么样?”   安雪微微欠身,行礼道:“托皇上和娘娘的福,渊哥哥平安无事,只是身体娇贵,不耐山中苦寒,而患了些小疾……昨晚喝了热汤又睡下,现在好多了。   说来,安雪还要向皇上和娘娘请罪,安雪应该早点告诉娘娘渊哥哥跑到这边的禅院来了,这样一来,渊哥哥也不会生病了,都怪安雪不好。”   华妃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客气话,渊儿能有你不离不弃地陪在身边,实在是他的福气,可惜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回头我……”   她刚想说“好好说说他”,但却卡在嗓子眼儿说不下去了。   她哪里还敢再说。   再说,怕是儿子真没了。   更何况安雪是镇北王安禄的小女儿,而安禄是皇朝里唯一的异姓王,因为功劳所以封王。   他活着的时候安家是王爷家,他若死了,安家还是么?   儿子若是真娶了他的女儿,不知会不会引来祸患。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华妃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她犹豫了下。   安雪道:“娘娘的心意安雪都知道,只是渊哥哥既然不喜红尘,而偏爱青灯古佛,那么……安雪也能理解他,这样就足够了。”   华妃沉默了下,心疼地抓着安雪的手道:“你这孩子,受委屈了。”   安雪笑道:“不委屈。   娘娘快进屋吧,渊哥哥应该已经醒了。”   “嗯。”   华妃应了声,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开了门扉,走入了屋内。   她一眼就看到了神龛上供着的白玉如来,以及香炉上刚刚焚尽的旃檀香。   她双目紧闭,心底轻轻叹息一声,侧头看向床榻上的白渊,看着他因病而苍白的面孔,露出心疼之色。   华妃一边涕泪连连,一边道:“渊儿,为娘错了,今后……为娘再也不逼你学武功,不逼你做学问,也不逼你多和旁人往来了……”   “你若愿青灯古佛,娘也由你。”   “回家,娘……带你回家,好不好?”   白渊看着华妃。   这是个端庄而蕴含着贵气的女人,是个眸子里有着伤心却在压着伤心的女人。   她身上固然裹着名贵的妃子衣裳,但此时……比起妃子,她更像一个母亲。   “好不好?”颤抖的声音,慈祥的面容,渴盼的神色……华妃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没了,她今后便是连心底的念想都没了,儿子废物就废物吧,肯回家就好。   白渊回过神来,想到这是考试,便以六皇子的语气淡淡道:“女施主,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若是窥破了这八苦,何来烦忧,何必哭泣?”   华妃心底又好笑又伤心,便是擦去泪水,顺着他的语气道:“白渊,心中宁静,哪儿不是修行,远赴深山,不如藏于闹市。”   白渊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女施主说的有道理,我愿意……咳咳……咳咳……愿意回皇都。”   似乎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咳嗽起来,面色也有些虚弱的红。   华妃眼中闪过焦急和担忧,喊道:“青桐!!取玉露丹来!”   青桐是她的贴身宫女,此时垂首而入,奉上丹药。   华妃抓着丹药来到白渊面前,打开盒子,顿时异香扑鼻,只是稍稍闻一下,就觉神清气爽。   “白渊,快吃下这个……”   白渊看了眼丹药,微笑着摇摇头道:“女施主何必如此?若是诚心向佛,这风寒便是再严重千倍万倍,也会无碍……这丹药,我不吃。”   他说的话,都是昨天和安雪一起设计好的,此时他完全是按着六皇子的语气说的。   说完之后,他只觉六皇子实在是死的不冤,亏他喜佛,却连最简单的“慈悲”两字都没弄明白,说的话看似句句向佛,可却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逆子罢了。   他是不想这么说话,可他从今往后在明面上就是六皇子,不得不这么说。   说白了,他得捏着鼻子演这个逆子。   幸好,华妃也习惯了他的语气,此时迁就着他收起丹药,道:“好……好……我都听你的,再修养两天,回皇都好吗?”   白渊冷冷道:“行吧。”   华妃心底才长舒了一口气。   门外,安雪听着对话,也稍稍放心了。   这个小仆人演的还行,过关了。   ……   ……   皇都。   四方街,四方城,众星拱月般环拱着中央的皇宫。   皇都之大,比普通城市大了何止数十倍,这里远远不是白渊最初想象那种除了街头小贩吆喝,就再见不到别的的场景,也不是什么狭窄的街道、两旁都是围观的古代人那种场景。   巍峨,气派,雄伟,好似天上宫阙落凡尘。   居中的皇宫,千宫万殿,熠熠生辉,其上竟然有九条天龙盘旋其上。   仔细看去,才能察觉,这居然是配着皇宫打造出来的九条天龙雕塑,每一个雕塑足有五六百米长,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更是凌空探头,极其壮观。   再仔细看,隐约还能见到这九龙之后,竟还有三个高达四百余米的金身像,两名为帝王,一名是个儒生,九龙被策于其中一名帝王之手,另一名帝王和儒生则是稍稍往后。   白渊这个月被普及过知识,知道驾驭九龙的帝王乃是当今皇朝开国皇帝——“真龙大帝”白政,稍稍在后的帝皇则是近代被誉为中兴之主的皇帝——白羽,书生则是帮助白政平定天下、亦是第一大儒——孟初。   此三人金身像立于皇都,日夜受香火祭拜。   这也算是让白渊大开眼界了……毕竟,在蓝星,也没飞龙这种能横亘悬空数百米,还能稳稳当当存在上千年的建筑。   四方街,则是四方城池,东街的紫气萦绕于道门宫殿之上可见,西街的佛光于佛门寺庙上金芒四射。   道宫,佛寺高度不过百余米,比之大帝、九龙都矮了一大半。   而南方朱雀大道,和北方的玄武大道则是没有这么夸张的建筑……   这似乎是隐隐预示着,这世间唯有皇权、儒、道、佛,方为正统。   但在皇都,却是皇权至上,儒门辅助的格局,佛土,道乡则是自在他方。   马车轮毂碾压着春尘,从皇都西门而入,   而从西门到皇城区域,需行约莫百里,皇城中设有六阁总部,教坊,龙下学宫等等,而皇城的尽头就是皇宫。   现在已经行了一大半,快到了。   车上只坐着华妃和白渊,小郡主的地位低了些,在外策着匹白马,随在车侧。   华妃看到自家儿子正掀开车帘看向窗外,不禁又露出担心之色。   西街,正是佛门昌盛的地方……   儿子喜欢这里也很正常。   华妃甚至可以想象,今后儿子若是失了顾忌怕是会天天往这边儿跑,只是此时看他眼里那神色,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其实,她误会了。   白渊只是在看着皇都的风景。   心底感慨着“实在太壮观了”。   而那刚刚经过的高约百米的三十六瓣莲台像,就足以让他感到震撼了。   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一场人生,应该会很精彩吧? 第6章 帝皇之心深似海,万阳殿前见逆子   马车行到西街的尽头,再往前,过了三百多米的长桥,就是皇宫了。   而六皇子府就在宫外不远的地方。   这里当然是块风水宝地,无论治安、风景、幽静都是上佳。   本来,六皇子府里还算热热闹闹,各种皇子陪读,负责教导的儒生文士,看守府邸的武者都是本事不凡的人,这些人大多在朝中为官……可以说,如果六皇子有心夺嫡,这些人就是他的班底子。   可惜,六皇子太作了。   儒生直呼“这学生,我教不了”,武者也觉得跟着这皇子实在没意思,陪读也被六皇子自己赶走了,原因是志趣不投。   如此种种,导致了六皇子府竟是跟冷宫似的。   哒……   哒哒……   马蹄儿变缓。   轮毂“嘎嘎”地吱了两声儿,马车也停了下来。   白渊仿着六皇子的样子,丝毫不顾华妃,也不喊一声“娘”,直接道了声:“女施主,我回去了。”   然后,他就掀开帘子准备下车。   华妃是习惯了他的这种无礼,也见怪不怪了,她微微掀起帘子,安雪策马过来,道:“娘娘放心,我和渊哥哥青梅竹马,我会时常来看着他的。”   华妃看着这娇艳的小郡主,心底暗暗叹息:若你不是镇北王家的女儿就好了……   但面子上却笑着,压低声音道:“有你在,我也放心……只希望渊儿这孩子今后不要再做傻事,不要再跑到深山的什么禅院里去求什么六根清净。”   安雪笑道:“放心吧,娘娘,我会找机会劝劝渊哥哥的。”   华妃点点头,正要放下帘子……   忽地,远处烟尘飘起,有快马而来。   一名皇宫侍卫远远儿地勒马停住,飞身而下,对着华妃的马车半跪在地,扬声道:“参见娘娘。”   然后大声道:“皇上口谕,宣六皇子进宫~~”   华妃皱了皱眉,她现在是最怕皇帝要召见自家儿子了。   她能忍得了儿子,皇帝可忍不了……   但这次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皇子竟然为了求什么六根清净,跑到深山老林的禅院里去,天天烧香祭拜一尊白玉如来,这事若不传出去还好,若是传出去简直是皇家的奇耻大辱。   荒唐,荒唐至极啊!   但皇帝来了口谕,不可能不接。   除了华妃,还有一个很担心的人。   那就是之前化名玉琉璃的“小郡主”安雪。   安雪当然也担心,   现在这情况她不是没预料到过,甚至还和那个假冒六皇子的小仆人进行了相关的“演习”。   正常来说,皇帝是很不喜欢这个六皇子的,平时一年到头也不会见到他几次,更不会单独见他。   可若是单独见了,那就很难预测了。   帝王之心,深沉如海,最难预测。   所以,安雪最担心的也是六皇子回来后会被皇帝召见。   可现在,她最担心的事偏偏发生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只是骂六皇子一顿,或是组织的那些恐怖存在们能从中周旋,但目前来看,后者的希望并不大……   因为组织还没准备那么快和皇室彻底对上,而只是在布局,她这边只是布局的一处边角罢了,如果不行……那么,就是弃子。   组织会非常果决地放弃她。   到时候,她也只能服毒自杀了。   至于指望这个小仆人能够应付过皇帝……这不可能。   诸多思绪闪着的时候,华妃已经跑下马车,一把拉着白渊的袖子道:“渊儿,随我上车,去宫里觐见皇上。”   她是真怕。   万一儿子扭头就跑,那可是抗旨啊。   现在去皇宫里,顶多被臭骂一顿外加再打一顿,她在旁边说些好话也就是了。   跑了,这可是无君无父,性质完全不同了。   所以她要先抓紧儿子的袖子再说话,生怕儿子扭头就跑。   华妃虽是慈母,但心里却明镜似的。   而宫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   来传口谕的侍卫偷偷瞥了一眼,心底非常无语……皇上雄才大略,怎么会有这样的废物儿子?   但“废物”他也只敢在心底腹诽下,却是不敢说,也不会用眼神表露出来的。   而这……是许多人的看法。   偏偏六皇子本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暗暗鄙夷。   要不是天潢贵胄的身份,再加个靠谱的娘,这样的人早不知是什么下场了。   只能说好命了,侍卫这么想着。   华妃看白渊没反馈,舒了口气,然后肃颜道:“你去宫里禀报皇上,我这就带六皇子来觐见。”   侍卫恭敬应了声:“是,娘娘!”   然后,他转身又上马,往长长的石板子桥而去。   华妃拉着白渊上了车,马车启动后,她才柔声道:“渊儿,他是你父亲,你千万不要顶撞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诚诚恳恳地认个错,他……他不会为难你的。”   其实,白渊也是挺无语的。   感情这六皇子很可能还是个妈宝啊,进皇宫都要娘带进去……   实乃人间极品。   可是,他现在就要扮演这样的极品。   他的逻辑很清楚,天人组织固然是他的敌人,皇室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双方性质是不同的。   天人组织是对他不怀好意。   而他则是不得不对皇室不怀好意,若是他这不怀好意地假扮六皇子被皇帝发现了,那么……只有惨死。   看着华妃关切的目光,白渊继续扮着六皇子的样子,摇摇头道:“女施主,你着相了。我若并未做错什么,他身为皇朝的帝王,岂能指责我?”   华妃目瞪口呆,她的心底,有一百头羊驼狂奔而过。   白渊双手合十,云淡风轻地道了声:“阿弥陀佛。”   华妃想哭……   心底吼着:今生今世,本宫与佛土势不两立!!   ……   ……   万阳殿。   檀香袅袅。   龙袍的皇帝正负手而立,背对着殿门。   这里是他修行的地方,也是他批阅奏折的地方,更是深宫禁地。   而之所以是禁地,正是因为殿中那一尊玄奇的雕塑。   这雕塑所雕的乃是“万阳朝天图”。   在这个世界的传说中,开天辟地后,天地初分,有群龙腾于大地,而觊觎漫天烈阳,故而有了“群龙逐日”的神话故事。   这万阳朝天图正是和这神话故事息息相关……   其上,只见成千上万的太阳正在四散奔逃,而底座则是一颗颗龙头正要呼啸而上,此情此景,何其壮观,又何其的超越凡人之想象!   这雕塑,乃是皇家历代相传的宝物,据说其中蕴藏着皇家一门恐怖的功法。   所以,皇帝在这儿修行。   所以,这儿也是皇宫的禁地,非有传召,不得入内,违者,杀无赦!   皇帝的神色并不好。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白渊这种儿子。   现在,他在等这个儿子。   未几……   远处传来太监的尖嗓子的传呼声:“华妃娘娘到~~~六皇子白渊到~~~~~”   皇帝神色冷了冷,回了句:“华妃啊,你就不必来了。”   声音随风飘远,清晰地传到正带着儿子往万阳殿走去的华妃耳中。   华妃闻言,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第7章 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上口谕,华妃不可能违背。   她紧张地看向儿子,猛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双手抓紧他的双臂,压低声音道:“渊儿,记住娘跟你说的话,认错,不停地认错,他是你爹,血浓于水,只要你认错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说什么,你听什么,千万莫要顶撞他……”   白渊嗤笑了下,甩开华妃的胳膊,傲然道:“我何错之有?”   说罢,扬首大踏步,往前而去。   华妃只觉心脏一抽,要出事了……要出事了……怎么办?   她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若是别的人,她只会心底乐呵乐呵地看着,可这是自家儿子,就算再不懂事,也是她怀胎生下的龙子,是她的亲人。   渊儿现在不懂事,那是因为他经历的事不多,等多了……他自然会懂事。   而在这之前,就是她这做娘的要为渊儿保驾护航。   华妃压着心底的乱,思绪如电,她只觉太难了,比后宫大乱斗还难。   可是,她现在必须拿个主意出来,否则……保不准渊儿一会儿就被贬为庶民外加流放,说不定还先来二十廷杖。   贴身宫女青桐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心底也是叹气:娘娘太难了,六皇子什么时候能懂一点事就好了,欸。   华妃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忽地道:“青桐,你先回月华宫。”   “是”,青桐应了声,然后问,“娘娘呢?”   华妃叹息道:“我去见太后。”   ……   ……   万阳殿。   皇帝负手观着万阳朝天的玄妙雕像。   听到身后脚步声,他也没回头,而是依然在看雕像,仿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白渊站在院落里,从侧边看了一眼皇帝身前的那尊雕像,不禁瞳孔收缩。   万阳朝天,群龙腾起,呼啸奔逐,吞天噬日!   这是安雪曾经和他说过的“群龙吞日之灾”,也是开天辟地时候的神话故事,真假没人考证,也无法考证……   但是,他在这尊雕像上却感到了一丝不同,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只是稍稍盯着,就有一种即将沉浸其中,进行感悟的冲动。   但此时……不是感悟的时候啊。   他低下头,不再去看玄妙雕像。   而就在他低头的时候,皇帝却说话了:“你想观这万阳朝天雕像?”   白渊很想说想,但是他现在是那个极品的六皇子,于是用尽量压抑着懒散的语气道:“参见皇上。”   “朕问你是不是想观这万阳朝天雕像?”皇帝沉声重复了一遍,给人以一种暴风雨前的强烈压抑感,普通人若是听了,怕是要骇的窒息了。   白渊随意道:“儿臣不想。”   皇帝眯了眯眼,“你还知道用儿臣两字?朕还以为你是个无君无父的狂徒!”   说着,他声音恢复了平静道:“朕问你,你明明想看,为何说不想?”   白渊愣了下,皇帝这都感到?   但是他知道并不是皇帝能读心什么的,这个世界没这种东西,这一点安雪很明确地告诉过他。   从逻辑上推断,也确是如此。   如果能读心什么的,天人组织根本就不会养他这么一个傀儡,一眼就被看穿,还养什么?   所以,这是身为皇帝的一种敏锐。   白渊定下心神,扯道:“因为这不是儿臣的道。”   “道?”   皇帝愣了下,然后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毛头小子,也敢说道?”   他似是怒极反乐,转过身来,雄浑磅礴的气魄四散而出,如有实质般席卷各方,让人战栗。   一双有神的双目静静盯着白渊,却也不叫他入万阳殿,只是俯瞰着他,看似随意实则威严道:“那你就说道说道,若是让朕满意了,这关你就过了,该怎么还怎么。   若是朕不满意,朕就将你这等荒唐的逆子贬为庶民,流放边城,让你自生自灭去,省的污了我皇家的脸面。   慈母多败儿,不要想你娘,也不要想其他的。   朕心意已决,谁都保不了你。”   说话的时候,皇帝看向白渊。   他心底被这个儿子是气的没话说了。   又蠢又笨,还自以为是!   养在宫外当个闲人,眼不见为净也还算好,但这一次,这逆子居然为了那等荒唐可笑的理由离家出走。跑去深山老林的禅院,就为了什么六根清净,为了什么用香火去虔诚祭拜白玉如来。   皇帝听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才有了这等决定。   在他看来,这愚蠢的儿子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定然会反驳“自己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被贬为庶民”,又或者是“他怎么污了皇家的脸,只是因为他的观念不同,所以就要被指责么”,再或者是其他乱七八糟、不明事理的话。   皇帝这次叫他来,就是抱着流放他的心。   可在流放之前,他还想再见一面这多年没正眼瞧过的儿子,一来是让自己死了心,二来是为本有的父子情画个句号,算是有始有终。   白渊本来还想继续装极品,但听到皇帝的话,心底一震,很明显,皇帝动真格了……   他现在是被揭穿身份,就完蛋,天人组织会杀他,皇帝也会杀他。   但若是这一关过不了,那也完蛋。   若被贬为庶民,没了价值,下一刻怕是就要面对天人组织的杀人灭口吧?   那么,如何契合这极品六皇子的身份爱好,又能够高于他爱好的说出一些话呢?   白渊好歹是穿越者,也曾经选修过佛教文化,对于一些典故还是了解的。   他思绪如飞。   皇帝也不急,静静等着他。   春日三月,时节暖。   飞鸟啾鸣宫殿上。   这本是一派温暖活泼之景。   但是,此处的气氛却深寒如三尺冰冻,僵硬无比,窒息无比,好像是凛冬还未过去一般!   皇朝至尊,和一个小小少年,正对峙着。   白渊忽地抬起头,往前踏出一步。   皇帝看向他。   他眼中,只见这荒唐无知的儿子,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仰头缓缓地道出一句:   ——“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   简简单单七个字,让皇帝先是一愣,紧接着双眉锁起,稍稍思索。   这七个字看似普通,实则不凡。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水本是一物,   但云既在天,水既在瓶,何必去计较云将变成水,或是担心水无法变成云。   是云,便当逍遥于长空,高高在上。   是水,也可孤寂于瓶中,静静蛰伏。   这逆子是在告诉他,帝皇有帝皇之道,而他亦有他的道。   事物变幻,莫一而测,但这便是自然,而身为帝王,何必去驳斥这自然而成的道呢?   “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帝闭目又静静吟诵了一遍,品了一遍,只觉这七个字唇齿留香。   隐约之间,他仿佛看到万里长空上云海幽幽,而广袤大海里流水渐渐,一派祥和安好的模样,而这种自然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联想到道乡那句对于道著名的论断——道法自然。   这等自然之景,自然足以表达道了。   云在青天,水在瓶。   好一个“云在青天水在瓶”!   皇帝唇间微微勾起一丝笑,却旋即收起这笑,睁眼,用冰冷的声音道:“逆子!去宗庙给朕跪上十天十夜!在祖宗们面前烧香认错,这事……就过去了吧。”   说罢,他摆摆手,没什么再和这儿子说话的欲望了。 第8章 太后动容,啧啧称奇   “渊儿,渊儿……不要出事啊。”   “为娘已经把你的皇祖母请来了,有皇祖母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华妃心底一个劲地祈祷着。   儿子是什么货色,她已经很清楚了。   皇帝杀伐果断,是一代枭雄。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可现在这虎父却是遇到了犬子,而且这犬子“犬”的过分了一点。   华妃心底一直害怕父子对峙,也一直在想办法去改变自家儿子,在儿子气走了官配的师父后,她还是没放弃,做了许多事。   比如请与华家关系不错的将军教他武道,又比如请学士教他学问,再比如帮他去“报名”,让他能够进入各种小团体。   皇子身份不同寻常,只要进入了靠谱的“小团体”,自然会被带正了。   华妃为这些事操碎了心,幸好她在宫里是力挺皇后娘娘,力挺太子,位置摆的很正,宫斗没吃亏。   皇后也明白华妃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也从不觉得这六皇子会是太子的威胁,反倒是觉着华妃可怜,暗地里也曾安慰过这闺蜜。   华妃心如明镜、冰雪聪明,而且还很努力地去做一个妈……   可是呢?   六皇子不但不改,反倒是变本加厉,觉得自己不喜什么,母亲偏偏要给他安排什么,他都多大的人了,根本不想再接受母亲的安排。   华妃不停地付出着,六皇子不停地拒绝着,母子冷战,好久都没见了。   要不是这次六皇子实在太过荒唐,华妃也不会出宫。   这次出宫,华妃是彻底死了心了。   只想六皇子能活下去吧,等到经历的事多了,自然会浪子回头,幡然醒悟。   但现在,皇帝居然叫儿子去万阳殿。   还不许她陪着。   这是要干什么呀?   儿子进皇宫,哪次不是她陪在身边的?   这可怎么办呀?   儿子还小,才十七,还是个孩子啊……   他怎么懂那么多弯弯绕绕?   华妃面子上维持着冷静,心底是急躁无比。   “华妃啊,你别急,待与老身去了万阳殿,见过皇上,再说吧。”   太后拄着龙头拐杖,满头霜白,皮肤松弛,竟似是百岁老妪的模样。   只不过,她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是的。   太后已经九十九岁了。   而皇帝看似年轻,其实不过是修炼驻颜,实际年龄却已经近八十岁了。   ……   华妃在一片焦灼之中,终于来到了万阳殿前。   殿外守卫看到太后,急忙跪地,恭敬道:“参见太后。”   然后又道:“参见娘娘。”   之后,正要扬声传报“太后驾到”,太后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宣报,老身在此处等一等。”   万阳殿是皇室禁地,但唯独不禁太后。   可太后却也不会因为小事而闯入其中。   那守卫道:“皇上若知太后驾到,卑职却不禀报,定会责备……”   太后静静看了这守卫一眼,不怒而威之势,四散而出。   守卫心神一震,顿时不说话了,低头退到一边。   华妃心底轻轻叹息,但她知道太后理当这么做,而这么做也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无论做了什么决定,只要旨意还没有飞出这万阳殿,那就不是旨意。   太后在万阳殿前等一等,正好第一时间截胡。   而太后如果冒然闯入了万阳殿,那无论是对太后,还是对她华妃,都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皇帝会觉得太后居然为这等小事闯入皇室禁地?   也会觉得她华妃居然敢请太后来压他?   皇帝孝顺,或许不会为了这件事而发作,但今后却必定会针对华妃,甚至直接随便寻个理由将她打入冷宫。   这就是皇家。   ……   万阳殿外,一个雅致的四角凉亭中。   蓝衣宫女静立于中,身姿挺拔,气度逸散。   能在太后身边的肯定都不是普通人,而是身怀绝学的高手了。   此时……   太后老神在在地坐着,而华妃则是在她身边说着些哄老人家开心的话儿。   华妃在这方面的技能点已经点满了,嘴巴如涂了蜜似的,太后被逗得喜笑颜开,眉宇间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华妃呀,有你在这深宫里,老身也是真的开心……”   “太后,其实,我也一直觉得您很亲切,就如同我亲生母亲一样,很慈祥……”华妃对答如流。   太后笑了笑道:“白渊那孩子的事啊,老身听过,你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龙生九子,子子尚且不同,白渊这孩子虽然荒唐,但也没犯什么大错,更没有祸国殃民,老身不会不管的。   何况你华家乃是数百年的将军世家,对皇朝忠心耿耿,你父亲又曾随先帝出征外域,立下汗马功劳,先帝曾经对他是称赞不已,老身是不会忘了的。   此事说大不大,也就是个孩子的调皮罢了,大不了让白渊这孩子在冷星殿里,待上些时日,想明白了再出来,也算是惩罚了。”   冷星殿,就是冷宫。   华妃听到太后这话,心底舒了口气,这是兜底了,于是她赶紧补上一句:“欸,若是他在冷星殿里开窍了,那也就让我们放心了。”   说完,她又有些琢磨,太后没事儿再把华家和她父亲拿出来说一遍干什么?   太后道:“等他稍稍开窍了,给这孩子挑个皇妃,好好照看他,一切就会好了……   对了,现在这孩子似乎和镇北王家的那个丫头,走得挺近,是不是?”   华妃忙道:“安郡主和那孩子青梅竹马,故而会往皇子府跑……”   镇北王是诸多王爷里唯一的异姓王,有关他的话题现在是非常敏感,她可不敢让儿子和镇北王扯上太大关系。   太后却笑着摇摇手道:“你不用紧张,老身啊……倒是觉得这些孩子自然而没有利益地相处,才好嘛。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最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个做娘的,也顺其自然吧。”   华妃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说,她愣了下,又急忙道:“太后说的对,安郡主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呀,这一次也是多亏了她,我才知道渊儿跑去了哪儿。”   太后想到前段时间,似乎皇后曾经编排过安郡主,她就对着安郡主越发满意了,点着头笑呵呵道:“好呀,孩子们年轻,就是好呀。”   皇宫看似平静,实则复杂无比,暗潮汹涌。   这里,是无数个势力斗争的缩影。   而此时,太后也已经定了心要帮帮华妃。   在两人看来,那位荒唐六皇子似乎铁定会得罪皇帝。   然后铁定会被重罚。   之后,太后就会出现,让重罚变成轻罚,让六皇子去冷星殿思过。   没多久,两人看到一个裹着蟒袍的少年走了出来,似乎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正优哉游哉地往外走去。   这少年,竟正是六皇子白渊。   太后和华妃看着白渊安然离去,不禁面面相觑,脸露困惑之色。   这怎么可能?   没道理呀……   六皇子怎么会这么轻松的走出来?   万阳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妃正要起身,太后道:“稍安勿躁……若是无事,便不要多生事端,事后再打听吧。”   ……   当日稍晚,太后打听清楚了。   她对这位孙子是啧啧称奇。   原来孙子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走出万阳殿的。   这可真厉害啊。   根据太后对皇帝的了解,发生这种事,皇帝还不气的把白渊贬为庶民再流放?   结果居然是重重举起,轻轻放下。   白渊此子,也非不可造就之辈啊。   很快,太后传了华妃。   华妃也知道这件事。   她顿时震惊了。   渊儿还是个孩子啊,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生死关头的急智吗?   至于罚去宗庙,这哪里是惩罚?这简直是皇帝认可了这儿子的一个象征……   “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华妃并不觉得自家儿子牛逼,只是觉得自家儿子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被祖宗保佑了。   但她还是很开心。   她为了保儿子,好不容易请动了太后,而结果居然没有需要太后出手,儿子就自己解决了,让她们白跑一趟。   可这白跑让人真的开心啊,这样的白跑哪怕再来一百次一千次,她也愿意。   华妃平生第一次对儿子生出了点期待,还有一点久违的希望。   “云在青天,水在瓶……这等意境,这等心性,实难想象居然是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在那等环境下说出。”太后由衷地称赞着。   “华妃啊,老身开始相信,白渊这孩子或是确实经历的太少,所以才做了些荒唐事,今后多加教导,当是我皇家麒麟儿啊。” 第9章 同居监视,悟法宗庙   “云在青天水在瓶”这句话并未广泛传出,只有皇帝、太后等后宫少部分人知道罢了。   而另一边,白渊才从深山走出就奉诏去了皇宫,现在自然需要先回府沐浴更衣,等到稍作休整,再去宗庙受罚。   片刻后……   六皇子府中……   白渊泡在温水里,双臂舒展,外域上贡的名贵药香微微浮动,令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如舒展开了。   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刚刚还是挺紧张的,皇帝威势强盛,犹如猛火,让人敬畏。   若他是真的六皇子也就罢了,但他并不是。   他的原身只是个小小的江南卢家的仆人啊,就连这皇子府的侍女都比他的身体尊贵很多很多,万一露馅了,实在不知道靠镜法能不能跑了。   若是跑不掉,怕是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这个世界的水太深了。   正想着的时候,远处忽地传来脚步声。   来人是侍女焚香,焚香是内院的,名字都是六皇子起的,但她会不会察觉到主子的异常,白渊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焚香也是天人组织的人呢?   毕竟,连六皇子身边的侍奉太监小福子都参与了这次谋杀,按理说,这侍女肯定也知道。   焚香在门外站定,隔着入口屏风,小声小气地轻喊道:“殿下,小郡主来了。”   显然,她平时没少这么汇报过。   白渊微微蹙眉,这个女人要来,他是无法拒绝的,于是回了声:“知道了。”   焚香微微行礼,然后也不多看一眼,便匆匆退下。   未几,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很快,推门声传来。   安雪居然直接走入了屋内。   白渊急忙缩入桶内。   安雪一身雪白襦裙,棉帛绕肩缠腰,飘然如天女,眉心花钿更显几分贵气和端庄,再加上那镇北王小郡主的身份,当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   而这样的少女,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冒充六皇子的小仆人。   白渊潜水不动,提醒道:“我还在沐浴。”   他不可能被这小郡主的表面模样给仙到,这女人就是条恐怖而阴冷的毒蛇,杀起青梅竹马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还是个心怀叵测的影后,若是没有见过她的另一面,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安雪似笑非笑地吟出这句话,然后问,“这句诗,也是你家小姐写的吗?”   白渊:……   天人组织这么快就知道了?   宫里的内线这么强吗?   安雪冷笑道,“你家小姐,真是才女,藏了好多拙呀……若不是她死了,我真想结识她一番呢。”   看到白渊一直潜水不动,还有眼中的警惕。   安雪收起冷笑,淡淡道:“皇室那边你过关了,而且结果比预想的还好。   因为你这句诗,组织甚至省掉了不少功夫。   我来这里,是想再提醒你一句,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要被夸赞了几句就真觉得自己是天潢贵胄了。”   白渊潜水不说话。   安雪面色冰冷,如覆寒霜,声音却很是有条不紊:“等你从宗庙出来后,我会搬入皇子府。   目的有三个,一是监视。   无论你做什么事,一旦过线了,我都会提醒你。   二是指示。   组织可能会发布一些命令,要你去完成,完成之前,我会先与你进行演练,待到没有破绽后,你再去。   三是教导。   皇家可能会举办一些大的活动,而在这些活动里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也会提前与你演练,以免你出错。   你毕竟只是个小仆人,即便能靠着急智,侥幸过关一次,却也未必能够次次如此好运。”   说完,安雪面容又是一换,从冷漠无情变得端庄缥缈,她微微欠身,温和道:“渊哥哥沐浴时,雪儿理当在外面等着,可是雪儿实在担心哥哥……所以才……”   “渊哥哥既然没事,雪儿就出去了。”   说着,安雪完美无瑕地行礼,然后走了出去。   白渊默默看着。   这女人,绝对神经不正常!   现在的问题是,   若是同居一府的话,这女人会不会半夜“查房”?   然后发现他不在房中?   他本来是打算利用镜法半夜外出,然后再利用【妙道】在死亡边界的范围之内探索更多气运,从而壮大自己的实力。   可是现在多了这个疯女人……可真不好办。   他并没有办法知道这女人什么时候会突然跑入他的房间。   更烦的是,如果这个疯女人出事了,天人组织说不定会换一个更疯的,甚至他完全不了解的人过来。   他至少大概知道这安雪是个什么样的人,换个人……那就是要重新磨合了,说不定还磨合不来。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新的危机,再度袭来。   黑暗里,白渊闭上双眼。   树欲静而风不止,   雨欲来而风满楼。   窗外,起风了……   ……   ……   次日。   苍穹如洗,春风十里吹见走向宗庙的蟒袍少年。   华妃、安雪扎着的斗篷在这犹显春寒的风里,被吹的微微掀起。   两女并列,遥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渐去渐远。   “渊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的~~”安雪一如既往的茶里茶气。   华妃被风吹眯了眼,微笑着点点头,忽地又道:“小郡主,你真的想搬进渊儿的皇子府吗?这对女儿家或许会有不小的名声影响……”   刚刚在来的路上,安雪提了这事。   白渊居然也答应了。   华妃有一种即将失去宝贝儿子的感觉,还颇有些感伤。   本来她肯定不会同意,但有太后那句“顺其自然”,她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安雪道:“娘娘,我和渊哥哥青梅竹马……   而渊哥哥这次突然外出,身染风寒,还被皇上惩罚,雪儿越想越觉得难受……   雪儿只想着,若是雪儿能够时刻在渊哥哥身边,或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华妃心情复杂,但想来想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嗯,委屈你这孩子了,等渊儿想明白了,我就找机会与皇上说说这门亲。”   安雪双颊羞红,轻轻“嘤”了下,然后娇羞地低下了头。   此时……   宗庙长阶上,白渊已去远。   他推门入了宗庙。   宗庙大殿内,香火袅袅。   除却小山也似的灵牌,还有两尊显目的金身,   一尊“真龙大帝”白政,一尊为“中兴之主”白羽。   两具金身都有大概十余米高,比皇都中央矗立的矮了许多,但却更精致。   “似乎……这个世界尤其注重香火……”白渊脑海里忽地冒出这个想法。   在他的仔细观察下,他发现无论皇家,还是儒门,亦或是佛道,再或者是他在深山老林里发现的那一尊诡异的邪神雕像,似乎都在隐隐的表明着这一点。   “难不成真的有神?”白渊心底想着。   然后,他取香三根,点燃,然后敬重地插在居中的香炉里,又退下,按着礼节拜了拜。   心里暗道:“皇家的列祖列宗们,我白渊也不是真的想来这里,纯属无奈,如今三支香拜了你们,今后还要跪上十天十夜,也不算冒犯了……见谅见谅。   看在都是本家的份上,保佑白某有朝一日能够成功逃跑,到时候,白某一定在远方再为你们上香。   如果你们神通广大的话,那就保佑白某能够回家吧,若真能如此,白某定在家乡再为你们多上些香。”   明明知道没可能,但却还是忍不住许愿。   白渊身形稍顿,又退开,   站在蒲团前,掸了掸蒲团,   然后轻叹一声,双膝跪下,闭目沉思。   宗庙古窗,落光几许。   灿灿天阳,终至暮辉。   时间缓缓流逝,   而在这流逝里,白渊心底忽地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宁静。   这座皇室宗庙似乎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只觉心底如被砸开了的泉眼儿,灵感一股接着一股地涌出,滋润于五脏六腑,令他极为舒适。   他随着这感悟,一往而深,心底竟是越发的安宁。   晚间,太监送餐,他从感悟里暂时切出,吃了饭又继续长跪着感悟。   皇家宗庙乃是何等圣地,他能至此,所能顿悟的气运自然不会差。   想明白这点后,白渊知道,这一次的收获怕是会比之前的多上许多了。   只是不知道会得到多少气运呢?   他本是受罚至此,却没想到竟是占了便宜。 第10章 万古识海,猎犬金傀   此时,皓月当空。   皇宫深处……   皇帝负手在庭院,忽地问:“那逆子如何?”   庭院里明明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皇帝和明月照出的孤影。   孤影是他的影子。   影子是不会说话的。   但声音却偏偏从影子处传来。   “六皇子长跪宗庙,没有偷懒。”   “没有偷懒?”   知子莫若父,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在说“那逆子绝无可能安安静静跪在宗庙之中”。   影子却没有回应了,他只是汇报了自己该汇报的事。   至于影子是谁,怕是用一则江湖的传说更能够说清楚。   传说中,那住在皇都的皇帝除了大内侍卫,铁甲禁军,司礼监以及下属的东厂外,还有一支神秘的直属力量。   这支力量被称为——龙影军。   皇帝为龙。   而这支众人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形的军队,用“龙影”两字来描述,再贴切不过了。   但是,他们肯定想不到,龙影军居然真的藏在皇帝的影子里……   当然,不可能全部藏在里面就是了。   至于能够藏在皇帝影子里的人是谁,这就没人知道了……或许刺客知道,但刺杀皇帝的刺客从来没有活着出宫的,所以也就不知道了。   死人,什么都不知道。   “能被你评说为没有偷懒,看来他是真的跪的很认真了。”皇帝眯眼看着天空那一轮明月,雾气覆笼,恍如蟾蜍口中喷吐出的缭绕金气,缠绕于外。   “最近,逆党可有动静?”   “没有。”   “唔……不管如何,多派些人去暗中守着宗庙,这逆子既然摆出了浪子回头的样子,朕就不能让他出事。我皇家的麒麟儿,可不是能那么容易长大的。”   “是。”影子默默回应了声。   而诡异的是,他回应了,可是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似乎已经在进行安排了。   ……   ……   这些事,白渊自然不知道。   这一次顿悟,足足持续了四天多的时间。   在一个暮色里,他终于收到了自明的信息:   ——您身处皇家宗庙而悟,领悟五十个时辰,获得气运100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   ——气运使用——   ——使用中——   ——使用中——   ……   ……   嗯?   这次的情况好像和之前不同了。   之前是直接领悟一门功法,而现在显然不是。   难道说是气运超过了一个层次,就会发生变化吗?   白渊愣了下,他眨了眨眼。   忽地,一切都变黑了。   继而玄妙幽远的怒潮声从远处传来,神秘的恐怖感淹没了一切,可入目的却唯有黑暗。   白渊想伸手,想行走,可发现四肢好像完全和自身脱节了,无法被操纵。   紧接着……   他感受到气运在飞快消耗,与此同时,两道幽泽于黑暗里浮现而出。   白渊生出一种熟悉感,他急忙看去。   两道幽泽显出信息:   小纸人术:六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法术可以豢养黄白纸人,黄白纸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短暂共享视野,黄白纸人实力不可强于你,否则易生祸患。   小禁制术:六品特殊法术,施展该法术可对某片区域设置禁制,禁制强弱随心而动。   强则可让任何弱于你或是弱于六品的存在无法进入;   弱则可以让你察觉任何进入者,且该进入者不会察觉到禁制所在,除非实力远胜于你且超过六品。   果然,这又是对应着两门法术,而不再是功法。   虽然不知道六品是什么,但肯定比功法强就是了。   白渊细细思索。   这两个法子,前者偏攻,后者偏守。   纸人术,乃是剪纸招魂成兵之术,而但凡涉及到“召唤”的法子,大多会存在风险,可若是懂行,或是做法讲究,这风险就又可以极大程度的缩小。   而纸人术中的最大风险,在于“招魂”阶段和“镇纸”阶段。   前世的白渊曾经看过一些,说是“镇纸于青石下,不得外露见光,以秘法一道巾于石上,每日修炼,以秘法招魂,念咒七遍,再将纸人重置青石下,四十九日后,纸人当成,可随意驱使”。   显然,最大的风险在于这四十九日。   而纸人术最大的秘密则在于“秘法”,“秘法”若是稍有差池,在招魂阶段和镇压阶段,主人必被反噬,会死得很惨。   除此之外,纸人还分为阴阳纸人,白黄通阳,红纸通阴。   白黄的纸人“温驯”些,所以这是小纸人术,红纸人那就诡异了,这该是六品以上的法术了。   说实话,白渊是真的眼馋“小纸人术”,怀里揣上一群这样的小家伙,走在月黑风高夜里,腰板儿也能挺直啊。   纸人术,是真的好啊。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小禁制术”。   因为,“小禁制术”能让他半夜外出,而再也不怕被“查房”了。   而在他挑选的时候,气运正在快速燃烧。   这和上次又略有不同。   而白渊总隐隐觉得,如果等着气运燃烧殆尽了,会发生极度恐怖的事。   这片有着海浪声的黑暗区域,似乎不是什么和平之地。   在气运彻底燃烧掉前,白渊再努力睁眼。   黑暗消失,   海浪声消失,   一切恢复了平静。   幽幽的香火袅袅升起,淹过真龙大帝金身与中兴大帝金身,这古老而透着神圣的皇家宗庙依然沐浴在某种神圣和庄重的气氛里。   两种场景快速切换,   白渊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有了镜法和小禁制术,他至少能够外出探索了。   这好歹算是个开局了……   忽地,他感受到一丝怪异的窥探从窗缝里传来。   白渊没有立刻侧头去看,而是用余光扫了扫。   他看到了一颗猩红欲裂、却没有聚焦的独瞳,正卡在窗缝里,显得极为可怕。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窗户“嘭”地一声被撞开了……   一声尖锐的猫叫骤然响起。   “喵!!!!”   窗户骤地大开,全身漆黑的疯猫向他狂奔而来。   随着猫的进入,整个宗庙的气温都冷了几度,变得阴冷而悚然。   而就在这时,那掀开的窗外,又“嗖”地一下窜进了道速度极快的影子。   白渊只见那影子后发先至,掠到黑猫旁边,然后只听“咔吧”一声,一切就安静了。   画面显出。   那是一只黄金铸造的猎犬。   而此时,这猎犬的獠牙正贯穿了那只黑猫,然后转身,如有人性一般地鱼贯出了窗户,继而转身,人立而起,用两只狗爪子把窗户关好,继而才又跑开。   白渊默默凝实着那窗户半晌,这才收回了视线。   这个世界……也太危险了。   他必须要尽快变强才是。   ……   ……   就在白渊心有余悸的时候,   皇宫之中,   皇帝也正皱着眉,听着影子的汇报。   “皇上,猎犬金傀抓到了一只污染兽……”   只此一句话,皇帝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为何?   只因为污染兽绝不可能出现在皇都。   污染兽所在地只可能在禁地。   说到禁地,就不得不提起一个神秘的名字——万古识海。   任何人都知道识海,因为识海每个人都有,这是在个体双眉之间,印堂之后深处的部分,也是储存一个人全部客观知识和主观认识的地方,这里又称紫府。   但万古识海,却和识海绝不相同。   万古识海,据说藏着自开天辟地以来,一切存在的识……这些识并不仅限于人类,而是包括了万物。   这些念错综复杂地交叠在一起,而形成了一片无比神秘、无穷无尽、比宇宙还要广阔的海洋。   这片海洋,据说不在物质世界,无法从任何地方进入,而若想进去,唯一的入口就是个体的神识。   只不过,没有达到一定境界,是不可能感知到这万古识海的存在的。   万古识海里,固然藏着无穷的宝藏,但也藏着无穷的风险。   传说其中藏着三种念:恨念,怨念,咒念。   极其强大的咒念可能从精神世界反渗透到了物质世界,而形成一片污染区域,这就是禁地。   反渗透来的冰山一角对于普通的生命已经是恐怖的精神污染。   周边的野兽受到污染,就会变异,发疯……这就是污染兽。   只不过……   污染兽若是离开了禁地,那么就会直接倒地而亡,所以……禁地都是在固定区域,内里固然危险无比,但却不会对外面造成影响。   那么问题来了……   宗庙附近怎么可能出现污染兽?   皇帝沉吟着。   但他又相信自己影子的判断。   稍稍沉默片刻,   影子里又传来声音:“属下推测,这只污染兽有可能是从万古识海边缘出来的恨念,恨念占据了这只普通黑猫的身体,所以才能在皇都活动……   也正是因为它仅仅附身于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猫,然后才能被猎犬金傀一击必杀。”   “万古识海啊……”皇帝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若真是万古识海里的恨念,哪怕只是极其边缘地带的恨念,也绝不至于盯上那逆子……   因为,那逆子远远不够资格。   那么,应该是宗庙哪里出问题了。   去调查清楚三件事。   第一,是什么吸引了那恨念;   第二,那恨念怎么从万古识海里出来的;   第三,去看看皇都附近的那禁地是否有异常。”   影子道:“是,属下这就去查。” 第11章 灰衣铜面剑,夜行平安坊   皇家宗庙。   白渊并不知道什么“污染兽”“万古识海”的事。   他在领悟了小禁制术后,尝试进行第二次领悟,毕竟之前的“雪鸟”让他明白对同一物的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感悟都是可以的。   是的。   只要没有感知到“无法再从此物上产生感悟”,理论上是还能继续感悟的。   而关键之处就在于加深羁绊,投入感情。   白渊尝试着对着皇家宗庙投入感情,但失败了。   因为这感情太假,假到他自己都不信,他跪在这里都有种人生真奇妙的感觉,怎么可能再产生后续的感情?所以自然无法成功。   ……   ……   十天时间,一晃即逝。   白渊出了皇宫,顺着西门长桥回到府中。   小郡主早在门口笑吟吟地等他,然后左一个“渊哥哥辛苦了”右一个“回府煲汤给渊哥哥喝”的说着,茶里茶气。   然后,回到了府中,她还真的去煲汤了。   白渊长跪十天,算是体力活,此时自又是在焚香和小福子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未几,   窗外飘来了香味儿,   安雪端来了素汤。   渊哥哥喜欢拜佛,她自然不可能煮荤腥之物。   即便如此,她素汤也烧的很香。   白渊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但如果对方要下毒,他早被下了千儿八百次了,在安雪的注视下,他把汤解决了。   而期间,安雪一直托腮看着他,眸子里隐约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泽。   看到素汤见底了,安雪收起汤碗,然后坐回来,幽幽道:“你在皇都还需要以皇子身份存在很久,现在既然顺利保全了这个身份,你还需要适当地回归原来的模样。”   白渊点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真正的六皇子而言,被皇帝看中是件大好事,但对他而言却不是。   何况,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享受一下这六皇子的奢华生活好了。   白渊苦中作乐,笑道:“我该怎么做?”   安雪看到他的笑容,愣了下,“你这小仆人,不知自己处境么?居然还笑的出来?”   白渊笑道:“不笑,难道天天愁眉苦脸,无能狂怒,放声大哭么?”   安雪凝视他半晌,摇摇头,然后切入主题,言简意赅道:“三件事。   第一,取出白玉如来,每天供奉,同时翻阅一些佛经,以免有人相问而露馅。   第二,如果宫里安排了老师,那么表现出适当的兴趣,但仅限于不把老师气走的程度。   第三,华妃如果问你喜不喜欢我,你暂时不需回答,时机到了,我会让你去告诉华妃。   明白了么?   你休息完,我会与你进行一些可能会发生的日常对话。”   安雪长得很美,典型的白富美。   鹅蛋脸,红杏眼,又水又媚。   但安雪神色冷漠的时候,那杏眼总会眯着而显得狭长,让白渊联想到毒蛇。   日蛇的虽然有,但他并不是。   ……   ……   回到皇子府的第三天。   白渊在日常里很粗略地了解了些皇都的情形,也成功地在卧室周边布下了小禁制术。   此时……   春夜。   他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如同睡着了的人一样。   他在静静等着。   忽地……   他心底猛然一跳。   禁制被触动了!!   他心底立刻开始默默读秒。   在数到九的时候,他感到一个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出现在了窗外,与此同时,油纸窗上也贴上了一道幽黑的身影。   很明显,这就是安雪。   午夜时分,如此场景,实在有些渗人。   过了一会儿,安雪才幽幽离去。   白渊又默数到九,禁制传来一阵波动。   他心里有数了。   反正白天烧香拜佛的时候可以睡觉,而如果能寻到领悟的契机,那么……吸收天地精华也会弥补体力,白渊决定今晚外出。   一旦禁制触动,他就利用镜法在五秒内返回,那么就不会被小郡主发现。   “希望今晚好运……能有所收获……”   白渊坐起在床上,右手贴着空气,转向北边。   一面玄妙而虚无的镜子顿时浮现出来。   镜子的另一边,对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他早已做过测距,此时心念一动,便是“嗖”地一声窜出,出现在了北街玄武大道的一个杂物铺里。   这个杂物铺的经营范围颇广,虽然没有什么精品,但是却品类齐全,任何想要闯荡江湖或是外出游历的人都能在此处寻到所需之物。   此时,过了午夜。   杂货铺里并没有人。   白渊早就知道这么一个杂货铺,所以他把这里选为了第一站。   此时,他正侧身在杂货铺里挑选着所需物。   很快,他选定了一件品质普通的灰色斗篷,一副磨的哑光的薄铜面具,一把普通的开刃长剑。   衣饰换好后,他借着月光在杂货铺的镜子前微微照了照,还颇有些行走江湖的范儿……   然后,他使用镜法,于虚空呈镜。   他的第二站名为……平安坊。   平安坊,其实一点都不平安,反倒是北街的玄武大道里最混乱的街坊之一。   繁华之下必有衰败,富贵之人亦有黑影。   平安坊就是皇都的阴影之一。   这里说白了,就是个鱼龙混杂的贫民窟。   深巷纵横交错,仿似迷宫,内里一个个空地毫无规则,树木参天,投下或深或浅的影子,风吹婆娑,更有些老鼠在阴沟里跑窜着。   而这样的一个地方,藏着许多暗门,多少机关,许多的隐秘地下室……   若是有哪家的大小姐在这里走丢了,那怕是如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了。   贫民窟里可不止会住着穷人,还可能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人。   所以,平安坊,一直是权贵们避之而不及、嫌弃无比的老鼠窝。   但,又有什么比地老鼠更能灵通地掌握信息呢?   白渊对皇城只有一个粗略的了解,他需要这些地老鼠。   所以,他就来了。   ……   ……   月光下,戴着铜面的斗篷客孤影横斜,贴在青瓦墙壁上。   剑客幽幽行进,仿是天地里只有他一人,所伴者唯有腰间之剑。   深巷里不时传来酒鬼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一些激烈打斗声,呻吟声,怒吼声……如此种种,混杂在一起。   一抹一抹的寒烟从远飘来,宛如幽灵。   穿越前,白渊晚上出去要么锻炼,要么吃夜宵……   他是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个形象行走在异界的大道上。   正想着的时候,忽地……远处一道矮小的黑影飞掠而来。   白渊笑了笑。   他知道这黑影的目标是他腰间的钱袋。   钱袋是他故意留在外面的。   电光火石之间,   两人距离靠近。   那矮小的黑影忽地速度加快,化作一道幽幽的鬼影,如在墙面来回反弹一般,往他身侧飞掠而去,而手则是灵巧地抓向那个钱袋。   这等鬼影便是遭遇了寻常士兵的射箭,也可轻松躲过。   然而……   他面前的是白渊。   黑影骤地停下,因为白渊的剑连着剑鞘,却架在了黑影脖子上。   就好像是黑影自己把脖子送过来一般……   剑势很是诡异,鬼气森然。   那黑影竟似是不怕,也不服,一瞬间施展身法,狭窄小巷里顿时鬼影重重……   可是,无论他化出多少鬼影,身法多么灵巧,白渊的剑始终架在他脖子上。   好像这把剑从始至终就黏在他脖子上似的。   而白渊从始至终只动了一只手。   一只手,一把未出鞘的剑,却已挡下了所有逃跑的路。   黑影这才僵硬地停了下来。   月光下,黑影露出模样,居然只是个脏兮兮的大男孩,他瞪大眼,呆呆地看着白渊。   这男孩被剑架在脖子上居然不怕,反倒是怔怔道:“大叔,你……你的剑法好厉害……好像是专门克制我的鬼影身法……”   大叔?   这称呼,让白渊忍不住默默吐槽。   白渊压着嗓子,嘶哑道:“我需要知道一些事。”   男孩道:“大叔,你可算找对人啦~~”   一边说,他一边笑嘻嘻地把剑从脖子上挪开,然后稍稍探头,贼兮兮道:“不过大叔想知道的事,一定不会简单吧?   否则呀,大叔何必要来这平安坊呢?”   白渊暗暗揣度,莫非还来对了地方?   平安坊就是这种地头蛇买卖信息的地方么?   看来运气还不错,不过也需要更加小心。   大男孩看到面前的神秘剑客一言不发,只觉其高冷无比,再想到刚刚那一剑,忽地小声问:“大叔刚刚用的剑法……难道是鬼影剑法吗?”   “不错……”嘶哑而冰冷的声音传来。   男孩得到答案,愣了下,然后犹豫片刻,忽地如蛤蟆般弹跳起来,一个翻身翻身扑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道:“大叔可认识屠山尽?”   白渊:???   “不识。”   高冷的姿态落在男孩眼里,男孩连连磕头道:“大叔若肯教我鬼影剑法,我屠六子所有信息都免费相告。”   显然,他和鬼影剑法有些渊源。   “你能告诉我什么?”   名为屠六子的男孩道:“许多许多信息。无论大叔想知道什么,我都能打听到……大叔不要觉得我吹牛,我是孤寡帮的二帮主,言而有信!”   孤寡帮?   白渊一头雾水。   这种谜一样名字的帮派,到底是干什么的?   屠六子微微抬头,看着那张在月光里的冰冷面具,解释道:“大叔有没有听说过,混江湖的最好不要招惹小孩、老人和寡妇,而孤寡帮正是由小孩、老人、寡妇组成的!   大叔随我来便是,我自会让大叔看到我孤寡帮的实力……”   白渊指了指远处的空地,嘶哑着声音道:“我在那儿等你。”   屠六子道:“好……好……我叫我们孤寡帮的大帮主来见你。”   说着,他起身,微微鞠躬,然后往回就跑。   跑了两步,他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树根雕琢的牌子想远远丢给白渊,但抬手姿势才一动又缩了回来。   他走到白渊面前,一双小手托着树根牌子恭敬地递去:“大叔如果遇到麻烦,出示这令牌就好。”   白渊随手接过令牌,站到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里空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提前察觉危机,而动用镜法瞬间离开。 第12章 墨娘(1)   片刻后。   屠六子拉着一名女子从巷子深处走来。   那女子容颜娇媚,裹着青花绸衣,腰肢扭摆,颀长而丰腴的身形被一览无遗地烘托而出,月色寒烟里,润的如枝头的蜜桃。   她面施粉黛,修长手指上托着一个烟杆,红唇里轻轻呵吐出一口在半空翻滚着的烟气。   如梦似幻的缥缈后,是一双极有韵味,又似藏着一抹惹人爱怜的忧伤的双瞳。   如此形象,实是含着沧桑和故事,却又风情万种,让任何男人都会忍不住去欣赏。   女子停在白渊面前,抱起胸,打量着远处的神秘人,观察片刻后,红唇一翘,弹了弹烟杆笑道:“这孩子非要拉着我来,我就来了……   不过似乎你不认识我呢。   那么是听了平安坊的名声,所以才从外地或是别处赶来的么?   嘻嘻……   平安坊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但重要的信息价格也不会便宜,不过,六子既然提出了交易方式,那么我也应了。   只要你肯教六子鬼影剑法,今后……你就是我平安坊的贵客,无论什么样的信息,我可以赠你十条,用以交换这剑法,可好?”   白渊高冷地站着。   只要他不说话,对方就会一直说下去。   果然,那女子嘻嘻笑道:“妾身墨娘,平安赌坊的老板娘,也是这孩子嘴里孤寡帮的大帮主……   但凡开店做生意的,谁都不愿意做一锤子买卖,所以贵客不必担心安危……   而平安赌坊的信誉,贵客可以去四周打听打听,打听明白了,再告诉妾身愿不愿意。”   “姑姑……”六子在后摇着女子的手,撒娇道,“我想学嘛……”   女子甩开男孩的手,继续道:“至于鬼影剑法,确是颇为珍贵的剑法,但在这卧虎藏龙的皇都里,却还算不上了不得……   这孩子之所以执着于这剑法,是因为他的父亲原本擅长鬼影剑法。   但在一次外出中,这孩子的父亲惨死在外,所以,鬼影剑法才成了他的念想。   若非如此,妾身也未必肯愿意用十条信息换一门剑法。   要知道,有的时候,信息是无价的。”   白渊忽地想起“屠山尽”,这应该就是这屠六子的父亲了,之前他问自己认不认识“屠山尽”,应该是看出了鬼影剑法。   “除了十条信息外,若是普通的信息,当免费赠送。”冷冷的声音响起。   墨娘眯眼看着他,雪白的手腕儿托着烟杆儿,红唇轻轻凑到杆尖儿上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浓烟,挠人地嗲笑道:“妾身,依你……”   白渊看出来了,这明显是一朵交际花。   但既然是在这种地方开赌坊的主儿,怕是在暗地里下起手来绝不含糊。   ……   ……   平安街的平安赌坊,是一座奢华的地下赌坊。   而这奢华的地下赌坊上面则是个普通的宅子,宅子门口没有守卫,可是周围却又许多装着路人的人在巡视着。   如果没有门路,谁都别想摸到这地下赌坊去。   如果没有暗号,即便到了这地下赌坊附近,也别想进去……因为,地下赌坊可以从内部反锁机关。   机关一旦反锁,从外就看不出半点异常。   这么苛刻的进入,本该客人稀少。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   当白渊随着墨娘走入赌坊的时候,他能看到这平安赌坊的热闹非凡。   这里的姑娘花枝招展,一个个在人群间如蝴蝶般穿梭,手里托着的酒瓶儿在一个又一个的酒杯里倒满美酒……   而入座的客人则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在外的身份各有不同,甚至说出来还会吓人一跳,但在此处……他们都带着假面具,而对坐而赌。   很快……   墨娘带着白渊来到了深处的一个客厅,风情万种地托腮,翘着雪白的长腿,笑道:“你可别吓到,我们平安赌坊可是合法经营。   官府若有破不了的案件,都还会来这里询问我们呢……   而且呀,这里的赌客从不会闹事。   因为我定了个规矩,参赌者只能用一半的携带物进行对赌,这就不会造成赌输红了眼而吵死吵活的情景了。   再加上能来这里的人,都是经过挑选的精英,所以……这里很平安。”   她强调着平安,就是觉着面前这个男人太警惕了。   这应该是个冷血无情、孑然一身、身怀未知使命的剑客。   “那么……你要问什么呢?”   墨娘托腮,秋水般地双瞳静静看着他。   白渊舒了口气……   既然如此,他就放开问了。   “境界分九品,这九品是什么?”   这是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了。   墨娘古怪的看着他,“这个问题免费赠送……”   这是哪个深山老林跑出来的剑客啊?   居然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实在是令人无语。   她弹了弹烟灰道:“通俗点儿说,   九品为武技,   八品为技力加固,   七品为技气附加,   这是武道三境。   所谓武技,顾名思义,就是刀枪棍棒之类的练法,你但凡是将一门武技修炼入了门,便算是九品了。   所以,但凡学了武技的人,都可以被称为九品。   贵客也可以看到,这九品的水份实在是太大。   哪怕是个练庄稼把式的都可以被称为九品,这远远不足以区分强弱。   所以,江湖上又有好事之人把武技进行了分类,分为一星到十星。   一星九品和十星九品,那可是云泥之别呢。   你的鬼影剑法属于五星,练好了,算得上高手了。   ……   不过呢,武技的意义不仅在于此处。   许多人宁可不练武,也要等待一门高等星级的功法。   贵客知道为什么吗?”   白渊默默装着哑巴,不回答,也不说知不知道。   墨娘轻笑一声,道:“打个比方吧……   九品的修炼过程,就是一个陶器胚子的塑造过程。   九品圆满,那就是陶器胚子塑造结束。   之后的八品为技力加固,七品为技气附加……   这就好比为陶器胚子染色,加工,而使得它成为一个完美的陶器而已。   这一点,贵客想必从境界的俗名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没有技,哪有技力加固?   如果没有技,又哪有技气附加?   但无论力和气如何的附加,根底子却是武技本身。   正常来说呀,能够得到四星五星的武技,就可以进行修炼了……   因为高星级的武技,很难得到,而且大多掌握在大势力手中。   妾身这么说,贵客可明白?”   白渊沉吟了下。   他大概理解了。   这个世界的力量还是很独特的,和他最初理解的不同。   这个武技就有点像是“游戏里的人物技能”。   人物技能的区别是很大的,有的技能是造成“攻击力*10%”的伤害,有的技能是造成“攻击力*1000%+目标最大生命值百分之99%+攻击速度增幅100%+晕眩附加+溅射附加+……”的伤害及效果。   唔……   虽然很夸张,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之后的八品,七品就是修炼攻击力,以及加固这个技能。   修炼了好的武技,就相当于是个“UR层次的英雄”,修炼了不好的武技,就相当于是个“R层次的英雄”,这个出发点截然不同。   这个世界的人等待一门好的武技的想法,就如同玩手游的人抽卡想要个好的开局,同样的心思。   只不过,游戏终究简单化了,而这里确是真实的世界,各种情况肯定是复杂了不知多少倍。   至于星级,他也大概有了对应。   武技分为一到十星,而5点气运得到的【鬼影剑法】刚好是5星。   这么类推,应该是1点到10点气运对应着一星到十星的武技了。   白渊有些明白了。   然后,他就开始想了……   身为一个已经掌握了近六十门武技,其中还包括一门八星武技的人,这是什么水准?   不懂就问,他决定问一问墨娘。 第13章 墨娘(2)   平安赌坊。   墨娘温声问:“关于这个问题,贵客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白渊道:“有没有人修炼了很多门武技?”   墨娘愣了愣,吃吃笑了起来:“贪多嚼不烂,只要练一门最高星级的武技就可以了。”   白渊想了想措辞道:“假设……我只是假设啊……假设有一个人什么武功都是上手就圆满,然后一口气修炼了六七十门武技,其中有低星也有高星的,那会怎么样?”   墨娘又愣了愣,嗔道:“贵客别说这种不可能的事,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白渊本想再说几句“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的人”,然后再查问更多信息,但想想还是算了,这种隐蔽的事随口一提就是,说多了反而可能引起怀疑。   他麻溜地岔开话题:“七品之上的境界呢?”   墨娘道:“那是传说之中修士的境界了,这个妾身也不知道了呢……   别说妾身了,便是整个皇都也没几个修士。   因为呀,修士不会停留在红尘气息这么浓郁的地方,这会坏了修行,嘻嘻嘻……   不过呢,据说修士用法术。   法术呢,又分很多类。   但对修士来说最核心的法术被称为本命法术。   这本命法术呀,也是从最初的武技衍生而出。   甚至有许多本命法术都是唯一法术呢。”   白渊微微点头,沉吟着。   这个也好理解。   顺着之前的思路来理解,就是原技能达到一定等级,在进阶后,就产生质变了。   而他那六品的小禁制术应该都是修士的特殊法术了,在皇都里应该极少有人有破了,而那些人和他大多是八竿子打不着,扯不上关系。   ……   ……   随后,他叫来了屠六子,开始把鬼影剑法教给他。   墨娘看的愣了下,直接拉住屠六子,让他对心发誓,发下“若无同意,绝不外泄”的誓言,这才让屠六子去白渊那边学习。   同时,她古怪地看了一眼白渊,心底默默道:“这什么人啊,居然连誓言都不发就直接教导武技嘛……看起来那么高冷,果然是从深山旮旯里跑出来的吧?”   白渊觑眼看着屠六子发誓言,心底也很古怪。   你这么说几句话,就叫发誓了?   这种没必要的装样子,有意义吗?   骗小孩儿吗?   墨娘似乎察觉了白渊的目光,古怪地解释道:“贵客有所不知,任何人传授武技,被传授者都必须对心发誓,这个誓言看似没有约束力,但其实……约束力却极大。   因为任何人都知道,若是违背了指心发下的誓言,都无法突破武道而踏入修士层面。   无论信与不信,言之所及,便已于心底留下痕迹,除非自暴自弃,否则……任何武者都不会违背誓言。”   白渊不说话,不表态,装着高冷。   这种常识,他确实太缺乏了,出来走一走果然有所收获。   此时虽是午夜过后,但孤寡帮的这群人似乎都是夜猫子,屠六子很认真地随着白渊修炼剑法。   这个男孩越练越惊,因为他愕然发现这位神秘高冷的剑客的【鬼影剑法】似乎比他父亲的还要厉害点。   他父亲已经修炼到“顶级”了,那这位剑客是已经到“圆满”了吗?   一个时辰后,   他已经被传授了【鬼影剑法】的第一式,已经劲气轨迹,修炼心法,还有其他细节……   屠六子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道:“多谢师父。”   白渊道:“不必称我师父。”   屠六子愣了愣,拳头捏紧,跑开去修炼了。   未几……   墨娘掀开帘子又走了进来,回头瞥了一眼跑开的男孩,笑道:“贵客不必介意,这孩子自尊心太强,太过无礼了……   天色将明,赌坊也快打烊了,妾身来这里想问问贵客,是否还有需要提问的问题呢?   妾身思量着,贵客来平安坊总不可能就问一下力量境界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微低螓首,抬手掩唇,吃吃地笑了起来。   白渊庆幸自己戴着面具。   否则真的尴尬。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少,确实太缺乏常识了。   于是,他直接了当地提出了第二个问题:“皇都之中,或者周边,有什么古代建筑或者古代物件吗?”   墨娘笑道:“这个问题需要算在那十个里面咯……”   “好。”   “其实,贵客想问的应该是禁地吧?”   禁地?   白渊愣了下,难道我想问的居然是禁地吗?   嗯,你说是就是吧。   墨娘见到他默认,便笑道:“禁地,大多是一些蕴藏风险,可是却又满载宝物的地方,其中大多有着匪夷所思的古代建筑。   所谓风险,指的是污染兽,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事儿。   那些事儿千万别沾上,沾上人就没了。   所谓宝物,指的是白玉简,这些白玉简里蕴藏着各种各样的奇妙功法或是知识。”   “至于禁地的由来,谁也不知道。   就是忽然有那么一天,禁地就出现了。   禁地里如果有人,那么就都失踪了。   然后皇家会安插禁行牌,再派遣傀儡在周围巡视,以免人进入其中。   而这就是禁地名字的由来。”   “离此处最近的禁地,是在皇都北城往外二十里的风雪森林。   是的。   那是森林。   是无论春夏秋冬,都会飘着大雪的森林,哪怕周围是炙热的盛夏,这片森林里都是飘着雪,好像和我们的世界隔离开了。   从外看,森林之中还有这一些建筑风格极其古老的小屋。   贵客若想进入禁地,甚至在远处看一看这禁地,都是极难极难的,因为……皇朝的傀儡军队会十二时辰一刻不停地巡视……   只不过呢,风雪森林周边范围很广,皇朝总有顾不过来的地方,而我……恰好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可以远眺风雪森林。   我也不贪你便宜,我会把地方告诉你,这算是对这个问题的完整回答。”   能够在外围观看,已经足以进行感悟了。   白渊沉吟了下,冷冷道:“好。”   但旋即,他又好奇地问道:“傀儡军队很普遍吗?”   墨娘再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疑惑这人怎么那么多常识性的问题都不懂,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这个问题免费……傀儡军队并不多,属于是朝廷的精锐部队,由此可见朝廷对于禁地的重视。”   白渊点点头,他主要是想起了那天在宗庙看到的黄金犬,于是问道:“傀儡一般是黄金做的么?”   墨娘摇摇头:“哪那么多黄金……傀儡一般是铁制,之后是银制,再之后则是金制,厉害程度也是递增的。”   说罢,墨娘眼珠子转了转,忽地笑道:“想入禁地,首先得想办法躲过傀儡军队的巡查,这一点已是极难……   而入了禁地,更是九死一生。   贵客想知道怎么提高在禁地的生存几率吗?   你若问我,那就算是第二个问题。”   白渊道:“说。”   墨娘红唇凑到烟杆儿上,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然后道出一个词,“地下势力。”   “所谓地下势力,就是不出现在任何人眼前的势力。   在很久之前,地下势力所接的活儿大多是拿钱杀人。   但自从出现禁地之后,地下势力则多出了一种服务,那就是接受雇佣,组队入禁地。   这些地下势力因其信息渠道极度发达的缘故,而掌握了很多隐秘,其中一些就是关于禁地信息的。   然后,他们会根据自己所熟知的禁地信息而提供对应的雇佣服务。   在服务里,他们会表明自己可以进入哪个禁地,然后探索深度是多少,如此……   然后,你可以花钱或者花费代价,雇佣地下势力的人,然后在他们作为向导的情况下进入禁地。   而玄武大道正巧有着这样的一个地下势力,而且规模还很大。   这个地下势力的主人被称为地下的四位皇帝之一。   妾身虽然无法和这位地下皇帝说上话,但也能给你一份推荐信,让你能够进入地下势力的门,从而雇佣人手。   至于雇佣价格,妾身也略知一二。   基础收费是五千两银子,这五千两银子只负责带你绕过傀儡,从而安全带入禁地之中。   之后的收费则分为三个阶段。   通常来说,三千米之内的收费是每一米一两银子。   三千米到六千米的收费是每一米十两银子。   六千米到九千米的收费是每一米一百两银子。   而,九千米,就是地下势力探索的极限。   不过,也可能存在额外的价格条款,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去商谈了。   以上,算是对这个问题的完整回答。”   白渊消化了下,道:“推荐信我要,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带我去风雪森林看看。”   墨娘笑道:“什么时候?”   “明晚子时之后。”   “子时?皇都夜禁……”   “不行么?”   墨娘嗲声道:“贵客呀,不能下午吗?妾身早上要睡觉,晚上要开店,很累的……”   白渊继续高冷。   墨娘妥协了:“欸,妾身明白了……那么,午夜时分,城北外的小镜湖入口见面。”   白渊点点头,想了想道:“在下还有一个请求。”   墨娘道:“贵客,请说吧。”   白渊道:“安排个房间,我要洗澡。”   墨娘觑眼看着他:“要姑娘么?”   白渊老脸一红,居然还提供这种服务?   但他的声音却依然又淡又冷:“不用。”   在返回皇子府前,他要洗掉身上的气味,否则……小郡主肯定能闻出来。 第14章 风雪森林,魔剑十四(1)   黎明前。   白渊洗好澡,又挑了一处隐蔽之地藏好了“面具、剑、斗篷”,这才回到皇子府。   窗外,天色灰蒙,金色的光还在地平线下翻涌,未曾喷薄而出。   他打了个哈欠,开始睡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   一睁眼,他就看到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距离很近。   那是一双水润的杏眼,可惜却冰冷的很。   两人大眼瞪小眼。   安雪见他醒了,抬起头,拉开距离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懒散。”   白渊面带笑容,随口扯道:“在卢家早起晚歇,好不容易做皇子,自然要把之前没睡够的觉给补回来。做傀儡不是就这好处吗?”   安雪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冷冷道:“你可知……你……算了……该起床了。”   白渊知道她要提醒自己“傀儡,注定被人利用到死,最后十有八九不得好死”,但这显然不便于傀儡的稳定,所以她又收回了话。   安雪退开几步,坐在一方圆桌边道:“今天的日常很简单:   午后,我陪你你去西街走一走,看看青莲寺,你必须露出向往之色。   暮色时分返回,一碗素汤做晚餐,然后焚香礼拜白玉如来,默诵佛经,直到晚上,之后去睡觉。”   “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   一,皇宫来口谕。   这口谕十有八九是要为你重新寻找一名学士以及一名武者作为老师。   如果发生,你要露出一丝不愿意的神色,但却要答应下来。   二,华妃来访。   这位皇妃是很心疼你的,她恨不得将你时刻护住,不受一点委屈。   如果发生,你之前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只是在最后的时候语气稍稍放软些,这就是你今后对她的态度。   暂时就这么多。”   “你起床后,我们先把日常和意外稍加演练,我会纠正你不当的地方。”   白天的生活,充实而被安排的满满的。   这就是傀儡吗?   白渊睡足了,精神也好。   对现在的情况,他也接受了,也明白暂时无法改变。   既来之则安之,不能反抗就享受吧。   “开开心心”地度过“普普通通”的一天后。   夜晚降临。   府外传来铜锣的颤音和更夫的呐喊。   邦~   邦~   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渐去渐远。   是三更天了。   白渊睁眼,熟练地动用镜法,   先穿到埋藏“面具、剑、斗篷”的地方,   然后向着皇都北城门外闪烁而去,   在小镜湖入口与墨娘汇合后,   则是由墨娘领路,向着更北方而去。   路上,白渊不会身法,又无法使用镜法,但所幸他修行了不少武技,体力还有技巧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天抄地搜魔剑十三】这种八星级别的剑法里藏着短程快速爆发速度的技巧,所以……他就信手拈来了。   墨娘倒是中规中矩的施展着身法,可是……她时不时就瞥一眼白渊,神色古怪极了。   这个剑客的身法,很是怪异。   完全看不出来是哪种身法,忽快忽慢,忽然爆发,忽然还显得影影绰绰,有几分邪诡之感,忽然又虎步龙行,若八步赶蝉之势……   太怪了。   墨娘隐约能辨出内里的八九步,似乎是化用的某个功法里的步法,但绝对不是专门用以赶路的身法。   “贵客,你这是什么身法?”墨娘不懂就问。   身为平安赌坊的老板,她自然见多识广,可这身法还真第一次见。   白渊无语。   他哪儿有什么身法?   他完全是把各种武技里的小技巧信手拈来,组合在一起,这话没法回答,所以,他继续摆着高冷的姿态,不回答,不表态,不作声。   墨娘惊疑不定地猜测道:“莫不是贵客连赶路都在修炼剑法?”   白渊:???   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吗?   他默然不答,生怕说错话。   墨娘也不再多说,只是在她眼中,这高冷的剑客又笼罩了一层神秘的光圈。   因为,他赶路的步法之中有些法门明显非常高级。   很可能,这剑客掌握着远超【鬼影剑法】的武技。   那就厉害了……   ……   ……   一个时辰后……   两人出现在一座山腰的岔道边上。   从这个岔道往里走数十步,拨开一处垂挂的蔓藤,就可以抵达一个高处石台。   在这个石台上,刚好可以眺望远处的情景。   墨娘取出一个长筒样的东西,递给白渊道:“贵客,这是异域商人带来的东西,名为千里眼,对修士没什么用处,但对我们来说还是有用的,呐。”   白渊一看,这不是望远镜么?   他接过望远镜,看向远处。   月光下……   镜面里呈现出怪异的一幕。   周围明明是清风朗月,星光如水,但白渊的视线里却偏偏是狂风暴雪。   无数的雪,仿是下不完了,在漫天狂舞着,似一把一把割人的刀子,劈过空气,发出“呜呜”的尖啸声,即便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其中那极端恶劣的环境,以及传递而出的极度危险感。   风雪里,隐约可见一些树。   那些树极高极大,忽然不像是生长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树,而像是往数百年、千年甚至更古老的年代延伸。   一些常青树在月光的大雪里投下阴森的影子,而影子之间又似有许许多多的诡异阴影在耸动着。   “那是什么?”   白渊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把望远镜递给墨娘。   墨娘接过,看了一会儿道:“那就是污染兽,外围的污染兽并不算特别可怕……”   “禁地里,主要是要防着污染兽么?”白渊随口问。   墨娘道:“禁地里,你必然会碰到污染兽,大多数时间也会和污染兽厮杀,而有些污染兽也会掉落白玉简……可是,比起禁地里一些诡异的事儿,污染兽并不算什么。   我这里有一则秘密消息,说是那些诡异的事儿就是污染源头。”   “诡异的事?比如呢?”白渊问。   墨娘幽幽看着他,然后竖起了三根手指。   白渊道:“行,算第三个信息。”   墨娘这才道:“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不过遇到的人都已经死了。”   白渊奇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墨娘道:“探索者带着传音类的宝物进入了风雪森林,然后总有些人会传回奇奇怪怪的话……而这奇奇怪怪的话就是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   那人说,他忽地听到了伐木声,然后头晕眼花,大脑一片空白,心底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恐惧,只想着逃跑。   他一跑,又觉得身后有人在追他,他就回头看……   可是,他身后只有一片火海。   一片在雪地里熊熊燃烧的火海。   那个人含含糊糊地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传音的宝物是颇为昂贵的,也直接随他陪葬了。”   “另一个大头蜡像,也会类似的故事。   那是一个身法不错的七品武者,同样带着传音类的宝物。   他在禁地三千米之内的外围,即便遭遇污染兽,也能应对,应对不了也能顺利逃跑。   他进入了风雪森林好多次……都没有出事。   可那一次,他莫名地恐惧地大喊着‘大头,大头’‘蜡像’,喊了几声,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第15章 风雪森林,魔剑十四(2)   匪夷所思的禁地,血淋淋的恐怖故事,让白渊进一步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水实在是深不可测。   而他头顶还压着天人组织和皇室,无论是被天人组织发现他会武功,还是被皇室发现他不是真的六皇子,结局都是生不如死。   真是压力山大。   所以,他才要利用这【妙道】来提升自己,在暗地里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等到能踏出死亡边界的时候,那他就撂了担子,远离皇都,寻找回家的路。   “贵客,长夜漫漫,你也可慢慢观看。”墨娘从身后抓出烟杆,拨了拨烟草,点燃,然后红唇轻轻吸了口,又在寒烟月色里吐出一圈儿翻滚的烟。   她悠悠起身,腰肢扭动,寻了一处青石,叠着长腿静静坐着,静静看着远方,眸子里显着某种忧伤,似一本有着故事的书。   女人若是如书,那对于没经历过多少事的少年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毒药,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   白渊道:“这千里眼送我可好?”   “抵两条信息。”   “好。”   白渊应了声,便抓着望远镜继续观察禁地以及周边。   铁质的漆黑傀儡果在周边巡视,那些傀儡好似有自我意识般,一点都不呆板。   禁地里,风雪咆哮,如一卷卷冰冷的怒潮,东西横贯着,月光下古树的林叶簌簌而动,阴影里的轮廓往外涌动……   一种阴森悚然的感觉慢慢从白渊心底涌出。   “我若是现在进入这样的地方,会如何呢?”他忍不住想。   很快,他暗暗摇头,“不知道,至少需要和傀儡或者其他品次的人交手一下,试试力量才行。”   他仔细看着,心底慢慢变得宁静。   继而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墨娘敲了敲烟杆,好奇地侧头看着那神秘男子,心底暗暗道:“他已经看了快一夜了……禁地就这么好看么?”   是啊。   若是换个男人,无论是谁,便是名声在外的正人君子、正道大侠,那目不斜视的眼珠子总会多撇一眼,在她丰腴而诱人的身体上轻轻撩过,似是想要撕下她外面裹着的衣裙。   墨娘非常了解自己胴体的诱惑,她便是在街头走过,那一道道男子的目光都会撇向她的身子,装作不经意间扫过似的。   墨娘本认为这神秘剑客拉着她外出,在外过夜,定然存了几分撩拨她的心,但没想到……这剑客居然就真的静静看了一晚禁地。   “有什么好看的?”墨娘心底充满古怪。   再联想到这个剑客的缺乏常识,以及神秘的身法,更是产生了好奇。   她忍不住去想,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出现在皇都里,又为什么要来禁地,他有什么样的过往,又想有怎样的未来?   逐渐……   天色由黑转灰,星辰皆不见,而地平线下的艳阳正要升起。   “喂,天快亮了。”墨娘准备回去睡觉了。   白渊从感悟里抬头,道:“你回去吧,我再坐坐。”   墨娘:……   “大侠,您老就坐着吧啊……”   她掸掸尘土,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只见那神秘男人依然如一尊山头的古老石像,眺望着远方,那种感觉有些神秘和玄妙。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墨娘实在按捺不住好奇。   白渊淡淡道:“看风景。”   墨娘:……   老娘风情万种,你不看我看风景,实在是不解风情……   墨娘无话可说。   虽然知道这剑客身怀神秘目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   墨娘一走,白渊就脱下了“外出套装”并藏好,寻了处山泉清洗气味,然后一边继续感悟,一边感受着小禁制术是否有触动。   如果有触动,他就什么都不顾,立刻返回。   这次的感悟时间颇长。   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该怎么办呢?   天光渐起,覆罩山林。   千山万壑,一片光明。   天亮了。   白渊准备撤退。   每一分每一秒都挺难熬。   幸好,就在这时候,他脑海里浮出了自明的念头:   ——您观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花费四个半时辰,获得气运9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魔剑一十四:镜花水月,碎梦一剑】,该剑法已经圆满——   感悟一到手,白渊什么也不思索,立刻返回。   数秒后,他已经出现在床上。   此时,小禁制术还是未触发,显然小郡主默许了他睡懒觉。   呼……   白渊长舒一口气,心底想着:“等想个办法进一步延长睡眠时间才是。”   旋即,他又切回心思,细细感悟着体内澎湃着的力量。   消耗9点气运,那就是9星武技了。   这武技居然只有一招。   然而,这仅有的一招却给了白渊一种“小李飞刀”的感觉。   并不是说这招式是小李飞刀,而是同样的属于“秒杀”类型。   这魔剑一十四,似乎是【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的延续,但这个延续出来的一十四却得到了一种强烈的升华,超脱了原本的局限,而变得死气盎然,以至于这一招比前面十三招加起来都可怕。   镜花水月,碎梦一剑……   说的是剑出如梦,面对这一剑,任何人都只会有一种沉沦在梦境中的感觉,无法动弹,无法反抗,只能见到这一剑的璀璨煌煌,而当他梦醒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好可怕的剑法……这个世界的武技果然有些道道,并不是我之前所理解的武技。”   “为什么会这样呢?”   “应该是世界规则的缘故吧?”   白渊想着。   至少九星九品开局的他,就算不是UR,也是SSR了吧?   “仅仅是在风雪森林的外围,就能收获9点气运,如果再靠近了会如何呢?”   他心底充满了期待。   感悟的过程,也是吸收天地精华的过程,这个过程并不会消耗体力,反倒是会精力充沛,所以白渊现在一点儿睡觉的想法都没有。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睡到了中午。   果然,日头当中,屋外才传来侍女焚香的声音。   “殿下,郡主让您起床了……”   “哦,知道了。”白渊淡淡应了句,心底却暗暗窃喜,看来小郡主已经懒得亲自来叫他了,真是个好兆头啊。   ……   白天。   饭后,小郡主安排一天日常,然后与他进行日常对话和突发事件预防训练。   之后,他则是按部就班地开始度过傀儡的一天。   ……   入夜。   三更天。   白渊轻车熟路地来到平安坊。   先是教导屠六子功法,然后又在纸上将【鬼影剑法】的种种细节,还有修炼法则书写下来,继而交给屠六子。   男孩感动的无以复加。   待到屠六子如奉珍宝地收好那册子,跑到一边练剑后,墨娘才摇摆着腰肢走来,轻轻叹息道:“贵客还真是厚道,居然愿意将功法书写成册给六子……妾身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她盈盈一拜,同时心底更确定这剑客身怀更高星级的武技。   白渊道:“我将鬼影剑法传给六子,今后他也可以随意传授他人,不必问我。”   “贵客高义,妾身自也不会小气……今后,贵客若有什么吩咐,便直接与妾身说。”   “正好有一件事。”   “请说。”   白渊道:“你平安赌坊里可有演武的地方,我希望能够与九品,八品,七品的武者交手,以测实力。”   墨娘目瞪口呆……   白渊感到自己可能又触雷了……   墨娘掩袖笑道:“贵客又说笑了,众所周知,若是想测试自己的力量,直接去皇都的演武塔便是了……十两银子便可入内测试一趟。   演武阁的测试者并非活人,而是废弃傀儡,这些傀儡刚好可以用作测试……   毕竟,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藏着的绝招被他人看到吧?   而傀儡就是最好的测试对象。   演武阁和其他地方不同,便是深夜也开放的。   贵客若是不知在何处,妾身告诉你便是,再不济让人……   不,妾身亲自带你去,嘻嘻嘻……” 第16章 对战我败,对杀你死(1)   墨娘对这冷冰冰的剑客很好奇,所以她想亲自去看看这剑客能达到什么水准。   皇都的演武塔高二十一层。   每层又有六间房。   二十一层,分别对应着九品一星到九品七星,八品一星到八品七星,七品一星到七品七星。   六间房,则是代表着在每个层次里的不同风格,诸如:单体攻击,范围攻击,防御,速度,平衡,特殊。   合计,一百二十六尊傀儡。   下层中层大多是废弃傀儡,而到顶层的七品,却大多是皇室为推进武风、促进江湖发展而特意调拨的傀儡。   尤其是最后一层的傀儡,据说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只不过……傀儡的力量不可能臻至圆满,甚至无法达到巅峰、顶级,顶多算是大成或是小成的层次。   再加上功法1星到7星的分类也只是一个很大概的区分,在同一星级里,功法和功法依然可能相差较大。   所以……那些想要测试自己实力的顶级武者大多是有个自己的小圈子,通过切磋而了解自己的进度。   至于为什么每一品的傀儡只到七星,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七星以上的武技异常珍贵,想要制造出这样的傀儡,或许有所可能,但绝不可能放在演武塔中。   至于十星功法,那是传说之中的功法,江湖有所记载的,不过一手之数罢了,对应的傀儡根本不可能存在。   ……   ……   塔,巍峨,耸立入天,约莫百米,虽然比起镇守皇都、承蒙香火的九条飞天之龙,以及大帝金身像差多了,但也算的壮观。   哒……哒哒……   轮毂碾过砖瓦路。   马车穿过午夜冷风,在月色里停在了塔前。   白渊掀开马车帘子,跃下。   墨娘烟杆儿一探,挡了挡帘子,也扭动着腰肢,跟着下来。   若是旁人,说不得会绅士些,拉着帘子请她下来,说不定还怕她摔着而伸手来扶。   这剑客果然不解风情的很。   墨娘就觉得有趣。   若是看遍了男人九十九个一个样,如今看到个不一样的,就觉着稀罕好玩儿,尤其还是这么个有本事的神秘男子。   她跟在那剑客身后,看到他被拦下来,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取出十两银子,然后道:“签个生死令,然后取个机关枢纽,就可以进去了。”   白渊回头看着她。   因为面具所遮,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无法被看到。   墨娘道:“刀剑无眼,保不准会死,但若是察觉打不过了,可以随时按动那机关枢纽……枢纽按下,傀儡就会停止行动,所以正常来说……不会有人死。”   白渊“嗯”了声,走完流程,抓着剑就踏入了演武塔。   墨娘又丢了十两银子,对守塔人道:“我也进去。”   她倒不是去试,而是随着白渊去看看。   冰冷的黑色巨石,   钢铁的栏杆长柱,   幽深而回环的甬道,   以及一间一间如同关押巨兽囚笼的密闭房间……   踏步而入,声响之处,两边的虎头灯纷纷亮起,   光芒从猛虎双瞳里刺出,熠熠生辉,显出凶煞的威势。   行走其中的人,这一瞬便仿是被许多猛虎盯着,而生出一种发毛的感觉,从而更衬出这演武塔中的氛围。   若无武者的心,   若无无惧的意,   便不要来了。   这就是塔内的风景。   此时便是午夜过后,塔中却还有测试的武者,但彼此错身,各奔目标房间。   白渊思量着自己起码是个五星的九品,虽然没什么打斗经验,但总归加上镜法什么的,不会死就是了。   他走到第五层停了下来,墨娘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支肘笑看着他,“妾身在外等你,不必着急……”   “嗯。”   白渊推门而入。   说实话,有点紧张。   墨娘也有些古怪,这神秘剑客敢情就只有九品五星?真是白期待了……   十秒钟后,白渊走了出来。   墨娘:???   白渊道:“上楼。”   “你进去干什么的?”墨娘觑着眼,跟在后面问。   白渊道:“挑战傀儡。”   墨娘古怪地“哦”了一声,然后随着白渊的脚步,走到了七楼,看着他推开又一扇门。   十秒后,   白渊又走了出来,重复道:“上楼。”   墨娘:……   之后……   白渊已经出现在八楼了。   而八楼,对应的境界已经是八品“技力加固”。   白渊心情有点古怪。   这些房间里的傀儡都是经过特殊改造,有所标识的,通常只要击中咽喉或是头部,心脏之类的地方,就可以获胜。   而刚刚的九品傀儡们就跟呆子似的……   他每一个都是随手一剑,就解决了,甚至连秘剑燕返都没用,各种花式斩杀。   这与白渊最初的想象稍有不同。   原来,我不是那么弱小么?   此时,他所站的八楼已经超过他的境界了,但现在退下去他又有一种什么都没测出来的感觉。   略作思索,他决定一层一层地推,看看能推到什么地步。   每一层就进入“平衡”类傀儡的房间。   反正有机关枢纽和镜法,安全是有保障的。   八层,30秒;   九层,20秒;   十层,20秒;   ……   ……   十三层,40秒;   十四层,50秒。   白渊一层一层地过。   当他只花了50秒就从十四层走出来后,墨娘看他的神色都变得古怪了。   刚开始她以为这神秘剑客走入第五层,还以为他就九品五星的实力,没想到这一会儿,她就被啪啪啪地打了脸。   墨娘敲了敲烟杆儿,调侃着笑道:“大侠,是在热身么?”   白渊不说话,他是自己都没想到这么顺利。   这所谓的测试八品的七层,在他看来就是力气大点的大块头。   可是,力气再大,也没用。   在他动用了【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之后,那些大块头的动作就放慢了一样……   他的力量肯定没有这七层的傀儡强,别说十四层了,便是七八层的时候,只要他和对方短兵相接,都会如遭雷击,虎口发麻,甚至生出手臂上要断掉的感觉,但是……   对方的兵器根本碰不到他。   因为,魔剑角度奇诡,速度异常,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每一招每一式,都似从天地之间包抄而去,化作一张罗网,而在这罗网之中,任何角度都可以出剑。   常常是傀儡携带他无法正面对抗的力量冲击而来,但却不过是冲入了他剑势的虚招之中,而他的剑势的实招则在另一个傀儡根本不可能“想”到的地方出现,继而一击刺中傀儡的咽喉,或是头颅,再或心脏,从而使得傀儡停止行动,僵在当场。   然后,他则悠悠然打开房门走出。   这并不奇怪……   白渊在来的路上又问过墨娘一些有关境界的细节问题,现在他才更深刻的理解了。   要知道,一个武技的修行程度也可被划为好多层次。   这些层次分别是:   入门,   小成,   大成,   顶级,   巅峰,   圆满。   傀儡的水准是在小成或者大成。   绝大部分人标榜炼成一门武技,也只是达到顶级的层次。   可是顶级之上,还有巅峰与圆满。   达到巅峰已需千锤百炼,毫不出错。   圆满,则完全是一种悟性和机缘的结合,非得在某一刹那,以心神、感情与这武技之中的一招一式一轨迹甚至创出这武技之人当初的心性彻底契合甚至超越了,那才能臻至圆满。   所以说,圆满,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境界,是一种完美无瑕的境界。   然而,他所有的功法都是圆满。 第17章 对战我败,对杀你死(2)   白渊拾阶而上,停在了十五层。   这里是七品境界的测试之处。   七品,又俗称“技气附加”。   属于在八品的“劲”之外再添加一层“气”。   粗略来说,除了力量的进一步增强外,还多了透体而发,无影无形的特点。   可以说,除非是八品的时候练就了一身横练功法,或是七品形成了气罩,这才能抵挡气的进攻。   白渊这种,只要被碰到,那就必然会受伤。   少年站在十五层,思索了片刻。   “试试吧……”他默默想着。   然后,他推开了十五层之中代表“平衡”的房间,踏步而入。   一入门,一个金属傀儡杵在房间中央,手抓长剑,眼中闪着幽光,比之之前的废弃傀儡,这尊金属傀儡居然是银制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银制的会比铁制的厉害,但在这个世界似乎就是如此。   啪……   白渊反手关上厚重的铁门。   然后全神贯注地看定了这金属傀儡。   金属傀儡居然对他抱拳行礼,然后“哧啦”一声拔出了长剑。   嘭!   一声踏地之响里,空气成浪往四面拍来,强大的压迫力让白渊有些感到窒息。   与此同时,金属傀儡的剑已经化作一抹寒光,极其灵敏地向他刺来。   因为是七品中的一星,所以这剑招实在是平平无奇的很。   白渊凝视着这一剑,只是一刹那,就已经洞悉了这一剑后续所有的轨迹,所有的可能,只不过……这一剑的速度、力量都注定了他无法正面交锋。   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躲避。   踏!   一个侧移。   那剑刺空。   即便刺空,其中所带的真气还是拍的他身体隐隐生疼,就好像被铁板儿击打在身上一样,真实的很。   这就是“技气附加”么?   每一击都携带着气。   正想着的时候,那傀儡竟是一个旋身,化作竖直飞旋的剑刃旋风,滚车轮般向白渊碾来。   白渊抬剑对着它。   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   “剑一。”   画面恍如定格。   强烈的劲气之风扑面而来,少年黑发逆舞,双瞳安静如渊,手与剑沉稳如山,遥指着飞速覆压而来的七品傀儡。   下一刹那……   轰!!   叮!!   两声几乎糅杂在一起的声音,同时爆发了!   一者沉闷,一者清脆。   沉闷声是傀儡一剑击空,夯砸在地面,武技携带着强大的劲力和气力,从而传来铁锤擂鼓的钝击闷雷声。   清脆声则是白渊的剑尖刺中了傀儡的后颈而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傀儡会击空?   为什么白渊会出现在傀儡身后,一剑必杀?   过程很简单,他用了镜法,在出剑的一刹和虚影对换,从而造成了一种极度诡异的场景。   “七品的傀儡有了气力的附加,无论力量,防御还是速度,都变得极强,我无法从正面抗衡。   但若是真正的生死搏杀,它却会被我杀死。   如今我还只用了剑一,若是剑十四的镜花水月配上镜法……那我的出剑将更为诡异。”   白渊思索着,一振长剑,回入鞘中,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然后……   他又开始了一路平推。   十六层,40秒;   十七层,40秒;   十八层,40秒;   ……   ……   二十层,50秒;   墨娘默默跟在他身后。   然后爬到了塔顶,也就是第二十一层。   墨娘相当的无语。   因为……这位神秘剑客扫楼的速度相当快速。   而她略微算过,基本上就是一剑的事……   简而言之,这位神秘剑客但凡出手,统统是秒杀。   墨娘看向白渊的神色越发崇敬,这是深藏不露的高冷强者啊。   白渊则是站在这最后的一扇门前,思索总接着之前的经验。   简而言之,自己靠臻至圆满的武技可以完虐八层到十四层的傀儡。   然后靠着镜法与武技,可以从十五层虐到二十层。   而他这种打法,似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刺客。   武者比的是实力,是在公平对决下双方的力量。   而他则是每一剑都奇诡无比,出人意料,再加上镜法……在武道里更是神鬼莫测。   可以说,他这根本就不是和对方比拼真实实力,而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杀人技,是一种武技层面的彻底碾压。   如果论实力,白渊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七品强者的对手,但若论杀人,七品强者说不定会被他一剑秒杀。而即便遇到速度型的七品,他也能逃跑。   就是这么奇妙。   闭目,略作思索,将之前的总总经验汇于脑中……   白渊再度推开铁门,走入了平衡类七星七品傀儡的房间。   那是一尊黄金傀儡,随着他的走入,蕴含幽光的双瞳便慢慢睁开了,闪烁着危险的光泽,而一股和之前傀儡截然不同的强大气魄竟是诞生而出,继而向白渊袭来。   很显然,这二十一层的傀儡极为特殊。   白渊神色郑重,这毕竟是他跨了两个大境界交锋了……   此时,他已经习惯了之前的刺杀手法。   看似正面对敌,其实,他的剑无处不在,人也无处不在。   对方出手之时,就是死亡之时。   是的。   气力是存在气力护盾的,但气力护盾也有弱小之处,他的魔剑之技就可以发现这弱小之处,再以迅雷之速刺入,一击必杀。   而他甚至不需要动用魔剑十四:镜花水月,碎梦一剑。   此时……   一人,一傀儡,对峙在这演武塔顶层的屋室内。   剑已出鞘,遥遥相对。   交锋就在下一刹那。   忽地……   白渊想也不想,直接按下了入塔时被赠送的“机关枢纽”。   随着按下,那黄金傀儡眼中的光泽逐渐熄灭,又缓缓坐回了原地。   白渊神色凝重。   他感受着心底生出的自明信息,若有所思。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三星——   ——前方危险来源:龙影大将军——   ——停止与傀儡交手——   ——立刻停止交手——   “这是……警告……”   “或者这是在告诉我,那龙影军的大将军可以通过黄金傀儡进行监视?”   白渊听过龙影军,知道是皇帝身边的一支神秘力量。   他忽地想起之前的黄金猎犬傀儡,那么……那也是龙影大将军出手么?   而之前二十层的傀儡之所以没有发出警示,理由他也能猜到,应该是皇室存在了监控一些能够挑战二十一层傀儡的武者的想法,如果发现异类可以快速处理。   如果他和这个傀儡交锋了,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就都会被那龙影大将军看到。   所以,他停止了交手,然后转身出门。   墨娘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快?”   白渊道:“我放弃了。”   “放弃?”墨娘神色古怪,完全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白渊道:“今天的事希望你能保密。”   墨娘点点头,笑道:“放心,我自会守口如瓶……不过,你这样的大高手居然愿意教六子,甚至亲手书写【鬼影剑法】传授给他,我这个做姑姑的真的是感激不尽了。   我看贵客似乎暂时也无处可去,若真是如此……不若先在我平安赌坊歇脚。   我这平安赌坊虽然不是什么大势力,但也消息灵通,人脉广泛,想来对贵客会很有帮助。”   白渊有些心动,问:“怎么歇脚?”   墨娘道:“平安坊虽是鱼龙混杂的贫民窟,但内里却有一些深藏机关的雅致宅院,这些宅院从外无门可入,需得知道机关或是位置才能进入……   贵客若是愿意在我平安赌坊停留,妾身愿意拨出一间宅院予贵客使用。   那宅院若无贵客同意,绝对无人会进入其中。   至于妾身为什么这么做,那大概是看了贵客今天的表现吧……   从五层到二十层,贵客是一路秒杀吧?   这样的实力,已经值得妾身亲近了。   江湖终究混乱,多贵客这么一个大高手坐镇我赌坊,无论出不出事,妾身心底终究都会踏实点。”   白渊很想告诉她自己才九品……   而且他很清楚的知道,傀儡是傀儡,人是人,更何况武技、劲力功法、气力功法千变万化,这演武塔只不过是一个极其大概的测试实力的地方,并不能完全当真。   “贵客觉得如何呢?”   “好。”白渊答应了。   墨娘愣了下,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快。   她迷离的眼轻斜了一眼这高冷的剑客,红唇轻启,宛如沾染了水露的花儿,稍稍翕动了下,却是风情万种地一扭腰肢,一摆烟杆儿,笑道:“既然贵客今后长住我平安坊,那妾身总不能一直贵客贵客的喊吧?”   白渊想了想,冷冷道:“无名。” 第18章 十星剑道犹不足,只求天下第一局(1)   我叫白渊,一名穿越者,为了逃脱注定悲剧的傀儡命运,我利用“镜法”和“小禁制术”于深夜外出,开始了变强之旅。   我利用镜法和武技,越两大境界碾压,而几乎通关了演武高塔。   平安赌坊的墨帮主看中了我的实力,为我分了一套房子。   今后,每当午夜降临,面具戴上,我就不再是傀儡皇子,而是一个冰山剑客——无名。   为什么要冷冰冰的?   身为穿越者,说话越少越好,毕竟这不是我所熟悉的时代或者世界。   墨帮主为我分的房子很靠谱。   外表隐蔽,内里雅致,蕴含独特机关,只要主人设下机关密码,那么即便是墨帮主想要闯入这房子,也会触发机关,更何况我还会设下小禁制术。   我想……   平安坊会是我长期的落脚点了。   我会通过老板娘去获取信息,以及获取更多的有关古老之物的信息。   显然,要想变强,靠近禁地或者深入禁地进行感悟,是最好的办法。   而要进入禁地,雇佣玄武大道上的地下势力进入,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没钱。   随后……   我以六星武技【秘剑·燕返】为代价,与老板娘进行了交易。   老板娘很小气,她说她也没钱,但是她可以赠送我三封推荐信以及免费的信息探听服务,凭借推荐信,我可以免费得到地下势力提供的服务,从而进入风雪森林禁地。   三封信,功用各有不同。   第一封,负责带到禁地三千米之内。   第二封,负责带到禁地三千零一米处。   第三封,负责带到禁地六千零一米处。   根据地下势力的收费标准,这三封信的价值分别是8000两白银,8010两白银,35100两白银。   这个数目的银子已经很夸张了。   “零一米”这样的范围界限明显涉及到额外的价格条款,但老板娘的推荐信却完美的解决了。   对此,我没什么不满的。   而老板娘和地下势力之间,很可能是以物易物,甚至还有折扣,但这已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了。   两天后。   我使用了第一封信,也知道了玄武大道地下势力的名字——长生楼。   玄武和长生,似乎还挺配?   次日……   我早早出发。   午夜前,我已与长生楼所派遣的武者在小镜湖入口碰头,然后准备进入风雪禁地。   ……   ……   诸多思绪闪过。   白渊出现在北城门外。   小镜湖入口处……   四名灰衣人早在等待了。   三男一女,皆是长生楼的人。   “不管你有名无名,你稍后一定要听我们安排,在抵达一个路口时,我们需要蒙上你的眼睛,然后再带着你入内……”   “进入风雪森林的方式乃是我长生楼所独有,我们能带你进去,但是你不可以看到进去的路,这一点在交易里已经写明了,如果你有异议,现在就可以退出。”   “若是现在答应了,进去又有异议,老子就改行回杀手,好教你知晓我岭北黑煞的厉害!”   说话的男人络腮胡子,双目锐利如鹰且藏凶光,明显是杀过不少人的模样。   他右手压剑,帽兜低垂,声音很冷,也很不客气。   白渊早从墨娘那边知道了这点,也明白这些长生楼接受雇佣的人都是杀手转行,于是应了声:“好。”   事实上,他对怎么进入风雪禁地并不感兴趣,他若想进任何时候都能利用镜法进入。   他要的只是这四个“熟练工”能够在禁地里护住他,让他有时间去感悟。   四人交流了下神色,   另一个抓着对分水峨眉刺的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她柔缓着声音道:“客人入禁地,所为何物呀?   若是为了白玉简,我们会帮助客人斩杀十只污染兽,多了的话就需要客人自己解决了,至于十只污染兽会不会掉落白玉简,掉落多少白玉简,我们也不管哦。   客人都是明白的吧?”   “可能呢,客人觉得我们说话很不客气,但事实上我们遇到过一些难缠的客人,进入禁地后扯皮。   所以,与其入了禁地再扯,不如在外面把话都说开了。”   “客人,入禁地如果有什么特殊需求,也可以在这里全部说清楚。”   “但客人若是想要我们多斩杀些污染兽,那是不可能的……   污染兽是一种群居存在,我们吸引出十个,这个已经是在安全范围的边界了,再多的话,很可能会引来兽潮,到时候我们谁都跑不了。   所以,我劝客人也不要打这方面主意。   如果想要更多的白玉简,可以等一天再进入禁地。”   女人娓娓而谈。   而女人身后有个颇为矮小的双刀客则是阴阴地笑着:“敢和我长生楼扯皮的客人,下场可都是不会太好~~~”   不愧是杀手转行,介绍一下规矩,都能这么凶煞。   女人笑眯眯地看着这名为无名的剑客,她见过许多这样的剑客,也杀过不少,但她现在已经转行了,不可以对客人露出杀气。   于是,颇有耐心地笑着道:“客人若是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或是提议,我们这就出发吧。”   白渊忽道:“有。”   一字落下,四名长生楼的改行杀手面色都沉了沉,心情烦躁起来。   娘的,最烦有特殊要求的客人。   真想剁了他们!   白渊道:“我不是为了白玉简而去禁地。”   “哦?”峨眉刺女人露出疑惑之色。   “格老子的,那你是为了什么?”络腮胡剑客问。   白渊微微仰起头,淡淡道:“我只是想去看看风景。”   四名改行杀手愣了下,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白渊道:“你们带我入内,去到一个没有污染兽,没有任何争斗的环境,让我看看风景……”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口扯道:“我年少时候曾经发过誓,要匹马踏天涯,看遍天下美景。”   “娘皮的,老子只听过男人想阅遍美色,逛遍大江南北青楼,倒没听过想看遍美景的……你是不是傻?还是说你不是男人啊?哈哈哈!”络腮胡子剑客的话很粗鲁,丝毫不管别人怎么想。   “粗人!”峨眉刺女子露出嫌弃之色,她嘻嘻笑道,“客人有此雅兴,实在令人敬佩。”   另外两名改行杀手,也纷纷跟上。   “粗人!客人不必介意。”   “客人既有此雅兴,我们必定奉陪到底。”   说罢,三人默默觑眼看着络腮胡剑客,心底想着:   工作量减少了,大家都开心,这么好的客户哪儿找啊?   居然还问人家是不是傻,真是缺心眼。   看来下次要避免和这岭北黑煞组队了。   白渊看大家“斗志昂扬”,咳嗽了两声,然后道:“出发!” 第19章 十星剑道犹不足,只求天下第一局(2)   一分钱一分货,长生楼的服务质量确实不错。   一路上,除了偶尔听到岭北黑煞几句土味儿口头禅“格老子的”,其他三人都是默然无言。   很快,五人来到一个岔路口。   众人停下。   按照约定,白渊的双眼被蒙上黑布,而峨眉刺女人直接将他背了起来,这是为了防止他通过脚下路径,而知晓进入禁地的方式。   白渊感到女人开始了掠动,她身形飘逸,忽上忽下,轻功显然不错,有时忽地停缓一动不动,宛如凝碧波光,有时忽地施展身法,往某个方向猛地冲刺,似是穿林疾风……   如此这般……   大约一炷香后。   白渊感到气温骤降,春日的夜风变得刺骨森然,宛如拂面而过的凌迟之刀。   他也被放了下来,扯去了遮眼的黑布。   然后,一仰头,就看到了漫天的大雪。   大雪恍如几卷恢弘的冰龙在天地里肆虐,而禁地区域外的月光依然洒落而下,静静笼着这方雪域。   月光寂静,飞雪沸腾,动静叠加,呈现出瑰异且邪异的魔力。   而“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这样近乎于鬼故事的恐怖事件,更如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惶惶之意。   而这,又为此时的风景添加了一抹阴森。   白渊之前在外用千里眼看的时候还没多少感觉,入内了却觉得玄奇无比,魔幻无比,穿越前他见过太阳雨,却没见过月亮雪,还是这么皎洁的月光,这么汹涌的大雪。   我已经不在蓝星了啊……   他忍不住心生感慨,有种莫名的孤独感。   “先滚雪,去味。”峨眉刺女人声音传来。   四人非常果决地矮下身子,让身子沾满了这禁地的雪。   白渊有样学样,不过真冷……   一分钟后……   峨眉刺女人又压低声音,果决道,“客人站中间,走!”   刷刷刷~~   五人矮下身子,顺着左边的小道,往禁地深处切去。   很快,几人停了下来。   峨眉刺女人看着一处堆高的雪丘,稍稍退开。   四人里,一个肌肉发达的横练男则是跑到雪丘前,运气伸手。   顿时间,那手掌上青筋暴突,厚重的黑泽逐渐附加,仿佛新镀上了一层黑铁。   横练男警惕地眯眼看着雪丘,似乎这雪丘里藏着什么怪物,然后如临大敌地把那铁砂般的大手往雪丘里探了探。   其余三人亦是警惕地等待着,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   横练肌肉男摸索了一会儿,道,“只是一块巨石,巨石上没有蛰伏污染兽。”   峨眉刺女人舒了口气,然后看向白渊,笑道:“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白渊感受了下,只觉心底正在变得宁静,便点点头道:“真是个好地方啊。”   “格老子的!”络腮胡男人想不明白,“到处一片儿晃眼的白,看啥风景?还不如看女人大腿,也是一般白,但比这就好看多了!我岭北黑煞实在不理解你的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肌肉男用手捂着嘴,拖开了。   峨眉刺女人笑道:“规定的探索时间是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一过,我们就会带客人离开……现在,客人好好看风景吧。”   之前还阴沉着脸说话的矮小双刀客也笑嘻嘻着,点头晃脑道:“好风景,好风景啊。”   他们明面上是笑嘻嘻,其实是在嘲讽。   只因为,他们觉得这人脑子实在有坑。   若是脑子没有坑,又怎么会花费八千两银子,就为了到禁地里来看风景?   白渊最初还存了这批人可能会下黑手的念头,所以时刻警惕着,如今到这里,他也算看明白了,这群人或许曾经是杀手,但现在已经改行了,职业操守明显还过得去。   他盘膝坐在月光的大雪里,心情逐渐变得宁静。   举头望明月,月明非是故乡月。   低头雪如霜,霜满大地思故乡。   熟悉的玄奇的感受升腾而起,显然他进入了顿悟状态,而且这次的顿悟比之前几次都要强烈。   白渊有些期待,这次会感悟到什么力量呢?   时间流逝……   月过中天,又往西斜。   当明月沉没时,地平线上又绽放了金光,显出一种裹着春寒的鱼肚白。   “时间快到了。”峨眉刺女人出声提醒。   白渊睁开双眼,他也感觉这次感悟差不多要结束了。   未几……   一股自明的念头冲入他脑海之中。   ——您观深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0点,您领悟了【剑者·诡道也】,该剑法已经圆满——   ——您已经达到武者九品的十星之境——   ——您的气运储存极限提升为1点——   ——您可以选择今后修炼方向——   ——方向一:开始领悟八品功法——   ——八品功法所需气运:11-20点——   ——气运低于11点,获得一门低劣的八品功法——   ——气运高于20点,在扣除20点气运后,再进行第二次计算,上限100点——   ——方向二:继续领悟武技,但可随时变更方向,变更后无法再更改——   ——请选择——   ——请选择——   一连串自明的信息显示出来。   白渊稍稍思索了下,并没有立刻选择,而是在感受着刚刚获得的力量。   剑者·诡道也?   这居然是一门武技的名字?   而且还是消耗了10点气运。   他稍作感受,只觉这门剑法端的是诡异无比。   若说之前的秘剑燕返是出其不意,巧妙无比;   魔剑十三是羚羊挂角,天马行空;   魔剑十四的镜花水月,碎梦一剑,是“小李飞刀”式的绝杀……   那么,这剑者·诡道也,则是技近于道的一门武技。   这门武技充满了成长性,充满了神奇性,甚至有一种剑中妖魔之感。   这或许根本不是人能够练出来的功法,便是天才即便拿到了这门功法的修炼方式,也可能连门都入不了……   因为,这门武技太强了,也太邪了。   但让白渊颇为尴尬的是,因为这门武技过于强大,而且他还臻至了圆满,所以……他会了,可是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施展出来,简直是无语。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这武技的恐怖。   十星,是真的恐怖。   但现在,他却面临着选择。   一个选择是翻页,今后开始领悟八品功法,获得加固武技的力量。   一个选择是停留,今后继续领悟九品功法,获得更多的武技。   而显然,高品次的功法所需气运会更多。   这也意味着,他今后只有进入到更危险的地域,才能有所收获。   但是性价比呢?   根据墨娘所说,武技是一切的根本,10点气运获得的10星武技,在重要性上并不比20点气运获得的八品功法低,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要更高。   “如果我翻页,那今后我的主修武技肯定是这门【剑者·诡道也】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见识更多的武技,获得更多的武技。”   “这就如玩卡牌游戏,九星武技开局相当于SSR,十星武技开局相当于UR,那么……如果有很多门十星武技开局,会否是UR之上的存在呢?”   白渊心念如电,快速思索着。   “一个好的开局,是极度重要的。”   “而且,现在的我并不需要正面厮杀,我只要雇佣长生楼的人进入禁地,就可以不停地收获武技,然后以七品以下的武技去向墨娘交换物品和信息……如此,可以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天人组织……绝不是一个可以靠着一门十星武技就击败的势力,那么,我就要把九品的基础打牢,牢固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才是。”   “我要刷出一个天下第一的开局!”   “若不能惊才绝艳,冠绝万古,又怎么能说自己已经尽了全力?”   “胜败……难以预测,但我在努力。”   “只求……无悔。”   白渊有了决断。 第20章 拜师诸葛,长生侯府(1)   天明。   四名长生楼的转业杀手带着白渊撤离了禁地,然后准备分道扬镳。   临走前,峨眉刺女子特别关照道:“如果有人询问服务怎么样,客人只要夸赞了我们,便算是结了善缘,善缘积累多了必有善报”。   白渊回了声:“了然”。   这个他明白,峨眉刺女子的意思就是让他给个好评,好评给多了,她们可以提供增值服务。   见他态度不错,峨眉刺女子,肌肉横练男,矮子双刀客,岭北黑煞对他抱了抱拳,然后就撤退了。   白渊也急忙寻到一处无人地,飞快折返回了平安坊的屋中,迅速洗浴去除身上气味……   洗浴的时候,他还颇为紧张,心底胡思乱想着。   若是这个时候禁制被触发,他就不得不光着身子返回皇子府了,若是再被小郡主抓到,那只能说他喜欢裸睡了。   幸好,小郡主没给他裸睡的机会。   白渊更换完睡衣后,利用镜法立刻折返了。   ……   很快……   平常而充实的傀儡生活又过去了一个白天。   ……   当晚,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平安坊。   屠六子在刻苦练剑。   这个大男孩已经到了一种废寝忘食、全神忘我的地步,只求能够尽早踏入【鬼影剑法】的入门阶段。   白渊指点了他几句。   然后在平安赌坊里,忽地进入了顿悟的状态。   一段时间后,自明的感悟涌上心头:   ——您观深平安赌坊之中赌客而悟,领悟两个半个时辰,获得气运5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1点——   ——是否储存1点气运——   ——请确认——   “是。”   ——成功储存气运1点——   ——气运可主动使用,领悟功法——   ——气运可主动使用,增幅运气——   ——剩余气运4点,您领悟了【五骰手法】,该手法已经圆满——   白渊感知了下,这手法极擅摇骰子,而且可以同时摇五个骰子,并让骰子呈现出任何自己想要的数字。   当然,这手法也并不仅仅是为了摇骰子而设立的,而似乎是为了塑造一种巧妙向的技术……   与其说这是一门武技,不如说是一个有趣的小手段。   通过这个小手段,可以锻炼手的灵活性,从而在其他方面起到辅助作用。   ……   “无名先生,去禁地的感觉如何呀?”墨娘身姿婀娜,翘叠长腿,水润的眼在袅袅烟雾里显得风情万种。   白渊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墨帮主,请帮我转递给长生楼,告诉他们,明天我还要去风雪森林,这次我要去到三千米后的区域。”   “还要去?”墨娘露出笑,脚尖不失优雅地轻轻晃着,神色里很是好奇。   女人总喜欢和能让她感到好奇的男人聊天。   正如屠六子所言,平安坊这一块的人都是孤寡帮的人。   墨娘身为孤寡帮帮主,自然也是个俏寡妇。   她死过丈夫,也经过了很多很多事,否则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她的眸子里除了风情还有一抹忧伤,否则何以身为女儿家,却喜欢抽这呛人的烟杆儿?   墨娘伸展柔荑,却没接信,而是用手指压了压信封。   白渊愣了下。   墨娘解释道:“昨儿我刚去了长生楼,和小楼主聊了聊,三千米后区域的雇佣者最快要七天之后了……你若是等得起,我便取了信,帮你去预约。   那些人可不止接受雇佣这一个活儿,他们还有其他事。”   白渊知道。   长生楼的小楼主似乎是那位被誉为“地下四位皇帝之一”的楼主的后裔。   据说小楼主力量并不太强,但权力较大,和墨娘这种八面玲珑的成熟女人很聊得来。   七天吗?   “行。”白渊把信再推回。   墨娘这才收起信,然后半开玩笑着提醒道:“三千米后的区域可危险多了,之前那些诡异事儿都是在禁地三千米之后的区域发生的……   无名先生若是过去,妾身便给个传音宝物予你。   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   先生如果遇到了,多说几句话,让妾身好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灯火辉煌的赌场里热闹非常,奢华非常,但白渊看到墨娘带笑的眸子里竟然闪烁的一抹恐惧,很明显……她之前在传音宝物里听到了极度绝望和恐怖的声音。   而墨娘之所以说这句话,其实并不是真的为了得到什么额外信息,而是在劝他,让他如果没什么大事,别冒险。   或许是察觉了眼神不对,墨娘摇摇头,唇角带笑道:“你现在也算是我平安赌坊的供奉了,妾身担心你也很正常嘛。”   白渊垂下头,沉吟着。   伐木声,大头蜡像,火海幻景……到底是什么呢?   ……   ……   月落日起,新的一天再度到来。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但白渊知道……只要一天他没有能够脱离死亡边界,那么那注定到来的命运就会离他更进一步。   而【妙道】对于死亡边界的危险提示可是未知。   未知,是超越五星的层次。   而皇帝身边那位神秘的龙影大将军危险程度才不过三星。   对方有多么强大,可想而知。   白渊睁开眼,心底盘算着除了禁地是否还有其他地方可让他感悟。   正想着的时候,脚步声从远传来。   脚步声沉缓……   来人的脸庞冰冷如覆霜。   给人感觉就是一个戴着镣铐、行尸走肉般的毒蛇。   “起床。”   没人的时候,小郡主的声音就是这么冷,而等到有人了,她会变成瞬间变得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茶里茶气。   “今天有突发事件,五分钟后,我想在院子里看到你。”   白渊神色动了动,起床穿衣,来到院中。   小郡主道:“不出所料,因为你之前的表现,皇帝对你的看法有所改观。   他原本打算让新的学士来教导你学问,但是太后很难得地与皇帝进行了商量,而商量的主题就是派什么人来教导你。”   白渊默默听着。   这天人组织简直是手眼通天,人家皇帝太后聊什么都知道?   看来这场战争的格局比他想的还要大。   小郡主继续道:“太后认为你之所以会这么荒唐,是因为你经历事情极少引起的,而教导你学问并不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反倒是会让你产生抗拒心理、逆反心理……   所以,她决定请正气阁的诸葛先生亲自教导你。”   正气阁?   白渊有点印象,之前在深山禅院,他死记硬背了不少东西,而正气阁就是其中之一。   正气阁,作为皇朝“六阁”之一,负责刑事案件等等。   阁中,分为三部,又称三家。   这三家分别是:龟、鹤、虎。   龟家负责各地监狱看守,守护卷宗以免遭人盗窃破坏等事务。   鹤家负责查案,破案等事务。   虎家负责出手,攻坚等事务。   当然,这三家其实是三个不同的修炼培训体系,名为一阁,实为三家。   对外则还是捕快体系。   而诸葛先生,是如今正气阁龟家第一人,也因功劳而被封侯,侯名——长生。 第21章 拜师诸葛,长生侯府(2)   “长生侯”诸葛先生,曾是皇帝身边的第一侍卫,等同于皇帝的影子,其实力可想而知。   而他已入主正气阁龟家三十年。   三十年里……他的相貌没有任何变化,实力却越发深不可测。   让诸葛先生作为皇子之师,并不是诸葛先生的福分,而是皇子之福分。   由此可见,皇帝确是因那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而觉着这个废材儿子可能是个可塑之材。   白渊对“长生侯”这个侯名有些好奇,毕竟这名字和玄武大道那地下势力之中的“长生楼”颇有些相似。   那么……长生楼要么本就是皇家在外的势力,要么就是碰巧。   ……   ……   午后……   长生府中。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端坐中堂,看着远处回廊过道里被领入的蟒袍少年。   “见过长生侯。”   白渊跨过门槛,便恭敬地行了一礼。   如小郡主所言,早晨皇帝口谕传来,令白渊拜师长生侯。   而小郡主也对白渊进行了“培训”。   这是一项大挑战,因为长生侯并不好糊弄。   再加上事出突然,所以小郡主才那么早叫他起床,然后对他进行了“临时突击”和“专项训练”,为的就是他能够加固六皇子的行为风格。   领他入内的是个沉稳的大个儿,此时退后几步,好奇地看着这皇子……   传闻之中,这皇子实在荒唐可笑。   大个儿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近距离观摩,实在是颇为有趣。   诸葛先生摆摆手,黑大个儿便先退了下去。   “白渊啊,在我这儿,不必拘束,你不必称我为长生侯,我也卖个老叫你白渊,可好?”   “称呼不过身外之物,我不看重。”白渊开始进入角色。   诸葛先生笑笑着看着他,道:“你的事,皇上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好奇他对你的评价吗?”   “不好奇,名乃身外之物,知道的多了,不过是羁绊多了,若是羁绊多了,又岂能再复自在?”白渊微微仰头,双瞳里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诸葛先生道:“那你可愿拜我为师?”   白渊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参见老师。”   诸葛先生倒是被他这果决弄的愣了下,笑道:“你是个有趣的孩子,在过去,世人或许误会了你。”   “我正是要他们误会,我不仅要他们过去误会,现在误会,还要他们将来误会……凡夫俗子而已,我不在乎,反倒是被他们理解了,我才觉得耻辱。”白渊继续着。   ……   正厅里两人谈话的时候,门外的窗沿儿下正传来压低的笑声。   两个强壮的少年,一个身形玲珑的少女,还有个散发着药味儿的少女正笑着。   “实在是忍不住啊……嘻嘻嘻……”身形玲珑的少女一副要笑死的样子。   “这什么六皇子啊,说的话笑死人了。”一个强壮皮肤偏黑的少年忙跟着道。   另外两人也是带着笑容,觉得有趣。   忽地,一声“咳嗽”声传来。   诸葛先生道:“都进来吧。”   四人这才低着头入了正厅。   紧接着,又有一名男子一名少女从后堂而出。   男子是个面瘫,少女则是坐在轮椅上。   诸葛先生扫视了下六人,这才道:“白渊啊,正气阁内龟家的事很多,皇朝牢狱,特殊监狱都由我龟家负责……但这些地方很是危险,鱼龙混杂,生死无疆,一入其中,生命就无法得到保证了。   而若非大事,我是不可离开长生府的,因为这里是诸多重要卷宗的存放之所。   所以,你今后若来学习,便是在这府中好了。”   白渊淡淡道:“无妨,都可,我若心底平静,外面便是五浊恶世,也不得伤我分毫,府邸也罢,监狱也罢,哪儿都一样。”   “哈!!!”   “噗!!!”   身形玲珑的少女一个忍不住,狂笑起来。   但她似乎笑过头了,所以竟是放了个屁,当屁放出的时候只觉不对,本能地夹紧了臀部,于是……这一声屁反倒是变得尖锐而细长,好像是有人在吹着长笛,宛转悠扬,延绵数秒。   大厅里安静极了。   身形玲珑的少女双颊通红,如要烧起来了,低头连连道:“抱歉抱歉……”   白渊瞥了她一眼,又瞥了周围的人一眼。   似乎……   长生府里似乎氛围很是轻松,并没有森严的等级,反倒像是个温馨的大家庭。   诸葛先生道:“玲儿,不得无礼!”   名为玲儿的少女急忙红着脸对白渊道歉:“六殿下,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实在是没忍住,哈哈哈哈……”   诸葛先生脸都白了。   白渊淡淡道:“无妨,不过红粉骷髅罢了,发出什么动静,与我何干?”   玲儿双颊猛地胀起……然后深吸一口气,把笑给憋了回去,结果似乎没憋住,小嘴儿一撅,发出一声:“唾!!哈哈哈……”   一口口水向着白渊喷去,直接喷在白渊脸上。   全场鸦雀无声。   白渊:……   神奇。   太神奇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吐口水。   玲儿又是一愣,脸上的红都烧到脖颈子了,她急忙从怀里掏出丝巾递给白渊,连连真诚地道歉,“六殿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你说话就是想笑,对不起对不起。”   白渊没接丝巾,只是自己擦了擦脸颊,然后云淡风轻、不怒不愠地摇了摇头。   之后,诸葛先生把长生府的人对他介绍了下。   府中的人很少,少的出奇,少的连一个侍卫一个侍女都没有。   常驻者只有八个。   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的三名弟子:无相,无情,无念。   面瘫男子就是无念,残疾轮椅少女则是无情,无相在出任务没在府中。   另外四人,则是府中的干事,也是龟家的精英,四人既承担着守卫、办事的职责,也承担着煮饭烧菜的职责。   放屁吐口水的少女名为玲儿,喜欢跟着她说话的黑大个儿名叫大黑,另一个领白渊入内的壮汉叫大牛,最后那个散发着药味儿的少女叫阿珍。   ……   ……   夜幕降临。   长生府,迷宫般的木架在天窗的月光里投落影子。   木架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卷又一卷的卷宗,这些卷宗几乎都是还未彻底破开的悬案。   当然,对外,这些悬案是早已被了结的。   可是……正气阁却默默地在进行着后续地追踪,并把后续的线索整理成卷宗存放在此处,由此可见,这书架何其重要。   咔咔咔……   一声声傀儡齿轮的声音于深夜响着,书架也随之而动,如游动的厚重大蟒向北而去。   北边,   无情正坐在被傀儡举高的轮椅上,阅读卷宗。   忽地,她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无情放下卷宗,转身,恭敬地喊了声,“老师……”   门外的正是诸葛先生。   他问:“无情啊,今天你看了小师弟,感觉怎么样?”   无情道:“面上平静,满口佛门禅法,心底却在暗暗发笑……”   “哦?你看到他心底在笑?”   “是……他在笑,甚至玲儿在笑的时候,他心底也在跟着笑。”   是的。   无情,作为诸葛先生的弟子,拥有着奇特的“窥探人心”的能力,但这“窥探人心”并不是说能够听到别人心里在说什么话,而是能判断出对方心里的真实情绪。   除此之外,她极擅傀儡机关暗器术,是一个能够把“长生府”打造成机关堡垒之地的存在。   诸葛先生说若无大事,他不外出,这是对的。   但若是有了大事他不得不外出,那么……守家的就是无情。   曾经有逆党围攻过长生府,然后被无情一个人击退了,因为……整个长生府都是无情的武器。   “他居然在笑?”诸葛先生喃喃着。   无情道:“不少僧人都是如此,以禅语惊人诳人唬人,心底却在笑人,以此得到优越感,六殿下不过是沾了这点恶习罢了。”   她口称六殿下,自是未能认可这般的小师弟。   当然。   无情自然不可能想到,这个六皇子是假的,也不会想到白渊自己也觉得六皇子特别傻,所以扮演的时候心底忍不住发笑。   他的笑,是觉得好笑,而不是嘲笑。   诸葛先生沉吟着点点头道:“白渊确是荒唐,但本性不坏。今后他在我长生府,耳濡目染,增进阅历,自是可以改正过来。” 第22章 凶卷,蜡人(1)   深夜。   月色如水。   既照侯府,亦照皇子府。   小郡主拉着傀儡皇子坐在月明的院落里,冷冷道,“你把今日经历细细说给我听。”   白渊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小郡主听着他说的那些话,又听着玲儿的狂笑,神色复杂,忽地问:“你觉得你说的那些话,是对,还是不对呢?”   白渊不知小郡主什么意思,便道:“我只需要自己要去做什么就是了,何必多想?”   “也是……”   小郡主摇摇头,然后评点道,“你在长生府说的很好,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他从前也是这样的……”   白渊笑道:“还是郡主教的好。”   虽说危机大如天,但他已躺平,心态急而不躁,想破局却又不如无头苍蝇乱飞乱撞,竟是对监视他的恶女人说笑了起来。   小郡主愣了下,水润的杏眼眯的狭长,在星光里闪烁着,然后终又缓缓舒展开道,“教的好,是因为我看的多……我与他青梅竹马,知道他所有的想法,了解他所有的念头,所以才能够教导给你,让你毫无破绽。”   说完,她眸光稍稍黯淡了下,然后又扬起道:“接下来几天,你应该是每天一早都要去长生侯府学习,只有这样,你的皇子身份才会稳固下来。   等之后,我自会想办法让你尽量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不过……这需要看准时机。”   “什么时机?”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你只需要扮演好六皇子就可以了……其他事都是我的。”小郡主托腮望月,开始思考后续的“剧本”。   “你先去沐浴吧,我想会儿事情。   睡前,我还会叫你出来,把明天的日常,突发事件的应变等等交代清楚。   演练好了,再睡吧。”   白渊应了声。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些笑。   这是小郡主第一次问他“今天发生了什么”,是否意味着……只有八个人的长生侯府里并没有天人组织的眼线呢?   同时,每天一早就要去长生府这件事让他没办法深入禁地探查了,因为感悟时间不够,得想个办法才是……   ……   ……   深夜。   平安坊。   墨娘看到白渊,还以为他一直在府邸中修炼,这时才外出,心底莫名的看他更顺眼了。   强大,有天赋,再加上勤奋自律,不赌不抽不嫖,实在是个江湖的三好剑客。   这样的剑客,品德如何?   墨娘觉得不会差到哪儿去。   所以,白渊在她心底的被信任度又稍稍提升了点。   她阅人无数,即便不能一眼看出恶意,在相处之中也能很快察觉。   而这点,在面前这神秘剑客身上并不存在。   “无名先生,信我已经送去了,事儿也约好了,七天后,长生楼的小队会带你去风雪禁地的三千米之后。”她走近,笑着道。   白渊淡淡道:“多谢。”   墨娘瞅他那高冷样儿,越是高冷,她越是想逗,于是笑道,“先生,晚饭吃了吗?没吃的话,到我家来,我手艺虽然不行,但为你下碗面煮碗粥还是可以的。”   白渊道:“不用……”   墨娘道:“先生之前说要寻些古老的玩意儿,我今天特别留意了,倒是带了件沾了血的黑货,黑货虽然是黑货,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先生要看看么?”   白渊道:“看看。”   片刻后……   一个小型香炉出现在他面前。   香炉不大,单手可托,入手森寒,重不过十余斤。   香炉表面有古老残破的青铜纹理,锈迹斑斑,诡异的花纹隐约能辨出是某种神秘的古兽图形,但这古兽并不是人所认知的任何一种野兽。   白渊有着穿越者的记忆,认得出“饕餮”“貔貅”等等图案,但这古兽却是半点儿边都不沾,而是显出一种暴戾凶残感……   然而,香炉上出现这种莫名的古兽,本身就是很诡异的事。   香炉的边角之处有些熏黑,手指探入,顺着内里轮廓刮动一下,能感到坑坑洼洼的触感,再拿近了稍稍嗅下,还能嗅出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确如墨娘所说,是染了血的黑货。   白渊看着这香炉,心底生出了一丝玄妙的感觉,于是道:“让我和这香炉独处一会儿。”   墨娘古怪地看着他……   难道香炉都比老娘好看么?   居然还独处?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尊重别人的秘密就是友好相处的前提。   所以,墨娘笑了笑,道了声:“慢慢看呀。”   然后,缓步走开了。   寂静的室内,白渊专注地看起那香炉。   许久后……   自明的感悟从他心底生出:   ——您观残破的古代凶兽香炉而悟,领悟三个时辰,获得气运6点——   ——气运储存1点,是否使用——   嗯?   原来储存的气运可以用在这个地方?   白渊想了想,心底做出了回应。   ——确认使用——   ——合计气运7点,您领悟了【凌空插香手】,该手法已经圆满——   凌空插香手?   白渊稍稍感知了下。   这是一门极度巧妙的手法,比之前的【五骰手法】巧妙多了,但却是巧妙在不同的地方。   正常修炼的法门,似乎是在一尊香炉前,双指拈香往炉中插去,速度必须极快。   如此一直插香,直到将整个香炉插满。   期间香不可倒,香灰不可倒,手不可被香头烫到,香必须插满香炉,不留半点缝隙。   最后的要求是……   必须在一口气的功夫内插完三百支香,如此方算小成。   这等变态的要求,还只是七星武技的要求……   而且还只是小成。   此时……   白渊感到双手变得极其灵巧,若是漫天落叶从头顶飞落,他定可闭眼随手接下所有的落叶,又或是连珠骤雨从天落,他能屈指弹开所有的雨滴,而使得周身的地面一片干燥。   不愧是七星武技。   白渊长舒一口气,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天都快亮了,吃碗米粥再走吧,已经熬好了。”   墨娘不知何时脱下了青花绸衣,烟杆儿也搁到一边,穿着正常农家女的外衣,在黎明的灰色里煎着鸡蛋。   而锅里正“嘟嘟嘟”地飘来米粥的香味。   白渊想拒绝。   但再一想女人这种生物十个有九个记仇,更何况墨娘这是好心好意。   他想了想,轻声叹息道:“我有不能摘下面具的理由。”   墨娘仰头看着这男人,道:“妾身知道了,那先生带些米粥回去吃吧……”   “嗯。”白渊没有再拒绝。   在接过打包的米粥后,墨娘对他的好感度似乎又隐隐提升了。   “无名先生似乎对这样的古物很喜欢呢……不若一起拿了回去?”   “不用了,我就是看看……但若墨帮主能找到更多这样的古物,我会非常感激。”   “好呀。”墨娘笑道,“妾身,晓得了。”   ……   白渊返回住处,迅速沐浴,吃米粥,趁着天亮前花费半个时辰把“气运储存”补充回了1点,这才返回皇子府。   天明了。 第23章 凶卷,蜡人(2)   微凉的晨露,沾湿了蟒服。   皇都的街市才刚刚苏醒,有了些喧嚣,一辆马车便已经出了六皇子府。   咕噜噜的轮毂声碾过街道。   春寒,还未散去。   白渊掀开帘子,看了眼早起忙碌的人,让自己露出微笑。   根据昨晚小郡主临时增补的“突击培训”,他现在需要演出一种很热情的样子。   所以,他必须天一亮就赶去长生府。   为什么呢?   因为,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现在的热情,不过是为后面的打酱油做好铺垫而已。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很自然地得出这样的结论,而不会另作他想,白渊自然也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   ……   长生府。   诸葛先生带着白渊正式拜了师,又认了两个师兄,一个师姐。   大师兄无相,还未归来。   二师姐无情,坐在轮椅上,凝视了他一下,算是认识了。   三师兄无念,面瘫地点了点头,然后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很显然,他不会笑,他的笑是在表示他的友好。   仪式之后,诸葛先生又带他稍稍走了走,以熟悉长生府。   长生府的构架很简单,   分为外院和内院。   外院的四角住着大牛,大黑,阿珍,玲儿。   内院,以中央迷宫般的卷宗架为核心,而形成了个环状的厢房建筑。   这个厢房建筑里有诸葛先生的书房,卧室,有无相、无情、无念的住所,修炼室,还有演武处。   而今后,这个厢房建筑里,白渊也会拥有两间房,一间是卧室,一间则是修炼室。   除此之外,诸葛先生也顺带提了句,“长生府里机关很多,但不必担忧。”   之后……   诸葛先生便是带着白渊去看卷宗了。   这许多卷宗都是已经完结了的,内里写明了整个案件的过程,以及最终的结果。   诸葛先生清楚的很……   皇帝要六皇子来学习,其实要他学的不是武功,而是阅历,是思想的改变。   所以,诸葛先生决定对症下药,让这位殿下多看看卷宗的案件。   看多了,自然能明白许多事情并不是闭门造车时,所想象的那样……   人间并不美好。   人心凶险异常。   时局变幻莫测。   总有事件突发。   看多了,再让无相无念出勤时,带着六皇子去看看这盛世皇朝的阴暗一面,去看看血和死亡,去看看欲念支配下的恶毒,去听听心念扭曲者的咆哮,那么……这位荒唐的六殿下自然会懂事,到那个时候,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至于六殿下的武学,诸葛先生也有所听闻,大抵是……门外汉一个,连九品都没入门,如此年龄再想学习武技固然也可以,但凭六殿下的毅力和天赋,又是难如登天了。   所以,便是不教吧,顶多在之后为他配备些机关暗器,防身宝物,如此也足够了。   ……   ……   时间流逝,不觉就到了午后,而诸葛先生也是粗略地教导了下白渊如何看卷宗,如何分析内里的事件。   其实……   身为经历过无数“阅读理解”践踏的穿越者,白渊的阅读水平还是很可以的。   这主要在于摘取关键词,快速理解段落大意,合并段落,删减无用段落,从宏观掌握文章的核心表意,然后再在宏观的指导下切回微观,细细品鉴每一段的含义。   而这,对于古代卷宗尤其有效,因为卷宗里的废话实在太多了,若是个不会看卷宗的,便是抱着卷宗一整天也会看的云里雾里,甚至想睡觉。   诸葛先生教他的其实也就是“取意法”,简而言之,就是快速寻找到“案件的起因”、“案件的发展”、“案件的悬疑”、“案件的结局”,看完之后,再反过来寻找“凶手动机的起因”、“动机的膨胀”、“动机的最终形成”、“采取的作案手段”、“作案后的心理状态”等等……   诸葛先生也没打算半个早上就教会白渊如何看卷宗,但下午他有事需要处理,所以会在书房之中,而正气阁显然有特殊的传信手段,可以让这位龟家的第一人足不出户,就能解决各方问题,做出诸多决断……   而白渊,就去到了卷宗书架迷宫,任意翻阅卷宗,若是遇到不懂的,可以询问无情。   至于三师兄无念……   那是相当的不善言辞,也就算了。   ……   ……   午后。   静谧的阳光穿过天窗,斜落在卷宗的迷宫里。   那无数悬疑,无数黑暗的人心,静静地躺在白纸黑字上。   哒……   哒哒……   戴着漆黑面兜的巨大的傀儡,扛着轮椅,正在书架前走动,没到一处都会停留许久。   名为无情的少女双眼冷的很,黑发垂落身后,只是简简单单地束起,甚至没有一点装饰……   这冷,不是小郡主那种刻入骨髓的冷,而是一种阅尽世事、看遍人心的漠然。   见多了,自然无喜再无悲。   白渊快速地翻看着卷宗,几乎是每分钟翻一册,翻完就放回去,很快……他明白了这迷宫般的书架里摆放的顺序。   上首在北,下首在南。   南朝外,北在内。   而最严重,最悬疑的案子则是在最北的书架。   他踏步往北走去。   就在他的手快要抽到一册卷宗的时候,无情的声音平静地传了过来。   “六殿下,师父也许忘了对你说……北边的卷宗不要碰。”   白渊现在可是六皇子,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继续抓向面前的卷宗。   就在他即将碰到卷宗的时候。   忽地……   嗖!!!   他面前的书架消失了,陷入了地下。   白渊侧头看向无情,无情也在看他。   视线交触,针锋相对。   白渊又探手抓向旁边书架的卷宗。   嗖!!!   书架再度消失,飞速陷入地下。   白渊继续抓。   书架继续消失。   嗖嗖嗖!!   很快,这迷宫般的书架消失了一半。   白渊道:“女施主,过了。”   无情愣了下,听着这古怪的称号,忍不住想起玲儿曾经发出过的魔性狂笑,忍不住也笑了笑。   白渊道:“为什么不让我看?”   无情道:“是因为你不能看。”   白渊道:“是天大的秘密,所以不让我看,生怕我泄露?”   无情摇摇头道:“不是。”   白渊追问:“那是什么?”   无情犹豫了下,但想起面前这少年不仅是六殿下,还是自己的小师弟,这才开口道:“那些是凶卷,没有特殊的方式直接打开阅读,会惨遭不幸。师父忘记告诉你,也是因为这里有我在,我能够代替师父为你补充说明这些事项。”   她以为白渊会质疑。   但白渊没有,只是“哦”了声,就开始参阅其他卷宗了。   无情收回视线。   安静的书架迷宫里,师姐和师弟,静静地看着卷宗,时不时传来翻阅声,还傀儡移动的声音。   ……   ……   很快,天黑了。   迎回皇子的马车在长生府外等待。   白渊离开后。   诸葛先生走到卷宗书架前。   黑盔傀儡抬着轮椅少女转过身。   诸葛先生问:“你小师弟怎么样?”   无情想了想:“今天六殿下和我起了点矛盾,他要看北边的凶卷,我不让他看……我以为他会发火,可是他没有。   他心底也没有,表里如一。   之后看书,也是安静专心地看了一个下午。   我很难相信他这样的人,能坚持下来。”   诸葛先生抚须,露出笑容,微微点头,然后神色肃起道:“蜡人的事,有进展了,我担心无相在外出事,今晚会让无念去协助调查。”   “蜡人……”   无情喃喃着吐出这两个字,平静的语音里压抑着无穷的愤怒。   这是两个蕴含着无穷恐怖的字。   也是凶卷之一。   她闭上眼,仿佛听到那仿如地狱火海的烈焰里,人体被残忍烧融,析出的人蜡一滴一滴落地的声音。 第24章 凶卷,蜡人(3)   当晚。   平安坊。   “无名先生,有些黑货是从凶宅里取来的,你也要么?”墨娘问。   白渊疑道:“凶宅?”   墨娘眸光低垂,默然道:“死过些可怜人的宅子罢了……”   旋即,她神色一转,巧笑道:“妾身说这些,不过是觉着这些东西有些晦气,所以提前问问先生,若先生不介意的话,那我便取了来赠予先生便是了。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是上了年份的,妾身这一点眼光还是有的,不会着了道儿。”   白渊奇怪地看着面前这风情楚楚的女人,似乎在提到“可怜人”的时候,她的状态有些不正常,有一种共感,或者说被触发了某些记忆的感觉。   很细微,但他察觉得到。   也对,墨帮主是个未亡人,自是有许多故事。   “先生要么?”墨娘问。   白渊道:“要。”   “妾身晓得了。”墨娘应了声,黑夜里,点燃烟杆儿,轻轻抽了一口,眯上眼,腰肢一扭,欲要离开。   白渊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在繁华之余多了点孤独的落寞,似是满月终将残缺,百花终将凋零。   他想说些什么,但却觉着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便是喊了声:“墨帮主……”   墨娘盈盈转身,冷媚的双瞳间秋水流转。   白渊冷冷道:“早上,煮粥么?”   墨娘愣了下,忽地笑了起来。   她看着那张冰冷铜面后的瞳孔,笑道,“今天放些杂粮,放些豆子,听说这样的米粥会更香,好吗?”   白渊淡淡道:“好。”   墨娘颔首,转身……   心底莫名的多了点开心。   无名先生,这算是在安慰她吧?   但你来喝我煮的粥,也叫安慰我么?   这种笨拙的安慰手法,让墨娘忍不住好笑,也忍不住想到了屠山尽。   屠山尽是屠六子的爹,也是她的亲弟弟。   这位亲弟弟担心人的方式可也是古怪地很。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   墨娘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   ……   白天。   长生府。   卷宗迷宫。   漆黑铠兜巨傀儡扛着轮椅,无情正在翻阅卷宗,诺大的空间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无情属于特别特别敏锐的那种人,所以总能够在卷宗里察觉许多之前被忽略的了蛛丝马迹,然后如“指挥部”一般,对外传递消息,然后自有同为正气阁三家之一的鹤家再去追踪、复查。   她在这里已经度过了许多年,习惯了周围没有声音。   但今天,却又多出了翻阅卷宗声。   无情翻过一页,余光动了动,这一动,竟又对上了一双眸子。   白渊道:“见过女施主。”   无情淡淡道了声:“见过六殿下。”   “今天怎么没见三师兄?”白渊问。   无情听到“三师兄”,稍稍蹙眉,然后道:“他出勤去了……若遇到重大疑案,他就需要前去调查。”   “什么疑案?”   “一场纵火案。”   “纵火案……需要三师兄出马?”白渊再怎么都知道三师兄无念在整个正气阁的地位,而且隐约之间,他能感出这位三师兄的武力值可能相当高。   无情把卷宗放在双膝,凝视着他。   她能看出人的心思,所以也能看出这位六殿下并不是随便一问,而是真心地好奇,真心地想要了解这一块儿。   师父交代过,必须让这位六殿下多多增进阅历。   那么……   诸多思绪闪过。   无情这才开口,缓缓道:“这并不是一场单独的纵火案,而是……性质极其恶劣的连环杀人案。不……这也不是单纯的杀人案,而是涉及到凶卷里的一些禁忌。   六殿下知道禁忌么?”   “不知道。”   “那六殿下知道万古识海吗?”   白渊继续摇头。   无情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天地初开,火焰浮空,化作万千烈阳,继而有群龙逐日,这在神话里被称为龙乌浩劫,龙即是龙族,乌即是金乌,太阳为金乌所化,这也是神话里所述。   龙乌浩劫,波及甚广,许多天地之初的妖魔神明都在那时陨落,但却还藏着不少妖魔神明,那些存在见龙和金乌两败俱伤,便是从阴暗里走出,准备称霸八荒,但很快……他们因矛盾爆发了大战,这场大战又以彻底伤亡而告终,神话里称为神魔黄昏。   龙乌浩劫乃是神话故事里所说的天地第一劫。   神魔黄昏则是第二劫。   两劫之后,世界迎来了修生养息,也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文明。”   “文明?”   “是,文明。   我们生活的世界,除了人类,还曾存在过极多的族群,我们人类的历史仅能追溯到上古。   但据说上古前还有远古,甚至有比远古还要遥远的荒古,元古,太古,冥古……   这许许多多文明的自然诞生了许许多多的客观知识,以及……主观认识。   而这许多识错综复杂地交叠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片无穷无尽、比宇宙还要广阔深渊的、神秘的意识海洋。   此为,万古识海。   这是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白渊愣愣地听着,这个世界的水果然是深透了,难怪会动不动就遇到危险程度为五星及以上的存在,这才穿越多久,他就遇到两个了……   天人组织也就罢了,毕竟是穿越直接面对的。   还有那个邪剑仙,那可只是他在深山老林里无意捡到的一尊破碎雕像,这都能遇到那名叫邪剑仙的危险?   无情见这位素有荒唐之名的六皇子听得认真,也是没想到。   她便继续说下去:“万古识海,既由无穷文明的知识和认识所形成,其中自然蕴藏着无穷的宝藏,也蕴藏着无穷的凶险。   这凶险主要有三类。   第一类,恨念。   第二类:怨念。   第三类:咒念。   咒念的强大据说已经可以突破物质和意识的边界,从精神世界反渗透到物质世界,从而形成一片污染区域,这就是禁地。   禁地之中的一切生物,野兽,都会受到精神污染,而发疯,变异,这就是污染兽。   而污染源头,我们则称为……禁忌。   这是我回答的第二个问题。” 第25章 凶卷,蜡人(4)   “禁忌有几品?”   “老师曾经告诉我一句话,如今我把这句话也转告给你……不要太执着于品次。”   “为什么?”   “我且问你,这世上七品何其之多,多如牛毛……但大多数不过是滥竽充数,只是会使用气力而已。   七品的一星入门,叫七品,   七品的十星圆满,也叫七品,   再加上同星武技之间亦存生克,亦存高下,   那么,同为七品,相差之别何止云泥?   即便两个实力一样的人,却也有着斗志不同之分,强烈的斗志可以超常发挥,颓败的斗志或许连功力的三成都发挥不到。   即便斗志相同,但决战环境的不同,心性的不同,也可能导致极大的差异。   若心底总想着品次,那若是遇到品次比你高的,就会丧失斗志,遇到品次比你低的,就会大意轻敌,而于修行之道上,更是会心浮气躁……”   无情说着,忽地心底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   她在说什么东西啊??   她面前的这位六殿下不过是个连九品都不是的人,和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岔开话,直接道:“总之……禁忌不是殿下能招惹的,若论品级,必然在七品之上了。”   白渊想了想,问出了他心底一个极度好奇的问题:“我人族,难道没有一品二品的强者?   那些强者不能去灭了这些禁忌吗?   身为一品二品,实力应该非常非常强吧?   灭了禁忌应该都只是小事吧?   就算一品二品很忙,那五品六品总该去斩杀这些禁忌吧?”   无情缓缓摇头,轻声道:“我也曾如殿下这般想过,但是……这世界,这世道并不如我所想,也不如殿下所想。”   白渊听明白了。   “这世界不如我所想”指的是,后续品次虽然实力极为强大,但也有着许多限制,还有着无法抽身的可能,再或是其他各种未知可能……   这是客观限制。   “这世道不如我所想”指的是,人族并不是那么的团结。   事实上……禁忌并没有造成极大规模的影响,禁忌所杀之人加起来或许还不如一支军队屠城屠的多,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力量去进攻禁忌。   消耗自己的力量,却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这是主观限制。   当然,禁忌联通着万古识海,没有谁能保证可以铲除,即便花费大力气铲除了,没有谁能保证可以根除。   又或许,其实有人探索过了,但失败了。   又或许……   各种可能都存在。   无情见他在认真思索,而未曾说什么荒唐话,便也是生出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无念此去调查的纵火案,乃是末山县的一起案件。   但这案件,却关乎着一个名字……”   “蜡人。”   无情用冰冷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   蜡人?   白渊忽地想到墨娘所说的那些风雪禁地的诡异事儿。   伐木声,火海幻景,大头蜡像。   这“火”字,和“蜡”字是对上了。   难道之间有联系?   他忍不住问:“蜡人是什么?”   无情道:“从油变成蜡,是需要工艺过程的……但是,在这些纵火案中,人被烧死而产生的油脂却会直接化蜡。   而蜡人,就是用不同的人蜡组合在一起,而形成的诡异人形。   这案子牵涉甚大,最初的案子却已经结了,对应的卷宗很完美,前后形成了闭环。   若不是老师翻阅,根本无法发现这之中别有乾坤。   然后,老师转告了鹤家的一位捕头。   这捕头乃是老师好友,他便全力去复查这案子。   但在复查的过程里,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甚至连最基本的翻案都下了军令状……   而之后……   他失败了。   官也丢了。   因为他查下来,完全没有问题。   这说明什么?殿下心底应该有所猜测。我便不说了。   而在最初的案子后,纵火案层出不穷,影响极度恶劣。   至于蜡人,则是后续不少正气阁捕快用生命换来的名字。”   “莫非……凶手是一个蜡做的人?一个可怕诡异的东西?”白渊故意这么问。   无情摇摇头:“蜡人,只是对这个案件的称呼,并不是说这东西就是蜡人,但是……它极可能和禁忌,甚至是咒念有关系,或者说,它本身就是禁忌,甚至……咒念。”   白渊皱眉听着。   太危险了。   这个世界……真的太危险了。   而且……居然还有人与这等恐怖的异类勾结?又或者说是丧心病狂地借助这异类以达成某些目的?   他微微侧头。   窗外,四月的阳光明明该是温暖和煦,却蓦然之间,多出了几分阴冷和森然,便连远处的闹市都仿是笼罩在黯淡和恐怖之下。   ……   ……   深夜。   平安坊外。   一辆牛车正载着些煤炭停在坊外一处无有居宅的堆场。   几名坊里跑出来的大汉早在此处等待。   牛车才停下,两名戴着白手套的官家人就走了过来,嚷嚷着:“查货。”   大汉似乎和这官家人很是熟稔,笑脸相迎,又悄悄塞了点银子。   官家人便只是简单地扫了扫那牛车里载运的煤炭,估摸着藏不下能被杀头或是丢官的禁物,再加上这些大汉都是相熟的,便是挥挥手道:“放货。”   说罢,又返回堆场前的小屋里登记去了。   这白手套是皇朝六阁之一的“社稷阁”中的人。   社稷阁和正气阁,同属六阁,但所行的职能自不相同。   此处的官家人负责堆场、码头、关隘之类的货物监管,戴“白手套”的含义,则是不取一物的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黑手套,黑手套所执行的大多是工程基建之类的事务,戴“黑手套”的含义,则是常沾尘土,双手自然黑的意思。   大汉们得了放货的指令,便开始了卸货。   他们都是熟练工,卸货速度快而稳。   没多会儿,一大车的煤炭就都卸了下来,然后以小车运回平安坊。   深夜交货,并不算什么很特别的事。   只要牛车能够在夜禁前入城,那什么时候卸货都不影响,这也是皇朝为促进商业繁华而推行的政策。   当然,卸货地点都是有着规定的,并不会影响到居民就是了。   午夜降临。   墨娘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位高冷的剑客于此时出门。   她身侧的地面上堆着一层薄薄的灰黑渣子,案几上摆放了一些古式的物件儿。   这些物件儿上还染着点点黑色细粒。   古物最重要的便是维持原样,清洗干净有时候反倒是画蛇添足,很不好。   而显然,这些古物都是从“煤炭”之中取出来的。   当然……   其实,那一车的煤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煤炭,至于这些藏了古老物件儿的“煤炭”其实是烧焦了的人碎裂后所形成的碳渣。 第26章 火海林霜,千手魔罗(1)   平安坊。   当白渊从宅中走出时,他看到一个麻衣壮汉快步走来。   待到近了,那壮汉抱拳躬身行礼道:   “无名先生,墨帮主有请。”   这壮汉明显知道眼前这神秘剑客,某种程度上已算是自家供奉,所以语气态度都很是尊敬,毕竟从这剑客出现到成为供奉也不过几天的事。   而墨帮主的为人和眼光,他们都很相信的。   这就说明,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品德还是力量,都是可以依赖的。   ……   ……   片刻后。   白渊被领到了平安坊深处的一个大院前。   这大院他之前未曾来过。   那大汉既是带到了,便又是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继而快步退下。   白渊推门而入。   院中……   有两方田,田里种满了血红的罂粟,在风里摇曳着,显得妖冶而血腥。   墨娘正叠着长腿,支肘托着烟杆儿,粉腮红唇沐浴在袅袅烟尘里,双瞳迷离地看着远方,似在想什么事。   而屠六子正在另一边的空地上练剑。   见到白渊出现,墨娘还没说话,六子就冲了过去,开心地喊着:“先生!先生!!你看我这一式剑法,得了入门的几分精髓?”   白渊稍稍侧头看了一眼墨娘,算是见过礼了,然后又看向六子道:“好。”   六子兴高采烈地拉着他,跑到远处的空地,练起鬼影剑法来。   墨娘稍稍侧身,看着不远处那两道身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是看到弟弟和这小侄子在练剑。   她虽然不算顶尖的那一撮人,但在皇都北方这玄武大道上,也算是条毒辣的地头蛇,再加上和长生楼的关系,黑白两道通吃。   若是旁人见了她,自都是要喊上一声“见过墨帮主”,而这名为无名的剑客却从未这么恭敬过,始终维持着高冷。   但是,她却莫名地在心底默许了这种“无礼”。   好久没看到六子这么开心了……   这个院儿,也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她看着不远处那两人,一个教一个学,   教的人那一式一剑皆是完美无瑕,剑法至少达到了巅峰层次,   学的也是刻苦认真,眼中越发地中露出崇拜之色。   六子把这几天练剑里遇到的问题,还有他自己的很多不解都问了出来。   白渊也是一一解答,帮助他纠正姿势,以及点破一些关键处,并亲身示范。   墨娘冷媚的脸庞上,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而,这剑客,在她心底的地位,自也是变得特殊。   半个时辰后,   六子闪着星星眼看着白渊,崇拜道:“先生,您太厉害了!   我会努力的,我会证明自己,等到我觉得够资格了,我会堂堂正正地跪到您面前,再提出拜师的请求!!   而现在的我,还不够资格!”   他握紧拳,然后一拔剑,看了眼远处的墨娘,吐吐舌头,然后笑嘻嘻地对着白渊道:“师父,您和姑姑聊,我先走了。”   说完,这个大男孩也不待回应,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儿,然后还反手把门给关上了,轻轻的“哐当”声传来,显然他又带了带紧。   墨娘微微摇头,笑叹了声:“这孩子……”   然后看向走来的白渊道:“先生莫怪,这个宅子曾是我大一家子住着的地方,如今虽是修葺地好看了,但人却没了,冷清的很。今天难得有先生过来,这孩子就闹腾了。”   白渊反倒是感到那孩子的真情实意,颇为难得。   比起皇子府,某种程度上,这里才更让他放心。   于是,他笑了笑道:“我也挺喜欢六子的,他是个勤奋的好孩子。”   墨娘眸光亮了亮,笑道:“行了,说正事吧……   之前说的那些从凶宅里取出的黑货,都在这儿了,先生看看吧。   看中的,直接挑了带走,不必和妾身客气。”   白渊侧头,看向她身侧茶几上那些沾染着黑色渣粒的古饰玩意儿,   其中有锈迹斑斑、图案模糊的钱币,   有斑驳的女子发钗,   有经过了火烧却没有被烧毁的山水画卷,   还有些则是碎裂到完全辨不出原样的玉器。   白渊目光扫了扫,又看到地面的一些黑色炭渣,心底忽地觉着这炭渣很古怪,不像煤炭那种粗粒子,反倒是很细很细……   他随口问:“这是什么?”   墨娘道:“烧焦的人。”   白渊愣了下。   顿时间,一股尖锐而阴森的寒气直冲心头,强烈的恶心感亦是涌出。   他可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即便再怎么经历了事,再怎么听说了事,但终究还是没有杀过人,也没有亲眼见过死的这么惨的人。   但同时,他心底还有一杆秤,所以依然在努力地维持着呼吸的平静,眼神的平和。   然而,墨娘阅人无数,在说出四个字的时候,那风情万种的眼睛就撇了一眼白渊,自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神色。   她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居然还有良知,是个不错的剑客呢。   夜风吹过,墨娘回过神来,敲打了下烟杆儿道:“事情是这样的。   末山县的翟家正办喜宴,一场大火,烧杀了所有人……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翟家有不少古玩,这些东西都算不得证据,自是有人能在地下市场买卖,我就托了关系,从末山县运来了这里。”   末山县……   白渊想起“三师兄”无念出勤的地方,正是末山县,所调查之事正是连环纵火案。   对上了……   外人不知道,但是他早晨才在长生府的卷宗迷宫里听无情讲了这案子的水深,知道这案子通向诡异的凶卷,莫名的神秘,还有那作为禁忌的……蜡人。   白渊神色一动,急忙看向那些古玩。   墨娘看了他一眼,似是习惯了他这种一看很久的习惯,于是道:“先生慢慢看……若是看到早上了,留下喝完粥再走吧。”   “好。”白渊淡淡应了声。   他现在只期盼这些古玩没有问题,否则……平安坊说不定都会惹来灾祸了。   不过也很可能不至于如此,因为之前在深山的时候,他也是抓着那邪神雕像看了三个半时辰,获得气运后才感到危险的。   时间流逝……   黎明时分到来。   期间……   一道道自明念头在心底浮现。   ——您观残破古铜币而悟,领悟一个半时辰,获得气运3点,您领悟了一门【颇为精妙的暗器手法】——   ——您观普通的古火浣布画而悟,领悟一个半时辰,获得气运3点,您领悟一门【颇为精妙的钩法】——   “居然都是普通的物件……”   白渊有些无语。   他甚至没有把储存的那一点气运添加上去,因为从三星武技变成四星武技,实在没什么必要。   不过,稍稍一想也大概能理解,这些东西虽是古物,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古物,而不是那种带着邪气的古物。   末山县的凶宅里肯定有邪物,但那种邪物当是关键证据,小吏们也不敢取出来倒卖。   他们只敢卖卖这些无关紧要的物件儿,算是搞个二产,创收一下。   他又拨弄了下几个剩余的一些碎裂玉器,感觉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锈迹钱币和火浣布画。   最后,他看向那个女子发钗,心底也没抱什么希望。   看着时间已快至黎明,他就伸手抓向那女子的发钗,准备暂时收起来。   然而……   他的手刚刚碰到那发钗,一股自明的信息闯入脑海。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关键物品【林小玉的发钗】——   ——这是一根蕴藏着强烈思念的发钗,其后似乎隐藏着一段故事——   ——分析中——   ……   ——分析中——   ——强烈建议近期随身携带该关键物品——   “林小玉的发钗?”   “林小玉是谁?”   疑问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   白渊稍稍再摸索了下,并无额外发现,就用巾布包好,放入怀中。   待做好这些,他一侧头,只见窗里飘出袅袅的雾气,还有米香。   米粥,已经煮好了。 第27章 火海林霜,千手魔罗(2)   白渊进屋时,屋中的老旧木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米粥,还有一些下粥菜。   桌侧的油纸窗下,墨娘正在铜镜前补妆。   茶米酱醋盐自会让美美的妆花掉。   但她已补好了,所以放下胭脂粉扑,起身道:“无名先生,你慢慢儿吃,妾身一晚上都没去赌场,这会儿快关门了,去看看……”   她是担心白渊吃的不自在,毕竟……他脸上可是戴着一张面具。   她在的话,怎么吃?   所以,墨娘就自己走开了。   白渊侧头看着这位墨帮主远去的身影,然后收回视线,稍稍抬起面具,吃了起来。   ……   ……   之后几日,倒也过的寻常。   平安坊内,墨娘又为白渊寻了些样式古老的小玩意儿,但他却只从中提取出了三点左右的气运,又领悟了十多门“颇为精妙”的武技。   皇子府内,小郡主开始让他每天都比前一天迟上两三炷香时间去长生府,以让一切还维持在原有的框架内。   长生侯府内,无情对于白渊每天越来越晚的来到,神色没任何变化,似乎这位六殿下早来也好,晚来也好,她都不会关心,而只会如同机器人一般,分析着卷宗。   诸葛先生则是整日在书房之中,似乎在应对某个很是棘手的案件。   ……   ……   时间一晃,就到了约定好的去往风雪禁地的日子。   虽说晚了三天,但对白渊而言,也刚刚好。   因为每晚一天,他早起的时间就可以往后拖一点,现在已经又拖到偏中午起床了。   这很好。   ……   午夜。   皓月当空。   小镜湖入口。   岭北黑煞看到走近的熟悉身影,哈哈笑道:“格老子的,你小子今天不会又要去风雪森林里看风景吧?你这钱也太他娘好赚了,咋的,家里干啥生意的?有矿啊?   你小子厚道,上次让你夸赞我们,你后来还真他娘夸了,就冲这点,今儿哪怕是去到三千米后,遇到事情,老子也罩着你!   好教你知道我岭北黑煞的厉害。   不是老子自我夸赞,想当年……”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一旁的肌肉练家子捂住嘴,拉开了。   白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再一看,还是上次那四个,于是道:“有劳了。”   峨眉刺女子对他点点头。   她自不会如岭北黑煞那般混,循着规矩道:“还请客人明言,这次入禁地的目的是什么?放心……无论什么,我们都会保密。”   上次,客人入内坐了一晚上,她当时好奇,事后隐隐有所猜测。   她猜想客人一定是在做某种安全性试探,而这一次……他才会真正的显露出自己的目的。   所以,她还额外带了一些佛门产的小还丹,以及精巧细致的机关暗器,以应付可能的恶斗。   白渊没回答,而是问:“这次,我们要抵达的深度是三千零一米,过了三千米……会否遇到……”   他稍稍顿了顿,吐出三个词:“伐木声,火海幻景,大头蜡人。”   峨眉刺女子愣了下,神色凝重起来,然后道:“只是超过一米的话,可能性很小很小,几乎不可能遇到。   如果真是倒了血霉,遇到了,我们也会优先让客人逃跑。   但若是客人在我们给出提醒后,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还磨磨蹭蹭,想要做其他什么事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们逃了。”   “明白了……”白渊点点头。   峨眉刺女子问:“那客人这次入禁地,到底所为何物?白玉简么?”   其他人入禁地都是为了白玉简,因为白玉简里可能有功法,或是宝物,好坏全凭运气,若是开到个好的,保不准就发达了。   白渊摇摇头,淡淡道:“看风景。”   刷刷刷刷!!   四人齐齐侧目,震惊地看着他。   一看就是为首的峨眉刺女子也是呆了下,愣愣地问道:“上次没看够吗?”   白渊也不编理由去解释,只是平静道:“没。”   峨眉刺女子:???   四名长生楼的转业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当无语。   之后……   一行人轻车熟路,躲过外围的巡视傀儡,进入了风雪森林。   然后,四名转业杀手翻了翻斗篷,雪白的里子顿时翻了朝外,和周围的雪景变得同色。   矮个双刀客从怀里抓出一件白斗篷丢给白渊,使了个眼色。   白渊会意,直接换上。   看来三千米之后,真的完全和三千米之前不一样了,这种“三千零一米”的合同绝对是走了特殊流程。   换完斗篷,五人就好像从这飘雪的大地上消失了。   “擦雪,去味!”峨眉刺女子又道。   五人熟练地操作,继而……峨眉刺女子在前探路,岭北黑煞和矮个双刀客一左一右护住白渊,肌肉横练男在后,如此形成一个“十”字形,向禁地深处快速插去。   期间,五人运气还算不错,只遇到了三两个零星的污染兽。   而这几只污染兽都是被四人以合击之术解决。   在这过程里,白渊也算近距离看清了污染兽。   大抵来说,这就是发了疯、变了异的野兽。   双目血红,睚眦欲裂,嘴角流着涎水,而体型则是远远超过想象里的这野兽的大小。   譬如一只有四五米长的豪猪,尖刺如枪,连石头都可以轻易粉碎,奔跑起来,会带动强烈的轰隆声,好像一坨铁块在不停的上下轰砸地面。   这哪里是豪猪,分明是一辆装甲车。   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长生楼的这四人倒是很麻溜地解决了这污染兽。   白渊注意到,他们出手极快。   最后一下是矮子双刀客的刀飞过一道弧状寒光,劲气附加下的武技,直接撕裂了那污染豪猪的脖子。   飞溅的血液溅落在一旁肌肉横练男的衣角上。   肌肉横练男直接扯下那段衣角,怀里摸了根火折子,快速甩动之间,点火直接烧了那衣角。   他看着这些操作,暗暗记下。   而长生楼的转业杀手自然也不会向他解释为什么这么做。   一段时间后。   峨眉刺女子忽地停了下来,神色变得郑重无比。   其他三人也很严肃。   这么具有仪式感的神态变化,让白渊明白这里……已经到了三千米的尽头。   他抬头,往前看去。   一层平地而起的无形边界,就在三四米外的地方直冲天穹,挡住了五人的去路。   可是……   既然是无形,那么又如何能看到?   答案很简单。   因为,三四米外的天气竟又变化了!!   能想象吗?   外面的世界皓月当空,禁地的世界飞雪连天,而到了这里……只要再往前跨个几步,就又会进入到新的环境里。   那个环境里,没有下雪,夜色静谧,偶尔能听到一些虫豸或是野兽的声音,看起来和普通的山林没多大区别。   可是,那片大地上却飞舞着无穷无尽的雪花斑点,好似是老式箱子电视的厚厚曲面屏上闪过的黑白点儿……   白渊稍稍一想,就发现了雪花斑点的源头。   这源头正是此时禁地里的飞雪。   飞雪被月光照耀,在更深处的落下了影子。   飞雪在不停地飞舞,所以影子也在不停地闪烁,看起来颇有几分鬼片里都没有的那种诡异感。   这时……   峨眉刺女子侧头道:“踏过这边界,就到了三千零一米了,到了之后,我们就在巨石边上落脚,不要动。客人,明白吗?”   白渊点点头。   峨眉刺女子道:“好,现在换回灰衣。” 第28章 火海林霜,千手魔罗(3)   午夜。   ……   禁地,风雪森林。   ……   禁地深度:三千零一米。   ……   夜风从远处吹来,明明柔和而凉爽,可却给人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四名转业杀手静静蛰伏着,一动不动,宛如四尊雕塑,环绕在白渊周围。   杀手这活儿,讲究的就是个耐心,别说蛰伏六个时辰了,就算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动,也得做到。   这是真正杀手的职业道德,总不成藏一会儿就喊苦喊累或是没了耐心,那别当杀手了,回家吃奶去吧。   现在的活儿,对这四名杀手来说,其实是轻松了许多,除了禁地这个地方有些诡异之外,其他的也算是好了。   岭北黑煞右手压剑,正立在一棵古树的阴影里。   树影婆娑,好像一团团沉重的铁云,在雪花斑点的世界里颤摇着,发出刺耳声响。   这里的树都格外粗壮,郁郁葱葱,参天入云,怕都是上了千年还未成精的主。   岭北黑煞虽然说话粗,但做事却不粗。   如今,四人各负责一个方向,而他负责的是西方。   在目光仔细地巡视了一圈儿西边,无有异常后,他收回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巨石后,心底暗暗道:“那名叫无名的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东西?还真就是看风景了?可看风景,哪有把眼睛闭着的?”   他听说过一些强者会通过去往凶险之地,磨砺武技和心性。   但是,他没听过雇人去凶险之地的。   而且……这小子除了高冷一些,怎么看都不像是高手的样子。   哼,装模作样!   岭北黑煞摇摇头,目光转回,继续扫向西边,配合着达到七品后的敏锐五感,感知着远处的情景。   如果一切正常,这里不会发生任何事,只要等到六个时辰一到,他们就可以撤退了。   他心底想着。   视线一遍遍巡视着。   ……   时间慢慢流逝。   转眼就过去了四个时辰。   黎明将至,天色转灰。   ……   忽地……   岭北黑煞身子如触电般,应激地僵直了下。   他倒不是受到了攻击,而是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他死命地挤挤眼。   视线里,没有预兆地突兀地多了一个木头屋子。   这木屋有个院子,院子由一圈高矮不等的栅栏围成。   栅栏里好像还有两方田,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方田里种了菜,一方田则是种了花。   花有七色,被修剪成了一个小花圃。   整个木屋在雪花斑点乱飞的世界里,静静伫立着。   可是……这屋子刚刚还没有。   “咕嘟……”岭北黑煞喉结滚动了下,   然后,他连第二眼都不再看,也不去做任何的后续考证,更没有任何的诸如“万一是一开始看漏了”或者“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之类的侥幸心理。   他极其果断地转身传音道:“逃!!!!”   声如惊雷,于外无声,但却直接在其他三人还有白渊的耳边炸开了。   这是七品气力的简单运用,也是达到七品才能“解锁”的能力。   话音才落,峨眉刺女子迅速扫了眼白渊,看到后者睁开眼,这才如疾风般往“禁地三千米”和“禁地三千零一米”的无形边界快速冲去。   嘭!!!   她忽地只觉身子一软,好像撞到了棉花中,紧接着这棉花又拥有了弹力,将她反弹向后方。   这一刹那,峨眉刺女子只觉心脏骤地狂跳,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双手峨眉刺旋了个银圈儿,握紧在手。   她目光迅速扫动,只见其他四人也和她遭遇了一样的情况,都是纷纷被边界弹了回去。   她顿下脚步,看着除白渊外的三人疯狂地向边界冲去,却又一次次被疯狂地弹回来。   白渊问:“怎么回事?”   峨眉刺女子摇摇头,神色肃穆,目光转向西方。   她也发现那个诡异的木屋了。   而这木屋,之前是没有的。   ……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强烈的恐惧感突兀地涌上心头。   嘭!   嘭嘭!!   嘭嘭嘭!!!   骤然之间,她感到心脏莫名地狂跳起来,恐惧顺着血液往上狂涌,一刹那就占据了她所有的身心脑袋。   怎么回事?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   心脏如失控般,还在加速地跳着。   峨眉刺女子只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双瞳的焦点慢慢涣散,她失去了理智,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慌不择路地往远处跑去。   不只是她,其他三个转业杀手也是一般的状态。   两个眨眼的功夫,空地上就只剩下白渊一人了。   少年静静站立,不知为何,他似是没有受到这恐惧的支配。   狂闪的雪花斑点下,忽地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无数豆子被放入了油锅,在发出或跳或爆、或重或轻的炸响。   火焰,从这片大地上骤地怒腾而起,飞速攀援上一切可以焚烧的物件,顷刻之间,这片静谧的林地已经化作了诡异的火海。   白渊看向那四名在疯狂逃跑的杀手……   他们的瞳孔已经失去了聚焦,变得混乱,   肢体因恐惧的支配,而如无头苍蝇般不协调地乱动着。   他们居然在来回跑,绕来绕去还是在原地,但却浑然不自觉。   忽地,一股自明的感觉从他心头升起。   ——【妙道】为主人服务——   ——遭遇危险——   ——危险程度:三点五星——   ——危险源头:林霜——   ——解决方案:取出林小玉的所有物——   ——您已持有林小玉的发钗,请取出——   白渊从怀里取出步巾,一抖便从中抓出了一个女人的发钗,拿在手中。   自明的信息继续升起:   ——……——   ——危险解除——   白渊抓着发钗,在林间徘徊。   四名杀手依然诡异地、不停地在他面前跑来跑去。   他探查了一小会儿……   忽地感到身后有人。   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那身影小山似的,高约四五米,裹着古老的软甲,抓着把巨斧,身形极其魁梧。   可是,这样魁梧的身形却并没有一具好的身体。   因为……他的身体全部烧焦了,从外看,只是黑漆漆的炭渣,炭渣往上,一直蔓延到脖子,嘴巴,鼻子。   但再往上,却又是人类的肉色皮肤。   那是个方额头,   还有被暗红的血死死粘在一起、竖立着约莫半指之长的簇簇头发,   以及露在外面的两颗怨毒到仿是在从地狱里仰望人间的瞳孔。   白渊脑中闪过念头:这就是林霜了?   这究竟是人是鬼?   忽地,林霜伸出手。   白渊会意,把手中【林小玉的发钗】递了过去。   小山般的烧焦巨人,和戴着铜面具的少年,隔着并不远的空间,彼此相望了一眼。   林霜接过发钗,仔细看着,怨毒的瞳孔竟变得稍稍柔和了下。   他握紧发钗,转身,拖着巨斧,落寞地走向了那有着小院儿的木屋。   随着栅栏打开,和他走入,火海消失了。   原来,这火海只是幻景。   紧接着,木屋也消失了。   啪啪啪啪……   几声响传来。   四个被恐惧支配的杀手晕倒在地。   白渊默默看了一眼那小木屋消失的方向,就在刚刚,他看到那恐怖的林霜眼底闪过了强烈的悲伤。   他仰头,看着漫天的飞雪斑点,若有所思,心底喃喃着吐出两个字:“蜡人……”   这并不是说林霜是蜡人,而是林霜必然和蜡人有关。   随后,他扫了扫地面,挑了一处地方躺下,装作晕了过去。   不过,稍等一会儿,他就会和那四个杀手一起醒过来。   虽然中间被打断,但之前的感悟还在,甚至还能续上之前的那三个半时辰……   白渊静静躺着,继续感悟。   半个时辰后,他听到身侧的杀手传来动静,好像要醒来,便立刻结束了感悟。   诸多自明信息和感悟瞬间升起。   ——您处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四个半时辰,获得气运9点——   ——是否添加储存气运1点?——   ——请确认——   “确认。”   ——气运合计10点——   ——您领悟了【千手魔罗】——   ——该功法已经圆满——   千手魔罗?   白渊感受着此时体内多出来的力量。   “消耗10点气运,那么就是10星武技了……”   他细细感悟,几个刹那后,心底闪过一种BUG感。   这武技所谓的“千手”并不是代称,也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化出足够的手臂之相,最多可化千手。   这是一门可以用到“死”的武技啊……   现在,他只是九品境界,所能化出的额外手臂之相为:2只。   但自然,这样的功法,在使用时,体力的消耗会大幅度加剧。 第29章 金雀山庄,火焰公主(1)   黎明时分,醒来的四名转业杀手和白渊狼狈地逃出了风雪禁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五”人纷纷感到是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一起在死亡边缘走过,所以彼此之间感情也算加深了点。   岭北黑煞对白渊的称谓也从“小子”改成了“兄弟”,然后分道扬镳。   四名转业杀手回去汇报了。   白渊则是轻车熟路地走完流程,回到了皇子府。   他躺在床榻上,   脑海里始终回想着那烧焦的巨人,那藏着悲伤的瞳孔,还有“林霜”“林小玉”的名字……   很显然,禁地是一个天然的感悟环境,在1到3000米就可以感悟到10点气运,而在3000米之后能够感悟的时间显然远远不止10点。   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每晚都去到禁地3000米之后的世界,每晚都可以获得一门10星武技。   可是,没那么容易啊。   他这次是有“林小玉的发钗”,才避过了那烧焦巨人的攻击。   下次呢?   下次他可没有这东西了。   有没有可能获得更多的“林小玉”的东西呢?   林小玉又是谁?和那个巨人是什么关系?   如果查明了一切……   等等!   有没有可能彻底“攻略”了那名为“林霜”的巨人呢?   到时候,风雪森林的禁地第二层不就成了他的后花园了吗?   如此躺着,想着,不觉已经到了中午。   洗漱,   用餐,   接受小郡主的“日常培训”,了解“今日该做事项”,明白“可能存在的突发事件”,并快速做好对应培训。   然后,来到皇子府大厅。   大厅中堂,神龛上,白玉如来端坐青铜香炉前。   他焚香三根,三叩九拜。   拜完了,则根据天人组织的小郡主的要求,开始“早读”,读书内容是佛经。   小郡主曰“只有加深自己的佛道修养,才能以不变应万变,以后即便遇到没有提前演练过的突发事件,也可以自行过关”。   他已经躺平。   值得庆幸的是,天人组织还没有摆出要动用他这颗棋子的样子,听小郡主的语气,似乎短期内,天人组织都不会动他。   天马行空,长线落子,所谋甚大,而等事了,他这样的傀儡十有八九会被解决了……   等等……   有没有可能打个申请,从此正式加入天人组织?   白渊旋即否定了这个主意。   首先,他只是个卢家仆人,一身力量就解释不清。   其次,天人组织……需要的只是他做傀儡。   白渊心底清楚的很。   之后,   他根据小郡主的“剧本”,在午后坐着马车去往长生侯府。   车停。   他站在府前。   门扉自动打开。   他走入后。   门扉又自动关闭,好似有一只无形的眼在看着一切,又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未几……   白渊来到了卷宗迷宫。   迷宫如蜿蜒厚重的大蟒,静静盘绕伏栖。   而无情就是在这大蟒中央的少女。   她好像哪儿都不去,永远会守在这儿。   对于这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热情过后就开始偷懒的六殿下,外院四人原本就不多的好感很快就消失了,嘀咕着“这样的殿下,怕是再过两天根本都不会再来长生府了吧,六殿下根本就没亲近长生府,也不是长生府的人”。   但是,无情没有。   因为无情能看到人心。   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六殿下虽然看似来的越来越晚,有一种“激情消退后,就不想来了”的感觉。   可是,他内心在看卷宗的时候却依然很认真,并没有任何偷懒的迹象。   “他晚到,自有他的道理。”无情心底暗暗想着。   此时……   寂静的午后,阳光安静地洒落,卷宗书架的影子被稳稳地投落在地面,仿是预示着此处的岁月静好,长生府的固若金汤……   时间流逝,书架前,只有师姐和师弟静静翻着卷宗的声音。   偶尔,还有那傀儡沉闷的脚步声和转动声。   无情忽然问:“你对蜡人很感兴趣吗?”   白渊抬头。   无情道:“我看你一直在看有关纵火的卷宗。”   白渊道:“没有,我只是对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好奇而已,本殿下平日都在皇都,见到外面居然还有禁忌这种事,自然觉得有趣。”   “有趣?”无情皱起了眉头,如此凶残,如此暴戾,死者如此痛苦,你居然觉得有趣?!   白渊扯道:“佛门有言,世有六道,我在想这禁忌会不会是从地狱道之类的地方爬出来的,而根本不是什么万古识海。”   无情眉头越发锁起,眸子前浮动着寒气。   白渊看好感度降的差不多了,急忙道:“喂,给我说说有关蜡人的事吧。”   无情没说话,只是静静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那美丽而安静的眸子恢复了平静,然后居然真的开始回答白渊的问题。   “蜡人和许多悬案疑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先说末山县纵火案。   这案件,非常复杂。   凶杀现场是一个摆新婚宴的府邸,而整个府邸连同府中参宴的人都被烧死了。   最新的消息是,无念已经找到凶手了。   而凶手也完全承认是他在新婚宴上下了蒙汗药,使得所有人晕睡过去,然后……他放火烧了整个府邸。   因为这凶手功夫不错,他把周围想要来救火的人都点了穴道,从而使得救援不及时,以至于府邸中人全部烧死。”   白渊静静听着。   无情继续道:“但问题在于这个凶手的动机……因为,他是动机居然是模仿。”   “模仿?”白渊奇道。   无情道:“那凶手因为崇拜一个名叫林小玉的人,所以才模仿她。”   林小玉?   白渊骤地想到那根发钗,又想到那个被烧焦的恐怖巨人——林霜,还想到林霜神色里的落寞。   无情继续道:“林小玉的案件非常复杂,根据卷宗,她是第一起蜡人纵火案的凶手,只不过……案件最终的判决是她的父亲林霜自焚而死,并且卷宗已经完结。   但事实上……   所有人几乎都知道,林小玉才是那一起恶劣纵火案中的凶手,她烧死了很多人,包括她的亲生父亲林霜,还有亲生母亲薛纱。   这样的人本该判以极刑,但最终却全身而退了,如今甚至安然无恙地生活在金雀山庄。   师父的那位鹤家朋友曾经翻案,下了军令状去查她。   结果,那位朋友查下来,却只说了几个字‘林小玉不是凶手,判案未错’。   因为军令状的缘故,他被罢职,然后远离皇都,不知所踪,师父怀疑他被杀了,但无凭无据也没有尸体。   如此,林小玉因为手法缜密,出手歹毒,再加上相貌清纯,而受到不少凶徒的吹捧,甚至在江湖上被称为‘火焰公主’。” 第30章 金雀山庄,火焰公主(2)   “我之前和你说蜡人,是花费了很大代价才得到的名字,其由来……也在金雀山庄。”   “鹤家一名老资历的追风巡捕冒死潜入金雀山庄的后院,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神龛。   神龛上所供奉的并不是我们所知道的儒门大贤,佛陀,道祖,也不是我们皇朝的真龙大帝……   而是,一个诡异笑着的蜡人。   再结合这些纵火案现场那满地的人蜡,基本可以推断出……那个被供奉的蜡人是由不同活人被焚后的人蜡所塑成的。   而这样一个东西,居然在沐浴香火。”   无情的声音很是愤怒。   然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殿下知道人世之凶险了吧,若是知道了,也当……”   白渊淡淡道:“其实无妨。”   “无妨?”无情不解。   白渊道:“善恶轮回,今日之恶,来世必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你们如此作为,其实根本没必要,只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罢了。”   “你觉得不该管?”无情惊奇道。   白渊道:“他杀任他杀,他烧任他烧,再等百年,不过都是枯骨罢了。善恶自有天来报,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佛门要义也不是这个意思!”无情即便再怎么冷漠淡然,听到这话也是一股火就从心底升了起来,她蹙着眉,一双美丽的眼睛瞪大,狠狠盯着他。   白渊微微摇头,一副“红粉骷髅,皆是不可理喻”的样子。   他也没办法,这些台词都是小郡主和他商量着一起琢磨出来的,目的就是在这些时候说出来……因为,这是真正六皇子的语风以及思维角度啊。   而他现在可是六皇子啊。   真傻。   太他妈傻了!   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真想给自己来几刀!   不,是给六皇子补几刀!   白渊心底默默吐槽。   要是大学选修课的老师知道自己把知识用在这等地方,会不会气的吐血?   然而,他心底虽然在吐槽,表面上的神色却是云淡风轻。   他与轮椅上的无情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良久,   无情转过头,继续翻阅卷宗,不再理他。   ……   ……   当晚,深夜。   诸葛先生揉了揉眉心,从书房走出,忙碌了一天,他却也不进食,或者说……他已经不需要进食了。   暗色的卷宗书架被连枝烛火照明,刷刷地起落。   无情返回休息的时候,所有卷宗书架都会“沉”入地下。   她收起最后一卷卷宗,闭目思索了下,把卷宗缓缓放回。   刷!!   最后一个书架也沉入地下。   开合的地面缝隙里隐约可见旋动的齿轮,滚转的金属链,还有在明灭的烛光下反射出一波波黯淡的金属鳞光。   她做完这些,   诸葛先生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无情啊,我听说你小师弟这几日来的越来越晚,也越来越不用心,你怎么看?”   无情沉默了下,转身恭敬道了声:“参见老师。”   然后才道:“我认为并无此事,六殿下虽然来的晚,但看卷宗很认真,听我说话时也很认真,他有在思索,感悟,甚至……分析。   而听到那些恶事时,他心底会生出愤怒,听到那些可怜人的事情时,他心底会流露出同情……”   “哦?”   诸葛先生露出笑容,轻抚了下长须道,“为何你的话,和别人眼里看到的完全不同呢?”   无情道:“或许是因为六殿下本就表里不一。”   诸葛先生笑道:“你是说他骨子里很认真很善良,但表面上却装的那般荒唐不羁?”   无情看着远处,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我看的到他的心……   好多次,他心里的情绪和他口中的话完全不一致。   这也是好多次他明明说了触怒我的话,我却没有真正生气的原因。   老师……要告诉皇上吗?”   诸葛先生沉吟了下,摇摇头道:“此事,你知我知,其他任何人都瞒着,包括无相无念。”   “是,老师。”无情回应道。   诸葛先生喃喃道:“我与皇上乃是君臣关系。   皇上所托付老夫的事是好好教导这个孩子,让他成才,而不是监视这个孩子以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心底所想。   我与你小师弟乃是师徒关系。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师者,当为弟子庇护,师者,当去成全而非束缚,当去引导而非禁止。   无论那孩子怎么想,在他对我行拜师礼的那一刻,他在我眼里,已与你和无相无念一样了。”   无情默然地听着。   她擅长分析,公事公办的对话,却不擅长表露感情。   诸葛先生又道:“你呀,也别用六殿下寒碜他了,把他当师弟吧。”   良久。   无情开口回应道:“明白了,老师,我会把他当师弟。”   诸葛先生抚须而笑,微微点头。   ……   ……   另一边。   白渊有了之前两次进入禁地的经验,便开始尝试自行进入了。   长生楼视为珍宝的“绕过巡查傀儡”的路线,他根本无需去管。   他只要站到视野开阔的高处,然后动用镜法连续瞬移,就可以进去了。   但进入禁地容易,想要在禁地感悟却很难,因为……少了帮手,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感悟。   不过,今晚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感悟,而是为了测试。   两个时辰后,   他完成了测试。   确定了两点。   第一,没有持有“林小玉的物件”,果然无法进入禁地深处3000米之后,在他尝试进入时,妙道就会给出危险警告。   第二,长生楼除了“绕过巡查傀儡”的路线外,显然还拥有一种独特的遮蔽气味的方法,而不仅仅是之前的“滚雪去味”。   他尝试了许多次,无论怎么滚雪,都会很快被周围的污染兽发现,然后被追杀……   这边结束后,   他又返回了平安坊。   墨娘很来事地继续为他搜集古老的玩意儿,但他稍稍试了试,都不是什么太有用的东西。   随后,他向墨娘要了一副黑市才买得到的详细地图就回到了屋中。   略作研究后,他眼睛一亮。   “金雀山庄……在……末山县后的末山之中,   而末山居然还在死亡边界之内。那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去?”   “若是破解开林霜的谜,会否可以直接攻略那恐怖的巨人?”   “即便无法破开谜,那去获得几件林小玉的东西也不错。”   有着【妙道】的危险警示,再加上镜法,那么……至少可以试试。   白渊心底有了决断:   去金雀山庄吧…… 第31章 金雀山庄,火焰公主(3)   数日后。   四月了。   黄昏里,桃花新开,点缀着这白墙黑瓦的小县城,让这片靠着末山的边角县城总算有了几分生机,好像回光返照一般。   小县城在末山下,自然就是才发生了“婚宴灭门惨案”的末山县。   残阳如血,铺照着县中正气阁的巡捕房。   巡捕房前后堂之间的天井中……   无相正在看夕阳。   这位可是龟家第一人诸葛先生的“三位徒弟”之一。   不,或许现在是“四位徒弟之一了”。   无相,是个有着两撇很漂亮胡子的男人,漂亮的如同多了两片眉毛,会随着说话或是笑容而左右动着,这样的男人自然会很容易让人多看几眼。   别人看他胡子修剪的这么精致,自然也会觉得他是个活的很精致的男人。   但那就错了。   无相,他的生活并不精致,反倒是嗜酒如命,哪怕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他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葫芦里装着用几乎所有俸禄买来的昂贵美酒,每一滴都被视若性命。   这般不懂得生活,不懂得规划,且散发着酒气的男人总是让女人不喜,让女人觉得跟着他完全是自己找罪受。   然而,前者再加后者,却呈现出一种矛盾的魅力。   再配上他那种洒脱的气质,总能吸引到女人。   再不济,总能让女人多看几眼。   可是,但那又错了。   大错特错。   因为,无相生来就有一种特殊的本事:被人忽略。   只要他不出手,只要周围有人,那么……他总会被人忽略,即便有人扫过了他,却也会莫名其妙地扫过去,事后再想,却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   这种令自己“模糊”的能力,或许就是“无相”这两个字的来历。   恰如懂得“读心”而拥有“无情”之名的那个少女。   此时……   “末山县婚宴纵火案”了结了,无念也返回长生府了。   但除了知道“这凶手是林小玉的模仿者之外”,其他一无所获。   无相总有一种阴霾笼罩,未曾散去的感觉。   这让他有些压抑。   但也有不压抑的事,那就是……无念带来消息,说他多了个小师弟。   无相听到这话,本能地就想着早早回去,好好和这师弟喝几杯,只要把师弟喝到趴下了,保准师弟会把各种糗事全部说出来,到时候他也会把他的糗事说出来。   他看似嗜酒,浪荡,但心底的血却热得很。   师门就是他的家门,师兄弟就是他的家人。   多个师弟,就像是多个家人,实在是一件让他开心的不得了、值得浮三百大白的事。   可是,师弟居然是当今的六皇子。   那位以荒唐著称的皇子。   那位为了六根清净,居然离家出走,跑到深山老林去祭拜白玉如来的皇子。   除此之外,这皇子也算是不学无术了,不说其他,就是武学连九品都没入,这是何其惫懒?   所以,无相初听到这消息是错愕了下。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   无所谓,回去该喝还是喝,在外他敬小师弟为六殿下,在内小师弟就得陪他这个大师兄喝酒。   这两边,得分开。   诸多思绪闪过,他拍了拍酒葫芦道:“美酒啊美酒,今天就不喝你了,晚上还要继续梳理案件……我总觉得,这案没结束。”   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转身走入后堂。   夕阳的色泽逐渐黯淡,夜幕拉起。   月从东升,明黄而没有半点阴影的月亮逐渐占据了中天,普照大地。   烛火光照,案几前,无相托腮仔细想着每一个环节。   忽地,他神色一动,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无相摇摇头。   “又出事了。”   果然,一个普通捕快推门而入,喘着气道:“无相大人,犯……犯人跑……跑了。”   “哪个犯人?”无相的瞌睡劲全没了,即便在深夜,他双瞳也很明亮。   这个普通捕快他认识,身份算是此县大牢的狱卒长。   普通捕快焦急道:“那个纵火案的犯人,兄弟们应该是都被下了迷药……”   纵火案犯人,就是那个“婚宴灭门惨案”的犯人。   其罪当以酷刑而与菜市口诛杀。   可现在,却逃了?   无相霍然起身。   守牢是他龟家的任务,此时明明他这个诸葛先生的大弟子还坐镇此处,居然还让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逃了?   无相身形一动,速度如电般一闪就到了报信的普通捕快面前。   “张嘴。”   普通捕快:??   “张嘴!”   普通捕快不明所以,但还是张开了嘴。   “哈气。”无相道。   普通捕快顺从地哈出一口气。   无相顿时闻到了迷药的味道,这药不是江湖里寻常的秘药,而像是异域那边一种名为“鸦魔玉”的特殊致幻植物调配而出的,无色,味香,但溶于水后却无味,极其难防,而之后却会显出一种奇特的淡淡鲜味。   异域大多是皇朝的属国,就算有些不臣服的,也是极其边缘的小国。   而皇朝明令禁止这种“鸦魔玉”的进口。   无相拍了拍那普通捕快,问:“这件事,还对其他人说了么?”   那普通捕快道:“我一醒就觉得大事不妙,再看看所有兄弟都睡着,急忙用冷水泼醒他们,然后……然后第一时间赶到您这边来汇报了。”   他也知道事情严重,手臂都有点打颤。   无相道:“别紧张,你先回大牢,通知其他值夜狱卒,这件事没有我的许可,不许跟任何人说,否则治你的罪!”   普通捕快没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明白!我不会和别人说。”   无相点点头,身形一闪,掠上屋顶,然后恍如腾云驾雾般往远处掠去。   他轻功极其高超,速度极快……   只是小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大牢。   门开着,所有狱卒都有些惶恐,看到无相到来,纷纷恭敬道:“无相大人!”   无相道:“都回自己位置,今夜守好了,别再出事。”   “是!大人!”狱卒们纷纷回到原位。   无相瞥了一眼,在诸多狱卒里发现一个年轻狱卒,于是招招手道:“你来说说情况。”   那年轻狱卒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跑来。   无相一边观察着大狱里的蛛丝马迹,一边听着这年轻狱卒说话。   他说的话,和现场的迹象完全吻合。   而这年轻狱卒对于清醒的最后记忆,应该在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   无相沉吟着,不知在想什么。   忽地,那年轻狱卒激动道:“他肯定是被末山上的那个妖女派人救走了!他就是在模仿那个妖女作案,说是那个妖女的信徒也不为过……末山就在这小县城后面,不是那妖女才怪了!”   无相眸光转动。   他对末山县周围的所有道路,以及这些道路即将抵达的目的地了如指掌,现在他正在快速地利用排除法进行筛选。   但不得不说,无论怎么排除,这还真就是只有去往末山的方向最可能,也只有那位被称为“火焰公主”的女人最有动机。   他想了想,忽道:“张嘴哈气。”   年轻狱卒愣了下,但很快配合了。   很快,无相确认这边所有的狱卒都曾经喝下过那特殊的迷药,至于是什么时候添加入水壶的这个又值得细查。   不管如何,他先去追追看,毕竟才半个时辰……   如果追不到,回来再从“迷药”这根线开始调查。   “在我回来前,现场不许乱动一点,否则治罪!”   “是,大人!”众狱卒立刻回应。   有几个强壮狱卒到:“大人,您要去哪儿?我们随您一起吧……”   无相摆摆手道:“不用,你们太慢了。”   说罢,他闪身几乎是“飞”出了大牢的铁门。   目标:金雀山庄! 第32章 瞬间燃尽氧气的黑蜡烛   黑色的山道,错综复杂,在朦胧月光里起起伏伏,好似一条条奇诡细长的脉络,终又通到中央的那一条路。   那一条通往金雀山庄的路。   这条路扭曲而波折,如怪物长舌,在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无相无论从那条路走,最终还是会走到这条路上。   就如他知晓那死刑犯无论如何逃,最终还是会逃到这条路上一般。   嗖嗖~~   他如一道无声无息,没有人可以察觉的疾风,在山道上快速卷过。   ……   另一边……   却又有一道身影,完全不遵循路道,而是在山峰的阴影之间闪烁。   这道身影根本没有任何踏步的动作,而是从一个空间瞬间挪移到另一个空间。   他的身形似永远静止,又似永远在运动。   这是白渊。   此时的他正戴着铜面具,裹着灰斗篷。   斗篷的边裾中藏着一把长剑。   白渊来时,也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功课。   他通过平安坊还有长生府,不仅知道了此处的地形,还得知了不少关于那位“火焰公主”的传闻。   越是知道,白渊越是好奇。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魔教山庄嘛……”   “林小玉,女魔头,杀人放火,触犯王法,却还能逍遥法外,另外还有一群凶徒,在外模仿她……”   “但是……发钗的描述却为何是蕴藏了强烈思念和一段故事?这其中必有隐情……”   白渊对真相没什么兴趣,对伸张正义也是仅限于“会支持正义,但不会为之拼命”的地步。   支持,是因为他穿越前好歹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不存在说穿越了就肆意妄为,有了【妙道】的帮助,就把心底的道德和良知全部喂狗吃了。   不会拼命,是因为……这东西关他鸟事,能帮则帮,不能帮就不帮,绝不可能为此拼命就是了。   他要的只是攻略那位烧焦的巨人,从而能够随意进出禁地,以获得更好的感悟环境。   刷……   一座孤崖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身形。   那身形稍作感知,然后从巨石后探出身形,从怀里摸出墨娘赠予的“千里眼”,看了起来。   明月照大地,山道亮银如一条白蛇。   这山道是末山通往金雀山庄的唯一山道。   “第三天了……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白渊喃喃着。   是的。   这是他第三天来这里了。   他并没有直接进入金雀山庄,而是格外谨慎,每次都只往前推进一段距离,进行观察,同时利用【妙道】从多个角度进行危险测试,继而在地图上标注出可能的危险范围。   三天时间,他已经标注了不少危险之处。   此时,他准备继续度过一个勘测的夜晚,待到时机成熟了,他才会进入金雀山庄。   “这可不是游戏,只有一条命啊……”他时刻提醒着自己。   诸多思绪闪过,   就在这时,   他忽地伏下身体。   瞳孔里,映照出路道上一道怪异的身影。   那身影不仅姿势怪异,就连行为也怪异。   正常人在这种山道上必然是赶路。   但那身影……居然躺下了。   他躺下后,似乎取出了什么放在身边,然后就一动不动了,好像是个死人一样。   显然,他没有注意到在这主山道一畔的高崖上还有一道身影正在俯瞰着一切。   这场景,在月光下显得极其诡异。   “他在干什么?”白渊眯着眼,在高处看着路道。   ……   ……   另一边,   无相在山道上飞掠。   他身法极高,如御风而行。   他身形隐蔽,除非他自己现身,否则在这种黑夜里没有人能看到他。   嗖~~~   风景飞退。   而他忽地缓下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路道中央竟一个躺着身影。   那身影穿着死囚服,虽然看不清相貌,但很容易形成“这就是逃脱的死囚犯”的印象。   无相皱了皱眉,两条眉毛般的胡子也一耸一耸地动了起来。   “是埋伏吗?”他心底自言自语地问。   可即便是埋伏,他却又不得不去查看。   这是阳谋。   他本就是追人而来,如今看到了人,却连上去看的勇气都没有,这岂不是笑话?   无相右手压剑,左手抓着酒葫芦,如一头弓腰的猎豹,一瞬间洗去了平日里那般浪荡的浪子形象,双目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观察着远处。   “地形开阔,无有遮蔽,即便有人埋伏,也会埋伏的很远。两边山峰距离主道较远,即便射击暗器,即便准度极高,我只要全神贯注,也几乎不可能被射中。   那还有什么?   毒烟毒雾?   这等开阔地带,怕是用不起来吧?   假装晕倒,待到去查看,反手攻击?   真当我是新人么?”   无相眯眼,思索着,判断着假如是埋伏,他会被怎么伏击。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做出了决断:去看看!   ……   ……   高处,白渊正低头看着。   他显然也看到了无相。   他虽然不认识无相,但认得出正气阁龟家的外衣,还有无相那很有特色的两撇眉毛般的胡子,以及腰间的一个酒葫芦。   可以说……   正气阁配着酒葫芦查案,且如此长相的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无相。   再加上无相就在附近的末山县查案,白渊几乎能断定这就是那位大师兄了。   所以……   他一瞬间也绷紧了身体,眯眼静静观看起来。   ……   ……   嗖!   无相身形一闪,如电光般贴着阴影激射而出,数步就踏完了近百丈距离,出现在了倒地的死囚身侧。   但是,   就在他掠来的一刹那……   死囚似是同步一般,忽地动了动手,五指里变戏法般抓出了一个火折子,点向身侧。   死囚身侧,是一根蜡烛。   蜡遇火燃……   瞬间点明。   明光里,显出一根半截拇指粗细的诡异黑色蜡烛。   无相看到火光时,他距离火光还有一段距离。   他不明用意,但本能地决定提前应对。   于是,他左手拇指一挑。   葫芦的酒塞子弹起。   而后,他抓着葫芦痛饮了一口美酒。   紧接着,又发出一声声“噗噗噗”。   随着这声响,一滴滴酒从他嘴中喷出。   不!   是射出。   每一滴酒都藏着强大的气力,破空呼啸着发出尖锐的嘶鸣。   飞花摘叶亦可伤人,那么……美酒岂不是也可伤人?   不仅可以伤人,还能杀人。   因为这一滴滴酒,此时已经变得如同子弹。   而无相的嘴,已经变得如同机关枪的枪口。   子弹倾泻而下,直接覆笼了不远处的黑蜡烛,还有死囚犯。   下一刹那……   黑蜡烛的火焰瞬间熄灭了。   但是……   无相却愣了下,因为火并非被他的“酒弹”射灭的,而是在才点燃的那一刹那,就瞬间熄灭了。   无相愣了下,满眼问号。   紧接着,他的酒水子弹全部射击在了那死囚犯的四肢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嘭”的声音,还有那死囚犯的痛呼声。   电光火石之间,无相又往前冲出了数丈。   而这一刻,他开始察觉到一股诡异到极致的感觉。   是的。   他突然窒息了,好像忽地置身在了水底一般,所吸的每一口气都无法给他以“呼吸”的感觉。   怎么回事?   无相只觉心口发闷,越来越闷!   趁着之前那口气还在,他急忙一点地面,欲要折返。   但就在他折返的时候,那地面上的死囚犯却忽地爆发出了一股奇力,直接弹射而起,面色狰狞,回光返照般地狠狠抱向无相的腿,想要拖住他。   无相认出这死囚犯,果是“末山县婚宴纵火案”的凶手,他出腿如鞭,一甩之间,抽开了那死囚犯,同时利用反弹的力量,往后激射而去。   茫茫夜色里,他来如电光,退如返燕,速度快而巧。   但就在这时,远处山道的尽头,正走来一个斗笠人。   那斗笠人挡在了无相的身后的道路上。   路很宽。   可当这斗笠人出现的一刹那,似乎就已经无路可走了。   无相心底暗暗叫苦。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所处的这片区域里空气好像变质了,每一次呼吸都只会产生强烈的窒息感。   他知道,这一定和那根黑蜡烛有关。   但知道也没用。   因为,他面对着那斗笠人。   对方既然是瞄着他的来的,这斗笠人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弱,而此时……他却很弱。   劲道刚尽,且一口气都要灭掉。   无论他实力如何,在他出现在那斗笠人面前的时候,他都是强弩之末,连自身实力的一两成都不可能发挥出来。   踏!!   无相强忍着越来越强的窒息感,足尖一踏地面,再度完成了一次折转,同时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哑光的灰色小筒。   这是无情师妹为他准备的暗器。   想到无情师妹,他就忍不住想到那位还未谋面的小师弟。   无相心底暗暗叹息。   今晚,不知还能不能走出这峡谷了。   若是走不出,小师弟怕是永远见不到了……   小师弟虽是皇子,但那么荒唐,那么弱小,可惜……自己无法和他喝酒了,此是一大遗憾。 第33章 天下剑道若十斗,这一剑已得三分   哒……   哒哒……   斗笠人手握一把玉色长尺,身形在夜风里好像飘着的幽灵,其速迅疾,其形飘忽,忽东忽西,却在极快地冲向无相。   无相因为窒息的缘故,心头压抑极了。   他回头观察着那斗笠人,却发现后者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心底更是疑惑无比。   难道这个世界忽地剥夺了自己呼吸到空气的权力?   还是说……这个斗笠人不需要呼吸?   电光火石之间,他不再细想。   因为斗笠人已经靠近他了。   尺光藏劲酝气,在斗笠人腰间忽地旋出一条银色月弧,   锋利如金属花开,   而月弧才显,就如化作实质之气,   破尺而出,直刺无相。   尺未至,气已至。   弧光起晕,朦朦胧胧,令人目眩。   而破体的尺气,则后发先至,超脱了尺本身的长度,直接斩向他。   尺气内敛,根本未曾穷尽,似乎隐隐蕴藏着后手。   无相愣了下,他见多识广,已认出这尺法是……云浪七重量天尺。   这是一个熟人的尺法。   熟人名叫歌舒云,是诸葛先生的朋友,也是当年翻案“火焰公主”案件,最后却得出一切正常,然后被罢了官,再然后就不知所踪的那一位曾经的鹤家捕头。   无相知道这攻击的凶险。   尺出七重,气亦有七重,当你挡下第一重攻击的时候,后面六重更强的攻击会如浪潮攀叠般源源不断地攻来,此谓“七重”。   且因为劲气和武技的契合,尺气凝固,即便穿过了很长距离,却依然不散,此谓“量天”,说的就是攻击距离远。   显然,这是一门攻击强大、且攻击距离颇远的七星武技。   而歌舒云已将这门武技修炼到了巅峰,并且寻到了对应的技力加固,技气附加功法,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自信满满地发下军令状,翻案“火焰公主”一案。   是的。   每一门武技都有最适合这个武技的八品功法和七品功法,但星级越高的武技,这样的后续功法也越是难以寻找和获得。   而一个能拥有七星功法,以及对应八品七品功法传承的存在已经可以开宗立派了。   歌舒云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为七品七星巅峰之境,而且还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捕头。   无相瞳孔骤然紧缩。   虽说武器和武技对上了,但他无法完全确认这就是歌舒云,因为歌舒云嫉恶如仇,绝对没有可能来对付自己。   刹那里,他思绪如电,但却依然于半空灵敏地回身,按向了那灰色哑光小筒,同时往后甩射。   无相此时仅剩的小半口气,这点气只能让他撤离,却无法再让他做出任何攻击。   事实上,他在激烈运动和无法呼吸的局面下,还能如此敏锐和果决地接连做出反应,已是极其不易了。   随着他的按动……   哑光小筒筒口如花开般,瞬间露出个黑幽幽的孔洞。   紧接着,孔洞里“嗖嗖嗖嗖”地闪出一道道极细极难察觉的寒芒,寒芒如横穿天地的雨流,全部落在斗笠人身上。   斗笠人没躲过。   所有的寒芒穿过了他的身体,透背而出,扎出了一个个小孔……   无情制造的暗器自然是强大无比,劲力极强。   更何况,这些针的尖头还附着着强力的麻药。   可想而知,这等情况,斗笠人体内定有不少器官甚至骨头被射穿了。   任何人在这等情况下,都不可能维持原本的攻击,甚至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但,斗笠人虽被射穿了,却没有因而停缓脚步,也没有被打断攻势。   好像那许多暗器射穿的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无相见此情形,心底轻叹声:吾命休矣……   他胸腔里的那一口气只剩几丝了……此时的他别说反击,就连逃脱都是问题。   一阵阵强烈的窒息感里……   明月高悬,照在无相的脸上。   两条眉毛,两条胡子无奈地耸了耸,一副“我居然要死在这儿,可惜壶中美酒还没喝光”的表情。   浪子,终究是浪子。   死前的“本性”还是不移。   忽地……   难以形容这一瞬间的突兀。   一个人,在这种根本本就是瞬间的时间里,忽然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位置。   他抓着往后回旋,正高速后退的无相。   无相眼珠子只来得及转过几度角,余光只来得及撇过来人是个灰衣铜面人。   时间放慢了,定格了。   凶戾的尺光穿来。   但光,只落在残影上。   斩空了。   无相只觉自己被那灰衣铜面人抓着,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往后飞退。   他对自己的身法一向很自信,可是和这个神秘的灰衣铜面人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燕雀见鸿鹄。   嘭!   嗖!   尺气落空,地面尘埃溅起,随之而来的气流如贴地轰击的炮弹直接引发了一轮密集爆炸。   爆声七响,地亦七震!   无相却已远离了那爆炸,然后不知为何,发现竟也可以呼吸了。   逃得一命,是个人都会大喜。   无相没大喜,他体内的最后一丝空气已经被榨干了,此时拼了命的呼吸,然后才对着灰衣铜面人,抱拳感激道:“正气阁无相,多谢前辈!”   白渊得到他的确认,心底暗暗舒了口气,看来没救错人。   于是,他看着这位大师兄,嘶哑着声音淡淡道:“无妨。”   他两个字才说出口,无相神色就古怪了起来,他能听出这“前辈”虽然在压着声音,但声音其实是年轻的。   外人听不出来,但他这种正气阁龟家神捕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娘的……   不是前辈。   叫错了。   无相补了句:“多谢恩人相助,待我先去擒下那人,再和恩人唠叨。”   说罢,他大笑一声,向着斗笠人扑去,两人瞬间打在了一起。   白渊静静看着,不得不说大师兄的实力真的不弱,这武技配合上劲气,杀伤力完全是翻了不知多少倍。   这个世界的七品武者完全可以当得上“人形火力碉堡”的称号。   无论那斗笠人的玉尺,还是大师兄的剑与酒,都泼洒出漫天如有实质的剑光尺影。   让他尤其印象深刻的还是大师兄的嘴。   真就是机关枪了呗……   近距离,随心所欲的扫射,甚至伴有子弹射出枪膛的呼啸声。   这真的不是机器人吗?   而即便如此,那斗笠人却也能挥舞玉尺,从容地挡下。   白渊觉得自己如果易地而处,无论是在无相的位置,还是在斗笠人的位置,怕是都会死。   虽说心底在默默吐槽,但他却在认真的观察着。   现在的他,观察力可远远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穿越者,而是身怀两门十星武技,并且达到了圆满境界的妖孽。   以圆满的十星武技观之,其他武技都如慢动作一般,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去观察,那么……那些武技完全是破绽百出。   而就在这时……   黑云遮月。   前后道路上又走来两道幽幽的影子。   那影子好似是从地狱里走出一样,双手垂拱,遮于长袖,一前一后向着激战的中央走来。   忽地,一阵狂风吹过,其中一道身影的大袖被掀开了点,露出手上抓着的黑色蜡烛。   白渊和无相都看到了黑色蜡烛。   无相瞬间明白自己刚刚无法呼吸必然和这黑色蜡烛被点燃有关。   白渊也看出黑色蜡烛有诡异。   “恩人,你我末山县汇合!”一道传音飘来。   无相想逃就逃,此地埋伏重重,已不宜久留。   斗笠人的攻击虽然强过他,但是他的速度斗笠人却远远赶不上,而恩公的速度……斗笠人就更别想跟上了,这也是他放心大胆说出这句话的原因。   于是,他身子一旋,剑气和尺气如两波浪潮,疯狂地撞击一处,然后接着反弹之力,便要瞬间离去。   哪知他才一动,那斗笠人的玉尺竟直接投掷了出去,使得他不得不运劲格挡。   而斗笠人在他格挡的功夫里,接回了反弹的玉尺,又欺身压下。   很显然,这斗笠人不是想击败无相,而是在拖延时间。   无相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郁。   那两根黑色蜡烛一定有问题。   而就在这时……   空气仿是凝固了。   时间仿是定格了。   连月光都仿是冻结了。   无相心有所感,眸光转动,看向恩公的方向。   那个方向……   他看到了一幕难以想象的画面。   可这画面的构图却很简单,只不过是那站在月下的灰衣铜面人拔出了剑。   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到哪怕连未曾入门的人都会的动作,却在那个男人手中呈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魔力。   妖!   妖极!   妖异之极!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角度,每一种散发出来的气场,都散发着浓烈的妖诡的气息。   并非那是妖。   而是那把剑……太妖了。   可剑只是普普通通的剑。   那是什么?   无相很快醒悟,那是剑法。   是这近乎于道的剑法赋予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剑以强烈的妖诡之感。   这又是什么剑法?   无相简直难以想象,他看过许许多多的强者厮杀,看过技艺的妙到毫巅,看过酣畅淋漓的厮杀,看过你死我活的死斗,甚至看过修士移山倒海的强大力量,但是……他从未看过这等剑法。   精妙已难以形容。   完美亦难以穷其一分。   那把剑出鞘的刹那,一切都冻结了,然后那把剑又回入鞘中,一切又开始了运动。   空气仿是恢复了。   时间仿是恢复了。   月光仿是解冻了。   而灰衣铜面人,却已不在原地,而是在远方。   他的剑和他的人,完成了一次旅行。   这旅行,却是斗笠人的生与死。   嘭!!!!   斗笠人的人头飞射向天穹,于半空骨碌碌地旋转着。   无相仰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瞳孔,以及一张熟悉的面容。   这正是歌舒云。   无相瞳孔紧缩……   这敌人的身份得到确认固然让他震惊,但更震惊的却是那灰衣铜面人的一剑……   天下剑道若十斗,这一剑已得三分。 第34章 寂寞如雪,剑中妖魔   啪嗒。   歌舒云的人头落地,血液四射,滚红了黄土。   两边围来的黑影看到这突变的情况,纷纷愣了下,然后手捧黑烛迅速逃跑。   然而,他们都在白渊的视线里,又怎么可能退的了?   嗖!   嗖!   无相只见那灰衣铜面人身形在原地动了动,然后峡谷前后的黑影就都不动了。   夜风吹过,两道身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眉间一点血,缓缓溢出。   “恩公……”无相震惊地看向那灰衣铜面人。   他刚刚即便盯着看,也没看到这剑客是如何出手的。   而待到再看时,这剑客已是吹去了剑尖的血。   剑已回鞘。   剑妖,不可挡!   剑速,不可知!   一念往返。   如神似魔。   一袭灰衣,站立在冷月霜星之下,孤影茕立,说不出的寂寞,说不出的孤独。   这一幅画面宛如定格,烙印在无相脑海中。   好强……   太强了……   强到不能理解的强……   即便老师也无法使出这般精妙的武技吧?   还有速度,这是道家传说之中的缩地成寸么?还是儒门的逝者如斯?不是佛门……佛门没有这种速度的武技!至于其他已经淹没在岁月长河里的各色杂家,或有可能,但却难以分辨……   不对,难道是修士?   可修士并不会使用这种明显是武道的功法……   而且,修士都忙于在洞天福地修行,怎可能自毁修行,来到俗世?   无相默默想着,心底的震撼宛如绕梁余韵,难以散去。   然而,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位戴着铜面的小师弟自己也颇为震撼。   白渊暗暗舒了口气。   呼……成功了……   无相看他出剑即秒杀,但事实上,他完全是讨巧了。   对付歌舒云,他首先是观察了半天对方的路数,利用武技层面的碾压寻到了对方绝对的破绽,然后又趁着歌舒云在全力对付无相,从背后进行了偷袭。   试问这样的歌舒云,怎么可能抵抗的了【镜法】加【剑者,诡道也】?   对付那两道黑影,是因为黑影本身实力不强。   他对自己目前的定位很清晰。   一个刺客。   而绝非一个正面交锋的战士。   而【镜法】拥有一个更可怕的特性。   那就是他的影子和他动作幅度一致,也能攻击,也能杀戮。   他是一剑斩去哥舒云的头颅后,才和影子兑换了位置。   然后,他如法炮制,斩杀了另两个逃跑的人。   那两人即便有底牌也没用。   对于白渊来说,这算是第一次真正的实战了。   他虽说从未杀戮过,但在这种诡异危险的异界,也知道不能留手。   打蛇不死反被咬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所以这算是第一次开荤了。   此时……   他仰起头,平复着杀人之后的激荡心情。   但这神色衬着冷月,落在无相眼里,却显出一种难言的高冷,仿如高峰之巅的雪,寂寞而孤独。   无相努力在脑海里搜了搜,试图搜出眼前之人的信息,却发现是徒劳。   或许……   这是一位武道臻至巅峰,而在准备着进入修士境界的前辈吧?   拥有这样武技的人若是进入修士了,那会是何等的光景?   当然,无相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想到面前的剑客是他小师弟,而且还……只有九品。   ……   “感谢恩公!”   未几,无相回过神来,深深一拜,然后道,“今日若非恩公相救,无相怕是要横尸此处了……”   他稍微犹豫了下,继续道:“我看恩公在此,当也是为了金雀山庄一事。   恩公若是不嫌弃,不妨随我返回末山县正气阁,我正气阁中消息灵通,恩公当也是能够信息更为通达。”   白渊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景。   他虽说杀戮都是秒杀,但对于对方的实力还有诡异莫测的手段还是很戒备的,如果接受大师兄的邀请,那么至少会多一个保障,而若是他觉得这保障成为束缚了,再离开便是。   于是,他淡淡道了声:“可。”   无相越发觉着高冷,但恩公这等实力,实在有高冷的资格。   他只是想到刚刚那恐怖的速度,以及那惊艳绝伦的一剑,便觉着心底犹然震撼不已。   无相唇边的“眉毛”翘了翘,笑道:“无相想请教一下恩公大名,不知可否……”   他话音还未落下。   依然是简短的的声音传来。   “无名。”   无名?   无相愣了愣,笑道:“真是好亲切的名字。”   说完似乎觉得有些“阿谀”之嫌,便爽朗地解释道:“恩公有所不知,我师门四人,我名为无相,二师妹名为无情,三师弟名为无念,四师弟……四师弟名白渊……”   “咳咳……所以,听到恩公的名字格外亲切。”   白渊本着加固人设的想法,冷冷道:“是皇家那个荒唐子么?”   无相尬笑了下。   小师弟真是臭名远扬啊,连这等强者都听过他的名号。   ……   ……   随后,无相处理了下现场,取回证物,同时埋葬了哥舒云。   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曾经嫉恶如仇的捕头会叛变,而这也越发证明了金雀山庄的诡异和凶险。   然后,无相则是交给了白渊一个正气阁的小型令牌,这东西算是“临时出入证”,按流程是需要进行“资质评测”,然后再申请的,但无相这样的人却有些特权。   若是平常时候,他自不可能轻易给出。   但现在,却并非平常。   无相敏锐地察觉了对方挑选的时机。   他师门四人之中,论武力,最强的乃是三师弟无念,而无念刚刚离开,处于返回皇都的半道上,说不得还会被半道的案件引开。   后续增援无法跟上,可以说……现在的末山县就是一座孤城。   而他,必须守住这孤城。   倘若他也不顾一切,抽身离去,一定会发生大事。   在见识过这未知敌方的能耐后,他有些不自信,所以才将“临时出入证”交给白渊,希望这位神秘强大的剑客能够帮他守一波县城。   这些事,他并未隐瞒,而是全然地与白渊说清楚了。   “无名先生,事情就是这样的……但我觉得,此事定和金雀山庄有关。先生如果是为金雀山庄而来,不妨与我一同,以逸待劳,自可看到层层真相剥开,而水落石出。”   “你准备怎么做?”白渊淡淡问。   无相道:“如今,敌寇竟敢劫狱,又设下这等埋伏伏击我,定是有所谋划,甚至在县城之中有着内应。   他们虽然袭击我不成,但并不知道我有没有受伤。   我准备将计就计,假装受了重伤,以逸待劳,然后再顺藤摸瓜,化被动为主动。   若是敌寇真地再来攻击,那就完全可以确定我正气阁里有内应。”   白渊点点头道:“白天我需离去,三更天才会返回。”   无相两撇胡子静了静,然后真诚地感激道:“恩公能来,我已感激不尽。”   ……   两人返回末山县后……   天很快要亮了。   白渊离去。   无相送别,然后返回正气阁的密室。   一个奇异的人头大小的鸽子傀儡正立在密室中。   他走近鸽子傀儡,拍了拍它的脑袋。   鸽子傀儡发出古怪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为您传音。”   无相想了想道:“无相汇报,时间,庭景1021年四月六日卯时,地点,末山县正气阁密室。   昨日申时末山县婚宴纵火案凶徒越狱逃跑,逃脱手段为迷晕狱卒,所用秘药为异域特产魔鸦玉。   我于子时在去往金雀山庄的主山道发现纵火案凶徒,随后遭遇伏击。   伏击者有前鹤家捕头歌舒云,以及数名普通武者,对战时其持有黑色蜡烛,疑似能让人无法呼吸到空气,待证实。   我本已经落败,几近身陨,却被一剑客所救。   该剑客自称无名,其人寂寞如雪,其剑技……”   无相想了想,道:“实乃剑中妖魔,我平生所仅见。   其剑出……极妖,剑速如光,我甚至无法看到他是如何出剑,如何杀人的……”   说着,他沉吟了下,道:“请求支援。”   然后,他拍了拍鸽子傀儡的脑袋,这傀儡双眼明亮,闪烁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绿光。   无相从密室的小冰窖里取出一块猪肉,送到这鸽子嘴边。   鸽子傀儡竟然张开嘴,开始机械地进食这猪肉,待到吃完,双眼的绿光才沉寂下来。   于此同时。   长生侯府,诸葛先生的书房里,传来“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   “消息来啦~~消息来啦~~”   傀儡的声音在黑暗里重复着,回荡着。 第35章 小间曲   卯时。   一处未知的黑暗区域里,正进行着对话。   “行动失败了……无相逃回去了。   三根圣烛,一个蜡像,再加上伏击,居然还让他逃了!   真是该死!该死啊!”愤怒的男人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好像没有杀死无相,他就会特别特别痛苦。   他和无相有仇么?   当然没有。   只因这是神谕。   神让他们去做事,他们却失败了。   这怎能不失望,不痛苦?   而他所说的“圣烛”,指的就是黑色蜡烛。   那蜡烛只有在信奉者的手上,才会绽放出奇异的效果——瞬间燃尽一片区域的氧气,让人无法呼吸,但信奉者却不会受到影响。   另一个女人声音带着某种优雅和扭曲,问:“哥舒云呢?”   “他被砍头后,又被埋了,因为三名教徒都死了,他陷入了混乱,但如今已经被重新带回来了,头也装回去了。”那个愤怒的男人声音压着暴怒道。   是的。   蜡像,就是哥舒云。   或者说……哥舒云是诸多蜡像之一。   “哦?他是怎么失败的?   根据我们早先的推算,无相最引以为豪的隐藏能力会因他的主动出手而失效。   继而,他会处于圣烛的窒息区域里。   然后,再加上哥舒云的七重量天的尺气攻击……那就是死局,他怎么可能逃出来呀?   难道……他最初没有出手?   没有进入到窒息区域?   再或者,他实力大进,斩杀了哥舒云?”   女声带上了某种阴冷的轻佻。   男人沉默不语。   女人冷冷道:“现在就去查,查清楚了晚上动手,一个落单的无相都杀不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神谕都完成不了,怎么能够去说自己是信奉那位无上的信徒?   又怎么配得上这个‘信徒’的‘信’字?   查!查!查!!~~”   她冷冷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怪异。   不远处,笼中的金雀如是感同身受,一同引吭,发出尖锐的高歌,如幕间激昂的曲调。   ……   ……   “咕咕咕~~”   “咕咕咕咕~~”   长生侯府。   黑暗的书房中,傀儡的声音还在响着。   忽然,一抹火光点亮了黑暗,连枝烛火亮起,印出诸葛先生的脸庞。   他拍了拍那大鸽子傀儡的头,紧接着……   大鸽子张嘴,其中传来无相的声音。   ——无相汇报,时间,庭景1021年四月六日卯时,地点,末山县正气阁密室——   ……   诸葛先生静静听完,皱起了眉头。   两件事。   第一,是关于伏击。   第二,是关于无名。   无相是他的大弟子,而这位大弟子见多识广,已经极少会去赞扬别人,虽说平时看起来一副浪子模样,但在汇报的时候会用一种极度客观的语气去汇报。   但现在,他居然用了“实乃剑中妖魔,我平生所仅见”这样的词去评价那位无名。   这样的评价,首先说明了那位无名乃是武者,而不是修士。   否则,大弟子会直接说明。   “那么……当得起剑中妖魔之名的武者……”诸葛先生陷入了沉思。   他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几个名字:   西京店红衣娘,风雷一片,电光相逐,唯见紫电不见剑。   兰陵老人,七星妖剑,奔跃挥霍,时而直进,时而圆转,一人即阵布北斗。   阴姬圣女,水中慢剑,剑气腾张,宛如水母,初时不觉,待觉察却见万千剑来,一命呜呼。   ……   ……   南国世子,宵练剑气,剑无影无光,杀人无形,死者甚至需过一时三刻,方才自知已死。   这些人无不是武道之中的剑之妖魔,也是被刺客们奉为传说的人物。   但这些人却无一和这位大弟子所描述的人相似。   无名,会是谁?   一个寂寞如雪的剑客。   一个剑出如妖的剑客。   一个能让无相都看不明白如何杀人的剑客。   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他切回思路。   开始想增援的事。   “皇都看似平静,实则我却无法离开,如果离开了……很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好的事。无念正在返程途中,之前的一次性传音道具已经使用完毕,现在无法联系上。   那……让鹤家去帮忙吧。   毕竟,这本是他们的职责范围,再加上哥舒云本也是他们的人。”   说到哥舒云,诸葛先生眼中闪过某种落寞。   当初要不是他察觉了金雀山庄案的反常,这位故人又如何会下军令状去调查?结果却是落得如此下场。   哥舒云是信任他啊……   他没辜负这份信任,因为金雀山庄确实有问题。   但是,他却间接地害死了这位故人。   诸葛先生长叹一口气。   ……   ……   清晨降临,   天光照耀着闹市逐渐腾腾的烟火气,   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四方城门的铁甲禁军也打开了城门,迎接早前等待着进城的商车。   是的。   四方城门的守卫都隶属于一个名为“铁甲禁军”的组织,而“铁甲禁军”直属于皇帝,外人想要通过贿赂城门卫兵入城,或者勾结城门卫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西方城,皇子府中。   白渊还在想着昨晚的事。   大师兄还叫他今晚一起去“守城”,这肯定会遇到凶险。   他不过是个还在发育中的九品武者,去不去?守不守?   虽然如此想,但他纯属吐槽。   金雀山庄是他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如今看来,金雀山庄牵涉甚大,他若是直接一头扎进去,保不准有去无回,如今能够借用正气阁的力量,也算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而大师兄,是那种很爽朗很正派却又有些放荡不羁的男子,这样的人……其实挺适合做朋友的。   毕竟,除了金雀山庄,除了大师兄本身,他觉得长生侯府也挺好。   那就……去吧。   白渊在侍女焚香和太监小福子的服侍下,一边用餐,一边想着这些事。   吃完后,则来到庭院。   庭院中,   长腿的小郡主今天换了套“皮肤”。   她身穿紫色紧身猎装,前凸后翘的身形被勾勒而出,曼妙清甜。   鹅蛋脸儿上满是元气的光泽,淡淡的少女香仿如新绽花儿的芳香。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身体却藏着一颗阴暗的背叛的心灵。   小郡主感到脚步声,出声道,“你过来。   今天开始,我们练习射术。   四月十七日是春狩节,皇家需要去往田猎场进行狩猎,组织需要你在这场狩猎里至少猎到三件猎物,野兔之类的就可以,不需要狩猎凶猛野兽。   过去的你,连田猎都不参加,如今……当需要稍稍改一下你在外人眼里的形象。   你可以不名列前茅,但你需要去做。”   说罢,她小嘴儿努了努,一旁的石桌上正放着一套猎装,冷冷的声音道:“换衣服!”   白渊瞥了她一眼。   小郡主毫无避嫌的打算。   白渊又咳嗽了下。   小郡主皱眉道:“快换!”   白渊看着这个道德败坏,残杀青梅竹马,效忠天人组织谋划不轨,满嘴谎言,戴着面具,还随身带着能够随时去死的毒药的恶毒女人,应道:“行。”   然后,他开始脱衣服。   小郡主看着他脱衣服。   白渊忍不住皱眉了。   虽然是爷们,但也不至于会被女人看着换衣服还舒服吧?   我都不看你换衣服,你凭什么看我换?   小郡主心思七窍玲珑,如是看穿了他所想,冷冷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成为你的正妻,你我换衣不避嫌,最好都提早适应这一点。   现在只是你我单独相处,即便有问题也不会被人识破,等到以后所见之人多了,所去场所多了,你现在的表现就是破绽。”   白渊愣了下,然后不再说话了。   假婚?想多了……   等他能够突破死亡边界了,就直接离开这暗潮中心。 第36章 孤城   春日艳阳,照耀的皇家庭院如染上了光辉,错落有致的奇花异草都焕发了别样的活力。   身穿玄色猎衣的少年正缓缓拉弓。   他拉的很小心,很仔细。   生怕无意之间动用“千手魔罗”等精巧类武技中的技巧。   这些武技都已刻入了他骨子里,他完全可以信手拈来。   虽然未曾练过射艺,但凭借那等精妙手法,他完全可以无师自通,只需稍稍拉几下弓弦,试射几次,便能够每一箭都命中靶心。   这就是高等武技对于低层次技艺的一种“碾压”。   登高望远,自是一目了然,也是一念可通。   但是,他现在只是傀儡,之前只是江南卢家的一个小仆人,怎么可能会这些?   所以,   白渊很小心。   他必须精准地踩中错误的点,如此才能显得正常。   他双手抖个不停。   然后终于拉开了弓弦。   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的羽箭胡乱松开。   箭矢离弦,飞射而出。   哚!   一箭命中靶心!   白渊:???   这都能中?   一发入魂已经成为本能了,这都改不掉了么?   他觑眼看向小郡主。   小郡主也觑眼看着他,覆盖冰霜的双瞳上,冰霜有些微融化,似乎也在说“咦,你这都能射中?”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白渊继续拈起下一根箭矢,准备乱射一通,能够一发命中简直是耻辱。   “等等。”   小郡主忽地喊了声,然后走过来,靠在他身后,毫不避嫌地紧贴着他的后背,然后双手从后绕过,右手抓着他的右手,左手抓着他的左手,然后缓缓地拉开了箭。   “左肩对准靶位,双脚与肩同宽,然后集中精神……   左臂下沉,肘内旋,左手虎口推弓……   用力点在双肩双臂,而不在双手,意念放空,以双手瞄准箭靶。   只有基本功正确了,才能够随意发挥。你刚刚只是侥幸射中,做不得数。”   她认真地说着这些,给这位小仆人以指导。   似乎白渊在田猎里能够表现的稍微好一点点,她也会沾光。   “松手。”   她捏了捏白渊的手腕。   白渊松开。   嗖~~~   哚!   箭矢再度命中靶心。   小郡主道:“就这么练,练习一整天吧,长生府今天就别去了,晚上我让焚香煮些好吃的给你,也会用上好的药膏给你敷手化瘀,不必担心。”   说罢,她又默默站开。   白渊用余光撇了撇她,发现这恶毒的女人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着天。   她在看什么?   天上有云。   云外有海洋般的星辰。   人总会去看自己渴求却又得不到的东西。   求不得,本又是人间诸苦之一。   “为了家族。”小郡主心底默默道。   ……   ……   此时……   长生侯府。   玲儿敲响了诸葛先生的房门。   她遵从诸葛先生的吩咐已去鹤家正式递交了有关“末山县纵火案”的最新消息。   之所以不说“金雀山庄案”,是因为不少人对这个案子讳莫如深,且当初的捕头歌舒云就是因为翻案而丢了官,甚至身死。   当然,正气阁里的人并不是害怕这个,正义的捕快还是有的,但这么久都无法解决的事,他们也实在没有信心再去查探,除非有人牵头,那么……他们也是愿意配合的,除此之外,他们各自手头都有自己的案子。   皇都总部的捕头和捕快大多是需要到处出差的。   房门打开。   诸葛先生一袭青衣,正在思索着什么。   “玲儿来了啊,鹤家怎么说?”   “启禀先生,鹤家会派出捕头赵碧山,还有追风巡捕华青青前去协助调查,这两人很快就会出动。   除此之外,鹤家还会去联通虎家,让虎家出手,毕竟此案既然能够伏杀无相捕头,那么……贼寇之凶狠已经需要被重视。”   三家之中,龟家守,鹤家追,虎家出手。   由此可见,某种程度上,虎家的实力是最强的,有他们出手,确实让人更放心。   “虎家不会出手的。”诸葛先生摇摇头。   “但鹤家能派出这两人,已经足够了……我相信无相能够解决此事,至少能够拔出更大的萝卜来。”   玲儿露出不解之色。   为什么虎家不会出手?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   诸葛先生又问:“什么时候到?”   问完,他自己笑了笑,喃喃道:“糊涂了糊涂了,两人脚速再快,也得到明早了。”   他眸子里露出些微的担忧之色,然后再度看向案几上的卷宗。   见诸葛先生又在思索案情,玲儿行了行礼,退下了。   ……   ……   另一边。   未知的黑暗区域里。   金雀在这茫茫的阴影里婉转饶滑地尖鸣着,发出古怪的似笑非笑的歌声。   而歌声笼罩的区域里,有两道身影一站一坐着。   “查到了,今天凌晨无相不是单独回去的,有一个裹着灰色斗篷、戴着铜面的剑客和他一起返回。想必哥舒云的失败就和这个剑客有关了。   真是该死,竟敢干扰神谕的执行!   他必须得死!   一定得死!!   他死后还得制成蜡像,用他的力量来洗清生前的罪恶,以得到神的宽恕。   啊~~~神啊。”   男人的声音忽而愤怒,忽而虔诚,他双手朝天,向着这区域尽头一个漆黑神龛跪拜,长叩。   神龛上有一尊小小的、模糊的、诡异的、咧嘴笑着的神像。   那神像,是蜡制。   而且是由诸多被痛苦烧死于火中之人的人蜡所制,可谓是每一点都蕴藏着强烈的怨念。   这男人那近乎于“哀嚎”的声音忽地顿了下,然后阴阴道:“不过,无相受伤了,他故意装作没受伤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如同小丑一般,已经被看破了。   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今晚可以动手。   我建议派遣两尊蜡像,再让教徒持四根圣烛前去,届时四方包围……   管他什么剑客,什么无相,都得死!必须得死!   他们都必须被制成新的蜡像!   然后用力量来洗清生前的罪孽!!”   男人声音越来越快,近如咆哮着。   “两尊蜡像,一个生时是‘邪相公’纪牙,一个生时名‘魔煞刀’罗邦。   这两人都是七品六星的武者,虽然稍逊歌舒云一筹,但生前却并不比哥舒云弱,只因为他们的剑法刀法皆是诡异莫测,邪气盎然,近乎于妖。   有这样的两人,再配合上圣烛,足以在今晚,绞杀无相和那位剑客。”   那女子沉吟良久,缓缓道:“让哥舒云掠阵。”   “明白!!有哥舒云在,那就更稳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今晚之后,我们就又会拥有两尊新的蜡像了,哈哈哈哈!!”   癫狂之声,在静室里四处回荡,刺耳无比。   窗外,彤云一阵稠密,沉甸甸地压在天边。   晚来,天欲雨。   雨幕,罩孤城。 第37章 攻防   雨。   小雨。   四月七日。   牛毛花针般的雨,在三更天里随风飘零。   白墙黑瓦的小镇上,家家户户闭了门。   无相坐在屋檐下,雨水顺着漆黑的瓦片一滴滴坠落成断线的珠子,在地面坑坑洼洼的坑塘里溅出渺小的涟漪。   他已经做好安排。   这安排就是没有安排。   若是身边有内应,他还去调动县兵或是捕快,那只能是打草惊蛇,让蛇惊觉而不会再来。   他隐隐感到这与金雀山庄有关,而只有引蛇出洞了,他才能看到更多。   “为何,生命总是这么的无奈,无常……”无相或是想到了歌舒云,或是想起了其他什么,而发出感慨。   他仰头无奈一笑,抓着葫芦饮酒,看似随意,但他的精神却集中无比,随时准备出手或闪躲。   取证回来的黑色蜡烛他已查过,除了能知道蜡烛是由人蜡制作,其他的就不知了,即便他点燃了,黑色蜡烛也没有呈现出异样。   师门的增援情报也来了,鹤家的捕头赵碧山,追风巡捕华青青明早就会抵达,后续增援也会相继抵达,这也意味着如果对方要杀自己,今晚就是最好时机。   对方以为他受了重伤,但其实他没有,这就是最大优势。   只是不知道那位无名恩公会否如约而至了。   无相低头,神色微笑着,两撇小胡子上还沾着酒水,轻轻呢喃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念着诗,庭院里的桃花正被风吹雨打,他忽地想起了小透。   小透是个瘦弱的女人,她总爱穿宽大的衣服,以遮蔽她的瘦弱。   她是个捕头……   也是他曾经搭档过许多次的师姐。   但小透却离奇地消失在了“白影奇案”里,再未归来,生死无踪。   “捕快这一行就是如此,走着走着,总会有些熟人突然就不见了……”无相心底暗暗叹息,显然歌舒云的事让他忍不住挖出了埋葬已久的记忆。   “我若是当年的歌舒云,我可敢立下军令状去翻案呢?”   他自问。   却又自答。   “当然敢!”   寂静之夜,大战之前,人就容易胡思乱想,他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诡异的敲门声传来。   咚咚咚~~   咚咚咚~~~   这声音,如战火点燃了夜色。   无相精神一振,身形立刻绷紧。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响,似乎如果没有人回应,那敲门声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无相没有回应,他身形闪动之间已经藏入了一边木柱后的阴影里。   忽地,两道黑糊糊的影子从门外往院里抛来。   啪嗒!!   骨碌碌……   无相从阴影里看去,只见是两颗人头。   正气阁的捕快帽还系在人头上,显然是两个值勤的捕快,红灯笼里照出两双死不瞑目的瞳孔……   一股强烈的愤怒忽地狠狠刺入了无相心中。   “我已经支开捕快,让他们在远处值勤……   他们根本不会也不该被卷入你们的刺杀中……   他们不会妨碍到你们。   战场在这儿,你们冲我来就是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在正气阁的阁门之前击杀捕快,王法何在?敬畏何在?!!”   虽说第二句话是废话,但无相却忍不住在心底吼了出来。   一瞬间,他的怒意就被点燃了。   “这些捕快都是有家人的!他们吃官家饭,为的也是养家糊口!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儿子的父亲,是妻子的夫君,是一家人的依靠!!”   他拳头捏紧,双瞳布满血丝,静静盯着雨夜里庭院中的两颗人头。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诡异无比。   无相忽地明白了。   对方这是足够谨慎了。   是在逼他开门。   他若不开门,对方就会继续杀人,丢进更多的人头。   无相眯了眯眼,主动扬声道:“谁?”   咚咚咚~~   咚咚咚~~~   无人回答,只有敲门声在继续。   无相知道自己不可以去门,因为开门就如之前触碰尸体一般,或许会瞬间进入到无法呼吸的境地,再被加以伏击,那就更糟糕了。   他思索如电,却终究无法再装下去,只能运用劲气从远处拍开门。   但如此一来,他假装受伤的信息就会暴露了。   但这些凶徒,用人命勒索,他不得不妥协。   无相抬手一挥,半空雨丝如化大手,飞扑而出,直接拍开了门。   门扉倒地,雨汽烟尘里,走出一道裹着全身灰斗篷、脸颊也藏在帽兜里的身影,   那身影往前走动,斗篷的篷裾遮到靴子,彻彻底底地包裹了身影,让人联想到某种邪异教派的教徒。   这教徒双手微缩,平直,隐于袖中,好像捧着什么一样。   忽地……   他袖子翻开,露出一双苍白如蜡的手,展开的双手上则是捧着一根蜡烛。   黑色的蜡烛。   蜡烛于雨夜里,突兀地冒腾起了火光。   无相看到这教徒的刹那,已直接出手了,一袖子藏着劲气的风雨划破十多丈空间,笔直地扇了出去。   但火光还是升腾起来了。   忽起忽灭!   紧接着,一个斗笠人闪到灰衣教徒身前,周身劲气轰然而开,化作气罩挡开无相远远一击。   旋即,那斗笠人发出“嘻嘻嘻”的诡异男人笑声。   忽飘忽摇地快速冲向无相,其手抓一柄细剑于身后,气质邪异,姿态邪异,便是这出剑的起手式也极其邪异。   就在火光点燃的刹那,无相心底有生出了强烈的古怪感。   窒息。   如同溺水般的强烈窒息覆笼而来。   他知那黑色蜡烛有古怪,也不停留,   足尖一点,平地而起,飞入屋檐上,往后飞退。   但站到高处,借着这小县雨夜里的红灯笼光芒,他才看清了此时正气阁的东南西北四个门前,竟然各有一名灰衣教徒。   而四根黑色的诡异蜡烛,在确认他就在屋内的时候,竟是同时点燃了。   这一瞬间,四个无形的小型区域交叠融合,化作一个笼罩整个小县正气阁的大型区域。   无相虽然无法证实黑色蜡烛有什么用,但也隐隐猜到了。   这蜡烛,能够瞬间燃尽一个小区域空气之中能让人呼吸的气体。   如今的四根蜡烛,直接使得这区域成为了窒息之域。   而似乎……   那些诡异的灰衣教徒,还有斗笠人不受到窒息的影响。   无相心底暗暗苦笑。   今日之凶险,真是远超想象。   但破案,不正是在腥风血雨里打滚么?   正气阁的捕快,至少得对得起“正气”两字!   他心中热血激荡,身形如疾掠长空的大鹰,骤地折射,提着这口气往远飞去。   只要离开了区域,那么……这窒息之域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同时,他也确认了正气阁里绝对有内应,否则……对方不会清楚的知道他所在的位置。   嗖!!   嗖!!   无相提着这口气在跑。   他身后,那负手抓着细剑的诡笑斗笠男人却紧随不舍。   而就在这时……无相忽地心头一凛。   因为……   他发现下一个落脚的屋顶,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形高瘦的斗笠人。   那高瘦斗笠人看到他的时候就拔出了刀。   刀,开三道扭曲的血槽,起手呈现出一种邪异的魔感,劲气激荡,让人不得不挡。   但若是一挡,就会被身后细剑诡笑男人追上。   前后夹击,无可躲避。   而他的这一口气根本无法支撑多久……   无相思绪如电,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在一个没有空气、无法呼吸到氧气的窒息区域里交锋,便是有千般手段,也施展不开。   他忍不住想,如果无名恩公在这里,该多好。   这念头才闪过……   突兀到令任何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就出现了。   一道身影忽的出现在了他身侧,忽的拉住了他后背的衣服,忽的又远去,如一道穿破黑夜的电光,瞬间落在了数里之外的街道上。   无相一侧头,看到了熟悉的铜面具。   他这心底满满的都是惊喜。   “恩公!第二次,你救我第二次了!”   无相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激动地笑道。   他正要继续说什么,   但白渊已用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冷冷道:“人,你对付。”   说罢,他一瞬间又消失在了无相眼前,继而闪现在了这末山县的一处高阁的最顶层。   雨夜,孤影,居高,俯瞰全局。   他是刺客……   只有九品。   自然不会去正面硬刚七品的对手。   所以,他要寻找到一个不错的位置,如同阴影里婆娑而行的死神,等待着致命收割,去恩赐那些仿徨人间的生者以解脱。 第38章 夜雨中的四臂魔神   无相在能够正常呼吸后,身形顿时恢复了绝对的灵活。   再加上有那位神出鬼没的无名恩公掠阵,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几息的功夫,两个斗笠人已经向他扑来。   另外四名灰衣人则手捧黑色蜡烛,在大街小巷的阴影里快速行走,似乎想要重新包围无相,继而点燃蜡烛,制造出窒息空间。   无相也知道他们的意图,便以一敌二,边打边退,往开阔的地带掠去,以免误伤百姓。   无相的剑技只算普通,但他的腿和酒却是双绝。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越战越心惊。   因为他竟处于被压制的阶段,步步惊心,这两人的剑技刀技都很是邪诡。   ……   高阁之上……   白渊静站在黑暗之中。   他境界未达七品,所以感知能力无法扩张到很远处,此时只能在黑暗里取出“千里眼”去观看战况。   无相和那两名斗笠人的激斗很激烈,   劲气纵横,裂风碎雨,   中心爆发出连连炸响恍如春雷,而四周则是不停拍打翻滚的气浪。   气浪余波卷着雨水,一大泼一大泼地往外溅射,而但凡被这雨水拍打到的树木都是拦腰断折,被这雨水蹭到的岩石都是蛛网裂痕重重而显!   这样的激烈程度,他根本无法插手。   因为,他根本无法抵挡七品力量的攻击。   所以,他静静等着,观察着那两名斗笠人的武技破绽。   就在他等待时,另一边的高阁上,竟然也有一名斗笠人在观察。   雨水落在他斗笠边沿,一丝一丝垂落,而斗笠里藏着的脸庞赫然是歌舒云。   此时的哥舒云,完好无恙,断头也被接回去了,似又从地狱里爬了回来。   白渊抓着千里眼,很快扫到了哥舒云。   而一直在默默观察的哥舒云也刚好扫到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   ……   短暂的沉寂后,   哥舒云身形忽地闪动,在这孤县的黑瓦房顶上如狩猎的暴怒狂兽,飞速向他扑来,   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近了十多丈距离,人还未知,滚滚的杀气却已扑面而来。   白渊毕竟是和平年代穿越过来的,自然没有这种脑袋挂在裤腰口的亡命之徒的气魄。   若不是尸山血海里打过滚的,哪里有这等煞气?   而没有经历过无数死亡洗礼的人,在面对这等煞气时,十有八九会被震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十成武技怕是只能发挥个两三分。   然而,对方有煞气,他也有对策。   白渊看着那狂扑而来的斗笠人,心底暗道:就当打游戏了!!   说起游戏,他也是一把好手啊。   这种法子是穿越者专属,   果然,他旋即冷静了下来。   “不会瞬间位移的人,没有资格追上我!”   他心底暗暗吐槽,然后不慌不忙,左手五指,往下按动。   刷!   他脚下的虚空顿时呈现一名虚无的明镜,与之对称的高阁一楼亦是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倒影。   刷!!   一刹那,他取代了倒影,进入了这高阁的一楼。   高阁早就打烊,楼中并无人。   哥舒云看到人突然消失,愣了愣,旋即发出一声狂怒的低吼,继而又开始四处游走,试图找到那剑客。   白渊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继续利用镜法,瞬移到一个高阁的顶层。   然后,他手指抵着油纸窗,推开一条缝,抓出“千里眼”,继续往外观察起来。   ……   沙……   沙沙沙……   巷道阴影里,四名灰衣人手捧黑烛,迅速移动,已经快完成对无相的包围了。   正常来说,这四人是很安全的,因为无相被缠着,高处还有哥舒云在守护,这四人本身也是极度擅长隐匿的那种。   这样的罗网之下,根本不存在太大危机。   可是……   这儿有白渊在。   白渊扫到他们的一瞬间,心底就有了分析。   “之前大师兄说的窒息空间,应该就是这些人捧着的黑蜡烛搞出来的……”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唔……这种有着万古识海的异界,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不管如何,灭了他们就可以了。”   杀这等只会点蜡烛的存在,白渊简直如抬手砍瓜,快捷方便。   他目光瞥到四人里的一人。   镜法,残像显,残像挥剑。   一人倒地,额后咕嘟咕嘟地冒着血。   他在高阁黑暗的顶楼四处奔跑,观察着那四人,很快又见一人。   镜法,挥剑。   这一人又不明不白地死去,倒在血泊中。   他如法炮制,在几个呼吸的功夫里,先把外围的三名灰衣人给斩杀了。   在面对第四个的时候,   他稍稍犹豫了下。   “不如留个活口来盘问?”   但他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万一对方再搞出幺蛾子呢?这又不是碾压局……算了,谨慎为妙,谨防翻盘。”   镜法,挥剑。   第四名灰衣人,瞬间倒地,卒!   一旁掠阵的哥舒云如果有感情,那简直会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每一次都是他才想动,灰衣人就死了。   他想动了四次,灰衣人就死了四次。   四人倒地,帽兜掀开,露出皮包骨头的蜡面,深陷的瞳孔里还带着某种邪恶的狂热。   ……   而就在灰衣人全灭的时候,一幕古怪的场景出现了。   无论是哥舒云,还是另外两名斗笠人好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身形猛地僵硬住了。   无相不知怎么回事,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套七星武技的腿法,糅杂劲气,狂暴踢出,接连踢在那两名斗笠人胸口。   嘭!   嘭!   两人胸口顿时下陷,往后仰倒。   而就在这时,又不知为何,僵硬的两人突然又似“重新连线”一样,在倒地的刹那,双手一拍地面,旋身再度扑来。   一把细剑,诡异妖邪。   一把血刀,魔气盎然。   细剑,血刀构织成一道毫无间断的绝杀之网,向无相攻去!   无相虽然心底古怪,但他早存了小心。   见到明明被自己打得胸口都下凹的两人,竟似没事人般瞬间反击,他也不慌不忙。   一口美酒倒灌入口,   一口酒雾,宛如铺天盖地的子弹,直接和细剑,血刀构织的绝杀之网撞击在了一起。   细密连绵的交锋响声里,无相逮着机会,腿出连环,直接扫向左边那拿细剑的斗笠人。   嘭!   一脚踹实,却又如一脚踹入了泥沼里。   不!   那是一种奇异的蜡感。   紧接着,无相感到脚下一股妖邪的劲气反击而来,这劲气竟是黏住了他的脚。   另一边,那血刀也砍破了酒幕,携带着翻滚的魔气,重重斩下。   无相手中长剑直接迎去。   刀剑撞击,竟又粘在了一起。   一时间,三人竟然进入了某种“拼劲气”的状态,而如是凝固在半空般,呈现出某种斜斜的叠罗汉姿态。   白渊也通过“千里眼”看到了这一幕。   他等的就是这一幕。   “这个时代的七品居然还能动用这种类似拼内力的方式?”   他暗暗吐槽。   但是,   他心底虽在吐槽,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因为现在就是他出手的时机。   无人的黑暗里,平平无奇的剑绽放出妖异到刺目的光华。   一瞬间,就连这小小阁楼里的桌椅窗门都扭曲了起来,虚空里仿是一切真实都变幻成了幻影,而这些幻影都在如同雪花般簌簌而动。   剑者,   诡道也。   十星武技。   圆满。   时间宛如凝固了。   春雨宛如冻结了。   只有那一把剑在出鞘。   哧……   但在看到“三人静止时”要出手的,并不止白渊一个。   高处的歌舒云也抓着这时机,出尺了。   云棉七重量天尺。   七重劲气随着他的突然冲刺直接向无相攻去,这一击落实,无相必死!   但是……   在白渊拔剑的时候,一切在他眼中如是静止了。   此时的局面,很复杂。   救人?   救不了。   因为无相和另两人粘在一起。   那就只有先杀人。   而无论杀哪一个,僵局都不会被打破,因为无相依然会被被另一人牵制住,旋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半空扑来的歌舒云。   围魏救赵?   不行。   他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正面面对哥舒云。   哥舒云的劲气会瞬间击伤他。   当然,他还不知道这是“死而复生”的哥舒云。   电光火石之间,白渊的思绪亦如闪电。   方法只有一个。   “千手……魔罗。”   随着宛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吟唱,白渊的背后骤然生出了两条手臂之相,这两条手臂完全复制了他的左右两臂,以及……剑。   哧~~~~~   哧~~~~~   两把妖剑,在四只手里拔出。   紧接着,划破了空间。   无相瞪大眼。   恍似四臂的魔神骤然降临,两把惊艳妖异的剑光闪过。   难言这一刹那的光华!   而,两颗斗笠人的头颅已同时飞起……   与这样的剑,这样的攻击比起来,这两个斗笠人的武技根本没有资格用“诡邪莫名”或是“魔气盎然”去评价,这仿是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仿是在日月之前炫耀萤火之辉,可笑无比。   刹那里,   无相只觉两边粘着他的气力骤松,他飞速地往边上完成了一次挪移,而堪堪躲开了天空歌舒云必杀的一击。   无论是他,还是歌舒云都忍不住侧目撇去。   那灰衣铜面的剑客,却已不在原地,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高处的屋檐边角,静如一尊古老的神魔雕塑。   四臂犹在,双剑斜垂。   春雨方始恢复了流转。   而剑尖两滴红血,随刃流下,滴落。   此情此景,魔幻无比,令人神魂震骇,难以言语!!! 第39章 蜡像   山县。   午夜,春雨。   画面短暂凝固后,哥舒云忽地一旋玉尺,斩出道重重叠浪般的尺气,逼退无相,然后持尺防护,目光不时往高处那静站着的神秘剑客撇去。   那剑客高高在上,邪诡莫测,如一座镇压于空的大山,给他极大的压力。   无相看着这玉尺,又看着这熟悉的功法,愣了下,心底生出一种毛毛的感觉。   “哥舒云?!!”   他忽地质问出这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   但那斗笠人没有回答,只是在雨幕里静立着。   无相神色微动,瞄准破绽,忽地欺身而上,一阵抢攻和斗笠人打在了一起。   两三回合后,他一脚踹出,从斜下方往上宛如冲天炮般狠狠擦过斗笠人的脸颊。   哧~~~   嘭!!   斗笠往后倒飞而出,落在湿漉漉的砖瓦道上,而红灯笼光泽里,显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不是哥舒云又是谁?!!   无相喉结滚动了下。   一股阴冷的寒气从他脚跟直窜脑门。   一个他亲眼看着被砍了头的人,居然复活了?!   一个他亲手埋入土中的人竟然从土里爬出来,并且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还没完,他的三观紧接着又被颠覆了。   因为,之前被无名恩公斩首的两名斗笠人忽地双手蠕动,紧接着握住掉在一边的头颅,往脖子上按了过去。   而就在脖子和身子相连的刹那,一股诡异的蜡油从内里涌出,使得身体和脖子重新连在了一起。   之前看着不觉古怪,此时却觉着……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一尊诡异的蜡像!   无相只看的一阵恶寒。   但下一刹那……哥舒云和两名斗笠人却不再停留,而是转身就跑。   无相反应迅速,身形旋转,双腿连环在雨幕里踢出一道近乎真空的轨迹,往最近的那名高瘦斗笠人踢去。   那高瘦斗笠人竟是不挡不防,任由他一脚踹中。   咔咔……   脊骨碎裂声传来。   然而……   高瘦斗笠人好像没受到影响般,继续奔逃。   是的。   它们连断头都能重新组上,何况断骨?   不知为何,无相忽地想起了刚刚那人头和身体重组时浮现的蜡。   他神色冷静,如是福至心灵般,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在奔跑的时候则是甩燃了火折子,继而重又往那高瘦斗笠人扑去。   几个来回后……   火折子落在了高瘦斗笠人身上,竟是烧了起来。   高瘦斗笠人想要脱去衣裤,却被无相拦着。   紧接着……   那斗笠人在火海里熊熊燃烧起来,全身一重重的液态蜡流淌而出,如是剥开外皮,继而露出了内里一具尸体。   尸体保存完好,如是新死……   这诡异的一幕,极具冲击性。   无相一抬头,他还想再追另两人。   但那两人却是分开跑的,在他和高瘦斗笠人纠缠时,早已消失在县外的黑暗里了。   无相又看了一眼远处。   他有些好奇无名恩公为何没有出手阻拦三人逃跑,但仔细一想,却又有些释然……   手段通神的剑客大多都会有些怪癖,譬如会定下“一天只能出几剑”之类的规矩,多了就不出,又或者其他。   正是这种怪异的执着,才能让他们成就这种超乎想象的非凡。   ……   ……   片刻后。   无相已经对黑衣人和这斗笠人完成了检查。   “恩公,这斗笠人应该是‘魔煞刀’罗邦,此人乃是作恶的凶徒,于前年八月被我无念师弟所抓,继而叛处斩刑。没想到他居然活了过来……”   说到“活”字的时候,他有些古怪。   因为这种状态很难说是活着。   那这到底是是什么状态?   旋即,无相神色变得极度凝重,“若是死人尚能复苏,且被人所用……那这后果简直不堪想象。此案之大,超乎寻常!   我需得立刻上报!”   “金雀山庄,或许隐藏了很多隐秘,必须……必须去申请翻案复查!!”   正说着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不少脚步声。   巷道里,被惊动的县兵和捕快正举着火把,在雨中奔跑。   很快围了过来,开始后知后觉地封锁各个路口。   无相眉头紧锁,他可没忘记这些人里有内应。   “恩公……”他正要说话,却忽地发现那神秘而强大的灰衣铜面剑客已经消失不见了。   无相愣了愣。   他懂的,强者都“怕生”。   他们专注于自己的道,所以不想被凡尘的人或者事所打扰。   ……   ……   白渊离开后,快速返回了皇子府。   【剑者,诡道也】和【千手魔罗】一起使用,果然消耗极大,他只是挥出一击,就觉着身体疲惫了,此时只想返回睡一觉。   他心底也有些暗暗庆幸。   幸好没有贸然闯入金雀山庄,否则怕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不过,金雀山庄既然引起了正气阁的注意,也不会好受。   到时候,他再“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就是。   ……   ……   白天。   白渊继续“苦”练射艺。   入夜。   小郡主为他敷药化瘀。   ……   ……   三更天再至。   四月八日,午夜。   白渊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然后轻车熟路地再度赶赴末山县。   根据计划,今天白天的时候,正气阁的增援已经陆续到了,金雀山庄再想动手那就必须掂量下了。   而无相必然会有许多新的消息,他得过去“共享”下这些新信息。   ……   ……   此时……   末山县,正气阁的案卷房,无相还没睡,他正在阅读卷宗,分析细节,忽地感到门外的庭院里有人。   他心头一动,今日的正气阁可不比昨天,当是有诸多侍卫把守,这人如何进来的?   忽地,他心有所感,打开屋门。   门外,   月光皎洁,   但比月光更明亮的,却是一道寂寞而孤独的剑客身影。   剑客立在院心,似在赏月。   无相两撇小胡子掀了掀,爽朗地笑道:“花好月圆,无相正愁找不到理由喝酒,无名恩公竟是就来了,哈哈哈……”   “我这招待江湖前辈,总也算得上是重要饭局了,酒菜费用,都可报销!”   提到报销,他眼中闪烁着光芒。   不过,招待无名这种层面的强者,确实是在“报销条目”之中的,没有半点擦边球的嫌疑,作用也是很明显。   能够和正气阁的人坐在一起喝酒的,岂不是朋友?   正气阁虽是皇家六阁之一,但比起偌大的江湖还是小了许多,捕快在外查案,多个暗中的朋友总比多个暗中的敌人好,更何况能够被正气阁的捕头邀请了喝酒吃菜的,绝不是残暴凶徒。   同样,对于那些被邀请者而言,这也是一种“友善”的表现,是一种“他们和正气阁友谊”的表现,今后如果他们遇到问题,同样可以去寻求正气阁的帮助。   这帮助无论是信息方面的,还是其他方面的,都可以。   这是一种隐藏的饭局文化,也是一种隐藏的互助同盟,简单来说,就是“和正气阁的关系达到友善程度”。   正是因为这种制度,正气阁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   所以此时,无相是准备光明正大地招待这位恩公。   白渊默默看着无相提到“报销”时眼中闪烁的异彩。   看来,正气阁是个绝对的清水衙门啊……   他忽地想起玄武大道地下势力的长生楼那“几千两几千两”的赚法。   那赚法要么是不分黑白善恶的杀人,要么是带人“偷渡”去“皇朝明令禁止、甚至派了傀儡巡视的禁地”,这都是违反皇朝法律的交易,这赚的都是黑钱。   黑钱,来得快啊。   白渊淡淡道:“就在此处吧……”   无相笑道:“听恩公的,本也该如此。   此时街道酒楼早已打烊,但我正气阁内的厨子却是三班倒的。   我让值夜厨子做几道雅致的小菜,然后再去冰窖取来上好的陈年佳酿……   恩公,我和你说,我们的厨子都是名家子弟,不少还是学艺于御厨,总有几门拿手本事。今天我让他们好好发挥,定让恩公满意!哈哈哈!” 第40章 阻碍   酒菜上桌。   无相比了个请的手势。   白渊却摇摇头。   他不是怕有毒,而是戴着面具,不方便。   无相愣了下,心底暗道:你若是不吃,何必答应我准备?   但他性子爽朗,这种层次的剑客大多有些古怪,于是一抱拳笑道:“恩公若不吃,我便开动了。”   白渊笑着点点头。   无相看到他瞳孔里的笑意,才放下心来,于是开始自斟自酌,大快朵颐。   一边吃,一边扯些已然尘埃落定、算不上隐秘的案件,算是聊天。   院落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白渊坐在夜色里,忽然之间,他发现最初穿越而来时,那种“和这个异界格格不入”的感觉,正在淡化。   无论是长生侯府,还是平安坊,都是很不错的地方……   不知不觉中,他和这些人也隐隐建立了些羁绊。   如是一粒落地生根的种子,从蓝星上飘来,却又在这片陌生而玄异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如果刚刚穿越来,什么墨娘六子,什么无情无相无念,随便怎么死,他都不会有太大的感情波动,顶多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同情和感慨。   可现在,他会悲伤。   人是有感情的。   某些时候,彼此的交流,不在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彼此的关系,也不在于相伴了多久,相伴的多近,不在于话语多么热情,眼神多么热烈,酒水喝了多少……   而是一种很微妙、很心照不宣的复杂感应。   他抬头望月。   月伫长空,孤独而明亮。   但这颗月亮却不是蓝星能看到的那颗月亮……   便是连“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宽慰乡愁的话都无法释然了。   无相忽地缓缓道:“我是个异胎,生来就不会被人注意,小时候也没人和我玩,因为……我存在感太低了,不会有人发现我,我很自卑,非常自卑,从不敢和人说话……   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在村子被贼寇屠灭的时候活了下来,因为……即便贼寇也无法发现我。   呵,我就一个人坐在血地里,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一个个死去。   我很害怕,很痛苦,很没用……   也很憎恶自己这不会被人发现的能力。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我小时候就可以过的很开心,而那个时候我也能够和亲人们一起死去……”   他喝着酒,微微摇头。   “然后诸葛先生找到了我,带着我离开了那个地方,他告诉我我的能力其实很了不起,既然有了不起的能力,就要用这能力多为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做些事。   然后,他带着我去参加正气阁的训练。   我很努力,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厉害的捕快,然后就可以去缉拿那贼寇归案,为村民们报仇……   也可以去缉拿更多的凶徒,让这个世界上家破人亡的人少一些。   训练的时候,我遇到了师姐。   师姐叫小透,比我大,可是她很瘦,瘦到只能穿着宽大的衣服才能显得正常,即便如此……她总拿着姐姐的样子来关心我。   她改变了我。   改变了许多。   如果说老师是将我带出苦海的人,那么小透就是教会了我乐观地去生活的人。”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皱着眉,眸子里蕴藏着复杂的神色,“但小透,在一场疑案中失踪了,一年了……那疑案没了任何的后续,小透也没有后续。   我们这一行,就是走着走着,身边的熟人却越来越少……”   “还有恩公的杀死的那个用尺子的敌人……   他叫歌舒云,他其实是个好人,是个特别正气、特别嫉恶如仇的人。   他为了去调查金雀山庄案件,为了让那些被火焰烧死的人瞑目,他哪怕立下军令状,也要去翻案。   结果……却是现在的下场。   死了,也不得安息,尸体还被人利用。”   说着,他表情很复杂。   然后沉默了下来。   两条小胡子微微动着。   寂寞如雪的剑客,饱经风霜的捕头。   昨日还是厮杀战场,今日却已是美食酒乡。   白渊觉得对方说了很多,自己也该说些什么。   可回顾起来,穿越前的人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最大的悲伤或许就是没能找到女朋友吧……   其次,还有毕业时的同学分别,大醉一场,天各一方。   最大的感动,似乎没有。   有什么事值得感动吗?   唔……或许一些感人的电视剧电影的高潮部分,会稍稍感动下?   可,这点事儿,他觉得实在没办法拿出来说。   比起面前这个男人所经历的痛,他的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所以……   沉默不语的他,明明是没什么话说,却又变得高冷无比了。   无相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   喝了会儿酒,压低声音道:“昨晚的事,我已经汇报上去了,但结果却不如人意。”   “为何?”白渊淡淡问。   无相低声道:“阁里同意将‘死者复苏’作为一个案件来调查,但却不同意翻案‘金雀山庄’,也不同意去金雀山庄强行调查。   因为……”   他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当年‘金雀山庄案’的判案者,乃是当今的太子太傅,大学士韩策离。而这件案子也是他的成名之作……   之前哥舒云已经翻过这案子,却只证明了案子没问题,如今早算是盖棺定论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翻这案子,无疑是想去打太子太傅的脸。”   白渊有些好奇,这是因为牵涉到夺嫡之战么?   他被天人组织绑架,是不是也要他参与夺嫡?   无相喝了口酒,继续道:“太子……今年已经六十了,武道成就不如人意,尽管有灵丹妙药可以续命,但却也有限,这意味着……太子的寿元并不会太长。   六十年之太子,便是皇上也觉着亏欠了他,许多地方都让着他……   至于其他的五位皇子也没有任何人去和太子作对,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太子那般的根基深厚、名正言顺,也是因为太子的年龄……   所以,要动太子的老师,那就要做好一旦失败、永劫不复的准备啊。   若是拿不出明明白白的证据,根本连提出翻案的可能都没有……”   查不了金雀山庄?   白渊神色动了动。   那林小玉的东西岂不是怎么都拿不到了?   林霜也攻略不了?   “对不起啊,恩公……无相可能没办法帮你去获得金雀山庄的信息了……”男人垂下头,手掌咔咔地握着酒壶。   “但我,会继续追查‘死者复苏’案件……毕竟,人命关天。”   “对了……”无相忽地想到了什么,起身道,“我有金雀山庄的内部结构图,或许恩公能看看。”   说着,他转身入屋,倒腾了一下,取出一个长匣,然后走出。   就在这时,院外的过道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渐近,很快来人出现在门前。   一男一女。   男人,约莫四十,皮肤黝黑,相貌平和,却给人笑里藏刀之感,这正是鹤家捕头赵碧山。   赵家,乃是皇朝的捕快世家,如今鹤家家主封侯羽衣,而羽衣侯正是姓赵。   女子,不过二十出头,英姿飒爽,正是鹤家追风巡捕华青青。   华家,是皇朝的将军世家,华家家主更是皇朝六阁之首“百战阁”的五方阁主之一。   华家底蕴深厚,本该更加煊赫……因为华家的女儿嫁入了宫廷,成了华妃。而这华妃又为皇上诞下了龙子。   只可惜,这龙子实在荒唐,荒唐到本想着试试“参与夺嫡”的华家直接懵逼了,六皇子这玩意儿虽是体内流着华家的血,但扶不上墙啊……   当然,这“夺嫡”并不是去和太子争夺,毕竟太子已经六十岁了,而六皇子才十七,谁能说得准太子死后下一个太子不会是六皇子呢?   至少大家都不再是长子,不再根基深厚,谁都可以去争,都可以去争夺太子死后留下的势力。   可六皇子的荒唐表现,让华家暗藏的野心家们瞬间凉透了心,各种曾经有意无意备下的布局统统废了。   此时……   赵碧山走入,皮肤皱出笑眯眯的模样,道:“听说无相捕头在宴请客人,所以赵某也特意也来敬客人一杯酒。   嗯?客人呢?”   他走入时,   庭院空空荡荡。   白渊早就不在了。   是的。   白渊并不想和很多人接触,他对诸葛先生长生侯府里的人还是有些感情基础的,但对外人那就不同了,而且……他身份隐蔽,见的人越多越容易被识破。   所以,在赵碧山走入时,他就利用镜法藏身到了一边。   无相看到空了的庭院,摇头道:“赵捕头,江湖之中的高手强者,自有自己的风度和想法,你贸然前来,惊扰到他了。”   赵碧山笑眯眯的,口中连连道歉,然后目光一撇,看到无相手里抓着的匣子,忽地似笑非笑道:“无相捕头,这可是要公器私用啊,把阁中的藏物给江湖人看……这……这是诸葛先生教你的吗?”   莫名的话音落下,无相顿时皱紧了眉头,冷冷道:“赵捕头,大家精诚合作,共同破案,你这是何意?”   赵碧山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看无相捕头喜欢结交江湖人,赵某说几句逆耳忠言罢了。既然不欢迎赵某,赵某便告辞了。”   说着,他微微笑着,一抱拳,转身离去。   华青青看了一眼无相,吐吐舌头,做出个无奈的表情,然后也跟着赵碧山离开了。 第41章 同床   “恩公!”   “恩公!!”   无相在庭院里喊着。   白渊并没有再出现,他利用镜法离开了。   时间还早,他抱着撞撞运气的想法,在返回的途中又逛了一会儿,四处感悟,在收获了3门平平无奇的功法,1门稍显精妙的功法后,便返回皇子府了。   黎明之前,   他躺回了床上……   静静思索着。   金雀山庄的事突然断了,却也暂时没什么好办法。   “今晚再去平安坊看看吧,墨娘一直在帮我收集古老物件,说不定能够体悟更多呢?同时,我也能查询一下长生楼对于禁地的后续反应……   如果都不行,我再去禁地试试,还不行的话,只有另外开辟新的感悟途径了。”   “如今的我,也算是学了不少功法了。”   白渊心念一动。   一行行有关功法和他自己的信息在脑海里浮现:   我叫白渊。   境界是九品。   拥有【妙道】。   气运储存极限:1点。   武技如下:   1-7星武技:72门;层次:圆满;消耗气运:1-7点。   8星武技:【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层次:圆满;消耗气运:8点;感悟来源:有淡淡香火味的碎裂邪神像。   9星武技:【魔剑一十四:镜花水月,碎梦一剑】;层次:圆满;消耗气运:9点;感悟来源:禁地·风雪森林入口。   10星武技:【剑者,诡道也】;层次:圆满;消耗气运:10点;感悟来源:禁地·风雪森林,深度521米。   10星武技:【千手魔罗】;层次:圆满;感悟来源:消耗气运:10点;禁地·风雪森林,深度3001米。   6品法术:【小禁制术】;层次:圆满;消耗气运:100点;感悟来源:皇朝宗庙。   5品法术:【镜法】;层次:圆满;消耗气运:200点;感悟来源:???   ……   ……   白渊正想着的时候,忽地感到“小禁制术”一阵抖动。   他愣了下。   “今天这么早就来了?现在才辰时吧?”   过了十多秒,敲门声响起。   响了三声后,门扉被推开了。   白渊闭上眼,此时的他应该还没醒。   紧接着,他感到门打开了,便睁开惺忪的睡眼,侧头看去。   入门的还是小郡主。   不过,小郡主又换“皮肤”了。   此时的她竟然还穿着纯白睡衣,两摞水墨般的长发从肩边垂下,而一双长腿则是包裹在舒适的白色长裤里……   她抱着枕头,姿容未理,显出几分年轻美女的慵懒迷人,可那双瞳孔却很冰冷,好像终年不化的寒冰。   白渊往床边挪了挪,挡住任何坐下的位置,然后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抱着枕头的小郡主冷冷道:“来和你躺在一张床上。”   白渊愣了下,但瞬间想起前两天小郡主说的话。   ——“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成为你的正妻,你我换衣不避嫌,最好都提早适应这一点。”——   他明白了。   小郡主这是在“提前适应”。   只不过,看着她这冰冷无比的神色,白渊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她根本不想这么做,而是处于一种“在狠狠强迫自己”的阶段。   原因也很简单。   他并不是皇家的天潢贵胄,也不是郡主的青梅竹马,他只是个卢家的小仆人。   和他一起睡,能不委屈么?   只不过,她委屈,白渊也不乐意。   他在电影电视里看过不少“类似此时小郡主”的表情。   通常出现这种表情的人,都意味着她准备牺牲,或者说……她一直在牺牲。   而且,这种牺牲,通常伴随着某种黑化属性。   黑化的人,也有过纯洁天真的时候,但黑化之后,就一条道走到底,不回头了,也不会洗白。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白渊问。   小郡主足尖一点,抱着枕头飞身上了床,然后落到了床的内侧,一声不发,但呼吸似乎有点快,这种快是因为情绪难以抑制、波动很大,而不是紧张。   良久,她呼吸平缓了,淡淡道:“皇朝之中没有傻子,有朝一日,我与你成亲后,会和你假戏真做,只有这样才会瞒过他们。我现在,只是提前适应一下,但是……现在我还没准备好,你不许碰我。”   白渊:……   谁碰你?   快下床!!   各怀心思的两人躺在床上,如两根僵硬无比的长木头,一个压着床内侧,一个压着床外侧,中间的档距大的还能再塞下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在躺了一早上后,   两人各自起床。   白渊问:“适应了么?”   小郡主点了点头,“我今天只是来试验一下,因为……我以为我自己不会躺到你身边,结果我居然做到了。”   白渊觑眼看着她,暗暗吐槽道:“原来这么励志的么?”   “可是,我要怎么避免她再来?   万一一言不合还如今天这般躺过来,那就麻烦了。   我深夜外出,有时候还是在与人交手,总不能交到一半赶回来陪睡吧?”   “该怎么办呢?”   他感到了一种紧迫感。   如果在组织安排他和小郡主成婚前,他还没有能够突破死亡边界,那么今后……夜晚外出的机会就被剥夺了。   因为这个女人会在床上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行,必须加快行动!   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种令人绝望的地步!   但现在,要解决的是眼前的问题。   他要让小郡主不再来“适应”。   诸多思绪闪过……   白渊采取了脑海中一切女人都会厌恶的方法,他双眼放出火热之光,咽了口口水,故作故作平静道:“适应一次哪够,今晚郡主还过来吧?既然要假戏真做,不如我们先……”   小郡主冷冷看着他,忽地问:“你想要女人的话,让焚香陪你好了,我今天只是试一试,试过了,就不会来了。”   焚香,就是六皇子的侍女,安分守己。   而能够侍奉皇子,放在外面,相貌气质自也是上等的。   同时,她能够留在此处,必然也早被天人组织控制了,说不定还是个扮猪吃虎的主儿。   可现在听小郡主这么一说,想来焚香在天人组织里的地位怕是非常非常低,说不定连天人组织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那种随时可以充当炮灰的外围。   但无论如何,   白渊听到小郡主并没有晚上再来上床的打算,心底总算舒了口气,侧头看了眼正在侍奉的焚香。   小侍女紧张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白渊:???   ……   ……   四月九日,晴。   早,陪睡。   午后,练习射艺,以为四月十七日的春狩节做准备。   下午,抽时间去长生侯府。   傍晚,焚香沐浴,沐浴后涂抹化瘀药膏,继而诵经拜如来。   一天的生活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   ……   三更天。   白渊总算返回了平安坊。   平安坊里,劲衣大汉们正拖着小板车,将一堆堆炭从外拉回。   炭分几种,灶上炭,取暖炭。   灶上炭里,上好的有兽金、银屑,这些都是供皇家权贵使用的。   取暖的炭,也分灰花、银骨等等。   但此时这些劲衣大汉们拖着的炭,只不过是品次下等的一般灶炭,黑糊糊的炭碎堆积在一起……   而这种炭里,若是藏下一些人烧焦后的人炭,想来社稷阁的白手套们也是决计查不出来的。 第42章 真相   “无名先生……”   “见过无名先生。”   “无名先生,凌晨好。”   当白渊走过平安坊时,一个个拉炭的大汉都纷纷对他点头,打着招呼,看模样都是恭敬了不少。   吱嘎吱嘎的板车声远处。   夜风和月光里,   灰衣铜面的剑客走过拉下两轮炭印的巷道。   转角处,   墨娘穿着青花绸衣,靠着墙,支着烟,见到他时呵出口翻腾的烟雾,一个转身,扭回腰肢,勾了勾烟杆儿道:“总算出来了……跟我来吧。   来了些不错的货。”   白渊跟了上去,和她并行。   墨娘忽地感慨道:“无名先生可真不简单。”   白渊没说话。   墨娘继续道:“长生楼的那四位可是说了在风雪禁地里的遭遇……是遇到那诡异的事儿了吧?”   白渊淡淡道:“遇到了。”   墨娘道:“那四位杀手说了,说是在遇到诡异的事儿后,和无名先生一起晕过去了,结果呢……你们五个都平安无恙,毫发无损地从那种必死的事件里脱身了。   小楼主说了,既然那四位杀手没有能力逆转这种必死的局面,那么剩下唯一的因素就是先生了。”   白渊道:“墨帮主抬举了,当时我也晕过去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娘笑道:“这又不是坏事,反倒是好着呢……这种似是而非的事刚好帮先生抬高了身价,在外人眼里呀,先生可是越发地神秘了。”   白渊恍然,他终于明白刚刚来时那些拉炭大汉对他的恭敬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平安坊深处的宅院里。   墨娘仰头看着破旧的牌匾,眸子里闪过几抹回忆之色,上前推开门。   吱嘎……   门声轻响,内里一个大男孩正在认真的练剑。   他一丝不苟,即便听到门开了,也专注地没有挪开半点视线,或是分半点神。   白渊随着墨娘走入,坐在一片罂粟花田边的石桌边。   而石桌旁堆放着不少抹了漆的玩意儿,大多都是金属器具,偶有几块碎玉,或是不知用途的残破器具。   白渊扫了一眼,发现还真不少,得有四五十件了。   看来即便他没出现,墨娘也在尽心尽力地帮他。   他有些疑惑……   虽说是交易,但墨娘对他这算是真的好了。   墨娘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先生知道嘛……自从你来了平安坊,自从你开始认真的教导六子【鬼影剑法】,我的世界里忽然又多出了一点温情。   在我弟弟屠山尽死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她眸子里闪过一抹温馨,然后自个儿笑道:“先生不必介意,我这等上了年龄的女人,总是爱胡思乱想这些个事,先生该如何还是如何,不必为妾身的话烦恼。”   上了年龄这种话,其实只是自我调侃,墨娘年龄其实也不过二十五六罢了。   白渊沉默了下,回了句:“谢谢。”   就在这时,屠六子一套剑法已经修行好了,他收起剑,兴奋地冲了过来,大喊着:“先生,先生,我刚刚练得怎么样?”   白渊道:“已经入门了。”   “入门了?真的入门了?”屠六子得到评价,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对着白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哈哈笑着跑出了门外,继而转身把门关上,又带了带紧。   墨娘道:“先生慢慢看吧,赌坊里还有些事,妾身去照看下……若是先生好了,妾身还未回来,先生也不必等妾身便是了。”   白渊点点头。   墨娘起身,风情楚楚地摇着腰肢,出了门。   白渊收回视线,打量着这些货。   不得不说,墨娘还是有本事的,至少渠道通达……   她似乎是察觉白渊之前取走了一个发钗,所以专门寻找了不少“纵火凶案”里的黑货。   这些黑货有不少都是来自之前发生的凶案,但因为价值不明又暗藏凶煞,所以在地下市场上倒是没卖光,所以才被墨娘四处打包,收购回来了。   不过,这三四天的功夫就收罗了这么多,效率真是高。   而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墨娘很用心在做这件事。   “回头等六子修炼好了,再传他一门厉害的武技吧……”白渊喃喃着。   随后,他抛开杂念,开始观察这些黑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白渊已经完成了对些古具的分析。   他虽然无法分析出这些古具能够提供的参悟时间,但是在遇到特殊古具时,他能够感知。   古具,合计五十六件,是从不同的“纵火凶案”现场搜集来的。   其中居然有两件【林小玉的物品】,且【妙道】建议他“进入风雪森林禁地时随身携带其中一件”。   白渊忍不住吐槽了……   “根据之前无情所说,这些纵火案的凶徒都是在模仿林小玉……”   “那么,他们在去纵火前还都要去金雀山庄偷一件儿林小玉的物品,随身携带么?”   在别人看来,【林小玉的物品】和其他东西没什么区别。   但他却可以察觉。   “如果不是偷,而是林小玉赠予他们……然后利用他们的狂热之心,去纵火。唔……这个可能性更大点。”   “这个世界充满诡异,绝不可以用常理度量,那么……假设说林小玉赠予他们物品是存在实质性目的的,那这个目的又是什么?”   他看着桌上拜访的两个【林小玉的物品】,一个是个缺了两三根梳齿的铁梳子,一个则是个锈迹斑斑的金属胭脂盒。   忽地,他神色动了动,目光凝聚在哪个金属胭脂盒上。   “嗯?这是什么?”   他探手抓住胭脂盒,在盒子底层用手拨了拨,这一拨居然拨出了一条缝隙。   显然,这胭脂盒暗藏机关。   这机关从前是无法被察觉的,但在烈火烘烤和时间推移后,才显了出来。   白渊把玩了一会儿,取了把小刀撬开缝隙。   哧……   顿时,一片金属薄页露了出来,其上竟是密密麻麻地刻着不少字。   白渊借着月光,细细看去。   这上面竟写的是林小玉的事。   他心生好奇,越发认真地阅读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   他看完了,放下金属薄页……   同时,一股强烈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涌入他心底。   这纸上并没有记载什么恐怖故事,而只是记载着人心和人性的恶毒。   故事是这样的:   林小玉母亲薛纱本是书香世家小姐,从来看不起粗鲁的武夫,但因家道中落,而和一个小码头帮派的帮主林霜成婚,并诞下女儿林小玉。   林霜格外心疼母女俩,便更加辛苦的赚钱,同时苦练家传武学,经营帮派,之后又盘下了一个山庄,修葺后,改名为金雀山庄。   然而,有一天,一个落难的故友来投,林霜和这故友曾是至交,便出头保了这位故友,并且收留了他。   这故友乃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这种书生气,刚好是薛纱喜欢的类型。   刚开始还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书生竟和薛纱眉来眼去,逐渐地勾搭成奸。   而薛纱则是越来越看林霜不顺眼。   正在辛勤经营小帮派,每天忙的满脸尘土的林霜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   有一天,薛纱和书生终于忍受不了了,他们不想再偷偷摸摸。   更何况,薛纱认为林霜那种大老粗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她,她委身于那等粗汉,实在是每一天都受尽委屈。   然后,她与书生一合计,便花费重金雇佣杀手,暗杀林霜。   林霜重伤,却未死。   薛纱和书生见一计不成,就暗暗下毒。   但毒性还未发作,两人就等不及地在重伤昏迷的林霜面前通间,林霜顿时被气成了植物人。   之后,   薛纱和书生将金雀山庄的金银财宝,值钱的物件儿全部取走了。   只留下林小玉照顾林霜。   父女俩相依为命。   而林小玉也算有本事,在一些父亲的老兄弟的帮助下,竟是重新支棱起了金雀山庄。 第43章 绝笔   午夜月光,映照出那金属薄页上的细细文字,触目惊心……   七年时间,金雀山庄在林小玉的经营下,越来越好,甚至超过了当初,林霜也在女儿的照顾下好好地活着。   而,在外的书生和薛纱竟却是被人设局,没几年的功夫就败光了当初卷走的金银珠宝,不仅如此,两人还欠债无数。   在无意得知金雀山庄又振兴后,薛纱和书生一合计,决定再回山庄。   书生在外住下,薛纱则装扮成可怜的落魄样子,进入山庄。   林小玉终究心疼母亲,让母亲住了下来。   再然后,讨债的帮派就跟过来了。   林小玉帮母亲还请了债务,但却也元气大伤。   薛纱大受感动,但在恢复过来后,又和山下的书生勾搭上了。   两人再度密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金雀山庄夺过来。   这么一来,有了个下金蛋的鸡,就不用担心再没钱了。   而这个山庄的核心就在林小玉。   林小玉在,山庄才能好好运营下去,林小玉不在,那么……山庄也就不行了。   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薛纱尝试着让林小玉接受书生做她的爹,但林小玉严词拒绝了。   这事又拖了一阵子后。   薛纱和书生受不了这种被动的局面,就再次定计。   由薛纱下“春心散”,然后书生去夺了林小玉的身体。   两人觉得,若是生米煮成熟饭,那林小玉自然会服服帖帖的。   起初薛纱还有些不同意,但在书生的劝说下,便是去做了。   细细的粉末,被倾倒入了深夜熬煮的米粥里。   薛纱看着正在书房里的林小玉,托着餐盘,敲响了门扉。   书生躲在一旁的阴影里,只待林小玉喝了粥,药效发作就冲入屋内。   悬挂枝头的金丝雀笼里,一只小小的金雀却发现了书生。   这金雀是建庄子初林霜送给林小玉的生日礼物。   此时……金雀竟如是感到了危机,而叽叽喳喳地喊了起来,试图提点书房内的主人。   叫声有些急促,但只是叫了几声,一只手就伸入笼中,扭断了金雀的脖子。   死亡的金雀,雾气的深夜,贪婪的瞳孔……   烛火照明油纸窗上的两道人影。   坐着的人影喝了粥,一旁的人影垂手看着。   门外的书生蠢蠢欲动,然后提着裤子夺门而入,他早就觊觎林小玉的美色。   不!他是早就想让林小玉过上好日子。   什么是好日子?在他床上被他怜惜,就是好日子,否则都是受苦受难。   原本,一切也就这样了。   但,林霜其实一直都有意识,山庄的一切他也完全看在眼底,包括今晚的事。   对兄弟用义,却被恩将仇报。   对妻子用情,却被如此背叛。   对外人慷慨,却落得如此下场。   善,不得善报。   恶,逍遥自在。   这一切,在当初他变成植物人的时候,已经化作了腾腾的怨气在他心底。   而这么多年来,林小玉的孝顺救赎了他,让他心底的怨气慢慢淡下去了。   他觉得这么看着女儿好好的长大,也挺好的。   然而,此刻……   怨气死灰复燃,化作前所未有、仿要挣脱肉体的强烈诅咒,从灵魂深处挤压、翻滚,化作浓郁滚烫的诅咒岩浆。   恨!恨!恨!恨!!!!!   若是寻常人还能去发泄,可他只是个植物人……   所有的一切恨意根本没有任何宣泄途径,所以在这绝对封闭的精神里,成就了最深沉最恶毒的诅咒。   那一晚,一场大火平地起,金雀山庄沐浴在火海之中。   薛纱,书生都在火焰里,被活生生烧死。   七年无法动弹的林霜从火海里走出,火焰似乎无法伤害到他,也无法伤害到林小玉。   林小玉扑入父亲怀中恸哭。   林霜安慰着她。   然后,火焰里,林霜慢慢融化,化作了一个小小的蜡人。   林小玉跪倒在蜡人面前大哭,然后……她发现这蜡人竟在对她微笑,似乎是在安慰她一般。   林小玉捧起蜡人,站在火海里,怅然若失。   第二天……   林小玉醒来,发现金雀山庄竟然并没有发生大火。   只不过,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倒是突发了大火。   火中,发现了许多尸体,有书生,有薛纱,有林霜,还有不少庄内的仆人……   林小玉看了看怀里,那个蜡人还在对她微笑,似乎在宽慰她“没事的,我在你身边”。   之后,林小玉常常做梦,梦见父亲,而父亲会让她去做一些古怪的事。   譬如……香火供奉“他”。   林小玉一一照做。   随后,因为这场“纵火凶杀案”,正气阁开始调查此事,林小玉作为最有动机的嫌疑人,直接被各种调查。   而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时任鹤家总捕头的韩策离……   韩策离此人极度了得,三十入仕之后,凭借着恐怖的能力平步青云,而这场“纵火凶杀案”在他的调查后,直接结了卷宗。   他结的卷宗,就是真相。   林霜纵火,烧杀多人,林小玉无罪。   但是,他卷宗里没提的东西很多,留下的疑问也很多,好像是故意挖好了坑,在等着后人来踩。   果然,哥舒云踩了,然后他就败了,死了。   从而使得这个案子成了无人敢碰的“未曾完结的完结之案”。   之后的韩策离,更是扶摇直上,成就大学士,调离正气阁,继而成为太子太傅。   本来事情也就这样了,   林小玉供奉着“蜡人父亲”,接受着“蜡人父亲”的指示,去做一些事。   而不知为何,她在外的名声竟是宣传开了,不少凶徒对她是无比膜拜,甚至登门拜庄。   她竟也遵从“蜡人父亲”的指示,一一应对,让凶徒化作她手中的棋子,可是……这个过程却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慢慢的……她,被凶徒尊为“火焰公主”。   可是,林小玉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她感觉她所供奉的蜡人,很可能不是父亲,而是一个诡异未知的存在。   真正的父亲……早在那一晚被烧死了。   她越来越紧张,在查证了一些事后,她选择了自杀。   在自杀前,她把所知之事记载在南国所有的“芥子纸”之上。   所谓“芥子纸”,就是大小随心的一种金属纸,你可让它变大了来写字,再缩小了以隐藏。   除了“芥子纸”,南国最有名的物件莫过于传说中的“芥子天龙寺”,“芥子玉虎雪山”。   这一寺一山,都极其之大,但却能作“芥子”微缩成巴掌大小,连带其中人物都一并缩小,古怪无比。   有人说这是万古识海里所得的古文明产物,也有人说这是神魔的杰作……   但毫无疑问,南国和“芥子”两字,是分不开的。   这更加加深了南国“佛土”的氛围。   是的。   佛土,就在南国。   而林小玉所用的“芥子纸”也是高价从南国购来。   如今,白渊看的这个金属薄页就是芥子纸。   纸上的所有文字都是林小玉所写。   他盯着最后两字,静静看着。   那两字是……绝笔。   白渊收起薄页。   闭目良久,心底竟也不自觉地涌起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恨意。   是的。   这种恨,只是稍稍回想一下,就会觉得怨气冲天。   “没想到禁地里那个被烧焦的巨人还有这种往事……而被冠以火焰公主之名的邪恶女人居然还藏着这等隐秘……”白渊心底浮出些同情。   他继续思索着:   “不过……”   “如果林小玉已经死了,那现在金雀山庄的又是谁?”   ……   “如果林小玉因为恐惧未知的蜡人而自杀,那么……为什么她的物品里都蕴藏着深深的思念?而不是深深的恐惧?”   白渊感觉这事并没有结束。   但对他而言,却已是一件重要证据,这证据……或许能够让无相继续查下去。 第44章 泡温泉,蜡缝头   四月十日。   午间。   白渊继续练习射箭。   小郡主一袭紫色贴身猎衣,抱胸出神地看着他的姿势,不时开口纠正他故意做错的动作。   ……   此时……   末山县。   却闹哄哄的。   “无相捕头居然请大家去末山温泉泡澡,真有这好事儿啊?”   “我听说那温泉要进去一趟,都要好些钱呢……大多是周边公子小姐们去的地方,我们这些大老粗,嘿嘿,这也算是享福了嘛?”   “无相捕头可能还在想着前两天的案子,毕竟那晚动静很大,街头爆发了大战,也死了好几个值勤的兄弟……”   “欸……我们这行就是这样,再攒点银子,我准备改行了。”   捕快狱卒们纷纷叹息。   是的。   无相居然请他们去泡温泉。   所有当天在正气阁的捕头,还有狱卒都被请了。   后来的赵捕头他们则是没来,除了……华青青。   华青青是个很有青春活力的女子,一手【清风拂柳剑】乃是华家中上层次的六星武技。   这武技虽然是六星,但几乎不存在练不出来的问题。   而且华家还有与这武技配套的八品、七品功法的,完全不用担心后续,也不用担心卡壳。   这可谓是武道前途已经被铺好了。   而,【清风拂柳剑】也是很适合女子修炼的。   按辈分,华青青算是白渊的表姐,不过辈分是辈分,这辈分却不可能拿来约束皇子,所以也算是个名头上的表姐。   按道理,她本该和赵碧山一起待在末山县,但似乎她与无相有交情,所以也一起跟来了。   “喂!!”   华青青从后拍了下无相胳膊,凑过去轻声道,“四条眉毛的老穷鬼,你哪儿来的钱请这么多人泡温泉?”   无相听到这称呼,也不以为意,笑着拍了拍酒壶道:“少喝点酒就有了。”   “骗人!”华青青嘀咕着,显然不信。   无相笑道:“你跟着我来,你家那位赵捕头要不高兴了。”   华青青道:“他管我?他是赵家人,我是华家人,不过是同僚罢了。”   说着,她眼珠子一翻,笑道,“欸欸,我们华家的那位皇子现在是你师弟了,皇上居然指了诸葛先生做他老师,听说还是在他离家出走后指的,我真是有点想不明白……   皇上不是该狠狠罚他吗?怎么还给他指了个这么好的老师?”   无相笑道:“看来你对我小师弟颇有微词嘛,你不是他亲戚吗?按理说,你们这种外戚应该最支持了他了吧?”   华青青无语道:“去他的吧,我们家这位皇子但凡有一点点点点点靠谱,我也不会这么说。”   无相洒脱的一笑:“那我回去可要好好儿和他喝两杯。”   华青青瞪眼道:“你故意气我啊?!”   无相忽道:“小师弟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华青青“嘁”了声,摆摆手,表示不可能。   无相露出回忆之色道:“无念来的时候告诉我,他说小师弟回皇都后,还未回府就被皇上召入宫了,再然后……皇上罚他在宗庙跪了十天。”   “啊???才十天?”华青青露出失望之色。   无相笑道:“你关注点错了。”   “哪儿错了?”华青青不服。   无相道:“皇上让他去宗庙前认错,代表着的是对他的重新认可……   你知道吗?按照我所听闻的六皇子的作风,皇上是绝对不可能认可他的。   流放,打板子,禁闭都可能,   却绝无可能让他去宗庙,在皇家列祖列宗面前认错。”   华青青道:“我猜定是他害怕了,跪着哭着喊自己错了,然后皇上心软了,才这么做的。”   无相笑道:“你太小看小师弟了。”   华青青道:“不是我小看他,而是他就是……就是个……大……”   她翻了个白眼,终究没把脏话说下去。   无相道:“不说这个,无念还告诉我……他和无情待在一起,居然相安无事,两人都在卷宗房里,一待一天,甚至无情还愿意和他说很多话。   你就不觉得,你们家这位皇子殿下已经有所改变了么?”   华青青愣了下,“无情愿意和他说很多话?真的?”   无相点点头。   华青青疑惑道:“不应该啊,无情如果看到这个大……咳咳……六皇子,应该是根本不理睬他,连敷衍两句话都不愿意。”   无相笑道:“所以说,你太小看他了。”   华青青默默记下,这些事对于家族来说,可能是重要情报了。   末山温泉,在末山县往西约莫三十里的一处小庄园里。   庄园本为某位贵族所有,在贵族衰败变卖家当时,如今的老板拍下了这个庄园。   这老板是个生意人,看中的正是庄园周边的条件,之后又花钱凿出了这个温泉,从而使得这里变成了一处温泉景点。   一行足足四十多位捕快狱卒都已看到不远处的庄园了,有些人已经开始欢呼了。   无相忽地压低声音道:“青青……”   华青青见他这么称呼,顿时知道他有要事要说,顿时肃然起来。   无相道:“一会儿,你不要去泡温泉。”   华青青嘀咕道:“男女是分开的……你管我啊……”   无相道:“不是,我意思是你一会儿拿剑守在外面,不管谁往外逃,不管他有没有穿衣服,你都必须抓下他,哪怕重伤他也可以。”   “逃?”   华青青眸子一动,“你怀疑……”   无相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这些人里,必有内应。   原本他肯定不可能找出内应,但他忽地想起在那些灰衣教徒那干蜡般的模样,以及死而复生的“魔煞刀”罗邦那脖子处涌出来的蜡,所以才突发奇想,用泡温泉来无声无息地试一试。   凝固的蜡和人的皮肤自然是不同的。   平时在衣服底下看不到,这脱了自然可以了。   可他身为捕头,总要考虑人心这种事,如果是他判断错误了,人心是会乱的,所以……他才找了个借口带着所有人来泡温泉了。   这事儿,是公家的事,所以……事后得报销。无相如此想着。   ……   ……   片刻后。   嘈杂的换衣室,一个个捕快狱卒都只留下了贴身衣物,然后往外跑去,继而远处温泉传来下水的声音。   无相坐在无人的角落里,静静饮酒。   他是如此的不惹人注意,以至于一个个光着身子跑出去的捕快狱卒,都在寻思着“无相捕头去哪儿了”,却看不到他一直在屋内。   而屋内,除了他,居然还有一个捕快。   那捕快很是磨蹭,又似乎有些犹豫。   无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个捕快叫田黥,末山县人,家世清白,根本没什么好怀疑的地方,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无相没有询问,他只是静静等着。   没多久……   一个和田黥相熟的捕快远远喊道:“老田,下水了,还磨蹭什么?”   田黥环视了下四周,道:“我……我有些身体不舒服。”   “怕是累坏了,这水热着呢,刚好泡泡。”那捕快又喊道。   田黥却还是不应。   无相默默看着。   然后忽地,从“隐藏”状态里,走了出来。   田黥愣了下,急忙道:“见过无相捕头。”   无相笑道:“老田啊,难得来这里泡温泉,就别推脱了,正好……我俩一起下水。”   田黥道:“捕头,我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之前还没来的时候我就这么说了……可看到您这么热情,我本想着捱一捱应该可以,所以才答应了过来。但没想到来到这里后,身体却越发不舒服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无相眯着眼,忽地笑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在查案。”   “查……查案?”田黥结结巴巴。   无相道:“对,而我要查的这个案子就是你必须要脱衣服。”   他笑着看向田黥。   田黥喉结滚动了下:“捕头开玩笑了……”   无相笑道:“没有。”   “有”字刚刚脱口而出,他出手如电,直接点了田黥的穴道。   田黥反应哪有无相快,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片刻后……   田黥赤着身体,站在换衣室内。   而他的脖子处,有一道围绕着的惨白的蜡……   仿是……这颗头颅曾经断过,然后由蜡来把头与身体重新缝合了起来。   无相看向田黥,后者双瞳中竟是充满了怨毒。 第45章 三入禁地,收获黑剑   入夜。   末山县。   无相正皱眉深思。   田黥的头颅和身子竟是真的分离开的,而这一圈蜡使得他这本该彻底死去的人竟还活着。   他回忆着刚刚的审讯,这田黥满嘴邪恶言语,但无论如何用刑,却都不说半点信息。   随着那一圈蜡的消失,田黥的头颅落了下来,而他脖子里竟还喷出鲜血。   人死,尚可蜡缝?   这等匪夷所思的凶险,无相还是第一次遇到。   然后,他尝试着把田黥的头放回脖子上……   结果蜡却没有产生,这又和之前的“魔煞刀”罗邦完全不同。   那时候,罗邦的头可是一沾上身子就自动愈合了,除此之外……罗邦内里的尸体完全是保存良好的死尸模样。   但这田黥的却还像个正常活人。   这两者虽然有着“死者复苏”、“蜡缝”的共同性,但却也有不同。   田黥更像个活人,会独立思考,但愈合能力却没那么强大。   罗邦则是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似乎没有思考能力,但愈合能力却相当强大,除了用火融化蜡才能杀死他。   至于,那几个裹着灰衣、捧着黑蜡烛的教徒,并没有这两者的特征,似乎又是第三类了   无相总觉得这些事能够在金雀山庄得到答案。   可是……   金雀山庄,他偏偏无法翻案。   就在这时,无相忽地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紧接着一种熟悉感传来。   “是无名恩公!”   无相推开门。   但门外却没人。   “恩公!”无相喊了声。   无人应答。   显然来人已经离去。   无相目光一撇,忽地看到屋檐悬着的红灯笼映出地上的一封信。   他神色动了动,   捡起信,   返回屋内,拆开。   一张金属薄页从信封里滑了出来。   无相好奇地看去,   只是看了一小会,神色就变得严肃起来,看到最后他双拳已经紧握起来了,   他内心深处那嫉恶如仇的怒火燃烧起来,   “世间为何总会有这等畜牲不如的东西!!!”   他双目闪烁着愤怒,良久缓缓平复,而变得冷静。   “如果这是真的,那金雀山庄上的林小玉难道……也是靠蜡缝头才活下来的么?”他忽地想到田黥,田黥在头断了后可以靠蜡活下来,那么林小玉为什么不能?   他犹然记得那一则匪夷所思的消息:   金雀山庄后宅供着一尊蜡人像,每日以香火祭拜。   这蜡人莫不是真的鬼神?   “等等,当初……韩策离为什么没有查到这些?他是故意的么?”   “身为大学士……”   “等等……”   无相忽然想到了一点。   韩策离,似乎不是儒家的大学士……   而如今正统却是儒家,如今立在皇都那四百余米高的金身像里除了真龙大帝,中兴大帝之外,只有儒家大贤——孟初。   可是,这世间并不是除了道佛,就只有儒家了啊。   莫非……这还牵扯到教派之争?   再联想到韩策离是太子太傅,无相就更觉一股寒气升起。   这又涉及到夺嫡之战?   无相简直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这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太深了,深到完全看不见底。   无相好歹是诸葛先生的大弟子,又办了这么多案,自然见多识广,知道的隐秘也不少。   他越想越觉得其后可能涉及到极多势力、极多藏在历史中的隐秘,而这不过是某场大战所露出的冰山一角。   他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按部就班地上报,然后等着按部就班的处理……   而这个处理,极可能是不如人意的。   他也可以自己安慰自己,说一声已经尽力了。   “但是……”   “但是……我是一个捕快啊……”   “杀人偿命,本就是律法铁条!   查明真相,本就是捕快之职!   岂因福祸而故作不知?   岂因强权而故作不见?”   无相紧握着那金属薄页,双目紧闭,心中不觉热血翻滚,他忽地想起曾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那个问题。   “如果我是歌舒云,我会否宁可下军令状也要去翻案呢?”   “明明于我没有好处,明明知道危机重重……明明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去翻案……”   “我呢?”   “我会么?”   良久,   无相吐出了自己回答过无数次的答案:   “会。”   “事在人为……”   “儒门圣贤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非君子,但事若至此,亦知当仁不让!”   无相睁开眼,眸子里充满了决然之色,他抓起酒壶,猛灌了一大口,“如此,方不负某堂堂男儿热血之心!   如此,喝酒方能喝的痛快!   如此,方不被无名恩公看低!”   ……   ……   另一边。   白渊为大师兄送去了证据后,就直接往风雪森林禁地去了。   他知道,即便大师兄有心,一时半会也绝对无法做出决策,他需要上报,还需要各种申请。   所以,他暂时离开了。   另外,因为取出了金属薄页,【林小玉的胭脂盒】消失了,   但是,他还有一件【林小玉的梳子】。   所以,他今晚决定再入禁地深度3001米的第二重,去感悟一番。   ……   ……   北城旷野,明月高照。   而在进入禁地后,却是漫天飞雪。   再往深处,则再度恢复了宁静的夜色……只不过沸腾的雪花,在这里铺出了细密的抖动影子。   白渊来到后,直接取出了林小玉的梳子,然后寻了处巨石遮蔽物,盘膝而坐,开始静静感悟。   这个深度的禁地,其实是有更强大的污染兽群,可是……持有着【林小玉的梳子】,就好像是获得了攻击豁免权。   时间渐深……   一座带着栅栏,有着七色花圃的古式木屋诡异地出现在大地上。   门扉发出刺耳的敞开声,但却看不到人影的走出。   白渊若有所感,从感悟里暂时退了出来。   忽地,一道充满压迫感的小山般的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白渊转身。   抓着巨斧的黑影立在他身后。   半覆了黑漆漆炭渣的脸庞上,一双血丝弥补的怨毒瞳孔正直勾勾盯着他。   那令人恐惧悚然的瞳孔在看到白渊手上抓着的梳子时,忽地露出了柔和之色。   林霜伸出手。   白渊抬手把梳子带给了他。   林霜双手合拢,怨毒的瞳孔竟显出一些无可分辨的慈爱之色。   他抓着巨斧,转身离开。   白渊忽道:“想见林小玉吗?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话音刚落,林霜巨大的身体停顿了下。   白渊也只是试试的态度,他没想到这巨人竟然能够听得懂。   林霜折返而回,然后“噗通”一声坐在他身侧,半晌,用粗壮而烧焦的手指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了一句话:“你愿意帮我?”   白渊愣了下,他是没想到这巨人能够并且愿意与他交流……   于是,他真诚道:“愿意。”   这不仅是为了能够在这里感悟,也是他心底那一点点的正义感和同情心在作祟。   在一页金属薄纸上,他看到了林霜是个好兄弟,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爸爸,也看到了林小玉的善良和孝顺。   对于这样的两人,他实在没办法不同情。   哪怕这两人完全不关他的事,他都想能帮就帮一下。   更何况此时,“攻略林霜”这件事关乎着他今后能不能稳定地在禁地感悟修行。   林霜愣愣地呆了半晌,一副脑子很不好用的样子,然后继续歪歪扭扭地写道:“带小玉来这里。”   白渊道:“林小玉……已经死了,现在金雀山庄的那个林小玉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林霜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而是过了很久,又写道:“愿意吗?”   白渊道:“我试试。”   林霜愣愣看着他,忽地挠了挠手臂,从手臂上挠下不少的细细的炭。   他巨大的手指上粘着那些炭,然后指了指白渊的剑。   白渊会意,把剑递向他。   林霜不接。   白渊想了想,拔出剑。   林霜那巨大的手指轻轻压下……   顿时间,诡异的火焰,糅杂着奇异的炭疯狂地涌入那把平平无奇的长剑之中。   白渊仿是看到这把剑在融化,而在这融化之中,剑身里微观结构亦在改变,而这些林霜手臂上的炭亦在融入其中。   画面充满了一种玄奇和诡异感。   逐渐的……   一把黑色的长剑出现在空气中。   林霜推了推黑剑。   白渊接过,一入手,他就感到这把剑充斥着一种邪诡的力量……   而脑海里闪过自明的信息: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获得了“恨念林霜”锻造的兵器——   ——该兵器绑定——   ——鉴定中——   ——鉴定中——   ——该兵器可借用“恨念林霜”的力量——   ——力量鉴定中——   ——鉴定完成——   ——您可以借用六品攻击法术“罪业火海”——   ——罪业火海,描述1:制造精神世界的火焰,让人由内而外地被焚烧——   ——罪业火海,描述2:察觉罪业,罪业越重,火焰越难以扑灭—— 第46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黑暗的末山县正气阁密室内,鸽子傀儡吞噬了血肉,双瞳闪烁着绿光,而无相的话已经被传到了远方……   黎明的天色里,诸葛先生坐到了书房,听着傀儡的传话。   那是他大弟子的声音。   “庭景1021年,四月十日,午夜,无相于末山县正气阁密室汇报……”   傀儡传递着声音。   诸葛先生默默听着。   内里,无相把借泡温泉之名发现“蜡缝头颅、死者复苏”的事说了一遍,又把芥子纸上所记载的秘事说了一遍,继而把他的推测也表达了出来。   是的。   如果林小玉已死,那么此时金雀山庄的林小玉必有破绽,只需细查其颈,即可知道一二。   而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其中所包藏的隐秘自是值得深究。   妖邪之事,可不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了。   而江湖上,那一起又一起的纵火案,那无数惨死之人亦不仅仅是被凶徒所杀,而是被幕后妖邪所蛊惑。   妖邪目的,犹然未知,如不加以制止,之后还不知会死多少无辜之人。   诸葛先生静静听完。   他闭目。   他何尝不知大弟子说的这些东西。   可是啊,他更知道这是个陷阱。   否则,太子太傅韩策离为何结了此案,却依然让此案留有许多破绽……这不是等着人去查么?   哥舒云去查了,然后他死了。   但是……陷阱,何尝又不是对弈?   不过是个难以破局的死活题罢了。   “该怎么处理?”诸葛先生思索着。   就在这时,书房的传音傀儡居然传来了第二波声音,还是无相的。   这让诸葛先生愣了愣……   这位大弟子一向思虑周全,每次汇报都会想好了一并说出来,而不会分次说。   这次,却是例外了。   嘶哑而坚决的声音响起。   “师父,我知此事棘手无比,牵扯之人当是越少越好,故而……弟子已下军令状,请求翻案,亦求重新调查金雀山庄。”   诸葛先生愣了下。   他并没有说什么“荒唐”。   因为,他知道无相做的没错。   唯有不惧生死的小卒过了河,方才能够横冲直撞,去破那局。   无相知道水深,但他依然过河了。   他过河,不为局,为的是心底的正气。   诸葛先生微微闭目,喃喃道:“无相,你真是令为师骄傲啊……”   未几……   有捕快把“无相下军令状,翻案”一事的书面文件递了过来。   此事,需得正气阁三家家主同意,才能执行,缺一家都不可。   但正常来说,如果在证据足以支撑翻案的情况下,家主是不可以随便拒绝的,若要拒绝,也需要明确的证据方面的理由。   无相在“温泉事件”中的发现,以及“芥子金纸”里所记载的故事都足以翻案。   虽然如此,但此事本就讳莫如深,牵涉太广,故而必须下军令状。   一旦失败,唯有剥夺捕头之位,放逐出皇都,方可平息。   既然无相给了军令状,鹤家的羽衣侯,虎家的莽山侯便都确认了。   诸葛先生凝视半晌,也落盖自己的印章,表明确认。   三家之印,落于黑纸白字之上……   军令状已然生效。   捕快捧了文件离去。   诸葛先生打开久未开启的油纸窗,看着窗外的云。   “无相啊,此事……你只有杀出一条血路,寻到了更多的证据,才能得到支援。否则,便是被卷入了夺嫡的漩涡里,任何人都会粉身碎骨啊……”   “所以,在此之前,你只能孤军作战了……”   “不过……”   他沉吟了下,转身出了书房,站到了三弟子无念的门前,略作思索,敲响了门扉。   ……   ……   “你这个四条眉毛的老穷鬼,你怎么敢下军令状,去查金雀山庄?”   “你你你你……你就算有证据,也不能这样啊?”   华青青看起来有些着急,站在无相面前来回走动,气的直跺脚。   无相倒是优哉游哉地喝着美酒,笑着反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华青青道:“层层上报,上面让管那就管,上面拖那就拖,上面捣糨糊那就捣糨糊,你俸禄就这么点儿,管那么多干什么?   而且,你老师怎么同意你去的?   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去,否则……”   无相道:“你下军令状,华家同意么?”   华青青愣了下。   家族子弟,需得以家族为重。   这件事,华家不可能同意。   但是……   华青青想了想:“我会去说服我华家长辈,你多个人做帮手,也比孤军作战好得多。”   无相笑道:“谁说我孤军作战?”   华青青愣了下,迟疑道:“你说……那个……那个……无名?!”   无相小胡子翘了翘,不置可否。   华青青道:“他和你说了他会来?”   无相道:“当然没有,无名恩公,就是个大冰坨子。”   “大冰坨子?”   “不错,我从未见过他这么冷的人,就连话也不屑多说,解释也不屑多给,不是冰坨子又是什么?试问这样的大冰坨子,又怎么会对我说他会来?”   “那……那那那……”华青青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无相却自信道:“我觉得他会来。”   “你觉得?”   “男人有时候也会心有灵犀,相交若在情义两字,对饮一杯清水足矣。   我和大冰坨子虽然只见了几面,但我知道他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就和我一样,哈哈哈。”   “那……四条眉毛的老穷鬼,你会在这里等他,等到了再一起出发吗?”华青青稍稍有些放心,她隐约知道这名为无名的剑客是个很厉害的人,否则不会被无相如此推崇。   更何况,到时候无相手持着加盖了公章的搜查令,金雀山庄无论如何都需配合。   至少,无相在山庄之中不会出事。   无相笑道:“你关心我这么多做什么?”   华青青愣了下,振振有词道:“同僚之间……关心不是很正常嘛?”   无相笑了笑,没再回答。   他去账房报销了上次泡温泉垫付的钱,然后又用钱买了县里最贵的酒,装满了酒壶。   返回时,搜查令到了。   他取了放入怀中,之后返回住宅对着铜镜刮去了胡须,   继而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之前他让人去取来的一些资料,静静看着。   待到黄昏时分,他便独自一人,往末山而去。   ……   ……   午后。   白渊练完射艺,又坐着马车来到了长生府。   作为御手的焚香神色羞嗒嗒的,心底小鹿乱撞,完全不敢看他。   白渊有些无语,这分明是小郡主之前说的那句“你想要女人的话,让焚香陪你好了”起了作用。   本来,焚香安分守己,也不会乱想这等事,可是小郡主说了之后,她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只觉得这位冒牌的天潢贵胄随时会在无人的时候,将她压在身下,胡作非为。   在焚香眼里,这冒牌的六皇子本身就没什么希望了,也没未来,没自由,再加上入了这等奢华的皇室之地,自然会大肆发泄。   发泄,不就是吃喝玩乐加女人么?   之前,他被各种规矩限定着,自然不敢乱动,可现在却得了“允许”,怎么会不去享受?   她实在找不到一个不被这冒牌六皇子玷污的理由。   白渊下车后,看了她一眼道:“傍晚前来接我。”   焚香吓了一跳,心底想着这句话可有深意?可是傍晚时分先停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完事后再回去的意思?   白渊见她不回话,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就进入长生府。   这一眼撇的焚香心惊肉跳……   见到白渊离开,她才稍稍舒了口气。   然后面露苦楚之色,心底轻叹道:“也罢,他若要,我也无法拒绝……给他便是了……”   小侍女一扬鞭,策马,拉着马车,转道回府了。   另一边,   白渊走入卷宗迷宫时,看出了无情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他问。   无情本不想说,但想到诸葛先生的话,便是道:“师弟……无相出事了。”   师弟?   白渊愣了愣,这称号是认可自己了么?   不对啊,自己天天惹这个女人生气,她凭什么认可自己?   于是,他淡淡道:“女施主,莫慌,无相究竟发生何事了,不妨和我慢慢道来。”   无情觑眼看着他,见到他心底没有半点毛躁,而是真的在诚心倾听……   可是,这小师弟面子上却可恶的很。   这实在让她无语。 第47章 入庄,祭品   长生府。   卷宗迷宫。   午后阳光安静地投落,一重重书架的阴影落在大地上。   无情黑发垂落,漂亮而漠然的瞳孔看着白渊。   “无相下了军令状,去翻了金雀山庄这个案件。”   白渊摇摇头道:“此乃自扰,有何意义?”   “你!”   无情越发想打小师弟。   不是她不够淡定,而是小师弟正散发着一种“不打他就心气不顺”的强大气场。   白渊淡淡道:“善恶轮回自有报,世事何必去强求?若是强求,终究都只能得个空字,女施主拭目以待吧……无相师兄必是空手而归,甚至还有大祸将至。”   他的神色是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这嘲讽气场再度扩散了几分……   无情听着这番话,只觉心火上又浇来了一盆火油。   她默默看着此时白渊真实的心底……   那心底和他此时说的话半点儿关系都不沾。   实在是无了她妈的语了。   无情决定不理这个表里不一的小师弟。   白渊也好奇于师姐这强大修养和忍耐力。   他随意抽出一个卷宗,细细看了起来。   ……   ……   当晚……   三更天。   皓月当空。   宛如龙蛇的山道上,一个男人正坐在块大青石上喝酒。   再远处,忽地出现了一道孤影。   灰衣铜面,一人一剑,冷的好似天上的飞雪。   喝酒的男人胡子一翘,看向远处。   他笑的格外开心,于是大声道:“大冰坨子,喝酒吗??这可是特级的佳酿!”   大冰坨子?   白渊愣了愣,然后意识到自己被人给起了个外号。   这让他想起一起上学时候,同学之间叫着的外号,于是也不以为意。   走近后,他抱剑站定不动,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你有几分把握?”   无相想了想道:“把握先不说,先说其他的。”   白渊淡淡道:“说。”   无相道:“首先是安全问题,如今整个正气阁都知道我和你来了金雀山庄,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与你若是出了事,金雀山庄必然难逃其咎。   所以,他们若要出手对付我们,也是在我们离开金雀山庄之后。   之前哥舒云查案的时候也没事,查案之后才失踪了。   但可以预想的是,我们能够停留在金雀山庄的时间并不会长,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离开……而且此行,我们极可能见不到林小玉。   林小玉会藏起来,然后让人对我们说她出庄了,让我们择日再来。”   “其次是实力问题。   我与恩公曾与金雀山庄交手数次,他们的底细也稍稍清楚点。   金雀山庄能够让曾经死去的强者包蜡重生,被他们所用,这也是他们的主要力量。   除此之外,不过是些暗探和鬼蜮伎俩罢了。   之前与我们交手的三名斗笠人,分别是前鹤家捕头哥舒云,‘魔煞刀’罗邦,‘邪相公’纪牙,这三人都是与金雀山庄纵火案有关的死者……   我循着这条线去探查,罗列出了金雀山庄大火后可能被他们包蜡复活的强者,然后又调阅了各处墓地资料,从中得知可能有异的墓地,继而做出推断。   这工作虽然繁琐,但幸而我正气阁资料完善,倒是不费事。”   “如果打起来,我们需要面对的七品武者最多六人,其中最强者就是哥舒云。正因如此,我才有底气……毕竟有恩公随我一道去嘛。”   “至于什么时候打起来,我估计是我们暗中搜查山庄的时候……只要我们靠近林小玉所在地了,他们必然出手。   除此之外,只要我们发现他们脖上的蜡痕后,他们也会出手。   前几日,我抓了那田黥,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了,但他们应该不知我们获得了林姑娘的绝笔。   这一点只要不揭破,我们也不会打起来。”   无相虽然下了军令状,抱了决意,但却也做了很多准备。   他是去破案的,不是去送死的。   白渊问:“还有其他信息吗?”   无相想了想,把有关“蜡缝头”的事也说了出来。   他如今孤立无援,只有恩公相助,自然一切信息全然告知。   白渊听了这事,也得出了和无相相同的结论。   那就是,林小玉是被“缝”了头。   这就可以解释一切了。   而此行的目的,也就是证明这一点。   只要证明了,这翻案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即便寻不到林小玉,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这个特征,也可以勉强算成功,只不过……其他人算是无名小卒,存在可替代性,中间若是被掉包了,那就完全是哑巴吃黄连了。   ……   ……   金雀山庄,坐落在末山第二高的百花峰山腰。   内有厢房上百,院落十余个,占地很大。   夜间从远望去,犹然可见灯火星星,雅致异常。   山庄背靠绝壁,面朝溪流,侧边则是一片荒莽的丛林,林中奇花异草,蜂蝶飞舞,落英缤纷,透着春意。   数年前,这里虽曾有过大火,但现在大火的痕迹却已荡然无存,剩下的都是被饰过的美好。   而为了预防火灾再起,山庄之中凿通沟渠,与山溪相连,如果起火,也可有水灭火。   时间推移……   丑时……   无相和白渊已经坐在了金雀山庄的客厅里。   虽是深夜造访,但却并没有“唐突打扰”之感,只因为……这里的管事,仆人都没有什么瞌睡的模样,从而让人忍不住心生一种诡异的感觉。   热茶很快奉上,摆放在檀木茶几。   无相出示证件,表明来意。   名为王四的华服管事,则是开始一个劲地赔礼:“官爷,您既持有正气阁的搜查令,自然可以随意搜查我庄中……只不过,您想见大小姐,却是不巧了,小姐前几日刚刚外出,实在抱歉,小人给您赔不是了。”   之后,无论无相问什么,管事都是诺诺顺从。   可这顺从之余,却是无懈可击,都是些口水里的弯弯绕绕,除了浪费时间不会有任何用处。   “官爷,要不我让仆人们带您们四处走走,您们想看哪儿就看哪儿……我家大小姐清清白白,自不怕查。   只不过……若是官爷没查到什么,可否还我金雀山庄一个清白?”   无相和白渊对视了一眼。   果然如此啊……   此时的金雀山庄怕是滴水不漏。   但查还是得查。   而且,必须得在今晚查出东西来。   道理很简单……   你若是无能,不能在第一次就有所进展,却还要接二连三的搜查,这是不合规矩的,说的不好听,就是刻意扰乱民宅。   如今皇朝,至少表面看来是河清海晏,而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扰的民宅完全可以去官府衙门喊冤,状告捕快。   或许一般人绝不会如此,但金雀山庄却不是一般的地方。   换句话说,搜查时间是有限的,即存在“任务时间”,过了“任务时间”,该任务就算失败了。   当然,无相现在也可以说“既然林小玉小姐不在,那改日来访”,但那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下次来的时候,和这次并无差别。   无相之所以挑晚上来,一来是准备打个突然袭击,二来是为了配合白渊的时间。   当然,如果今晚没有收获,无相也必定会要求在庄中住下,但是……这怕是没那么容易。   此时……   管家王四垂首侧眼,偷偷地盯了一眼白渊和无相,然后低头看向地面。   很快,   一个仆人挑着灯笼,带着两人四处查看去了。   灯火熹微,被无穷的黑暗所压迫,似是随时会熄灭。   夜风呼啸,在千山万壑的孔洞之间穿出呜咽的鬼哭狼嚎之声,如泣如诉……   山影晃动,好像一个个徘徊在天上的幽魂。   仆人带着两人走在阴冷的庭院过道中,往远而去。   在两人离开后,管家王四抬起了头,其神色古怪,和刚刚判若两人。   若细细查看,可见这古怪神色竟是一副虔诚无比的模样,好像信徒操持着祭祀的长刀,正在活猪活羊的祭品前,判断着从何处下手。   凶残、邪异,贪婪,且糅杂着一丝轻蔑。   “桀桀桀桀……那就是击败了三尊蜡像的剑客吧……”   “只不过,没多久……没多久,你,还有无相,就都要变成我庄中的蜡像……”   “用你们生前的力量,来弥补亵渎的死罪吧。”   “向神明忏悔吧……”   喃喃的声音颤抖,扭曲,如是激动的哭泣。 第48章 幻景,循迹   剑。   黑色的剑。   剑在鞘中。   鞘却在白渊的手中。   他感受着左手传来炽热的感觉。   这似乎在告诉他:   这里的一切……罪恶滔天。   无论是领路的仆人,还是之前的管家,都是如此。   粗略看去,灯光之下,砖瓦华丽,玉石堂皇。   但细细去看,却隐约能见到石缝里凝固的暗红血液,干瘪的血肉枯骨。   路畔树木格外繁茂,花草格外鲜艳,也不知是浸润了何等的肥料。   此时,仆人已经领着两人粗略逛了一圈了。   主要是看了庄后的墓园,以及庄园内部的人员往来名录,采买记录等等……   墓园里竖立着两座坟墓,即“林霜之墓”与“薛纱之墓”,至于书生的却没有。   可若是想在墓园重新掘墓开棺验尸,那是不可能的,也没有意义。   至于人员往来名录,采买记录等等,那是肯定做了手脚,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所以……   一切地方都显得正常。   但无相这么按部就班地去查探,也是为了做出一副假象,混淆对方的视线,让对方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和关注点。   丑时寅时交界之间。   无相停下脚步,道:“我们自己再看看。”   仆人也不坚持,道:“官爷,请自便,若是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夜间有值勤的庄仆。”   说罢,他幽幽地转身离去,身形消失在拐角处,忽地不见,继而再无声息。   夜色,安静无比,充斥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氛围。   无相看了一眼白渊,远远传音道:“无名恩公,你我分头调查,如有线索,第一时间在此处汇合。   若无线索,你我也需一个时辰后再次碰头,以证安全。   如若出事,在你我之前见面的山道上汇合。   若是山道也不便汇合,便去末山县正气阁汇合。”   说罢,他转身踏入黑暗。   一瞬间,强大的隐藏能力让他成了个透明人。   白渊张了张嘴,想说话。   可是,他不会传音……   而若追赶过去拉着无相说话,那太丢脸了。   他虽然不好面子,但也是个要脸的人,这事儿做之前总得犹豫下。   而就在这一犹豫的功夫,无相已经不见了。   无相的自我隐藏能力强大无比,只要自己不显身,别人还真找不到他……   白渊无语,心底默默吐槽:“这肯定又被当成是高冷的表现了……”   他身为一个九品武者,被丢在这么一个危机四伏、凶案无数的诡谲之地,别说,还真有点毛毛的感觉。   而且,此时此刻,白渊总觉正常地沿着主干道,漫无目的地散步,实在是件很丢人的事……   没看到无相是直接消失了吗?   连灯笼都没提,走入黑暗,就没了人影。   他捏了捏左手的黑剑。   剑上的温度散了一些。   “等等,这把剑似乎能够感受到罪业的浓淡程度。”   “罪业淡的地方,自然就是安全区域,罪业浓的地方,就是危险区域。”   “而某种程度上来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容易产生线索。”   “但时间还长,我可以先探索安全区域……”   他抓着黑剑,感受着剑隔着剑鞘传递而来的温度,从而判断前进方向。   无相来这里,找的是证据。   而这个证据,需得寻到林小玉。   这也是无相正在做的事。   他来这里,找的也是林小玉。   但他要找的这个“林小玉”,是林霜口中的“林小玉”。   白渊犹然记得【林小玉物品】上的描述是“蕴藏着深深的思念”,而不是“深深的恐惧”或是“深深的邪恶”……   这是否意味着,真的林小玉其实还存在着?   而这,正是他需要确认的事。   ……   ……   片刻后。   白渊遵循着“黑剑的温度”,走到一处石质满月门前。   满月门,是园林之中常有的圆形门,寓意着圆圆满满,团团圆圆,既美观,又蕴藏祝福。   他心有所感,忽地停下脚步,抬手触碰在满月门的边缘。   自明的信息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一段蕴藏些微恨念的普通记忆——   ——评估安全——   ——是否查看?——   “查看。”   白渊心底默默道。   瞬间……   场景幻变。   他面前依然是这石质满月门,但却少了阴森,而多了温暖。   阴冷的夜色也不见了,天穹的阳光投落而下。   忽地,有女孩可爱的声音从远传来。   “爹~~爹~~我躲好啦~~你快点来找我呀~~~”   白渊看去,只见一个可爱小女孩笑嘻嘻跑来,然后躲在了满月门后。   没多久,一个大块头的憨厚男人跟来了,但他却不入门,而是在门前徘徊着,同时喊着:“小玉,你可要躲好!”   “知道啦,爹,你快来找我吧~~”女孩回应。   白渊站在一边,仿如透明人般观看着。   他已认出,可爱小女孩就是孩童时候的林小玉,大块头憨厚男人则是过去的林霜。   此时……父女俩不过一门之隔。   林霜却假装找不到女儿,在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故作在到处寻找。   “哎呀,小玉,你藏得爹爹都找不到了。”   “是在这棵树后吗?”   “不在。”   “是在这朵小花下面吗?”   “嗯?也不在。”   “难道躲在天上的云朵后面了吗?”   林霜一边喊着,一边在原地跳动着,好像真要看清楚自家女儿有没有躲到云后面。   他明白,女儿要的只是这个捉迷藏的过程,要的只是他在找,而她躲着。   门后,林小玉忽地发出嘻嘻的笑声。   但林霜却就是装作找不到的样子。   林小玉喊道:“爹,你还没有找到我,要不要我给你提醒呀?”   林霜故作愁眉苦脸道:“好吧。”   林小玉道:“你跑到门这边来呀!”   林霜一边应着,一边走过了那扇满月门,然后看到了躲在门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脸上笑开了花。   林霜跳过去抓住自家女儿:“抓到你啦!”   林小玉道:“再来!这次,我要躲其他地方咯。爹爹再来找我。”   林霜道:“好,今天爹哪儿都不去,就陪你玩。”   “太好了!”   小女孩开心地欢呼着,然后往远处跑去……   不知为何,她的背影充满了孤独,和小孩子不会有的那种悲伤,还有一种奇异的阴冷感。   光景再度幻变。   阳光消失,只剩幽幽的月色落照此方,呈现出一种诡谲幽寂的氛围。   白渊看着这冷冷清清的满月门,这真是应了那句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但再看时,却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无论是林小玉,还是林霜,结局竟都如此悲惨。   对照这段美好的记忆来看,还真是让人难受啊。   白渊轻轻叹息了声,心底生出强烈的同情。   他看向远处,循着刚刚记忆里林小玉奔跑的方向而去。   ……   片刻后,白渊来到了庄园前的一个景观池塘前。   池塘约莫是个直径十余米的圆,两侧有奇石假山,环绕的石带则是五彩鹅卵石,而中央的潭水却幽深莫名,给人以不知藏了什么诡物的恐怖感。   他触碰向池塘的边缘。   自明的信息再度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一段蕴藏些微恨念的普通记忆——   ——评估安全——   ——是否查看?——   “查看。”   白渊没有犹豫。   瞬间……   场景再度幻变。   池塘假山未变,但氛围却彻底变了。   阴森褪去……   充满生机……   潭水不再浑浊幽深,而是若翡翠般的碧绿,其中还有着一尾一尾的小鱼儿来摇头摆尾,游来游去。   两畔则是生着一些繁茂的树。   树枝被沉甸甸的果实压着,而垂落。   “爹~~这个是什么果子呀~~”粉嫩可爱的林小玉踮脚,站在树旁,试图伸手去触碰果子。   大块头的林霜来到树旁,抬手压下树枝,然后又帮林小玉摘下果子。   他凝视了半晌,尴尬地揉揉脑袋,笑道:“爹也不知道……”   林小玉奇道:“不是爹种在这边的吗?”   林霜道:“不是。”   林小玉道:“那是哪儿来的?”   林霜道:“是小鸟从远方衔来的种子。”   林小玉愣了下,这句话显然让她的想法也跟着飞远了,她越发好奇地把玩起那硬邦邦的果子来。   林霜笑着鼓励道:“扔扔看,看能扔多远,好不好?”   “好呀,爹~~”   林小玉欢呼一声,把果子远远儿丢了出去。   噗通~~   果子落在池塘中,惊破了水中的蓝天白云,扩撒开暖色调的灿金涟漪。   林霜也摘下一个果子,远远扔了出去。   噗通~~   果子落得远了点,溅起晶莹的水花。   林霜笑道:“我比你扔的远!”   林小玉不服,又去摘果子。   白渊静静看着,只觉这氛围充斥着难言的温馨感。   良久……   林小玉丢下果子,又往远处跑去了。   蓝天消失,白云不见,碧绿的潭水重为幽深诡异。   幻景恢复了正常。   白渊看向林小玉跑远的方向,再度跟了过去。   隐约间,他有一种感觉:   “或许之前,我陷入了误区。   我总认为罪业越重的地方,线索越多。   其实未必如此。   罪业轻缓之地,反倒是可能蕴藏了更多的真相。   只不过,缺少了一双能发现它们的眼睛。   【妙道】似乎对恨念,怨念,甚至咒念极为敏感,这正好可以帮到我。” 第49章 此乃天上谪仙人,缘何来赴人间宴   黑暗的区域里。   月光穿透缝隙,照出区域中央大椅上端坐的一道诡异女人身影,那女人双手覆合,轻轻揉捏,似乎手中藏着什么东西。   穿着华服的管家王四匆匆走入这片区域,月光将他身影拉长,铺在冰冷的地面上。   在距离女人有数米时,王四停下脚步。   “庄主,他们已经去调查了,目前已经去了墓地,账房,还有庄门值守处……但一无所获。”   他用颇为怪异的嗓音继续道,“七尊蜡像已经全部返回,只待他们明日离开,无相被罢官后,就去赶尽杀绝!他们必须被制成蜡像,桀桀桀桀……”   女人问:“他们?”   管家王四狂热道:“除了无相,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剑客。   那剑客就是之前阻碍我们的剑客!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自投罗网了!!”   女人道:“你一向敏锐,甚至能够判断品次,那剑客如何?”   管家王四发出阴阴的、轻蔑的笑声:“不如何!!   或许每一品之中的具体星级我无法清晰感到,但九品八品七品我却能区分出来。   可是,我在那剑客身上未曾感到七品八品的力量。   这意味着他或许只有九品。   区区九品,竟敢来我山庄之中送死,桀桀桀桀……   实在可笑,可怜,可悲,不知天高,不知地厚,不知死活。”   “九品?”女子奇道,“九品何以能够阻碍之前的哥舒云,纪牙,罗邦?难道不是他?”   管家王四道:“想来只是借用了一些外物,或是其他什么……”   黑暗的空间里,沉静下来。   隐约可见远处神龛上供着的蜡人,笑口常开,诡谲无比。   而区域周围则是莫名地长了不少奇诡到不似人间的植物,金雀笼就挂在其中一个荆棘般的植物上。   女子忽地声音变得又冷又尖:“杀了他!!”   王四愣了下。   女子道:“搜查令只保无相一人,他这般来历不明的人,死了就死了。”   王四有些慎重道:“会不会是暗探?”   女子道:“暗探?那就暗暗的死去好了。”   王四明悟了,发出阴阴的笑声,“刚巧他们分开了,我这就让人去做。   杀了那个剑客,杀了他,把他制成新的蜡像~~~   桀桀桀桀~~~   今晚,神明又要多一个祭品,我们又要多一尊蜡像了,桀桀桀桀~~”   阴冷的笑声,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回荡。   ……   ……   此时……   黑夜的金雀庄园道路上……   白渊正漫步着。   他已经触碰了足足五个幻景。   每一个幻景都蕴藏了一个温馨的场景。   而这些场景里又蕴藏了些微的恨念。   其实,白渊完全能理解,经历过那样痛苦的过往,被那么狠狠的背叛过伤害过,谁都会如此。   “这幻景里的林小玉一直在往远而去……”   “她是不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白渊忽地有了这样的意识。   寅时已至……   山庄越发的诡谲冷寂,好像凛冬里的墓地,透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白渊看着远处,那是幻景里林小玉下一个跑去的方向。   一棵繁茂古树的枝干上正挂着个秋千,秋千的绳索有些破败和磨损的痕迹,其下则是荒草丛生。   吱嘎……   吱嘎……   秋千在夜风里微微晃摆着,显得萧索无比。   毫无疑问,这秋千就是下一个幻景的触发点。   白渊正要走去,忽地感到左手的剑开始突兀的发热。   越来越热。   继而滚烫。   “不是秋千,而是……有什么在靠近。”   白渊瞬间做出判断。   然后在夜风里停下脚步。   他视线稍稍转动,看到了左侧巷道,和前方树林里走来的两个斗笠人。   这两人显然并非之前交锋过的哥舒云以及纪牙。   哒……   哒哒……   脚步声在夜色里隐蔽无比,却又清晰地传入白渊耳中,若非这把剑,他真可能注意不到。   斗笠人还未至,   但一种满怀杀意的压迫感却已四散开来。   这压迫感宛如令人窒息的河水,一瞬间覆笼而下,将这片区域淹没在水下,而使得水下之人不觉生出恐慌感。   白渊因为境界差距,心底确实生出了些压迫感。   而就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无相正默默看着。   他身形绷紧,随时准备出手。   无相其实早就料到了对方可能采取的行动,也知道“无名恩公不是官府中人,可能被针对出手”,所以他才故意分开,以求寻到对方的破绽。   而显然,无名恩公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之前,无名恩公才连一句传音都不屑回复,这一路上,无名恩公才装作不知道他跟在旁边。   无名恩公走过了许多地方,在每一处都停留许久。   他站在明亮的月光里,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似的。   无相心底默默感慨。   “没想到第一次与无名恩公配合,竟是这般默契。”   但他之所以绷紧身体随时准备出手,是因为他也察觉了无名恩公很可能是偏向刺客一类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可能弱于正面交锋,又或者是不屑正面交锋。   一个高明的刺客,已经不再以“杀死目标”为任务。   他们追求的,是以贯彻自己的道,继而在这种道下杀死目标。   所以,无相才准备出手。   ……   春风里。   两名斗笠人越发靠近。   长剑出鞘的缓沉摩擦声,在夜色里清晰无比,出鞘的三寸寒光透出强烈的煞气。   啪……   啪……   两道靴子循序点地之声传来。   两道寒光向着站在月下的剑客斩去,剑还未至,蕴藏的剑气就已分开气流,使得整个夜色都沸腾了起来。   树上叶,地上尘,皆随气流翻滚飞舞。   无相眉头一皱,他做过功课,所以已经看出这两“人”是什么身份。   “‘飞螳魔刺’单崇!”   “‘流星剑客’于古!”   “这两人都是九品之中的六星强者,尤其是于古,其剑可能已经臻至巅峰……   而单崇则是地下势力,杀手世界里的佼佼者……这两人一明一暗,一刚一柔……有些麻烦啊……”   “更麻烦的是,据我估算,至少还有四五个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   “若真是交锋起来,我顶多能对付两人。”   “可他们既然出手了,又被我抓到了,那么……总归要么是大战一场,要么就是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此番不算空手而归了。”   诸多思绪在无相脑海翻涌过。   他正要出手,却在抬眼看去时愣了愣。   月下的剑客,   冷的如同大雪忽起。   月光,都因他的静止而被冻结了。   高傲,孤傲,冷傲,一种强烈的傲慢感从那剑客周身澎湃着拍打而出。   宛如明月照大江,江水万古流。   又岂是小小的溪流河水能够淹没?   接着,无相眼中……   那剑客拔出了剑。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剑客不再是双手,而是四手。   一把剑也在虚空里幻呈为两把。   强烈的震惊感传递而来,那如妖似魔的剑,那极尽魔幻的四臂。   刷~   刷~   剑似乎出了鞘,又似乎没出。   剑客背后呈现出两道漆黑的弧光,孤光交合,构成了一轮清辉泼洒的满月。   这一刻,画面宛如定格,却又旋生旋灭。   紧接着,扑来的两人,竟瞬间倒地!!   无相瞳孔收缩,因为他看到那两人身上忽地腾起了火焰。   那火焰“哧啦”一声,就如火蟒窜起,继而吞没了倒地的两人。   两名斗笠人似乎极度惧怕火焰,想也不想,转身往远处的池塘掠去。   无相以为恩公要出手阻拦。   可是,恩公在长剑回鞘之后,却只是静静地负手望月。   似乎他已经出完了今天的剑,又或者……他对自己有着诸如“对同一人只能出一剑”的古怪要求。   总之……   灰衣铜面的剑客,出完了剑,就开始旁若无人地赏月。   无相可赏不了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虽然不明白恩公的剑术究竟恐怖到了何等程度,但他知道必须要挡住那两名斗笠人!   只要那两人身上的火不灭,那么两人就会死,如此一来……即便之后再爆发大战,他们也能少掉两个强敌。   无相一现身,便如疾风般拦截而去。   但另一边,一道身影手持玉尺,同样飞速地窜出拦在了无相面前。   无相一愣,瞬间与迎来的哥舒云交手数回合,又各自退开。   而不远处已然传来了两声入水的噗通声。   无相心中暗暗叹气。   “还是没能阻止啊……失败了……”   但紧接着,凄厉地怪叫从远处传来。   无相猛然侧头,只见那池塘方向竟依然冒腾着浓郁的火焰,火光冲天,映照地幽暗池塘一片光明。   火,入水,不灭……   “这……怎么可能?”无相瞠目结舌。   他侧头看了一眼恩公。   那高冷的剑客依然在望月。   仿佛他本就是天上而来的谪仙人,此时不过是在眺望着云上的故乡。 第50章 飞来横“祸”   问题来了。   白渊为什么在出完剑后,就站立不动,继而负手望月?   他在装逼?   当然不。   他只是觉得挺累。   刚刚那一瞬间他动用了【剑者,诡道也】【千手魔罗】【罪业火海】这三重力量,自然累。   其中最累的应该是解封黑剑,以罪业火海直接凌空斩中那两名斗笠人。   黑剑一出,他们就会在精神的罪业火焰里被焚烧至死。   那火,以罪业为燃料,即便遇到水也不会熄灭。   而斗笠人手上早就沾满了不知多少血腥,自是沾染了这等火焰就无法扑灭了。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池塘方向就彻底没了声息。   显然,那两名斗笠人都已身陨。   白渊感受到周围没人,便继续负手而立,静静赏月。   这……也算是摆了个空城计了。   如果此时还有斗笠人来,他要么勉强自己出手,要么只能一个镜法消失在原地,算是逃跑了……   但是,没有人来。   无相再看时,发现哥舒云已经悄悄退开了,隐藏了起来。   其他原本准备靠近的敌人,也是忽地一下子撤退了,如同鸟雀般,哗啦啦地散去了。   若从高处俯瞰,那是不少阴影构成的黑潮涌来,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那剑客身影时,快速退散了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道孤寂的身影,立在黑暗的污浊里,仿如一轮惶惶烈日,诛邪辟易。   为何?   只因刚刚那四臂双刀斩出的一轮满月,以及凌空传递出的罪业火焰。   这让所有本打算进攻他的人都撤退了。   无相看的心中暗暗震动。   “大冰坨子究竟是什么人?竟是这般厉害?”   十数息功夫后,   白渊只觉身体舒服了许多,显然精力恢复了些。   他便要继续往前,去触碰那秋千。   而就在这时,   他心底骤然生出一种突兀的不安,神色瞬变。   ——皇子府小禁制术被触动了!!!   ——有人准备进我的屋子?   ——还有这种事?现在才几点?   白渊思绪如电,旋即当机立断,决定离开。   至于无相,他手持搜查令,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刷~~~   白渊瞬间消失在原地,施展浑身解数,不顾疲惫地连连动用镜法,借着山峰等制高点去放远感应,从而往皇都快速闪去。   而本想着从阴影里走出,上前说两句话的无相又是彻底愣住了。   “大冰坨子……杀完人,就不见了?”   “果真……是终极强者的气度。”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过,他到底为何离开?!”   无相有点懵。   ……   ……   而另一边。   白渊只觉大脑嗡嗡作响,精力被消耗了大半,又在半道上的一个之前踩点之处瞬间脱了斗篷、摘了面具、扔了剑。   然后……穿着睡衣在夜色里狂奔。   终于,在门扉打开的前一刻,他躺回了床上,开始假寐。   吱嘎~~~   门扉被轻轻推开。   月光照出门前一道倩影。   那倩影有些局促,却穿着惹火诱人的粉色纱衣。   纱衣在明月清辉里显得透明,内里的亵衣若隐若现。   见门推开了,那倩影略作犹豫,迈开长腿,小足一点,雪白的脚趾落在了门内的地面上。   扒拉一声后,她又盈盈转身,反手关上了门。   然后,她如是下定了决心般,往前轻轻踏步,同时双手抬起,抓着覆于双肩处的纱衣往外褪开。   纱衣落地,滑腻如雪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倩影“嘤咛”一声,往床榻走来。   白渊知道小禁制术被触动肯定有事发生,但没想到是这种羞羞的事……   现在还是寅时,是黎明之前。   他前一刻才斩了两名斗笠人,下一刻就要来这个?   太刺激了吧……   而且这大半夜的来搞这个,做什么啊?   是小郡主安雪?   还是小侍女焚香?   这人生还真是刺激,真就是交手交着交着就要赶回来呗……   感受着脚步声的接近,白渊心底也是无语。   “再不睁眼,羞羞的事就要发生了……”   “不行,老子还没准备好……”   白渊虽然有些心动,准备闷骚地装睡,然后等少女自己动,但是……他不可能在皇子府里乱搞。   身为穿越者,他心底是有“情义”两字的,如果这边他占有了这少女的身体,之后肯定会对她负责。   可是,他还不知道这少女是谁,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接近他的,之后又会遇到什么。   同时,他自己还无法摆开死亡边界的约束,又如何能保证这少女的安全?   这些无疑会成为强大的束缚,将他拉入无底深渊,让他再无自由。   更何况,他心底还有“传统”两字,大抵来说,就是“本着结婚的目的再去恋爱”,不可能始乱终弃……   所以,他此时虽然也是春心荡漾,闷骚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涌出,但是,他却不能去做。   毕竟前世是连女朋友都还没交到的男人啊……这一世却要拒绝直接脱了衣服,深夜而来的美女。   白渊心底挺遗憾的。   此时……   一股女人香传来。   紧接着……   床榻的边缘又一种陷入感。   少女已经坐在了他床边,喘着粗气,收拢长腿准备钻入他的被窝。   就在这时,白渊睁开了眼。   两人四目相对。   少女双颊顿时飞出了两朵霞云,耳根又红又烫,长发披肩,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柔情蜜意。   显然,这是小侍女焚香。   而此刻,脱去了侍女衣裳的焚香显出一种楚楚可怜、让任何男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惜的娇艳。   焚香闭上眼,抬手掀向被窝,准备钻进去,然后与眼前这个假冒的六皇子翻云覆雨。   但是……   她掀了掀,没掀动。   她愣了下,继续掀,发现还是掀不动。   被单被白渊用力抓紧了。   焚香愣愣地睁开眼。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焚香漂亮的眸子拐了怪,看向白渊抓着被单的手,不知为何,忽地没那么紧张了……   这假冒六皇子的小仆人,似乎不是个坏胚子。   “郡主说了,你需要女人泄火……所以……我……”焚香低下头,解释着原因。   白渊顿时明白了。   小郡主生怕他坏事,生怕他在眼神里露出“世俗的欲望”,所以才让焚香来服侍他,来满足了他这股欲望,然后他在外就可以继续装“青灯古佛,四大皆空”。   焚香结结巴巴道:“我……我……可以每天都来陪你睡觉……   只不过,需要在深夜前来,以免被人发现……   因为真正的六皇子是不会和我那个的……”   她说话的时候。   白渊快速思索着。   一种危机感袭来。   怎么处理?   如果现在不接受,那么他之前假扮的色色的样子就会被小郡主识破,然后小郡主就会想“他为什么要那样”,继而可能得出“深夜时分他的房间存在秘密”的猜测。   怎么办怎么办?   白渊心思如电。   忽地……他又感到小禁制术再次触动下。   显然是小郡主来偷窥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还偷窥?真是没完没了了! 第51章 旅人,虎蛇与蜂蜜   焚香见他拉着被单,咬咬小白牙,探手就直接往被单里抓去,企图掀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燃。   她是个小人物。   正因为如此,才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可是她也没想主宰,她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而活下去,就必须听话。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对象虽说身份低位,但能够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她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白渊也被她此时这看似发情的动作撩拨的心头燥热。   他喘着粗气,虽然还没想到如何破局,但却已经道:“不行!!”   再这么下去,他就要犯错误了。   若他真是六皇子,那不介意纳妾,但他并不是,他现在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再带个累赘?   焚香听到他的抗拒,愣了愣,心底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不行?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我都这么主动了,你还说什么不行呢?”   白渊道:“不行就是不行。”   说完,他飞快思索。   此时,他是半点都不想金雀山庄会发生什么事了,他必须把眼前的危机给解决了。   前一秒还在斩人,后一秒就要来表演,这生活的节奏也太快了。   顿时间……   各种信息,各种可能,以及大学选修课程《演员的修养》,图书馆书籍《谎言的艺术》等内容在他脑海里盘旋、翻页。   他必须寻找到一个说辞,来破如今之局。   为什么他之前对小郡主色眯眯的,而焚香脱的只剩亵衣了,他却无动于衷。   他必须合理解释清楚,否则……会引起怀疑。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贴近在油纸窗侧的木柱旁,显然在侧耳倾听房中的动静。   焚香为了完成任务,咬了咬嘴唇,心一横,直接就准备霸王硬上床。   白渊见情况危急,立刻来了急智。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是个传统的男人,我娘从小教导我,娃儿呀,你今后若是要了一个女人,就要好好照顾她,爱惜她,保护她,然后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白渊一上口,这鬼扯越发流利了起来。   他继续编道:   “我很不解,问‘娘,外面三妻四妾不是很多嘛,如果儿将来出息了,儿一定也要取好几个老婆’。   我娘狠狠打了我一顿,告诉我‘娃儿啊,男女之情,并非越多越好……’   我很不服气,问‘那什么好?’   我娘沉思良久,才缓缓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从那之后,我就把这句话当做了我人生的格言。   我从前在卢家做活计的时候,就连扫地也常常把灰尘扫成这句诗的形状,为的就是时刻提醒我自己,让我不要迷失。   如此,方是孝道。”   白渊麻溜地鬼扯着。   说完,他看了看焚香。   小侍女正陷入在沉思中,小嘴儿翕张,喃喃着重复白渊的那句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说着说着,她眼睛竟然红了,其中噙着泪水。   在这个世界,她身为皇子侍女,又被卷入了天人组织这等阴诡暗流之中,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只能身不由己,可是……身为女人,她又怎么会不渴求这句话里所描述的幸福呢?   “那……那你喜欢谁?”焚香忽地把握住了重点。   同时又提醒道,“无论你过去喜欢谁,都已经没用了……现在的你和过去早就一刀两断了……   你……你要么还是和我睡了吧。   这样也能让你发泄欲望。”   小侍女完成任务的决心依然不变。   白渊缓缓摇头,瞳孔里睡意全无,充斥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演技。   焚香道:“要么你就告诉我你喜欢谁,然后我用你的话去向小郡主交待,要么……你今晚就睡了我。”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心底都觉得好笑。   本想着这位真实身份是个小仆人的冒牌皇子会饥不择食地把她扑倒在床上,结果现在却是她要求主动……   白渊轻轻叹息一声:“真的要说吗?”   焚香道:“必须要说。”   白渊垂首,眼中演出一抹柔情,然后缓缓吐出三个字:“小郡主。”   焚香花容失色,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   而窗外正背对着木柱的偷听者也不禁颤抖了下。   焚香道:“不可能,你……”   白渊道:“你想说我被她绑架,被她虐待,被她呵斥,连生活里每天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她安排,这样的我……如何会喜欢她,对不对?”   焚香点点头。   确实如此啊。   眼前这个冒牌六皇子无论喜欢谁,也绝不可能喜欢小郡主。   白渊盘膝而坐,仰头看着窗外那渐渐西下的明月,开口道:“从前,有一个旅人,他独自漫步在旷野上,迷了路。   忽然,他看到远处的林子里有一道匍匐的身影,一双闪着凶光的眸子正盯着他。   紧接着,那身影从林子里扑出。   原来是一只吊额白睛的老虎。   旅人转身就跑。   老虎在后面穷追不舍。   眼见着旅人就要被老虎追上,旅人忽地看到了一口被蔓藤覆盖的枯井。   他急忙跑到枯井旁,抓着蔓藤,滑入枯井之中。   老虎被拦在了外面,在井口看着他,发出低吼。   旅人刚要松一口气,却忽地听到脚下传来嘶嘶的毒蛇声音,他急忙低头,只见这枯井下竟是盘旋了许多条五彩斑斓的毒蛇!!   就在这时,他忽地感到蔓藤在断裂……   原来,蔓藤无法承受他的重量了。”   一旁的焚香听得一愣一愣的,此时随着他的讲述,竟也沉浸在了故事里,跟着那个旅人一同紧张起来。   此时,她感到这停顿,急忙问:“那……那旅人该趁着蔓藤还没断,赶紧往上爬才是。”   说着,她又觉得不对,喃喃道:“上面有老虎在,他若是爬上去,肯定会被老虎吃掉……可若是不爬,那就掉入井底,被毒蛇缠身,也是死路一条。   哎呀,那该怎么办呀?”   白渊扫了一眼她,心底暗暗舒了口气,这个世界的“故事产业”看起来很不发达嘛……   于是,他用稍稍低沉的声音道:“虽然蔓藤在断裂,但旅人却发现头顶那枯井的边缘上竟粘附着一个蜂巢,蜂巢已经很干了,却有最后几滴蜜正在流下。   一时间……旅人忘记了老虎,忘记了毒蛇,忘记了蔓藤的断裂,而张开嘴,接住了那落下的蜂蜜。   蜂蜜……真甜。”   说完,他看了看焚香。   焚香穿着亵衣,却在认认真真地听着。   听到最后,她愣了愣,问:“没啦?”   “没了……”白渊回应,然后柔声道,“我就是那个旅人,而小郡主就是那滴落下的蜂蜜。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是很莫名其妙,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此情存于心底,又如何用应该不应该去解释?”   焚香震惊了。   她没想到面前这男人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居然是为了解释他为什么喜欢小郡主。   可是,这个男人这么一说,她居然深信不疑。   似乎理所当然。   门外……   那偷听的身影仰头,看向屋檐外的明月,幽幽地叹了口气,在春寒的夜色里冲出落寞的白雾,又旋即消散。   她不再偷听,转身离去。   白渊感受到小禁制术再次传来感应,心底才舒了口气。   “过关了……不容易啊……” 第52章 华家家主,为之动容   次日清晨,金色的阳光安静地洒落在XC区的皇子府。   焚香翻过日历,日期显出新一天的四月十二,距离春狩节不过五天时间了。   此时……   不远处锅中浮起了腾腾热气,蒸煮的一些早点已经熟了。   小侍女急忙走去起锅。   然后配着一些蜜饯糕点水果之类,把餐桌装扮出符合皇子早餐的规格。   待到一切忙好了,她有些出神地看着门外,心底犹然存在一丝不敢置信。   “那个假冒的六殿下,竟比真的六殿下更好些……”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还有旅人,老虎,毒蛇与蜂蜜的故事……”   “他知道的好多……”   小侍女想到今天凌晨时分那少年的模样,只觉得心底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   这个冒牌的六皇子意外的是个痴情的好人呢……   不过,他居然说他喜欢小郡主。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了。   焚香幽幽叹了口气,却忽地发现小郡主没来用餐。   要知道,小郡主平时都是回很准时的。   她跑出门外,找了找,只见一道茕茕孑立的孤影正立在湖边。   安雪眺望着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郡主,早餐做好了……”焚香上前两步,然后又轻声道,“还有昨晚,奴婢本已经裹着粉纱到了殿下床前,结果……”   她并不知道昨晚小郡主就在偷听,还准备把事情解释清楚。   小郡主却忽地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焚香愣了愣,忽地惶恐地跪倒,道:“郡主,奴婢……”   小郡主也不转身,只是淡淡道:“今后,你不必再去陪他睡觉了。”   昨晚她就在屋外,又怎么需要再汇报呢?   那小仆人是旅人……   她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她能品尝到那一滴蜂蜜吗?   “不能……”   小郡主在心底自问,旋即自答。   既已选择了黑暗,又何必再求被人理解?   要恶,就恶到底!生于无间,死后,亦要去无间地狱,享那诸般酷刑,爬刀山、浴火海、下油锅,如此,才痛快!!   不回头了。   她想。   ……   ……   此时。   南方。   江北道,华家。   九层高阁之上,一名身着玄色长袍的老者正凭栏远眺。   老者,虽是白发白眉,但相貌威严,一双眸子里犹然充斥着令人心骇的意味,那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气魄。   而远处,那汪洋肆意的江水横流正倒映入他眸中。   大江东去,春风渐起,江面惊起一叠又一叠的白条,   浪花后浪追前浪,宛如这南方重城一般生机勃勃,   极目远眺,又隐见孤帆远影穷尽于碧蓝天际。   而穿过这茫茫的大江,则是南国。   南国虽对皇朝称臣,但却完全是一个与皇朝截然不同的国度,南国有着自己的君臣、军队、江湖、文化,甚至连从万古识海之中获得的宝藏也是秘而不宣,譬如“芥子”的隐秘,至今皇朝也无法知晓。   除此之外,南国崇敬佛门,其内号称有寺四百八十四,故而又被称为佛土。   综上,皇朝不得不派大将镇守于此。   这就是华家在此处的原因。   而这玄袍老者正是华家家主——华孤鸿。   华孤鸿早已不用亲自率领南方的军队,取而代之的是被封为镇南大将军的华殊。   华殊是当今华孤鸿的二子,也是华妃的亲大哥,从辈分上来说,是原本那位六皇子的舅舅。   此时……   华孤鸿忽地听到阁梯间传来“哒哒哒”的密集脚步声,他白眉一挑,也不转身,依然眺望远方。   很快,一名锦衣武者出现在梯前。   那武者恭敬行礼道:“启禀家主,正气阁追风巡捕华青青有事禀报家族。”   华孤鸿想了想道:“华青青?老六家的丫头……这小辈的事,也需向我汇报?”   那武者道:“家主,此事事关重大。”   “说吧说吧。”华孤鸿摆摆手。   武者急忙道,“启禀家主,华青青说六皇子白渊自深山归来后,或有重大改变……”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武者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华家家主正气的瞪眼吹胡子,手掌亦是猛烈地拍打在栏杆上。   显然“白渊”这两个字触犯了他的禁忌,以至于一提到这两个字,他就忍不住暴跳如雷。   华孤鸿怒道:“那荒唐的小子,能有什么改变?老夫当年拍遍栏杆,也没等来他做一件靠谱的事……”   汇报武者知道家主脾气,便缓下神来,把华青青从无相处得知的信息娓娓道来。   这信息包括了“皇帝对白渊的认可”,以及“无情愿意和白渊沟通”等事情。   华孤鸿听完,倒是不生气了。   他愣了下,揉了揉有些发白的胡子,眼中满是惊奇之色,妥妥地写满了“绝无可能”、“我不信”之类的话。   这位家主出生军旅,曾随先帝征伐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故而表现也少了文人谋士的弯弯绕绕,而显得有些直肠子。   他忍不住又问:“老六家那丫头的话,当真?”   武者道:“华青青和无相交好,而如今据皇都情报,皇帝令白渊拜师诸葛先生,从而成了无相的师弟……所以,华青青知道的这些事应该假不了。”   “哦~~”华孤鸿点点头,白眉锁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那汇报武者又继续道:“除此之外,华青青还向家族申请一个许可……她想去翻金雀山庄纵火的案子,所以希望家族能够同意她去立下军令状。”   “扯!!”华家家主吐出一字,直接否决了华青青的请求,而这个判定也会被直接传下去。   简而言之,华青青即便想要随着无相去金雀山庄,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汇报武者离去后,华家家主负手在高楼上来回走动,脸上的惊奇依然没有散去。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白渊是个多么混蛋、多么荒唐的玩意儿了。   在白渊小时候,华孤鸿可是特别特别宠爱他。   身为外戚,多个皇子的亲孙子,那还不是当成个宝,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倒不是一定要靠皇子夺嫡,而是成为皇亲国戚后,感觉不同了。   可之后……随着白渊的慢慢长大,那位六皇子的表现则让华孤鸿傻了眼,继而这位华家家主简直被气到要吐血。   “不行,我得去问问镜瑜。”   华镜瑜就是华妃的全名。   此时,华孤鸿还是难以置信,他神色有些激动,很是迫不及待。   可皇宫和外是封闭着的,他即便再有本事,也没办法立刻与身在皇宫之中的华妃联系上。   “对了……春狩节!”华孤鸿眼睛忽地一亮,“皇上刚好要我去述职,这不刚好是个机会嘛……哎呀,若是白渊这孩子真有所改变,那可太好了。”   来回踱了几步,华孤鸿忽地喊道:“曹沁!!”   声音刚落,   一道火红的倩影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恭敬道:“老爷子,有何吩咐?”   曹沁并不是华家人,但却深的华孤鸿信任,单从“老爷子”这个称呼,就能窥见一二。   华孤鸿道:“再过几日就是春狩节了,皇上要老夫去述职……老夫本想明日再出发,但现在有些突发的事需要早去……这便与你说一下。你把需要述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明日带着离火卫火速赶来。”   “老爷子……”曹沁知道这位华家家主的脾性,那是个火急火燎,暴躁的很,当年跟随先帝,这位家主也是做先锋大将的。   此时,她后续要说的话还未脱口,就看到华孤鸿转身,一步踏出,御风凭立虚空。   紧接着,九重高阁下的江水忽地中分,其中冲出一只碧绿的异兽。   这是老爷子的坐骑——碧水金晴兽。   传闻之中,避水金睛兽,驭之可上天下海,无所不能达。   虽无如此夸张,但却是赶路神器。   此处距离皇都路程足有数万里,但驾驭此兽,却是数个时辰就可抵达了。   华孤鸿很久未用此兽了,此时他只求马上抵达皇都,去求证自家孙子确实“浪子回头”了,所以心切之余竟是直接召了出来。 第53章 再临山庄,震慑余威   四月十二……   夜,渐深。   无相忽地睁开眼,看向门外。   昨晚,自从恩公突然消失后,他就以此为名,而在金雀山庄住了下来。   有搜查令傍身,金雀山庄确实不敢拿他怎么样。   山庄即便要出手,也会等到他调查无果被撤职之后,就如之前他们对付哥舒云一般。   “恩公啊恩公……你怎么还不来?”无相对恩公的神出鬼没是很敬佩的……   在他看来,恩公就是一代奇人。   剑,不多出,出则必杀。   话,不多说,每句要么“淡淡”,要么“冷冷”。   来无影去无踪,时常午夜时分出现。   无名恩公,整个就是一个谜团。   危险,而又神秘。   “不过,有恩公在,某心底实在踏实许多了……不知今晚他会否再出现?”无相看着门外。   金雀山庄,阴冷庭院的中央,明明是四月的春季,却犹有几片叶子在飘落。   高悬于屋檐的红灯笼,散发出诡异的幽幽红光。   风动,灯笼动,光也跟着动,好似在墙壁和地面上流淌的鲜血。   骤然间,一道人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庭院中。   灰衣,铜面,孤剑。   正是白渊。   无相推门而出,传音道:“恩公!”   两人四目相对。   白渊见无相没事,心底也暗暗舒了口气,他只是个九品武者,在这龙潭虎穴之中,正面战场还是要大师兄去扛的。   有大师兄在,他心底才能踏实一点。   不过,他还是用冷冷的声音道了句:“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无相一愣,听着这熟悉的“冷冷”声,两撇胡子一翘,笑道:“自当如此。”   ……   ……   片刻后。   无相把昨晚白渊离开后发生的事都说清楚了。   大抵来说,白渊昨晚那一次拔剑起到了强大的震慑作用。   金雀山庄在他消失后,竟是半点花样都不敢再玩。   无相借着“同伴失踪”的理由,而成功在金雀山庄住下了,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养精蓄锐,只等夜晚白渊来到后再一起行动。   除此之外,他也进行了一些探索。   “密室学”乃是正气阁入职培训的必要课程,而无相身为捕头,尤其是诸葛先生的大弟子,更是得到了个中真传,如果说无情善于断案,无念善于战斗,那么他则是介于两者之间。   除此之外,他还兼修了“建筑学”、“园林学”等等课程……   对于房间容积,以及布局的理解极度之深,是普通捕快望尘莫及的。   换句话说,无相自己就是个密室大师、园林大师。   他深深知道,之前的哥舒云什么都没探查到,他也未必能探查到什么,所以……外出寻找线索其实是浪费时间,因为金雀山庄会藏得滴水不漏。   但是,他能从宏观布局去进行猜测。   他不信金雀山庄没有密室。   而只要找到这样的密室,那就意味着任务完成了一半。   而另一半,通常就是大战。   所以,无相借着白天的时间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金雀山庄的园林布局,然后从空间分布、密室安排等专业角度开始分析“如果有密室,密室会在哪儿”。   这不,他还真猜到了几个地方。   “东北角宅子的中央阁楼地基比其他地方低了三寸,其下必有隐秘。”   “山庄后院,东西横贯的石拱桥坐落之点,并非最佳。   明明再往南一米两尺才是最佳的观景布局,山庄却偏偏将石桥设在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地方,似乎是在为什么东西腾出空间。   我们只需往拱桥南方一米二尺处搜查,必有收获。”   “此间植物种植极度古怪,虽从外看来,都是些寻常的绿化美观灌木,但在内里却藏着许多古老的植物……虽然不知道此中有何意义,但仍需得小心。   之前我末山县大狱之中狱卒被晕谜,乃是中了异域致幻奇毒魔鸦玉。   我有寻找,果真发现了几株魔鸦玉的残藤。   只此一点,金雀山庄已难逃其咎。”   无相侃侃而谈。   只此一天时间,他就在暗中查到了这么多东西。   显然,他不愧正气阁捕头这个称谓。   白渊淡淡道:“你准备如何去做?”   无相道:“先找密室,若是我们找对了地方,山庄之人自会行动……只要他们一动,就会犯错,犯了错,我们就能抓到机会。   至于鸦魔玉的残藤,我已取样,带回之后,只需加以二次确认,就又是一罪。   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恩公,你怎么看?”   白渊起身,淡淡道:“走。”   无相:???   再看时,那高冷的剑客已经走出了门。   他抓着剑,给人一种沉稳如山的安全感。   无相挑了挑眉和胡子,心底暗道:“恩公,可真是又稳又冷!”   可当他走到门外,却发现白渊停下了脚步。   无相好奇地看过去。   白渊冷冷道:“走前面。”   无相觑眼看着他,然后“哦”了声,大踏步往前,开始领路。   ……   ……   黑暗的区域。   月光只照五分之一。   其余的阴影里有神龛上的微笑蜡人,墙角的古怪植物,被荆棘拥抱的笼中雀……   端坐中央大椅的女子背对着月光,她手掌摊开,内里显出一只“嘎巴嘎巴”咬着嘴巴的人偶。   忽地……   她头顶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脚步声顿住。   天花板上的一块巨石开始挪移,继而露出个供一人行走的过道。   管家王四从中一跃而下,站定在女子面前道:“庄主,那个剑客又来了。”   王四说这句话的时候再无昨日的轻蔑,而是透着一股凝重。   女子厉声道:“你不是说他连八品也未入么?!   那他为何能连斩两尊蜡像,而且……而且还能一斩而焚,使得那两尊蜡像彻底死去,再无恢复可能!!!?”   王四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之前他还说那剑客“可笑,可怜,可悲,不知天高,不知地厚,不知死活”,现在那剑客却是只出一剑,便让他庄中的七尊蜡像去了两尊。   这等实力,实在是恐怖如斯。   说来说去,真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是他自己。   不过,王四绞尽脑汁,也未曾想出末山县哪儿跑出来的这一尊大神。 第54章 深入调查,遥远的思念   金雀山庄。   密室。   管家王四收回心底复杂的思绪,道:“庄主,他们往后院石拱桥方向来了。”   女子神色阴冷,问:“他是怎么发现的?”   王四道:“我也不知……今天白天,无相不过在庄中散了一会儿步,晚上等到那剑客到来,就突然行动了。”   黑暗区域里顿时沉寂下来。   女子忽地厉声道:“绝不可以让他们来到这里,惊扰神明!!”   王四听到“惊扰神明”四字,双瞳中不禁血丝密布,他压抑着嗓音道:“让五尊蜡像一同出手,斩杀他们!!”   “不……”   女子直接否决,“如果无相现在出了事,我金雀山庄便难以逃脱罪责了……”   王四道:“只说他早早下山了,后来就不见了,不行吗?”   女子嗤笑道:“你把朝廷的人都当傻子了么?”   王四连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女子抓着手里的人偶娃娃,捏动着它的头发,然后幽幽道:“若逼不得已,先用鲜血唤醒神花,再让五尊蜡像出手。   然后将那剑客制成新的蜡像,再将无相绑来此处,让他跪在神明面前,继而成为我教教徒。   只要成为了我教教徒,无相就会帮我们说话。”   “教徒?他也配成为教徒?他一身恶心的正气,哪儿像教徒?”王四声音极冷。   然后,他忽地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便急忙对着不远处的神龛匍匐而下,在微笑蜡人的俯瞰下疯狂地叩拜着,待磕到头破血流,他才幽幽起身。   女子阴阴地笑道:“不像教徒,也没关系……慢慢改就是了……   吾神教徒广罗天下,又岂分正邪?”   ……   ……   此时的庄园,寂静无比。   午夜的氛围阴森而诡谲。   漆黑的浮云随冷风漂移,遮蔽过天上的明月,而将大片大片的阴影投落人间。   无相抓着酒葫芦,身后随着白渊。   “我说大冰坨子,你又要我带路,却又要指挥我往哪儿走……到底有何深意啊?”无相为人爽朗,很自来熟,不觉又喊了他给恩公起的外号。   在他看来,朋友相交,总得叫外号,否则就显得见外。   白渊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面的地形,是一个深巷。   这一路走来,他继续地利用【妙道】感知着那些“蕴藏些微恨念的记忆”,然后他就看到了童年的林小玉。   那个幻景之中的小女孩好像在为他带路,此时……那小女孩又跑入那深巷了,跑的时候还回过头似是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让他跟上。   “往前,入巷。”   他冷冷道。   无相无语道:“好好好,听你的……”   说着,他也不点火折子,眯眼看了看远方,低头捡起块石子儿往里丢去。   石子儿滴溜溜滚了几下,落到了尽头,并未触发机关或是其他什么。   无相这才贴着墙,往里走去。   巷子逼仄,越发狭窄,空气里透着股奇异的腐味儿……   无相没几步就走到底了,显然这是一个死胡同。   他细细查看了下道:“大冰坨子,什么都没有,我们返……”   话音未落,他却愣了下,因为那高冷的剑客正伸手触碰在墙壁上,静止不动,好像……   无相愣了下,心中暗暗疑惑:“恩公在做什么?”   “难道说,恩公在通过某种方式探查隐秘?”   他心底微微震动,旋即释然。   恩公素来神秘,再多这么个能力,似乎也不奇怪……   无相不再打扰,而是默默地走到巷口,充当起守卫来。   是的。   他料的没错。   此时的白渊再度沉浸在幻景之中。   幻景里,   没有深巷,没有墙壁,而是前后通透的过道。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正在这过道间,看着远处。   远处,是被茂盛的小树林包裹的石拱桥。   树林里,隐约可见一对男女正抱在一起,身体相互挤压着,磨蹭着,在行不雅之事。   男子乃是书生打扮,女子则是贵妇风韵。   小女孩抱着膝盖,默默地看着,眼神里透着害怕和惊惶。   白渊虽然知道自己是透明人,但还是坐在了她身侧。   下一刹那,小女孩忽然开口了:“我该不该告诉爹……该不该……”   一边说,她一边低下头,埋脸于膝盖之间,默默地抽泣起来。   林中的两人忽地有所发现,亦或是完事了,书生拎着裤子跑了,而贵妇则是走到了小女孩身边,和她窃窃私语。   慢慢的……   小女孩破涕为笑,又和贵妇拉钩钩。   白渊瞬间明白了。   原来,林小玉早就发现自己的娘和书生私通,可是她被薛纱用花言巧语骗了,再加上害怕一切被打破,所以最后选择了隐瞒。   薛纱必然是用“以后再也不和书生私通”等类似的话去骗这个小女孩,而哪个女儿不相信自己的娘亲呢?   在最后,林霜变成植物人的时候,林小玉心底怕也是无比愧疚,无比痛苦吧?   这一次,场景结束后,小女孩没有再跑。   而是场景直接再度变幻。   仿是这小女孩在让白渊看到这些……   后面,白渊又看到了一幕一幕的场景。   这些场景大多符合他的推测,还有之前在胭脂盒藏着的芥子纸绝笔上所记载的真相。   场景分为两种……   有林霜在的时候,画面就温馨。   有书生或薛纱在的时候,画面就阴冷。   慢慢的……   随着林霜变成植物人,记忆就越发阴森和黑暗了……   然后,白渊看到一个青年林小玉在梳妆台前,服下毒药,选择了自尽。   至此……芥子纸绝笔上所描述的内容已经都结束了。   白渊本以为这里就结束了。   但紧接着,又一个场景出现了。   阴森的梳妆台前,林小玉已经毒发身亡。   门外的缝隙里忽地挤入一个诡谲的蜡人。   蜡人的身体呈现扁平扭曲状而进入了屋内,继而来到了林小玉的面前。   忽地,这蜡人的蜡里生长出一株诡异的植物,这植物的绳丝直如刃丝,触碰在林小玉脖子上。   植物刃丝来回拉扯了几下,林小玉就顿时身首分离了。   紧接着,蜡人化作一滩诡异的蜡液,从林小玉七窍之中钻入,然后又拉着林小玉的头颅和身子重新粘合了起来。   场面很是渗人。   未几,林小玉骤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满是诡异之色。   ……   场景幻灭,新景再现。   林小玉在密室之中,痛苦地撕扯头发,左边脸颊在悲伤地流泪,右边脸颊却扭曲而带着诡异的笑容。   如此画面,让人只觉不寒而栗。   忽地,密室外传来敲门声。   林小玉收敛表情,道了声:“进来。”   一个面相狰狞而虔诚的男人跪着进来,他双手高抬,又直压在地,仿是敬拜着神明。   是的。   他拜的是“火焰公主”林小玉,还有林小玉身后神龛上的蜡人。   林小玉从袖子里抓出一把梳子丢了出去。   那男人如获至宝,捧着梳子远去。   密室的门扉幽幽关上。   ……   白渊静静看着。   见到这一幕后,忽地有了些明悟和猜测。   至少“为何纵火案案发现场都会发现林小玉的物品”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林小玉的物品】很可能具备着与【恨念林霜锻造的黑剑】一样的功效,即力量传递媒介。   他通过黑剑,可以使用六品攻击法术——罪业火海。   那么,那些凶徒通过媒介,自然也可以动用一些他们原本没有的力量,从而策划出一次又一次情节严重的纵火案。   只不过……林小玉肯定没有那样的力量。   那力量的源头必然是……神龛上的蜡人。   蜡人,究竟是什么?   除此之外,他亦有推测。   那就是,【林小玉的物品】应该都是一次性媒介,即在被使用过一次后,媒介的作用就消失了。   可是,林小玉不知为何,显得很是特殊,因为“她的左脸哭泣右脸扭曲”说明了她体内原本的林小玉灵魂并没有死去。   所以,【林小玉的物品】中应该存在着两种要素。   第一种,是力量媒介。   第二种,是原本林小玉对于父亲的思念。   在第一种消耗掉之后,【林小玉的物品】就只剩下深深的思念了。 第55章 咒念蜡人,终幕的前奏   诸般幻景消散,回归最初的一幕。   阳光的过道里,只剩下最初那个抱着膝盖的小女孩。   小女孩埋脸在双膝之间,似是在金灿灿的幻境阳光里哼着悲伤的曲子。   “我该如何帮你?”白渊问。   但女孩没有回答他,又或者无法对他说话,再或者无法有其他什么原因。   只不过,白渊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段回忆,因为这其中存在着恨念。   善无善报,生不如死,岂会不恨?   一股热血从心底涌出,便是不为了好处,不为了什么,他能帮也一定要帮。   此时,那小女孩忽地抬起头,侧脸看向白渊手里抓着的黑剑。   白渊愣了下,旋即露出微笑,继而把剑伸向小女孩,右手抓着剑柄缓缓拔出。   漆黑的剑身,其上浮出一圈又一圈火焰的花纹,仿如林霜隔着生死和时间的问候,诡谲的画面里却包含着善者的脉脉温情。   小女孩看着那把剑,眸中闪烁着悲伤而浓郁的思念。   巷外,   无相来回行走着,他好奇地看向身后,却发现那神秘的剑客犹然面壁而站,不知在做什么。   “大冰坨子?”   “恩公?”   无相试探着叫了两声。   却没有回应。   他摇摇头,抓起酒葫芦,靠在墙壁上饮起来。   酒很烈,这般春寒的夜色里入了不肯安息的五脏六腑,刚刚好。   巷内,   幻景里……   小女孩好似做出了某种决意,抬手向着白渊的双眼触摸而去。   白渊只觉一道携裹着霜雪的寒风卷过他的眼皮,有些冰冰凉凉。   接着,小女孩收回手,充满善意地微笑着看向白渊。   虽然无法说话,但白渊能看到她的感激和期盼。   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中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女鬼林小玉已对你开放真实位置——   ——分析中——   ——【妙道】建议主人带着女鬼林小玉去往风雪森林禁地——   这些信息瞬间闪过。   原来刚刚女童林小玉是在帮他“开眼”。   白渊发现自己的目光忽地具有了穿透力,能够穿透空间和一切阻碍而看到正在地下某处的……一个人偶娃娃。   这个位置,正是无相之前分析的石拱桥南一米二尺处的地下。   而那人偶娃娃则似乎被抓在某个阴影的手里,正被随意地粗暴地拨弄着,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   这声音很机械,但却透着痛苦。   这样的痛苦,已经持续很久了,却无人救赎。   然而,除此之外,他就无法看到更多的东西了,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隔绝了。   “为什么是人偶?”白渊神色稍稍凝了凝。   紧接着,他只觉眼皮上闪过一阵冰凉的感觉,   然后他就在那人偶里看到了流淌的白色,而在人偶之后的阴影里看到了流淌的黑色。   “这白色黑色,应该就是灵魂,那么……”   白渊明悟了。   “林小玉被蜡人侵蚀,生出了恶魂,但却又不知为何而保留着善魂,善恶一体无法分开。   但蜡人可能通过人偶寄魂的方式将她们分离了……但是,作为恶魂的林小玉却需要随时携带着藏有善魂的人偶。   只是……为何蜡人不直接毁了善魂?   是……因为林霜?”   白渊思绪如电,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各方的关系,如今得了关键线索,那些曾经的思考和推测竟是如一块块积木互相拼组,汇聚成了一副完整的图。   “林霜并不像是被控制的样子,反倒是像是被束缚住了……”   “如此说来,其实……他让我带林小玉回去,是在让我解救人质?”   白渊好歹是穿越者,思路很广,一瞬间就抓住了重点。   紧接着,他又开始发散思维。   “林霜的事件,只是偶然么?”   “假设说……蜡人早就存在了呢?”   “那个书生本就是受到蜡人意志操纵的呢?”   这么一想,白渊觉得很有可能,没道理这么巧林霜就是蜡人诞生的第一起事件。   “那么……蜡人的动机何在?”   白渊思绪如电,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有在深山的弥散着香火味的破碎邪神雕像,   有沐浴在香火中的皇室宗庙,西方城的佛门,东方城的道教……   这些地方无不是香火氤氲。   似乎,这个世界本就无比重视香火。   紧接着是无情的声音……   ——神龛上所供奉的并不是我们所知道的儒门大贤,佛陀,道祖,也不是我们皇朝的真龙大帝……   而是,一个诡异笑着的蜡人。   再结合这些纵火案现场那满地的人蜡,基本可以推断出……那个被供奉的蜡人是由不同活人被焚后的人蜡所塑成的。   而这样一个东西,居然在沐浴香火。——   “香火!!”   “蜡人的目的是沐浴香火,而林小玉作为一个枢纽,定然可以让不少人供奉蜡人。”   “但不止如此……”   白渊继续想着。   他忽地又想起了无情的话……   ——“万古识海,既由无穷文明的知识和认识所形成,其中自然蕴藏着无穷的宝藏,也蕴藏着无穷的凶险。这凶险主要有三类。   第一类,恨念。   第二类:怨念。   第三类:咒念。   咒念的强大据说已经可以突破物质和意识的边界,从精神世界反渗透到物质世界,从而形成一片污染区域,这就是禁地。——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在禁地里巡视的林霜。   正是林霜的存在,让许多绕开了傀儡的入侵者无法深入禁地。   他再想起了林霜在发现薛纱连同书生为林小玉下“春心散”时的怨气,那时候的林霜好像才开始和蜡人产生联系。   “是怨气需要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和咒念产生联系么?”   “同时,这个受到了恐怖折磨的人,也会化作恨念。”   “恨念和咒念应该是独立的,那么……链接的枢纽在于……”   白渊眼睛亮了亮,喃喃道:“林小玉。”   在这么一通穿越者式的头脑风暴后,他竟然脑补出了一个逻辑畅通的前因后果。   ……   咒念蜡人从万古识海而来,不知通过什么手段,从精神世界反渗透到了物质世界,而产生了禁地风雪森林。   但它自己无法脱离万古识海,所以需要存在镇守风雪森林,以守护什么东西。   这个存在只能是恨念。   所以,它会想尽办法去制造恨念。   书生是它的人。   而林霜所经历的惨剧,就是为了让林霜诞生出恨念。   只有林霜诞生了恨念后,才够资格被蜡人联系上。   可虽然联系了,但却无法完全可控制。   而林小玉就成了人质。   所以,林小玉还留存着善念。   所以,林霜拜托自己把林小玉带去见他。   而之所以他不说是哪个林小玉,是因为真的林小玉会自己随他走,假的林小玉却无论如何也带不走。   ……   “虽然还有许多谜团,但如此解释……也算颇为合理。至于真相与细节,只有日后经历更多的事情了再行补充了。”   白渊完成了思索。   至少,他已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他……要手中之剑,去让这一对父女团圆。   “那么……拔剑吧……”   孤冷的剑客抬眼看了眼明月,   五指拨动了下,   继而紧紧握住了黑剑的剑柄,握住了那份强烈的恨念,那份来自遥远的思念。   因为林小玉的位置显现,他已经可以出剑了。   感知之内,镜法所至,即为斩程!   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和此时的队友完成信息交流和交接。   ……   淡淡的声音从无相背后传来……   “林小玉在拱桥以南一米二尺的地下室……”   无相愣了愣。   恩公果然神秘的很。   这就知道了?   他露出不羁的笑,然后回了句:“我去看看。”   白渊道:“林小玉手上有一个人偶,如果遇到,不要毁了。”   无相也不问为什么,只是道:“知道了……”   说罢,他大踏步往前走去。   身为捕头,不可能这种时候还逃跑,然后回去再调兵包围金雀山庄什么的。   而他本身的特性,注定了他适合孤身战斗。   白渊也同样如此。   无相走了两步,侧头,郑重地道了句:“此战凶险,恩公……多加小心。”   “你也是。”白渊回了句。   无相深深看了一眼这剑客,举了举手中酒壶,笑喊道:“大冰坨子,回去了请你喝酒!不报销,喝到我倾家荡产的那种!哈哈哈!”   说罢,他身形便渐渐隐没,消失在了凌晨的黑暗里,再无法被人察觉。   ……   ……   此时……   黑暗的地下密室里。   一个个披着灰色带兜长斗篷的人形,正如面壁般诡异地对着墙壁。   墙壁的边缘攀援着古怪的蔓藤状的植物。   那些植物不仅古怪,还很古老。   它们古老的仿如沉睡在人类文明还未出现之前的世界里,在影影霍霍的神秘宗教祭祀里透着血腥和蛮荒的意味。   此时……它们犹然长眠于黑暗之中,未曾苏醒。   而在它们宛如触手般蔓藤上,还有一个个紧闭的“伤疤”,好似是没有睁开的瞳孔,又好似是没有绽放的花。   刷刷刷!!   一个个人形骤然从斗篷中伸出两只枯蜡般的瘦手,双手平展,手掌上则是托着把开了血槽的祭祀匕首。   “伟大的神明~~”   “伟大的神明~~”   “伟大的神明~~”   声音嗡嗡而语,充斥着怪异和一种不属于人类世界的邪恶意味。   仿是感受到他们的虔诚,远处黑色神龛上的诡异蜡人笑的更欢。   再远处。   金雀悬于荆棘之中。   管家王四垂首而立。   而女人则是抱着一个“嘎巴嘎巴”嚷着的人偶娃娃,端坐中央的大椅。   月色挪移,侧边映照出她的侧脸轮廓……   这……正是林小玉。 第56章 攻守逆转,狩猎者与猎物   金雀山庄。   白渊看着无相消失,他也立刻行动了。   “既然能够感应到人偶林小玉的位置,那么……我就该首先站到一个安全位置,然后再进攻。”   如此想着,   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庄外的山头。   山峰等制高点,一直是他运用镜法的中转点。   登高极目远眺,感应能够到极远处,而皇都四周多山,所以他才能利用这些山巅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返回皇子府。   但此时,当他出现在庄外山峰时,人偶林小玉的位置却突然消失了。   白渊神色动了动,再度进行尝试。   几次之后……   他终于明白了。   他只有在金雀山庄的范围内时,才能感应到人偶林小玉的位置。   一旦离开,就不行了。   “是被金雀山庄本身的力量隔绝了么?”白渊明白了,他内心暗暗吐槽,“还真像是在游戏副本里,一旦脱离副本,就无法攻击副本里的怪物了呗……”   话虽如此,这却不是游戏。   他身形闪烁,回归到了最初无相所在的那个厢房里。   厢房庭院,颇为宽敞,四周高墙,亦可掩人耳目,对外大门亦是紧闭,这里勉强算是个相对安全的地点了。   “那么……”   白渊再无犹豫,抬手对向人偶林小玉的方位。   一面虚无的明镜生出,将他的虚影投向了另一边……   ……   ……   “无相消失了?”   “那剑客也不见了?”   林小玉神色变冷。   管家王四看向她,“庄主,无相潜入黑暗,隐藏自身,定是往这里来了。”   林小玉想了想道:“那便等他来。”   管家王四扫了一眼四周,阴阴地笑道:“此处乃是龙潭虎穴,别说无相和那剑客两人了,就算再多几倍,也只能葬身于此,桀桀桀桀~~~   庄主说的对,我们只需在此……”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觉得剩下的话如被卡在嗓子眼,无法在说出一个字!   紧接着,一阵嗡嗡的晕眩感传递而来。   密室里的场景变得天旋地转。   管家王四满脑的疑惑。   可再接着,他的脑子也当机了。   在天旋地转的最后,他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   那尸体和他好像……   好像……   啪嗒!!   头颅重重摔落在地,滴溜溜的滚了几圈,瞳孔犹然圆睁,其中透着难以置信。   显然,王四与哥舒云那些蜡像不同,复苏能力没有那么强,相较起来,他和林小玉更接近于之前末山县的捕快田黥。   杀戮突起,端坐中央大椅的林小玉骤然一惊,猛然侧头看去。   这一看,她心底生出一种诡谲之感。   虚空里,正有一道隐约可辨的模糊影子斜握着剑。   那影子形象依然可认,正是之前入驻庄中的剑客。   林小玉左手揣着人偶娃娃,右手猛然一抽。   一袭软剑抖抖索索,裹着劲力,呼啸破空,如银蛇般狠辣地斩了过去。   软剑刹那穿过了剑客的身体。   林小玉一愣,她没想到这么容易。   但下一刻,她瞳孔紧缩,生出一丝轻微的不敢置信之感。   那剑客没有被斩断,也没有流血,而是……被打散了,就好像是湖水中的影子因为一块落石而散开了似的。   林小玉看了看倒地的王四,再看了看那消散的剑客,心底生出一种悸然之感。   “是幻影?”   “可幻影,又如何能够真的杀人?!”   “这是什么杀人法子?!!”   思绪才动,她又看到剑客的虚影从空气里重新浮现出来。   那诡谲的身影,安然无恙,并没有她之前的一剑而受到任何影响,继而在密室里宛如饭后的闲庭信步,悠闲无比,轻松无比。   只是……他的姿势虽然悠闲,手中的剑却给人以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那剑,极妖,速度不快不慢,甚至你还能看到轨迹,可是……你看到了,明白了,却躲不开,个中诡异,唯有死者在临死前的大恐怖里才能明悟一二。   虚无的幻影,妖异的魔剑,突兀的出现,一步杀一人……   冷如霜雪,剑似妖魔……   转瞬间……   刚刚还筹谋着的密室,就成了那神秘剑客一个人的舞台,一个人的……屠宰场。   他如幽灵般肆意地挥剑,斩杀。   林小玉心底生出强烈的古怪感。   好像这一瞬间,双方的位置颠倒了。   本来,她是狩猎者,无相和那剑客不过是猎物。   但此时……猎物居然变成了她。   反了……   彻底反了!   这简直前所未有!!   林小玉瞳孔中闪过一抹决然的寒芒,厉声道:“献祭!!”   话音才落,那些手抓匕首的灰衣教徒纷纷运力,匕首割过手腕,潺潺的鲜血从脉搏里流淌而出,贯连成血线流下,落在墙边那些古怪古老的蔓藤植物上,就好似……在给未曾绽放的花儿浇水。   林小玉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那模糊的剑客身影转头看向了她。   这一瞬间,一股如坠冰窟的感觉升腾而起。   林小玉如触电般从大椅上弹射起来,继而揣着人偶娃娃飞身而起,直接入了一个天花板的窟窿中,   然后……天花板里传来飞快上升的脚步声。   显然,她不敢再在密室中逗留了。   而五尊蜡像都在密室外。   只要跑到密室外,就可以被那五名七品强者保护。   这样,她才能感到一丝安全感。   “那剑客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小玉心底装满疑惑。   数秒后,她已出现在了一个景观河的斜坡上,   五尊黑影正在斜坡的草地上待命,   流水潺潺,映照出他们在月光里扭曲的身影,如五尊不会动弹的雕像。   平息下来的林小玉心底怒火重焚。   虔诚的信徒,从来不缺乏镇压恐惧的力量。   “有幻影就有本体,只要找到他的本体,杀了他,那么……一切自破。”   “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出手,那么他一定还在山庄之中!”   “胆敢进入神明的供奉大殿,在神明面前斩杀神明的信徒教徒,实在……实在罪无可赦!!!”   “必须死,必须用你的生命,来平息神明的怒火!!”   下一刹那……   五尊蜡像如是得到了号令,除了哥舒云和纪牙之外,其余三尊蜡像向着远处飞掠而去。   同一时刻,整个金雀山庄,十余院落中本是紧闭的上百厢房骤地房门大开!   每个厢房中都走出一个裹着灰色斗篷的邪教徒般的人。   那些人或是手抓兵器,或是手捧黑蜡烛,开始向周边疯狂窜去。   找到那个剑客!!   杀了那个剑客!!   金雀山庄的夜空,沸腾了。 第57章 忠魂热血,送君一程   四月十三日。   丑时到末。   白渊在庭院里,对着空气随意舞剑,而他靠着镜法投射到远方的虚影却在杀戮。   遗憾的是,虚影所抓的黑剑无法动用“罪业火海”,他只能靠着本身的力量进行攻击。   但幸而,这幻影的消耗并不算太大,即便被斩灭了,也没有额外的影响,重新投影一个便是了。   另一方面,   他之所以不立刻斩杀林小玉,是因为他希望能够把林小玉“赶”出密室,之后再杀。   否则,人偶林小玉落在密室之中,很难获取。   那个密室充满了诡谲,有古老神秘的蔓藤,有神龛上邪异的蜡人,他不确定自己进入了,是否还能出得来。   此时……他通过人偶林小玉的“自暴身形”,而再度定位了林小玉的位置。   刷~~~   一道模糊诡谲的剑客身形再度出现在林小玉身后,紧接着便是一剑斩下,直奔林小玉的头颅。   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顺利。   他的身影才做出斩的这个动作,一旁蓄势待发的哥舒云已经出尺了。   尺光,带着汹涌的气浪,重重叠叠地斩击在了他身上,使得他的身影于虚空里消散。   紧接着,又一道身影浮现。   哥舒云宛如敏锐的猎豹,再度反应,一尺将他轰碎。   轰碎后,哥舒云默默横尺,护在林小玉身前,斗笠下,一双警惕而冷冽的瞳孔正扫视着四周。   另一边的“邪相公”纪牙也抓着一柄细剑,在林小玉周边巡视般地走动着,准备着随时防御忽至的攻击。   ……   此时……   远在庭院的白渊皱了皱眉。   他陷入了某种僵局。   如果不顾一切地动用罪业火海,那定然是可以的……但罪业火海消耗极大,且需要敌人进入了黑剑攻击范围后才能施展出来。   换句话说,罪业火海是“单体近程攻击”,且存在微小的“施法前摇”。   上一次能够施展,是因为那两人可能大意了,而被他刚好寻到了双杀的机会,这次可未必那么顺利了。   而一旦失败,或是一旦未曾能够同时秒杀哥舒云和纪牙,他就会被七品武者碾压性的力量重创。   虽说被重创后,他还能逃回去,但在回到皇子府后,必然会因为伤势而被怀疑,从而出大问题。   这场战斗,最大的难题是……他必须无伤。   其次是必须注重自身的消耗,不能挥霍无度。   而要做到这点,他就必须看准机会去秒杀。   秒杀,需要的是时机。   但时机……怎么可能凭空掉落下来?   似乎是存有默契一般……   就在白渊第三道虚影浮现出来,哥舒云出尺运气挥舞出一道强劲的气浪时,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忽地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是无相。   身为“透明人”,这位捕头早就深谙如何在最关键的时刻露面。   此时,无相唇角勾了勾,小胡子弯出不羁的弧度,双颊鼓胀,仰天便是喷出一口爆裂的“酒雨”。   这“酒雨”中的每一滴都蕴藏着他强大的气劲,此时竟如子弹倾泻而下,火力很强。   在这火力之后,无相身形也猛如苍鹰掠动,迅疾般电射而至,紧随酒雨之后,   腿法则如连珠枪般狂刺而出,在半空撕出一道强劲的轨迹。   哥舒云回防不及,   纪牙速度倒是快的很,闪身而前,细剑转成一圈银盘,挡在林小玉身前。   但酒雨何其之多,而纪牙擅长的是邪剑、刺杀之剑,这等正面防御又弱了许多,   所以不少酒水径直穿过银盘,贯穿他的身体。   紧接着……   嘭!!!   嘭!!   两声连响。   这分别是无相踹飞纪牙,以及哥舒云击碎白渊虚影。   哥舒云瞬间闪回,重新挡在林小玉身前,算是弥补防守空缺。   无相笑笑,右手一扬,潇洒地往高空抛出一个火折子。   火折子精准地命中半空的纪牙。   火遇烈酒,瞬间爆腾出一片亮光,转眼……纪牙就成了个火人。   他本是蜡像,遇火消融,再加上烈酒“助兴”,此时急忙往远处的深潭奔逃而去……   可深潭太远,纪牙只跑了一半,就瘫倒在地,渐渐融化成一堆人蜡,内里的尸体也逐渐呈现。   无相收回视线,看定面前的哥舒云,   忽地肃然,然后行礼,   继而用诚挚的声音道了句:“哥舒兄,忠魂热血,魂兮归去……   如今,你若有知,必也痛苦不已。   那便让愚弟送你一程吧!!”   他眯着眼,神色里闪过诸多复杂,以及过往和哥舒云相处的回忆,继而变得坚毅,   左手抓着的酒葫芦变戏法般在手掌旋了个圈儿,继而酒塞子弹起,   烈酒浓香四散而开。   紧接着,无相抓着烈酒,宛如祭祀般,在地面缓缓浇过,   待到还剩一半时却又收起,猛然凑向自己的嘴边,狂灌一口。   另一边,哥舒云戴着压低的斗笠,静静看着他,没有任何回应,仿是一具无法自己思考的尸体。   下一刻……   无相欺身而上,酒水混杂着强劲的腿风,倾覆而去。   哥舒云亦是持尺而上,与他战作一处。   几个呼吸的功夫,两人竟已疾风闪电般的交锋了十多个回合。   林小玉愣了下,心底恐惧再度恢复。   没了哥舒云和纪牙的防护,她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杀?   可是……不知为何,那身影却没有立刻出现。   ……   另一边,就在无相和哥舒云交锋的时候,白渊总算是遇到了麻烦。   大量的灰衣教徒,还有三遵蜡像发现了他的位置。   他不得不利用镜法进行挪移。   只不过,此时教徒极多,而白渊又被局限在金雀山庄之中。   他几次移动,都是才落脚,就被发现,继而被追杀,从而根本没有机会出剑。   他不可能将“罪业火海”或是精力用在这些存在的身上,只能重新更换一个“安全输出地点”,继而去秒杀林小玉。   这么一来一去,又是小片刻的功夫。   从高处俯瞰,   整个金雀山庄,喧闹无比。   ……   而就在这时,一声雷轰般的巨响骤地惊起。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去,不知发生了什么。   似乎有什么东西飞窜入了此时的云层中。   下一秒……   云层开始快速地变暗,竟成了沉甸甸的雨云。   再过十多秒……   雨云落雨。   下雨了!!!!   ……   此时……   远处,   一个可俯瞰金雀山庄的山头上,有一男一女正半蹲着。   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气质沉稳,给人一种很强的可靠感,   然而他却异常面瘫,   而那一双冰冷的瞳孔里更是藏着与沉稳气质相矛盾的寒意,以及……被“封印”的野性。   他背负长剑,双手正抓在一个刚刚组建好的黑糊糊的筒口上。   那筒口架在一个凹陷的石头上作为固定,而四周正散发出硝烟味儿,显然刚刚这筒口刚发射了什么东西上天。   男子正是无念。   诸葛先生在知道无相立军令状的时候,就去找了三弟子无念。   是的。   无念并不会协助调查金雀山庄,但是他可以在外守着。   一旦感知到金雀山庄中爆发大战,他就可以入场,而这并不违规。   而在无念离开时,无情取出了一个名为“云雨炮”的机关,让他带上。   云雨炮,顾名思义,可以以特殊方式让天空下雨,且下的雨都是高浓度的迷魂药。   可以说,这等雨一下,但凡不是七品、没有气力护体的武者就会被全部晕倒,从而达到清场的作用。   女子则是二十四五的样子,青春靓丽,正按着腰间的一柄长剑,随时准备冲出去。   这女子正是华家的华青青。   在向家族申请“调查金雀山庄”却被拒绝后,华青青就悄悄来到了金雀山庄外打埋伏,如此一来……即便无相有危险,她也能接应。   这么两个人半途遇到了,见目的相同,便共同行动,选择了这处制高点山头,日夜轮换,监视金雀山庄的动静。   而今晚的金雀山庄动静极大,从高处看更是见到不少人手持刀剑。   于是,无念就开炮了。   开完炮,清完场,他和华青青直接飞身而下,冲向金雀山庄。 第58章 终幕曲,元古巨花   高浓度迷魂药的雨水之中,一个个灰衣教徒纷纷软倒,他们虽然思想扭曲了,但却还在人类的范畴里,甚至连蜡缝头也没有。   白渊身为九品,自然没有七品的气力护体,此时他亦是感到一股浓郁的晕眩感袭来。   “这雨有问题……”   他思绪如电,扫向周边。   因为这迷魂雨的缘故,他四周已无一人。   “斗笠人没有靠近,所有信徒都已经软倒……”   “那么,现在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出手时机。”   想罢,   他强屏住呼吸,右手缓缓拔出黑剑,借助其法。   刷!!   刹那之间,他消失在了原地,而出现在了林小玉身后。   林小玉实力至少有八品,此时也在迷魂雨下头晕目眩。   一道寒光在她背后闪过……   浓郁的火焰以罪业为燃料,瞬间爆起炽热的火光,将她淹没。   白渊的剑亦已瞬间斩过,他斩的是林小玉的左臂。   左臂弹起,飞上半空,   五指松开。   那只小小巧巧的人偶娃娃飞了起来。   白渊抬手一抓,握紧人偶娃娃,放入怀中,继而与不远处还在和哥舒云激斗的无相对了一眼,见无相没有被这雨水影响,便瞬间利用镜法消失在了原地。   他是不得不退场了。   大量的消耗以及此时如同喝醉了酒的状态,让他必须离开。   刷!   刷!   刷!   他怀揣着人偶娃娃,连续闪动,继而落到一处山野的溪流边,便急忙跪倒在溪流边的沙砾地上,双手掬着冰凉的溪水,一捧一捧地往脸上泼去。   冰凉的水流逐渐冲淡那晕晕沉沉的感觉。   良久,他缓缓恢复了清醒。   自明的信息这时方在他脑海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已发现【女鬼林小玉】——   ——安全——   ——分析中——   ——……——   ——这是恨念林霜生前的女儿,在死后深深地思念着父亲——   ——建议带往风雪森林禁地——   白渊长舒一口气,揉了揉怀里小人偶的头发,笑道:“林姑娘,今晚我太过疲惫,先将你安顿在府邸里,你可千万不要乱动……等明日凌晨,我就带你去见你父亲,可好?”   小人偶面庞可爱,双颊涂着粉粉的胭脂,一双金属纽扣的眼睛显得有些诡异,而披肩的长发竟是真正的头发所制。   此时听到他的话,仿是通灵般地张开嘴,回应道:“嘎巴嘎巴~~”   “同意了?”白渊忽然觉得鬼没那么可怕,虽说穿越前他是个需要“静音”加“弹幕护体”才敢看恐怖片的人,但真正遇到了林小玉这种鬼,他心底竟莫名的有了些阳光。   或许……因为这是一个善良的小女鬼吧?   又或许是自己看到过她的记忆,还有绝笔,所以对她有着深深的同情吧?   “嘎巴嘎巴~~”小人偶发出声音。   白渊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忽地,有女子声音传来……   “不要揉我呀~~”   白渊循声看去,只见小人偶上冒出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丽,却一片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双手如恹恹的爪儿垂在大袖里,但面容依然可以分辨是林小玉的模样。   白渊看着这女子……   这是从小人偶里飘出来的……   而且,此时竟只飘出了半截身子。   不过,看起来比他大,想来这相貌是林小玉自杀时候的模样。   林小玉方一现身,就对着白渊盈盈拜倒,柔声道:“多谢恩公,此番恩情,小玉永不会忘。”   白渊本是被她这突然现身弄的懵了懵,此时闻言笑道:“我没想到你还能现身,那我之前说的话,可好?”   林小玉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缩入了小人偶里。   缩入之后,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探出一个头,道:“恩公莫怪,小玉道行浅薄,沾不得多少活人气息。”   白渊笑道:“无妨。”   他今晚太过疲惫,决定把林小玉先藏在平安坊,等明日再往风雪森林,让这对父女团聚。   ……   ……   时间推移……   寅时到末,天近黎明。   飘散着迷魂气息的金雀山庄里,无相、无念、华青青已经完成了清扫和取证的任务。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的要轻松。   因为,在无名恩公离开后,包括哥舒云在内的四尊蜡像竟是全部静止,无法动弹。   无相一查,发现所有教徒都昏迷了,他这才明白,蜡像原来是受到教徒意识操控的。   教徒全部昏迷了,那么……它们就失去了活力。   无相略作思索,焚了三尊蜡像,但却留下了哥舒云。   一来是,他想着这个世界稀奇古怪的法子很多,说不准歌舒云还有救。   二来是,不若带哥舒云回家,让他入了故乡的土。   所以,他用华青青带来的镣铐直接将哥舒云的手脚都锁住了,准备带回。   至于无名恩公,   那神秘而高冷的剑客来无影去无踪,   无相早就习惯了。   此番破案,若无恩公,即便有无念和华青青在外埋伏,他或许也已经葬身在金雀山庄了,无相心底对于那位冷冰冰的剑客充满了好感。   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和恩公再度碰面,到时候他一定要实现他的诺言:请恩公喝酒!!   此时……   就剩最后一个密室未曾去查看了。   而这个密室,显然蕴藏了许多的秘密。   三人站在景观河道的斜坡上,默默看着远处。   “你们俩怎么了?无念不动也就罢了,老穷鬼你怎么也不动?”华青青忽地开口,她平日里好动,此时这突然安静的气氛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喂……四条眉毛的老穷鬼,你说那里有密道,但却有忽然不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们在等天亮了再去看?”   “无念,你表情这么严肃做什么?”华青青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她看到无念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她还要再说话,却忽地被无相捂住了嘴。   无相旋即松开手,指了指拱桥往南一米两尺的密室入口,轻声道:“听。”   华青青凝神听去。   起初,她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紧接着,她听到一种恐怖的窸窸窣窣的游动声从密室深处传来,好像是万千条巨蟒在游动,其中还伴随着某种诡异而尖锐的鸟雀尖鸣。   轰隆隆!   轰隆隆!!   沉重的摔打声撞击声,在密室深处响着,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不论那东西是什么,都绝对充满了恐怖。   华青青莫名地生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好像心脏被莫名的恐惧握紧了。   无念忽道:“走!”   无相看了眼这三师弟,神色越发凝重,继而点了点头。   三师弟是他们师门中于战斗一途最疯狂最凶猛也是最敏锐的人,他都说要走,那是必须得走,不走,怕是得全灭了。   可是……就这么走,似乎有些不好。   至少弄明白这密室里有什么吧?   无念言简意赅道:“到高处看,二师姐给了千里眼。”   无相点点头,表示赞同。   旋即,他提着一动不动的哥舒云蜡像,华青青提着取证的瓶瓶罐罐、背着一筐子的书册文件类物品,无念则是握剑开路。   三人飞快地离开了金雀山庄,然后到达了之前无念与华青青所在的山头。   “给。”无念在山头的隐蔽处翻了翻,掏出一个千里眼丢了过去。   无相接住,便蹲在悬崖边往远处看去。   千里眼镜片中的瞳孔缓缓收缩,变得凝重无比……   那眸子里,倒映着一株从大地深处挤出的巨“花”!   那“花”生于古怪的荆棘蔓藤之中,每一朵花中央的花蕊处,竟都是一张闭目的人脸!!!   人脸抽搐着,似一个被戳穿了的罐头正被猛力吮吸着脑髓,以及……脑髓里的信息和思想。   继而……伴随着慢慢发出的“咔咔”声,头颅开始凹陷,干瘪,皱成一团。 第59章 皇妃将军,宠溺无度   四月十三日,早晨。   远道而来的华家家主早早地向皇上完成了述职。   这位白发白眉的老将军,身为百战阁五方阁中的南阁阁主,自然深受帝皇器重。   而他的率真、粗莽,更是让上位者喜欢。   皇帝犹然记得这位华将军从前跟随先帝,每每都是作为先锋,冲杀在最前面,让皇朝铁骑踏遍异域,从而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他又为皇家镇守南地江北道,与有佛土之称的南国隔江相望。   如今,华孤鸿的境界早已超脱武道,而达到了伪六品境界,从而增寿一千年。   所谓伪六品,即是以特殊方式踏破武道境界。   但正因特殊,所以虽享六品之力,但今后却无法再有所提高。   所以,这样境界的人虽有修士之力,却无需去洞天福地苦修,从而能够真正地化作一个镇压版图的高山,使得所镇区域安然无恙。   先帝临终,曾有秘密交待。   其中一条,就是这华孤鸿忠于皇室,绝无二心,尽可用之。   至于华孤鸿如何达到的伪六品,先帝只秘批了一句话“傻人有傻福”。   故而,皇帝待他也是颇为亲切,述职完后,特许这位老将军去宫中探望女儿华妃。   ……   ……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西十二宫之一的月华宫中。   鱼鳞般排列的琉璃瓦也反耀着金色光华。   华孤鸿在后宫太监的带领下,走过宽广的黄墙过道,来到了后宫。   随后,太监行礼,退去。   华妃已经得了消息,早早让青桐备好了香茶,然后站在宫内迎接。   华孤鸿见到女儿,先是恭敬行礼道:“老臣,见过娘娘。”   华妃知道礼不可废,待父亲行过礼,上前开心地搀扶着他的手臂,笑搀着他走入内堂。   华孤鸿笑道:“镜瑜,爹上次来的时候,见你愁眉苦脸的,怎么今天这么开心?”   华妃道:“爹……你是不知道,渊儿他有大出息了!连太后都夸他是皇家麒麟儿呢!”   华妃一边说,一边笑的合不拢嘴,就好像白渊做了不知道多么厉害的事。   确实……   在她这样特别宠溺孩子的母亲眼里,孩子只要做一丁点儿好事,就会被她放大无数倍,简直要骄傲到上天了。   “是嘛……快和爹说说!”华孤鸿老眼发光,胡须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华妃就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说罢,华妃双眼也闪烁着和华家家主同款的光芒,那光芒仿佛在说“快夸夸渊儿,快夸他,快点快点,多夸几句”。   华孤鸿听完后,激动地胡须颤抖,双目光华大放!   “没想到啊……   真是没想到啊。   我这外孙总算是开窍了。   哈哈哈哈!!!”   “云在青天水在瓶,他是怎么想到的?”   “皇上居然还让他去宗庙认错,还为他指派了诸葛小儿做师父,哎呀,老夫这颗心都要化了……渊儿太懂事了,老夫实在为他感到骄傲啊!”   华妃忽地神色一转,冷冷道:“不过,这些天外面居然有人乱嚼舌根,竟说渊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渊儿不就是晚去了长生府两三个时辰么?可是有谁规定渊儿必须早去么?   除此之外,还有人说,渊儿喜欢睡懒觉,有时候要睡到中午才起床,可这又怎么了?   渊儿他每日辛劳,需要去长生府,还需要诵经拜佛,这不累吗?   睡到中午不正常么?   那些人真是太可恶了!!   渊儿明明一身优点,在他们口中却被说的一无是处。”   随着华妃的话语,华孤鸿的眉头也开始皱起来。   紧接着,这位老将军的拳头也捏了起来。   一声冷哼,宛如闷雷炸响。   老将军眼中闪过寒芒。   “胆敢诋毁我外孙!镜瑜,老夫觉得此中必有问题!!”   华妃愣了下,旋即露出思索之色,继而恍然地与老将军对上眼神。   两人左右看看。   华妃挥挥手。   贴身宫女青桐会意,挥手让宫女们都下去,她也跟着下去,然后把宫门关闭,不让外人靠近。   老将军这才压低声音道:“他们是想用这些龌龊的流言蜚语毁了渊儿!渊儿还是个孩子,经历的事还不多,哪里知道世上有这许多诋毁人心的污秽!”   华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压着声音接着道:“太子不过常人,寿元不过百年,便是靠着宫里的灵丹妙药,也顶多无病终老,增寿十余年已是极限,而今年……太子已经六十了,体力脑力皆不如前。   长此以往,太子必定重立,夺嫡之战怕是要再度开启!   此番无有太子这般顺理成章的嫡长子,各家自然都会萌发想法。   除了尚在蹒跚学步的七皇子,八皇子外,其他的几位皇子,哪个不想争一争?   这倒好,还没争,就开始往我家渊儿身上泼脏水,想毁我家渊儿的心了!”   老将军欣慰道:“镜瑜,你长大了,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华妃道:“都是父亲教导有方。”   老将军沉吟了一下,道:“绝不能纵容那些流言……我们必须让渊儿表现起来。”   华妃犹豫了下道:“不能太过招摇,否则……”   老将军一摆手道:“怕什么,渊儿什么都不表现,别人哪里知道他是麒麟儿?至于怎么表现……老夫……老夫让我的离火卫去秘密帮他!”   华妃此女也是颇为奇特,平日里心思八面玲珑,见微知著,可一旦涉及到儿子,立刻就被“强行降智”了。   父亲这么说,她也明白意思。   离火卫是父亲秘密培训的一支特殊部队,人员编制只有三百,但个个皆是高手,同时还能互相配合,形成阵法而战胜单独无法战胜的敌人。   父亲想做让他的离火卫去做一些假功劳,给渊儿。   这很正常。   父亲年轻时候的座右铭是:爱拼才会赢。   所以,他在战场上简直是拼了命的莽夫,据说还曾有过“屠夫”之类的称号。   父亲不再带兵后的座右铭是:立功才能升。   现在,他想让渊儿提升,那么自然要让渊儿立功。   可是,渊儿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自己能立什么功?   所以,父亲才会让离火卫出手。   这很合理。   而且有离火卫在,也可以为渊儿宣传,而不至于外面流传那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恶毒谣言。   真是难以想象,那些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去伤害渊儿。   渊儿……渊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一切皆在不言中。   华孤鸿忽然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忽地双手一合道:“曹沁很快会带三百离火卫来皇都,待我走后,我让曹沁带人留下,听你号令!”   华妃点点头,道:“好。”   旋即,她又露出宠溺和坚毅之色道:“为了渊儿!”   “为了渊儿!”   老将军也露出不输华妃的宠溺之色,说出这句仿似邪教教徒切口般的口号。 第60章 万古入侵,午夜庄园   四月十三,午后。   白渊练箭后,去到长生府。   看卷宗时,他寻了个机会擦边地问了问“金雀山庄”案,在得到已经解决的信息后,才暗暗舒了口气,看来无相没事。   但之后,无情的一句话又让他郑重起来。   “金雀山庄被封锁了,入山之道已经立起了禁入警示牌,更有皇家调拨傀儡前去巡防,以免人误入。”   白渊很想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但这不符合他六皇子的人设。   他六皇子四大皆空,一切入梦幻泡影,管这些作甚?   于是,他看向无情,淡淡哼了声:“女施主,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查,终究是查出问题来了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世间一切苦楚,皆是由人引起,一切无名烦恼自生其中,倘若不动,又何至于此?”   说罢,他又轻轻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无情觑眼看着他,就感到巴掌很痒,就很想打他。   她这么冰冰冷冷,漠然的性子,居然也生出要打人的冲动,可见这位小师弟的话是多了遭人恨了。   但在看到小师弟内心那关心无相的模样,她又转过头,抓着卷宗看了起来。   ……   ……   当晚。   三更天。   夜深人静。   白渊换好“普普通通的无名套装”,再度来到了金雀山庄附近。   这次,他还未踏入金雀山庄范围,心底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警示。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三星——   ——前方危险来源:幼年噩花——   ——噩花:元古前期,世界的主人,统治世间长达二十九万年,等同于如今人间的人类;   噩花文明以‘蜡神’为信仰,以血肉为主食,可通过吞噬氧气的方式制造窒息空间,是需求氧气生物的上位猎食者,该文明早已灭绝——   简单的信息,让白渊神色凝重起来。   “元古前期?这是多少年之前了?   无情曾经说过,万古划分为:上古,远古,荒古,元古,太古,冥古……冥古之前则是不可知的神话古代,包含着神魔黄昏,龙乌劫。   而人类只不过是诞生于远古时期,中兴于上古,继而才形成文明国度。   这什么噩花文明竟然是元古前期的……   只是初诞生,就是三星的危险程度了吗?”   “以‘蜡神’为信仰……这似乎又和‘蜡人’对应上了。”   白渊喃喃着。   “难道说这噩花文明虽然灭绝,但却通过咒念蜡人的形势存在于万古识海中,现在……它们在试图从精神世界再返回物质世界?从而重新降临人间,夺回它们对大地的掌控权?”   “这也太魔幻了吧……”   “早已灭绝了不知多久的东西,居然还能这么重新复苏???”   白渊忽地想起了穿越前看过的一部名为“侏罗纪公园”的片子,那也是古代生命通过某种方式重临人间的一部电影,   但是……那好歹是在琥珀的蚊子里发现了一滴恐龙血,是通过物质的生物科技啊……   这个世界倒好,连物质都不需要,只要精神到位了,就能重新降临?   除此之外,万古识海里可不只有噩花文明一种已灭绝的文明……那么,其他文明是否也在如噩花文明一样,在预谋着重新入侵人间呢?   危险……   实在是太危险了。   思索之间,白渊寻了一处安全区域内的最高的山峰,然后取出“千里眼”,借着明月光亮,眺望金雀山庄的方向。   但那山庄却模模糊糊,完全看不清晰。   白渊看了半天,才隐约辨出一个粗略的轮廓。   那轮廓显得安静而死寂,仿佛一个巨大的废弃墓地,没有半点声息,也没有半点人气,透着令人压抑和悚然的感觉。   这其中蕴藏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   白渊对于“救世”没什么兴趣,主要也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   可这么大的事放在眼前,如果彻底不闻不问却又不好。   略作思索,他直接来到末山县的一间关闭的杂货铺,取了纸笔,直接写了一行字:金雀山庄,元古前期,噩花文明,崇敬蜡神,借香火,食血肉而复苏。   写完这句,他稍稍想了想,又添加了一句:金雀山庄案,书生有问题,另有蜡人信徒在野。   写完这两行字,他采取了最“武侠”的方式,把小纸条绑在一个飞镖上,继而来到了末山县正气阁。   在察觉到无相还未离开后,他抬手就把飞镖射了出去。   然后,在飞镖射中门扉前,直接闪身离开了。   这个世界自有该管这事、能管这事的人去管,反正……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   他不过是想要逃离天人组织掌控,以及天人组织的幕后罢了。   现在,他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   ……   半个时辰后。   风雪森林禁地。   深度3000米之后。   月光将飞雪的影子投在安静的丛林里。   突兀的古式木屋出现在阴森角落,继而那门扉“吱嘎”一声打开了。   花圃的七色花儿如被某种强劲的风暴所带动,被吹着往外,显出一边倒的样子。   白渊从怀里取出人偶娃娃,托在手掌上。   一道黑漆漆的小山般的身影,缓缓走来。   那身影在月下呈现。   全身烧焦,裹着软甲,抓着巨斧,被烧成的炭渣的躯体却被某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所支撑着,维持着不可思议的活力。   炭渣蔓延到脖子,嘴巴,鼻子。   再往上,则是被暗红血液粘着半指头发的头颅。   之间,则是一双怨毒的,在地狱里仰望人间的瞳孔。   现在,那瞳孔的视线穿过了人间,看到了天穹上的仙宫。   白渊从未想过这等恐怖的眸子里也会露出父爱的温柔。   那就如一朵盛开在地狱里的花,极美。   他走上前,托举着人偶娃娃送向他。   人偶娃娃里,衣裳素白、面容惨白的小女鬼浮现出半个躯体,瞳孔之中摇曳着泪珠。   “爹……”她轻轻喊了声,未能喊全,却已哽咽。   但巨人的嘴部以下早被烧成了渣,自然无法说话。   他温柔地接过人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女鬼沾不得人气,但林霜却是比鬼还要恐怖的“恨念”,是能够活在万古识海里的怪物。   小女鬼就直接浮现了出来,继而化作一个小女童的模样,掸了掸素白的裙子,坐在了那宽广的肩膀上,就如许多许多年前,她曾让父亲驮着背着或是做大马一样。   白渊忽地察觉这烧焦巨人的气质产生了某种变化,似乎……他恨念中的残缺被填补上了,从而变得完整了起来。   这时,他脑海里浮现出许多自明的信息。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帮助恨念林霜完成了遗憾,获得恨念林霜的最大好感度——   ——您可尝试收伏恨念林霜——   ——成功率分析中……——   ——分析中——   ——成功率为5%——   ——分析中——   ——【妙道】开启新功能:链接万古识海——   自明之感才显,白渊只感到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于心底生出。   隐约间,他仿是听到幽深空灵的怒潮声从未知的远方飘来,给人以极度危险,极度诡谲之感。   这感觉,正是白渊初次穿越时候产生的感觉。   是的。   这就是万古识海。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白渊没有进入识海,却能清晰的感到一座空荡荡的庄园。   这庄园,安安静静地坐落于万古识海中,以一种非物质的形态存在着。   细细去看,那庄园却又仿佛是一个古老神秘的巨大乌龟的龟壳。   而这龟壳之上的庄园四周,充满了压迫感极大的黑暗,好似那黑暗会随时化归恐怖而不可知诡兽,将一切毁灭。   但毫无疑问,这座庄园属于他。   在未来即将入侵人间的万古识海世界里,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据点。   ——危险……——   ——危险……——   ——不建议此时进入【午夜庄园】——   ——分析中——   ——展示【午夜庄园】,收伏林霜成功率30%——   ——建议尝试收伏——   一系列信息闪过。   白渊睁开眼,看向那可怕的烧焦巨人,却没有说出收伏之语,而是忽地伸出了手掌,仰头露出善意的笑容。   林霜愣了愣,一双怨毒而布满血丝的巨瞳盯着他,但旋即,也伸出了手掌,和他的轻轻拍打在了一起。   林小玉也从巨人肩膀上的小人偶里钻了出来,拉长了扭曲如扁长面条的身体,伸出阴冷的小白手和他的手掌轻轻触在了一起。   三只手。   人,女鬼,恨念,   握紧!   旋即,诸多自明信息再度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   ——???——   ——恨念林霜已视您为唯一挚友,永不背叛——   ——女鬼林小玉已视您为唯一挚友,永不背叛——   ——???——   ——???——   白渊露出了笑容。   是的。   【妙道】要他动之以利收伏林渊,但事实上,他并不喜欢“收伏”别人。   所以,他就没有去收伏,也没有展露刚刚获得的“链接万古识海”的能力,更没有展现【午夜山庄】。   他只是伸出了手,给了一个笑容。   而后,他就收获了两份友谊。   这世上,残酷冰冷的利益已经太多了,多到被当做唯一的现实,但是啊,却总还有些依然相信着友谊和感情的存在。   所以,他们才能聚到一起。 第61章 剑者独尊,九识如来   在得到林霜认可后,白渊的好日子算是到了。   入夜后,他再也不需要东奔西跑,如打仗似的四处奔波,而是可以直奔禁地深处,前去感悟。   风雪森林禁地成了他第三个落脚点。   当他出现时,诡异的木屋也会准时出现。   只不过,这木屋对他而言却不再恐怖,反倒是透着某种去好友家做客的感觉。   烧焦巨人林霜远远儿坐在院门前,好似一尊古老恐怖的恶魔巨像。   女鬼林小玉则是从人偶里钻出,来到他身边,在他周围飘来飘去,好奇地看着他盘膝打坐、闭目入定。   或许是因为曾经被断头的缘故,   所以小女鬼时常犯病似的捧着脖子,不停地摸头,   同时带着略有些渗人的哭音在急促地问着“我的头呢,我的头呢,你们谁看到我的头了吗”。   而正是因为被断头的缘故,   小女鬼总觉得头在脖子上不太舒服,   所以偶尔也会用双手把头投掷出去,然后……那头在天上飞几圈兜兜风,或是又绕到白渊身边转圈圈。   另一边……   林霜会不时忽地起身,抓着巨斧,往第一层区域走去,似乎是去驱赶来人,不过他不是为了守护禁地,而是担心白渊被打扰。   在与林小玉重逢后,林霜算是恢复了更多的理智,所以只是施展幻景将来人赶走。   如此……   风雪森林禁地竟成了白渊一个人的后花园。   他坐在这片外面飘雪,内里平静的星野上,   不时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在月色里投落沸腾的碎影,看着成群结队的可怕污染兽奔腾而过,   那些污染兽远远地瞅着他,却不敢靠近,似乎这片古式小屋所在的区域就是禁地中的禁地。   期间,他尝试着与林霜沟通有关蜡人的事,但林霜却对蜡人知之甚少。   可有一点白渊是猜对了。   林小玉果然是“人质”。   蜡人是通过林小玉,让林霜不得不在此处。   现在“人质”没了,林霜才算真的自由了,他可以随时离开风雪森林。   但是,他能去哪儿?   他哪儿都去不了,只能继续留在此处,除非有一天白渊带他离开。   但在这里,蜡人就算知道他自由了,也拿他没有办法。   蜡人显然无法降临,否则根本不需要“人质。   此时,除非蜡人寻到另一个恨念,并且另一个恨念能击败已经完整了的林霜,那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也没有谁规定噩花文明的咒念蜡人就只能反渗透一片禁地,保不准……这片禁地里的守护者“自由”了,它就暂时放弃这里了,又或者在酝酿着其他的未知的杀念。   另一方面,对于如何再提升,林霜似乎也不清楚。   但无论如何,这里的灵气还是颇为充足的,林霜在此处也可以每日吸收灵气。   而有一个实力为【危险度3.5星】的存在做朋友,白渊原本凶险的感悟之旅,变成了度假之旅,顺利而轻松。   ……   四月十四日,午夜。   ——您于禁地·风雪森林感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您领悟了【剑者,独尊也】,该剑法已经圆满——   又一门十星武技。   方一感悟,白渊就觉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充斥于心,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一剑为帝皇,群剑似士卒。帝皇一声令下,士卒争相出击。   若说【剑者,诡道也】如魔似妖,那【剑者,独尊也】就是剑中皇帝。   诡道之剑,难以察觉,恍如时空冻结,妖之又妖。   独尊之剑,堂而皇之,一剑惊鸣,九天震撼,若周边有剑,必随之而动。   有一百剑,则动一百剑。   有一千剑,则动一千剑。   倘若有万剑,亦可操控……   届时,万剑得令,地北天南云上来,恍恍乎如朝拜君王,一声令下,便横穿天地如铁骑,飒沓流星,紫电奔雷。   但这【剑者,独尊也】也是一门随着力量的变强而变强的武技。   九品之时,只能够一剑唤来百剑,且消耗极大。   可即便如此,这种完全超脱了九品武者该有力量的武技,也已经是彻底的BUG了。   一剑御百剑,这哪里还是一个九品武者该使出的力量??   可这偏偏就是十星武技的圆满程度。   难怪强如那正气阁鹤家前捕头哥舒云,也不过是个七星武技所有者。   而大师兄的武技,似乎也介于七星和八星之间。   不是七星武技不强,而是十星太过BUG。   十星,是传说中的功法,是普通武者一辈子连名字都不会知晓的功法,是即便被某个大势力占有也深藏不露的功法,是一旦出世就会引起腥风血雨的功法。   同样,十星武技的修炼难度,完全是地狱级别,这就不是给凡人修炼的武技,就算别人侥幸得到了十星武技,想要修炼入门,那也极其极其极其艰难的,更别说圆满了。   ……   四月十五日,午夜。   ——您于禁地·风雪森林感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您领悟了【九识如来剑解】,该剑法已经圆满——   再一门十星武技。   白渊静静体悟着这门武技。   一种身体与神魂的熟悉感传递而来,他似已经脱离了剑的范畴。   或者说,他其实早已脱离了剑的范畴。   手里有没有剑都无所谓。   因为,他已是剑。   【九识如来剑解】似乎与佛门有关。   这九识指的分别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阿摩罗识。   其中,前六识都很好理解。   第七末那识,指的则是思量,所执乃是第八识。   第八阿赖耶识,指的则是“藏”,通俗来说,即一切前六识所得将经过第七识而化归“业种”。   第九阿摩罗识,指的则是真如,圆满,无垢。   佛门修行,所求的无非是解开末那识的所执,从而顿悟。   若说【剑者,诡道也】是剑妖,【剑者,独尊也】是剑帝,那么……【九识如来剑解】可谓是剑中世尊。   能以九识查一切攻击,以九识驭一切剑,攻防一体,可斩人九识却不伤人分毫,也可防他人无影无形无息之攻击。   简而言之……   白渊能用剑斩去别人的九感,也可以防止别人通过蒙蔽他九感的方式而突袭。   简而言之,他可以闭目、塞耳、堵鼻、蒙嘴,麻痹肌肤、陷入睡梦,断思量,断业种,断真如……可只要九识里有一识尚在,他就能够以剑攻防。   这是一门不可思议到了极点的武技。   这门武技或许在攻击性上并没有诡道和独尊强大,不……用这门武技去攻击,完全是暴殄天物。   它从诸多方面补全了白渊的空缺的短板,初步建立了防御型武道体系。   只不过,   这样的武技限制性也极大。   如果说【剑道,独尊也】和【千手魔罗】是成长性武技。   那这门【九识如来剑解】则是逐渐“解封”型武技。   换句话说,白渊无法在九品的时候就动用九识攻击,而只能动用五识之中的眼识,耳识,鼻识,舌识,且消耗不小。   可是,在攻击范围上,【九识如来剑解】的斩识却比【罪业火海】的范围广多了。   【罪业火海】基本是要靠近到一米之内才能动用,而斩识的范围能达到两米……而随着境界的提升,范围还会相应提升。   在感受完自己所获得的力量后,   白渊心底真的生出了一种疑惑。   这真的是能由九品武者练成的武技吗?   如果是……   那得多么恐怖,多么惊才绝艳,多么不世出的妖孽,才能炼成?   这武技……又真的是被人创出的吗?   如果不是……   那能创出这门武技的存在,估计就是佛陀自己了吧?   ……   ……   四月十六,距离春狩节不过一天时间。   早。   油纸窗下,铜镜前,白渊端坐着,看着镜中映出的少年模样,比之初来乍到,他面色已不再苍白。   而小郡主正在他身后,为他梳理头发,紧接着又为他披上华贵的蟒袍,继而双手环过他壮实的腰,将系带小心系好。   白渊道:“今天怎么穿这衣服?不是该穿猎衣继续练箭么?”   小郡主幽幽地看着铜镜,与镜子里的他对视,继而冷冷道:“华家家主到皇都已有三日了,今天他会来见见他的外孙,也就是你。   所以,今天早晨不练箭,我们需要进行突击演练,让你能应付过去。”   “华家家主?”   白渊爽快道,“来吧……”   他早已躺平,也早已知道会遇到越来越多的人,心理便也做好准备了。   小郡主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随我来。”   走了两步,她忽地顿了顿脚步,忽地回头道:“你是否要我的身子?”   白渊被她这突然而直接的问话弄的愣了下,微微侧头,对上小郡主妩媚的笑容。   “我前几日听焚香说你喜欢我,所以……你不要焚香的服侍。可是,你若是眼中再露出那种色色的样子,我担心会误了大事,那就让我来服侍你,让你泄去这些欲望,可好?”   她雪白的脖颈微微上扬,鹅蛋脸儿上忽地显出春意,媚眼如丝,好似一瞬间从她那满身的冰霜融化了,化作了一个只待恩宠怜惜的美人儿。   她红唇轻启,道出两个魅惑的字:“现在。”   白渊经这挑逗,心头先是一片燥热,只觉口干舌燥,但旋即,却只觉着一阵可怕,继而冷静了下来。   这女人为了达到目的,竟是如此的不择手段,就连身体也能当做工具来使用?   即便她不喜欢自己,厌恶自己,嫌弃自己,却还是能瞬间变脸,化作这般她自己根本不喜欢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寒毛直竖。   这简直就是一条冷冰冰的毒蛇,   所谓心机表,怕也就是这样了吧?   白渊心底虽如此想着,但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之前的所有表演就穿帮了。   小郡主声音温柔,宛似挠在人心上,让人只觉痒痒的。   “华家家主最早也得午间才来,现在还是早晨,我们有时间,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话音刚落,白渊走上前,双手搭在她肩膀上。   就在小郡主以为这男人要扯开她衣服时,却看到白渊正视着她的瞳孔。   道:   “不要如此自轻。”   话音落下,小郡主的瞳孔里的媚意慢慢消失了,   但是,她竟也没有半点生气,甚至连情绪波动也没有,只是道:   “那好,既然你拒绝了,那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那种色色的表情,   六皇子没有这种表情,你若露出了,那就是破绽。   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你可以随时对我提出需要我侍寝的要求,我不会拒绝。   现在,随我到院子里演练。”   ……   片刻后。   宽敞的院落里。   金色的晨光穿透假山洞孔投落在流水上,水下的鱼儿也刚刚苏醒。   焚香抓着些鱼食正扬手洒落。   每一把洒下,鱼儿们都云集而来,争相竞食。   这么一动,就又击碎了水里倒映的白云。   小福子则是在外院指挥着仆人丫鬟在准备午间的菜,而今天的菜有一点点特别。   小郡主正站在一处离众人都偏远的空地上。   她穿着紧身窄袖的襦裙,上覆雪白披帛,眉心花钿,显出双眼的冷媚。   而这双眼睛正盯着白渊道:   “华家家主名华孤鸿,皇朝六阁之中百战阁的南方阁主,他是你外公。   这个人我之前也给你说过,许多信息也给你看过背过。   其他不多说,就说说他今天来的目的,还有你该有的表现。”   白渊点点头。   小郡主见他认真,继续道:“华孤鸿是因为你的改变,而对你重拾了信心,至于他重拾信心后准备做什么,也很明显。   他想让你参与夺嫡之战。   太子已经六十,皇上却依旧青壮,故而太子退位是迟早的事,那时候……华孤鸿想帮你争一争。”   白渊很躺平,问道:“那我该如何回应?”   小郡主道:“组织的意思是,让他帮你。”   白渊奇道:“组织要让我当皇帝?”   小郡主道:“皇帝不皇帝的你不用管,组织是希望让夺嫡之战卷入尽可能多的势力。华家一向安分守己,如果不是为你夺嫡,他们绝无可能卷入这样凶险的大战。”   卷入尽可能多的势力?   白渊愣了愣。   难道……天人组织的目的是让皇朝陷入动荡?   那他们难道是异域之人?或是别国之人?   不对……天人组织的危险层次是五星,而天人组织还有幕后,那幕后的危险层次是来源都无法判定的未知。   【妙道】连元古前期的噩花文明都能判断出来,可却判断不出天人组织的幕后。   这说明,远远不是“国与国”的层面,而是还要高上许多许多,自己这个环节也不过是这许多许多里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念头转的快,瞬间就想了很多。   可是,因为缺乏线索,他所有的想法都是胡思乱想,完全没个头绪。   小郡主继续道:“这一次,华孤鸿带来了他的三百离火卫,离火卫的统领叫曹沁。   曹沁,用古怪的链蛇软剑,在南方很有名气,被称为赤练剑王……   这位赤练剑王出手很少,通过少有的几次留诸于外的战斗来看,她的修的是七星层次的武技,实力圆满。   除此之外……她也算是天赋卓绝,竟是硬生生地修了八星层次的八品和七品功法,所以出剑之后,剑气呈焚烧火焰之相,拥有着强烈的火毒。   这也是她“赤练”称号的由来。   这个赤练剑王很可能会带着三百离火卫暗中留在皇都,听从华妃的话帮助你。   今天华孤鸿来访时,他会带着曹沁让你见上一眼,也算是熟悉一下。   而组织的意思是,今后要通过曹沁,把越来越多的华家势力拉入未来的夺嫡之战中。”   “好了……下面,我们把今天可能涉及到的谈话内容演练一遍。”   ……   午间,很快到了。   “华阁主到~~~”   远处的传报声渐近。   白渊起身相迎。   回廊的对面走来两人。   为首老者白眉白发,甚是威严,一双眸子里藏着雄壮的气魄,而周身竟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据说这是他当年做将军时杀戮太多,染血无数,以至于血味儿洗不掉了,而这也是他开疆裂土、保家卫国、累累战功的证据。   这正是华孤鸿。   随在老将军身后的是一个挎剑红衣女子,女子戴着顶斗笠,而压低的普通斗笠后藏着的是一双敏锐的似是一直在观察的眼睛,她开领的脖颈处隐约能见到一条血红蛇头纹身,想来这条蛇当时缠绕在她周身。   这是曹沁。   华孤鸿看到白渊那有模有样的相迎姿势,忍不住老怀大畅,看来渊儿确实比以前懂事了,可再一撇满桌的素菜……又忽地发懵了。 第62章 佛在门外,华家布局   华孤鸿每顿必吃肉,可面前这一桌的素菜,却让他无语。   如果在其他地方,他早就掀桌子,或是转身就走了。   可这里是他的宝贝外孙家啊。   白渊虽是第一次见这白眉白发的老者,但早在天人组织准备的图册画像上见过了,再加上双方很久未曾见面,根本不必担心露馅的可能。   只不过,他看着老人家扫过一桌素菜的神色,心底也是十分的无语。   “看来老人家很失望啊……”白渊暗道……   “不过,根据之前的演练,我还得上去补刀,毕竟现在时机未至,我必须始终维持着原本六皇子的模样。”   于是,身为六皇子的白渊双手合十,带动手腕上的一串儿念珠“哗哗”响了响,然后道:“老施主,我府邸从来吃斋,你不介意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一把刀插入了华孤鸿心底。   这位保家卫国,于战场厮杀浴血的老将军心底痛呼一声,“这小子,怎么还是这样?”   他老眼清亮而凛然地盯着白渊,道:“殿下,叫我老施主?”   白渊却忽地一挥手道:“外公,请。”   华孤鸿愣了下,觑眼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自家外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又突然改口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白渊道:“我每日祭拜白玉如来,焚香沐浴,诵经拜佛,虽在闹市,却犹如隐居,身虽未出家,心却已出世,所以母妃对我而言却是女施主,外公对我而言便是老施主。”   华孤鸿听得头大。   敢情外孙这“佛瘾”还没消……   他心底忽地生出一种“要不,挥兵南下,让十万铁骑踏向南国,灭了那四百八十四佛寺”的冲动。   但他和华妃一样,极其善于在眼前这个外孙身上挑优点。   很快,他想到这外孙居然还叫了他“外公”,而从前是不叫的,这就又开心起来,心底暗暗道:“渊儿比之以前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这就很好了!   一口吞不下一个胖子,慢慢来,慢慢来便是了……”   于是,他也不生气了,笑呵呵地入座,然后问:“那你第二声为何又叫我外公?”   白渊坐在他身侧,然后微微仰头,开始娓娓道来。   “今年年初,深冬腊月,我曾去荒山,意图以这入世之身合了出世之心,从今长伴青灯古佛,再不问世事繁琐,然而……我病了。”   华孤鸿点点头。   一旁的曹沁却未入座,只是站在老将军身后,犹如一尊冰冷的雕像,时刻维持着清醒和冷静。   小郡主则是早就完成了“换脸大法”,在一旁显得又温柔又贤淑,秋水般的眸子里含情脉脉,十秒里倒有七八秒在看着白渊,显得格外的绿茶。   曹沁在专心听着,她早就听闻这六殿下的荒唐之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   小郡主也在听着,之前演练快结束时,白渊说他想到了一个能够加深效果的故事,但时间紧急那时便没说,所以小郡主心底是比较好奇的,这小小仆人能够说出什么故事?   不过,很显然,这小小仆人也是有才华的,否则不至于在之前说出“夕阳无限好”、“云在青天水在瓶”以及“旅人、虎蛇和蜂蜜”这样的诗句和故事。   所以,小郡主对他也是有信心的,同时也是真的期待。   周围的焚香,小福子等人也进入了“听故事”模式。   尤其是焚香,这位小侍女可是对那一夜的故事印象犹深。   所以,一时间,整个厅堂竟是鸦雀无声。   白渊眸中露出回忆之色,用颇有磁性的声音道:“那一天,荒山庙宇之外大雪纷飞,走出庙宇,那积雪厚的能覆过人膝。   我病了,病的很重,发烧咳嗽头晕目眩。   安雪劝我多喝热水,于是我喝了很多很多,却还是无用。   那一晚,我辗转难眠,于是默诵佛经,希望佛祖能够听到我的声音,被我的诚意打动。”   曹沁压在斗笠下眸子露出愕然之色……   这太荒唐了……   她不是没见过僧人,但僧人也没有这样的。   不。   僧人是决计没有这样的。   南国作为佛土,而她在南国边境,平日里会遇到不少僧人,自是见多识广……一时间就觉得这六殿下简直是荒唐到没有边际了。   白渊继续道:“那一晚,我于青灯焚香,白玉如下边虔诚诵经,或许因为发烧,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我成了一个旅人,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寻找真佛。   然后,我终于见到一座古刹,其中香火袅袅,香客穿梭,僧侣忙碌,格外气派,而就在古刹的大雄宝殿中央却是立着一个披着袈裟的老僧。   我急忙上前行礼。   老僧问我‘缘何而来’。   我答‘为求佛而来’。   老僧叹息道‘佛不在此处’。   我问‘那佛在何处?’   老僧道‘佛常在,只是凡夫俗子之眼却不得见佛。’   我深深行礼,恳请老僧告知佛在何方。   老僧闭目,良久后再睁开,告诉我‘明日第一个推开你房间大门的人、第一个为你哭泣的人便是佛,你可千万要抓住佛,不要被表象迷惑’。   我若有所思,还想问更多。   那老僧却是一挥僧袖道:“老衲已泄露天机,施主还不速速离去”?   这一挥袖,场景便是变幻莫测,那古刹也消失不见。   然后,我慢慢梦醒,发现竟是满头大汗,而高烧竟也慢慢退了。   次日早晨,   我以为会是安雪推门而入,可是安雪早知我生病了,自然不可能再哭泣,所以……梦终究是梦,绝不可能是真的。   这一天的我绝不会有人再哭泣。”   白渊说着,眼中露出复杂之色,然后淡淡叹息一声道:“可是,我错了。   那一天,第一个推开我房间大门的人,第一个为我哭泣不已的人竟是我母妃……   我不知道母妃是怎样在这大雪天气里爬上山的,但我知道……梦成真了。   我所追求的佛,已经到来。   而佛亦展露了她的慈悲,为我流下了眼泪。”   他的话音抑扬顿挫,充满了节奏感,整个屋室内越发安静了。   小侍女甚至露出感动之色。   小福子也在想,难道真是这样?   华孤鸿听的暗暗点头,抚着白须,老怀越发大畅。   而曹沁原本那略带嘲讽的神色也收敛了起来,而带上了一丝笑,心底暗道:终究是老爷子的外孙,说来说去,还是重情义的。   小郡主则是稍稍垂下眸子,眸子里闪烁着古怪之色,因为这故事暖到她了……但毒蛇的血是冷的,沉浸在黑暗中的人也只希望自己的血是冷的,所以她有些不舒服,但她知道,很快白渊还是要绕回来的。   果然……   白渊神色一变,露出几分不以为意的模样道:“虽然梦成真了,但梦终究是梦,我知道母妃不可能是佛,可是……这终究是我在诵经过程里梦到的事,所以我就决定给予一点重视。”   说罢,他看向华孤鸿道:“这是为什么我第一声叫你老施主,第二声却叫外公的原因……第一声,是表明我心已出世,第二声,是表明我遵从梦中佛祖的警示,决定维持亲情。   阿弥陀佛……”   说罢,他又深深行礼。   这突然的转变,让众人目瞪口呆,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形象又轰然崩塌。   ……   ……   饭后。   华孤鸿回到临时居所,寻思着吃了一中午的素斋,再想到自家孙儿的那些话,左右不是个滋味。   “曹沁啊……”   “老爷子,什么事?”   “你今日见了我那外孙,你觉得如何?”   红衣斗笠女子思索了下,坦言道:“执而成痴,可谓荒唐。”   华孤鸿猛地侧头,斜瞪着她:“怎么说话的?”   曹沁道:“老爷子知我性格。”   说罢,她却是丝毫不惧地和这身染血煞的老将军对视。   华孤鸿看着这年龄也足以做自己孙女儿的红衣女子,苦笑道:“曹沁啊,你当知晓渊儿和你不同,   你天资卓绝,是从黑暗的江湖里杀出来的,年纪轻轻却已有赤练剑王之称,   但……渊儿却是从小养于深宫,手无缚鸡之力,至今还未踏入九品啊……   待日后,他见识多了,经历多了,自然会成长。   你看,区区一场梦,就已经能够让他醒悟过来,这足以说明他是个可造之材啊。”   曹沁不置可否。   华孤鸿想了想道:“你认不认识江湖上的那些个能催眠的妖女,或是妖人?要信得过的那种……   渊儿既然相信梦境,老夫觉着不如一步到位,让妖女啥的给他催眠一场梦,梦里让他放弃那什么出世之心。   先试一次,如果效果不错,就多试试。”   曹沁冷冷道:“老爷子,那等妖人,我见一个斩一个,怎么会认识?而且……妖人居心叵测,心思龌龊,曹沁便是认识,也绝不可能让他靠近六殿下。”   “也是。”华孤鸿叹息了下,然后又愁眉苦脸着起身,负手在院落里来回踱步,忽地顿了顿问,“曹沁啊,你觉得老夫该怎么办?”   曹沁道:“老爷子,曹沁只是离火卫统领罢了……   黑暗里的事,您可以让我去做,但如果是让六殿下改变这种事,我实在是办不到啊……   在外,我若是想让人改变,直接施以酷刑便是了。   但想要潜移默化地改变六殿下,于我而言实在太难了。”   华孤鸿来回踱了大半个时辰,忽地一拍大腿道:“去让老六家那孩子来见我……嗯,对了,她回皇都了么?”   曹沁虽然也才到皇都没多久,但却对老爷子可能要问的信息了如指掌,她直接道:“华青青姑娘昨晚已经回来了,不过……她和无相刚从末山县范围,正在正气阁,似乎很是忙碌。”   “忙碌?”   华孤鸿着急了。   明天就是春狩节了,若是要帮自家外孙夺嫡,那么明天就得开始表现了,否则可就没戏了,另外那些个皇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必须了解情况,若要安排,今天就必须安排了,这可耽误不得!   既然华青青不能来见他,那么……他就去见华青青。   反正,正气阁和百战阁都在皇城之中,几乎就隔了一条街。   他前去那个方位可以说是去百战阁看看,顺道查看下自己家族的后生晚辈也没什么奇怪的。   “为了渊儿。”老将军露出坚定之色,喊着响亮的口号。   许多年前,他是先帝的先锋大将,如今……他要做外孙的先锋!   华家虽是数百年的将军世家,但在他之前,却已没落。   要不是靠着他的战功和实力,华家早就消失在这皇朝之中了。   所以……他必须要继续拼。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更何况,渊儿这孩子这么好,清静无为,敏锐聪慧,虽说有些缺点,但瑕不掩瑜。   他若不能夺嫡成功,谁能?   ……   ……   申时。   艳阳已然西移,距离黄昏也不过一个时辰罢了。   皇城之中的六阁正在运作之中,东边的教坊里隐约飘来管竹之声,而西边的龙下学宫里则是练武的动静……   阳光将一座座建筑的影子投在大地上,而抬头犹可见到九龙朝天之像,还有驭龙的两位君王一位大贤高高在上,沐浴香火,遮天蔽日。   此时……   华青青刚好完成了述职,方出正气阁的门,就看到了无意经过的老者。   华青青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   那白眉白发的威严老者,不是家主又是谁?   她急忙上前行礼。   华孤鸿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过来。   华青青便跟上了。   片刻后,两人进入了一处宅院。   华青青这才眼露喜色道:“大爷爷!”   华孤鸿随口问:“这次的案子很棘手吧?”   华青青点点头,然后开始把情况进行大概的汇报。   她虽然是正气阁鹤家的追风巡捕,但在这身份之前,她首先是华家人。   或许她不该对任何人说这案件,但面前之家主,可以说……任何华家人都不会瞒着家主,甚至在发现一些重要之事时,还会主动汇报。   这个情况,正气阁也知道,但也不可能阻止的了。   毕竟就如皇都是由一个个城坊组成,家族亦是由一个个在外的身份不同的家族中人组成。   这些家族之人大多拥有着强烈的家族荣誉,也会效忠家族。   华青青亦是如此。   华孤鸿听完后,稍稍愣了愣。   “无名?”   “你是说这个人剑法超神,帮助无相解决了金雀山庄的案子,并且还在后续一语道破了金雀山庄的底细?   那底细是……万古识海中元古前期的噩花文明?”   提到“元古前期”、“噩花文明”这几个字时,华孤鸿的脸色非常严肃。   华青青点点头:“大爷爷,千真万确,这些消息知道的人极少,我也是刚好参与此案,才知道一点。”   “无名……”华孤鸿沉吟着,“这个名字听起来搞得像无相的师兄弟似的……无相,无情,无念,无名……还挺般配。   这不会是诸葛悄悄收下的弟子吧?”   华青青摇头道:“大爷爷,这不会……无相说了,他老师教不出那样的弟子。”   “教不出?”华孤鸿好奇了,“无相身为诸葛的大弟子,居然觉得他师父教不出?这无名……究竟有何厉害?”   华青青回忆了下,坦诚道:“大爷爷,就无相见过那人。   不过,无相说那人的剑法仿似剑中妖魔,   出剑之时,时光便若停止流转,明月和星辰都似刹那冻结,任何人在他剑下都绝无可能躲闪过去……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那人生出四臂,握双剑,来去如电。   至于年纪,应该不大,而气质,便似天上飞雪,冷到极致。”   “扯!”   华孤鸿忍不住出声。   华青青道:“大爷爷,我也觉得很假……世上怎么可能有背生四臂的剑法,又怎么会有剑法使出能够使得时光停转,星月冻结。”   华孤鸿对着空气喊道:“曹沁啊,你如何看?”   话音落下,远处一个阴影里传来红衣女子的声音:“若当真如此,我是非常想会一会这无名了,或许……那无名已将九品武技修行至了巅峰,甚至圆满的境界。”   她声音里有些莫名的兴奋。   是的。   她爱好剑法,几近成痴。   若非如此,又岂能年纪轻轻有此成就?   本来,老爷子让她留在皇都辅佐那个荒唐的殿下,她虽然遵从,但心底却终究是静如止水,不过是执行老爷子的任务罢了。   可现在,她听到皇都附近居然有无名这种剑客出没,曹沁的心……动了!   ……   ……   又过半个时辰,华青青已经把“长生府中诸葛先生和无情对那位六殿下的态度”说清楚了。   华孤鸿听得相当开心。   尤其是在听到无情的性格特别冷,几乎不会和任何不被她喜欢的人说话时,更是开心。   虽然之前汇报里听了一边,但听到华青青当面汇报,并且说了无情的性格与地位之后,华孤鸿的心底是非常舒畅的。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渊儿那孩子能够被无情看得上眼。   而无情是什么人?   正气阁大名鼎鼎的“案件分析师”、“机关暗器制造师”,破案查案的功夫是顶流,对人心人性的分析也是顶流,她能看得上渊儿,足以说明渊儿不凡。   本来,他还有一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安排,现在却再无犹豫。   “曹沁!!”老将军兴奋地大喊道。   红衣女子从阴影里浮出。   老将军道:“明日,我要你领离火卫帮渊儿狩猎!一定要逮着最凶的那种猛兽猎杀,是妖兽就更好了!我定要让渊儿一箭射杀妖兽,以扬其名。”   曹沁:……   她犹豫了下,糯糯道:“老爷子,您可能不太适合玩政治……”   老将军一挥手道:“别和老夫说什么政治不政治的,按照我的话去做!事在人为,去干就是了!”   “是……”   “记得把活儿干漂亮点!”   “是……”   “怎么没精打采的?”   “是!!!” 第63章 夜探,封禁,绝地,伺机   春狩前夕,   集聚“守城,巡逻,宵禁,皇室出行护卫”等职能的铁甲禁军早早调拨了军队,明日随行。   而在暗处,司礼阁,又称司礼监,所管的东西两厂亦是早早派出了密探,以排查凶险。   然而,春狩之地在星平野,星平野地域辽阔,丛林极多,这旷野更是濒临连海山。   连海山自是连着大海,只不过却非连着东海的主海,而是连着东海支流。   东海万万里,江波浩渺,无穷无尽,凶险神秘,而至此处,却因一块名为“飞来沙”的大型沙泥淤地而岔开洋流,从而出现了这样的一个连着连海山的支流。   连海山上树木繁茂,古树犹多,更有飞瀑恍似银带,垂天而下。   在这样的环境中,想要完成彻底的搜查,那是不可能的事。   白渊看过地图,所以很好奇,皇室为何不换个地方?   但再一看,却发现皇都周边没有其他地方比此处更好了。   平野辽阔,濒临山脉,再接沧海,自是孕育了不少野兽,甚至是……妖兽。   便是没有人刺杀,而那些想要立功表现之人只要深入旷野,就会遇到凶险。   更何况,即便有人刺杀,但这个皇室可和他穿越前认知的不同,并非是那种皇帝遇到刺客就只会往后跑的皇帝,而是……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负手立在万阳殿“群龙逐日”雕像前的帝皇。   皇帝年约八十,但看起来却是青壮,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帝已经达到了修士的层次,或者说……伪六品。   试问这样的皇帝,又如何惧怕刺杀?   这么一想,他便是想开了。   正想着的时候,府前的路道上又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   邦~~   邦~~   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渐远,提醒着时间已至三更天。   而三更天就是白渊动身外出的时候。   可明日他就要去参与春狩,还要射中三只兔子一类的猎物,今晚实在是没心思去风雪森林。   “那去星平野看看吧……   如果遇到危险,皇帝躲得过,我未必躲得过。   我若躲不过,就必然动用力量,那么一来就会暴露。   虽然正常来说,天人组织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但若是出了意外呢?”   白渊静坐在床榻上,双瞳闪烁着清醒的光芒。   他稍一抬手,虚无的明镜便在远处的月光下生出。   下一刹那,床上的少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   ……   嗖~嗖嗖嗖~~~   皇都东城之外的官道侧,一道身影正在树林的阴影里飞速掠动,恍如一条深谙于黑暗里狩猎的毒蛇。   这身影头戴斗笠,腰间藏剑,背负箭壶,外披一方灰蒙蒙的大斗篷,内里则是红衣。   若细细去看,这箭壶里插着的一十二支箭矢,每支箭矢的末尾竟都用特殊字体刻着一个“渊”字。   这是六皇子府的专用箭!   可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不必奇怪,因为这是百战阁南方阁主的离火卫统领,亦是有着赤练剑王之称的曹沁。   箭矢自是华孤鸿为她准备的。   “老爷子下令让帮那荒唐殿下狩杀猛兽妖兽,然众目睽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若是我随殿下而去,即便殿下狩到了猎物,也会被当做是我所为……”   “事实上,谁都知道殿下不可能射杀妖兽,但皇室自古多天命之言,只要不被抓到证据,那么……自可造势,这或许就是老爷子所想。”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提前潜入星平野,然后伺机而动。”   “离火卫的兄弟们虽然实力不凡,但却无法绕过东西厂眼线而进入星平野。”   “但东西厂的眼线再多,也只会在外围,我只需一入星平野就往深处切去,那么……自然无碍。”   曹沁心中诸多念头闪过。   她的目的,就是提前潜入春狩场地深处,然后在春狩开始后,寻到六殿下,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用“六皇子专用箭”射杀某个猛兽。   虽说对于这种行径,曹沁有些无语,但老爷子的话她必定遵行。   至于那六殿下不配合的可能……   曹沁只能祈祷那荒唐的少年,能够懂一丁点儿事了。   对于老爷子的话,她心底是有些淡淡的鄙夷的。   从小养于深宫,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还未踏入九品的理由?   区区一场梦,就让他醒悟,就能说明他是个可造之材?   若这人不是六殿下,不是老爷子的外孙,曹沁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同时心底暗暗将这等人直接划分为“没有未来”的层次。   可是,这人偏偏是老爷子的外孙,偏偏是华妃的儿子……   可怜这两人,一个是铁血征伐的大将军,一个是心思玲珑的妃子,却偏偏要去扶持六殿下这般的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曹沁心底默默叹息着。   但是,她只是老爷子藏在黑暗里的一把利刃。   利刃不可以有自己的思想,所以她也只是想想罢了,该做的事还是会去做。   ……   曹沁身法极好,又是实战出身,约莫又一个时辰后便绕开外围巡行的铁甲禁军,还有暗中窥探的东西厂密探,潜入了星平野中。   她宛如一头灵敏的毒蛇,在春日新长的菲菲长草间,弓腰窜行,很快就到了深处。   略作调息,她身形旋动,翩然飞上了一棵巨树,居高临下,开始勘测地形,以方便明天的行动。   一开始,这勘测是很顺利的,   诸多地形、细节以及野兽分布都在她脑海里自动勾画成图。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曹沁勘测的东西越来越多,心底也逐渐生出了一丝古怪。   因为……她发现了一些异常。   “泥土翻动,似乎并非野兽所为,而是有人为的痕迹……难不成真有人敢提前入场,准备在春狩节刺杀皇室?”   曹沁眉头微皱,身形绷紧,在古树之间宛如一只带翼毒蛇般,骤然飞扑,继续循迹查探。   片刻后……   “有血味儿,虽然很淡,虽然现场也被处理过……但还是有。或许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彻底消散,但现在却还在。”   曹沁心底的古怪感越来越浓,   她抬手握住了腰间的软剑,双眼眯出危险的寒芒。   她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查一番,至于还未见到敌人就退缩害怕,有这等心思的人根本无法成就武道,甚至连普通武技的门都入不了。   心气,勇气,一往无前之气,本就是武者所必须的心性。   也正是这个原因,曹沁某种程度上才有些看不起那位连九品都入不了、却诵经念佛的六殿下。   皇子或许未必一定要在武道上取得多大成就,但若是连九品都入不了,那只能证明心性实在不行。   若是心性不行,如何行夺嫡之举?   随着前进……   远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   月光下,一条湍急的瀑流飞流直下,轰砸在深潭里,惊起连绵不绝的滚雷之声,从而使得原本旷野上的虫豸声都被彻底压下,再也听不到半点。   曹沁瞥了眼瀑布,越发放缓速度。   “虽然此处水汽较大,但血味却越来越浓……   而这里已是星平野深处,再往前就是连海山了……   若是我想行刺,我也会把此处当做营地。   因为这里的瀑布声音,可以隐藏许多东西……”   “东西”两字才在曹沁脑中掠过,下一刹,便是异变突生。   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骤地压下,突兀地不给人任何思索的时间,网丝材质古怪,绝非铜铁之类,而是喑哑无光。   曹沁身形骤动,灰色斗篷一个旋动,瞬间便要掠出十多丈。   但是,她才一动,就看到一道人影站在远处的天地之间,幽幽伫立。   几乎在她扫到那人影的同时,一卷爆射的银光,好似洪水猛兽般怒冲而来,挡住了她一切前进的路。   强烈的危机感浮现,曹沁选择暂避锋芒。   她手握的剑柄猛然拔出,刹那间,链蛇软剑的层层链剑在半空张扬开一个极长的轨迹,宛如长尾甩天的红毒蛇。   蕴藏火毒的气力沾满了这软剑的每个角落,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   软剑似柔实刚地往那大网斩去。   正常来说,别说是掉一张网了,就算是天上掉了这么大的石头,也会被曹沁随手斩飞。   可这一次……古怪出现了,她的剑才碰到那网,所有的气力甚至劲力都如泥牛入大海,转瞬消失不见了。   除此之外,她只觉身上的气力和劲气也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压住了,好似……这个世界忽地变得不支持“劲力”和“气力”了……   眼看着网已落下。   曹沁当机立断,右手松剑。   果然,一旦她和那古怪大网之间的联系没有了,气劲就又恢复了。   旋即,她闷哼一声,周身肌肤里浮出腾腾血雾游丝,继而身形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力量,往侧边挪去。   曹沁这是燃烧了精血,用以换取临时的爆发力。   啪~~啪~~   两声。   软剑落地,古怪大网也落地。   “这网……”曹沁体会着刚刚的感受,忽地瞳孔紧缩。   她隐隐想起了一些东西。   她这个层面的人自然知道万古识海,也知道万古识海之中藏着许多早已灭绝的文明,而这些文明通过诡异的方式反渗透到了物质世界,从而也将它们的独有的力量带入了这个世界。   譬如,南国的“芥子”。   譬如,皇朝和异域所掌控的“傀儡”。   譬如,华青青之前汇报的“蜡缝头”,“蜡像”,“噩花”。   再譬如,正气阁一些无解奇案所涉及的被称为“凶卷”的卷宗。   这都是出自万古识海不同文明的力量,当然……这些都只是那些文明力量的冰山一角。   那些文明都曾称霸世界,如同人类般一时无两,可却都因为未知原因而消失于时间长河中了……可即便消失了,它们却还存在于万古识海。   而这种能够封禁力量的网,也让她想到了万古识海的古代文明。   她思索之间,尝试着抬手向链蛇软剑一招。   果然,她的气劲才触及那网,就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动静。   就在她做这个动作时,远处那一道幽影已经飘来了。   一道糅杂着劲气的寒光迎面刺到。   曹沁以指代剑,与那寒光迎上,转瞬就交锋了几个回合。   对方贴身而战,本是想直接将她拿下,却不想她失了剑,燃了精血,竟还是攻防有据,以指代剑,化作漫天剑影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往。   但她少了剑,终究是无法得心应手,可若是去取剑,定然会露出破绽而被斩杀。   正想着的时候,那幽影忽地退开几步,双袖挥舞之间,一道道爆射的银光闪烁寒芒,化作横穿的雨流,直向曹沁击来。   曹沁瞳孔紧缩,认出这是极高明的暗器手法,便急忙施展身法,连连躲闪……   然而,对方暗器手法精湛,劲气强大,她无法靠近,只能被动躲闪,再度落入下风,且随时可能彻底落败身死。   曹沁当机立断,虽说软剑落于此处可能会带来后续麻烦,但总比自己失陷在这里要强……   她转身,弓腰,爆发之间,如毒蛇贴地飞行,再度和那身影拉开距离。   然而,那身影却不急不躁,踏步而去,并不猛追,看起来似是身法速度不如她。   但曹沁并没有大意,反倒是越发警惕。   果然……   很快,她就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追了。   因为……她已经被包围了。   包围她的东西……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个变异的妖兽。   或者,那也根本不是妖兽……   因为,那些身长四五米,或是高四五米的妖兽都是血淋淋的……   或是脑壳儿破开了个洞往外涌出着脑浆,或是双眼空空荡荡在往下流淌着鲜血,或是腹部被开膛了肠子肝脏都正挂着……   这些本该死去的妖兽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存活着,并且同时直勾勾盯向曹沁。   一股阴森悚然的诡异气氛升腾而起。   而,曹沁除了背着的箭壶外,却是手无寸铁。   她扫过这些明显是刚死没多久的妖兽,心底闪过许多念头。   一,刚刚的血腥味儿就是这些妖兽的。   二,对方显然和自己一样,是独自进入此地,但是进入此地后他大肆斩杀妖兽,继而将妖兽化为己用。   但同时,她也心存不解。   这人的实力并不足以斩杀这么多妖兽,那么是否还有同伙?   但不管如何……   这位离火卫的统领忽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闯入了一个大麻烦,一个针对皇帝的大麻烦……   而且这大麻烦比她想的还要大得多。   这大麻烦还没有用来对付皇帝,却已经要拿她来“试刀”了。   但,曹沁并没有放弃希望,她目光连转,却发现所有方位都站着血淋淋的诡异妖兽,而在来时的位置,则是那道人影在幽幽靠近。   “阁下是谁?”曹沁扬声问,她斗笠下漂亮的瞳孔则是快速转动,思索对策。   然而,对方却并不回答。   曹沁想了想,继续道:“我身死不要紧,就怕无法诛杀那个狗皇帝!”   江湖混多了,这种忽悠人的话那是张口就来。   对方明显是为了刺杀皇帝的,而她在春狩节前夜出现在此处,自然也可能是为了埋伏刺杀皇帝,这很合理。   对方稍稍犹豫了下,但却还是没说话,显是依然存了必杀之心。   曹沁瞳孔里闪过一抹狠色。   此情此景,竟是绝路!   可遇到绝路,不是家常便饭么?   ……   ……   此时……   另一边……   空灵的月光里,一道身影正在闪烁。   神出鬼没,难觅其踪。   那身影忽而出现在古树的阴影里,忽地出现在树顶繁茂的枝丫间,忽地出现在某个巨石的背后。   灰衣,   铜面,   一把可感罪业的黑剑。   很快,这身影发现了打斗的动静,他坐在不远处一棵极高的古树上,默默看着那诸多妖兽正围攻一人。   “明天都春狩节了,这星平野今晚还真热闹……”   来人正是白渊。   他目光很快落在被网住的链蛇软剑上。   这特别的剑,让他很快辨认出了远处被围攻的身份。   “曹沁怎么会来这里?”   他目光再动,又看到了那被围攻之人背着的箭壶。   一时间,他心底生出了强烈的古怪情绪。   隐约之间,他猜到了点什么。   “在春狩节前夕,背着箭壶提前潜入星平野,还能做什么……那箭壶上的箭十有八九是六皇子府的专用箭吧?   这……还真是便宜外公的一片苦心啊……”   白渊一边想着,一边在观察着远处的厮杀。   气浪翻滚,妖兽扑腾,不时的交锋恍如重型坦克的对撞,若不是此处瀑布声音极大,这对撞声绝对是惊人无比……   周边空气都如大茶壶里烧的水,滚沸升腾,一丝丝气力还有妖兽那与生俱来的夸张劲力,在疯狂地摧毁着周边的一切。   泥土岩石崩碎,树木落叶纷纷坠落,又在这交锋气域里化作一蓬又一蓬的碎片雨,紧接着,这些碎片又如狂乱的子弹般,携带着怪力和火毒之气在四处扫射。   简而言之,这种场域,完全不是白渊这种九品武者能够进入的。   他现在这程度,只要卷入那交锋区域,怕是连出剑的时间都没有,就会被余波波及,而瞬间重创。   很明显,这曹沁的力量比无相和哥舒云强了一个层次。   可是,她没了趁手武器,却终究是快撑不住了。   白渊视线挪开,落在不远处另一个负手而立的黑影身上,瞳孔稍稍眯了眯。   他忍着立刻出手的心,犹如一只藏蛰而隐忍的魔狼,在静静等待着时机。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刺客,   需要的只是一刹那的时机。   一刹那,短么?   对于日常的吃饭喝水来说,自然短。   然而,对于刺客和被刺客所杀的人来说,却是最漫长的时间。   因为这是从生往死的过渡。   是凝聚着一切杀机,一切心机的过渡。   生死,也就是一刹那罢了。   又岂会短?   白渊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四门十星武技大圆满的层次,使得他此时的状态玄之又玄,   哪怕没有刻意地去动用什么招式,哪怕剑还未出鞘哪怕一寸,他也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度。   如妖魔,如世尊,如帝皇。   妖,诡谲难测,   佛,禅心圆融,   ……   帝,君临天下。 第64章 世尊长剑不出鞘,斩断四识春风中   春风,在长夜里吹过,却吹不动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隆隆的轰击声,激荡地万壑生雷。   曹沁看似无碍,但脸颊已然苍白,覆盖体表的气力亦是锐减,新生之气无法跟上消耗之气,落败身死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这位常年在死亡边缘打滚的离火卫统领还未放弃希望。   她甚至还在思考。   “妖兽虽强,但智商却弱。”   “我已摸清了它们的攻击手法……那么……”   想到这里,曹沁忽地好似失力般,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妖兽们瞬间扑来,只要她落地,那么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可这只是一个曹沁故意卖的一个破绽,一个虚招……   在踉跄到感受到妖兽已然冲来的时候,她实际的气劲才狂吐而出,浑圆饱满的大腿宛如绷紧的弓弦,压向大地,靴子猛然踏地。   大地上,草叶飞射,气浪滚滚散开,曹沁已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身形却又或左或右,如在草间蜿蜒速行的赤练疯蛇,向远处那幽幽伫立的人影掠去。   她双手张开,从背后抽出两根箭矢,弹指之间,两根箭矢已然投掷而出,滚滚赤练火毒使得两根箭矢化作了两颗火流星。   投完两根,她双手又抓向箭矢。   那人影却不慌张,似是露出了嘲讽的笑。   不过困兽犹斗罢了。   他也不和这如是发了疯的曹沁对杀,只是身形随风飘开,躲开那两箭,然后双袖一卷,两道飞瀑般的银光如狂蟒般扑出。   曹沁则是“疯”了,全身精血燃烧,血雾弥漫,右手抓着箭矢舞作银盘,尽可能让劲力去击飞银光,以免护体的气力被消耗,左手则是抓着箭矢往前射出。   如果论正面交锋的实力,那人显然还比曹沁差了半筹。   此时,曹沁虽然丢了剑,但在不要命的情况下,那人也只能全力出手。   而后知后觉的妖兽们则在扑空之后,在后穷追不舍。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若不成功,那就只有死亡了。”   曹沁双瞳闪烁着寒光,看向斗笠帽檐外那正飘忽不定的身影。   她知道希望不大。   但她不敢这么想。   而那身影也完全知道形势,在全力出手的情况下,却怎么都不和冲来的曹沁正面交锋,而是绕着弧线往妖兽方向而去。   在他看来,只要他靠近了妖兽,这个女人就死定了。   而他距离妖兽,也不过就数秒的时间罢了。   数秒之后,一切将尘埃落定。   他何必去正面对上那个拼命的女人?   不。   现在,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曹沁眼底露出一抹绝望,但绝望瞬间焚烧,化作昂扬的斗志。   她怎么都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儿。   或许,这是老天爷也不愿意帮助那等荒唐的六皇子吧?   ……   总有人问,刺客总是从背后出手,是不是很卑鄙?   又有人问,刺客总是在对方最弱的时候出手,是不是很无耻?   可是……   问的人永远不明白一个道理:   死人,不会说话,   也不会觉得卑鄙无耻。   只有活着的人,才是真理,才是历史的编纂者。   那么……   刺客的刺杀岂不是最好的作战方式?   两军交锋,大将遇刺,岂不会大乱?   两国交锋,国君遇刺,岂不会先败?   然,对武道而言,堂堂正正方能体现内心的武者之气。   可,白渊是武者么?   不是……   他只是【妙道】的主人罢了。   这一刹那,月华冻结,时间静止。   他的剑,在静止的时间里缓缓出鞘。   剑出一寸……   寒光宛如流星,从遥远的树顶,瞬间出现在了那人影的身后,和那人影以及不远处的曹沁构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这条线上,曹沁刚好无法看到他。   然后……   他的剑未曾再出鞘,反倒是回了鞘。   然,冥冥之中,却恍如有世尊如来的金身大佛,横亘云端,熠熠生辉,抬指于虚空斩向人间,断了那人的四识。   视觉,   听觉,   嗅觉,   味觉。   瞬间斩断!   那人本是在攻击,本是在移动,本是本能地气劲破开毛孔在周身形成防御以抵御突然的袭击。   然而,忽地……他感到双眼蒙蔽,双耳鼻塞,双鼻堵塞,连味觉都亦烟消云散。   他陷入了一片茫茫黑暗之中,莫大的惊惶与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之前那稳操胜券的心也彻底没有了,这一刻他心头大乱。   他发出声音,想说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   他死死瞪眼,瞳孔上血丝密布,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胡乱舞手,不知身在何处……   电光火石之间,时间如恢复了流动。   而白渊只是来过,出现过,   走过一步,从远到近,   又踏一步,由近而远。   他是来探查凶险,而不是来和谁作战。   他也不想被曹沁发现自己的行踪。   至于春狩场凶险,存在隐患,有人密谋刺杀皇家,关他什么事?   只要他不被刺杀,那就没关系。   皇家的水太深,他不惹。   明天他绕开这里就是了,其余的事该让谁头疼就让谁头疼去吧。   他忽然出现,忽然消失,   拔剑却不出剑,   不出剑,却已斩断目标的四识。   此乃,圆满十星武技,【九识如来剑解】。   世尊之剑,不斩人命,不斩人魂,斩的是人识。   另一边……   曹沁看到那人影忽地一个踉跄飞空而起,好像是自己左脚绊了右脚一个跟头,而往前跌落。   她自然不会放弃这机会,右手的箭矢飞射而出。   曹沁虽然觉得古怪,但却也本能地觉没什么命中的希望。   可是……   那曹沁自己都没抱希望的一箭,却飞速地缩短距离,到了那人影额前,继而撕裂混乱的气力防御场,尖锐的矢头穿透眉心,又从脑后拖带着脑浆和血液飞窜而出。   这一瞬间,曹沁瞳孔猛然瞪大,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对方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还用幻觉类功法,而且这么远的距离,她这么的集中注意力,对方也未必用得了。   那到底怎么回事?   嗖嗖嗖~~~   她飞速掠动。   妖兽飞速追赶。   转瞬就从那倒地之人身侧经过了。   再过没多久,   妖兽们忽地不再追她,而往回返回了。   曹沁在山林间纵越,寻了一处古树歇脚,继而运气调息,心底充满了古怪的情绪。   到底怎么回事?   她脑海里显出人影忽地踉跄跌倒的古怪情形,浮现出在经过那人尸体时余光瞥见的那人脸上的惊恐。   不!   那人不是失误。   而是……刚刚有第三人在场,那个第三人帮了她。   想到这个,曹沁心底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有人能够帮她,她并不会多震惊。   可是,这个人却是用一种诡异而未知的方式,然后在没有露面,没有被她察觉到哪怕一点的情况下帮了她,这就足以让她震撼莫名了。   那个人如果刚刚要杀她,她早就死了。   是谁?   又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用了暗器?   可是……   曹沁想着刚刚的战斗场面,喃喃道:“那是一片瀑布外的旷野……周围最近藏身之处也要在数千米之外了,暗器怎么可能那么远?   可若不是暗器,我为何会连影子都没看到?   难道是修士?   不对,除了老爷子这种无法再修炼的伪六品,其余修士都必然在远离人间的洞天福地里修行,根本不可能来到此处……”   “皇都果然藏龙卧虎,   有无名那等的恐怖剑客,还有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曹沁寻不得答案,便不再多想,取了一枚随身携带的小花露丹服下,运息化开。   片刻后,她调息完毕,丹药药力散开,体内气力也再度恢复充盈。   燃烧精血虽需补养,但也无有大碍。   曹沁决定再潜回,至少她需要取回自己的链蛇软剑,以及“六皇子府专用箭矢”。   然而,她才从树顶飞身而下,就愣在了当场。   远处,月光已隐,天色正介于白昼与黑夜之间的灰色,黎明要到未到。   而那一片林间空地上,竟然赫然放着她的链蛇软剑,还有……染血的箭矢。   曹沁愣了下,连连转头,神识放开,可是……周围哪里有人?   这位名扬南方的赤练剑王抬手抱拳,道了声:“多谢恩公相助!!”   声音扩散开来,却没有半点回应。   随后,曹沁又迅速潜回了之前的作战之地。   网不见了。   那人的尸体也不见了。   显然,那人还有同伙。   曹沁不欲再招惹那些人,她看看天色,再听着西方传来的铁骑奔踏之声,知道铁甲禁军的军队已经开始提前入场,包围星平野了……   倾听数秒,她猛然再贴耳于地,又有不少正从西方涌来的细微脚步声传入她耳中。   那些脚步声从西方而来,又往各方而去,这显然是东西两厂的人作为密探藏在星平野中,以防发生意外。   曹沁抬起头,斗笠下的薄唇忍不住露出翘起,似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虽然知道这星平野深处还存在凶险,但她却也已经无法再离开此处了……否则,她此时出现在此处,也就是居心叵测,甚至会牵扯到老爷子和六殿下。   那么……   那些人要刺杀,就刺杀去吧。   他们刺杀他们的。   而她,则是继续帮助那位六殿下狩猎。   顶多在老爷子和六殿下,或是华妃靠近时,悄悄传音。   不过……   这也算是六殿下的天命吗? 第65章 无双寇布封绝阵,龙生之子竞风姿   黎明前夕。   星平野深处,连海山飞瀑边。   “老四死了,死的蹊跷。”   “谁让他冲动的?在封绝大阵还未布置完成前,他非要去斩杀来人。这春狩的前夕,星平野上必定是藏龙卧虎,他冲动,死了也是活该。”   “老四好歹是我们无双寇的四当家,是我们……”   “兄弟?”说话之人是个挎着长刀的粉面男子,他闻言嘿然一笑道,“死了,连人都不是了,还怎么是兄弟?过去的老四会活在我们心里,但他已经死了。”   之前说话之人默然无言,忽地又道:“二哥,封绝大阵可靠么?真的能够封禁五十里之内的一切气,劲,甚至……甚至法术?   这么可怕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于世?我……我现在还不敢置信。”   “老五,你放心,这可是石矶冒死在万古识海里发现的绝密。这封绝大阵是【傀儡文明】所凝聚出的珍宝之一啊,之前从未现世,这次当震惊世间,改变格局……   嘿嘿,这封绝大阵配合不受大阵影响的傀儡,那可真是妙,妙到极致啊!   如若此次我无双寇能够击溃皇室,那我们必然名震寰宇,天下亦是必然大乱,而只有乱世,才是我们大寇崛起之时。   到时候,我就带着兄弟们进城,看到不顺眼的就杀,那些狗官也杀,那些秀才啥的也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岂不快哉?   到时候,看到路边的漂亮婆娘就直接抢来,若是那些婆娘愚笨,看不清我们兄弟的英雄气概,不肯配合,而说什么烈女,那就剁了喂狗,   若是有拖油瓶的,那就把拖油瓶先宰了。   金银珠宝,珍馐美酒,一切应有尽有,兄弟们都做城主,一个人守一座城,享受一座城,这才不枉兄弟们结义一场!哈哈哈!”   二当家说着话时,双瞳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管什么国家气运,管什么民不聊生,管什么生灵涂炭,自己过的不爽,就要拉世界陪葬!   乱!   一定要乱起来。   不乱,做盗寇的怎么浑水摸鱼?   那些什么散粮于民的义寇说起来就恶心。   大家都是英雄豪杰气,若不能肆意妄为,又如何称得上英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杀杀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哈哈哈!!   ……   无双寇乃天下七大寇之一,在皇朝以西的半天山中,号为英雄豪杰,实则作恶多端。   因其中高手众多,加上半天山延绵极远,易于藏人,所以无法彻底剿灭。   传闻之中,无双寇中最强者有三人:   大当家,唐王,唐大当家。   二当家,赵侯,赵二当家   三当家,石矶,石三当家。   当然,这大当家,二当家的名本不是王侯,只不过为了效仿文人明志,故而改为“王侯将相”。   至于“将相”,则是唐将,以及钱相。   唐将就是之前被白渊以【九识如来真解】斩断四识,然后被曹沁一箭射杀的人。   钱相则是此时说话的另一人。   至于三当家石矶则是五位当家之中唯一的女人,本来按照顺序她该叫石将,但是……石矶却拒绝了,似乎她的名字有什么深意。   大当家,二当家实力虽然强大,但平日里便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在春狩节来作乱,刺杀皇室以及高官。   可这次恰巧的是,契机到了。   这个契机就是石矶冒死潜入了一次万古识海,并碰巧发现了【傀儡文明】的禁忌知识——封绝大阵。   这是从未出世的大阵,自然也不会有人对此设防。   而这大阵一旦开启,就可将阵中之人的气、劲、甚至法术全部封禁,只有傀儡不受影响,而之前罩住曹沁的诡异大网只不过是这个知识的简单运用而已,并非封绝大阵。   而石矶碰巧又是个能够操纵傀儡的人。   本质上,她和身为皇帝影子的龙影大将军一样。   她根本没有形体。   而是……“寄生”在唐大当家的影子里。   为什么会如此,没有无双寇知道,可能是获得力量的某种代价,又或者是石矶修炼了那不知处于何等古代的【傀儡文明】中的力量。   人,去修行不属于的人力量,自然需要付出代价。   无双寇们很能理解。   至于他们为什么相信石矶这个连形体都没有的神秘女人,原因也很简单:她是唐王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所以,姓氏不同,也很正常。   正是因为石矶发现了封绝大阵,那些本就是亡命之徒的无双寇如同窥探到了猎物的猛兽,准备趁着春狩节来干一票大的。   如今,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这可不是盗寇们发挥的好时机。   所以,无双寇要让天下大乱,然后他们才能够肆意妄为,祸乱天下,以苍生为鱼肉,尽情享用。   ……   ……   天色渐明,地平线泛起鱼肚白。   遥远大地上,响起铁骑奔雷的声音,林木颤动,尘土激荡。   三万铁甲禁军早已围拢了星平野,安营扎寨,每隔些距离都会有巡行队伍。   而由皇室、高官、将军、权贵以等组成的春狩团则是在大军的护卫中前行,很快到了星平野入口。   在皇帝开了首弓,定了比赛规矩之后,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尤其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还有隐隐靠向这四名皇子的一些党派。   至于皇子名称,倒是很容易记。   先帝在世时曾为当今皇帝留下一句话,并且调笑说“若是今后生了孩子,不妨以这句话做名字,若是字不合适,改个同音字便是了”。   皇帝孝顺,所以便遵从了。   这句话是:君者,如临深渊。   所以,太子名白君,   二皇子名白喆,封靖王;   三皇子名白儒,封弘王;   四皇子名白临,封逍遥王;   五皇子名白胜,封冠军王;   六皇子则是白渊,因为未满十八,还未封王。   至于后来年龄尚幼的七皇子白安,八皇子白景则是另取名字了。   皇家除了八位皇子,另还有七位公主,不少公主都已嫁出,如今还在闺中未嫁的只有六公主白宁,七公主白珏两位。   白宁年龄和白渊相仿,都是十七。   白珏则是个才四岁的小丫头,正在欺负三岁的七皇子和两岁的八皇子。   而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看起来是四派,其实只有两派,   因为三皇子四皇子乃是一母所生,自是兄弟齐心,   二皇子家族煊赫,五皇子生母亦是出自这家族之中,自是唯二皇子马首是瞻。   至于各位皇子的年龄,也颇有些跨度。   太子六十,二皇子四十,三皇子三十,四皇子二十五,五皇子十八,六皇子十七。   这五位皇子皆是人杰,其中又以三皇子白儒和五皇子白胜为甚。   三皇子白儒,读的是儒家书,练的是儒家法,朝中朝野都有很大声望,被皇帝封为弘王,而却又被暗称为贤王。   五皇子白胜,则是皇室里的一个传说,一个被时常拿来和六皇子白渊作对比的传说。   白胜的母亲为怡嫔。   怡嫔当初为求保胎,曾请药神谷出手。   药神谷乃是半江湖半修士势力,但与皇室一向交好,便欣然允诺。   于是,谷主夫妻便是入皇都,住皇宫,为怡嫔调理。   也是碰巧,药神谷谷主夫人也刚好怀孕,孕期和怡嫔差不多,之所以来也是因为谷主不放心,想要亲自为夫人调理。   后来,怡嫔与谷主夫人同时生养。   但碰巧的是,临盆当天刚巧逢了天火。   雷击之下,宫殿焚烧,救火之时,混乱之间,皇子和药神谷的小谷主竟是混淆在了一起,因为婴儿初生,模样难以分辨,再加上襁褓花式相同,更是难以辨别了。   如此,白胜就和药神谷结了大渊源。   虽然随着时间流逝,从长相上看也能看出白胜就是真正的五皇子,但这份大渊源却依然还在。   或许是有药神谷谷主那许多“丹药”的支持,白胜生来练武天资极度恐怖。   只不过,天资恐怖也伴随着调皮捣蛋,和破坏性巨大。   终于,有一天,还是孩童的白胜闯了大祸,然后被皇上惩罚,关于冷宫之中。   这一关就是三年,三年之后……白胜出了冷宫,旁人本以为他锐气已经被磨去了,但在几番相试后,才发现这三年的时间里,白胜竟然练出了一身恐怖的本事,从而深不可测,尤其是那怪力,简直是可以一力破万巧。   皇宫之中藏有诸多隐秘,   有人说白胜无意间得了传承;   又有人说白胜本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妖孽,今后皇家必会再添一名修士;   还有人说是皇上面严实慈,悄悄带这位皇子去万阳殿参悟“万阳朝天,群龙逐日”的雕塑,而这位皇子便是通过参悟而有所获得;   再有人说……   林林种种,但真相却不得而知。   但,白胜却是当之无愧的传说,并且被皇帝亲封为“冠军王”,意为皇室新生一代中的第一强者,而与他年龄相仿的白渊,则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至于太子,二皇子靖王,四皇子逍遥王虽然没有这两位突出,但却也各有机缘,各有能量,俱是一时之选。   此时,他们都已经带着手下纵马而出,前往星平野深处狩猎,一副暗中较劲的模样。   皇帝也来了兴致,带着属下纵马往前,难得外出,踏青也好。   顿时间,星平野入口处的人稀少了许多。   这些留守的人大多是年迈的老学士或是年长官员,还有皇后,以及三四个宠妃。   华妃也在其中。   当然……   除了这些看起来的“老弱妇孺”,还有人也留着。   六皇子白渊还双腿紧紧夹着马肚子,故意装作一副双腿有些发软的模样。   华妃华镜瑜的心一直在自家儿子身上,此时见到人少了,急忙策马过去,轻轻叹息道:“皇儿辛苦了,这马颠的时间长了,大腿都酸了吧?”   “还好。”白渊不理不睬。   华妃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玄色猎衣衬托的他英姿飒爽,黑发整齐梳理,露出一张宁静而波澜不惊的面容。   华妃很欣慰,觉得儿子终究是懂事了。   看样子就能看出来。   除此之外,   儿子今日竟然能来参加春狩,而且竟然还是独自一人骑马,半路上竟然没有叫嚷,没有抱怨,这实在是让她太开心,甚至生出一种幼鸟即将离开她羽翼,继而一入风云化苍龙的感觉。   真不愧是太后钦点的“皇家麒麟儿”。   至于皇儿没有去狩猎,华妃心底也有解释。   “成大事者必有静气”,看看那些什么二皇子三皇子,一个个的闹腾的很,哪有自家皇儿展现出的这股静气?   就算不说静气,便是道家也崇尚“无为”,自家皇儿这是暗暗符合了大道的运转啊……   那些皇子虽然不弱,比起自家皇儿,终究还是差了一筹啊。   华妃美滋滋地自我YY着。   这位七窍玲珑的妃子,不知为何……一旦涉及到儿子的问题,就如着了魔般,疯狂降智。   但是……   华妃忽地发现了一个盲点。   她关切道:“皇儿,现在虽然是天气回暖了,但是依然寒冷,俗话说春捂秋冻,你今天穿的衣裳有些单薄了……猎衣里怎么不多加件暖和些的衣服?万一冻到了怎么办?”   白渊默默听着,也算是明白六皇子为何会这副模样了。   六皇子真是个当之无愧的妈宝……   而且还是被宠野了,从而踏上熊孩子之路的妈宝。   而现在,这个走上熊孩子之路的个性妈宝就是他。   白渊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想给这玩意儿来几巴掌……   但该演的还是要演,他淡淡道:“母妃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华妃喜滋滋地道:“皇儿,直说无妨。”   白渊道:“是天气冷,还是身体冷。”   华妃道:“自是因为天气冷,才导致了身体冷……”   白渊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然后淡淡道:“你错了,天气不冷,身体也不冷,冷的是心。”   华妃:??????   白渊道:“这就譬如风吹旗,是风动,还是旗动?都不是,是心动。”   华妃:……   她心底开始发出凶猛的咆哮:贼和尚,本宫和你们势不两立!!!!   白渊看看她,然后忽地一夹马腹,双手抓紧缰绳,喊了声:“驾!”   马儿感受着这无力的一夹,慢慢悠悠地往前而去。   华妃道:“皇儿……你去哪儿?”   白渊道:“父皇立了规矩,今天得比比狩猎……我看天气不错,便也去这星平野上逛一逛好了。”   他是打定主意,昨天勘测到的危险区域,他是怎么都不会去的。   华妃看到自家儿子竟然还愿意去狩猎,心底顿时开心起来,但紧接着担心又随之而至。   她正要开口,却看到长腿的小郡主纵马上前,柔声道:“娘娘放心,安雪会照顾好渊哥哥的。”   “你……”   华妃还是不放心让儿子去狩猎。   儿子才十七岁呀……   小郡主宽慰道:“娘娘,安雪已入七品境界,气力功法亦已大成,足以保护渊哥哥了……再加上这星平野密布着两厂暗探,不会有事的。”   华妃这才应了声:“好吧……”   看着白渊策马而去,她又挥手喊道:“皇儿,注意安全~~” 第66章 六皇子秒杀妖兽?春狩场暗藏乾坤   星平野上,绿茵菲菲,姹紫嫣红的花开的到处都是,空气里弥散着清新的气味。   正因为这里绝大部分地貌都是旷野,所以即便诸多皇室权贵分散了,却依然能够看到彼此。   正所谓人多眼杂,想要在这种环境下“作弊”,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而一旦被发现,则是欺君,后果很严重。   所以正常来说,也没人会去“作弊”。   “渊哥哥~~”   “渊哥哥~~~~”   “等等雪儿呀,你太快啦~~~”   小郡主用换脸大法换出了一张清纯可人的脸庞,然后在后茶里茶气地喊着。   待到喊得差不多了,她才靠近,压低声音冷冷问:“状态如何?”   白渊随口道:“还行。”   正说着的时候,远处长草忽地动了动。   两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撇动之间,只见一只毛绒绒的灰兔子正在草里跑动。   这只灰兔子似是感知到了某两位存在的阴冷窥视,一双后腿子越发用力地狂蹬起来,窜动之间,三两下就闪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林子里。   白渊双腿猛地用力,一夹马腹。   马儿震惊地瞪大眼,卧槽,一路上都软绵绵的,怎么突然就有力了?   它一受刺激,顿时往前追了过去。   白渊左手抓起长弓,右手拈箭矢,弯弓搭箭,姿态很标准。   这边的动静也引发了不远处的关注。   二皇子,“靖王”白喆看向自家六弟的方向,似乎是觉得稀奇,又似乎是觉得好笑,竟是放弃了眼前的猎物,而侧头看去。   另一边,三皇子,“弘王”白儒则是策马靠近,和他并行,继而也侧头看向那边。   六弟射箭?   这还真是难得。   二皇子缓缓摇头,叹道:“六弟这是要丢我皇家的脸面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否则便徒然引人发笑罢了。”   三皇子笑道:“我倒是不这么觉得,知耻而后进,六弟自归来后,已经进步许多了,这真是我皇家子弟。倒是皇兄如此说话,不怕寒了弟弟们的心么?”   二皇子看着远处那正在追赶野兔的身影,那拉弓拉了半天,却怎么也射不出去的身影,忽地笑道:“弘王,你我不妨打个赌。”   三皇子道:“靖王请说。”   二皇子道:“就赌六弟能不能在半盏茶的时间里射中猎物。”   三皇子风度翩翩,笑着颔首,“我信六弟。”   二皇子道:“既是赌,总需一点彩头,这样吧……谁若输了,就将自己狩猎的最强野兽献给对方,算作对方所猎,可否?”   三皇子笑道:“靖王是怕我四弟猎到了不得的妖兽,而面子上不好看吧?也罢……靖王既然开口了,我不跟上倒显得小气了,就按靖王所说,谁若输了,就将狩猎到的最强野兽算作对方的猎物。”   二皇子哼笑一声道:“我五弟被父皇封为冠军王,就是冠绝当世的意思,你四弟又如何能比?”   三皇子笑道:“若不是冠军王还年轻,我四弟怕是真比不过了。”   “哼!可笑!”二皇子目露阴冷。   太子还没垮,两人就开始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但在说话的同时,他们也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远处。   远处……   小郡主默默看着,心底暗道:这小仆人不会怯场吧?   若是怯场连只兔子都射不中,那该如何是好?   另一边……   白渊双腿正夹着马腹,维持着拉弓的姿势。   不是他忍着不射,而是就在他准备射的时候,耳中忽地传来女人冷冷的声音。   那声音熟悉的很,是曹沁的。   曹沁虽说经过生死鏖战,但此时早已恢复的七不离八,她身为离火卫统领,又是名扬江北道的赤练剑王,想要瞒过东西两厂的耳目还是可以做到的。   事实上,她早在白渊策马入星平野时就已经注意到他了。   这位六殿下策马跑动的位置,刚巧避开了这片区域最危险的地方,这让曹沁不仅默默感慨:六殿下这运气还真好,连提醒的劲儿都省掉了。   正常来说,入星平野的人都会本能地往远处的瀑布方向而去,观光也好,其他目的也好,但六殿下偏偏不走寻常路,这就很棒。   在一路悄悄跟随后,曹沁终于将白渊“带”到了地点。   这个地点有她藏好的一只妖兽。   妖兽被她注入了海量迷药,正陷在一个废旧的猎洞中,处于昏迷状态,而外则是用一些腐叶遮蔽。   曹沁隐藏在树林之中一棵茂盛的古树树荫中,传音入秘道:“六殿下,我是曹沁,你外公让我帮你狩猎,以争功绩,莫要张扬。   前方再过三十米出,会突然出现一只三角鬼牛兽,届时你假意受惊,抬弓便射。   事后,不可泄露。”   说完,曹沁也不待白渊反应,抬手弹出一颗石头,石头藏劲,又携带着滚滚火毒气力,如微型流星般往废旧猎洞方向射去。   石头啪嗒一声打在妖兽脑门上。   昏迷的三角鬼牛兽骤地从噩梦中惊醒,双瞳瞪成两个闪闪放光的灯泡,凶光毕露。   在察觉到身体受限后,三角鬼牛兽四蹄猛蹬。   轰!!!   一时之间,大地颤摇。   爆鸣声响里,一只身长近五米的巨影拔地而起,烟尘四散,泥石弹射,周边树木受到力量波及,亦是抖落无穷树叶,纷纷如雨,狂落而下。   “哞!!!!”   长啸之声尖锐传来。   不远处的二皇子三皇子纷纷愣了愣,怎么会有妖兽?   小郡主也是愣住了,但她在发愣的同时,心底就是“咯噔”一跳。   这冒牌六皇子可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和她绑定一处的,若是这冒牌六皇子出了事,她的余生……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同时,她作为工具的用处也会瞬间消失,不再有被利用的价值了。   白渊,绝对不可以出事!!   电光火石之间,小郡主果决地拔剑,刺马,然后控制着缰绳,使得马在吃痛扬蹄长嘶吼冲刺的同时,方向不会跑歪。   她要让马冲向那妖兽,然后她则在半道去救下白渊。   妖兽这东西并不是妖精,智商较低,只会对付就近冲撞它的东西,而那时候,她就可以带着白渊退到安全区域。   至于对战妖兽?   她虽可行,但也就是半斤八两,而那时她必然无法护住白渊。   “快点,快点啊……”小郡主身形微弓,随马冲刺,毒蛇般的瞳孔眯成一条冰冷的寒缝,其中带着一丝隐晦的焦急。   而就在这时,   众人眼里,   那位六皇子好像是吓傻了一样,本能地弯弓搭箭,又慌乱无比地开弓,射向烟尘之中那还未清晰的妖兽轮廓。   嗖~~   箭矢射出。   与此同时……   曹沁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这个情景已经在她脑海中模拟过千百遍了。   她右手从背后抽出一只完好的箭矢,运力激射而出,直向那妖兽瞳孔射出,同时左手猛然运气,将白渊射出的箭矢吸附而去。   嗖~   嗖~   因为死角和烟尘的缘故,两支箭矢在烟尘里完成了“偷梁换柱”。   白渊的箭落入了曹沁手中。   曹沁的箭却以寻常之人的力量以极度精准的角度射入了妖兽的左瞳,继而顺着唯一不受硬骨钳制的路径,继续往里扎去。   下一刹那……   “哞~~~~”   拔地而起的妖兽发出声惨叫。   继而如同雕像一般伫立当场。   小郡主被这剧变弄的呆了下,但她从没觉得白渊能一箭射杀妖兽。   刹那之间,她已冲到林间,马匹疾驰之间,她纵身跃起,施展身法向白渊跃去,继而左手搂住这九品都未入的六皇子的腰,往旁边飞快飘去,待到落定于草地,又急忙抓着他的手。   小郡主看了一眼双眼吓得快要翻白、嘴边已然白沫垂挂的白渊,急忙推着他道:“渊哥哥,你快跑。”   说罢,她转身拔出了剑,准备断后。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还不忘演戏,可见这小郡主是个杀伐果决之人。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时候。   那妖兽周围纷纷扬扬的烟尘逐渐散去了,露出一只长达五米,有着三根尖牛角的狰狞妖兽。   妖兽的左瞳刚好斜插着一根箭矢。   那箭矢似是直接捅到了妖兽的脑浆,而使得妖兽一动不动,维持着扬起蹄子的姿势。   咔……   咔咔咔……   三角鬼牛兽僵硬的身子歪了歪。   嘭!!   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   三角鬼牛兽倒地了!   它被六皇子一箭秒杀。   它身长五米,可是,它倒地了!   它是可怕妖兽,可是,它倒地了!   小郡主:……   这都行?!   远处的二皇子,三皇子:……   六弟……他没有射中兔子,他射中一只三角鬼牛兽??!!!   周围观察着此处动静的人:……   六殿下射死了啥?   正赶来救援的东西两厂密探:……   这还是六殿下吗?!   白渊擦了擦嘴边故意吐出的白沫:……   好家伙,就是这么帮忙的吗?   高处,曹沁收敛气息,压了压斗笠,维持着绷紧的姿态,寻了个间隙飞速离去。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面就是寻个地方藏起来,等春狩结束了再返回。   ……   ……   “皇儿,我的皇儿~~~”   “你没事吧?”   “娘真是担心死了~~”   华妃匆匆忙忙赶来,远远地就六神无主地喊着。   当她来到白渊身边后,紧张无比地打量着他,又是拉手,又是仔细看他脸色,生怕他出事。   在刚刚听到六殿下遭遇妖兽后,她吓得魂都快没了,心底强忍着紧张,飞快赶来。   此时……   不少人都已有所收获,而随行的护卫们则已在星平野上搭起了帐篷。   按照惯例,今晚皇室会在外露营,次日清晨回宫。   皇帝威严的眸光里也多了几分笑意,道:“华妃不必担心,渊儿虽然实力不济,但却有我皇家之福。”   华妃不解。   一旁司礼阁的掌印大总管笑着解释道:“娘娘,这一箭乃是从三角鬼牛兽左眼射入,因为角度缘故,刚好插入妖兽眉心紫府之中,紫府乃藏魂之处,命中此地,便使得这妖兽直接身亡。   正常来说,此箭顶多是射瞎妖兽一只眼,继而使得它狂性大发,而使得六殿下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但是,六殿下却偏偏射出了一个完美的角度,从而才能达到这等效果。   这可谓是洪福,既是六殿下之福,也是娘娘之福,更是皇上之福!”   华妃才舒了口气,忽地……她想到了自家老爹“帮外孙立功”的说辞,不禁愣了愣,心中暗暗思量开来。   这不会是老爹的人出手了吧?   可即便是老爹,也不能弄妖兽啊……   那么可怕的东西,渊儿万一被吓出病来可怎么办?   皇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渊和小郡主,笑道:“渊儿这孩子自从大病之后,确实变了不少,有所进步,待到他十八加冠之时,朕便封他为福王。”   华妃急忙拜谢。   ……   天色渐冥。   瑰霞伫立在地平线尽头,远处群山投落连绵的影子,而飞瀑的声响则是遥遥传来……   众人汇聚了所猎杀的野兽,平整铺在地上。   太监们一一清点,又根据皇上之前立下的规则,再按照野兽的强弱开始计算成绩。   因为三皇子押宝白渊,赌注赢了的缘故,冠军王白胜猎杀的一只强大妖兽被算作了三皇子这边,故而最终的第一名也是三皇子。   第二名则是太子。   之后的再排名下去。   很快,地面上的篝火升了起来,护卫太监们将一些野兽去皮洗净,然后开始制作美食。   火光灼灼,照耀着渐渐暗沉的旷野。   星河流淌,洒在一座座皇室权贵的斗篷之上。   在远离热闹之处……   六十岁的太子面显老态,坐在一处营帐的篝火边。   他看着远处弟弟们的明争暗斗,仿佛他这个太子已经不存在了似的……   太子只瞥了一眼,就默默收回了视线。   今次狩猎的第一名本是他,因为太傅韩策离的实力是非常强的。   有韩策离在,无论是那在江湖中名声赫赫的“逍遥王”白临,还是和药神谷有极大渊源的妖孽“冠军王”白胜,都不可能胜出。   可是……韩策离偏偏在春狩前一天出事了!   现在……他竟然被正气阁困于府中,等候传召!   而案子还是那什么金雀山庄的案件!   这案件,许多年前正气阁就动过,明明是证明了没问题,现在……正气阁居然又动了,而且似乎还成功了?   但太子不信什么成功,他只信有人想他这位太子早早下去,好让年轻的弟弟们上来。   他……   挡着别人的路了?   太子低下头,瞳孔里闪烁着隐忍和阴冷之色,倒映着噼里啪啦焚烧炸响的火焰。   世上岂有六十年之太子?   ……   再远处。   数个盗寇装扮的身影正站在连海山上丛林的阴影里。   赵侯举着千里眼,借着树林缝隙悄悄眺望远处,他并不直接窥探营中,而只是在营外扫着……   唐王坐在一块巨石上。   他的影子拉伸,拉长,诡异地贴在地面上。   忽地,一阵夜风抖动,茂盛的森林总算露出了些空隙。   阴冷的月光照入,这才显出唐王背后的阴影。   那竟并不是丛林的阴影,而是……一个个全身布满血洞的妖兽。   妖兽密集成林,举目看去,一望……无际!!!   这……   这真的是一个盗寇的三当家能做到的?   石矶,究竟是谁?! 第67章 妖潮起深夜,安雪对赵侯   群星闪烁,安静地照耀在星平野上,长草上泛起点点光泽。   远处的飞瀑虽然带来响声,却反倒是衬的四周越发幽静和安宁。   诸多铁甲禁军在星平野入口驻营,却又分出五千进入了旷野内,在远离皇家权贵们营帐的地方默默值守,只待明日一早便返回皇都。   明月东起,浑圆无暇,逐渐升腾到了中天。   夜色已深,而营帐中的篝火也一一熄灭,嘈杂的声音也逐渐平息。   白渊躺在帐篷里,出神地看着粗布的布顶儿,皱着眉。   “昨晚那事儿没后续了?”   “那群人埋伏,总不会就一个人吧?”   “我躲来躲去,以为冲突会在白天爆发,没想到……已经拖到现在了。”   “反正还有曹沁在,曹沁总归会寻了机会向华孤鸿汇报的吧?”   “但是……皇家这边的阵容可是强大的很,皇帝,华孤鸿,还有皇帝那随身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都是极度的深不可测,再加上表面明处的五千精兵,暗处的两厂暗探,对方即便想刺杀,又如何做到?”   白渊辗转反侧,左右寻思着,总觉着对方是飞蛾扑火……即便换做他,来这种地方,也会被秒杀吧?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真出了事,他肯定跑。   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暗中保护一下华妃,这个便宜娘亲……可是真的不容易。   至于华孤鸿,一个身经百战的伪六品强者,还要他带?   这般想着,他也睡不着,不时感受着帐篷外的动静。   半夜……   忽地,一道身形窸窸窣窣地往他帐篷里钻。   白渊瞳孔骤然收缩,帐篷里黑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在他采取行动前适时地传来。   “是我。”   这是小郡主的声音。   很快,穿着猎衣的小郡主爬入了帐篷。   白渊感到身侧陷了陷,显然小郡主躺在他身侧,他往边上挪了挪,也不趁机占便宜。   再接着,小郡主翻了个身,侧对向他,压低的声音贴着他耳边传来……   “今晚,组织做了安排,顶多再过半炷香时间,就会出事。   现在你假意和我外出私会,实则是靠近马匹的位置,一旦出事,我们立刻策马逃跑,到时候马匹四散,一片大乱,没人会注意我们。”   黑暗里,白渊神色稍稍动了动。   这个时候他需要演出的是一个江南卢家小仆人的样子,而不是六皇子。   所以,他吓得急忙起身,然后哆哆嗦嗦地穿起衣裤来。   穿好后,他又忽地似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我看皇家这边的人都好强,外面还有军队,组织……有信心吗?”   小郡主压低声音道:“别管这么多。”   白渊道:“不是……我是担心如果组织不能造成大的动静,我们又逃跑了,会出追责,现在我和你都在一条船上,我也担心嘛。”   小郡主想了想道:“你放心吧,动静很大……这边会死不少人。”   白渊是颇有些好奇,他犹豫了下道:“能不能带华妃走?我们在外私会,假装被华妃看到……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来偷听。到时候出了事,她也能骑马逃跑。”   小郡主愣了愣,道:“没想到你还重情重义?但是……你要弄清楚一点,华妃疼的人不是你,而是真正的六皇子。   而且,要不是她那么宠溺白渊,白渊也不至于如此的荒唐……若白渊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那也就罢了。   但白渊是皇子,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荒唐……   白渊的死,华妃也要负责!”   旋即,她话音顿了下,道:“算了,我没资格说她。”   帐篷里顿时安静下来。   小郡主又沉默了数秒,不知在想什么,忽道:“那行吧……我们假装被她看到,至于之后,则看她自己的反应了。   好歹,她也是白渊的亲娘……若是死在这里,还真是便宜她了。   我定要她日后,慢慢地看到她所珍爱的一切被毁灭,看到她心爱疼着的儿子其实早就死了。”   白渊道:“总之,就是答应救她,对么?”   小郡主冷笑一声:“你没听见我后面的话么?”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面容瞬间更换,变得温柔。   “渊哥哥,长夜漫漫,雪儿有些睡不着……哥哥能不能陪雪儿出去走走呢?吹吹夜风,看看星辰,春日花开,开的越繁荣,就越会让人心生寂寞,但有哥哥在,雪儿就不会寂寞了……”   高超的茶艺,让小郡主说出了恶心的话。   白渊瞬间代入六皇子角色,淡淡道:“寂不寂寞,和身外之物没有关系……也罢,我陪你外出盘膝入定,再敲一段木鱼给你听,你应该就能感到平静了。”   每日的诵经,再加大学时候的选修课,让白渊也说出了恶心的话。   “嗯!只要是渊哥哥的,雪儿都喜欢。”   小郡主用泛嗲的声音继续卖茶。   两人说着说着,从帐篷里钻出,然后一路上,两人“斗”的旗鼓相当……   而他们在一起,别人也不奇怪。   小郡主都搬到六皇子府中去住了,而六皇子如此荒唐,这样的两人在外散步,实在正常。   两人刻意地绕经华妃帐篷。   华妃本已熟睡,但在听到儿子的声音后,就如忽地接通电源,触电般惊醒,然后凑耳过去,小心倾听。   说实话,她心底对于自家儿子和镇北王的小女儿结合,还是有些不舒服……   镇北王安禄可是不安定因素啊。   所以,她急忙悄悄摸摸地裹上避寒的斗篷,悄悄尾随了过去。   然后……   她看到自家儿子停在一处稍稍远离营地的草地上,敲起了木鱼。   华妃:???   儿子居然还带了木鱼?   春狩节带木鱼,和情人幽会敲木鱼,真不愧是渊儿……   行事如此独特,敢为他人之不敢为;   心性如此坚韧,绝不会轻易动摇。   华妃虽然觉得儿子这么做有一丁点儿不妥,但她很快调整心态,从而感到了莫名的欣慰。   然后,她听到安雪的声音。   “渊哥哥,你敲的真好听,雪儿听你敲木鱼,都觉得心中平静了许多呢……”   华妃点点头,没想到小郡主竟是渊儿的知心人,只可惜她为什么是镇北王家的女儿。   时间缓缓流逝……   天穹的黑云,如一条条的轻纱遮过明月。   大地黯淡了许多。   旷野也越发安静。   远处的营地帐篷里也传来了不少细微的鼾声。   这是凌晨,本就是人该入梦的时间,就连周边值勤的铁甲禁军都有些瞌睡。   就在这时,   忽地,爆炸般的闷雷巨响从周边传来,四周的空间环境受到挤压,产生了某种诡异的波动。   刹那之后,这环境仿是改变了,而莫名的嗡鸣之声依然震动的人耳膜像是要被捅破一般。   在这震感之下,大地好像成了海面的波涛,开始上下翻滚起来,沉睡的鸟兽骤地惊醒,吓得魂不附体,疯狂逃散。   紧接着,四周的月色下出现了诸多散发着妖兽气息的巨影,   那些巨影凝聚化为力量感强大的黑色怒潮,肆意地从远方狂涌而来,   从高空俯瞰,就好似一只狠绝的巨大魔手,带着强横的力量,往中央用力扣去。   铁甲禁军们很快反应过来,隐藏在某处的两厂暗探也立刻惊醒,他们从外围一一出现,和那些妖兽狠狠撞击在一处。   但交锋后,无论是禁军还是暗探都生出了强烈的古怪感。   好像……   他们的力量忽地消失了。   禁军中不乏普通的七品武者,暗探更几乎都是七品。   可此时,别说七品功法的气力了,便是八品的劲力也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能够动用的,就只剩下九品的武技。   但对应的是,那些妖兽却力量完整,似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这一来一回的出入,造成了巨大的实力差,再加上事出突然,禁军暗探布置成的外围防护竟是被摧枯拉朽地撕裂了。   营地中,所有人都惊醒了。   同时,他们也都发现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怎么回事?   很快……   速度最快的妖兽已经冲到了营地,而后续追来的禁军和暗探也是旋即赶至。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火光烁烁,人声鼎沸,好似是两军交锋般,声势浩大。   ……   ……   此时……   另一边……   “驾!!”   “驾!!”   “驾!!”   三匹骏马呈品字形飞快地往北而去。   马上正分别是白渊,安雪,华镜瑜。   然而,皇都在西方,外围的铁甲禁军也在西方,三人即便从刚刚那恐怖的混乱中逃出,也该是往西逃,又岂会往北?   道理谁都懂,可是那些妖兽似乎是瞄准了这一点,提前阻拦在西方……   西方根本去不了。   往北逃,然后再绕路折返,才有一线生机。   华妃很“懂事”,这个时候她也不问为什么,更何况在她看来,渊儿和小郡主更是不可能知道答案,事发当时,那两个孩子都懵住了,还是她大喊一声“上马”,那两孩子才反应过来。   此时,她脑中思索着刚刚的情景,心底十分后怕,旋即却又担心起来,紧接着又开始想“逃跑”的说辞,其实也简单,就是混乱中失散了,这个也不会有人追究。   想着想着,忽地……她似是察觉了什么,猛然抬头。   只见前方的草地的月光下,一个高瘦的粉面男人抓着把长刀,正笑眯眯地看过来。   那粉面男人周身散发着强大而危险的气息,长刀随着月光闪过一抹寒芒,而他看来的瞳孔中,满是不加压抑的淫靡之色。   好似女人置身于这种目光下,就已然不洁。   华妃急忙勒住缰绳,扬声问:“你是什么人?”   那粉面男人自是无双寇的二当家赵侯。   此时,他猫戏老鼠般的扫过华妃,继而又扫过小郡主,一双贼溜溜的眸子在两女身上游扫而过,继而笑道:“哟,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怎么会逃到这里来了?我可真是好运。”   这话一说,小郡主忽地感到不对了。   这难道不是组织的人?   可若说是,那……这人绝不会露出这般模样,更不会出现在这里进行阻拦。   她本该带着白渊顺顺利利地逃跑,顶多演戏般地挂点彩。   那,难道是组织故意的安排?   也不对啊……   组织不可能做这种安排。   六皇子虽是一颗暗子,但却也是组织重要的布局,组织不可能放弃。   那……这个人究竟是什么?   难道还是组织的人?   想罢,她传音给白渊和华妃道:“往东逃,我是七品武者,能拦一下他……”   白渊也不啰嗦,策马就跑。   华妃也急忙跟上。   赵侯笑了笑,抬刀,纵身而上。   小郡主拔剑迎了上去,同时压低声音问:“你干什么?”   然而,这句话却没有得到正确回应。   赵侯淫笑道:“当然是抓住你们这两个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小美人,今晚好好侍候我。”   说话之间,两人已然交锋。   刀剑相撞,气劲翻滚……此处区域已离营地很远,而那“封绝大阵”的覆盖范围显然不至此处,故而也不会影响到两人的发挥。   嘭!!   气浪如潮水般散开。   小郡主只觉虎口发麻,全身气力防御罩也是被这一击震碎了不少。   “你!!”   赵侯笑道:“小美人儿……我就喜欢你挣扎的样子。”   白渊策马,跑着跑着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侧头一看,刚好看到小郡主此时狼狈的模样。   这一刹那,他瞳孔稍稍一凝,难不成……这不在天人组织的计划之内?   ……   ……   此时,距离四人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一个东厂暗探打扮的阴柔男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嘻嘻嘻……一个娘娘,一个郡主,遇到这么一个好色的二当家,真是有趣,有趣极了。”   显然……   这阴柔男子有些古怪。   事实上,东厂暗探只是他表面的身份,暗地里……他是天人组织的人。   他接到的任务,就是在小郡主逃出后,尾随她,然后保护她以及六皇子。   当然,因为信息独立的原因,他并不知道六皇子是冒牌的。   此时他见到三人遇险,本该暗中营救,或是直接现身营救。   可是,这阴柔男子或许是因为被阉割了,所以心性异常扭曲。   “组织只让我遇到了危险要救她,可是……那赵二当家可没有要杀她呀,嘻嘻嘻……再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真是有趣。   不知道,娘娘,郡主还有那六皇子在遭遇危险的时候,会不会也露出难堪的丑态呢?会不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着求饶呢?   那赵二当家应该有的是调教的办法吧?   真是好期待啊,嘻嘻嘻……” 第68章 旷野激战,血腥碾压   四月十八,凌晨。   星平野深处,北部。   星光下……   赵侯舔了舔嘴唇,忽地扛着长刀飞掠而出,劲气四散,他身形宛如一条钢铁巨蟒,于长草飒飒间,划过二十余丈轨迹。   小郡主急忙拔剑抵挡。   但在刚刚的一次交锋里,赵侯早就掂量清楚了这少女的水平,所以异常轻佻地用长刀后背随意砸开小郡主的剑,然后长刀正面则是飞速地滑过了小郡主身后那匹马的头颅。   嘭!!   那马还未来得及嘶鸣,头颅直接飞起,光滑的脖子断口鲜血爆射,很是血腥。   血液喷洒,从侧边溅了小郡主一脸。   那清秀的鹅蛋脸儿顿时染红了半边。   而刚刚刀剑的撞击,使得她身子如触电般,陷入了某种僵直,此时瞳孔大睁,脑瓜子因为愤怒和不解而嗡嗡作响。   组织不是安排好了么?   这到底算什么?   ……   高处,那东厂制服的阴柔男子笑嘻嘻地看着。   心底开心地念叨着:“哟,哟,她生气了,她生气了,哈哈哈!镇北王的女儿又怎么样,陷入危险了还不是和那些下贱的女人一个模样。   真期待,过会儿她被赵二当家骑在身下时,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嘻嘻嘻……”   当然,这男子也不会真的放任小郡主,华妃,六皇子出事。   真到那时候,他就会出手了。   只不过,他想看一看,多看一会儿。   看到这些身份高贵的人受到屈辱,他就特别开心,特别舒爽,就好像他那话儿又长出来了似的。   尤其是华妃,那八面玲珑的美丽妃子在后宫里算是左右逢源,只是不知道她被这赵二当家羞辱了,又会如何?   ……   小郡主立在原地,落在脸颊上的马血依然滚烫。   她反应算快,看到那粉面男子往后抓来的大手,急忙出剑。   那手缩回,随之而来的,刀身带着强大劲气的横转旋劈。   小郡主抬剑勉力支撑着。   一瞬间,她就被猫戏老鼠般地交锋了两三个回合,在看到长刀狠狠劈来时,她双手举剑迎挡而去。   刀剑撞击。   轰!!   赵侯劲气狂吐。   气劲翻滚之间,小郡主被直接破防了,周身气力彻底崩碎,腹中只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一口热血涌上喉间,继而化作血雾喷出。   而借这一击之力,她也往后跃出。   难道组织要杀她?   不会啊。   到底怎么回事?   正想着的时候,忽地身后传来快速的马蹄声。   不知为何,这马速度竟是格外的快,转瞬就到了小郡主身后。   “上来!”   白渊的声音传来。   小郡主来不及细想,抬手就抓住了伸来的手,然后纵身跃起,翻身上马。   她才上马,就看到白渊左手把缰绳勒出个拐弯的弧度,右手从马侧的箭壶里取出一支箭又阴嗖嗖地戳了下马。   那马吃痛,发出长嘶,又发足狂奔。   小郡主还处于愤怒中,双瞳冰冷。   白渊笑道:“跟你学的,黑暗御马术!”   小郡主反应过来,这人是用了她之前用剑刺马冲妖兽的方法,使得马儿加速。   “什么黑暗御马术……古古怪怪的名字。”她嗔道。   两人对话之间,赵侯抓着长刀身形如疾风,飞快拉近双方距离。   骏马再怎么吃痛发力狂奔,也不可能跑得过这么一个七品高手……   只消十余秒,赵侯就能追上。   白渊从壶里抓出箭,在半空比划着,想着这次戳马屁股的哪个地儿比较好,小郡主道:“别戳了……马刺激两下已经够了,再戳要不跑了。”   说着,她长腿翻跨,在马上一个旋转,从白渊身前转到了他身后。   两人背靠背。   小郡主拔出剑,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眼中露出狠绝之色,快速道:“你专心御马,后面就不用管了,我不死,你不死。   我若死了,你活不活下来也都必死。   因为……没有其他人能让你做到和六皇子分毫无差。   我死了,你必定暴露,所以组织也会提前杀了你,以免暴露六皇子曾被替换过的痕迹。   这么一来……你就不必担心了。   要死,我们一起死。   你这小仆人能和我死在一起,也不算亏。”   不算亏?   想多了……   不过,他现在确实还被“死亡边界”限制着。   白渊眸光垂了垂,又看向远处的华妃,华妃御马水平很高,但或许是因为担心他,所以一时也是不远不近的拉着。   白渊想了想,他这是在做“增加小郡主好感度”的任务,小郡主好感度增加了,今后保不准关键时候能起到作用,事实上,他还是觉得这事儿应该都是天人组织安排好的。   可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小郡主现在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演技。   于是,他压低声音,没皮没脸地问:“给个准信,这是不是咱组织给我们安排的考验?”   小郡主默然了下,道:“不是。”   不是??   白渊继续道:“是考验,你就说说我该怎么做……我得分高,也是你教导有方啊,你在组织的考核也能评优吧?”   小郡主道:“真不是。要真是考你,我早和你说了。”   白渊愣了愣,长舒一口气,虽然早有猜测,但被证实了,心底还是忍不住开骂了:“狗曰的天人组织!这安排的什么破事儿?力量层次那么高,安排这么个小事儿都安排不好!”   至于小郡主说的话,他是相信的。   他和小郡主其实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段时间,他借着六皇子的身份之便,对镇北王也有了些了解。   再发挥身为穿越者的想象力,他大概勾勒出了一个前因后果。   镇北王是皇朝唯一的异姓王,因为军功太过卓绝,而被封王,但是……镇北王却未曾如华孤鸿般幸运地突破伪六境而增寿一千年。   镇北王终究还是个普通武者。   他得罪的人不少,而唯一异姓王的帽子又太过耀目。   可以想象,镇北王一旦死了,那安家怕是要倒霉了。   安家自然想通过绑定皇室的方法,再来搏一搏,而和为质皇都的小郡主青梅竹马的六皇子,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但六皇子这个性熊孩子……是格外的不靠谱啊。   安家应该是相当的绝望,安雪也是格外的绝望,投资应该是统统打了水漂,努力挣扎了几次估计也没什么效果。   而这个时候,安家不知怎么和天人组织联络上了。   这或者又是天人组织察觉了安家具备“可拉拢性”,于是本着统一战线的原则,给安家许下了好处。   然后,就有了这一出“奇货可居,替换六皇子”的事。   小郡主在天人组织的地位明显也不高,顶多就比小侍女焚香高一点儿。   而她之所以能有这个地位,完全是因为“她是最完美的驾驭六皇子的人”。   六皇子死了,她的利用价值就会消失。   而小郡主死了,天人组织也会抹杀他,以洗除曾经存在过的“皇子替换”的痕迹。   这就是白渊结合着所见所闻,所能够推测到的信息。   至于天人组织那么高层次的强者势力,为什么还要盯着六皇子这边……   白渊只是胡乱的猜测了两个答案。   一,香火。   是的……这个世界似乎香火格外重要,皇都的两尊帝王一尊大儒都沐浴在香火里,甚至连金雀山庄的诡异蜡人也被供在神龛上承受香火,而在深山老林寻到的碎裂邪神雕像也残存着淡淡香火味儿。   但具体作用,却也不知道。   二,需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在不知不觉中扶持他们的人坐上皇位,如此才能为之后的布局做好铺垫。   不过这都是猜测。   真实的情况和动机,他根本无法证实。   但现在……   这是怎么回事?   白渊自然无法想到,赵侯并不是天人组织的人,所以天人组织是另外安排了帮手的。   但奈何这帮手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此时正乐呵乐呵地在树上观战。   这一点,怕是天人组织也没想到。   其实,这很正常,因为事情的计划,调度,与实际实施效果总会存在差异。   ……   ……   当!当!叮!   嘭!   轰!!   白渊感受着身后狂暴的刀剑交触之声,小郡主已经在拼命了,时刻焚烧着精血,在挥剑格挡赵侯的长刀,她是镇北王的家女儿,武力值自然是有的。   但是,怎么有,却绝无可能比得过赵侯。   她哪怕再拼命,也依然只能勉强苦苦抵挡。   “动手么?”   “可是……此刻动手,那简直和在聚光灯下玩小动作没什么区别。”   白渊心思如电。   他心底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的情绪……仿如穿过了空间,而传达到了未知的地方。   ……   遥远的风雪森林里,诡谲的木屋门扉忽地缓缓打开,发出尖锐的声响,这声响简直要让人心的恐惧瞬间被唤起,继而发疯。   紧接着,一个充满压迫感的黑漆漆的烧焦身影从门中走出,抓着巨斧,肩上坐着娃娃,一歪一扭撑着小山般的巨躯,往禁地更深处而去。   ……   高树上,   那阴柔男子饶有趣味地看着,喃喃道:“真没意思……不过似乎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小郡主出了事,组织上我也不好交代。”   他眼中寒芒一闪,抓着长剑的左手小指微微上翘,拇指食指轻捻成兰花指。   踏!   踏!   阴柔男子飞速掠动,准备出手。   ……   “不玩了不玩了~~”赵侯舔了舔嘴唇,笑道,“小美人儿,一会儿我当着他的面和你欢好,怎么样?”   说罢,   他纵身上前,长刀卷起一重隐隐的凶兽幻象。   小郡主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忽地,她的腰肢被反手勾住。   紧接着,她身形倾倒,往一侧翻滚下去。   轰!!   刀光斩过,飞奔的骏马直接被斩掉了半截,上半个背脊、马头壳飞起,下面的四肢却依然在往前奔跑。   而白渊则是带着小郡主落到了地上,滚了两圈,躲开了那一击。   小郡主吃痛地“唉哟”了声,而白渊眸子里则是闪烁着寒冷无比的光泽。   他抬手抓向小郡主手里的剑,“我试试。”   小郡主愣了愣,道:“你不行的,实力不是靠逞强能拉近的……”   白渊扫视着四周。   再看了眼远方,华妃还在远处不肯离开,焦急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看来今日是怎么都无法善了了……   ……   就在这时,   大地上忽地浮现出一圈诡异的黑纹。   这黑纹出现在赵侯身后。   黑纹如涟漪扩散,一圈一圈又一圈,在长草的大地上显出一幕诡异的景象,好像幽冥之门忽然打开,尖锐阴森之气从中澎湃而出,渗人无比。   咚!咚咚!!咚咚咚!!   莫名的诡异的脚步声从大地深处传来,如铁锤敲打在人心上,浓郁的呛鼻的焦味儿随之扑面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念的功夫,一簇簇半指长的粘血短发从黑纹中冒出,紧接着是一双怨毒而恐怖的瞳孔,再接着是一张被烧焦过半、让任何人都会陷入噩梦的脸庞。   赵侯淫靡的神色被冻结,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开始不自禁地打颤,连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强烈的恐惧被粗暴地塞入了他心底,他甚至不用去想,不用去看,就感到了这种恐惧……这是他无法抵挡的恐惧。   他的武技,他的力量在这种恐惧面前,就是一层透明的空气。   刹那之间……   无形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扩散开去,形成了一道无以形容的区域。   这个区域中,一切生命都会恐惧,都必须恐惧。   赵侯瘫倒了,树上的阴柔男子瘫倒了,远处的马儿瘫倒了,华妃也瘫倒了,小郡主瘫倒了……   紧接着,所有人都如没头的苍蝇,失去了理智,开始乱跑乱爬起来。   白渊一看,原来是老林啊,老林是怎么过来的?虽然不解,但他也是放心地假装瘫倒了……   下一幕,他看到林霜出手了,简直是血腥暴力到了极致。   只见老林左手抓过赵侯,按在地面上,赵侯在活蹦乱跳地挣扎,但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   老林右手抓起巨斧,狠狠地剁了下去。   嘭!!   赵侯被剁成了两半。   老林抓着巨斧再随意剁了几刀,然后起身,目光幽幽地扫过小郡主,然后又扫过远处的华妃,再扫到不远处一个刚刚从树上掉下来的人。   他抓着巨斧,摇摆着身体走了过去,左手抓起那阴柔男子,死死按在了地上,然后手起斧落。   咔!!   阴柔男子的头颅碎了。   老林似乎准备玩点儿花样,这次不剁了,而是开膛剖腹,从中一划到底,再接着又把手指伸入那腹部之中,开始搅动五脏六腑,然后又挑出了肠子。   此情此景……简直是震惊了白渊的三观。   不过,他总算是明白了,老林这是以一种未知的方式察觉了他的危机,所以赶来帮他的。   但这种帮助的方式,还真是粗暴和血腥。   在老林的操作下,那阴柔男子很快变成了一团破烂的烂肉。   老林这才起身,看了一眼白渊,怨毒的眸子里难得的带上了一点友好,继而,他脚下的大地又出现了一圈黑纹。   他肩膀上的女娃娃人偶诡异地摘下脑袋,对准白渊,脑袋上的金属纽扣眼“哗啦啦”地飞速旋转起来,好像是在与白渊打招呼……   随着老林和他家姑娘的陷入,无论是赵侯还是那阴柔男子皆是忽地焚烧起来……   沐浴在罪业之火里的碎尸,很快就焚烧成了两堆灰烬。   风一吹,就又化作飘远的尘埃,再也不见了。 第69章 长眠王朝傀儡军,月下饮酒拒无相   四月十八……   午。   瑰阳如血,星平野的长草上沾满了鲜血。   谁能想到这皇朝腹地、皇宫周边竟然会爆发如此异常大战?   此时……   大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这些尸体大多是铁甲禁军、两厂暗探、无法自保的文官们,还有部分的武者,以及年轻的权贵子女的。   但凡能来此处参加春狩的,无不是身份煊赫,前途无量的人。   可是……他们都死了。   但是,死的更多的却是满地妖兽。   除此之外,还有三两个盗寇打扮的武者。   皇帝负手而立,面容冷冽,但却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衫都未沾染尘土。   很快,两厂暗探打扮的男子半跪在他身后道:“启禀皇上,盗寇身份查清了,是无双寇的寇首中坐第五第六第七把交椅的。”   皇帝问:“唐王,赵相,石矶,他们何在?”   暗探道:“启禀皇上,暂未寻到……”   皇帝道:“去查。”   “是!”暗探退去,很快一波黑压压的暗影往远处的连海山方向掠去。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阴霾……   而他身后,一名白眉白发的老者正赤着膀子,露出夸张的肌肉之身,显出刚刚爆衣的感觉,这老者正是华孤鸿。   “痛快,实在是痛快!”华孤鸿半点气氛都不会看,扭着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老夫自从踏入伪六品后,好久没被封住功力和人对杀了,实在是爽!爽的一批!!”   皇帝侧眼看了看白发的老爷子,他单单知道这位百战阁的南方阁主傻,却不知道会傻成这样……   这是个人都知道他面色阴晴不定,伴君如伴虎,必然惶恐,哪里敢这么说话?   “真想再来一次。”华孤鸿眼睛在发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肌肉得到锤炼的感觉,真是好啊……   对了,皇上,我看您刚刚也很猛,不知是否和老夫一个感觉?   想当年,老夫与先帝在西方异域的赤霞谷遭遇埋伏,差点就没出得来。   结果,先帝带着老夫杀出一条血路,结束的时候,先帝坐在死人堆上搭着老夫的肩膀。   老夫问先帝‘爽不爽’。   先帝告诉我‘爽’,然后哈哈大笑。   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再来一次。”   华孤鸿眼中露出缅怀之色,他是真的想念先帝,那不仅是君臣关系,还有兄弟之情,可是啊……先帝已经不在了。   并不是每个帝皇都能够成达到六品之境的。   皇帝看了这白眉白发的彪悍老头儿一眼,心底也没什么愠怒,知道这是个浑人,而当初先帝大笑的心情他大概也明白。   能够在绝境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没心没肺却忠心耿耿的虎将伴在身侧,还能一起杀出血路,岂不快哉?   他问:“不知华阁主对刚刚的大战有什么看法?”   华孤鸿想了想道:“这种稀奇古怪封印力量的东西,十有八九和某个灭绝的文明有关。   那些妖兽都是血肉傀儡,是被人新杀至死,从而植入傀儡纹,进行操纵的。   但这数量之多,实在罕见,若对方只是一人,那可了不得。   傀儡文明,老夫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先帝与老夫所征伐的异域国度——长眠王朝,便是以“傀儡”闻名,区区数十人,就能构建数万无所畏惧的大军。   我们皇朝的“傀儡之法”也是在那场战争里掠夺而来的。   老夫特意了解过,傀儡文明乃是古代中的一个大文明,存续时间之长,难以想象。   它们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历史,而在那个纪元里,也同时衍生了不少匪夷所思的力量,傀儡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刚刚那封印力量,却又配合着傀儡行动的怪东西,十有八九也是傀儡文明的。”   皇帝点点头,“你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只是,这些盗寇又如何能掌控傀儡之法?”   华孤鸿道:“要么,是从长眠王朝得到的,要么是我们皇朝有人泄露了。”   皇帝道:“我们的人不会。”   华孤鸿目光瞥了瞥,看向皇帝身侧的影子,道:“也对,龙影对龙忠心耿耿,又岂会背叛?”   他一语道破了皇帝身边最神秘的龙影军的底细。   这龙影军正是傀儡军,而龙影大将军就在皇帝的影子里,刚刚在交锋后期……铺天盖地的傀儡奔腾而来,直接剿灭了妖兽,那正是龙影大将军的手笔。   但龙影大将军藏在皇帝影子之中的秘密,却是几乎无人知晓。   而就在华孤鸿说完这话,皇帝的影子里传来话语。   “你这老莽夫,都一把年纪了,说话还真是不知半点敬畏!也不知过一过脑子!还有,你没看到满地尸体吗?还敢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爽的一批?”   华孤鸿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小风,好久不见啊。你小的时候,老夫就看好你,后来还想挖你,想着带你去前线的修罗场上转几圈,现在,以后……这都是没机会咯。”   影子沉默下来。   皇帝瞥了一眼这老头,岔开话题道:“据暗探报,你女儿和外孙都在北方的区域,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华阁主不如去看看吧。”   他这么说着,却未有什么额外情绪。   因为刚刚的大乱之中,许多人都在努力逃出重围,而白渊、华妃、安雪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华孤鸿这才肃然地一抱拳道:“那末将先行告退。”   皇帝笑道:“去吧。”   华孤鸿又瞥了一眼皇帝的影子,道:“小风,你可要保护好皇上啊!”   皇帝:……   龙影大将军:……   华孤鸿又抱拳,往北掠去。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混乱的营地,眼中闪过骇人的杀气。   ……   ……   小片刻后。   华孤鸿出现在星平野北方。   他的目光首先投向白渊。   呼……   渊儿没受伤,那就没事了。   在确认白渊并没有受伤后,他才看向了华妃。   嗯?   华妃也没受伤害?   那敌人到底打了个啥?   最后,老将军把目光投向了小郡主。   小郡主跟个血人似的,周身那淡紫猎衣都染红了,显然是爆了精血厮杀。   老将军恍然……   明白了,受伤的人就只有一个。   华孤鸿虽然不知道现场发生过什么,但却能猜到小郡主浴血厮杀,保护了自家外孙和女儿。   他和镇北王性格不合,有些不对付,但此情此景,让他对这小丫头产生了一丝好感。   小郡主感受到目光,微微侧头,看到了“爆衣肌肉皮肤”的华家家主,不禁愣了愣。   华孤鸿对她点头笑笑,算是善意的表露。   小郡主也礼貌性地笑笑。   但是……此时的她心乱如麻,因为她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她发现自己并未失身,都要以为刚刚的突然昏迷是那粉面男人做的了。   思来想去,她只有归于组织了。   毕竟除了组织,谁还有这么大能力?   ……   ……   当晚。   残存者们返回了皇都。   皇帝稍一清点,发现死去的官员竟达二十余人,这些官员大部分是六阁之中苍生阁和社稷阁的核心人物,其中竟还包括了两阁的阁主。   苍生阁管钱。   社稷阁管基建和监管。   没了阁主和其中的核心官员,那简直是要命!   除此之外,皇都四方城尹的北城尹竟也遇难了!   皇帝这是真的龙颜大怒了。   北城尹死了,已是一个大麻烦。   两阁阁主没了,则是要让整个皇朝机器的运转都受到影响啊。   旋即,他直接就下了秘旨,让司礼监联合正气阁去查!   若是查不得,那就杀无赦,务必把无双寇中寇首的头颅都带回来。   掌印的老太监乃是东西两厂督主的义父,他应了声“喏”,然后就带着义子离开,也不顾半点疲惫,连夜出宫了。   而正气阁虎鹤两家的人也旋即出动了。   皇都的今夜,注定不会太平。   铁甲禁军在街道上巡视,便是在屋内休息的居民也能听到鳞甲片儿互相撞击的乓乓声,还有那不时行过的整齐脚步声……   暗探在大街小巷蹲着,保不准你看到的某个流浪汉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喧嚣在外,混乱在外。   皇子府中,却安静的很。   小郡主敷药,疗伤,沐浴结束后,此时裹着睡袍,披撒着未经梳理的水墨色长发,坐在月下的石桌边。   而石桌另一边则是白渊。   至于桌上,竟是摆放了一壶美酒,两只酒杯。   小郡主为酒杯斟满美酒,然后抓起酒就自己一口干了。   干完后,又剧烈咳嗽起来。   白渊侧头看向她。   小郡主瞪着杏眼道:“今天之后,我们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不要以为今天在春狩场上,你我互救,并肩作战,就有了感情。”   白渊道:“那现在呢?”   小郡主斜眼瞥了他一下,抓起酒壶又为自己斟满,然后抬手道:“我是将军世家的女儿,所以选择用喝酒这种方式来表达情义。   今天,我们勉强有一点感情。   但只是今天罢了。   喝吧……今晚,醉一场就过去了。”   她今天心情起伏确实颇大,因为……事情完全失控了。   她差点战死。   她死没关系,但大事未成,如何能死?   “干。”   她举杯。   杯中映着明月,浮着光辉。   白渊也举杯。   正在这时……   远处小福子远远儿跑来,先行了个礼,然后道:“六殿下,您的师兄无相求见。”   “无相?”白渊愣了愣。   小福子道:“是,无相先生说前些日子忙碌,今天得知六殿下从猎场归来,所以特意备了美酒美食,希望六殿下能赏脸。”   说罢,他垂手而立。   白渊正举着酒杯,此时抬眼看了看小郡主。   两人四目相对。   小郡主说:“你怎么想?”   白渊笑道:“我怎么想?”   小郡主道:“对,你怎么想?今晚你可以自己做主一次,但仅限今晚。你是留在府里,还是外出陪无相,自己选吧。无论你选什么,都没关系的。”   白渊想也不想,把酒杯放下,笑道:“我一直听闻无相大师兄如何如何,但他常年在外忙碌,回来了也是忙碌,既是难得清闲,又特意邀请。所以,我决定去赴约。”   说完这句话,他感到周围空气忽地降低了十几度,犹如凛冬忽至。   这降温的来源是……小郡主的双眼。   白渊:……   小郡主幽幽地盯着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忽地侧头对小福子道:“去告诉无相先生,六殿下狩猎疲惫,今晚已然歇息,改天吧。”   小福子应了声:“喏。”   然后退下了。   白渊:……   小郡主淡淡道:“六皇子是不会半夜出去参加酒宴的,来……我们干杯。”   白渊忽地明白了她那句“无论你选什么,都没关系”的真实含义……   ……   ……   午夜。   白渊独自躺在床榻上,酒意熏然,今晚喝了两坛酒。   虽说比起穿越前的酒来说,这个世界的水酒度数小了不少,但总归酒精度是比啤酒大的……   他未曾修行七品功法的气力,自然无法把酒排出体外,此时是有些飘忽如仙的感觉,自是哪儿都不想去了。   远处,皇城的禁军巡逻的动静隐约可闻。   窗外,月光洒下,如冰霜覆在石板上,让人不禁想起“床前明月光”这首思乡的诗。   比之初来乍到时的乡愁,虽然看似情况没多大改变,但白渊却有一种正在融入这个世界的感觉。   是什么原因呢?   羁绊。   这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而不是冷冰冰的。   这是一个有着历史的真实世界。   而他正在和这个世界建立羁绊。   只不过,还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他双手作枕,仰望着窗外的明月。   “今天若不是老林出现,我怕是得暴露了,暴露之后……会是什么光景,完全无法预测。”   “以后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情况必然还会发生……到时候,难道还靠老林吗?”   “可即便建立势力,今天这种场合也进不去啊……”   “这想法不对,那无双寇能进,其他势力为何不能进?”   “可若是建立势力,会否影响到我的修行?”   “会……”   “我每天就只有深夜能修行,除非刚好有契机,以省去我刻意为之的繁琐。”   “契机可遇不可求,留个心眼便是了。”   “除此之外,势力即便再强,也不如我自身强来得好。”   “天下豪杰尽出入我彀中,又岂能比得上一切伟力皆归我身?”   躺在床上,借着酒意,白渊的思绪散开了。   不过,经过了皇家春狩节这件事,他的心态确实开始慢慢改变了。   最初的他,不过是个穿越而来的普通人,现在……这颗普通人的心却因为所经历的事,所被施加的压力,而产生了更强烈的渴求。   至少活下去吧?   至少……能够拥有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吧?   然后可能的话,再想办法返回蓝星,那么……此刻的一切就可以被当做一场值得回味一世的回忆了。 第70章 半日屠尽无双寇,风起万古长河间   四月十九,午间。   城中依然洋溢着紧张的气氛。   春狩节的事,普通百姓知道的虽然不多,但也隐约明白点什么,可即便明白,也都是讳莫如深,不敢在外高声语。   然而,他们也会暗暗腹诽。   皇家这事儿做的可不漂亮!春狩这么大的事,居然还会遇到伏击?居然还会死了那许多重要官员?这可是在皇都附近啊,想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百姓们自然不会懂什么“封绝大阵”、“傀儡文明”,也不会知道个中细节。   他们只会想皇家好像没那么强,否则怎么会这样?   那六阁的官员平日里看起来厉害的很,可又如何?还不是在铁甲禁军的护卫下死了许多?而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铁甲禁军还不是死了许多人?   这是对皇朝公信力的打击,是对皇权的动摇。   或许动摇说不上,但水滴可穿石,这种事一旦开了个不好的头,后续就需要更大的劲儿去挽回了。   但这些……和白渊没什么关系。   这位冒牌六皇子起床洗漱后,去到正堂,焚香拜如来,出门时则是见到恢复了原本模样的小郡主。   长腿依旧,但杏眼却已冰寒,桃腮早已覆霜,鹅蛋脸上带着冷淡的神色,这真是和昨晚判若两人。   显然,今天的小郡主已经把昨天的自己用酒精杀死了。   “昨天的事,我问过了,只是意外,组织派了人保护我们……只是不知为什么,那人也失踪了。”小郡主道。   白渊想起那从树上掉下来被老林一斧子砸瘪了脑壳,然后又开膛剖腹挑肠子的阴柔男子……   对上了。   看来那阴柔男子就是天人组织派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却一直藏着没有出面。   这死了也活该。   死得好!   白渊虽然感到老林的杀法太过血腥暴力,震撼他的三观,但却默默给老林点赞。   “哦。”白渊随口回了句。   小郡主道:“就哦?”   白渊奇道:“你还要我给什么意见吗?”   小郡主杏眼眯了眯,道:“后来我们之所以昏迷,是因为组织派了更强者出手,那强者不想让我们看到,所以我们才会突然晕过去,此事你知道就好。”   白渊露出恍然之色。   这姑娘到底是被天人组织骗了,还是要用这谎言来骗自己?   这算是安抚人心?   不知道谁做的好事就都是我做的?不知道谁做的坏事就都是别人做的?   “哦~~~原来如此,我还在想昨天怎么突然晕过去的呢。”白渊点点头,表示认可。   ……   ……   午后。   焚香用上好草饲喂完早晨新去北城购买的新马,然后系上缰绳,御车停在了皇子府前院门口。   白渊坐上马车后。   焚香扬鞭,策马,缓缓地往府外而去,旋即折转往东边的长生府方向而去。   忽地,远处街道传来些动静。   马蹄奔腾,颇为急促。   白渊微微掀起帘子,只见数道人影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策马正从西而来。   为首之人面色如玉,是个阴柔而俊美的男人,   白渊在小郡主处曾经做过“看头像认人名”的题目,所以一眼就认出这男人乃是西厂督主雨清昏,   雨清昏是司礼监掌印老太监的义子,也是厂花一样的人物。   而那雨清昏的左手正拎着一个网袋。   网袋里摞叠十多个人头,断脖处犹然在“滴答”着血液,从编织网袋的一根根纵横的丝线间随风斜落,飘到大地上。   最上一颗人头的双目大睁,未肯闭上,似犹不瞑目。   再远处,有人一路高喊着……   “无双寇,已然剿灭~~~”   “无双寇,已然剿灭~~~”   马匹速度很快,旋即从白渊的马车边侧掠而过,又往远而去。   白渊放下帘子,心底暗道:“皇家这效率还真是高,才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时间,就把无双寇剿灭了?无双寇应该就是昨天行刺杀之举的势力吧?”   对比了下雨督主骑马的速度,白渊忽地感到自家马车很慢了。   他挑开前帘,问:“焚香,怎么这么慢?”   焚香道:“殿下,新买的马,奴婢还掌握不好脾性,这里又快到皇城了,奴婢不敢快……”   答完,空气又安静下来。   小片刻后……   白渊眸光垂了垂,他总觉得无双寇刺杀皇室这事有太大蹊跷。   这都不需要分析,毕竟其中有天人组织的手笔。   那么……天人组织这是失败了?   还是成功了?   他们目的究竟是什么?   又是否达到了?   没人知道……   从外看,这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刺杀事件。   春狩节时候,无双寇趁着皇家外出,行刺杀,事后则被皇家迅速剿灭。   从动机,到收尾,都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逻辑闭环,相当直白,流畅无比,而且……似乎没人从中得利。   可是……   白渊觉得这不过是孕育着恐怖风暴的洋面上,那看似风平浪静的表象罢了。   其实,这事儿闹得再大,他也不想关心,可这事儿衍生出去的东西明显会在未来和他这条线交汇……这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胡思乱想之间,长生侯府已经到了。   白渊才入门,一个大手就拍了过来。   那大手一把拍在他左肩上,白渊侧头往左看去,左边什么人都没有,而右边却传来爽朗的哈哈大笑声。   “小师弟,昨晚可是让师兄我好等啊,今天约一下,喝点酒。”   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无相。   白渊头上爬满了黑线,没想到无相还喜欢玩这个……   不过,熟悉无相的是无名,而不是他白渊。   于是,他瞥了一眼左侧的无相,似是认了认他,然后淡淡道:“酒肉穿肠毒,我劝施主最好不吃不喝为妙。”   无相小胡子挑了挑,笑道:“不食肉,不馋酒,何以逍遥红尘,醉情人间?”   “红尘如梦幻泡影,人间亦稍纵易逝……施主着相了。”白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六皇子就是这个样。   说罢,他从无相身边走过,往内而去。   无相愣了下,然后嗅了嗅鼻子,笑着喃喃道,“这小师弟,还真是有趣,一身的香火味道,可真是个佛痴。”   显然,他没认出眼前之人就是他的无名恩公。   他在庭院里站了一小会儿,似是想起了如今被安置到了司古监的哥舒云,心底有些担忧。   司古监,乃是“六阁”之外的皇朝势力,只对皇帝负责,而和外少有交流。   这个势力所做的事,就是考察万古文明,建立档案。   哥舒云这样的“活样本”返回后,自然被司古监接手了。   但司古监也保证,如果能救哥舒云,一定会全力去救。   无相想到那位刚正不阿的哥舒捕头,又想到失踪在“白影悬案”中的小透师姐,眸子里闪过一抹黯然,继而轻轻叹了口气。   ……   今日的诸葛先生明显得空,拉着白渊上了会儿课,大抵是如何剖析事件之类的理论。   但白渊学过“矛盾统一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矛盾的统一性和斗争性”,又曾看过无数屠龙术、治国术,岂需要诸葛先生讲这些理论性东西?   诸葛先生见他有些走神,还以为他听不明白,但这个在外素有荒唐之名的殿下能够坐在此处听课,已是不易了,教学需得因人而异,循循善诱,急不得。   所以,他很耐心地讲解。   不觉,一个时辰过去。   诸葛先生去忙其他事了。   白渊继续深入,进入了“二师姐领域”——卷宗迷宫。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咔咔咔的转动声从厚重色的长龙迷宫里传来。   充满压迫感的巨大傀儡扛着轮椅,依然在书架前缓缓走动。   书架则在地底巨大齿轮的牵引下,缓缓转动,显出一番令人震撼的景象。   轮椅上,少女面容因就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双瞳因久看卷宗而显出几分凝滞,眸色因阅尽世事、看遍人心而透着默然,无悲而无喜。   感到有人进来,无情神色也不动,继续翻着卷宗。   待到白渊靠近了,她忽地拍了拍轮椅,一阵咔咔的声音后,轮椅扶手处露出个收容的凹陷,内里放着一枚黑色玉石的项链。   她抓起项链,喊了声“呐”,然后就丢了出去。   白渊接过项链,项链中央的黑色玉石好像密封着什么似的,他不禁问:“这是什么?”   无情道:“黑玉里锁着经过调试的白影血,这异血已经达到正常人可以使用的程度。   机关在玉石背面,很容易打开。   在服下这白影血后,能够在一段时间内变得如你无相大师兄一般,只要不主动出手,即便身在人群中,就很难被发现。”   白渊明白了,二师姐这是担心再出现昨天那中妖兽围攻的情况他活不下来,这是在给他送防身的宝贝。   只是没想到二师姐除了搞物理机关,还在搞生物科技?   他随意问:“有此等宝物,为何……”   无情道:“你大师兄血液有限,每个月只能放一点血,再加上成功率不高,即便制作出来,还需要再度取样进行安全性测试。材料稀缺,过程冗长,所以产量很少很少。”   白渊:……   敢情这东西的原材料是无相的血。   只不过,东西虽好,他却不能要,要回去也是被小郡主没收,于是他丢回了过去道:“身外之物罢了,怀之乱我心,不必。”   无情接回白影血项链,觑眼看着他此时的心。   那心喊着“真是个宝贝啊,好想要,好想要啊”。   无情抬眸看着他的眼,问:“真不要?”   白渊正视着二师姐的眼,淡淡道:“女人,是不会明白一颗真正向往禅法的心,我不要这等外物。”   无情也不说话,拍了拍扶手上的某个机关,很快……一个背着大棒、嘿嘿傻笑的大高个儿跑了进来,喊道:“二先生。”   这正是镇守外院四人之一的大黑。   无情抬手之间,白影血项链轻飘飘地飞向了大黑,然后道:“作为礼物,送去六皇子府,交给郡主,说清楚这东西的用途。”   大黑挠挠脑袋道:“好咧,二先生。”   白渊微微摇头,叹息道:“欸,女施主,这又是何苦呢?”   无情失去了继续和小师弟进行任何对话的兴趣,拍了拍轮椅,巨傀儡扛着她逐渐远离白渊,渐行渐远,绕到了看不见他的地方。   随后……   两人各看各的。   但期间,白渊又抓着机会,看似无意地问了些后续情况。   无情显然把他当小师弟,所以他问什么,无情就答什么,也不隐瞒。   “金雀山庄的案子,涉及到万古识海中已经灭绝的文明——噩花文明。   这几天,我曾邀请司古监的人来商讨。   司古监对这噩花文明很感兴趣,他们提议再度进入金雀山庄去采集样本,如今正在进行申请和调度,想来过一阵子就会有后续消息。   除此之外,金雀山庄案中之前一个被忽略掉的人,重新浮出了水面,那就是书生。   这书生勾引薛纱,从而导致了金雀山庄的惨案。   若单单是纵火案,哪怕再穷凶极恶,也无更大影响。   但此事既然通了这名为噩花的文明,那么……书生就大有问题了。   这一点,我和你大师兄的一个朋友不谋而合。   除此之外,你大师兄还发现在金雀山庄发现了一种异域的名为魔鸦玉的致幻植物,如今……鹤家已经派人去北方城的异域商贸区调查了。   而我们既然也寻找到了确切的突破点,自然就再与司古监兵分两路了。   司古监去探查金雀山庄。   我们的人去探查书生,还有魔鸦玉。   只是,这都需要时间。”   白渊好奇地傻傻道:“噩花文明?这是花类的怪物?这是古代还有种子存在下来了吧?”   无情摇摇头道:“并非如此简单,你无相师兄的那个朋友留下的信息填补了司古监的一些信息空白,大体来说……   噩花文明,是元古前期的一个文明,这文明如同现在我们人类一般,统治了世间长达二十九万年。   但二十九万年于万古来说,也不算多长,所以……这又是个短寿的文明。   据司古监存藏的一些信息来看,噩花文明的主体就是噩花,就和我们人类文明的主体是人类一样。   噩花,狩猎一切生物,犹喜肉食,崇拜一个诡异的神明——蜡神。   所以,它们特别喜欢将生物吊在高处,然后活活烧死,继而用这蕴藏了生命和死亡的油,来制作蜡,从而进行供奉。   这是一种极度野蛮暴戾的仪式。   司古监猜测,蜡神很可能吸收了一个文明的信仰,从而化身为恐怖的咒念,存在于万古识海深处,如今……它可能寻到了契机,试图卷土重来。”   白渊带着一种听故事的神色,道:“我佛已是文明尽头,岂有这等荒唐的文明?”   无情也不恼怒,淡淡道:“佛生于远古,远古与元古还隔着荒古,你看不到的,并不代表不存在。”   白渊犹自摇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无情也不再多说。   傀儡扛着这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万古事的少女远去,消失在卷宗迷宫拐角处。   窗外,天色……又暗了。   风起万古长河间,行至人间不肯歇。 第71章 九神技,茶艺少女与题海少年   当天,从长生府返回时,白渊又听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   三千无双寇匪被牵羊般地押送到了北城监狱,定于三日后当街处斩,而之前那西厂雨督主拎回来的人头竟是一众寇首的,其中包含着大当家唐王。   外人看来,这是皇权的强大。   是。   皇家是强大。   在短短大半天的功夫里,竟然把无双寇一锅端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皇帝的雷霆暴怒以及之后所展现出来的力量。   但是……   一种无双寇被利用了、然后卸磨杀驴的感觉却浮上白渊的心头。   无双寇如此,那他呢?   他这颗暗子,还未到动的时候,是安全的。   但若是动了,没用了……会否会如那位无双寇的大当家一样?   白渊出神地凝视黑暗,想起雨清昏拎着的网兜里那一个个死死瞪大的瞳孔,其中犹然藏着不敢置信。   那寇首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事,遭遇了什么样的情景,才会死了都不闭眼?   良久……   他猛地摇了摇头,把这噩梦般的感觉甩掉。   马车忽地停下,车帘掀开,放入了外面昏昏沉沉的霞光,照亮车内阴暗的一角。   焚香的声音传来。   “殿下,到家了。”   白渊点点头。   还是得变强……   今晚无事,继续去风雪森林修行。   ……   ……   四月十九日,午夜。   ——您处风雪森林禁地,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您领悟了【藏兵道】,该功法已经圆满——   藏兵道?   白渊细细感受着。   此处的兵,指的并不是士兵的兵,而是兵器的兵。   顾名思义,藏兵,就是藏着兵器。   但藏兵器又如何当得十星武技?   白渊继续体悟着。   旋即,恍然,讶然……   【藏兵道】的最恐怖之处,不仅在于藏,还在于不藏。   藏,则兵器无人能见。   不藏,则兵器无处不在。   举例说明……   白渊带着一把刀,靠近了某个存在。   这个存在无法看到他的刀。   可是,这个存在的反应速度极快,即便白渊突然拔刀,他也能反应过来,然后击杀白渊。   然而,白渊并没有拔刀,而是直接让刀出现在了他脖子中间,然后……这个存在就死了。   这简直是BUG。   是不可能练成的BUG。   怎么看都不是武技的BUG。   不过,白渊已经熟悉了这些十星武技,哪个是简单的?   毫无疑问,【藏兵道】也是成长型武技,这个成长主要是在“攻击范围”上。   白渊试了试,九品的时候,攻击范围应该是一米,和【罪业火海】差不多。   ……   ……   四月二十日,午夜。   ——您处风雪森林禁地,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您领悟了【解龙法】,该功法已经圆满——   解龙法?   这个世界的龙可是尊贵无比,是神话之初而动存在,地位比神魔高多了。   若说人类的仙佛是从远古时代诞生的,那么……他们和龙之间还隔着荒古,元古,太古,荒古,还有神魔黄昏的年代……   龙,在这个世界的人心目里,完全是无敌的形象。   群龙逐日,吞天噬地,何其恐怖?   白渊略作感受,明白这武技的功用后,忍不住感慨道:“可惜这【解龙法】并不能屠龙,否则我若能达到屠龙的境界,那说不定就直接能动用这恐怖的力量回归蓝星了……   这法门中的‘龙’字只是个夸张的说法,重点在于‘解’。”   “唔……有些类似庖丁解牛的感觉。   但庖丁解牛,那是因为庖丁对牛极为熟料,掌握了牛的身体结构,所以才能游刃有余。   而这【解龙法】却是能够直接‘解’,掌握近乎所有所见之物的弱点,然后运剑出刀,解之。   所以,这是一门超高端的弱点洞察术么?”   ……   ……   四月二十一日,午夜。   ——您处风雪森林禁地,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您领悟了【星轨定真步】,该功法已经圆满——   星轨定真步?   步法?   什么步法可以成为十星武技?   白渊稍稍感悟,旋即明白了。   【星轨定真步】的作用很简单,一句话可以概括清楚:   兼容一切步法,然后……你可以瞬间返回到你曾经走过的七步之中的任意一步的位置。   简单来说……   白渊往前跑了七步,在即将出现赛场终点、终点的人已经在欢呼迎接他的时候,他心念一动,忽地出现在了之前第几步的位置,然后紧接着开始继续往后闪烁,就如“电影倒放”一般,很是玄异。   但这和“星轨”有什么关系?   无情曾经说过,每个武技后续的延续,都是对武技的补充和升华,那难道作用在之后的境界里?   ……   ……   四月二十二日,午夜。   ——您处风雪森林禁地,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您领悟了【瞳术:祸水倾国】,该功法已经圆满——   白渊稍稍感悟,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了。   简而言之,就是魅术……   但这种魅术似乎是成长性功法,上限比较高……   只要动用了这魅术,任何异性对你都会言听计从。   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你必须持续对着异性施加魅术,一旦中止,这异性就会从魅术中挣脱出来。   同时,你无法在异性从魅惑中挣脱出来后,再度对她使用魅术。   白渊有点楞,居然会领悟到这种武技?   真是意外啊。   这武技,明显是拉仇恨的顶级神技……   那些异性在挣脱出来后,不对使用这魅术的人恨之入骨?   不过……   有了这门武技,之后似乎不用担心找不到女朋友了?真是单身狗福音啊。   之后,他若是喜欢上某个女孩,而那女孩却又不喜欢他,那么他就可以对那位用一辈子的魅术,然后隐居深山,逍遥一世,真是太邪恶了。   只是,身为猛男居然掌控这种武技,实在是有些古怪啊。   不过,技多不压身,这瞳术关键时刻能救命。   ……   ……   四月二十三日,午夜。   ——您处风雪森林禁地,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您领悟了【十焱琉璃身·武技】,该功法已经圆满——   身?   这是横练武技?   但九品里不该有横练功法吧?要有也是八品了……   白渊感受着。   果然。   这武技,很特别,既不是成长性武技,也不是解封类武技,而是……拼图类武技。   何谓拼图类武技?   顾名思义,想要完整的武技,必须将每一个拼图部分修炼完成,然后再结合在一起,才能领悟。   换句话说,这【十焱琉璃身·武技】即便白渊圆满了,也没用。   之后,很可能还有【十焱琉璃身·劲力】,【十焱琉璃身·气力】,也许只有这两门也修行好了,才能得到【十焱琉璃身】。   “看来这武技非常特别。”   “而加上这武技,我一共已经有九门十星武技了。”   ……   ……   四月二十四。   早晨。   白渊遵循昨日得到通知,早起去皇城,和华妃一起为华老爷子送别。   身为镇压一方的将军,华孤鸿已经离开江北道太久了,无论皇都还会发生什么,他都必须回去了。   此时,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见到外孙来送别,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这许多百战阁为他送别的将军加起来都比不上他孙儿。   然后,他又隔着人群与华妃默默对视了一眼。   是的。   他已经把曹沁和三百离火卫留下来了,而华妃可以动用这支力量尽可能地保护外孙。   “为了渊儿。”   “为了渊儿。”   父女俩虽然未曾说话,但坚定的眼神却已经表达了一切。   旋即,一只碧绿的异兽从护城河破水而出,载着华孤鸿直接飞天,腾云驾雾,御风远去。   白渊仰头看着,他知道老爷子强,但不知道老爷子还有这等坐骑,看来……修士和武者果然不是一个层次了,就算是伪六品的老爷子往返也已经用飞的了。   百战阁送别的将军们见华孤鸿离去,便又纷纷与华妃行礼,之后返回百战阁继续“上班”去了,事务繁忙,要不是这是华阁主,他们连出来送行都不会。   很快……   皇城的过道上只剩下母子两人。   华妃自是看到了自家儿子刚刚的表现,也看到了他是真在为华孤鸿送别。   华妃不禁感到欣慰,便默默地走到了白渊身侧,和他并站在一起,然后用温柔的声音道:“渊儿,要不要来母妃的月华殿?母妃……母妃做了你最爱吃的小松饼。”   白渊愣了下。   他脑海里迅速闪过小郡主曾经为他出的“贴经题”,所谓“贴经”即是“填空题”,是从经书上任意截取一段儿,然后再去掉这段儿中的几句话或是几个词,让人补全,这也是这个世界文士们科考的一个科目。   只不过,他所做的“贴经题”的“经”却不是儒家经典,而是……诸如“六皇子习惯细节列举”,“华妃习惯细节列举”等等……   此时,当华妃问出这句话时,他立刻联想到了相关知识点:华妃不会做饭,更不会做糕点。   所以,白渊做出了正确的回应:“母妃,莫打诳语。”   华妃听到这措辞,也愣了下,然后先在心底狠狠地问候了一下远在南国的佛土四百八十四寺,再笑道:“相信母妃一次好不好?”   白渊刚想拒绝,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似乎在往此处而来。   他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瞥。   是换上了“淑女皮肤”的小郡主。   高腰襦裙裹着那纤秾合度的胴体,雪白披帛绕肩随风飘逸而动,眉心一点花钿吸人眼眸,粉腮胭脂,红唇花汁令人行动,金钗所贯的水墨长发端庄得体,再加上茶艺十足的秋水双瞳,实在是我见犹怜,让任何男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白渊决定正式侧头,以表达足以匹配“他同意和小郡主同居”的在乎程度,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随着小郡主的靠近……   白渊知道,很快……他还会闻到异域特供的瑞龙脑香。   这一套乃是小郡主表演茶艺的战斗套装,缺一不可。   果然,一股清新迷人的香味扑面而来。   真的不出他所料。   小郡主提早下马,对着华妃行礼道:“安雪,参见华妃娘娘。”   华妃笑道:“你这孩子,还与我客气什么?”   即便之前再怎么顾忌镇北王心怀不轨,但一来小郡主和儿子同居了许久,二来之前小郡主曾拼死作战保护她和儿子,只此两点,她也算是慢慢接受了。   小郡主道:“安雪本想随渊哥哥一起来为华老阁主送别,只是……在府中为哥哥分捡炉香,所以晚了些。”   说着,她双手扭捏地交叠在一起,低头看着脚尖,嘴里嘀咕着:“雪儿是看渊哥哥每日焚香都需在那繁多的香火中挑选,所以才想到去帮哥哥分类,以便哥哥能节省些时间。”   白渊:……   知识点来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对了。   这是小郡主曾经和他演练过的特殊场景。   即,一旦小郡主做了某些动作,说出了某些话,他必须要用对应的动作和话语来回复,而不可自行发挥。   白渊本着再确认一下的念头,侧头看向小郡主,但之看到了小郡主拱在前面的发髻。   诸多思绪电闪而过,   白渊冷冷道:“你竟敢碰我的香?!”   小郡主瞳孔瞪大,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用力握在了一起,这充分表达了她的心情。   白渊继续道:“那些香是给菩萨的,你怎么敢用你的手去碰?!真是……真是……”   他脸上浮现出愤怒之色。   小郡主低着头,身子颤抖,贝齿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华妃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拉住茶艺少女的手,和她站在一起,然后看向白渊道:“渊儿,娘宫里还有些贡品奇楠香,刚巧可以取了给你。雪儿这姑娘之前还曾为了我们浴血奋战,你就别生气了。”   白渊不再说话,只是转过身,有些冷漠的样子。   华妃抓着小郡主的手,压低声音柔声道:“你受委屈了。”   小郡主看着这真六皇子的母妃,心底有些复杂,但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华妃道:“刚巧我做了小松饼,你和渊儿一起来我月华宫吧。”   小郡主糯糯道:“好,都听娘娘的。”   她说了好,白渊自然明白……这可能是遇到突发情况了,否则今天没安排进宫,怎么突然就要进呢?   ……   片刻后。   月华宫。   小郡主寻了个机会,对白渊传音入秘道:“事出突然,所以没有提前演练,这是一次突发情况。   你认真听好了,一会儿无论我说什么,华妃肯定都会看向你,她想要得到你的态度。   而你需要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很不乐意,但只是很不乐意,却不要拒绝。   华妃要是问你行不行,好不好之类的,你就寻两句乱七八糟的经文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反正,配合我就是了。”   白渊也想说话,但是……他还不会传音入秘。   这时,月华宫门扉打开了。   一股小松饼的香气飘然而入。   华妃竟然亲自去取小松饼,可见对这小小点心的重视了,毕竟这是她失败了许多许多次,才成功做出来的点心。 第72章 北方城尹,最终期限   月华宫。   白渊在吃着小松饼。   华妃拉着安雪的手说说笑笑,看似天南海北地聊着,其实暗藏玄机。   不过,这其中大多是华妃在试探安雪。   茶艺少女深知华妃的厉害,知道这位能够在后宫活的潇洒自在的妃子实在不是善茬,但她也知道这位妃子的终极弱点就是白渊。   但凡涉及白渊的问题,华妃的智力就会被大幅度削弱。   每一个熊孩子,都有一个终极护犊的妈。   华妃就是这个妈。   而两女谈谈笑笑之间,白渊就无聊地坐在桌前。   上午的阳光把千宫万殿的影子带着挪移,远处的琉璃瓦上犹然还能见到粼粼泛光,太监宫女们低头匆匆而过,再远处的金銮殿还未散朝,整个后宫透着一种安宁平静的感觉。   白渊知道,今天肯定是有什么事,否则不至于现在还没散朝。   这估计也就是安雪所说的“事出突然”。   消息还真灵通,只是不知皇宫里谁是天人组织的人。   想到这儿,他忽地回忆起在星平野大战时,那被林霜骇地从树上掉下来的阴柔男子。   那男子似乎穿着两厂的制服?   白渊垂着头,但瞳孔却依然稍稍紧缩了起来。   两厂的督主乃是司礼监掌印大总管的义子,那么……如果大胆推测,会否他们都是天人组织的成员。   如此一来,这消息灵通也能说的过去了。   但是,无论是两厂督主,还是掌印大总管,都不可能让【妙道】给他危险度五星的提示,所以……这也是天人组织的偏外围力量。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司礼监这种和皇室极度密切的势力会成为叛徒,但显然这是最好的推断。   那么……   今天的朝议究竟在说什么呢?   白渊忍不住想。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另一边的华妃和小郡主已经化身成了谜语人……   嘴里在说着些平平常常的东西,似乎是在嘘寒问暖,但却可能通过眼神和脑电波完成了一些女人和女人的交流。   女人……真复杂。   ……   ……   白渊想的没错。   金銮殿上,是发生了些事。   这事和前几日星平野春狩有关。   那一天,参与狩猎的高官中有不少被刺杀身亡,他们的位置既然空缺了,那总得有人填上去。   谁能填上去,这其实不是问题。   问题是,填谁的人上去。   太子推荐了官员。   二皇子靖王推荐了官员。   三皇子弘王也推荐了官员。   皇帝是很头疼,他看着年迈的太子,心底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没办法……皇朝看似平静,但却暗潮汹涌,他现在实在无法放心地把位置交给太子。   如果可以,他是想的,皇位交给太子了,他也能如先祖一般前去灵气充沛的龙脉修行,追求更高境界。   可是,交不了。   他亲眼看着太子从志得意满,雄心壮志慢慢衰退,到现在已经变得有些极端了。   他如何能再顺着太子?   可若是给靖王或弘王,那首先就是损了太子的面子,其次……这两个孩子之间也难以挑选。   国家政事可不是切蛋糕,做不到人人开心。   “皇上,沈公仪能力卓绝,在东海道苍生阁主事的那些年,东海道民生良好,商业繁华,之后他又辗转两道,去年回到皇都于苍生阁中担任副阁主一职,对阁中之事,积压问题都了解的很清楚,儿臣认为由他出任苍生阁阁主,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靖王此言谬矣,若是天下人都把无事发生当做功绩,我皇朝岂非都是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徒?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若是只求得过且过,又岂能被委以重任?”   三皇子儒雅的笑笑,然后行礼道,“父皇,儿臣认为苍生阁副阁主凌钟鼎可担此重任,凌钟鼎曾于去年提议新税法度,并顺利执行。   如今这新税给民生带来了更大的刺激,也给我皇朝的国库带来了更多收益,此人若为阁主,必能大有作为。”   另一边太子咳嗽了两声,道:“父皇,苍生阁副阁主杨士毅乃是苍生阁老人,兢兢业业于皇都做事二十多年,他若是资历都不足以成为阁主,又有谁人能成?”   皇帝端坐龙椅,眯眼看着还在争吵的三个儿子,实在是无言以对。   苍生阁一阁主五阁主,猎场上死了阁主,自家三个儿子是每个人笼络了个副阁主要帮他们上位啊。   然而,他们就不知道……苍生阁乃是国之利器,岂是党争执地?   除了苍生阁,还有社稷阁。   如今,这两阁的阁主都空缺了。   眼见着三人越吵越凶,瞳孔里连兄弟之情都似没了。   皇帝冷冷道:“今日不论苍生阁,社稷阁阁主的事……先来论论北城尹吧。你们觉得谁可胜任北城尹之位?”   提到北城尹,太子和两位皇子就都哑声了。   为什么?   这得从北城尹是什么说起。   皇都有皇城,也有四方城,地域辽阔。   而城尹就是管理四方城的当地最高官员。   北城尹,就是负责管理北城。   其权力极大,甚至可以不经奏报,不经正气阁三家批文,就直接问斩。   这样的权力,看起来很大,但其实却是个烫手山芋,因为城尹管理的地方不是天高皇帝远的边角城市,而是皇都。   皇都之中,达官贵人众多,彼此之间的关系是千丝万缕……而容易犯事的也恰恰是这些人。   你若管的松了,城市会乱,皇帝必定拿你是问,届时便是乌纱帽不保。   你若管的严了,便是极度容易得罪某些权贵,继而那些权贵高官会在另外的地方对你进行报复,届时怕是人头都不保。   而北城这个地方,犹甚。   其间,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异域商贩,武馆林立,西来码头,东角大狱,地下帮派众多,关系很是复杂……北城尹是十年换了十九个,如今这个本是最长的,算是稳住局势了,可偏偏这次被刺杀在了狩场。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根本没人愿意做北城尹。   甚至宁可罢官,都不愿去做。   皇帝看着整个朝堂鸦雀无声的模样,目光缓缓扫过,可是……偌大朝堂竟无一人敢与他的眼神接触。   皇帝冷哼一声,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冷笑道:“退朝。”   一旁的老太监浑浊的眼亮了下,扬声道:“退朝~~~~”   ……   ……   暮色时分。   白渊的一天又过去了。   早晨先拜白玉如来,送别华孤鸿,去月华宫吃松饼,然后返回。   中午休息。   午后诵经,焚香。   下午去长生府看卷宗。   不觉又是夕阳漫天。   白渊知道自己下午出去时,小郡主或者那幕后的天人组织又在谋划一些事,是什么事还不得而知,不过应该很快见分晓了。   果然,他一回来,小郡主就拉着他去了内院。   “这些天你早睡早起,我们需要加大练习,习题我正在准备。”小郡主边说,边撇了撇头。   “什么练习?”白渊说着话,随着她目光看向不远处,不远处的焚香、小福子正在埋头疾书,似在不辞辛劳地打造着手工习题册。   小郡主道:“很快,圣旨就会下来了,圣旨会要你去暂代北城府尹一职,我们的练习就是针对北城府尹进行。”   “北城府尹?”白渊愣了愣,就很突然,而且这个领域他不熟悉啊。   小郡主很快把北城府尹的职责说了一遍。   白渊了解了,这就是个要么丢帽子、要么丢人头的官,怕是没人想要所以才给自己?   小郡主道:“今天早晨我之所以去月华宫,就是隐晦地表达我镇北王府愿意支持你夺嫡,然后又隐晦地向华妃表达了现在机会来了。   春狩刺杀之中,不少官员都死去了,如今朝堂上为谁上位正争吵的厉害,可谓混乱。   但混乱,也正是机会。   皇帝对你印象有所改善,又决定在你十八行冠礼后封你为福王。”   斧王?格罗姆·地狱咆哮?还有如此加封?   白渊:???   他的思维有些莫名地岔开了。   小郡主道:“正因如此,皇帝在北城府尹这种根本寻不到合适人选担任的官职上,就会烦恼,   而华妃会恰到好处地隐晦地向皇帝表达也许要给你找点事情做做的意向,   毕竟你都快行冠礼了,你该去锻炼锻炼了。   有了华妃的提醒,皇帝自然会想到你这个儿子。   皇帝会想你皇子的身份和普通官员并不同,即便得罪了权贵,也完全不必担心,因为只要你做得对,皇帝就会为你撑腰。   而你这个儿子荒唐无比,平素又懒散,别人若是诬陷你谋反,或是想把你和其他一些事件牵扯起来,可能性都不大。   再加上皇帝对你印象分增加,想进一步锻炼你。   综上所述,皇帝会让你暂代北城府尹之职。”   白渊默默听着。   也没问什么。   他知道事情没这么巧,但是……既然司礼监很可能是天人组织的人,掌印大总管、秉笔大总管都是皇帝身边的人。那么,他们定然会起到润滑推进的作用,以促成皇帝的这个决断。   如此一来,那才是真的十拿九稳。   皇帝是被人利用了么?   不。   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除此之外,如今苍生阁,社稷阁两个阁主的位置,岂不是两个香饽饽。   这样的香饽饽带来混乱是必然的。   只是……   再联想到星平野春狩的暗杀事件也是天人组织在搞鬼,白渊忽地有些明悟。   这是二桃杀三士的套路么?   天人组织最初的刺杀对象根本就不是皇帝,而是……制造“桃子”?   或许并不仅仅如此。   这些搞策划的心理都脏,无法弯弯绕绕一环套一环的,不能一箭三四五六七八雕的,都不肯去做。   他如今看到了“两雕”,其他的还没看到。   “发愣做什么?”小郡主道,“你一切照做就是了,不要担心我害你,原因那一天我也告诉你了,我死你死,你死我也逃不了。”   白渊看了眼远处正在奋笔疾书的焚香和小福子。   焚香忽地举手道:“郡主,这本习题已经做好了。”   郡主道:“还愣着做什么,拿给殿下做。”   白渊:……   ……   ……   长夜漫漫。   后半夜得去风雪森林,但前半夜竟然也多出了事情。   白渊万万没想到自己穿越到了异界,做了傀儡,居然……居然还要做作业??   成为一个六皇子,大多以表演为主,所以大多是“野外练习”。   但要成为一个北城府尹,那就要多做题了,至少一些法律知识是要懂的,否则若是犯了常识性错误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是临时抱佛脚啊。   但显然,小郡主也没想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北城尹。   他要做的也不是成为这样的北城尹。   是的。   他之所以作为棋子被落到这个位置上,显然也是存在多重目的的。   第一,让他继续完成印象改善计划,让他在众人眼里从一个荒唐无度、不学无术的六皇子变成一个肯参加狩猎,还肯出任北城尹,甚至还解决了一点小问题的普通皇子。   做不做事,是态度问题。   做的事好不好,是能力问题。   天人组织,这是在让他稍稍端正态度,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形象。   第二,不知道……   第三,还是不知道……   思索之时,白渊也在参阅着小郡主制作的《律法篇习题册》。   忽地,他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条题目上:   按照皇朝律例,为促进__,男女不得晚于__岁成婚,违者当处以增税__倍的惩罚,持续__年。   白渊翻了翻答案,很快填上。   为促进人口增长。   不得晚于22岁成婚。   否则处以增税10倍的惩罚,持续20年。   做完这题,他顿了顿,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皇家为以身作则,所以根本不会违反律法中的条目,即便这条律法对皇家实则没有约束力。   然后,他又想起了小郡主所说的“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会成为你的正妻”。   如果这两者相结合,岂不是可以推断出自己的一个“最后期限”。   现在的自己是十七岁,生日是一月一日,而最迟二十二岁会成婚。   那么……   还有最多四年零七个月零六天的时间。   换句话说,自己必须在这个时限里寻到突破死亡边界的办法,否则……今后的夜晚再也无法外出了。   ……   白渊正做着习题,忽然府外传来动静。   灯笼照亮的王府路径上,一个小太监正在仆人的带领下走来。   很快,焚香跑来道:“殿下,有圣旨来了。”   白渊外出。   接旨。   果然……皇帝委任他暂代北城尹,五月初就需走马上任,同时张贴的告示也已连夜贴在了北城尹办事处的公示栏上。   皇都四方城只有城禁,而无夜间的宵禁,所以不少还在外的人都围过去观看。   然后。   一片哗然!! 第73章 八品如来劲,地下四皇乱   四月二十四日,午夜。   风雪森林中。   白渊盘膝而坐。   有老林和他闺女在,风雪森林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星移斗转,漫地雪花般抖动的阴影镀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泽,两重无形的壁障之外,时间已至光明黑暗两不搭的黎明前夕,世间万物,皆染成灰。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五个时辰了,天要亮了。   正常来说,白渊会再得到10点气运,然后收获一门十星武技,之后再返回皇子府开始新一天的傀儡生活。   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您观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超过储存极限1点——   ——您已达到武者九品的极致——   ——您无法再领悟十星武技——   ——【妙道】为主人提升——   ——……——   ——……——   ——您的气运储存极限提升为10点——   ——您开始领悟八品功法——   ——八品功法所需气运:11-20点——   ——气运低于11点,获得一门低劣的八品功法——   ——气运高于20点,在扣除20点气运后,再进行第二次计算,上限100点——   “九品的极致?”   “也就是说十星武技的领悟是有上限的,而九就是这个上限么?”   白渊思索着。   “确实,这等十星武技,别人若是能成功修行成功一门,都已是恐怖的妖孽了。这等妖孽之法,对人的身体,神魂,甚至念头都会产生极大影响……这确实会存在极致,毕竟不同的极大影响也可能产生某种奇异的冲突,这冲突达到某个极限了,那就会自我毁灭。”   他给了个解释。   “也好……从今之后,就踏入八品武者的行列,开始修行劲力。”   诸多思索之中。   心底自明的信息依然在浮现。   ——您收获气运10点,加储存气运1点,是否领悟八品劲力——   ——请确认——   白渊想也不想,直接于心底给了反馈。   “补足气运储存至最大值,剩下1点用以感悟。”   是的。   他已经尝过了十星武技的好处了,自然知道要么不领悟,要领悟就领悟气运最大的。   而八品劲力功法的上限显然是20点气运,那么他就凑足20点再领悟。   托“气运储存”的福,他依然可以维持原本的修行规律,于一晚储存10点气运,然后再加上第二晚的10点气运,就可以领悟了。   效果上,就是从一天感悟一门武技,变成了两天感悟一门劲力功法。   【妙道】得到反馈,给出回应。   ——消耗气运1点,您领悟了一门【无比低劣的运劲功法】,该功法已经圆满——   随着信息的流动。   白渊只觉得自己的体内开始产生某种变化,力量感忽地生出,有一种去往健身房突击训练两个月后的轻松感和灵活感。   忽地……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摸腹部,居然多了块垒轮廓清晰的腹肌。   再一捏双拳,肱二头肌,肱三头肌居然全都暴了出来。   “还会产生形体变化?”白渊双眼眯了眯。   他忽地想起某些光头肌肉猛男的形象,还有穿越前看过的一部动漫里,一个全身肌肉都长成葡萄瘤子的恐怖巨人,那肌肉巨人弹一弹手指就会产生空气炮,砸一砸大地就如地震,吸一口气蓄起肌肉,就如围裹上了最上层的护甲,即便在枪林弹雨导弹中穿行也安然无恙。   “不至于到那个程度吧……如果到了,还不直接完蛋?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   但就此停止,也不可能。   继续。   船到桥头自然直,再想办法就是了。   ……   ……   白渊看天色将明,飞快地回到作为中转站的平安坊,准备沐浴。   或许是因为达到八品了程度,他的视力和听力都达到了一定程度的轻微提高,从而听到了宅院外过道上的马车声。   “奇怪,平安坊这种地方大多是拉货的牛车往来,而且牛车大多会停在堆场,由坊中帮众以人力板子车拉回。   去往平安赌坊的达官贵人根本不会坐马车来此,这就好比是开着私家车去往某个一旦曝光就会被社死的地方,达官贵人都是悄悄来此,图个乐子。   怎么会有马车明目张胆地过来?”   白渊生出了一丝好奇。   见还有时间。   他暂停沐浴,抓着面具重扣于脸上,转身走出了屋门。   当他走到巷口的时候,看到墨娘带着六子,还有一些平安坊中干部类的人物正在远处,目送着一辆马车离去。   似乎感到白渊的到来,一些大汉纷纷行礼。   “见过无名先生~~”   “无名先生~~”   但,平安坊那些干部却对白渊有一些不以为然,毕竟他们也从未看过白渊出手,自然不会有多尊重,便是恍如平行线上的陌生人,相见时你不见我我不见你,点头礼都免了。   众人散去。   墨娘扭着腰肢,微微侧身,左手横于小腹前,被支肘的右臂往右微微扬托着烟杆儿,紧身青花绸衣裹着娇媚的胴体,显出迷人风韵,她轻呵出一口弥散的烟气,笑道:“是无名先生呀~~~”   白渊抬头看了眼那马车,回眸对上墨娘瞳孔,道:“墨帮主。”   六子跑到他身侧,兴奋道:“先生,我的鬼影剑法又有进步了!”   白渊淡淡应了声:“好。”   六子有些忐忑道:“我……我能不能练给您看下。”   白渊想了想道:“好。”   一旁的墨娘带着欢喜和期盼看着,似乎她很喜欢看到这孩子粘着无名先生的样子。   于是,   三人转道,往平安坊深处走去。   白渊在中,墨娘在右,六子兴奋地跑在他左边,一边跑一边嘀嘀咕咕着:“先生,我和他们说,您肯定是不世出的剑客,可是他们都哈哈大笑,根本不信……   您的【鬼影剑法】那么强,还能给姑姑【秘剑·燕返】那般的武技,想必您肯定还有更强的武技,那就是到了七星,甚至八星了。   他们说你不过是运气好,武技多点罢了。   我又说姑姑陪你去演武塔,看着你飞速地攀爬上了第二十一层。   他们说傀儡笨拙,又问你有没有通过二十一层。   我说……先生不想通过,他们又哈哈大笑,说不是不想是不能吧。   哼!!哼!!哼哼哼!!”   屠六子很生气,嘟着嘴,一副自己被骂了的感觉。   白渊有些无法理解这小孩儿为何对他有这般的感情。   墨娘在旁笑道:“先生不要在意呀,那都是些糙汉,便是你和他们说些传说里的人物,他们若是不曾亲眼得见,也是不信的。”   白渊道:“坊里从未来过马车,那是……”   说着,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和平安坊牵涉也没那么少,是不是有些交浅言深了?   墨娘却直接道:“是长生楼的小楼主夫妇,小楼主又被称为小佛爷,是我表弟,而长生楼楼主则是我舅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孤寡帮、平安坊才得以存在。”   白渊:……   墨娘笑道:“这层关系,还请先生保密,外人都不知道呢。”   看到白渊的有些默然的样子,墨娘笑道:“六子喜欢先生,我也喜欢先生,或许先生还无法理解……先生不要误会,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而是在一起的氛围,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缘分。   嗯……妾身再说的直白些吧。   六子的爹,也就是我弟弟山尽也是先生这般冷冰冰的性子,再加上先生也用【鬼影剑法】,六子可能把对父亲的感情和崇拜转移到你身上了,我也把对弟弟的感情转了过来。   如此而已。”   “姑姑!!”六子不依地嚷嚷起来,一副要奔跑过去阻止她再说的样子。   墨娘抬起烟斗,敲了敲六子的头,然后又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六子的脑袋,任由他双臂挥舞成螺旋桨样儿却不得寸进。   白渊感受着这和谐的氛围,面具后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   墨娘手指点着六子的额头,妩媚的脸颊转向白渊,笑着道:“先生不必有什么负担,我只是对先生坦然而已。妾身自然知道先生对我们的感情未必如此,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是相互的,先生能在这里,我和六子就已经很开心了。”   白渊岔开话题:“小佛爷夫妇深夜来访,出什么事了吗?”   “有一些。”   墨娘笑容凝固,稍稍顿了顿,继续道:“外面有谣言说长生楼楼主死了,事实上,楼主突然外出,然后也确实好久没和楼中联系了。   此其一。   祸不单行,皇都北方城的城尹本和长生楼关系良好,双方有过许多合作,也建立了对应的信任,但现在……北城尹也死了,据说是死在春狩节的星平野上。   而即将上任的北城尹我们却完全不熟,更可怕的是……那即将到来的北城尹据说是当朝六皇子。   这皇子荒唐之名在外,我们都怕他一通胡搅。   此其二。   其三,小佛爷从秘线得到信报,说刺客世界中的某个大势力要趁此机会吞并长生楼。”   说着,墨娘幽幽叹了口气,“刺客世界,拥有着皇帝的四大组织分别是悬空坊,血棺阁,长生楼,白虎堂。   我们还不知道是哪家要对长生楼动手,但极可能是悬空坊、血棺阁,白虎堂之中的某一个。”   白渊道:“长生楼楼主既有地下皇帝之名,自然不会如此轻易死去。”   墨娘看了他一眼:“多谢先生安慰,对了……先生要的古物,妾身又搜集了不少,都堆藏在院中,先生可一并看看。”   闲聊之间,三人顿下脚步,进了宅院,白渊指导了六子一番,又看到不少堆放整齐的古物,他稍作清点,居然有上百个,这怕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作为交易给予的【秘剑·燕返】的价值了。   天色已明,他不再查看,   速回宅中,沐浴更衣,然后返回皇府。   ……   ……   今天是四月二十五日的早晨。   皇子府的侍女仆人们一早就发现了一个怪现象。   六皇子殿下正双手撑地,身形起伏不止,不知道在干什么。   是的。   白渊在做俯卧撑。   做完100个俯卧撑,他又开始做仰卧起坐。   继100个仰卧起坐后,他又开始完成100个下蹲,继而是10千米长跑。   锻炼,习武对于皇室来说也是常事,没什么奇怪。   小郡主闻风而来,好奇地看着这突然开始锻炼的冒牌皇子,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   “应该是受了刺激吧,毕竟春狩节上那生死经历确实够刻骨铭心了……”   “只不过,这些肢体锻炼的法子,即便练习再多,也不过是增多肌肉罢了,其他也没什么用处了。”   “他要练就由他去吧,反正也不是武技。”   “身体强壮点也好,也勉强可以提升一点形象,但也不会那么过分。”   因为共同经历了一些事,小郡主对白渊的“看守严格度”也在逐渐下降,只要白渊不触及到某些底线,不做出某些让双方都会陷入险境的谜之操作,小郡主都不会管。   她又稍稍想了下,对不远处的焚香招手。   焚香跑来,恭敬道:“郡主,有什么吩咐。”   小郡主附耳过去,轻声道:“主餐还是以素食斋饭为主,你悄悄买些牛肉回来,储存在小冰窖中,夜晚给殿下加餐。”   “是……”焚香欠身,又跑开了。   白渊看着远处的一幕,心底稍稍舒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如果修行八品功法注定让身体变得强壮,那么他就提前锻炼好了。   这么一来,即便身体强壮了,也有说辞,就说是锻炼出效果了。   只希望……自己的身体不要强壮的太夸张啊。   毕竟,若是以一身太空装甲般的恐怖肌肉之身出现在外人面前,这么怎么解释说是锻炼效果啊……   ……   ……   午夜。   白渊再度出现在风雪森林。   五个时辰后。   自明信息于心底生出。   ——您观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额外储存点10点——   ——是否使用,请确认——   白渊直接反馈。   “确认。”   ——消耗气运20点,您领悟了八品功法【如来劲】,该功法已经圆满——   ——甄别中……——   ——【如来劲】乃是【九识如来剑解】对应的八品劲力功法——   ——已融会贯通——   信息结束。   “如来劲?”   “这是什么?”   白渊静静感受着这新获得的力量。   很快明悟。   如来劲是使用如来剑解的专有劲力。   本来,如来剑解仅可以做到单纯的九识攻防。   现在,有了这相应的劲道,九识攻防的“方式”变多了。   最通俗来说,这力量分为封,截,化,返。   可以用九识去封住对方力量,提前阻截对方力量,化开对方力量,反弹对方力量。   但是……如果对方没有用力量,那么这劲就会失去应有作用。   这是一门更偏向于被动防御、防御反击的劲力功法。   换句话说,他用这门功法来防御,会比攻击要好得多。   “斧王?”   白渊:……   他甩开这奇怪的杂念。   然后想到了自己记忆之中,那曾经从天地尽头的厚重云海里拔起的五指。   五指如山,封截一方,往前似无途,往后茫茫不见来路,便是那胆大妄为的猴子也误以为至了世界的尽头,从而撒了泡尿以作纪念。   而那同样的五指,在随后,却又是一个翻覆,成而成囚,把大闹天宫的妖族大圣镇压而下,从高高在上的凌霄宝殿,直碾到泥尘之中的荒山野岭,而这力量更是持续了足足五百年。   或许……   这才是如来?   无论【九识如来剑解】亦或【如来劲】很可能只是组成这个如来的一部分……如果能够寻到所有配套的力量,自己是否也会具备这样的力量呢?   毕竟无情说过,便是六品的法术也是以九品的武技为核心来构建的……   诸多思绪闪过,白渊甩开这些无谓的杂念,然后开始打量自己的身形。   还好,这如来劲似乎是暗劲,而不是横练法门,所以并没有体现在他身体上。   所以……今天的他还没有变成魔鬼肌肉人,不用担心无法解释了。 第74章 刺客战争,足以掀翻一切的男人   “五月初,我会成为北城尹,无论皇帝还是天人组织,都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而偏偏这个时候,北城……似乎会非常乱。”白渊想到昨天墨娘说的那些话,心念动了动。   天还没亮,那就去平安坊内再看看,心里有底,才不会慌。   ……   白渊正想着的时候,刚巧看到老林肩负他家闺女,抓着刚刚砍过什么的巨斧,正从外回来,他忽地想到那天老林是怎么赶去救场的?   这些天,要不是他没机会问,就是老林不在附近,此时既然有机会,那就顺便问问。   白渊直接喊了声:“老林。”   烧焦的恐怖巨人听到这个称呼愣了愣,抓着斧子蹭了蹭后脑勺早已暗红的血皮,然后“咔咔”地扭着脖子看向白渊,但是……他的嘴被烧焦了,无法说话。   白渊道:“前两天,你是怎么察觉到我有危险,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   老林用血丝密布的怨毒大眼瞪着他。   老林只会“瞪”这个表情,没办法。   他肩膀上的闺女似乎和他有特殊联系,直接开口翻译了:“阿爹当然能感到你出现危险,阿爹是通过禁地深处的一个屋子去找你的。   嗯……阿爹通过你的情绪定位了你,然后从那个屋子直接走到了你身边,就是这样。”   白渊奇道:“定位?”   惨白的林小玉从小人偶中钻了出来,抱着头笑嘻嘻道:“是呀,阿爹可是比恶鬼更厉害的恨念,恶鬼都能轻易定位一个人,阿爹怎么不能?   你看,我就是恶鬼呀。   我死的时候,也是怨气冲天呢~~   在金雀山庄,我那么受限制,都能感知到你在哪儿,那就是定位呀。”   说着的时候,林小玉的身体扭曲着,如同麻花一般自搅起来,一双惨白的瞳孔在杂乱的雪花斑点下还真有些渗人。   白渊没什么感觉,对于老林和他家闺女他还真不怕,可能这就是友情吧?   他想了想,好奇地问道:“小玉,我还是不明白,你都会变成个恶鬼感应到我,为什么另一个被感染而扭曲的你却还是人呢?”   林小玉道:“因为我是人间的恶鬼,她是蜡人搞出来的东西……嗯,怎么说呢?蜡人和人间是不同的源头。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啦~~”   白渊思索着。   他隐隐有些明白了。   人在人类文明中怀着怨气死去,会成为鬼。   但人若是在噩花文明中怀着怨气死去,那就会成为另一种怪东西,而不是鬼。   但是,无论是什么,它们的上层存在永远是恨念,所以算是殊途同归。   林小玉看白渊这样儿,又有些难受:“你怎么不知道害怕一下呀?”   她似乎习惯了白渊的存在,也知道白渊是谁,所以对于这位真实年龄比她还小的少年多了几分玩闹的心,说话方式也在慢慢改变。   白渊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林小玉把头拔了出来,举高高,双瞳直勾勾盯着白渊,嘴巴一张一合道:“因为我无聊呀,没人陪我玩儿。”   白渊也不知道恶鬼在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里是怎么定位的,但显然,无论是林小玉还是林霜都不知道怎么修炼,只会单纯地吸收禁地的灵气。   他岔开话题道:“老林,下次带我去那个屋子看看,好吗?”   老林继续怨毒地瞪着他。   林小玉翻译道:“阿爹说了,你现在去不了。等你能去了,阿爹可以带你去,但是……会很危险。”   说完这句话,老林失去了再站着的心思,扛着巨斧一步一步走过白渊,走向远处。   林小玉缩回了人偶,纽扣眼对他转个不停,好像在抛媚眼。   但其实并不是,就是玩儿。   她实在太无聊了。   片刻……   父女俩去远。   白渊喃喃着:“禁地深处的屋子?能够通过定位,去往任何地方?   那岂不是这些恨念还能互相串门?   除此之外,恶鬼,恨念,不同文明不同源头……这个世界的水好深……   不过,看似杂乱,但却又隐藏着某种清晰的规律和框架……”   “算了,先不想了。”   他抛开杂念,还没能去做的事,想了也没用。   “先去平安坊吧。”   “总觉得我在做北城尹的时候,北城……会非常非常非常乱啊……”   白渊心底生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   ……   此时。   平安坊。   纵横交错的深巷里,不少大汉正操刀巡行,气氛有一种莫名的凝重感,比之昨日更胜一筹。   无有规则的房屋群落,形状各异的空地,参天树木在夜风里摇着,落下婆娑的影子,好似巨大的幽魂在月下狂舞。   大汉们显然不是在胡乱巡行,他们三人成队,各有负责区域,在交叉巷道遇见时还会凑到一起,做简短的信息交换。   究竟发生什么了?   白渊裹着灰色斗篷,戴着简单的铜制面具,行走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坊间。   大汉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位,平时也都会纷纷上前敬称一声“无名先生”。   但今日,不知为何,他们不仅不打招呼,甚至还带着某种奇异的警惕。   白渊默默看在眼里。   很快,他来到平安赌坊,这个时间,墨娘若不在外,那就定然在赌坊之中。   然而……就在他要进入时,赌坊边却又两名劲衣大汉迅速走来,道:“无名先生,你不能进去。”   说完,两人纷纷露出戒备之色。   就在这时,赌坊中冲出一个大男孩。   六子嚷嚷着:“让开让开,你们干什么?”   他是屠山尽的儿子,屠山尽是墨娘的弟弟,是长生楼楼主即那位地下皇帝的外甥,是小佛爷的表兄。   再加上六子和众人相熟,众人也不可能拦他。   一名大汉道:“二帮主,现在是特殊时期啊……无名先生终究是个突然出现的人,平日里也就罢了,现在这时候……欸!!”   说着,他重重叹了口气。   六子不管,拉着白渊就往里走,同时颇带几分豪气地嚷嚷着:“我看今天谁敢拦我!”   两名大汉面面相觑,纷纷让开,其中一人看向白渊,行了个礼道:“无名先生还请见谅,您身份不明,这等时候,我们自然不敢信您,还希望您能理解。”   白渊瞥了一眼两人,见两人神色真诚,便道:“算了,六子,我不进去了。”   男孩愣了愣,“先生,我和姑姑都信你。”   白渊问:“发生什么事了?”   六子低下头,他不是不答,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白渊道:“我在平安坊住了这么久,一直是被当作供奉。君投以桃,自当报之以李,若有什么事,不妨也让我知道一下。”   此时……   屋内传来声音。   “请无名先生进来吧。”   是墨娘的声音。   两名劲衣大汉再不阻拦,他们似乎极度信任墨娘,然后道:“既然帮主说了,那先生自可进入。刚刚的无礼,还请您见谅。”   白渊道:“无妨。”   六子面露喜色,拉着他踏入了平安赌坊。   赌坊内,除了墨娘,还有不少平安坊中的干部。   众人分坐两边的交椅,交头接耳。   而中央的尽头则是端坐着墨娘。   此时的墨娘放下了烟杆儿,冷媚的眸光里泛着威严,颇有一派之主的样子。   墨娘道:“加设一个椅子。”   很快,一个大汉搬来椅子,放在左侧最末端。   墨娘道:“先生请入座,既然来了,不妨听听。”   白渊点点头,无论是出于他和平安坊的羁绊,还是出于平安坊对他的作用,还是出于对北城即将发生之事的了解,他都很有兴趣去听听。   众人议论纷纷。   白渊静静听着,很快就明白了原委。   这还是昨天事情的延伸。   昨天,墨娘说长生楼楼主忽然外出,无法联系上,外面有谣言说他死了,而刺客世界四皇中的另一位准备出手,吞并长生楼。   平安坊和长生楼关系千丝万缕,甚至很可能是长生楼的外围势力,到时候自然是覆巢之下无有完卵。   今天,新的信息到了。   刺客世界四大组织之一的悬空坊言明要来吞并长生楼。   小佛爷在知道后,就去信一封,邀请悬空坊来皇都,划下道儿,再做计较。   但是,悬空坊没回应,而是直接下了战帖。   显然,悬空坊可能觉得没了楼主的长生楼不再有和他们坐下谈话的资格。   同时,这么快的速度,让人很难怀疑他们不是早有预谋。   而从另一个角度也证明了“长生楼楼主即便没有死,也和死差不多了,又或者被困住了”,否则悬空坊这样的大势力不会在没有确切信息的情况下,贸然出手,甚至还下了战帖。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这一点,官府也是默认的。   同时,江湖虽然有江湖的规矩,但却也受到限制,至少……他们不可以对平民出手。   简而言之,悬空坊若要吞并长生楼,官府是不会管的,至于中间死的人,官府也不会管,同样……江湖之中的势力也不会去报案之类的,若要报案,那就是自绝于江湖,图被耻笑。   这是刺客世界的火并。   “战帖是今晚亥时所至,其上说,十二时辰后会对长生楼所属所有势力发动进攻,换句话说……今晚,我们就需要面临一场大战了。   只不过,刺客行事,与杀手不同,来无影去无踪,很难窥见,我们加强戒备,只需入侵的刺客,拿下他或是杀了他,生死不论。”墨娘道。   其下,干部们平日里也都是横惯了的,纷纷嚷嚷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白渊又听了会儿,发现后续的都是具体布置,以及一些细节,机关安排等等。   他的稍稍抬头,看向这地下赌坊的屋顶。   屋顶有一方巴掌大的小天窗,通着地面,此时正落下模糊的晨光。   白渊起身,准备默默离去。   墨娘忽地放下了所有讨论,喊道:“先生~~~”   白渊顿了顿脚步。   墨娘道:“今晚……你会来吗?”   这句话问完,全场忽地鸦雀无声了。   干部们投去的目光各不相同,但大多都是怀疑。   因为没有人见过白渊出手。   但墨娘却似乎深信着这位冰冷如雪的剑客。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秒都很慢……   墨娘挤出些笑容道:“没事的,其实先生和我们也没有……”   她的话还未说完,白渊淡淡道:“会。”   说完,他走出了赌坊大堂,打开了通往外面世界的门。   门外,朝霞漫天。   ……   ……   四月二十六日白天的时候,白渊算是彻底明白了。   刺客世界和正常世界,可能是两个世界。   两大地下刺客组织的对杀,竟然没引来多少关注,人们该干嘛干嘛,根本不知道在这平静之下即将掀起战争。   只不过,北城玄武大道的一些武馆、码头、以及如同平安坊这般的坊间却凝重无比,一副黑云压城的架势。   这些都是长生楼的外围势力,战帖自然包括了他们。   地头蛇虽强,但另一边却是过江猛龙。   这些外围势力自是纷纷备战,准备着迎接今晚亥时的厮杀。   说起来,战争大抵都是存在类似点的。   下至痞子混混的街道争夺,上到国与国之间战争,有些关键因素都是不变的,流程也是不变的。   关键,就在于“将”。   流程,就在于“攻城略地”。   刺客世界的“将”,自然指高手。   “城”,自然指这些武馆、码头、坊间等等外围势力。   如何算胜?   自是对方的“大将”和“士卒”战死或者投降。   所以,武馆的观主,码头一些小帮派的帮主,坊间的坊主等等都在备战。   时间缓缓流逝……   三更天的梆子声在外响起时,白渊立刻起身。   三更天是子时,比亥时晚了一个时辰,可他无法提前……   要以六皇子的身份成为北城尹,那就需要面对很多人,这其中不乏六皇子过去认识的人。   白渊需要做的只是做习题,进行演练。   真正头疼的是小郡主,她在发了疯地挖掘所有的信息和人际关系以及细节,并且编成题目给他做。   白渊也想提早,但却早不了。   “希望坊中一切依然安好吧。”   他如此想着,然后运用镜法,快速穿梭,出现在了平安坊。   坊中……血气弥漫,似乎折射出战争的惨烈。   寂静的空气中,幽深的巷子里,不时响起惨叫,或是刀剑的瞬间对撞。   那些响声如彤云后响起的惊雷,方生旋灭。   白渊穿上灰色斗篷,扣上铜面具,抓起黑剑。   下一刹,他就出现在了平安坊最高的一处古树上,背对着皎洁的当空皓月,身处幽灵般的狂舞树影中,俯瞰大地。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刺客皇帝……   但是,现在的他应该有能力来完成一次刺客世界的登场秀了。   这或许也可以成为“建立势力”的契机吧? 第75章 平安坊之战1   平安坊。   此时……   某个西角的小巷。   巷外的地面上倒着几具七零八落的尸体。   巷内……   七八个劲衣大汉们神色严肃异常,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小圈,紧张地注视着四周,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他们都是掌握了劲力层次的八品高手,便是面对七品武者,也能乱拳打死。   而他们此时面对的不过是刺客……   刺客之所以为刺客,便是因为掌控了诸多的刺杀技巧,而不是正面攻伐能力。   正因如此,劲衣大汉们才有信心与之一战,毕竟他们是地头蛇,而这里又是他们所熟悉的平安坊。   劲衣大汉核心处的一个男子较之周围之人,明显更壮实些,四周之人也隐隐以他为首。   他叫何纹,是平安坊的干部,相貌威猛,背纹一只猛虎,抓着大开大合的鬼头刀。   何纹眯着眼,汗水已经从他额角流下,在干燥的皮肤之间开辟了一道又一道的“汗道”,又汇聚成流,从下巴处滴下。   流淌的汗水多了,便分岔开,又从眼角进入瞳孔里,酸涩的很。   但何纹却不敢眨眼。   因为,他们正在战争中。   虽然只是在这刺客世界战争的边缘。   但……何纹也终于明白了那些强大的刺客意味着什么了。   刺客……   意味着在黑暗里,他们的力量能够发挥到极致,便是一个和他们同等力量的人,甚至超过他们力量的人,也可以被他们秒杀。   越强的刺客,在黑暗环境里越级刺杀的能力越是强大。   否则何必刺杀?   何必叫刺客?   正大光明的交锋,便是赢了,碾压了,那也不过是搞笑罢了,是玷污了刺客的名!   “打起精神,他就在附……”何纹发出警示。   但话还未说完,一阵阴风骤地从黑暗里生出,刮起。   深巷里,一道黑鹰般的鬼影“嗖”地一声从高处窜来,大汉们视线下意识地随之而动,盯着那鬼影。   但鬼影速度却极快,如一条拖着黑色长尾的幽灵在围绕着这小队快速旋转,煞气逸散,令人窒息。   大汉们想出手,却寻不到机会,涔涔冷汗从额间滚落。   他们如是被一头饿狼巡视着的羊圈中的羊,在死亡面前,全身僵硬且绷紧,精神高度集中,心里揣度着这只饿狼究竟会扑向那只羊。   终于,一个大汉受不了这压力,瞅准一个似是而非的时机,抓着大刀爆喝一声,往那幽灵斩去。   何纹大吃一惊,忙喊道:“三狗子!别莽!!”   但名为三狗子的大汉已经莽了,他这一斩,使得整个圆阵顿时露出了破绽。   那诡影似是发出一声轻轻的嘲笑,然后身形骤顿,化作一道死亡的电光往那破绽刺去。   何纹好歹是干部,他心思也多些,反应也快些,见到那诡影的出手,他往前一步,刀卷狂风,暗藏劲力,从侧边往那诡影拦腰斩去!   然而……   下一刹那,何纹瞳孔紧缩,如坠冰窟,因为那诡影便是连这一刺也是虚招。   实招对虚招,就好像是老实人被渣女降维打击,你以为会实碰实,结果对方却在玩虚的,所以只能落得个任由宰割的地步,甚至还会被嘲笑。   哒……   地面一声轻响。   那诡影身形再度飞速折返,在黑暗的深巷里完成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极快绕转,恍如伺机而动的毒蛇终于寻到了机会,而张开了腥味十足的蛇口,露出了獠牙。   刺客的獠牙,就是剑。   剑尖于月光下闪烁,化作一点寒芒,   带着危险的杀意,电射向何纹的脖子。   此时,何纹的刀还在砍下。   这极快的速度甚至让他连完成侧头这个动作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来得及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侧边……   看向那点寒芒在他瞳孔里由远而近。   “吾命休矣……”   何纹痛苦地闭上眼。   滴答……   滴答……   时间转瞬过了两秒。   两秒后,却无事发生。   何纹只听一声惨叫,旋即是一声长剑哐当落地的声音。   他急忙张开眼。   只见一个戴着残月面具的瘦削男子正匍匐在地,全身颤抖,左手捂着右手手腕,而潺潺的血正从他手腕处流淌而出。   残月面具,是悬空坊刺客的标志。   这就是刚刚猫戏老鼠般追杀他们的刺客。   那么……   何纹微微抬头,只见那瘦削男子正跪在一道身影前。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身影。   “无……无名!!”何纹呆住了,紧接着下意识地赶紧又补了个“先生”的敬称。   “无名先生……”   何纹不知说什么好。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侧头看向周围包括三狗子在内的壮汉们,想要寻找到答案,至少他想知道刚刚无名先生是怎么出现,怎么击败这刺客的。   但是……   他在一种壮汉们眸子里只看到了震惊、迷惑、不解,却无有其他情绪。   “无……名……先生?”跪倒在地的刺客捂着手,他手筋被斩,自是功力被废,但他心底也没什么怨恨,技不如人,有何怨何?   只是,为何他从未听过无名先生的名号?   他仰头,看着那月光下的身影。   灰色斗篷,铜面,静如止水。   高冷,孤独,神秘,带着一种和周围世界格格不入的气度。   “无名先生,可否为我解惑?”刺客不顾疼痛,跪倒在地问。   白渊问:“你们有多少人进攻平安坊,最强者是谁?”   刺客犹豫了下。   何纹瞅着这状况,上去一巴掌就拍在刺客后脑勺上,怒斥道:“娘的!没听无名先生问你话吗?快说!”   此时,这位平安坊的干部至少知道了一点。   那就是墨娘没有错,这位无名先生真的是强的离谱。   他没看到出手因为他闭着眼,但周围的壮汉也没有看到如何出手,那就有些厉害了,而连着刺客也没弄懂如何被击败的,那就离谱了。   他忽地想起之前屠六子吼着的话“无名先生,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是一名盖世的剑客”。   当时,他和其他干部们哈哈大笑,不以为然,虽然嘴里不说,但心底却都明镜似的,知道那位二帮主把对父亲的感情转移到了这无名先生身上,所以才如此地在乎。   甚至,他们心底也对墨娘颇有微词,觉得大帮主不该收留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昨晚,平安赌坊会议上,他看到这无名先生默默到来,又默默离去,走前面对帮主的“你会不会来”又回了句“会”,结果今天却迟迟没出现,他心底还在暗中嘲笑,只觉这位无名虚有其表,而帮主显然被他骗。   可结果这一转眼,这位先生就出现了,而且还是以一种强横的方式登场,并直接救了他的命。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何纹是粗人,自然懂得知恩图报,所以一下子就归心了。   “快说!”   他抓着刀,准备上前用刑逼供。   毕竟,这种粗活儿不该由无名先生来做。   刺客被他踹了两脚,却依然傲着身看向白渊。   白渊摇摇头,转身,出剑。   然后,剑突兀地出现在了那刺客的脖子上。   没有任何痕迹,没有任何轨迹,没有任何征兆。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出剑,因为根本没有“出”这个动作。   当你看到的剑的时候,剑已经在它该在的位置上了。   这是什么样的技巧?   又是什么样的力量?   这是魔术?   还是神技?   刺客看着脖子上的剑,愣了下,旋即全身战栗而颤抖,瞳孔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如同信徒看到了神明,   如同井底之蛙第一次出现在井外,仰望着那浩瀚波澜的星河,而激动万分。   他心底已没有半点不服。   显然,这是一个刺客技巧高超到了极致的人。   败在这样的刺客手上,没有任何怨言。   甚至……有一种奇怪的荣耀感。   刺客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猛地一扭脖子,想要自我了断,毕竟他是不可能透露悬空坊入侵底细的。   但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又魔法般地消失了。   刺客瞳孔里的光消失了,他顺着刚刚扭身的惯性扑倒在地。   何纹抬头看了一眼白渊。   白渊点点头。   何纹上前一巴掌拍晕了那刺客,其他壮汉立刻把这刺客五花大绑起来,搬到了巷子侧边的小屋里,保不准一会儿有用。   “墨娘和六子呢?”白渊问。   何纹恭恭敬敬道:“启禀无名先生,大战爆发后,坊中混乱,我们被一边倒地压制。   帮主和二帮主带着人且战且退,往深处去了,在下猜测……可能是帮主常带先生去的那个院子。   因为……那个院子对帮主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白渊转身,准备离去,同时道了声:“你们自己小心。”   何纹道:“我陪先生一起去吧!”   白渊道:“不用,守好这里,如果有人需要救援,就去帮忙。”   “是,先生!”何纹抱拳,躬身。   再抬头,那神秘剑客却已不在原地。   “无名先生……好强。”何纹喃喃着,然后抓着鬼头刀,带了两个壮汉,小心地走出巷子,想要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没多久,他就看到一个被古树围绕的空地上,八九名男男女女正傻站着。   那为首之人身形偏瘦,穿着一袭青衣,手中斜握着一柄镔铁判官笔。   何纹认识这人,这是坊中排上的名次的好手,只是……他们傻站着做什么?   何纹上前几步,却见那八九人面前正躺着两个昏迷过去的黑衣人,黑衣人戴着残月面具,正是悬空坊刺客。   “老刘……这是……”   那抓着判官笔的青衣人,叹道:“多亏了无名先生啊!”   旋即,青衣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何纹道:“老何,你……”   何纹苦笑着点点头,道:“我也是。娘的,我这边出了点纰漏,差点就被那悬空坊刺客一剑给杀了,结果无名先生突然出现,救了我,还斩了刺客手筋。”   青衣人叹息道:“过去是我们误会先生了……还是帮主的眼光好,要不是她留下这位先生,并待之如供奉,今朝我们现在怕都是在地上躺尸咯。”   说着说着,青衣人忽道:“对了,老何,你有没有看清无名先生是如何出手的?”   何纹愣了下,摇摇头。   两人面面相觑。   何纹道:“老何,你是七品武者,竟也没看到?”   青衣人轻叹一声,“天马行空,鬼神莫测,我从未见过这般的剑啊,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剑……”   何纹笑道:“先生越强,今晚我们胜利的可能就越大,叹气作甚?”   青衣人道:“只是感慨罢了……”   何纹道:“我们再往前走,去看看是否还有哪个兄弟需要帮助吧。”   “好。”   两人留守了几人看守昏迷的刺客,然后又带着剩下的武者,继续前行。   一路上,何纹和老刘是越发震惊。   两人又相继遇到了不少坊中兄弟。   而那些坊中兄弟竟都是被无名先生救过,或是帮过。   这边的人手解放出来后,他们快速救援周边,那些本是寻觅落单者的刺客们顿时再无用武之地,有的被迫撤退,有的则是被围攻落败……   平安坊原本颓败的局势,只因一人加入,便开始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   在远离何纹所说的大院的一处区域。   地下甬道里。   传来快速的奔跑声,急促的呼吸声。   啪!!   重重的摔倒声忽地传来。   一道小小的影子痛苦的匍匐在地上。   那是个男孩。   黑暗里,跑在前方的女人身影顿时停下脚步,匆忙地转身、俯身,然后急急地探手去摸摔倒男孩的额头。   这一摸,只觉滚烫。   “火。”她轻声道。   她身后几个男子身影愣了愣,彼此对视了下,其中一人上前,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甩了甩,点燃。   黯淡的火光里,照出一圈儿半明半暗的人影。   人影随着烛光的跃动,而在周边的石墙上闪烁不定。   女人是墨娘。   倒地的男孩是屠六子。   只不过,此时的屠六子右手小臂上粗糙地缠着绷带,面色虚弱无比,全身抖个不停。   墨娘愣了愣,然后忽地开始扯开绷带。   几个干部在后面面相觑,然后轻声叹息着纷纷握紧手中刀剑,前后守护着。   今日亥时,平安坊遭遇了地下刺客四皇势力之一的悬空坊刺客攻击。   或许是因为悬空坊的人知道此处的墨娘、六子和小佛爷的关系,所以竟派出了强大的刺客,这刺客的水平远超过平安坊所能抵挡。   在一番激战后,平安坊死了不少人,然后形势进入到了悬空坊刺客狩猎分散坊众的阶段。   而悬空坊派出的最强刺客,却带着精英,一路追杀墨娘和六子。   墨娘和六子带着部下且战且退,在这宅院里稍稍坚持了一会儿,但对方实在厉害,很快机关就被破了。   混战中,六子居然为了保护墨娘右手胳膊挨了一刀。   然后,墨娘就带人退入了宅院深处,继而开启机关密道,从中逃跑。   这密道之中有着简单的分叉路口,便是对方发现了,想要找到正确的路口也需要一点点时间。   可就在这时,六子却摔倒了。   白色绷带圈圈落下,墨娘看向六子的伤口,心尖猛地一颤,如坠冰窟。   那伤口……正呈现出墨绿色,便是流向外面的血也是绿色的。   墨娘如同发了疯的母兽般,撕去六子整个右臂上的袖子,再看去……   只见一道墨绿色的波纹正从伤口处往两边挪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扩散着。   “小六!”   墨娘头发凌乱,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男孩虚弱道:“姑姑……我是不是要死啦?”   墨娘挤出笑容道:“不会……只是有点疼。”   男孩道:“我……我不怕疼,我想活着,想活着……”   墨娘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巾帕,塞入男孩口中,然后右手猛然抽动,从烟杆儿尽头里抽出一把细若小指的锋利长刃,当机立断,便要砍下。   但细刀悬在半空,握刀的手在颤着。   这一刀,固然可能救得了这孩子的命,但会断了这爱武如命的孩子的未来。   那么……   她砍得下去么?   她能看着这孩子今后颓废痛苦的模样么?   “姑姑……姑姑……姑姑……”六子轻声喊着。   墨娘深吸一口气,将刀放在一边,快速道:“小六,听姑姑说,还有一个办法……但是,要你自己选择。” 第76章 平安坊之战2   “小六,刚刚那刺客的剑上有一种古怪的奇毒,这毒并非中土所有……   现在只有两种办法能救,第一,趁着毒素还未侵入心脏,断臂求生!”   “第二,你舅爷爷曾经给了我一颗丹药,他说这是在远离人类区域的修士之地得到的……妖丹。”   “吃了妖丹,会有许多种可能,   第一种,你能获得强大的力量,把毒素逼出体内;   第二种,你虽然得到了强大力量,但也会变得不人不鬼;   第三种,你会发疯;   第四种,你可能撑不过去,会死掉。   你舅爷爷说,这颗妖丹的性格颇为温和,应该……应该无碍,只要意志坚定,就不会发疯,不会死掉……”   “你……你自己选。”   墨娘身形颤抖着。   男孩问:“姑姑,我右手断了,还能练剑吗?”   墨娘道:“左手……你可以改用左手剑,只不过武技,练劲,练气一道的功法因为残缺了手臂,所以功法会难寻一点,练起来也会更艰难一点,但也可以……”   男孩道:“那……是不是不能再练鬼影剑法了?”   墨娘道:“小六……”   男孩道:“左手……我不会用……也没信心用好……   爹爹生前总说我笨,我拼了命的修行,想要证明给他看,他的儿子是可以成为一个伟大剑客的。   就算是个笨蛋,也能成为伟大的剑客。   我好不容易有了无名大叔教导,怎么能止步于此呢?   我……我……不甘心啊……”   两行滚烫的热泪,从脸颊流下。   男孩咬紧牙关。   “姑姑,我吃妖丹。”   墨娘探手入怀,取出个锦绣囊袋,从中取出个寒气森森的玉匣子,拇指食指轻轻捏动,玉匣开启,显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硬物。   那硬物上条纹弥补,宛如心脏上的血管,而周边则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色烟雾,宛如条条毒蛇在盘旋,散发着某种奇异的邪恶感。   屠六子盯着这妖丹,伸手抓过,放入口中,用力咀嚼了两下,然后吞入腹中。   墨娘见他吃了妖丹,心头虽然担忧无比,但是却不再犹豫,喊道:“老庄,你背二帮主,从前面密道离开,密道通往长生楼辅楼,可用我平安坊的坊令相认。   相认后,让人速速来此救援。”   “是,帮主。”   一名头有白发的老者出列,背起屠六子,转身施展身法,瞬间跑开。   墨娘擦了擦额上汗,理了理两摞湿漉漉的云鬓,傲然起身,素手抓紧烟斗细刀,深吸一口气道:“刚刚的动静,定然已经引来那悬空坊的刺客了……   我们的速度远不如那些刺客,如果强行逃跑,只能被斩杀,而无半点生存希望。   诸位,请恕墨娘自私,把生的希望给了小六和老庄,而要各位在此随我同生共死。   若是不愿的,现在也可离开。”   一时间,她气度非凡,帮主之姿一览无遗,远不是平日里那妩媚佳人的样儿。   剩下的坊中干部彼此看了一眼,彼此的瞳孔里都有些恐惧。   悬空坊为首的那刺客太恐怖了,两把异域的短柄镰刀,招招诡谲多变,便是连轨迹都难以捉摸。   只要近身,那顶多两三回合就会被刀砍中……   而且,那刀刃上竟然还涂了异域怪毒,无色无味,初时不察,然见血而渐绿,难怪之前被伤到的兄弟都没有能够追过来。   除了那为首的刺客,其余还有三四人,每一个都身怀绝学,且用的兵器都古怪无比,甚至连战场将军才用的钩镰枪都有。   奇异的武器,配合着不曾见过的杀人伎俩,实在是恐怖无比。   而那一张张残月面具后充满煞气的双瞳,更是能显示出那些刺客平日杀人之多。   他们虽然也算是在江湖上打滚的汉子,但和这些天天琢磨着杀人的变态来说,却是差了不止一筹。   即便他们正面作战的实力比人家强,也不会是人家对手。   更何况,现在连正面作战也比不过人家。   他们不过是长生楼边缘的杂牌军,但悬空坊却似乎派出了正规军来对付他们……   碾压,也不为过。   那么,此时留下……便是九死一生。   逃跑的话,有那么多人挡着,应该能多几分活下来的希望。   但是……   其中一名壮实汉子往前一步,率先沉声道:“愿随帮主,同生共死。”   其余人也纷纷低沉着重复道:“愿随帮主,同生共死。”   ……   没有人逃跑。   “好!”墨娘赞了声,然后一抖烟斗细刀,震散凝滞的气流。   她美目里泛着光华,横刀立马,当仁不让,站到甬道正中央。   火折子熹微的光亮,照出那青花绸衣上染血的青花,凄艳无比。   其余人亦是抓紧刀剑,心怀死志,面露狠色,以墨娘为中心化作一面血肉刃墙,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九死一生之战。   ……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甬道里安静的吓人。   墨娘忽道:“火折子丢前面。”   抓着火折子的大汉会意,忙往前丢出。   如此一来,对方若是出现,会率先暴露在光亮中,他们可以先用暗器袭击一波,说不定有奇效。   这是战术细节。   能在这种慌乱的时候,还兼顾到这些细节,那大汉不禁暗暗佩服。   ……   过了不知多久。   可能好多好多秒。   可能已经有一两分钟了。   众人呼吸都屏住了。   而遥远的甬道入口终于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不缓不疾,仿是预示着来人的悠然自得和胜算在握。   哒……   哒……   哒……   脚步没有遮掩,在甬道里回响。   众人轻轻吐气,身体绷紧如大弓,五指舒缓般地上下撩动,又死死握紧刀柄剑柄,而另一只手则是扣住了些常见的江湖暗器,诸如飞镖、飞蝗石等等。   而远处,一道黑影左手握着一柄丈八的钩镰枪,正往前点着地面。   他的脚步几乎没有,发出的“哒哒”声,则是丈八钩镰枪的枪尖点地发出的声音。   哒……   哒……   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   似乎是察觉到了光亮,那黑影在甬道拐角处突兀地停了下来。   空气安静的吓人,仿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充斥着一种令人惊惶的压迫感。   紧接着,众人眼里,一道笔直的身影忽地从拐角处绕折,旋即掠来。   紧绷身体的众人如是得到了出手的指令,一时间,手中暗器纷纷甩射而出,往那身影飞射而去。   下一刹那,众人却是愣住了。   射来的根本不是人影,而是一把钩镰枪。   就在他们发愣的时候,一道身影却通过声音确定了方位,然后于虚空中显出明镜,瞬间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正要出手时,却借着不远处的光亮看到了人群里熟悉的女子。   “墨帮主??”   冷冷的声音,无比突然地从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心头狂震,骇然地几乎要炸毛。   一时间,纷纷转身往后看去。   黑暗里,一道轮廓模模糊糊地在甬道之间。   墨娘愣了愣,试探着问:“是……无名先生?”   白渊淡淡道:“是。”   墨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暗,然后道:“火折子。”   一旁的大汉再燃了根火折子。   火光扩散,照出不远处的人影。   灰衣斗篷,铜面遮脸,孤剑难寻……   这平日里寻常的装扮,平日里普普通通的身影,在如今平安坊终干部眼里,竟是说不出的可怕。   他仿佛是黑暗里钻出的魔鬼,突兀地出现,而给他们以强大的压迫感和诡谲感,好似寒冬腊月里的大雪,让他们的心灵彻骨冰寒,无法喘息。   可以说,如果刚刚他没有出声,而是直接出手,那么此时此刻……此处已是血流成河,根本不存在任何侥幸的可能。   众干部心头暗暗庆幸这是自家人。   同时又响起之前二帮主的话……   “无名大叔是武功盖世的剑客,你们真是太小看他了。”   没想到……   这是真的!   他们都错了。   帮主和二帮主才是对的!   无名先生不仅仅是盖世的剑客,还是一名恐怖的刺客。   这样的刺客,在江湖上绝对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而是必然有着辉煌过去的传奇。   但他戴着面具。   无论他有怎么样的过去,那终究是过去。   当他戴上面具,他就没有了名字,那些过去便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见过无名先生!!!”众人纷纷抱拳,声音也从原本略带嘲讽,不信任,变成了恭敬和尊重。   至于来人是假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首先是声音,身形,装扮,其次是逻辑,再次是墨娘的感觉。   若是这些都做了假,那也认了,反正对方若是不出声提醒,他们也已经死了。   ……   小片刻后……   墨娘和白渊走在一处,然后来到了甬道之外。   外面……   五名悬空坊刺客被割了手筋脚筋,点了穴道正躺在大堂里,无法动弹。   就在白渊走出的那一刻,那五名刺客眼中露出极度复杂的神色。   既恐惧,又崇拜。   如是见到死神,既害怕被夺去性命,又想要匍匐在他身前亲吻他面前的大地。   这些眼神落在了墨娘还有诸多干部眼里,众人心底又是震骇无比。   恐惧他们能理解。   但是……为什么会有一抹崇拜?   他们不是该仇恨么?   不是该怨毒么?   为何会对断了他们未来,让他们被置于砧板上的人如此崇拜?   这些刺客多么的可怕,多么的丧心病狂,他们是知道的,可这些杀人的变态却对另一个人露出崇拜之色,那意味着什么?   那说明着什么?!   很简单。   那就是,出手的人不仅强大恐怖,而且还与他们是同类,虽是同类,却已然站在一个他们无法企及的巅峰之上。   儒家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些刺客虽说没有达到那么高的境界,但却也都是孜孜不倦地追求着刺杀之道。   然而,他们资质有限,机缘有限,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达到心目中的境界,更别说那至高无上的境界了。   可是,他们在刚刚看到了。   虽然代价是他们的手筋脚筋被挑断,但是他们却终是看到了。   譬如长期关禁于黑暗里的囚徒,心底渴求着看到阳光,哪怕那阳光会让他双目变瞎,却依然还是渴望。   墨娘霍然侧头,看向白渊……   白渊也静静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   墨娘忽地笑道:“妾身真是赚大了。无名先生这般的人物,居然在我小小平安坊住下了……”   白渊问:“六子呢?”   墨娘愣了愣,然后眸光黯然道:“他没事。”   说罢,她又侧头看向众大汉里的一人,道:“老赵,搜一下!”   那人会意,顿时上前,俯身在其中一名刺客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抓出一个小玉瓶。   通常来说,施毒者都会随身带着解药,就如“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一般。   施毒者想要掌控生死,而世间则是万物平衡。   那大汉拔出玉瓶塞子,远距离轻轻扇闻了下,旋即又塞上,对墨娘点点头:“应该是解药。”   墨娘道:“再搜!”   很快,那大汉又在其他人身上搜出了些丹药之类的东西。   墨娘道:“你从密道去长生楼辅楼,把这些都带过去,让辅楼里的高手帮忙鉴定一下。”   “是!”   那大汉得令,迅速离去。   墨娘顿了顿,又道:“把这几人带下去严刑拷问,越快越好!别给他们自杀的机会!其他人外出支援。”   “是!”几名大汉立刻把五名刺客架下去了,剩下的几人则是结队外出。   白渊看了一眼,他虽然不喜杀戮,但也知战争里生出妇人之仁,那就是纯粹的有病,双方既然置身战场,那就得有死亡的觉悟。   这阴冷的宅子里很快只剩下两人。   墨娘这才卸下帮主的模样,面露担忧之色道:“小六他中了毒,如今吞吃了一枚妖丹,却不知会如何……”   “是我来晚了。”白渊道。   墨娘愣了愣,美目里闪过一丝笑意,“怎么可能怪先生呢?只是……妾身本以为已经足够高估先生了,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无妨。”白渊淡淡道。   墨娘犹豫了下道:“今晚的战争有些古怪,我总觉得悬空坊的刺客……”   她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说,因为这个猜测太匪夷所思。   但看到身侧这剑客冷冷的瞳孔,心底却多了几分安全感。   “今日进攻我平安坊的人,似乎有些异族人……悬空坊是我中土的刺客势力,便是有异族人也会极少,如何会如今天这般?”   白渊道:“是兵器么?”   墨娘道:“不仅仅是兵器,还有他们的武技,力量……先生交锋时难道没看出来吗?”   白渊淡淡道:“没有交锋。”   墨娘愣了下,忽地明悟了。   “没有交锋”的意思是,统统秒杀,何需交锋?   没有交锋,自然无法看出对方的路数…… 第77章 小间曲,风暴之隙   平安坊。   此间的战斗已几近到了尾声,剩余的悬空坊刺客也知道大局已定,多留无益,纷纷撤离此处,而潜入阴影,往远处去了。   皓月当空,如一轮悬天的大冰轮,投落幽幽的冰华,在这春夜的寒风里,显得有些萧瑟。   若有若无的鲜血腥味随着一股股白色寒烟,弥漫着,拂移着,令闻见之人禁不住生出恶心之感。   墨娘站在深宅的屋檐下,重取了烟丝填入烟斗,用火折子点燃后,深吸一口入了五脏六腑,又仰天,从红唇里吐出翻滚的烟雾。   因为刚刚的战斗,她鬓发皆乱,未曾来得及梳理,只是草草地撩拨到耳后,有的还沾染了汗珠。   而婀娜身段儿在被些微汗水浸润的绸衣里显得更为贴合,玲珑娉婷,如春天里的百花魁首,显得很有女人味儿,再往下,则是在分岔裙裾间显出的两截雪白的长腿,仿似藕段儿或者花茎。   墨娘感到很累……   但当她侧头看着不远处的神秘剑客时,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放松感。   白渊正趁着战斗间隙在静静恢复。   如来劲的圆满,意味着他也进入了八品十星的圆满层次,换句话说……单论个人能力,他已经算是八品里最强的那一批了。   而劲力的收获,让他能够承受消耗。   原本他只要出手一两次就会感到很累,出手三四次会累成狗,但现在……他在这平安坊里来回扫荡了一圈,也只是稍稍有一点点疲惫罢了。   “先生……”墨娘忽地开口了,声音柔和,和别人说话完全不同。   白渊回应道:“怎么了?”   墨娘轻轻叹息:“小六他被刺客砍中了右臂,中了毒,情况紧迫,只有两种办法能救他。   第一,砍了他的手臂,但那样他很可能无法再练武了,虽说有左手剑之类的法门,但谁也不知道他能否练成……   第二,长生楼楼主曾经赠送了我一枚妖丹,那孩子可以通过吃下妖丹而变强,从而自行排出毒素……   可是,这也存在失败的可能。   我让小六自己选,他选了吃妖丹,因为……他想继续修炼鬼影剑法,所以不想失去右臂。”   妖丹?   白渊愣了下,这世界果然什么东西都有……   墨娘早习惯了他的高冷。   她自顾自地继续道:“吞吃妖丹若是失败了,会死会疯,但若是成功了……却依然存在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妾身恳请先生,若小六真的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了,请您继续教导他,而不要嫌弃他。”   不人不鬼?   白渊略作思索。   他可能对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还有些好感……   老林是恨念,他闺女是恶鬼,也没见得有多可怕。   虽然很不厚道,但他似乎对吃了妖丹的小六更感兴趣?至少好奇这样的小六会走到哪一步……   “先生……”墨娘自然不知道他所想,见他还在沉默,还以为他想拒绝,便双膝一软向他跪倒下来。   白渊一愣,急忙弯腰搀扶,肌肤相触之下,隔着绸滑的温软之感传递而来。   墨娘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却有些莫名地脸红了。   不过幸好面具遮住了,墨娘也看不到。   “好。”白渊一边扶她起来,一边淡淡道,“六子即便不人不鬼了,我依然会教导他。”   “多谢先生……”墨娘盈盈一拜。   白渊道:“墨帮主,你不必如此客气……你既待我以诚,那客气反倒是见外了。”   墨娘笑道:“从前妾身不知先生的厉害,言语之间颇有几分肆意。   今日先生出手,凭一己之力轻松逆转平安坊的败局,妾身才知晓先生手段。   不过,想来先生定是个有许多故事的人,经历了无数沧桑,无数悲欢离合,所以才戴上面具,想要开始新的生活吧?   那么,先生就在这里生活吧……无论想待多久都可以……   若是想喝酒了,想与人说说故事了,妾身可以陪你。”   之前,她曾经怀疑过先生可能是刚出山的少年郎……   但这一次,她彻底否定了这个看法。   先生如此手段,完全超过了少年郎的范畴,他很可能是一个受尽了伤的浪子。   他有传奇的故事,有辉煌的过去,却也定是个伤心人可怜人,否则何必四处流浪,何必在异国他乡的平安坊栖息落脚?   先生连境界都不清楚,岂不正是证明了他极可能都不是中土之人……   而且……   这样的先生,应该至少三十多岁了吧?   比自己大许多呢。   皇朝规定男子冠礼,女子及笄后四年,亦即二十二岁时需得婚嫁。   三十多岁的先生,本该成家,然后忙碌自己的事业,又为何会漂泊到远方?   猜测的改变,也让墨娘对白渊的心态发生了些微的改变,从之前有些姐姐般的照顾风格,微调成了妹妹般的依赖风格。   白渊闻言则是愣了下,没能理解墨娘话中的含义。   不过喝喝酒,讲讲故事也还是可以的。   “先生?先生?”墨娘看到白渊走神,自是首先觉得他默认了,其次觉得自己的话引起了他对过去的遐思。   她透过冰冷的面具,看到那一双冰冷的眸子。   那眸子里映着远方和明月。   到底……是多么感伤的故事呢?   “好。”白渊本着少说话的原则,淡淡回了一个字。   而这一个字,就已经让墨娘有些欣喜了,颇有几分得到了千金一诺的感觉。   ……   就在这时,去往暗室严刑拷问的几名干部出来了。   “启禀帮主,这几名刺客实在硬气,怎么都不招供……不过属下倒是察觉了一些异常……”   “说。”墨娘在帮众面前,恢复了一帮之主的威严冷静模样。   “这些人的皇朝语并不流利,而且从相貌来看,很可能是西方异域的外族人。”   墨娘微微蹙眉,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让她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继续拷问!”   “是!”那干部又退下了。   ……   没多久,又有动静接连而至。   院落深处的地下甬道里,传来快速的脚步声。   片刻后,一个白发老者背着个男孩竟然从中走了出来,他身后紧随着握剑的壮汉,这壮汉正是墨娘后派过去的老赵。   “老庄,怎么带小六回来了?”墨娘问。   白发老者面露急色道:“帮主……大事不好了,我们……我们……”   “慢慢说。”   白发老者舒了口气道:“我带着二帮主跑到密道尽头,刚想要去往辅楼,却发现外面一片死寂……偌大的辅楼里安静极了,竟是一个人都没有,我……我觉着此事有诡异,便没敢出去。”老者神色还有些惊慌,显然那诡异的氛围把他给吓到了。   一旁的老赵道:“长生楼主楼位置隐秘,而辅楼一向是对外的,其中热闹异常,根本不可能无人……除非……”   他没敢说。   墨娘道:“不可能!悬空坊就算再如何准备充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攻打下长生楼辅楼,这种事……绝不可能!”   白发老者和老赵也是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也不信,但毕竟亲眼所见。   “小六怎么样了?”墨娘关切地走过去,一探六子的额头,发现高烧居然退了。   再看六子的右臂,发现那墨绿色的血液竟在慢慢变红,而胳膊里扩散的墨绿也正在变淡。   一切……似乎是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个大男孩用自己的意志克服了妖丹中的隐患,而正在消化其中的力量。   “二帮主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白发老者道。   墨娘还要再说什么,忽地寂静的夜色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啾鸣”之声。   紧接着,外面的空中炸开了一个格外壮阔的烟花,五彩焰光拖着长尾往周边扩散而去,照耀地这一片的小帮派、码头、高阁一片通明。   墨娘仰头看着那烟花,神色凝重起来,“带小六去休息。”   “是……帮主……”白发老者看了一眼那烟花,背着男孩下去了。   墨娘走到白渊身侧,肃然道:“先生,这是长生楼的求援烟花,烟花会覆盖大半个北城,而但凡见到此烟花的帮众都需前去支援。楼中……出事了。   我……我需要立刻带人出发。   只是如此一来,战争便算是升级了,先生……先生可以不必卷入……”   白渊打断她的话道:“一起去。”   现在的平安坊,未来的长生楼对他来说都是颇为重要的一环,并且还会在未来发挥重要作用。   首先,没有平安坊,他在金雀山庄案中根本没那么顺利,至于攻略林霜那也是极度艰难的。   其次,他和墨娘,还有平安坊之间是建立了信任的,而若是换一个,怕就未必了。   再次,他和墨娘,六子也是有些羁绊的。   然后,他即将被赶鸭子上架,成为北城尹,然而……他这个北城尹却是个彻底的傀儡,可若是多一个地下势力帮他看着一切,了解着一切,那么他心底也才通彻,也才有底。   故而,于情于理,他都要在此时帮一下,当然……如果对方太强,真的无法帮,那他会带着墨娘和六子逃跑,逃出城外,再把两人放在一个小城镇里,算是善始善终,不枉相识一场。   “先生……”墨娘声音温柔,“谢谢你。”   白渊淡淡道:“没什么。”   墨娘柔声道:“此战过后,无论先生想要什么,我平安坊都会全力相助。”   白渊下意识道:“多谢墨帮主。”   墨娘眼珠灵巧地转了下,用和他一样的动作一样地神态淡淡道:“多谢先生。”   说完,墨娘又捂嘴笑了起来。   白渊愣了愣。   而墨娘已是纵身飞起,往外去召集坊中成员了。   白渊静静站在月下,看起来高冷而镇定,其实心底挺慌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去参加黑社会的深夜PK……   不过,这个世界的地下势力,已经不能用黑社会来形容了吧?   他盘膝在屋檐下,闭目感悟。   感悟之时,他只觉精力和一切都在恢复,这是天地精华正在被他摄入体内,这也是他晚上不需要睡觉的主要原因。   墨娘这一去,直接去了半个时辰,而白渊也通过感悟而收获了1点气运点,同时恢复了精力。   半个时辰后,坊外竟然集结了一支一千五六百人人的“大军”。   这一千五六百人中有不少是其他外围小帮派,码头帮派,坊间的势力,而平安坊的五六十人在其中不过是很不显眼的小部分罢了。   显然,这些能派人出来的外围势力都是已经击退刺客了的,由此可见,长生楼并不弱于悬空坊,即便悬空坊有备而来,还只是打的势均力敌。   只不过……也不知主楼和辅楼发生了什么情况,居然要发射求援信号烟花。   这一千五六百人的“大将”,乃是漕运帮帮主“白鲨”庞泰,这是一个七品七星的强者,其实力已经等同于哥舒云、无相等一众高级捕头了,但比之无念、曹沁还差了不少。   庞泰身形魁梧,脸庞狠厉,周身披着雪白的鲨鱼皮斗篷,身后别着把大号的锯齿剪刀,很有些凶煞的意蕴。   只是这样一个凶神在看到墨娘时,眼中却是闪过一抹隐晦的爱慕之色,然后上前道了声:“见过大小姐。”   按辈分,墨娘是小佛爷的表姐,岂不是长生楼的大小姐?   只不过,这称号已经很久没人叫了。   并不是别人不认可,而是平日里很少有这等大事发生,很少聚在一起罢了。   墨娘点点头道:“庞帮主带队吧。”   “好!”庞泰当仁不让,然后道,“我安排几人保护大小姐,以免上了战场,刀剑无眼伤到你……”   说罢,他扬声道:“水鬼们,出来!”   顿时,八名男子纵身而出,他们脸颊上绘着刺青,这表明了他们曾经的囚犯身份,只是此时……他们已经成了刀客。   庞泰道:“大小姐,这八人精擅刀阵,便是我一时都无法攻破,有他们在,必然可保大小姐安全!”   墨娘道:“不必了,我有无名先生保护。”   无名先生?   庞泰侧目看去,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灰衣人正站在墨娘身侧。   他皱了皱眉,冷哼道:“无名先生?藏头露尾,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墨娘厉声道:“先生一向如此!救援在即,庞帮主到底要做什么?”   庞泰长吐一口浊气,垂首压下瞳中妒色,抱了抱拳,然后走到最前方,挥了挥拳头道:“出发!支援主楼!” 第78章 长生楼之战1   长生楼外围的“大军”,浩浩荡荡地于阴影里穿行,往长生楼辅楼方向而去。   路上……   墨娘迅速地为白渊普及着有关长生楼和悬空坊的信息。   长生楼,悬空坊,皆是地下四大势力之一,其中的楼主,坊主皆是被称为地下四皇。   然而,无论是楼主,还是坊主,皆是无人知晓其名,亦无人知晓其容。   可谓无名,无形。   楼主,坊主再往下则是传奇刺客。   这些刺客神乎其神,通常来说,见到他们的人都已经死了。   所以只有名,无形。   已知的传奇刺客之中,长生楼有“白云城主”叶星辰,悬空坊有阴姬圣女。   “明月天上坊,湖心照伊人”中的“湖心照伊人”指的就是阴姬。   再往下,则是距离传奇刺客半步之遥的最顶级刺客。   长生楼的“邪儒”公羊修,“八臂狂狮”唐战,   悬空坊的“万蛇庄主”欧阳,“人间凶器”紫凤,“小灵萨”白辰刀皆属于此列。   至于长生楼楼主之子,那位被称为小佛爷的朱照尘,距离这最顶级刺客还差了些微,但其实力亦是极为不俗。   除此之外,这刺客势力其中杀人伎俩五花八门,根本不是普通人所想的那种什么下毒,什么穿着黑衣杀人之类的……   而刺客,也不是那种土到掉渣的穿着黑衣去打架,顶多放放暗器的低级玩意儿。   这种存在不叫刺客,而是小帮派的帮众,平安坊的那群干部,就隶属此列。   真正的刺客,杀人手法诡谲,更是拥有着独特的修行方向。   “正常来说,我长生楼拥有言灵刺客,机关刺客……   所谓言灵刺客,便是心性巨变、从而决意弃文从武的儒家子弟,或是学习了儒家知识,甚至拥有了秀才,举人,进士之名的刺客……   儒家的特性,乃是言出法随,亦称言灵,便是七品武者,亦已足以动用言灵增强自身。   而‘邪儒’公羊修更是这诸多言灵刺客之首,实力很强。   所谓机关刺客,便是将杀人伎俩与机关,甚至是身体彻底结合的刺客。   机关,乃是我皇朝所特有,别国即便能够制作,但也因缺乏核心与人才,而只能制作些粗糙简陋的低级机关。   长生楼,则是利用地下势力之便,搜集机关图纸,甚至与唐家建立关系,收拢人才,从而打造出了机关刺客这种特殊的刺客力量。   而‘八臂狂狮’唐战便是唐家人,这是一个除了五脏六腑和头颅,其余部位几乎都改造成了机关的刺客……   他全身上下,皆可攻击,甚至还能变化成根本不是人形的怪物,做到正常武者所不能做到的事。”   墨娘快速地挑捡信息,从上到下说着重点。   她说的虽多,但远远不能覆盖这两个地下势力的真正的力量,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妾身亦曾听小楼主,也就是小佛爷说过悬空坊的事。   悬空坊拥有启灵刺客,妖兽刺客……   启灵刺客,极其诡异,这似乎是和悬空坊的地理位置有关。   虽说外人根本不知道悬空坊真实位置,但小佛爷却隐约知道悬空坊靠近西方异域之中的神灵王朝。   神灵王朝信奉‘万物有灵,灵中藏神’,是为神灵,而其国中最大的节日便是“朝灵节”。   那些异族人认为植物有灵,动物有灵。   启灵刺客,便是借用了其中的‘灵植’,他们看起来可能不过是常人装扮,但若是交锋了,他们那些常人装扮里不知会钻出何等恐怖的东西。   “人间凶器”紫凤便属此列。   妖兽刺客,借用了其中的‘灵兽’,他们通常驱策妖兽,或是利用秘法使得野兽具有灵智,这些刺客常常一人成军,若是没有准备或者预防措施的话,这些刺客甚至能一人灭掉一支小军队,非常可怕。   “万蛇庄主”欧阳便属于此列。   至于“小灵萨”白辰刀则是难以言说……即便小佛爷对他也知道的很少很少。”   “初次之外,大体来说,我们长生楼的刺客擅长阵道,而悬空坊的刺客却擅长用毒,还有一些奇门兵器的诡谲杀法。   先生若是遇到了,定要小心这些才是。”   白渊算是明白了。   长生楼这种就是皇朝本土文化滋润出来的刺客势力。   而,悬空坊则是更偏向于那什么“神灵王朝”文化熏陶出来的刺客势力。   如此说来,悬空坊中出现异族人倒也不奇怪。   或许是他的心思被察觉了,   墨娘轻声道:“先生,舅舅曾经说过,那悬空坊坊主是皇朝之人,即便借用了异域奇法,但却极少会在坊中安排异族人……   但这一次,却有些特殊,这可能也预示着悬空坊内部也发生了变化。   不知为何,妾身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好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正在发生着什么可怕的事。   楼主忽然失踪,白云城主不在皇都,悬空坊大肆入侵……   北城尹突然死去,接着又要换个荒唐的六皇子上任……   这一切发生的时机太怪了,太巧了。”   白渊:???   敢情我走马上任北城尹,在别人看来是这么个样子?   ……   ……   哧哧哧……   哧哧……   此时……   皇都北方城,西北角处。   一十二层的高楼整个儿陷入了死寂的状态。   这里本是长生楼辅楼,是在明面上打点一切的江湖势力,庞然大物。   可此时,辅楼里却是静静悄悄。   月光里,传来诡异的“哧哧”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甚至是地下爬动,紧接着又是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有无数爬行之物从远而来。   楼中不是没人,而是有人在。   无论是辅楼的楼主,“大天王”常冬,还是这一十二楼每一层的阁主都在,甚至是常冬一手培养的十二剑君都在。   只是,无论常冬,还是十二阁主,亦或是十二剑君此时却都屏息凝神,贴身在遮蔽物后。   他们之所以屏息,并不是因为紧张。   而是因为……楼中的空气在快速地消失。   他们的呼吸变得无比艰难。   而楼外,却是埋伏。   曾经有不少刺客冲出去过,结果连照面都没打到就诡异的死去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却没有恐惧。   生死常事寻常事,刺客若怕死,做什么刺客?   常冬之所以还没进攻,只是在试探,以及尽可能多地掌握信息,因为他发现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本来他的计划是打算在辅楼中迎战,甚至为此,他在辅楼中密布机关,把这座楼打造成了一座杀人楼。   然而……   悬空坊的人似乎没有进入的打算。   本来,这局势该就这么僵持着,而待到白天,悬空坊自然就算落败了。   常冬想的很好,为人也很谨慎,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楼中的空气竟然来减少,到现在已经快变得宛如溺水一般了。   再不出去,怕是不等敌人出现,那就要全军覆没了。   然而,常冬也不怕。   真到那时候,他若心里没底,那就把楼中所有机关都打开,让机关处于“活性”状态,然后……他带人从密道离开,继而再从后反抄悬空坊。   可是……   意外却发生了。   此时……   “大天王”常冬冷眼看着一位阁主,厉声道:“谁让你放求援烟花的?!!!你知不知道放了求援烟花,我们就不得不出手了!!”   那阁主也是面色惨然,他知道事情严重,也不解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天王,此罪在我,百死莫辞!”   常冬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阁主道:“说来您可能不信,但这烟花是自己放了出去……我并未动用……”   烟花自己放了出去?   常冬忽地凝神戒备,全神贯注地倾听起来。   这一下,他听到了。   黑暗里传来诡异的“哧哧”声。   常冬厉声道:“亮灯!”   他说的亮灯并不是字面意思,而是楼中的一句暗语,就是“显示自己的位置”,至于如何显示,则是借用一种夜晚摩挲后能发光发烫的奇石。   顿时间,楼中一点点奇石光亮显出,只不过在西南角方向却出现了一个豁口。   常冬双眸射出一道寒光,怀中抱剑,身形飞旋,电射向那个豁口处。   那里有人,没有亮,那就意味着那里的人已经被无声无息地杀掉了。   刺客世界里,无论怎么死,都不奇怪。   果然,当常冬出现在那豁口时,他看到角落的缝隙里有一个扭曲而诡谲如蛇的东西正在缩回去。   铿!!   长剑瞬间出鞘,携带着狂暴气息斩去。   他是七品八星的武者,更是达成了巅峰境界,可谓是真正的强者了。   他出手之下,剑光一闪,那正在退出的东西就被斩了下来。   啪嗒……   那东西断了,掉落下来……   好像是一朵花。   顿时有人想燃起火折子,然而无论怎么摇,火折子都无法点燃,显然是因为此处的空气浓度已经极其稀缺的缘故。   常冬取出奇石,稍作摩挲,奇石发光。   他把奇石丢了过去。   在微弱的光芒里,照出一个诡谲无比,又令人作呕的东西。   你……   或许见过在蔓藤上开放的花。   但你见过……这花的中心开出了被酸液腐蚀而近乎烂掉的人头吗?   地上那东西,正是如此。   一根粗壮的蔓藤尖端开了一朵花,而在落地的时候,那花就被摔地自然打开了,露出花蕊处一颗烂掉的人头……   常冬瞳孔紧缩。   辅楼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已经近乎消失了,便是他都感到有些难以抑制胸中的窒息感了,不出去不行了。   那么,兵分两路。   一路从塔中走出,然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亲自带队。   一路从密道走出,去追上那些来援的外围势力,让他们小心行事。   ……   ……   此处,从高空俯瞰,正有两队人往西北角的辅楼方向而去。   一队是从南往北,这也正是白渊所在的队伍。   另一队则是从东往西,那是大多由武馆成员组成的队伍。   两队人加起来足有三千多人了,规模不小。   当然,长生楼的势力并不止三千多人,一来是这里是皇都总部,二来是更多的长生楼势力正在和悬空坊的袭击刺客厮杀。   夜色,沸腾着。   脚步声,刀剑声,不时的惨叫声,在寂夜里回荡。   屋宅中的普通居民心惊胆战,卧床难眠,时而有孩童啼哭,却被慈母捂住嘴,安慰着“娃儿,没事的,我们没事的……”   是的。   居民确实会没事。   因为铁甲禁军有规划居民区,并且为居民区设置了明确的边界,这些江湖厮杀只要不涉及到居民区,他们也就听之任之了。   当然……   不少很规矩的江湖势力在重要城市发生大战前,甚至还会去“报备”下。   但这“报备”也不是多么硬性的流程,就是提一句。   所以,此时的街道上竟然还能看到不少新设的“平民禁止进入”的牌子,而碉堡塔楼式的铁甲禁卫的武铺中,则是灯火通明。   显然,一旦江湖势力的厮杀“越界”了,铁甲禁卫就会立刻出动。   当然,铁甲禁卫不一定能够战胜江湖势力,甚至很可能打不过……然而,这里是皇都,距离皇城也没多少距离。   江湖势力若敢动铁甲禁卫,那等待着他们的或许就是端坐皇宫的那位皇帝的雷霆震怒。   帝皇一怒,血流成河!!   但反之,若是皇朝想要去剿灭江湖势力,那亦是一场恐怖的浩劫……那会使得原本混乱的江湖势力凝聚在一起,让皇朝这个机器彻底失去运转能力,双方互杀,然后一起完蛋,便宜了在旁窥探的异族。   白渊一路看着,感受着这种混乱和秩序并存的场景,也是觉得画风独特。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江湖和朝廷并存的格局了。   诸多思绪闪过,白渊所在的武者队伍距离长生楼辅楼也越来越近了。   “娘西皮,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太古怪了吧?”有武者口直心快地说出了心中的不解。   而他的话则是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不错……辅楼既然放了求援烟花,那么理应在激战才是,怎么如此安静?”有人应和道。   “确实奇怪……”   可是,却没有人觉得辅楼已经被彻底剿灭,所以安静。   毕竟这不可能。   辅楼和神秘的主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辅楼若是遭到这等灭顶之灾,主楼也定然出手了。   而想在短短的时间里灭了辅楼和主楼,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正说着的时候,远处忽地像“炸开了锅”似的,无数声音一同爆发了,让人耳膜都要被撕裂,根本无法辨认出其中在发生什么。   但刀剑之声,厮杀呼喊之声,却随风远远传来。   庞泰一挥拳头道:“大战已起!!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弟兄们,杀!!”   说到“杀”字的时候,他周身浮现出一股凶悍的煞气,右手摸后抓出那把巨大的锯齿剪刀,好似是白鲨张开了獠牙。   其余人也都是有血性的汉子,抓着刀剑,就随了过去。   庞泰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了什么,扭了扭脖子,转身侧头,瞪向远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后喊道:“那什么无名,总走在女人身边算什么?!   有胆量来和我比一比么?   看看一会儿谁杀人杀的多,怎么样?!”   这莫名的敌意让白渊有些奇怪。   墨娘厉声道:“庞帮主,你在说什么?!”   庞泰分毫不让,道:“大小姐,这是男人和男人的事,你别管!”   然后,他双目睥睨,远远望向白渊方向,狞笑道:“敢吗?若是不敢……那就离大小姐远一点,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白渊淡淡道:“我不喜欢杀人。”   话语落下,周围帮众顿时大笑起来。   即便平安坊的干部们在说着“无名先生非常厉害”,他们还是笑的很凶。   庞泰道:“不敢的话,用什么托词,一会儿上战场了,不要吓得逃跑啊。”   墨娘脸上带着怒意,但一时间也没办法,只能看向白渊,露出无奈地神色,“先生,不要和这些粗人计较……”   白渊想了想,今夜既然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完成一次刺客世界的登场秀,那么……自是当仁不让了。   于是,他往前一步,冷冷道:“不过,我和你比。”   庞泰大声道:“不杀人,你要怎么比?比以德服人吗?”   话音落下,又是引得一阵大笑。   白渊没解释,也没生气,淡淡道:“走吧。”   说罢,他往前踏步走去,走到了这支队伍的最前面。   庞泰看了他一眼,哼笑道:“有种,但愿一会儿你不会死的太快!” 第79章 长生楼之战2   夜色,好像焚烧了起来。   一众江湖客手抓兵器,出现在辅楼前时,纷纷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不远处……   辅楼入口处正上演着围剿战。   众人认出被围剿的正是辅楼的高手们。   这些高手在努力冲出,但他们的对面是数百名背着大铁桶的重甲人。   重甲人全身覆着无缝重铠,宛如人形碉堡。   这些人形碉堡正抓着高射水枪,枪中激射着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落在地上,岩石上,甚至金属上,都发出“哧哧”的声音,一阵阵青烟后,就能看到腐蚀豁口产生了,显然……这些黑色液体充满了强烈的腐蚀性。   是的。   高手们或许能够用气罩荡开箭矢,但却无法荡开这腐蚀性的毒液。   但刺客不是死的,他们身法高超,完全可以躲避,可以绕开,只要他们远离了,这些笨手笨脚的大家伙根本不可能追上他们。   可是……   他们逃不了。   因为,在重甲毒水队之后,还有一个紫衣女人。   这女人戴着残月面具,身形曼妙,前凸后翘。   只不过,任何人还未对她产生旖旎的遐思,就会被她此时的形象所震慑。   无数的荆棘蔓藤正如一条条飞快游走的巨蟒盘旋在她身侧,又向远处游窜而去,好似群蛇狩猎般,在驱赶着攻击着辅楼的那些猎物,让他们无法脱离重甲毒水队的射程。   而紫衣女人,则被托举地高高在上,宛如女将军般在指挥着蔓藤的攻击,围堵。   她脚下的蔓藤已经构建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如倒扣的大碗覆笼这片区域。   再细细看去,又能见到那铺天盖地的蔓藤下,居然还有一百多个持着弯刀的怪异侏儒在飞快地跑着,弥补着紫衣女人的短板,加固着攻防,使得辅楼的“大天王”常冬等人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辅楼虽也是高手众多,除了“大天王”常冬,还有十二阁主中的八位,以及十二剑君,还有其余的精英刺客,武者……   但在这样形成了体系化的攻防体系前,皆是在苦苦支撑。   而古怪的是,无论如何死人,常冬等人就是卯足了劲往前冲,而不往后退,好似此时灯火俱灭的辅楼里藏着什么恐怖的怪物似的……   “是‘人间凶器’紫凤。”   白渊想起墨娘之前的普及,下意识地对上了人脸。   他迅速扭头,往另一边看去。   ……   因为,他已发现,辅楼这边不过是诸多战场之一。   在这战场紧临的东北方向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两批人的对冲。   说是人,其实并不恰当。   说是对冲,却也不恰当。   紧挨着紫凤的是一个在月下吹奏长笛的面具男子。   笛声幽幽,似是丧葬中的哀沉之曲,其中充斥着一股黑暗的魔力。   而随着他的吹奏,诸多瞳孔惨白的毒蛇从周边出现,化作蛇潮,往远翻滚而去。   皇都里本不可能有这么多毒蛇,但若是已“商贸”为名,再加以担保,却是可以将这许多毒蛇顺利带入皇都内了……   蛇潮作为主要的冲击战力,边儿上还有不少戴着残月面具的刺客。   这些刺客足有千余名,在长笛男子和紫凤之间的空地上游弋着,然后一个个伺机参入战场。   在蛇潮和残月面具刺客的对面,则是一群书生装扮的剑客。   说是书生装扮,其实只是书生款式……   秀才大多以青衫白衫为主,而这群书生却是穿着玄色衣袍,手中无笔,却是以剑代笔。   而这群书生最前方,则是个山羊胡子的黑衣男子。   “是‘邪儒’公羊修,还有‘万蛇庄主’欧阳?玄袍书生应该就是言灵刺客?”白渊心底默默道。   是的。   他并没有猜错。   能够在此时此地做出如此打扮,动用如此力量的,自然只会是双方的顶级刺客。   此时,公羊修手中持剑,周身长袍无风而动,一派逍遥景象地念诵着诗词,身形则是在这诸多毒蛇毒蜂间如闪电般折射不已……   那毒蛇毒蜂即便再如何充满灵性,再如何疯狂,却都沾不到公羊修的衣衫。   转瞬,公羊修已经欺身到了欧阳面前。   欧阳似乎知道他厉害,也不待他出手,就提前飞速飘开。   两人一退一进,旁若无人。   而就在退的过程中,无数的“黑潮”从欧阳脚下浮出,好像是从他袖管裤管里流淌出来似的,然后化作浪潮向公羊修拍打而去。   浪潮的“水花”飞溅,化作一丝一丝黑水出现在半空,但细细看去,那都是一条条白瞳血口的毒蛇。   时间若是变慢了……   “咔吧咔吧”的獠牙开合声不绝于耳。   毒蛇在半空猛力撕咬着,但纷纷落空。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其中的毒素正在四散。   这片区域里充斥着难言的毒素,便是只在周边也会隐隐感到头晕。   公羊修也不得不停下追击,飞速掠开,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着什么诗歌,继而再度爆发出手。   另一边的黑袍书生们则是和残月面具的悬空坊刺客交锋一处……   这些交锋还只是精英的交锋。   在另一边,更多地则是两楼之间普通刺客的对战。   白渊快速地看着,观察着战局,思索着从哪里切入。   忽地,他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   ……   不远的天穹上,正飞来一团厚重的黑云。   那黑云好似被人操纵着,完全无视随风飘动的规则,飞速莅临了战场上方……   当空皓月放射的无穷光辉,照清了那黑云的模样……   那哪里是什么黑云,   那分明是一只只黑色的巨鹰,那些鹰的模样古怪,羽翼仿是铁水浇灌而成,充满了厚重和坚硬的质感,舒展开来,令人心生悸动。   而此时,那些巨鹰的背脊上竟然还骑着不少人……   细细看去,那些人脸戴残月面具,分明都是悬空坊的刺客。   “这是妖兽刺客了……”白渊默默看着。   下一刹那,骑跨在巨鹰上的刺客掏出了连射弩,开始瞄准地面,开始射击。   嗖嗖嗖!!   一根根箭矢,飞射而下,宛如春夜的小雨。   而这些刺客的箭术极准,一根根箭矢如安装了定位追踪系统一样,往目标急掠而去。   只是一个照面,不少长生楼这的刺客就中箭倒地。   倒地了,就纷纷在地上无法起身了,显然箭矢上全部上了毒。   而这依然未曾穷尽此处刺客战争的复杂……   ……   另一边,只见一对神仙眷侣般的夫妇正站在高处的望楼,身边则是围着不少人。   “这就是墨娘的表弟,那位长生楼的小楼主,小佛爷吧?”白渊已经抓出了千里眼,在看着。   小佛爷有什么办法应对这坐着飞鹰妖兽的刺客呢?   正想着的时候,只见小佛爷身侧一名魁梧的胖子出列。   那胖子向小佛爷一抱拳,便径直从望楼上激射而下,化作一道流星弹向纷乱的战场。   轰!   随着胖子的落地,大地猛然一颤,连烟尘和周边的石子都往上弹起。   而那胖子并未就此落地,而是竟如弹射球,借着地面的反弹之力,再度高高弹起,射向天空。   半空中,那胖子忽地一扯衣衫,露出八只手。   是的。   八只手,其中六只一直藏在衣衫之中,所以魁梧……   八手才显,狂暴的针流便从八只手掌中飞射而出。   嗖嗖嗖嗖!!!   这些针极细,又蕴藏了极大力量,在夜色里但见寒光灼灼,宛如横穿天地的雨,一个瞬间就将周边的黑鹰全部扫射了下去。   眼见着那胖子就要落地,他竟是张口猛然吸了口气,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   在吸了一口气后,那胖子就如气球般飘在了天上。   再接着……   胖子身后宛如“气球漏气”般,产生了一股强劲的气流,推动着他开始在半空飞射……   “‘八臂狂狮’唐战?唐家……真是深不可测啊……”白渊忍不住默默吐槽。   此时……这战场上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各处皆显着神通,真的是处处凶险,处处激烈。   ……   而随着唐战的离开,望楼后方的空气里却骤地出现了一阵隐晦的波动,那波动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因为太过隐蔽,隐蔽到如同隐形了一般。   那波动,宛似一泓波光,方才显出,就已经传递到了尽头。   而这个尽头,就是远处那一堆神仙眷侣所站立的望楼。   波动现形,是一个俊俏的白衣男子,男子才显,手中一道寒光已经甩了出去。   目标:小佛爷!   这竟是悬空坊一个欲要实行斩首战术的刺客!!   然而,小佛爷反应也是迅速,在这突兀的刺杀之下,亦是拔出了剑。   一抖剑光,迎向那甩来的寒光。   剑光和寒光交击在一处,却未曾产生半丝波动……   只因那寒光拐弯了。   这弯儿直接卷住了剑光。   猛扯之下,小佛爷只觉虎口剧痛,他运力握剑。   然而……那寒光再度发生了诡异的一幕,其一边缠着剑,一边在和小佛爷斗力,一边的尖儿又化作一道突疾的刺影,朝着小佛爷面门而去。   众人已看清了,那寒光分明是个鞭子。   但这是鞭子成精了么?   “白辰刀……”小佛爷眼中闪烁着冷意。   俊俏白衣男子笑着挑挑眉,“小佛爷。”   是的,这正是悬空坊最顶级刺客之一的“小灵萨”白辰刀。   下一刹那,白辰刀放开了鞭子,任由鞭子自己攻击,他则是再度往前扑出,手中再度闪过一点寒光,直往小佛爷刺去。   双刺临门。   小佛爷狼狈无比的躲开。   下一刻,周边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拦截。   ……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场景都如电光般在飞快发生着,   而白渊不过是完成了一次缓缓扭头的时间,   在这个时间里,他已经把各处的大概形势看清楚了,并在心底进行了初步分析,和简单地模拟对战。   然而,这还只不过是大概而已,还有许多阴暗或不显眼的角落里,正在进行着同样激烈的厮杀。   这……   就是这个世界的刺客战争。   庞泰看着此情此景,只觉头皮发麻,但见到望楼上连小佛爷斗参战了,自然不会此时打退堂鼓。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剑客,道:“敢上吗?”   然而,此时的白渊只是默默看着远处,在寻找着切入点,听到询问,只是随意答了句:“你不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   庞泰愣了下,然后“呸”了声道,“我就问你现在还敢不敢上?若是不敢,今后就离墨娘远一点!!”   “你喜欢墨帮主?”白渊奇道。   庞泰神色幽幽,也不说话,一双凶目只是静静盯着他,然后伸出食指挑衅般地指了指他,冷哼一声,便骤地踏地,右手从背后抄出锯齿巨剪,往前走出。   “杀!!!”   庞泰一马当先,其他人也随他冲出。   虽然知道作用有限,   虽然知道即便冲上去,也不过只能在这般的战场上分掉一部分的敌人力量,   但这群人还是冲了上去。   墨娘垂下烟斗,右手从中拔出烟斗细刀,抖了抖也往前走去,平安坊的干部还有劲装大汉们则是抄着刀剑,随在她身后。   夜色茫茫,修罗战场,诡谲手段,层出不穷。   而这里所有的人,都必须参战。   但,白渊没动。   他继续抓着千里眼,再度观察,同时在心底验算着,模拟着对战。   墨娘经过他身边,古怪地看了一眼这位神秘剑客,轻声道,“先生,我去了……”   此情此景,没有人敢保证能活下来。   这就是会把一切性命都卷进入,再肆意撕碎的修罗场!   所以,墨娘道别。   而此时,白渊似乎完成了观察,放下千里眼,递给她,淡淡道:“墨帮主,请帮我保管一下。”   墨娘接回千里眼,一看,这还是她之前在风雪森林外的山上送给无名先生的那款,没想到……无名先生居然一直带着。   正想着的时候,她身边的白渊已经消失了。   没有任何轨迹。   也无法通过任何手段侦查。   “先生呢?!”   墨娘娇咤一声。   而远处的望楼之上,却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方一出现,就有了剑。   正在追杀小佛爷的白辰刀,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危险,这危险的感觉是他在生死之间打滚了这许多年才养成的本能。   无有缘由,就是纯粹的第六感。   白辰刀相信这感觉,他瞬间停止了下一个动作,和他一同出手的长鞭卷着他往边上飞速挪去。   嗖!!   他身形快到在半空几近化出残影。   而就在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把剑。   这把剑,好似本就在那儿。   但若是他没有躲,这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   可此时,他躲过了,那剑居然还在半空,而未曾落地!   白辰刀骤然侧头……   只见幽冷的月光下,一道灰衣身影正站在望楼的朱漆长栏上,斗篷的裙裾在风里飘成灰色的火焰。   这身影之前绝不在这里。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是如何来的?   来了多久?   为何……这么多问题他都没有答案?   白辰刀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那身上四散而出。   不是力量,而是一种未知。   是一种敬畏。   那灰衣身影里忽地探出了一只手,随意抓出,那悬空的剑就又忽地被他抓在了手里。   然后,那剑就仿似被夜色吞噬了,突兀地再度从所有人眼前消失了。   “这究竟是……”   白辰刀全身似大弓绷紧,瞳孔瞬间收缩!   这等手段,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第80章 今夜之后,再无刺客不识君   明月当空,浑然如玉。   如玉的明月前,站着一道孤独的灰影。   灰影的存在,成了明月圆玉前的一点瑕疵。   神秘,诡谲,孤冷而黑暗……   小佛爷飞速后退的身形止住,抬目看向那灰影。   这位忽然出现,可谓是救了他的高手显然不是长生楼中之人,至少他从未见过。   那是谁?   他大脑飞速运转着,忽地想起之前表姐曾和他说过的一个人。   他瞳孔紧缩,却越看越像。   灰衣,铜面……不见剑。   难道真是表姐口中所说的无名先生?   可这无名先生怎么会强到这种地步?   是的。   无需多看,那灰影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已然形成了强烈压迫感,就已经让人恐惧而窒息,心底生出一种地府阎罗莅临的感觉。   阎罗翻动生死簿,抬笔勾画之间,掌众生生死。   那灰影现在给人的感觉,亦是如是。   白辰刀被长鞭卷着拖出一道残影,狼狈地在地上稳住身体,双瞳死死盯着那月下高冷的孤影……他心底的不安感越发明显。   一种极度矛盾的感觉充斥在他心底。   他的理智告诉他,寻到方法,或能一战。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跑!快跑!   白辰刀从未有过这种矛盾。   他决定顺从直觉。   刹那里,他周边空间一阵波动,他身形逐渐消隐……   就在他要完成隐藏时,那站在栏杆上的灰影忽地消失了。   消失的那一刹那,白辰刀心底的危险感浓郁到了极致,他也不顾自己即将完成隐藏,想也不想,往望楼下激射而去,同时周身劲气运满,那成了精的长鞭宛如守护他的锁链一般,在他周身飞速环绕,协同护体之气形成了一道壁垒。   白辰刀正想着落地后该如何迎敌。   可就在这时……他忽地感到身体背后一处大穴受到猛劲冲撞。   一股电亟感传遍周身。   白辰刀瞳孔紧缩。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几处大穴又传来酸麻之感。   他心脏咯噔一跳,只觉如坠冰窟,而身形也顿时变得僵硬而无法动弹,失去操纵的长鞭不再旋转,软哒哒地随着原本的惯性甩了开去。   嘭!!   啪嗒!   白辰刀和长鞭同时落地,烟尘四散。   滚滚尘埃之中,这位悬空坊的顶级刺客依然无法动弹,但他眼珠子还在骨碌碌转着。   忽地……   他眼珠子顿住了,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那灰影。   那灰影静静地站在月下的烟尘里,一动不动,负手而立,好似是在赏月……   也对,如今繁星似水,明月当空,为何不赏月?   便是此处是绞肉机般的刺客战场,也不可辜负如此良辰美景。   这感觉很扯,但白辰刀就是觉得那灰影在这么做。   因为,灰影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否则……他何必站着不动?   他发现哑穴并未点,便出声喊道:“喂!前辈!前辈!让晚辈输个明白好不好……”   灰影不说话。   ——开玩笑,一瞬间施展了【镜法】来穿梭,再施展【解龙法】来从你的护体壁垒间寻到破绽,继而连续使用【藏兵道】让长剑击中你的穴位……这消耗有些大了。   ——即便我已是八品,却依然要悠一悠,缓口气。   ——而且,【藏兵道】这武技,虽是神鬼莫测,但其实很简单,若是被你知道秘密了,你只需要和我维持一米以上的距离,我就没办法了,怎么可能让你输个明白?   白渊负手望月,同时快速地恢复着。   而此时,小佛爷却已从望楼飞身而下,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仙气飘飘的女子,这是小佛爷的夫人“白云仙子”叶霞衣,叶霞衣也是那位传奇刺客“白云城主”的女儿。   小佛爷看着那望月的孤影,恭敬地抱拳,然后略带迟疑道:“前辈可是无名先生?”   灰影点点头,淡淡道:“小佛爷。”   小佛爷名朱照尘,此时见这神秘而强大的灰影承认身份,不禁暗暗震惊,但他也知此时不是唠叨的时候,便又一抱拳道:“多谢先生相助!!如此恩情,照尘绝不敢忘!”   他自称“照尘”,已是以小辈自居。   “无名?”白辰刀愣了下,喊了起来,“您到底是谁?我从没听过无名这个人,这一定是假名,您究竟是哪位前辈?为何要卷入我长生楼与悬空坊的大战?”   然而,那灰影并未回答。   他身形微微晃动,须臾之间,已消散在春夜的寒烟里。   白辰刀怔怔地看着。   这就突然消失了?   人邪?   鬼邪?   他再回想起自己落败的一幕,还是没明白缘由,再看看小佛爷,自知已成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但他也不恐惧,而是苦笑道:“小佛爷,你楼中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小佛爷开心地笑道:“我若说我也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你信吗?”   白辰刀苦笑道:“那他为什么不帮我们?”   小佛爷笑笑,大手一挥道:“捆起来!!”   他身后众人一拥而上,把这位悬空坊的顶级刺客五花大绑起来。   ……   此时战场上,最焦灼,最容易崩盘的莫过于辅楼外的战斗了。   那简直是穷途末路。   “大天王”常冬带着人一次次冲杀,可根本无有突破的手段,而背后的辅楼中,不知为了已经没有了空气。   这种窒息的氛围还在延伸,逼迫着他们往前冲。   而前方却是重甲毒水队的高腐蚀的黑水在激射而来。   可以说,下一秒团灭也是可能的。   只要一脚踏错,便是深渊。   庞泰等人自然也会看局势,他们纷纷从怀中取出解毒丸,先行吞吃后,便冲向辅楼方向的紫凤。   他们只盼能够从后包抄,引出部分战力,从而给常冬等人创出一条生路。   然而……   这又何其容易?   那毒水只要沾到他们,便是腐身蚀骨。   这样的战场,若不心怀死志,连冲锋的勇气都没有。   而那高高在上,如同蔓藤女王的紫凤,更是无法靠近。   蔓藤中四处奔跑的一百多个弯刀侏儒,更似是天生抗毒般在其中肆意地游走……   面对这般的组合,这般的绞肉机,庞泰即便是七品七星巅峰的武者,怕也不比别人好多少。   然而,悬空坊的刺客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到位,很快……一波支流从主战场上分出,往这边横截而来,成猛兽吞噬之势,想要协助紫凤把这支力量给冲散。   不少帮众已经被这气势吓的骇住了,速度默默缓了缓,但此情此景,谁还没个血勇?   所谓血勇,就是杀红了眼。   “杀!!!”庞泰高喊着。   而他身边亦是此起彼伏着嘶吼声,咆哮声。   另一边……   墨娘正抓着千里眼在四处寻找白渊,但她只是勉强看到了望楼方向发生了骚动,却没见到白渊出手……因为白渊的速度太快了。   “无名先生,到底去哪儿了?”她忍不住喃喃自问。   而她身后,平安坊的干部还有劲装大汉们都有些尴尬,“帮主,我们冲不冲?好像再不上的话,不够义气啊……以后在兄弟们面前头也抬不起来了……”   墨娘放下千里眼,正要说话,却发现身边忽地多了个人。   “无名先生!!”墨娘和众人都呆滞了下。   白渊一出现就问:“有没有解毒药?”   解毒药?   众人满脸问号。   白渊刚刚进入战场,才发现这战场上的毒素太强,即便在远离中心的地方,也飘扬着令人头晕的毒气。   所以,他需要提前服下解毒药,这也是江湖中人最常用的方法。   “有的。”墨娘忙应了声,然后从怀里香囊里取出个手指大小的玉瓶,从中倒出一粒白色的丹药,丹药方显,便逸散出清醒而令人舒适的药香。   “先生,给……”墨娘把解毒药递了过去,“这是上品百草丹,可解许多毒,即便遇到奇毒,也可起到缓解作用。”   “够了……”白渊接过丹药,微掀面具,低头吃下,然后道,“帮我看好千里眼。”   墨娘道:“先生,我……我可能无法帮你看千里眼了,因为我们也要……”   她话音还未落下,白渊又消失了。   墨娘与坊众面面相觑。   “帮主,冲不冲?”为首一名大汉问道。   墨娘抓着千里眼,凑到眼前,道:“我先看看无名先生去哪儿了……他这么强大,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正在这时,远处望楼上有两道身影飞掠而至。   墨娘认得这两人。   这是长生楼主楼中的两名干事。   此时,两人恭敬道:“大小姐,小佛爷请您去望楼。”   墨娘心底生出一种古怪感,那就是这两名干事平日里对她没有这么客气……语气只是寻常,而不会恭敬。   “两位干事,这是……”   左边干事笑道:“大小姐请的帮手好生厉害!”   右边干事眼神中闪烁着向往之色道:“那位先生,实在太厉害了,老夫至今还未想明白他究竟是如何出手的……又是如何在那近乎刹那的时间擒住悬空坊那位‘小灵萨’。”   “小灵萨!!?刹那就被擒住?!!”墨娘美目圆睁,迟疑道,“你们说的帮手……先生是……”   左边干事笑道:“正是大小姐坊中的供奉,无名先生。”   话音落下,本还在讨论究竟冲不冲的平安坊坊众们都沉默了下来。   一股强烈的震惊感充斥在他们心头。   旋即,又是本该如此的念头。   再接着则是一种自豪感。   是啊。   这么强大的存在居然出自他们平安坊,虽说只是暂时住在此处,但却也已经足以让他们自豪了,就连以后吹牛逼都能吹得响亮点,吼一声“老子和无名先生经常见面”就足以震慑乡坊了。   右边干事道:“大小姐,请随我们来吧,只有去到望楼,才会安全。”   原本在两人看来,这位离开了主楼,常年在平安坊的大小姐就是泼出去的水。   但现在,这水却有了特殊的价值。   这是联系那位神秘刺客的锁链。   原本的感情,大小姐的身份,被赋予了这一重价值后,再度的焕发了光彩,就连他们说话的语气都不由变得恭敬了许多。   而在墨娘心中本就已经神秘强大的先生,再度拔高了不少……   刹那间擒住悬空坊顶级的刺客,这份手段已是匪夷所思。   “先生……您究竟有怎么样的过去啊……”墨娘生出强烈的好奇心,她忽然变得非常渴求去了解那个男人的过去。   她抓着千里眼,踮起脚尖,想要看清先生在哪里。   那么……   白渊在哪儿呢?   这位刺客界的萌新,利用【镜法】出现在了紫凤身边。   他才出现,便瞬间施展【藏兵道】,让斗篷里的长剑,击刺向紫凤。   紫凤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那还是大吃一惊。   但她虽然吃惊,却不慌。   她被称为“人间凶器”,是因为她全身都是武器,所以她并不怕被人忽然侵入周身区域。   然而……紫凤不知道的是,她的武器即便再快,也没有白渊快。   因为白渊的剑不是拔出来的,也不需要经过移动轨迹,而是直接出现在目标区域……这个区域在武道阶段只有一米,但一米之地,却已经是无所不能之地。   紫凤周身皆是兵器,连衣袍里爬着的一根根丝线都是兵器……   可或许是她把“技能点”都加在了“群体作战”“范围作战”向上的原因,故而于直觉上并没有“小灵萨”白辰刀强。   所以,白辰刀能感到危险。   她感觉不到。   白渊“出”剑了,她还不知道防御,还在抢先攻击,一种绽放感在她周身显出,好似古老的危险的禁忌怪物正在出现……   但是……   下一刹那。   【藏兵道】所藏的剑,就出现了。   无有空气之波动,无有轨迹之流动,仿是剑出于虚空,一直存在。   剑尖连鞘,重重击打在紫凤身体的穴位上。   紫凤只觉身形又麻又酥,如遭电亟。   她还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周身几处穴位被闪电般连连点下。   顿时间,这位“人间凶器”再也无法凶起来了。   她瞪大眼,看着这神秘的灰衣剑客,眸子里满是疑惑……   她问:“你是谁?”   “无名。”   “无名?”紫凤愣了下,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她满脸问号,根本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输的,这剑客又是怎么出手的。   白渊舒了口气,颇有一种一招鲜吃遍天的感觉……   这些刺客,根本不知道“一米定律”。   若是知道了,对方完全可以利用自己在【镜法】和【藏兵道】之前的“施法前摇”拉开距离,然后和自己维持一米的距离,进行攻伐……那时候,这些人凭借七品的力量,完全有机会击败他。   但对方不知道……   而只要不知道这个秘密,他就完全可以乱杀。   然而,外人看来,却非如此。   随着紫凤的落败,诸多蔓藤纷纷失去了控制,而变得软哒哒地落在地上。   辅楼楼主“大天王”常冬瞬间抬眸,迅速地看向高处,然后看到这皎皎明月下,一道灰色身影正站在紫凤面前……而紫凤却是一定不动,显然是被擒住了的模样。   常冬心底震惊,暗暗揣度着这是楼中哪位前辈。   但他却不再多想,迅速收回视线,当机立断地吼道:“冲出去!!”   众人竭尽全力地施展身法,从两侧往外包抄。   失去了蔓藤的阻拦,便是弯刀侏儒和重甲毒水队再如何,却也只能造成部分伤亡,而无法做到彻底地拦截。   另一边……   “白鲨”庞泰自也仰头,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灰影。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挤了又挤,揉了又揉,死死瞪眼看去,不是无名又是谁?   这个刚刚还在他身边的人;   还被他冷嘲热讽着说要“比赛杀人”、却又拒绝了自己的人;   还被他怒喝着“若是不敢,就离开墨娘”的人……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擒住了那蔓藤之上的紫衣女人。   那紫衣女人是谁,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庞泰却知道。   悬空坊的“人间凶器”紫凤!   这是可以一个人轻轻松松屠灭一个帮派的存在,而刚刚,就在这里,也是以她为核心,才彻底压制了整个长生楼辅楼。   这样的一个人,被无名就这么制住了?!   庞泰蓦然回首,他发现周围弟兄们也都看到了那高处的一幕……   原本充满决意和死志的一双双眸子里,竟是重新焕发起了生的希望。   是的。   本来他们必死。   但现在……他们却可以活下来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无名瞬间擒住了紫凤。   庞泰心底忽地生出一股强烈的愧疚感。   他低头,哼笑一声:“无名先生,是我输了……是我输了啊……”   这位漕运帮帮主不自觉地用上了“先生”两字,因为他已明白,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与与对方较量的资格,而对方也从始至终没想和他比。   可即便如此,面对他的无礼,那位先生却没有愠怒,没有嘲笑,没有盛气凌人,甚至还好好地和他说话。   想到此处,庞泰心底的愧疚感越发浓郁了。   这是连气度都输了个干净啊……   “帮主,怎么了?”一名兄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庞泰回过神来,道了声“没什么”,他看向依然持续着的大战,抓紧锯齿巨剪往前疾冲,接应正在往外突围的常冬等人去了。 第81章 幕间往事,长生供奉   皇都,皇城,凌晨。   龟家的长生府。   此时……   月华寒凉,覆打身上。   天阶夜色,凉如冰霜。   一个儒雅的男子正站在这冰霜里,抚须北望,眼眸里说不出的复杂。   就在这时,轮椅声响起。   清清冷冷、皮肤苍白的少女来到了男子身后。   “老师……”   无情只是说了两个字,诸葛先生已经知道含义。   他的心很乱,别人看不出来,但这位二弟子却一定可以看出。   诸葛先生轻叹一声:“为师……究竟是对还是错?”   无情只能看到人心底的大概态度,而无法看出细节和具体事件,所以只是猜想先生正陷在某个回忆里,而这个回忆显然和北城那两大刺客势力的火并有关。   长生楼,长生府……世上哪有那么巧的名字相似?   无情想了想,道:“老师,弟子以为世上的事,有时候对或者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不去做会不会后悔。”   诸葛先生低眉垂眸,这些道理他哪里不懂,但正是因为懂得,且懂得比别人更深,所以才为难。   无情道:“老师若是真在乎对错,当年就不会救我……”   面颊苍白的少女仰头,看着漫天繁星,轻声道:“那时候的我,无论谁看到了,都只会赶紧杀了吧?”   她的声音无悲无喜,因为看尽红尘人心,所以早就漠然了。   诸葛先生猛然转身,看着少女,带着些怒意,缓缓道:“你叫无情,你有家人,这个府里的都是你的家人,若是任何人想杀你,都需要问过你的家人同不同意。”   无情看到了诸葛先生心底的担心,露出笑容,她垂首,默默转动着轮椅,来到栏杆前,和诸葛先生并排在一起,远眺北方。   “老师,府里有我在,没事的。”无情轻声道。   说着,她从轮椅后取出了一套夜行衣递了过去。   诸葛先生愣了下,旋即笑着摇摇头,但他心意却也定了。   那就去看看吧,若是不去……那怕是会终生遗憾吧!   ……   远处。   刺客战争已几近落幕。   “小灵萨”白辰刀,“人间凶器”紫凤被擒,这就让悬空坊直接折损了两员大将,而根本就不用再继续打了。   “万蛇庄主”欧阳带着残军飞快撤退,而一入黑暗,刺客们就鱼散开来。   长生楼的刺客自然不会让他们安然撤退,开始了追杀。   但双方实力其实相差并没那么大,所以即便追杀也不敢如何猛追。   至于……重甲毒水队这种,竟是被那巨大黑鹰以怪力给整个儿拎了起来,往远飞去。   白渊没再动,他只是抓着紫凤,在高处默默看着。   他之所以不动,是因为欧阳那个方位毒气太猛了,猛到现在的他还没有信心去抵抗,万一中毒了晕过去了,即便不死,那也会在面具被揭开后玩完了。   前一刻还跋扈嚣张的紫凤,此时也是安静的很。   在她眼前,这位瞬间擒下她的神秘剑客,其实是手下留情了。   毕竟,这前辈所出的那一剑,实在是鬼神莫测,若不是点她穴位,而是直接出鞘,那她已经身首分离了。   而即使再来一遍,她还是无法挡下。   “前辈,您为什么要帮长生楼?”紫凤问。   白渊不说话。   能少说就少说。   说多了,容易暴露。   紫凤道:“刺客要么为钱,要么为名,要么为野心,要么为女人……您无论要什么,长生楼能给的,我们悬空坊也都能给,双倍,三倍,都可以!”   白渊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这姑娘居然还在劝降他?   然而,这笑声落在紫凤耳中,却是让她瞬间无地自容。   她再转动眼珠子看去,只见这灰衣剑客站在月光下,说不出的高冷和孤独……   而在刚刚长生楼的一些人的声音里,她隐约知道这位先生名为无名。   但世上,哪有叫无名的名字……无非是不想用真名罢了。   这一定是个有着辉煌过去的传奇刺客,甚至能够与阴姬、白云城主、兰陵老人、南国世子、西京店红衣娘、绣姬、空空精精、割头小童这些传奇刺客并驾齐驱吧?   传奇刺客,距离成为修士,就只差一个契机……   而她居然还跟这样的人谈金钱、名声、野心之类……实在是口无遮拦。   “前辈,晚辈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紫凤立刻道歉。   白渊没说话,负手而立,维持着望月的POSE。   他已经发现了,一旦自己摆出这个姿势,可以无视任何问题。   不论别人问什么,只要看到他如此姿势,都会不再问下去。   片刻后。   战场清空。   诸多俘虏被点了穴道,五花大绑着放在板车上,而不少壮汉则是拖着这些俘虏离开。   至于俘虏中地位最高的紫凤和白辰刀则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里……   两名悬空坊的顶级刺客,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度见面。   两人交流完了被俘经过,便面面相觑。   紫凤忽问:“白辰刀,你也没看清无名先生是怎么出手的?”   “没有。”   “你不是自诩靠直觉就能杀人么?这都看不到?”   “总比你连危险都感觉不到要好。”满身尘土的白衣男子摇摇头,“他是真的很强,出手之间,没有惊天动地,但总是一剑致命……若是不懂的人看来,还觉着他只是个八品九品的普通武者。   可是,并不是啊,这是于武道,尤其是刺客之道中返璞归真,已入化境的人。   这样的人不屑用强大的力量,而只是用恰到好处的力量。   这是一种掌控力,判断力已经臻至极致的象征。”   紫凤沉默了下,忽问:“他是谁?只要不是修士,那么就总能在这几十年里查到有关他的行踪……他这样的人,必然有着辉煌的过去。”   白辰刀道:“你不是曾在坊中探查信息的部门待过么?这都不知道?”   紫凤察觉他模仿自己说话,愣了愣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白辰刀笑笑。   紫凤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许有些隐退的传奇刺客,但暂时还没有能和他对上号的。”   说话之间,马车已经远去。   轮毂声也远去了。   夜风卷着鲜血和落叶,也远去。   而在遥远的最高处,一身黑衣蒙面的诸葛先生正静静看着这一幕,当他看到望楼上安然无恙的小佛爷,墨娘时才轻轻舒了口气。   至于六子虽然不在,但两人脸上并未浮现悲痛之色,显然也是并无大碍。   最后,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正在两人中间的灰衣人。   “无名?”   诸葛先生喃喃着。   最近,好多次听到这个名字。   但他也没有追查下去的打算。   一来是没这闲工夫,二来人家是抱着善意,三来人家没有作奸犯科,他又岂能去查?   无论是无相那边,还是小佛爷墨娘这边,人家都是间接地帮了他。   没有人知道,其实……长生楼楼主是他的二弟。   但,那位二弟,和他之间却再没有兄弟之情,而只有痛恨与生疏。   故事很简单……   三十年前,他身为皇帝身边第一侍卫,查案极多,树敌无数,那些敌人形成联盟,意图报复。   之后,那些人查到了他家人所在,便设立计划,先是调虎离山,然后再闯入他家人所在的村子进行屠戮。   虽然他也有派了高手以及隐居的朋友暗中保护,可依然……没能阻止惨案的发生。这就导致不少亲友死亡,甚至连他那刚刚生产的三妹也死了……   只有二弟侥幸逃脱。   但从那之后,他们就决裂了。   那位二弟带着三妹临终前生养出的一对龙凤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这对龙凤胎,就是墨娘和屠山尽。   待到再相见时,那位弟弟已经成了长生楼楼主,并且入了伪六品。   正常来说,当年他带走的那对龙凤胎必然也该成了武道中的强者,只可惜在当年屠村中,这对龙凤胎受了伤,先天不足,故而并没有。   只是,此时此刻……两人,一个是正气阁龟家家主,一个是地下势力地下四皇之一,却是再难相合。   之后,双方又发生了一些摩擦。   长生楼作为地下势力,虽说黑白两道通吃,但总会有作奸犯科被抓到,而这些事也总有会需要诸葛先生盖章的。   尤其是一些死刑犯,是需要正气阁虎鹤龟三家共同复核,盖章,才能执刑。   许多时候,诸葛先生知道那些死刑犯是长生楼楼主的人,可是……他却也没办法包庇,只能继续盖章。   甚至有一次,遇到一个重要的罪犯,那位楼主让人取了信物去找他,可是……他在仔细复核之后,发现这罪犯是死有余辜,若是不杀,实是愧对“正气阁”的正气两字,于是……他便还是加盖了章印。   长生楼楼主理解他,可是不原谅他。   一来二去,可谓是新仇旧恨,两人虽同处皇都,却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此次,长生楼楼主失踪在外的事,他也早有耳闻。   若是顺从他的本心,他会立刻去追查,然而……因为鹤家长生府乃是重地,更是一个类似于指挥部机关枢纽的地方,他不得离开。   而今晚,即便知道悬空坊要进攻长生楼,他也无法多做什么,公器私用乃是大忌。   尤其是堂堂正气阁三家家主之一的诸葛先生,竟然去帮助地下四大势力之一的长生楼,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所以,今日前来,他虽是黑衣蒙面,却依然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所幸,一切安然,他心底也长舒了口气。   ……   ……   另一边。   小佛爷正立在战场上接受着各方汇报,无论是战况,而是战时发生的一些特殊事件,诸如长生楼辅楼忽然空气消失,花朵之中藏人头之类的事。   他越听,越是神色凝重,很快有人折返了辅楼,却发现那“藏着人头的花”已经不见了,同时辅楼里的空气已经恢复了。   小佛爷思索了下道:“去问问紫凤和白辰刀。”   旁边的刺客问:“需要严刑逼供吗?”   小佛爷沉默了下,然后摇了摇头,道,“注意分寸。”   现在长生楼处于弱势,下面打打杀杀,死再多人也是正常,但若是这些有名有姓的顶级刺客死了,那就是不死不休,连坐下再商谈的余地都没了。   那刺客道:“是!”   说罢,便退下了。   不远处,却是又出现了两道身影,正在走来。   一男一女。   男子高冷,女子妩媚。   小佛爷急忙快步上前,对着那男子恭敬地行礼道:“照尘今日真是多亏了无名先生,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白渊淡淡道:“查的怎么样了?”   他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   这些事,看似遥远,却其实可能和他息息相关。   小佛爷道:“事情杂多,需得一件一件理顺,照尘已安排人去拷问了,想来今天白天就能出结果。若是出了结果,我定把信息与先生共享,绝不藏私。”   白渊淡淡道:“明日深夜,我想知道。”   小佛爷笑道:“那时间肯定是够了……”   说话之间,他忽地“哦”了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龟蛇相间的玉牌,双手递呈过去道:“先生,这是我楼中供奉玉牌,合计只有五块,但这五块却从未全部发出过……   如今,只有一块在外,那是给了白云城主,这一块便是给先生。   持此令牌,长生楼中畅行无阻,一切长生楼势力见此令牌如见楼主,皇朝异域,合计外围势力一千两百三十六,先生皆可凭此令牌调动。”   一千两百三十六个势力?   还遍布大江南北皇朝异域?   好东西啊。   白渊淡淡道:“取了这令牌,我需要做什么?”   小佛爷笑道:“无需做什么。”   只有权力,没有义务?   白渊愣了愣。   小佛爷道:“今日若无先生,我长生楼定已大败,再加上先生与我表姐交好,此令牌合该归先生所有……只希望先生日后看在玉牌的份上,能在关键时刻帮帮衬一二。”   白渊明白了,这是个道德要求,而不是强制要求,一旦他接过玉牌,以后这种场合他就最好都要到场,可若是不到场,也不会怎么样。   就像白云城主,爆发这样的大战,人还不知道在哪儿……   不过,他本来就存了让长生楼做他眼睛的心思,自然也不会看着长生楼覆灭,那么……这就是双赢了。   于是他不缓不急地接过了令牌,放入怀中。   小佛爷见他接过,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本来,即便无名先生再大功劳,小佛爷也不会把这玉牌给他,可是……小佛爷看到墨娘的神色时,却忽地改变了想法。   因为,墨娘看着这位无名先生的眼神,让他有一种“此人日后必为姐夫”的感觉。   这些大势力,虽也是用人唯才,但在核心上却是唯亲。   白云城主是小佛爷的岳父,所以拿着一块长生楼供奉玉牌,如今小佛爷想要把无名先生打造成“姐夫”,所以又把另一块玉牌给了他,以增进感情。   他的逻辑很清晰。   这样的人物,若不是对墨娘有情,或是有好感,为何要定居在平安坊?   即便现在感情还没到那一步,但日久生情,也是可能的。   表姐才成婚,还未入洞房,她那可怜的丈夫就一命呜呼了,表姐名为人妇实为处子,年纪轻轻却成了寡妇……而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表姐会对一个男人露出温柔娇羞的表情。   无论是为了长生楼,还是为了表姐的幸福,这块供奉玉牌都是要给的。   而这位无名先生既是取了玉牌,那今后便是一家人了。 第82章 古物现凶眼,黑云压北城   战后。   白渊,墨娘等人决定返回了平安坊。   小佛爷忙的厉害,自无法相随,而在得知侄子中毒吃下妖丹后,便让楼中的“神医”华慕随墨娘去查看。   待到众人返回了平安坊后,便各自忙了起来。   干部们开始指挥坊众去完成鲜血清理、风险排除以及部分区域重建的任务。   墨娘,则是在白渊的陪同下,带着华慕去看望六子。   屋内,烛光跃动。   一直服侍在这里的老陆急忙起身行礼,然后让开。   老陆身后,六子正“安详”地躺在软塌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熟睡。   墨娘淡淡道:“有劳神医了。”   不知为何,这两天她说话的风格也在趋向于“淡淡”或“冷冷”……   “神医”华慕上前把脉,又开始用其他方法进行检查,片刻后,道:“大小姐,屠公子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但这力量并未冲撞他的五脏六腑,反倒是正在慢慢化开,依老朽之见,一切平和,并无大碍……”   见到墨娘神色里依然藏着许多担心,神医道:“大小姐请放心吧,这段日子我会住在平安坊,照料屠公子,一旦有变,有我及时出手,当会无碍。”   他声音里透着强大的自信。   墨娘也听闻过这位神医的名声,自是知道他的本事,便是盈盈一拜道:“那就有劳神医了。”   华慕笑道:“大小姐不必客气,老朽乃是依托在长生楼中,才能苟全性命,今日若非无名先生,长生楼或已遭大变,我也无法安神地坐在此处。为屠公子看病,是老朽该做之事。”   墨娘挤出些笑。   一边的白渊,默默看着,反正他对医术一窍不通,至于气力也是半点不懂,自然无法帮到六子的忙。   虽然很不厚道,但他却依然在想:慢慢地化开,是不是意味着六子不会不人不鬼了。唔……太好了,真是为这男孩感到高兴,可是为什么有些莫名的失望呢?   转念一想……   这可能是穿越者的通病。   毕竟在蓝星上什么没看过,对那些普通的东西已经无感了。   唯有不人不鬼的妖孽,才能勾起一点兴趣啊。   想到这里,白渊心底猛地扭头,把这“期待六子变得不人不鬼的妖孽”的想法甩出脑外。   毕竟这想法真是太不厚道了!   墨娘自然无法知道,无名先生在想什么。   若是知道的话,这位孤寡帮的大帮主,长生楼的大小姐怕是会震惊一百年……而无名先生高冷的形象也会瞬间崩塌。   时间缓缓过去,华慕还在给六子做着进一步检查。   白渊觉得有些无聊,微微侧头。   油纸窗外,几剪桃花正在风里簌簌地摇着,而天色却犹然黯淡,距离黎明还有些时间。   但这点时间再去风雪森林显然是没什么意思了。   略作思索,白渊想起之前墨娘搜集的那一大堆古物,正好可以用这个“碎片时间”去看看。   于是,他道:“墨帮主,我想去大院看看,那边还堆放了许多古物。”   墨娘听到这称谓愣了愣,然后笑道:“这么久了,妾身还未把名字告诉先生,实在是不该……妾身姓朱,名玉墨,随母姓,至于弟弟则是随亡父姓屠。   先生叫我玉墨便是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诸葛先生和长生楼主的关系,也不知道自己若是真随父辈姓,那该叫诸葛玉墨,而不是朱玉墨。   但即便知道了,这名字从小随到大,也不可能改过来便是了。   白渊听到墨娘这话,知道墨帮主的好感度再次上升了,这对他未来办事会有很大帮助,于是他也不推脱,随口道:“那……玉墨姐,我去大院看看。”   这个“姐”字也不是他失去警惕什么的,只是他觉得人和人的关系到了一定程度,没必要再瞒成那副样子,敌人喊喊前辈也就算了,让友人也天天喊他前辈,那就带着一种把友人当傻子一样耍的恶劣性质,相当的没有意思。   所以,他决定把称谓定下来,以免以后墨娘也前辈左前辈右地喊着。   而墨娘却是愣住了。   玉墨……姐??   玉墨……姐???   ???   一旁的“神医”华慕眉头狂跳,心底想着:我应该在床底,不应该在这里……   白渊见气氛有些古怪,奇道:“怎么了?”   墨娘呵呵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先生去忙。”   白渊点点头,转身推门而出。   随着门扉关闭,墨娘长长舒了口气。   忽地,屋内空气有些安静。   “神医”华慕也起身,忽地神色和墨娘对上了,华慕讪笑道:“先生和大小姐的感情真好……”   墨娘似是受了惊,抚着起伏的胸口,诧异道:“他叫我姐?   他竟叫我姐?!   他为什么要叫我姐??   神医,我听小佛爷说你还精通心理,可否为我解惑?”   华慕略作思索,抚须道:“大小姐不必担忧,据老朽所知,这世上,越强的人,性格越是古怪,而有些看起来高冷孤傲的人,更是会藏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古怪爱好。   老朽曾听闻过不少事例,譬如表面乃是武道通神的贵公子,暗地里却极喜受虐,明面上煊赫威武。   但暗地里,别人越是用鞭子抽他,他就越是开心,别人越是把他当狗,他就越是高兴,甚至能够借此机会而进行领悟突破……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初时,老朽以为是心理疾病,但随着年龄渐长,老朽便不再肤浅,而开始明白,这乃是强者的特性。   若无大机缘,大情感,大天赋,如何臻至那般的强者?   而正因如此,这些强者才会形成我们普通人所看不懂的执念……   老朽言尽于此,大小姐请自行斟酌……”   墨娘愣愣地立在原地……   “神医,你是说,先生有……”   华慕急忙摆手道:“大小姐,老朽可没说啊!”   墨娘:……   华慕想了想,抚须道:“不过,恋姐癖,恋妹癖等等癖好,还是存在的,老夫也曾见过不少。当年……”   墨娘悟了,道:“神医,你说先生也是……”   华慕再度疯狂摆手:“老朽没说。”   他可不敢擅自去断言某个强者如何如何了……   墨娘:……   她来回踱了几步,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原本的她是把先生当做亲弟弟,毕竟两人在一起时确实有着那般风温馨氛围。   可此次事件,她见识到了先生的能力,才明白先生的力量远远超过平时所能表现的。   而这一次,先生又是帮长生楼力挽狂澜,两人之间原本姐弟般的温馨似乎也开始有些小小的变质了。   那么,她又怎么能再用原本的感情对待他?   另一边,华慕忽地道:“老朽建议大小姐,原本是如何与无名先生相处,今后便是还照常吧。这才是无名先生想要的。”   墨娘愣了下,轻轻应了声:“嗯。”   ……   ……   时间推移。   天色渐明。   大院里,白渊基本完成了对古物的探查。   这些古物大多都不具备价值,少数几个隐隐感到能够获取好几点气运,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额外的发现。   那就是【凶无忌的眼珠】。   说是眼珠,其实却是一个古老的铜刻珠子,若不是其上镌刻了一些古怪的花纹,也不会被墨娘搜罗来。   这珠子看似是铜制,但重量却比铜轻的多,稍稍摇动,内里传来细不可闻的“骨碌骨碌”声,显然是其中暗藏乾坤。   可当白渊想要用手去捏爆这个珠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时,却又得到了【妙道】的警告,让他最好不要这么做。   此时……   白渊站在院里,拇指食指拈着这铜珠,入手处有一种触碰死人皮肤的恶寒之感,而若是凝视着铜珠上的花纹看上十多秒,心底就会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惧感,心底开始胡思乱想,许许多多不好的念头都随之翻涌了上来。   他错开目光,而诸多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里闪过。   ——【凶无忌的眼珠】——   ——这是凶无忌一直想要找回的眼珠,建议随身携带——   “凶无忌?”   白渊喃喃着。   “上一次获得这信息提醒的时候,词条的前缀还是林小玉……不过看来,这凶无忌极可能是我今后会遇到的某个恨念,或是恨念相关……”   思索之间,他将这铜珠收了起来,然后又花半个时辰时间进行感悟,借以恢复夜晚所消耗的精力,继而沐浴更衣,返回皇子府。   ……   ……   四月二十七日。   晨。   焚香,小福子一大早就开始制作习题册。   待到偏午间的时候,小郡主已经捧了一沓来到房中,放在了他桌上。   “起床,做题!”今天的小郡主没展露茶艺,声音冷冰冰地没有任何感情。   白渊看看她的黑眼圈,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赖床。   洗漱后,他日常地完成了俯卧撑,仰卧起坐,跑步,然后就开始做题了。   做题的时间,过的很快又很慢。   慢的是,这许多题目都是记忆向的,每一题后面都蕴藏了不少知识点,背起来很烦,简直是度日如年。   快的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天就过去了,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今天好像干了点什么,但再想想,又好像什么都没干。   即便吃晚饭的时候,小郡主依然神神叨叨地为他普及着北城的信息。   “作为北城尹,会遇到很多麻烦事,而最麻烦的则是北城的一个江湖上的庞然大物。”   小郡主顿了顿道:“这个庞然大物就是长生楼……   你最好记住长生楼这个名字,因为你如果想要做好北城尹,这个势力就必须注意甚至了解。”   白渊:……   他内心咳嗽了下,奇道:“长生楼?这是什么?”   小郡主道:“悬空坊,血棺阁,长生楼,白虎堂,是刺客世界的四大势力……昨晚,悬空坊和长生楼在北城交锋了。   但是……悬空坊失败了。”   白渊惊道:“皇都之内,居然还会爆发刺客战争?”   小郡主似乎是觉得他即将成为北城尹,该了解一点儿背景信息,否则会闹出大笑话,便为他普及道:“这种事其实不常见,但传闻长生楼的楼主死了,所以悬空坊趁虚而入,但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是失败了。这足以说明长生楼的底蕴丰厚无比。”   白渊道:“败了很正常吧?只死了一个楼主,又没死其他人……不是该是什么实力还是什么实力么?”   小郡主摇摇头道:“你错了,长生楼楼主至少是伪六品境界,和你外公一样境界,有他坐镇和没有他坐镇,完全是不同的。   他若死了,在高层战力上,就出现了豁口,这就是悬空坊趁虚而入的‘虚’之所在。   然而,悬空坊坊主也是有所顾忌的。   若是武者之间交锋还好,他身为踏破武道之境的存在,若是想入皇都,怕是会被盯上,毕竟皇城深不可测……”   说着,小郡主托腮陷入了沉思,杏眼眯成一条毒蛇的样子,然后道,“但是,这件事肯定还没结束……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不过是双方完成了最粗犷的野外战……接下来,就该是高层的对战了。   长生楼能不能撑下来,就看接下来几天了。   若是撑不下来,你要注意的对象就要变成悬空坊了。”   白渊道:“悬空坊又是什么?”   小郡主又开始了普及模式。   白渊默默听着,发现小郡主还真厉害,墨娘知道的东西她都知道,而且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墨娘不知道的东西或者没来得及说的东西,她也能说些出来。   比如近年来,悬空坊中开始加入异域人。   除此之外……   白渊通过白天的做题,也大致了解了北城的结构,这么一看,就更是觉得有问题了。   北城,也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   北方,是皇都北门,北门之左是监狱,刑场之类的地方,之前无双寇那三千颗人头就是在这里被砍掉的。   北门之右是通天河码头,许多往返异域和皇都的船只都会在此处装卸货,这码头周边自也是有不少小帮派,其中较大的名为漕运帮,漕运帮帮主即是那“白鲨”庞泰。   西方,是许多坊间,帮派,民居所在,其中也包括了平安坊,长生楼辅楼,而昨晚的作战地点自然也是在此处的西北角。   而在西南角,则是有不少农田。   除此之外,还有著名的“异域商贸区域”的长蛇坊和“皇朝商贸区域”玄龟坊。   名称因地形而得,异域商贸区域因地形狭长,而得长蛇之名,此处异域商贾众多,白天时候非常热闹。   皇朝商贸区,因地形圆形,而得玄龟之名,天南地北想要发财的商人都以能在此处占一个商铺为荣,和长蛇坊隔街相望,两边商人也常常会商谈贸易,促成东西交流。   值得一提的是,北城尹的府邸就紧靠着这长蛇坊与玄龟坊,以便于管理。   南方,是皇城北门,这一片区域治安相对较好,民宅较多,铁甲禁卫的武铺也在此处设了多个。   东方,则是以百花湖为界,分了个南北。   百花湖是接着通天河的,而链接点则是北城门外西北方向的小镜湖,小镜湖再外西北,也又是连如横贯东西的通天河了。   之前白渊几次去风雪森林,和墨娘以及长生楼的转业刺客都是约在了小镜湖入口见面。   东北,是武馆,民宅,小作坊,农田等等地域。   东南,则是权贵区域,湖上庄园,还有画舫灯舟,舫里有年轻艺伎弹奏乐曲,每逢佳节格外热闹。这也是整个北城治安最好的地方了。   由此可以看到,北城和异域之间的关系,是千丝万缕,若说天人组织没在其中捣糨糊,白渊是绝对不信的。 第83章 农家复辟,世子西来   四月二十七。   深夜。   白渊回到平安坊。   “白鲨”庞泰居然赤膊在外,负荆请罪,据说是跪了一晚上了。   白渊这才想起昨天那事儿,没想到这位漕运帮帮主当真了,而且似乎心底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否则不至于负荆请罪。   白渊知道这是个常年混迹江湖的粗莽汉子,本也没在意,见他如此,也回了几句算是接收他的赔礼了,庞泰这才起身,然后又恭敬地行了个礼才离去。   江湖中人,大多重义,庞泰自然也是如此。   在他看来,昨晚这位无名先生算是救了他,还有他的那群兄弟,他今日若不跪过来,心底实在不踏实,如今看到无名先生接受了他的赔礼,这才长舒一口气,心底对无名的好感再度上升。   繁星如水,   同样的夜色,对比昨晚的大战,却是多了几分宁静和美好。   明月之下,   墨娘和以往一样,扭着腰肢,支肘托腮,看着他,只不过平日里要吸上两口的烟杆儿今儿却是没点燃,而是挂在腰间,毕竟这烟杆也是她的武器。   “妾身还以为先生要不理他,让他多跪一会儿呢……”墨娘美目里秋波脉脉,红唇边儿上风情万种。   但是,白渊此时的高冷人设完全可以免疫这等美人的调戏,所以他没搭这一茬,只是淡淡道:“玉墨姐,小佛爷的信息来了吧?”   墨娘心底的古怪特别浓,但她旋即想到神医所说的“恋姐癖”,便是努力地催眠着自己,让自己把眼前的前辈当做她的弟弟,然后用宠溺的语气道:“早来了,姐姐呀已经帮你归类好了,其中的要点也已经挑出来了,你呀,去看几眼就好了。”   这简直是嚼碎了喂入口,连“阅读理解”的时间都省了。   墨娘本就比他大不少,白渊听她自称“姐”也没觉得奇怪,甚至有一种舒了口气的感觉。   至少这么一来,自己也不算太过欺骗熟人了。   更何况,墨娘确实适合做一个姐姐。   穿越前,他是独生子女家庭,小时候一个人热热闹闹,但长大一点就懂得什么叫孤独了,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能有个姐姐什么的就好了。   而不得不说,玉墨确实符合他心目里姐姐的形象,成熟,迷人,优雅,懂得人情世故,能A能魅还能偶尔扮个可爱。   但若是白渊知道自己在墨娘心里已经化生成了一个拥有“恋姐癖”的前辈,他怕是要仰头摇摆着把一口老血喷洒出去。   片刻后……   白渊看到了小佛爷的共享信息。   信息量并不大,因为普通刺客根本不知道细节,而如白辰刀、紫凤之类则闭口不言。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各方拷问之下还是得到了一点东西。   悬空坊想要吞并长生楼的动机,除了变强变大之外,还似乎受到了一些其他势力的影响。   白渊本以为是那什么异域,或是神灵王朝什么的……   但,非如此。   所有得到的信息都没有表明异域和这次事件有关,反倒是……有刺客说曾看到了“农家”有人来访。   农家……   曾是这片土地上的大家。   他们认为“贤者当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而所重视的一为栽苗种树,一为涉政。   在当时,农家的地位虽不如儒家煊赫,但终究也曾一时争鸣,终究也曾被供于神龛之上承受香火。   然而,自一千零二十一年前,皇朝建立,独尊儒术后,农家就从神龛上下来了,虽然农家之人还能入朝为官,但却再无千年前那般的地位。   有刺客被拷问地无奈,甚至开始编造,说是这件事就是农家和悬空坊一起策划的,连长生楼楼主的失踪都和农家有关,而农家培养了不少恐怖的植物,譬如吃人花之类的。   但是,拷问的人也不傻,能区分出什么叫“屈打成招”和“瞎编瞎猜”,所以都在信息后打了大大的问号。   除了这些拷问的内容,另外还有些战时发生、事后却无法取证的古怪细节,譬如长生楼辅楼中忽地空气消失,又譬如发现又内藏人头的古怪蔓藤花等等……   白渊看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长生楼辅楼的空气消失让他想到金雀山庄的黑蜡烛。   可这怎么又和金雀山庄联系起来了?   本来,什么“天人组织”、“金雀山庄”、“噩花文明”、“神灵王朝”就已经够乱了……现在还跑出了“农家”……   这个世界的水究竟有多深啊?   墨娘见他看的仔细,心底又开始揣度了。   良久,白渊看完了,也思考完了,有一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感觉……   总之就是水很深,牵涉非常广,目前来说这事儿在空间上植根在皇都以西包括异域在内的区域中,而在时间上不仅可能涉及到千年前农家的衰败,还能涉及到元古时代前期的那二十九万年……   更要命的是,自己很可能也是这事的参与者之一,但身为傀儡的自己却对所有事一无所知。   太危险了。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白渊决定赶紧回风雪森林修炼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修炼。   “先生,先生是否累了?”墨娘声音柔和,“若是累了,姐姐会一些帮人放松的法子,你且躺下来便是了……”   白渊淡淡道:“玉墨姐,失陪一下。”   墨娘愣了下:“你……”   白渊道:“修炼。”   “哦哦……”墨娘狭长迷离的双眼轻轻眯起,看着这不解风情的高冷剑客踏步离去。   她心底有点儿郁闷,轻轻跺脚,然后发出声叹息,继而抓出烟斗,塞入烟丝,点燃,于夜色里深深吸了一口,片刻后,微微仰起雪白的脖颈,把烦闷连同烟雾一同吐了出去。   烟雾冲入风里,翻滚了一下,便弥散地无影无踪了。   ……   ……   白渊抵达风雪森林时,发现老林和他闺女似乎都不在,不知去了哪儿。   老林不是个好动的人,是老管家那般坐在一个树桩上,抽个旱烟能从早抽到晚的那种……   但林小玉似乎是因为悲惨童年的缘故,变成恶鬼后那是相当的不务正业,天天想着玩耍,这是缺啥补啥。   老林怕是带拗不过她,就带着她出去,不知去哪儿玩了。   但白渊也并不担心。   禁地里的污染兽虽然多,但他身上好像被老林种了某种印记,所以那些污染兽绝不敢靠近他。   很快,   白渊寻了快地方,盘膝打坐,默默感悟。   四个时辰后,8点气运到手,加上昨天的2点,刚好重新蓄满了储存。   白渊起身,   稍作活动,   正准备离去时,却忽地感到远处空气出现了一阵波动,古老诡异的屋子连带着七色花圃于虚空里生出。   还没凝实,白渊就看到一个恐怖的女人头向他飞了过来。   那人头瞬间飞到了他面前,惨白皮肤如在水里泡皱了,眼珠弹出还牵着血丝,舌头歪着拖拉而下,这不是林小玉是谁?   不知为什么,白渊就是不怕,甚至有点儿亲切感。   他抬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那女人头又“嗖”的一声缩了回去。   惨白扭曲的女鬼从小人偶上浮现出来,显得有些兴奋。   白渊问:“怎么这么开心?”   林小玉嘻嘻笑着,“今天阿爹带我去里面玩儿了,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可好玩儿了。不说啦,天快亮了,我该睡觉了。”   白渊知道她说的“睡觉”,其实就是藏在那屋子里吸收灵气。   不过,一个恶鬼的好朋友又是什么?   另一个恶鬼吗?   约好了手拉手一起出去吓人,怪谈故事我们一起制造的那种好朋友吗?   眼见着,这风雪森林之外的天穹变成灰色,地平线下隐约有一抹炽热的金光在翻滚,即将破开地平线。   木屋消失了。   之所以出现,可能也只是为了和白渊打个招呼。   白渊也不再停留,施展镜法,返回平安坊沐浴更衣,继而返回皇子府。   ……   ……   此时……   某个黑暗而未知的区域里。   盘膝而坐的巨影,宛似一尊镇压此处的巨峰,周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一抹光亮里,闪出这巨影头顶的光泽。   显然,这是一个光头。   光头有两种,一是剃度,二是秃了。   巨影从不觉得自己秃了,他称之为“聪明绝顶”。   但是,他确实配得上这四个字。   因为,他是悬空坊坊主,是刺客世界的四皇之一。   “进攻长生楼,失败了?”   “启禀坊主,我已经安排人再去了……”   “谁?”   “那位南国世子对我言听计从,我让他帮我去皇都把人都要回来,他就去了……想来明天就能入皇都了。”   说话的人是个女人。   声音虽有些偏中性化,但却自带了一股寻常女人所没有的威严。   而这般的女人,通常更容易让阅花无数的男子产生渴求感,因为征服她所能获得的喜悦会是双倍三倍甚至更多。   可是,她又怎可能被征服呢?   明月天上坊,湖心照伊人。   前一句,说的是坊主。   后一句,说的则是她。   她是悬空坊的圣女。   她被称为阴姬。   有名,而无形,是为刺客世界的传奇。   “阴姬,准备一下吧。”宛似金石、暗藏杀伐的声音从巨影方向传来。   而随着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的落下,一种令人神魂深处都悸动不已的感觉疯涌而出,让任何面对他的武者都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兔子小绵羊,而他却是藏在黑暗里的恐怖凶兽,凶光毕露,择人而噬。   ……   ……   四月二十八。   午后。   春风里,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骑着匹瘦马,从西而来。   他手抓一柄纸折扇,不时“哗啦”一声展开,微微扇风,左看右顾之间,颇有赏花客的模样。   皇都四月,本就是繁华盛开的时节,   而到五月,又有举国欢庆的朝花节。   这朝花节虽说皇朝十六道都有举办,虽说各地文艺的公子小姐们也自会筹办,但若是论起何处花最美,那人间只有三处。   一处,在皇城。儒门大贤曾栽桃花十里,桃花闻墨听读书又兼沐浴香火,其中之精妙妙不可言,但无有大权势大学问入不得。   一处,在小雷音寺的娑罗双树园,无有大机缘入不得。   一处,在太上宫的缥缈千云间,而想要入内,需得走过漫长的险道,稍有不慎尸骨无存,无有大能力入不得。   这都对应了一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   这三处,虽是去不得。   但次一等的,却也有不少。   其中之一,就在皇都北方城玄武大道东方的百花湖上。   百花湖开百花,湖心岛屿庄园,宛如明珠点缀,名扬在外。   而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天心湖庄。   若是能够在朝花节当天,吃上一条天心湖庄的无心庄主亲手烤的鲈鱼,那真是此生足矣。   但天心庄主有个怪规矩,每天烤鱼不会超过三条,即便皇帝来了这规矩也不会变,皇帝觉他有趣,竟也默许了,甚至还为“天心湖庄”亲手题字。   这一题字,那就是御口亲封的“每天只烤三条鱼”。   那么,谁能吃到这三条鱼,也成了花朝节当天的一个乐子。   此时,距离五月朝花节,也没多久了,自是四方客纷纷前来,想要在百花湖周边的客栈定下厢房,提早入住。   这骑着瘦马的白衣公子笑着入了皇都。   他是从北门入的。   入了之后,却未曾往百花湖那边过去。   而是转道往了西北角。   马蹄悠闲地甩着,“哒哒”地踩在地上。   白衣公子从繁华走到了一处衰败,甚至血腥味浓郁之处,才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看远处,在确认了不远处那十二层高楼就是长生楼辅楼的时候,他又夹了夹马腹。   白马会意,往前而去。   远处,守楼的干事看到这白衣公子前来,只觉此人不凡,就特别留意了下。   但,长生楼辅楼不比主楼,这里干的本就是对外的营生,来什么人都不奇怪,所以干事虽然察觉了这白衣公子,却也没做什么。   那公子,策马,到了楼外,稍稍顿了顿,然后一拢折扇,对着高楼抱拳道:“黄奴儿来访。”   五个字……   好似五道穿入人耳的天雷,轰隆隆地从四面八方而来,清晰可见的穿入此处每一个人耳中。   干事们纷纷大惊,但却又不知道“黄奴儿”是谁?   毕竟,江湖上从未有过“黄奴儿”的名声。   可未几……他们就看到楼主“大天王”常冬快速从楼中走出,抱拳还礼,声藏警惕道:“不知南国世子来此,有何贵干?”   南国世子?!!   但凡和刺客世界沾一点边的人都纷纷震惊了,谁会不知道南国世子的鼎鼎大名?   南国世子,姓陈,名云霄,黄奴儿则是他的小名,传奇刺客,宵练剑气,无影无光,杀人无形,死者甚至需过一时三刻,方才自知已死……   这样的人是刺客世界真正的大人物,就好似皇朝的一方诸侯。   除此之外,南国,作为佛土,很是强势,皇朝甚至派了百战阁的南方阁主华孤鸿镇守江北道,可见一斑……   而陈云霄身为南国的世子,自然非同寻常,正因为这个身份,他才完全不需要遮蔽身份,而可以作为一个暴露在阳光下的传奇刺客。   此时,这样的人物亲临,顿时在众人心底掀起轩然大波。   南国世子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请贵楼的小佛爷给几分薄面,放了昨日擒下的那些刺客。” 第84章 请先生出手!   “放了那些刺客?世子是在说笑吗?”   常冬眉头微微皱起,“这是长生楼和悬空坊之间的事,世子为何要插手?”   陈云霄仰头看着天上的云,唇角微翘,“可笑,实在是可笑。”   常冬问:“可笑什么?还请世子赐教。”   陈云霄道:“覆巢之下无有完卵,若是一败涂地,也不过就是个短痛,而你们却小胜一场,这确是钝刀子割肉……身在砧板上,还看不清局势,不可笑吗?”   他一挥折扇道:“为什么不想想白云城主去了哪儿?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为什么不在?”   常冬面色阴沉。   陈云霄笑道:“去禀报你家小佛爷吧,说我到访,他不敢不见。”   “不敢不见”四个字说罢,白衣公子又微微摇头,优雅地笑着。   常冬却滞在原地,却是不动。   陈云霄笑道:“你要和我动手?”   常冬本是垂目,却忽地扬眉,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世子是为了阴姬么?只不过为了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就来我长盛楼前挑衅?”   陈云霄被说中心事,笑容收敛,变得寒冷,“看来,你是真的要和我动手了。”   常冬抱拳道:“不敢!”   “既知不敢,还不让你家小佛爷来见我?”白衣公子摇着头。   常冬却还是不动,继而道:“早听闻世子之名,常冬虽然不是对手,但却依然想讨教一番。”   “讨教?本世子修的是杀人法,可不是让你讨教的。”   常冬不再多言,双手抱拳,然后肃然而立,摆起了起手式。   对方如此气焰嚣张,咄咄逼人,他今日若是连个门都看不好,对方只是说了一句,就转身去让小佛爷出来见他,那日后他也不必再混了。   传奇刺客是很厉害,但他常冬也不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   他身为长生楼辅楼楼主,又被称为大天王,所修炼的功法自是不同寻常。   这门功法的名字,叫“北天门”,成于八品武技,之后再以对应的劲力,气力功法所完善,才成了这完整的功法。   门开,气力狂涌,宛如天兵天将驰骋而出,征伐四方,大开大合,霸道无比。   门关,气力皆凝于身,无有任何破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便是佛门的金刚不坏身也就如此了。   “请。”   常冬摆着起手式。   “哼……”南国世子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在半空来回摇晃着。   陈云霄笑着问:“知道什么意思吗?”   常冬道:“请说。”   陈云霄淡淡道:“一招……一招杀你。”   话音落下,这位白衣翩翩的公子就出手了。   他抬手,随意将手中合拢的折扇往常冬射了过去。   这样的纸扇子,别说杀人了,就连打在小孩儿身上都不能说疼。   可常冬却如临大敌,双手闭合,周身呈现出一重雾中铁门的虚影,虚影乃是以八星以上的武技入得七品后的表现。   铁门关闭,气力凝聚,宛似数万铁甲大军安营扎寨屯兵一处,坚守不出,可谓无懈可击。   而那一把普普通通的折扇却如一个普普通通的骑马公子,闯到了这军营之前,还未来得及再往前半步,却已遥遥地被驱赶而出。   高处,忽地传来一声。   “世子,手下留情!!!”是小佛爷的声音。   明明如今,看起来该留情的是常冬,小佛爷却焦急无比,直接从楼顶飞身而下。   可是,已经晚了……   嘭!!   折扇在距离常冬还有数尺的地方就直接被反弹了回来,在半空化了几个圈儿,落到陈云霄手里。   那位南国世子潇洒地接过弹回的扇子,一挥之间,展开折扇,轻轻扇风。   而另一边,常冬的瞳孔却骤然收缩,他的姿势未曾变化,防守未曾被突破,可是……他的左肩处却传来难以形容的剧痛。   一点血红在他肩部出现,继而扩大,再继而直接炸开。   嘭!!!   常冬的左手直接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炸的飞了出去,一身劲气皆然散去,强烈的剧痛袭遍全身。   他的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断臂处狂涌而出。   他的瞳孔一片茫然地瞪着天空。   完全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宵练剑气?   究竟是什么?   “天王!!”   “天王!!!”   焦急的声音响起……   一众楼中之人往外奔跑而出。   而小佛爷也已落地,他看了一眼常冬,发现其没死,便转身看向那白衣公子,行礼道:“多谢世子手下留情。”   陈云霄扇着扇子,笑道:“我来的意思,你该知道了,你的面子我也给了,你让我不杀他,我就没杀。现在,轮到你给我面子了,放人吧。”   简简单单的话语,透着难言的霸气。   这样一个看似年轻的传奇刺客站在眼前,朱照尘只觉压力极大,好像迷路的旅人被一头猛虎盯着,他想了想,苦笑道:“世子,我若放了,怕是楼里的人不服。”   陈云霄笑道:“无妨,不服的,找我。”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不管谁都好,只是……刀剑无眼,若是敢来,就不要怕丢了命。   现已下午,出城刚好也无处可去,那我便寄宿一宿。   你为我安排些美人,供我享乐。   然后明早,我要把所有悬空坊的人都带走。   时间,我给你了,理由,我也给你了,若是明早我还看不到人,你知道后果的。”   “明白……”小佛爷露出苦笑,却还是答应了。   传奇刺客的恐怖就在于,他虽然无法经得起消耗,但若是他想杀谁,那几乎必然是能得手的。   如今,这世子的提议已是最好的选择,小佛爷只能答应。   ……   ……   哒哒哒……   轮毂的声音从远而来,又慢慢停歇。   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平安坊前。   车帘掀开,小佛爷走入了这鱼龙混杂的坊中。   片刻后……   小佛爷和墨娘走在一处,顺着坊间小道行走着。   “表姐,六子怎么样了?”   “还没醒来,但有华神医照看,一切安好。”   “那就好……”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是不是又是悬空坊的问题?”墨娘见他支支吾吾,直接问了。   小佛爷叹息道:“南国世子来了,要我们放人。”   “陈云霄?”   “对……他自诩花丛高手,看似儒雅,实则荒淫残暴,应该是被阴姬说动了,所以才来……”小佛爷娓娓道来,然后顿了下,“我想请先生……”   “不行!陈云霄太可怕了。”墨娘直接回绝,不是她不信先生,而是她觉得先生去和这南国世子交锋,那完全是胜负难料,说不定就死了。   小佛爷道:“表姐,你是知道的,我现在手下虽有许多能人异士,但是能够勉强达到陈云霄那个层面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公羊修,唐战,龟蛇二尊,南斗六刀,北斗七剑,十二剑君,各方帮主,武馆馆主如此种种,虽然都是好手,但若是面对陈云霄,那都只有一个死字。   你知道吗?今日‘大天王’常冬出手了,他在北天门的全防御状态下,被陈云霄随意一扇就斩断了臂膀……从始至终,都没人看清楚陈云霄是怎么动手的。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   墨娘道:“那你围攻吧。”   小佛爷苦笑道:“我若这么做了,那就是鱼死网破,但我没信心留下他……   而且他又是南国世子,即便杀了,也是后患无穷,若是没杀得了,那更是后患无穷。   更何况,陈云霄还不是悬空坊的人,你说……我这何苦?   如今,他既然划下道儿了,那只要大家在规则里行事,自是该如何如何。”   墨娘冷笑道:“敢情你把玉牌给了先生,就是让先生给你卖命了?”   小佛爷有些无语。   表姐这胳膊肘拐的可够凶啊……   他急忙解释道:“要不……让我见见先生,我保证不勉强。”   墨娘道:“见不了,他神出鬼没,白天的时候都不在,应该是去修炼了,只有晚上才会出现。”   小佛爷真切道:“表姐,你是明白我意思的,我把玉牌给了先生,那是打心眼里接受他了呀。上一块玉牌还在岳父手里……我把玉牌给先生,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墨娘闻言,脸红了红。   小佛爷又重重叹了口气,“今日若是被陈云霄把人要了走,那我长生楼就再无和悬空坊谈判的筹码了……   而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云霄,好像从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他看似儒雅,实则荒淫,好大喜功……今晚,绝无可能善了啊。”   墨娘道:“陈云霄太危险了……我怕先生……”   小佛爷道:“表姐,让先生自己判断好不好,哪怕你与他悄悄躲在人群里观战都行。   先生若是觉得可以,那就出手,若是觉着不行,那我就当你们没来过。   大不了……大不了……我把悬空坊的人就都放了,之后的事再说吧。”   虽说如此,但小佛爷心底清楚的很,一旦放人,那就是长生楼彻底衰败的征兆了……   墨娘沉默了下,忽地问:“舅舅……他……有消息了吗?”   小佛爷摇摇头,“我不信爹就这么死了。”   两人沉默下来,若是没了长生楼楼主,那么……无论他们如何,这长生楼终究是少了一个终极战力的坐镇……衰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若世间的衰败单单只是衰败也就罢了,但是……趁火打劫,浑水摸鱼,落井下石的人却极多极多极多。   若是长生楼这庞然大物露出疲态,怕是就会如在海底露了伤口、飘了血的巨兽,下一刻就会吸引来无数的鲨鱼,争相竞食,直到把长生楼瓜分干净,只留下骸骨……沉入海底。   ……   ……   白渊并不知道这些事。   题海战术的充实一天又过去了。   ……   ……   入夜。   长生楼辅楼方向的战报一一传来。   墨娘总算是认识这件事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了。   她焦急地在坊间徘徊,可白渊迟迟不出现。   “备车!”   她按奈不住了,要去楼中。   战报里有不少她熟悉的人都死了,陈云霄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这其中人数众多,甚至还有她小时候陪着她教导她功夫的老师,以及许多其他熟人……   这种时候,她至少要到现场,去亲眼看着。   一名大汉备好了马车,策马而出。   墨娘一人上车,周边其他坊众里的干部中一人出列,迟疑道:“帮主……先生呢?”   墨娘道:“先生自有先生的事。”   “可现在……”,那干部顿了顿道,“等先生来了,我要不要和他说?”   墨娘美目微垂,眸子里闪烁着脉脉光彩,双手合拢,担在覆着绸缎儿的膝上,她很犹豫……   非常犹豫……   先生和她的关系,根本不是如外人所想。   而她又怎么可能去强迫先生做任何事呢?   尤其是去面对陈云霄……   虽然她也知道今日若败了,明日所有俘虏都会被带走,那会真正成为长生楼覆灭的征兆,人心散了,名声弱了,那就是林中之王显老态,都不需悬空坊出手,自有无数豺狼虎豹来访。   而悬空坊会不继续出手么?   不会……   “帮主,帮主!!”那干部问着。   墨娘回过神来,道:“不必和先生说这些事……先生能帮我们一次已经是很好了……”   “可是……”   墨娘不再理他,而是看向坐在御手席上的壮汉道,“老赵,走吧。”   那大汉轻叹一声,颔首道:“是……帮主。”   墨娘放下垂帘。   马车载着她,在飘摇的月色里,没入深巷的阴影之间,继而……渐去渐远。   ……   ……   三更天到了。   白渊来到了平安坊,换上了“无名套装”。   最近发生的事比较多,他也确认了北城是个大战场,在这个地方他一定得稳住,否则极可能万劫不复。   何谓万劫不复?   那就是所有生机都被断绝,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这就好像是无数张对弈的棋盘。   所有棋手都沉浸在黑暗里,面容模糊。   而他面前的这盘棋,却是白子求生,黑子围堵的局势……若是不得逃出生天,那么,就再无转机。   白子就是长生楼。   要长生楼覆灭的,要么是天人组织,要么和天人组织相关。   而长生楼,却可以算是自己人,如果出事了,那就是被黑子包围,全部提起。   届时,棋盘上空空荡荡,再无可为。   星河如水,明月如舟。   白渊走在小巷里,看到一个坊众,随意问:“墨帮主呢?”   那坊众看着他,忽地变得激动异常,继而猛然跪下,也不说话,只是连连磕头。   白渊愣了愣,又看向旁边……   周边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人,那些人见了他,皆是立刻跪下,磕头不已。   白渊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问:“说说,怎么了?”   一众大汉,长跪不起。   终于有人哽咽着喊道:“请……请先生出手。”   他的话音刚落,许多人跟着喊了起来。   “请先生出手。”   “请先生出手……”   “请先生出手!!”   声音渐响,宛如雷鸣。 第85章 血有火焰,夜在燃烧   “无趣……”   “真无趣……”   “好无趣……”   “到底要多少次,你们才会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呢?”   “本世子在此,你们若是围攻消耗,那还有一线希望。   可若是想与我论刺客之道,这里还没人有资格。”   白衣公子看着对面一个粗豪的男子,勾了勾手指,优雅地笑道,“你就是下一个么?”   那男子有些络腮胡子,看起来是那种大开大合的刀客,而不是刺客,他右手紧握的刀同样很像是大开大合的用法。   听到询问,男子木讷地点点头,道:“廉吉,请赐教。”   白衣公子笑道:“你快死了,知道吗?”   他双手一扬,“你看看地上,多少血?死了多少人?你就不怕吗?”   名为廉吉的男子似是嘴拙,木讷地盯着他,却不说话,五指撩动之间,越发握紧手中的刀。   事实上,这把刀是有着很大玄机的。   看似是刀,实在刀柄乃是唐家特制的暴雨梨花筒,一旦动用,万千细针狂射而出,其中不乏破气针。   配合这暴雨梨花筒的,是男子的粗豪的相貌,和气质,还有刀,因为没有人想到这样一个粗犷做派的人居然是用暗器的……   此时……   廉吉小心行步。   陈云霄笑着看着他,似乎是有些等不及了,打了个哈欠,故意露出破绽。   廉吉明知是破绽,却依然踏出,腾空……继而,大刀携带着气劲斩下,霍霍生风发出响声,空气嘶鸣,但这轰轰烈烈的一击却是虚。   悄无声息之间对准了那白衣公子的暴雨梨花筒,这才是实。   可是……   就在廉吉要扣动暴雨梨花筒的机关时,他忽地发现手无法动弹了,好像是身体里操纵手的神经断裂了,无论怎么给予指示,就是按不下去。   紧接着,他全身僵直,从半空摔落到地上。   他勉强站住。   可下一秒,廉吉忽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移动,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感,他的上下半身之间出现了一道血蜈蚣般的扭曲痕迹,然后上半身居然从腰间往边上滑开了!!   啪啪!   上半身和刀摔落地上。   啪!   下半身也往前扑倒。   地面,再度被鲜血染红。   很快,有两名干事上前,将廉吉的这两截尸体放上担架,尽可能地拼凑整齐,然后盖上白布,又带了下去。   陈云霄潇洒地哈哈一笑,翩然而起,身形逍遥地飞到不远处,那里美人成堆,他左拥右抱,双手放肆地游走,“快哉,快哉~~~”   但是,这些美人本也是长生楼的人,其中不乏有人看着难受……   其中,一名正被他玩弄着的少女抽了下鼻子,似是有些哽咽,眼中露出悲伤之色,显然刚刚死去的廉吉可能和她有些渊源。   这悲伤之色落在陈云霄眼底,他身形一凝,眼中露出一抹惊艳之色。   下一刹,他出手如电,在那少女脸上一抹。   这一抹,便是直接把少女的右眼珠抠了下来。   鲜血淋漓里,他手掌运气,腾腾寒冰气息很快生成,将那眼珠冻成了个方方正正的冰雪结晶。   结晶似琉璃,封存着眼珠,而那眼珠中的神色惟妙惟俏,有着痛苦,有着难受,有着强颜欢笑,这些却都已经被冻结,被存放。   那少女这才反应过来,捂脸尖叫,滚烫的血流从指缝间潺潺流下。   “我会记住你。”   陈云霄微笑着看向那少女。   说罢,他抓起少女,在一片尖叫声里,把她往演武台随手丢了出去,口中喃喃着,“庸脂俗粉,也就只能在这种时候才能让我惊艳一下。”   陈云霄忽地想起阴姬,心头火热,至今为止,他连阴姬的模样都还没看到……而这一次之后,就可以了。   陈云霄把那冰雪结晶小心地存在了一个小盒子里,继而又不知做了什么,那小盒子忽地开始缩小,从婴儿拳头大小变成了芝麻点儿大,消失在陈云霄手中。   小佛爷坐在远处,默默看着。   这是南国的芥子之术,据传是从万古识海所得,他自是知道。   身为南国世子,随身带着昂贵的芥子物品,自是一点都不奇怪。   此时,他周边的人眼中都燃着怒火。   这南国世子看似风流倜傥,儒雅公子,实则却是荒淫残暴的怪异之辈,但就如之前的“神医”华慕所说,越是强大,越易怪异。   别人觉得他残暴不仁,但他自己却并不这么觉得,反倒是自觉风度翩翩。   偌大的厅堂,一具具尸体在产生,在被运下,气氛越发哀沉。   虽说刺客不惧死,其中更多有时时存了死志的死士,但此情此景,却也看得小佛爷心中悲恸。   这些死去的都是对长生楼忠心耿耿的高手。   他们或许是存了单打独斗,耗死这位南国世子的心。   或是存了让后来者看清南国世子武技的想法。   但不管如何,他们在相继赴死。   忽地,小佛爷愣了下,   继而眼睛亮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厅堂门扉打开,两名刺客正领着墨娘入内。   看到墨娘,小佛爷的眼睛就开始四处拐动了,可惜……他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墨娘很快来到他身边,小佛爷身侧叶霞衣行礼道了声:“姐姐。”   墨娘点点头,然后开始观战。   此处是长生楼辅楼之顶,也是平日里给精英刺客们演练的演武场。   而这样的演武场上已经洒满了鲜血,外围则是一具一具被盖上了白布的尸体。   小佛爷有些兴奋,压低声音问:“表姐,先生呢?”   墨娘道:“先生没来。”   小佛爷道:“是他拒绝了?”   墨娘道:“他没回来。”   小佛爷舒了口气,但却依然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最后的希望……断了。   他身边的叶霞衣叹息道:“要是爹爹在就好了。”   小佛爷想起白天时候陈云霄的话……   ——“为什么不想想白云城主去了哪儿?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为什么不在?”   他心底生出一抹黯然,或许白云城主不是刚巧不在,而是……被困住了,甚至出事了。   这些念头生出,但他却没和自家夫人说的打算。   小佛爷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楼外。   楼外,黑夜依旧,明月依旧,皇都夜景依旧,但不再依旧的是他的心。   他的心,凄凉无比。   若是厮杀,战斗,他长生楼何惧他人?   但在这高端战力上,却是任人宰割……   而且来人是南国世子,来人是在提前定下的规则里战斗,这让他心底很无力……   忽地,他神色一动,注意到了一个现场氛围的细微改变。   随着墨娘的出现,现场有一些嘈杂和骚动,更有不少人正把目光投来此处,神色里似是充满了期待。   小佛爷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原委。   或许之前,在所有人看来,墨娘就是墨娘,是一个新婚之日就守了寡的女人,是泼出去的水,是和长生楼有着渊源的女人。   但自前日的大战后,墨娘的身份已经改变了,她和那位无名先生联系在了一起。   无名先生是谁?   没人知道。   但没有人怀疑,这位先生是一个有着辉煌过去的刺客,甚至……就是传奇刺客。   墨娘既然来了,是不是说明无名先生也来了呢?   小佛爷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本是愤怒却沮丧的氛围似乎因为墨娘的带来,而得到了改变,有一种士气正在上涨的感觉。   他神色动了动,忽地抬手往后招了招。   一名刺客才能够黑暗里显出,迅速欺近。   小佛爷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刺客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   “去做!”小佛爷神色严肃。   刺客凝重地点点头,退后,隐入黑暗,往远处而去。   ……   他得到的命令是,换上灰色的斗篷,戴上铜制的面具,再在斗篷里塞一把剑,之后什么都不做,就坐到他身边。   刺客哪里不明白小佛爷的意思。   这是让他假扮无名先生,来撑个场子,反正无名先生是那种高冷的人,说话也没几句。   要扮他,简单的很。   他自嘲地笑笑,想起此时演武台上正在发生的一幕,不禁死死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   他忽地感到一股奇异的氛围。   好像是炽热的火焰在黑暗里燃烧。   那是火焰一般的斗志,火焰一般的希望。   刺客抬起头,却见前方的过道上,正走来十数人,这些人不少都是楼中的干事,还有的则穿着坊众的衣服,可为首之人却是??   他瞪大眼。   看着那个男人走过。   看着那个男人身后的干事,坊众眼中都焚烧着希望。   他忽地也被莫名地点燃了,以至于愣在原地,看着那灰色的身影双手搭在入口的两扇门扉上。   吱嘎~~~   门扉推开。   门里声浪景象,一应如潮。   那灰影走了进去。   ……   小佛爷诧异地侧目,看到了那道灰影,不禁愣了愣。   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   效率很高啊。   墨娘也看到了,她美目中流转着欣喜。   小佛爷察觉了她神色的改变,附耳过去,轻声道:“表姐,抱歉,这个是我安排的……”   墨娘愣了下,欣喜顿时变得有些失落,她皱了皱眉。   小佛爷急忙道:“表情自然点,别露馅。今晚就靠先生稍稍撑一撑场子了,这败是败了,但得找个台阶下,不至于面子底子都难堪。虽说看似大局已定,但保不准还能宫两个子儿,留条退路……”   墨娘自是聪明,思绪转动间,已经领会了小佛爷的意思,她轻声问:“有用吗?”   小佛爷露出苦笑,旋即快速道:“有什么有用没用的,身为领导者,即便已经一败涂地,也不能沮丧痛苦,而要去把这个败北的代价最大限度地缩小。   败一场不算什么,死多少人也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如何收场……   场收的好了,外面还能吹得好听点,那我长生楼即便露出了弱态,但却还是似是而非,蒙了层雾。   那些虎视眈眈者,谁知真假?不知,自是要再试探,这就又有了时间,又有了周旋余地。”   墨娘点点头,她知道表弟这方面的才能是有的,舅舅曾经说他是把缺少的武学天赋加在了这些地方。   墨娘既是心意已定,便深吸一口气,皱着的眉也舒展开了,继而发挥演技,恢复了原本的欣喜,看向那道灰影。   随着这道灰影的到来,长生楼辅楼这顶楼,算是被彻底地点燃了。   “先生!”   “无名先生!”   “先生!!”   不少干事,刺客甚至起身,恭敬相迎。   而在高台上左拥右抱的陈云霄也侧目看了过来。   “无名??”   “白辰刀,紫凤都是败在你手上?”   白衣公子微笑着问。   小佛爷霍然一惊,起身拦截道:“世子,无名先生今晚正修炼到紧要关头,如今还在参悟,若不是他与我表姐感情深厚,也不至于在这修炼的紧要关头来此。   世子若想一战,不若约个时间吧。”   陈云霄愣了下,神色里露出思索之色,不知长生楼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侧头看向那缓缓走来的灰影,笑道:“那我若是今晚非要动手呢?”   小佛爷也愣了愣,旋即叹息道:“先生定是也想如此,可惜……此时先生正在思索问题,无法出手,也无法开口,表姐特别关照我了……   也罢,世子既要提走悬空坊的俘虏,那便提走吧,只可惜今日先生状态不佳,否则……当可让世子尽兴。”   陈云霄又愣了下。   从外人的角度,还是很难看破小佛爷此时的心思的。   陈云霄也不是那种精擅心术之辈,一时间觉得怪怪的,但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似乎一切挺好,如此一来……那位圣女就会对他刮目相看了吧。   真想一亲芳泽。   他露出期待之色。   一切似是尘埃落定,周边的刺客们神色黯淡下来。   小佛爷轻轻舒了口气,好像蒙混过去了。   然而,很快……他发现了极其惊恐的一幕。   那位假扮无名先生的刺客居然还在往演武台上走去。   他拾阶而上,不时微微侧首,看着满地的鲜血,看着不远处一幅幅盖了白布的担架,看着正捂着眼睛在恸哭的少女,看着周边所有人忽然地沉默……   小佛爷急忙传音道:“剑七,你干什么?快回来!”   剑七就是那位刺客的名字,乃是他贴身刺客的北斗七剑之一。   然而,他眼中的剑七却没有回话,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铺满鲜血的演武台,抬手指向南国世子,用冰冷的声音,淡淡道:“滚下来。” 第86章 公子与佛对无名,是非成败转头空   陈云霄眯着眼,左手右手将身侧的两个少女狠狠推开,然后一挥折扇,儒雅地笑了起来。   继而,他微微点地,身形宛如一朵云落在了血红的地面上,落在了那灰影的对面。   “无名?”   “陈云霄?”   两人简单地通完话,便开始打量对方。   原本还有些骚动的演武场周边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压一下心底恨不得跳起狂呼的兴奋,静静看着。   墨娘怔怔地看向小佛爷,有些不解。   小佛爷则是满脸震惊和欢喜。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让刺客去扮假的,没想的真的无名先生来了?   这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不过,旋即,小佛爷又紧张起来,他侧眸看到了比他更紧张的墨娘。   墨娘转回视线,看向演武台,她身体前倾,婀娜的身段呈现出迷人的弧度,一双素手死死地互攥在一起,迷离狭长的美目里写满了担忧。   小佛爷不得不承认,表姐是真的漂亮,成熟而迷人,而能被表姐看中的无名先生自然就是英雄了。   英雄爱美人,美人也爱英雄。   他压下心底的紧张,默默看了起来。   如果念头能够助攻,他早就给那战场上站着的灰影助攻一千次一万次了。   然而念头并不能,他身为长生楼的小楼主,此时表面平静,心底紧张的要死。   “是无名先生……”叶霞衣看着那身影,莫名地有一种看到了爹的感觉。   一样的核心。   一样的气场。   当他出现,似乎所有人都成了背景,而唯独他站在聚光灯下。   当他出现,似乎所有人都有了信心,即便是大败如山倒,却依然能重整旧山河,力挽狂澜。   当他出现,一切凋零的死亡的,都已经焕发了新的生机,新的活力,仿是最残酷的凛冬已然过去。   而气场,则都是一般的清冷,高傲,孤狂。   叶霞衣记得白云城主说过,剑客是孤独的。   因为对于剑客来说,他只有剑,也只能有剑,若是装了其他东西,那就是对剑的不忠,而若是你对剑不忠,剑亦会对你不忠。   所以,剑客又是虔诚的。   虔诚,而孤独。   孤独,却高傲。   当真正的剑客握着剑的时候,他总会坚信自己是天下无敌的,而可斩尽世间一切敌。   正因如此,剑客把一切奉献给了剑,那便是装不下女人的。   叶霞衣依然记得她的母亲,被父亲无情地抛弃,只在生下她后,便是几乎再未见到父亲一眼,直到死去。   她悄悄看了一眼墨娘,又收回视线,心底暗想着:该不该悄悄提醒这位姑姐呢?   演武台上,陈云霄抓着折扇微微扇着。   白渊则是运用【解龙法】在迅速观察着。   忽地,   哗啦一声,陈云霄收起折扇,屈指一弹,并拢的折扇直接往白渊电射而去。   这正是之前他秒杀“大天王”常冬的那一招。   白渊眯眼看着。   这投掷而来的折扇,真的是平平无奇,似乎就是一个随意的投掷动作。   电光火石之间。   折扇射中了白渊。   但却没有真正射中人的感觉。   旋即,“白渊”宛如被投石落入的湖面,产生了一阵涟漪,继而消失。   陈云霄抬手收回折扇,看到不知何时已经去到了演武台另一边的白渊,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皱眉,是因为他根本没看清,也没理解这名为无名的人是怎么去到那边的。   这是【星轨定真步】,白渊只要愿意,可以随时出现在前面所走过七步之中的任意一步。   两人这交锋,一下之后,又静了下来。   现场安静极了。   众人也紧张极了。   不过,这紧张的压抑感里又有一丝兴奋,因为……无名先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和陈云霄过上一招的人。   陈云霄固然没看清白渊是怎么移动的。   白渊却也没看清陈云霄的出手,也没弄明白那所谓的“宵练剑气”究竟是什么。   但他在来的路上,心底已经有了一种猜测。   “宵练剑气”至少是九星武技。   而但凡达到这种层次的武技,都会隐藏一些规则。   譬如他【藏剑道】的“一米定律”。   那么,宵练剑气的规律又是什么?   若是未曾掌握规律,很可能就是一通乱杀。   可能是他杀了陈云霄,也可能是陈云霄杀了他,更可能是两败俱伤,两人皆死。   便是动用【罪业火海】,那也是一米。   可宵练剑气的“范围”是几米呢?   他长舒一口气,默默地从斗篷里取出了那把普普通通的剑,握在手里。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取剑出来。   下一刻,众人又看到无名先生不动了。   他好似一尊古老雕像,坐落在那方大地上,然后……竟……闭上了眼。   陈云霄眯着眼,看向他。   敢在他面前闭上眼,这是何其的狂傲?   想罢,他身形翩然,长袖飘飘,往白渊的方向掠去。   可即便如此,他竟不敢腾空而起,而是双足在地上奔行,发出“踏踏踏”的声音。   白渊抓着剑,一动不动。   两人间的距离,在飞快缩短。   忽地……在距离约莫两丈时,陈云霄一挥折扇,展成扇形,手腕一甩,折扇化作一轮锋利的满月向白渊掠去。   白渊忽地动了。   他消失在了原地,折扇撞击在他的虚影上,再度掀起了涟漪。   陈云霄抬手一吸,抓紧折扇,身形若溜冰般,在地面划出一道电弧的轨迹,但他莫名地竟也是不敢靠近白渊,而是远远着操纵折扇发动攻击。   然而,他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落空,因为白渊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终于,这位南国世子是确定自己无法进攻到全防御状态下的无名了,他停下脚步,双手合拢,一重奇异的寒冰之息从他周身扩散而出。   蹭蹭蹭~~   蹭蹭蹭蹭~~   他背后,寒冰虚影宛如竹笋重重叠高,冰晶闪烁,竟直达数丈,颇为壮观。   而长袍与长发则是无风自动,飞扬而起。   紧接着,他抬手移动,一道寒冰虚影从数丈冰笋中破除,直接往白渊方向电射而去,当白渊消失再出现后,陈云霄再度射出寒冰虚影。   这些虚影都是高强度的气力所化,通常八星层次及之上,才可显现。   紧接着,他开始了某种无差别、预判性质的范围攻击。   一重重冰寒刺骨的气力破空呼啸,带动巨大的响声,而白渊在其中闪烁不止。   陈云霄眼中的笑意和倨傲早已经消失了,对于刺客来说,进攻只该有一次。   那一次,目标就会死去。   而现在,他已经出手了许多次,可对方却还没动。   他明白无名是在观察他。   然而,他却还未曾能观察到无名。   既是如此,他就要逼迫无名出手。   短短几个刹那的交锋,他已经明白无名此人实力可怕,至少目前展露出来的力量绝不在传奇刺客之下。   那么……   陈云霄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诵着什么佛经。   南国乃是佛土,南国世子诵读佛经,也再正常不过。   而随着他的诵读,他身后那粗犷无序堆叠起来的冰笋小山忽地开始“咔咔”移动,仿似有鬼斧神工之力将这冰笋重新塑造,继而化作一尊……冰晶大佛的虚影。   大佛数丈,闭目颔首,盘坐在陈云霄背后。   “气成虚影”乃是修成了八星及以上功法的七品武者的专属,无论是之前常冬,还是曹沁都可以做到这点,但是……他们却只是能做到气成虚影,而无法做到化出这么大的虚影。   墨娘紧攥着手,美目里关心之色越发浓郁,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吊着,怎么也着了不地。   小佛爷轻声道:“表姐,先生没落下风……”   墨娘点点头。   刺客交锋,不在声势浩大,而在一击必杀。   陈云霄现在用的明显不是“宵练剑气”,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陈云霄无法对先生用出“宵练剑气”,所以他才改用这冰晶大佛,开始无差别攻击。   只不过……   墨娘还是很担心,“陈云霄都气化虚影了,先生……为什么还不展露力量呢?明明……明明他那么强。”   小佛爷摇摇头道:“你不懂,我也不懂,先生这样的人,或许早已不再执着于力量了吧?   气化虚影这种手段,虽是可怕和强大的象征,但却终究太过招摇,先生不屑为之。   心中若无气,不能至高山,心中若无道,何以勘毫巅?   或许……在先生眼里,用最简单的、最恰到好处的方式杀死敌人,才是一个刺客该做的事吧?”   别说他们了,就连陈云霄也有一点点诧异。   诧异里,又带着一点点凝重。   “还不出手么?”他问。   白渊不答,仰头看着那数丈的冰晶大佛虚影,似是在思索什么问题。   陈云霄眼前闪过一抹阴霾,下一刹,冰晶大佛抬掌拍下,这拍却不是拍向那灰影,而是拍向大地。   这一拍,佛碎了,化作无数尖锐的戾声轰鸣声,伴随而起地是平地而起的寒冰狂浪,狂卷四方。   这一瞬,好似那天外的星辰坠落了大海,掀起了怒潮海啸,一涌十丈高,无有间隙地往周边拍打而去。   这一击,覆盖了整个演武台。   无名不得不出手。   然而……   就在这无穷海啸即将卷中那灰影时,他却又消失了。   才一消失,却又出现了。   出现的无名,和平时有些怪。   不知何时,他从右撇子变成了左撇子,然后于这还未平息的狂暴气浪里……出剑了。   无有人能形容这一刻的画面。   只有一个感觉在凶猛地冲击着他们的意识。   那就是……   妖!   极妖!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拔剑,却给人一种黑暗里沉睡已久的大妖魔正在睁眼的感觉。   妖魔般的气场散开。   这把剑在拔出的过程里,时间都好似冻结了。   陈云霄全身绷紧,诸神无念,但他还未出手。   这一刻,所有的画面都好像被放慢了数十倍。   那灰色的火焰般的身影,左手握剑,剑在出鞘,寒光,魔气,妖气,诡谲之气糅杂成一种令人恍惚的恐怖气势,在往陈云霄逼近。   两人的距离,在这寒冰气旋里,靠近。   受着恐怖气势所迫,陈云霄出手了,他没有挥扇,而是迅速地抬指于虚空点出,他这一点,无有任何波动,无有任何气息,无有任何轨迹,就好像是在普普通通地指着某人一般。   灰影见到他这个动作,却忽地止步,开始后退,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倒退。   然而,似乎即便如此依然未曾来得及退却,灰影的眉心忽地生出一个孔洞。   但只是有洞,却没有血。   旋即,那身影竟又化作涟漪般的波纹,消散了。   才一消散,又一道同样的身影出现了。   如此情景,梦幻无比。   如此对决,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这才是刺客……   无需多强的力量,无需那声势浩大的攻击。   神出鬼没,无声无息,杀人伎俩,诡谲莫测,便是暴露在众人眼前,却还是无法理解和明白,这才是刺客!   陈云霄也发现自己那冰晶大佛的手段根本没有伤到对方……   而他竟然也没能理解对方是怎么躲过去的。   下一刹那,那重新出现的灰影再度出手了。   但陈云霄却似乎不打算出手了,他如溜冰一般,身形在这片大地上飞速滑动,折扇挥舞,风度翩翩地扇着风,视线却是飞快地旋动,想要找出无名的真身所在。   就在他寻找的时候,那场上的灰影却动了。   灰影动的很慢,他往陈云霄一步一步挑衅般地走去。   他走到哪儿,陈云霄躲到哪儿。   双方这么来回,又是十数息过去。   终于,两人再度面对面的交锋了。   陈云霄知道这灰影还是假的,但他实在找不到真的在哪儿,而在刚刚的周旋过程里,他也完全没看出端倪,没明白对方用的什么法子,只有交锋才有转机。   所以,他小心地维持着距离,抬扇挥出一道气刃。   气刃于空气里产生波动,往灰影直斩而去。   灰影迅速地躲开,然后往前迅速欺近。   而就在快要靠近陈云霄时,一道诡谲的断痕忽地出现在灰影脖颈上……   他的头颅和身形分家了。   但是,却又同时化作涟漪消失不见。   这边才灭,又一道灰影出现了。   好像这被称为无名的神秘刺客,根本就是无穷无尽的存在……   其实,白渊还无法和拥有如此强大气力、兼宵练剑气的陈云霄正面对战,所以……在冰晶大佛无差别攻击时,他就利用镜法去到了远方,同时再反向将犹如实质的虚影送到了台上。   陈云霄见到那灰影重凝,自知他还是假,便是站立不动,重展折扇,微微扇风,同时笑道:“你来。”   他决定改变战术。   从主动攻击,变成防守反击。   对方若是真正的出手了,那定然会露出端倪,那时候就是他反击的时候。   至于防御,他完全不担心……   因为,他气力浑厚,更有南国的须陀霞衣贴身而穿。   “须陀”即甘露之意。   甘露者,滋润温补。   穿须陀霞衣者,气力源源不绝,近乎无有耗尽之时。   换句话说,他的防御牢不可破。   无论那虚假的影子来多少,他都可以予以消灭,毕竟这影子的防御并不高,杀起来不算太费事。   身份,宝物,再加上宵练剑气,这就是陈云霄敢在外到处浪的底气。   他站定不动。   灰影则是一步一步走去。   陈云霄右手执扇,左手则是呈单手礼敬之姿。   公子逍遥舞折扇,背后生出一尊佛……强烈气力,全神贯注,使得他在防御的同时,继续构建出了一尊数丈冰晶大佛的虚影。   佛,和公子,一起看向从远而来的灰影,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灰影忽地加快了速度,握长剑,冲向公子和佛。   掠出之时,一幕难以想象的景象生出……   灰影开始拔剑。   剑很快。   时间很慢。   慢到宛如凝滞了。   众人再以眨眼,却见那灰影竟是多出了四只手臂,两把剑。   六臂三剑,三重妖异的光华,使得时间的凝滞感诡谲感更为强烈。   这种时间的缓慢感,让陈云霄都无法适应,然后……他的反应居然不不可思议地慢了半拍。   这半拍的时间,灰影已经冲到了距离他不过一丈的距离。   陈云霄只觉一股如要刺穿心脏的强烈危险感奔袭而来,他瞳孔紧缩,反应极快,左手迅速压下,右手折扇猛地往前挥出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气刃。   大佛巨手,从天而临。   气刃随行,暗藏玄机。   双重力量,协同攻击而来!   而,灰影的剑亦已拔出,六臂三剑,对着公子和佛斩去,宛似曼陀罗螺旋花开,又似妖魔之息瞬间荡去、残存的只剩一尊闭目而来的金色大佛。   佛,对佛。   传奇,对传奇。   轰!!!!!!   冰晶大佛的手拍在地面上,连同自身都粉身碎骨,“涅槃”所化的狂暴冰尘瞬间卷开,似将整个演武场上的空气全部冻结,亦将此处的一切碾压为尘埃,再不复存在!   宛似冰山倾塌的滚滚气浪腾啸而起,冰寒纵横,狂冲乱舞,气劲之大令人咋舌。   即便演武台也承受不了这样强度的攻击,而崩碎了,石屑尘土还有之前凝固鲜血皆是沸腾升空,化作浓郁烟尘,和晴空雷霆般的巨响。   没有人看到,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他们瞪大眼去看,却还是看不到。   但只是这么一声巨响,便没有后续的动静了。   尘埃,冰屑缓缓散去,   时间好像恢复了流动速度,弹起的碎石“啪嗒啪嗒”着纷纷落地。   未几,一道轮廓从烟雾中显出,走出。   白渊回剑入鞘,走下正在崩塌的演武台。   而台上,陈云霄背对着他,披头散发,仰面望天,面如死灰,瞳孔里写满了茫然……   他的腹部被一剑刺穿,气海已破,功力……全废!! 第87章 传奇虚名收尾处,“鬼神”常在迷雾中   南国世子面色发怔,站在破碎的演武台上,再无最初的半点逍遥,在失去力量后,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从他心底生出。   他没有力量了……   没有力量了?!!   他只觉视线模糊,脑瓜子嗡嗡作响,再环视着四周,只见一双双眼睛正愤怒地盯着他。   随着力量的逝去,他建立在力量上的心理防线也开始迅速崩溃……   他茫然地、甚至无意识地转着头。   忽地,他看到了那正在离去的身影。   陈云霄的神色一下子清明起来,他朝着那身影,嘶声力竭地吼道:“我可是南国的世子,你……你敢毁我气海!?!?”   白渊还没说话,台上的小佛爷依然一挥大袖,翩然而下,落定在台前,然后笑道:“无名先生可是我长生楼供奉,毁你气海又如何?”   陈云霄愣了愣,咬牙切齿道:“我父王执掌南国!”   小佛爷也没等他说完,大声道:“我长生楼遍布天下!!”   陈云霄厉声道:“你区区长生楼也敢和我南国比?”   小佛爷转而笑道:“不敢不敢,我们当然比不了,但有人能比的了。把我们逼急了,我长生楼这偌大的势力,统统投了那人去……这么点儿道理,世子不会不明白吧?”   陈云霄沉默了下来。   南国并非无敌,远的不说,便是隔江相望的华家,就是强敌之一。   小佛爷笑容很灿烂:“世子啊,其实你说的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日你回去了,你父王会怎么对你呀?”   陈云霄双手捂着腹部,鲜血潺潺地从指缝间流出,完全止不住。   小佛爷道:“看你现在混乱,不如我帮你分析分析?”   说罢,他笑道:“情况呢分四种,第一,我们在规则里行事,你赢了把悬空坊的俘虏都带走了;   第二,我们没按规矩行事,围攻你,但是你负伤逃走了;   第三,你被废了;   第四,你死了。   知道为什么第三第四两种情况,我没有再加规矩吗?   因为当一些事成了事实,规矩就不重要了。   你死了,我们都必然会面对南国的怒火,因为你是世子。   但你活着,你就会面对你父皇的怒火,因为你是世子。   身为世子,外出到处沾花惹草,还强行出头,结果能力不济被人废了,真是丢人……   世子啊,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小佛爷笑眯眯地说着。   但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世子不好杀,但一个落魄的王子,那还不是杀着玩儿?   陈云霄却还没理会过来小佛爷的狠毒,他正沉浸在小佛爷的话里,有些失魂落魄……   因为,小佛爷说的都对。   就在这时,小佛爷视线扫了一圈周边,略作思索,想了想扬声道:“来人,恭送世子!”   他说完,就待转身离去,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子,抬手一挥,玉瓶子就平稳地落在了陈云霄面前。   “我不知道世子是否带了疗伤药,所以赠送一些,以全我们相识之情”。   说罢,小佛爷笑着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陈云霄捡起瓶子,却忽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因为……周围的人都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所谓恭送,其实意思是“打!尽情地打!不要打死!让他活着离开!”   而疗伤药,就是为了让他不被打死……   陈云霄明白了,心乱如麻,恐惧顿生,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气力浑厚,武道超群,兼有宵练剑气,须陀霞衣,再加世子身份……   怎么可能会这样?   怎么可能?   若是早知如此,他便是拼了被父王责骂,也要偷几件攻伐的芥子宝物出来,而不是只带着些情趣物品……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陈云霄看着正逐渐包围过来的人,忽地全身一激灵,远远喊道:“无名!!!”   白渊顿下了下脚步。   陈云霄道:“你救我……救我……   我好歹是一个传奇……   你我是一路人……   你今日救我……来日你若末路了自也有人救你!   因果有报,今日你之所行便是因,未来必有果报!”   白渊淡淡道:“世子也知果报?那……世子可曾观过自己的善恶?”   “什么?”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今日,不过是无私罢了。”   陈云霄愣了下,怒道:“这算什么善恶?这些人……对我们而言,不过是随意拿捏的蝼蚁,生杀大权皆在我辈手中,与猪羊牛马何异,杀他们,有什么善恶?算什么善恶?!!”   陈云霄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背影离去。   他愣了下,声嘶力竭地喊着:“无名!?无名!!!!今日我之下场,必是明日你之模样!救我……救我!!!”   但却再也无用。   逐渐的,他的声音渐渐变淡,因为……他已经被愤怒的长生楼楼众包围了。   墨娘早从席位上跑了下来,走到无名身侧,随着他一起走出了长生楼辅楼的大门。   一路上,长生楼楼众见此灰影,皆是恭敬行礼,带着由衷地尊重,喊一声:“见过先生。”   这其中还包括了之前带白渊去风雪禁地的那四名转业刺客。   此时,那二十五六的峨眉刺女子,矮个儿双刀客,肌肉横练男,还有天天“格老子的”挂在嘴上的岭北黑煞皆在人群之中,默默注视这那道灰影。   四人想到曾和这样人物一起行动,心神不禁激荡无比。   岭北黑煞忽地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咋咋呼呼道:“格老子的,我们收钱了,怎么能收无名大哥的钱,赶紧退钱。”   旁边的峨眉刺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轻声道:“没收钱,是大小姐的推荐信。”   岭北黑煞眼睛一亮,道:“喝喜酒,格老子的,必须喝喜酒!”   白渊听到动静,侧头看去,见是熟人,眼神里带着笑意,对那边点了点头。   四名转业刺客只觉一股幸福感从心底升起。   “好帅~~~”峨眉刺女子虽然没看到脸,但却觉得这样的先生充满了魅力。   “格老子的,今后老子就是无名大哥的小弟!”岭北黑煞兴奋极了,今儿个他只有资格在远处观战,可是这场面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虽然没看懂,但觉得太厉害了。   而背后的战斗意义,以及出场的方式,都让他生出一种热血沸腾难以自禁的感觉。   他们这是……亲眼见证了一个新的传奇诞生。   从今往后,传奇刺客里再无南国世子,多出的则是无名先生。   墨娘走在白渊身边,心底也是只觉吃了蜜糖般的甜。   两人到门外时,一辆马车早已在等待了。   夜风卷来了城东的花香,百花湖上的百花已经绽放了,朝花节虽还未至,但节日的气氛却已经很浓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两人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马鞭,轮毂便“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驶过青砖街头,在长道的明月下拖出一道和谐的影子。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墨娘道。   白渊摇摇头。   或许旁人无法理解,但他始终对杀人有些厌恶。   他始终觉得“若是他人的性命皆掌于一人之手,那必是一个极度可悲的社会”。   若是每个强者都想杀戮随心,都想高高在上,把人不当人,那么……这个世界又会有多乱?   个体的强大或是身处的环境,不该是肆无忌惮、随心杀戮、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理由。   ……   ……   即便世界变了,不再是在蓝星了,可是……心底的道德和良知难道就会因此发生改变吗?   可这样的想法终究注定了只能放在心底,而无法说出。   在心因念而为善,在外因言而成锁。   他心存善念,却不想身缚枷锁,他不想杀戮,但却也不想丧失杀戮的权利,如此而已,有何不可?   墨娘柔声道:“我很少见到你这样不喜欢杀人的强者。   之前你在平安坊也只是将那些刺客的手筋割断,未曾杀死,   之后你在辅楼前的大战里也只是活捉了白辰刀和紫凤,   今天……你又只是破了陈云霄的气海,而没有杀他。”   白渊淡淡道:“你错了。”   “错了?”墨娘愣了愣。   白渊淡淡道:“我不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没有资格死在我的剑下。”   墨娘瞪大眼,看着身侧这个神秘而高冷的剑客,忽地捂嘴露出了笑容。   她想了想道:“陈云霄说的不对,先生……绝不会和他一样。”   白渊自嘲地笑笑,没说什么。   一会儿,气氛沉默了下来。   墨娘看到身侧男子似在黑暗里打盹,她便悄悄地挪动了一下,想和他的距离靠近一点点,而在成功地靠近了一点点后,她又轻轻地挪了下,想要靠的再近一点点。   近到绸裙和斗篷的边儿搭到了一起,便是颤抖着,停了下来。   仿有一股炽热的火焰从连接处生了起来,然后侵入裹体的衣衫,而往里焚烧,烧到了皮肤,烧到了长腿,烧到了整个肉体,又烧到了心里,再烧到了灵魂。   墨娘感到胴体火热,悄悄看了一眼先生。   先生还在打盹。   墨娘秀眉蹙起,然后也闭上眼,一起假寐。   呼吸有一点点急,在静静悄悄的马车里很清晰。   而马车外,是春夜的风,是百花的香,是即将到来的五月。   ……   ……   另一边……   长生楼中。   小佛爷,叶霞衣,公羊修,唐战,常冬等人正站在高处,俯瞰着北城。   北城星火点点,西夜市犹然人来人往,百花湖上花灯已是布置开了,很美。   小佛爷眺望着夜色,忽然道:“常冬啊,你的断臂之仇,先生已经帮你报了。”   常冬微微颔首,道:“某看到了,这份恩情必将牢记于心。”   说罢,他又微微欠身道:“恭喜小楼主能得无名先生这样人物的帮助。”   小佛爷摇摇头道:“可不是我得到他,而是……我有心与他结成亲家。   我将供奉玉牌给他,便是存了此心,到时候,我与他既是一家人,那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若出了事,我必倾尽一切去帮他,而我的事他自然也会帮衬一些。   利用再多,也不及待人以诚,若要人帮你一分,你需得先帮人十分才是。”   众人听得都暗暗点头。   若论实力,小佛爷比起老楼主实在差太多太多了,但若论为人处世,老楼主却是不如小佛爷。   小佛爷想了想道:“诸位……今日之战必将轰动刺客世界,只是,照尘实力不济,实在看的云里雾里,没看清楚先生是怎么胜的,你们看清了吗?”   他话音落下,其他几人皆是面面相觑。   最初的场景他们倒是明白,那是先生和世子在互相试探。   先生在试探宵练剑气。   世子也在试探先生的本事。   但试探来试探去,双方也没有一次正儿八经的交锋,都是招招刚起,旋即又落,招招已出,却又落空。   而之后,这场传奇对传奇的厮杀,却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终结了。   先生察觉了什么?   又做了什么?   世子已是全力以赴,无论是冰晶大佛,还是宵练剑气定然都用了。   而先生也是真正的出手了,六臂三剑,魔气盎然,但剑出之时,却又隐有玄之又玄的禅意。   可这些都是表象,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   一名刺客飞身而来,落在几人身后。   小佛爷道:“剑七,有没有问一下陈云霄,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名为剑七的刺客道:“启禀小佛爷,陈云霄死也不肯交待宵练剑气的秘密,但却把先生的信息说出来了……可虽然说了,也只是一些表面特征,而未曾洞察内里的秘密。   因为这秘密,就如他宵练剑气的秘密一样,不得而知。”   小佛爷听到“只是表面特征”舒了口气,道:“说说看。”   剑七道:“陈云霄说,先生拔剑的时候,非常可怕,给他一种时间流速变慢了的感觉……但其实不是,应该是先生的速度极快,可却又以一种缓慢的方式在呈现,所以才给他一种时流粘滞的幻觉。”   众人纷纷点头,毕竟他们都是看到先生拔剑之时的,剑未出鞘,却已如沉睡深渊的大妖魔于黑暗里睁眼,很是可怕。   但他们只是远远的旁观者,却不及陈云霄面对着先生。   却不想陈云霄居然有“时间流速变慢”的感觉。   剑七继续道:“至于那许多真真假假的幻影,还有先生的瞬间移动,陈云霄也不清楚,但他感到先生忽然变成了左撇子,很是古怪,这些都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   众人都理解。   易地而处,他们绝对无法如陈云霄一般撑那么久。   小佛爷问:“陈云霄到底是怎么落败的?”   剑七道:“陈云霄说,最后冲来的先生展示了六臂三剑,三剑同时出鞘,好像本就变慢的时间又慢了三倍,以至于他反应过来时,先生已欺身入了他一丈之内。   但是,那时候他丝毫不惧,因为那一瞬间,他气力所凝的冰晶大佛已然拍击而下,完成了一次无差别范围攻击,同时他的宵练剑气也对先生斩了出去。   先生距离越近,死亡的可能就越大。   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修士,就不可能再正面冲击,即便退让也会不可避免地见招拆招,那他就可以反守为攻。   若那还是虚影,他便继续施展冰晶大佛的法门,来一个虚影杀一个,拼消耗。   而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名为须陀霞衣,可供气力,源源不绝,故而他根本不怕消耗。   这是他的打算。   事实上,形势确如他所料。   先生虽然没有后退,但在正面冲击的过程里,却已经踏入了十死无生之地。   先生的剑还未斩到他,他的剑气却已后发先至。   可是,这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陈云霄说……他双目忽然失明,不仅双目,就连周身所有的感觉都没了,好像一瞬间掉入了一个虚无黑暗的洞窟里,连知觉都没有。   但在失明之前,他看到先生已经被剑气斩过了。   等到他再恢复时,他的气海已经被先生刺穿了。   这就是全部过程。”   五感丧失?   众人有些惊疑不定……   这又是什么法门?   良久……   小佛爷道:“剑七,把须陀霞衣取下来,给先生送去……若是先生不在,就放大小姐那里,让她代为转交。”   剑七恭敬行礼道:“是!”   他正待转身离去,身后又传来小佛爷的声音。   “对了,此战很快会传开,你安排下去,把故事做成几个版本,把数据调整一下,尤其是什么‘变成左撇子’、‘五感尽失’、‘时间变慢’、‘欺身入了一丈之处’这些细节,全部调整。   再做几个矛盾的版本,混杂着宣传出去,记得要自然一点……   还有,记得安排些人吹牛,唱反调,但要适可而止,不要做作……   我们的无名先生,可不能被人从这些小东西上了解到底细。   哪怕一点,都不行。   这关乎先生,也关乎我们。   能做到么?”   剑七恭敬道:“小佛爷,我们的人控制着很多渠道,包括说书人,酒鬼流浪汉,商贾,水手,歌姬等三教九流,还有其他分支的信息贩子……   只要我们去散播,即便陈云霄说烂了嘴,也不会有人再信了。”   “去做吧,现在就可以了,我不想让任何人了解到先生的力量。”小佛爷摆摆手,旋即又厉声道,“此事若有误,以叛楼罪论处!”   “是!”剑七肃然,一恭身,缓缓退下,没入黑暗。 第88章 八品归宗劲,小郡主开始卖队友了!   四月二十九,早。   白渊起床后,照常开始做俯卧撑,仰卧起坐,然后进行长跑。   明面上是为了增肌,其实是为了做一个预防。   若是八品劲力功法把他变成了魔鬼肌肉人之类的存在,那好歹能有个似是而非的理由解释一下……虽然感觉不是很靠谱。   一切都做完后,来到庭院。   小郡主正埋头在整理着新的新的习题册,见他到来,直接指了指对面堆着的册子,道:“做吧。”   白渊看着那些册子,默默坐了过去,然后开动了。   两人在石桌前对坐。   一个拼命地出题,   一个绞尽脑汁地做题。   题目才刚做完,新出的题又丢了过来。   如此这般,时间飞快流逝……   通过做题,白渊也发现了,小郡主出题的思路极其恶毒,弯弯绕绕,就连“贴经”之类的题目也都是找那些拐弯抹角的地方,可见其心思实在是阴暗无比,无药可救了。   不过在这些做题中,他确实收益不少。   暮色时分,小侍女焚香来喊用餐。   白渊长舒一口气,正待起身,小郡主喊住他道:“再来四次不同角色的演练,我分别扮演北城府分管林枪营和巡捕房的两位少尹,异域商会的会长,还有……孔大学士家的千金。   两位少尹是你出任北城尹后,会最多接触的人。   会长则是因为你从前常在他那边购买佛珠,所以对你颇为了解。   孔家千金就不说了,对你自也是很是熟悉。”   提起孔家千金,白渊也是一阵无语。   这六皇子真是自带了不少剧情啊。   他还记得初来乍到时,被逼着背下的许多信息里让他最印象深刻的一条:   六皇子拒婚三次,分别是南国的天瞾公主,镇北王家的小郡主,大学士家的千金才女。   而孔家千金,就是被他第三次拒绝的才女……理由是他想出家为僧,不愿娶妻……   忽地,他又想到南国的天曌公主,这不会和昨晚废掉的南国世子有关系吧?   好像都姓陈……   这六皇子自带剧情也太过错综复杂了啊。   白渊心底默默吐槽。   吐槽该吐槽,该干的事还是得干。   两炷香事件后,他和展示演技的茶妹子完成了演练。   用餐后,他又被换上“教师皮肤”的小郡主拖着继续做题,直到……门外响起了两声梆子声。   两声梆子声,就是二更天,是为亥时。   小郡主停下出题,检查了下白渊的“作业”,这才冷冷道:“一天又结束了。”   白渊看着她,颇有一种重生高三、自习结束后的感觉,可惜……这一切都是幻景,是藏在阴谋漩涡里的平静,随时可能被撕碎。   他起身打了个哈欠道:“累了,我去休息了。”   小郡主没回答,而是托腮思索着,想着今天还有什么是遗漏了,忽地她眼睛一亮,道:“坐下。”   白渊看着这个出题思路极其恶毒、完形填空选项设置思路极其阴暗、精通茶艺和演技、虚伪至极、已然强烈黑化到甚至能够谋杀青梅竹马的女人,然后……选择了坐下。   小郡主因出题太久而双眼显得有些呆滞,连原本的恶毒与冰冷气质都短暂地消失了,她揉了揉额头,长舒了口气道:“我让焚香给你做了牛肉煲,她一会儿端过来,你吃完。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了,我都差点忘了跟你说了。”   牛肉煲是她看白渊在锻炼身体,所以丢给焚香一个药膳方子让她每天做给白渊吃,以增肌强体。   此时……   小郡主压低声音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长生楼与悬空坊吗?他们昨晚果然进行了高层之间的战斗……然而,长生楼赢了。”   白渊奇道:“这算什么最重要的事,我们本来也是按照北城的地下势力是长生楼来复习的吧?不改正好,省的我重新背悬空坊的资料。”   小郡主眯着眼,换上了“狠毒的蛇瞳特效”,低声道,“我刚知道悬空坊是组织安排的,他们失败,明显是出意外了。”   组织安排的?   白渊心底乐开了花,看来果然没打错人啊,但凡能够阻碍到天人组织的事,对他都是好事。   旋即,他露出忧愁之色,没皮没脸地道:“咱组织不至于吧,那么强大……”   小郡主冷冷道:“你懂什么?围棋不过纵横十九道,已然复杂无比……更何况是组织那个层面的博弈?”   白渊抱着引出更多信息的念头,故意道:“让咱组织派个厉害的人直接出手不就得了,省得这么麻烦,咱组织一定很强吧?那就派高手上啊,修士什么的来几个,直接覆灭那长生楼!”   小郡主道:“世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过去不过是个仆人,阅历经验都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你只要知道组织自有组织的安排,你我照做就是了……”   她站起身,长腿舒展开来,亭亭玉立着站在月下,“你好好配合,会有荣华富贵去享用……这些都是你做仆人的时候想都没想过的荣华富贵……   如果……如果真有一天你……   算了,没什么。   不论怎么样,你要明白我和你是一起的,你死我死,我死你死。”   她看着天穹,有些儿发呆的模样,忽道:“不过你放心吧,悬空坊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组织后手众多,总会弥补的……   而且,悬空坊的事还没结束,我听闻那位坊主还未出手。   明天我把悬空坊的资料整理一下,我们得抓紧时间,复习这新的知识点。   毕竟,到时候你出任北城尹,怕是要和悬空坊打好关系,也要协助悬空坊处理好扫尾工作。”   白渊点点头,应了声:“好!希望能一切顺利吧。”   小郡主也点点头,淡淡道:“你要相信组织。”   ……   ……   白渊吃完牛肉煲,稍作沐浴,舒舒服服地上了床,稍稍眯了一会儿,便听到了三更天的梆子声从幽远的巷道传来。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平安坊,外出看了看。   还好,今天一切和平。   六子还没醒。   “神医”华慕每日好生照料,倒也让人放心。   墨娘则是递给了他一个香木扁盒,说里面放着一件名为“须陀霞衣”的宝贝,这宝贝原是南国世子所有,一旦穿上,可使得气力源源不绝。   白渊还没到七品,但这种好东西自不会拒绝,之后又与墨娘闲聊了几句,就返回了。   他将“须陀霞衣”放宅子里,再无犹豫,直奔风雪森林。   如今,他气运储蓄已经积满了10点,再加今天的量,足够感悟出一门新的八品功法了。   其实他也想过,这些功法是从哪儿来的,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还是和万古识海有关。   毕竟,万古识海里除了藏有“主观意识”,还有“客观知识”,这从污染兽会掉落藏有功法或是宝物的“玉简”就可见一斑。   说不准,他这气运消耗是和万古识海进行了一种神秘的交换。   即便不是,也大有渊源。   这一点,从那“午夜庄园”就可以看出来。   如今的他,只要细细感受,就能看到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一座似建立在巨大龟壳上的神秘庄园。   这庄园虽然属于他,但他到现在也还因为过于危险而无法进入……   诸多思绪之间,他已经抵达了风雪森林深度3000米至6000米的地带。   寻了个安静的林间空地坐下,迅速进入感悟状态。   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白渊感到老林家的诡异木屋出现了。   烧焦的巨人扛着斧子坐在木屋外,但他家闺女却不知去了哪儿。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白渊心底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老林和她闺女在这里,谁敢放肆?   尤其是老林还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晒月亮,又怎么会放任这种窥视?   同时,【妙道】也没有给出危险提示。   白渊虽然好奇,但还是选择暂时将这小小的疑点放在了心底。   时间缓缓流逝……   五个时辰很快过去。   因为吸收了天地精华,一股比睡醒还有舒适的感觉涌遍全身。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自明的信息。   ——您观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额外储存点10点——   ——是否使用,请确认——   白渊心底默默反馈。   “确认。”   ——消耗气运20点,您领悟了八品功法【归宗劲】,该功法已经圆满——   ——甄别中……——   ——【归宗劲】乃是【剑者,独尊也】对应的八品劲力功法——   ——已融会贯通——   随着诸多信息的浮现,一种修炼此法门无数年的感觉涌上心头,而在他肌肤之下,一块块肌肉也开始变得结实无比。   若是一捏拳,则可看到那充满爆发力的肌肉于臂上突出,极有力量感。   若是默运此法蓄势待发,则即便是简简单单地行走,也会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皇者气度。   白渊细细体悟着此时的感受。   这是一股无比霸气的感受。   只需稍稍消化,便有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感受于心底生出。   我为帝皇,剑为兵卒,帝皇一怒,血流成河。   剑之所向,皆为国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强烈的霸气感充斥在白渊心头,让他周身气势都形成了变化。   他负手仰头望月,   四周草木如是感他心意,簌簌流转起来,竟形成了一道绿色的漩涡。   而他站在漩涡之中……   这并不是说他能操纵草木,而是强烈的剑意使得小小的生命亦能感受其力量,故而才会如此,而这原本已是七品功法才能做到的事了。   “【归宗劲】和【剑者,独尊也】已经形成了新的整体功法……”   “现在,似乎已经可以一剑唤千剑了……”   “而且,【归宗劲】的存在,让我可以更加精细地操纵这些剑……”   “不过这法门,已经不像是刺客了,而是更像一个堂而皇之的剑客。”   “不,剑客或许也已经不能形容了,应该是剑圣或是剑神之类的……”   感悟成功。   白渊默默起身,侧首眺望了下东方,依然是一样的黎明时分。   此时……   老林也不晒了,他身为恶鬼的上位恨念,自也是不喜欢烈日,所以和他的小屋一起消失了。   白渊本还想着问问那窥视感的事,便只能作罢。   “下次问吧。”   ……   ……   四月三十,早。   而明天,就是白渊走马上任北城尹的日子了。   白天时分,他依然和“教师皮肤”的小郡主在进行着题海战术。   小郡主的信息渠道显然很广,或者说天人组织的信息广。   她很快把悬空坊的信息弄到了。   在进行相关练习前,肯定是知识点的讲解。   小郡主略作思索,便娓娓道来   “悬空坊,是刺客世界的四大势力之一,与长生楼,血棺阁,白虎堂并列。   坊主其名不知,是为地下四皇之一,不过你也不会见到他,这个知识点就不需要掌握了。   你需要记住的人是一个叫阴姬的女人。   刺客世界之中,除却四皇,地位最高的便是传奇刺客了。   传奇刺客不是一种职位,而是一种荣耀,是所有刺客都认可的荣耀。   而可以确定的是,每一位传奇刺客都极其可怕,你若是遇到了他们,定要小心,六皇子独有的风范也务必收敛。   这些人的刺杀手段防不胜防,莫要得罪。   而阴姬,就是悬空坊的传奇刺客。   传闻之中,阴姬擅长慢剑,平日里或许只是普通的可怕,在传奇刺客里实力算倒数,可若是到了有水的地方,她就会变得极其恐怖,在传奇刺客中的实力排名也会上升许多。   曾有评语说她的力量……”   小郡主顿了顿,咳嗽了下道:“划重点,要考的。”   白渊点点头。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小郡主还是很体贴的。   这是帮他在普及敌人信息啊……   小郡主见他认真,便道:“阴姬圣女,水中慢剑,剑气腾张,宛如水母,初时不觉,待觉察却见万千剑来,一命呜呼。”   白渊故意奇道:“慢剑?慢吞吞的剑吗?又如何做到什么待察觉却见万千剑来?”   小郡主显然知道不少信息……   在白渊的诱导下,她开始做出“卖队友”的事情来。   “阴姬修行一种很玄妙的功法,能于水中凝剑,继而御剑……这手段极为玄奇。所谓的万千剑来,并不是指真的剑,而是水凝聚成的剑。   不过据说,阴姬运用此法时,准备时间越长,提前凝聚的水剑则越多,攻击也越强……   若是给她时间,她甚至能在下雨天里瞬间覆灭一个小帮派。”   白渊听懂了。   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了然。   若是对上阴姬,那么最好不要在下雨的时候,或者附近有水的地方。   如果避免不了以上两点,那么……就不要和阴姬说废话,直接开打就完事了,不要给她“蓄力”的时间。   小郡主真是个好人啊,若是在对上南国世子前能够得到她的如此普及,也不至于打成一场苦战。 第89章 南城遇东君,雨中阴姬来   四月三十,午后。   天气陡然凉了,风吹来远方的彤云,把百万千万的雨水往下洒落,如穿线般落在皇子府的屋檐上,又化作断掉的珠子落下,“滴答滴答”地摔碎在地面上。   屋檐下,小郡主面无表情地帮白渊再整了整衣服,然后冷冷道:“明天就去北城了,今天下午就不学了,去长生府再拜访下吧,你已经好久没去了。   既是皇上定下的老师,你也不可太过惫懒。   只是今日只是上任前的拜访,无需多待。”   白渊默默吐槽:还不是你这几天拉着我做习题?   “嗯……”他应了声,撑开油纸伞,走到门外。   焚香早备好了车。   车往东而去。   小郡主锁着眉,心底默默想着:从明天起,就要踏入更大的世界了,希望一切能顺利吧……   远处……   马车上。   白渊掀开帘子,窗外的春雨让他心底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想着,他就到了长生府前。   因为这一次他并非来此学习,而只是上任前拜访的原因,焚香便驭车停在了府外,然后在车檐下开始无聊地等待。   好几日没来长生府,白渊先在书房寻了诸葛先生。   “老师,自我接了上任北城尹的圣旨后,就一直在家中了解北城情况,故而这几日未曾来府中……”他解释了句。   诸葛先生放下茶盏,抚须笑道:“来我府中,看的不过是小术,若是能够治理好一方土地,那才是大德,渊儿能够花费时间去了解北城情况,我心甚慰。   却不知渊儿了解了些什么?”   白渊想了想之前和小郡主演练过的内容,肃然道:“长蛇坊,百花湖。”   诸葛先生甚慰的笑容猛然凝固了。   白渊恍似读不懂诸葛先生神色的变化,继续道:“长蛇坊有奇物宝贝,百花湖上朝花节必是美女如云,我要她们助我修行。”   “咳咳咳……”诸葛先生一口茶水卡在嗓子眼儿,竟是噎住了,然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抬手指了指另一边,“去……再去看看卷宗。”   “是!”   白渊又行了一礼,在诸葛先生的咳嗽声里,用一种骄傲而光荣的姿态走开了。   诸葛先生又喝了一口大茶,然后平静下来后,笑着摇摇头,“难怪无情那丫头会生气……该,实在是该。   要不是无情告诉我他表里不一,保不准今天老夫都忍不住要好好教育他一下。”   至于为何六殿下要如此的表里不一,诸葛先生却不想深究。   事若未起,何必刨根问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你若真把旁人当做朋友,亲人,那就最好首先学会尊重别人的秘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此而已。   脚步声渐远,诸葛先生侧头看着窗外的春雨,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卷宗下压着的密信。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一句话。   庭景年1021年,四月二十九亥时,阴姬抵达雨花镇。   “天上明月坊,湖心照伊人……”诸葛先生轻声自喃,“阴姬若是来了,那位悬空坊主是否也来了呢?   若是来了,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皇都了吧?”   他起身,焚香,然后又坐于原处,缓缓闭上双目。   他的书桌下,藏着一席黑衣,还有一张面具。   ……   卷宗迷宫。   白渊每次走到这里,都有一种时间停止了的感觉,因为这里好似千年如一日,一切景象都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坐在轮椅上看卷宗的少女亦是无有任何感情波动。   “女施主,明日我就要去北城走马上任了。”白渊开口道。   无情从繁浩卷宗里抬起双目,用尚显凝滞的眼神看了眼白渊,想了想道:“哦。”   然后又从袖子里抛出一个哑光的小筒。   白渊接住。   无情道:“暴雨梨花筒最新版……防身用。”   白渊呵呵笑道:“女施主以为我是需要这些……”   无情补充道:“是声控的,而且配了消音。”   白渊:???   不需要用手按,是声控?还消音?这么厉害?   无情道:“设定好关键词,这暗器会根据这词的震动频率而自动触发,很是隐蔽,给你防身再好不过了。”   白渊:……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啊。   但是,为了人设。   他把暴雨梨花筒抛了回去:“女施主,太小看我了。”   无情不睬他,喊道:“大黑!”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个嘿嘿傻笑背着大棒的男子跑了进来,“二先生,怎么了?”   无情把暴雨梨花筒交给那男子道,“送去六皇子府,交给小郡主。”   “哦,呵呵呵呵……”大黑挠头看向白渊,笑道,“四先生,我懂,我都懂。”   白渊道:“你懂什么?”   大黑道:“怕老婆呗,嘿嘿嘿……没事,和我一样,我特别喜欢玲儿,可是玲儿不理我,我就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她说什么话我也跟在后面说,可是,玲儿还是不理我,嘿嘿嘿……”   白渊淡淡道:“安雪与我无有瓜葛,不过是本殿下见她有几分禅心,可能与我佛有缘,想要点化于她罢了。”   大黑“呵呵”笑着,不再多说,跑下去了。   卷宗迷宫里又安静下来。   无情继续看卷宗。   白渊忽道:“怎么今天又没看到大师兄?”   无情道:“大师兄出去查案了。”   白渊道:“鹤家呢?查案不是他们的主职么?”   无情道:“这案件牵扯到金雀山庄,无相师兄去查本也应该,而且鹤家也派了人联合调查。”   想了想,无情继续道:“司古监的人完成了金雀山庄调查,发现山庄地下有巨大空洞与隧道,疑似噩花所掘,他们想从隧道追进去,却只是追了百余米,那隧道便都塌陷了。   然而,根据种种痕迹,司古监判断,那幼年噩花可能往东北方向去了。   事实上,司古监曾有‘噩花文明’的资料存档,存档上表明,噩花虽说是一种诡异的智慧生命,但也有其特点。   而其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幼年期具有很强的地域依赖感,换句话说……它们只会在自诞生以来的某片区域内活动,而不会去到太远的地方。   根据这个特性,幼年噩花不会轻易离开金雀山庄,这一次的移动,充满了未知和诡谲。   ……   无独有偶,调查书生的捕快循着踪迹一路去查,发现那书生是雨花镇上的一名秀才,而当捕快再想查下去时,却发现所有线索都断了。   那捕快最后一封信说是他有所发现,可这封信发出后,那捕快就失踪了,至今没有下落。   而雨花镇,就在金雀山庄的东北方向。   ……   除此之外,末山县大牢劫狱一案所用的外域禁花魔鸦玉,在明珠镇发现了踪迹,只是却无法继续查下去,需要特批。   而明珠镇和雨花镇不过东西相隔二十里地,都在金雀山庄的东北方向。   ……   情况紧急,所以你大师兄、二师兄都先往雨花镇了,而特批的手续也递呈上去了,想来很快会有结果。   这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牵涉到古代文明反渗透的悬案。”   白渊这段时间恶补了周边的常识,对无情的话还是能理解的。   明珠镇,是异域商贾在皇都外的聚集之处,因人数众多,故而成镇,镇中仓库较多,存储各类商品,乃是皇朝和异域王朝之间的重要商贸枢纽,故而受到皇朝保护,算是重地,想要在这里查案,牵扯必然很大,故而需要特批。   一时间,他心底生出去看看的想法。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世界自有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调查制度,上次他与大师兄合作,不过是他“攻略林霜计划”和“金雀山庄案”重叠在了一起,所以他才去。   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理由去。   无相无念都非等闲之辈,活命求生能力都极强,自己若是贸然去了,保不准还要他们来救自己呢。   所以,他也就听了下,便过去了。   ……   ……   片刻后。   白渊离开了长生府。   焚香扬鞭策马,却不是径直往西而去,而是转道南方。   白渊掀开车帘,还没发问,焚香道:“朝花节快到了,郡主让绕道南城,去平康坊外买些含苞欲开的兰花,装饰府邸,要不了多久的。”   白渊又放了车帘,听着车外的雨声,经过龙下学宫时的刀剑声,再有闹市嘈杂,轮毂碾压地面的声音……没多会儿,就到了南城。   胭脂花香酒香糅杂一处,浓郁无比,在南城氤氲着。   平康坊,就是红灯区,只不过提供的服务多种多样。   焚香没入平康坊,而是停在了一个幽静小庄园外。   庄园的门匾上书着“繁花庄园”四个字。   而这繁花庄园里种了许多奇花异草,此间主人则是将这些花明码标价,做着贩花生意。   白渊还是第一次来南城,但他身份独特,所以也没下车,而是看着焚香去买花了。   他坐在车里,敞着车帘,看着远处……很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些日常越发真实了,时刻在提醒着他这里是一个和他穿越前一样的真实世界,他所有的感受都是真的,所有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都是真的……   这种感受很奇妙。   而南城,是不少王公贵族的居所,白渊记得,太子府,还有其他几位皇子的府邸似乎都在此处,而他这个六皇子是刻意地把府邸定在了西城……   正想着的时候,他忽地感到一股诡谲而危险的情绪从心底生出。   ——【妙道】为您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三星——   ——前方危险来源:东君——   但这信息一闪而逝,可能是【妙道】感受到了某个存在的窥探,所以给出了对应的反应……   而这个存在,就是一个名为“东君”的存在。   买个花也能见到危险程度为三星的东君?   这东君又是什么来头?   白渊有点儿满头雾水,他随意地往外看着,很快看到一个扎着一对儿圆形小髻的侍女从东边走来。   那侍女相貌普通,顶多算有点儿清秀,她挎着篮子,撑着伞,在春雨里来到了繁华山庄前。   “小冬姑娘,又来买花啦?”卖花的老板似乎认识这侍女。   而侍女笑道:“是呀,采购一些花布置太子府,才能有节日的气氛,老板可能要为我挑选一些好看的花哦。”   老板笑道:“那当然,小冬姑娘可是常客……”   焚香“咳咳”了两声,生气道:“老板,我不是常客,你就不给我挑选好看的兰花了吗?”   老板愕然了下,忙道:“当然不是,来者都是客,姑娘这边的花,我定然也挑好的。”   焚香是鼓起勇气说的,她为人安分,但这涉及到为主人家办事,否则也不至于说,于是又补了句:“一定要给我挑好的,我这里也是皇子府!”   “当然,当然……”老板看了两人的单子,便领人去采摘对应的花了。   焚香看了一眼边上名为小冬的侍女。   小冬笑道:“姐姐是哪个皇子府的?”   焚香听她称呼“姐姐”,便道:“我是……六皇子府的。”   说到“六”的时候,她声音稍微低了点,因为“六皇子”实在没什么好名声,身为六皇子府的侍女,声音也是硬气不起来的。   “六皇子呀……”小冬侧头看了看马车方向,隐约见到敞开的车帘后有一道人形轮廓,她回过视线,笑道,“六皇子要出任北城尹啦,姐姐可要辛苦了。”   焚香见她友善,加之两人都是侍女,便是心生亲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白渊也不再投去视线,但他已经确认了,那太子府名为小冬的姑娘,就是……危险度为三星的东君。   真是太草了……   都流行扮猪吃虎的吗?   只是不知道太子知不知道这侍女是东君……   白渊稍稍想了想,觉着没必要为这位便宜大哥担心。   没多会儿,焚香取了兰花,便上车了。   而显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东君已经刷满了她的好感度,以至于焚香临走时还和她挥手道别。   白渊默默看着被演了一脸的小侍女,又默默地放下车帘。   兰花被放入车厢,黑暗里,花香四溢。   焚香御车,往远而去。   一会儿后,到府了。   白渊踏入后院,正想着今天还要不要再做习题时,忽地看到后院的大堂里坐着一道陌生的身影。   那身影戴着遮面的黑纱斗笠,正和小郡主在喝茶。   待到白渊走近了,小郡主露出绿茶的笑容,“渊哥哥,有个大美人来拜访你咯。”   白渊看了一眼小郡主,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不管卖的什么药,这显然都是突发情况。   既是突发情况,那么他就不管这什么大美人是什么东西,他就是要遵循六皇子的本色。   于是,他唇角微微一翘,眼角露出几分淡泊的情绪,淡淡道:“不过红粉骷髅罢了,美又如何?丑又如何?”   小郡主还未说话,那戴着斗笠的女子幽幽起身,用一种媚到了极致的声音道:“民女阴姬,见过殿下。”   八个字才一落,白渊就感到糟了。   不止是因为这阴姬突然来访,   还因为这阴姬居然用媚术了……   她用媚术本也没关系,可是……自己修行了作为十星武技的【瞳术:祸水倾国】,已经免疫这种等层次的媚术了。   怎么办?   该怎么演? 第90章 不可负家国,暗潮起皇城   冷静。   一定要冷静。   白渊只觉一股危机感袭来,当真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这种危机比起夜间的虽是不同,但在惊险程度上却不差多少。   只不过,夜间的那是刀光剑影里的危机。   这白天的,却是于无声处听惊雷。   “民女阴姬,见过殿下~~~~”   妖娆的声音再度传来。   白渊好歹是顶级媚术圆满的存在,虽只是九品,但却也是足以防御阴姬的媚术入侵了,他很快想到了身中媚术后的模样,并且迅速地让自己沉浸其中。   “呼……”   “呼呼呼……”   喘息声响起。   白渊努力地想象着已经模糊的初恋的模样,怀着一颗初恋的心缓缓侧头,看向不远处的黑纱斗笠女子,他的眼神闪烁着渴求而胆怯的光彩,内里透出无限期盼的模样。   阴姬抬手轻轻一弹,指风弹开斗笠垂下的黑纱,露出内里的脸庞。   白渊倾尽演技。   随着这黑纱的揭开,他幻想着自己饿了十天十夜,却看到大闸蟹的模样,本就闪烁着光彩的眼神好像被彻底点燃了,然后熊熊焚烧了起来,伴随着的是一股脸上的欢喜和幸福。   “阴……阴姬姑娘,我们是否见过?”   他带着笑,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阴姬又故作娇羞地放下黑纱,道:“民女身份卑贱,哪得和殿下见过呢?”   白渊继续想象着自己的饥渴,同时想象着面前阴姬是个饱满多汁的大闸蟹,道:“不,我们见过,如果不是今世,那便是前世……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   今日我与姑娘在此相见……”   他还没说完,阴姬笑了起来,然后看向小郡主,传音道:“看到没有?对付男人,哪里需要那么费事?只要施展小小的手段,我就能让他像狗一样匍匐在我面前。”   说罢,她往后坐倒,双腿交叠,靴子上还沾染着泥土,继而柔声道:“殿下,外头下雨,民女踩在泥水里而来,脏了靴子,这可怎么办呢?”   白渊心底“咯噔”一跳。   糟了,今天得受辱了,这女人脑子有病吧?   有事就好好说事,挑逗我干什么?   “殿下~~”妖娆的声音传来,挠的人心痒痒的,白渊若不是修了媚术,这会儿怕是已经沦陷了。   他喘着粗气,看着那一双长腿如翻花蝴蝶般来回重新交叠了一下,而靴子尖儿则是挑逗性地勾了勾……   “来呀,殿下~~跪下来帮民女脱了这靴子,好嘛?”   “哎呀,只是靴子上有点儿脏,民女怕弄脏了殿下的衣衫呢。”   魔音入耳……   白渊知道今日是真的躲不过去了,他继续催眠自己“该给大闸蟹去壳了”,然后充满欣喜地颤抖着弯下身子,在即将要抱住那双靴子时,忽地一声“咳嗽”声传来。   但他知道身中媚术是不会对一声小小的“咳嗽”有所反应的,于是继续弯腰,双腿也逐渐地屈了下来。   那咳嗽声加重。   白渊继续装作没有反应。   而就在这时,他只觉自己后领被抓着了,然后被提了起来。   小郡主“啪啪”两下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喊道:“焚香。”   没多久,小侍女出现了。   小郡主道:“背殿下去卧室。”   焚香道了声:“是。”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巧地背起白渊离开。   白渊注意细节,虽然身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眼珠子依然向阴姬的方向在转着,其中留恋着强烈的不舍和痛苦,好似在呐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未几……   焚香背着他出了门。   大厅内只剩安雪和阴姬两人。   阴姬笑道:“哟,妹妹真动了感情?   哎呀,真是还记得今年初春,妹妹把六殿下引出来,然后民女接手把六殿下毒死再化尸的情景呢……   妹妹还不知道六殿下死前是什么丑样儿吧?   嘻嘻嘻……说来也好笑……   那天天喊着什么‘人生如梦幻泡影’的六殿下,一旦被奴家稍使手段,就成了一条哈巴狗呢……   跪在民女面前,舔着民女的脚趾头,民女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什么天潢贵胄?什么四大皆空?在民女面前,四大皆空才是空。   不过呢,这皇室出生,那确是保养的好,身子可是润的很。”   安雪默然了下,然后垂下眸子,淡淡道:“我刚刚只是演戏,否则他清醒之后会对我生出怀疑,不再信任。”   阴姬道:“妹妹真是演的好逼真,刚刚那生气真是连民女都瞒过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初民女还担心妹妹会对这么一个仆人不加颜色,而露了馅,现在看来倒是民女想多了。   只是不知妹妹本就喜欢这种卑贱的仆人,还是依然对你的渊哥哥恋恋不忘呢?   嘻嘻嘻……   其实无论哪个,都差不多,妹妹的眼光可真是差,嘻嘻嘻……”   安雪忽地笑道:“我听说南国世子前天被废了。”   阴姬也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裙下之臣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算了,招呼打过了,说正题吧。   我此番前来,是有携组织密令,需要你和六殿下执掌北城后,暗中帮我悬空坊吞并长生楼。”   说罢……   她袖中化出一个小指长的奇异皮卷。   安雪接过,看完,那皮卷就自动焚烧,化作灰烬,消弭无踪。   安雪抬头道:“这么大动静,组织是想让殿下这颗棋子废掉吗?”   阴姬笑道;“妹妹误会了,不会有多大动静,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帮助……”   安雪道:“皇室参与入地下势力的厮杀里,你让人怎么想?”   阴姬道:“不用参与……因为今晚,我和坊主就会剿灭了长生楼的高层,到时候我们接手自然会引发一些小的动荡。   所以,这才提前来到,特意知会一下妹妹,让妹妹对这个动荡有点儿心理准备。”   安雪道:“明白了。”   阴姬起身,妖娆地笑了笑:“告辞。”   说罢,她转身踏入雨中,一入雨中,就好似是鱼归湖水,初时还有一道透明的人形轮廓,再看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安雪目送她远去,杏眸垂下,神色复杂地盯着地面,然后忽地冲到屋外,看准一个泥潭跳了进去。   啪嗒……   啪嗒……   她在这庭院的泥潭里踩踏了两下,踩到泥点飞溅,靴子裤管都脏了,这才返回屋檐下。   ……   卧室里。   白渊正思索着“媚术需要多久能自动解开”,但这个“媚术”各有不同,持续时间也各有不同,怎么可能判断地准确。   不过,如果阴姬也是天人组织的,那么她今天自然不可能动真格,也不可能让自己昏迷太久。   可这个太久是多久呢?   他一边装睡,一边想着自己该什么时候醒来的问题。   没多久,他模模糊糊听到小郡主的声音。   再没多久,他感到小郡主取了一杯茶过来,然后他被一只手抄过后背扶了起来,继而茶水凑到了他嘴边。   片刻后,他把茶喝了下去,一股大脑清明的感觉传来。   显然,这是清醒药。   “喂,该醒了。”小郡主很贴心地提醒他醒来的时间。   白渊也没立刻睁眼,而是悠了下,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小郡主很温柔地问:“你没事吧?”   白渊揉着额头,语无伦次道:“刚刚……那个女人……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小郡主杏眼覆霜,冷冷看着他,忽地抬起长腿,举高了那沾满了泥点的靴道:“外面下雨,踩脏了靴子,你帮我把靴子脱了。”   白渊觑眼看着她。   小郡主杏眼剜了他一下,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快脱。”   两人四目相对。   白渊知道这是在劫难逃了。   可恶啊,真是可恶!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看来今天这辱是受定了!   他伸手抓向小郡主的靴子,握紧。   小郡主身形僵了下,别过头,不看他,屋内光线黯淡,看不清脸上颜色和表情。   白渊“刷刷”两下,就把她靴子都脱了。   脱完之后,他发现安雪的裤管上也有泥点,于是下意识地抬了抬头。   两人四目再次相对。   小郡主如触电般猛的一缩长腿,道:“这个不要你脱。”   白渊觑眼看着她,搞得谁稀罕去脱似的。   经过这么一闹,小郡主觉得莫名地舒了口气。   然后,她开始把阴姬来访的目的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她缓缓道:“和我想的一样,你在皇子府只是一个初期的适应阶段,在进入北城府后,组织一定会开始在你身边安排其他人了。   阴姬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了,否则她今天不会突然来访……   到时候,你怕是要换一个掌控人了……   至少你的行动不再由我一个人决定了……”   说完,她看着白渊的眸子。   白渊愣了下,心想着今晚又得拼命了,毕竟他不可能同意换个掌控人,阴姬为人他早在长生楼就有所耳闻,比起阴姬,恶毒的小郡主善良的就像只兔子。   然而,他表面上却还是没心没肺地道:“组织终于开始重视我了?”   小郡主叹了口气道:“算了,多余的事你别管了……   明天会发生的事,我再来和你理一下吧。   另外,你这四大皆空的性子,可能要稍稍变一变,这也是组织的计划之一……”   白渊道:“好吧。”   说了这句话,两人忽地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空气安静极了。   桌面上的烛火“啪啪”地跳动。   窗外是黄昏暮色,下不尽的春雨,而天……已经暗了。   ……   ……   黄昏里。   小佛爷独立高楼,听到脚步声,他转过了头。   是他的夫人——叶霞衣。   “你怎么来了?”   叶霞衣问:“照尘,发生什么事了?”   小佛爷道:“我收到秘报,阴姬来了,而且还出现在了六皇子府邸……”   叶霞衣皱眉道:“这六皇子难道和悬空坊有所勾结?”   小佛爷叹息道:“我关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   他停顿了下。   叶霞衣追问:“是什么?”   小佛爷道:“没什么,你收拾一下,今晚连夜出城,去东边城市的楼里待一阵子……”   叶霞衣道:“你担心悬空坊主也来了,是不是?”   小佛爷道:“这等人物,从不轻动,夫人想多了……   而便是动了,我们手上也有不少俘虏可供谈判。   今晚……我这长生楼就要化为一个布满机关的怪物。   要来便来,也没什么担心不担心的。”   他故作镇定。   但心底犹存疑惑。   阴姬出现,很正常。   但若是那位悬空坊主真来了,那可就很古怪了……因为,没道理。   悬空坊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抱这么大决心来吞并长生楼呢?   ……   ……   皇城,龟家,长生侯府。   诸葛先生也在凭栏远眺。   平时这时候,他正在书房整理卷宗,审核案件,可今日却莫名的心绪不宁。   他乃是六品修士,虽说还未踏往静修之地去凝练自身的本命法术,但若论实力,也足以够上伪六品了。   这样的境界,若是心绪不宁了,那定然是某种征兆。   诸葛先生明白……悬空坊主已经来了。   如果他不出手,他二弟和三妹的后裔怕是挺不过今晚了。   想到二弟和三妹,无尽的愧疚之情涌上心头。   想着想着,忽地听到轮椅上从后而来。   冷冷清清的苍白少女和他并列,于栏杆前远眺。   师徒对视了一眼。   无情道:“无相师兄,无念师弟虽然都不在,但我……在,老师若有未了心愿,放心去吧。”   诸葛先生道:“如今城中暗潮汹涌,却还未看清这暗潮来自何处啊……为师这个时候离开龟家……欸……世间安得双全法啊?”   他长叹一声。   但这一次,他似乎没有选择……   他不可能看着诸葛家的血脉从此断绝。   家国天下,不可负国,亦不可负家。   ……   ……   此时……   太子府边的花园里。   扎着一对儿圆形小髻的侍女正半蹲着,她右手抓着个小铁锹,左手在花盆的湿土上左按右按。   新买的花儿重新入土得有个适应期,这期间可不能把花给折腾死了。   而朝花节时,这个花园要举办不少活动,太子可是再三交代了要做好。   原本还有许多侍女和仆人在做活计,但现在都已经走了,只剩她一个了。   可是,这侍女却很安静很专心地做着活计。   忽地……   花房顶端儿的风铃响了起来。   叮铃铃~~~   叮铃铃~~~~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一道魔峰般的巨影投落在小冬身上,即便未曾转头,小冬也能感到背后那令人心神惧骇的恐怖气场。   可这样的气场完全无法影响到她。   她起身拍了拍手,摸了摸刚刚栽下的一朵花。   那花忽地活了过来,开始从泥土里挣扎而出,一边生长一边膨胀,直到膨胀成了一根粗粗的宛如章鱼触手般的巨蔓~~   蔓藤上有一个个紧闭的“疤痕”,好似未睁开的眼睛,又好似没有绽放的花。   “准备好了么?”小冬,或者说东君问。   “随时可以……”那人回答。   东君起身,仰面站在黑暗里,唇角露出一抹笑:“那开始吧。” 第91章 白骨噩梦春雨夜,小巷阴姬对无名   “哎呀,真是还记得今年初春,妹妹把六殿下引出来,然后民女接手把六殿下毒死再化尸的情景呢……”   “那天天喊着什么‘人生如梦幻泡影’的六殿下,一旦被奴家稍使了手段,就成了一条哈巴狗呢……”   “跪在民女面前,舔着民女的脚趾头,民女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只是不知妹妹本就喜欢这种卑贱的仆人,还是依然对你的渊哥哥恋恋不忘呢?”   “其实无论哪个,都差不多,妹妹的眼光可真是差,嘻嘻嘻……”   诸多絮絮叨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好像有许多人在说话,你一言我一语,化作钻入脑海的尖刺,令人心烦意乱。   黑暗里,安雪只觉天旋地转,她捂着头。   而忽地,场景变幻。   世界忽地多了点光亮,而远处出现了一个半人身高的乱石堆。   乱石堆边有口枯井。   安雪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枯井吸引了过去。   “这是哪儿?”   “我怎么会来这儿?”   她试图冷静下来,却做不到。   很快,她听到诡异的声音响起。   咚……   咚咚……   声音有些空洞。   她四处寻找声音方向,很快确定了方位——枯井中。   安雪急忙扑到井口,往下看去。   这口井深邃无比,不知通往何处,其中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透着一种灰蒙蒙的色泽,隐约可见井的下方堆积着无数骸骨,那些骸骨好似都是活的,正在“你踩我我踩你”地想要爬上来,场面极度震撼,充满了死亡的压抑和诡谲。   而在最上面的井壁上,却见一只通体惨白的骷髅扒拉着,它五根指骨死死插入井砖的缝隙,在往上爬着。   “咚咚”的声音正是这骷髅的爬动所发出的。   那骷髅看到安雪,忽地瞳孔里的绿火幽幽地跳动起来,燃烧地更猛烈了。   火焰的升腾似乎给了它力量,骷髅竟是加快了攀爬速度。   它一边爬一边喊着:“安雪,你还我命!还我命来!”   小郡主愣了愣,这声音熟悉无比,竟是六皇子的声音。   那骷髅怪笑着:“你接近我,了解我,害了我,然后把这一切都教给了一个卑贱的仆人,那是一个下等人~~~   你居然让一个下等人去扮成我的样子~~   你居然还喜欢上了这个下等的仆人~~   你这个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骷髅的声音里充满了狠厉的仇恨。   “我天生为皇子,天生可以挥霍一切,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想念佛就念佛,我想杀人就杀人,我想要女人就要女人!我还有许多荣华富贵可享,我命格高贵,我生来富贵……   我还不该死,所以,阎王放我回来了……安雪,安雪!!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贱女人,你这个只配被下等人睡的贱女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声音越发尖利。   骷髅的攀爬速度越来越快。   安雪怔怔看着,她骤地往边上跑去,抱起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来到井边,然后往下投掷而去。   巨石压下,那惨白骷髅被压得往下落了几分,尖锐的骨爪和井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终于,骷髅再度稳住了身形,但巨石压在它身上,让它无法再攀爬。   但它却还支撑着,十根指骨卡在井缝里,在和这巨石维持着平衡。   它仰头,对上面怪异地吼着:   “贱女人,贱女人,你以为你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吗?”   “你以为你就不是组织的工具吗?”   “你该死,所有人都恨不得你立刻死……”   “无论你,还是你的家族,还是那个长着我模样的下等仆人,都会死,桀桀桀~~~”   “桀桀桀~~”充满仇恨的笑声传来。   安雪一声不响,继续抱来巨石,往下投去。   这一投,重量顿时增加了。   咔……   咔咔咔……   骷髅的骨节发出再难支撑的声音。   安雪继续取来巨石,往下投去。   终于……   几声清脆的崩断声响起,巨石带着快爬到井口的骷髅往井底落去。   怀着诅咒的声音随着坠落,而从越来越远的井下传来。   “贱女人,我等着你们,等着你们~~~~”   诡异而充满怨恨的声音越去越远,却化作最恶毒的诅咒深刻于灵魂。   ……   “啊~~~~”   安雪只觉心底越发压抑,这压抑让她难以自制地发出一声尖叫,继而睁开了眼。   眼前……   漆黑的帐幕正在午夜里摇晃,油纸窗外两挂灯笼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光在无尽的黑暗里照出一圈小小的光明。   安雪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   “原来……原来……是噩梦……”   她舒了口气,但是……梦里的东西正是她一部分心境的反应。   她侧头看了眼窗外,窗外……春雨还没停歇,一直下着。   小郡主看了一会儿,把头埋在薄薄的棉被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   ……   春雨潺潺。   距离皇子府很远的北城玄武大道西北区域里……   青衣小巷中正悠闲地走着一道黑影。   她每走一步,周身浮着的剑就多出一把。   一路走来,她就如将军点兵般,周身汇聚了近千把剑……   剑就是她的兵,而这许多的兵正在从那雨幕里继续凝聚,析出,然后悬浮在她周身,剑尖朝前,越来越多,多到她好像已经被一个圆形的剑球包裹在中间。   水中慢剑,剑气腾张,宛如水母……   悬空坊,明月照伊人,传奇刺客——阴姬。   芳华绝代,剑法诡谲,甚至已经超脱了寻常江湖之人对于剑的理解,而踏入了一种不是法术却似法术的层次。   事实上,每一个九星十星的功法,都有类似的效果。   能练出这样功法的,本就不是凡俗人。   能创出这样功法的,更不是凡俗人。   阴姬此法,是谁传授,乃是刺客界的一个谜团,无人知晓。   此时……   在她的对面,小巷的另一边亦有一道黑影在走来。   灰色斗篷,黑色长剑,铜制铁面……   黑影走得很慢,就好像一个忘记带伞的夜归人。   春雨早就湿了他的衣衫和长发。   和阴姬比起来,这简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两个拐角,两人拐到了同一个巷子间,一南一北忽地站定了。   巷子里没有灯笼,但远处有。   远处的光远远地投来,很暗,很淡。   阴姬似乎并不意外对面的人出现,事实上,她一路走来,看似是在走向长生楼辅楼,其实却是在走向这个人,她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会来,但她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来。   所以,她媚笑着问:“无名先生?”   白渊站定在她对面,两人相隔十余丈,他应了声:“是。”   阴姬忽地屈指一弹,弹开黑纱,而就在她面容显出的一刹那,好像整个夜色都亮了起来。   纯真,可爱,似是受尽委屈,似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似是她无论做什么都该被原谅……   阴姬委屈道:“其实妾身活的好累~”   白渊没接这一茬,他缓缓地取出了剑,左手握紧,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腕上,剑上,又弹开,完全没一点高手气度,因为若是七品里上点儿档次的高手都能用气将雨水遮蔽在外,而不至于湿了身子。   阴姬好奇地看着这男人,忽地又笑了起来:“你莫非喜欢淋雨?”   白渊道:“是。”   阴姬叹息道:“你这般的男人有趣的紧,妾身不想和你打架,反倒是想和你睡觉呢……怎么办?”   她眼珠子里透着魅惑之色,好似勾魂夺魄般地动了动,继而柔声道:“要不,妾身每天都陪你睡,睡一年,你就别和妾身为敌了,好吗?”   白渊淡淡道:“不好。”   阴姬道:“悬空坊主也来了,你真的还确定要和我打吗?妾身真的很喜欢你呢……你相信妾身好不好?你和妾身在一起,你我结成伴侣,一同逍遥江湖,岂不好?”   白渊道:“坊主有坊主的客人,而你的客人是我。”   坊主有坊主的客人?   阴姬愣了愣。   今晚有谁去挡住坊主?   但她决定动手试一试了,眼前这无名显然油盐不进,细声软语没用,魅惑之术也没用,那就……出手吧。   于是,她媚笑道:“无名先生,你说我的客人是你,那你的意思是今晚……你是妾身的恩客嘛?嘻嘻嘻……”   笑声刚起,阴姬背后一道尖锐的水剑忽地“离队”而出。   无形的轨迹于雨幕中顿显,刹那里划破十多丈距离,无声无息地射向无名。   一把剑,不过是试试罢了。   但是……   那把剑忽地消失了。   就如泥块儿进入了大海。   不!   不是消失……   仔细看,却发现“水剑”被夺走了,悬浮在那被雨水淋湿的男子身后。   阴姬皱了皱眉。   她右手迅速摊开,往前狠狠压出。   而随着她的动作,她身后的近千把雨剑顿时旋转,化作涡流,流速如电光螺旋,搅动着夜色里的雨幕。   雨幕旋动之间,化作了一孔垂直的巨大漩涡,汹涌怒扬,而涡眼中心尽是锋利的剑刃。   这些剑刃具是阴姬所凝成,拥有着强大的力量。   刃光无形,宛如铁骑结队冲刺,极尽玄幻,亦是极尽毁灭之力。   而这样的力量瞬间凌驾于白渊头顶,旋即覆笼而来。   嗖嗖嗖嗖!!   剑如雨下!   充斥着不可抵挡的力量。   而在阴姬眼中,那黑影依然站立在原地。   眼见着水剑漩涡就要将他吞没,下一刻……忽地,场景突变。   堂而皇之的尊贵之气升腾而起……   那个男人没出剑,只是抬手一点虚空,那冲刺而来的“铁骑”瞬间发生了巨变。   前面的雨剑骤然停了下来,然后迅速掉头,改变了目标,和后面的雨剑撞击在了一起。   嘭嘭嘭嘭!   密集无比的爆炸声响起,雨水漫天四射。   一个瞬间,近千把雨剑全灭。   融合了【归宗劲】的【剑者,独尊也】本就是剑类功法绝对的克制功法。   其九品可聚剑一百,八品则可聚剑五百。   虽说还只是八品功法,但“十星”、“克制”、“圆满”这几个要素彻底弥补了境界的差距。   所以,这一刹那,阴姬以剑一千攻无名。   无名聚剑五百,敌剑五百。   一瞬间,两败俱伤,灰飞烟灭,剑雨消无。   阴姬愣了下,尖笑着,再度抬手压出,一道道剑气飞速成型,飞速射向对面的黑影。   但是这些剑才刚显出,就立刻“背叛”了,从而静静悬浮在白渊身边。   若是外人不知,看起来还以为两人是在密切配合,一个在造剑,一个在用剑。   此时的白渊便是剑中皇帝,八品能纵剑五百,完克阴姬……   换句话说,阴姬若想要用雨剑攻击到白渊,她就需要凝聚出第五百零一把雨剑才行,而在此之前所有的力量都不过是便宜了白渊而已。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阴姬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她的心有些慌了。   白天时候在皇子府里那般胜券在握的心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功法?”她忍不住问……   白渊没有回答。   他看到阴姬攻势放缓了,忽地一挥手,由阴姬聚集起来的数百雨剑,顿时“背叛”地调转折回,往阴姬射去。   阴姬似也不慌,双手如弹奏琵琶般在半空舞着,激荡起的一重重气力将这些调转来的雨剑全部击碎。   但这雨剑之后的,却是一道如电光般的黑影。   这黑影不知何时换作了左手握住剑柄,剑柄缓缓拔出,一瞬间……极妖的感觉生出,时光仿似凝聚了,变慢了。   阴姬自是来时做了功课,只不过市面上有关无名的信息混乱无比,她却没能攫取到什么有用信息。   此时……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周身忽地乍现出一重无色无味的圈纹。   这圈纹扩散之处,一切都消失了。   阴姬曾经毒杀了六皇子,而这正是她所用的毒。   世人只知道她慢剑如神,却不知她的毒更可怕……无色无味而无形,毒谁死谁,便是在正面战场上也是能够出奇制胜。   果然,刚刚冲来的白渊才触碰到这一层无形圈纹便消失了,就如积雪入热汤般。   但是……   一个无名才消失,又一个无名拔剑冲了过来。   阴姬愕然了下,继续使用毒。   从高空俯瞰,场景极度玄幻。   黑纱斗笠女子双手撑开一道无形波纹,而远处却有一道又一道身形在飞快冲来,但凡冲入波纹就会消散,可那些身影就仿如幻影般在不停冲来。   阴姬维持着毒。   但这毒终究有限。   她眼看着那些身影好似是不死的一般……心底终于生出了些怯意。   刹那间……   她双手猛地往前推动,一圈波纹化作无形之墙,向白渊方向推去,所过之处,一切皆被腐蚀。   而她则是往后飞退,身形一入雨幕,顿时就变淡,继而化作模模糊糊地轮廓,再继而便是要消失不见。   白渊怎可能让她离开?   他瞬间施展镜法,让倒映的虚影直接投过了那道无形之墙,落到了另一边,从而在阴姬即将彻底消失前冲了过去。   今天,他必须处理掉阴姬,否则,明天另一个他就会被阴姬“处理”。   所以,白渊近乎是不顾一切地迅速出手了。   雨幕里……   阴姬正在离开。   忽地,她感到一股异常,侧头看去,只见后方的天空忽地出现了一道灰影。   那灰影六臂三剑,三剑正“缓缓”出鞘,宛如曼陀罗螺旋花开般形成一道难以形容的轨迹,初时妖,再见则禅意浓郁……   一瞬间,她只觉时间变慢。   一瞬间,她只觉五感尽失。   无视,无听,无嗅,无味,无触……一切皆无。   白渊先用【剑者,独尊也】破去了她水中慢剑的本事;   再用五品法术【镜法】制造出虚影来和她消耗,而因为是黑夜的缘故,他的虚影很难分辨真假;   再继而,他动用了【剑者,诡道也】来放缓对方对于时间流速的感觉,用【千手魔罗】的六臂来让这种缓慢感叠加,再用【九识如来剑解】斩断五识……   这之后,他才一剑斩穿了阴姬的腹部丹田,劲力震动之下,气海碎裂。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极快……   阴姬再恢复视觉时,她只觉腹部剧痛,全身无力,而再一抬头,却发现场景已然变幻。   远远道儿上正有一对神仙眷侣般的男女走来。   “朱照尘……”阴姬明显认识来人。   小佛爷走到她面前,笑呵呵道:“阴姬姑娘远道而来,欢迎欢迎……”   阴姬看着他,忽地冷冷道:“你还不配和我说话。无名呢?我要见他。” 第92章 来自黑暗深土的盗窃与灭口   小佛爷听到“不配和我说话”这几字,也没有生气,因为阴姬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这个来自悬空坊的圣女,神秘莫测,在刺客世界有很大威名,裙下之臣数不胜数,刚刚有人来报说是无名先生抓了阴姬回来,他还不敢置信。   此时见到了,他心底是忍不住感慨“姐夫真是牛逼,三天击败两个传奇”……   至于现在是不是姐夫不重要,在小佛爷看来,以后一定是姐夫。   正因为是姐夫,所以他情不自禁地打量起阴姬的模样,生怕姐姐被绿。   这一看,他心底颤了颤。   媚。   媚到骨子里。   难怪裙下之臣数不胜数,就这张我见犹怜的小脸蛋,实在是让任何男人看了都觉口干舌燥,都觉灵魂受到了一种冲击,遐思连篇,看上一眼,都觉已然和她共同生活了许多年。   小佛爷都不知道姐夫怎么下得了手的。   换做他,虽有理智,但再怎么都得犹豫下,这不是他心中存了色念,而是他心性还未达到无视色念的地步。   幸好,他平日里有借着佛法来平静心绪的习惯,此时忙是在心底暗诵经文:   “若分别性,离尘无体,斯则前尘分别影事。   尘非常住,若变灭时,此心则同龟毛兔角,   则汝法身,同于断灭,其谁修证无生法忍?”   默默诵读了几句《楞严经》,再加上叶霞衣还在身后,他心神顿时宁静了些,然后笑道:“好,若是无名先生愿意见你,他自会来见你。”   说罢,他扬声道:“来人,为阴姬姑娘止血疗伤!”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取遮面斗笠,为阴姬姑娘戴上,然后送去独立牢房,路上不许和她说话。”   “是,小佛爷!”   刺客领命,立刻去照办了。   ……   片刻后。   幽暗的地下牢房里,阴姬盘膝坐着,即便功力全废,但双手双脚却依然被上了镣铐。   传奇刺客的威名太甚,而阴姬的神秘之名更为这份威名添砖加瓦,使得她即便没有了力量也无人敢靠近。   那一日,南国世子是杀戮太重,才惹了众怒,否则……众人也不会拿他怎样。   传奇刺客,是刺客世界的王者。   王者落难了,自也轮不到虾兵蟹将去刁难……   能刁难的,只能是另一个王。   方正的木桌,烛火亮着,照明靠墙的床榻。   床榻上,阴姬静静坐着,无悲无喜,无有怒火,一双妩媚的眸子幽深地盯着地上用以吸潮的干稻草,不知在想些什么。   哐当……   铁索清脆地响了响。   门扉打开,一个全身尤湿的灰衣人走了进来,却不靠近,而是远远地站着。   阴姬这才好像看到了人一样,抬起了头。   是的。   此时,这偌大的长生楼中,能被她当人看的只有无名一人。   阴姬忽地笑道:“堂堂无名先生,连坐近一点儿都不敢吗?”   白渊淡淡道:“你,有毒。”   他还记得之前阴姬周身扩散出来的那一圈无形波纹,所到之处,一切皆被腐蚀。   这种毒素太过可怕,而且又是外物,保不准阴姬身上还有。   所以,他站的远远儿地,一旦阴姬有异动,他立刻跑。   阴姬无语道:“我状态完好时被先生击败了,甚至毁了气海,成了废人,如今先生倒是怕了?”   白渊淡淡道:“怕。”   阴姬:……   她抬手掀开黑纱斗笠,露出楚楚可怜的脸蛋儿,轻轻叹息道:“刺客江湖,生死咫尺,先生不杀我……终究还是对我留了情。”   白渊想说“我不太喜欢杀人,之前南国世子也没杀”,但话到口边却改成了:“你还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阴姬愣了愣,满脸问号,神色变了几变……   她忽地问:“先生杀过人吗?”   白渊仔细想想,在金雀山庄虽然杀了一些,但那一些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是人……   他思索之间,阴姬道:“先生不必回答了。阴姬已然知晓。”   旋即,她似乎觉得好笑,竟是笑了起来。   笑完,她才道:“若待此间事了,先生可否护我离开?我必有重报。”   白渊本着多得情报的想法,顺着她的话问:“去哪儿?”   他留着阴姬,一来是不喜杀人,二来是想要从阴姬口中得到足够多的情报。   阴姬看了他一眼,道:“西方。”   白渊道:“为什么去西方?”   阴姬道:“我若说我师从修士,来自西方仙山,先生可信?”   白渊道:“何以为证?”   阴姬张嘴,轻轻一哈,顿时一个玉白色的小点儿飞了出来,落在桌面上。   阴姬念念有词,只见那小点儿飞快变大,很快就到了巴掌大小。   却见是个镂刻着水瓶纹理的玉牌,而玉牌中央刻绘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白渊根本不认识,好像是不知那个时代的字。   阴姬道:“这是玉净宫的令牌,先生可以取走验证真伪。”   见到白渊的神色,阴姬又道:“此物先生取了也没用,倒是我……可以为先生书信一封,举荐先生加入玉净宫。任何一个武者,都梦寐以求能够加入修士宗门。   届时,凡间恩怨便是烟消云散,过往之事与我们何干?   我固然被先生毁了气海,但对于功法的领悟还在,回到仙山只需循我玉净宫秘法,潜心苦修不问世事,不过三四年时光自能修复如初,故而我并不恨先生,反倒是对先生生出好奇。”   白渊看了眼这令牌,没感到【妙道】的危险提示,但他也不直接接过,而是用长剑隔空一勾,剑鞘挑起令牌的如意结,晃晃悠悠地倒了半空,观察了一小会儿,果决不凡,不似造假。   而且江湖中人一直猜测阴姬功法的来历,如今看来或是仙家奠基之法,也就是那名为玉净宫的修士门派的“技能树”的基础功法。   白渊继续问:“你不好好在玉净宫修行,混入江湖,又来到此处,究竟所为何事?悬空坊不在此处,又何必一定要远赴皇都吞了长生楼?”   阴姬道:“这事先生莫要问了,若是问了,你与妾身都活不了。”   白渊道:“我若答应护你去西方,你可愿意把所有事都说给我听?”   阴姬道:“妾身固然想返回玉净宫,但若是说了,那便是回不去了……先生自行斟酌吧,武者梦寐以求的修士宫门就在眼前,而先生要做的不过是带妾身同行……或许等先生有朝一日成了修士,自能明白一切呢?”   白渊本着多问信息的打算,问:“玉净宫在哪儿?”   阴姬道:“先生若有决断,妾身自会带路,此时却是不便细说。”   “我想想”,白渊不再多说,长剑一挥,搭在肩头,玉净令牌吊在肩后,微微晃着,继而出了牢门,渐去渐远。   ……   ……   此时,北城,百花湖上,两道身影正盘膝静坐,一者在南,一者在北。   南边的身影一袭黑衣,北边的却是个周身笼在迷雾里的巨影。   两人的交锋极其隐秘,却又蕴藏着一种强大的充满毁灭力的爆发……   这种爆发若是单独取出,怕是能将周边夷为平地,但此时却因为两者的默契,而只是在静谧里厮杀,故而常常是互相对撞而彼此抵消,以至于在外人看来,两人好像就只是静坐湖边的闲散武人……   此时……   两者的交锋似也到了尽头。   巨影睁眼,继而咳嗽了两声,然后对着遥远的湖边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黑衣人也缓缓睁眼,吐出一口浊气,旋即远去。   这场外人根本什么都没看到的修士之战,就此结束。   黑衣人自是诸葛先生。   而对面那迷雾里的巨影则是悬空坊主。   修士出手,若无大仇,通常都是点到为止,因为修士的特点之一就是“消耗性强”,虽可借天地之力发动强大攻击,虽可用法宝之力发动玄奇之力,但却需灵气为媒。   而修士终究未曾和天地融为一体,自是以神魂装载灵气,如此便是有耗尽之时,耗尽后需得悉心补充才能重新完整,凡间不比洞天福地,灵气稀薄,想要填补自又是需费一番功夫。   而你若是和人斗得耗尽了灵气,那自是极容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人给趁机弄死,故而双方在试探后,消耗后,攻防后,便选择了同时退让。   诸葛先生离开百花湖,继续进行了一番查探,发现长生楼无事后,再探,随后知晓乃是自号无名的神秘剑客挡住了阴姬,心底也才长舒一口气。   他迅速返回长生侯府。   府中平静,外院的四人都如常。   但诸葛先生踏入内院后,却忽地心生不祥预感。   他身形如云,稍稍一动,便飘入了内院核心的卷宗迷宫。   然后……他看到卷宗迷宫中央面色惨白的青衣少女……   少女垂着头,双手耷在轮椅扶手上,在黑暗里重重喘着气,她身侧是粉碎的傀儡,而身后则是一个突起了约莫三米有余的卷宗架……   架子被拦腰折断,其中的一小截已经彻底消失了,仿似火车的车厢被人取掉了一截。   滴答……   滴答……   一滴滴血从少女袖口里,裤管里往下落着,而轮椅所处的地面上是凌乱的血色轮印……   无情似乎感受到了人来,猛然抬头,双眼闪烁着冷漠凌厉的光泽,双手一拍轮椅,整个卷宗迷宫都活了过来,化作一个恐怖的择人而噬的怪物,无数的寒芒闪烁,对准来人。   但她看清来人后,神色则逐渐放松了,然后重重地用一种叹气的口吻喊出:“老师……”   诸葛先生闪身上前,双指点在无情背后,一缕气息飞速探入她躯体内,流转一圈后,才舒了口气。   这伤是重,但主要是因为消耗和反震,并无生命大碍。   “发生什么事了?”   “地……地下……快……”无情急促道。   诸葛先生神识扫动,身形又瞬间出现在那卷宗迷宫的断层之处,往下看去……   只见地下那诸多齿轮和金属链条之间竟是出现了个豁口,好似被某个诡异的怪物咬了一口。   但那怪物并没有破坏太多,而只是咬走了一截卷宗架子。   诸葛先生对卷宗迷宫了如指掌,目光迅速扫动,借助断口两边的卷宗信息,很快明白了丢失的那一截卷宗是什么……   他心底不祥预感越发浓厚。   因为丢失的卷宗不是其他,正是记载着金雀山庄所有细节甚至是证物的、被定义为蜡人的凶卷……   他纵身掠入地下,在黑暗里开始探查。   但是……   那豁口的深处却是坚实的泥土,而根本没有敌人的踪迹。   诸葛先生探查了一圈儿,又迅速返回。   无情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量,再也无法支撑,身形一旋,便是晕倒了过去。   ……   ……   凌晨的皇都,格外安静。   彤云遮蔽了明月,春雨不歇,下一阵停一阵又下一阵。   皇都满城烟雨朦胧,灯光照耀出一间间房屋的轮廓。   “八臂狂狮”唐战坐在长生楼辅楼之中。   “大天王”常冬还在养伤,所以他成了代楼主。   虽说时间紧迫,但这座楼却已经被他改造地机关重重。   楼中光影重叠,影影霍霍,诸多木柱影子斜落,一眼看去,只觉那些阴影都浓郁的很,再细细看去,才能发现那些浓影竟都是手握寒刃和机关破气弩的刺客。   他是第一道关隘。   第二关则在地下。   而地下,也才是长生楼主楼所在。   辅楼十二层,宛如主楼的倒影。   而主楼十二层,则是在大地之下。   除此之外,大地下还有密道。   此时,唐战静静指挥着对外的歼灭战。   事实上,在诸葛先生对悬空坊主,白渊对阴姬的同时,他们也在应对着新一波的悬空坊刺客,那些刺客本是等阴姬出现再出手的,可久等未至便发动攻击了。   如今,这大战也算是收尾了。   一切看似好像都结束了。   阴姬在地下牢房里,躺卧在床榻上。   她双目微眯,正思索着许多问题。   可是……她绝对绝对不会发现,在墙壁之后的泥土里,正有一副诡谲的情景在飞快出现……   那是一朵花,两个人。   明明该是葬人的泥土,对这一花两人而言却似是河水一样,无有任何阻碍。   终于……   这一花两人停在了距离阴姬十米的地方。   阴姬却根本没有发现。   深约五十米的地下,一人忽地抓着长弓,然后弯弓不搭箭,却又将弓弦拉满。   嘭!   他松开手。   一道凌厉的气箭忽地出现在了阴姬身后的墙壁上,继而穿过了她的眉心,再贯入床榻,发出一声凄厉的崩裂声。   阴姬美目圆瞪,眉心鲜血潺潺涌出,而她脑海里的一切信息,则是瞬间冻结,粉碎……再无人可以查探。 第93章 上任北城府尹的第一天   五月一日。   白渊一早醒来,摇了摇头,把昨晚的大战抛之脑后,然后换上蟒袍,挎上尚方宝剑,上了马车,往北城而去,小郡主则是策马相随。   马车入皇城西门,再转北门。   当从北门驶出时,却见诸多官员正在门前相迎,除此之外还有数百精锐正列阵而侯,见白渊马车到来,两名少尹策马而来,又半跪在地。   “卑职北城府少尹,林朝见过府尹。”   “卑职北城府少尹,钟宵见过府尹。”   两人虽知这车内的是殿下,但既是上任,那便当称府尹。   而白渊也早已通过背诵知识点以及做题,对两人了解颇多。   简而言之,林朝是官宦出身,如今领北城林枪营五千精锐。   而钟宵则是布衣出身,如今领北城巡捕房三百巡捕。   北城虽有铁甲禁卫的巡行武铺,但内里却是自治,府尹权力极大,可独自拥兵,也可不通过正气阁三家复核而直接判人死刑。   两人跪下行礼后,便是重新上马,然后随在马车后面缓缓而行。   此时,北城热闹无比。   无论人们对这位荒唐的皇子上任府尹有何看法,这场面上的热闹都是必须的,再加上五月八日的朝花节在即,这便是喜庆之上再添喜庆了。   红毯铺地,鞭炮炸响,不时还有啾鸣而窜的礼花在半空炸开,喜庆的很。   两侧百姓则是好奇地张望着,小孩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挤了个地儿则是把头探出来,看向那往北行去的马车,感受着其中的威严和气势,咋舌无比。   另有一些帮派的帮众,江湖客之类也是远远地观看着这等阵仗,其中不乏这北城地下势力的执牛耳者——长生楼。   事实上,长生楼对这位皇子的上任颇有些慌张,原因很多,最直接的就是昨天傍晚时分阴姬曾经去拜访了六皇子府。   除此之外,其他人也各怀心思,皇城虽近,但现管却终究是这位北城府尹。   而皇子的身份,注定了这位北城府尹不吃任何威胁。   此时……   皇城城墙之上。   华妃正穿着华丽的宽袖长袍,头戴闪烁的宝石簪站立在城墙前,俯瞰着那逐渐北去的马车。   她姿容优雅,只不过眼中却闪烁着老母亲的泪光……   她喃喃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诗:“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今日渊儿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了……我这个做娘的实在是为他感到高兴啊……”   一旁的贴身宫女青桐觑眼看着那马车,心底暗道:就凭殿下这水准,也能一遇风云便化龙?娘娘怕是要失望了……   但再转念一想:似乎无论殿下做什么,娘娘好像都能很开心……   做了错事,娘娘会开心,觉得渊儿在努力尝试。   做了好事,娘娘会开心很久,觉得渊儿天资聪慧。   总之千错万错,肯定不是渊儿的错。   青桐默默吐槽。   然,可怜天下父母心,娘娘以一片赤诚对待殿下,只望殿下能明白“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含义,对这位母亲能够孝顺一些。   而在另一边,今日未曾有早朝的皇帝正在书房中批阅着内阁与司礼监呈上的重要奏折……他似是听到了远处的鞭炮声,微微侧头,眼神里露出几分莫名的期待,旋即又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皇宫深深,虽说大部分事都会由内阁和司礼监共同处理,但重要奏折还是需要他批阅。   除却批阅,还有一周左右一次的上朝,他便是会常驻万阳殿,不问外事,进行修炼,而待到一切落定,他自会去往龙脉,潜心修炼,以求更进一步。   而另一边……   作为北城府尹的白渊只觉特别累。   这是头一次做官,还是古代官,而且还是皇帝脚下的北方城的府尹。   场面上的流程一个接一个地走着,人一个接一个的见着……   这许许多多的人,还都是北城中的重要官员,人家按照礼仪自然要来拜访他,他按照礼仪也要和人家说些话,同时暗示一下自己今后的执政方向,物色一下可能的心腹之类……   这种事儿,白渊是格外不擅长,也不想擅长。   一种累成狗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可以选,他想宅在家里上上网,追追剧,玩玩手机,时不时看看并没有多少朋友的朋友圈,再期待下身为单身狗的自己能不能忽然在转角遇到个红颜知己,然后一起上网,一起追剧,一起玩手机。   白渊一边默默吐槽,一边发挥着这几天被小郡主调教出来的演技,总算是应对得当,没出什么篓子。   时间过得飞快,在一阵儿瞎忙活瞎应付的过程里,转眼就到了黄昏。   黄昏时分,瑰红的霞光照耀在数百座坊间,还有通天河小码头,百花湖,湖上庄园等等地方,喧闹的城市逐渐开始停止运转。   晚风里,一声远来的马嘶,伴随着渐止的轮毂声,停在了北城尹的府邸之前。   白渊还没来得及把府邸逛一圈儿,就又上了这马车。   他不得不去,世俗礼法由不得他肆意妄为。   这马车会载着他去参加饭局,饭局是北城百官感府尹恩泽,故而来为他接风洗尘的。   怎能不去?   按理说,他作为府尹,饭局上总要说几句话,回答一些问题。   不过,小郡主早就帮他安排好了,于是……又是一通稀里糊涂的应对,一通稀里糊涂的喝酒。   而这里的酒宴和他穿越前的酒宴略有不同,居然还带文学性质……这便是行酒令了,而因为朝花节将至,这行的酒令又是飞花令。   然,小郡主早为他准备好了不少飞花令的原创内容,他只需按部就班地说出来就行了,至于那些穿越者必备的装逼诗词,那都是屠龙刀,用一次少一次,自然不可能浪费在这儿。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属下趁着酒意,贼眉鼠眼地跑来悄悄对他说:“府尹,此时灯舫码头上百花争艳……”   白渊问:“百花不是该白天看么?”   那属下道:“白天的百花自有白天百花的美,晚上的百花则是另一番风情……”   白渊顿时醒悟过来,这厮竟是要带他去逛窑子?   还真是狗胆包天啊……   他顿时严词拒绝。   心底继续默默吐槽:开玩笑,即便去灯舫码头这等地方也得一个人悄悄去康康,怎么可能聚众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听墨娘普及过,灯舫码头里有不少地域都是长生楼的暗线……换句话说,那是长生楼的地盘,保不准还能遇到个熟悉的女刺客什么的。   时间流逝,累成狗的一天终于过去了,至于什么大展宏图的决心霸气,白渊是半点儿都没感受到,而且……在这个位置上他要做什么也不是他说了算。   他明面上,终究只是个傀儡。   不过从今晚后,他住宿的地方则是从原本的皇子府变成了北城尹府邸。   这个府邸是他办公,以及住宿,甚至安排女眷的地方。   而这女眷目前为止只有小郡主一个。   小郡主似乎知道白渊什么时候回来,早令人烧好了水,一盆一盆地往放了草药的木桶里倒着,待到白渊宽衣解带入了浴桶时,她从树后走了出来。   白渊觑眼看着她,心头无语。   小郡主道:“今天有人提议要带你去灯舫码头,你为什么不去?”   白渊道:“你没让我去。”   小郡主愣了愣,但想到眼前这个小仆人的处境,却又顿时理解了。   他对这个氛围一无所知,而对这个城市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她这边而来,自然只能遵循她的话。   然而当时在星平野上,自己可没有教他策马返回救她……   而且莫名的,这小仆人经过自己的调教,竟是真正地散发出一种天潢贵胄的味道……这可不是单单演就能演出来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郡主思索着,她忽地有所察觉,本着验证的想法,她迅速欺近,抬手抓向白渊的胳膊。   白渊一愣,正要缩回,但小郡主出手如电,飞快地按住他想要缩回浴桶中的手,然后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忽地柳叶眉微微蹙起,杏眼里闪烁着一种奇怪的光泽。   这……   这样的肌肉……   这样的流线……   这样的结实度……   这样的轮廓……   真是……真是完美。   原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皇家气息,竟是锻炼所致么?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小郡主又好奇地摸了几下,越摸越觉得这身体似乎很棒的样子,每一块肌肉都很完美……   白渊想要挣扎。   小郡主寒声道:“别动!”   白渊忽地感受到了她的用意,便是心底生出了一种警惕。   这小郡主虽是和他同生同死,终究还是监视他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   小郡主又摸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手,道:“锻炼的不错,继续保持,我会为你准备更多的药膳以滋补身体,增长肌肉。   对了,明天我们还有些许多事要去做,今日早些睡吧。”   白渊道:“知道,第一天是接受北城各方官员的拜访,第二天开始则是会接受当地各处地头蛇的拜访,其中还包括……悬空坊,对吧?”   他很精准地卡住了“自己不该知道的信息点”。   小郡主古怪道:“不是悬空坊,而是长生楼……”   白渊露出震惊之色。   小郡主也没过多解释,只是道:“洗好了,早点睡吧。”   白渊随口应了声,然后目送这恶毒的女人慢慢远去。   ……   ……   浴后,白渊花了点儿时间把这新府邸结构了解了下。   其实结构很简单,分三道门。   第一道门便是府邸大门,入了这大门便是前堂,通常是白天处理事情所用。   第二道门则是通往后堂,通常是秘议事情,处理公文什么的。   第三道门则是内堂,这里是府尹的私人之地,歇息之处,此处有些风景曲廊,假山流水,还有女眷居所。   整个儿颇大,比皇子府大了不少。   至于府邸西侧则是五千林枪营所在,右侧则是三百巡捕的巡捕房所在,算是一左一右护着中央府邸,也算是随时待命了。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设置的办事之所,聚集在一处,也是为提高办事效率。   白渊回到内堂,重为自己的卧室设下了【小禁制术】,这才上了床……   时近三更,万籁俱寂。   不一样的床,一样的梆子声。   昨夜春雨早已停歇,月光和星光落照在幽静的北城。   来到北城,白渊去平安坊就越发方便了。   他轻车熟路地起身,利用【镜法】来到了平安坊。   而,墨娘早在等他了。   两人稍稍聊了下。   白渊借以迅速了解情况,这些情况包括长生楼中的,还有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些其他值得注意的事或者和白渊相关的事。   其一,阴姬死了,诡异地死在地牢之中,小佛爷震怒,正在调查,但暂无所获。   第二,六子有转醒的迹象,身体暂无奇怪的变化。   第三,小楼主夫妇明天打算亲自去拜访北城府尹,正在筹办礼物。   第四,皇城之中的龙下学宫似乎开始扩招了,所以最近前来的江湖客不少,而扩招的原因可能和之前“春狩节皇家遇刺案”有关,皇帝打算通过扩招和提升府里的手段,来增强对江湖的掌控力,从而在“正气阁”、“东西两厂”体系之外再构建一重监管江湖的网络。   白渊知道,龙下学宫是由皇室筹办的,学宫里的不少老师都是江湖名宿,教导出来的弟子则是天然拥有着和江湖的联系,同时他们也有着平步青云的机会,譬如之前他那少尹钟宵就是这龙下学宫出生。   这些龙下学宫的学子算是一道清流,稀释了世家对各大要职的掌控度。   第五,最近异域商人正通过码头在运输一些禁忌的花草,至于流向却是不得而知,漕运帮是负责帮忙装卸的,发现了这些事后虽是不报官府,但对长生楼却是无有半点隐瞒。   第六……   第七……   ……   白渊听完后,对整个形势顿时有了点了解和推测。   而阴姬之死,他也有所猜测,十有八九是被天人组织灭口了。   至于阴姬自己,她应该是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死,不……应该是她有着对自己不会被灭口的自信,否则不至于把那玉净令牌还丢给他……   这一件事顿时让他生出了强烈的警戒之心……   阴姬没用了,就被直截了当地杀死。   若是有朝一日他没用了,是不是也会被如此果决地处理?   想到此处,“我要变强”的心再度燃烧起来。   他和墨娘道别后,迅速去往风雪森林。   前天修炼时,他感受到一股奇异的窥探感,今天若是遇到老林和他闺女了,刚好可以弄清楚……毕竟,他心心念念想着能够早一点进入藏身万古识海的午夜庄园。   若是能够进入万古识海,并且成功地发展午夜庄园,那便等同于提前登入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浩劫”,而且他也能更多地了解到这个世界的隐秘,从而挣脱天人组织的控制。   为此,任何信息,对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而这些信息,可比白天时候那些被动的应付重要多了。   毕竟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老林和林小玉,值得更多的信任。 第94章 禁地生异变,血祭燃怒火   禁地·风雪森林。   ……   风雪,在禁地的第一重天里肆虐着。   月光,则是安静地落在第二重天。   无数的雪花投影在此间大地上影影霍霍,而遥远的地方,不时传来轰隆隆的污染兽奔跑之声。   白渊已习以为常,他来到禁地深度3000米之后,然后盘膝而坐。   可才坐下,一种古怪感就油然而生。   他顿时起身,目光扫视着这林子,总觉得和往日有些不同。   他略作思索,往前走了些距离,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   这林子表面还算正常,可随着深入,却开始呈现过被破坏过的痕迹,越往深处,这种痕迹就越是明显,被砍碎的树木横七竖八地或横或叠,平坦的地面上有不少沟壑,杂乱无比。   白渊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行走之间,他不时停下查看树木的断痕,以及周边的情况。   “断痕是斧痕……”   “地上还有烧焦的碎屑……”   “老林……出事了?”   “危险度为三点五星的老林,若是出了事,对手又是什么?”   “会不会和前天我感到那窥探目光有关系?”   白渊深吸一口气,这一刻他身形忽地绷紧了。   原本安全的就好像他家后花园的风雪森林一瞬间又变得危机重重,四处的黑暗里好像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随时会冲出。   “老林?”   “小玉?”   白渊边走边喊。   喊声在如今深邃的荒林里回荡,越发显出四周的阴森。   他喊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继续往前探寻,而若是遇到危险,【妙道】自会给出提醒。   白渊飞身往高处,站在一个古树上,远远眺望,然后循着树林破坏的轨迹继续深入,很快他就停在了禁地深度为6000米的地方。   “再往里,似乎就是第三重天了……老林说第三重天的污染兽彻底疯了,根本不会认人,也不会畏惧死亡,任何人进入,它们都会不要命地发动攻击。”   “第三重天之后,还有老林所说的禁地深处的一个古老小屋,那个可以通过定位而出现在任何地方的中转站?老林说,那个小屋太危险,还无法带我过去。”   白渊附在一棵古树的树梢。   这树高近两百米,树梢摇摆,他的身体也摇摆。   他把目光尽可能地投向第三重天。   第三重天内,风雪茫茫,和第一重天类似。   而除了本身的雪花,还有第一重天的雪花影子,显得这片大地混乱而诡异。   白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若是老林都解决不了的事,我去了……怕也是白搭和添乱……”   “那就让虚影进入试试……”   白渊想到就做,他在之前的战斗里已经把虚影的用法开发到很高水准了。   虚影除了是左撇子,除了无法动用黑剑外,其他地方和他没什么不同。   刷……   一瞬间,明镜于虚空生出,将一道影子往远处投去。   白渊闭上眼,全身心地投入在虚影之上。   此时……   虚影正站立在一个覆雪的小林子中央,而因为飞雪的毫不停歇,这林子上不时地抖落大片大片的雪。   他左手抓着剑柄,飞快地往前掠动。   而就在这时,忽地他身后传来“呜呜呜”的野兽声。   他侧头一看,只见一个个小山般的凶兽影子带着油绿的瞳孔正盯着他。   双方视线交触的刹那,那已经完全辨认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凶兽顿时发出咆哮,强健的四肢猛然蹬地,雪尘飞扬之间,变异的身体往他狠狠撞来。   而这个动静,顿时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就好似是鲨鱼群里见了一丝血腥,顿时间,四处都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由远而近,都向他的方向而来,那是第三重天的污染兽在出动。   白渊也不虚。   身为穿越者,这等场景实在是小场面。   他淡定地操纵着虚影往左跑,在拉了一波污染兽后,很果断地让虚影消失,继而操纵着虚影又出现在右边。   因为周边的污染兽全被拉到了远处,这出现在右边的虚影便是安全了。   他舒了口气,尝试着继续深入。   终于……   他在禁地深度9000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第四重边界。   而这一重边界却和之前三重不同,内里灰蒙蒙一片,有一种诡异的拥挤感,和令人心悸的诡谲与不安,同时许多自明的信息也从脑海里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三点五星——   ——前方危险源头……解析中——   一个信息还未结束,又被另一个信息覆盖。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三星——   ——前方危险源头……解析中——   ……   ……   不过短短的时间里,白渊感到了诸多的危险提示,这些危险提示甚至连来源都来不及分析,便开始了不停的更换,而危险程度大多是三星,或者三点五星。   白渊抬手挥去明镜,撤掉了虚影。   “难怪老林说小屋太危险,原来如此……那小屋里应该是许许多多和老林一样,在中转的恨念?或是其他什么?”   白渊猜测着。   但他已经打消了继续深入的念头。   “不若等让长生楼去查一查再说。”   “若是根据树林的毁坏轨迹来看,老林很可能进入禁地深处的小屋了。”   “那么,老林能去的无非是两个地方,第一是万古识海,若是去了那儿,那可就麻烦了。   第二就是外边的世界,若是如此,肯定会引起大的动静,外人或许不知道,但凭借长生楼的能力却一定可以查到。”   白渊略作思索,选择了返回。   他身形一动,借着镜法,迅速出现在第二重天。   今天,他决定在树上修炼,毕竟这里有些不同寻常。   选定一处后,他便是平息了下来,盘膝而坐,开始进入感悟状态。   不知为何,在其他任何地方感悟都有穷尽之时,但唯独在禁地感悟却是无穷无尽,但不知道在一次性感悟所获得的气运上会否存在上限……   不过这一点对现在的白渊来说并没有意义,他现在需要的只是20点气运,以获得八品功法,如此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第二重天宛如被包饺子般包在两重风雪里……   期间,白渊睁眼几次,看了看前后的黑暗。   他心底有一种古怪的幻觉,好像第一重天和第三重天的风雪正在往第二重天缓缓挪来,而要将这片区域也化作风雪。   “会不会是因为第二重天本就是因为老林才存在的,现在老林不见了,两边的风雪就在入侵这里?”白渊忍不住生出莫名的想法。   “老林若是搬家,好歹也会和我说一声……这不声不响的,再加上那许多的破坏痕迹,老林是愤怒地离开了这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定又和那蜡人有关吧……”   正想着的时候,白渊忽地感到远处第一重天入口的方向隐隐有些动静,他愣了下,神色稍动,便开始悄声靠近。   第一重天,风雪很大,他藏在其中一棵树上,根本不会被人察觉到。   而树下,不远处忽地出现了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这是有人在进入禁地。   很快,白渊看到了七个人,五高两矮。   其中四人身高正常的,穿着长生楼刺客的衣衫。   另三人则是裹着黑色斗篷。   细碎的对话从下方传来。   “三位,你们虽然交了钱,让我们只是带你们入这禁地。但是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们一次……这里,已经无法深入了。   原本,我们只有在进入禁地三千米之后的深度才会遭遇异常危险,可现在,却是只要进入了禁地就会遇到危险。”   “对对对,这也是看三位是金主的份上,我们才如实相告,若三位只是来此处狩猎些污染兽,以获玉简而碰碰运气,那就在这最外围好了,绝对不要深入。”   “按照我们的约定,你们交了双倍的钱,而我们只有义务带你们绕过外围巡视傀儡,却没有义务带你们再深入,若你们要做什么事,我们也不会奉陪,六个时辰一过,我们立刻离开。”   这是长生楼的人在说话。   那裹着黑色斗篷的三人中间的那个高个子开口道:“无妨,你们等在此处,六个时辰后,我们必定归来。”   说罢,三人于风雪里裹了裹黑色斗篷,往禁地深处掠去。   白渊眯了眯眼。   “这三人是什么人,出现的时机,可真巧啊。”   他没有打草惊蛇的想法,而是利用【镜法】暗暗跟随。   三人在雪地里行走,而似乎除了中间那人外,旁边两个矮个子步伐都有些僵硬。   而显然,他们都未曾察觉头顶的树林间有一道身形在闪烁跟随。   ……   一路上。   白渊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周边的污染兽似乎完全无视了这三人,而根本不发动攻击。   没多久,三人就顺利地来到了第二重天的边界外。   稍作停顿,三人便是果断踏入。   才一踏入,中间的那个高个子便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东西,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继而又取出香炉和清香。   白渊细细看去,发现那小东西竟是蜡人。   高个子把蜡人放好,旋即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继而点燃,然后开始叩拜。   他叩拜的时候,他身后那两个矮个子却完全无动于衷。   白渊默默看着,心底生出些好奇。   然而,下一刻,谜底就揭开了。   高个子起身,直接扯去了两个矮个子的斗篷,然后随手扔远……   而那两张斗篷下的,竟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只是那两个孩子的瞳孔里都充满了呆滞,有一种被人控制着的感觉。   紧接着,高个子从怀里抓出一把刻绘着蔓藤花纹的弯刀。   铿~~   刀出鞘,其上花纹重重,这些花纹又构成了血槽。   继而,高个子驱赶着让两个孩子来到了蜡像前,继而恭恭敬敬地又向蜡人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随后,他来到两个身侧,倒抓弯刀,用刀尖直接向其中一个孩子的瞳孔割去。   白渊忽地明白了。   这特么是在用小孩活祭!??   一股炽烈的愤怒之火充斥了他的脑海。   真是畜生啊。   他虽然很好奇祭祀后会发生什么,但却不可能安静地观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哪怕多看一秒,他也是个畜生。   一瞬间,他以镜法将虚影投射在了那高个子身后不远处。   继而,拔剑。   一股浩大的禅意喷涌而出,不斩性命,却斩五识。   高个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在这里会遭遇袭击,但他反应迅速,本是割向孩子瞳孔的弯刀于手中变戏法般的一个转向,携带着劲气横斩出去。   凌厉的刀光构织成半月的银芒,气劲澎湃,四方气流顿时激荡。   可攻击有什么用?   他的刀才出到一半,就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的感觉……   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全部消失不见了。   他的刀光也不知斩到了何处。   然后,他开始茫然地动着,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在动。   片刻后,等到这高个子再睁眼,却发现他双手手筋已被斩断,腹部气海也被捅穿,正潺潺地流着血,而血已经在他身下流了一地,化作了一个小潭。   而一个灰衣人正揉捏着粉末,在为他止血。   “你……”高个子愣了愣,脑子里充满了矛盾感,如果刚刚对他出手的就是这个灰衣人,那这灰衣人又为何要为他疗伤?   可若不是,那刚刚又发生了什么?   “别动,你出血过多,若是再乱动,会死。”   冷冷的声音传来。   高个子诧异道:“你救了我?”   白渊略作思索,只觉别人不是傻子,即便他忽悠一下,效果也不见得多好,反倒是自讨没趣,于是淡淡问:“为什么要拿小孩做祭品?”   高个子忽地明白了,“你……伤了我?然后又为我疗伤?”   白渊道:“说。”   高个子哈哈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一种扭曲和邪异的光芒,“你……阻拦至高的祭祀……你竟敢阻拦至高的祭祀……你该死,该……”   话还未说完,白渊直接点了他穴道,然后随手一巴掌打晕了他。   继而,他提着两个孩子和这个高个子,瞬间来到了第一重天入口。   入口处,那四名长生楼的转业刺客正在等候,忽地见到人影,都警惕起来,可再看到来人的身形和装扮,纷纷露出了激动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白渊淡淡道了句:“是我。”   四名转业刺客的瞳孔顿时被点燃了。   “无名先生!”   “见过无名先生!”   四人各有不同,有男有女,有书生装扮有粗莽大汉装扮,但同样的是,四人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然后为首的一名男子出列,瞥了一眼白渊手上拎着的几人,恭敬抱拳道:“先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白渊道:“身份铭牌呢?”   四人愣了愣,旋即出示铭牌。   为首之人更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契约书,把契约下角的双方签名给白渊看,同时解释道,“先生,我们只是做生意,客户要做什么,我们并不知晓。”   白渊扫了一眼,铭牌是真的,签名也是朱照尘的字,那确是楼中之人了,便把右手拎着的两个小孩放下道:“带他们回楼中,问清情况。”   “至于这个人,你们带回去,好好拷问。”白渊又把那才刚刚止血的高个子丢了出去,想了想又道,“这人用精神法门操纵了两个孩子,意欲屠戮以祭邪神。”   四人面面相觑,为首之人忙道:“先生,我们并不知情……若是知道,这生意也不会接啊……”   白渊也不去管这信息真假,便道:“快去吧。”   “是!”   四名刺客恭敬行礼,然后带着三人离去。   风雪的苍莽林中,白渊目送几人远去,心中怒火犹然未曾熄灭,下一刹,他身形一晃,再无踪迹。 第95章 通天河幽灵沙洲,欲念或幻梦之瞳   五月二日。   卯时。   白渊存储了7点气运后,便暂时离开,返回了平安坊,与墨娘说了说自己的信息需求。   他需要了解一个巨人的下落,这个巨人身高四五米,全身烧焦,抓着巨斧,而伴随他的出现,可能会带来火海幻象,躯体自焚,或是发生诡谲事件。   墨娘直接应下了。   先生的事就是她的事,她会在兼顾隐秘性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查到相关信息。   事实上,她已猜到这巨人就是风雪森林那诡异事件的幕后禁忌,而这般的禁忌若是出现在周边,那么一定会引来不小的动静。   至于先生为什么要查这些事,和这禁忌又是什么关系,她却不问。   身为一个成熟的女子,她很明白,男人若是想告诉你他自然会告诉你,若是不想你最好连问都不要问,这未必是生疏的表现,而是男人觉得你还不该去知道这些。   墨娘也不会因为这一点点事而生气发脾气之类的,事实上,她感到先生能让她去查这些事,就是她正在慢慢走入先生心底的迹象了。   ……   ……   天色渐明。   白渊沐浴更衣,返回北城尹府的床榻上后,甩开心底的许多疑惑,开始准备度过白昼时分的日常。   今天的日常格外忙碌。   昨日未曾来拜访的各个小坊主们一一前来,其中还包括平安坊明面上的坊主,这就数百人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有名有姓的武馆馆主,帮派帮主,前来。   最后,则是朱照尘夫妇前来。   小佛爷夫妇显然没认出白渊,而是小心谨慎地和这位新任地方官聊着。   一来,夜晚的白渊本着“少说话就不会暴露”的原则而显得性子很高冷,而白天的他风格却又是遵循着“演好六皇子,并在原本六皇子的基础上,遵循天人组织的要求而做出细微的调整改变”,这两者完全不同。   前者是藏,后者是演,都不是本来的他,故而自然绝无可能相同。   二来,谁也不可能把无名和这位北城府尹联系起来。   这无论是身份和动机,都完全搭不上关系,毕竟中间还藏了一层“替换六皇子”的戏码。   时间推移。   小佛爷夫妇从北城尹府出来,上了马车。   车上,两人沉默着。   忽地,小佛爷开口道:“夫人觉得这位六殿下如何?”   叶霞衣冷笑道:“他可能失望了。”   小佛爷道:“哦?”   叶霞衣冷声道:“他原本定是想着今天会是悬空坊的人来到,却不曾想过悬空坊会失败……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些信息。”   小佛爷笑道:“若说他和悬空坊无关,我也是不信的,阴姬若是和他不识,为何大战当天会去到他府中?而今天,他虽是对你我热情,但神色却颇有些躲闪,显然是心底藏了这份事。   只不过,他终究是皇子,又是北城尹,我们还是要与他维持表面关系的,至于他和悬空坊的关系却也可以暗中调查,若是能够寻到什么把柄,也未尝不是好事。”   叶霞衣道:“楼主和阿爹……有消息了吗?”   小佛爷道:“岳父有些消息,而楼主……”   他神色闪过黯然。   叶霞衣握紧他手,柔声道:“夫君,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楼主那么强,不会出事的……”   ……   另一边,   白渊再次度过了昏头转向的一天。   而黄昏时分,当他回到内堂时,却看到一个身形玲珑的姑娘正在等他。   这姑娘正是长生侯府守护外院四人之中的玲儿,也是当初白渊在扯那些歪理佛经时,发了个屁的姑娘。   此时……   玲儿神色焦急,来回踱步,完全坐不下来,而看到白渊,便匆匆迎了上来,压低声音,带着些哭腔喊道:“四先生……”   这称谓已是表明她把白渊当做了自家人了。   白渊看她这副模样,知道出了事,便也没和她开玩笑,而是问道:“怎么了?”   玲儿咬着嘴唇,一双美目左顾右盼。   白渊摆摆手,示意周围人退下,然后道:“说吧。”   玲儿道:“四先生,您……您能不能帮我调阅一下最近几天的北城进出人员名录,尤其是进来的名录……”   白渊问:“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玲儿带着哭腔道:“您别问了,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哎呀,您先别问……真的是火烧眉毛了,却又寻不到其他可信的人,只能来找你了。”   其实,身为龟家家主府邸的人,想要调阅名录还是可以找到人的,但办事容易保密难,保不准她才问了问,这事就传到有些人的耳朵里去了。   卷宗失窃一事可谓极大,若是不能在被人发现之前寻到,那就出事了。   看守卷宗的鹤家本家居然失窃,这是何等大事?!   若是再牵扯出失窃之时诸葛先生并不在府中的故事,那更是雪上添霜!   不过,诸葛先生也没存隐瞒的打算,只是昨天白天他求见皇上时,却被司礼监的执印大总管拦在外面,大总管告诉他“皇帝在闭关修炼,暂不见人,让他过两天再来”。   执印大总管身份特殊,不比常人。   诸葛先生也是无奈,但却也不可能把这等大事让大总管转告,于是他返回府后,便是令府中人往四处秘密调查,若是能寻回失去的凶卷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也多少能够在第一时间寻到些蛛丝马迹。   这也是玲儿来此的原因。   调阅的流程,白渊还是熟悉的。   而这种事对北城府尹来说,根本就是屁大点事。   于是,他旋即叫了人,去取来了进出城名录,交给了玲儿,让她慢慢看。   而白渊则是在一边揣度着。   见玲儿看的出神,他忽地问:“是老师出事了?”   在他看来,四月三十晚,诸葛先生拦住了悬空坊主,要出事也只能是在这里出事,其他还能有什么事?   但他却没问“是老师受伤了?”   因为前者是正常询问,后者则是在知道某些特定信息下的询问,这点基础性错误他还是不会犯的。   玲儿虽看的仔细,却也没到随口回答的地步,她侧头看了眼白渊,道:“四先生就先别问了……”   白渊随口道:“好吧……我这几天也不过是没空去府上,女施主就对我这么生疏了?连府上的事都不告诉我了?”   玲儿露出苦笑,然后招了招手。   白渊凑过去。   玲儿附耳轻声道:“是二先生受伤了……”   二先生?   无情?   白渊瞬间明白过来。   有人趁着诸葛先生外出偷袭了长生府,还伤了二师姐。   他眼睛稍稍眯起,然后瞎扯道:“我早观她眉黛凶兆,想劝她少看看卷宗和疑案,多看看天空和大地,如此方能领悟一切皆空,却是不想终究是还未来得及说,便应验了这凶兆啊,只是不知这应在何处?”   他扯了一堆,其实重点在最后一句,稍稍翻译一下,就是:“妈的,谁干的?”   玲儿觑眼看着他,道:“还不知道……”   然后又急急道:“诸葛先生特别交代了,让你好好做北城尹,千万不要卷入府中之事,若是你去了……他……他一定会非常生气。   哎呀,你就放心吧,诸葛先生一定会处理好的。”   白渊呵呵笑道:“不知你在说什么,你为何会觉得我想卷入府中之事?一切皆因缘起,若是未曾种下因,又何来这果,府中出事,必有其因,我又何必节外生枝?”   玲儿忽地感到手痒痒的,有种需要打一下什么东西才舒服的感觉。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六殿下的脸,忍住了。   只是,她却不再理这位四先生,而是快速翻看着名录。   ……   ……   五月二日,晚。   白渊借口疲惫,早早睡了。   小郡主也能理解,毕竟确实太忙了,早睡很合理。   白渊躺在床上后,利用新环境之中一些可供感悟的物品进行感悟。   这些物品大多只能提供1到2点气运,但却也足够了。   一个半时辰后,白渊已经把气运储存填充到了上限10点。   然后,门外传来了二更天的梆子声。   亥时到了……   白渊神清气爽,稍稍观察了一会儿,便轻车熟路地来到平安坊,换上套装后,就去见了墨娘。   墨娘对他的事很上心,把一件件事儿整理地条条框框,甚至还有附着口供笔录,以及各种信息。   白渊一一看着。   他算是明白长生楼的厉害之处了。   有长生楼帮助,就好像是获得了一个当地的“百度百科”……   不明白的,只要问问长生楼,总能有所发现。   而长生楼对无名先生的事,更是认真的不得了,恨不得成立专人小队进行调查。   所以,不过一天的时间,就有了极多信息。   ……   首先,是昨晚救下的那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白天醒来后就发疯了,满嘴胡言乱语,眼中恐惧,在大声尖叫着,说着的话半点都不清晰,似是在噩梦里恐惧到了极点而由胸腔里喷出的一阵战栗的杂音。   长生楼人员对这杂音进行了分析,排除了是某种密码暗号,或是某种异族语言或古代语言的可能。   在多次尝试沟通无效后,长生楼的人给两个孩子服用了安神的丹药,希望他们再度醒来时能有所好转。   除此之外,长生楼的人也试图挖掘出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但却没有成效。   要知道……长生楼的资料备份极多,若是稍稍有点儿名姓的人都能查到,可却没有这两个孩子的。   这倒不是说着两个孩子如何特殊,恰恰相反,说明这两个孩子很可能只是极其普通的娃儿。   ……   其次,是昨晚被他废了的那个高个子。   那高个子醒来后想要自杀,却被早有提防的长生楼给看住了。   然后……长生楼硬生生不让他死,口中塞棉布,四肢悬铁链,再打软骨药让他浑身无力,然后施加一些特殊的刑罚,可那高个子居然还是不招。   然而,这个人因为曾经留下过痕迹,长生楼很快查到了他的身份。   这高个子名为伏远长,是雨花镇人,做的是明珠镇的生意。   明珠镇多是异域商人,镇中也多是存货的仓库,故而食物需要从周边城镇采买,而伏远长正是为他们送蔬果肉食的一个小贩子。   长生楼追着这条线索,继续调阅档案,询问当地的地头蛇,又得到了不少信息。   其中一条和孩子相关的信息是,周边山上有野兽出没,常常会叼走小孩儿,雨花镇还好,但是再偏远一些的山村,小县却是时有发生。   但是,因为是野兽所为,当地官府也没有办法,虽是派遣当地守卫上山剿灭过几次,但野兽哪里剿的干净?   几次下来,打了一些野兽算是交差,给大家做了烧烤以泄愤后,便是不了了之。   而那些山村小县的人只能看管好娃儿,时时刻刻不让离了眼,但即便如此,却依然有失踪案在发生。   只不过,这种失踪案已是长达数十年,司空见惯,故而反倒是让人习以为常了,只能把错怪在穷山恶水上。   不过,长生楼已经令人画下了那两个娃儿的模样,秘送至当地,让当地的楼众去暗暗比对,看是否能对上身份。   ……   再次,则是有关烧焦巨人的信息。   动静倒是没有。   但长生楼的“禁地导游”服务也不是只针对“风雪森林”一处的,在整个皇朝甚至外域的部分地区也都有类似服务。   虽然零散,但显然,长生楼在“带人偷渡”这方面是很专业的。   为了完成无名先生吩咐下来的事,长生楼已经传令周边各地的“禁地导游团队”,让这些团队组织人员尝试着进入周边的禁地外围,去看看禁地是否有异变。   而综合考虑到伏远长所在的区域,长生楼特别锁定了一块名叫“幽灵沙洲”的禁地。   因为,幽灵沙洲就在明珠镇北方的通天河中。   但是,这个禁地的危险度比风雪森林高了不止一倍,其神秘度亦是高了不止一倍。   “风雪森林”就在那儿,想去任何时候都能去。   而“幽灵沙洲”却是恰如其名,宛如一个徘徊在通天河上的巨大幽灵,时而在,时而不在,根本没有入口,而只有有经验的人才能勉强寻到进入的法子,所以这里连皇家都没有派巡视傀儡。   当然,正常人才不可能想要寻找进入这沙洲的法子,只是有不少想要“玉简”的亡命之徒却是雇佣了长生楼的“导游”服务,去进入此地。   毕竟,“幽灵沙洲”的玉简中曾经出现过不少好的宝贝,富贵险中求,这也是亡命之徒们趋之若鹜的原因。   ……   除了这些主要的信息外,还有不少其他的有关城市中的变动信息,诸如朝花节举办,龙下学宫扩招,码头黑货的进入等等……   白渊看完这些信息,心底生出一种白天是在打酱油,晚上才是在上班的感觉。   毕竟,白天忙了一天什么也没弄明白,晚上这么一看,倒是顿时对北城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显然,诸多信息都还在调查之中,未曾有明确的答案。   他略作思索,便又返回了风雪森林,趁着今日时间尚早,他想再领悟一门功法。   这些天发生的事,让他有一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觉,可这诸多的风波却似又隐隐地串联成了一张诡异的大网,正怀着未知的目的,向皇都笼罩而下,而附带笼到了他。   诸多思绪既定,白渊盘膝开始领悟。   今晚倒是风平浪静。   五个时辰后。   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里浮现。   ——您观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额外储存点10点——   ——是否使用,请确认——   白渊直接反馈。   “确认。”   ——消耗气运20点,您领悟了八品功法——   ——甄别中……——   ——此番领悟为基于【瞳术:祸水倾城】的特殊领悟——   ——请选择即将领悟的八品功法——   ——注意,此次领悟不可逆转——   白渊愣了愣。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   他细细感悟。   只觉脑海里,浮现出两道功法的名字,以及相关的自明信息。   其一,【欲劲】,以此八品融合【瞳术:祸水倾城】,可得【欲念之瞳】。   催动之下,可使得异性瞬间沦陷。   可对品次高你一个层次的异性动用,上限为四品,有且仅能同时对一人生效。   此瞳术需得每日催动一次,一旦中断,异性会醒来,且对中间发生的事产生遗忘,并在今后免疫该瞳术。   其二,【梦劲】,以此八品融合【瞳术:祸水倾城】,可得【幻梦之瞳】。   催动之下,可根据周围环境,使得同性或异性陷入奇异的幻梦状态,从而在你的引导下产生对你有利的状态。   可对品次高你两个层次的存在动用,上限为四品,有且仅能同时对一人生效。   相差层次越大,使用瞳术的频率需求便越高。   若目标高你一个层次,你需得每日至少催动一次。   若目标高你两个层次,你需得每日至少催动两次。   一旦中断,目标会清醒,并清晰地记得期间发生的事,且在今后对该瞳术的抗性增强,但无法完全免疫。   ——请主人选择—— 第96章 第二个监视者,增肌计划   “欲念之瞳?   异性瞬间沦陷?   对期间发生的事产生遗忘?   还能对品次高一层的异性使用?   这是要化身为人形大种马的节奏吗?”   白渊只是想想都觉得邪恶。   拥有了这欲念之瞳,是不是可以成为终极采花大盗?任何让他心动的异性都会瞬间沦陷……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兴奋不已,一股邪恶无比的念头几乎要破开胸膛直接冲出,点燃LSP之心,熊熊燃烧,永不熄灭。   用这种力量来考验人,哪个人禁得起这种考验?   说实话,白渊很想选这个,即便不做大种马,做个小种马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两辈子单身狗的生涯可以随时宣告终结了……   但他没冲动,而是迅速地把【幻梦之瞳】拿来比较。   “【欲念之瞳】更偏向于激烈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去了就忘了,然而缺点也有,那就是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若是用多了,别人未必不能推测出真相。   而且,我若是用多了,怕是人也废了,天天就想着那点男男女女的事儿。   最关键的是,这力量只能对高一个层次的存在动用,相比【幻梦之瞳】终究是差了一些。”   “若是我选择【欲念之瞳】,那使用方法无非是两个。   一,就是满足我内心那LSP的欲望,不干正事儿。   二,在这短暂的相处里,获得信息,占了人家身子又占人家钱财宝物,但每个异性只能获取一次,且无法从同性处获得,局限性颇大。”   “【幻梦之瞳】则是倾向于一种引导,缓慢却有效,去了也不会被忘记,而且还能反复使用,然而缺点也很明显,奏效不快,且如果你控制之间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苦主事后都能记得。   不过,苦主未必会想到这是【幻梦之瞳】,而会当做其他精神类法门。   至于高两个层次的存在……   唔……”   白渊忽地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今天用【幻梦之瞳】引导了一个六品修士,让这个六品修士为他服务,但他若是转移目标了,这六品修士醒悟过来怕不是会活剐了他。   “那么……【幻梦之瞳】的正确做法,有两个。   一是短平快,获取简短信息后,便迅速跳过,之后还能反复获取,让人无法生疑,操作灵活,类似于超凡版的催眠。   二是长期控制高我两个层次的存在,然后和这个存在形影不离,每天至少看它/她/他两眼,除非某一天我不怕它/他/她报复,或是确定它/他/她不会报复为止。”   略作思索,白渊就选择了【幻梦之瞳】。   他现在处境,实在不适合【欲念之瞳】,虽然【欲念之瞳】真的是很诱人。   若是他穿越成了个没什么危机压力的贵公子,保不准就无法抗拒诱惑,而选【欲念之瞳】了,届时风流天下,岂不快活?   但现在,他要逃离天人组织的控制,自然【幻梦之瞳】会更有效些。   随着他的选择。   一股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默默感受,体悟。   说实话,这种瞳术说是法术也不为过,十星层次的功法就是这么的BUG,而且现在才八品,真不知今后会变成什么样。   小片刻后,白渊已经消化了这感受。   他站在风雪森林的树梢上,面容宁静,黑发披肩,而铜面之后显出的那一双瞳孔,忽地带上了某种充满神秘的朦胧感,好似笼罩了一层雾气,又好似磨砂的水晶琉璃,镜面无穷,细细看去,令人只觉身在梦中……   ……   ……   五月三日,白天,距离朝花节还有五天时间。   白渊起床后,开始日常的俯卧撑、仰卧起坐、跑步。   小郡主早让人炖了增肌大补的药膳肉煲。   白渊运动后,汗水淋漓地坐在府邸内堂的石桌边,吃着大补肉煲,用筷子挑着其中的各类超补的药品,实在是太过华丽……   小郡主坐在他对面,襦裙披帛,花钿胭脂,红唇如樱,十根修长雪白的手指上亦抹了淡淡的花汁,而一股蔷薇露的淡淡香味从周身散发而出。   自从入了北城尹府后,小郡主每一天的穿衣都很讲究,打扮都很得体,总之就是死死地把握了端庄知性的气质这一块儿,不让白渊丢半点面子。   毕竟在外人看来,镇北王安禄家的小女儿和六皇子之间的关系,几乎是就隔了一层遮羞的薄纸,一点就破,两人差的就是个婚礼的仪式。   所以,虽然还未称夫人,但却已经把她当夫人了。   而这位“新北城尹的夫人”,每天也没闲着,白天需要和北城的贵妇们往来,不时地喝喝茶,听听曲,聊聊天;   晚上还需要出题目,排演练;   然后让白渊祭佛像,读佛经,以让他身上总有一层淡淡的香火味儿;   同时还要考核白渊一天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存在漏洞。   这些事看似简单,其实极不简单,不仅需要细心,还极其繁琐。   小郡主永远没有忘记,这位以六皇子身份登临北城尹的少年,不过是个卑贱的仆人罢了,一旦被察觉,那万事皆休。   外人看来,两人如胶似漆。   但,两人的实际关系,却不过是“捆绑在一起的监督者和被监督者罢了”。   两人虽是另类的同生共死,但目的却又不同。   白渊是想摆脱天人组织的掌控,而小郡主所思所想很可能是为了家族。   若是小郡主发现了白渊的目的,一定会死命地让他纠正过来。   若是小郡主发现了白渊会武功,那十有八九会让他立刻停止作死行为,因为……在小郡主看来,白渊这点儿武功,在天人组织面前必然不够看。   此时,小郡主正默默看着白渊,看着他身上呈现出的肌肉轮廓,托腮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有她这般的配合,白渊也算默默舒了口气。   至少日后,他若是肌肉暴涨了,甚至化身为宇宙装甲层次的魔鬼肌肉人了,就更有理由解释了。   若是他什么都不做,肌肉暴涨了,那绝对要完蛋。   可现在,他又是锻炼,又是经过小郡主的滋补增肌秘方的调养,那……至少在逻辑上能稍微说得过去一点了吧?   所以,他本着加强这种印象的想法,刻意误导道:“谢谢,你之前让人做的牛肉煲,还有这药膳肉煲,还真是有用,这么快就有效果了,我真是没想到肌肉能增长的这么快。”   “谢我?”小郡主冷笑道,“你难道以为我是为你好?”   白渊故作呵呵地笑道:“不是吗?”   小郡主冷笑道:“当然不是。   即便现在从表面看是为你好,是为了你在运动之后身体能得到营养的补充,但其实并不是。   我为的只是能够更养眼一点罢了,你运动之后,若是能吃到恰当的食物,那么肌肉就会增多,形体就会变得更养眼。”   她压低声音道:“一个丑陋的傀儡是傀儡,一个养眼的傀儡也是傀儡,我为什么不选后者?   更何况,我还需要和你假戏真做,成为你的正妻,所以自然希望你的身体更好一些。   而且,你若是真能有几分皇家气势,对今后的计划也有好处,这才是我的目的。”   白渊眯了眯眼。   这女人……   城府真深。   小郡主看着他愕然的神色,抬手指了指药膳肉煲,命令道:“吃光。”   白渊也不多说,虽辱但吃,因为好吃。   过了一小会儿,他转念一想道,“明天开始,我打算加大运动量,你若有什么能够更加增肌的东西,尽管拿出来吧。”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其实是在为今后的肌肉爆炸做准备。   他必须未雨绸缪,为自己肌肉爆发性地变化而铺垫好理由。   小郡主涂抹花汁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下桌子,道:“那我再找找看……”   两人闲聊着。   小郡主看他吃的差不多,从身后掏出一份薄薄的小册子,递过去道:“看看吧,这是今天会发生的核心事件,我们演一下。”   白渊接过,小册子上字体细长若拂柳,是小郡主的字。   他看了一会儿,露出古怪之色。   如今的他,已是抱着一种整体的框架在看每一件事,因为他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可能是某个大棋盘上环环相扣的一个事件。   但这个小册子上记载的,还是让他有些无语。   白渊道:“真要这么做?”   “嗯。”小郡主点点头。   ……   傍晚时分。   异域商会的会长亲自送来了一个异域美人儿,说是给北城尹的内堂里添个侍女。   然后又悄悄说,这美人儿本是出生异域贵族,血脉并不卑贱,只是家族没落后,才成为歌姬。   这异域美人原本的名字已经没了,现在她被称为月桂姑娘。   白渊平静地看去……   只见那月桂姑娘一袭异域舞衣,腰肢露脐,细如水蛇,肢体似无骨,举手抬足之间轻轻巧巧,好似那随时会飞天而起的仙子。   而眉眼如刻,颇显深邃,虽和中土美人的那种柔和韵味相差颇大,但却别有一种异样的滋味和美感。   小郡主和墨娘这种,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润开的水墨,前者是绿茶味儿的淑女,表的很,后者风情万种、妩媚无边。   而这异域美人,则是一种硬笔写生的镌刻感,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收了。”   白渊淡淡道。   毕竟这是根据剧本来的。   对面的异域商会会长十有八九是组织的人,或是外围。   收完之后,他还没带着月桂姑娘进内堂,就立刻叫来了作为少尹的林朝,然后淡淡道:   “本皇子如今身为北城尹,本该管理好坊间商业。   既是商会会长来访,赠送佳人,作为贺礼,不得不收。   然,本皇子一心向佛,并无那种世俗的欲望。   林少尹,你安排一些士兵,送月桂姑娘去教坊吧。”   说罢,他又快速地修书一封,递给了林朝。   林朝愣了愣。   他早听闻这位六殿下一心向佛,曾经做出不少荒唐事,但这两天看下来却觉得六殿下也是个正常男人,可现在发生的事,顿时又让他产生了改观。   他瞥了一眼月桂姑娘,这种品次,这种风情的美人儿可是少有的很,那异域商会的会长确是下了血本,这都不动心?   白渊淡淡地挥了挥手:“累了,林少尹去吧。”   林朝抱拳,退下,让部下安排去了。   白渊看着月桂姑娘离开,心底生出一种古怪。   小郡主的册子上写的很清楚……没几天,这月桂姑娘十有八九还会回来,如果不回来也没事,因为这姑娘说白了就是个精擅信息的异域间谍,擅长搞情报。   若是不回来,就在皇城里搞情报。   若是能够回来,她就是组织为白渊这个假皇子安排的第二个监视者,同时也是保护者。   为什么保护?   组织也是被上次“星平野春狩”那件事出的纰漏给警醒了,所以派了个人来加固这里的布局,以避免白渊这颗棋子还没用到,就折损在莫名其妙的事件里了。   棋拟世事,故而有迹可循,大吃小,小吃更小,围则胜,孤则败。   但世事并不如棋,因为每一个棋子都有心,有了心,棋子本身就是一盘棋,你让它往前走,它就一定会好好地走么?即便走了,又真正地能落到下一个格子么?即便落到了,又真正地能生出作用么?   ……   ……   当晚。   白渊早早上床,又借口取了些各方官员送来的宝物放在房间,这些宝物都是能够为他提供气运点的。   他想在睡觉前补充一点气运,尽早补充到10,然后就可以一次性去获得一门新的八品功法,如此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而他的这个行为,在小郡主看来,完全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贪财小仆,不过倒也正常,强化了他本性的形象。   夜色渐静。   一道道自明的信息于白渊心底浮出。   ——您观金镶嵌珠宝石蝴蝶簪而悟,领悟半个时辰,获得气运1点,气运储存:1点——   ——您观东珠锦盒而悟,领悟半个时辰,获得气运1点,气运储存:2点——   转瞬,两个小时过去了。   亥时。   白渊默默睁眼,细细感知周边,府邸西北方向的夜市,还有东边的百花湖还传来些缥缈的热闹声,但此处却是很安静了。   他迅速起身,继而利用镜法来到平安坊。   墨娘似乎知道他会来,早把信息准备好了。 第97章 幻梦之瞳试牛刀,白渊居然被撩了   平安坊,   幽幽烛光之下,白渊细细翻阅着最新的信息,   他的脸颊被烛光照明,但却反衬地周边场景更为阴暗。   墨娘则在一边转述着信息:   “先生关心的那两个孩子,后来又醒了几次,但只要醒来就会发疯尖叫。   楼里的医生看过了,他们不是先天发疯,而是……经受了难以言喻的刺激,看到了一些极度恐怖之事,所以才会如此。   这是心理创伤,和外部刺激共同造成的。   而这两个孩子已经对上身份了,他们是枯叶村的孩子,男孩叫洪小力,女孩叫凤妞,而枯叶村则在雨花镇以西。”   “这两个孩子,是去年冬天就失踪了的。   当地官府四方搜寻,在一个深山蛇窟中发现了两个孩子的衣物,以及一些被粉碎的残骨,故断为野兽所为,继而结案。   孩子的父母被补贴了一些抚恤金,便是没再闹了,毕竟他们家中还有其他孩子,少掉了一个也没关系,而得到的抚恤金还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白渊静静听着。   这大概可以解释清楚那名为蜡人的存在祭品的供应渠道。   墨娘继续道:“那个叫伏远长的人,在拷问过程里表露出了和他身份完全不匹配的忍耐力……   先生,你要知道长生楼的拷问手段是很厉害的,但那个人居然挺住了。   楼里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让他开口。   唔……   与其说挺住,不如说他似是在坚信着什么,而那坚信的力量赋予了他超脱肉体痛苦的忍耐力。   这应该就是先生说的邪神。”   “除此之外,各方禁地的探索工作还在进行,但这项工作进展困难,一旦有所收获,楼中会迅速将信息给予反馈。”   墨娘说着的时候,白渊也在翻着口供,还有各类信息。   墨娘忽地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先生,楼众还有消息,说正气阁似乎也在周边调查信息,他们必然有所收获,但我们却无法和他们交换信息……”   白渊自然知道无相无念都在那附近,本来他还不想去,绕来绕去却又绕过去了。   他忽地问道:“枯叶村还有楼里的人么?”   墨娘道:“有的,毕竟负责这些事的楼众都很靠谱,在没有得到更多消息前,他们会一直追下去。”   白渊点点头,对于老林和他闺女的失踪,他暂时也没其他线索。   唯一可以追踪的就是这伏远长和那两个孩子。   而老林和他闺女,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力量,现在的他看起来好像一切安好,但随着境界的提升,他会遇到越来越多的问题。   首当其冲的就是时间问题。   一口气感悟五个时辰,已是极限了,再多的时间他拿不出,可若是拿不出,又怎么领悟更高层次的法门?   接着就是破局的问题。   他隐隐猜到,一切的根源就在万古识海,而万古识海里的那些古代咒念正在意图复苏,重临大地,如果少了老林这种力量的支持,他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进到万古识海,去到午夜庄园。   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花费时间去找老林。   白渊想了想,问:“墨娘,地图呢?”   “啊,先生稍等一下呀。”   墨娘跑开了,一会儿抱着许多地图归来,放在桌上。   私藏舆图,乃是犯罪,但长生楼干的生意里犯罪的可不少,这各地儿的地图自是都有。   白渊摊开一张地方地图,很快查看清了枯叶村的位置。   他神色旋即凝了凝。   “这位置……”   “居然在半天山中……”   “末山乃是半天山余脉,而半天山又是刚被剿灭没多久的无双寇所在,真是都凑到一起了……”   而这枯叶村的位置也差不多到“死亡边界”的边缘了,再往前就不行了。   他又摊开大地图。   “皇都往西,路径虽然复杂,但大抵来说,却是一山一河的布局。   河在北方,名为通天,这通天河往西延绵,中间有不少港口码头,而在外域却能抵达神灵王朝。   山在南方,名为半天,这半天山余脉众多,各有山名,但整体走势却是东西向,然后偏向西南,一直……链接到外域的长眠王朝。”   他迅速地继续查看各个地段的小地图。   瞳孔又不禁缩了缩……   因为长生楼标注了不少悬空坊可能所在的位置,而这些位置大多是在通天河周边。   如此看来,简直是所有出事之地都如珠子,被串联成了一条线,直指西方。   白渊默默地看着大地图上那两个遥远的王朝,视线停留在“神灵”和“长眠”之上。   隐约之间,他仿似看到这两个异域王朝的版图上方盘旋着来于古代的诡谲咒念,一个咒念就是一个文明的缩影,而祂们正怀着对人类的深深恶意,抿着獠牙,俯瞰此方。   他只觉心底生出一股恶寒,良久才缓缓收回视线,重新聚集在“枯叶村”上,然后道:“带我去见见伏远长。”   ……   ……   长生楼。   地牢。   阴影随着火光微微动着,桌椅落影的边缘在这种微动下缓缓蠕动,透着某种压抑。   不远处火盆里跳跃的火焰,还有边上斜靠着的烙铁,则又让此间之人的神经随时绷紧。   伏远长正被锁链捆着手脚,钉在墙上,他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双目呆滞,垂首看着地面,口中还塞着软布。   长生楼给他吃了快速恢复的丹药,又注射了软力致幻的草药,使得他整个人处于一种随时可能崩溃的状态,可即便如此……对蜡人的信仰却依然使得他支撑着。   他身形前倾,却又被冰冷的锁链拉扯着,不时响起的如扯着破风箱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墨娘随白渊走来。   一路守夜的帮众纷纷行礼。   在地牢入口处,白渊接过了钥匙,便挥了挥手。   墨娘回头扫了一眼跟随的两名守卫,那两人会意,立刻躬身行礼,继而退下。   “玉墨姐,你在这儿等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嗯……你放心吧。”墨娘柔声应了句,然后又补了句,“别累着。”   白渊笑着点点头,回了句:“你也是。”   这三个字让墨娘心底甜甜的。   她斜靠在这巷道的墙壁上,支肘,托着烟杆儿,然后看着那身影远去。   ……   远处。   牢房里……   伏远长迷迷糊糊里忽地听到急促而小声的开锁声,他好奇地侧过头,视线透过血污看到牢房前有道身影正在开锁。   那身影紧张,而又急促。   但很快,那身影就完成了开锁的动作,而迅速进入了牢房内,继而反手带上牢门。   伏远长冷眼看着他,忽地……他只觉周围的光线在迅速变暗,一双神秘梦幻的眸子从遥远的雾气里呈现出来,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随着这双眸子的出现,他心底生出了一种恍惚之感,好似是沉浸在了梦境之中,难以自拔。   这时候,他耳边传来急促的低声。   “你没事吧?”   伏远长抬起头,只见那身影飞速靠近了他,然后取掉了塞在他口中的棉布,继而在试着钥匙,想要解开他的镣铐。   然而……那些钥匙都并不匹对,以至于无法打开。   这身影,自然是白渊。   伏远长忽地心底生出一股熟悉之感,看着白渊道:“你是……”   白渊停下动作,静静看着他。   伏远长忽地心有灵犀,恍然道:“你……不,您难道是那位至高的信徒,是在明珠镇接应我的那位大人?”   白渊满脑问号,然却缓缓点头。   伏远长见他承认,双眸一瞬被点燃了,“没想到……没想到您居然为了我,而冒死潜入……”   忽地,他想到了这长生楼的森严,觉得即便是信徒,也没那么容易潜入。   白渊轻声道:“想进来,真的很不容易,要不是我混成帮众,又顺藤摸瓜……欸……”   伏远长得到的解释,迅速填补了他在幻梦状态下的逻辑漏洞。   这种解释,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   但在幻梦状态下,伏远长却直接信了。   “大人,大人,您不要管我了,我不行了……只是这一次没有能够为至高献上祭品,我实在是万死莫辞啊。”   白渊道:“嗯。”   伏远长道:“我是出不去了,但后续的祭品却还有许多,都藏在雨花镇南三街第六个小弄子进去的第五个民宅的地下室中,新的祭品已经准备好了。”   白渊引导道:“准备祭品可真不容易啊。”   伏远长叹息道:“谁说不是呢……我们需要遵循着至高的神意,欺骗那些孩子,说他们的父母一直没有放弃他们,一直在寻找他们,一直很伤心,一直在等着他们回家,以给他们希望,让他们永不放弃。   同时,我们又要想尽法子去折磨他们,让他们的精神和意志都濒临崩溃。   在这种反复的折磨下,直到他们变‘僵’了,那才成了个好祭品。   这个过程需要持续很久很久。   就如至高所言,一个充满希望、却又绝望的活祭品,才会体现出人性最美的味道。”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露出陶醉和信仰之色。   白渊:……   人性最美的味道???   他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低下头,眼中闪烁着寒光。   这还配叫人吗?   真是千刀万剐,都无法削尽他的罪孽……   “大人,你怎么了?”伏远长有点疑惑。   白渊抬头,利用【幻梦之瞳】继续着引导,他如聊天一般道:“这一趟走下来,可真不容易啊。”   伏远长深以为然道:“谁说不是呢……天才蒙蒙亮,我就得起来,然后把一男一女两个祭品藏入运送瓜果蔬菜的车厢下面,继而运到明珠镇,从大人这里请来一尊至高神像,继而遵循指示去往各方进行祭拜。   只有这样,至高的意志才会扩散出去,才能传达给人间。”   白渊道:“我每次都在老地方等你……你也总是能够不让我失望,真不容易啊。”   伏远长道:“谁说不是呢……您总是在……在……”   忽地,他神色里露出复杂之色,继而身子战栗起来,好像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而不再开口说话。   然而,在这痛苦里,他再度看到了一双神秘梦幻的眸子,这眸子在一切痛苦、一切迷雾之后睁开眼,让他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伏远长继续道:“您总是在第八号仓库和我接头,然后把至高的神像交给我,再告诉我该去哪里祭……祭……祭……祭祀……”   他很艰难地把话说完,显然大脑有些混乱,可【幻梦之瞳】却压住了这混乱,让他选择相信眼前的大人。   可是……   可是……   “大人,我记得你的体型颇胖,并不是……”伏远长问出了引发他混乱的问题。   白渊解释道:“得蒙至高的恩赐罢了。”   伏远长愣了下,但这个解释又填补了他的逻辑漏洞。   不错啊……   至高什么事做不到?   不就是转变个体型嘛……   随后,白渊又问了许多问题,但伏远长知道的也有限,他有个上线和下线。   上线是明珠镇第八号仓库,身形颇胖的接应人。   下线则是一个地下小帮派的人贩子。   白渊获得了两人的信息后,便解除了【幻梦之瞳】,然后选择了离开,同时把伏远长上线和下线的信息与长生楼进行了共享,毕竟长生楼会顺着这两条线索继续探查。   片刻后,当长生楼守卫再返回地牢时,却发现伏远长已经死了。   他似乎是在极度痛苦下疯狂挣脱,继而双手双腿硬生生地扯断,继而趴在地上而死。   ……   离开长生楼后,白渊心情很不好。   林小玉和林霜虽然悲剧,但总算还只是两个人……   但这些被当做祭品的孩子,据伏远长说有很多,他不过只是制作祭品的人中的一个。   这让白渊直接致郁了,恨不能把诸般酷刑在那什么蜡人身上用一遍。   墨娘看出了他的不开心,柔声劝慰道:“先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至少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无论什么样的艰难,都是可以过去的。”   白渊沉声道:“若是有朝一日,整个人间沉沦在异族的统治之下,所有人类都如同被圈养的猪牛一般……”   墨娘愣了愣,她也没有说什么“不可能”,而是抬手轻轻抓住了白渊的手,掰开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温暖,墨娘柔声道:“即便那时候,玉墨也愿随先生一起,并肩作战也好,归隐逃避也好……   玉墨觉得,只要能和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无论在哪里,无论结果会怎么样,至少都不会后悔。”   白渊愣了愣,冰冷铜面后的脸顿时烧了起来。   这是……被撩了?   墨娘见他沉默,想了想,柔声补了句:“我在乎六子,在乎舅舅,在乎照尘,霞衣,也在乎先生,因为和先生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很安心,就像……嗯嗯……就像之前山尽还在的时候……   我知道先生还有事做,马车会在前面拐角停下……先生去忙吧。”   车厢内,气氛忽地安静了下来,有些莫名的旖旎。   窗外轮毂嘶哑的转动声清晰地传来。   未几,轮毂声缓了,马车停了。   白渊掀开帘子,匆匆下了车。   而在墨娘这一番话下,他也顿时冷静了下来。 第98章 开于人性的恶之花,等级森严的“蜡教”   枯叶村,以落叶闻名,便是春夏时节,地上也堆积了厚厚的叶子。   这村子在半天山中,全村不过一千多人,木屋零散地分布着。   深夜时分,本该无人,却还有两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行走在此处。   前面走着的是个山村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人,后面随着的则是一个裹着灰色斗篷的人。   两人走过黑漆漆的泥道,绕过村中的一口枯井,再斜身走入竹篱笆隔出的一人小道……终于停在了一个木屋前。   山村教书先生停下脚步,转身对灰衣人恭敬道:“无名先生,那名为凤妞的姑娘就是这户人家的娃儿。”   这先生,自是长生楼派出的密探。   白渊应了声,站在黑暗里,看向那屋子的油纸窗……   窗子还亮着,屋内的烛火还明着,不时有声音传来。   白渊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   不过是孩子睡不着,在闹腾的凶,而农妇正在哄着孩子。   可是,这人家却不止一个孩子,很快又有两个小孩的声音传来,吵吵闹闹,你一言我一语……   山村教书先生道:“属下调查过,官府给的抚恤金还是比较足的……另一个男孩家,也是一样的情况,先生请随我来。”   很快……   两人又去到了另一边。   那户人家房屋修葺不错,门前的牛棚里正趴着两头牛,显然算是过的有滋有味。   白渊收回视线,又去看了另一个男孩家,情况类似。   他心底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闭上眼……   他似乎可以看到那些作为祭品的男孩女孩,在地狱里爬着,虽然痛苦,但却还坚定着信念,拥有着回家的希望……   正是这样的希望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了下来,一次又一次地背负着便是成年人也根本不可能承受的痛苦。   可是啊,其实那希望都是假的,都是蜡人为了获得更滋补的祭品而给出的谎言……   作为祭品的他们,其实早就被家人遗忘了。   他们被估了价,换了钱……   何其可悲?   蜡人似乎很喜欢玩弄人性,喜欢利用人性光亮的一面去种植出黑暗的恶花。   白渊忽地又想到了林小玉和林霜。   两人又何其相似?   林霜对兄弟的仗义,对妻子疼爱,对女儿宠溺,于工作的勤奋,勤勤恳恳,踏踏实实。   林小玉对父母孝顺,对生活坚持,在逆境中还能负重前行,甚至重新让金雀山庄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可这些……似乎都成了悲剧的由头。   若是他们能够坏一点,自私一点,或许就不会如此悲剧。   真是善有恶报,恶有善报……   虽说这些孩子和林霜林小玉遭遇不同,但在这一点上,却如出一辙。   这是于人性上种出的恶之花。   蜡人却采下这花,孕育恨念和祭品。   白渊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教书先生一直默默看着他。   看着这位传奇无比的人物。   他是是长生楼分布在外的楼众,虽是没有见过无名出手,但是……这几天,无名先生的名字早如野火焚原一般,传遍了整个刺客世界。   三天击败两名传奇刺客!   一为南国世子,一为阴姬圣女。   这蹬踏着败者上位的新传奇,赫然成了镇守长生楼的“地标”。   教书先生身为长生楼一员,这几天最能感受到氛围的变化。   原本是惶惶不安,恍似大难临头,但现在却重新恢复了活力,焕发了生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横空出世的无名先生。   一会儿……   白渊忽地问:“还有什么发现吗?”   教书先生恭敬道:“山中确实有野兽,而且……很接近污染兽,有些疯,属下还在继续追踪。   除此之外,我想既然那些人过来偷取了孩子,那今后必然还会来此。   所以属下以遭了盗寇、失了盘缠的落难书生之名,定居在村中,再以教导当地孩子识字为名来融入村中,以暗中等待那些人的到来。   这就是属下现在这幅装扮的原因。”   白渊愣了下,他本来还以为这教书先生恰好是这枯叶村的,没想到竟是花了如此心思。   他的一番话,竟然能让长生楼下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白渊道:“做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那教书先生一愣,旋即大喜,半跪在地道:“属下名赵浪,是长生楼山南道分支的。”   白渊应了声道:“好好干。”   赵浪一拜到底,道:“谢先生。”   白渊看他这感激到极致的模样,这才有一种“意识到自己此时在长生楼地位”的感觉。   他在枯叶村稍稍巡查了一会儿,又去往半边山看了看,看的过程里遭遇了两三只发了疯的山魈,便随手斩杀。   他略作观察,发现果如那赵浪所言,这些动物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而且性子疯狂。   可污染兽只会在禁地之中……   那么,这种并非禁地之中出现的半污染兽,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往大处想,一叶而知秋,这是否说明这个世界的环境正在慢慢改变?   慢慢……被污染?   污染源,就是万古识海中的一些咒念?   白渊又探查了一会儿,但再无发现了。   ……   枯叶村探查结束后,白渊看了看月亮的位置,估摸着此时该是刚到寅时,还有时间,便又迅速前往雨花镇。   因为持有之前无相赠送的正气阁令牌,白渊并没有空降,而是直接到了雨花镇正气阁分部的大门前,出世了令牌,然后让值夜的巡捕去通报无相,只道“故人来访”。   虽然“蜡缝头”的渗透力比较强,但此处有无相无念在,这风险肯定已经被排除了。   很快,白渊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从远而来。   人还没至,爽朗的声音就先飘了过来。   “哈哈哈~~无名恩公!上次一别,何至今日才来寻我~~~”   来人挎着酒葫芦,翘着的小胡子,正大步走来,他远远儿就看到了无名的打扮,顿时开心地远远喊起来。   而一旁值夜巡捕听到“无名”的名字,都是纷纷一惊,然后一个个迅速地看向门前站在冷月下的灰衣人。   他们如临大敌,身躯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紧张无比。   刺客世界的事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但他们却也清楚的很。   无名就是刺客世界横空出世的传奇。   他们宁可去得罪一个大帮派,也绝对不愿意去得罪传奇刺客。   因为传奇刺客,给人的感觉就是神秘,黑暗,与死亡。   如今,死亡站在他们身边,他们如何不警惕?   无相却并没有因为白渊身份的改变而改变态度,他跑到白渊身侧,笑道:“恩公,你总是半夜出现,刚刚我听有他们报说故人来访时,就猜到是你,来这儿一看,果真是了。里面请~~”   白渊淡淡应了声,“嗯。”   两人并列而行。   走了一会儿,无相忽地叹息道:“恩公啊,上次一别,我一直在等着请你喝酒,你怎么就不告而别了呢?现在又忙起来了,喝酒自是又喝不成了,遗憾,真是遗憾啊。”   白渊淡淡道:“忙。”   无相两撇胡子翘了翘,哈哈笑道:“是,恩公确实忙,这几天我听你的事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没想到恩公竟有这般手段。南国世子,阴姬圣女都是黑暗里的恐怖人物,没想到他们却都折在恩公手里了。”   无相心底确实感慨万千。   他单单知道恩公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   此时,恩公的到来让他心底生出一种“己方BOSS已经登场,各就各位,准备出发”的感觉,就很稳很安心。   白渊忽道:“这案子,我感兴趣。”   无相笑道:“知道,这几日我见过还有一些人在追踪案子,虽说他们的关注点和我们不同,但区域却重叠了,我就隐隐猜到是恩公借着长生楼在查询。”   说着说着,他压低声音道,“恩公有什么发现吗?我们交换一下信息。”   白渊点点头,然后把之前得到的情报如实相告。   这事件牵扯很大,有正气阁从正面出击,能牵制对方不少的力量,或者说能够打草惊蛇而让他得到更多的信息。   毕竟,他还是个八品武者,虽说各种诡谲手段层出不穷,但如果遇到许多七品武者,那么他还是会很被动的……   一对一,他没问题。   但一对多,就可能出事。   可以说,如果撇开武技,只是从正面纯粹的拼力量,他都不是无相的对手。   随着他的描述,无相眼中神色凝重而冷冽,他缓缓压下内心的火焰,冷静道:“恩公的信息很及时,刚好和我们的一切对接上了。   恩公若是相信我……就由我来安排,明天我们当可混入其中,然后顺藤摸瓜,去往明珠镇八号仓库。我们走后,那些孩子自会被救出。”   白渊道:“可以。”   他是个独行侠,因为身份缘故不能和太多人组队,让正气阁接手刚刚好,而他就在阴影里伺机而动便是了。   无相又把他这边获得的信息说了一遍。   大体就是追着金雀山庄书生那条线,然后发现那书生的身份没什么特别,但其背后的力量却诡谲莫测,他们顺藤摸瓜,花费了不少代价,才探查到这幕后神秘组织的信息。   这神秘组织,名为蜡教。   蜡教所信奉的正是“蜡神”,他们称呼蜡神为至高。   ……   蜡教之中,分五个阶层。   ……   层次最低的名为教徒。   而所有教徒的精神似乎都被污染了,而变得扭曲无比。   教徒可以驱策一种名为“圣烛”的黑蜡烛,这黑蜡烛的点燃可以瞬间将一小片区域化作窒息空间,这些都是之前他们在末山县遇到过的。   同时,教徒还可以驱策一种名为“蜡像”的存在,所有“蜡像”都是由一些已死的强者制作而成,“蜡像”封存了他们的力量,使得他们可以发挥生前实力,但却无法自主决断,需要教徒在附近进行命令传递。   ……   层次上升一个层面,则是信徒。   信徒的地位比教徒要高,他们更接近蜡神,相当于是每个寺庙负责香火的僧侣一般。   信徒除了拥有教徒的力量之外,还有这作为“媒介”的能力。   他们通常都是死时被蜡缝补了头颅,从而被邪念入侵,而扭曲了精神,变成了和原本不同的存在,当然也可能存在未曾经过蜡缝头而直接扭曲精神的。   他们可以通过“媒介”将蜡神的力量“借”出去,就如同林霜通过黑剑将他“罪业火海”的力量“借”给了白渊一样,只不过前者是短期甚至是一次性借出,林霜却是长期借出。   而蜡神借出的力量,大多和植物相关,譬如催生植物,变异植物,使得植物具有麻痹、中毒之类的效果。   之前遭遇的“火焰公主”林小玉,应该就是信徒。   而那书生,应该也是信徒。   ……   层次再上升一个层面,则是使徒。   使徒和信徒的差别,在于是否完成了“朝拜”。   如何朝拜,何为朝拜,不得而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经过了朝拜,那么似乎就会被赐予某种力量,甚至……从一个普通人直接变得强大无比,但同时也更加贴近“蜡神”,故而名为使徒。   白渊听到这里愣了愣。   被赐予某种力量,从一个普通人直接变得强大……这和他的【妙道】何其相似?   但是,【妙道】并不是什么神明,也不是直接赐予,而是需要他花费时间在某一块地界去获得“气运”,然后通过“气运”再获得功法。   这个过程和使徒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身为【妙道】主人这一点也是自明的。   白渊忽地想起自己在收获法术时曾经待过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万古识海吧?   而在万古识海里,他的气运是处于飞快燃烧的状态……   这一切似乎隐隐有些关联。   这是否意味着,在达成某种条件的基础上,普通人是可以直接从万古识海里攫取力量,而这个基础就是“气运”和【妙道】。   别人没有【妙道】,也没有气运,所以只能在成为某个咒念的使徒的时候,被赐予力量?   ……   信徒之后,则是司祭。   司祭之后,则是主教。   而司祭和主教,却是一无所知了。   如此……   教徒,信徒,使徒,司祭,主教共同构成了神秘的“蜡教”。   至于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却都是隐秘,毕竟“蜡缝头”的人平日里也和正常人一般,保不准某个官员都是信徒。   ……   两人信息交换完,又聊了一会儿。   “救援孩子”和“进入八号仓库”的事都由无相接手了,且时间定好在明天。   考虑到白渊的时间,以及明珠镇没有夜禁的缘故,无相预计会在午夜之后抵达八号仓库。   两人再谈了会儿细节,白渊估摸着今晚不会再发生事,便选择了离开。   他返回平安坊后,利用一些墨娘搜集的古物,感悟了一个半时辰,将气运储存点数补充到了6点,便觉黎明将至。   随后便是沐浴更衣侯,继而迅速返回北城尹府的内堂了。   当他躺在这府邸床上的那一刻,他又成了那个不谙武学的傀儡皇子,等待着白天时候被安排好的……人生。 第99章 通天河畔的谜语人,白渊对田限!   五月四,白天。   白渊心思一直在晚间的事上。   蜡教,老林父女的失踪,作为祭品的孩子,长生府出的事,无相安排去往八号仓库的计划,都让他有些分心。   小郡主看他状态不好,也很理解,小仆人终究是小仆人。   即便演练的再多,但身份和过往的经验终究摆在那儿,能够假扮皇子、然后继任北城尹这么久,已经是很努力了。   小郡主也没有逼迫,心想着“让他稍稍缓一下吧”。   今天的北城是风平浪静,而另一边却是暗潮汹涌……   ……   ……   雨花镇上。   无相根据白渊给的信息,利用自己“小透明”的特性,混入了“存放祭品”的地下室。   然后,他里应外合地剿灭了此处的蜡教教徒。   当一缕金色的阳光斜落入腐臭潮湿的地下室时,正气阁的众捕快都愣住了。   入目的,是一个个已经变“僵”了的男孩女孩,这些孩子在看到阳光后宛如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发出惨无人道的尖叫,还有的拼命地抓着皮肤,痛苦无比地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实在很难想象他们经历过什么样的折磨与痛苦。   随后,   这些孩子的身份也大体被确认了。   他们正是所谓的“被野兽掳走的山村、小县城里的一些孩子”。   正气阁害怕贸然转移,会过度地打草惊蛇,以及让这些孩子无法适应,于是调集了一些巡捕前往此处,照顾这些孩子,然后等此案了了,再想办法迁移出去。   随后,一众捕头又定下了后续的计策。   计策也简单,假扮蜡教教徒,“运送瓜果蔬菜”往明珠镇,从而试出罪证,一网打尽。   毕竟明珠镇是异域商人居住之地,若无证据,想要出兵围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在出发之前,龟鹤虎三家的捕头自然需要向家主报一报这边案件的进度。   ……   汇报的工具是地下室的传音傀儡。   只要喂入血肉,那些大鸽子样的怪异傀儡就会双眼发绿,然后传递声音。   而这些声音,则会直接传往各家的家主处。   无相很快传完了。   诸葛先生只要在书房,就能听到他的传话。   然后,是赵碧山。   赵碧山是鹤家人,自是传讯给鹤家的羽衣侯。   再然后,则是一个名叫陆厉的捕头。   陆厉是虎家人,实力很强,达到七品八星的巅峰层次,学的都是杀伐之招,手下死了不少奸猾强大的敌人,他自是传讯给虎家的君山侯。   而很快,出动的人也定下来了。   运送瓜果蔬菜的人有两个:无相和陆厉。   无相因其特性,容易被人忽略,所以适合正面过去。   而,陆厉则是刚好和之前被剿灭的一名蜡教教徒体型相似,夜黑风高时再穿上斗篷,便是可以以假乱真了。   在后接应的则有无念,赵碧山,柳青青,还有其余追风巡捕等五人,再加普通巡捕,合计四十人。   ……   ……   “咕咕咕……”   “咕咕咕……”   幽暗的房间内,闪烁着油绿的光泽。   一道黑影走到鸽子傀儡旁边,静静听着其中传来的话,陷入了沉默。   他身形稍稍一动,便飘然落在了一旁的木椅上,微微后仰,然后抓起一个烟杆儿,塞入烟丝点燃,继而抽了一口。   翻滚的烟雾里,是一双冷厉的眼。   “这么快,就发现了?”   “是无名传递的信息么?”   “无名啊……”   他瞳孔里带着寒芒,若有所思,手指缓缓敲打着烟杆儿,抖落一些烟灰。   良久,他飘然起身,落在房间一侧的百宝架前,抬手按照某个韵律翘了翘。   这韵律触发了机关。   在“哧哧哧”的声音里,百宝架往两侧分开,露出一个并不大的密室。   密室里,存放了不少信息,边缘还有只鸽子傀儡。   那黑影走入其中,随意抓起些血肉丢给傀儡。   鸽子傀儡张开獠牙的嘴咀嚼着血肉,然后吞下。   那黑影凑近缓缓道:“正气阁三家,今日午夜会扮作教徒抵达八号仓库。”   鸽子傀儡接受了信息,诡谲的绿眼一闪一闪着,很快……它就会把信息传递到未知的彼方。   黑影走出密室后,百宝架旋即闭合。   没多久,外面传来禀报声。   “启禀羽衣侯,太子来访……”   太子?   鹤家家主羽衣侯笑了笑,他似乎并不意外太子的到来,甚至他一直在等太子主动上门,于是便应了声:“知道了,请太子去正堂,我随后就到。”   “是!”   门外人恭敬应了声,然后告退。   ……   ……   另一边。   在一个黑暗的静室内。   一对儿油绿的瞳孔闪烁着。   很快,一个巨影出现在鸽子傀儡旁,他微微附身,倾听着来自于正气阁鹤家家主羽衣侯的传音。   然后神色动了动,舒展了下健壮的躯体,然后抓起墙上的一把大弓,口中喃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竟然敢去到明珠镇,果然好胆,不愧是诸葛正华的弟子。   但胆子如此好的人,往往不长命。   既是来了,那就都别回去了。   算是大战之前,让我热一热身吧。”   黑暗里,传来冷冷的笑声,寒光闪烁,则是显出一口森然的獠牙。   ……   ……   天光移动,不觉日暮。   朝霞漫天,苍云渐暗。   白渊充实的一天,又过去了。   今天的月桂姑娘并没有回来,他挺开心。   晚饭后,小郡主和他进行了每日总结和次日演练的日常课程,然后悄悄告诉他大补增肌的药膳已经寻到,其所需的一种妖兽肉正在运送的路上,明天就可以吃到了。   白渊打了个哈欠,道:“困。”   小郡主知道他累,便冷冷地问他:“你知道什么东西吃得多,睡得多?”   白渊也不废话,直接报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在小郡主无语的目光里跑到礼品宝库,寻了几样能领悟的宝贝,继而在小郡主鄙夷的目光里,如同守财奴般抱着那些宝贝早早地上了床。   亥时之前。   他又补充了2点气运,使得气运储存量达到了8点。   此时……   夜深人静。   白渊轻车熟路地来到平安坊,换上平平无奇的无名套装,然后习惯性地直奔墨娘。   墨娘和小郡主,一个是他夜晚的“行动引导者”,一个是他白天的“行动引导者”。   墨娘会为他提供各种信息支持、物品支持。   小郡主则是会为他提供各种当日计划,行动演练。   很快,白渊见到了墨娘。   墨娘也很已经习惯了先生深夜的到访。   昨晚的马车上,虽然气氛有些旖旎,但两人都很默契地装作都忘了……   墨娘递上今天的信息。   白渊快速翻看。   墨娘则在旁说着话。   “先生,你调查的那个烧焦巨人有消息了。   有帮众说是被幻觉引导了。   他在幻觉里看到了一个水上的巨大岛屿。   岛上有重重火焰,以及重重白影。   但他很快醒来,却发现眼前根本没什么岛屿。   那个帮众想到先生所说的‘火焰’,就把过程都记载了下来,也把产生幻觉的地点标注出来了。”   幻觉?   白渊想到了林小玉。   当初在金雀山庄,也是林小玉指引着他,让他看到了许多东西。   诸多念头闪过,他快速翻了翻今天的信息,借着烛光他看到了一张简单的手绘地图,以及地图旁的配文。   “这里是……”   他瞳孔缩了缩,看到圈红圆圈的目标点上的地名:通天河渡口。   而渡口的斜对面,正是明珠镇八号仓库。   一瞬间,他沉静下来,隐约之间,他只感到这明珠镇八号仓库有一股魔力,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往此处聚拢……   墨娘还在继续说着:“我去见过那个帮众,那个帮众说当时他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背脊骨都发凉,产生幻觉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吹着冷风,很是渗人……他怀疑是有恶鬼在引导他。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恶鬼不伤害他。”   白渊神色动了动。   再加上这个描述,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十有六七是林小玉了。   林小玉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长生楼的人是在帮谁办事,所以……她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在为自己传信?   出事了……   果然出事了……   白渊迅速起身,墨娘并不意外,她从怀里默默地抓出一个婴儿巴掌大小的白色玻璃小盒。   那小盒扁扁的,粗细不过小指甲,内里纵横两道划分出九格区域,除却中间的格子,其余八格都盛放了一粒圆滚滚的丹药,并且在玻璃上还标注着丹药名。   墨娘把玻璃小盒塞给他道:“楼里新推出的高端刺客通用药盒,我给你捎了一盒。   这药盒主要是携带方便,功能多样,适用范围广,能长期保存,丹药可疗伤,可解毒,可补气,还能通过刺激增强爆发等等……   对了,还有个通用毒盒,囊括液态的,气态的,固态的,还有无色无味的,还有障目的,先生要不要?”   说着,她又取出了一个同样大小的黑色玻璃九格盒。   她显然还记得上次白渊在长生楼辅楼大战时问她要解毒丸的事。   白渊觑眼看着那药盒,又想着无情二师姐在捣鼓的声控暴雨梨花筒,白影水晶这些东西……心中暗暗感慨:这个世界的人居然还在搞装备竞争啊……   墨娘看他沉默了下,便把两个盒子塞到他手中,柔声道:“管够。”   然后又笑着挥手道:“先生去忙吧……”   白渊点点头。   ……   ……   刷~刷~刷~~   灰影在山林的阴影之间闪烁,宛如夜间的鬼魅,踪迹莫测,无人能查。   很快,灰影出现在了通天河渡口外。   渡口边,簇簇芦苇高逾两三米,虽未开花,却也郁郁葱葱,形成了一道遮挡水纹的屏障。   而不远的地方则是渡口。   入口处为一片开阔地带,中有伸入水中的栈桥,栈桥边上还有些船只,系在木桩子上,随着夜晚的流水来回摇摆着,轻轻嗑撞着桥侧,发出混杂着流水的闷响。   因为春天的缘故,还有不少水边的小虫子在一阵儿一阵儿地叫嚷,但却还没到那么闹的时候。   白渊算是个熟练的夜猫子,即便没有手表,也能隐约猜到时间……   他和无相约的是午夜前后,而现在午夜还没到,他便准备先探查一下这个“疑似有林小玉出没”的地方。   白渊顺着这通天河快速行走……   没几步,一股自明的念头就在他心底浮现了出来。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三星——   ——分析中……——   ——前方危险来源:田限——   “田限?”   白渊神色动了动。   最近危险度为三星的提示逐渐变多了,上次去南城繁华庄园买个花,都能遇到危险度三星的东君。   要知道,龙影大将军也不过就是三星危险度。   而龙影大将军可是皇帝身边的秘密守卫头子。   自明的信息还在浮动着。   ——分析中……——   ——……——   ——田限:隐世田家当代家主,曾与诸葛正华拜入同一师门,体内浮动着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分析中……——   ——……——   ——确定力量,该力量隶属噩花——   白渊眯了眯眼。   诸葛正华就是诸葛先生……这名为田限的人竟然还有这个关系?   至于体内蕴藏着噩花的力量,那定是蜡教之人了,这是师兄师弟反目成仇的戏码?   他脑海里迅速闪过蜡教的阶层。   教徒,信徒,使徒,司祭,主教。   这田限明显不是教徒,信徒。   使徒似乎也太低估他了……应该是司祭?   他尝试着往前轻轻迈出一步。   许多自明的信息又浮现脑海。   ——分析中——   ——建议处理方法1:转身离开——   ——建议处理方法2:使用【幻梦之瞳】与其接触——   ——成功率分析中……——   ——成功率,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那田限应该是六品或者伪六品了。如此说来……六品或者伪六品对我的危险度就是三星?”   白渊完成了定位。   若是平时,他肯定转身就走。   但现在,这田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此处,就如一颗棋子刚好落在所有问题的核心点上。   这里既联通着八号仓库,也联通了长生楼帮众出现幻觉的地点……   他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么?   若是现在白渊扭头就走,之后无相无念等人十有八九会失败,他也无法见到林小玉……可谓后果很严重了。   那……现在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白渊心思既定,便摘下面具、斗篷和剑,放在一边,只穿了睡衣站在芦苇边……   略作思索,他又从地上抄起一沓湿漉漉的泥土往脸上抹了抹,以免【幻梦之瞳】效果过去后被认出是谁。   做完这些后,他才往前踏出十几步。   骤然间,他仿似踏入了某个凶兽的领域,一道极度危险的气势从天而降,覆笼在了他周身。   一瞬间,四周所有的虫豸鸣叫都停了下来,所有的风声也都静止了下来,夜色里充满了令人惶惶不安的死寂。   “说说吧……”宛如凶兽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仿若一座高山镇压而下。   白渊顶着这股高山般的压力,侧头看去,只见栈桥的尽头盘膝坐着一个身形巨大的短发男人,那男人背着一张弓,正看着脉脉的通天河水流。   而一股股庞大到若有实质的气势,正从他周身散发而出,让人只觉心脏沐浴在寒冬大雪里,冷的无法动弹。   白渊咬着牙,忍着这股压力,扬声道:“见过田家主。”   “嗯?”   那男人听到身份被叫破,有些错愕。   他缓缓转身,然后看到了一个穿着睡衣、脸上涂着泥巴的神秘人。   如今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眼前这人,却在不该的时间、以不该的打扮出现在了不该的地点,所以他本就格外好奇,此时听到他叫破身份,又更为好奇了……   他以为绝不会出意外……   毕竟,伪六品在此处已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可是,他这一转身,却看到了一双神秘的藏在雾气之后的眸子,   那眸子宛如磨砂的水面,   宛如千万的璀璨云层,   宛如梦境最深处的幻境,   带着无数折光的镜面,给人以闪烁耀目的梦幻之感。   一旦沉浸其中,便再也无法自拔。   所有的思绪都开始变得古怪而扭曲,开始自动补出一些古怪的内容……   白渊穿着睡衣,双眼神秘而梦幻,静静看着这位高他两个层次的存在。   而田限心底越发古怪,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眼,那眸子还在。   他心底的古怪迅速被压了下去,继而稍稍露出些疑惑之色,只觉得眼前这人似是好生熟悉……   这人穿着睡衣,那说明他实力很强,否则怎么可能穿着睡衣在这里乱走?   这人脸上抹着泥土,而泥土却是孕育植物的地方……   那是,这不正是代表着他亲近噩花么?   田限本着确认的态度,瓮声问:“你是……”   白渊趁热打铁,淡淡道:“不错,是我。”   田限被他这么一提醒,露出恍然之色,然后笑道:“原来是你,既然来了,便随我一起坐坐吧。”   白渊:???   他故作平静地走向田限,心底呐喊着:你倒是说说我是谁啊。   片刻后……   他和田限并列而坐,坐在栈桥边,一同看着远处,天上有星河,河中有星辰,天水一色,静谧唯美。   田限道:“你我,已有好久不见了,当年分道扬镳,我留在了田家,你却游历天下……今日,终究得以再见。不知你今日来,有何事?”   白渊微微侧目,用【幻梦之瞳】又扫了一眼田限。   田限愣了愣,忽地恍然道:“莫非……你已经……”   白渊:???   虽然不明白,但白渊还是淡淡道:“不错。”   田限叹息道:“若真是如此,那我……便可安然离去了。此处之事换你主事,城中尚有东君在,有你和她两人,大事自是无碍……   只不过诸葛正华那边……”   说着说着,他有些迟疑。   白渊继续侧目,再用【幻梦之瞳】扫了他一眼。   田限顿时恍然道:“有你出手,诸葛正华自会被逼至穷途末路,如若可能,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希望能够亲手杀了他。”   白渊淡淡道:“可。”   田限听到了允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继而起身道:“那我……便放心了,如此可安心静修去了。”   他不知脑补了什么东西,现在竟准备离开。   说走就走,下一秒,田限大笑一声,踏步化作一道电光往远而去……似乎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选择幻梦之瞳是对的……”   白渊舒了口气,然后俯身,用河水洗去脸上的泥巴,继而转身重新穿上斗篷,戴上面具,再度开始在通天河边巡视。   “小玉?”   “小玉……你在不在?”   他轻声喊着。 第100章 汇合小女鬼,第一个线索   田限的离开,让白渊的【幻梦之瞳】进入了无法使用的状态。   【幻梦之瞳】有且只能对一人使用,且对高于自身两个层次的存在需得维持每天使用至少两次。   很显然,若是白渊对第二人使用了【幻梦之瞳】,那田限就会立刻醒来。   若是白渊什么都不做,十二时辰之后,田限也会“醒”来。   不过,田限只会记得在通天河渡口处,遇到了一个满脸烂泥的睡衣人就是了……这关他白渊什么事?   随着田限的离去,幽静的午夜里,河水声、虫豸声、夜风声又恢复了正常。   “小玉,是我……”   “这里安全了,你出来吧。”   白渊沿途喊着。   喊了一圈,没鬼回应。   他又迅速折返,继续探索。   这一次,他总算听到了一点儿动静,那是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好像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芦苇荡的阴影里爬着,伴随着渗人的“嘎巴嘎巴”声。   寻常人早就吓得全身僵硬了,白渊却是眼睛一亮,直接往动静方向掠去。   他双手拨开芦苇荡。   而随着深入,一股阴冷气息逐渐笼罩。   没多久,他就来到了气息中央的位置。   忽地……一蓬黑漆漆的凌乱长发如水草般突兀地出现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一颗诡异的女人头从泥土下缓缓冒了出来。   白渊虽然猎奇,但还是差点被吓一跳,太渗人了,这一幕即便是他也吃不消,心底默默闪过各种弹幕吐槽,以进行自我保护,要不是【妙道】没给危险提示,他早已拔剑乱剁了。   那女人头好像是浮出水面观望一般,露出了半个脑袋,惨白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然后和白渊对视在了一起。   半夜三更,一人一鬼,四目相对。   然而,确认过眼神,是自家人。   一人一鬼,都长舒了口气。   这小女鬼,自然是林小玉。   林小玉在看到是白渊后,才“嘤嘤嘤”地继续爬出了半截身子,随口问:“那个可怕的人呢?”   白渊道:“你说背弓的那个?”   “嗯……不知道,我没敢看他,他入夜后忽然到来,然后就坐在那儿似乎在等什么。   他很可怕,我不敢露面,只能收敛气息,藏在泥土里,这样才安全。”林小玉一副依然很害怕的样子。   入夜后才来?   似乎在等什么?   那无相无念的行踪妥妥暴露了。   白渊转念就得出了结论,但同时,他心底也有点莫名的乐了:藏在泥土里才安全?这难道就是入土为安么?   其实不用白渊解释,林小玉自己也感受到了,那股可怕的气息已经不在了。   她舒了口气,咿咿呀呀地想要从土里爬出来,但却很费事的模样。   “那个……帮下忙,我的身子还埋在土里呢。”林小玉说。   白渊俯身挖了挖,从河边烂泥里挖出一个小人偶。   这人偶并不是布料,而是一种看似是陶瓷,但又像金属料子做成的硬质人偶。   这人偶原本可爱的涂抹着胭脂的面庞早就被污泥给毁了,一双金属纽扣的眼睛中也穿着些草根丝儿……   林小玉道:“把我洗干净。”   白渊来到河边,将小人偶放在水里抖了抖。   他洗的时候,林小玉就飘在旁边,指指点点地喊着:“那个……把……把我全身都洗一下。眼睛里的草要拔掉,那些带缝儿的边边角角都要洗干净……”   白渊瞥了她一眼,对恶鬼的特性了解又加深了点,不过林小玉这种恶鬼应该属于不那么凶的那种,她这样的存在固然可以以幽魂状态很灵巧地移动,但却受限于人偶位置所在。   而人偶本身却无法主动跑……   不,或许能跑,但速度却不比蜗牛快多少。   所以,有且只有长生楼的人进入这一片区域了,林小玉才能给出提醒。   这让白渊想到穿越前看的有一类鬼片,那些鬼片的总是以“捡到某样东西”开始,若是没捡,哪怕看到了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看来,原因很简单,恶鬼就只能以这样东西为核心,在周边晃悠。   就在白渊洗着人偶的时候,飘在他身边的小女鬼用委屈和自责的声音道:“都怪我贪玩儿,否则阿爹也不会出事了……”   白渊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天我不是还和你说我找到了一个好朋友嘛……结果,就是那个好朋友把我和阿爹置于死地……现在阿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小女鬼很难受,“那个朋友自称凶无忌,和阿爹一样,也是因蜡人而生出的恨念,但它脾气很好,和我也很聊得来。”   凶无忌?   白渊愣了愣,他怀里可是还揣着一颗【凶无忌的眼珠】。   可凶无忌到底是什么?   小女鬼道:“前两天,它来我家玩儿,然后它就邀请我和阿爹也去它家玩儿。我们自然就答应啦……”   白渊打断道:“等等,你们是通过禁地深处的那个小屋过去吗?”   小女鬼点头道:“是啊,只要有印记定位,那个小屋可以中转去几乎任何地方……   于是,我和阿爹就去了,结果,才到那边我们就遭遇了袭击。   阿爹被困在它的恨域之中,无法出来。   但阿爹却拼尽力量将我扔了出去……因为恨域困不住人偶。”   白渊奇道:“恨域是什么?”   小女鬼想了想道:“你在风雪森林里看到的那个安静的树林,就是阿爹的恨域……”   白渊大概明白了,这就是比恶鬼幻景更高端一点的东西……   他继续道:“我听人说,他看到一个幻景,幻景里有巨大水上岛屿,其上有火焰焚烧,白影重重……”   小女鬼道:“是呀,是我让那个人看到的,我知道他是在帮你找我们。”   白渊问:“岛在哪儿?”   小女鬼从大袖里探出爪子般的手指,指了指通天河道:“在那儿……你找条船,我们过去。”   白渊目光移动。   不远处,一条篷子船,正系在出水的木桩上,在星光下轻嗑着栈桥边儿。   要走随时可以走,但是……   他心底估算了下时间,无相无念快到了,可既然田限这样的存在都出现了,明珠镇八号仓库会不会已经成为一个陷阱了?   他把洗好的人偶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想要放入怀里。   林小玉出现在他面前,双手比了个×,“不行不行,你身上人气太重,我不能到你怀里去,你……把我放肩上吧。”   白渊道:“有时候,我的速度会很快,你行么?”   林小玉道:“放心,我会坐稳的,我可是恶鬼呀。”   说着话的时候,她双手抓着头又拔了起来,血淋淋的断脖出呈现出可怖的景象……   白渊也不再啰嗦,他把小人偶放在肩上,准备先去看看无相那边,然后再出发,去寻找林小玉所说的岛屿。   ……   哒哒哒……   “驾!”   蜿蜒的道上,一辆载货的牛车正在前行。   扬鞭御牛的是个端坐不动的汉子,那汉子的身子一动不动,像块石头,扬鞭的手也稳得很。   另一个坐在他身侧的男人则是“透明”的很。   怎么透明?   你一眼看去,会发现这御手席上坐着两个人,你的目光身子会落在这个人身上,然后就会产生一种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继而视线扫过他。   透明的男人,自然是无相。   端坐不动的汉子,则是虎家的陆厉。   无相身形稍稍抖着,有点儿去参加酒会的感觉,陆厉不时斜眼等着他,无相笑道:“大战之前,必须放松身体……”   陆厉也不答话。   两人都是捕头,而且都是捕头中的佼佼者,自是明白人各有习惯。   无相的习惯,就是这样,只有这样,他的思路才会很广,广到可以从各种别人想不到的角度的去破局……   忽地,他身形一动,猴儿般地往后爬去。   陆厉冷冷道:“你又干嘛?”   无相道:“我想体验一下那些孩子被关在货物下面时候的感受……”   陆厉道:“有必要吗?”   无相笑道:“有,当然有,我们今天行动还是太仓促了,若是能多一个机会去把握更多,我都愿意去尝试……这条路的尽头,可未必是胜利啊。”   说着,他翻开那些瓜果蔬菜,蹲在车板上,略作搜索,拍了拍边上的开关。   咔……咔咔咔……   车板打开,露出棺材般的夹层。   无相嗅了嗅,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抬手摩了摩,那玉顿时亮了起来。   继而,他揣着玉直接钻入了这夹层中,合锁之处用一个小铜片儿简单地卡了卡,以防出不来。   牛车颠簸,他一动不动地平躺着,抓着那块发光的明玉,细细体悟这这种被人活埋了的感觉。   忽地,他神色动了动,抓着明玉往一边照去,这一照,他照到了一些抓痕。   这些抓痕新旧不一。   无相用手摸了摸,板子极硬,他再顺着痕迹感受了下,却发现是用指甲不停地用力抓动才抓出来的痕迹。   而这许多抓痕竟是拼凑成了几行字。   无相缓缓读了声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他一边读,一边摸着痕迹。   别说痕迹新旧不一了,就连同一个字甚至同一个笔画的痕迹都可能存在粗细不同。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抓痕诗,是由很多人,在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完成的。   无相忍不住想着这里曾经关押的每一个孩子。   他们经历了无尽的痛苦后,成了僵硬的祭品,而在被运往祭坛的过程里,在这里共同写下了最简单的一篇《游子吟》。   这位平日里爽朗洒脱的捕头有些沉默……   躺在这儿,他觉得心上好像捆了一块铁,沉甸甸的。   未几,他一推木板,从夹层里爬了出来,才一出来,他就“炸毛”了。   只见一道身影正坐在牛车的顶棚上,静静地俯瞰着他……   这身影感受不到呼吸,也感受不到心跳,就像个没体温的死人,以至于前面的陆厉都没有发现。   但,无相“炸完毛”,又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他试探着喊:“无名恩公?”   白渊淡淡道了声:“是我。”   无相问:“你……你还有呼吸吗?”   白渊余光扫了扫坐在他肩头的林小玉,小女鬼说能帮他屏蔽气息,没想到居然屏蔽到没有气息了,可以的。   “有。”   无相道:“恩公……”   白渊知道他谨慎,把怀里的正气阁小型令牌丢了出去。   无相接过看了眼,是自己送出的那一块,于是又丢了回去,苦笑道:“恩公,真不愧是传奇刺客……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这两人的对话,让驱赶牛车的陆厉也猛地侧头,他这才发现有人上了车。   无相喊道:“老陆,没事,自己人。”   陆厉侧眸,帽兜下,闪烁凶光的瞳孔带上了一丝好奇和凝重,这就是在地下世界声名鹊起的无名先生嘛,果然厉害。   他知道无名是盟友,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便也不再多管,继续赶车。   车上。   无相轻叹一声道:“恩公,你来看看这儿……”   说罢,他打开车底板的夹层,尽量拉开,借着月光,那一首《游子吟》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渊扫了一眼,顿时明白这是谁写的。   而事实上,这是一首不完整的《游子吟》。   因为最后一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并没有……   这是否说明了这些作为祭品的孩子心底残存的绵绵长恨?   无相默默看了眼无名,感受到他的沉默和内心的凝重,露出一点儿微笑,暗道:即便无名先生是刺客世界的传奇,但终究还是有着正常良知的人,而不是那些冷血无情的杀手。   忽地,他看到白渊抬起了手,往那木板伸去,继而落在“意恐迟迟归”的“归”字上。   那“归”字上的最后一笔很淡很淡,似乎还未完成。   无相静静看去,他意识到了白渊要做什么。   在他眼中,这名黑暗世界的传奇正用指甲点在木板上,缓缓划动,最后那一横便出现了,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归”字。   白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他是真心地希望这些孩子能够“归去”,哪怕是已经死了,也能够好好的“归去”。   他收起手,看着这一首由不同孩子的手指经年累月写出的诗,陷入了沉默。   忽地……   自明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获得了凶无忌轻微的好感——   白渊愣了下。   凶无忌?   他心底忽地有一丝明悟。   难道说,凶无忌是这许多孩子共同组成的恨念? 第101章 午夜的八号仓库,两线开战   片刻后,无相才出声问道:“恩公此来,是要随我们一起探查八号仓库么?”   白渊淡淡道:“你们行踪暴露了。”   无相眉头瞬间皱起,就连坐在御手席上的陆厉瞳孔都凝了起来。   从他们做计划,到执行计划,中间连半天时间都没有,何来泄露计划?   无相沉声问:“恩公此言当真?”   白渊点点头,田限都卡着时间来蹲点了,还能不真吗?   无相沉默了下来。   白渊问:“你打算怎么做?”   御车的陆厉也放缓了速度,同时道:“我们距离明珠镇还有两炷香时间。   明珠镇颇大,其中有不少重要的异域商客,还存放了许多异域的贵重商品,若是闹出大事,却又没有抓住把柄,那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会重燃皇朝和异域之间的战争。”   无相接着道:“若八号仓库真是蜡教邪徒所占之地,那他们一定不会蠢到在仓库外动手,而会将计就计,请君入瓮,然后再出手。”   陆厉道:“不错,若你所说的圣烛,蜡像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很可能会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在无法呼吸的环境下面对诸多蜡像的围攻。那是必死之局。”   无相道:“可若是不进入八号仓库,那么……我们将一无所获。过了今天,八号仓库中或许就大不相同了,想要再寻到蜡教踪迹,那是难上加难。”   两人沉默下来。   这是死局。   无相忽道:“未必十死无生。”   陆厉道:“何解?”   无相道:“先行入内的人必遭伏击,若是遭受伏击,只要不被一击击倒,那么对方必然暴露,这就是有了证据。   而只要先行入内的人能够支撑到外面的人攻进来,这局就破了。”   他说的简单,但任谁都知道,这其中的难度简直是难以想象,进八号仓库和去送死也没多少区别了……   无相道:“我进去吧。”   陆厉冷笑一声:“说的陆某好像不敢进似的。”   无相忽道:“恩公如何打算?”   “恩公?”   “嗯?恩公呢?恩公去哪儿了?”   他喊了两声,转头一看,无名不见了。   再起身扫了扫,这周边哪里还有无名的影子。   无相满脸问号。   恩公……这是战略性转移了?   ……   白渊的想法很简单。   让他从背后出手可以,一对一也可以,但若想让他从正面刚,而且还是一对多、身陷重围的那种,不可能。   所以,他悄悄消失就可以了。   遵从计划行动,是不可能的事,他什么出手只有他自己说了才算。   如今,他对于正气阁的后续已经有了概念。   无相所在的牛车距离明珠镇的八号仓库也就两炷香时间,无相他们必然要重新安排计划,但最终肯定会按时进入八号仓库,以免露出破绽,破坏“反将计就计”行动。   白渊决定等一等,一来是他不可能看着熟人送命,二来是他想着保不准能从外围获得更多有关“凶无忌”的信息,如果“好感”收获多了,一会儿登岛了会不会改变结局?   磨刀不误砍柴工,都这么多天了,而且黑剑的“罪业火海”力量还在,这说明林霜暂时没事,那这点必须的耽误还是应该的。   刷~~   刷~~~   皓月当空,而一道诡异的身影在这月色之下闪烁,没有任何轨迹,每一次出现都会落在人所不能察觉的阴影里。   几个来回后,那身影出现在了明珠镇最高的一座塔楼之上。   这塔楼高逾百余米,其上挂着诸多的异国旗帜。   塔顶是个小空地,中央有个竖立的金属圆球样物体,顶端是尖尖的避雷针,边缘则是些装饰性的瑞兽。   白渊调整角度,盘膝坐在那金属圆球的阴影里,然后取出“千里眼”,开始默默观察整个明珠镇。   随着“千里眼”的挪移,整个明珠镇尽收眼底。   这个镇子,完全不给人以“镇”的感觉,也没有半点那种传统印象里古代仓库的感觉。   这里规划完整,井然有序,一个个占地极广的巨大仓库,配合环珠玉带般的宽阔道路,构建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格子”。   这些“方格子”的周边有着异族守卫。   不同“方格子”的异族守卫,甚至衣饰风格都不同,就如许多王朝的缩影存在于此。   而在仓库区远方的通天河畔,则是有着一些奢华的楼阁,供娱乐使用的船只,以及在月光下闪烁着银白光泽的细腻沙滩,只不过这沙滩一看便是人工所造,而非天然。   在沙滩的下游,则是一个装载货物的码头。   货船往上,可沿通天河去往西方,往下则顺着小镜湖入皇都北城,而停泊在通天河码头,继而让各种货物流入皇都。   此时深夜,整个明珠镇透着一种寂静。   白渊在外的时候感觉还不明显,如今俯瞰全局,才知道明珠镇涉及甚广。   想要搜查金雀山庄,你就要下军令状,而若是想搜查明珠镇,怕是要皇帝特批了。   一个不好,直接引发外交纠纷,甚至引发战争。   白渊借助“千里眼”,很快锁定了八号仓库。   八号仓库,位于整个明珠镇的西方,略靠边缘,外围则是一些穿着卷叶纹轻甲的守卫在巡逻。   卷叶纹,是神灵王朝经典的装饰性纹理,多应用在武者身上,寓意“草木有灵,庇护勇士”。   ……   ……   时间推移。   没多久,白渊就感到远处传来动静。   他抓着千里眼,翻身看去,却见是一辆牛车从西北方向的官道进入了明珠镇,然后在一名卷叶纹轻甲的守卫带领下,缓缓到了八号仓库门前。   白渊看清了,御手还是虎家的陆厉,以及大师兄。   两人顺利地完成了一些手续,然后……八号仓库的巨门缓缓打开了,内里幽暗无比。   随着牛车的进入,巨门又缓缓关上了。   白渊再无犹豫,抬手于虚空之中呈现出一道明镜。   他的投影瞬间落入了八号仓库。   落点不错,正在一个小山般的货堆之后,挡住了主道的视线。   白渊看了看货,似乎是干散的胡椒、芝麻、核桃、腰果等货物,这些货物在稍作包装后能在皇都卖个好价格。   而再不远处,则是一些桶装的货物,看着外面标注的图案,很可能是某种果酒。   一切正常。   白渊背贴着货物,稍稍仰头,忽地他神色动了动,只见这仓库顶端的圆弧穹顶周边坐落着一个个石壁,而石窟中影影绰绰,光暗明灭,细细看去,竟是一尊又一尊的神像。   那些神像并非佛家,亦非道家,而十有八九是神灵王朝本土所信仰的神灵,它们栩栩如生,威严闭目,却又有些怪异,面目半在光明半在黑暗,给人以一种阴冷森然的感觉,而最近的一尊则是在白渊的斜上方。   白渊眯了眯眼,让虚影轻声后退两步,更深地藏入阴影里。   这时候,牛车的声音从远而来。   无相和陆厉在引导下,开始将货物卸在了固定区域。   货物落地声,在这广袤的仓库里很是刺耳,但外面却是半点都听不到。   此时此刻,无相和陆厉身子都绷紧着,因为任何时刻都可能剑拔弩张,继而一线生死。   外面虽然有不少接应他们的人,但是……若是他们坚持不到救援到来,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此时,一个裹着卷叶纹斗篷的大胡子商人正在清点货物。   而无相和陆厉则是飞快地四处观察着,观察着危险的所在,证据的所在,以及周边地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里的空气都如绷着的一样,凝滞而充满杀机。   很快,大胡子商人清点完了货物,则是付了钱,然后说了几句诸如“晚上辛苦了”,“可以去南边的销金湖村喝两杯,看看美人儿的舞蹈”,“最近又新来了几个美人儿”之类的话。   无相和陆厉并没有放松警惕。   但这大胡子商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两人驾着空牛车,缓缓驶向来时的大门。   眼见着快到大门了,陆厉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身为虎家人,平日里不怎么负责查案,也不怎么负责守狱,而是负责出手,此时明明已经知道此处有问题,不出手还等什么?   不认?   打到认了就是。   反正不会打错。   他正要起身,无相抬手却直接勾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哈哈,今儿我们兄弟俩就去销金湖村乐一乐。”   两人视线触碰,无相对这位虎家捕头缓缓摇了摇头,比了个口型“小心”。   就这么,牛车缓缓地又到了八号仓库大门前。   大胡子商人走到一边,似是启动了什么机关,巨门敞开,外面的星光和寒风一下子吹了进来。   牛车就这么出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   陆厉和无相驾车慢慢儿又离开了明珠镇。   陆厉把憋了很久的话问出来了:“无相,刚刚那仓库里,有些违禁的植物,即便我们闹起来,也不会如何……你为什么不让我动?”   无相道:“那一点违禁的植物都是小事,我们私闯明珠镇才是大事……”   陆厉若有所思,然后道:“没道理,为什么他们没出手?难道说……八号仓库根本不是蜡教祭品的接应地点?”   无相神色动着,刚刚他是真的做好了生死相搏的准备,却没想到轻飘飘就出来了,此时……冷风一吹,他忽地清醒了过来。   “陆厉,我问你……你若是要动手杀人,会不会在自己家里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这位虎家捕头也清醒了过来。   他身形微微弓起,双目看着两边越发黑暗的道路,忽地翻身而下,贴耳于地。   未几,他抬头,狞笑道:“你说的没错,后面……来了好多人啊,这也好!”   无相道:“我怀疑我们知道他们的布局,他们也知道我们的布局,所以……才选择了在此处交手,老陆,对方有圣烛和蜡像,还可能有噩花,若是不妙,就逃。”   陆厉冷冷道:“打架这种事,我不要你教,管好你自己吧。”   无相笑了笑道:“又不是我们俩个,还有很多人在暗处埋伏呢。”   ……   白渊的虚影依然藏在八号仓库之中,一动不动。   但整个八号仓库却沸腾了起来。   他看到所有的神像都睁了眼,然后从仓库的一道侧门往外飞掠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又是什么黑科技,但稍稍想想,蜡教既然能够制作蜡像,那么……帮蜡像整个容,变成神像,也不是没可能。   很快,仓库里就安静了下来。   白渊思索了一下,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这八号仓库的管理人还真不傻,他没等到田限的出现,也选择了按兵不动,明显是抱着“若无百分之一百必杀敌人的信心,那就不要出手,反正也不亏”的心思,然后……那人又把战场选择在了明珠镇外,如此一来,即便出了任何事,正气阁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而这心思的前提,就是对方此处已经没有六品层次的修士镇守了。   这让白渊稍稍舒了口气,无相无念他们可都是高手,即便对上蜡像,在开阔地带也完全可战可逃。   而这些神像的离开,也正好让此时的八号仓库空了起来。   这算是无意之间触发了“调虎离山”,或者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总之,两边这么一闹,反倒是他得利了?   白渊想了想,暂时撤回了虚影,然后又把斗篷反穿,反穿到完全看不出来自己原本的形象,这才重新进入了八号仓库。   经过这一次事,他算是发现外出的装扮不能固定,否则直接被定位为无名了,那多不好,这次回去要多做些准备。   诸多思绪之间,白渊开始探索仓库了。   他从堆积如山的货堆边无声无息地走过,而令他好奇的是,这个仓库里似乎一个值夜人都没有……   他走了一会儿,忽地听到不远处的拐角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娃声。   “救我呀~~”   “救我呀~~~”   白渊停下了脚步。   那女娃声音响了一会儿,忽地变成了另一个男孩的声音。   “有人能救救我们吗~”   白渊即便只是虚影投落在这里,却还是觉得有些毛毛的感觉,他握紧了剑柄。   那男孩声音也停了下来,又换成了第三个女孩的声音。   “大哥哥,你能救救我们吗?”   “我们好可怜呀~~”   见到白渊还没走出来。   第四个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再接着,又是第五个,第六个……第十个……   一个接一个。   好像他们根本不是在求救,而是在机械化地练习着口语……   哧哧哧哧哧~~~~   骤地,一声声细碎的响声里,仓库中的所有灯都熄灭了,一片黑暗。   而一株诡异的蔓藤从货堆上方探出了脑袋,如蟒蛇般扭曲着身子,往下俯“瞰”着正缓缓走过的白渊。   蔓藤上,一朵一朵的花儿正在妖娆地逐渐开放。   每朵花开,则是见到个腐烂的孩子头颅。   嗖!!!   蔓藤忽如古代凶兽扑食般,往白渊电速掠去。   然而,白渊似乎早已感到它的存在一般,往前稍稍走了一步,同时回身拔剑,剑意之中禅气喷薄而出,隐隐如一尊耀世的金色大佛,背生四臂,手握三剑,往虚空斩出。 第102章 剑斩婴噩埋群尸,渡河水下见沙洲   几乎无有任何光明的密闭仓库内,花开头颅的蔓藤似是察觉到了危险,虽还在半空,却已是提前进行了极快的腾挪,如巨蟒翻身,电光似地窜游向另一边,绕入了小山般的货堆后。   白渊周身六臂消散,回归成双臂一剑,   他如一尊古老的雕像,   一人一剑,静静站在黑暗里。   他心中迅速地分析着。   “这种古怪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噩花了。”   “但却应该还不是幼年噩花,否则……以幼年噩花三星的危险程度,还是无需躲避我的攻击的。”   “那……这是婴噩花?”   白渊猜的没错。   噩花的成长周期很长,金雀山庄那一株是长了很久,又获得了足够多的献祭,这才达到幼年,而这八号仓库的却还幼小,某种程度上,他称之为“婴噩花”也没错。   白渊很冷静,他虽未见过噩花,但此时【妙道】也没有给出危险提示,那说明着存在还是在他能够解决的范围里的。   他闭上双眼,九识如来的力量可以让他通过用视觉之外的识趣感受周围环境。   一对一,【妙道】又没给出警告,而且,此时他的本体并不在仓库内,即便虚影被摧毁一次两次三次……都是无碍。   哧……   哧哧……   哧哧哧……   此时,整个仓库里,刺耳而嘈杂的摩擦声刺激地耳膜嗡嗡作响,才刚注意到一处声音,那声音却又飞快地出现在了另一处,反反复复,无止无尽。   若是一般人在黑暗里失去了视觉,再加上这种压迫性的声音,那神经绝对会绷紧到极致,然后杯弓蛇影,只要对方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会立刻鲁莽地出手,出手之后,这一鼓作气的气便会顿时散了,绷紧的神经会扯断,然后发狂似地乱舞乱打,而这就是破绽。   显然,即便是婴噩花也拥有着强大的狩猎本能,这种可谓是一切生物天然上位链的存在,正如蟒蛇缠身一般,在慢慢地“缠”紧这密闭仓库内的猎物。   只不过,它不是“缠”,而是在飞快地“剥夺”整个仓库的氧气。   任何生物都依赖氧气,没了氧气,生物就会死。   强烈的窒息感正在产生。   白渊的虚影也遵循着人体的特性,所以窒息感也是存在的,很快就陷入了虚弱的状态。   他虽然还站着,但却有一种正在摇晃的感觉。   这是虚影的自发反应。   黑暗里,婴噩花微扭着身子,呈“S”形地在地面上,墙壁上,穹顶原本的神像窟窿上,货物小山上游动……   一颗颗花开中的人瞳,幽幽盯着那静立的人影,直到看到那人影又一个踉跄的时候,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狩猎经验让婴噩花明白它等的机会已经到了。   于是,它便从一处阴暗的遮蔽物后重新探头,微微收“颈”,继而“嗖”地一声,从黑暗里闪电般地激射了出去,带着尖锐的怪声,撕裂空间,一瞬间就出现在了白渊身后。   诡谲的花骤然开启,瞬间张大,在白渊反应过来之前,闪电般地包住了他的头颅,花心之中,几根尖刺样的花蕊,同时插向那头颅。   噩花是一种“学习类”的怪物,会很虚心地去吸食脑浆,以及脑浆里的部分信息,还有知识,语言等等……   现在,它要吞噬白渊的头颅,吸收这颗头颅里的一切。   黑暗密闭且隔音的巨大仓库里,来自元古的诡谲生命,曾经这片大地的统治者重新于人间复苏,而它终于寻到了出手机会,在稳妥地制造了窒息空间后,它要趁着这猎物意识尚存之时的新鲜劲儿,来尝尝这一口鲜美。   婴噩花穿梭时,其花朵里,各种头颅的眼珠子都一个个瞪着,思索着。   除了孩子,还有成人,有男有女。   所有的头颅都不觉得会失败。   下一刹那,这个闯入仓库的小人类就会被它吞噬。   这个时代,称霸这片大地的物种,果然还是太弱了。   果然,越是古老,越是强大,这种后生的存在,面对它们这种元古霸主,只有被吃的份儿……   电光火石之间,婴噩花的花蕊已是瞬间插入了那人影的头颅。   但……   插入的感觉很怪。   就好像什么都没插一样。   而就在这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危险气息骤地炸开了。   婴噩花想撤离,它动的很快,感到一口咬空,感到生出诧异的时候就开始动了。   但是,这一刻时间似乎放慢了。   白渊的虚影已然重临。   婴噩花从背后扑向了他作为诱饵的虚影,而他的又一重虚影却又出现在了婴噩花身后,扑向了婴噩花。   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后的时机,几乎是同一时间进行的。   他不知道【九识如来剑解】能不能斩这东西的五识,刚刚的斩击似乎效果不显。   至于林霜的“罪业火海”对着东西的作用,更是不明。   婴噩花吃人,就如人吃其他动物,有罪么?   但是……   他已经有了选择。   黑暗里,锐利的双目落在婴噩花身上,刹那里……这元古时代的怪物仿是置身在了“弱点扫视”之中,在这强大的身躯里很快显出了几处弱点所在。   而白渊,六臂三剑,宛如魔罗降临。   可这一刹那,真的是刹那。   因为一个刹那之后,一切就会变化。   若是不能在一个刹那里斩杀敌人,那么就又会进入到反反复复的拉锯战中。   可是,对于此时全神贯注,全力出手的白渊而言,这一个刹那就够了。   六臂“出”剑。   剑没有“出”的动作,也没有“出”的轨迹,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婴噩花的弱点处。   哧~~   哧哧~~~   一刹,三剑斩了三处。   婴噩花的“身”形猛然僵住,一股痛苦的感觉封锁了它的机动能力,让它在下一刹的逃离失败了。   哧~   哧哧~~   再一刹,又是三剑斩了三处。   窒息空间里,白渊已经落地,六臂伸展,好像黑暗里的一尊古老的诡异神佛,而他面前这元古的怪物则成了祭品。   剑,不停地“出现”,婴噩花完全失去了逃离的能力,它想扭动身体,剑就会插在它关键的部位,让它的计划失效,它想要发出尖叫,剑就会插在它想要尖叫的嘴巴里,让它无法出声。   明明只是一把剑,却呈现出了一种莫名的“跳帧”效果。   每一次“跳帧”都会准确地跳在婴噩花的弱点处。   终于,婴噩花不动了,软哒哒地躺在了地上,它心底还存在着许多疑惑,可是已经没有人给它解释了。   “掉帧“般的乱剑之中,它连凄厉的声音都没发出,就已经倒下了。   但白渊并没有因为它倒下而停手,继续剁着。   剁到窒息了,他就换一个虚影重新降临,接着剁。   但植物这种东西,都是有根须的。   白渊就沿着身子往根须处剁。   一直剁到了一个大型冰窖边,把根须都剁碎了,剁到这噩花怎么看都不像能活过来的样子后,白渊还是没停手。   身为穿越者,已经见过太多“主角杀敌不补刀,然后各种女配被反杀,主角女配再相拥而泣”的蠢事了,每到那个时候他就想上去把主角给杀了,所以……补刀是必须的,尤其是面对这种根本不是人的东西。   于是,他便利用镜法穿梭的能力,来回了几次,把碎了的根须挪移到荒山野岭,又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随着婴噩花的死去,八号仓库里的氧气逐渐恢复了。   白渊站在那大型冰窖前,略作思索,打开了冰窖的门。   一股阴森的寒气和血腥味儿顿时扑出。   白渊晃燃一根火折子,借着火折子的光,他缓缓走入冰窖中。   一道道悬挂的影子在高处晃着,而借着火折子黯淡的光,则是能看到过道地面上那许多凝结的血,这些血在地面构织出诡异的花纹,深浅不一。   他身形忽地顿了顿,下意识地抬头,瞳孔猛然紧缩。   冰窖上方的钩子上,挂着……童尸!!   ……   ……   明月下,一处风景良好的深山阔地上,立起了一个坟墓。   墓碑之中,安放着一具具尸体。   星河流转,光辉照耀,落于此处,将那石碑投落出一道淡淡的斜影。   未几……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了墓碑前。   这身影背着一个大袋子。   他扯开袋子,露出其中的不少玩具还有棒棒糖,糖葫芦之类。   当然,这些都是付了钱的。   白渊取走了这些东西,便留下了元宝。   此时,他将这许多儿童喜欢的零食、玩具一股儿脑倒在了坟墓之前。   林小玉坐在他肩上默默看着,心底也有些悲伤。   白渊燃香三根,插于这山间黄土之上,拜了三拜,而墓碑里自是之前在冰窖里见到的许多童尸。   林小玉一直在白渊肩上,期间也了解到了不少信息,她忍不住问:“那蜡教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人?”   白渊道:“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你阿爹就一直守在风雪森林禁地……或许,它就是要制造许多恨念吧?”   林小玉道:“那蜡神就是为了有恨念帮他守着禁地么?”   白渊道:“不止这样,蜡神似乎可以通过恨念而短暂地降临,除此之外,禁地对蜡神来说,也必然是极为重要的……”   林小玉嘟囔道:“真想杀了它。”   白渊沉默着,蹲在坟墓前,把那些棒棒糖,糖葫芦依次插好,继而又把倒在地上的玩具重新摆好。   做完这一切,他便准备离开,和林小玉一同去往幽灵沙洲了。   虽然没有额外的收获,但能够杀死那婴噩花,让这些孩子入土为安,也算是收获了,不是么?   未几……   他重新出现在了通天河渡口,走上栈桥,解开捆束着船只的系绳,一跃而上,继而在月色星河下,往通天河深处而去。   这时候,忽地,一道自明的信息于他脑海里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获得了凶无忌较多的好感——   白渊愣了下。   “果然……”   “凶无忌……果然是这许多孩子共同构成的恨念啊……”   ……   ……   船只荡漾通天河,河面广阔而安静,星光月色随着每一次船桨的拍落,尽皆粉碎成满目的碎金。   逐渐的,两岸看不到了。   此时,便算是到了通天河的河心了。   这河心,水汽磅礴,两处茫茫皆是水天一色,根本不像是条河,倒像是白渊印象之中的大海。   河上虽然还有些抛锚的船只,但他此时早已离开那些锚区了,而在不知什么地方。   白渊根本不知道幽灵沙洲在哪儿,抓着“千里眼”四处观望,也看不到半座岛屿。   他问:“小玉,你认路吗?”   林小玉正坐在他肩头,身子扭扭曲曲地从小人偶娃娃里冒了出去,就像“阿拉丁神灯里的灯神”一样,化作升高的幽灵,高高地看着周围,然后低头对白渊道:“没问题,我来带路呀。”   她喊道:“往前。”   白渊往前划。   在林小玉的指引下,他又不知道划了多远,但是……隐约里竟能看到不远处的渔火点点,显然是快到一个渔场或是适合垂钓的水域了。   白渊问:“有没有带错路?”   林小玉拖着扭曲的脸庞,思索着,然后咿咿呀呀地继续指挥起来:“往左,往前,往右,往后……”   白渊无语道:“这么划就回原地了。”   林小玉道:“可是……这就是我的感觉呀,我是恶鬼,恶鬼对于禁地的感觉总比你们人类要敏锐吧?”   白渊想想也有道理,保不准这就是传说中鬼打墙呢?而只有原地绕圈才是破开鬼打墙的正确手法,于是他遵循着林小玉的引路“往左,往前,往右,往后”地划着,然后……然后……果然回到了原地。   白渊仰头,觑眼看着如飘在天上的“阿拉丁林小玉”……   林小玉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认真感受一下。”   这一次,她格外认真,斟酌了半天,才道:“往左。”   白渊开始划桨。   林小玉继续道:“往前……”   白渊配合着。   林小玉接着道:“往右,往后……”   然后,两人又回到了原地。   白渊问:“你认真的吗?”   林小玉尴尬地抓抓头,然后又如大麻花般扭动着身子,继续感受着,“我再来试一次,这一次我换个角度试试……”   白渊再次做好了准备。   林小玉道:“往右,往后,往左,往前……”   船只划着……   又双叒回到了原地。   白渊无语道:“果然换了角度啊……”   林小玉被打击了:“没道理呀。”   白渊看她不像恶作剧的样子,凝神静气,感受着四周。   忽地,他感到水下好像有一团巨大的暗影,好像一座存在于水中的大陆。   林小玉感受到他的目光,顿时也瞅了过去,然而身形一扭,飞快钻入水下,往那阴影潜去。   未几,她钻出脑袋,回到人偶娃娃里,嘎巴着嘴兴奋道:“幽灵沙洲,就在水下。” 第103章 “攻略”凶无忌,午夜黑玉兰   水下岛屿?   白渊抬手压下,一重明镜在水中生出,而他的虚影直接投落在了水下。   通天河河水冷冽而刺骨,内有暗流无数。   白渊挪动明镜,调整着位置,他的投影也随着挪动。   反复几次后,他终于彻底地进入了水下那巨大的阴影之中。   这一进入,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古老的世界。   这里显然是个层次多样化的岛屿,但却四面八方都是河水,岛屿就如一个泡泡般沉溺在水下,或许在某个时候会浮出水面,这也无愧“幽灵沙洲”之名了。   船只上不好挪移,白渊一个闪烁,直接穿梭入了这水下神秘的幽灵沙洲。   林小玉也被拖着,直接带了进去。   顿时间,   一人一鬼站在了这片神秘的禁地之中。   这禁地竟然和风雪森林一样,在飘着大雪。   白渊略作思索,知道这是第一重天。   而蜡神所渗透的禁地,似乎都是大雪天?   他迅速往前掠动了些距离,然后进入到了第二重天。   雪,顿时停了。   林小玉忽地变得很恐惧,似是小绵羊进入了一头巨龙的领域里,而吓得直接缩入了人偶,然后人偶的嘴巴死死咬着白渊的领口,怎么都不松开。   “是这儿吧?”白渊抱着再确认一下的态度,随口问。   人偶牙缝儿漏风般地回应:“嘶嘶嘶~~~”   白渊无语地瞥了一眼小女鬼,不再管她,然后转动脖子,四处看着,观察着此处的景象。   这里是黑白的世界。   入目的皆是枯木,枯藤,枯叶,枯花……   而在这枯萎的黑白中,坐落着冷冰冰的破碎石阶。   石阶顺着起伏的矮山往上,而两旁则是枯萎的农作物,以及一个个稻草人。   那些稻草人都是黑色的,衣服如是裹尸布般在风里飘着,而身上则是插满了“糖葫芦”,可细细看去,那每一串糖葫芦的插棍都是冰冷的长钉,而其上串着的“冰糖山楂”则是冻得硬邦邦的血肉。   微风吹过,带着枯萎、阴暗和腐烂的味道而来。   稻草人也在随风摇曳,接地的木桩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白渊稍作观察,便拾阶而上,顺着那条稻草人石阶走到了矮山的顶处。   远处,是一条灰色的河流,河流边的沙滩上有着各种闪着白光的东西,初看是贝壳,再看却发现是是一把把割人的刀片……   显然,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阴郁,有种向往光明的死亡哥特式风格。   “这就是凶无忌的恨域吗?”   白渊喃喃着。   通过林小玉,他已经知道了恨域的存在,也顾名思义地推测出“恨域”很可能和恨念本身的心境有关。   老林所在的森林看似静谧安静和谐,但却闪烁着外面投来的雪花斑点,显出一种神经质般的混乱。   而随时出现的古老小屋子的篱笆里还种着七色花圃,这又代表着老林对美好平静生活的向往,可林子里传来的火海的燃烧声,却又象征着毁灭。   此时,凶无忌的恨域显是类似。   这里有许许多多的花草,还有山间的农作物,可全都枯萎了。   这里有插着糖葫芦的稻草人,有海边的贝壳,但无论是糖葫芦还是贝壳,都被替换成了黑暗而阴森的东西。   这里有很大的世界,但却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白渊忽地想到那一个个吊在冰窖铁钩上的童尸,那一个个盛开于婴噩花花朵中心的头颅,那一个个怀着希望努力地生存却只是为了成为更鲜活祭品的孩子……   他心底没有半点恐惧。   明明这里的一切,都是猛鬼恐怖片的布景。   明明他正身处这样的恐怖场景之中。   可是,他却并不恐惧,而是生出同情。   还有……一点点点期待。   老林那烧焦巨人的形象还未褪去,那么……这凶无忌又是什么形象呢?   忽地……   白渊感到肩上的小人偶猛地抽搐了下。   林小玉一个翻滚,咕嘟一声直接钻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咬着他的内衣,有种正在瑟瑟发抖的感觉。   这时候,她已经不管什么人气不人气了。   同一时刻,白渊看到远处河边的沙滩上出现了一道蹲着的诡异身影。   那身影小小巧巧的,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   “快逃~~”   “快逃!!!”   恶鬼林小玉瑟瑟发抖,发出警告的声音。   但白渊却完全无视她的声音,而是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向着那背影走去。   【妙道】没提醒危险,那就是看似危险其实不危险,保不准他现在转身逃跑那才危险,跑得越快危险越大。   随着他的走近,他感到怀里的小女鬼挣扎的越发厉害了,有一种电脑中了病毒,弹窗一个接一个弹出来让人目不暇接的感觉。   而随着他走到一定距离,他又发现小女鬼不动了,化作一个硬邦邦的人偶掉在他内衣袋子里,像是“死机”了一样,显然是对那蹲着的身影恐惧到了极致。   白渊也看清了。   那是一个身上卷着裹尸布的小孩子,裹尸布的缝隙里还透着血色。   白渊莫名的心底有点儿慌了,但很快……他利用穿越者的猎奇心理进行了镇压。   他一步一步走近,然后蹲在了裹尸布孩子面前。   孩子没说话,白渊想了想,稍稍侧头看去,这一看……他愣了愣,因为这孩子的脸上一片空空荡荡的惨白,什么都没有。   气氛骤然沉寂了下来,一种阴森恐怖而又压抑的沉重感传递而来。   白渊心底浮出自明的信息。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恨念“凶无忌”——   ——收伏几率:1%——   ——鉴于主人是唯一帮助了凶无忌的人,凶无忌已将主人视为唯一拥有好感的存在——   ——分析中……——   ——……——   ——凶无忌希望主人为他画一张脸——   ——请注意,主人画的脸将决定凶无忌的性格——   画脸?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白渊略作思索。   凶无忌若是由许多孩子的恨念组成,那么性格就是单纯的恨,可是这许多恨已经发生了某种奇怪的质变,而形成平衡,使得它成了一个需要性格的恨念?   就如许多孩子重新组合成一个,然后重新出世?   孩子会在父母的教育和日常环境里,形成性格。   而凶无忌,则会因为自己画的脸而拥有性格?   是这个意思么?   虽然很不可思议,这走向也很不符合恐怖片套路,但却是最能解释的了。   白渊想了想道:“我去取个笔墨,很快回来。”   然后,他起身,一个镜法就闪烁了出去。   同时,心底自明信息开始发出疯狂的警告。   ——【妙道】为主人服务——   ——危险度:四星——   ——危险源头:凶无忌——   ——请于一分钟内返回——   ——强烈警告,请于一分钟内返回,否则主人就回不来了——   危险度四星?   白渊不敢冒险远去,而是迅速地停到了通天河边的一个山岭上,蜻蜓抄水般飞掠而过,采了一把鲜花,继而又在【妙道】的疯狂警告声里,飞快地返回了幽灵沙洲,出现在了那无脸的裹尸布小孩面前。   幽暗的世界里,气氛诡谲而压抑。   裹尸布小孩一动不动,正把空白的脸对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画脸。   白渊寻不到笔墨,便伸手捣碎了部分鲜花,决定用花汁来给它画脸。   但画什么呢?   他思索了一遍经验,好像没什么好依据的。   而【妙道】也没进一步提醒,那是否意味着无论他画什么都可以?   白渊穿越前也曾经因为兴趣爱好,自学成才地会画简单的漫画,三庭五眼之类的规则还是明白的,此时看着这小小的孩子,心底开始思索。   毫无疑问,【妙道】既然说了自己画的脸会注定凶无忌的性格,那么……自己肯定要画开心乐观、没心没肺的那种啊。   片刻后,他忽地抬手开始画了起来。   手指沾了沾花粉花汁,然后点在那脸上。   继而,认真地画出了一对呆萌的可爱大眼睛,又画出了鼻子和脸。   画完之后。   裹尸布的小孩子更加诡异了。   远看好像一个呆萌的小孩子,可近看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心脏骇的都要停止跳动。   ……   此时……又一道自明的信息于心底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请选择是否将【凶无忌的眼珠】交给凶无忌——   ——【凶无忌的眼珠】里藏着真相,当你把眼珠递给凶无忌之时,它会明白过往的希望都是谎言,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才是幸福的——   ——请选择——   ——该选择,无法撤回——   显然,这还是性格确定的一部分。   白渊略作思索,从怀里掏出了之前在平安坊得到的那一颗诡异的金属珠子,递给那裹尸布孩子。   凶无忌接过眼珠,缓缓往脸上按去,在按到脸部的时候,它的脸一下子张开了。   白渊看到它的毛孔里竟是一张又一张的惨白脸庞,而眼珠被它的毛孔吞噬了。   吞噬结束后,凶无忌的身形僵住了,旋即开始了某种诡异的“变形”和蠕动,似乎是产生了某种激烈的情绪波动。   这种蠕动里,白渊才看到凶无忌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而是由许许多多的惨白恶鬼组成的集合体。   未几……   凶无忌停止了蠕动。   恢复了那画着的“呆萌”大眼睛,鼻子和嘴巴。   虽然有了嘴巴,但毕竟是画上去的,凶无忌好像和林霜一样,都无法说话。   但【妙道】似乎能接收凶无忌的频率,翻译道:   ——【妙道】为主人服务——   ——凶无忌要您帮它寻找剩下的三颗眼珠——   ——请在三个月内找到——   ——否则,凶无忌会对你产生怨恨——   ——爱之深,恨之切,强烈建议主人不要无视该要求——   ——分析中……——   ——三个月未曾找到,凶无忌会对您发动攻击——   ——三个月之内找到,凶无忌会将您视作父亲——   白渊:???   ???   ?   他满脸问号,这是什么奇怪的奖励?   稍稍侧身,看向蹲着的裹尸布里的凶无忌。   凶无忌也在看着他。   但并不是用他画着的那一双呆萌的眼睛,而是用毛孔里那成百上千的惨白瞳孔在看着他。   忽地,凶无忌动了,它,或者说它们一瞬间就出现在了白渊的另一侧,低头,双手掬起地面残存的鲜艳花儿,继而又瞬间出现在了不远处的矮山上。   凶无忌把这鲜艳的花儿小心翼翼地种植矮山上。   花儿迎风飘扬,成了这个黑白世界里唯一的颜色。   紧接着,凶无忌又伸手在地上抓了抓,好像抓出了一团什么东西。   再一瞬间,它又出现在了白渊身侧,双手捧着,把手心的东西递了过来,一副希望他接过的模样。   白渊看去。   那是一盆极其美丽的黑色兰花。   【妙道】继续翻译着。   ——【妙道】为主人服务——   ——凶无忌赠送给主人一盆午夜黑玉兰——   ——请好好照顾午夜黑玉兰——   ——请将午夜黑玉兰放在尽量热闹的地方,凶无忌能通过午夜黑玉兰感受外面的世界——   ——此物品,无有危险——   白渊接过那黑色兰花。   下一秒……   凶无忌又直接消失不见了,连同诡谲压抑的氛围也消弭不见了。   白渊静静站着,心底有些魔幻的感觉。   又过了些时间。   林小玉才抖抖索索地从他袖管里爬了出来,干瘪压缩的脑袋出了袖口才恢复成了一个头颅的大小,那头左右看了看,才舒了口气。   “终于走了……好可怕呀~~~”   白渊也算是明白了。   林小玉就是一个恶鬼,而凶无忌是一群近乎于恨念的恶鬼的聚集体,这是彻底的阶位碾压。   而之前在木屋里窥探他的那目光也就是凶无忌的。   白渊奇道:“你当初,怎么和这个好朋友玩到一起的?”   林小玉道:“我的好朋友只是它的一部分……所以,我才……”   白渊愣了愣,凶无忌还能单独地分裂出恶鬼,再去行动?   这是……一鬼即鬼潮啊。   两人简短交流着的时候,远处的地面上忽地冲出了一道充满压迫感的黑漆漆的巨影。   那巨影很快变得清晰,他全身烧焦,簇簇短发梳理在暗红血液的皮肉之上,一双怨毒的瞳孔正死死盯着远处。   而他身上裹着的古老铠甲,手上拿着的巨斧都深深地烙印着一些惨白的孩童手印,显然曾经经历过大战。   显然这正是林霜。   在看到白渊和林小玉后,老林迅速跑来。   “阿爹!!”林小玉兴奋地从白渊袖管里飞了出去,落到老林肩上。   老林怨毒的瞳孔里,也露出一丝难得的宠溺之色。   林小玉化身为翻译机道:“阿爹说谢谢你,它能出来是因为凶无忌……知道你来的目的,所以才放他出来。   但阿爹又说,凶无忌好像并不想杀他,却好似是被迫动手……”   白渊见老林得救,那此行也算是暂时圆满了,于是他也暂时不管那许多危机之谜和后续任务,而是怀揣着午夜黑玉兰,道:“那我们回去吧。”   老林说不了话,但他闺女很快道:“老爹说,他有办法帮你进入禁地深处的小屋,下一次你来的时候,应该就可以了。”   白渊笑道:“多谢了,老林。”   烧焦巨人发出怪异的“嗡嗡”声,似乎是在回礼。   然后,他伸出手。   白渊会意,从怀里抓出人偶娃娃递给了他。 第104章 渔村退邪,林中叛徒   人有人途,鬼有鬼道。   白渊和老林以及他闺女显然不顺路。   他需要原路返回。   刷!   漂浮在巨大阴影水面上的船只上很快出现了一道身影。   白渊坐到船头,稍稍缓了缓神。   而船头随着他的坐下稍稍压了下,以至船轻微动了起来,随波逐流,如安眠曲般来回摇曳着,冷冷的夜风吹拂而来,满河新月顿时皱了,白渊喃喃道:“今晚的事儿可真多,田限,婴噩花,凶无忌……”   他想着这一幕幕,再看着眼前平静的画面,心底忽地有一种大战过后的短暂轻松感。   但旋即,烦心事儿又袭来了。   白渊低头看了眼船,有些无语。   “这是渡口的船,该怎么还回去?若是重新划回去,那时间肯定来不及。”   正想着的时候,忽地远处的风声里飘来一阵呼救声。   白渊循声看去,却见远处那点点渔火忽暗忽明,一阵儿黯一阵儿亮,显然渔火深处正在发生什么事。   “多管闲事,是不可能的……”白渊默默道。   但远处的呼救声越发大声,还糅杂着哭腔。   白渊往那方向又看了一眼,【妙道】未曾给危险提示。   “那就看一眼吧……”白渊只觉自己被这哭声给拖拽住了,就这么走了的话,事后会把这事儿在心里翻来覆去倒腾很久,然后反复问自己“对不对”,再然后还要上升到哲学高度以说服良心,那就不想了。   “去看看吧……”   白渊有了决意。   ……   ……   云合湾,在通天河上,这里算是只有真正的垂钓喜好者才知道的圣地了,每逢春秋总有喜好钓鱼的人来这里住上几日,钓得一些肥美的鱼儿然后归去。   今年春天,自是一样。   但今晚却有些不一样……   此时,一梭篷子船上,垂钓的老者正抓着把长剑胡乱挥舞着,他眉宇之间有着逍遥之色,可如今瞳孔却显得凝重无比,他身上衣衫虽是粗布麻衣,但却在细节处透着精致。   老者身形绷紧,长剑舞动,一道道凌厉的气刃往四处呼啸着。   而他身后,则有个少女,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刚是豆蔻年华,此时紧张地缩在老者身后,如同被老鸡护住的小鸡,惊恐地跟着老者的步伐挪动着,时不时探头往外看去。   她那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正映着一个正往船上爬来的白影。   那白影全身湿漉漉的,躯体诡谲的隆起着,披头散发,黑发垂面,而头颅却微微抬着,露出黑发之间一颗被泡烂了的惨白瞳孔。   随着白影的爬动,四周的渔火好像受到了某种古怪的压力,正一明一暗着。   “爷爷!爷爷……”   少女的声音都颤抖了。   “没事……”老者还显得镇定,但是……那白影正越爬越近,周身发出“咔咔”的骨碎声,而随着爬动,船只上则是留下一行带着尸臭味的水痕。   老者抬手挥剑。   剑气飞出,可却是直接穿过那可怕白影的身体,而完全伤不到她。   “爷爷,这是……这是什么呀……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少女恐惧地喊着,她显然也会些身法,但试着往后跑时,只要一离开这篷子船的范围就会被立刻拉回来,好像是鬼打墙一样,被困在了某处。   老者的心态也开始渐渐崩了,因为他已经尝试了所有办法,可却完全无效。   他胡须颤抖。   只是在孙女面前不能露出弱态罢了。   但他心底也是充满了疑惑。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些脏东西的,但这些脏东西大多有地域性,尤其是那些发生过恐怖案件的地方很容易滋生出来。   可是,云合湾却从没有过这些传闻,往年更是没出过事。   那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女鬼越爬越近,而篷子船已成了一个棺材样的小船儿,片刻后,他和孙女或许就会死在这里。   正想着的时候,老者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那女鬼停止了爬行。   少女虽是恐惧,但也觉得好奇,侧头看去。   刹那间……   那女鬼好像感到了什么似的,全身僵硬地一动不动,紧接着,它就如触电般忽地开始往后倒缩,它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是发出一声凄厉到近乎撕破人耳的惨叫,继而跃向了水面。   水面无有重物落水的动静,但那女鬼却已经不见了。   空气里的阴冷气息也随之消散,那与外界隔了一重水膜的模糊感也消失了。   老者和少女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忽地,老者仰头,看到一道灰色身影站在篷顶的冷月之下,那灰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说不出的神秘而高冷。   少女尖叫一声:“鬼啊!!”   老者却拍了她一下脑袋,然后上前,对着那灰衣人恭敬地行礼道:“多谢相救。”   他心底有些震惊,这人到底施了什么手段,才一到来,那女鬼就吓得立刻缩回了河里。   来人正是白渊。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   只不过他也见到了女鬼撤离的这一幕。   稍作思索,他就明白了原委。   他的身上被林霜种了个标记,正是因为这个标记,风雪森林一二两重的污染兽根本不敢接近他,正是因为这个标记,林霜才能定位他,并且瞬间出现在他附近。   此时……   他的身上怕是又被种下了凶无忌的标记。   两重恨念的标记,区区一个小女鬼只是闻到一丝那就会吓得魂飞魄散,就如山间寻食的野狼忽地闻到了巨龙的气味,那自然会逃跑。   这是位阶上的彻底碾压。   白渊并没有在这艘篷子船上停留,因为这里停泊了许多渔船,而每一艘渔船都在经受水鬼的攻击,场面很是惊悚。   白渊来回晃了两圈,水鬼们便纷纷吓得退开了。   渔船上的渔民,或是钓者自知得救,纷纷来此拜谢救命之恩。   白渊也不留姓名,做这些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但他有些好奇,便寻了一人问道:“此处可是常有水鬼袭击?”   一名精壮的渔人道:“恩公,并非如此,我胡老九在这里打渔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等邪异之事,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今夜忽地就遭遇到了这些脏东西……”   之前从未遇到?今夜突然遭遇?   白渊愣了愣,本能地想到了幽灵沙洲。   幽灵沙洲里的凶无忌对这些水鬼来说,怕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它靠近了,水鬼们自然会发了疯地往周围跑。   根据之前墨娘所说,幽灵沙洲场所不定,故而并非总是出现在今晚所在的地方。   所以,今晚只是一个因为幽灵沙洲出现在此地的偶然?   可之前呢?   难道幽灵沙洲之前就没有靠近过?   白渊想了想,忽地又问:“你们是何时遭遇这些水鬼的?”   另一个身形不高但很壮实的赤脚渔夫道:“恩公,也就才一炷香不到的功夫,要是时间真久了,我们怕是早就没命咯。”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   白渊略作思索。   这时间点的时候,似乎正是他为凶无忌画好了脸的时候?   这或许有关系?   白渊也有些摸不准,他淡淡道:“你们今后小心。”   “多谢恩公~~”   “多谢恩公啊~~”   渔民们纷纷告退,再也不敢停留,而是划着篷子船飞快返回渔村去了。   顿时间,一艘艘渔船在星光的河面上化出白条般的轨迹。   只有一艘渔船还未远去。   之前那老者带着少女,来到白渊这边,深深道了谢:“多谢恩公。”   白渊不以为意道:“你们也走吧。”   那老者思索了下,忽道:“恩公这般手段,自非常人,但老夫亦是有恩必报之人……”   白渊愣了下,忽地淡淡道:“那好,你帮我个忙。”   少女觑眼看着这位高冷而神秘的存在,充满好奇……   老者却是真诚道:“请恩公吩咐。”   白渊淡淡道:“你认识通天河渡口吗?”   老者想了想道:“认识。”   白渊又指了指远处。   老者借着星光,隐约看到远处的一艘船停泊在水面上。   他有些不解,看向白渊。   白渊淡淡道:“今晚,我借了一条通天河渡口的船,你帮我划回去,重新系在木桩上,这便算是帮了我的忙。”   老者只是一听就明白了,这位恩公怕是直接不问自取了渡口的船,但恩公取船,自是无人能管到,也无人能查到,可现在……恩公用完了居然还想划回去,这可真是趣人了……   他微微笑道:“此乃善事,恩公如此人物,还有如此想法,真是难能可贵,老夫必会完成。”   白渊道:“划去渡口后,立刻离开,不可让人知晓你去过渡口。”   老者知其中藏有隐秘,也不多问,只是凝重地应了声“是”。   然后,他想了想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木牌,递给白渊道:“恩公于我爷孙乃是救命之恩,区区小事尚不足够……这令牌便是交予恩公,朝花节当日恩公若是有雅兴,当来我天心湖庄一聚,老夫当亲自为先生烤鱼,以表谢意。”   白渊接过小木牌,只见木牌上刻着“天心”两字,再联想到之前墨娘说“天心湖庄庄主每年朝花节只为三个人烤鱼”的奇怪规矩,他忽地明白眼前这老者是谁了。   这应该是天心湖庄庄主,而他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钓到一些肥美的鱼儿,为朝花节做准备。   于是,白渊接过令牌,点点头。   事情既然吩咐好了,他便撤退了。   身形一闪之间,便消失在了此处。   少女惊奇地跑上前,双手舞了舞,但白渊早不在原地了。   “爷爷,这恩公是人是鬼?”   老者抚须道:“丫头,我们碰上高人了。”   少女道:“这也太高了吧,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走的……”   老者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回去之后,好好习武吧,把去江湖闯荡的念头打消了,然后老夫自会安排你去龙下学宫拜一位好师父。”   “是……爷爷。”   经过此晚之事,本是调皮的少女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   ……   此时,明珠镇以南,在通往销金湖村的道路上。   战斗也已尘埃落定。   面对诸多神像的冲击,正气阁虽勉力抵抗,但终究还是不敌,被冲的七零八碎,各为小队,分头撤离,但古怪的是,从头到尾却无一人被斩杀。   而在一处隐蔽的小林子里,一名皮肤黝黑,相貌平和的男子正静静站立。   这男子正是正气阁鹤家的捕头赵碧山。   赵碧山站在林中,外围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则是各有一尊“神像”。   奇怪的是,这些神像并没有攻击赵碧山的打算,而只是单纯地在外巡视着,不让任何人靠近罢了。   赵碧山老神在在,也似在等待着什么。   未几……   小林子入口处响起并不遮掩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裹着卷叶纹的大胡子商人走了进来。   赵碧山上前,行礼。   大胡子商人也行礼,然后怒声道:“赵捕头可否给我一个说法?今晚你们正气阁的人为何要私闯我明珠镇,还混入仓库之中,意欲何为?!”   赵碧山急忙真诚解释道:“兰先生,我正气阁听闻八号仓库之中可能藏有罪犯,与雨花镇周边的儿童失踪案有关,故而前来调查,还请碧先生见谅。”   “儿童失踪案?你们正气阁竟然怀疑我神灵王朝和儿童失踪有关?还来调查?!”大胡子商人冷声道,“你们仅仅是调查就杀了我族许多勇士?这是何意?”   说罢,他猛然一指不远处的地面,地面上正躺着一个个面遮白布的担架。   赵碧山露出羞愧之色,然后道:“此事,定给兰先生一个交代。”   大胡子商人冷声道:“我神灵王朝在贵国行商,也一直是本分无比……没想到今日竟出了这等事。若是贵阁早早提出要搜查我八号仓库,我们也必定配合,何必如此?!贵族的儿童是人,我族勇士便不是了么?还是说在贵国看来,我族族人性命根本不重要?!”   赵碧山忙道:“此事,我必定转达家主,然后上达天听。”   大胡子商人道:“明日,我必联合镇上所有王朝代表,联名上奏!!”   赵碧山道:“兰先生息怒……此事必有误会!”   两人说完后,彼此看了一眼。   大胡子商人脸上的冰冷愤怒之色瞬间没了,他平静道:“那就定好了。”   赵碧山也没有之前的急促,点点头道:“行,就这么说。”   说罢,两人又笑着行礼,继而分道扬镳。 第105章 奉旨风流,真幻莫测   五月五日,凌晨。   白渊躺回了北城尹府后堂软软的床榻上,他侧头看了眼窗外。   窗外的光才溢出地平线,光明和黑暗互染着,分不清黑白,而是近乎于混沌的灰色。   世事,又岂非常如这黎明时分?   谁能说得清道的明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白渊抓了两块儿宝玉,趁着还有点时间,花费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将气运储存从8点填补到了10点。   再一睁眼,天已经彻底亮了。   开市的鼓声,以及远处的早市已然嘈动了起来,府邸里也传来匆匆忙碌的脚步声。   白渊又躺了会儿,然后起身日常地进行俯卧撑、仰卧起坐、跑步……   一套动作做下来,他身上腾腾着白汽,也染了一层白毛汗,恶毒的小郡主为了满足自己养眼的一己私欲,令人端上了精心调制的全新增肌大补粥。   白渊和小郡主对面而坐。   小郡主可能是感到前段日子和白渊有些过于亲近了,现在便是在刻意拉远,一张鹅蛋脸、一双俏杏眼上覆满了寒霜。   她淡淡道:“吃。”   这么冰冷的态度,让白渊又感受到了淡淡的耻辱。   但吃了一口,唔……真是好吃啊。   于是,他“咬着牙”,“狠狠”地把这一碗粥吃了,然后恬不知耻地问:“还有吗?”   小郡主冷冷道;“有。”   两人相处,就是这般的日常。   白渊也看出来了,小郡主很可能本性是个性情中人,但是性情中人往往是苦情人,没心没肺才能开心快活,所以小郡主这样的就是属于到了黑化晚期,而他并不是个黑化的人,反倒是乐观开朗,半点儿都没有表现出一个傀儡该有的负能量,这让小郡主感受到了恐惧。   所以,小郡主正在努力地做回黑化的自己,因为在她看来,事情是不该这么发展的。   她该冷厉狠绝,而他该战战兢兢。   很快,焚香又端了一碗小郡主精心制作的大补粥上桌。   小郡主忽地神经质般地嘲讽道:“你也只配吃这种东西了。”   强烈的耻辱涌上白渊的心头。   他低头勺子舀了一下,发现这一勺子特么都是好东西,于是吃了下去,顿时……舌尖又被惊艳到了。   可恶啊,真是好吃啊,但凡有一口不好吃,他就要说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样的话了,可是……不给机会啊。   小郡主看他吃的真香,露出鄙夷的神色,随后招招手道:“焚香,也给我来一碗,我也要吃。”   两人对坐,化作吃货,把秘制增肌大补粥全部解决了。   然后,北城府开府,该“上班”的人全来上班了,白渊也要坐到外院的大堂上去,然后就开始了一天处理事件,查阅各方管理情况的日常。   时间缓缓推移,没多久上午就过去了。   白渊正准备回后堂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一片儿嘈杂的声音,只见一名锦衣公公正捧着圣旨从远而来,很快来到了这北城府中,然后在众人目光里高举起圣旨,扬声道:“六殿下,接旨吧。”   见圣旨如见皇上,一众北城府的官员纷纷跪下。   白渊心底有些诧异,实在不知道这时候来个圣旨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很快随着跪了过去。   然后,良久……他却未曾听到读圣旨的声音。   他诧异地抬头,只见锦衣公公将圣旨缓缓而卷开,露出其中的一把玉扇。   太监道:“六殿下,这就是圣旨,接了吧。”   白渊一头雾水,其他官员也是异常好奇,这一把扇子就是圣旨?这又是何意啊?   白渊接过玉扇,只觉入手冰凉温润,却又很是坚硬。   太监道:“六殿下,这玉扇乃是一方宝贝,刀枪不折,水火不侵,随身携带,还能诸邪辟易,乃是皇上钦赐给您的。”   白渊奇道:“皇上赐儿臣一把玉扇,又何必用圣旨啊?”   太监笑道:“六殿下请打开玉扇,自能看到陛下的圣旨。对了,皇上特别关照,让殿下务必在众人面前打开,且今后需随身携带,不可稍离。”   这句话落下,别说白渊了,跪着的官员,还有汇聚在北城府外的百姓们都好奇极了,一个个看向白渊手里的扇子。   白渊手腕一抖,玉扇顿时“哗啦”一声打开了。   扇面是一副国手丹青的“蛟龙游山图”,中央却是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奉旨风流。   而这四个字的右下角,居然还盖着玉玺!!   这一切表明了,这四个字就是圣旨。   白渊呆了。   一边的官员呆了。   外面的百姓也都呆了。   奉旨风流?   这不就是说,从今往后六殿下只要抓着这把扇子,全天下美女都无法抗拒他,因为他是奉旨去办事的……   这种旨意还真是前所未有啊……   太监笑道:“还望六殿下莫要辜负皇上的一番苦心啊。”   说罢,他微微行礼,便是离去,躲在屏风后的小郡主招手喊了个仆人,塞给他一锭元宝,吩咐道:“去,悄悄给那公公。”   仆人藏好元宝,拿着过去了。   白渊起身,抓着玉扇,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这是妥妥的突发事件,是未曾经过提前演练的突发事件,但话说回来,皇上心思自是无法猜透,故而才有这么一出。   他略一思索,对于皇上的心思也有些了然了。   在皇上看来,自己这个六皇子这段时间有了不少的改变,从不近女色的四大皆空到和小郡主同居,从不问世事的无所事事到在春狩星平野上射杀一只“三角鬼牛兽”,甚至在出任北城府尹还是正正常常,虽说没有出彩,但也没有闹出笑话。   所以,皇上准备趁热打铁,用“奉旨风流”这四个字,彻底击碎他这个儿子心底的“四大皆空”,拨乱反正,让他改邪归正。   皇上这是想宁可有个种马儿子,也不想有个和尚儿子啊……   他抓着玉扇,轻轻摇了摇。   微风轻动,扇着两侧鬓角微微扬着,只不过还穿着北城尹的官服,却显得有些怪怪的感觉。   周边更是鸦雀无声……   忽地,一众官员又纷纷道:“恭喜殿下。”   白渊无语道:“恭喜什么?”   官员们纷纷呵呵笑着。   从今往后,这位殿下只要扇着这把扇子,无论到何等地方,都好似有高灯照耀,璀璨无比,行走在路上,那也是第一等的回头率……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把扇子也是个通行证,可恶啊,这实在让男人们都很羡慕啊。   白渊倒是觉得没什么。   白天时候的他就是个傀儡,这把扇子该怎么用也不是他说了算,想来天人组织也不可能让他那么高调。   但是,为什么皇帝会突然给他这道圣旨呢?   契机又是什么?   正想着的时候,远处忽地又传来了嘈杂声。   “答案”来了。   一辆马车停在了北城府前。   马车帘子掀开,   一个露着水蛇腰的异域美人儿从中走出,对着白渊盈盈一拜,“见过殿下。”   这正是前日白渊送去乐坊的月桂姑娘。   月桂姑娘用糅杂着些异域声调的声音,柔柔道:“陛下给了旨,说奴婢便是该在殿下身边,服侍殿下。”   白渊明白了。   皇帝这是看他把月桂姑娘送去乐坊而感到不爽,觉得他一点男儿之气都没有,所以才特意将这美人送回,同时又给了他一道圣旨。   若是别人,皇帝自不会如此,可他却不是别人,而是个四大皆空的皇子。   此时,面前的美人眉眼如刻,深邃的眸子正静静看着他。   而他正扇着“奉旨风流”的玉扇。   白渊心底忽地感到些寒冷。   这终究……还是合了天人组织的算计。   但其中,必然有些阴暗处的推波助澜,才促成了此事。   外面阳光灿烂,百花风香,众男人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但白渊却只感到一阵彻骨的恶寒。   ……   ……   片刻后。   内堂。   月桂姑娘的脸色和在人前时已完全不同,冰冷,带着嘲讽。   而一双深邃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向白渊。   皇朝在这片土地上地位甚高,周边王朝尽皆雌伏,月桂姑娘身为异族之人有一种不爽之感,而眼前这男子却偏偏长了一个皇子的样儿,却又不是皇子。   尖锐而带着异域腔调的声音响起。   “愣着做什么?真以为自己是皇子?还不快去给我泡杯茶?”   月桂姑娘如是斥责仆人一般。   白渊还没动,小郡主就动了。   小郡主道:“现在的他,就是皇子!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月桂姑娘道:“别笑死人了,这么一个卑贱的东西……”   小郡主厉声打断道:“你敢再说一句?我现在立刻去向组织反应,说你要破坏组织的计划!   什么卑贱?什么真以为?   他现在就是真正的皇子,若是他不能从身心都表现出一个皇子的样子,又如何演好皇子?我费尽心力做到今天这一步,不是给你破坏的。   你敢让他倒茶?   我就敢立刻去和组织实情汇报!”   月桂姑娘冷冷看着她,忽地哼道:“你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   说着,她起身,抬手一扇之间,只见一道香风向着小郡主掠去,速度极快,以至于小郡主根本无法躲避,而被香风覆笼,而软身倒地。   月桂姑娘露出微笑道:“要懂得尊重强者。   即便你真要和我说这道理,也该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和我说,而不是这般的语气。   也罢,就给你略施惩戒,以让你知道从今晚后,这个小团体里谁说了算。   至于你说的那些,我自然知道,何须你提点?”   说罢,她起身,柔柔弱弱道:“六殿下,请随奴婢来,奴婢有些事要吩咐你做。”   白渊侧头看了眼小郡主。   只见这位长腿姑娘正半跪在地,捂着胸口,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涨红,红的如霞云,继而如火烧,一直烧到了长长的脖颈,雪白的耳根……   他看着天人组织的两个监视者产生内斗,只觉反正都是恶毒之人,何必多管?   这想法一闪而过。   他就转身蹲在了小郡主身侧,扶起她问:“你怎么了?”   月桂姑娘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然后道:“她不过是中了我调配的情毒,如今躯体皆软,气力封锁,一心求欢。我给你两炷香时间,好了就来找我,今后需得知道,在这里,以我为尊。”   见到白渊沉默。   月桂姑娘柔声道:“明白吗?”   白渊道:“你若给她解了毒,我就明白。”   月桂姑娘发出嘻嘻的笑声,继而抬手一甩,一个玉瓶子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白渊身边,然后道:“明白了吗?”   白渊看了一眼解药,仰头,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明白了。”   月桂姑娘道:“半炷香后,来找我。”   说罢,她扬长而去。   白渊取出玉瓶子,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清醒冰凉的药香逸散而出。   再一看小郡主,却见她长腿扭捏挤压,身子软哒哒地半趴在他身上,杏眼迷离,湿润的红唇张开一个刚够小指插入的孔儿,往外轻轻呵着热气,刚好喷在白渊的手臂上,痒痒的。   白渊身为两世单身狗,见到这恶毒女人发情,男人的本能还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然而……他不可能趁人之危。   于是,道:“嘴巴张开。”   但这情药的药性似乎很猛,小郡主已经彻底迷乱了,而根本听不到白渊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靠。   白渊趁着自己还没变成禽兽前,急忙捏住小郡主的鼻子。   数秒后,小郡主“嘤咛”一声,红唇乖巧地张开了,难以压制的喘息声随着逐渐滚烫的娇躯传来。   白渊急忙把解药倒入了她口中,然后迅速抽身而出,继而给自己泡了杯茶,喝了两口放下,一挥折扇,奉旨风流四个字展露,继而随着他手腕的抖动微微扇了起来。   没多久……   小郡主脸上的潮红开始褪去,她似乎恢复了清醒,盘膝而坐,正运气化去药力,解着体内的毒素。   小半炷香后,小郡主睁开眼道:“你去找她吧,她定是有事要你做。”   白渊见她没事,便起身,转身离去。   才走到门前,身后忽地传来小郡主的声音。   “白渊……”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没有一点儿迟疑。   两人四目相对。   小郡主道:“没什么,你快去找她吧。”   “嗯。”白渊应了声。   而随着他的走出,小郡主露出了一点点的疑惑之色。   这小仆人的名字并不是白渊,平日里相处也很少用白渊称呼他,可为何听到白渊两字,他却是如此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呢?   只是反应快吗?   六皇子……   真的死了吗?   还是洗去了记忆,变成了这副模样?   否则,天下为何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第106章 逼供雪寻,对战坊主   白渊走近时,看到月桂姑娘正站在一处花圃边。   月桂姑娘身上似乎有着特别的香气,而且她能控制这香气。   所以,她抬手时,一只蓝纹黑底的凤蝶蹁跹着飞来,落在她指尖。   紧接着,月桂姑娘抬起另一只手,微笑着撕掉了蝴蝶的左边翅膀,然后转向假山水池的方向,把只剩一只翅膀的蝴蝶扔了出去。   那蝴蝶连连拍打着右边翅膀,却终究还是无力地落在了水面上。   它挣扎着,但却无法挣脱这困境。   而就在水下,却有一个相对于蝴蝶是巨影的存在在飞速窜近。   蝴蝶感到了危机,越发挣扎。   但那巨影转瞬已至,从水底一跃而出……   那是一条大黑鱼,黑鱼吃掉了蝴蝶,又很快落入了水中,甩尾拍击水面,溅起一串儿阳光下的水珠。   池面涟漪重重,继而又缓缓恢复平静,但那蝴蝶却已经经历了一次从生到伤再到死的过程。   月桂姑娘那如刻刀镌刻的双瞳里露出了笑容。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侧头,看向来人道:“入夜后,你跟我去灯舫码头,然后直接上了雪寻姑娘的画舫。”   白渊道:“灯舫码头,是风月之地吧?为何要去那儿?”   月桂姑娘道:“因为,我要见到一个叫雪寻的女人,之后的事,你就不必管了……行了,你下去吧。”   说完,她随意摆摆手。   她也不是在询问白渊的意见,而是知会一声。   白渊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待到返回时,他又见到了刚刚恢复的小郡主。   小郡主向他问明事由后,匆匆又赶到了月桂姑娘的方向,未几……她垂着头返回了,再找到白渊道:“今晚你就随她去吧……你有皇上钦赐的玉扇,没人能和你抢雪寻。”   白渊道:“雪寻是什么人?”   小郡主道:“明面上是一名画舫的乐女,实则……”   她话还未说完,远处幽幽地飘来月桂姑娘的声音。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过区区傀儡,何必知道那么多?”   这声音直接卡在了她的话口上。   小郡主和白渊对视一眼,然后转过了身。   忽地,她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意识……这月桂姑娘作为第二个监视者,监视的可未必只有白渊一人,说不定还包括了她在内。   白渊默默看着小郡主离去的背影。   真是恶女还需恶女磨。   不过,总觉得,小郡主比起这月桂姑娘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小郡主是努力催眠自己想要黑化、甚至还要“日常三省吾身,看看到底有没有恶”的那一类,但人家月桂姑娘是天生的恶,发自内心的,怎么比的了?   小郡主,茶艺可以,厨艺可以,但在这方面……终究还是弱了。   ……   ……   黄昏时分。   暮色残照在波光粼粼的百花湖上,因为距离朝花节只有两三天的缘故,此处这湖边算是热闹极了。   还未入夜,湖边却已是停了约莫上百艘画舫,每个画舫里都自有一名佳人。   这些画舫有小部分属于乐坊,算是正规军,内里的佳人只卖艺不卖身。   其余的则是七拐八绕地通向地下势力,而这些船中的佳人却是可以提供些别的服务,但却也无法强求,而是全靠租船时商谈。   有佳人的地方,自然也有个魁首。   即便没有定下争花魁的规矩,却也终究存在“无冕花魁”。   而此处的“无冕花魁”就是雪寻。   此时……   一众儿人正站在湖边,各作风流姿态,看着近湖小亭边泊着的一处画舫。   那画舫的船头,却是玉立着一位雪白纱衣的美丽女子。   那女子身形颀长,眉心点着花钿,红润的唇正轻凑在横持的玉笛上,轻轻吹奏着一曲淡婉而颇有意境的曲子,这曲子融入晚风,散入人群,好似在为人的耳朵做着按摩,舒适而美好。   而晚风里,女子白纱裙裾被吹扬地稍稍离地,露出其后一双雪白的小足,衬映着春日绽放的百花,暗金色的粼粼湖面,很是唯美。   这白纱女子,就是雪寻。   而一众人简直看的如痴如醉。   “若是我能成为雪寻姑娘的入幕之宾,我便是死都愿意了……”   “别痴心妄想了,雪寻姑娘可是看人的,她若是看不上你,你便是有钱有权,也入不了她的画舫。”   “诸位以为雪寻姑娘什么地方最美?我便抛砖引玉,先来说一句。我觉得那小足最美,远远看去,那一双玉足便如小小玉莲,若是能于五指之间揉动,当是会令人如登仙境……”   “我以为雪寻姑娘的红唇最美,一点润红,似雨后樱桃,若能一亲芳泽,当是此生无憾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时,却见一叶小舟划破湖面,径直往近湖小亭去了。   一名白衣公子抓着折扇站在船头,显然目的就是雪寻。   那众人又哈哈笑起来。   “又是个不懂规矩的新人,看到美人儿也不先打听打听,就贸然前去。”   “不如我们来猜猜,他多久会被驱赶回来……”   “赌这个没意思,不如我们猜猜他能靠近雪寻姑娘多少距离。”   “我猜三丈……雪寻姑娘画舫里的侍女可是高手,三丈之地已是估……”   这人话音还未落下,就看到那白衣公子手腕一抖,折扇敞开,然后慢悠悠地进了画舫的三丈范围……   再接着……两丈……   一丈……   众人只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喃喃道:“莫非他与雪寻姑娘相识?”   忽地,另一人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是谁?”众人忙问。   那人道:“北城府尹……当朝六殿下……奉旨风流的那一位。”   ……   白渊只觉古怪极了,便宜父皇御赐的这把玉扇简直是他在“百花丛中”畅行无阻的通行证啊……   当他甩出这面折扇时,远处的雪寻姑娘顿时投来惊诧的目光,她身后本想着出来驱逐的侍女也顿时不动了。   毕竟,今天午间,皇帝御赐六皇子“奉旨风流”玉扇的事已如长了翅膀般往周边飞快传去,此时已是近乎传遍整个皇都了,而且还在往外传去,大有一副会传遍天下的架势。   若真是什么严肃的大事,怕是传距有限,哪怕花费资源去宣传,也只是花多少资源传多远。   但是,这种足够八卦的事儿,却是能被茶余饭后地你一言我一语,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跨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扇知人。   天下,如此玉扇只有一把,也只会有一把。   那“御赐风流”右下角的玉玺印章刺目无比,让人不敢生出任何怠慢之心,甚至让美女生出“需得一本正经地让眼前这少年泡”的念头,皇权至上,加盖了玉玺的扇子,可是头一把。   雪寻自也是凝重无比。   未几……   啪……   小舟和画舫穿头相碰。   雪寻微微行礼道:“民女雪寻见过六殿下。”   白渊抬手仰天,微扇玉扇,一副没有世俗欲望的模样。   雪寻道:“不知殿下此来……”   白渊淡淡道:“久闻姑娘之名,今日思绪不定,便想来听姑娘吹奏一曲,不知姑娘吹不吹的出来。”   雪寻露出自信地笑容:“天下曲谱,雪寻都略知一二,殿下要听得,雪寻定是可以做到。”   她虽是无冕花魁,但她却根本无法拒绝面前这少年。   无论是他的身份,他的血脉,还是他手上抓着的圣旨,雪寻都拒绝不了。   白渊沉声问:“当真?”   雪寻礼貌地微笑道,“请殿下吩咐。”   白渊看着她,淡淡吐出三个字:“大,悲,咒。”   雪寻:……   侍女:……   白渊身后的月桂姑娘:……   ……   ……   夜色渐沉,夜幕拉上,星光漫天。   百花湖上,一道道亮着灯辉的画舫来来往往,管竹之音不绝于耳。   不知何时,白渊已经离开了雪寻所在的画舫……   他停到岸边,侧头看了一眼远处那近湖小亭的方向,眸中露出一丝不忍之色。   虽然他不知道月桂姑娘的目的,也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却已经隐隐猜到会发生什么……   他神色有些黯淡,心情有些烦闷,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受,更何况他还是帮凶,虽说这并非他的本意。   但帮凶就是帮凶……   他加快脚步往不远处的绿柳林边走出,而早有北城府的马车在树下等他。   白渊上了车,坐在空空荡荡的黑暗里,微微仰倒,抬头看着车顶的空白。   此时……   雪寻的画舫中。   月桂姑娘正微笑着看向面前的白纱女子,女子被点了哑穴,无法说话。   而另一边,则是被剥了皮的侍女。   月桂姑娘手持一根手指长度的细刀,来回晃着,刚刚她正是用这把刀把侍女给剥了皮。   过程只看的雪寻满心恐惧。   忽地……   月桂姑娘用细刀敲了敲舱壁,只见一条诡谲的蟒蛇般的黑影窜了进来,一瞬间卷住了被剥了皮的侍女,继而拖拽着,顺着船身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湖底。   雪寻瞳孔圆睁,其中恐惧越来越甚。   月桂姑娘却不着急,她很有耐心地舞着细刀,慢慢地往下拖动,直到落在了雪寻的长腿上……   短暂的停顿后,那细刀猛地落下、划过。   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顿露出来。   雪寻虽被点了穴道,但这疼痛还是让她一瞬间绷紧了身子,就连那玉白的小足十趾都绷直了……   月桂姑娘又从怀里取出个粉瓶子,继而倒出些细细碎碎的粉末,呵在手心,继而来到伤口之上,然后不急不缓地笑道:“雪寻,我知道你是长生楼在外的高级密探,你知道许多事。   而现在我要你为我做事。   首先,我要你告诉我所有关于无名的信息。   记住,是所有,而不是单纯地告诉我他住在平安坊。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的一切关系,背景,在乎的人,仇人,友人,所有的一切……   愿意说话,就点点头,否则我若是这粉末撒下去,我便是牵来一条公狗,你也愿意和它合欢。”   雪寻忍着痛,点了点头。   月桂姑娘抬手解开穴道。   雪寻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今天这番作为,长生楼是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皇都的……”   月桂姑娘笑道:“你说的话可不是我想听的话,对了……我既然要你帮我做事,那自然掌握了你不少信息,包括你其实不是孤儿,包括你家人的所在……”   雪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月桂姑娘笑道:“北河村,村头往里朝左第六户人家……”   雪寻瞳孔一紧。   这正是她家人所在……   但是,长生楼对这些地方都是有保护的。   而就在这时,月桂姑娘抛出了样式简单的发钗。   这发钗正是雪寻母亲的。   她霍然抬头。   月桂姑娘道:“说吧……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若是耽搁一小会儿,保不准我心情不好……”   雪寻眸中所有的光彩一瞬尽去,精神气好似被扎破的气球,一瞬间泄了,她垂下头道:“好……我说……”   ……   ……   亥时。   白渊睁开眼,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平安坊,换上无名套装。   不知为何,今晚的氛围有些古怪。   明明该在鸣叫的虫豸却都是没了声音,甚至连巷子里的脚步声都没有。   白渊出现在小巷中时。   忽地,一道强烈的危险感传递而来。   同时,他心底也浮出自明的信息。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三星——   ——前方危险来源:悬空坊主——   ——建议1:立刻离开——   ——建议2:使用【幻梦之瞳】——   白渊愣了下,悬空坊主若是要偷袭也该去偷袭长生楼,怎么会是偷袭平安坊?   忽地,他有一股意识,那就是……悬空坊主是冲着他来的。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远处飘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过来。”   声音在不远处。   白渊看了看四周,只见地面上有不少血迹,而在一些拐角的巷子里还隐约有些不动的黑影,显然是尸体。   白渊皱起眉,此情此景,是走不掉了。   他全身绷紧,循声大踏步而去,很快在一个平安坊的空地上,看到了一簇簇火光。   那是不少抓着火把的刺客,那些刺客尽皆配备着诡谲的兵器,而非常见的刀剑,周身充斥着血煞之气,显然是不知杀过多少人的精英刺客。   可这些刺客此时却都小心翼翼地站着,丝毫不敢动弹。   因为,在他们前方的大椅上坐了个光头大汉。   那大汉即便在月光和火光里,也看不清模样,周身散发出一重又一重令灵魂战栗的压迫感,宛如一尊镇压此处的巨峰,让人不敢与之为敌。   悬空坊主摸了摸光头,瓮声道:“无名,谈谈吧。”   白渊静静看着他。   悬空坊主没说话,他身后却有一名刺客上前,提醒道:“朱玉墨,屠六子都在我们手里。”   白渊淡淡道:“谈什么?”   悬空坊主道:“降,还是死?”   白渊看了看此处众人,显然这里并不是一个施展【幻梦之瞳】的好地方。   但他心思一动,淡淡道:“要我降,先击败我。”   “败你?”悬空坊主露出古怪之色。   白渊道:“首先……你要追上我。”   悬空坊主发出大笑,然后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第107章 长生令,骸骨牛头马面车   嗖嗖嗖~~   一道黑影,在地下楼层之间飞速而行,很快落在了一处密室前。   密室之中,炽熊熊的火焰在火盆里雀跃着,照的内里火光重重,气流里藏着灼烧皮肤的热,温度比之楼中或是此时的街道不知高了多少。   而这密室中央,却是端坐着一个赤膊的少年。   那少年皮肤洁净,可见平日里养尊处优,此时……他全身虽冒着许多细密的汗,但却无动于衷,不受干扰。   再细细看,他头顶吊着利剑,周身前后竟也都是利刃,而双眼却是用一抹黑布缠住了。   此情此景,他若是心稍有触动,便会身体晃动,那便会遭了刀枪刺体,而受伤流血。   他是朱照尘,是长生楼的小楼主,小佛爷,但他的天赋却不足以继承父亲或岳父的绝学,只能修行一门八品功法,可即便如此……修行八品功法的难度也是难如登天。   若是放到整个皇朝去说,小佛爷的天赋算得上是天才级别的。   可若是放在妖孽里来说,小佛爷却是普通的很。   虽说普通,他却很是努力。   而长生楼中的不少高级刺客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会避免在此时打扰他。   可若是来打扰了,那定是真真正正的要紧之事了。   “启禀小佛爷,属下剑六,有要事禀报。”   声音从铁门外传来。   小佛爷闻声却是波澜不惊,抬手拆去眼前黑布,双瞳猛然睁开,周边刀枪未曾察觉任何气流波动,依然静静悄悄地悬浮在他周身。   小佛爷淡淡道:“讲。”   剑六却有些沉默。   小佛爷顿时会意,知晓此事可能会让他心绪波动,便从刀剑加身的修炼地旁挪身而起,继而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剑六听到内里动静,这才道:“启禀小佛爷,灯舫码头的雪寻今晚未曾给平安信号,怕是出事了……属下立刻动用城中密探进行多方查询,结果……”   “结果什么?”小佛爷的声音宛如止水,波澜不惊,却又给人以很大压力。   剑六道:“结果……平安坊周边的密探没有回应。”   话音落下……   剑六忽地感到气氛如同玄冰凝结,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密室方向往外扑来。   紧接着,小佛爷冰冷到让人恐惧的声音,一字一顿传来。   “平,安,坊?”   剑六急忙叩首道:“是……属下不敢打草惊蛇,期间利用坊中运输煤炭这件事,送了一个七品六星的刺客入内,结果……结果却是有去无回。   属下考虑到平安坊的特殊性,又考虑到这段时间皇都动荡,故而不敢再轻举妄动,以免让敌人警觉,这才来汇报。”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忽地,冰冷的笑声从密室里响起。   “一而再,再而三?真当我长生楼是病猫了?”小佛爷的声音由远而近,紧接着铁门吱嘎一声打开,他双瞳里燃烧着静谧的火焰,周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他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出密室,声音冷的好似凛冬腊月,“去,发布长生令。”   “长生令?”   剑六目瞪口呆。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意味着不死不休的战争。   是作为地下四大势力之一的长生楼的全面攻击,而且还是刨根究底地攻击。   此令一出,轻则数个势力鸡犬不留,重则整个江湖腥风血雨。   小佛爷丢出一个令牌,又从腰间取了个印章,盖在那令牌左下角一个凹槽的地方,然后丢了出去。   剑六急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捧着。   小佛爷冷冷道:“无论是谁,无论他多强,我今天就要教给他一个道理,若是吞不下我长生楼遍布天下的近百万弟兄,那就最好藏着缩着敬畏着,连一根手指都别越界。   好了,现在我会去绝对安全的地方藏着,然后通过临时传音傀儡操纵全局……   去吧。”   身为长生楼如今实质的首领,小佛爷知道自己不耐刺,但是……他可以选择让别人刺不到他。   只要别人刺不到他,那么……战争的火焰就可以烧死他们所有人。   黑暗世界的规则,从来不是谈判,低头是换不回任何东西的,这里的规则是比谁更狠,你敢动我一根手指,那我就会抄起家伙,灭你满门,就算灭不了,也要让你永生永世记住这一刻。   没有这股狠,怎么震的住人?   “是!”   剑六恭敬道。   ……   ……   此时……   皇都静夜的街道上,已然安静平和,白日里的喧嚣早被洗去了,店铺门窗也纷纷紧闭,偶有打更人和巡行的铁甲禁卫在街头走过,发出的声响却使得夜色越发静谧。   不时之间,有森然的冷风从街头巷尾的不知何处吹来,冷冽而刺人骨髓。   忽地,一道诡异的灰衣身影出现在巷口的黑暗里。   然而,这身影还未停留超过半秒钟,就见他身后的黑暗里冲出一道浓郁的黑影。   月色里,那黑影的顶部光亮一闪而过,寒意逼人。   近乎同时,黑影的大手已然从后抓住了灰影的脖子,紧接着便要提抓起来。   可这一提抓,那灰影却是瞬间成了一圈涟漪,在空气里扭动着,消散殆尽。   那黑影嗤笑一声,道了声“有趣”,随后,身形也是“刷”地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数秒之后……   这一幕又在远处某个城市的角落里发生了。   再过数秒……   这一幕继续在夜市的某个交易密室里发生了。   再过数秒……   这一幕又在通天河小码头某个货物箱子的阴影里发生。   再过数秒……   黑影与灰影又出现在了北城之外的荒野上,这竟是离开了皇都的范围。   然而,皇都北城的城门依然紧闭着,城墙上的士兵依然在巡视着。   这能够守住江湖高手、万千大军的城门,对这两人来说却是形同虚设。   而这两人自然是白渊和悬空坊主。   此时,看起来是一追一跑,好似是势均力敌。   其实却不然。   白渊是根本无法停下脚步。   起初,他是本着用镜法挪远了,把悬空坊主慢慢引开的想法。   但很快,他发现无论用镜法移多远,悬空坊主居然都能跟过来,而且两人近乎都是前后脚,显然……悬空坊主掌握了某种“千里追魂,附骨之疽”类的功法或是法术。   可以说,白渊每一次才落脚,脑海里就闪过【妙道】的疯狂警告。   ——危险——   ——危险——   ——解决方案:动用星轨定真步,退回——   镜法有“施法前摇”,但星轨定真步却近乎是瞬发的。   而以这个做为解决方案,更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在【妙道】看来,白渊会在动用镜法的“施法前摇”里被击败。   通常来说,白渊是需要使用镜法加星轨定真步,才能躲避过悬空坊主的一次攻击,然后白渊才能再度利用空隙动用镜法。   原本,他是抱着让悬空坊主落单后,再动用【幻梦之瞳】的打算。   可真等到此时了,他才发现这战斗节奏紧促到哪怕连对视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幻梦之瞳】是需要“对视”和“引导”的,在此时的战斗里,根本无法动用。   其实别说是他,悬空坊主也是生出了忌惮之心。   经过这连续的交锋,他已经基本确定无名应该不是修士。   但无名却能够动用修士的手段,以至于一时间他竟然无法擒下无名。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无名所修行的功法很可能是十星层次的,而且造诣很深,甚至又可能达到了巅峰……   至于圆满,悬空坊主完全不敢想象。   十星功法圆满之境,这岂不是天生的神佛才能做到?   凡夫俗子,便是给了功法,给了耐心教导,给了无数资源,也不可能修炼成功。   七星功法,乃是普通人的极限。   八星功法,是天才的世界。   九星,可望而不可即。   至于十星,那根本不是给人修炼的功法。   这等人才,若是在过去,他说不定真会生出爱才之心。   但现在,他却没有。   他之所以让白渊出手,不过是想试试他的背景。   一个无名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代表着某方大势力,那就需要弄清楚了。   此时……   眼见着无名“滑不溜秋”的,根本打不到,悬空坊主也越发认真了。   一丝一丝血光从他周身涌出。   他越发快速,虚空里拉出重重血影。   而这份用心,进一步压榨着白渊的犯错空间。   他必须不带思考地连续动用力量,才能逃跑。   两人,一追一跑,宛如电龙追逐,不见寒光轨迹,却是云雾翻腾,云从龙风从虎,虎需要奔跑从而引发恶风,而龙却是忽隐忽现,神秘莫测,恰如此时的两人……不过数息的功夫,这边又是转战数百里了。   山峰河流,官道荒野,村口镇尾,皆是两人战场。   两人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悄无声息。   白渊很冷静,他看似慌不择路,其实却是绕着路在往禁地·风雪森林的方向而去,如此对方就不会直接生出疑心。   禁地外虽有傀儡巡视,但傀儡和城门一样,挡不住修士。   一个瞬间,白渊就冲入了禁地的界障。   悬空坊主看了眼风雪禁地,面带古怪之色,也瞬间钻入。   而一入禁地,悬空坊主好像得到了某种加持,无论力量还是速度再度提升了一个层次。   白渊可谓是快到了极致,但却越发觉得每一步都有一种在钢丝上跳舞的感觉,容错率为零,他只要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很显然,悬空坊主和蜡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蜡教和天人组织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旦他脸上这张面具被揭开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若是被悬空坊主擒住了,也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刹那后……   两人出现在了风雪森林的第二重天。   就在两人出现的刹那,一股溺水般的感觉忽地浮现出来,将两人都覆笼了进去。   而整个森林外是月光和飞雪,这片大地坐落在雪花斑点乱飞的光影里,显出一种神经质般的混乱感。   悬空坊主骤地停下脚步,他幽幽地站在一棵古树的阴影里,宛如隐形了一般,身为地下世界的刺客皇帝之一,他若是不想让人发现,那根本没人能发现他。   而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他就连光头都变得哑光了。   白渊也停下脚步,藏身在另一边的古树阴影中,但他犹然全身绷紧,处于一种随时爆发的状态中,宛如拉紧的强弓。   时间,似度秒如年,过得极慢。   忽地……一股极其强烈的恐惧,仿如实质化地从四面八方覆涌而来。   白渊舒了口气,显然,今天老林在家。   不过,昨天分开时,老林还说他有办法能让自己进入禁地深处的小屋,让自己今天来瞧瞧,结果,自己就把悬空坊主引老林家里了,真有些过意不去。   在白渊看来,下一刹应该是老林家的那带着花圃院子的木屋出现。   可是,他错了。   远处忽地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好似是一辆马车在从远而近。   这马车的声音无比寻常,放在外面,根本不会有人多想一点。   可是,这马车偏偏不在外面,而是出现在了此时此刻的此地。   近乎于刹那后……   树林中的空地上,雪花阴影的月光里,一辆“马车”从林间跑了出来。   无论是白渊,还是悬空坊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瞬间都是瞳孔紧缩,寒冲头顶,心跳都要停止。   那是什么“马车”?   那根本不是马车!!   黑色的车厢仿如入土的棺材,白色的轮毂仿如未知的骸骨压实而成……   这还不算什么。   白渊和悬空坊主瞬间就看向了拉车的那两个……东西。   左边是一头骸骨巨牛,   右边的是一匹骸骨巨马。   诡异而不详的黑烟正从牛头马面的瞳孔里,鼻孔里钻出,极强的压迫感,让人疑似此时正在噩梦之中。   骸骨牛头马面拉着的黑色马车……   这是何等诡谲的画面?   不止如此……   正在御手席上的,是一个弓着身子,用老实憨厚姿势坐着的黑影,只可惜,那憨厚黑影背后一把巨斧破坏了他的形象。   这黑影,正是老林。   忽地……   老林抬头,猛地盯向悬空坊主所在的方向。   悬空坊主只觉心脏如被一只恐怖大手抓住了,无尽恐惧袭击而来。   要糟……   悬空坊主再顾不得无名了,他想也不想,电光般地往外冲去。   可就在他冲出的那一刹那,他感到一只如有实质的恐惧长钩从远而至,一瞬间拖拽住了他的神魂,让他无法再动。   神魂被恐惧长钩所钩,而躯体却又吸附于神魂。   顿时间,坊主被牵引着往骸骨牛头马面方向狂掠而去。   弓身坐着的老林,右手抓住背后巨斧的斧柄,高高扬起,只待坊主被钩来了就一斧子剁下去。   坊主反应也快,他和那些被老林缠上就必死的低级货色可不同……   一瞬间,血煞气息狂涌而出,仿有血影重重。   但是,一股更浓郁的黑气从骸骨牛头马面的车子,还有老林身上散出,瞬间包裹了那翻滚沸腾的血煞之气。   白渊已经看不清其中发生什么了。   血气,黑气纠缠,仿如一锅黑暗料理的咖喱乱炖,正冒着泡儿,又似红黑两只巨兽近身肉搏,展露着人类未知之地的凶残相杀。   没多久……   一切安静了下来。   沸腾的血气和黑气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从林间吹来的冷风,行至此处,将这浓郁的气息吹散了。   场景逐渐清晰……   而悬空坊主已经不见了。   月光和飞雪的林子里,只剩那辆安安静静的黑车,还有那安安静静的老林。   老林这才抬头,又看向白渊所藏的地点。   小女鬼从老林肩上冒了出来,拉长着扭曲的身子,对着高处的白渊喊:“上车呀~” 第108章 光暗序列,皇都血夜   禁地,风雪森林,二重天。   白渊身形一动,就出现在了骸骨牛头马面车厢旁边。   这牛马车,远处看时已经够震撼了,如今拉近了距离,更有一种强烈无比的恐怖感奔袭出来,   好似虚空里有一只只令人窒息的手正在掐着脖子,捏着心脏,刺着瞳孔,让人难受无比,却又偏偏手足冰凉,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这哪里是什么车厢,这分明就是一具古老的棺材,而且曾经装着的东西明显不是人,因为这棺材的尺寸太大了,根本不是给人类设计的……   两侧的车窗,是刚刚砍出来的……   车厢的入口,居然是在上面……   是的,得推开棺材板儿,才能进去。   再看看那吞吐着黑气的骸骨牛头马面,就更是让人想到恶鬼拉棺之类的词汇了。   试问,这样的车?   怎么上?   真是要命了……   小女鬼的身体像面条儿一样,可以拉长,她此时就拉长着,趴在棺材上,笑嘻嘻地喊道:“公子,上车呗。”   白渊一边努力地对抗着阴森鬼气的侵袭,一边无语地问:“小玉,这是要让我入土为安的意思吗?”   正说着话时,老林忽地抓着肩上的小人偶,往白渊方向远远扔来。   小人偶精准地落在白渊肩上,“啪叽”一声抱紧了他。   林小玉的脖子也随着小人偶的划动,在半空舞了个大风车,如今她那脖子骤然一缩,贴到了白渊侧边。   随着她的到来,白渊忽地感觉那股刺骨的恐惧变淡了,虽然还有,但已经在一个能够承受的范围里了,显然……林小玉的鬼气成了他的一件外衣,抵御住了这马车的邪恶。   林小玉道:“这可是老爹专门为你准备的车……只要你在车中,就可以进入禁地深处啦。而且,老爹今后是不能下车了,因为……这车已经成了老爹身体的一部分了。虽说成了一部分,但老爹还是挺难控制的。”   白渊愣了愣,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林小玉解释道:“这其实还要多谢凶无忌。   老爹和它对峙时,了解了许多东西。   其中一样,就是如何提升自己。   从前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胡乱的吸取禁地里的灵气,但其实这并不行。   恨念修行的法子和修士完全不同。   恨念要成就自己,就需要去融合,让自己变得完整。   所以,老爹融合了这辆车,并且如今是掌握了主动权,可这辆车里的意志残念还在反抗老爹……”   白渊听她说的轻松,但只是稍稍一想,就能猜到其中的凶险。   而老林之所以这么急的融合这车,明显是为了能够载运自己进入禁地深处。   他心底生出些感激,喊了声:“多谢啊,老林。”   老林“嗡嗡”了两声,似是在回应。   白渊忽道:“小玉,这融合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小玉想了想道:“老爹和凶无忌对峙时发现,凶无忌看起来是个裹着裹尸布的小孩子,但其实却是由许许多多近乎于恨念的恶鬼共同组成……那些存在各有不同,但融合在一起,却又遵循了同一个意志,而变得无比强大。   老爹就受到了启发,再联想到平日里的一些事和修炼时的感觉,他就推测出了如何变强。所以,他在看到你的时候,才说你下次来的时候,他就可以让你进入禁地深处了,那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决意。   这辆鬼车很古老,似乎是从人类不知什么时候的古代流传下来的,一直在禁地深处徘徊,其上的力量已经散去很多很多了,而老爹也盯了很久,准备了很久,之前之所以没去做,是因为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凶无忌让老爹确认了想法。   所以,老爹就融合了这车。   但是,融合是一回事,消化又是另一回事,这辆鬼车里的残念还存在着,老爹消化它还需要时间。”   想了想,   林小玉继续道:“老爹还猜测,每个文明都有着光面和暗面,譬如人类文明的光面就是修士,仙人,而暗面就是恶鬼,以及恶鬼之上的恨念,怨念;其他文明也有着光面和暗面,但却和我们不一样……但恨念很可能就是通过融合同文明的恨念而提升的。”   白渊奇道:“咒念呢?”   林小玉道:“老爹猜测……咒念根本不是个体,而是一个集体,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够想象到的集体,这个集体是一整个曾经称霸世界的文明的缩影,而这缩影却又是一体,一体又是一念,这一念有所不甘,所以便是咒念。”   白渊点着头,得了,这个世界的水深已经不仅仅是看不到底,甚至连感觉都感觉不到了。   林小玉见他点头,奇道:“公子,你明白?”   白渊淡淡道:“一点点。”   林小玉道:“我是背下来的……你居然明白?”   白渊淡淡道:“很简单,每个文明都两个序列,光明序列和黑暗序列,你和老林都是人类文明的黑暗序列,不同的是,你处于最低级的恶鬼,而老林是你之上的恨念,简单吧?”   身为穿越者,从来不缺乏从游戏的角度去理解一个体系。   白渊越说越觉得顺畅,“小玉,假设说人类文明的黑暗序列,就是恶鬼,恶鬼恨念,恶鬼咒念;那么是不是刚好对应人类的光明序列,也就是武者,修士,仙人。而人类文明的终极,则是咒念或是……其他。   这么一说,又刚好对应九品之说了,恶鬼,武者乃是七八九品,恶鬼恨念,修士乃是四五六品,仙人和恶鬼怨念,我倒是不清楚了,或许是一二三品?又或许是其他什么……   然而,光明有光明之道,黑暗又有黑暗之途,修炼变强法门自然都不相同。   光明之道可能以修炼为主,黑暗之途则可能是融合同文明存在为主。”   林小玉想了想,“真是奇怪的思路,你这么一说,明白多了。”   然后,她一舞大袖,恹恹的爪儿倒向车边,惨白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道:“公子,车里请吧~~~”   白渊笑道:“小玉,先请。”   林小玉觉得好玩儿,就没人陪他这么玩过,于是又笑道:“公子,先请。”   “不不不,女鬼优先。”白渊道。   这话让林小玉有些发愣。   这个世界整体来说还是重男轻女的,女鬼优先是什么鬼?   她发愣的时候,白渊已经推开棺材板,带着她跃入了棺材。   一入其中,只觉入了八九十年还未拆迁、依然在使用中的藏尸库,除了寒气,还有一种渗人和古老的气氛,让人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待。   而头顶的棺材般似乎是具备着自动关闭的功能,此时正缓缓关闭。   白渊则是伸展双臂,安然地坐在靠窗的一边,感受了下。   这车若是奔驰在旷野上,采光应该还不错;   若是外出野营,提前准备食物放在车上,保鲜时间应该也能足够长;   若是炎炎夏日想喝点儿冰饮,放入这车里就可以了;   若是出现在闹市,应该也能引来无数美女的尖叫,不,不止美女,就算是男人也会为之疯狂;   若是不小心战死了,还能就地安葬,连入馆的流程都省了。   白渊努力去想着优点,以让自己努力地适应这辆“豪车”。   这么想了会儿,突然就感觉这“豪车”都是优点了。   忽地……   一个念头骤地冲入他脑海。   如果可能的话,这车是否可以带着他离开“死亡边界”呢?   若是真能够如此,他就再也不要去做什么皇子傀儡,那不是彻底地自由了?   这念头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立刻去试试车。   若是逃出生天,那从此就是龙入大海,逍遥自在,想去哪儿去哪儿,无拘无束,多好。   可是……   白渊转念一想,若是此时他不顾一切地离去,那墨娘,六子会如何?这事简单,那先救人。   华妃会如何?唔……她就接受一下她儿子消失了的现实吧,消失总比死了好。   长生府会如何?诸葛先生,还有师兄师姐虽然不错,但为他们而留下是不可能的,从前的长生府没有四先生,今后也没有,不过是恢复原状而已。   至于小郡主那么恶毒的女人,他怎么可能管?   要不是小郡主,自己现在说不定是江南卢家的逍遥小仆人,没事提着鸟笼逗逗金丝雀,跑到哪里都有一群家丁喊着大哥,一群年轻女仆尖叫着“哇,是渊哥哥”,若是兴起了卖弄几首穿越者必备的装逼诗,去青楼这些地方装个逼,震惊八方,引来一片叫好。   这才是生活啊……   唔……总之,严格说起来,他和众人的相处也不过就这么点时间,交情总归没有深到那种地步吧?   诸多念头闪过,   白渊努力说服自己,却发现还是有一点点难度。   他吐出一口浊气,暂不想这事,而是拍了拍棺材里的一根作为长椅的板儿,又把长腿舒服地伸直,扬声道:“老林,这车是真的不错。   但我今天不能去禁地里转转了。   你也看到了,我惹了点麻烦,所以才跑来这里找你。   现在这最扎人的麻烦解决了,但还有很多小麻烦,我需要回去收拾。”   老林说不了话。   林小玉则是顿了顿,代为转告道:“老爹说了,没事。但是……嗯……你等等……”   小女鬼探出脑袋,伸出爪儿扯下一根长头发,然后又伸手道:“拿根你的头发给我。”   白渊拔了根递过去。   小女鬼抓着头发轻轻揉搓了几下,两根头发之上顿时氤氲出了一黑一白的两道细细的气息,继而纠缠在了一起,合二为一,继而她又从中扯断,分为两段。   一段儿在她自己的手指上绕了个圈儿,还有一段儿则是拿在手上,又看向白渊道:“手指。”   白渊伸出了左手食指。   小女鬼抓着那一段儿头发在他左手食指绕了个圈,很快……头发就如积雪入沸汤,融入了他的手指,再也不见了。   白渊这才问:“这是干嘛的?”   林小玉很开心。   细小的动作,却折射出了百分之百的信任。   换个人怕不是警惕的没边儿了,哪里可能去戴女鬼编织的这神神秘秘的东西?   林小玉遭受过无数背叛,而白渊这些小小的看似不显眼的细节,每一个都让她感到温暖。   林小玉解释道:“公子,今后你若有急事,可以取一滴血落在左手食指的位置,我和老爹就会立刻感应到你,然后立刻前往禁地深处,通过中转来寻你。   这个流程可比老爹感到你危险再来寻你,要快多啦。”   棺材板儿缓缓打开,白渊从车厢里走出,他走了几步,回过头,只见幽暗的风雪和月光林子里,那巨大诡异的马车上,小女鬼正拉着身子,笑着对他挥手道别。   白渊也挥了挥手,继而快速往前而去。   一道明镜于虚空生出,身形已不在此处。   没有了修士坐镇、传奇刺客又被拔掉的悬空坊,对于白渊来说,就是个……插标卖首的屠宰场。   ……   ……   当白渊回到皇都的北城,顿时感到满城风雨,夜色沸腾,一重重黑影如风似电地在大街小巷的阴影中掠动。   寒光烁烁,刀光剑影,杀气如焚,宛如咒语般的诗词吟诵,以及机关连射等等声音,细微,但却存在,每次存在,时间又极为短暂。   白渊走在月光的道上,居然不时还有一队又一队的黑衣刺客停下,对他行礼,行礼结束,又快速穿行。   “这是……”   白渊纵身上了一座高阁,站在月下春风的屋檐一角,俯瞰这块儿区域。   这一刻,他才算真正地认识到了长生楼这黑暗里的大势力的“大”字。   刺客如云,遮天蔽日,配合着潜伏的密探,汇总着各方的情报,彻底运转开了,好像天罗地网,好像食肉蚁群。   这一运转,长生楼顿时化作了一架收割生命的巨型绞肉机。   白渊正看着,忽地又有一支由玄袍书生组成的队伍落在他身侧的屋顶瓦面上,恭敬地喊了声“无名先生”,继而继续吟唱诗词往远而去,精准地翻身入了某个客栈,继而又开始了有针对性地杀戮,显然……那些藏身在这里的敌人都已经被挖出来了。   长生楼要做的,就是以闪电之速,将所有敌人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若说上次长生楼和悬空坊的交锋是攻城战,那现在的就是混战,收割战。   而白渊有一种行走在战场上的大BOSS之感。   他没停留,快速返回了平安坊。   才入坊,他就看到一个笑眯眯的巨大胖子站在坊中的空地上。   空地周边尽是些抓着拖把在清扫血迹的大汉,显然之前追随悬空坊主而来的那些刺客都已经被虐杀了。   那巨大胖子看到白渊出现,急忙一弹,落到白渊身边,笑道:“唐战见过无名先生。”   笑完,他嗡声道:“我听闻悬空坊主奇袭平安坊,然后他……”   白渊淡淡道:“死了。”   唐战瞪大眼,表情彻底凝固,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炸开了。   悬空坊主作为刺客世界的四皇之一,绝对的威慑力,死了?!   唐战忽地发现自己的身高有点嫌高,站在先生面前有一种可能在俯瞰他的感觉,于是……他悄悄地屈了屈膝盖,以让两米多的身高矮下来,至少矮过先生。   之前他是敬畏先生,现在他何止是敬畏,简直是恐惧了。   白渊道:“不必如此,坊主并非我所杀。”   唐战闻言还是维持原状,然后更加恭敬道:“悬空坊主死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先生请放心,大小姐和六子已然得救,一切安好,如今正在平安坊老院子里,由诸多机关刺客保护着。” 第109章 凶眼信息,一言生死   老院子里。   墨娘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虽说她已得救,而六子也是因祸得福,在吞噬妖丹后第一次有了转醒的迹象……   但是她并无一丝开心。   因为,她已听说白渊引走了悬空坊主。   悬空坊主,地下刺客们的皇,是和长生楼楼主一个层次的存在,无名先生即便是传奇刺客,也不可能是他对手……   正想着的时候,老院子门前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墨娘身形猛然凝固住,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而那身影还在。   “先生……安然否?”她问。   白渊淡淡道:“一切安好。”   墨娘长舒一口气,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她没有如少女般上前关切地问有没有受伤、说自己好担心之类的话,而是维持着优雅的风情,笑道:“我和六子也安好。”   这便是互报了平安。   墨娘道:“我听闻悬空坊主追着先生出去了,那……”   白渊道:“死了,不是我杀的。”   墨娘:……   她心底震骇了下,然后抬起手背,掩面笑道:“不是先生杀的,也要算到先生头上了,除非另有人能跳出来承认,能吗?”   白渊道:“不能。”   墨娘笑道:“今后天下人若想动先生,当会掂量一下能不能拿出至少两个甚至更多修士了……如今舅舅失踪,坊主又死,整个地下刺客世界的格局怕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了。   先生想做地下世界的新皇帝吗?”   白渊淡淡道:“不想。”   然后他又道:“不说这些事了,没意思……玉墨姐,你帮我个忙。”   墨娘笑道:“先生说帮忙就见外了……”   然后她看到了白渊很认真的神色。   墨娘支肘轻轻一甩,往里道:“屋里说。”   白渊点点头。   片刻后……   屋内。   白渊压低声音道:“玉墨姐,前段时间你为我搜集的古物里有一个铜珠子,眼珠大小,其上刻绘着许多花纹,看久了容易头晕,若是摇动,会有咕嘟咕嘟的响声……你……还有印象吗?”   墨娘双手伏桌,青花绸衣的斜扣衣领上,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庞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   听到问话,她露出回忆之色。   白渊继续描述着。   墨娘对他的事一向很上心,而但凡能过来的古物,她都会特意看看,而被白渊取走的古物,她更是会特别注意,然后要求渠道今后找类似的东西。   所以,白渊说了一会儿,墨娘就知道了。   她想了想道:“那东西我有些记忆……好像是从通天河小码头一艘名为‘黑箭鸟号’的异域商船上下来的,据漕运帮的人说,卖货的人是那货船的大厨,不过那大厨鬼鬼祟祟的,明显是一批来自异域的黑货。”   大厨?   黑货?   白渊感觉自己去调查,不知要调查到猴年马月。   于是他道:“这东西对我非常非常重要。”   墨娘听他严肃,神色变得更加凝重,她柔声道:“放心吧,我会调查清楚,哪怕这黑货的因果通了某个异域王朝,我也会让当地的长生楼分部去打探清楚的……这件事,会以顶级事件去处理。若是能够寻到同样的物件,定会取来给先生。”   白渊道了声:“若有消息,立刻告诉我,然后再运来。”   墨娘道:“一定。”   白渊道:“谢了。”   墨娘看他这么有礼貌,笑地娇躯轻轻摇动,然后问:“先生既是一定要说谢,那怎么谢呀?”   白渊想了想,道:“我还真有谢法,花朝节的午夜……我给你个惊喜。”   墨娘眼睛亮了起来,道:“好的呀,那妾身就等着了。”   白渊道:“记得晚饭少吃点。”   墨娘连连点头,柔声道:“好的好的。”   ……   ……   夜渐深沉……   遥远的西域。   一个盘坐山间的巨影忽地露出疑惑之色,继而……他缓缓起身,在皓月下显出身形。   那是个短发男人,背着张大弓,正矗立在孤崖边。   崖外,涛生云灭,浮云涌动。   忽地,短发男人瞳孔恢复了清明,昨天从通天河渡口到现在的事忽地化作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迅速旋过,最后则是落在一个穿着睡衣、满脸泥土的男人上。   “皇都周边,果然藏龙卧虎……我田限竟是无意间被摆了一道。”   短发男人并没有发怒,他转过身,迅速往皇都方向重新赶去。   ……   ……   皓月西移……转眼就到了黎明时分。   长生楼对于皇都内敌对势力的肃清已经暂时结束,但对于“长生令”发起的战争而来,这才刚刚开始。   小佛爷这才从绝对安全的“指挥中心”里走出,端坐在长生楼辅楼的大殿中央,商议着后续的事情。   很显然,敌对势力就是悬空坊。   如今悬空坊主已死,阴姬圣女已死,其余的诸如紫凤,白辰刀也都被关着……悬空坊虽说也是人数众多,但小佛爷却已经动了吞并悬空坊的心思。   长生令既出,岂是扫荡皇都就算结束了?   只不过,他现在还在等三个契机。   第一,白云城主的归来。   而这已经有消息了,白云城主只是被困在某处,现在已经联络上了。   第二,战前调配部署,以及信息探查。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未动暗探先行”,长生楼在外的暗探极多,这一点也没问题。   第三,地牢之中俘虏的投诚。   地下世界以强者、尤其是精擅刺杀之道的强者为尊,如今无名先生凭一己之力,摧毁悬空坊的传奇,让“天上明月坊,湖心照伊人”这句曾是高高在上的诗变得一文不值,他的威名再加上双方的局势,极有可能完成劝降。   三个契机一旦完成,他就决定进攻悬空坊,以完成长生令。   这样的会,本来白渊是不会参加的。   但是……   这次却不同,因为他颇有些头疼地听到了一个需要商讨的话题——如何对付六皇子白渊。   为什么要对付六皇子白渊?   长生楼的人已经查清楚了,昨天傍晚正是六皇子带人去了雪寻的画舫,然后才引发了一系列事件的,虽说不可能杀了六皇子,但却要想办法在规则之内进行制衡。   此时,白渊正坐在左手第一把交椅上,身侧是墨娘。   他在此处的地位极高,甚至对面右手的第一把交椅都不是和他并列,而是和墨娘并列的,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交椅的款式,他的交椅和小佛爷坐着的交椅是同一款,其余人的又都次之,由此又能见到他在此间的地位。   白渊心底对月桂姑娘很无语,但他也隐隐猜到月桂姑娘现在的心情。   毕竟,谁能想到堂堂四皇之一的悬空坊主,居然会在偷袭平安坊这种小事上失败,并且身死?   会议到末,便是到了这一环节了。   很快,一个裹着红白相间纱衣的美丽女子被引入了大厅。   细细看去,那纱衣的红白相间,完全是鲜血染的……   而女子身形颀长,容貌美丽,只不过满脸泪痕。   白渊微微侧头,因为……这姑娘正是昨天傍晚见到的雪寻姑娘。   只是看她此时的情形,便能猜到这一个晚上的时间里,她经历了怎样人间炼狱般的痛楚。   白渊下首有一人忽地出声道:“跪下。”   雪寻双膝一软,顿时跪在了大堂上。   墨娘见白渊关注,便凑过去,轻声道:“先生,这是管刑部的天府君……他是南斗六刀之首。我长生楼总部里,有龟蛇二尊,北斗七剑,南斗六刀,还有一百零八死侍等等……南斗管的就是刑部,北斗负责帮楼主处理事宜,分管情报。”   她说着话的时候,天府君冷声道:“雪寻,虽说当时形势紧迫,你不得不屈从,但正是你的屈从让平安坊里的大小姐和先生都被置于险地,而这险些对我长生楼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   你当知道,此时皇都乱局,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损害……是可以让我长生楼彻底覆灭的!”   雪寻连连磕头,带着哭腔道:“雪寻知错,但雪寻一直在想办法给楼中传递信息……而且……而且先生和大小姐之事,雪寻并没有完全说实话,雪寻没有背叛楼中……”   天府君道:“我当然知道,你若真是彻底背叛了,定会告诉他们一更天时,你画舫中灯火会按照特定频率明灭三次……但你没有。   可正是因为你,悬空坊才敢如此快速行动,直接奇袭……   你固然没说太多事,但你也透露了太多。”   雪寻双手撑地,无助地咬唇哭泣,她明白天府君的意思。   天府君道:“你好生配合吧,你父母依是安然无恙……”   雪寻扬首,抽泣道:“那贼女人正是道破了我父母所在,还取了我母亲的发钗……我这才……”   天府君微微侧头,看向对面的一个青衣剑客,“剑三,你怎么说?”   那青衣剑客正是北斗七剑中的剑三,他平静而自信道:“楼中家属既是交给我部照看,便绝无可能出事……”   雪寻满脸泪痕道:“可是……剑三大人,那真的是我母亲的发钗……”   剑三霍然起身,对着中央的小佛爷跪下,沉声道:“若楼中家属被人查到真实所在,我剑三愿以人头抵罪。”   小佛爷笑道:“我信你,归座。”   “是!”   剑三起身,回位。   雪寻也算明白了,此时此刻楼中这事也不可能骗她,剑三大人的话让她清楚地知道“所谓的北河村可能只是个障眼法”,她父母的真实所在并不在那里……   她连连磕头,哭道:“是雪寻愚昧,中了那贼女人的毒计,雪寻愿意配合,也愿意领罪。”   天府君叹息道:“叛楼之罪,你当知道……不过,楼里会让你再见父母最后一面。”   雪寻涕泪连连,叩首道:“多谢天府大人,多谢各位大人,多谢小佛爷。”   白渊默默看着,他算是明白了,雪寻这是还得死……   他心底实在过意不去,于是忽地咳嗽了下。   他这一咳嗽,整个大厅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无名先生,是长生楼的定海神针,这一次若不是他,长生楼怕已经覆灭了。   在座所有人,都对他心服口服,无论是实力,还是战绩,还是功绩,都是敬佩无比。   尤其是这一次,悬空坊主的死亡,更把他的地位拔高到了超过传奇刺客的位置,达到了距离“刺客皇帝”不过一步之遥的位置。   他的话,所有人都必须认真倾听。   小佛爷微微侧头,笑道:“无名先生,请吩咐。”   白渊想了想道:“前几日,我漫步百花湖边,无意听到雪寻姑娘吟唱一曲,颇有触动,甚至想明白了一些问题……”   说完,他就停下了,想着后续该怎么要求,毕竟楼有楼规,若是强行打破,也实在不好……   然而,他还没说话,小佛爷便开了口:“雪寻啊,你真是遇到贵人了,既是无名先生为你说话,今日之事,你好生配合,事后……一切如常,不需受罚,今后若是立了功,便来总部做事吧。”   旋即,他又侧头看向天府君道:“天府君啊,如此安排,可合乎规矩?”   天府君忙道:“既有无名先生说话,那便是特殊情况,合乎楼规的特殊条例,自是可以。”   白渊愣了愣。   他的权力太大了吧?   无视规矩,一言生死……   甚至都不需要他说下去,别人就会揣摩他的意思,然后做到最好。   而堂中跪着的雪寻已经彻底愣住了……   这一幕已经超出的她的认知。   她甚至不知道无名先生什么时候听她吟唱的一曲……   但她却很快反应过来,转身对着白渊,连连磕头,泣不成声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墨娘忽地凑过去,附耳道:“先生,不如让雪寻来平安坊,服侍……”   她话还未说完,白渊急忙道:“不必如此。”   墨娘捂嘴笑了笑,又正了身子,冷媚而大气地端坐着。   天府君道:“来人,先带雪寻下去疗伤。”   很快有人出列,带着那染血白纱的姑娘下去了。   然后,天府君入座,又一名裹着青色大氅、压低斗笠、戴着面具的男人出列。   墨娘又附耳介绍道:“先生,这是剑一,算是掌管楼中各方情报了。”   剑一用嘶哑的声音道:“诸位,雪寻所说的贼女人身份已明,正是北城尹府那六皇子新收的侍女,月桂姑娘。   这月桂姑娘,乃是长蛇坊的异域商会会长赠送于六皇子的礼物,如今看来,内里很不简单。但事出突然,还需时间调查。”   小佛爷沉吟了下道:“好……   不过,六殿下可真是卷入了不该卷入的事,不管他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是不该。   既然如此,那是我长生楼让他这个北城尹太闲了……明天开始,我要他忙起来,忙到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白渊觑眼看着小佛爷……心底默默问候了一下他的爹和妈。 第110章 北城尹忙碌的一天,神秘月桂   五月六日,早。   北城府……   大堂……   “状告赵家公子,他吃两碗面条,只给一碗的钱!”   “你说几碗?”   “两碗面,给了一碗的钱!”   “你说两碗?”   “我说两碗。”   “我就吃了一碗的面,给了他一碗的钱。”   “赵家乃书香世家,知书达理,你却说这样的慌……大家觉得可笑不可笑?”   状告之人扬声道,而周边围观的百姓都哈哈笑了起来。   那稍有些呆气的书生顿时傻眼了,身为文人被如此嘲讽,实在是无脸见人,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脸颊都涨红了,“我没有说谎。”   状告之人道:“没有说谎?堂堂赵家公子若说自己没有说谎,那别人又哪里敢说您说谎了……”   书生道:“你……”   状告之人道:“你爹是当朝官员,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压平民百姓?但我今天就不服了,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天理了,小二,你出来,你告诉大家,他吃了几碗面。”   一个小二打扮的人走出,颤颤巍巍道:“两碗。”   状告之人大声道:“他给了几碗的钱。”   小二轻声道:“一碗。”   状告之人挥袖,厉声道:“赵公子,你这不是欺压普通百姓吗?!!”   台下闹哄哄,状告之人据理力争,小二一副受气媳妇的样儿,书生怒的满脸通红……   台上,白渊是愕然地看着。   这案子,真就好像在唱戏啊……   正看着的时候,后方又有人递来了一袭状纸,然后附耳来道:“府尹大人,出事了,百战阁王老将军的孙子和苍生阁副阁主的儿子吵起来了,如今打得头破血流,都动刀子了,正往这里而来要府尹大人来判谁对谁错……”   百战阁王老将军?   苍生阁副阁主?   白渊揉了揉额头,轻声问:“什么原因?”   那人轻声道:“灯舫码头,争风吃醋,也就黎明时分,宿醉醒后才发生的事……”   白渊呵呵笑道:“这边案子还没结束,让他们排队。”   “是……”   白渊左手食指推了推状纸,瞥了一眼,又合上。   台下还在吵着。   书生脸上的红已经烧到耳根了,他气的直喘气:“君子坦荡荡,一碗就是一碗。”   状告之人冷笑道:“赵公子吃两碗面给一碗钱的时候,怎么想不到君子二字?”   “你……你……”书生颤抖着手,一副要随时喷血的样子。   白渊看了会儿……   忽地身后又传来动静。   又一道状纸递了上来。   后面那人轻声道:“府尹,今早有人在浮花桥下发现了十数具埋尸,这些埋尸并非江湖中人,而似是大户家的丫鬟……还有两天就是朝花节,这事已然传开了,若是无法得到妥善处理,后果怕是颇为严重……”   白渊双手揉了揉额头,道:“知道了……先封锁现场,不要让人破坏。”   “是!”   白渊放下状纸,头疼地继续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吵闹……   这就是小佛爷说的“给六殿下找点事做吗”……   还真是头疼啊。   白渊又默默地问候了一下小佛爷的爹和妈。   “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下面的书生,状告之人,小二,还有作证的人纷纷跪下了。   白渊头疼道:“来人,统统带下去,分开关押,做好口供……”   “是。”   顿时有衙役出列,将人带下。   白渊又招了招手,喊来审讯之人道:“去问他们问题,问清楚,面条是什么口味的,多少钱,加了什么浇头,第一碗面吃了多久,第二碗面又吃了多久,再问问是用左手拿筷子的,还是右手……总之就这些问题,问清楚,看看能不能对上。若是对上了,再说。对不上,那就是有人撒谎。”   “是……”   白渊才吩咐完,还没舒一口气喝一口茶,堂外两个华衣公子彼此扭打着走入了大堂中,又开始了无止无尽地扯皮。   时间如在小火上慢炖一般,感觉这一早过了很久才算过去了。   白渊回到内堂,生无可恋地躺到在长椅上,没有了生机,也没有了活力,有一种回归了终极社畜生活的感觉,做社畜好歹是为了赚钱买车买房娶老婆,还有个盼头,现在自己到底在盼什么?   长生楼可真够狠啊,不说其他的……那什么赵家公子,状告之人,还要小二,还有证人居然都是一伙的……要不然怎么居然连口供都能对的一模一样,各种细节一个不拉,全部吻合?   不过也有可能是赵公子被真正地整了……   然后还有其他案子,每一个都棘手无比,总之你想要用正常的审讯路子去破那是不可能的。   小郡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正以如此不雅姿势瘫着的白渊,对比了下记忆里的那一位,忽地又想到那一晚噩梦里从枯井里往外爬的白骨,她微微摇头,甩去杂念,上前冷冷道:“吃饭。”   白渊起身,苦笑道:“今天的事,超纲了。”   小郡主难得的没嘲讽,而是语气柔和道:“你辛苦了……”   说着,上前道:“给你松松肩吧。”   白渊瞥了一眼她,想到今晚若是能够坐着老林的车逃出“死亡边界”,那此时的相处就是最后的时间了,今后见也见不到了,于是也不推辞,坐直了道:“捏吧。”   就当是收点儿利息。   小郡主默默站在他身后,一双柔荑轻轻搭在了他广阔的肩膀上,然后仔细地揉捏起来。   偶然经过的丫鬟们看到这一幕,都悄悄笑着走开,隐约飘来一些诸如“恩爱”“皇子妃”之类的词汇。   白渊也觉得舒爽了一些。   小郡主忽然道:“这些案子,你千万不要乱判,乱动……这可能都是陷阱。”   白渊装着不懂地问:“什么意思?”   小郡主道:“事出突然,我再了解一下,然后分析好了,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才能解决问题……你,你先别乱判啊,判的不好,后续的麻烦事儿可多呢。   唔……   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办,那就每个案子找个疑点,让人先回去,然后隔日再审,遇到困难的,可以先关再查。   我……我怀疑这和你昨晚跟着月桂出去有关。   昨晚月桂真的只是带你去了灯舫码头,去见了雪寻姑娘?”   白渊点点头道:“我听雪寻姑娘唱曲儿唱的好好的,她让我回府,自己却留下来了。”   小郡主想了想,轻声沉吟道:“昨晚,长生楼出动,将整个北城的悬空坊势力,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江湖杀手全部都清剿了……而且,我听说悬空坊主失踪了,疑似已死。   悬空坊主在地下世界的地位超群,他死了,定是有人横空出世了,我需得了解清楚。   你今天这么忙,肯定与这件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和月桂有关系……我需了解清楚。”   “居然发生这么大事?悬空坊主不是地下世界的四皇之一吗……这么强的人也会死?”白渊露出震惊之色。   小郡主叹息道:“所以这里面的水很深……我们要小心才是。”   说罢,她松开了按捏的双手,道:“吃饭吧。”   然后慢慢往内堂方向走去。   白渊看着她的背影,想到今晚一别说不定就是永别了,而之后这姑娘怕是会……惨死??真是恶有恶报啊……死了也好。   “安雪……”他下意识地喊了声。   小郡主好奇地侧头,一双杏眼闪烁着疑问,“怎么了?”   白渊走上前,和她并列在一起,然后轻声道:“最近,我总是做噩梦,噩梦里……我总会突然消失,然后就会惊醒……”   小郡主道:“或许是事务太繁忙了,我让人为你调制些安神助眠的汤水好了。”   白渊的重点其实是“我会突然消失”,但小郡主显然没听出来,她揉了揉额头,显然也有些累。   又走了几步,见白渊没跟上来,小郡主回头道:“来呀,午饭是我让焚香特意做的大餐。”   她说着“焚香做的”,其实白渊知道……这都是小郡主做的。   ……   ……   内堂里。   两人对坐用餐。   忽地,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听声音像是焚香的。   两人放下碗筷,急忙走出,循声而去。   声音却是从月桂姑娘住宅处而来。   白渊快步而去,然后看到了满地被扯了翅膀的蝴蝶,一池翻了白肚皮的死鱼,还有……正在尖叫和挣扎的焚香。   焚香虽然挣扎,却是无法逃脱,因为她的脖子正被月桂姑娘狠狠咬着。   金色阳光里,只见月桂姑娘的一对尖锐獠牙正插入焚香的脖子里,而小嘴却在从伤口里吮吸着鲜血,见到来人,眼睛冷冷地瞥了过来。   “放下她!”白渊也顾不得傀儡身份了。   他快速跑近,想要帮助焚香。   而月桂姑娘的眸子里却闪过一抹嘲笑,继而双手一推,就把焚香推了开来,直接落在了白渊怀里。   焚香面色苍白。   白渊问:“你没事吧?”   焚香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月桂姑娘扭了扭水蛇腰,右手轻轻叉腰,调笑道:“没想到还是个多情种子……”   白渊道:“这不是多情不多情的问题,而是你太残忍了!你还有一点人性么?”   “人性?”   月桂姑娘尖笑起来,然后瞥了眼白渊身侧的小郡主,尖笑道,“你懂什么!”   说着,抬手一挥,一道恰到好处的劲风直往白渊拍打而去。   白渊还未反应,小郡主却已经提前挡在了他面前,运掌往前推去。   劲风撞来,却被双掌抵住,继而在半空发出一声爆豆般的炸响。   月桂姑娘似是疯了,大袖一甩,尖笑着如幽灵般掠地而动,往小郡主直扑而去,而袖中的一双手早已化作了利爪模样,十指尖锐,可挖心掘脑。   小郡主急忙运力抵挡,劲气皆出。   两人对击。   嘭!!!   小郡主被那股力量给撞的飞了出去,连同白渊和焚香一起,跌在了一处。   然而,月桂姑娘的力量似乎控制很好,只有小郡主受了内伤,白渊倒是一点事都没有。   月桂姑娘踏着脚步,走过去,蹲下来,看着白渊,尖锐的食指在他眼前轻轻晃着圈儿……   那食指根本不似人类的手指,反倒像是某种兽类。   白渊忽地明白了为什么他说“人性”的时候,月桂姑娘会发笑。   月桂姑娘凝视着他的眸光,见他了然,便咯咯笑了起来:“殿下,别怕,我非但不会伤害你,还会保护你,我这点儿自觉还是有的。   不过,我觉得你的想法特别可笑……   若是我告诉你……昨晚你走后,我剥了那侍女的皮,又用各种刑法拷问了那雪寻姑娘,你会不会又气又急,又害怕又愤怒?”   剥皮?   白渊很艰难地控制着神色,让神色不露出杀意,而是显出愤怒和恐惧。   月桂姑娘咯咯笑道:“逗你玩呢,没你的事,只是我心情一不好,就需要吸点人血……不过,现在我的心情好多了。”   小郡主咳嗽着问:“昨晚发生的事,是不是你惹出来的?”   “是。”   “为什么?你不知道如今的六殿下,最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吗?”   “你去问组织。”   “组织也不会容忍你这样吧?”   “不会么?所有人都是这盘棋上的棋子,谁若是活到最后,那就是能够左右时局的王。六殿下也不过是个该在这纷争局势里挣扎的棋子,他若是做不到一些简单的事,这棋子说不要也就不要了吧。”月桂姑娘微笑着,“安雪,你是不是把你自己,把镇北王,还有这个六殿下看的太重了一点?”   小郡主哑口无言。   她想过自己的占比没有那么大,而父亲作为镇北王虽是不弱的势力,但在组织眼里却未必算什么……   可是,被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还是让她心底有些疼痛。   “人啊,永远不要自己看不清自己,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月桂姑娘瞥了一眼小郡主,笑道,“我最讨厌你这种连青梅竹马都会背叛的女人,让你做同伴,我可不放心,所以……只能让你成为手下咯。”   说着,月桂姑娘起身,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身体,然后远去。   小郡主沉默了片刻,忽地起身,捂着伤口,拖着脚步,慢慢往拱门前走去。   她身体上受的伤,不轻不重,感到疼,但却还能自己返回。   焚香虽是面色苍白,但还是用手推了推白渊。   白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安雪~~”   小郡主没停脚步。   白渊道:“要不要排演一下朝花节当天的项目?”   小郡主侧头,咳嗽了下,然后问:“你可怜我?”   这话呛的人没法接话。   焚香推着他道:“殿下,我没事……”   白渊瞥了一眼侍女,见她双颊确是在缓缓转红,恢复血色,便是起身三两步走到小郡主身边,反问了一句:“可怜你?那谁可怜我?”   小郡主道:“你一个小仆人,能够得享这么多荣华富贵,怕是从前做梦都梦不到的,有什么好可怜的?”   白渊道:“我的想法深受卢家小姐影响,所求不在这富贵荣华。”   小郡主露出古怪之色:“你那大才女的小姐又说什么了?”   白渊缓缓吟道:“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小郡主愣了愣,又跟着轻轻吟了两句,只觉越品越妙,妙不可言,实是仙人诗句……   但是……   小郡主古怪道:“你还想求逍遥自在?”   白渊道:“谁不想?”   小郡主道:“我不想。”   白渊见她肯说话了,知道她从刚刚的心情低谷里挣扎出来了,看来这些穿越者必备的装逼诗还真是管用,于是他笑道:“那你想什么?”   小郡主杏眼剜了他一下,道:“不告诉你。” 第111章 密谋·禁足·暗助,第一次踏出“死亡边界”   此时,艳阳高照。   皇都,南城,太子府旁。   一座种满花草的园子里,所有人都休息了,只有一个扎着双圆形小髻的清秀侍女还在弯腰,浇水,忙着活计。   她乐此不疲,嘴里犹然哼着曲子,似是这粗鄙的活儿让她真正地乐在其中,很显然……这是个积极响应着996福音的女孩子。   清秀侍女抓起水壶,在花圃之间的小道上,缓缓走着,看到杂枝又会停下,把水壶放到微润的黑泥地上,然后弯腰侧身抓出小剪刀开始修剪。   咔嚓~   咔嚓~~   忽地,她头顶火辣辣的阳光不见了,一道充满压迫性的巨影遮挡而下,挡住了这光。   这巨影的体魄和侍女的体魄相比,简直是灰熊和白兔。   但,清秀侍女似知来人是谁,也不转身,直接道:“昨晚你若在,事或不至此。”   来人自是刚刚赶回来了的田限。   这侍女,自然是东君。   很显然,那天去往长生府伤了无情却没杀无情,而只是盗了“蜡人凶卷”的组合就是这东君,田限,还有一朵幼年噩花。   之后杀了阴姬的,自也是这三“人”组。   而东君的力量,并不是战斗类的。   田限解释道:“我去通天河渡口,遇到一个神秘人,然后……我疑似中了他的法术,被他骗去了西方,直到今天凌晨,我才慢慢转醒,然后急忙返回。”   然后,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东君道:“悬空坊主死了,悬空坊还有不少安排的杀手被长生楼全部拔了。”   田限问:“谁杀的坊主?”   东君道:“无名,或者无名背后的人。”   “无名……”田限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东君又问:“那个神秘人,你有什么印象或是猜测吗?”   田限苦笑道:“他穿着睡衣,脸上都是泥……根本不知道是谁。”   东君奇道:“这种打扮,你是怎么上当的?”   田限道:“我……我也不知,就是……”   他皱着眉,仔细思索着那时的每一个细节。   忽地,他道:“可能是眼睛,也可能是声音,或者是距离……那个神秘人出现的时候,我还是清醒的,但在他靠近我,和我说话,看到我的时候,我的行为开始变得古怪和无法理喻,就好像疯了一样。”   东君道:“说说细节……我们今后很可能还会和这个人遭遇,到时候需得小心些,他能把你调离一天时间,这已是很可怕了。”   田限想了想,细细说来。   良久,他道:“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是从龙脉里走出来的?”   东君略作思索,摇了摇头道:“若是从龙脉走出来的,那现在的战争就已经升级了,我们的一切计划也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两军对战,唯有全胜才是胜,若是大龙未成,却已各自露面,两相厮杀,只能落得一地废墟、人头滚滚,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若真到那一步,为了止损,我们怕是只有清场离开,然后等上数百年,或许才能寻到下一个机会。”   “数百年?”   “百年生死,不过是对凡人……对仙人而言,百年不过一瞬,并不长。”   “可若那人不是从龙脉而来的,他又是何方神圣?”田限喃喃着,“佛?道?儒?”   他自问着,却又很快摇头。   “那人的法门……总让我联想到传说中的古妖。”   “古妖?不可能……”东君笑了笑。   田限见她微笑,忍不住问:“难道……我们还有古妖相助?”   东君没说话,她那看似稚嫩的脸庞微微仰起,看向远处那高耸入云的朝天九龙,以及御龙的两帝一贤。   满城的香火于凡人眼里淡不可见,却是在向着那里飞腾而去,好似是一方浩大的香火漩涡,在人目所不能见的地方旋动着天地之间的风云。   沉默了一小会儿,东君摇着脑袋忽道:“还有两天就是朝花节了,到时候压倒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会放下……你准备准备,距离大战不远了。”   田限神色平静:“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话音落下,一股庞大的战意从他周身喷薄而出,但却又被意志所收敛着,故而凝聚周身,散而不发,只衬的他仿如一尊可怕的魔神。   ……   ……   傍晚时分,白渊终于暂时忙完了,说是忙完,其实只是到了“下班”时间,不准备“加班”了而已。   那许许多多的案子让他头疼无比。   可他偏偏又不能去告诉小佛爷,让他别这么做。   想到前几日玲儿跑来说长生府出了事,无情还受了重伤,白渊决定去看看。   然而,他马车才刚备好,月桂姑娘就幽幽地走了出来,问:“去哪儿?”   白渊道:“长生府,我好久没去见老师了。”   月桂姑娘笑眯眯地道:“不许去。”   白渊神色凝了凝。   月桂姑娘道:“长生府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作用了,你不需要再去了,而且……如今的长生府是多事之地,你去了会惹上很多和你无关、而且你也解决不了的麻烦。”   白渊不管她,还是往马车上走。   月桂姑娘笑嘻嘻道:“六殿下,我不伤你,但今天呢若是谁给你驾车,我就剥了谁的皮。”   白渊笑道:“月桂姑娘,我想去灯舫码头……昨天的曲儿我可是还没听完呢,今天累一天了。”   月桂姑娘蹙眉道:“听曲?不就是想女人了么?你若是想要交配了,看中谁和我说,我带回来给你暖床,至于外出,不行。”   白渊无言以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么一看,才发现还是小郡主好啊。   他也不生气,今晚他要坐上那辆骸骨牛头马面拉着的棺材,去往禁地深处,如果能够通过这法子跨越“死亡边界”,那么……这边的人今晚都是见最后一面了。   顶多……顶多把小郡主给打晕了,丢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让小女鬼去和她说话,让她隐姓埋名,也别回皇都了。   但是小郡主有没有“死亡边界”呢?   诸多思绪闪过,白渊暂时不想这事了,他踏步往里,返回了内堂。   小郡主和往常一样,继续帮他演练,以及说着明天的事。   夜色……逐渐深了。   亥时……   白渊迅速起身,利用镜法来到平安坊。   因为昨晚悬空坊主的入侵事件,今天的平安坊有些热闹,唐战正指挥着人在搬运各种木料金属,似乎要把平安坊的核心地带打造成机关遍地的危险场所。   墨娘派人查了有关【凶无忌的眼珠】的后续,但还在调查之中,未有进一步信息。   白渊想了想,在去风雪森林前,他还要解决一桩事。   于是,他直接去往了长生楼找小佛爷。   他很快抵达,然后在楼众的引领下坐在了楼中大殿里。   未几,小佛爷便是到了,他行了一礼,坐在白渊身侧,问:“先生深夜造访,实时难得,照尘让人安排些酒菜,我与先生边吃边说,可好?”   白渊摇摇头。   小佛爷不以为意,笑道:“先生有事,不妨直说,只要照尘能做到的,一定为先生去做。”   白渊开门见山道:“我与阴姬对战那一天,悬空坊主其实已经来了。”   “哦?”小佛爷笑容顿时止住了,“那一日坊主若是已经来了,为何没有来攻打我长生楼?”   白渊道:“因为有一个人帮长生楼挡住了坊主。”   小佛爷眼神里露出思索之色,然后缓缓摇头道:“照尘不知是哪位出手,还请先生明示。”   白渊缓缓吐出四个字:“诸葛正华。”   小佛爷愣了下,奇道:“正气阁龟家的家主,为何要帮我长生楼?说难听点,我们和他,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一个是贼,一个是官,大道朝天,我们和他并不同路,他为何要这么做?”   白渊道:“我也不知,但那一日我确见他拦坊主于百花湖外,而期间想必也曾多次出手……否则,坊主早就来了,何必等到昨日才出手?   昨日出手,是因为诸葛正华陷入了麻烦,无法挡他了。”   小佛爷起身负手,来回踱步,若有所思道:“还有这等奇事……”   他是真的很好奇。   诸葛正华这是摆明了暗中保护他们,而不是为了什么好处,甚至没想让他们知道。   良久,小佛爷停下脚步道:“先生,我明白了……诸葛先生既然对我长生楼有恩,那他的事,我们自然也会去关注,如果能够保护或是帮到他,自也会不遗余力。   只是……我长生楼和龟家,终究有身份隔阂,若是帮助之事被人知晓了,反倒是给诸葛先生招来麻烦。”   白渊道:“诸葛正华出了什么事?”   小佛爷欠身道:“先生稍等。”   说着,他拍了拍手。   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的阴暗角落里飞射而远,未几便是又手捧一个册子而迅速归来了。   这道黑影正是剑七,也是之前欲要假扮白渊的那人。   剑七双手呈册。   小佛爷接过,快速翻看,然后把册子递向白渊。   白渊接过。   小佛爷冷哼一声道:“有趣,真是有趣,无情重伤的那一日,刚好是悬空坊主来攻我长生楼的那一日……看来,诸葛先生是被人调虎离山了,虽然不知道为何要调虎离山,但我长生楼倒是成了这调虎离山的契机。”   他声音里充满了寒气。   “今早,异域使臣联名上书,说正气阁派人秘查明珠镇,然后还大打出手,烧毁了不少珍贵物品,其中还包括太子特别让人运输而来的珍贵名花……如今,不少捕头都被监禁在两厂的地牢中,这又包括无相,无念。”   白渊快速看着这册子。   很快,他也看到了最新消息,不禁愣了愣。   看来明珠镇那晚事态千变万化,后续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小佛爷道:“先生既是和我说了,此事我便明白了……诸葛先生曾是皇帝亲卫,无论他怎么样,皇帝也不会轻易动他,此中水深。   但照尘既知此事,自会想办法,若能帮到长生府,定会出手相助,暗中庇护。”   白渊点点头。   目前,他也只能为老师做到这个地步了。   有长生楼这样的地下势力暗中帮助,无论是诸葛先生,还是无相无念无情,都多了一份保障。   两人话毕,小佛爷亲自送白渊到了大门,这才转身离去。   ……   ……   小片刻后。   禁地。   风雪森林,二重天。   诡异的踏蹄声仿似从天边而来,每一声都踩踏在人心上,若是普通人在此怕是根本连一秒钟时间都撑不到,就会倒地吐血晕厥过去。   很快,一辆由骸骨牛头马面拉着的棺材,缓缓停在了这狂乱舞动的雪影之下,御车的巨人弓着身子一动不动,却散发着某种令人窒息和恐怖之气。   棺材是停在白渊面前的。   老林丢出肩头的闺女。   而他闺女瞬间落在了白渊肩上,继而鬼气覆盖,包裹住了他。   白渊顿时感到这鬼车的压迫感少了许多,气温也没那么刺骨森然了。   哧……哧哧哧……   棺材的滑盖自动打开。   白渊一跃而入。   棺材板又缓缓合上。   白渊从“窗口”探头往外喊了声:“老林,走吧。”   话音刚落,他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失重感,可能……坐火箭就是这感觉吧?   车速很快,但诡异的是,这骸骨牛头马面以及棺材就好像透明的一般,即便撞在了树木巨石上,也是直接穿透过去,若是到了河流之上,更是踏波而行,浑然不似实体,而像是穿行在鬼蜮之中的幽魂。   白渊坐在黑暗里,身侧的肩膀上趴着小女鬼。   这种明明该是恐怖片里的氛围,他却莫名的不害怕。   巨棺在老林的驾驭下,很快穿过了第三重边界,接着又冲入了第四重边界……   而这里就是禁地深处了。   白渊侧头往外看去,这一次【妙道】没有给予任何危险提示,似乎只要存在这棺材里那就是安全的。   只不过……   白渊略有些失望,因为外面的光线很暗很暗很暗,呈现着一种雾霭蒙蒙的混沌之感,好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黎明时分的大雾,这让他联想到万古识海。   不同的是,万古识海比这里还要暗,而且还有一种诡异的仿是从世界尽头拍打而来的浪潮之声。   他瞪大眼,这才勉强看到这光线黯淡的世界里,有些身份不明、大小不一的诡异轮廓在动着,而在遥远的地方则有一间白色的屋子。   这屋子颇为古怪,无论棺材车如何的移动,那屋子的大小、远近似乎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林小玉道:“这里是中转站,不少恶鬼,恨念都会从这里走……   但在这里,没有鬼会出手,因为任何出手都会给自己也带来危险……   而在这中转站的角落,则有些失去了意志、仅剩下残念的怪东西在徘徊着,这辆骸骨牛头马面的棺材车就是老爹从一处寻来的。”   白渊好奇道:“我们能从这里去哪儿?任何地方吗?”   林小玉顿了会儿,道:“阿爹说,有三种出行方式。   第一,马车能去到种下坐标的地方,但安放坐标有些小麻烦。   第二,去到和阿爹有强烈联系的地方,上次找到你,也就是通过这个办法去的。   第三,在野外自动搜寻,可以去到有强烈怨气的地方。”   白渊知道林小玉和老林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他和林小玉说的话,老林自能听到,而林小玉和自己说的话,也很可能是老林说的。   于是,他问道:“老林,你最远能去哪儿?”   林小玉沉默了下,然后道:“阿爹说,江南。”   “江南?”   “那是……阿爹和娘认识的地方。”   白渊默然了下,老林被那女人害的这么惨,居然还对初见之地念念不忘?   但他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薛纱本性可能并不坏,而是被蜡教给算计了,试问一个普通女人如何抵挡蜡教的侵蚀?   只是,究竟是薛纱被扭曲了精神,还是她本就如此,却已不得而知了。   至于江南,这妥妥地超过“死亡边界”了。   于是,他道:“老林,那我们现在就去江南……只是,在进入江南之前,你等我一下。”   林小玉道:“阿爹说没问题,到了入口,等你通知,你说去那就去。”   白渊点点头,道了声:“谢了。”   马车于这诡异的禁地深处穿行。   白渊根本不知身在何处,他侧头看着外面,只见一切都在变化,唯有远处那白屋一动不动。   未几……   他感到马车停下了。   林小玉道:“公子,到入口了,进不进?”   白渊感受着,然而【妙道】没有给任何危险提示。   “进。”   话音刚落,棺材车猛然窜动。   一种强烈的失重感、颠簸感再度传来。   待到感觉再度平复时,棺材车依然停了下来。   林小玉笑道:“公子,到啦。”   白渊微微侧头,通过窗户看向外面……   入目的是一片滚滚东流的大江,江水于悬挂天穹的明月下,好似一条遍体金鳞的黄金巨龙,正扭动着巨大的身躯,不见首尾地往远奔腾而去。   天高江阔,浩瀚无垠。   他转动视线,又见到另一边的地界牌。   地界牌,在亮晃晃的明月光里,赫然显着江南两字。 第112章 南国江畔巡游,领悟飞仙剑道   真的到江南了?   这次居然没有触发“死亡边界”?   白渊虽说之前隐隐有着猜测,但此时见到猜测成真,心底不由地升起了一股轻松的感觉,就好像那一直以来紧紧捆束着他身体的枷锁被解开了一般。   过去的生活看似轻松,实则是步步惊心,每时每刻都要绷紧着身心。   而为了避免露出破绽,他从来不会利用无名的身份去动任何和六皇子有关的人,无论是小郡主、月桂姑娘,还是诸葛先生。   哪怕小佛爷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哪怕六皇子和无名“掐”了起来,哪怕他再怎么看不顺眼月桂姑娘,他也不曾多说半句话,更不曾基于这些动机而去做任何事。   比起善恶,麻不麻烦,还是小命要紧。   他为的,就是让六皇子是六皇子,无名是无名,从而尽可能地减少露出破绽的可能。   此时……   白渊长舒一口气,他站起,抬手举高,敲了敲头顶的棺材板儿。   哧哧哧……   棺材板儿滑开,露出江南夜晚的斑斓星空,和皇都没什么区别,但却有一种自由的味道。   白渊正要跃出,忽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奔袭而来。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未知——   ——前方危险源头:未知——   ——次一级危险源头判断:天人组织——   白渊停下动作。   天空就在眼前,但他却无法出去。   他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棺材车能把他藏起来,但若他走了出去,那就又不行了。   白渊性格也算乐观,转念一想又开心起来了。   “至少有进展了,至少真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我可以藏到老林的棺材车里,从今往后大不了就一直修炼好了,先成修士,再做仙人,等到有朝一日能够再不畏惧那未知源头后,我再出去……”   “至少,这是有后路了。”   白渊露出苦笑。   但是,现在就进去,在这坟墓里修炼,他是真的不乐意。   而且,他隐隐觉得,事情未必如他想的这么顺利。   譬如此时,为什么他藏在这棺材车里,死亡边界会无视他,为什么他只要走出,就又会触发死亡危机?   这其中的原理又是什么?   最想当然的看法是,这棺材车是宝贝,能遮蔽信息。   但转念一想,却又不对了。   老林是危险度为三点五星的存在,融合了这骸骨牛头马面棺材车,顶多再往上攀一点儿,到达三点六星七星的样子,但比起危险度为未知的天人组织幕后,还是完全不够看。   一个三点六星七星的宝贝,怎么可能蒙蔽的主天人组织的幕后?   很显然,这最想当然的看法是不成立的。   那么,再换一个设想。   譬如,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人间里,而是在某个平行的异度空间,就好像恶鬼一样,徘徊在人类看不见的世界里。   而“死亡边界”的触发条件之一是“他出现在了人间的边界之外”,而不是“人间的边界之内”和“非人间之地”。   此时,他只是从“人间的边界之内”跳到了“非人间之地”,故而并未触发“死亡边界”的法则。   可若是……   这法则的判断并非绝对,而是只是“放松”了监管,或是存在是时限,那又得出事了。   譬如,棺材车能在“非人间之地”隐藏他,是因为他太弱了,在这“放松的监管”里,棺材车的气息能彻底包住他,可若是有朝一日他变强了,棺材车藏不住他了,那么……他依然会被发现。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他在成为修士后,就只能停止修炼,然后在这坟墓里度过一千年的余生,继而死去。   诸多思绪闪过,白渊只觉这事儿不稳,真要这么搞,那还不如白天做傀儡,晚上到处行动呢,至少还有一半的自由。   他喃喃道:   “不到最后一刻,便不选这条路吧。但若真是无路可走了,便用此法逃得一命,然后再去求后续的生机,倒也不错。   就这么决定了,把这当一条退无可退之时的后路吧。”   他想着的时候,棺材板儿又轻轻滑上合拢了,“车”内一片黑暗。   老林御车在这江边随意行进着。   期间,这棺材车经过了不少正在江边漫步的旅人、或是渔人之类,但那些人却好像根本没看到这棺材车一样,只是在车经过时打了个寒颤。   显然,这棺材车就像之前老林的木屋一样。   凡人能不能看到,取决于老林愿不愿意让他们看到。   棺材车行走的并不快……有一种漫步感。   林小玉轻声道:“阿爹在想娘……阿爹说,他初识娘的时候,娘是一个好女人,那时候,他们就是在这江边认识的……”   白渊点点头,也不打扰老林故地重游,便舒展身子,尝试着感悟。   这古老棺材能够提供的气运极多,就和在禁地里差不多,白渊静静感悟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地,白渊感到了一阵路畔的火光,他心有所感,下意识地睁眼看去。   只见江边一处林地中心正升腾着篝火。   树影霍霍,灰烟昂昂……   篝火边站着数人。   白渊正要收回视线,却忽地顿了下,因为他发现其中竟有一个熟人。   “是南国世子陈云霄……还真巧了,不过算算时间,他也是时候回到这儿了。”   白渊想看看这陈云霄在做什么,便道,“老林,稍稍靠近一点,我想看看那人在做什么。”   马车缓了缓,靠近了篝火。   陈云霄忽地感到一阵阴风吹来,瑟缩的寒意让已经失去了力量的他忍不住紧了紧衣袍。   而他对面则是一名穿着红边软甲的中年将军。   软甲上绘着一只昂首傲啸的朱雀,背后则是斜负着一把红缨大枪。   陈云霄现在很急,“舅父,那贼子欺人太甚,毁我气海,破我功法,抢我宝衣……还羞辱于我……我可是南国的世子,他们胆敢如此……”   那中年将军沉默着,似在思索。   陈云霄道:“我想去面见父王,父王一定会派人帮我报仇,我南国若真要灭掉一个长生楼,还不是轻而易举?”   中年将军猛然抬头,呵斥了一声:“胡闹!”   陈云霄捂着腹部道:“舅父!”   中年将军道:“若我所料不错,你这返回南国的一路上应该都很顺利,对不对?”   陈云霄点点头。   中年将军道:“世子不想想这其中原因么?你曾是传奇刺客,为人放荡不羁,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你没了力量,又如何能一路平安地返回,直等到我得到消息,再派人来接应你?”   也不待陈云霄说,中年将军道:“这是长生楼一路护着你……你还不明白吗?你若是死在了皇都,你父王一定会帮你报仇,但你没死,你回到南国了。   你父亲即便真的真的真的特别疼爱你,想帮你复仇,他凭什么动手?凭什么去皇都那位真龙天子的眼皮底下放肆?   这恩怨是你挑起的,技不如人输了,又能怎样?   这事儿早就是一个句号了。   伤你的那人舅父也已经查过了,他叫无名,在你之后,他又败了阴姬,而最新情报是悬空坊主或可能也是死在他手中。   你,输得一点都不冤。”   陈云霄愣了下,阴姬落败他就有些不敢置信了,因为阴姬的刺杀风格和他是不同的,无名能击败他不代表能击败阴姬。   而悬空坊主,那可是刺客世界的四皇之一,怎么可能?   “真的?”   “舅父为何要骗你?”   陈云霄一瞬间心如死灰,他之前还抱了些希望,现在希望在现实面前全部粉碎了,精气神也一下子泄了,他有些六神无主道:“那……那我现在……直接去见父王吗?”   中年将军来回踱步,想了想道:“不忙……去见你父王前,先去一次万佛大殿,找你妹妹天曌公主,她现在法号乃是明空。”   陈云霄忍不住嗤笑道:“天曌?她有什么用?   她身为公主,不过被拒了次婚,就像是看破红尘了,出家当尼姑去了,真是可笑,还有了法号?   在我印象里,她和那位六皇子也不过是小时候见过几面吧,这就情根深种了?”   中年将军冷笑道:“世子错了,令妹乃是老夫平生所见之妖孽,胸怀沟壑,非正非邪,心高气傲,惊艳绝伦,无论是于人谋一道,还是于修行一道,都是一时之选……世子今后若想好好活着,最好多倚仗倚仗她。”   陈云霄露出不敢置信之色,“怎么可能?”   中年将军道:“去见见她吧,南国可是远不如世子想的那么太平啊。”   陈云霄默然了下来,他长叹一声,又裹了裹衣袍,嘀咕了声:“这南国怎么反比皇朝更冷了……”   之后,他又和中年将军聊了些日常。   白渊听得没意思,就让老林重又御车离去了。   看来被他拒婚的天曌公主还真和陈云霄有关系,但再有关系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南国里,他们自己的事还有一堆,不可能管到皇朝来的。   而他,也不可能来到南国。   这就当是给南国世子事件的后续画上一个句号了。   白渊收回视线,关照老林早些回去,然后便继续修行了。   没多会儿,老林旧地重游完了,一人两鬼回到了风雪森林。   待到黎明时分,白渊于棺材车里长舒一口气。   自明的信息与他心底浮现而出:   ——您观骸骨牛头马面棺材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额外储存点10点——   ——是否使用,请确认——   白渊反馈。   “确认。”   ——消耗气运20点,您领悟了八品功法——   ——甄别中……——   ——此番领悟为基于【剑者,诡道也】的特殊领悟——   ——请选择即将领悟的八品功法——   ——注意,此次领悟不可逆转——   紧接着,白渊脑海里浮出两门功法的名字,以及相关信息。   其一,【飞仙劲】,以此八品融合【剑者,诡道也】,可得【飞仙剑道】。   一旦动用,拔剑之时,对同阶可呈现出等同于“时间停止”的效果。   对品次高你一个层次的存在动用,会呈现出“时间大幅度缓慢”的效果。   对品次高你两个层次的存在动用,会呈现出“时间小幅度缓慢”的效果。   品次上限为四品。   其二,【妖虹劲】,以此八品融合【剑者,诡道也】,可得【妖虹剑道】。   一旦动用,出剑之后,剑气可获得“类生命”的效果,甚至会主动寻找敌人最出其不意的破绽进行攻击。   该剑气,可以同时存在。   只要出剑够快,便是漫天剑气,如群蛇狂舞,避实就虚,直到将敌人彻底吞噬。   “都是好功法啊……”   “只要看到这功法,就能想到对应的作战画面了……”   “【飞仙剑道】,虽只在拔剑之时,但专注于原本【剑者,诡道也】的时间缓慢的效果,无论是单独出击,还是可以衔接其他攻击手段,都能很不错。”   “【妖虹剑道】,则是专注于原本【剑者,诡道也】的出剑诡异的特点,这拉锯战时的不二战法,用这剑道就等同于在无限发射弱点追踪导弹啊……”   虽是很难抉择,但白渊略作思索,还是有了判断。   如今的他,追求的是“秒杀”,而不是拉锯。   【妖虹剑道】虽然强,但他的剑气无法伤到修士。   【飞仙剑道】看似弱,但却能对品次高他两个层次的存在依然持有“时间小幅度缓慢”的效果,而在真正的对杀关头,生和死的距离往往就是一刹那。   【妙道】依然在自明的提示着:   ——请主人选择——   ——请选择——   白渊回应:   “我选【飞仙剑道】。”   随着选择,一种玄妙的感受涌上心头,一股天地精华在迅速改造着他的身体,同时无穷的心得涌上心头,无论他的身体、心灵还是精神都已经完完全全地契合了这剑道。   小片刻。   棺材板缓缓滑开。   白渊走出,站在雪影摇晃的林子里。   林小玉惊诧地发现公子的气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他站在月下,衣袂无风而动,翩然如仙,飘然若去,明明只是戴了一张普普通通的铜面具,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灰斗篷,可是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孤冷清高。   他不发一言,却有一种无暇无垢,清冷孤煌的仙气,让鬼忍不住驻足侧目,久久凝望而无法挪开视线,心底生出一种世上竟有这般人物的感觉,同时又生出一种强烈的庆幸:幸好不是人,否则只是看此姿态,便是要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了。   不。   不止是这一种感觉。   再细细看去,如今不再保留的公子,周身气质竟是说不出的复杂。   那瞳,如蒙雾气,神秘无比。   那身,忽而如仙人孤山望月,忽而如皇者君临天下,忽而如老僧青灯悟禅……   这……   这究竟是……   林小玉看的彻底傻眼了。   这些气质,若是拥有一样,就可谓是惊才绝艳,可于这青史之上镌刻下名字,说是一代天骄亦不为过。   可这许多气质,为何能呈现在同一人身上?   而这个人平日里还是和和气气的……   天哪。   林小玉呆了。   其实这很正常,十星武技,十星劲法,再兼圆满层次,本就是世人无法想象的境地,能拥有一样,就已经是真真正正不世出的绝代妖孽了。   而这些绝代妖孽,哪一个没有强烈的不出一招便已镇压全场的气场?   但现在,这些气场全部凝聚在了一人身上,自是给了林小玉不同的感受。 第113章 六皇子的性格改造计划,节日前夕   五月七日的早晨,白渊终究还是回到了北城府。   他躺在床上,想到今天白天还需要处理的那许多错综复杂的事儿,又不禁头疼起来。   良久,他伸了个懒腰,然后迅速起身,简单洗漱后,开始了日常的俯卧撑、仰卧起坐还有跑步。   才跑了一会儿,就看到月桂姑娘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深邃的瞳孔静静盯着在跑步的白渊。   忽地,她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接着身形掠动,落到了白渊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渊要绕开。   但月桂姑娘却出手如电,一瞬间死死扣住了白渊的手腕。   白渊急忙装着惊呼出声。   “别怕。”   月桂姑娘笑着,而她五指之间,一道气息已然顺着白渊的脉搏探入了进去,这气息在白渊体内游走了一圈,没发现有对应的气力。   月桂姑娘这才松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然而五指岔开,根本不顾礼义廉耻地直接就摸上了白渊的身子。   白渊装出惶恐的模样。   月桂姑娘咯咯笑道:“六殿下,别怕呀……”   她一边尖笑着,一边捏着白渊的肌肉。   良久,她才收手道:“没学功法,只靠着每日这等粗陋的锻炼,居然还能练出这样的体魄,不错,实在是不错……让你做傀儡倒真是大材小用了。”   月桂姑娘深邃的瞳孔盯着白渊,笑容忽地消失,继而缓缓道,“只是,身为傀儡就要有傀儡的自觉,不需要如此大材……今后别练了。   安雪居然还给你做药膳增补身体,也是昏了头了,我让她停了。   你有异议吗,六殿下?”   她的声音逐渐冰冷,散发着寒气。   白渊道:“事务太多了,如果没有一个好的体魄,实在无法……”   月桂姑娘打断他的话,直接道:“让安雪在屏风后帮你处理,那就可以了。”   白渊:……   月桂姑娘见他不说话,又凑过去,笑嘻嘻道:“记住,你若是被我发现私自练了什么功法,我固然不会杀你,但会好好折磨你,让你后悔来到世上。   而且,你若是有一点脑子,就会明白,练武是没用的……   也罢,我为你普及一下。   武道有三品,功法有十星,你就算依靠着皇子的身份,悄悄地得到了一本七星武技,这也是没用的,你还需要后续对应的劲力之法和气力之法才行。   而即便你功法全部都有了,你还需要资源和时间。   就算你天赋也不错,至少需要十年时间,你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七品七星的武者,而这样的武者,我还是想杀就杀。   明白了吗?”   月桂姑娘说完,转身离开了。   白渊默默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   ……   自从月桂姑娘来了,增肌大补粥没了。   小郡主也如霜打了的茄子,精神有些不好。   两人对面而坐,也没谁说话,快结束时,小郡主才道:“早上,我躲屏风后面,帮你处理事情。”   白渊瞥了她一眼,愤怒道:“月桂姑娘太不像话,竟然欺负你欺负到这个样子,不能忍!”   小郡主道:“你真生气?”   白渊道:“她这么对你,我看不下去!”   伙食质量下降了,规矩还变多了,再加上这月桂姑娘动不动还要吸血剥皮,这肯定忍不了。   小郡主忽地搁下筷子,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鸢尾图纹的罗衣,宽宽的袖口儿抬了下,五指呵托着雪腮,一双杏眸静静地看着白渊。   白渊被这突然地注视搞得蒙了下,但他咬紧牙关,和她对视。   看了一会儿,小郡主收回视线,轻声道:“她是对的,只是我不够狠而已。”   白渊没说话,心底默默鄙视了下:是你不够强而已。   小郡主又抬头看向他,鄙视道:“还有你,你什么力量都没有,别再生这种气了。月桂姑娘说的没错,就算让你修炼十年武功,她还是能随手击败你。”   ……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不过,有了小郡主的帮忙,这白天过的也舒服了不少。   府外,节日的气氛越发浓郁。   虽是到了黄昏时分,这热闹却更胜白天。   按照规矩,北城府尹也是要主持北城的朝花节。   但这并非义务,而白渊也并非会这么做的人,同样,六皇子也不是会这么做的人。   如此,这一天反倒是成了休假日。   白渊想出去走走,只是白天的他身不由己,若要外出,必然要得到小郡主和月桂姑娘的同意。   这一次,月桂姑娘居然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只是提醒他要把那“奉旨风流”的玉扇给带上,显然这事儿符合组织“对于六皇子形象改造”的战略。   但月桂姑娘有个硬性要求,那就是必须无意之间撩拨至少一名少女,因为别人若这么做只会糟糕,但白渊这么做,皇帝绝对会对他有进一步的印象改观。   然后,月桂姑娘直接叫来了小郡主,吩咐她陪着白渊外出。   其实……这种场合,也只能小郡主陪着外出,因为只有小郡主才真正知道六皇子是什么人,才能提点到白渊,让白渊不至于在见到熟人时露馅。   小郡主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勉强自己把明天白渊可能遇到的熟人梳理了一遍,然后又拉着白渊开始了日常演练,以及信息背诵与记忆。   一番操练后……   烛光下,小郡主裹着淡紫罗衣,双袖伏桌,问:“如何无意之间撩拨一名少女,会了吧?”   白渊觑眼看着她。   这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能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把PUA之道研究的如此透彻啊……   他点点头,道:“会了一点。”   然后,他转念一想,又道:“我觉得四大皆空性格挺好的,组织为什么要潜移默化地更改我的性格呢?”   小郡主冷冷道:“四大皆空哪儿好?”   白渊道:“生人勿近,不会露馅,稳妥啊。”   小郡主道:“生人勿近?那组织怎么把人送你身边来?你不会以为月桂姑娘就是最后的监视者了吧?你不会以为组织派人到你身边,就只是为了监视你吧?”   白渊瞠目结舌……   小郡主道:“一个年少之时,荒唐无比,四大皆空的皇子,在经历了离宫出走、宗庙长跪、与女人同居后,又接受了诸葛先生的教导,从而了解世事,继而获得了初步改变。   而出任北城府尹后的进一步成熟、皇帝御赐的玉扇、男女禁果食髓知味的快乐,则是让他的改变越来越大,从荒唐到好色,一切都是如此合情合理。   你好色了,组织就会派更多的月桂来你身边,让你成为一个基地式的存在。   刚开始只有我,是因为组织对你还不够重视,随着人数的变多,你的六皇子府也会成为一方势力,组织对你的重视也会逐渐增加,因为……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天生就有着致命的把柄,你只能效忠组织。”   “了然,了然……”   白渊顿时明白了。   他忽地想到月桂的凶残,不似人类的尖爪,还有咬着焚香吸血的那一幕,瞳孔稍稍凝了凝,难不成月桂是一个“福瑞”?但这种“福瑞”,真的是该一棍子打死,虽然转念想想,人类也经常剥了福瑞的皮,但是……身为人类却无法看着同类被福瑞剥皮,尤其是没有犯错的人类。   小郡主又道:“对了,明天最可能让你露馅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吧?”   白渊道:“知道,那个人是孔大学士家的千金才女,孔嫣……那个被我以想出家为僧、不愿娶妻而拒绝掉的第三个女子……”   他心底暗暗感慨。   自带剧情的六皇子曾经拒绝过“小郡主”,“天曌公主”,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由此类推,孔嫣也绝不是。   小郡主道:“孔大学士是早年与你外公华孤鸿订了娃娃亲,而孔家重视礼仪,一诺千金,所以……即便你拒绝了,他们其实还未彻底放弃。”   白渊奇道:“为什么?”   小郡主道:“因为……你外公还有你母亲都去周旋过了,大抵意思就是你还小不懂事,男孩子成熟比较晚,说的话不算数。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你外公还有母亲的心里,孔嫣才是你真正的良配,而不是我。   孔嫣和我不同,她是个真真正正书香世家出生的女子,知书达理,贤淑体贴,办事也是得体大方,如今虽只有十九,却已是皇朝为数不多的女官之一,一边于学士殿中求学,一边于皇朝的龙下学宫里任女官,很是了得。   她是儒家背景,你娶了她,此生便几乎不可能犯错出事,一生平安,这也是你外公和母亲所看重的。   而我的背景是镇北王,是皇朝唯一的异姓王之家,是一个在众人看来后续乏力的家族,甚至是一个被警惕着可能叛变的家族,否则我也不会作为质子留在皇都。   任何人其实都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   白渊愣了下,心底默默想着。   若是穿越时间点再早一点,再直接穿越到那六皇子身上,说不定陪伴他的就是孔嫣了,而他肯定会一眼看穿小郡主的真面目,绝不会被她骗去深山,误了身家性命。   若是如此,那现在的他或许就过着一生无忧的快乐生活。   孔嫣在外撑起一片天,儒家作为背景板,这是抓着免死金牌啊。   可恶啊,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穿越点?   诸多想法闪过,他忽地发现小郡主在幽幽地盯着他、观察他,那一双杏眸显得有些黑暗和阴冷。   白渊被看的有些发毛,正要说话,忽地,小郡主起身,冷冷道了声:“夜深了,睡吧。”   说完,她转身直接推门离开了。   白渊看看窗外……这,夜明明还没深啊……   忽然,才关上的门又打开了,小郡主去而复返,从门后探头道:“对了,明天无论你调戏谁,都不许调戏孔嫣,她身份特殊,不可唐突。”   说完,也不待白渊回应,又“啪”一声关上了门。   白渊看着关紧的门,脑海里浮现出小郡主那写满“不高兴”的俏脸,心底暗暗冷哼一声,这是摆脸色给谁看?要不是我穿越错了时间点,穿越错了人,我会和你这么一个背景板是镇北王的绿茶在一起?   ……   ……   深夜。   白渊照常起身,完成了更换衣衫,拜访墨娘查看信息的夜间日常后,就准备去风雪森林感悟。   可不知怎的,他脑海里总想起小郡主。   这个女人恶毒归恶毒,但有了同行衬托后,着实是显得好了不少,而且也确实是帮了他不少忙……那就勉为其难地让绿茶开心一下吧。   也不知道行不行……   未几,他从平安坊住宅的储物箱里寻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牌,看着其上的“天心”两字。   凝视片刻,白渊喃喃道:“那先去天心湖庄,再去风雪森林。”   ……   ……   午夜时分。   天心湖庄的陆老爷子忽地惊醒,因为他听到卧室里有动静。   紧接着,他看到月光里的屏风上映着一道身影。   陆老爷子的睡意荡然全无,但他也是个老江湖了,见到有人自然不会傻呵呵地问“谁”,而是继续装睡,同时警惕无比地看着屏风方向。   但下一刻,那身影骤然消失,没有任何轨迹,就是突然不见了。   陆老爷子屏息凝神,发现这个人真的不见了,窗子门扉都未曾动过,但黑影真的没有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还是没有。   “是幻觉吗?”   陆老爷子喃喃着。   但经过了这么一折腾,他也睡不着了,于是起身,又抓过墙上的长剑,小心翼翼地摸向屏风方向。   借着门外的月光,他骤地看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牌,还有木牌下压着的一张小纸条。   陆老爷子急忙取了纸条。   纸条上写了一个名字:“镇北王千金”安雪。   陆老爷子愣了愣,但他已经明白了。   这是恩公来了,恩公手段果然神鬼莫测,若是他要取自己的项上人头,怕是轻而易举,但幸好……恩公并不是他的敌人。   陆老爷子很想和恩公成为朋友。   但会不会成为朋友,则要看他会不会做事了。   他随手点亮一根蜡烛,焚了纸条,凝神细思。   过了会儿,他有了主意,嘴边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随意踱步到窗前,推窗往外看去。   窗外的百花湖上灯光灼灼,万花争相斗艳,千舟泊岸犹明,更不时有肥美的鱼儿跃出湖面,在月光里拍打出晶莹的水珠,惊碎这水中的星夜。 第114章 “初”见孔嫣,十二神庙   平平无奇的一晚过去了,白渊收获了10点气运作为储存,然后返回了北城府。   一早,他端坐到铜镜前。   小郡主站在他身后,持着木梳为他仔细地梳好头发,盘好发髻,继而取了轻便的金边玄袍为他穿上。   白渊默默看着铜镜,他背后的少女不出意外地换上了“茶艺表演专用皮肤”。   紧身襦裙,雪纱披帛,眉心花钿,粉腮红唇,还有那贡品瑞龙脑的迷醉香味。   真别说,小郡主这么打扮一下,确是个很淑女的美人儿,令任何男人都生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意。   这主要是她的五官完全就是照着男人心目里的那种美人儿长的,鹅蛋脸儿,柳眉杏眼,眸色里谦卑而恭敬,微微低头的动作又藏着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再一抬头,更是说尽了水莲花一般的娇羞。   白渊知道小郡主的本性,自然不会被她这茶艺的外表迷惑。   他正出神的时候,轻柔的声音传来。   “渊哥哥,今日朝花佳节,良辰美景,不可虚设……雪儿愿随你一同外出,看遍这百花湖上的风光。”小郡主声音变得甜甜的。   白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听到“渊哥哥”这三个字后的心理不适,他明白,是时候进入那种“说出连自己都会感到恶心的话”的状态了。   于是,他淡淡一笑道:“百花不过虚设,万物皆是虚妄,不过是心动罢了……也罢,今日便是外出,陪着雪儿妹妹经历一番心魔,权当修行好了。”   小郡主听到“雪儿妹妹”四个字,忍不住觑眼看着他。   白渊挑了挑眉,怎么,你能说,我就不能?   两人四目相对。   隐约之间,空气里弥散着一种互相吐槽的味道。   太羞耻了……   白渊起身,小郡主从边儿上走近,和他靠的很近。   两人上了马车。   御手是小福子,焚香则是因为被吸了血而需要静养。   随着一声儿策马的鞭花,马车的轮毂缓缓转动了起来。   先去了北城西南的田边,田边有官员正在劝农,喊着“祥风送暖,万物复苏,抓起锄头,种出天地”之类的话,总之意思就是“挥起锄头加油干!”   而距离农田区稍远的一些野外空地上,此时……正有不少男男女女都颇有雅兴地在挖采野菜。   当然,聚集在这里,大多是普通百姓,还有些凑热闹的小康之家的公子小姐。   挖野菜大多是有了些年龄的男女。   年轻的则是在扑蝶,斗草,赏红,闲聊,气氛很是充满生机。   所谓斗草,便是各自挑选有韧劲儿的草茎,然后两人对面而坐,交叉草茎,继而互相用力拉扯,草断者则输。   所谓赏红,便是各家各户的女孩子把红布系在树枝上,继而欣赏这红布护花。   这其中,若是俊男遇上美女,那自是又会秋波暗送,两相传情。   白渊身为北城府尹,虽说没有去主持北城的朝花节,但这些地方还是该出现的。   他先去了北城西南的田区,又去了东北方向的田区,露了两次面,期间又在长蛇坊和玄龟坊的街市上停了下,说了几句“大家辛苦了”之类的话,也算是交了差事。   这么一来一回,时间就到中午了。   中午时分,几乎人人都开始往百花湖边靠去了。   一眼看去,真是游人如织了,道路虽然宽阔,但就连马车也根本停不进去了。   小福子即便精通马术,也是举步维艰,在靠近百花湖时就被堵的死死的,再一看前方,那叫一个水泄不通,蚂蚁挪的都比马车快。   白渊若是主持了朝花节的活动,他自然有VIP通道,但他并没有。   于是,他和小郡主便提前下了马车,吩咐小福子先回去,又定了一处,让他晚饭后再来。   小福子恭敬地应下了,然后开始艰难地调头返回。   白渊则是和小郡主并排一起,融入了这如织的人群。   小郡主忽地委屈道:“渊哥哥每日辛劳,雪儿本想今日带着哥哥出来散散心,却不想如此人多,到现在也未能吃上一口百花糕,喝上一杯百花酒,都是雪儿的错。”   白渊听懂了,她肚子饿了。   就在他准备说两句什么的时候,忽地似是有人发现了他。   而且,这人还不是普通的只是远观的游人。   那人远远地就喊着:“青天大老爷,是青天大老爷!大老爷,请为我做主啊……”   这声音好像引燃导火索了一般。   紧接着,又是许多声音响起。   “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草民有状纸要递上!”   “草民也有!”   “大老爷……请您为草民做主啊。”   白渊愣了下。   这简直就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长生楼居然连今天都不放过自己,这一波是误伤友军啊,真是太可恶了。   他视线瞥动,却见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往他跑来,一副要跪下将他包围的架势。   白渊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小郡主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搂着他,施展身法灵巧地飞了出去,然后上了屋顶,紧接着又提着他往前飞速跑动,然后到了百花湖近处时,才稍稍缓了缓。   作为被提着的白渊,只能羞耻地喊着:“好高,好高……慢点,慢点,慢一点……”   然后在被放下后,还要装出心有余悸的模样,并且用真挚的声音,带着三分感慨三分向往三分震惊地喊出一句:“这就是……功法吗?太厉害了吧?”   小郡主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心底暗暗无语。   是老娘在动,又不是你在动,你怎么还显出这么累的样子?   但话到口边,却又变得茶里茶气了:“雪儿看渊哥哥平日里公务繁忙,心疼的很,今天难得出来,所以私心里不想渊哥哥再忙了,这才自作主张带着渊哥哥跑开……哥哥不会怪雪儿吧?”   白渊理了理自己的人设,淡淡道:“不过是凡人着相罢了,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不过都是心动而已……今日不谈其他,风花雪月助我修行,才是正道。”   说罢。   两人默默觑眼对视,又互相撇开视线。   就在这时,只听屋檐下传来一阵笑声,似乎有不少人在看向这里。   白渊侧头看去。   只见此处的屋下竟是一片难得的赏湖之地,桃花美艳,绿柳荫岸,石林错落,廊腰缦回,亭台如珠点缀在这美丽的环境的里……   更难能可贵的是,百花湖里竟有小流至此,如白昼里闪闪发光的银带穿绕过诸多地势颇高的观赏亭。   观景亭虽多,但从高俯瞰,却见大多只是众星拱月的星,而那唯一的月,却是占地最高,最近湖边的一个亭子,亭上书了三字——慎独亭。   显然,这里是一片私人观景处。   而能在这般的黄金地段拥有这般观景处的,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他视线迅速动着,只见这观景处里的人并不多,约莫三四十个而已,但这三四十个人明显都是不凡的,而且不一而类。   有儒门书生学子打扮的,有年轻武者打扮的,有身穿奢华衣袍的,还有穿着粗布麻衣的。   而这些人亦都是众星拱月的“星”,那唯一的“明月”却是正端坐在慎独亭中央,远观着百花湖上的热闹。   那“明月”一袭白衣,衣衫并不奢华,却很是得体,相貌不媚不艳,却是让人如沐春风,无需多动多言,却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左手手腕似戴着一只游动着云烟的冷玉镯子,更是衬地她整个人有一股“孤云出岫”的静气。   白渊做过“看图认人”的事,自是一眼认出这“明月”就是孔嫣。   而孔嫣感到动静,也转身,仰头看向屋顶的两人。   然后拂袖,起身,微笑道:“孔嫣见过六殿下,小郡主。”   小郡主瞥了一眼这“明月”般的女人,拉紧白渊的衣袖,然后道:“我们只是路过,渊哥哥不是来找你的。”   孔嫣也不理小郡主,侧头凝神看向白渊,微笑道:“六殿下,去年中秋一别,孔嫣竟已有许久和你未见了,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既然相遇了,何不来亭中行些飞花令,也好让孔嫣看看你的文采是否依然如故。”   小郡主听到“文采依然如故”几个字愣了愣,侧头惊疑不定地看着白渊,在她印象里六殿下有什么文采,可若是没有,这孔嫣为何要这么说?   再仔细想想,孔嫣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   小郡主心思玲珑,转念一想,忽地又想到“江南卢家那才情斐然的卢大小姐”,还有白渊随口念的几句诗,心底又是有了点古怪的情绪,只不过这些事只有她知道,她也不可能告诉外人便是了。   两人对话的时候,旁边的才子才女们也是纷纷仰头看着。   白渊忽地感到自己的肉被捏了捏,显是小郡主在让他说话。   他看向站在慎独亭前的那白衣女子,只觉这姑娘看起来比“看图认人”里漂亮多了,保不准小郡主是刻意画丑了。   而且仔细看去,孔嫣的相貌和气质真的莫名地戳他……   让他心跳有些莫名地加快。   只是看着,心底就已经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似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很久,就连肌肤都开始莫名地发烫了……   这是?   突然地一见钟情?   不好!难道说这是从单身狗进化成舔狗的征兆吗?   白渊顿生警惕,但还是耐不住心跳莫名的加快,他忍不住想,若他真是六皇子,若他能穿越早一点,说不定此时他也在那亭中了。   毕竟,六皇子和孔嫣是订了娃娃亲的,再加上华妃和华老爷子都对孔嫣很是满意,那么……他十有八九就是和这个女人一起过了,而不是小郡主。   此时,孔嫣也正观察着他,眸子里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然后自然地避开视线,垂下眸子,轻轻行了一礼道:“六殿下,请来慎独亭中一聚。”   白渊眼睛一亮,正要答应,却忽地感受到掐着他后腰的那只手正越发用力,准备爆发,便顿时肃然,义正词严道:“孔嫣姑娘,也是不巧,今日我与雪儿妹妹约好了去湖上泛舟。”   孔嫣听到“雪儿妹妹”,眼中露出隐晦的奇怪笑意,但她却没再死缠烂打,而是又得体地行礼道:“六殿下既有安排,那孔嫣就不强留了,只盼下次能够再见。”   白渊右手抓着“奉旨风流”的玉扇,有些恋恋不舍。   小郡主一把拉过他,道了声:“告辞。”   随后,她迅速转身,抓着白渊飞快离开。   慎独亭里,孔嫣看了一眼两人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隐晦的“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她坐回了石桌边。   而在她身侧,一个穿着麻衣,挂着葫芦瓢,身形矮小,头发微枯,未有任何装饰的少女道:“孔嫣姐姐,今日泛舟,无非是斗诗。你若真想去看,我们也泛舟便是了。”   孔嫣笑着摇摇头道:“不必了,不邀而去,于礼不合。”   另一边,一个人高马大、血气方刚的年轻武者道:“老师,百花湖也不是六殿下一人的百花湖,又谈何不邀而去?”   孔嫣笑道:“我本未想泛舟,却因他而变,这岂不是不邀而去?不必多言,且随我观这百花盛景。”   她的话,虽然柔和,但却很有力量,旁边的人都不再说了,气氛再度恢复了白渊到来前的模样。   ……   片刻后。   白渊一扇玉扇,用“奉旨风流”四个字开路,“强征”了一个画舫。   这画舫里的歌女是乐坊的人,见到六殿下的玉扇也觉有趣,便是靠岸接了两人,继而奉上百花糕,百花酒,一边弹奏着古琴,一边轻轻哼着曲儿。   画舫渐往湖心去。   小郡主道:“渊哥哥,这百花湖上有许多湖庄,这些湖庄大多有举办诗会,但其中规模最大的却是在天心湖庄,而若是能够吟诗得了那老庄主的欣赏,还会被老庄主邀请入庄,一品时鲜鲈鱼。”   白渊摇头道:“不过是饕餮美食,几分虚名而已,有什么好争的。”   小郡主道:“去年此时,你可是带了孔嫣去天心湖庄,今年,渊哥哥能带雪儿去么?”   白渊愣了下。   这明显是知识点超纲了。   不过,因为刚刚莫名的心动,他对有关孔嫣姑娘的事倒是想知道的多一点。   便小声问:“然后呢?”   小郡主冷笑道:“然后?然后孔嫣被邀入了天心湖庄,得以成为陆老庄主邀请的三人之一,而名扬皇都。”   白渊轻声问:“那不知是哪首诗?”   小郡主想了想道:“去年,刚逢北地和异域之间爆发战争,我爹也身受重伤,而皇都更是调派军队前去支援,兵荒马乱,多有分离。   那孔嫣便吟了一首词。   那词是……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白渊:……   他心底猛地震了震,这是他乡遇故知?   但,他面色如常道:“挺不错的样子……”   小郡主轻声问:“你家那卢大小姐,好像也很有才华,我觉得不输孔嫣。”   白渊道:“卢大小姐虽是低调的闺中才女,但自然无法和孔大学士的千金相提并论……”   “是~~~吗?”小郡主拉长声音,一双杏眸凑近,盯着他。   两人声音极低,在那歌女看来,这两位感情真是太好了。   白渊忽地明白了。   敢情小郡主以为孔嫣的诗是六皇子教的。   而现在的自己则是编出了“卢大小姐”这个名字,其实有文才的是他自己。   所以,她才有这般表现。   但话说回来,难不成之前的六皇子也是个穿越者?否则哪有那首“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的词?   白渊仔细想了想,他还真不是六皇子,过去的一切记忆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那六皇子要布什么局,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子,那这中间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外……这才莫名其妙地导致自己穿越了。   而不知为何,小郡主现在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越来越复杂,复杂到连扇形统计图都表达不了,其中甚至藏着近乎于老林样的那种怨恨感,难怪小郡主居然还会PUA之道……这不会是被原本的六皇子过度的PUA了吧?   本着不背锅的目的,白渊急忙压低声音道:“我真不是六……”   他话还没说完,小郡主直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小郡主幽幽看着他。   是啊。   眼前这小仆人可是她一直盯着,从江南盯到的皇朝,而这期间,六皇子可是一直还在皇都活动着呢,他怎么可能是六皇子?   白渊看着她的眼睛,发现那扇形统计图的神色开始慢慢恢复,变成了略带病态的平和,继而茶香四溢。   小郡主收回视线,然后又看向船尾方向喊道:“殿下说了,去天心湖庄。”   划船的侍女应了声,便是一撑船竿,荡开几圈波纹,画舫转向,往东方而去……而这条水路上,可谓千帆争渡,可见繁荣。   船舱里平静了下来,唯有古琴之音,悦耳动听。   一路上,白渊又见了几处沿岸靠湖的庙宇,黑瓦朱墙,圆拱的门,虽在湖边似无主之庙,但却精致而干净。   待到画舫靠近时,白渊掀帘往庙看去,却见庙里不曾供奉什么雕像。   他知道这儿,墨娘曾经和他说过。   但小郡主不知道他知道这儿,便是普及道:“渊哥哥,这是花神庙,前朝便有,可谓千年不倒了。   传闻之中,若是有花能美到惊天动地,便能够引出花神降临,从而带来天地异象……只是,雪儿从未见过,想来传闻终究只是传闻。   你看,那十二个花神庙,一共对应着一年的十二个月,而每个花神庙的花神似乎都不相同呢。   据说,曾有个和尚手捧十二瓣青莲,去到七月花神庙中,结果引的一湖莲叶须臾开,接天映日,荷香冲天,弥漫坊间,绕梁七日方才休绝。   不过,这终究是传说罢了。” 第115章 一楼台中吃烤鱼,压垮太子的倒数第二根稻草   五月八日,朝花节,阳光逐渐西移,喧嚣犹未落幕。   务农从商的人们早已开始忙碌自己的活计,剩下的大多是无需劳作的公子小姐,外来的游客,还未可以劳作的小童,再或者是一些想要游玩尽兴的皇都人。   忽地,一声惨叫从城南传来。   “死人了~~”   “死人啦~~~~”   有女人尖叫声传来。   这尖叫声,在喜庆的朝花节里,充满了黑暗和不协调的气息。   五名巡捕循声而来。   为首的是办案十多年的老刘,老刘压着佩刀冷笑道:“居然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杀人闹事,这可是胆大包天,一会儿先不管其他的,把人擒下,带回巡捕房再说。”   其余四人纷纷称是。   很快,五人到达了案发现场,可却没有一个人敢拿人。   因为……五人都认得,这是太子府的附属庄园。   庄园今日开放,供游人赏花,太子为此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可此时,这庄园的观赏池边却倒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只看衣饰,也能知道乃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   老刘咽了口唾沫,上前再一查探,三人……都断气了。   老刘愣了愣,侧头看向随行来的捕快。   有捕快认出死者身份,上前附耳道:“这是沈氏的人。”   老刘愣了愣。   沈氏,说的是刚刚出任苍生阁阁主的沈公仪。   沈公仪是靖王,也就是二皇子的人。   太子府,苍生阁,二皇子……   老刘只想跑开。   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开始封锁现场,然后开始请仵作验尸。   ……   ……   此时,另一边。   天心湖庄。   湖庄的家丁正在念诵着第三首被选中的诗。   “皇都城北百花飞,飞来飞去落谁家?   闺中女儿惜颜色,忍见飞花高楼中。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松柏摧薪桑田海,应笑半死白头翁。”   诗歌落下。   一片掌声。   但,小郡主却是震惊了。   这是……她的诗?   她的诗居然被陆老庄主看中了?   白渊默默听着,心底吐槽:写的真一般。   小郡主则是连傲娇都丢了,满脸欢喜,这也太惊喜了吧?   她转念一想,心底又觉得好玩。   去年此时,孔嫣随着真的六皇子来这里,结果去吃了陆老庄主的鲈鱼,名动皇都。   今年此时,她随着假的六皇子来这里,结果也能吃到陆老庄主的鲈鱼……真是,好奇妙哦。   一时间,她心情复杂,杏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不时地盯着白渊,似乎在想“莫不是长这样的就是个人形吉祥物?真假都不论?”   白渊看小郡主一高兴就丢了城府的样子,心底暗暗摇头:既然黑化都黑化了,还这般一惊一乍的,心性真是太差了,这一届的坏女人素质不过硬啊。   小郡主觑眼看着他,提点着此时两人的“同居”关系,道:“渊哥哥,雪儿的诗被看中了,你……”   “开心!”   白渊顿时露出开心的神色,“虽说名乃身外之物,但雪儿妹妹如此开心,不知为何,我竟也开心无比。”   “走~~”   小郡主也不管他真话假话,拉起他的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被天心湖庄家丁引领着,进入了湖庄深处。   陆老庄主虽然只说给了一个人资格,但若此人有带着一名家眷,那也是可以一起的。   另外两个被选中的,一个是名震北地的才子,一个则是名扬江湖的少年侠客,据说还是江湖上什么榜的榜首。   那两人虽是有心结识小郡主,但小郡主没管那两人,而是拉着白渊的手往里直冲,直到跑入了一个高处的观景亭时才停下了。   白渊深深感到一种“图书馆开馆,单身狗被学姐带着,对着刚刚打开的馆门吹动了冲锋的号角,然后跑进去抢座”的那种感觉。   而直到跑到此处,小郡主才察觉两人居然手拉着手,瞥了一眼四周,发现没人,这才急忙甩开。   白渊也心生好奇,退了两步,看了看观景亭外。   亭上写着“一楼台”三个字。   而四根柱子则是分别写了一句诗,合起来便是:白云相送出山来,满眼红尘拨不开。莫谓城中无好事,一尘一刹一楼台。   小郡主坐在凉亭中央,笑道:“这是整个皇都北城最好的观景点了……没想到,我终于坐到这儿了……”   她双手托腮,唇边带笑,眺望着远处。   也许是她身边实在没说话的人了,她又道:“我小时候就在皇都做质子。做质子,总会不开心,因为无论你看似有多少自由,质子这两个字都会提醒你,让你永远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个囚徒。   然后,我还会胡思乱想,想着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让我作客皇都?   后来……我无意间听了这一首诗。   白云相送出山来,满眼红尘拨不开。莫谓城中无好事,一尘一刹一楼台。”   她轻轻吟着,然后道,“我特别喜欢,然后我知道了这首诗的出处乃是这天心湖庄的一楼台,而一楼台是整个皇都北城最美的观景之处,我就特别想来。   可是,此方主人身份特殊,这一楼台又是他私人之地。   若想来这一楼台看北城风光,望湖面盛景,就需要在朝花节时被此方主人挑中。   没想到……   我真的做到了。”   小郡主出神地看着远处,忽地抓着百花酒一口气喝了好多。   白渊默想,小郡主若是出生在蓝星,怕不是也是个爱打卡的网红。   他坐到石桌旁边,侧头看着风景,只觉得也一般,还不如之前慎独亭的风景好。   没多久,烤的喷香的几尾鲈鱼被送到了两人面前。   庄中精酿的百花酒也送了过来。   白渊吃着烧烤喝着酒,只觉不工作的日子就是好日子,小郡主有一点醉意,她小口小口吃着烤鲈鱼,侧眸看着远处发呆,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忆。   酒气让这些回忆,又烧了起来。   忽地,她侧头道:“去年此时,你就是和孔嫣在这里一起这样的吧?”   白渊比了个口型:“不,是,我。”   然后笑道,“你在吃醋。”   小郡主猛地摇头:“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怎么会吃醋?”   白渊道:“你终究是杀了他。”   小郡主盯着白渊道:“我不仅要杀了他,我还想去刨开他的坟看一看,若是他还没死,我还要剁他一千刀一万刀,若是他死了想要从地狱里爬回来,那我一定会落井下石,将他压回地狱。”   白渊心底呵呵冷笑,坏女人终究是坏女人。   小郡主道:“骗你的,掘墓没用……因为阴姬的剧毒能够将人彻底地从这个世间抹去,所以……坟里必然空无一物。但是……我总怀疑你是真的六皇子。”   小郡主显然心情放松了,什么话都敢说了,这个问题她想好久了。   无论是白渊的气质、体魄,还是莫名其妙的文才,对“白渊”这两个字的反应灵敏度,再或是刚刚孔嫣说的那句“文才是否依然如故”,都让她心底的怀疑增强了很多。   白渊一本正经地帮忙出着馊主意:“你可以去找阴姬对质。”   小郡主道:“阴姬已经死了。”   白渊又变着法子地解释道:“我若真是六皇子就好了。”   小郡主杏眼一瞪,红彤彤地问:“好什么?能和孔嫣在一起么?”   “对了,孔嫣漂亮还是我漂亮?”   白渊道:“你不觉得,让我这么一个人来评价这种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么?我又不是真的六皇子。”   小郡主道:“快说!摸着你的良心说!”   白渊抬手摸着良心,然后诚实道:“孔嫣。”   小郡主花容失色,接着杀气盎然道:“我再给你的良心一次机会,重新回答。”   白渊道:“你。”   小郡主不信,问:“真的吗?”   白渊道:“假的。”   小郡主花容二度失色,“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重新回答。”   白渊道:“真的。”   小郡主又问:“真的真的吗?”   白渊:……   “你喝多了……”   ……   ……   话分两头。   太子府旁,别院之中。   仵作已经查完了,沈家三人是中毒死的。   后续的查询很快锁定了太子府的一些仆从。   但奇怪的是,虽是证据确凿,那些仆从却是一个劲地喊冤。   然而,此时此刻,不仅太子在场,就连许多权贵,甚至其他皇子都在场。   喊冤有什么用?   证据确凿下,几名仆从很快被带了下去,要关押起来。   太子回到府中,压抑的心情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勃然大怒地把桌上的一切都摔得粉碎,口中喃喃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是的。   先不说六十年之太子。   后续发生的事,足以让他崩溃。   太子太傅韩策离至今还在正气阁接受调查,可那金雀山庄的案子本就是被证明了韩太傅无错,却不知为何又被翻了出来,这一次韩太傅终究没有幸免!   星平野上,遭半天山无双寇刺杀,皇朝官员死伤许多,其中苍生阁、社稷阁两阁阁主空缺。   这两阁阁主本是倾向他的人,但父皇却把苍生阁阁主给了二皇子的人,又把社稷阁阁主给了三皇子的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好……   他忍。   他从外域采买奇花,本想着于花朝节去往十二花神庙引发异象,而重振太子之名。   可是呢?   正气阁的人查案又查到明珠镇去了,甚至在纷争中一把大火烧了那些奇花。   他再忍。   现在呢?   他府中那几名仆人家底清白,根本不可能下毒,但却偏偏有什么沈家人死在他的附属庄园里,还摆明了就是那几名仆人动的手。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他太子,就是个任人拿捏的孬种么?   太子只觉一只狂怒的野兽在他心底横冲直撞,让他血液沸腾,怨恨而又不甘。   忽然……   门外有人来报。   “启禀太子,羽衣侯求见~~”   羽衣侯?   太子稍稍清醒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却压不下心底的火焰,努力了几次便是放弃了,然后道:“让羽衣侯去偏堂,我稍后便来。”   “是!”   ……   片刻后。   羽衣侯坐在偏堂里,敲打着烟杆儿,幽幽吸了口烟,又吐出去。   未几,帘子掀开,太子走来。   正常寒暄几句后。   羽衣侯看了看偏堂里服侍的仆人,还有门外的侍卫。   太子道:“都下去。”   “是,太子~”   仆人,侍卫纷纷离去。   羽衣侯这才叹息道:“昔日,赵某承蒙皇后大恩,一直想报答……”   太子道:“母后……母后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既是皇后,却又看起来无甚势力?”   羽衣侯轻声道:“皇后娘娘不告诉太子,也有她的道理。”   太子厉声道:“羽衣侯!孤今年是六十岁!!不是六岁!!”   羽衣侯道:“那太子务必保密。”   太子点点头。   羽衣侯道:“皇后娘娘乃是一方修士宗门的宗主之女,当初皇帝年少时在异域作战,战败后被冲散,而流落到异域……”   太子道:“我知道,父皇因祸得福,再度归来已是修士,继而重整河山,在夺嫡之战中后发先至,登临九五。”   羽衣侯道:“那太子可知皇帝如何成为的修士?他这机缘何在?”   太子被一提点,顿时恍然:“是母后。”   羽衣侯笑着点点头。   太子欣喜道:“母后既有如此力量,为何不助孤……”   羽衣侯轻声道:“因为……皇后娘娘所在的宗门已经没落了……这一点,太子不是最能感同身受吗?”   太子闭紧双目,一瞬间,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固然,母凭子贵,但子却也需凭着母氏家族的背景。   譬如靖王,冠军王的母氏乃是天下第一世家的宋家。   譬如弘王,逍遥王的母氏乃是儒门大贤吕家所在。   哪怕连那不起眼的六皇子白渊,母氏亦是百战阁中南方阁阁主所在的华家。   一切都明白了。   母后的宗门衰弱,他这个太子……也就变得好欺负了。   太子眼神阴郁,闪烁着不可知的寒芒,“那羽衣侯今日前来,不知准备如何报答母后之恩?”   羽衣侯道:“无他,想将正气阁送到太子手中而已。”   太子一愣,凑近身子道:“请细说。”   羽衣侯道:“前些日子,我赵家门下捕头查询之时,无意得到一个线索,循着那线索,竟是得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然后本侯亲自出动,才取了那秘密。”   太子问:“是何秘密?”   羽衣侯道:“长生侯擅离职守,以致府中卷宗被盗,被盗卷宗,正是金雀山庄那一桩案子的卷宗。” 第116章 “奋起”太子成“借刀”,午夜墨娘得惊喜   “竟有此事……妙,实在是妙……没想到诸葛先生竟然还会犯下这等大错。”太子起身,来回踱步。   若是能借此机会让诸葛先生下去,换个他的人上位,那么再加上羽衣侯,这正气阁便等同于是他的了。   可是……   换谁呢?   羽衣侯掸了掸烟杆儿,弹落一些烟灰,笑道:“太子可是在烦恼,垂手而下欲拈子,却是找不到可过河的小卒啊?”   太子苦笑道:“不怕羽衣侯笑话,若是换做二十年前,孤怎会有如此烦恼……一切无非是世态冷暖罢了。”   羽衣侯道:“我知太子胸中有不平气,但若是太子能够放宽眼界,就会发现这过河的小卒,真不难找。”   太子肃然道:“还请羽衣侯指教。”   羽衣侯道:“世间万物,莫不相生相克,更何况是人?若是要对付一个人,你只需要给他的仇人一个契机,那么他的仇人就会成为你的过河小卒,为你效命。”   “哦?”太子怎会不懂这道理,只是说来容易做时难。   羽衣侯拍拍手,大笑道:“田兄,还不出来?”   话音落下……   太子府外,春日虫豸之鸣皆是悄寂无声,便是连天地之间的被长风刮动的树叶声也消失无踪。   初起的月色下,一道魔峰般的巨影从远处的大地一步一步走来,充满压迫力的气场即便是内敛着,却依然狂扫而出,令得此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唯独他,却还存在着。   田限背着大弓,从远而至,一瞬而至,落在了厅堂前,却不半跪,只是行礼道:“田限,见过太子。”   然后又看向羽衣侯道:“赵兄,好久不见了。”   羽衣侯对他笑笑。   太子皱眉凝视着眼前这巨汉,喃喃着“田限”,脑海里则是迅速回忆着有关田限的信息。   田限,诸葛正华的师弟,两人皆是师从同一修士。   那修士乃是皇朝供奉,无奈大限已至,突破无望,这才将平生所学分传两人。   一法传给了诸葛正华,一法传给了田限。   而诸葛正华,田限则是三十多年前名震皇都的正气阁捕头。   这两人当初在正气阁的地位都很高,都是破了不少奇案的存在。   只不过,之后的发展却令人唏嘘。   诸葛正华成了皇帝身边的第一侍卫,而田限却不知为何黯然退场,不得重用,继而辞官远去,返回了田家。   三十多年前,太子才是二十多岁,对这份曾经的因果自是了结的清清楚楚。   田限之所以不得重用,是因为当时的父皇太重视“出身”了。   布衣出身的完全没问题。   而田限,却是田家人。   田家人,是农家的重要组成。   农家,在千年前,曾如此时的儒家一样,享受着香火,也有着传承,这显然是一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庞然大尸。   三十多年前,皇帝很忌讳这些“百家”之人在朝中占据高位,所以……田限因为这“田家”出身,明明有能力,有资历,但却黯然退场,可谓令人扼腕叹息。   此时,田限重新回来了。   父皇也不再注重“出身”了。   太子大喜,顿时起身,上前迎道:“好啊,田家主,你来的是刚好啊。”   田限行礼道:“当年在皇都,太子还是鲜衣怒马,田某真是印象犹深。”   太子自嘲地笑道:“可惜一晃三十余年,却还是一事无成,如今……反倒是人人可欺了。田家主此番来皇都,不知有何谋划?”   田限沉声道:“田某想要取回三十余年前本该属于田某的东西……”   太子道:“孤必当助之。”   田限道:“如此……田某愿为太子效力。”   一旁的羽衣侯哈哈笑道:“恭喜太子,收得一员大将,有田家主在,这过河的棋子,不就有了么?   金雀山庄案若是推翻了,韩太傅再回到太子身边,岂不是又能帮太子进行谋划了么?   太子若是奋勇,大义之下,天下英雄,岂会不纷纷来投?”   太子道:“金雀山庄卷宗何在?明日早朝,我当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羽衣侯笑道:“此卷还在本侯处,太子若要,随时可以。”   说罢,他又长叹一声:“若是太子能够登临九五,本侯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太子若是无事,便去宫里多看看娘娘吧。”   “母后……”太子想起皇后。   忽然,他想到母后年已八十,却除了一头银发之外,再无老妪的半点特征。   过去他觉得可能是母后保养得当,但现在仔细一想……母后怕不是也是修士吧?   ……   ……   夜色渐深。   再热闹再喜庆的节日,也会有落幕的时候,就好像鲜花终会凋零,高楼终会倒塌,而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也会变成拄着拐杖的白头翁。   朝花节终于过去了……   白渊和小郡主也回了北城尹府。   下车前,小郡主告诉白渊今天的事就留在今天,过了今天,就和前天一样。   白渊懂。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从星平野归来后也是这样,即便并肩作战过、生死与共过,也不会如何。   这就叫做关系重启。   明天的小郡主还会冷冰冰的,白渊一样还是傀儡,她和他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而已,不可以改变。   星辰璀璨,照耀人间的长河,长河上的灯火渐熄。   三更天的梆子声,在黑暗的大街小巷响着。   小郡主睡下了,可能会失眠,因为她今天被勾起了太多心思和回忆。   但还有人没睡。   白渊借府中宝物吸收了1点气运后,精力充沛,没睡。   墨娘也没睡。   她本就是个夜猫子,今晚更是在等。   先生告诉过她“今晚会给她一个惊喜”,所以下午的时候外面那么热闹她都无动于衷,她一直在等先生,一直在盼着惊喜。   其实,她想要的惊喜很简单。   先生出现,那就是惊喜,先生在身边,就已是惊喜,还要其他什么呢?   哪怕今晚,先生只是带她出去吃一碗面条,在湖畔走一走,或是去到那个高处看一看风景,她都觉得很好了。   这些事,平日里或许有做,但做这些事的时候,先生都是在想着其他事。   可今天,墨娘知道……先生做这些事,是为了给她惊喜。   那么,就够了。   身为长生楼的大小姐,什么宝贝没见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她早已不在乎做什么,而在乎和谁一起做。   做什么不是惊喜,惊喜的是谁在身边。   所以,墨娘很有仪式感。   她特意打扮了,不是浓妆,而是恰到好处。   她特意换了衣裳,不是平日里的青花绸衣,而是更艳丽的红绸白梅的紧身丝袍,丝袍开叉处露出玉藕般的小腿,还有裹着小足的红色绣花鞋。   她换了宝石发簪,媚而不妖,恰到好处。   她没带烟杆儿,而是换了一个小小巴掌大的拎包,包里放了些碎银子碎金子,以防先生不带钱。   在水晶镜前她稍稍转了转,真美。   然后,她就开始等。   今晚,她还为先生准备了两件小小的礼物。   没多久,白渊出现了。   他带上了凶无忌给的“午夜黑玉兰”。   抱着试试的想法,他决定把“午夜黑玉兰”带入十二花神庙,看看能不能怎么样。   如果能,那就是惊喜,如果不能,那他就亲手下水抓鲈鱼,然后烤了给墨娘吃,毕竟墨娘真的帮了他很多。   他就不信了,他烤的鲈鱼难道没有那陆老庄主烤的好吃?   白渊出现在平安坊的时候,坊中的人还在忙着活计,平安坊要被打造成一个凶险无比的机关坊,自是日夜赶工……   而白渊来到这里,所有坊中的人无论在做什么,在见到他的时候都立刻放下手中活计,恭敬无比地行礼,一言一行,甚至连表情里都是一种崇敬之色。   很快,有人引着白渊来到了墨娘所在的院子里。   然后那人便躬身行礼,继而退下。   白渊看到今天的墨娘,远看还没什么,走近后……有种莫名的脸红,墨娘今天换了“战斗套装”,女人味太足了,足到可以燃起一切雄性的荷尔蒙。   墨娘冷媚的神色舒展开了,笑着招手道:“先生,来……”   白渊就去了。   墨娘领着白渊绕过了屏风。   屏风后,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几上放着一件折叠而放的崭新斗篷,斗篷上压了一张薄薄的银色面具。   “先生,妾身自作主张地为你换了新的斗篷,新的面具,如果不嫌弃,先生可以试穿一下。”   “这斗篷,可阻刀枪,可防水火,这面具薄如蝉翼,透气极好,戴在脸上轻便无比……”   白渊早就想换一套套装了,于是也不推辞,道了声谢。   墨娘转去屏风前,他则是开始迅速更换。   穿上后,才觉着这斗篷大小合身无比,比这一件他随手取来的斗篷舒服太多了。   片刻后,他站到水晶镜前。   镜中,显出一个神秘而霸气的身影,玄色斗篷,左袖玄龟,右袖腾蛇,龟蛇探首,直视前方,即便他闭着眼,这一龟一蛇呈现出的锐利之气,也足以让普通人生出震慑之心。   单只这一件斗篷,就已让他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一处,便是气场十足了。   “这是玄武斗篷,这是冰蚕面具,都是我去楼里的宝库为先生找来的,主要是看着大小合适。”墨娘站到白渊身边,她比白渊刚好矮了小半个头,站在一处,竟有些莫名的和谐。   白渊又摸了摸覆在嘴唇以上的银色面具,果真是冰冰凉凉,透气又舒爽,而且还感受不到重量,实乃面具中的极品。   有了这面具,今后就解决了戴着面具不能吃喝的问题了,比如之前无相请他喝酒,他就因为戴着面具喝不了,现在就可以了,得把大师兄喝到没钱为止。   墨娘并拢双腿,双手交叉,提着小包,看着镜中的白渊。   很难描述,此时白渊的气场。   神秘而霸气的玄武斗篷,冰蚕面具下一双眸子如笼罩的浓雾,让人看不真切,在不加压制的情况,那周身复杂无比的气场扩散开来,一举一动,充斥着禅意、仙气、皇者之气。   墨娘掩唇轻笑了起来,“先生真有几分地下皇帝的模样呢,而且妾身总觉得,即便是舅舅也没有先生这般……”   她努力想着形容,却发现很难形容。   她身侧的这个男人就是一个谜。   他的力量,他的气场,他的来历,他的目的,都是谜。   于是,墨娘换了个句式,道:“在妾身看来,先生比舅舅更像是刺客世界的皇帝。”   白渊被这么一夸,也不知说什么好。   他觉得还是别说了吧。   身为穿越者,他比较擅长吐槽而已。   万一他吐露心声,会不会给别人一种“这个男人哪儿都好,神秘而强大,但怎么长了一张嘴”的感觉?   那还是少说吧。   于是,白渊淡淡道:“走吧。”   墨娘柔声应了句,也不问去哪儿,只是随在白渊身侧。   坊外,一辆黑色健马拉着的车早就停着了。   两人上了车。   又来到了早已无人的百花湖边,让马车先回去,两人则是漫步而行。   白渊捧着凶无忌给的“午夜黑玉兰”,往花神庙走去。   墨娘随在他身侧。   一月花神庙,没动静。   二月花神庙,没动静。   三月花神庙,还是没动静。   两人走了很远……   转眼就过了十月花神庙,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白渊有些无语。   传说终究是传说,自己为什么会去相信?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凶无忌给的这朵花品质还不达标,是他觉得凶无忌的逼格那么高,从而才产生了这种期望,是他期待的太多了。   现在,捧着这盆花都这么远了,什么都没发生,有些尴尬……   说好的惊喜没了?   墨娘好像是男人心底的蛔虫,很懂男人的心思,她柔声道:“先生……我饿了……北城府尹西边儿的夜市里,这时候有不少好吃的东西呢。”   白渊淡淡道:“我亲手给你做。”   墨娘愣了下,掩唇笑了起来,“先生还懂厨艺?”   白渊心底冷笑一声,我会做炒鸡蛋,蛋炒饭,番茄炒蛋,西红柿蛋汤,还有一切烧烤类的食物,如果油管够,我还能做一切油炸类的食物,你可太小看我了。   墨娘见他不说话,知道先生为人高冷,心境高傲,不屑和旁人解释,于是柔声道,“那妾身期待着。”   白渊捧着午夜黑玉兰,心想着早点儿走完剩下的两座花神庙,如果还没触发异象,那就去抓鱼吧,即便抓不到鲈鱼,只要足够肥,那总能做烤鱼。   想着想着,两人又走过了十一月花神庙。   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有过数分钟,两人再度踏入了十二月花神庙。   十二月,是一年的终结,是天寒地冻的腊月,是万物死寂,冰雪覆盖的季节。   那时候,北风会卷着漫天白龙般的飞雪,掠过北国的大地,让一切生机都被无限延缓。   白渊捧着午夜黑玉兰,走入了这最后的花神庙。   墨娘忽地感到有些有冷,便轻轻踏着绣花鞋,呵着手。   忽地……   一种玄之又玄的氛围产生了。   墨娘的小嘴因震惊而慢慢的舒展,瞳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她眼帘里印入的是花神庙外的世界。   你……见过春天的时候,腊梅开放的景象吗?   即便你见过,你又见过多少呢?   天地之间,以雪白的梅花为主,其余诸如水仙等各色凛冬才会绽放的花儿,皆是忽如得到了旨意,在这春花斗艳的黑夜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绽放。   万万千千,千千万万的斑斓彩蝶被这从未闻见过的奇香所吸引,向此处振翅飞来,继而落在十二月花神庙外,围绕着神庙如彩带般翩翩起舞。   紧接着,这玄奇的力量就好像火星落在了覆油的大地上,以十二月花神庙为中心,往四周飞快扩散而去,覆过百花湖岸,覆过百花湖,覆过周边的住宅,覆过远处的北城府,覆过东市西市,覆过诸多街坊……   所覆之处,凛冬之花,尽皆盛开,画面壮观无比。   待到冬花开到最繁茂时,一阵风过,那所有花儿便都从枝头跌落,却未曾落地,而是散入风中,花瓣成海,横流过整个北城。   人们还在沉睡。   即便苏醒者,也都是旁观者。   只有处于十二月花神庙的两人才是主角。   白渊有些发愣,这些前朝就存在的花神庙看似引发了天地异象,但仔细一想却觉其中恐怖且内藏玄机,因为白渊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动静。   墨娘却沉浸在此时的唯美里,柔声问:“这就是先生说的惊喜吗?”   白渊稍稍回过神来,淡淡应了声:“嗯。” 第117章 妖化六子苏醒,最是无情帝王家   触发完异象,白渊也不多待,拉着墨娘就跑,他不想惹麻烦。   在其他人冲到街道上,在花海和蝴蝶海里,发出惊呼和欢笑时,两人又很快的躲入了人群之中,接着快速返回了平安坊。   墨娘好奇道:“先生为何要离开呢?若是先生站在十二月花神庙里,明日先生之名便可名动皇朝,甚至流传在说书人的口中了……而每逢朝花节,先生更是会被提及,那么先生就可以名垂千古,直至千年甚至万年之后。”   白渊淡淡道:“不必。”   墨娘愣了愣,旋即明悟。   先生孤冷高傲,自是不屑以此而获名。   另一边,白渊想起刚刚夸下的海口,便淡淡道:“我去做些夜宵。”   墨娘哪里真会让他这么个大男人去下厨,起身拦着道:“我去吧。”   没多久,厨房里飘来一股很意外的味道。   似乎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很快,白渊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只看到墨娘煮粥了。   因为……墨娘很可能只会煮粥。   虽然墨娘给他的印象,一直是风情万种,成熟温柔,但墨娘却终究是长生楼的大小姐啊……大小姐,岂不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   未几,墨娘云鬓散乱地从厨房里出来了,把炒好的两碟菜,一荤一素,放在了桌上。   白渊看了看,从表面看,似乎很正常。   他稍稍嗅了嗅,隐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嚼了嚼,顿时犹如遭受了雷击……   天下黑暗料理若十斗,墨娘一人独得九斗也。   墨娘很可能从没吃过自己做的菜,她期盼地看着白渊,笑着道:“妾身好久没做菜了,不过之前给山尽、舅舅、照尘还有霞衣做过几次,他们都说好吃,先生觉得咸淡如何?   妾身知道了,下次可以再加改进。”   白渊淡淡道:“好吃。”   他的嘴在说谎。   然而……   他的胃很诚实……   今晚月黑风高,惨无人道,难受想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怀念坏女人了。   ……   餐后……   白渊把“午夜黑玉兰”交给了墨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照看,并且最好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看到。   凶无忌让他照看这花,但他显然没时间照料,除了墨娘,他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   墨娘知道这花神异,便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然后带到了她私宅的深处,承诺每天小心照看。   随后,当墨娘收好“午夜黑玉兰”后,便去而复返,同时取来了诸多信息卷册之类的东西。   “先生,之前你让关注的那铜珠子的事有些后文了。   黑箭鸟号的始发港是神灵国首都,而那大厨也是神灵国的人,期间……黑箭鸟号中途并未靠停,而是直接顺着通天河而下,直到皇都才开始卸货。   由此可以推断,那铜珠子的来源就是神灵国首都。   我们在神灵国也有分部,有关珠子和大厨的事已经传达过去了,分部的人会顺藤摸瓜,去秘密调查此事,相信没多久就会有更多的后续了。”   神灵王朝?   白渊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但这等异域王朝不比周边,他无法直接抵达,因为这必然超过了“死亡边界”。   唯一的办法,则是让老林用棺材车拉他去。   可是,老林在神灵王朝并没有坐标,这是无法传送过去的。   白渊道:“玉墨姐,拜托了。”   他宁可做凶无忌的“爹”,也不想被凶无忌“因爱生恨”而发动攻击……   毕竟,连老林都无法抵挡凶无忌。   墨娘笑道:“先生都这么嘱托我了,我一定会倾尽全力。”   说完这句话,老宅里的空气忽地安静了下来,两人的呼吸却很清晰。   墨娘迷离的媚眼带着光泽,忽道:“今天的惊喜,是玉墨此生所见过的最美的画面……多谢先生。”   白渊道:“本是谢你的,你又反过来谢我?”   墨娘笑道:“实在是妾身没想到嘛,妾身本以为先生会带我在城里逛一逛,便是很满意了,却没想到先生居然这么会讨女孩子欢心……妾身保证,无论是谁和先生在一起,刚刚都已经沦陷了。”   是么?   白渊问:“女孩子,真的喜欢刚刚的场景吗?”   墨娘愣了下,点点头。   白渊心想:那今后看看能不能把孔嫣约出来,再来一次这样的场景……   可再转念一想,他现在不过是个朝不保夕的人,根本不知道明天会踏向何处,怎么可能有心思去谈恋爱呢。   但不得不说,孔嫣……   那众星拱月般坐在慎独亭里的白衣才女,真的很吸引人。   不知为何,白渊虽只见过她一次,却能想到她的每一分模样,而这些模样都蒙着一层的淡淡的雾气,让他生出想要冲入雾气去一看究竟的心。   阳光下,百花里,孔嫣的模样美的太不真切了,美的太过梦幻了,美的就如百花女神坐在春风里,美的就像太阳女神璀璨辉煌让人无法直视,美的即便隔了距离都能闻到她白衣上的香味,那一定是世间最沁人心脾最美好诱人最清纯圣洁的气息。   白渊身为穿越者,前世加今生,从来都觉得“一见钟情”不过是荷尔蒙作祟,只要进入贤者时间,就可看破一切。   但这次……他明白了。   一见钟情除了是荷尔蒙作祟,还可能是“即将进化为长期舔狗”的信号。   可恶,真的好想去“舔一舔”孔嫣啊,问问她今天过的怎么样,告诉她天冷了要多穿衣服,告诉她生病要多喝热水,告诉她睡前要喝热牛奶,然后要天天和她说晚安。   可恶,怎么会有这样卑微的想法?   墨娘看到先生蹙眉沉思,远远看去,那便是被玄龟腾蛇簇拥着的君王,神秘,高冷,孤傲,而击败传奇和坊主的光环,更让他显得高高在上,不染半点红尘气息。   可……   若是墨娘知道先生心底在想什么,怕是会尖叫着冲出房门吧?   见到白渊沉默,墨娘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道:“先生的过去,能和妾身说说吗?”   但白渊还没回答,老宅外却忽地传来欢喜的声音。   “大小姐,大小姐!二帮主醒了!”   “二帮主醒过来了!”   墨娘和白渊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往外而去。   片刻后。   两人来到窗边。   连枝烛台的烛光随着门开,稍稍晃动了下。   大男孩正仰靠在床背上。   一切看似正常,旁边的华慕却是有些莫名的惊慌。   白渊细细看去,只觉六子和以前不同了。   他瞳孔有些惨白,内里的瞳仁则是在不停地“收缩聚拢,收缩聚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运动感和缩聚感。   而皮肤和之前也不同了,雪白一片。   再细细看去,那皮肤下好像忽地生出了许多细密的白色羽纹……就好像是许多鸟儿的羽毛被皮肤压在了下面。   他想起妖丹的功用。   六子,虽然醒了,但这终究是没能逃过被妖化?   看这样子,他吃的是一种鸟类妖魔的妖丹?   忽地,六子扭过头,看向墨娘,发出奇异的喊声:“娘~~~娘~~~~”   墨娘愣了愣,再看向华慕。   华慕叹了口气,轻声道:“大小姐,二帮主一切正常,但在昏迷的时候,有些认知可能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墨娘道:“六子的事,还请神医保密了。”   华慕道:“为患者保密,本就是医生的责任,更何况是二帮主……”   墨娘忽地压低声音道:“还有其他人看到过六子现在的样子吗?”   华慕一愣,却还是实话实说道:“大小姐放心,二帮主今日有苏醒迹象后,身体才发生的异变,而老夫在发现这一点后,便没有让任何人再进屋。”   墨娘幽幽道:“六子,从来没有发生过异变,神医可明白?”   华慕抚须道:“大小姐放心吧,老夫对外自会实话实说,二帮主只是在老夫的调理下慢慢恢复了,然后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需得裹着斗篷以暖身子骨儿……”   墨娘道:“神医先出去吧,让人端些滋补的汤水过来。”   “是,大小姐”,华慕躬身退去,经过白渊时,他又急忙行礼,恭敬道:“见过无名先生。”   他这样子,和拜见皇帝也没什么区别了。   门扉关闭后。   六子的瞳孔好似恢复了聚焦,只是有些怪怪的,不像是人瞳,倒像是某种飞鸟的瞳孔……他看着墨娘,忽地再度喊道:“娘!娘!!!”   墨娘知道他是“患病时思想扭曲了”,虽然六子能醒来她很开心,但六子这副模样却又让她心底暗暗难受,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去说什么“我是你姑姑”这样的话,而是柔声劝慰道,“娘在,娘在这儿,你别害怕……”   六子藏在墨娘怀里,那一双鸟类的瞳孔,骨碌骨碌地灵巧地转动着,忽地转动到了白渊的位置,他兴奋地探头出去,喊道:“爹!爹!!!”   白渊:???   “爹!!爹!!!”   白渊:??????   “爹~~~”   白渊明白了,六子可能是吃妖丹吃的脑子坏掉了,然后脑子里原本的记忆重新组合,形成了一些新的诡异的记忆。   比如,他没了爹妈,就把对他最亲近的女性当做了妈,然后把他最亲近的男性当做了爹。   墨娘看到白渊不动,微微侧头看向他,眸子里闪烁着一些期盼和渴求。   白渊和她视线对碰,略作思索,便也坐到了床榻边,摸了摸六子的头发,只觉像羽毛,很有福瑞的感觉,“爹在这儿,别怕。”   “嗯!”   六子好像安心了下来,右手抓着墨娘的手,左手抓着白渊的手,然后这才情绪平复下来,缓缓地进入了睡梦。   墨娘轻声道:“多谢先生了……”   白渊淡淡道:“无妨。”   墨娘道:“今后……”   白渊想了想,若六子是个正常的男孩,他倒没什么感觉,可三个月后他即将成为凶无忌的爹,那么此时多一个妖化了的孩子,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道:“可。”   墨娘眼中闪过一抹格外温柔的光泽。   未几……   华慕端着补粥过来了,墨娘接过粥,华慕又下去了。   ……   ……   次日,五月九日。   早朝后。   御书房中。   皇帝端坐,司礼监的掌印大总管垂手而立,而太子,靖王,弘王则是分别站在台阶下。   早朝时候发生了一些事,而其中最核心的一件事便是太子要求“重审太子太傅一案”,他强烈的质疑“太子太傅有着冤屈,是被人陷害的”。   皇帝便忽地勃然大怒了,只不过帝皇喜怒不形于色,更何况皇帝这般的雄主。   所以,他当场也没如何发作,只是让三个儿子早朝后随他来御书房。   此时……   太子侧目看了看靖王和弘王,又收回视线……他记得很清楚,去年此时,这两位弟弟还未能站在此处。   但现在,两人就站这儿了,意思何在?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清楚,不是傻子,就能想明白。   这是在学习政事,然后随时准备抢夺太子之位。   诸多思绪闪过,皇帝问:“太子今日为何如此固执地要为韩太傅翻案?”   太子道:“启禀父皇,儿臣近日有所调查,觉得韩太傅定是冤枉的……金雀山庄一案疑点重重……”   皇帝笑道:“那为何偏要此时来?”   太子愣了愣,他抬眼看了眼皇帝的神色,终究是咬了咬牙道:“启禀父皇,儿臣请求重翻金雀山庄卷宗,一查究竟。”   皇帝忽道:“太子是知道龟家拿不出卷宗,对么?”   太子猛然抬头,看向端坐在大椅上的皇帝。   皇帝道:“此事,朕已知道来龙去脉,太子不必再做文章。”   太子双腿抖了抖,心底莫名地生出一股怒火,道:“那儿臣斗胆再问一句……父皇可知长生侯擅离职守,以至卷宗失窃?”   皇帝道:“知道。”   太子道:“父皇知道,可有惩戒?”   皇帝道:“罚一年俸禄。”   靖王,弘王听到这里,哪里不知道无意间吃了个大瓜,都是心底笑呵呵地开始听着。   太子则是彻底愣住了。   一年俸禄?   就一年俸禄??!!!   皇帝道:“太子以为不妥么?”   太子道:“儿臣不敢!只是,长生侯既是犯了如此大的事,一年俸禄,岂能作为惩戒?”   皇帝道:“那太子以为当如何?”   太子道:“长生侯职责本就是守住重要卷宗所藏的长生府,诸葛正华守不住,那这就是能力问题,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正气阁龟家家主之位,自是能者居之。能者上,不能者下。   诸葛正华不能,那他就该下位,至少该得到旁人的质疑。”   皇帝道:“那太子以为何人才是能者?”   太子也不怕事,他今年六十了,还怕什么?于是,他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父皇,诸葛正华师弟田限,正是儿臣所荐之能者……儿臣希望,能够让他去挑战诸葛正华,从而……”   他话还未落下,皇帝已经打断了:“朕,不许。”   太子茫然而愤怒地抬头,“父皇!!”   皇帝瞳孔里闪烁着淡淡的幽光,恍如深不可测的大海,不知在想什么。   “太子啊,你啊……没什么其他事,就下去吧,朕和你两位弟弟还有些话要说。”   太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狂怒的火焰从脚底直窜脑门,把他剩余的所有理智烧的一干二净,但他终究还是拜了拜道:“是,父皇。”   他又沉声道:“儿臣久未见母后,想去群星殿见一下母后……”   皇帝道:“去吧。” 第118章 帝后之心深似海,领悟【难知如阴】   群星殿,是皇后居所,也是后宫之首,占地颇大。   此时,和风煦日,琉璃瓦在金色阳光里闪烁着灿烂的光泽。   殿中。   皇后正端庄地坐着,虽是银发,却没有丝毫的老态。   她斥退了宫女太监,和太子对坐。   太子再也忍不住了,将所有的苦水一股脑儿全部倾倒了出来。   皇后道:“时光飞逝,不觉本宫也已八十了……太子也是连孙女都有了,何必再去争斗,不如安居府中,颐养天年。”   太子道:“可是……儿子心有不甘,这一生,儿子明明已经想好了怎么去过,明明已经想好了如何去重整这江山社稷,却终究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闹了个大笑话。   儿子不明白……父皇已为修士,为何还要在这红尘权势里打滚,儿子真的不明白。”   皇后道:“那太子打算如何?”   太子道:“儿子虽无仙缘,而致年老,但儿子的心却依然不老。古有八十而争霸天下再得天下的君王,儿子才不过六十而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太子未老,壮心犹在。”   皇后笑道:“没想到吾儿竟有这样的心志……”   太子看着面前的母后,除了银发之外,皮肤竟如少女般吹弹可破,而形容姿仪,一举一动,无不端庄得体,若是母后裹上那银发和他走在一起,旁人还要以为他是父亲,皇后是女儿。   太子是愣了愣,从前竟未好好看过母后……   再联想到羽衣侯的话,他心底哪里还没有猜测。   于是,他起身,退后,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皇后面前,双眼说红就红,泪珠子说出来就出来,不过刹那的功夫,他已经哽咽起来:“请母后帮帮儿子……虽说百年对母后来说并不算长,但儿子却也是从母后腹中生养出来的,儿子对母后的孝心从未变过……母后……”   太子一边说一边哭,转眼已是泪流满面。   他心底有太多委屈,太多不甘,若是能够得偿所愿,他便是死了也愿意。   皇后急忙俯身,扶着太子道:“吾儿,你别哭了……”   太子不起来,用“撒娇”而悲伤的语气喊着:“母后……母后……”   皇后露出无奈的神色,轻叹一声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一些事了,那娘也不瞒你,娘确是修士,本想着待你平平安安百年之后,便远离人间,专注修行……”   “母后……”太子越哭越凶。   皇后叹息道:“起来吧,娘就你一个儿子,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了……娘帮你,帮你,不哭,不哭啊。”   太子这才哭哭啼啼着起身。   皇后取了纱巾给他,道:“君儿,你也六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娘还记得你小时候得不到东西,就这么又哭又闹,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   太子抓过纱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糯糯道:“那不是在娘面前嘛……”   两人称呼越发亲近,不再说“太子”和“母后”,气氛也越发显得和谐。   皇后忽道:“君儿等我片刻。”   太子擦着眼泪,乖乖地应了声:“嗯。”   皇后起身,入了卧室,待到出来时手里已经抓着一个玉盒子。   她把玉盒子小心递出。   太子急忙接过,入手处只觉一股温润冰凉之感,显是极品美玉。   太子问:“娘,这是什么?”   皇后轻声道:“玉蟾圣宫的宗主令,你取了去交给羽衣侯,他自会帮你招揽人才,待到君儿手下人才济济,那自是能够大有所为。”   太子听到“玉蟾圣宫”四个字,虽然不知道细节,但知道肯定是娘原本所在那宗门,他心底大喜,连声道:“多谢母后,多谢母后。”   皇后想了想,忽道:“本宫还有一事颇为担心……”   太子道:“娘,您说。”   皇后道:“你看看人家靖王和冠军王,弘王和逍遥王,都是两人一道的……这上阵亲兄弟,总比孤家寡人要好。”   太子苦笑道:“娘,靖王和冠军王母氏本就是宋氏一族,弘王和逍遥王的母亲都是珍妃,儿子……”   皇后道:“你娘在宫里也不是没有交好的妃子,华妃就不错,她的儿子也很好。”   太子一愣:“娘说的是六弟?”   皇后点点头。   太子道:“可是六弟……”   他实在是一言难尽,六弟这般的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皇后道:“我观六皇子近日来有所改观,未必不是吾儿的好兄弟……   而且,他和吾儿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   若是能够结成联盟,那么……吾儿也是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孤立无援,没有后路。如此,母后也才放心啊。”   太子细细品了品,觉得确实如此。   他今年六十,六弟今年才十七,还没他儿子大,顶多就和他孙子孙女一辈的差不多。   而且就算是夺嫡,六弟也不可能去和弘王,靖王争夺,不仅不能争,而且六弟还没办法加入那两支阵营,加入了终究只能算个外人,亲近不了。   除此之外……若是他能登基,之后把皇位传给六弟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说,他和六弟,还真是兄弟里最适合结成同盟的。   但是……   太子轻叹一声:“母后,你不知我那六弟……而且,我也不知道这六弟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啊……”   皇后笑道:“你六弟的心思都写在华妃脸上呢。”   太子愣了愣:“母后,这是何意?”   皇后笑道:“华妃觉得他儿子优秀无比,所以才多加鞭策,这鞭策了除了夺嫡还能做什么?你六弟过去可能确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华妃说的也没错……十七岁的孩子,纨绔调皮的很,懂什么?”   太子讷讷道:“十七岁,还是孩子吗……”   皇后道:“便是这么看他好了,但孩子总会成长。   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地在做着代北城府尹吗?   至于你担心六弟不亲近你,这倒无妨,我自会去和华妃说。   华妃心思玲珑,若她真存了让她儿子上位之心,必定会接受我的建议。   因为,我们和他们,是天然的盟友。”   太子想了想最近有什么日子,然后道:“后天我那小孙女刚好过个小生日,我便邀六弟来参加酒宴吧,到时候看他来不来。”   皇后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母子又聊了一会儿,太子这才揣着“玉蟾圣宫”的宗主令,喜滋滋地离去了。   皇后站在群星殿的门前,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忽地眼中生出一抹不忍之色,继而幽幽叹了口气,神色又变得坚定,然后转身返回了宫殿。   ……   此时,皇帝也已经斥退了靖王,弘王,再度返回皇宫西北角的万阳殿,参悟那“万阳朝天”的雕塑。   忽地,他影子里传来声音,“太子离开群星殿了。”   皇帝应了声:“知道了。”   他的影子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帝笑道:“朕若记得没错,你还抱过太子,他还叫过你风叔叔,是不是?”   影子道:“那时候太子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娃儿,喜欢缠着我让我给他讲一些战场上的故事。   他眼睛里有光,他想着保家卫国,想着江山社稷,想着父皇为什么那么忙,忙到都不能陪他玩。   他是真的想做一番事业,也是真的想当一个好儿子啊。   一转眼,却已经这么大了……”   皇帝忽道:“他无愧太子之名,朕也从来没有后悔立他为太子。”   影子却答非所问地叹息了一声:“皇上,太子……终究是您的儿子啊。”   皇帝沉默了会,道:“他生在了帝王之家。”   影子沉默了,“皇上恕罪,但此事难道就没有任何余地吗?”   皇帝仰头,看着皇都上方那沐浴在香火中的巡天九龙,两王一贤,断然地摇了摇头,断然回道:“从未有过。”   说罢……   他又道:“待此间事了,我们就可以去龙脉了……时间快了……快了。”   ……   ……   五月九日的白天。   白渊自然不知道自己被太子惦记上了。   即便知道,他也不以为意。   他对皇位没兴趣。   他的自我定位很简单,不管外面有多乱,他只想变强,然后能够逃脱死亡边界,继而快快乐乐地开始逍遥人生。   虽然这么想着,但白天的他却继续被长生楼的友军误伤着。   小佛爷朱照尘说好了不让他闲下来,那就真的没让他闲。   小郡主也是在屏风后一直待着,然后不停地传音,以帮助白渊解决诸如“两碗面,只给了一碗的钱”之类的问题。   ……   另一边。   小佛爷也得到消息,长生楼原有的传奇刺客“白云城主”叶星辰已经确认无事,正在回皇都的途中,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明天白天就可抵达。   他急忙安排人去接应,以防生变。   ……   夜深。   白渊先去平安坊逛了圈。   六子已经能起身了,自称屠鹤仙。   墨娘吓坏了,但她细细问了之后,发现六子还是六子,只是……多了一点点不属于他的记忆,也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力量。   这力量并没有让六子瞬间变强,没有让他从九品变成七品,而是让他拥有了一种以凡人之躯去施展特定法术的力量。   这法术很诡异,六子说若要施展,需得很长时间的前期准备,但若是施展成功了,能在千里之外,越境杀人。   墨娘再三询问,才隐隐知道六子所说的法术,偏向于巫蛊之类的邪术,看来这就是那妖丹里传承的力量。   除此之外,六子还能“肌肤化羽”,张开一对白色的羽毛飞上天空,此时……他身形会变大,如同一只惨白的白鹤,甚至还能载两到三人。   为此,墨娘是急忙为他准备了一件连兜白斗篷,让他天天穿着,不可让外人知道。   即便六子产生了变化,但他还是喊着朱玉墨“娘”,喊着白渊“爹”。   白渊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听着他所说的诡谲无比的法术,也是莫名其妙地暗暗为他感到高兴……虽然这高兴很不对劲儿。   但他总有一种六子因祸得福的感觉,而不是如同墨娘一般,因为六子变成这鬼样子而默默伤心。   六子适应着新身体的时候,白渊没再多待,他掐好了时间迅速去了风雪森林。   之前已经储满了10点气运,今天又是时候收获新的力量了。   待到次日黎明。   自明的信息与他心底浮现而出:   ——您观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额外储存点10点——   ——是否使用,请确认——   白渊反馈。   “确认。”   ——消耗气运20点,您领悟了八品功法【射影劲】——   ——【射影劲】是【藏兵道】的最佳劲法,融合中——   ——融合中——   ——您领悟了最新法门【难知如阴】,该功法已圆满——   紧接着,白渊脑海里浮出了有关【难知如阴】的相关信息。   【难知如阴】,在遵循原本【藏兵道】力量的基础上,可以通过“积蓄”力量,而额外进行范围距离的扩张,最多可以扩张十倍距离,“积蓄”力量期间不可被打断,否则会遭受轻微反噬,且无法连续使用。   “这力量……真是顶级的暗杀之道。”   白渊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原本【藏兵道】因为范围限制,只能在一米的范围内周旋,即便是入了八品,“攻击距离”依然还是一米。   但现在,他却可以通过“积蓄”而将“攻击范围”提升到十米。   换句话说,如果他要杀某人,只要在这人十米的范围内坐一会儿,就可以将任意的东西送入这人的五脏六腑之中。   这个任意的东西,可以是刀子,也可以是一个时辰后发作的毒药。   略作思索,他稍稍捡起一枚小石子,抓在手中把玩着,同时暗中使用【难知如阴】的法门进行“蓄力”。   十秒后,他心意一动,这小石子直接出现在了十米之外的虚空之中,然后又“啪嗒”一声落地了。   “真是不错的力量,朴实无华,隐秘低调,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特效,却极其实用。”白渊默默赞叹着。   但同时,他也知道,这力量在面对面作战的快节奏里,作用很小。   就如之前,他被坊主追着的时候,根本连【藏兵道】都来不及使用,更别说“蓄力”了。   白渊想着这般力量在今后作战中的运用,再垂首,看着自己裹着的这一身玄武斗篷,忍不住默默吐槽:“还真是越来越像个刺客了……” 第119章 太子邀约欲同盟,对战白云城主   五月十日早晨。   白渊刚刚返回北城尹府,躺下还没几分钟,就被小郡主叫了起来。   小郡主言简意赅道:“有突发事件。”   白渊最烦突发事件,上次突发事件就是“成为北城府尹”,结果自己的白天的悠闲时光彻底没了,摇身一变化作了忙碌的“社畜”。   虽然同是傀儡时光,但舒服点的,总比不舒服的好。   “又是什么事?”白渊问。   小郡主道:“今天早晨,太子会发来请帖,邀请你明晚去参加他孙女十八岁的生日晚宴。”   太子?   晚上?   还是孙女的生日晚宴?   白渊忽地想到太子居然有孙女了,而且比自己还大,这就是糅杂了仙侠超凡世界的王朝特点吗?   不过,太子意味着“夺嫡之战”,他不想被卷入了。   这是比做一个北城府尹还要麻烦一百倍的事。   所以,白渊还抱了一点点侥幸,“太子请了许多客人吧?”   小郡主淡淡道:“不,因为是他孙女的小生日,所以就请了你一个。”   白渊奇道:“我和太子也没那么熟吧?而且……一个孙女的小生日,这感觉就像是临时想出来的借口。”   小郡主道:“不错,就是借口。太子要和你结盟,一起对付靖王联盟,以及弘王联盟,所以找了这么个借口。而组织上已经有了决意,让你和太子结盟。”   白渊道:“组织……开始要拿我当炮灰了吗?”   小郡主轻声道:“不是拿你当炮灰,而是拿太子当炮灰,后续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没骗我?”   “除非组织骗了我。”   白渊神色动了动,这一波很复杂啊……   小郡主道:“你别问那么多了,具体细节我也不知道,我们遵从照做就是了,现在来稍加演练,把明天可能会出现的情景对话演练一遍,还有你应该认识的人的背景知识点再背诵一遍。一会儿,白天的事还很多。”   说着,小郡主开始念叨了起来。   六十年的太子,期间协助皇帝处理过不少政事,其根基之深厚,远远不是白渊可比的。   而太子之所以选择白渊作为盟友,是因为太子的母氏家族在皇朝之中等同于不存在,他们需要华家的政治力量。   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子需要一个兄弟的帮忙,如此才不会形成“青黄不接”的场面,而效忠的部下们也才能更加安心。   道理很简单,太子若是没了,还有六皇子跟上,不用担心“大树倒了,没树可依”的局面。   同样,一个儿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终究没有两个儿子大,而这另一个儿子还是一个十七岁的浪子回头的好孩子。   白渊听着听着就明白了。   这一波,很可能是用太子“聚人”,然后这些人则会在太子死后,成为“人才遗产”,而留给他。   太子是不行了,他会被当做炮灰,吸了一切仇恨,甚至是皇帝的愧疚。   但在太子败亡后,他却可以继承一大笔“人才遗产”,还有种种的同情心思。   然后,靖王弘王相争,他深深蛰伏,之后再异军突起。   单从战略来看,这是可行的,甚至是很精妙的安排。   可是,这里面的细节问题太多太多了。   然而,白渊再转念一想,寻常王朝的夺嫡之战就已经够复杂了,而他现在经历的这个夺嫡之战,还是糅杂了万古识海,各种不明因素,各种不明心思的夺嫡之战。   这其中,必然包括了各路仙人,还有六古文明。   内里的复杂和奥秘,简直是千变万化,难以穷尽。   甚至比他所想的“封神榜时期的商周大战”都还要复杂了。   这争的到底是什么?   香火么?   那么……天人组织到底是些什么人?   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能量?   白渊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或许,这个问题在去往太子府后,就能得到更多的解答了。   太子和他虽不是亲兄弟,但还真是同命相连,都是被操纵的傀儡身份。   同是天涯沦落人,想救太子不可能。   明晚……多陪太子“哥哥”喝两杯吧。   白渊默默想着。   不过他也是稍稍舒了口气,看起来……天人组织都是玩长线的,否则太子也不至于活了这么久,没看到人家东君在太子府做侍女吗?这是被渗透的多狠了?   那么他就还有时间。   只要有时间,他就能成长起来。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有朝一日,他被逼到太子这般的地步了,他还可以去老林的棺材车里修炼,之后从人间消失,再之后则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   ……   ……   早晨。   白渊和在屏风后打辅助的小郡主,继续处理着各种日常事物。   午前。   太子差人送了请帖过来。   白渊收下。   ……   另一边。   皇都北门,一个白面微须,穿着雪白长袍的男人策马入了城门。   这个男人的手永远最温柔地触碰在剑上,每一个动作都没有懈怠和轻慢的意思。   而他那一双对万事万物、乃至生命都漠然的瞳孔,在看到剑的时候,却会变得温柔,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妻子。   “是白云城主!”   “白云城主回来了!!”   长生楼的外围楼众显然都认识这位楼众的传奇刺客。   这也是除了南国世子之外,唯二的会直接露面的传奇刺客。   但和南国世子不同,白云城主他露面,是因为他孤独。   他的心孤独。   他的剑也孤独。   孤独的剑总希望可以品尝到温热的血。   只要他露面了,就不会缺乏挑战者。   然后,他就可以出剑。   而他每次出剑,都必有斩杀,这么多年来,他剑下亡魂早已不计其数。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孤独,因为……他很少遇到敌人,或者说几乎遇不到,那些挑战者很少会让他记住,就好像他不会记住一个蚂蚁的名字。   但今天,他却带着兴奋和喜悦归来。   因为这一路上,他已经听了太多关于那个男人的事了。   那个……在老楼主失踪,在他被修士迷阵困住时,横空出世,扶长生楼欲将倒之际的那个新的传奇。   在地下刺客世界,无名先生的故事已经太多太多了。   但毫无疑问,他确实击败了南国世子,阴姬圣女,间接或是直接地斩杀了悬空坊主。   凭着这份战绩,他就该是地下世界新的皇帝之一。   而最关键的是,他似乎……还不是修士。   这让白云城主有一种寻到了生命的意义的感觉。   所以,他回到皇都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去见女儿,也不是去见小佛爷,而是直接来到了平安坊。   “请为我引荐无名先生。”   叶星辰很有礼貌地对墨娘说。   墨娘看着这位传奇刺客,按辈分,叶星辰是她表弟的岳父,这也是自家人了,更何况……在无名先生出世之前,叶星辰才是撑起整个长生楼的骨架,所以,她也很热情。   “叶城主,无名先生常要到午夜时分才会出现呢。”   叶星辰道:“我等他。”   ……   午后。   小佛爷带着叶霞衣来了。   “岳父。”   “爹。”   两人迎上。   却看到叶星辰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说话一般,只是独自一人盘膝坐在平安坊中,就好像佛陀坐在他的莲花台上,就好像皇帝坐在他的金龙宝座上。   小佛爷和叶霞衣相视一眼。   叶霞衣苦笑道:“爹就是这样,他只会去理睬他想理的人或者事……其实平时,爹也还会理我们,可现在,他太兴奋了,太想看到无名先生了,以至于他不想这个过程里有任何人打扰。”   小佛爷看着那裹着雪白长袍的剑客,心底暗暗叹息。   岳父这样的人,若不是绝世剑客,真是天理难容了。   两人看了看,决定午夜再来,此时先返回楼中。   ……   黄昏时分。   叶星辰却忽地睁开了眼。   他看向一个裹着白色斗篷的矮个子,然后动了动神色,然后身形一动直接出现在了那矮个子面前。   正要出手,一边的墨娘远远儿急忙喊道:“叶城主,这是六子。”   叶星辰打量着六子,或者说屠鹤仙,道:“看来他已经吃了那枚妖丹,并且活了下来……既然如此,我当实践对楼主承诺,传他衣钵。”   墨娘露出惊喜之色,匆匆上前,拉了拉六子的衣袖,道:“还不谢谢城主。”   六子认识城主,但却没那么熟,而且他不喜欢这么冷冰冰的人,于是吐吐舌头道:“我有老师啦,我才不拜别人呢。”   叶星辰道:“你老师是谁?”   六子傲然道:“是我爹。”   叶星辰好奇地看向墨娘:“屠山尽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话音刚落,却见六子哈哈笑了起来。   六子转身拉着墨娘的衣袖摇着撒娇着道:“娘,这个人连我爹都不认识,真好笑~真好笑~”   墨娘微嗔地敲了敲六子的脑瓜子,然后歉意地看向叶星辰道:“叶城主,六子说的爹正是无名先生。”   叶星辰闻言却忽地皱了皱眉,身为剑客,怎么能有女人呢?有了女人,又把剑放在何处?   墨娘传音道:“叶城主,六子被妖丹影响了心智,这才把我当做娘,把无名先生当做爹……我和无名先生并不是真的夫妻。”   叶星辰暗暗舒了口气,然后再不管墨娘和六子。   ……   ……   夜渐深。   白渊完成了一天的活计,又为明晚去太子府的事演练了一番,这才被小郡主放回了卧室。   在感悟了1点气运后,他的身体吸收了天地精华,恢复了状态,然后则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平安坊,接着就去墨娘处“打卡”。   但今天,气氛却有些不同。   凝重,而神圣。   月光从天穹倾泻而下,照亮了霜华铺满的道。   一袭白袍的剑客,忽地心有所感,抬头看向道路的尽头。   尽头,一道裹着玄色斗篷,戴着银色面具的神秘身影正在走来。   随着他的走动,两袖玄龟腾蛇向着前方虎视眈眈,还未走近,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则已扩散而出。   叶星辰起身,向对面走去。   一股仙人般出尘而漠视一切的气场覆笼而下,向着远处的玄袍剑客侵袭而去。   “无名先生。”叶星辰道。   白渊听墨娘描述过叶星辰,此时对上模样,但还是试探着问:“白云城主?”   叶星辰答:“是我。”   白渊问:“你来做什么?”   叶星辰道:“见猎心喜,相信先生亦如是。”   白渊愣了下,这才明白了叶星辰要做什么,可是……他若是比胜负未必能战胜叶星辰,因为后者是七品武者里巅峰的那一波人,而他还只是八品。   若是生死相搏,他倒是可以一战,可明显这是友军,不适合生死相搏。   可是,他不会去解释这些,便淡淡道:“不。”   叶星辰奇道:“不?”   紧接着,他又道:“剑是剑客唯一的伴侣,你若不以为她为傲,不以她去争雄,你不觉得无趣么?”   白渊淡淡道:“剑,不是伴侣,而是杀人的凶器。”   “凶器?”   叶星辰有一些愤怒,“你就是这般看待剑的吗?”   白渊淡淡道:“是,所以……我不和你比。”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有马车的声音远远而来。   小佛爷带着叶霞衣下了车,快速而来,而墨娘也从察觉了此处的动静,快速走来。   原本,还有不少想要观看两名白云城主和无名先生论剑的强者,却都被小佛爷让人拦住了。   这样的对决,自然是越少人见到越好。   叶霞衣走到叶星辰旁边,喊了声:“爹。”   墨娘站在白渊身侧,轻声道:“先生。”   小佛爷站在中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他远远儿就看出来无名先生不想比,而岳父却偏要比,这可如何是好。   忽地,他灵机一动,左右行礼,然后恭敬道:“岳父,先生,请听照尘一言。   刺客的剑常常行于生死之间,而非胜负之间……而无论岳父,还是先生,都是刺客之中的极强者,若真是交锋,并不好。   故而,照尘建议,岳父和先生各出一剑,然后平心而论,定下胜负,可好?”   叶星辰愣了愣。   白渊却道:“好。”   说着,他也不等叶星辰反应,直接往前踏出一步,这一步,他整个人就发生了一种梦幻般的变化。   衣袂无风而动,翩然如仙,飘然若去,孤煌清冷,无瑕无垢……   然后,他的手才握在了斗篷中的剑柄上。   他五指握住剑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似是黯淡了下来,所有的月光都好似倾泻到了他身上。   然后……   他拔剑了。   他拔剑的时候,时间就停止了。   或者不是说停止,而是所有人明明能看到他在缓缓拔剑,可是却只有意识能动,身体动弹不得。   这不是压制,而是他的速度太快,他的剑太梦幻,那是仙人的剑,是不属于人间的剑。   剑出鞘三分,然后又缓缓地压回。   剑镡和剑鞘的嗑撞声里,时间又恢复了流转。   白渊对着白云城主道:“承让。” 第120章 一片落叶败城主,赴宴太子府   剑之道,竟能达到如此地步,实在是神乎其神。   无论是小佛爷,还是叶霞衣,甚至是墨娘,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白渊出手。   不。   他没有出手。   他的剑只是出鞘三分,便回鞘了。   可即便只是这半个简简单单拔剑动作,却已经让叶霞衣和墨娘看的不知说什么好,就好像是凡人看到了云上的仙人,只能仰望,却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小佛爷也是目瞪口呆,他心心念念追求着、却因天赋所限、因琐事所限而无法踏入的境界,无名先生却已经走到了这境界的尽头,站在了一个他觉得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追上的位置。   而在白渊这半个拔剑动作做完后,叶星辰则是闭上双目,陷入了一种沉思之中。   沉思里,他正在和刚刚的白渊对峙。   他正在一次次的出剑。   可无论他如何出剑,终究比白渊慢了半拍。   他无法进,只能退。   只有退了,才可能后发制人。   这在白云城主的生涯里是很少见的,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他双目缓缓睁开,随着睁开,两点漠视一切生命的寒芒在月光里绽放,紧接着他右手温柔地握向了剑柄。   就在五指握住剑柄的一刹那。   叶星辰已经消失了。   他化作了一道流星,往后退去,但令人视线折磨和思想矛盾的是,他的人在退,但他的剑却在这飞快地退后中飞快地前进。   以至于,刹那里,他退到了十丈之外,可当他的剑出鞘的时候,他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原地。   剑光如惊芒掣电,长虹经天,雷神震怒,充斥着一种来回激荡、绝杀孤狂的气魄,狂暴的戾气哪怕没有斩杀到人,却还是一涌而出,让小佛爷,叶霞衣,墨娘都生出一种冷入骨髓的感觉。   白渊也觉得冷。   很显然,正面拼,他还真不是白云城主的对手。   如果说南国世子是宵练剑气隐蔽无比,阴姬是需要在带有水的环境里继续水剑,那么……这白云城主就是无时无刻、没有缺点的强大。   南国世子借助弥陀霞衣,而不停地动用冰晶大佛,进行无差别轰杀,看起来似乎很是威风霸气,但细细想来,何其浪费。   杀人,只需要在把刀在恰当的时机,放在恰当的位置,这是一个悄无声息的过程。   再美的花也会凋零,凋零有声音么?   再大的星辰也会于宇宙里毁灭,毁灭有声音么?   没有,   都没有。   非要轰轰烈烈,特效无边地将生命抹去,那岂不是落了下乘?   叶星辰却没有轰轰烈烈,他的人、劲、气、剑全然合二为一,运用自如,随心所欲,没有一分浪费,甚至连激荡空气的声音都没有,似乎浪费对他而言就是耻辱,他是真真正正的月下死神,可以任意地收割人命,从来只需一剑的那种刺客。   像叶星辰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绝世妖孽。   他的技,劲,气极可能都是九星层次的,而且在水准上不是巅峰,就是圆满。   这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又需要付出多大的牺牲,才能达到这一步啊?   比起叶星辰,他不过是借助了【妙道】的力量而已。   白渊默默感慨。   但同时,他也算看明白了,这是白云城主在破他的招。   他刚刚运用的【飞仙剑道】。   【飞仙剑道】专注拔剑一百年,对于同层次的存在,可令对方感到时间停止,对于高一层次的存在,能令对方感到“时间流速大幅度减缓”。   所以,叶星辰以退为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完成了“既在退后”“又在攻击”的矛盾操作。   而现在,他的剑出完了,他又开始等,充满期待的等。   他似乎在说“你出招,我破招,现在……又轮到你了”。   四人眼里……   白渊没有出剑,而是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好像是在沉思,在思索着生命的意义。   忽地,他缓缓走了两步,走到一处角落,然后微微弯腰,抬手向着黑暗摸去。   四人颇为好奇地看去。   黑暗里,是一簇盛开的正美的蔷薇花。   但他却没有摘花,也没有摘叶,而是弯腰捡起了一片地上的落叶。   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叶星辰颇为愤怒。   这种怒火并不是让他失去理智的愤怒,而是一种疑惑不解,一种为剑鸣冤的愤怒。   他问:“你就这么在乎生命吗?”   白渊反问:“不该吗?”   叶星辰道:“你若真在乎生命,那就不该持剑,剑是需要生命去喂养的。”   白渊道:“所以我才说,剑……是杀人的凶器。”   叶星辰道:“剑是神灵,神灵高高在上,难道也没有资格去定人生死,主宰一切生命?”   白渊直接道:“没有。”   然后又加了句:“谁都没有。”   他穿越前是个普通人,穿越后也就多了个【妙道】,若是世上真有那种能随意主宰别人生死的存在,那么……无论是他,还是数亿数十亿数百亿个像他一样的人,岂不都是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岂不都会过的悲惨无比?   所以,这样的存在不该有。   若是有了,那就必须被推翻。   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通过【妙道】拥有了力量,而改变心性,摇身一变,成为那种漠视生命的存在。   人人如龙的世界才是个好世界,我自为龙他人皆为蝼蚁,算什么?   诸多思绪闪过,白渊仰头望月,开始默默动用【难知如阴】……他看好了,叶星辰此时和他的距离大概是九米多,足够了。   而两人的对话,却完全是理念的冲突。   叶星辰是真正的剑客,   他没有想那么多。   白渊却尊重生命,   因为他是穿越者。   严格来说,两人都没错。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两人之间又沉寂了下来。   十秒时间,转瞬过去。   忽然之间,   一片叶子,静静悄悄地出现在了叶星辰白袍的底侧。   然后缓缓飘落。   随之飘落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线头。   这片叶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星辰身侧,又不知何时斩断了白袍上突出的一个线头,然后在叶星辰察觉过来时,却又一起飘落。   飘落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   因为视线和隐蔽的缘故,无论是小佛爷,叶霞衣还是墨娘,都甚至没有看到这个过程,也没有感到这个结果。   叶星辰后知后觉,侧头看向那飘落的叶和线头,身形如冰雕一般冻住了。   叶霞衣感到有些不对,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担心道:“爹,你怎么了?”   叶星辰没说话,他的心因那一片斩了他衣袍线头的叶子而起了轩然大波。   白渊淡淡道:“承让。”   说着,他转身离开,从叶星辰身侧走过,叶星辰却依然沉浸在思索中,而未曾有所反应。   小佛爷也愣住了,这是……胜负已分?   可是……这是什么胜负?   谁胜,谁负?   墨娘也随着白渊走开了。   她虽然没看明白,但感觉是先生赢了。   所以,她也有些开心。   两人走了一会儿,白渊忽问:“六子恢复的怎么样了?”   墨娘柔声道:“这两天我都让他早睡早起,而他在神医的治疗下,也恢复的很快。   只是……只是他的脑子还是有些不对。   我想为他纠正一下错乱的记忆,但他总是固执地喊我娘,又固执地说你是他爹。”   说到后面的时候,墨娘微微有些低头,抬手无意间撩拨了一下耳侧的云鬓。   白渊忽道:“抱歉。”   墨娘愣了愣,然后明白了白渊的意思。   白渊是担心“六子喊他爹,却喊墨娘为娘”,这会坏了她的名声。   于是,她笑道:“我没事的,玉墨身世不好,从小父母就不在了,随着舅舅长大。后来有了夫君,夫君却又死了,再接着弟弟也死了……   玉墨本就是个苦命人,在夫君和山尽死后,早是心如止水,只想着看着六子长大。   但现在能通过六子和先生建立起这样的联系,虽只是假的,但玉墨心底却也开心,只是……这么一来,就给先生添麻烦了。   所以,该说抱歉的是玉墨才是。”   白渊道:“无妨。”   墨娘露出笑,随在他身侧。   白渊道:“明天让六子准备准备,我教他一些东西……不过,若是明天我没来,那便后天。”   墨娘轻轻应了声:“嗯,听先生的。”   ……   说是迟那时快,白渊和叶星辰比试也没花费多久。   此时,他在墨娘处打完卡,便不再浪费时间,直奔风雪森林,将气运储存补充到10点的极限,以待下一次来时再感悟一门八品劲法。   ……   五月十一,白天。   一早在小郡主处“打卡”,演练,然后开始了忙碌的北城府尹日常。   午间,一辆马车从皇宫而来,带着他和小郡主入了宫,然后华妃则是开始劝说他多和太子哥哥亲近。   白渊心知肚明,这是天人组织使劲了。   从华妃的角度来看,他和太子联盟确实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而白渊也没其他选择,在华妃的一番劝说下,答应了华妃。   这让华妃很是欣慰,觉得儿子果然长大了,懂事了,然后就想着直接把曹沁和三百离火卫给白渊……   但在小郡主的“提前演练”下,白渊知道这人不能收。   曹沁,三百离火卫和天人组织不是一边儿的,这收过来只能“添乱”。   所以,他拒绝了。   ……   午后……   白渊匆匆忙忙地回到北城府尹,又开始了处理日常。   暮色逐渐降临……   白渊沐浴更衣,然后坐到铜镜前,任由小郡主为他梳妆打扮。   别说其他的,就是这男式发髻,他就自己弄不来。   铜镜里,少年面容宁静,黑发整齐地梳起,以香木作髻而固定着,那一双眸子即便再怎么克制,却依然闪烁着绝不属于仆人该有的光华。   那身形再故作佝偻,却依然给人一种“虎落平阳、龙游浅滩”的感觉,猛虎和狂龙再如何,终究很难藏住本来模样。   小郡主裹着紧身窄袖的襦裙,双手担在白渊双肩上,忽左忽右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少年,她越看越奇,越看越怪。   两人视线无意在镜中触碰。   小郡主刚想说话。   白渊直接道:“府里吃的好,壮实了不少。”   小郡主道:“你以为我要夸你气质卓绝,英俊帅气,比天潢贵胄还要天潢贵胄吗?”   白渊笑道:“还不是郡主做的的饭菜养人,这么多天珍地宝地食材放进了肚子里,不长得贵气一点,对得起那些金贵的食材吗?”   小郡主问:“那么多贵公子吃的都不差,怎么就许多人长胖了呢?”   白渊认真道:“或许他们不爱锻炼身体吧?月桂姑娘虽然不让我在外锻炼了,但我却常在屋内锻炼……毕竟,郡主你说过有朝一日,你要成为我的正妻。那即便只是做戏,我这个傀儡若是看起来更威风一点,也会让你更有面子一点吧?”   他这么说着,心底却想着有朝一日能跑出死亡边界了,定是马不停蹄地离开这儿。   小郡主冷哼道:“你以为我在乎吗?而且,你废话怎么越来越多了?”   然后又悄声道:“以后我让焚香悄悄给你送增肌大补粥……你吃好就悄悄藏在桌下,第二天焚香会来收的。”   白渊轻声道:“我喜欢吃海鲜那一款的,多加点东海银珠鲍。”   小郡主冷笑道:“你还挑食?你要东海银珠鲍,我就要听你的话吗?”   说罢,她就不再搭理白渊了。   东海银珠鲍?不可能的,她安雪只会在烹饪时加入东海银珠四头鲍。   闲聊的时候,小郡主已经为白渊把蟒袍穿上了。   两人上了马车,就往太子府赴宴去了。   轮毂碾过夕阳下的皇都大道。   这满城春风里,犹然还浮着百花香,犹然还传着讨论前日天地异象的声音。   白渊和小郡主坐在黑暗里,随车渐去渐远。   两人都有些沉默。   此去,就如一头栽入更深的漩涡,再不会有从前在皇子府时的自由了。   那时候虽说也没那么自由,但比起北城尹的生活却是好多了。   而未来的他和她,也会生出北城尹的生活其实很自由的想法。   但,   车……   去远。   再也无法回头了。   可无论未来怎么样,白渊都不怂。   因为,无论未来多么绝望,他都可以在最后关头坐上老林的棺材车,远走天涯,让他的人生从傀儡皇子变成“在骸骨牛头马面棺材中苟上一千年”。   到时候,说不定他会把小郡主也带上,让这个恶毒的女人尝尝在黑暗的棺材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哼!   白渊心底默默冷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安雪啊安雪,我就算是进棺材也会拉你一起。 第121章 朝见危机,“兄弟”“醉”酒   马车穿过皇城,在南方城域的太子府前缓缓停下。   白渊,小郡主下了车,被领入府中。   太子府比六皇子府大了不少,结构上同样分为前院后院,其中园林优美,曲廊缦回,而厢房多坐落在此间……   此时,已入夜。   灯笼两旁挂着,照亮晚间的太子府。   白渊顺着回廊走过时,看到了依然在享受着007福报的东君,那个看似普通的秀气侍女依然在修剪花圃……   在经过某个厢房时,又看到了气魄雄浑的田限正和陌生的男男女女在说着话……   那些陌生人,皆是不凡,白渊怀疑这些都是天人组织的外围。   而无论东君,田限还是那些人在看到穿过回廊的白渊时,皆是远远行礼。   白渊忽的联想到白天时候被长生楼刻意捣乱的那些烦琐事儿……   这让他有一种“敌我阵营”彻底颠倒的梦幻感。   敌人认可他。   友军在攻击他。   这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了。   很快……   白渊,小郡主被引入了太子府的后宅中。   白渊才一入内,就听到破空呼啸的剑舞之声,旁边还有一个鼓掌的声音。   舞剑的是个少年,英挺而充满朝气,   这是太子的孙子白昂。   白昂今年二十,在龙下学宫学武,年轻有为,修行一份有着传承的七星功法,竟已达到七品之境,并将功法修行到了大成的地步。   在旁鼓掌的少女,秀美可爱,   这是太子的孙女白婉。   白婉今年十九,在百家书院读书,似乎实力也有了七品六星大成的层次,但因为是百家的缘故,故而无法和儒门的相提并论。   龙下学宫,是以皇朝为主导,和江湖各大势力一同办理的一个学武之处,地处皇城的西南角。   百家书院,则是一个很偏门的书院,其中多是教导一些农家,法家,兵家,甚至阴阳家之类的学说……这百家自是曾经辉煌过,只是在历史里慢慢没落,如今根本无法和儒家相提并论了。   原本这百家书院都没有,也是近些年才重新允许安设的。   即便如此,百家书院相比儒家,显然有些“卑贱”,连选址都无法选在皇城之中,而只是在南方城域的一个边角之处。   而有趣的是,太子的大儿子白盈在儒门学习,二女儿早已出嫁。   此时……   无论白昂还是白婉都很懂礼貌,两人在见到比他们还小的白渊时,都是急忙停下原本的动作,上前行礼,喊着:“六爷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在外,他们可以喊北城尹,若是白渊有了王爷封号,他们可以直接喊王爷封号……但现在他们只能这么喊。   白昂道:“六爷爷,请随我来吧,爷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说话期间,他稍稍打量着白渊,心底满是好奇。   因为年岁差不多的缘故,两人从前是有过一些接触的,但那时候的白渊性格乖张古怪,一副四大皆空生人勿近的模样。   而现在,这位显然已经有所改变。   另一边,白婉却笑着到后面,拉住了小郡主的手,显然过去认识。   但即便认识,却没那么熟悉。   现在,白婉却在主动地改善关系。   白婉笑道:“谢谢你们能来参加我的生日。”   小郡主道:“还是六殿下和太子兄弟情深呀……”   白婉笑道:“爷爷说了,若是今天六殿下来了,那今后便是一家人……婉儿也想着和郡主多多亲近呢。”   小郡主笑道:“自当如此呀……”   说着,她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一方蝴蝶宝石簪子,其上宝石大小如一,色泽美丽,显是贵重之物。   白婉惊喜地接过,喊了声“真漂亮”,然后便试戴了起来,之后又拉着小郡主道:“我这边有一副画圣的真迹,刚刚得来的,也不知真假,郡主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安雪眼睛亮了亮。   她确实很喜欢琴棋书画。   所以才会去参加诗会,所以才会在之前对卢大小姐的才华感到惋惜。   可是……   她有些不放心白渊,虽然她又知道以白渊现在的演技还有气度,在太子面前根本不可能露馅,但却还是有些犹豫。   白婉挽住她的胳膊,凑过去,轻声道:“以后我说不定要喊你六奶奶呢,你不走,我就叫啦?”   安雪听到“六奶奶”这等古古怪怪的称号,一时间实在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婉趁着她笑的时候,拉着她就往远处走。   身为太子的孙女,白婉平日里的行为可算是极有家教,也极其懂事。   若是换个大小姐,定然心想着今天是我的生日,那么一切都得以我为主,旁人若是不围着她转了,她就会很不开心,甚至大哭大闹。   但白婉却很清楚地知道,今天虽然是她的生日,但主角并不是她,而是那位比她还小一岁的六殿下。   在这等皇都纷乱的时候,六殿下来到她家里,只有一件事可以做。   那就是……皇子同盟。   这是要重启夺嫡之战了啊。   白昂笑道:“六爷爷,随我来吧,爷爷等您很久了。”   白渊对这称号实在是无力吐槽,尤其是对方还是用一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六爷爷”的口气在说,这就更值得吐槽了。   两人并列而行。   白昂忽道:“六爷爷,有句话不知昂儿当讲不当讲。”   昂……昂儿?   你比我还大两岁,却自称昂儿?   白渊的吐槽之心熊熊燃烧,但到口边还是化作简单的两字:“请说。”   白昂道:“龙下学宫之中,孔嫣老师对六爷爷一往情深,虽然无有表露,但这大半年来,昂儿看到她拒绝了无数的追求者,那么,孔嫣老师的心自然还是向着六爷爷的。   更何况,昂儿听说去年中秋,六爷爷曾经赠送给孔嫣老师一个玉手镯,孔嫣老师至今都佩戴着,没有一刻取下,这又可见她的心思了。   既然如此,六爷爷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白渊沉默着。   去年中秋,六皇子还送了孔嫣手镯??   他顿时想起了朝花节在屋顶上看到的孔嫣,那时候她左手手腕是戴着一只游动着云烟的冷玉镯子。   一股古怪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腾而出。   一个荒唐的六皇子,在去年朝花节陪同孔嫣一起,去天心湖庄参加诗会。   紧接着,孔嫣就吟诵了一首穿越者装逼诗词,获得了吃烤鲈鱼的资格。   再接着,他拒婚了孔嫣,但却又在中秋时赠送了孔嫣一个玉手镯。   这个玉手镯看起来没什么,但若是再联想到六皇子被“诱杀”的时间,以及只有白渊知道的“穿越者专用诗词”,这中间就透出一种古怪无比的味道,似乎隐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猛地,一个可怕的念头直冲白渊心头。   会不会……会不会之前的六皇子就是穿越者,而且……这【妙道】本来是他的?然后他死了,自己才继承了【妙道】?   对于六皇子已真正死去,自己不是六皇子,以及【妙道】彻底属于自己这三点,是非常自明地可以被确认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昂显然不知道白渊这复杂的心思,他继续道:“孔嫣老师身为孔大学士的女儿,身份独特,自身天赋也极高,在我们还做着学生的时候,她却已经成了老师。   并且,此时的皇都之中已经隐隐以她为中心凝聚起了一股颇强的力量。   六爷爷若是能与孔嫣老师喜结连理,岂不好?   至于小郡主,六爷爷完全可以享齐人之福,岂不美哉?”   白渊古怪地看着他。   白昂忙道:“长辈的事,昂儿本不该多问……请六爷爷见谅。”   白渊:……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后院。   白昂停下脚步,道:“爷爷在前面等您,我就先回演武场练剑去了。”   白渊点点头,往前走去。   夜幕在上,星河流淌,一座雅致的凉亭坐落在碧绿的深潭边。   凉亭坐落位置较高,内里有一摆着酒菜的石桌,还有太子。   “六弟。”太子远远喊道。   白渊快步走去,行礼道:“太子哥哥。”   太子听到称呼,愣了愣,笑道:“六弟果是与过往不同了,请入座……你我兄弟今日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   ……   此时……   在遥远而未知的黑色区域里。   隐约见到一张诡异的雪白的圆桌。   那圆桌大小,轮廓好似永恒不变,只是存在于雾气翻滚的浓雾里。   若是白渊在此,会很古怪地察觉,这圆桌的“款式”和禁地深处那怪异的白屋子很像。   雪白圆桌静静存在着,忽地周边渐次地出现了几道模糊的身影。   无法辨别男女的声音则是随之响起。   “没想到白渊这颗棋子,竟有大用。”   “若承其重,需先朝拜。”   “拜哪家?”   “我。”   “我。”   “我。”   数道声音响起,但还有的身影则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忽地,又有声音响起。   “不是说好了,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既然如此,那便就近吧。距离皇都最近的朝拜之处,乃是农家和蜡教所在的……神灵王朝。   让他去神灵王朝,接受噩花文明的蜡神的洗礼吧。   只有完成了朝拜,他才真真正正是我们的人。”   这话音落下,其余身影都是陷入了沉默,显然并没有反对的意见。   很快,这些身影骤地消失了。   只剩下那一张雪白的圆桌还存在于黑暗里,一动不动,诡异至极。   ……   ……   另一边,太子府。   白渊还不知道自己不远的未来已经被安排好了……   他今天和太子算是正儿八经地做了回兄弟。   酒一坛一坛的喝,“真言”也是一句一句的吐。   所幸,“安雪老师”的教导很严格,白渊把之前背诵的有关过去的知识点反复拿出来用,也算是应付过关了。   太子看六弟亲近他,也是真的开心。   皇家,太冰冷了,这哪怕是有一个因为利益而站到一起的弟弟,也能感到一点莫名的温暖。   太子是真的有些感慨,年少时候,他心中存了江山社稷,想着要好好的大干一番,为这个皇朝带来新的活力,中年时候,他变得沉稳,年少时候的不少缺点都被暗暗补了起来……他亲自去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疾苦,他积极地倾听百家之言,甚至在心底列好了许多改革的方案。   他甚至以身作则,勤俭节约,别的权贵都是三妻四妾,他却只有一个太子妃,甚至连妾室都没有纳,为的就是能够将更多心思用在政事上。   可惜啊……这些全部没用上。   现在,他也不再管勤俭了,重建府邸,豢养门客。   他心底就只剩下对那个皇位的强烈执念了。   白渊也有些感慨,他知道自己对天人组织的计划预判可能会出错,但太子却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下场……   若太子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也就罢了,可此时聊下来,却是个曾有赤子之心一腔热血的男人。   两人心底各藏着事,酒是一杯一杯的喝。   酒过三巡……   坛垒两层……   两鬓生白的太子妃挑着灯笼从远而来,关切地看向太子。   小郡主也早和白婉看完了画圣的画,也吃完了饭,远远儿走过来了。   小郡主娴熟地卖弄茶艺,上前关切道:“渊哥哥,你没事吧?雪儿……雪儿心疼哥哥。”   白渊酒气刚好上冲,“呕”了一声。   小郡主:……   她银牙暗咬。   一旁的太子妃却已经吩咐下去了。   很快,两碗醒酒汤被送了上来。   太子和白渊分别喝下,这才稍稍露出了点清醒的样子,但还是昏昏沉沉。   太子不知是真是假,而白渊是不真也得真,否则……一个普通人喝这么多还不醉,谁信?   小郡主搀扶着白渊,往外而去。   太子忽地起身,喊道:“六弟!!!”   小郡主停下脚步,白渊故作迷迷糊糊地侧头。   太子因酒醉摇晃着身子,笑道:“明早给你送个礼物,虽说不是什么大礼,但你那长生府的老师一定喜欢!”   “多谢太子哥哥……”白渊回了回礼。   太子醉醺醺道:“你我兄弟,不必……不必客气。”   说着,太子趴了下去。   小郡主也扶着白渊往外而去,没一会儿就上了马车。   此时皇城已关,马车需得绕路返回北城。   小郡主嗔道:“怎么喝这么多?”   一会儿,又轻声抱怨道:“不能喝就少喝点,万一你说漏嘴了怎么办?真是的。”   白渊也不搭理,他现在是喝醉的状态,所以只是躺在硬木长椅上。   随着马车的前行,车身颠簸,长椅也颠簸……   小郡主看醉酒的白渊在硬木板子上颠来晃去,忽地挪了挪身子,坐到他旁边,小心地抬起了他的头,放在了她并紧的双膝上。   她双膝上的肉软软的,有些弹性,算是个好枕头了。   躺在这样的膝枕上,即便醉酒的状态,也会稍稍舒服些吧? 第122章 庖丁解龙,师弟总算表里如一了次   三更天。   马车终于返回了北城尹府。   小郡主搀扶着白渊下了车,又找了侍女帮忙,这才给白渊完成了简单的擦拭身子和更换干净衣裳,然后让他躺到了床上,随后离去。   待到小禁制术范围内不再有人进入时,白渊的眼睛重新睁开了。   最近,他总有一种时间过得很慢的感觉,即便持有【妙道】这般神妙的东西,即便他提升速度已经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却还是觉得慢。   “希望能安稳几天。”白渊暗暗道。   随后,他立刻起身,熟练地来到了平安坊的墨娘处“打卡”。   墨娘拉着个裹着白色斗篷的大男孩站在一边。   那男孩的脸被兜帽遮蔽到鼻梁处,显出一股神秘感,而在感到远处动静时,男孩才霍然抬头。   道路尽头,一个裹着玄色龟蛇斗篷、气魄极强的神秘男子正踏步而来。   “爹~~~”六子挣脱墨娘的手,很亲近地跑了上去。   “爹,你怎么晚上才来,六子很想你。”   六子像一只人形怪鸟的幼崽一样,来到白渊身边。   白渊看着他那软软的像是羽毛一样的头发,忍不住摸了摸,又来回撸了撸,手感真不错。   “爹,我感觉自己现在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鬼影剑法】我花费了两天的时间,已经学会了……”   “哦?让我看看。”   “嗯!”   六子兴奋地应了声,大有一种在家长面前展示自己所学的兴奋感,他尖啸一声,斗篷后鼓鼓地隆起,继而从墨娘预留的斗篷开叉处骤地膨出两只雪白的翅膀……   那翅膀一扇,便带着六子如疾风般掠了出去。   他抓起不远处的一把剑,紧接着拔剑,出剑,森然的鬼气逸散而出,而根本不是人类特性的移动轨迹更为这鬼影剑法增添了几分威力。   白渊看了一会儿,又仔细询问了六子的状态,大概是看明白了。   妖丹对六子的改变有三个。   第一,整体力量。   六子现在看起来还有个人形,但其实已经被妖丹转变成非人了。   他的身体素质,尤其是速度,远远在人类之上,但因为是人形的缘故,故而还是可以修行人类的功法。   第二,修行速度。   六子从妖丹里获得了极多力量,但那些力量并没有给他带来直接的境界突破,而是就如“备用经验值”一样,可以让他“直接加到某些修行的功法”上,从而达到突飞猛进的效果。   譬如劲力修炼法中,需要强健某块肌肉的地方,六子完全可以用“妖丹的储蓄力量”直接“加强那块肌肉”,从而达到不需要修炼的地步。   譬如气力修炼中,需要某一处扩展经脉,加强气息流动的,六子也可以动用这储蓄力量,直接完成,而避免了日积月累的修炼。   除此之外,对于简单的九品功法,六子完全可以靠着自身强大的能力,而直接学会。   而鬼影剑法这种普通的、又是偏向于需求速度的剑法,对于此时的六子来说,还真就是一两天功夫就能学会的。   第三,一门巫蛊类的法术。   六子可以通过采集目标毛发或是指甲的方式,进行一种来源未知的邪恶诅咒,在一段时间后直接杀死对方。   这显然是妖丹里传承下来的法术了。   墨娘早站在了白渊身侧,看着双眼发亮的六子,心底也不知是喜是忧。   “很不错。”白渊随口夸赞了一句。   六子像得了家长表扬的孩子,满脸开心。   “爹,你再教我功法,我一定会很快学会!”   白渊想了想,道:“那我便教你一门剑法……”   “什么名字?”六子很兴奋。   白渊淡淡道:“基础剑法。”   墨娘:???   六子:???   “爹……你也太小看鹤仙了吧……”六子嘀咕这。   紧接着……   白渊花费了一炷香时间,把【剑者,诡道也】的入门路数的口诀说了一遍,让六子记住,然后又演示了一下。   “你看这是比较简单的一招里,它只有三千八百六十二种变化,但这许多变化只要还未产生,那就只有平平无奇的一招……   我给你抛砖引玉地演示一下其中的九种主要变化,其余的需要你自己领悟。   注意,你要把所有常见的平庸的变化都剔除掉,这门剑法讲究一个妖字,只有你所有的变化都是妖式,这一招才会变得极妖,所以你需要领悟的变化要超过三千八百六十二种。   当你领悟出来这许多变化后,提取其中的妖,然后将这种妖刻在骨子里,再忘掉,如此才能做到在最简单的剑招里呈现出一种令人目眩心惊的效果。   而修行到高深之处,更是会契合某种未知的力量,而达到出神入化的效果。”   “爹……这……这是基础剑法?”六子的兴奋忽地冻结了,一双鸟眼也不骨碌碌转了,其中充斥着一种震惊、为难、纠结、不敢置信。   爹这是不是太高估他了?   白渊轻声道:“别人若问你用的什么剑法,你就说是基础剑法,明白了吗?”   六子道:“可是,爹……这真的是基础剑法吗?”   白渊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淡淡道:“并不。”   六子鸟眼一亮:“我就知道这么复杂的剑法,不可能是基础剑法,那爹……这是?”   白渊淡淡道:“等你全会了,我告诉你。”   “嗯……”六子跑到一边修炼和参悟去了。   即便身为吃了妖丹的怪物幼崽,但在面对这十星武技,也是头大无比,可能他这般的天赋才勉勉强强达到了十星武技最低最低的入门要求。   不过白渊也不确定,他只是感觉妖化后的六子比较有天分,所以才决定让他试试。   十星武技,根本就不是给人修炼的,这其中的变态程度和复杂程度,令人无法想象。   而白渊的想法也很简单,六子的速度先天极高,若是能修成【飞仙剑道】这种能够冻结时间的功法,那定是如虎添翼,成为一个精擅秒杀之道的存在了。   墨娘看着那“父子”两人,唇角显着温柔的笑意,这些时光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特别珍贵的。   她看白渊教完功法后,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便是上前柔声道:“先生去忙吧,铜珠子的事还在调查,虽有进展,但还需一段时间。”   白渊点点头,然后匆匆去到了风雪森林。   五个时辰后。   自明的感觉浮现心头。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观禁地·风雪森林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额外储存点10点——   ——是否使用,请确认——   “确认。”   ——消耗气运20点,您领悟了八品功法【破灭劲】——   ——【破灭劲】是【解龙法】的最佳劲法,融合中——   ——融合中——   ——您领悟了最新法门【庖丁解龙】,该功法已圆满——   白渊体悟着这玄之又玄的法门,很快明悟。   【庖丁解龙】,是一种很难形容原理的法门。   原本的【解龙法】,是掌握近乎所有所见之物的弱点,然后运剑出刀,解之,这一式白渊也曾有好几次使用。   譬如他要破开七品武者的气力罩的时候,就需要用【解龙法】去寻找对方气力罩的破绽,然后才能一击必杀。   这似乎还在正常范畴里。   但,【庖丁解龙】就变得不正常了。   对于未曾涉及法术的一切物,能以极其精妙的力量,进行瞬间瓦解,包括兵器。   不过瓦解的大小,在八品的时候只有10CM*10CM*10CM,且消耗随被瓦解物的强度的增强而增多。   可这已经很强了。   要知道,这是针对近乎于一切物。   白渊很好奇这种功法怎么修炼成功。   他稍稍体悟了下修炼过程,顿时有些震惊。   如果你想要靠着修行来学会这【庖丁解龙】,那过程是极其繁琐且需求时间是极长的。   你需要搜集并研究世间你能看到的一切物,然后去了解它们的构造,同时还需要掌控自己的力量,然后通过反复修炼,使得在接触的一刹那,用力量渗透入这些物的“脆弱”之处,进而达到瞬间瓦解的地步。   这功法,根本不是由八品武者修行的,而极可能是达到了六品之后,再反过来重新从九品武技开始修炼,然后花费极大量时间来修行这个。   不过,十星功法极其难得,且个中所需时间极其之多,所需天赋也是难以想象,怕是……没什么人会学了。   白渊的好奇心更强了。   这种功法到底是谁创出来的?毕竟……他很自明地认知到,这并不是他无中生有地感悟出来的,而是原本就存在着的力量。   换句话说,从前也有某个存在,曾经会这【庖丁解龙】。   ……   ……   五月十二,早。   太子让人送来了礼物。   礼物是长生府丢失的蜡人凶卷卷宗。   此事非常隐秘,白渊未曾涉及,自然不知,但他拿到这凶卷的时候,便猜到这段时间的长生府怕是度过了很艰难的时光,期间发生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但现在,这博弈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心底生出一股小小的内疚,但此事他确实没办法,无名的身份太敏感了,而皇城之中囊括皇宫,六阁,儒门,龙下学宫,乐坊等等地方,可谓是深不可测。   即便是诸葛先生,在大事上也不可能信无名,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去挑明“诸葛先生曾经为长生楼所做的事”,从而给诸葛先生暗中送去一个盟友。   现在,他取到了这凶卷卷宗,便是准备去拜访长生府了。   然而……   长生楼的“误伤友军”还在进行之中,白渊只要坐到北城府的大堂上,那就别想挪开屁股了,这么忙忙碌碌,又是一天过去了。   傍晚时分,月桂姑娘一反常态,催着白渊赶紧带卷宗去长生府。   而这本来也是白渊想做的。   焚香御车,载着他离开北城,然后穿过皇城北门,来到了长生府门前。   白渊手捧卷宗,看着关闭的府门,心底很有些感慨。   同时,他也隐隐知道……天人组织怕是狠狠地搞过一次长生府。   而现在来返还这凶卷卷宗的他,又会被长生府的人怎么看?   他是同谋?   参与了盗窃卷宗?   正想着的时候,府门发出“咔咔”的开启声。   玲儿站在入门处,瞥了一眼白渊手上捧着的卷宗,愣了愣,然后道:“四先生,随我来吧。”   片刻后,白渊被带到了诸葛先生的书房。   他把卷宗递交过去,然后恭敬行礼道:“老师,这是太子今早送给我的,我便返回转呈老师。”   诸葛先生面容儒雅,静静看着他。   白渊道:“这些日子……学生一直想来……”   诸葛先生笑道:“你不来是对的,你若来了为师反倒是会生气,这些日子,你能够操持北城府尹的日常,已是极度不易,实令为师刮目相看。”   白渊忽道:“这卷宗,学生真的一无所知……”   诸葛先生笑道:“我当然相信我的学生……这些日子府里着实发生了不少事,如今无相无念还被关在两厂之中,不过明天他们就可以出来了。   至于你二师姐,还卧榻不起,你一会儿去看看她吧。”   白渊点点头。   ……   一个时辰后。   一辆马车从长生府前缓缓离开。   白渊心底也稍稍舒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平日里被他气的最多的二师姐竟是最相信他,而且还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相信。   即便是老师,对他的信任也是糅杂了一种没有依据的强行信任在其中。   说实话,易地而处,白渊是很难相信现在的自己的。   太子很可能和长生府失窃有关。   而他和太子联盟。   现在他又送回了丢失的卷宗。   这能信?   所以,对于老师,白渊是感激的,老师在十分努力地将他当做自己人,哪怕出了这种事,老师还是愿意坚定不移地去信任他,这极其不易。   但,二师姐给他的感觉,却是完完全全的信任,这是疯了吗?   ……   另一边。   诸葛先生来到无情的床榻前,笑道:“看来你师弟是真的没有辜负我们了。”   无情道:“他今天叫了我师姐,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叫我。”   顿了顿,   无情又道:“师弟总算是表里如一了一次。”   诸葛先生点点头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情道:“再过两天应该无恙了。”   诸葛先生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发现起事的源头很可能在神灵王朝,等你伤好了,等无相无念出来了,我希望你们三个人一起去那异域之地查探一下。   此行凶险,但我无法离开皇都,所以我希望你和他们同行,如此即便遇到修士,也能凭借各种奇物进行攻防。” 第123章 自然神庙,白渊决定跑路了   通天河上游。   这是一片草原地带。   春日五月时分,绿草茵茵,不时有骑马的人在这广袤无垠的绿色大地上掠过,从高俯瞰,好似芝麻粒大小的点儿。   若是视线再往旁稍稍挪挪,就会看到一座可以用辉煌来形容的城市。   这是神灵王朝的国都——翡翠城。   翡翠城的中心,繁华无比,因为贸易交流的缘故,这里有不少皇朝特有的建筑风格,甚至街道上也还能看到不少中土人。   但翡翠城的权势中心却并不在翡翠城的中心,而是在翡翠城外的一座山上。   此山,被称为“天空神山”,而山巅则是有一座巍峨的神庙。   瑙甘哈谬儿……就是这座神庙的名字。   若是翻译成常见的中土文字,那就是“花草之神沉睡的圣地”、“自然之神的人间行宫”等等……   而常常往来两地的中土人,却会称呼这座神庙为——自然神庙。   自然神庙,无时无刻不在展露着神迹。   首先,无论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这天空神山却是常年飘着雪。   其次,无论天空神山里的雪如何的大,这里……却依然是植物的王国。   你能想象在一片飞雪呼啸的世界里,看到繁茂苍绿所簇拥的巍峨建筑群吗?   这比在沙漠之中看到绿洲,还要让人心神震骇。   自然神庙,坐落在一座独立的高崖上,四周皆是深渊,朝拜者若要进入自然神庙,只有从“蔓藤长桥”进入。   所谓的“蔓藤长桥”便是一个有诸多粗大蔓藤天然形成地、处在深渊之上的桥梁。   显然,自然神庙远离闹市,但这里……才是神灵王朝真正的权势中心所在。   或许在数年之前,自然神庙不过是唯二的权势中心,可随着百兽神宫的没落,这里便成了唯一。   作为信徒,走过蔓藤长桥,就会抵达焚香大殿,这里香火旺盛。   穿过焚香大殿,便是有着许多古怪石雕的沉默回廊。   沉默回廊往后,乃是万丈悬崖。   往左,是神秘强大的神庙守卫所在。   往右,则是通往奇迹花园。   奇迹花园的尽头,是枯荣阁,神庙的大司祭,或者说整个神灵王朝最有权势最有力量的人就住于此处。   传说之中,大司祭的力量距离五品不过半步之遥。   而若是他能等到继任的大司祭,那么他就可以成为主教,然后如前任大司祭一样,前往遥远的修士之地,去探寻更多的神灵的足迹。   枯荣阁再往前,则是神之居所。   神在不在,没人知道。   但神之居所,却崇高无比。   此时……   这崇高无比的居所里,却是显出无比残酷和血腥的一幕。   一个穿着灰蓬蓬衣服的孩子正被寒冷的锁链吊在半空,呈大字型贴在嶙峋的岩石墙壁上。   烛影闪烁,照出不少匍匐在黑暗里的身影,也照出那孩子凄惨可怜的身形。   只是,虽然可怜,但眸子却很僵硬,内里的神色更是僵硬无比……诡异的是,若是细细去看,却能在这僵硬的神色里看到一抹期待。   哧哧哧……   黑暗的角落里游出了一条粗壮如绿蟒的蔓藤。   蔓藤卷住一个神庙的黑衣信徒,带着他升高。   那信徒右手抓着一把弯弯的割刀,左手抓着一根古怪的爬满了未知文字的铁钉。   蔓藤如蟒蛇昂头般,让这信徒来到了半空,站在了孩子面前。   那信徒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割刀则是缓缓地向着孩子那发僵而带着一抹期待的眸子探去,紧接着……   啪嗒……   啪嗒……   伴随着下意识的尖叫声,两声轻轻的落地声传来。   两颗眼珠子样的东西竟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带着滚动起来,继而落入某个凹槽被碾碎,继而又流入了神之居所侧边的神龛上。   一众匍匐的黑衣信徒则开始发出诡怪而古老的唱诗声。   他们匍匐,叩拜,大声赞颂。   神龛上,中央是一座巨大的足有三四丈的蜡人,很难相信……究竟用了多少蜡才能做出这么大的蜡人,而这些蜡又究竟是什么蜡。   蜡人边上的托盘里,则是放着三颗铜珠子,在微微旋转着,若是白渊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三颗铜珠子就是他所要寻找的【凶无忌的眼珠】。   随着浩大的唱诗声,那被蔓藤高高带起的黑衣信徒则是抓着那铁钉向作为祭品的孩子眉心戳去。   叮~~~   铁钉穿入那孩子的眉心。   惨叫声戛然而止。   但,歌颂声却依然在持续。   是的……   这不过是个最普通的朝见仪式。   信徒献上合格的祭品,遵从仪式,那么……就可以变成使徒,而拥有远超信徒的力量。   而白渊所将要进行的朝见,却不止于此。   此时……   大司祭已经得到了神谕,而神灵王朝的国主也已经得到了他的转达,从而在以国书的形势发出正式的邀请。   邀请的名义,就是神灵王朝即将到来的万灵节,以及王朝期盼和皇朝加强联系的心愿。   邀请的对象,却不是直接指定了皇朝六皇子白渊,而是太子。   至于为什么,国主不得而知,大司祭也未曾说明。   月夜之下。   一只巨大的电光巨鹰载着其上的骑士,从自然神庙掠出。   他手中抓着的国书上刚刚加盖了大司祭的印章,此时自是直接折转往东,往王朝方向掠去。   电光巨鹰的速度非常快,去到皇都不过只需要五六天时间而已。   ……   ……   此时……   从长生府返回的白渊,已经来到了平安坊。   他检查了下六子的进度。   六子在拼命修行,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进度。   随后,白渊去到风雪森林,通过感悟收获了10点气运,然后返回。   正常而有规律的时光似乎又恢复了。   规律的时光,总是过的比较快。   一转眼的功夫,   就又过去了五天。   这五天里,白渊把剩余的九品武技,都提升到了八品。   而似乎又达到了某种极限,下一次再提升,就是突破七品了。   五月十八,早。   白渊返回了北城尹府,躺在床上感受着脑海中自明呈现出的信息。   我叫白渊。   境界是八品。   拥有【妙道】   气运储存:0/10点   功法如下:   九品功法:【九识如来剑解】,【剑者,独尊也】,【十焱琉璃身·武技】   层次:圆满;消耗气运:10点;感悟来源:禁地·风雪森林,第二重天。   八品功法:【如来劲】,【难知如阴】,【庖丁解龙】,【归宗劲】,【幻梦之瞳】,【真·千手魔罗】,【七点坐标】,【十焱琉璃身·劲力】:   层次:圆满;消耗气运:20点;感悟来源:禁地·风雪森林,第二重天。   【飞仙剑道】:层次:圆满;消耗气运:20点;感悟来源:骸骨牛头马面棺材。   六品法术:【小禁制术】:层次:圆满;消耗气运:100点;感悟来源:皇朝宗庙。   五品法术:【镜法】:层次:圆满;消耗气运:200点;感悟来源:???   ……   这些就是白渊所有的力量了。   其中,最后三个感悟的法门,都颇有特色。   【十焱琉璃身·劲力】显然还未有效果,似乎要等到七品对应功法修成后,才能拼凑成完整的力量。   【真·千手魔罗】则是让生出来的手更具灵活性,甚至连带着心思运转都变得极快了。   【七点坐标】这个诡异的功法名字,则是脱胎于【星轨定真步】。   若说【星轨定真步】这可以退回到之前所行走的七步中去的操作已经足够神奇,那这【七点坐标】就更是诡异了。   简而言之,【七点坐标】可以为自己已经行动过的方位定下三点,为自己未曾行动过却即将行动的方位定下三点,自己现在所在的区域为不可更改的确定一点。   然后……可以在这七点之间随意出现和消失。   不过,这也有很大限制。   第一,时限为一个时辰。   第二,区域为方圆百里。   尽管如此,这【七点坐标】简直是BUG中的BUG,某种程度上比作为五品法术的【镜法】还好用。   但,【镜法】除了赶路,更强的则是虚影攻击,而这一点【七点坐标】无法做到。   “今晚就可以向七品迈进了……”   “只要达到了七品,哪怕只有一门功法圆满,那我也算是真正达到了武道的巅峰了。”   白渊心底充满了期待。   ……   粗略地分析完自己目前的力量状态,白渊又回忆起墨娘那边的进展。   不得不说,长生楼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凶无忌眼珠】的事也查的差不多了。   根据地处神灵王朝的长生楼调查,“黑箭鸟号”的大厨所拥有的黑货十有八九是摸尸得来的。   而那尸体很可能是神灵王朝叛军之中,一个名叫古英的大将。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说神灵王朝的王朝构架。   神灵王朝相信万物有灵。   但自古以来,他们内部却有一种古怪的分歧。   那就是,是兽灵更强,还是植灵更强。   双方形成了两个派系,前者被称为兽王,信奉百兽神宫。   后者被称为植王,信奉自然神庙。   两个派系原本是平衡的,但在数年之前,植王却突然崛起,一举碾压甚至血洗了兽王所在的王室,甚至焚了百兽神宫……   但兽王一派终究也是很强的,故而在这厮杀里逃出了不少人,而古英就是其中的一人。   翡翠城的长生楼查到此处,便是很难查下去了,他们只是隐隐猜测,古英死前曾去过自然神庙,如果以此推断,那铜珠子的出处就是自然神庙了。   “神灵王朝……自然神庙……”   白渊默念着这些遥远而陌生的名字。   正想着的时候,小禁制术设置的屏障忽地动了动。   脚步声从远而来。   小郡主敲门,推门,然后破门而入……   白渊装作迷迷糊糊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郡主言简意赅道:“有突发事件。”   白渊一愣:“嗯?”   小郡主道:“你这北城府尹的身份可能要放一放了,组织让你去神灵王朝……”   “神灵王朝?”   白渊刚刚还想着去不了,组织就让他去了?   组织让去,这死亡边界自然不会有影响。   这一波是组织的贴心安排。   但乐观地吐槽归吐槽,白渊觉得组织这么大动作,肯定没安好心,于是问,“为什么?”   小郡主想了想,缓缓道:“组织要你去朝见……说是,等你完成朝见,组织就可以正式地接受你,你也不用做傀儡了。”   “去哪儿朝见?”   “自然神庙。”   “我做北城府尹做的好好的,去不了。”   “没什么去不了,神灵王朝的国君发了国书,邀请太子前往翡翠城参加万灵节,以彰显神灵王朝对泱泱大国的敬意。   太子现在忙着巩固地位,他并不会去,所以他会向皇帝请求让你去……   而你也会愿意去。”   “就这么准么?”   “就这么准……”   ……   白天,白渊依然忙碌。   可是,他一直在想着朝见的事。   事实上,他之前在雨花镇正气阁分部是听无相说过“朝见”的。   所谓“朝见”,是蜡教信徒向使徒的转化。   信徒都已经是那种古古怪怪的模样了,使徒怕是更糟糕。   而金雀山庄,田限,东君,神灵王朝,明珠镇,八号仓库,失踪的孩子,凶无忌,幼年噩花,黑箭鸟号……无数线索交叠在一起,在他脑海里迅速进行了推断。   他一边处理事务,一边想着,没多久,便已经理清楚了。   蜡教是天人组织的一员。   现在,蜡教要让自己被“转化”。   这过程绝对不好,所以绝对不能真正地让“六皇子”踏入自然神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最严重的问题是时间不多了。   一旦使团出发,他怕是会被看的死死的,连夜晚外出的权力都会被剥夺……   如此便是半点转机都没了。   “真到那时候,我只能跑了?”   “只能这么做么?”   强大的危机袭来。   但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   当晚。   太子果然找了白渊,表达了让他代替自己去参加万灵节。   白渊欣然允诺。   次日……   皇帝也同意了,毕竟这件事并不奇怪,同时他也重新安排了太子举荐的一名官员取代白渊,出任北城府尹。   如此,白渊短暂的代北城府尹生涯也算草草结束了。   出发日定在了五月二十二日,也就是三天后。   白渊绞尽脑汁,是真想不到破局的办法,毕竟确实孤掌难鸣。   “那跑吧……”白渊有了决意。   当天下午……   白渊决定好好地和长生府的老师,师兄师姐做个道别。   看似是去往神灵王朝前的道别,其实却是永别。 第124章 太阳塔文明,前所未有的信任   五月十九,春雨从天上落下来,在长生府前的青转地上溅起了白色的小花。   轮毂声逐渐停歇,马车停在了府前,卸下了北城府尹职位重担、完成了“印象改造计划”的白渊掀开帘子,撑开一把深黑色的油纸伞,走下了马车。   “焚香,等会儿我。”白渊在雨中微微转身,看向御手席。   焚香应了声:“是,殿下。”   白渊回首看向府门。   轻微的链条游动声里,府门打开了。   白渊在大黑这个傻大个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   不知为何,白渊总觉得大黑对他有一点点生疏。   但他很快释然,上次来时,他和太子联盟的事件还未发酵,现在怕是早在“当局者们”的眼里释放开了。   片刻后……   白渊收伞,抖了抖伞上的雨,斜放在屋檐下的墙壁上。   诸葛先生坐在书房,在等他。   白渊推门后,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当初拜师之时才会行的大礼,“学生受邀往西方神灵王朝,参与万灵节,特来与老师辞行。”   诸葛先生轻声道:“渊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句话蕴藏了无数的意思,但无论是什么意思,诸葛先生显然不知道白渊并不是真正的六皇子,也不知道白渊根本没有选择,更不知道白渊此去神灵王朝是去完成那所谓的“朝见”仪式,那又何谈有没有想好。   白渊顿了顿,笑了笑道:“想好了。”   诸葛先生笑道:“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学生,去吧……你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刚巧都在府里,你去见见吧。”   “是……”   “那学生,退下了。”   诸葛先生微微颔首。   白渊起身,转身离开了书房。   随后,他又见了大师兄无相,三师兄无念,这两位师兄即便涵养再如何好,但面对“他这个加入了太子联盟,可能参与了长生府盗窃,甚至重伤了无情的师弟”,还是无法做到彻底地包容。   白渊也很理解。   前段时间,太子府的一切还是遮遮掩掩,这段时间,太子活动很多,太子府里的人也逐渐显露出来。   其中一个就是田限。   田限天然和诸葛先生对立。   而且,田限用弓,而无情却正是被弓箭所伤,这说明了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神灵王朝和太子交好,明珠镇的八号仓库也和太子隐隐有着关系,羽衣侯和太子更是来往甚密,某种程度上出卖了众人的赵碧山又是羽衣侯的人,换句话说,无相无念的锒铛入狱也和太子脱不开关系。   而这个时候,白渊却和太子联盟了……   这若不算背叛,那什么才算?   无相和无念和白渊这位小师弟本也没什么深交,只是一直把他当自己人,可出了这种事,这两位师兄再怎么表面平静,心底终究无法说服他们自己。   浮于表面的草草寒暄后,白渊便和他们道别了。   他长舒一口气,这样的告别也好,至少算是斩断羁绊了。   最后……   他回到了往日来长生府时停留最久的地方——卷宗迷宫。   轻微转动的轮椅上在响着……   因为之前大战的缘故,扛着轮椅的巨大傀儡被打散了,此时还未修复,所以无情只能自己操纵轮椅,在这些卷宗前来回。   她依然冷冷清清,青丝细薄的后垂,肌肤因少见阳光而显得苍白,双眼有些因凝视过久而产生的凝滞,眸色则是无悲无喜。   白渊想了想,笑道:“女施主,我今天特意来道别,三天后,我就要前往神灵王朝了,此去路途遥远,再回来怕是不知何时……所以……”   无情忽地打断他,轻声道:“所以,师弟就不能说实话吗?”   白渊愣了愣,他想过无情的所有态度,唯独没想过这个。   无情转动着轮椅道:“跟我来。”   说着,她已远去,去了数米看到身后没有动静,又转头淡淡道:“师弟,来呀。”   白渊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   ……   长生府的心脏,在地下。   纵横交错的粗大寒铁如充满力量的巨蟒在泥土里游动,带动着一个个卷宗架子井然有序地来回着,除此之外,还能看到各色机关,以及作用不明的道具。   显然,这里是无情捣鼓那些研究的场所。   随着白渊拾级而下的走入,周边的壁灯应声亮起。   而他身后的厚重铁门则是缓缓关闭。   外面的一切……都被隔绝开了。   白渊回头看了一眼,再看了看在前引路的无情,继续随了过去。   很快,两人来到了一个密闭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让白渊联想到穿越前一些搞研究的科学家的实验室。   白渊笑道:“师姐,在我离开前,你还要带我看看你的最新成果吗?”   无情凝视他半晌,忽地问:“师弟,你明明不想去神灵王朝,甚至想逃跑,那……为什么不拒绝呢?”   白渊维持着笑容问:“师姐说什么呢?”   无情坦然道:“我能……看到人心。”   然后,她又补了一句:“从前只有老师知道,现在师弟也知道了。   不过我只能判断出人的真实情绪,却无法得到具体的信息。”   白渊忽地明白过往里为什么他那么作,作到自己都想扇自己两个耳光,师姐却还是愿意理睬他,这是因为师姐看穿了他的心,知道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他忽地有些哭笑不得。   这冷冰冰的师姐每次被他气了之后,是不是心底都在发笑?   无情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   无论师弟的秘密是什么,我的秘密也不会比师弟差多少,一旦暴露了,我会陷入很大的危机之中。”   “哦?”白渊不置可否,最起码的警惕他还是会有的。   无情看了他一眼,忽地转着轮椅,一边缓缓前行,一边幽幽道:“其实很多年前,我就该死了。   老师在那样的环境下发现我,本该杀了我,可他却把我带了回来,当做人一样去教导。   我想……人活着总该有些意义,既然活下来,就不要轻易地放弃。”   她说着前言不搭后语,完全莫名其妙,不能让人理解的话。   只是说完之后……   无情就开始了变化。   她的身体就好像史莱姆一样,从表层往后拉开一个诡异模子,使得她成了一个连体人一样的东西,前面还是无情,后面却是一个软软糯糯的“人体模型”。   这个人体模型开始迅速变化,成为另一个陌生女人的模样……   再接着这个陌生女人和无情重叠在了一起。   无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密室里,这个陌生女人居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看向白渊,用完全不同的柔媚嗓音喊着:“师弟。”   这还没结束,那女人再度地往后拉出一个的新的模子,模子再度重新塑形,化作一个老人,再接着,老人又和这女人重叠,那女人消失了,站在原地的成了一个老者。   老者咳嗽了两声,又用略显嘶哑的苍老男性嗓音喊道:“师弟。”   如此这般……   无情的身形在短暂的功夫里变了几变,最后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这一幕让白渊彻底愣住了。   无情解释道:“太阳塔文明,太古前期的文明,存续了五百零二万年。   太阳塔文明一直想着重临大地,只是苦于无法契合人类,才一直拖延。   期间,藏身在万古识海的太阳塔文明想了很多办法,其中的一个办法就是人体实验。   祂利用信徒寻找了许多人,接受改造,期待着能够让太阳塔文明的力量借助着人类的身体复苏,可是……因为契合度太差,他们都失败了。   而我,也是那诸多人体实验的失败品之一,只不过在被老师无意间救回来后,却意外地成为了成功品。   老师对外宣传,说我和无相无念两位师弟一样,只是有着异血。   但其实不是……   我能看到人的心灵,这是太阳塔文明的心念聚合。   我能变化成别人的模样,这是太阳塔文明的形体聚合。   我能很快地制作机关还有些奇物,这是太阳塔文明的物质聚合。   如果这样的我被太阳塔文明知道,那么等待我的将会是一个文明,甚至这个文明的同盟力量的全力捕捉,因为我很可能是唯一的成功品。   然而……   这样的我,却痛恨着自己的一切。   因为我的过去,我曾有的家人,全部都没了,我……甚至不记得了……   我憎恶那些在万古识海里的咒念,我憎恶每一份凶卷里的咒念,太阳塔也好,蜡人也好,我都憎恶……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无数如我一样的悲剧正在发生。   我想要复仇,我想要阻止……”   她说着的时候,白渊最初不以为意的态度慢慢收起,他很认真地倾听着,在沉默良久后,忽地问道:“老师……知道这些吧?”   无情摇摇头:“老师知道我能倾听人心,知道我制作机关奇物有着很大天赋,但却不知道形体聚合……”   白渊很理解。   “形体聚合”这样的力量,太过恐怖。   这意味着无情能变成任何人。   最关键的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种力量,甚至连法术应该也没有,否则不至于天人组织还要找到他这么一个和六皇子很像的傀儡。   无情这般的存在,可以说是根本不容于世的。   太阳塔文明要抓她。   当权者要么关她,要么杀她,总之不可能容忍她拥有自由。   无情道:“我把长生府的每个人都当做了新的家人,包括师弟……   但师弟给我的感觉,却更亲近,有种莫名的……同类的感觉。   所以,无论师弟是什么,我都希望和师弟继续做家人。   至少……许多事情可以不必一个人再去独自去承受了。”   白渊看着面前这清清冷冷的少女,他知道无情说的“同类”感,肯定是源自于【妙道】。   毕竟,【妙道】这东西和万古识海肯定脱不开关系。   无情努力地笑着,看着白渊道:“越是孤独的人,越是渴求一份绝对信任,绝对依靠,绝对不会背叛彼此的关系……甚至是联盟。   我希望能够一起去面对万古文明的侵蚀,应对其中的危险,而不是独自默默承受。   师弟既然想逃,那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我若是今天不坦白,今后怕是就见不到师弟了。   那么……师弟能告诉我吗?   我相信了师弟。   那师弟,愿意相信我吗?”   无情俏脸平静,静静地看着白渊,等着答案。   白渊闭目想了想。   结局再差,也差不过躲到老林的棺材车里去了。   而且,师姐这么坦诚……   转瞬,他抬头,睁眼,道:“愿意。”   然后又忽地笑了起来,继而试探道:“师姐……你能不能变成我的样子?”   ……   ……   淅沥沥的春雨,犹然不绝,天色已黑。   焚香缩在御手席上,看着屋檐垂落的雨帘,听着头顶的篷子发出啪啪的声响。   她只是天人组织外围中的外围,甚至连天人组织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她也隐隐知道再过几天,六殿下就要去神灵王朝了,而待到六殿下回来时……六殿下还是六殿下吗?   正想着的时候,长生府的门发出“咔咔”的声音。   门扉打开,白渊走了出来,然后上了车。   “焚香,走吧……”   “嗯,殿下。”   白渊才走。   诸葛先生却已经来到了无情面前。   无情却已在默默地翻书。   诸葛先生道:“你和你小师弟聊完了?”   无情点点头,应了声。   诸葛先生轻声道:“渊儿这孩子果然有秘密,但身为皇子,哪个又简单呢?那么……无情,你觉得你小师弟如何呢?”   无情想了想,道:“很好。”   诸葛先生抚须笑道:“既是如此,我也放心了,你们的事我不问,只是你们若出了事,别忘了我还是你们老师。   还有一点,你需要明白,即便渊儿很好,但我们在明面上却不可再和他亲近。   因为他是亲近太子那一系的,我们不合理的亲近只会给他带来灾祸。   故而,你和无相无情虽也刚好要去神灵王朝探查蜡人凶卷的疑案,但便提早一两天去吧,不要和渊儿一起了。”   “我明白,老师……”无情点点头。   她手中虽然捧着一卷卷宗,可却难得的有些分心。   没想到那如今在刺客世界如日中天,距离“四皇”之位不过一步之遥的无名先生……竟然就是小师弟,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白天装作那般荒唐的样子,晚上却是厉害的很。   而且,另一边,无名先生可是帮了无相不少忙呢,甚至还救过无相。   好笑的是,他救助无相的时候,正是白天在和她斗嘴说着什么“无相都是自找的”之类的恶心话的时候。   无情越想越觉得好笑。   小师弟这究竟是什么属性?   她唇边露出了一丝笑。   诸葛先生几乎没有看过无情笑,此时是愣了愣,但却什么都没问,而是转身离去了。   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在刚刚的交谈里,他的小弟子和二弟子已经缔结了某种特殊的感情和信赖。   而这感情和信赖,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这个老师。   因为,无情的身世……从来无法让她露出笑容。   “这样也好……”   “也好……”   诸葛先生抚须,含笑,离去。 第125章 移花接木,一个月的倒计时   五月二十一,早。   春雨初歇,杨柳如翠玉,在风里依依而动。   春天从来是离去的好季节,至少不必承受来自季节的悲凉,归来也最好莫要秋冬,落叶和风雪,再配一壶烈酒,常常能让人肝肠寸断。   皇都西城外。   远离官道的地方。   无相,无情,无念正在此处,他们秘密离开了皇都,此时准备好了前往神灵王朝。   但无情却停了下来,淡淡道:“你们先走,我等一个人。”   无念气质沉稳,双目生寒,面瘫,背着个大箱子。   他“哦”了声,就准备走了。   但他才走了几步,就被无相拉了回来。   无相小胡子翘了翘,笑着道:“师妹,你还有暗手啊……失敬失敬。”   无情直接道:“我等无名。”   无相愣了愣,旋即道:“你能联系上无名恩公?可是……无名恩公是长生楼的供奉,是即将登临地下世界刺客皇帝的人,他会和我们一起去神灵王朝?即便去了,他的立场是什么?”   无情道:“师兄,师弟……你们,不论何时何地,要永远相信无名。其他的……我无法多说。”   不论何时何地,永远相信无名?   无念的面瘫脸也凑了过来,暗暗垂眸,耳朵却高高竖了起来。   无相神色动了动,露出思索之色,旋即笑道:“那好,师妹,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无情道:“师兄,你就当分了两组,你和三师弟一组,我和无名一组,然后我们会在神灵王朝的首都翡翠城碰头。你们……要小心瑙甘哈谬儿……那座神庙有大问题。”   “瑙甘哈谬儿?自然神庙?神灵王朝的大脑所在么?最有权势的大司祭……”   无相道,“师妹,你也太高看我们三个了吧?若真到那一步,我们三个就算再怎么厉害,怎么运气好,都会……葬身在那座天空神山里吧?”   虽然如此说着,但他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惧怕,而是一种自我放松的调侃。   他拍了拍腰间的酒壶,笑道:“不亏,我提前预支了三个月的俸禄,就算到了神灵王朝,也能品尝下当地的美酒了。”   无念道:“师姐,那我们先走了。”   无情点点头,看着师兄师弟两人转身离去。   无念背着大箱子,身子微弓,像一头收敛着怒气的凶兽。   无相则是有些吊儿郎当的,他也不转身,只是抬起手挥了挥,算是告别。   两人身形渐去渐远。   被树木的阴影淹没,再也没有踪迹。   干我们这一行的,总是走着走着,身边的熟人就越来越少了……   无情忽地想到无相的话,然后转回了头,在无穷金色光柱斜落的小林子里,轻轻按动了轮椅上的某个机关……   然后,她就消失了,或者说是彻彻底底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里,普通人即便经过这里,也无法察觉她的存在,还以为她只是某一棵树。   ……   ……   深夜。   一道裹着玄武斗篷的神秘身影骤然出现在了城西的林子里。   这身影手上还捧着一套睡衣裤。   他才出现,一辆轮椅就好似从周围的“风景画”中挪了出来。   无情问:“师弟?”   白渊回了声:“是我。”   无情道:“那……我们开始吧。”   说罢,一道软软的透明的人形轮廓涌出,拉丝般地往后,继而呈现出一个“人体模型”,待到再度重叠时,原地已经没有了无情,有的只是另一个……白渊。   白渊打量着二师姐变成的自己,有一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感觉,只是表情有些微不对。   然后,他开始扮演“小郡主”的“老师身份”,把所有有关白渊的信息,还有和小郡主的日常开始娓娓道来,同时他也把自己的一些生活细节,说话风格一一道来。   毫无疑问,无情是个真正的妖孽,而不是白渊这种靠着【妙道】的假妖孽。   她的学习能力极度可怕,专心起来,更是恐怖无比。   再加上她多年来参阅卷宗,思量人心人性,早对“各种人格”是洞若观火了。   可以说,无情若是真想扮演“某个人”,那么……她会比“某个人”更像他自己。   两人一教一学,不知不觉就已过了许久。   黎明未至,但天地之间却已经升腾起了茫茫的雾气和灰色,这是光明和黑暗的交界时分,也是清醒和睡梦的链接之刻……   空气微寒,风吹而过……   白渊看着无情,真诚地道了声:“谢谢。”   无情淡淡道:“没什么,本来也是要去神灵王朝查案的,现在加上你的消息,我基本确定问题就在自然神庙……因为万灵节最神圣的举办地点就是自然神庙。   到时候,我定然失去那神庙里‘朝见’,一切的终点都会指向那里。”   白渊道:“在你‘朝见’之前,我一定会想出办法。”   两人默默对视……   白渊忽道:“还有最后一些信息……我觉得也必须告诉你。”   无情用冷冷清清的表情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白渊道:“此次出使西方,母妃会让曹沁带着离火卫随行,暗中保护你……只要你用六皇子的身份,曹沁还是可以信任的。”   无情点点头。   白渊继续道:“其次,小郡主可能是个很傲娇的女人……   她嘴上会凶巴巴的,也会努力扮演很黑暗的样子,   但她骨子里却有所不同。”   无情道:“除了黑暗这一点,她和你很像。”   白渊满脸问号:“哪儿像?”   无情道:“你不觉得你也很傲娇吗?”   白渊:???   无情道:“之前,你明明很关心大师兄,而且还在夜晚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结果却在卷宗迷宫里和我扯着那些很恶心的话。   而且,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说过真话,每一句话都和你心底的真实情绪完全对立。   听着你的话,我想打你,但看着你的情绪,我却又原谅了你。   你若不是傲娇,谁是呢?”   白渊道:“我不是傲娇,那只是我在扮演六皇子而已……我其实一直都是表里如一的。”   无情觑眼看着他,然后道:“总之,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和那位小郡主好好相处。到时候我在车上时,再假装发烧,避免和其他人接触,就可以更好地掩饰过去了。”   说完,她又觉得好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要去说你努力说出的那些恶心话呢……”   白渊笑了笑。   明明两人都是在钢丝上行走,却都还能笑。   白渊看看天色,继续把自己的日常习惯,甚至是说话风格,心理逻辑都和无情说清楚了。   此时……   黎明终于到了。   今天是五月二十二日,也是六皇子出使神灵王朝的日子。   无情忽地取出一枚内含白影的黑色晶石吊坠递给白渊。   这是白影血,服用后,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化作大师兄那样的“小透明”状态。   白渊则抓着带来的睡衣睡裤,问:“要洗澡吗?”   无情摇摇头,道:“形体聚合时,尘埃已经没了,而起你的气味,你身体的细节,我都已经聚合过来了。”   白渊把睡衣睡裤交给无情,然后转过身子。   无情褪下衣衫,换上了他的衣裤,接着则是伸手拍了拍轮椅。   随着她的拍下……   那轮椅忽地开始以一种诡异的“坍圮”方式进行压缩,很快则是压成了一个小点儿。   无情张开嘴,直接将这小点儿吞入了口中。   当然,这小点儿并不会进入她的肠胃,而会以一种很奇特的状态粘附在她的呼吸管道上,这就是太阳塔文明的“物质聚合”能力的应用。   做完这一切,无情显出些疲惫的状态,她深呼吸了几口,抬头道:“走吧。”   白渊点点头。   然后,白渊骤地抓着无情开始了连续运用镜法穿梭,最终来到了六皇子府的卧室。   无情躺上了床榻,对着白渊露出笑容,然后比了个口型:再见……   白渊走了两步,也侧头,比了个口型:翡翠城见……   ……   在前天晚上,在长生府的机关心脏之处,两人已经完成了彼此之间的信任交换。   当然,再怎么信任,白渊也并没有说【妙道】的存在。   只是其他方面,两人是完成了一种彻底的交流。   可以说,白渊知道无情近乎一切的秘密,甚至连太阳塔文明当初如何肢解她,如何对她做人体实验的过程都知道,但白渊不在乎。   无情也知道白渊近乎一切的秘密,甚至连白渊不是真正的六皇子都知道,但无情不在乎。   两人的身份,很类似,一个是天人组织的傀儡,一个是太阳塔文明的实验体。   白渊若被发现,那么……他只能逃到老林的棺材车里。   无情若被发现,那么……她会面临难以理解的“追杀”。   两人的目的,也很一致,都是摆脱来自于万古识海的控制,获得自由,然后同时或是复仇,或是抵抗万古识海那即将到来的全面入侵。   两人的信任,也是在日常里积累起来的,只是在最后关头,无情选择了主动地伸出手。   而白渊,握住了她伸来的手。   这是……他和她的选择。   无需多言,在两人彼此坦白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变化了。   所以,两人制定了简单的计划。   无情利用太阳塔文明的“形体聚合”能力,假扮白渊,被一路监视和护送到神灵王朝,然后去“朝见”。   而真的白渊,则是提前进入神灵王朝,然后去解决“朝见”的问题。   当然,这只是最初步的计划。   ……   平安坊。   混乱而鱼龙混杂的巷道,迎来了阳光,砖瓦缝里的污水酒水或者血水被脏暗的苔藓所遮蔽,越是光亮,则越是显得不洁。   远处犹然响着机关坊制作的声音,但在这些天的连夜加工下,诸多机关已经搭建好了,距离初步竣工也没多久了。   墨娘打着哈欠,扭着腰肢,准备去休息了。   她是夜猫子类的,晚上要等先生,白天自然要睡觉了。   裹着小足的绣花鞋轻踩在砖瓦上,腰间的烟杆儿,小腿边的裙岔则是随着走动而晃着,晃的人心底痒痒的,晃的连周边的绿草红花都失去了颜色。   忽地,那小足顿了下来。   墨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愣愣地看着巷道尽头的人,有些不敢置信。   “先生?”   她试探着喊了声。   白渊应了声,“是我。”   说罢,快速走近。   墨娘顿时花容失色   她急忙抬手遮脸。   心中暗道:失算了失算了,没想到先生早上会来,这大早上的妆容怕是都花了吧?   白渊怎么可能知道女人的这种心思,奇道:“你怎么了?”   墨娘咬咬牙,放下手,支肘抱胸,花枝微颤般地笑道:“没什么,还不是怕大早上的妆容花了,让先生失笑嘛?”   白渊仔细看了看,淡淡道:“没花。”   墨娘看着先生这认真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渊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神灵王朝的长生楼分部信息。”   墨娘如猫儿般打了个哈欠,慵懒道,“先生,随我来吧……我们要去长生楼,那里才有你要的信息。”   说着,墨娘看看周边,抬手喊住一人道:“小方,叫老林把马车拉出来,我在坊口等他。”   那人急忙道:“是,墨帮主。”   墨娘决定不睡觉了,虽然很困,但先生的事会更重要。   片刻后……   一个劲装大汉驾驭着双马的马车出来了。   白渊和墨娘上了车。   墨娘困困地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更是有些儿犯困,头点着点着,便往白渊的左肩靠了过来。   成熟的女人,更懂得珍惜和去把握。   白渊感到肩膀一沉,稍稍侧头看了看,墨娘侧边儿的头发挠的他脸庞痒痒的。   可是他也没有在意……   因为,他的心早就飞远了。   飞到了皇都的西门处。   出使神灵王朝的马车,应该载着无情和小郡主出了西门。   当然,随行的还有月桂姑娘以及铁甲禁军中调拨的两千侍卫,除此之外,还有暗中保护的曹沁和三百离火卫。   飞到了往神灵王朝的路上,那里……无相和无念正飞速往神灵王朝而去。   但是,从皇都到翡翠城的路程正常来说需要一个月,这是无情的抵达时间。   无相无念这种,也需要至少半个月。   时间,看似充裕,其实紧张。   “自然神庙么……”   白渊侧头看着窗外热闹的街道,明明是五月晴天春暖花开,但他却已经闻到了冰天雪地刀光剑影的味道。   虚空里,那黑暗无光的万古识海之中,似乎有一只只古老文明凝聚的咒念之手,正在探向人间。   而他和无情所承受的,不过是……余波。   可即便是余波,他也希望能够掀起三丈浪,斩断这一根探向人间的魔爪。   因为……他真的不甘心就这么地退入棺材车里。   因为……非我人族,其心必诛。   白渊虽扛不起人族,虽只是想着活下来,脱离死亡边界,返回蓝星,可他终究也知道一句话……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身为热血男儿,异族入侵,人遭屠戮,岂有血不烧、心不热、骨头不硬、蝇营狗苟、一句与我无关便坐视不理的道理?   马车轮毂转动于闹市的平静红尘里,白渊忽地想起那些看到过的黑暗画面,有火焰,有蜡人,有被割了眼的孩子,有被噩花吞了的人,有被在实验室里肢解的孩子,还有无数那未曾看到的画面,无数已经惨死和即将惨死的人……   同为人族,又岂分今古?岂分蓝星异界?   不知为何,他的心脏莫名地加速了跳动,越跳越快,似乎胸腔里焚着一团炽热难耐的烈火,要让他往外咆哮出一个字:   “杀!!!”   这个字的声音振聋发聩,逐渐占据了他的身体和心灵,逐渐让他寻到了另一个变强的意义。   ……   没多久,马车停在了长生楼辅楼前。   墨娘准时醒来,惺忪而迷离的睡眼看着白渊道:“先生……怎么了?怎么如此重的杀气?”   白渊长舒一口气,他也从刚刚那莫名的热血里挣脱出来了,心底忍不住暗暗吐槽:我只是个穿越者,这么热血干什么?   可是……   如果有一天,他眼前的一切都毁了呢?到那时候再热血会不会晚了呢?   “先生?先生?”墨娘有些担心,“妾身常常听闻,习武之人需得平心静气,否则会走火入魔……无论什么事,先生都请……”   她的话还没说完,白渊淡淡道:“无妨。”   这一刻,他的心性借助如今繁复局势所带来的契机,绕转了一个轮回,终又复归平静,只是这平静却终究有了变化。   “下车吧。”白渊掀帘而下,又伸手接着墨娘的手,扶她走下。   长生楼的人早听闻了无名先生到来,如今以断臂的“大天王”常冬为首,下属十二阁主,在楼外恭敬地立成两排,垂首行礼,仿如在迎接着这位刺客世界的无冕君王。 第126章 大战序幕,刺客世界的无冕帝皇   长生楼辅楼的地下,就是长生楼。   两者以大地为中心,宛如倒影一般。   而分布于皇朝甚至异域的那一千两百三十六个长生楼分部的人员名录,以及各方的接口等信息,皆是储存于此。   自上次阴姬于地牢中被刺杀后,长生楼中所有的机关防备已然全部开启,进入到了战时状态。   白渊走在幽静的过道里,此处虽说是地下,却并不沉闷,显然有着极其良好的通风口,而火盆的火焰则是不时窜动着,驱散这深土之中的阁楼的冰寒,让经过之处能有些暖意。   自上次一战后,白云城主若有所悟,正在此处闭关。   小佛爷则是匆匆出迎,亲自领着白渊去到核心机密的资料室内,然后一一获取所有有关翡翠城及其周边长生楼分部的信息以及信物。   事了,已过一个多时辰……   墨娘已经很困了,趴在一边睡着了。   烛火里,她鬓发微乱,种种风情撑起的气场不见了,宛如一只乖巧地在困觉的猫儿,让人只觉这般的女人原来也是个需要睡觉的女人。   小佛爷瞥了一眼墨娘,看向白渊。   白渊正准备说“让墨娘在这儿休息,他要离开”之类的话。   小佛爷却提前卡住了他要说的话,抢先一步恭敬道:“无名先生,表姐曾经发过誓,说绝不在长生楼里过夜……那……那就有劳先生带表姐回去了。”   说完,   小佛爷又补刀般地加了句:“先生……抱得动吧?”   白渊抬手,准备弄醒墨娘。   小佛爷非常及时地卡住了白渊即将要做的动作,抢先一步打上补丁:“无名先生,您是不知道,我这表姐打小就有个坏毛病,那就是只要睡着了,那便是耳朵边打雷,也不会醒。”   白渊摇了摇墨娘。   果然,墨娘沉睡不醒。   小佛爷笑道:“有劳先生了。”   白渊觑眼看着他,又觑眼看了看正在沉睡的墨娘,为什么总有一种被莫名套路了的感觉呢?   但事已至此,他身为大男人,也没什么好扭扭捏捏的,只是……   他淡淡道:“男女授受不亲,万一毁了玉墨的名声,那便不好了。”   小佛爷愣了愣。   他诧异地看向这位无名先生。   他实在无法想象“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话会从如此恐怖、如此强大、如此神秘的无名先生口中说出。   别说刺客世界的皇帝和传奇了,就是那些顶尖的刺客,哪个不是视人命为无物的?不仅看轻别人的命,也看轻自己的命。   连命都看轻了,哪儿来的男女授受不亲?   这句话让小佛爷内心是震住了。   若是这话是个情窦初开,没怎么碰过女人的少年人说的话,他还信,但一个距离刺客皇帝就半步之遥的无名先生说出这样的话,就不可思议了。   但他毕竟是此时长生楼实质上的当家人,自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每有登峰造极者,必是心思性格古怪。   然这古怪,不过是普通人不理解罢了。   或许,这就是无名先生所保留的一份赤子之心吧?   小佛爷心中生出一抹敬佩之情。   无有规矩,不成方圆。   先生心中画地为牢,却是为了手中长剑无拘无束。   实在值得敬佩。   于是,小佛爷也调整自己状态,想了想道:“照尘信佛,而从书里看过一个小故事,印象深刻,分享给先生。”   他想了想,起身缓缓道:“昔日,曾有佛门大师带着小沙弥渡溪。那溪原本有木桩可供踩过,只是因大水缘故,木桩皆被淹没,故而需要涉水而度。   溪边有一妙龄女子,相貌美丽却身体娇弱,站在溪边踌躇不前,显然是无法渡河。   妙龄女子看到佛门大师和小沙弥后,便前来求援。   小沙弥红着脸低下头,心底念叨着‘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碰不得,看不得’。   但佛门大师却直接抱起了妙龄女子,然后涉水而度。   度过之后,又把这女子放了下来,女子非常感谢,连声道谢,这才远去。   小沙弥不解,走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于是问‘大师,你刚刚抱着的是女人,我佛门不是禁女色吗’。   大师愣了愣,反问了就个字:‘我已放下,你还执着吗?’   小沙弥愣住了,继而面红耳赤,若有所思。”   白渊觑眼看着他。   小佛爷为了让他抱墨娘回去,这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居然引经据典了……   那就抱吧。   反正也就一点路,回到马车,再送墨娘回平安坊。   期间,他正好可以整理一下思路,想清楚从什么地方切入。   现在的时间很宝贵,若是能够在长生楼得到足够的信息,那是最好的……否则他一头扎入那茫茫的异国去,估计折腾半天也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于是,他稍稍弯身,右手抄过墨娘的双腿腿弯,左手从墨娘右臂下绕过,从后揽过墨娘的身体。   滑热香软的感觉传来。   白渊面具后的脸稍稍红了红,继而起身,抱起墨娘,往外走去。   说实话,墨娘是一点都不重,看来是肉长在了该长地方的那一类人。   小佛爷看着无名先生和表姐远去的背影,露出了呵呵的笑容,心中暗道:表姐啊表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白渊不缓不疾的走着,很快便要到长生楼辅楼的一楼。   而另一边,小佛爷正准备去到绝对安全的密室休息,却忽地神色一动,快速往外走去,继而来到了长生楼的一楼,赶上了正抱着墨娘行走的白渊。   白渊感到动静,微微转身。   小佛爷道:“先生……刚巧,有信报返回,说是发现了悬空坊位置所在。若是先生不急,可与照尘一起听一听。”   白渊知道,自上次小佛爷发布“长生令”以来,这战争还没结束,这期间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而悬空坊和蜡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决定听一听,这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切入口。   于是……   他又抱着墨娘返回了。   墨娘蜷缩在他怀里,本是早就醒了,但压着心跳,平静着呼吸,此时听到无名先生居然还要抱着她返回,心底莫名地有些小欣喜,便更是小心翼翼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睁开眼,那这怀抱就会消失,她还会装作不经意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片刻后……   北斗七剑之首的剑一戴着面具,压着斗笠,裹着青色大氅,快速走入长生楼中,然后来到密室,取出怀中的地图摊开。   他看了眼正在此间的无名先生,又立刻恭敬行礼,心底按捺不住地生出激动和敬畏。   如今的无名先生,能给每一个长生楼的刺客这般的感觉。   剑一,已经算是心性比较好的了。   小佛爷调笑道:“无名先生在此,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还是你觉得,无名先生不能听这重要信报啊?”   剑一愣了愣,急忙道:“属下怎会有如此想法?!”   小佛爷看着往里日杀伐果断、让别人敬畏的剑一这副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但这么一闹,气氛也活跃了。   剑一道:“属下汇总各方信息,再加以调查,已经确定悬空坊所在了……小佛爷,先生,请看……”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地图,然后开始了讲解。   白渊看去。   剑一指着的位置,乃是地图上的“明月湖”。   随着剑一的讲解,白渊也看明白了。   明月湖所在,是通天河的北岸,距离皇都约莫十五天的行程,在皇都和神灵王朝翡翠城的中间区域,这恰好对应了原本那一句“明月天上坊,湖心照伊人”。   这不正说的是明月湖么?   而悬空坊真是坐落在明月湖上。   不过,这悬空坊还真的是悬空的,至于为什么能够悬浮在半空,却似是能够归结为某个万古识海的古代文明的力量。   听完汇报,看完局势,小佛爷起身道:“好!”   继而拍拍手,一道黑影从外快速而来,半跪在小佛爷身侧,这正是小佛爷的“贴身秘书”剑七。   “剑七,开始调动力量,往明月湖前进,长生令并非玩笑,我长生楼定要吞下悬空坊。”   “剑一,让天府君来见我。”   “是!”   “是!”   两人得命,很快散去。   未几,一个看似面带微笑、眼有疤痕的男子来到了密室,灼灼的火光里,他的笑容和凶戾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害怕的情绪。   这正是负责刑部的天府君,之前惩罚雪寻姑娘,也是他在楼中做着阐述。   长生楼中,北斗主生,南斗主死。   北斗七剑,南斗六刀,实力皆是刺客世界的佼佼者,虽比不上传奇刺客,但也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将。   天府君则是“南斗六刀”之首。   这男子来到后,对着小佛爷和白渊分别行礼。   小佛爷道:“剑一已经得了悬空坊的位置和信息,但我觉着不够,还需要悬空坊内部的人引路才行……紫凤、白辰刀可有降意?”   天府君道:“启禀小佛爷,这两人嘴巴硬的很,怎么都不肯降。”   小佛爷问:“可曾用酷刑?”   天府君摇摇头道:“不曾。”   小佛爷满意地点点头道:“好……这些人对生命都不看重,用酷刑,反而不好。”   天府君道:“可是……他们不肯降……属下想尽一切办法,却是无用。不过……”   他忽地看了看白渊方向。   小佛爷问:“不过什么?”   天府君道:“身为刺客,尤其是距离传奇刺客半步之遥的存在,对于刺客之道的追求是达到狂热状态的,而心底的自尊也很强,他们若是看不上你,你便是千刀万剐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说一个字。   但如果……无名先生这般的人物肯亲自屈尊前去招降,他们说不定会答应。”   小佛爷有些为难,但他还没说什么,白渊淡淡道:“带我去。”   天府君看了眼小佛爷。   小佛爷点点头。   天府君转向白渊,恭敬行礼道:“先生,请您随我来。”   ……   片刻后。   地牢。   白衣俊俏男子双手双足被上了“锁气镣铐”,正坐在一个木桌边,面带微笑的看着桌子上木质本身的纹理,他看的格外投入,好像任何外物都不会让他转移注意力。   在他另一边的牢房里,则是个裹着紫色紧身衣、略带邪魅的女子,那女子正坐在冰冷的石床上靠着石壁,她睡得如此香甜,好像任何动静都不会让她醒来。   忽地……   黑暗里,传来一声“哐当”声,这是锁链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恭敬的声音。   “无名先生,那我们先下去了,这两人……自从入了牢后,除非必要的吃饭之外,一个发呆,一个睡觉……我们试尽了一切办法,都是无用。”   再接着,是远去的脚步声。   下一刻,“无名先生”这四个字好像充斥着一种魔力,令不会抬眼的白衣俊俏男子起了身,让不会醒来的紫衣邪魅女子睁开眼。   自然,前者正是“小灵萨”白辰刀,后者是“人间凶器”紫凤。   白辰刀拖着镣铐,走到门前,笑道:“前辈,晚辈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白渊淡淡道:“盼我做什么?”   白辰刀笑道:“当然是那些没用的狱卒问不出东西,劝不了降,他们自是盼着前辈能够来劝降我们……   然后,晚辈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前辈。   其实……您来和他们来,没区别。   哈哈哈哈……”   白辰刀大笑着,这句话说完,他爽了。   另一边的紫凤也是靠墙抱胸,看着那裹着玄武斗篷的神秘男人,然后用有些妖冶的声音道:“我们都听说了,前辈败了南国世子,阴姬圣女,甚至……悬空坊主也因您而死?   是真的么?”   白渊淡淡道:“是。”   紫凤和白辰刀顿时肃然。   刺客世界里多谎言,他们之前早听说了许多关于无名先生的事,可心底犹然存了不敢置信,但是现在由无名先生这样的人亲口承认,那重量自然是不同的。   白辰刀忽地笑道:“前辈这是踩踏着旧皇的骸骨,作为新皇登基啊……   只是,白某虽不是什么忠义之人,但却也不会背叛旧主。   前辈杀了我吧,能死在你的剑下,白某此生也知足了。”   另一边……   紫凤忽道:“前辈,我愿降~~~”   白辰刀蓦然回头,满脸问号。   紫凤继续道:“前辈作新皇登基,也需将军士卒,紫凤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白辰刀怒道:“紫凤,你是要背叛悬空坊,投靠长生楼吗?”   紫凤嘻嘻一笑道:“我投靠的可是刺客世界的新皇帝。   白辰刀,你难道还傻傻看不清楚吗?   这个地下世界的天要变啦……以后,哪还有什么悬空坊,长生楼?   既然没有,又谈何背叛?”   白辰刀闻言顿时愣住了,略作思索,便回首看向白渊,感受着这位身上恐怖而神秘的气场,他垂首道:“白某愿降先生,也只降先生一人。” 第127章 恰到好处的情报,白虎堂白月皇   阳光灿烂,照耀着两千禁军护卫的马车。   车内,光线黯淡,座椅落映着风吹车帘而带起的忽细忽粗的阳光。   此间,一个面容宁静、黑发披肩的少年正晕晕沉沉,随着车辆的行进,头点来点去。   他对面的襦裙长腿少女有些察觉不对,关切地问:“渊哥哥,你怎么了?”   少年不答,呼吸忽地有些莫名的塞鼻子……紧接着,竟是往后软软的瘫了下去。   少女正是小郡主安雪。   少年正是假扮成假扮六皇子的仆人的无情。   她早上喝了碗粥,喝粥的时候就察觉粥有些不对。   她虽然没有无相那种比狗还要敏锐的鼻子,但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在品了品之后,她确定这是一味类似于“高端迷魂药”的药品,主材料是外域的禁药——七叶幽灵草,可以说和之前末山县一案中的“魔鸦玉”是差不多层次的。   不仅差不多层次,甚至还是同产一域。   这一域便是神灵王朝。   无情知道粥有问题,但她还是不得不喝,喝完之后果然筋骨俱软,昏昏欲睡,再一看面前的小郡主,她哪里猜不到这是要将六殿下彻底锁死在车内,断了六殿下所有的逃生生机。   细节的事不可能是组织上要求的,而是下面做事之人自己决定的。   换句话说,正常情况下,这毒十有八九就是小郡主所下。   然而,无情却拥有看透人心的本事,所以她看到了小郡主表面上漠不关心,但心底却装满了担心和困惑。   无情不禁觉得好笑,同时也确定下毒者另有其人了。   不过,虽然中了毒,无情却也不担心,因为她同样知道,在进行“朝见”之前,她是不会出事的。   小师弟若是还在此处,那怕是真的是断了一切生机了。   不过幸好,他和自己互换了位置。   “希望一切顺利吧。”无情默默祝福。   但若是果如小师弟所说,世上存在那个叫做天人组织的势力,那么……此番之后,小师弟怕是还要返回这个身份,继续以六殿下的身份待下去啊。   因为,蜡教极可能只是天人组织的一个板块而已,而他们如今前往的地方还只是凡间国土里的蜡教,并没有牵扯到那些修士区域。   可若蜡教的幕后真是那噩花文明的咒念,那么……又怎可能在修士区域没有势力呢?   这是万古入侵,大劫将至,而无论她还是小师弟,都不过是这余波的被波及者而已……   想到这里,一股极度的瞌睡感传来,无情往后微微仰倒,躺在了车椅上,睡着了。   这个过程,说是迟那时快。   小郡主就看着六殿下用一种“晕倒”的姿态昏迷了过去。   她愣了愣,眼中露出迷惑之色,然后急忙上前,摇着“六殿下”的身体,“渊哥哥,渊哥哥……”   但无情是真的睡着了。   小郡主急忙一探呼吸,发现呼吸均匀,她心思动了动,忽有察觉,便抬手掀开帘子。   帘外有风,有光,有五月沿道的绿色,还有月桂姑娘那张脸。   月桂姑娘眼中带着几分只有小郡主能看到的讥诮,笑着问:“小郡主,您有事吩咐奴婢吗?”   小郡主轻声道:“六殿下他……突然睡着了……我觉得有些古怪……”   月桂姑娘笑容灿烂,用宽慰的语气说道:“小郡主,这春花灿烂,天气和煦,殿下在车中昏昏欲睡也是很正常吧?”   想了想,她又问:“可曾发烧?”   小郡主摇头。   她再问:“可曾呼吸不畅?”   小郡主摇头。   她双问:“可有中毒迹象?”   小郡主再摇头。   月桂姑娘笑容越发开心,“旅途漫长,殿下能够睡到神灵王朝,也是殿下从容心宽的体现……再加前些日子,殿下着实是忙碌,难得清闲下来,自也是累了。   奴婢认为,郡主就让殿下多睡会儿吧,这路还长着呢。”   小郡主静静看着她,忽地放下帘子,看着一旁睡在长椅上的六殿下,她默默走了过去,抬起殿下的头,以让他能够睡在她的膝枕上。   她已经明白了至少两点。   第一,早上的时候,月桂姑娘下了药。   第二,这所谓的“朝见”绝不是好事。   可组织应该也不会乱来,若是改变了某一颗棋子本身的特性,那等同于毁了这颗棋子。   出皇都时是六皇子,返回时若不是,那有什么意义?   可即便如此,这也不过是自我宽慰。   安雪莫名地有些心乱。   她捧着膝上少年的脸庞,一时间有些出神,心思随着窗外的风,天上的云,飘啊飘啊,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   ……   白渊收伏了紫凤和白辰刀后。   紫凤和白辰刀又去劝降关押在地牢里的其余悬空坊俘虏。   如此一来二去,悬空坊的俘虏基本全降了。   但所有人都立了规矩:只降无名先生,不降长生楼。   小佛爷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   他的脑子很清楚,他父亲这么久没有下落,很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而他岳父白云城主在面对无名先生时,居然在全力戒备的情况下被斩了一根衣袍边角的线头,若是无名先生真有恶意,他岳父怕是已经身首分离了。   无名先生如此强大、神秘,今后这刺客世界的新皇宝座,必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如果可以,小佛爷都想自己做小,然后把无名先生给高高地推上去。   就如同他爹,或是悬空坊主一样。   要知道,无论是他爹,还是悬空坊主都是一种名誉上的楼主,坊主,实际做事的并不是他们,当然……他们拥有着一票否决权,所有的楼众坊众也是因他们而聚集。   可在此之前,小佛爷希望无名先生和他表姐的姻缘能敲定下来。   一旦敲定,有了夫妻之名,小佛爷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全力支持无名先生,甚至誓死效忠。   可即便不敲定,小佛爷也会尊崇着无名先生。   所以,对于悬空坊众“降无名而不降长生”这件事,他是半点生气都没有,甚至还很配合地调拨了专门的一层长生楼辅楼,让这些降众居住,且对楼中隐藏这些人身份,只说是新建的特殊部门,而不说是悬空坊降众。   这些降众则是一合计,自称“幽灵众”,甚至还有不少狠人直接用毁容水洗脸,让模样彻底扭曲。   为何如此称呼?   原因很简单,因为,白辰刀和紫凤在投降后,第一件事就要希望长生楼能够传递出“他们已被暗暗处死”的信息。   这样才方便他们日后做事。   而已经死去、却依然活动在人间的,岂不是幽灵?   小佛爷也答应了。   处理完这些事后,已到了午间。   墨娘也幽幽转醒。   白渊和她在楼里吃了顿便饭。   白辰刀和紫凤则是站在白渊身后,两人是幽灵众的头目。   白渊很简单直白地告诉两人“之后还是要配合长生楼行事”。   而两人见名义上已经区分开了,便也纷纷答应,然后又开始把悬空坊的力量细节、各种暗手的分布一一说出来,同时表示“愿意接受长生楼的统一调度,他们可以去劝降不少地方的刺客”。   简简单单的便饭,吃出了一种战略会议的味道。   而按着小佛爷雷厉风行的性子,最迟今晚就会“出兵”了。   一旦“出兵”,就是不死不休。   而对于白渊来说,以悬空坊为正面切入口,显然是个不错的方式。   但是,他却不可能按部就班地等着这边的进攻。   他有其他事需要做。   第一,勘测“死亡边界”的变化。   假设说“死亡边界”是随着无情的移动而移动,且“死亡边界”对他没有影响,那么……这天人组织的格调也太低了。   假设说“死亡边界”还存在于他周边,并没有随着无情的移动而移动,那……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默默随着无情,去走完那一路,期间再想其他办法。   各种假设一一呈现,但还需勘测。   只有勘测完成,白渊才算是掌握了自己行动的安全范围。   第二,直接深入神灵王朝,在无情去“朝见”前解决问题,否则……他只能带着无情和小郡主一起藏入老林的棺材车里,之后能活多久则看修炼到什么地步了。   只是,他对神灵王朝是两眼一抹黑,即便是通过当地长生楼众也会有一种缓慢感,无法一针见血地直切核心。   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或是,更好的机缘么?   ……   ……   另一边。   皇都某处黑暗的区域里。   一道身影正优雅地盘膝坐着,茶几前,是一壶刚泡好的清茶,一卷书册。   新茗,好书,常常是儒家学子度过一个下午的最好方式。   只是,这身影却戴着一个凶煞、且泣血的诡异白虎面具。   身影分不清男女,正坐在一片幽暗竹林里。   此处或是地下,因方位问题,这竹林也只得暮色时分才能见几分阳光,故而此时……阴暗而森冷,配合着那凶杀泣血的白虎面具,显出一种令人如坠冰窟的凛然寒气。   可这寒气,行至于那暖茶,还有书卷处却又被“中和”了,而整体地形出一种极度怪异、却又极度和谐的氛围。   忽地,这身影微微抬了抬头,泣血白虎面看向不远处的黑暗。   黑暗里,不知何时跪拜着一人。   那人全身裹在白金斗篷里,显出些神秘感。   那白金斗篷的白金色绸料上还浮现出一个猛虎的头颅,边缘还有些血红的泪滴,很是特殊。   这人的打扮在刺客世界的高层里,却是鼎鼎有名。   因为……   白金泣血斗篷,是白虎堂的标记。   而若是斗篷上还有猛虎头颅,那就是鼎鼎有名的十二伥了。   白虎堂是刺客世界的四大势力之首,也是最强,最神秘的一个。   若说长生楼,悬空坊,血棺阁多多少少都在外有许多势力分布,白虎堂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了。   若说长生楼楼众逾越百万,分部各地,白虎堂就可谓是“人烟稀少”了。   据说,整个白虎堂的人加起来也不超过三位数。   可偏偏是这么一个“人烟稀少”的“孤家寡人”势力,却在黑暗残酷冰冷的刺客世界里,成为了当之无愧、无人能争锋的第一……可见,白虎堂的神秘和恐怖。   南国世子敢趁着长生楼楼主消失、白云城主不在时欺负长生楼,但即便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欺白虎堂。   此时,白虎堂十二伥之一的那位存在,竟是匍匐在地,对着茶几后的那身影跪拜不起,腰间的三枚古铜钱也随之耷在地上。   三枚古钱,可以说明这是十二伥中的六伥。   此时,六伥双手托举着一卷厚厚的册子,恭敬道:“主人,这是去年中秋之后,所有六皇子府发生的事。”   “嗯。”   戴着泣血白虎面具的身影轻柔地应了声。   显然,   这就是地下四皇之首,也是白虎堂的主人——白月皇。   白月皇也没什么动作,那厚厚的卷宗就被无形力量托举,飞到了案几上。   白月皇早把这册子看过许多遍,如今不过是在查看着最新的动态,这最新动态自是包括六皇子接受神灵王朝邀请,前往西方参与万灵节,以及其中细节。   看了一会儿……   白月皇合拢卷宗,忽道:“去把百兽神宫的信物连同信息,卖去长生楼辅楼……一炷香时间之内,我希望交易能达成。   若是被发现了,你就说说动机,至于动机是什么,你自己编个吧,说是希望长生楼获胜也好,说是送给未来刺客世界新皇的见面礼也好,随便你……”   “是,主人。但属下若不想被人发现,那没有人能发现属下。”   “去吧。”   “是。”   六伥说完,身形便逐渐隐去。   白月皇倒了杯新茶,品了品,茶水倒映着那泣血白虎面具后一双若有所思的眸子。   ……   ……   片刻后。   “启禀小佛爷,刚刚辅楼收到了一份特殊的情报……”裹着青色大氅的剑一立在楼中,对面是朱照尘、无名先生还有墨娘。   朱照尘愣了愣,笑道:“有趣有趣,这等紧要关头,能够让你亲自前来汇报的,究竟是何事?”   剑一道:“悬空坊和神灵王朝之间的关系,还有神灵王朝前任皇室古家的信息,以及……百兽神宫依然还存在着。”   朱照尘愣了愣,这攻打悬空坊怎么还扯上神灵王朝了?   不过,他也有所耳闻。   神灵王朝曾有两王——兽王和植王。   兽王信奉百兽神宫。   植王信奉自然神庙。   数年前的大战中,兽王一脉覆灭,如今是植王当家,据说这一次植王邀请皇朝六皇子去参加万灵节,也是存了和皇朝亲近以巩固统治的目的。   白渊忽地开口,淡淡道:“取给我看。”   剑一急忙双手奉上,把卷宗还有一块卷宗上的黑木匣子递了过去,同时道:“这黑木匣子里,是百兽神宫的信物,已然验明是真。” 第128章 入七品,神话兵器图,十焱琉璃身   五月二十二日,晚。   白渊独自一人坐在风雪森林里,身侧的月光里有一只大箱子,箱子里是一些远行的必备品。   他已做好了种种准备。   也完成了一些出发前的调查。   其一,“死亡边界”是随着无情的移动而移动,仿如一个无形的大圆。   可自己若是离开这个大圆,却也会收到来自【妙道】的强烈危险提示。   在之前日常的试验里,他知道“死亡边界”的半径大概是常人三天左右的脚程。   换句话说,他外出只能靠老林的棺材车。   而如果他想进入自然神庙调查,那只有在无情即将抵达自然神庙的三天前才可以。   其二,被植王击溃的兽王一脉正苟存在自然神庙和翡翠城的西北方向,而原本百兽神宫早已残破不堪,如今以游牧的形式存在于神灵王朝的腹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兽王以及百兽神宫曾经和蜡教大规模交手过,因而……去寻找他们是很好的切入口。   长生楼进攻悬空坊,可算是正面的攻伐。   而,如果他能够寻找并说服残存的兽王一脉,进攻自然神庙,那么从背后刺出的一把形势之刀。   为此,白渊已经规划好了。   他登上老林的车,然后绝大部分时候用来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   其余时间,则是用来布局。   待到“死亡边界”移动到悬空坊附近时,他可以去参战,以促成正面攻势。   待到“死亡边界”移动到自然神庙附近时,他就需要去破局了。   那时候,他会酝酿出最强的一击。   若这一击依然无法破局,那他只有跑了。   诸多思绪闪过,   不远处传来动静,   白渊抬起头。   远处,浓稠的黑烟从林间逸散处,好似有火焰焚烧了整座森林。   紧接着,诡异的如从天边而来的缥缈蹄声、轮毂声渐渐临近……   两棵参云的古木之间,探出两只可怕的脑袋,那是鼻孔喷着黑烟的骸骨巨牛和骸骨巨马。   牛马拉着漆黑的棺材,缓缓停下。   御手席上,是个充满压迫感的巨大黑影,宛如午夜时分的噩梦。   老林如给公子御车的老仆人般,弓着身体,缓慢地抓起肩上的闺女往白渊丢了过来。   他闺女就跟通行证似的,落在白渊左肩时,张开瓜子牙“咔吧”一声咬住了他的衣裳,紧接着鬼气“嗖”地一声散开了,把他包裹了起来,以便他能顺利登上这根本不是活人该进入的古老棺材车。   白渊伸展双臂,顿时觉得自己变得鬼气森森,散发着一种渗人的气息。   但,他没有立刻登车,而是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张地图,然后在老林面前摊开,指着神灵王朝西北方向的腹地问:“老林,到这儿要多久?”   老林说不了话。   林小玉的脑袋从娃娃里冒了出来,如美女蛇般的架在白渊肩膀上道:“阿爹说这里没有坐标,也没有属于他的因果,因此只能直接过去……大概需要三天左右。”   白渊犹豫了下,又道:“这次可能会遭遇大战。”   林小玉道:“阿爹知道,他不仅知道要大战,而且还是和那个害了我,害了阿娘,害了阿爹的坏蛋战斗……阿爹早就憋足了劲,准备随着公子去大战一场呢。”   白渊道:“蜡人无法从万古识海出来,若是出来了,祂一根指头就能秒杀我们,不过真到那时候,祂估计也会彻底无视我们,这场大战……”   他话音未落,林小玉道:“老爹说没事,能杀多少杀多少,从低处杀起……一切听公子安排。”   白渊点点头,老林的打架水平和御车水平他都是放心的。   老林看起来很凶很猛,但本质上还是憨厚沉稳的那一类,至少不是那种得到一点儿力量就觉得自己了不起,然后开始到处浪的那种。   现在,老林拿到了地图,那认路还不是妥妥的?   至少白渊从没听过“恶鬼找不到目标”的笑话。   古老的棺材板滑开,他提着大箱子飞身进入,然后身形逐渐没入黑暗。   他吐了口气,从大箱子里特意取出一些小玩意儿。   这些小玩意儿包括小娃娃、染血的镜子之类,总之就是普通人视之为不详之物的东西。   然而,林小玉却很喜欢这东西……   娃娃招邪祟,对于恶鬼来说,换个小娃娃就好像换个屋子,换个新衣裳。   镜子本就有聚光之效,染血后易成通灵之镜,从而照出一些人眼看不到的东西。   林小玉钻入了新的小娃娃,就好像换了新衣裳,在这染血之镜前转一圈儿,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恐怖鬼面,发出“咯咯咯”的开心笑声。   不一会儿,黑暗的棺材车里,娃娃们带着诡异的微笑,飞来飞去,不时在镜子前显露模样,恐怖的不亦乐乎。   白渊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怕,淡定地喊了声道:“小玉,你自己玩,接近目的地了再叫我。”   林小玉应了声。   小女鬼的耐心是很棒的,别说在棺材车里憋几天了,就算被埋地下埋个几年几十年,也没问题。   白渊的耐心也同样优秀,他终于可以体验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部用来领悟的生活状态,这种一秒钟都不浪费的变强的感觉,真好。   而在吸收天地精华而感悟的时候,他是可以不吃不喝的,故而也不需要睡觉和食物。   ……   五月二十三,凌晨。   一道自明的信息冲上白渊心头。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观深骸骨牛头马面棺材车而悟,领悟五个时辰,获得气运10点,气运储存10点——   ——您已经达到武者八品的极致——   ——您的气运储存极限强行提升为20点——   ——目前气运储存:20点——   ——今后能且只能感悟七品功法——   ——七品功法所需气运:21-50点——   “九品功法的极致是10点气运,八品是20点,那么七品功法的极致就是50点……   换句话说,再过15个时辰,我就可以踏入武道的巅峰了。   但若是要进入七品的极致,却还需要很久。”   “如果真被逼到了一定程度,我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强行进入六品呢?”   白渊想了想,微微摇头,心底暗道:   “依然不会。”   “这个世界的水太深了,若是不能每一步臻至极致,那等同于是输了。”   “我宁可退回此处,也不会强行突破。”   诸多想法一闪而过,白渊微微看了眼巨斧砍砸出的作为车窗的洞眼。   窗外,是茫茫白雾笼罩的山林地带,近处是些树林高丘的轮廓,远处则是不可见,也不知道到了哪处的荒山野岭里。   而此时,若是有早起的猎户之类的被棺材车冲撞了,怕是会大病一场……   若是有开了阴阳眼的人看到这棺材车,怕是会吓得心跳都要停止,然后于脑海深处烙印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今后讳莫如深,再不敢来到此处。   但白渊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好像前世坐着大巴一样……   他正要收回视线,忽地顿了顿身子,又侧头看向窗外。   一股诡谲的气息奔袭而来。   白渊想了想,问:“老林,你有没有感到什么?”   漆黑的棺材里,正并排坐着一个个诡异的娃娃,这些娃娃如同乘客一样,和白渊坐在同一排。   其中一个娃娃里冒出林小玉的头。   “阿爹说,他感到人血的腥味儿特别特别浓郁,   而这种浓度的人血常常会伴随着恶鬼,   即便没有恶鬼,至少会有缚于此地不愿离去的恶灵……   但阿爹却没有察觉到一点恶灵……就好像这里没有一点残存的灵魂。   这就很反常。”   白渊神色动了动问:“能锁定血腥味的方位吗?”   数秒后,林小玉道:“能,距离此处不远,过去的话只要一两分钟就到了。”   白渊稍稍感受,【妙道】没有进行危险提示,他决定顺道去看看。   要知道,【妙道】可是连【天人组织】的幕后都能感应到,这还是相当可靠的。   白渊道:“老林,去看看吧。”   御车的烧焦巨人也不多说,一拉缰绳,骸骨牛头马面顿时转了方向,化作一道阴森刺骨的疾风直接冲了过去。   没多久……   棺材车停在一个高坡上,白渊看向车窗外。   这是一个偏僻无比的村庄。   距离神灵王朝还远,但却又偏僻到连皇朝税收都未必能过来。   而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正有一个个古怪无比的“人”。   说是“人”已经不恰当了,这完全就是“肢体派对”。   头颅,四肢,身体被分开了,其上还残存着各种不同的衣服布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简直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细看。   而这些包裹着衣料的肢体又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带动着,无缝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某些怪异的新物种,透着极度的残忍,和一种邪恶的味道。   只不过,这种新物种不知为何,竟是已经死亡了。   浓郁的血腥味儿正是从这些死亡新物种的毛孔里涌出来的……   此时,【妙道】还是没有传来危险预警。   显然这里早就被抛弃了,仅剩下这些因为未知原因还未腐烂、依然保持着新鲜度的肢体还残存着。   林小玉作为一个小女鬼,也是看的傻眼了。   “这也太血腥了……”小女鬼惊呆了。   “这些人也太可怜了……”小女鬼又生出了恻隐之心。   白渊看着这一幕,忽地想起前几天无情所说的有关古代文明,以及太阳塔文明的信息。   古代文明在毁灭后,有部分化作了咒念,深藏在万古识海深处。   祂们时刻想着降临。   但却无法降临。   有一天,因为未知契机,祂们从精神世界反渗透到了物质世界,形成了禁地。   但禁地本身除了污染一些野兽外,没什么特殊的力量。   可又因为某个未知契机,祂们拥有了信徒。   信徒,就成了祂们手里的刀。   祂们无法降临,但却可以利用信徒去做事。   而这些信徒也可以利用一小部分祂们原本文明所拥有的的力量。   这其中的过程很复杂。   譬如,有的文明很容易造出信徒,有的文明折腾了很久很久也无法造出哪怕一个信徒。   然而,只有信徒显然不行。   于是,祂们动用了第二个能够执行祂们意志的力量。   这是一种“普适性”极高的,被称之为“神话兵器图”的东西。   “神话兵器图”唯一,没有重复,来源未知,应用性极广,可以对几乎任何种族的活物使用。   而眼前这“肢体派对”的一幕,就符合无情所说的太阳塔文明的“神话兵器图”的制造原理,因为……无情曾经在太阳塔文明的实验室里待过。   只不过,此处的“肢体派对”似乎是失败品而已。   同样……   白渊隐隐有一种感觉,噩花文明也有这样类似的唯一“神话兵器图”,而且还可能和凶无忌有关。   “这不过是万古识海之中咒念入侵的冰山一角。”   “在人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情景正在发生了。”   “而若是有朝一日,这些文明重新降临人间了,那……此处的场景极可能就是未来人间的缩影了……”   白渊又看了几眼,轻声道,“走吧……”   他心情有些压抑和沉重。   老林发出“嗡嗡”的声音,如在回应,继而又拉转车头,往原本的目的地方向而去。   白渊则开始了继续的修炼。   ……   五月二十四日,中午。   自明的感悟信息从白渊心底浮现出来。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观深骸骨牛头马面棺材车而悟,领悟十五个时辰,获得气运30点,该气运获取量已达被领悟物极限——   ——目前气运储存:20点——   ——请确认是否使用?——   白渊神色稍稍动了下。   “骸骨牛头马面棺材车的气运一次性给予极限是30点,这已经很强了……   但果然,气运的一次性提取是有上限的……   想来禁地也是如此。   而每次境界提升,所需要的一次性气运获得也是逐层增加的……   今后,随着我境界的提升,我怕是只有到万古识海里去了。   果然,我压着境界,不到极致不突破的想法也是正确的。   否则……只有境界的我,在未来的探索过程里,会吃亏很多。”   诸多想法一闪而过。   白渊反馈:   “确认使用。”   随着反馈的落下。   诸多新的信息再度浮现。   ——气运消耗50点——   ——您领悟了【十焱琉璃身·气力】——   ——该功法已经圆满——   ——【十焱琉璃身·气力】已与【十焱琉璃身·武技】、【十焱琉璃身·劲力】融合——   ——你彻底领悟了【十焱琉璃身】——   随着最后一道信息的落下。   一道极其恐怖的气息从白渊身体里浮现而出,恍如来自六古之前,甚至神魔黄昏前的神话时代的气息弥漫开来。   老林的车顿时顿了顿,林小玉则是吓得缩到棺材角落里,瑟瑟缩缩地看着他。   白渊自己也是有些愕然……   “这是……什么力量?”   他看着一丝丝雪白的火焰从他万千毛孔里,还有七窍之中冒出,继而在周身流窜。   他能感到这火焰里恐怖的力量,哪怕他此时极度的收敛着,却依然能感到这其中蕴藏的毁天灭地之意,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感,就好像一个上班族忽地抓住了一个古代禁忌魔法的使用卷轴。   可才过了短短五秒,一股精疲力尽的感觉就浮上了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诸多雪白火焰顿如万鸟归林般返回了他体内。   紧接着,又有诸多的信息浮现而出。   白渊细细体悟着。   良久,他再睁眼时,已经“明白”了。   【十焱琉璃身】,使得修炼者掌控???火焰,该???火焰疑似来自???,该火焰拥有着???特性,是???的入门???   检查到修炼者身为人类,即便修行圆满,最多只能动用20秒。   安全时限为0-5秒。   低等风险时限为6-10秒。   中等风险时限为11-20秒。   死亡时限为21秒。   修炼者在使用一次后,强烈建议十二时辰后再动用第二次。   增强方式1:动用前,每献祭一位虔诚的信徒,力量提升些微,最多连续献祭五名虔诚的信徒。   增强方式2:动用时,每吞噬1气运量的香火,力量持续时间增长1秒。最多增长一倍时间(20秒)。 第129章 怨气导航,鲸心王回忆录   人非生而强大,我亦如此。   若要我为你们留下什么话,那便是不放弃,绝不放弃,永不放弃!   若是我那时候放弃,我怕是永远都不会见到导师。   导师是太阳,而我只是一只在太阳下承载着光芒的无知野兽。   ——《鲸心王回忆录》   ……   ……   五月二十五,早晨。   白渊完成了第二轮的气运积蓄,使得气运达到了20点。   然而,此时,老林的车却也已经抵达了神灵王朝的腹部,只是却没有发现目标。   这倒不是说地图不准,而是兽王残部很可能处于一种“游牧”状态,在不停地奔逃,不停地转换地点,要知道植王的追杀可从未停止过。   林小玉轻轻推开棺材缝,拉长脖子,让惨白的小脸到这外域的空气里透透气。   外面……黄沙万里。   热风卷起一叠一叠的沙浪,往远处奔袭。   阳光如刀子般割人皮肤,却又暴晒的此处大地一片滚烫的金黄,好像沙砾的炽热海洋。   海洋固然有风暴突起之时,但大部分时候却还是宁静的。   此时……   这沙海便是宁静的。   林小玉的脖子如探出海面的望远镜镜头,拉长,旋转,拉长,升高。   身为恶鬼,林小玉也不是废物,只不过平日里她的能力被老林给遮挡下去了。   而侦查,还有留影传讯,都是她所擅长的。   论到攻击手段,她也会普通恶鬼所会的诅咒,上身,打墙,吓人等等……   过了一会儿,林小玉缩回脖子道:“一个人都没有欸。”   白渊问:“有没有建议的前进方向?”   林小玉道:“都是沙子,唔……往哪个方向都一样。我们……我们居然迷路了?”   白渊侧头看着窗外的大沙漠,这地儿有地图都不管用,因为地形随时在变化……可能也正是这样的地形,才能庇护住兽王残部吧?   但是,植王找不到他们,自己也很难找到啊……   那怎么办呢?   他想了一会儿,忽道:“老林,我记得我们这车上装载了怨气导航的,对吧?”   “怨气……导航?”林小玉诧异地瞪大眼。   白渊点头道:“不错,我记得老林你曾经说过,这辆棺材车可以探查到周边怨气浓郁之地,然后追寻过去,对吧?”   林小玉顿了两秒,道:“阿爹说对的。”   白渊道:“既然没有方向,那么……我们就往周边怨气最浓的地方去吧。   一般这种地方都会蕴藏些秘密,因为普通的凶杀并不足以造成能被老林感受到的怨气……   而在这样环境的地方,一旦产生怨气浓郁之地,就很可能和兽王,蜡教有关系。那我们就能顺藤摸瓜了。”   林小玉惨白的瞳孔亮了亮:“对!”   一人两鬼统一意见后,老林开始“信马由缰”了。   他放开了缰绳,任由骸骨牛头马面在地上一边嗅嗅着,一边前进。   炽热的黄沙上,肉眼所看不见的“异度空间”里,这噩梦般的棺材车正裹在浓郁的黑烟里,飞快掠远。   ……   ……   嗖嗖嗖~~   嗖嗖~   一只只黑豹从荒原上飞快掠过。   豹身上则是裹着轻甲、抓着长枪的骑士。   说是“一只只”,其实细细看去,也不过三十只而已。   为首的骑士身形魁梧,钢铁面兜后的一双眼睛充正狠狠瞪着,其中血丝密布,而关节的护铠之间则是呈现出钢铁般肌肉,肌肉上青筋突起,他叫古文嘉,乃是兽王皇室。   古文嘉神色专注,五指轻轻抓着长枪。   “快~~快啊!!”他心底嘶吼着,“不想,不想再失去一个同伴了!”   就在这时,忽地远处天穹响起一声鹰唳,惊空遏云。   古文嘉左侧的一名黑豹骑士扬手。   云层里便有一道灰影如击穿天心的雷电般,射击在这黑豹骑士的手臂上。   但那不是雷电,只是一只羽翼如钢铁的灰色大鹰。   黑豹骑士额头微微触碰大鹰的脑袋,嘴唇动着发出些怪叫,那大鹰也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三十黑豹骑放缓了速度。   古文嘉侧头问:“如何?”   那手臂上蹲着大鹰的骑兵神色凝重,缓缓摇头,“不行,原本定下的会合地点已经不安全了,无法前去。”   这时,又有一只大鹰从远处而来,落在另一只黑豹骑士的手臂上。   那骑士感应了一会儿,又对古文嘉道:“将军,干木河上游这个地点也去不了了……”   再接着……   又是不少侦查的鹰返回了。   诸多骑兵纷纷反馈。   “将军,大雁镇也不行。”   “将军,黄沙十三村里都是植王的人,可能还有神庙守卫……”   ……   ……   古文嘉一一听着。   这简直是十面埋伏。   想到族人惨死的一幕,他双目通红,却很快平复,然后道:“不是还有一个地方吗?那个地方呢?”   说到那个地方,所有骑士都安静了下来。   “你们还怕吗?”   “不是约好了么?若是无处可去,那就去临山村汇合。”   有骑士道:“可是……临山村是不祥的鬼蜮之地,其中甚至存在恶鬼……”   古文嘉道:“恶鬼,总比遇上神庙守卫好。”   说罢,他振臂一呼道:“以兽神之名!!”   话音落下……   其余骑士也纷纷肃然,随之喊着“以兽神之名”。   这五个字好似藏着深沉的魔力,让他们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   ……   另一边,距离此处不远之地。   黄沙山峰,光光秃秃,随处可见纵横的干燥的沟壑。   其中一处,被称为蝎子大峡谷。   这峡谷两侧的断崖上有着一座长长吊桥,联通两地,可省去一天的路程。   这吊桥当地称为“代都日尔”,意为通天索桥。   只是,此时这通天索桥前,却是拦着一队穿着卷草纹轻铠的甲士,甲士约莫两千人。   这两千甲士身侧,则有几个裹着灰色斗篷的人。   这些人全身上下都笼罩在斗篷中,而从垂袖出露出的双手则是充斥着一种冰凉恶心的枯蜡感,像是死人的皮肤般令人心底生出恶寒之感,显然这是蜡教教徒。   而在这两千甲士和蜡教教徒的对面,却站着三个人。   一个双手手腕、双脚脚踝套着雪白铃铛的美丽少女。   这少女正赤足在地上尬舞。   只见她旋转跳跃闭着眼,一个落脚点不对,竟会摔倒在地,然后在地面上翻滚几圈儿,再爬起来继续跳。   可诡异的是,即便这舞跳成这幅德行样子了,那两千甲士和蜡教教徒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像这少女跳的极好极好,就连她摔一跤都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少女在跳舞的时候。   后面两人却是在大口喘气,显然是在这少女跳舞的功夫里,快速恢复着力量。   这两人里,其中一个少年右手断了,左手正揣着一个玉盒子,显然玉盒子里藏着极其重要的东西。   另一个则是个身形强壮到不像话的男子。   那男子虬髯满面,身高三米,体毛旺盛,背着把刻绘血槽花纹的巨刀,正喘着粗气看向对面被少女舞蹈吸引了的甲士们。   ……   跳舞的少女名为古青月,曾是百兽神宫的信徒,她接受过兽神的赐福,而拥有了这名为“狐大仙”的能力,只要她跳起舞来,一切异性都会忍不住驻足观赏,哪怕她其实不会跳舞……   这种能力,被称为特殊法术,并不依靠境界品次而存在,但极大部分都是辅助向能力,就好像吞吃了妖丹的六子从妖丹里汲取了法术一样,也像直接利用【妙道】感悟法术的白渊一样。   断了右手的少年名为古灵,他也曾受过兽神的赐福,而拥有了了“猴窃”的能力。   “猴窃”能让他在一定范围内,强行链接两个空间点,从而在远处取到另一个地方的东西。   只不过,这一次窃取的过程中,他的右手被斩断了。   然后,古灵反应迅速,才用左手偷到了所要偷取之物。   他要偷取的,正是自然神庙最深处,那被称为神居所之地的蜡人神龛上的“诡异眼珠子”。   这“诡异眼珠子”被称为圣珠。   据说,只要减少了这圣珠的数量,就可以削弱自然神庙一种名为“凶”的恐怖存在的力量。   而“凶”正是兽王神宫乃至兽王一脉覆灭的主要原因。   凶是什么?   没人知道。   即便到现在,兽王一脉还是不知道。   数年前,他们稀里糊涂地就败了。   然后就是面临着无止无尽地后续追杀,直到今年他们才在一支神秘力量的帮助下得知了有关“凶”的信息,也得知了“凶”和“圣珠”之间的关系。   “凶”是如何产生的并不知道,但若是盗窃“圣珠”,却可以削弱“凶”的力量。   于是,兽王一脉就开始了漫长的盗窃计划。   他们坚信,只要削弱了“凶”,他们就可以卷土重来,领着信奉兽神的子民们重新返回家乡。   兽王一脉虽是覆灭,但其中却有不少精英存活了下来。   数月之前,在精密的谋划之下,他们成功地窃取了一颗“圣珠”,只不过那“圣珠”却是随着守护之人一起消失了,这消失,应该就是死在了某个地方。   若是他们有墨娘那边的情报,就会知道这“圣珠”被“黑箭鸟号”上的一名大厨通过摸尸给摸走了,然后又辗转从翡翠城这个装货港抵达了皇都的通天河码头,再又被采买古物的墨娘给买了,最终落在了白渊手里。   是的。   这“圣珠”就是【凶无忌的眼珠】。   数月之后,兽王一脉再度筹划窃取圣珠。   只不过,深入天空神山需得派遣精锐中的精锐,人数能有多少就有多少,否则一旦被发现那就是功亏一篑。   在这形势下,   古灵第一个入选,因为他是窃取圣珠的核心人物。   第二个入选的是兽王一脉年轻一辈中最强者古瀚。   古瀚,也是被称为鲸心王的存在。   鲸心王的战斗能力极强,按照皇朝的分类,他算是七品之中八星巅峰或者九星巅峰的存在了,同时他也接受了百兽神宫兽神的祝福,拥有了“鲸心”。   古瀚,更是兽王皇室钦定的下任兽王。   只是,现在的局势下,却再也没人提兽王了,所有人心底都只有复仇和再返故乡的想法。   古瀚,作为以一当千的存在,自然成为了护送并协助古灵的不二人选。   第三个人选则是古青月。   古青月的“狐大仙”能力,能够让三人即便被包围了,还存在脱身的可能。   这一路上,三人结伴而行,可谓是完成了一番堪比“魔戒”的史诗级旅程,步步惊心,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而在这旅程的终点,   古灵不负众望,再次成功地盗取了第二颗【凶无忌的眼珠】,然后遵循计划,要去和古文嘉大将军汇合,继而将【凶无忌的眼珠】交给他,那么……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们提前约定了许多的见面地点,可那些地点无一处能去,最后的地方只有临山村了。   哪怕这临山村被称为鬼蜮之地,他们依然要去。   这鬼蜮之地从前并没有,也是近年来出现的。   根据那神秘势力所言,鬼蜮之地的产生也和“凶”有关,只是其中并没有“凶”。   这鬼蜮之地人人都害怕进入,甚至包括植王一脉和自然神庙。   故而,临山村是最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交接之处。   然而,即便是这一路,这三人精英小队依然遇到了各种追杀。   在这过程里,古瀚和古青月是轮流上场。   古瀚杀完一波。   古青月尬舞又吸引一波。   但敌人却是一波接着一波。   这些敌人包括清剿兽王余孽的植王一脉,还有发现“圣珠”失窃后的神庙守卫,以及民间一些赏金猎人之流……   此时,他们本想通过蝎子大峡谷上的通天索桥抵达另一边,抄近道前往临山村。   可没想到,却又被提前拦截了。   “那鬼……鬼珠子还在吧?”古瀚喘着气问,他虽然强大,但连番杀戮让他的力量都快消耗到见底了,丹药吃了一个又一个,也快没用了。   古灵道:“在……”   古瀚咬着牙,发出困兽“呜呜”的声音,他一双凶目瞪着远处的神庙教徒,还有植王一脉的甲士,又瞥了一眼那跳尬舞已经跳到精疲力尽的古青月,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抱着你,再抓着古青月冲过那桥……冲到一半时,我会斩桥,你一定要抓紧我。”   古灵点点头,握着【凶无忌的眼珠】的手又紧了紧。   不远处……   古青月已经在躺在地上打滚了。   因为她发现即便打滚,这“狐大仙”的能力依然能发动。   那些甲士和教徒就连她打滚都能看的津津有味。   有时候,古青月忍不住想,如果这群人能看她睡觉都看的津津有味那就太好了。   可她不敢试……   忽地,她看到古瀚动了。   鲸心王深吸一口气,压低身形,继而一足踏地,尘埃气流如被流星入海,爆出轩然的气浪怒潮。   其间,古瀚身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蓝鲸虚影。   而他左手抓着古灵,右手则在经过古青月时猛然一抓那依然在尬舞的姑娘,然后电射向不远处的吊桥。   蓝鲸虚影则是撞开一个个还未反应过来的甲士,教徒。   计划很顺利。   三人再度闯过了埋伏,然后斩断了吊桥。   只是才刚刚落脚,却见又许多甲士从吊桥另一边的山石后走了出来。   古瀚苦笑一声,抽出巨刀,他心底有些不详的预感……   即便这一次没死,下一次,下下次估计也差不多了…… 第130章 破局关键在圣珠,神话兵器凶无忌   “咦,有活人~~”   “公子公子,有活人出现了~~~”   黑暗冰冷的棺材里,一只靠着棺壁的娃娃忽地张开嘴发出声音。   “找到活人了?”白渊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接完之后,他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但很快,他撇开这奇怪的感觉,道:“老林,这儿已经快到怨气之地了吧?能在这时候,在这个地方出现的人,可是个好线索。悄悄跟过去,看看是什么人。”   老林“嗡”了声算是回应,然后双手一拉缰绳,停止了怨气自动导航,而开始进入“手动”层次。   林小玉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几个活人和我们去的方向是一致的,他们居然要去那怨气浓郁之地,这是做啥子呀?”   “好像不止这几个活人,后面还有好多咧。”   没两分钟。   棺材车追上了活人。   但若是老林不想现身,那棺材车就是隐形的。   所以,前面在匆忙赶路的几人并没有感到棺材车的靠近,而只是觉得周围温度降低了一点。   白渊从侧边窗子往外看去,只见那是三个人。   一个三米高的虬髯巨汉,一个断了右臂的异族少年,还有个满身尘土的异族少女……   这三人似乎在奔逃,虽是精疲力尽,却犹然卯足了劲在往前跑。   林小玉问:“公子,要抓他们进棺材玩吗?”   白渊道:“怎么抓?”   林小玉道:“除了那个虬髯巨汉外,其余两人我都能上身,我上了身就跑回棺材来呗。不过,如果那个虬髯巨汉不在,我还能用鬼打墙的法子,把那两人骗的自己跑入棺材来。”   白渊觑眼看着她,原来是这么抓回来啊……还真是符合恶鬼之道。   然而,他摇摇头,道:“先跟着,我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林小玉不能施展才华,有些小失落,但还是道:“好的,公子。”   ……   ……   古灵,古青月气喘不止,身体都已麻木。   即便是古瀚,也是精疲力尽。   在连番追杀中还能活着,已是奇迹。   古青月忽道:“鲸心王,前方就是临山村了,真的……进吗?”   “进。”古瀚瓮声回了句,“文嘉将军他们定然知道我们会选择此地汇合……毕竟能汇合的地方太少了,此间事了,我们只有从村后山路进入了沙漠,才能算安全。”   古青月双眼翻白,泪水狂飙成两条晶莹的水线:“可是……有鬼啊……”   古瀚道:“青月,古灵,我血气旺盛,你们靠我近些就没事……阿……阿嚏!!”   古青月看到这身高三米的大高个儿打喷嚏,心底顿时拔凉拔凉的。   古瀚也觉得古怪。   可这阴冷只是来了一下就没了,便是没了。   ……   “小玉,你也太调皮了。”白渊无语地看着林小玉把头飞出棺材,对着那古瀚吹了口气。   林小玉笑道:“谁让那个大高个子说没事,我这是让他警惕一点,不要太骄傲。”   白渊无奈地笑笑,想到那大高个儿喊话的人名里有“古”姓,便道:“这三人应该就是兽王一脉的人,我们跟着他们。”   老林“嗡”地应了声,继续尾随。   ……   没多久,远处出现了一个被灰色雾气笼着的小村。   这小村中雾气缥缈,连阳光都无法穿透入内,其间房屋皆是只有若隐若现的轮廓,没有一点动静,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   村口一棵茂密的老槐树,树荫黑漆漆的压着。   古瀚等三人经过时,略作犹豫,但还是冲了进去。   老林也御车进去了。   林小玉趴在“窗口”往外看着,忽地叫道:“公子公子,快看。”   白渊循声看去,只见那村口的老槐树上忽地多了一个长条儿的白影。   再细细看,那白影分明是一个吊死在树上的人,双脚悬空,在雾气和风里微微晃着,带动枝干发出“吱嘎吱嘎”的诡异声,渗人无比。   林小玉道:“公子,要抓她进棺材玩吗?这种层次的女鬼还没我凶,我可以去欺负一下她。”   白渊:……   这也太破坏恐怖片的氛围了……   他淡淡道:“小玉,鬼不可貌相,你难道忘记凶无忌了吗?”   林小玉“哦”了声,不再多言。   未几,远处作为追兵的甲士以及教徒也赶到了,他们停在了村外,不再入内,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又似乎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规矩。   “呼~~~呼~~~他们果然没进来,他们是提前得了命令,说是不能进入这临山村吗?”古青月道。   古瀚身为鲸心王,又本是下任兽王,对许多事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而此战期间,他已经彻底把古青月和古灵当做同伴了,故而也毫不隐瞒地道:“不是不能进入临山村,而是不能进入所有的鬼蜮之地。   鬼蜮之地……其实是凶的墓地。   当凶魂飞魄散了,它所在的土地就会遭受一种诡异的污染,而变得极易生出鬼祟……   这些鬼祟大多是杀人的恶鬼,故而鬼蜮之地的人要么逃,要么则是不信邪地死在村子里。”   “又是凶……但,凶到底是什么呢?”古灵好奇地问。   其实,他现在也开始感到恐怖了,走过临山村入口的那棵大槐树后,总觉得气氛很森冷,好像在看不到的角落里有些诡异的邪物在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所以,他一边快速行走,一边说着话,以冲淡心底的恐惧。   临山村位置特殊,恰好在山道之间。   穿过去,则是到达了另一个地方。   所以约在这里见面,然后交接【凶无忌的眼珠】,其实从地理上来说是最好的。   古瀚想了想道:“兽神大司祭说,凶可能是一种被人为制造出来的,远超过恶鬼的恐怖存在,但是它们不受控制、极不稳定,一旦投放,则会进行无差别范围攻击……   可是,在完成攻击后,凶的不稳定达到极致,而会自我毁灭。   但它的死亡会污染土地,使得某片土地成为易于恶鬼滋生的土地。”   他说话的时候,棺材车算是一直默默跟着。   白渊好奇地听着别人的高端情报。   在他看来,这个“凶”好像原子弹啊……杀伤的时候不分敌我,杀伤之后污染土地。   只是,这个凶和凶无忌有关系吗?   好歹他是要做爹的人了,对于自家的儿子?女儿?不男不女的怪物小宝贝?还是多加了解点比较好。   古瀚显然无法感到棺材车的默默尾随,他继续道:“正是因为凶的存在,我们兽王一脉才会在翡翠城中一夜惨败。   而现在,若是我们想要重归故土,就必须摧毁自然神庙。   但拥有凶的自然神庙是无敌的,我们只有先夺取所有的‘圣珠’,然后再拔除掉‘凶’,这才有机会将自然神庙拉到公平的对战线上来。   另外,兽神大司祭曾经和我说过,这凶的制作方式很可能和孩童有关,这也是他前段日子通过各种调查和信息才得出的结论。”   古青月道:“我们整个神灵王朝每年都会有近千个孩子失踪,只是比起人口来说,这些失踪孩子的数量太少了,加上那些孩子都是在偏僻村镇的,所以也没人在意……我曾上报过好几次,都只是作为档案留存。”   古瀚道:“不是没人在意,是被人拦截了……换句话说,原本的神灵王朝里,就有人配合着自然神庙。”   车中的白渊默默听着。   他算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若要破局,首先要盗取所有的圣珠。   第二,这蜡教做的是跨国生意,不仅拐皇朝的小孩,这连异域的都不放过,不仅不放过,甚至还直接支持了亲近他的政治团体上位,从而能够明目张胆地进行活动。   而这个活动,十有八九就和噩花文明的神话兵器图有关了。   那么,假设说每一个古文明咒念需求的东西有香火,和神话兵器制作,那么无疑夺取一个国度的政权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它可以后续要求这个国家的政权出台对应的政策,同时重新规定信仰,重新建造神龛上的神像,让这个国家的人们祭拜。   继续推断……这也是天人组织的目的?   因为,白渊听过很多次,说是皇朝占据着这个世界最大的气运,最大的香火,且国中尊崇皇室、儒门,也兼容佛道。   这样强硬的框架根本不容外部势力染指。   可古文明咒念若想获得更多以达成未知的目的,就必须破坏这样的格局。   所以说……   天人组织才会如此积极地小心翼翼地参与皇朝的夺嫡之战,为的就是在不招惹皇朝上层力量的情况下,完成下层的悄悄过度,等到他们扶持的人上位后,再……窃国。   到时候,皇权在他们手上,即便皇朝的上层力量出手,那也从外部入侵变成了内部之争。   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全力出手和皇朝的上层力量掰手腕了。   白渊迅速地推导着各种信息。   这些信息虽说不全面,还有许多疑问需验证,但他觉得总算对天人组织的目的有了个初步认知了。   古瀚说着话的时候,雾气越来越浓。   漆黑车厢里的林小玉则是没多一会儿就趴在窗口往外看,同时喊着一些古古怪怪的话。   “公子公子,那口水井里爬出了一个恶鬼,正在盯着他们呢……”   “公子,树上,树上又有个吊死的……要不要抓进来玩儿?”   “公子,我觉得那个藏在门缝后面的穿白衣服的性格应该不错……”   “哦?哪儿不错?”白渊有些好奇,随口接着话。   “她黑发是挂在面前的,挡住了脸,所以应该和我一样,都是属于比较害羞,比较温柔的那种……”   白渊无语,心底默默吐槽:   见面不说话,双手掐死人的那种害羞吗?   温柔?是那种该死的温柔吗?   他不再理睬林小玉,因为这小女鬼的思路确实不太正常。   他继续倾听着外面的交谈。   外面,古瀚他们几人也是颇为惊奇。   这临山村不是鬼村吗?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上门?   古青月看向古瀚,暗暗道:难道真是鲸心王的阳刚之气太足,足到能辟易恶鬼?   古瀚觉得鼻子痒痒的,身子凉凉的,忍不住抽了两下鼻子,“阿……阿……阿嚏~~~”   古青月花容失色,陷入了沉默。   古灵道:“快走。”   然而,白渊听他们讲一些高端信息讲的好好的,怎么肯让他们走?   他在临山村里走了这么远,也算是发现了,这临山村的恶鬼明显惧怕老林。   老林在尾随着这三人,那些恶鬼就不敢上来了,就像是鬣狗不敢和狮子争夺食物。   当狮子尾随着猎物时,它们只敢在外面晃着。   白渊道:“老林,停一下。”   顿时,弓背的烧焦巨人扯了扯缰绳,一牛一马也停了下来,原地摇摆着脑袋,喷着黑烟。   这边一停,周边窥探的恶鬼顿时往古瀚等三人爬过去了。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恐怖感奔袭而来,如凛冬大雪从天而降,瞬间包裹了三人的心灵。   古青月颤声道:“不对劲……古灵,你说快走之后,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古瀚也有这感觉,他浓眉下的双眼微微眯着,感受着四周。   古灵道:“总不成慢下来,就行吧?”   古瀚完成了感应,忽道:“再这么下去,我们会死。”   古青月急道:“那怎么办?”   古瀚道:“我们试试返回原来的状态。”   于是,三人又变成了正常的步速。   可是没用。   古瀚满头大汗,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急忙地开始讲原来的话题。   白渊挥了挥手,老林又策着牛马跟了过去。   老林出现,恶鬼们顿时哗啦一声散开了。   古瀚等三人又恢复了原本的感觉。   这么一来,三人再也不敢快走了。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理,但是……这么有用就是了,或许是恶鬼喜欢听这个话题?或许是恶鬼对它们的由来感兴趣?   古瀚没想到自己无意说的的一个话题竟然成了保命符,他继续道:“兽神大司祭翻阅过很多古籍,也倾听过兽神的神谕,更是研究过许多的案例……   大司祭说,凶的制作可能核心在于从人性中提取希望,再输入绝望,让人在极度绝望时却依然拥有希望,然后再将这希望取走,继而通过一些未知的秘法将人制成凶。   而因为孩童的心性最为单纯,所以是凶的最佳制作材料。   大司祭也曾预言,说凶是不稳定的,不受控制的,但必然还存在稳定的,受到控制的凶。   这些稳定的凶对于制作者而言,其实是糟粕。   但制作者受到万古识海的限制,极可能无法毁灭它们。   而‘圣珠’则很可能就是凶的希望。   不稳定的凶因为知道有着希望存在,所以绝望才越发猛烈,若是彻底的绝望了,那就会弱化。   而稳定的凶因为知道有着希望存在,所以想要重见这希望,从而窥探到其中的谎言,待到谎言散尽,那么它们就自由了。”   古瀚说着。   白渊静静听着。   他发现,古瀚所说的“稳定的凶”……很可能就是……凶无忌。   那凶无忌,就是神话兵器图所造出来的稳定兵器? 第131章 战争缩影,瞬间清场   临山村,村后。   东西贯通的峡谷之间。   古文嘉将军忽地抬了抬手。   他随后的二十九名黑豹骑士顿时停下。   骑士看了看前方。   虽是山势拔起,但两边山峰都不似能够埋伏人的样子。   除此之外,此处山形并非环状、兜状,中间开阔,换句话说,即便埋伏了人也用处不大。   一名骑士抓着长枪,夹了夹豹腹,上前问:“怎么了,将军?”   古文嘉神色凝重,铁盔后的双瞳死死在周围转着。   “将军,前面不远就是临山村了……即便有人埋伏也应没什么用才是。”   古文嘉摇摇头,用嘶哑的声音沉沉道:“你们不要忘了我们的敌人是谁……”   “戒备!!”   “散鹰!!”   他下达命令。   其他骑士顿时明白了,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植王,是自然神庙。   此处山形虽然不适合埋伏,但这山中的树木却是格外的多,一眼看去苍翠无垠,郁郁葱葱,在这种环境里,便是平地也可能遭遇埋伏。   正面厮杀,他们固然不怕谁,但是……身为信徒是可以借用一些特殊力量的。   这些力量大多是通过某个媒介而借用(譬如火焰公主林小玉给纵火的凶徒们借用的物品,譬如老林送给白渊的罪业火海黑刀等等)。   不同的信仰,能借用的力量不同。   自然神庙,当然是花草树木向的。   不过,他们信奉兽神的,也有可以借用的力量。   大司祭说过,他们信奉的兽神不是远古之前的,而是随着人类神佛的诞生而诞生的。   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人类还未曾灵智开化时,就驯养了不少野兽,至今还有不少野兽是人类的朋友,而神佛的坐骑也常常都是某些野兽。   兽神是人间的神,故而赐予的力量也偏向于人间的力量。   每个文化都必然会凝聚出属于自己的“范围力量”(譬如噩花文明的窒息空间,傀儡文明的封绝空间)。   人类的“范围力量”则是“阵”。   军阵,剑阵,刀阵等等……   后者要求极高,江湖中人用的都是些假把式,或许修士才能真正动用这样的力量。   但军阵却是名副其实的,使用难度也一般,否则……在这样的世界里,国家要军队做什么?   军阵之道,以将为首,联合众人之力,从而发挥出每一个普通人所没有的力量。   曾有儒家大贤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自然就是民心,军心。   万众一心,可斩神佛。   若是个体觉得自己辛辛苦苦修炼了,登到了高处,就可以视普通人为蝼蚁,就觉得普通人怎么都拿他没办法,那他必然是错了。   然而,对于未曾踏入修士境界的士兵们武者们而言,要凝结这“阵”,首先需得为将者懂得兵阵之道,其次,则也有人数的最低要求。   这个最低要求就是三千。   可是,兽神赐予古文嘉等人的力量便是:只要骑着接受过神宫祝福的猛兽,就可以极大幅度地降低成阵的最低要求,人数从三千降到三十。   所以,古文嘉虽知道有埋伏,却也不慌,更没有下达“人员分散”的命令。   一只只黑色大鹰从黑豹骑兵们身后振翅飞起,在阳光里扑闪着翅膀,往远飞去,开始侦查。   可是,已经不用侦查了。   在古文嘉停下的时候,对方可能就觉得埋伏失败了,继而四周就传来了动静。   前方山道左右,后方山道左右各走出了个裹着灰色斗篷的人形。   四个人形双手似捧着什么。   转瞬间,峡谷的横风吹来,卷起斗篷的大袖,露出蜡白枯瘦皮包骨头般的手,以及手掌上托着的粗大黑色蜡烛。   哧哧哧~~~   即便在山风了,蜡烛还是瞬间点燃了。   而点燃的一瞬间,周边的环境突兀地变化了。   空气里的氧气怪异地消失了。   而中央的三十名黑豹以及黑豹骑兵顿时都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好像一瞬间被人按入了水中一般。   古文嘉反应也快,吼了声:“阵!!”   其余二十九名黑豹骑兵顿时冷静下来。   一时间,三十人气势如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收拢,尽皆附加到了古文嘉身上。   古文嘉抬手取了豹腹边的一杆铜标枪,高高举起。   强横的气息顿时扩散开来,古文嘉抬手处竟是气流疯狂暴涨,于周边空间激荡出一重宛如实质的虚影——一只毛绒绒的巨臂。   巨臂高达近十丈,其上的铜标枪也瞬间长成了六七丈的模样。   “去!!”   古文嘉抬手就射,射向后方左边的那名黑衣教徒。   六七丈的铜标枪化作一道凌厉的光电,瞬间划破数百丈空间,命中了黑衣教徒所在范围。   轰!!   剧烈的爆炸声里,黑衣教徒被这狂暴的力量炸的血肉横飞。   古嘉文再取一枚铜标枪,又瞬间射中了后方右边的黑衣教徒。   那黑衣教徒在这等强大的力量前,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直接成了漫天肉碎。   而三十名黑豹骑兵却是整齐划一地在空地上绕过一个半月弧光,调转方向,如三十支黑色的箭矢往来时的方向狂掠而回。   古文嘉听过自然神庙教徒这邪异的力量,自然心中不慌不忙,一边最大限度地利用腹中的最后一口气,一边驭豹狂奔。   这些黑豹若是普通豹子,此时怕是都会因为窒息而发疯了,但它们也是得过百兽神宫祝福的豹子,故而和骑士算得上“合一”了。   在这种形势下,一瞬间,三十名黑豹骑兵便冲刺了近百丈距离……   眼见着就要冲出时,只见林间有走出了六个身形各异,压着斗笠而看不清面容的人,或抓异族长枪,或抓巨刀拦在路上。   古文嘉眉头皱了皱,因为这些拦路者的兵器他都很熟悉,而那些人的身形更是勾起了一些他对故人的回忆。   他虽不知道这六人是蜡像,而且很可能是用他故人所做成的蜡像。   但他却很是果断,因为此时此刻,拦路者便是敌人。   下一刹那,那六人从六个方向往三十名黑豹骑兵对冲而来,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窒息空间的影响。   古文嘉右手五指抓紧长枪。   两只近十丈的毛绒绒的兽爪虚影则是以这整个三十人黑豹骑兵为身体,生了出来。   长枪亦是变为近十丈。   这十丈的长枪被毛绒绒的巨兽之爪虚影狂舞着,发出宛能令山岳崩塌的呼啸枪风,震荡周边空间。   三十人对那六尊蜡像。   但那六尊蜡像是单独作战,这三十人却是以阵凝聚成了一体。   古文嘉勇猛异常,十丈长枪戳扫刺挑,那拦路的六尊蜡人竟是无法阻挡,纷纷被刺穿、挑飞,然后远远地落开,在地上身首分离。   而,古文嘉看不到的是,那些身首分离的蜡人在落地后,竟是残肢自动蠕动,重新组合在了一起,显然无法通过这办法消灭。   然,在这电光火石的交锋里,古文嘉却终于带着三十名黑豹退出了窒息区域之外,继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古文嘉一双瞳孔死死盯着远处。   “没想到连这个地方都有埋伏……”   就在这时,   古文嘉忽地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文嘉,文嘉……你别管娘,你快跑……快跑……”   “爹,爹,你别听奶奶的,救我……救我!!!爹!!”   这突兀而熟悉无比的声音从边上钻入古文嘉的耳中,就好像两把利刃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回忆,心里的剧痛后知后觉地到来。   他缓缓侧头,只见峡谷旁的绿叶灌木之中正有着窸窸窣窣地抖动,声音正是从其中传来。   忽地,那抖动的绿叶中央探出了一颗腐烂的头颅,而这腐烂头颅边又出现了一个头颅。   虽然腐烂,但古文嘉却依稀可见这是他的母亲还有他的儿子。   古文嘉双目骤地通红。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恨不得立刻上去杀了这东西,但诸多思绪闪过,他大吼道:“撤!!!”   黑豹骑兵得令,宛如一体地豹不停蹄地继续往回狂退。   而那绿叶草丛中,却是钻出一条粗壮地挂满了“果子”的蔓藤,每一个“果子”都是一个人头,每一个人头都被这蔓藤花的花蕊刺穿,从而宛如果实般。   这是婴噩花。   哧哧哧……   婴噩花游动起来,开始追击那三十黑豹骑兵。   婴噩花身后,蜡像也已经重新组合好了,和教徒一起加入了追击的阵营。   但他们怎么可能追得上黑豹骑兵?   数息之后,眼见着黑豹骑兵就要冲出峡谷,却忽地又有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出口被堵住了!   堵门的是极大量的荆棘。   荆棘从山崖垂落而下,又堆积了近百米距离。   显然,这些荆棘是自然神庙之人借助了神明之力而造成的。   崖顶,则是两个腰间挂着巴掌大小银质勾刀的蜡教使徒。   黑豹见到荆棘顿时止步,用爪子试探着抓了几下,发现荆棘极其坚硬。   身后脚步声飞快接近。   骑士们无奈纷纷转身,看着从远而近,越来越多的追兵。   那一尊尊不见面容的蜡像,那一个个手捧黑色蜡烛的教徒……   古文嘉眼中露出一抹决然,如无意外,今天怕是就要葬身在这里了。   然而,他旋即握紧了长枪。   与这些邪物作战,他非第一个战死,也非最后一个战死。   那就用他的血肉,为这场战争更添一抹悲壮吧!   “阵!!”   古文嘉大吼一声。   三十黑豹骑兵,高举长枪,士气如焚,视死如归。   ……   ……   此时……   临山村出口。   “终于出来啦!!”古青月欢快地大喊一声,然后道,“这临山村实在名副其实嘛,这都没遇到一个……”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古瀚打断了。   古瀚转身,对着村子拜了拜。   他虽不知道什么缘故,但至少知道有人帮了他们,否则他们不至于能脱困。   古青月一愣,也旋即明白过来,和古灵一起对着村子拜了拜。   古灵忽道:“远处有打斗的声音……”   古瀚凝神听了听,忽地身形纵越,飞身上了一边的高处,眺望远处,然后又落了下来,道:“应该是接应我们的古文嘉将军,他和自然神庙的人对上了……可能落下风了。我去支援……   你们俩就在此处,若是片刻后看到回来的不是我们,便再躲入临山村。”   古青月震惊道:“鲸心王,你……你还能战斗吗?”   她是一次次看到这位大个子被逼到极限,又硬生生地突破极限,在这一路的阻拦中冲杀出来,继而瘫倒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现在他居然还想着去战斗?   古瀚扭了扭脖子,不以为意地笑道:“怎么不能?”   说着,他扛着开着血槽的巨刀,正要远去……   古青月捏了捏拳头,忽地喊道:“我们一起!”   古瀚顿了顿身子。   古青月道:“我们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回去!而且我能帮到忙。那古灵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吧……”   古灵笑道:“我断臂了就不能战斗么?一起吧。”   三人彼此对视。   “一起!”   于异度空间里尾随的棺材车上,白渊也道了声:“老林,跟上。”   ……   片刻后。   白渊看到了不远处的战场。   这战场并不大,只是近百人的交锋。   但战斗的画面却远远超过了普通意义上的两军交战,每一个细节都体现出了这个世界的特殊要素。   无论是灰衣教徒的窒息空间,噩花的恐怖攻击,蜡像的不死不灭,还有掠阵使徒的强大,再或是豹骑的十丈军阵虚影,古青月满地打滚的尬舞,鲸心王咆哮所生出的蓝鲸虚影……   这里处处都是细节。   而这样的场景,宛如人类和万古入侵的异族战争的缩影。   只不过……现在这一切都还藏蛰在水下,知道的人极少而已。   白渊已经大概弄明白局势了,他也不再等了,问道:“老林,那些身上飘着噩花文明气息的人,认得吧?”   林小玉道:“阿爹说……就算魂飞魄散了都不会忘。”   白渊道:“杀了他们。”   老林好像早就在等这样的话了。   白渊话音刚落,老林便轻轻一抖缰绳。   昂着黑烟的骸骨牛头马面拉车腾空而去,转瞬落在了战争的核心区域。   随着落定,棺材车显露了一个诡异神秘的轮廓。   夸张的恐惧气息以老林为中心,化作噬人的潮水往周边疯拍而去,转瞬淹没了此间的一切人。   所有人,无论是古文嘉,古瀚,古青月,古灵,还是蜡教教徒、信徒都被强烈的恐惧感粗暴地填满了心头……   他们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无法想,无法看,只有一种焦躁地想要乱动乱跑的情绪在心底冲撞着。   除了……   那婴噩花。   嗖~~~   婴噩花速度极快,如同遭遇了天敌般开始往远处狂游过去。   老林弓着身子,看也不看,左手轻轻甩了下,一条黑糊糊、灰蒙蒙、没有形体的黑色闪电从他五指间溜了出去,转瞬落在了婴噩花身上。   再接着……   婴噩花的躯体如丢了灵魂的躯壳,继续遵循惯性往前摔出。   而婴噩花那诡异的神魂却被一只钩子勾着往回迅速回退,转瞬就到了老林身边。   老林右手抄起身后的巨斧,手起斧落,朝着婴噩花的神魂砍下。   嘭。   神魂粉碎,魂飞魄散。   此时……   棺材车虽在众人眼前,但却无人能看清它……因为,所有人都陷在强烈的恐惧之中,他们挣不脱恐惧,就无法看清眼前真实的画面。   老林收回巨斧,稍稍顿了顿。   紧接着……蜡教的教徒,使徒,竟是一个个焚烧起来,好似被来自虚空中的罪恶之火吞没。   昂昂的黑烟,如狼烟垂着而上,又被风牵引着,化作细长的龙卷往老林的棺材车方向而来,最终融入了他身体的黑炭之中。   呼~~~   一阵山风吹过,此间埋伏的蜡教之人,便是化作了灰烬,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小玉道:“公子公子,老爹问是显露在外面和那些人接触,还是继续隐藏起来?”   白渊想了想,淡淡道:“隐藏。”   “嗯,听公子的~”小女鬼欢快地答应了。   顿时间,这神秘诡异的棺材车又从空气里消隐无踪,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第132章 制定计划,盗窃【凶无忌的眼珠】   神灵王朝,临山村白雾笼罩,其后的绿色峡谷之中,一辆诡异的棺材车正停在古树的漆黑阴影里。   白渊坐在车中,他最能感受到老林刚刚那恐怖的力量,而这力量就是之前老林斩杀悬空坊坊主的力量。   不过,奇异的是,他心底生出一种感觉:他的【十焱琉璃身】,可能能挡住老林的攻击。   这感受很奇怪,要知道老林是能灭杀修士的存在,而他却还只是七品,这中间是间隔了很大层次的。   此时,黑漆漆的棺材里,林小玉正趴在“窗”前,好奇地看着窗外。   白渊想了想,本着确认的想法问道:“老林……昨天午间,我周身散发出的火焰,你觉得如何?”   棺材之中沉默了一会儿,林小玉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道:“阿爹说,那火焰很可怕,不是凡间的火焰。有一种……高层次的咒念气息。   如果公子动用那火焰,触及了阿爹,阿爹也会被烧伤。”   高层次的咒念?   白渊稍稍皱眉。   但,林小玉很快又道:“公子公子,阿爹说他其实并不能确认,你所用的火焰很特别……有一种万古识海极深处的气息。   阿爹成为恨念后,曾经被咒念蜡人联通过,咒念蜡人借助阿爹短暂地窥探了凡间,阿爹也借助蜡人短暂地感受到了万古识海的深处。   但阿爹说,你的气息却比那个深处还要可怕。”   竟是如此么?   “十焱琉璃身,这究竟是什么力量?”白渊自喃着。   就在这时,林小玉忽道:“他们醒了~~”   白渊“嗯”了声,也看向窗外。   这片峡谷之上,一切蜡教之人都已经融化成灰,六尊蜡像失去了教徒的控制,而呆滞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婴噩花的尸体则是横呈在不远处,如一条翻着肚皮的大蟒蛇,腐烂的头颅果实滚了一地。   没多久,古文嘉,古瀚等人从“恐惧”中幽幽转醒。   众人惊疑不定,四处看着,不时还有古青月惊呼的声音。   古文嘉很快发现了那残存的六尊蜡像,他小心翼翼地用枪挑开六人的斗笠,仔细辨认了下面容,顿时愣住了,紧接着难以自制地惊呼出声:“胡将军!!铁先锋!!金鹿公……”   他喊着一声声名字,声音逐渐哀沉,显然这些人都是他认识的人,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人。   古瀚轻叹一声,走过去,低头拍了拍他肩膀。   古文嘉是赐姓为古的大将,并非真正的神灵王朝兽王一脉,他知道的信息自然没有古瀚多,身份也低了古瀚一筹。   于是,他侧头,微微仰起,看着近乎三米的古瀚,颤声道:“鲸心王,还请告知……他们是怎么了?”   他忽地想起之前作战过程里也曾遇到过这些戴着斗笠的存在,当时他还不以为意,现在看来……那些竟也可能是他熟知之人,一股强烈的悲恸从他心底油然而起。   古瀚道:“兽神大司祭说,这是自然神庙的蜡像。”   “蜡……蜡像?”   “以死者之躯,勾一缕残魂,灌人蜡而成像。   成者拥有生前的作战能力,以及判断力,但却需要接受教徒的命令才可行动,一旦周边没有教徒,他们会陷入呆滞状态。”   “以死者之躯……勾一缕残魂……”古文嘉心头越发沉甸甸的,这是否意味着这些为国捐躯的烈士还能隐隐知道自己在助纣为虐呢?这是一种何等的死不瞑目的折磨?   古瀚沉声道:“文嘉将军,火葬他们,立碑定位吧。   若是我们赢了,今后我们返回为他们进行国葬,修建宫殿,再将他们的名字刻在石碑上,供后人记住。   若是我们输了,我们也终将掩埋黄土……或者被制成蜡像……那便无所谓了。   文嘉将军,节哀吧,立完墓碑,我们就迅速撤离!”   古文嘉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恭敬道:“明白了……鲸心王。”   古瀚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一处空地上。   他猛地推金山,倒玉柱,屈膝跪下,近乎三米的巨躯舒展,双手撑地,恭恭敬敬对远方拜了三拜,大声道:“多谢恩人相助!!!”   车厢里,小女鬼的头卡在窗户里,喊道:“公子公子,他在谢我们,我们不出现去见他吗?”   白渊道:“此处相见无益,我需了解清楚这兽王一脉到底是什么样的再现身。”   磨刀不误砍柴工,越是火烧眉头的事越是不能浮躁和贸然决定。   要知道,棋子抓在手上才是棋子,落在盘上则是局势。   这段时间里,他看出兽王一部确可能是盟友,但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要选好切入点。   “哦~~”小女鬼应了声。   她又看向外面。   远处,那近三米的大高个儿,断臂的少年,灰头土脸的少女,还有一些骑着豹子的骑兵都在向空气跪拜着,喊着“多谢恩人相助”。   小女鬼笑嘻嘻地看着,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看到这些人得到帮助,就好像当初的自己也得到了帮助似的。   白渊侧头看着窗外。   他看着这些零落在外的异族之人,总有一种未来的皇朝皇室可能也是这般的感受。   就在他目光无意扫过古灵左手抱着的玉匣时,忽地……一道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极重要物品【凶无忌的眼珠】——   ——目标所在:古灵的左手——   本是靠在棺材壁上的白渊忽地坐直了,他尾随了这群人很久,自然知道古灵就是那个断了右臂的少年。   那……【凶无忌的眼珠】就在他左手抓着的那个玉匣里?   一瞬间,诸多心思冲上他心头。   然后,他改变了计划。   因为,凶无忌,值得他改变计划。   如果能得到剩余的三颗【凶无忌的眼珠】,那么危险度为四星的凶无忌就会……喊他爹……   若是在穿越前,他可真是连想都没想过这种“一鬼既鬼潮”的存在喊他爹。   但现在,他却有些小期待。   于是,他道:“老林,车子显身,我去见见他们。”   小女鬼愣了愣,没想到公子还是个善变的男人,但她紧接着“嗷”了声。   ……   不远处,古文嘉已经火化了六尊蜡像,并立下了墓碑。   古瀚等人也准备离去。   气氛很哀沉,透着一种莫名的悲壮。   忽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此方空间生出。   浓稠黑烟昂昂而起,缥缈的蹄声、轮毂声从天边而来,树荫下探出一颗骸骨牛头,一颗骸骨马头。   一牛一马,在弓背的烧焦巨人的驾驭下从远而来,近乎一瞬就停在众人面前。   在这样恐怖的气场下,无论是古瀚还是古文嘉都觉得灵魂坠入了冻结的深湖,无法动弹,也难以喘息。   众人惊恐地循迹转头,看向那棺材车。   淡淡的声音从棺材车内传来。   “不必害怕,我来很久了……”   古瀚一愣,他身为鲸心王,虽是肌肉发达,但头脑也不简单,顿时想明白了为何临山村无有遭遇恶鬼,以及刚刚明明处于必死的状态下却又突然得救。   老林并非存心压制他们,所以古瀚深吸一口气,凭着腹中的胆气道:“您从何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渊打断道:“临山村前。”   古瀚急忙垂首,躬身拜道:“多谢恩人相助!!”   其余人也纷纷躬身。   但虽说如此,眼前这棺材车却极度诡异和恐怖,他们心底都七上八下的,虽有感激,但更多的则是强烈的戒备。   忽地……一块令牌从车中抛出。   古瀚感到这令牌是抛向他的,便急忙接住,然后一看,惊道:“兽神令!!”   “恩公……你究竟是……”   白渊恍然,原来这信物是兽神令,虽不知有什么用处,但他还是淡淡道:“自己人。”   古瀚恭敬递回那令牌,道:“恩公救了我们,又出示了兽神令,我们自当相信……只是不知恩公有何吩咐?”   白渊道:“古灵左手的东西……”   古瀚道:“圣珠?”   白渊顺势道:“我要获取所有的圣珠。”   古瀚等几人互相看了看,道:“不瞒恩公,此物是我、青月、古灵从自然神庙盗取而出……   数月之前曾经盗窃了一枚却又丢失了,如今又取了一枚,若是无有意外,神庙中当是还有两枚。   圣珠事关重大,恩公若真想获取,可否随我们……”   白渊一听,这信息全对上了。   不过对于这三人能从自然神庙盗取【凶无忌的眼珠】,他是真有些意外。   故而,他直接打断道:“不,我们现在就去。”   古瀚沉默了下,心中暗暗沉思:此人默默庇护我们,斩杀了那许多蜡教教徒,拥有兽王令,且力量强大到我们完全无法反抗,那便顺着就是了……   于是,他道:“单凭恩公吩咐……只是此行本是我,青月,古灵搭档,所以我们三人随恩公一同办事便好。文嘉将军是否可以返回?”   白渊淡淡道:“可。”   听到这个字,古瀚心底才是真的舒了口气。   白渊道:“文嘉将军,请转达一句话。”   古文嘉急忙道:“请吩咐。”   白渊道:“我欲铲平自然神庙,兽王一脉可愿帮助?”   古文嘉愣了愣,看向古瀚。   古瀚道:“若能铲平,我兽王一脉定当全力协助!!若不能铲平,我兽王一脉当苟活残存,等到能够铲平的那一天!!”   黑暗里,白渊暗暗点了点头。   确认过眼神,是盟友。   ……   ……   片刻后。   古瀚,古青月,古灵作为“客人”进入了棺材车。   三人就觉进入了冰天雪地一样,顿时瑟瑟发抖起来,而同样坐在黑暗里的白渊则让他们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神秘感。   三人心底带着崇高的敬畏,不敢有半点侵犯,但见到对方居然还是人形的,又默默舒了口气,心底揣摩着对方是什么人,和百兽神宫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是百兽神宫之前的大司祭等等问题。   同时,三人也在小心地观察着,看到这诡异棺材里两派座位上的一个个小小的黑影时,心脏忍不住悸动起来,这棺材太邪门了。   林小玉虽然只能裹着白渊一人,但还能分出一些鬼气帮这三人勉强支撑一会儿。   她传输了些鬼气到娃娃上,然后操纵着娃娃顺着长椅往前走去,先是爬到了古青月的大腿上。   古青月本就紧张,忽地感到有东西靠来,紧接着那东西又跳上了她的腿,忍不住发出尖叫,“啊啊啊~~”   白渊淡淡道:“抓着娃娃,可以减缓冰冷。”   古青月摸了摸,这才发现真的是布娃娃,她觉得此处诡异极了,但处于信任和恐惧却还是抓住,小声地轻道着:“谢谢,谢谢,谢谢前辈。”   另两人也很快被分到了一个娃娃。   林小玉的鬼气虽然也伤身,但比起老林这等恐怖的恨念来说,却是好多了。   有鬼气护体,相当于多了一个“适应层”。   三人果然感到舒服了不少,也再度舒了口气,对白渊的信任度再度获得了提升。   此时,高冷而平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说说吧……你们是如何窃取圣珠的。”   三人立刻正襟危坐,然后古瀚开口,把事情娓娓道来。   片刻后……   白渊已经明白了。   那断了右臂的名为古灵的少年可以通过“猴窃”,来链接两处空间,从在精准择位、必要准备和简单的试探,可以摸到圣珠,然后带回。   而古瀚和古青月则是保镖。   只不过,“猴窃”的距离只有四五千米,上一次他是选择在自然神庙外围的一个秘洞里出手的。   那秘洞位于自然神庙后方,虽是隔着深渊,但却最接近自然神庙的神居所。   可这一次盗窃,他们闹得很大,如今这一片区域里有许许多多的敌人在追捕他们,那秘洞很可能也被发现了。   白渊又问清楚了一些细节,他心底有了一个疯狂的盗窃计划。   ……   两个时辰后,老林御车来到了天空神山下。   白渊透过窗户,往外看去。   那是被一层透明的界膜隔开的世界,界膜外是春花灿烂,姹紫嫣红漫山遍野,界膜内,却是风雪肆虐的银白山域。   这里是蜡人的禁地,自然神庙就是蜡教,没错了。   但他没有立刻进入,因为古灵等三人已经精疲力尽了。   于是,他在周边寻了个隐蔽的山域,让三人休息和恢复。   他则是决定趁此时间再感悟一门七品功法。 第133章 自然神庙攻略战,似曾相识的老友?   五月二十七日,上午。   晴空万里。   官道蜿蜒。   此时,无情和小郡主正在两千铁甲禁军护卫、以及三百离火卫暗中保护下往神灵王朝而来。   对她们而言,这旅途连一小半都没完成。   无情被下了迷药,每天昏昏沉沉。   对她而言,这迷药是来的正好,让她连假装生病的活计都省了。   这波,那月桂姑娘是给了一次反向助攻。   而小郡主却是常常红脸,和月桂姑娘争吵,让她不要再下药,又说些“六殿下这么弱,若是被你的药给毒伤了,我一定要去向组织举报”之类的话,月桂姑娘却是不置可否。   但无情也能感到,小郡主的争吵还是有用的,那迷药的药剂量变轻了,她已经能够彻底维持清醒,并用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周围了。   无情是诸葛先生的得意弟子,是太阳塔实验室造出来的“怪物”,又在正气阁待了很久很久,对于朝堂的局势,各种诡异的凶案都清楚的很,对于过去的小师弟也清楚的很。   去年的小师弟通过一次非常牛逼的操作,欺骗了小郡主,让在得到了父亲的求援信、本该立刻运转关系、去向皇室求援的小郡主硬生生被忽悠地晚了几天。   而就是这么晚了几天的功夫,镇北王差点被坑死在对抗异域的战场上。   事实上,不少人都对镇北王冷眼旁观。   因为镇北王是那种典型的“功高震主类”的,   而且镇北王本人又是那种“不善营党结私”类的,   再者,他那异姓王是先皇封赐的,并不是当今皇上封赐的,所以他的官方求援信总会慢一段时间到达皇帝手中。   不过,皇都有小郡主,所以镇北王在求援时又写了一封私信,让小郡主去帮忙转达。   小郡主本来是准备去转的,结果却被青梅竹马一通“四大皆空”的忽悠加“我帮你送信”、“还没有消息”、“相信我”之类的话给硬生生拖住了。   从而,救援不及时,镇北王重伤,几乎就死了。   当时这事儿还藏着掖着,但后来无情却是通过正气阁的情报部门知道了。   她当时还感慨这六皇子怕不是敌国奸细……   之后,六皇子又进行了几番骚操作,其中甚至包括“为了摆脱小郡主的质问,直接下迷药,然后导致小郡主差点被强间,继而还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小郡主无理取闹”之类的事。   但小郡主居然还都忍了下来。   然而,无情也有一点点的疑心,那就是六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对小郡主?   六殿下虽然荒唐,虽然对母妃不孝,虽然每天神神叨叨地诵经念佛,但却还没对某个女子做出如此之事。   后来她在查其他凶卷时,无意发现六殿下年幼时曾经被卷入过诡异的“白影悬案”。   “白影悬案”,是至今都未曾能破解的案子。   当初为查这案子,许多正气阁的捕头都失踪了,而无相大师兄的挚友小透姑娘也失踪了。   “白影悬案”之中曾有一副诡异的“地狱血祭图”,图中是一个个被开膛破肚,挂在石林柱子上的人。   若真是图,可能也没那么可怕。   可怕的是,那幅图里会传来惨叫,还会往外流血。   但流出的血却又不会弄脏血祭图,而又会被血祭图吸收进去。   更恐怖的是,有人认出了血祭图石林里的祭品中,有人和失踪的捕头相貌体型一样。   在无情的查询中,她推断六殿下极可能见过那张血祭图,从而受到了刺激,而变得精神有些古怪。   这是唯一的解释,否则从小在皇都长大的六殿下为何会那般荒唐?又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   但这事只有无情知道,因为这事即便在凶卷中都是保密程度很高的那一类。   所以,无情对去年的六殿下是抱着警惕的。   但今年,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无情发现这六殿下就好像换了个人,不仅和过去不同,而且身上还散发着一种同类的气息。   她也没点破,只是默默观察。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口是心非”中,她才慢慢地认可了小师弟。   后来,直到六殿下决定跑的时候,她才做出了互相坦白的决定。   一来,她想帮助今年的小师弟,但她并不想帮去年的六殿下。   二来,她想卷入其中,顺便探查清楚其中的奥秘,毕竟……她也把小师弟当做了家人。   至于小师弟对她说的“奴仆换皇子”的故事,她抱着强烈的怀疑,当然,她并不是怀疑小师弟。   在无情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在看似简单的事情前,一定曾经发生过许许多多复杂的事。   而在这许多许多事里,小郡主有可能是个被人狠狠利用了的“傻子”。   至于利用小郡主的这人是谁,无情不敢先入为主地去猜测,也实在无法猜测,因为嫌疑人的动机太不清晰了。   她现在只想帮助师弟破局,也只想帮助长生府查明“金雀山庄案”所牵扯出的庞大案件的真相,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   至于此时的无相无念,他们并没有老林棺材车这种变态移速的工具,所以也还在前往翡翠城的路上。   ……   而,长生楼的大批刺客部队,幽灵众甚至墨娘都正在前往悬空坊的路上。   墨娘是知道无名先生会去悬空坊,所以她也选择了前去。   若从上帝视角俯瞰整个版图,就能发现在山川河流村镇等许许多多地方,已经有小范围的刺客交锋开始了。   长生楼这么大动静,悬空坊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也终于做出了反应。   虽然没有了坊主,虽然新的坊主还未完全选出,但悬空坊却也并不担心,因为不少高层都知道他们和神灵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只是派人前去求援而已。   待到神灵王朝的大军到来,有军阵协助,那击退长生楼并不是难事。   ……   白云悠悠,在山坡和溪流间投下淡淡的影子。   光影穿透林叶斜落在地面上,又随风微微动着。   天空神山外围。   “鲸心王”古瀚等人在快速恢复。   白渊则是在车中领悟。   期间虽然也遭遇了一些从附近经过的守卫巡查,但却都以无事告终。   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十五个时辰。   白渊收获了三十点气运,再加上之前储存的二十点气运,一门新的七品功法与他心底浮出。   【乾坤百藏】   【乾藏】:一股虚无缥缈的气力浮现,笼罩于你周身,该气力具有“藏”的能力,你可提前选定“藏地”,之后任何攻击你的力量都会被该气力转移到“藏地”去。转移力量越强,消耗越大,藏地越远,消耗越大。   【坤藏】:可以通过“积蓄”力量,而额外进行范围距离的扩张,最多可以扩张十倍距离,“积蓄”完成后,可将物体转移到距离之内的任何地方,力量期间不可被打断,否则会遭受轻微反噬,且无法连续使用。   “不错的功法……这相当于是魔幻版的乾坤大挪移了吧。”   “如此一来,即便面对修士的攻击,我也能进行几次有效防御了,而不至于被秒杀。”   显然,这力量对即将的盗取【凶无忌的眼珠】的计划并没有决定性的帮助。   但白渊不以为意,因为他本就没有把这新获得的力量考虑入“盗窃计划”中去。   白渊看了看窗外,此时正是早晨,他问:“准备好了么?”   经过一天多的恢复,三人算是恢复了许多。   古瀚起身,矗着近三米的身体,恭敬道:“恩公,一切已准备妥当。”   古青月喊着:“恩公,我们怎么做呢?之前都是古灵在秘洞里利用猴窃盗取,而鲸心王在旁护卫,我则是在边上跳舞以阻拦可能靠近的守卫……可现在,神庙很可能已经察觉了,他们的守卫和巡视会越发森严,我们很难靠近呀。”   古瀚道:“恩公,正是如此……神庙才失窃了一枚圣珠,此时怕是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圣珠,这又如何盗取?”   白渊稍稍闭目,然后把计划娓娓道来。   ……   自然神庙,位于天空神山之中。   其外四季如春,其内终年大雪,因此异景而被视为神灵之地。   但是,这并无法改变它本质上是禁地的事实。   禁地·自然神庙,当然存在污染兽,还有驻守的……恨念。   而这个恨念,白渊推测极可能就是凶。   凶和凶无忌一体两面,前者疯狂极不稳定,被当做消耗性的“原子弹”使用,后者则是稳定且拥有独立思考能力,被当做“糟粕”而流放到了禁地·幽灵沙洲。   但这也是好事。   凶被控制,这正是古瀚他们能够窃取成功的原因。   否则,山上若有个老林在巡视,古瀚他们根本别想靠近自然神庙。   天空神山上孤峰耸立。   自然神庙就在一座山峰的峰顶,周边尽是深渊,距离最近的一座山峰也相隔了一两千米,其上以粗壮的绿色蔓藤作为吊桥而铺落,这就是自然神庙的正常入口——蔓藤长桥。   若无意外,来朝见的自己就会走过这座长桥而进入到神庙内。   庙中,正面是焚香大殿,沉默回廊。   其中,焚香大殿供人烧香祭拜,沉默回廊则是祈求宽恕自身罪恶之处。   右侧是望楼和守卫厅,这里占地很大,内里藏着许多神庙守卫。   左侧是奇迹花园、枯荣阁、神居所,这里便是真正的蜡教教徒信徒使徒才能进入的地方了。   而奇迹花园则是吸引一些王公贵族加入蜡教的“噱头”,因为这奇迹花园里,他们能真正的看到植物的奇迹。   根据古灵等人所说,【凶无忌的眼珠】就在神居所的神龛上。   然而,此时的神龛周边,却有一朵远超婴噩花大小的噩花在静静盯着神龛,若是神龛周边有任何异动,这噩花就会立刻出击。   除此之外,还有两尊压着斗笠的蜡像,握刀站在神龛旁,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反应。   有噩花,蜡像这种十二个时辰盯死了神龛的东西在,想要盗窃根本是不现实的。   在神居所西北方向的一处秘洞里,古灵重新来到了原地,古青月守在外面……   两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那位神秘的恩公准备如何去做,又为何单单带走了古瀚。   但他们则都已全神戒备,准备着出手。   只是在出手前,他们需得等到恩公的通知。   此时……   自然神庙正面。   骸骨牛头马面静静停在了入口蔓藤长桥旁的一棵古树下。   树上积雪随风抖动,纷纷而落,却穿过“透明”的棺材车,飘零到大地上。   白渊观察了一会儿,道:“老林,拜托了。”   老林瓮声应了句,然后显露身形,使得他和棺材车都变得“实体”化,继而抓起巨斧就从御手席上走下,从正面,一步一步踏向自然神庙,恐怖的气息如潮狂散。   他竟要正面冲击自然神庙!?   许多守卫感到动静,纷纷冲出。   这些守卫虽然强大,但和老林相比却不是一个量级的。   老林挥斧如剁菜,随手砍杀。   没多久,或许是确认了这是一个强大的恨念,所有守卫都停止了前进。   神庙里进行了一些信息传递。   紧接着,就在老林即将踏上蔓藤长桥时,一道磅礴强大的气息从神庙深处,如闪电般折转电射,转瞬至了入口。   雪云排散,一道身形从雪中射出,他周身闪烁着重重绿泽,细细看,每一重绿泽都是无数缩小了的绿叶。   这诸多绿泽化作一把长刀,直斩老林。   老林也不怂,抓着巨斧就迎了上去。   一人一鬼交战于一处,一时间竟是不分上下。   白渊看来人如此强大,心底有了点数,问:“古瀚,这是那位枯荣阁的大司祭吗?”   车外,古瀚也完成了观察,他恭声道:“是,我年轻时候曾经见过他……他就是自然神庙的大司祭,也是我神灵王朝的最强者。”   白渊点点头,然后看向车内的林小玉,神色凝重道:“小玉,让你爹靠近这里。”   “是,公子~~”小女鬼也正紧张着。   老林和他闺女显然有着特殊的联系。   未几,老林就得到白渊的命令,开始往这边退了。   期间,他又挨了那大司祭几下,绿泽所至,老林身上的黑烟竟是被强行刮掉了两层,显然这大司祭实力是略压老林的。   古瀚双拳紧握。   林小玉目光担忧,毕竟她很少看到老爹吃瘪。   白渊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   下面就是这次盗窃的核心了,若是成功,那盗窃便成功了一大半,若是失败,便是彻底的结束了。   没多久,老林引着那大司祭来了。   大司祭本着观察的目的,看了眼骸骨牛头马面。   然后……   在那昂昂的邪异黑烟里,他对上了一双梦幻的瞳孔。   那瞳孔仿如藏在浓雾中的两汪漩涡,深不见底,旋动不息,以一种玄妙的力量牵引着他的心神。   而他的意识,竟是不受控制地顺着那漩涡转动起来。   继而,大司祭心底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似这棺材车里藏着他多年未见的老友。   他的心莫名地激动起来。   从平静,到萌动,再到渐渐期待。   此时……   熟悉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从棺材车里传来。   “别来无恙。”   听到这四个字,大司祭心神一震,迟疑道:“你……你是?”   车内传来淡淡的回应。   “不错……是我。”   大司祭瞳孔紧缩,一时间竟是愣在当场! 第134章 神庙司祭对白渊,千钧一发取珠还   神灵王朝,天空神山,禁地,自然神庙,入口。   蔓藤长桥前,黑棺静横,飞雪漫天。   白渊看到大司祭认真的表情,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看来,这终于进入到熟悉的谜语人环节了。   他实在不知道大司祭脑补了什么怪异的信息,但他只要静静等待,然后帮着大司祭完成他的脑补,这就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此时的大司祭并没有放松警惕,故而老林想沉寂偷袭也是不靠谱的,不仅不靠谱,还会打断白渊此时“幻梦之瞳”的效果。   大司祭视线闪动,在这骸骨牛头马面的棺材车缓缓挪着。   他见多识广,此时正在辨认这棺材车。   白渊也不出声。   敌不动,我不动,多说多错,这就是谜语人环节的关键。   大司祭忽地长舒一口气,喃喃道:“真的是……您……没想到当年您说的都是真的。”   白渊:???   大司祭道:“您让弟子不要伤心,您说,即便您死了,也终有一天会从阴曹地府,坐在阎罗灵车中返回人间……”   “这是传说之中,远古时代的阎罗灵车……牛头马面拉车,黑白无常开道,判官孟婆相随……”   “如今虽然黑白无常、判官孟婆都不见了,牛头马面也成了骸骨,但是……这就是阎罗灵车,没错的……”   “您真的完成了您的誓言。”   “老师!!!”   大司祭泪如雨下,跪倒在马车前。   白渊:!!!   一旁的古瀚只看的心惊肉跳,这车里的是大司祭的老师?大司祭今年应该已经几百岁了吧……那他的老师又是个什么怪物?   这个怪物竟然能坐着远古时代的阎罗灵车返回人间?   牛头马面拉车,黑白无常开道,判官孟婆相随,这是何其霸气,何其威风?   等等,阎罗灵车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了,总之就很厉害的车吧。   林小玉也看的震惊无比,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公子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   难道说公子其实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精,现在不过是借尸还魂了?   不过,小女鬼转念一想,公子就是公子,管他有什么身份。   显然,谜语人环节把“路人观众”也都带歪了。   白渊却没有半点“乐呵乐呵”的感觉。   相反,此时的他很紧张。   他时刻盯着大司祭,不敢放松警惕。   虽然大司祭比之前的田限要好,至少点名了他的身份是“老师”。   虽然听到大司祭说“远古时代的阎罗灵车”也让他震惊了一把。   但他还是谨慎地观察着大司祭的一举一动,以防后者在这关键环节完成“反杀”。   此时,他见大司祭跪在车前,垂着头,便淡淡道:“痴儿,抬头。”   大司祭虽是位高权重,又被蜡教洗脑,甚至接受了噩花文明的“赐福”,但面对幻梦之瞳这种专注致幻的BUG级功法,还是无法抗拒。   他抬起头。   白渊再度施展幻梦之瞳,加固控制效果,以防他突然挣脱。   他时刻记得幻梦之瞳的使用要求:   相差层次越大,使用瞳术的频率需求便越高。   若目标高你一个层次,你需得每日至少催动一次。   若目标高你两个层次,你需得每日至少催动两次。   大司祭再吃了一记幻梦之瞳后,更是沉湎于他自己的情绪无法自拔。   白渊还不放心,淡淡道:“痴儿,看着我。”   大司祭嗯了声,然后维持着泪流满面的老脸,看着棺材的开窗处。   白渊虽然感到眼睛疲累,但还是第三次催动了幻梦之瞳。   这一记瞳术,大司祭又吃了个满。   顿时间,他瞳孔深处最后一丝疑惑也被彻底地镇压了下去,恭恭敬敬地问:“老师……您从阴曹地府回来,却来见弟子,定是有所吩咐,还请您如实相告。”   白渊稍稍闭目,思绪运转如电。   【幻梦之瞳】并不是为所欲为之瞳,这瞳术注重引导,而若是引导过程里出现了极度不合理之事,那么很可能让对方破开瞳术。   所以,他这个吩咐不可能是“把神居所神龛上的两颗眼珠子给为师取来”这种。   这么说了,十有八九直接完蛋。   那么,试试“带为师参观下你现在的修行之地”这种呢?   不行。   这也不行。   老林是“金雀山庄”之中产生的恨念,蜡教中的普通守卫可能不认识,但是许多高层却是知道的。   大司祭显然也知道,他只不过是被幻梦之瞳迷住了,所以才忽略了这个事实。   但若是他进入到神庙之中,被别人叫破身份,那大司祭很可能醒悟过来,那还是完蛋。   该怎么办?   白渊略作思索,他决定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   稍作酝酿,   他就发出了一声“苍老”的叹息。   车内,林小玉震惊了……咋的,公子的嗓音咋还变了?   车外,古瀚也震惊了……原来这才是前辈的真正声音吗?如此苍老,好似经历了红尘往事,阅遍了千山万水,臻至了武道极限,又在修士之境甚至仙人之境中达到了不可想象的层次,这才能从地府坐着阎罗灵车返回人间!这一声叹息,真是让人心神触动,难以自已,遥想当年不知多少滚滚红尘事啊。   大司祭听到这声叹息,他的心顿时都揪了起来,“老师……请吩咐吧。”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帮老师把事儿给办了。   然而,又一声糅杂着叹息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难!难!难!!”   大司祭在幻梦之瞳和自我脑补的影响下,顿时上头了,他急道:“但凡弟子能做的,定帮老师做到!”   白渊淡淡道:“你现在所信奉的……”   大司祭愣了下,忙道:“师父,蜡神乃是这世间真正的志高,是比从前我们所信奉的那些人类先祖,人类神佛还要遥远的存在……祂的光辉照耀着大地,祂的仁慈终将庇护人间啊。”   白渊无语,照耀大地?庇护人间?这是屠戮大地,吞噬人间吧?   白渊淡淡道:“蜡神,万岁。”   四字一出,大司祭彻底愣住了,他忍不住抬头再度看向那棺材车的车窗。   白渊强忍着双眼的干涩疲惫,再度动用了“幻梦之瞳”。   大司祭稳稳地吃了第四发“幻梦之瞳”。   这并不是说大司祭会挣脱“幻梦之瞳”,而是白渊对效果不放心,稳健起见,他决定时时刻刻在关键之处打补丁,以免发生意外之事。   他此时是相当的紧张,毕竟眼前这男人是明面上被称为神灵王朝最强的存在,关键时刻就必须强硬地喂对方一记幻梦之瞳,他才能真正的宽心。   大司祭果然深度地陷入了“幻梦”的状态,喃喃着:“没想到,弟子实在是做梦也没想到,老师竟然有一天真的从地府回归,而且还是我教中人!   老师这个层次,应该可以直接成为主教了,老师……您快随我入庙,我带您去去蜡神面前,只要完成朝见……”   他的话还未结束,却被“苍老”而“淡淡”的声音打断了。   “痴儿,我早已得到祝福……此时前来,却是……欸……”   “总之,为师现在无法移动,却想见蜡神一面,可否恭请蜡神来此?”   “为师知道,恭请蜡神,需得所有庙中人和生灵全部外出,否则便是对蜡神的不敬,但为师……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却也是没有办法。”   这话落下,大司祭又愣住了。   他此时虽然处于深度“幻梦”状态,但却觉得此行非常非常不妥。   从来只有人拜神,何曾见过神见人?   更何况,确如老师所说,恭请蜡神需得所有庙中人和生灵一起外出,届时……自然神庙中空空荡荡,此事前所未有。   大司祭很想答应老师,但是……一股和眼前之事强烈冲突的违和感正在他心底生出。   而就在这时……   棺材板儿忽地发出“哧哧”的滑动声。   一点雪白的火焰,好似翻滚的气泡,带着恐怖难言的气息翻过棺材板,往外逸散而出,好似是江海藏入了方寸,日月收进了密盒。   而今,这方寸的束缚不再了,这密盒也打开了。   江海,日月便是喷薄而出。   雪白的火焰腾空而起,在虚空里勾勒出一个恐怖而夸张的惶惶烈日之虚影,其间隐见漆黑的诡鸟在飞舞,隐见斑驳的火珥搭建成桥、飞窜似蟒,再见漩涡之中炸出了一个个璀璨的耀斑……   古老无比甚至可谓是神话的气息,从这雪白的火焰里扩散而出,好似只要一点,就能焚尽一切。   火,成烈日。   烈日前,踏蹄的牛头马面,棺材都成了漆黑的剪影,如是伫立在世界尽头一般。   画面震撼人心。   古瀚仰头愣愣地看着,一瞬间他心中的敬畏达到了极致。   林小玉也瑟缩地躲在了棺材角。   但这异景不过持续了短短四五秒的功夫,便消散不见了。   大司祭愣愣地看着那火焰,喃喃着:“这是……”   他见多识广,但绝对未曾见过,甚至想过世上还有这等火焰,只不过其中那古老的深沉的气息却是能清晰地体悟到。   紧接着,苍老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   “这是为师所得的祝福,痴儿……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   明白什么?   大司祭瞪眼看去,再度对上了幻梦之瞳。   第五记!   全中!   大司祭恍然,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这就是蜡神赐予老师的力量,虽说刚刚这力量有些衰弱,但联想到老师所说的大战一场,那定是老师受了伤……   可正是因为受了伤,才越发见得这火焰本来的面目。   如此恐怖,如此古老。   那么……得到如此祝福的老师究竟是何等地受到蜡神的器重。   现在,老师只是一个小小的希望见到蜡神,希望能够膜拜蜡神的心,难道自己这个做弟子的都不能满足吗?   于情于理,都不合!   大司祭懂了,全都懂了。   他深深一拜道:“弟子这就恭请蜡神来此。”   白渊希望大司祭能加快点速度,毕竟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便轻叹道:“为师……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司祭愣了下,旋即“明白”了白渊的意思,老师这是身受重伤,无法停留太久。   于是,他沉声道:“老师请放心,弟子乃是这自然神庙的大司祭,若是说一句话,旁人还是都愿意听的。”   一句说罢,大司祭转身,对着蔓藤长桥彼岸,那冰天雪地里的自然神庙发出声音。   这声音并不响,却很清晰,直接覆笼于整个神庙之上。   “以大司祭之名,请蜡神~~~”   “所有人及所有生灵,立刻外出~~~”   整个自然神庙都被这突兀的信息给弄的停滞了下。   但大司祭在这神庙之中威望极高,平日里可能又有诸多雷霆手段,故而在短暂的停息后,便是沸腾了起来。   所有教徒信徒使徒,甚至不明所以的噩花,都开始往外行动。   蜡神巨像被抬动着,缓缓行进。   在坚守着【凶无忌的眼珠】的噩花也因这新的命令,而离开了原地,两尊蜡像亦是随着蜡神巨像而动,簇拥在周围,宛如追随神灵的信徒。   外面的一切都在动着……   棺材车里却安安静静。   白渊眯眼观察着外面,在看到整个神庙沸腾,所有人几乎都踏上了蔓藤长桥时,便轻声且急促地对小女鬼道:“快,传声,让古灵动手。”   这事儿,拖不得。   虽然还有风险,但却不能再拖了,毕竟自然神庙里只有大司祭一人被迷惑了,而且他的“幻梦之瞳”也只能针对一个人……   待到众人齐聚此处,拆穿的风险就会大幅度提升。   小女鬼醒悟过来,急忙“嗷”了声。   ……   远处。   神居所西北方向,隔着深渊的秘洞里,古灵和古青月都听到了远处的巨大动静。   两人很是好奇,不知发生了什么。   忽地,周边空气幻变,涟漪里出现了一道惨白的身影。   林小玉本就精通这些恶鬼的小术,当初在金雀山庄给白渊“留言”时就曾展示过,此时不过是再度的牛刀小试罢了。   惨白身影道:“古灵,快出手。”   古灵知道这是那位恩公的鬼,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左手在虚空里勾勾画画,继而虚空出现了一个金色的极速旋转的圆圈,这圆圈约莫餐盘大小,刚好够一只手伸入,同时稍稍看到对面的情景。   古灵数日前才操作过,此时是驾轻就熟。   他的左手小心翼翼地贴在冰冷而血腥的神居所墙壁行走着,继而终于来到了神龛前的一个托盘上。   托盘上,两颗刻绘着奇异花纹的铜珠子正在微微旋转,而周边竟是没人。   古灵压着心中的狂喜,屏住呼吸,探手闪电般地抓向那两颗铜珠子,紧接着一缩而回,金色旋转空间圆圈随着他的缩手也瞬间闭拢,消失。   古灵急忙摊开五指,只见那两颗圣珠正躺在他手心,只觉神清气爽,全身毛孔都在欢呼。   他双眼明亮,转向身边惨白身影,兴奋道:“成功了!我们居然成功了!!” 第135章 请今天也要为凶无忌画脸   自然神庙前,大雪纷飞。   黑压压的庙中教众,还有匍匐着前行的噩花,从远如潮水推来,充满了压迫感。   然而,充斥在每个人心底的只有疑惑。   大司祭这是怎么了?   为何要让他们来此?   而且还要请蜡神出庙?   白渊看着越来越近的教众,心底默默数着数。   忽地,林小玉道:“公子,东西都拿到了……古瀚也上车了。”   白渊舒了口气,立刻转向窗外。   窗外……   大司祭正在风雪里静静伫立着。   忽地,阎罗灵车内,师尊那“苍老的”“淡淡的”声音再度传来:   “好!”   “好!”   “好!”   大司祭愣了下,他也不知老师这三声好字是何意,但不管如何,却必然藏着深意,或许是老师在看到即将到来的蜡神巨像后一种由衷发出的感慨?   然而,三声“好”只不过是白渊扔出的“烟雾弹”,谜语人环节必须以谜语人的方式收场。   扔着“烟雾弹”的时候,他已在车内对林小玉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开玩笑,现在若是不撤,真等到自然神庙的人到来了,那局势就开始向着彻底的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大司祭正思索着那三声“好”的深意时,忽地察觉面前的阎罗灵车消失了。   大司祭脑海里本能地产生了疑惑。   老师为何离去?   但很快,这疑惑又被“幻梦”状态拉回了一种“终极脑补”的状态。   为何离去?   这其中必有深意啊。   大司祭陷入了沉思。   他只觉死了上百年的老师此番重回人间后,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藏着需得仔细思索的深意,真不愧是得到了蜡神神眷,还能从阴曹地府坐着阎罗灵车返回人间的强者。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远处一道身形如闪电般飞射而来,落在了他身边。   此间神庙的司祭并不止一人。   大司祭是坐守枯荣阁,前眺奇迹花园,后守神居所。   但除了大司祭,还有一名被称为“沉默司祭”的存在。   沉默司祭镇守在沉默回廊的最深处,算是镇守在整个自然神庙的中央最后方。   此时……   沉默司祭落在了依然在思考的大司祭面前,沉声道;“大司祭,请问为何下令让所有教众出庙,又为何请蜡神巨像出庙?”   大司祭道:“说来你可能不信。”   沉默司祭肃然道:“我愿相信大司祭,还请大司祭告知……”   大司祭感慨道:“我去世百余年的老师竟从阴曹地府回来了。”   沉默司祭:???   大司祭道:“老师居然还是我教中人。”   沉默司祭:???   大司祭道:“他得到了蜡神强烈的祝福,刚刚那烈日虚影就是他得到祝福的证明。”   沉默司祭:……   大司祭继续道:“他为我教立过功,流过血,现在却只能勉强维持着身体,只是相见蜡神一面,难道我不该这么做吗?”   沉默司祭彻底愣住了,他迟疑道:“那您的老师为何突然不见了?”   大司祭闭目,轻笑一声,缓缓摇头道:“深意,这其中必然包藏着深意,可能是老师已经无法维系了,又可能是其他含义……我正在思索。”   沉默司祭有了发懵,这种事怎么都不值得相信吧?   良久,他问:“大司祭,您……您是如何确信以上内容的?”   大司祭摇头道:“这不明摆着吗?”   沉默司祭又沉默了一会儿,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事儿怎么明摆着,于是又问:“您确信刚刚那位就是您的老师吗?您看到他的样子了吗?又是否询问了过去的生活细节、记忆细节?”   大司祭愣了愣,嗓音略带冰冷道:“沉默司祭,你觉得我连我自己的老师都无法确认吗?”   沉默司祭道了声抱歉,但他越想越怪,继而开始了漫长地解除“幻梦状态”的尝试。   但大司祭被白渊连下了五次“幻梦之瞳”,此时正处于深度“幻梦状态”,想要提前解开,需得花费极大量功夫……   而就在沉默司祭花着功夫的时候,老林已经驾车带走了秘洞边等待的古灵和古青月,然后以“非实体形态”,宛如幽灵般往天空神山外飞掠而去,转瞬破开风雪,继而无踪。   车内……   白渊取回古灵提供的两颗圣珠。   稍作检查。   果是【凶无忌的眼珠】。   如此一来,剩余的三颗就都集齐了。   下一步,该去往幽灵沙洲了。   ……   ……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极快,古瀚算是亲眼目睹了过程,虽还是云里雾里,但他知道车中这神秘人强大无比,且是友非敌。   一路上,古瀚又向这神秘人请教了一下武道上的问题。   这神秘人也是对答如流,每每回答都是一针见血,让古瀚生出醍醐灌顶之心,继而看到了从前从未看过甚至从未想过的道路,然后才明白何谓坐井观天。   其实古瀚已经是神灵王朝兽王一脉的妖孽了,但无论他多么妖孽,也绝对都比不上白渊。   谁,能够同时修行九门十星层次的功法?   没有人!   一个都没有!   所以,白渊虽然自己从没练过武功,却能够于武道之上指点任何人。   感激之心在这位依然年幼的鲸心王心底涌出,他觉得这短短的回归旅途将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收获之时。   很快,白渊在古瀚等三人的带领下寻到了藏在沙漠中的兽王一脉。   他将三人放下。   古瀚对着灵车方向郑重地嗑了三个响头。   白渊旋即让阎罗灵车隐形了。   大部族之中鱼龙混杂,何况他想要做的事以及他的态度都已经和古瀚说了。   此时,他便是准备离开。   但离开前,老林还需要制作一个坐标,以便下次到来时可以直接传送。   坐标有两种制作方法。   第一,将一个人折磨至死,使他成为恶鬼,然后利用他死前产生的怨气制作坐标。   这让白渊直接产生了疑惑。   咒念之所以这么弄死老林,会不会也是想以老林为坐标?   老林直接摇头否决了白渊的看法。   咒念之所以制造他,也是一个顺手的举动,为的是让他镇守皇都北城外的风雪禁地。   至于咒念制作凶无忌,那十有八九是为了制造“神话兵器——凶”,以及附属品“凶无忌”用来镇守幽灵沙洲。   恨念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恶鬼的范畴,无法控制,只能“威胁”。   蜡神用林小玉威胁老林,又用四颗【凶无忌的眼珠】掌控凶和凶无忌。   这个过程,若是说透了好像不值一提,但无论“林小玉”还是【凶无忌的眼珠】却都是老林和凶无忌,甚至是凶的强烈执念所在。   第二,寻找一个怨气浓郁之地,以那地域制作坐标。   这个倒是简单。   老林花费了一两个时辰,直接寻到了临山村,然后又花费了半个时辰,将临山村制作成了坐标点。   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直接传送过来,而不需要再翻过千山万水跋涉至此了。   做完这些。   老林停在临山村外。   一重黑色的涟漪在车下浮现,继而车子缓缓沉没,再继而通过禁地深处的那诡异空间,而返回了风雪森林。   白渊试了试。   果然,他已经无法再从车中走出了,显然是因为无情去远、死亡边界挪远的缘故。   “老林,去幽灵沙洲。”   “嗯。”   ……   通天河上,幽灵沙洲漂浮不定,宛如一个巨大的沉在水下的诡兽。   老林曾经被困在过沙洲,所以轻松地就找到了入口。   一扬缰绳,阎罗灵车直接冲入水中。   但水面却无有半丝波纹。   车穿过界膜,进入了禁地。   顿时间,这水下的世界里,风雪漫天,冰冷的雪花如凌厉的刀子呼啸而过,而再往上又是一幕幽沉的水文,如此呈现出一幕奇幻之景。   这景色和风雪森林,还有天空神山的自然神庙都是如出一辙,显然这就是蜡神从精神世界反渗透到现实世界的物质具象。   随着老林灵车的进入,整个禁地忽地变得极度压抑,好像有一座冰冷的大山从天而降,又好像是周围的空间冻结了,呈现出一种异常粘滞,异常沉重的感觉。   老林有一点头皮发麻,虽然他的头皮不是烧焦的炭渣就是血淋淋的红肉。   凶无忌太过可怕,老林是一点都不想面对。   老林知道上次交锋,是凶无忌放水了。   老林都如此了,小林更是怂的不行了,就好像是小白兔入了巨龙的领域。   她看向窗外,看着灵车穿过了外围风雪的世界,然后再度越过第二道界膜,而进入了凶无忌的恨域之中。   风雪顿时消失,世界一瞬间变得安静了。   这里是黑白和枯萎的世界,入目枯树枯藤枯叶枯花,冰冷破碎的石阶如断头崖般直通高处,两侧枯萎的农作物中有一个个穿着裹尸布的黑色稻草人,稻草人身上用长钉插满了血肉冰糖葫芦。   老林御车翻过这石阶,落在了石阶对面的灰色河流前。   忽地……   一道蹲在地上的白影出现了。   白影背对着马车,蹲在河滩上一动不动。   老林瞬间绷紧了身子,下意识地抓住了巨斧,这完全是一种凶兽面对上位者时的本能反应。   紧接着,那蹲在地上白影分裂了。   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再看时却是漫山遍野都是了。   白渊怔怔地看着窗外那密密麻麻足有上万的白影。   这就成鬼潮了?   老林的警惕已经达到了极限,可是他不会说话。   再转眼,凝滞不动的白影们忽地开始微微挪动了,他们周边产生了一幕幕诡异的幻境……然后,有的白影开始上吊,有的开始投井,有的开始拿着不知哪儿变出的刀子开始割自己,有的则是点了一把火开始焚烧自己……   这一刹那,老林的“脸”都白了,全身黑烟昂昂,而整个骸骨牛头马面亦都开始燃烧了,显然在全力抵抗一种诡异的攻击。   可即便如此,黑烟还是在被快速剥去。   当白影上吊时,老林的脖子就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拉扯着往上拔了拔。   当白影投井时,老林的身体就好像溺水失重了一般,连挥舞巨斧都不利索了。   当白影用刀子割自己时,老林身上的黑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   当白影点火焚烧自己时,老林则是也开始燃烧,只不过这燃烧的火焰和他的火不是同一种火……   一瞬间,老林已经遭遇了不计其数的攻击,黑烟的消耗在夸张地散去。   可想而知,待到黑烟散去,老林怕是就结束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   白渊反应过来,凶无忌没感到车内的他,所以把老林当做了纯粹的入侵者在攻击,而老林在凶无忌的攻击下,竟是只能勉强苦苦支撑。   白渊有些小紧张,他快速侧头,对窗外喊道:“凶无忌,是我!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话音才落下。   那些正在“自杀”的白影们忽地都如冻结了,僵硬在原地不动了。   继而,白影们开始了重新“融合”,直到成了一道孤零零地蹲在河滩上的矮小白影,细细看,那是裹尸布包着的孩子。   “凶无忌。”白渊喊了声。   裹尸布身影这才转身。   白渊愣了下,因为这孩子脸上再度恢复了一片空空荡荡的蠕动的惨白,每一个蠕动都是惨白而恐怖的恶鬼,而他之前画的表情没了?!   此时,自明的信息在他心底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请今天也要为凶无忌画上五官——   ——请注意,您所画的表情将会影响今天凶无忌的性格——   白渊:……   车外。   无脸的“孩子”踮着脚,仰头对着车窗里的白渊。   林小玉怂的一动不敢动,老林也是在抓紧时间恢复。   凶无忌简直就如王者君临一般,充斥着一种一旦登场、便是无敌的味道。   白渊看着凶无忌那空白的脸。   自明的信息继续提示。   ——【妙道】为主人服务——   ——凶无忌要您为他画脸——   ——请立刻执行,强烈建议,立刻执行——   白渊迅速地侧身,从随身带出的大箱子里翻出砚台、墨、还有毛笔。   幸好带了……   他迅速研墨,然后毛笔一沾墨汁,正准备探身到窗外,却忽地又感到了【妙道】的强烈警告,似乎他只要把身体部位显露在窗外,那就会被天人组织的幕后所察觉。   无奈,他道:“老林,让小凶进车来吧。”   小……小凶?   老林无法吐槽,也无力吐槽。   但他在短暂地沉默后,还是让棺材板儿滑开了。   凶无忌直接进入了车内。   林小玉尖叫一声,跳入人偶娃娃,然后顺着白渊的脖颈直接滑到了他怀抱的深处,不敢面对凶无忌。   而棺材里的温度一瞬间下降了许多。   白渊点燃一根蜡烛,以便画脸。   凶无忌的万千毛孔张开,“呼”了声。   蜡烛顿时被灭了。   这是妥妥鬼吹灯啊……   白渊道:“点着灯画出来的脸才漂亮。”   然后,他又点燃蜡烛。   凶无忌身上又发出无数的“呼”声。   蜡烛再度被吹灭了。   白渊:……   “好吧好吧,听你的。”   棺材里虽然黑漆漆的,但他画简笔画还是没问题的。   片刻后,他画好了。   凶无忌那空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美美的表情。 第136章 自由?!生活开始“多姿多彩”   惨白的恶鬼集合体,被画上了如此一张可爱的脸庞。   在白渊怀里偷偷瞄着外面的林小玉,忍不住发出一声“噗”的笑声。   正常来说,她是无法发出笑声的,可不知为何……当这个美美的表情被画在凶无忌脸上后,后者身上的威压似乎降低了不少。   黑暗冰冷的棺材里,恐怖的凶无忌身高一米二左右,静止不动,立在原地。   白渊虽然无法和他/她/它交流,但幸好有【妙道】这个贴心的翻译器。   果然,   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里浮现而出:   ——今天的凶无忌被你赋予了“可爱”的性格,主动侵略性大幅度降低,怨恨度大幅度降低——   ——凶无忌想要照镜子——   ——强烈建议,立刻寻找镜子交给凶无忌——   白渊立刻翻了翻黑箱子,找出一面带来的铜镜,翻了翻面,伸到惨白的恶鬼集合体面前。   凶无忌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动不动。   自明的信息于白渊脑海浮现:   ——今天的凶无忌很喜欢你画的表情——   ——今天的凶无忌想要明天画一个大眼睛的表情——   ——强烈建议,立刻答应——   白渊愣了愣,道:“好,明天我再给你画。”   凶无忌被画出的微笑处,许许多多的恶鬼毛孔舒张开来,也挤出了个笑容。   【妙道】翻译:   ——请把三颗【凶无忌的眼珠】交给凶无忌——   白渊从怀里取出匣子,拇指一挑,匣子开启,三个古老刻绘着奇异花纹的铜珠子呈现在匣中的绸布上。   这是……谎言,也是希望。   是凶无忌想要看清的谎言。   虽然直面谎言,很疼很疼。   是凶维持着存在的希望。   虽然抱这希望,很假很假。   白渊不知道“神话兵器图”是如何造出这样的珠子的……但他曾经在风雪森林遇到过“朝见”,见过那信徒用银质的弯刀想要剜去那两个孩子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这眼睛里被灌满了谎言和希望,让孩子们相信他们还能生还,他们还有家人等待的家。   人有了希望,就能在无论多么痛苦的环境里生存下去,因为他们总是相信未来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好的,凛冬终将过去,伤口终将重绽鲜花,痛苦都会变成平淡的回忆,哭泣也会重新有怀抱可以去依。   还有什么比“希望”更适合作为人性的阀口?   而四颗【凶无忌的眼珠】就是阀口。   黑暗里,凶无忌盯着三颗铜珠。   忽地……   骨碌……   骨碌碌……   三颗珠子在绸布上缓缓滚动了起来,漂浮起来,落在了凶无忌的手上。   无数小手从他/她/它毛孔里探出,然后推着三颗珠子逆行而上,到了面孔上。   继而……凶无忌的“眼眶”以一种噩梦般的方式深陷下去,一一吞下了那三颗珠子。   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白渊感到凶无忌的身体在以一种忽而分裂、忽而聚合的方式颤抖,显然是一种情绪激动到了极致的表现。   这个“孩子”孤独地站在黑暗里,承受着一切,了解着一切,终于明白它们其实已经死去,明白凛冬不会过去,明白痛苦永远存在,明白再无家人等待的家。   这不是一个“孩子”,而是成千上万孩子不得归去的恶魂。   他/她们或许因为家人的疏忽,而被拐走,继而被安排了合理的理由失踪,从而在蜡教手中被制造成了“神话兵器”。   尽管这“神话兵器”应该还未成型,还只是初阶,但是……   谁在乎什么神话兵器?   白渊虽是单身狗,但总觉得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重重地触碰到了。   他在黑暗里,缓缓弯腰身子,双手缓缓地抱向着这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也终于伸手,抱向了他。   自明的信息于白渊脑海里浮现:   ——恨念凶无忌已视您为父亲——   ——请做好一个父亲——   ——请避免凶无忌成为最终神话兵器类——   ——最终神话兵器类·天魇凶甲:二品,任何文明种幼年皆可作为材料,最纯粹的恨念铸造最恐怖的集合体。   凶无忌可以自动吸收所有因迷路、抛弃或拐卖等原因而痛苦死亡的人类婴童恶鬼,幼童恶鬼,孩童恶鬼,使之成为身体的外围部分。   凶无忌无需通过“融合”其他恨念而变强。   善良的人性会使得凶无忌弱化,但却是凶无忌所渴求的。——   听到这些信息,白渊算明白了。   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这道理用在凶无忌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正常来说,他有了个神话兵器的孩子,肯定希望这孩子成为最终神话兵器类,毕竟到时候能帮他很多很多。   可是……   那又如何?   凶无忌不喜欢。   他也不喜欢。   他收个孩子难道是为了孩子能保护他?   反了吧?   所以,白渊轻声道:“欢迎你,小怪兽。”   虽是喜当爹,而且还是没有附赠一个年轻貌美妈妈的那种喜当爹,但他却有一种莫名的开心,毕竟都是被万古识海里的那些咒念害的。   能够抱团在一起,真的很好。   但他这种开心感持续了还没两秒,凶无忌忽地退后两步,伸手敲了敲棺材板。   老林不敢不开。   棺材板缓缓滑开。   白渊以为凶无忌要出棺材,可结果……凶无忌一把抓住他的手,要把他往外拽。   白渊愣了愣。   娃啊,你这是什么操作?   才认了爹,就要做大孝子/女吗?   不,我不去出去!   别拉我!!   白渊心底呐喊着。   但凶无忌一个劲地把他往外拉。   白渊郑重道:“爹不能出去……”   凶无忌停下动作,可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忽地往白渊冲去,一人一鬼接触到一起的时候,凶无忌直接化作了一滩惨白的“液体”,这“液体”的每一滴都是一个恐怖的恶鬼。   而白渊则如扑入了白色的油漆一般。   刹那后,落定。   白渊侧头看了眼脚下刚刚给凶无忌用的铜镜。   铜镜里,他一身惨白,甚至连双眼、耳鼻和嘴巴,都被“加工”成了“美美”的模样,黑发亦是浑然惨白,垂落在身后,整个人如同一个……东方式样的“毒液”。   或许“毒液”那种光溜溜的东西并不足以形容此时的他。   而是用一个覆盖着惨白铠甲的身形更合适。   再接着,白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跃出了棺材,站在了幽灵沙洲第二重天的黑白世界里。   白渊心跳加快,觉得可能死定了。   但待到落定,【妙道】却是没有给出任何危险提示。   白渊站在棺材盖上,看着四周,一种突然到来的自由从心底慢慢生出。   他忽地恍然了……   凶无忌本身,就和老林的棺材车有同样的作用。   换句话说,他只要“穿”着凶无忌,那么……就自由了??!   只是好冷……好像寒冬腊月天穿着一层冰制的铠甲。   “小玉……小玉……”白渊喊着,“帮下忙。”   林小玉正所在他怀里,此时被凶无忌包住,她也吓坏了。   听到白渊喊话,她不明所以。   白渊道:“用鬼气把我做一个隔层……就像我进棺材时。”   “嗷~~”林小玉瞬间铺展开,作为“内衣”穿在了白渊身体上,帮他稍稍挡住了凶无忌的气温。   果然,气温到了白渊可以承受的层次。   白渊长舒一口气。   自由来的太突然。   他起身纵越,想要感受下这自由……   结果,却发现动不了。   他想往东走,结果他的身子却往西狂奔而去,   狂奔了一阵,他又如闪电般激射而出,破开了幽灵沙洲的界膜,冲入了冰凉的通天河水中。   再接着冒出水面,身上却滴水不沾,在此时一轮悬天孤照的残月下,贴着这不见边际的水面笔直而飞,如一道惨白的闪电射至了岸边。   岸边,是个渔村。   村前桥边斜坡与水交界处,正有三五个浣衣女正一边闲聊着,一边抓着棒槌在捶打衣服。   忽地,一股尖锐到刺入骨髓的寒冷散发而来。   气氛一瞬变得诡异而凝滞。   一个微瘦浣衣女只觉左脚脚踝被什么东西突兀地抓住了,那东西以一种她根本无法抵抗的怪力拖着她直往幽黑的水下而去,这个浣衣女惊恐地尖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旁边一个身形稍胖的女人刚有所反应,头顶的树枝上却忽地悬挂下一个草绳,草绳挂在她脖子上,猛地收缩,继而猛地提起,将她挂在了枝头。   微胖的女人骇的魂飞魄散,双手死死抓着那草绳,想要掰开,但却无能为力,   只能双脚胡乱蹬着,带动身形也是来回摇晃,   而树枝也咯吱咯吱地响着,于这夜色里格外渗人。   再旁边的几个女人彻底呆住了,她们刚想要做些什么,却也忽地动作诡异而反常,却是以不同的方式在寻死……   她们的瞳孔里充满了恐惧,可是她们的身体却不由自主。   她们所能做的,只有凭着本能大声呼救。   可这根本没用。   再过顶多十多秒,她们就会死。   可忽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地……抓着微瘦浣衣女脚踝的东西松手了,吊着微胖女人的草绳消失了,其他女人也各自恢复了正常。   她们惊疑不定,吓得各自往渔村跑去,但却再没发生意外。   ……   远处。   白渊还在喊着:“别杀人,别杀人……”   显然,得到了眼珠的凶无忌是自由了,但可能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此时充满了一种难言的杀意。   白渊觉得,如果他不是给今天的凶无忌画了个“可爱”的性格,让凶无忌的主动侵略性和怨恨度大幅度降低的话,刚刚那几个浣衣女怕是早就死了。   “我生气了。”   白渊喊道。   嗖~~   果然,他立刻停了下来。   这是渔村深处的一个大池塘边,池塘前正有一对老夫妻在月下说话。   白渊感到自己的头颅猛地转动,看向那两个老夫妻。   “别杀……别杀……”   白渊喊道。   他也不顾老夫妻听到他的声音会不会扭头看过来,然后被吓死。   他对凶无忌了解的很少,而现在……显然正是一个“彼此了解”的过程。   而凶无忌好像要把它看到的一切都杀了。   这很正常。   鬼潮过境,还能留活口?这是看不起鬼潮吗?   “小凶,你冷静,冷静一下……”白渊喊着。   然而,诡异的是,他现在距离那老夫妻就只有七八米的距离,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那老夫妻肯定会听到他的声音。   可是……那对老夫妻却仿是好似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被完全忽略了。   凶无煞不会说话,但林小玉会说。   林小玉作为白渊此时的“贴身内衣”,很快道:“公子,他们的眼睛被蒙住了,耳朵被堵住了,凶无忌想让他们看到什么就看到什么,想让他们听到什么就听到什么……”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白渊这才听到那对老夫妻好像在争吵,吵得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显然都是面红耳赤,动了真气。   白渊引导道:“小凶,让他们听到彼此的道歉,再说声我爱你。”   他不确定能不能行。   刹那后,他忽地看到那对老夫妻脸都红了。   老婆婆说:“你恶不恶心?都一把年纪了……”   老头子说:“怎么突然说这么甜的话……老夫……老夫没准备好……”   “不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其实你还是那样……”   “嗯,能和你白发到老,是老夫这一世最大的幸福。”   老夫妻脸红,继而抱在了一起。   嗖~~~   白渊感到身子又不受控制地电射向远处,没一会儿就不知去到哪儿了,老林的阎罗灵车也早不知道抛到哪儿去了。   而似乎是他的气息被凶无忌给隔绝了,老林十有八九找不到他了……   “孩儿……”   “吾儿……”   “无忌……”   “我们回去吧……”   白渊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获得自由的凶无忌包裹着他,往不知哪个方向在狂奔而去,速度比老林的棺材车居然还快几分。   一路上,白渊看到了凶无忌的力量。   这就是一个移动的范围杀伤兵器。   他落在一个村子里,这个村子里的人就开始以各种诡异的方法自杀。   而每到这时,他就急忙出声阻拦。   凶无忌也挺听他的话。   可说它的时候它听,一不说了,凶无忌立马又调头进入一个新的村镇杀人去了。   白渊是无比头疼。   不过,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折腾里,他也算明白了,凶无忌的这些杀人方式怕都是它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而因为不太稳定的状态,它选择了以此方法进行发泄。   一人一鬼这么折腾着,终于到了深夜。   残月高悬,白渊站在一个荒山野岭的孤崖上。   此处不知何处,来时见到一个周边村镇在闹饥荒,而白渊之前从未听过皇都周边有哪儿闹饥荒,显然……这是不知到哪儿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地,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里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昨天凶无忌的脸已经消失了,请为今天的凶无忌画上脸——   ——请注意,您所画的表情会影响凶无忌今天的性格——   ——请注意,凶无忌希望今天画一个大眼睛的表情——   白渊:……   没笔啊,怎么画?   想法才浮现。   自明的信息又在他脑海里浮现:   ——今天的凶无忌积极性很高,它决定帮您找到笔——   ——请稍等……稍等——   片刻后……   白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冲入了这深山的一个隐世门派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抢夺了一个未知女侠的笔墨,继而霸气嚣张地击飞了拦路的师父师兄,然后返回了原地。   他站在高崖的寒风里,右手上抓着毛笔,左手抓着砚台,有些凌乱。   此时,凶无忌似乎是玩够了,它放开了身体行动所有权,把行动权交给了白渊。   白渊试着施展了下镜法,居然可以使用。   瞬间,他落在了这深山的一个小溪边,借溪面为镜,他很快为“自己”画上了新的脸。   画完,搁笔。   好羞耻啊……   而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里浮现而出:   ——今天的凶无忌被你赋予了“俏皮”的性格,主动侵略性大幅度降低,怨恨度大幅度降低——   ——今天的凶无忌因为昨天的你多次阻止它杀戮而闷闷不乐——   ——强烈建议,立刻主动选择周边杀戮对象,供凶无忌发泄,以恢复冷静——   周边?   这里只有个隐世门派,还有些城镇……   怎么选? 第137章 今天的凶无忌也很孝顺呢   众所周知,做题之前需要先仔细审题,弄明白题目到底要你解答的是什么,而不是想当然地题目还没看完就开始“动笔”。   毫无疑问,【妙道】的措辞都是比较准确的,【妙道】给出的要求便可以当做题目。   白渊思索着“立刻主动选择周边杀戮对象”这个“题目”的含义。   “立刻”意味着现在就要选择。   “主动”意味着主导权在他。   “周边”意味着他没办法挑远处的敌人。   忽地,白渊眼神动了动。   他发现第一个核心了。   这个“题目”的要求是“杀戮对象”,而不是“杀人对象”。   这可是大有不同,若是先入为主地把“杀戮”等同于“杀人”,那就是傻呵呵地在杀什么人中间二选一了,若真是屠了什么村镇,那那些人可就都是因为他的愚蠢而死了。   白渊虽不是妖孽,但也不会如此愚蠢。   他思绪如电,转瞬又发现了第二个盲点。   那就是,这个“题目”没有说“已知的杀戮对象”。   虽然看似“已知”是一个必然存在的先决条件,但刚刚白渊才经历了一场“需要毛笔,凶无忌就跑去找笔”的事件。   “毛笔”是“已经位置的物品”么?   并不是。   那么,这个“杀戮对象”是必须已知的么?   也不是。   在确认以上两个核心后,白渊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   他本着再确认一次“凶无忌能听到他心声”的目的,在心底默默道:   “小凶,为父知道昨天阻止了你杀戮,让你不开心了。   作为补偿,为父现在同意你,随意灭杀周围为患乡里、肆虐村镇的妖兽,也可以随意斩杀穷凶极恶、手染鲜血的恶贼,至于未知的邪教教徒,出手前请让为父知道一下……   唔……   既然你认我做父亲,那这种玩耍就要定个时限,你看现在是午夜时分,就一个时辰吧,可好?   对了,再补充一点,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为父的安全,请不要对你打不过的存在动手。   也请动手时不要暴露在你打不过的存在的九感之中。   玩耍完之后,请把主动权交给为父,可好?”   白渊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敲错了一个行动原则代码”,就让凶无忌杀疯了。   未几……   【妙道】翻译道:   ——今天俏皮的凶无忌答应了你的要求——   ——今天俏皮的凶无忌同意在你清醒时将主动权交给你——   ——请做好一个父亲——   白渊感到这些信息,心底默默舒了口气,“果然,猜对了。”   只不过,“清醒时”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下一秒,他的身子就像进入了“导航”模式,忽地转向了一边,然后直勾勾地盯着远方。   他看了一会儿,便旋即化作一道惨白光影激射而去。   再然后,白渊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寻到了一个个妖兽窝,继而……眼睁睁地看着妖兽们一一惨死。   妖兽虽然强大,但除了极少数妖兽外,大部分妖兽也限对武者有威胁能力。   对于凶无忌而言,妖兽和普通人差不多。   很快……   一幕对于妖兽而言,简直是地狱的画面出现了。   妖兽们或是被自己一爪爪撕成大小相同的肉块而死,或是吊在悬崖上而死,或是无火自焚于虚空里烧出肉香而死,还有的则是挖了个洞活埋而死,各种死法,不一而类……   白渊看着四周……   惨不忍睹,真的是惨不忍睹。   譬如一个巨蛇妖兽。   那妖兽的洞窟里还有着不少人类的骸骨,甚至是一些断剑断刀,可见平日里确是吃了不少人,而周边村镇的武力又不支持他们来讨伐这巨蛇妖兽……   它本该逍遥自在,继续吃着人肉喝着人血,可此时却遭遇了无妄之灾,而被狠狠地插在了一根尖锐的石刺上。   那石刺从它嘴部穿入,又从尾部穿出,鲜血流淌。   它蛇瞳猛瞪,似乎是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它嘴巴大张,似乎是死前倒吸过一口凉气,   这画面极其血腥。   又譬如一个山中深潭里的巨型黑鱼妖兽。   深潭旁还有些莫名的人类祭祀痕迹,   祭祀的石台上还放着刻绘“黑大王”的长生牌位。   显然,不少人是将这黑鱼妖兽当做了某种“需要通过祭祀,才能维持村镇安宁”的对象。   可现在,那身长四五米的黑鱼妖兽躺在那作为祭祀的大青石上,   明明没有火焰,这黑鱼妖兽却在自动地被烤熟,油脂在这暗火里轻轻炸响,散发出一种天然肥美的鱼香。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以想象,若是明天周边村镇的人类发现了这边的情景,会有如何震惊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白渊感受着这超乎寻常的杀戮效率。   凶无忌真乃人形核弹。   只不过这核弹扔下去,并不是爆出蘑菇云。   当凶无忌动手时,周围所有生灵会被它一瞬间控制住,继而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自杀。   这是鬼潮过境款的核弹啊,是大型恐怖片中那种必死的场景啊。   白渊估摸着“凶”的作用也类似,但因为“凶”不可控,可能效果比凶无忌还要强一点。   但凶无忌是个整体,凶却是个体,这么一换算,可能两者差不多。   若是非要说区别,可能凶无忌的范围更广一点,而凶的局部威力更强一点。   清扫完妖兽后,凶无忌意犹未尽,又如“导航”般,自动寻找到了周边的三窝山匪,开启了杀戮模式……   其中一窝山匪才到远处的村镇里抢了几名良家女子,还没来得及享用,就全部诡异的死去了。   那几名良家女子却是安然无恙,只不过因为过度惊吓,当场也晕了过去。   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了。   凶无忌的玩耍终于结束了。   自明的信息在白渊脑海里浮现:   ——今天俏皮的凶无忌履行承诺,同意在你清醒时将主动权交给你——   ——请做好一个父亲——   白渊坐在一座孤崖上,时值凌晨,残月孤照,璨星横空。   没有污染的天穹呈现出斑斓的星河之感,尤其美丽。   白渊双手呈大字,躺在崖边,问:“小玉,你没事吧?”   过了许久,作为“内衣隔层”的林小玉才糯糯出声:“没……没事……”   她心底是恐惧极了,想到她曾经还和凶无忌玩耍,还把凶无忌带回家中,她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林小玉有些沮丧道:“我们和阿爹失散了……我感知不到阿爹,阿爹也感知不到我,他无处可去,肯定会回风雪森林等我们。”   白渊看了看四周,他心底也生出一阵无力。   这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若要返回皇都,或是去往神灵王朝,得先寻找地图吧?   忽地,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浮现:   ——今天俏皮的凶无忌愿意帮您找到林霜——   ——预计完成时间:五个时辰——   ——请确认,是否接受帮助——   “接受。”   白渊没什么选择,他自己找的话怕是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了。   他才刚刚确定,身体的控制权又一瞬间失去了。   他此时惨白的身体如“导航”般,在原地诡异的旋转,开始了某种定位,在确定了某个方位后,他贴地直射而出。   不过,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适应期,白渊也没有最初的那种不适应感了。   他忽地有种穿越前玩一些页游时候的“引导”功能,虽说有些差别,但感觉差不多。   而在这个“引导”功能里,他觉得自己可以不必去思索,甚至可以闭上眼睛睡觉。   虽然他的眼睛闭上了,今天俏皮凶无忌的大眼却睁着。   至于凶无忌为什么这么喜欢上他的身子,白渊猜测这和“神话兵器图”有关。   毕竟,凶无忌虽不是蜡神的主要制造兵器,但却也是通过“神话兵器图”制出的产物。   通过【妙道】,白渊知道这个产物的最终乃是可以媲美二品境界的“天魇凶甲”。   这个信息,他不知道蜡神知不知道。   或许不知道。   或许知道,但蜡神却不可能将四颗【凶无忌的眼珠】交给凶无忌。   再或者,【凶无忌的眼珠】其实是某种选择,若是维持着,便是选择了神话兵器——凶,若是使用了,便是选择了神话兵器——凶无忌。   真实情况不得而知,毕竟白渊没见过“神话兵器图”。   但,毫无疑问,凶无忌的本质……可能是一副铠甲。   只不过,它若要成为真正的神话兵器,还需要经历很多充满痛苦的“成长”和“制造过程”,这一点白渊不可能去做就是了。   忽地,白渊心神动了动。   他在老林的棺材车里能去感悟,那么在凶无忌包裹他的时候,他能不能感悟呢?   想到就去做……   他闭上眼,进入了感悟的状态。   片刻后,他确定了。   可以。   在凶无忌进行“导航”时,他可以感悟。   五个时辰后。   白渊收获了10点气运点。   同时,他也来到了老林所在的风雪森林。   果然,知父莫若女,老林寻不到白渊和林小玉,果然回到了风雪森林的“老家”,在静静等待。   在感受到凶无忌到来后,老林虽然有些畏缩,但却还是毅然地站了出来。   很快,老林和白渊以及林小玉完成了沟通,一定程度上了解了凶无忌可能是自家人后,这才收起了表面上的强烈警惕心。   天已亮了。   皇都北城外,丛林静谧。   白渊算算时间,现在应该还是五月二十八日的早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长生楼即将抵达明月湖,进攻悬空坊的时间。   悬空坊涉及到不少事,甚至可能会引来神灵王朝的出手。   这个时间,他原本就打算前去看看。   他正想着的时候,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浮现:   ——今天俏皮的凶无忌感受到了您的心愿,为了让父亲开心,凶无忌愿意主动提供帮助,以帮您完成长生楼击溃悬空坊之战,期间您可以安心修炼——   ——预计完成时间:二十个时辰——   ——在这段时间里,您可以进行感悟——   白渊感到自己的身体再度失去了控制。   他登上了老林的棺材车。   然后,老林和凶无忌似乎完成了某种隐秘的交流。   老林扬缰御车。   骸骨牛头马面车进入“异度空间”,往远处飞掠而去。   白渊则是坐在黑暗里,心中默默道:“小凶,你总是这样强行取得为父的身体控制权,这是不对的。”   话音才落,他的身体控制权就恢复了。   惨白色的恶鬼之潮从他身上“滑落”下来,在一旁如雪花堆积,继而融合成了一个蹲在角落里背对他的惨白孩子。   一股温暖的感觉从白渊周身浮现出来。   棺材车里虽然冷,但却比被凶无忌包住暖和多了。   充当“内衣隔层”的林小玉也急忙褪了下来,瑟缩在人偶娃娃里,躲在白渊怀里,不敢直面或者背面凶无忌。   不过,白渊倒是舒了口气。   看来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而且这好孩子还给他提供了“导航”服务,并且让他能够一定程度上获得自由。   “老林,去明月湖方向。   明月湖就在之前我给你的那张地图上,你再看看。”   白渊交待了一声。   老林“嗡”地答应了声。   白渊根据地图比例估算了下时间,从这里抵达悬空坊所在的明月湖大概需要十个时辰。   他决定先花五个时辰,将气运储存填满到20点,然后再寻找时间,一鼓作气地领悟出第三门七品功法。   自身实力的变强,永远比花里胡哨的外在更加重要。   只不过,琐事太多,他的领悟不得不被耽误,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慢慢地……   白渊缓闭双目,进入了感悟状态。   过了一小会儿,蹲在墙角的小白孩儿忽地起身,在黑暗里走向白渊,然后化作一滩“鬼潮”,重新附着在了他身上。   林小玉被一股力量控制着张开鬼气,作为隔层贴在白渊体表。   但这个过程却是静悄悄的状态,就好像一个孝顺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为父亲盖上被子、生怕惊醒他一样。   此时……   【妙道】给出的自明信息在白渊脑中浮现:   ——今天俏皮的凶无忌为了让您完整地顿悟,自告奋勇地接过了长生楼击溃悬空坊之战的任务——   ——请主人安心修行,不必为外事所扰——   ——主人此番顿悟告一段落后,凶无忌将归还身体控制权——   ——今天的凶无忌也很孝顺呢——   ——身为父亲,您需要信任您的孩子,必要的放手也是应该的,这有助于培养孩子的独立性——   ——请告知孩子行动准则,然后请您安心修炼—— 第138章 江湖神话,“天剑”无名,拉开序幕   感受到凶无忌的孝顺,白渊陷入了沉默。   表面看,他获得了一个“导航”,从而能够一分钟都不浪费,全身心地扑到修炼之上。   但是,此事却是细思恐极。   凶无忌的原理,暂且不论。   但在接下来的二十个时辰之中,他会丧失自身的主动权,而被凶无忌控制着去执行任务。   那么,他接下来告诉孩子的行为准则,将至关重要。   一个不好,六亲不认,所到之处,血流成河,然后估计还会引出不知什么样的存在,再来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   该怎么妥善地措辞才好呢?   白渊想了想道:“小凶,你能为我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吗?”   话音刚落,   诸多自明的信息于白渊脑海浮现而出。   ——今天的凶无忌对父亲很信赖,它愿意展示自己的力量——   ——凶无忌:境界:人类·神话兵器类·五品(永久绑定对象:白渊)——   ——力量1【分裂】:凶无忌可以分裂出一万以上的恶鬼,并使得每一个恶鬼都具备独立行动、独立思考的能力,包括上身,或是各自施展恶鬼法术——   ——力量2【鬼潮】:凶无忌可以吸收任何通过被抛弃、被拐继而痛苦死去的孩童的恶魂,使之成为自身外围力量;凶无忌也可强行奴役所杀存在;当它展露鬼潮时,它不仅可以通过自身分裂出恶鬼,还能让曾经被它杀死的存在重新出现,在鬼潮中为它作战,此奴役数量没有上限——   ——力量3【同魂诅咒】:组成凶无忌的每一个恶鬼都可以在五感感知的情况下,与任何存在进行灵魂联系,之后凶无忌所有伤害自身的行动,都会具现在对方身上,同样,对方所承受的伤害也会反馈回凶无忌身上,因此时凶无忌所用攻击大多为物理攻击,故而凶无忌本身不会承受伤害——   ——力量4【因果系感应】:凶无忌能够通过简单的词,来感知此词汇所附带的因果,并且遵循因果线进行行动——   ——力量5【空白性格】:凶无忌是一张充满了侵略性和怨恨性的黑纸,但你可以通过每天的脸庞而赋予其性格,友好善良的性格会使其战斗力降低,可控性提高,悲观仇恨的性格,会使得战斗力提升,可控性降低——   ——力量6【力量授权】:当凶无忌作为铠甲时,它可以帮助执行任何事务,使得铠甲主人可以专注修行,同时,因其为神话兵器的缘故,可与主人产生极其特殊联系,并在主人授权下,能够动用主人力量——   ——力量7【信息授权】:当凶无忌作为铠甲时,它可在主人的授权下,获得有关某个关键词的信息,从而模仿主人而进行行动——   ——【妙道】特别提示,凶无忌很讨厌被当做兵器,请主人务必不要将它当做兵器使用,而要将它当做儿子/女儿,认真教育,做一个好父亲——   ——【妙道】特别提示,避免凶无忌成为最终神话兵器“天魇凶甲”——   诸多信息闪过。   白渊越看越惊。   凶无忌比他想的还要强大。   尤其是力量2的【鬼潮】,那一句“此数量没有上限”是真的惊到他了。   这是一个只要任其发展,就可以通过滚雪球而毁灭世界的存在……   难怪蜡神要将它流放,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白渊在震惊之余,又深深的警惕起来。   作为学习过“矛盾两面性”的穿越人,他深深知道“福祸相依”的道理。   凶无忌固然可怕,但是……若是别的存在知道凶无忌的这个特性,那十有八九会有人来提前灭了凶无忌,以免其发展起来。   而力量3【同魂诅咒】应该就是之前凶无忌虐杀凶兽,铲除山匪的手段了。   这个手段对于普通人,或者武者而言,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力量,被攻击者犹如成为了恐怖片里的配角,没有任何方式能够逃避这样的攻击。   但这力量的弱点一目了然,若是凶无忌遭遇了更强的存在,那么对方同样可以通过伤害自身的方式来伤害到凶无忌。   所以,这是一个恐怖的“清杂兵”的招数吗?   至于力量6【力量授权】可以看到凶无忌作为神话兵器的强大一面。   在一个极可能不存在身外化身的世界里(如果有身外化身的话,白渊感知到的危险度会远远超过现在,因皇朝可以说是牵动天下气运之地,这里身外化身的大佬必然很多,那白渊在外行走,【妙道】定然会不时地弹出警告,事实并没有,由此可以进行粗略推论),凶无忌这种铠甲,就可以确保大佬修行的同时还能去做一些事情。   白渊思索良久。   他确定了行动准则:必须低调,终极低调。   第一,以防误伤友军。   第二,以防引来过强敌军。   第三,以防造成彻底失控的不可预知的后果。   再快速思索了一下细则后,   白渊在心底默默道:   “小凶,为父会信任你,但是你也需要听为父的话,遵从一些要求去做事。”   ——今天的凶无忌答应了您——   “第一,你不可展露超过七品境界的攻击方式,但你可以动用为父【平平无奇】系列的招式、劲力、气力,此条款仅在敌人出现七品以上境界存在时可以作废,届时你务必在最快的速度、最隐蔽的方式将该敌人灭杀。”   凶无忌:……   “第二,你不可让任何存在发现你非人的模样,且不可故意或通过不够谨慎的疏忽而致使对方发现,继而再将对方灭口的方式规避此条款。”   凶无忌:……   “第三,找到朱玉墨,然后听从朱玉墨的吩咐去杀或不杀人,可以且仅可以通过如此手段对外发起攻击,此条款仅在朱玉墨遭遇危险且无法及时吩咐的情况下作废,附加,不可主动或被动伤害朱玉墨使其处于无法及时吩咐的状况。”   凶无忌:!!!   ——今天的凶无忌拒绝了您的第三条要求,并且表现出了强烈的不耐烦——   ——今天的凶无忌让您选择是否开放悬空坊有关记忆,它会遵从记忆,在尽可能兼顾前两条信息的基础上,再遵从您的性格行事——   ——请确认,是否开放——   白渊颇为无语。   这妥妥地是不耐烦孩子的样子。   感受到这孩子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出,再不听他一句话,他选择了……   “开放。”   一瞬间,白渊感到自己和这些孩子的联系又紧密了些。   下一秒,他感到自己进入了一种“旁观者”的状态,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作为“内衣隔层”的小女鬼瑟瑟发抖。   老林却得到了某种信息,如同一个任劳任怨的老仆人,扬起缰绳,驾驭着黑烟昂昂的骸骨牛头马面棺材车,往西方而去。   旅途漫长,白渊开始了修炼。   五个时辰后。   他收获了10点气运,连同之前的积蓄,合计达到了20点。   感受到凶无忌什么都没做,他继续开始了修炼,下面他必须一口气修行满十五个时辰,才能收获新的七品功法,而这正是凶无忌预估的完成任务时间。   白渊虽然有些好奇凶无忌会怎么做,但他却没有停下修炼的脚步,开始了连续十五个时辰的修行。   转瞬又是五个时辰过去。   窗外,距离黎明也顶多半个时辰。   灰茫茫的天色笼罩在滚滚东去的通天河上,   薄薄的雾气弥散在还未迎来光明的世界里。   老林弓腰,五指微微松开,凑脸过去,如是看不清东西的老人般,细细眯着老花眼看了看掌心的地图,继而又一扬缰绳。   骸骨牛头马面顿时撒开蹄子,踏水无痕,如履平地,往对面去了。   黑暗里的“白渊”忽地动了,他闪电般诡异地扭转身子,扑在棺材窗前,往外看去。   棺材车外,   宽阔河面上,正是千舟暗藏,船桨快动。   长生楼刺客们暗伏在舟身上,而那些舟则如一条条飞鱼在烟波里快速穿梭。   雾气,灰色、波涛成了这些小舟天然的掩护。   老林忽地得到指示,而停了下来,阎罗灵车停在了河面上。   他们到达的时间,刚巧是长生楼在暗中渡河进攻悬空坊的时间。   其实,也不算刚巧。   五月二十二日发动进攻的长生楼,原本就是预计在七天后抵达悬空坊,开始进攻。   而白渊也是卡着时间点从神灵王朝返回的。   现在,真是五月二十九日的黎明之前。   时间算巧,却也在意料和计划之中。   “白渊”迅速打开黑箱子,从中取出玄武斗篷裹上,又取出冰蚕面具戴上。   一瞬间,一个神秘而诡谲的身影站立在了棺材之中,玄色斗篷,左袖玄龟,右袖腾蛇,龟蛇探首,锐利难当。   只不过,那面具后的眼睛却不是白渊的眼睛,而是羞耻的“⊙”和“⊙”,   面具下的嘴巴也不是白渊的嘴巴,而是“_”。   总之,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白渊也惊了,他正要出声,脑海里却浮现出自明的信息。   ——孩子的天性是模仿父母,凶无忌没有母亲,它决定模仿你——   ——模仿的第一步就是它必须穿上你穿的衣服——   白渊:……   他在心底道:“小凶,戴个斗笠,别让别人看到你的眼睛和嘴巴。箱子里有,我都带了。”   凶无忌也算从善如流。   片刻后,补了个黑色斗笠的“白渊”站在了棺材中。   然后白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抓了把长剑,掀开了棺材板,继而爬出了棺材,再继而踏水而行,落在了长生楼的行舟之上。   行舟上的刺客见多了个人,吓了一跳,正要出手,却看到是自家那位距离刺客皇帝不过半步之遥的无名先生,便是心底生出了无比的恭敬之情。   他自然不会想无名先生为何能突然出现。   这等存在,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   “无名先生。”那精英刺客恭敬道。   然,“白渊”没说话,他只是站在舟首。   那刺客很想提醒无名先生最好伏下,但他不敢说。   无名先生无论做什么都必有深意,其实他能揣度的?   随着舟的前进,   越来越多的刺客发现无名先生了。   本就高昂的士气顿时焚烧起来。   但随着距离岸边越来越近。   远处,近河的望台上,   一道人影似乎察觉了什么,正抓着“千里眼”往通天河这边观望。   可下一刹那,那人影忽地感到有什么从后面抱住了他,然后竟是笔直地从望台上摔了下去……然后摔落河中,窒息到晕厥后,却又被拖回了河滩。   白渊一边修行,一边抽空瞥上一眼外面的情况。   见此情形,他也是默默地舒了口气,看来凶无忌确实是在模仿他。   再接着,白渊眼睁睁看着自己率先登陆,率先往明月湖方向踏步而去。   他速度并不快,他的出剑也不快。   他用一种平平无奇的速度在赶路,   若是遇到敌人,凶无忌就会分裂出一个恶鬼,将那敌人控制住,继而,那敌人会在他剑不出鞘的平平无奇的一剑下,直接被点了穴道。   若是遇到两个敌人,那么……凶无忌就会分裂出两个恶鬼……   若是遇到十个敌人,那么……凶无忌就会分裂出十个恶鬼……   白渊实在是哭笑不得。   他真傻,他单单知道要让小凶只动用【平平无奇】系列的招式、劲力、气力,且不可展露超过七品境界的攻击方式,却没想到小凶分裂出的每一个恶鬼缠身都不算七品之上的攻击。   他又默默庆幸,幸好这次对面没有出现成千上万个敌人,否则……   唔……   等等……   希望神灵王朝没有派军队支援悬空坊吧。   否则……   白渊有种难以想象那等画风的感觉。   此时……   这等平平无奇,却又稳得不行的豪横平推,实在让他无言以对。   凶无忌似乎是锁定了某个方位,然后往那个方向直接走去。   白渊猜测,小凶是想直接处理掉核心人物。   而在此时的无名先生身后,却早已跟上了许许多多的刺客。   每有一名悬空坊刺客被点了穴道,就有长生楼刺客上去以“喂食毒药加以控制”等方式善后。   ……   后方。   长生楼龟蛇二尊中的龟尊者左手持盾右手握刀,正跃上河滩。   他这支渡河的队伍其实是佯攻。   看似浩浩荡荡,却是吸引明月湖上悬空坊大部队的奇兵。   为的是长生楼从后方进攻的大部队。   他之所以此时才登场,为的就是让前方的刺客被发现,被围攻,然后他登场后再破局,继而吸引来越来越多的敌人。   可他才登陆,就听到消息。   “无名先生来了,在最前方开道。”   龟尊者彻底愣住了。   他冷冽的目光收敛,急忙施展身法,冲到最前面,果然他看到了无名先生。   那神秘的身影越发的充满皇者之气。   龟尊者下意识地看向先生的剑法。   这一看,他是彻底愣住了。   如此平平无奇的剑法,却每每能一击必杀……   所有人站在先生面前,好似被束缚住了一般,根本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龟尊者在长生楼或者说整个地下世界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此时,他专注无比地看着。   可是……   “看不懂……”   “完全看不懂啊……”   “先生不是刺客吗?”   “可世上哪儿有这样的刺客?”   “这等以最简单的攻击,最平庸的速度,却能够始终一剑败敌的方式,究竟是什么样的剑道境界?”   龟尊者忽地恍然:   “先生难道又再进一步了吗?”   “大声若希,大象无形,大巧不工……”   “这……这是……天之道啊。”   “先生的剑,怕是只能用‘天剑’两字来形容了吧?”   龟尊者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无敌却又不杀的身影,充满了崇敬膜拜之情。 第139章 月桂伏诛,关系重置,悟【五指山】   咕嘟……   咕嘟咕嘟……   米粥的气泡从锅底浮出,在平静的表面一个个炸裂开。   月桂姑娘穿着婢女衣,扭着蛇腰和腿臀快速走来,提手揭盖,一股热气冲出,她让了让,继而深刻的双眼静静盯着米粥,然后取碗盛了些,搁置在旁边一块平坦的岩石上。   林间,早晨的阳光穿透树荫,斜落着道道光柱。   空气里细微的尘埃则在这光柱里沉浮着,显出一种宁静感。   自六皇子西出皇都后,车队大多在野外露营,而不会耽误时间进入城中,所以野外煮饭也是正常操作。   而就在月桂姑娘触碰到碗的一瞬间,她感到数道目光从各种隐晦的地方投向了她,锁定了她。   月桂姑娘心底冷笑。   她的手指早在触碰到碗面的时候,指甲中的粉末就已经撒入了碗中。   这粉只要融入了米粥,就会化作无色无味的软筋散,这足以让那位六皇子老老实实地睡完一路。   傀儡就该有傀儡的样子。   月桂姑娘脸上带着迷人的笑。   她忽地神色动了动,因为她感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个人。   月桂姑娘瞳孔猛然缩了缩。   下一刻,她若无其事地转身,   见到身后有人,顿时露出惊吓的表情,下意识地“哎呀”叫出声,   捧碗的双手自然地一抖,   眼见着碗从手间滑落,往地面上摔去。   一只手却闪电般地接住了那只碗。   月桂姑娘则是演着受到惊吓的样子,往后跌倒坐在地面上。   在六皇子和小郡主面前,她嚣张跋扈,但在外人面前,她只不过是六皇子的婢女罢了。   啪。   月桂姑娘坐在了地上,抬头看去,只见面前一道身影背对早晨林间的阳光站着。   那是个戴着斗笠的女子,开领的脖颈处隐显着血红蛇头纹身,而这蛇头的双瞳和斗笠后那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狠狠地刺向她。   “刺客~~”   “有刺客呀~~”   月桂姑娘发出柔弱的尖叫。   周边巡视铁甲禁军受惊,顿时围来,将斗笠女子围在中间。   紧接着,远处传来“踏踏踏踏”的脚步声,频率极快。   再一刹那,只见一道裹着软甲的身形冲天而起,转瞬落在斗笠女子前,手中长剑斩出一道扇状的光。   斗笠女子冷笑一声,左手托碗,身形平平地后移,完美地躲过了这一击。   “林将军,她……她突然出现……”月桂姑娘惊吓着出声,瑟缩地躲到来人身后。   来人正是这两千铁甲禁军的统领——林将军。   林将军感受着斗笠女子的身法,知道此女不凡,便是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斗笠女子也不多说,手掌一翻,五指扣着块令牌往上扬了扬。   那是块火红的令牌,其上有火焰缭绕,中央却写着一个“华”字。   “离火卫,华家人?!”林将军愣了愣,但他显然知道这是误会了。   他身为铁甲禁军统领级别的将军,自然知道离火卫是华老爷子的亲卫,此次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是暗中保护那位六殿下的。   “你是……曹将军?”   斗笠女子冷冷道:“在下曹沁,见过林将军。”   林将军瞥了一眼曹沁手上拿着的米粥碗,有些惊疑不定,忽地他扭头看向身后的月桂姑娘。   就在这时,他忽地看到曹沁出剑了。   曹沁的出手极其突兀,极其果断,如似风雷。   刹那间,但见一道赤练巨蛇虚影如电般狰狞扑出,呼啸破空,急速向他刺来。   林将军身形冻僵,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突兀的出手,而且能呈现出虚影的已是修炼八星功法有成的武者了,他是躲不过去了。   只是他心底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曹沁要杀他?   下一刹那,那扑到他面门的赤练蛇影却是猛地一个转弯,绕向他身后。   而他身后却是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再接着就是疾风骤雨忽落大地密集触响。   叮叮叮叮叮叮!!   连珠般的响声毫无间断地响起。   林将军虽然蒙了下,但反应也快,知道曹沁不是要杀他,他握紧剑,往前迅速掠出,拉开距离后,再回首看去。   这一看,他愣住了。   只见那月桂姑娘双手不似人手,而如某种野兽的尖锐利爪,这些利爪根根如剑,正和曹沁的链蛇软剑交击在一起。   “我盯你很久了。”   “每到晚上,殿下就会精神些,但早上喝了你送的粥,殿下就会开始沉睡。”   “虽然不知道你下药的手段,但想着在此时夺下你的米粥,让你喝喝看。”   “没想到,却是连这一步都省了……”   “你居然是妖怪。”   “蛰伏殿下身边如此之久,其心可诛。”   “真是……”   “该死!!”   林将军神色动了动,在曹沁和月桂姑娘面前,他自然相信前者,月桂姑娘可能来历不明,但曹沁却不可能背叛华家。   而就在这时,曹沁手上的碗向他平平飞去。   伴随着曹沁的声音,“将军可以尝一尝。”   林将军将米粥凑到鼻尖闻了闻,没问题,他又眯眼尝了一小口,顿时间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   嘭!!   林将军只觉怒火中烧,猛地抬手把碗狠狠砸摔,然后挥手怒道:“结阵!!”   铁甲禁卫都是精锐,而且得过皇家的秘法,正常来说,需得三千才能成阵,但铁甲禁卫却是两千就够了。   另一边,月桂姑娘看到如此情形,再听到“结阵”这俩字,哪里还敢多待。   “曹沁,你区区人类,也敢多管闲事~~~”   她愤怒地呲牙,一双獠牙露显在外。   但月桂姑娘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失败,转身便要逃开。   她速度虽快,但曹沁速度也不慢。   而且论实力,两人也算半斤八两,月桂姑娘占了妖的优势,曹沁却占了常年在生死之间的经验优势。   一瞬间,漫天虚影重重,皆是两人乱斗的场景。   而月桂姑娘还被压了一头,怎么都无法逃开。   月桂姑娘眼见着不远处那两千禁军士气如焚,一重恐怖的如有实质的阵影正从禁军之上升腾起来,她急了,连声狂呼道:“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车厢里,无情扮作的六皇子动了动,其实无情是不想救人的,但这稍稍动一动的假动作还是要做。   小郡主拉了拉他衣角,轻声道:“继续睡觉。”   没多久,车外传来一声惨叫。   小郡主这才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远处的空地上,哪有什么月桂姑娘,有的只是一只被砍了头的狐狸。   此时,又有脚步声迅速远来,车帘被掀开,曹沁纵身入了车内,对白渊拜了拜道:“见过殿下。”   然后,曹沁迅速隔在六殿下和小郡主之间,冷冷地看向小郡主,问道:“郡主这几日可曾发现殿下的异样?”   这话诛心无比。   若是小郡主回答不曾,这就不现实。   若是小郡主回答发现了,那又为何不偷偷告知林将军?   小郡主心底把月桂姑娘狠狠地咒骂了一遍又一遍,但她思路清晰,糯糯道:“殿下……是被月桂下药了吗?”   曹沁冷冷看着她。   小郡主道:“我……我只道殿下这几日水土不服,却未曾想到……”   曹沁道:“郡主不该如此。”   此时,六皇子忽地开口了:“安雪……她对我很好。”   曹沁愣了下,转身微微躬身,然后又道:“看在殿下的面子上,这回算过去了,但此事……没完。你若有难处,尽可说出,但若不说,再有下次,曹沁必不容你,虽远必诛。”   说罢,她出手如电,直接点了小郡主周身穴位,然后半跪在六皇子面前道:“殿下,曹沁这些日子一直在默默观察,安雪此女定有问题,便是殿下为她说情,曹沁也不敢冒险让她留在你身边,便让她独自离开吧。”   假扮成六皇子的无情愣了愣。   她迅速地代入白渊的角度,稍稍一想,就知道这事不成。   月桂死去,安雪离开,六皇子这么一个傀儡少了监督者,天人组织十有八九会干脆把六皇子灭了口,以防露馅。   可是,此时此刻……   “殿下。”曹沁继续劝道。   无情一瞬间有了决定。   他往小郡主身边挪了挪,拉住了她的手,然后道,“安雪是未来的皇子妃,我相信她。”   曹沁深吸一口气,躬身道:“曹沁知道了。”   然后,她解开安雪穴道,迅速后退,离开了车厢,再度潜入了暗中的阴影里。   马车周围恢复了平静。   车内,小郡主默然地看着无情假扮的白渊,忽地柔声道:“他若如你半分,或许……一切都不是现在这样子了。”   六殿下没说话,他往后幽幽仰倒,轻声道:“我只是个傀儡,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我刚刚说的那些,你也不必感激,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你出事了我也得死。”   无情清楚的很。   天人组织绝不可能容忍监视者和被监视者之间产生感情,真到那时候,对两人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她虽然看到了小郡主心底的表里不一,也明白小郡主是什么人,但是……她也要提醒一下小郡主。   同时,她也要帮帮小师弟。   小师弟和她不同,她是个看遍了人心,阅尽了事态炎凉,对一切都不再有感情的人,可小师弟本质上还是个性情中人。   出发前,她已隐隐感到小师弟对这位监视他的郡主的感情有一点点变质的倾向,而在和小郡主相处后,她又察觉小郡主对小师弟的感情似乎也有些变质了。   现在,她要帮师弟拨乱反正,让一切真正地回归原点。   另一边,小郡主愣了愣。   她嘴唇嚅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是变成一声冷冷的笑声:“是,你就是傀儡,我就是监视你的人,永远永远永远,都不可以过界。”   六殿下嗤笑一声:“你容忍月桂对我下毒,你明知朝见不好却不和我实话实说,我们何曾过界过?”   小郡主:……   她莫名地有些心痛,但痛过了,便好了。   “你说得对。”小郡主冷冷回应了声。   黑暗里,又恢复了平静,没一会儿,林将军亲自端着粥碗送来。   ……   ……   时间流逝。   太阳从东升起,又往西落下,如同每一天。   但今天,对这明月湖上空悬浮着的悬空坊来说,却是极其特殊的一天。   对于所有藏身在黑暗里的刺客而言,也是极其特殊的一天。   因为,这一天,他们都见证了一位新的江湖神话的诞生。   玄武斗篷在风里烈烈而动,无名先生戴着斗笠,独自站在高处。   高处,除了他,还有已然开过中天的明月,已然璀璨漫天的星河。   他的剑已经入鞘。   但他刚刚的事迹,却已经狠狠烙印进了现场每个人心底,也已经飞快地扩散向远处,扩散向有着江湖的版图。   每个人都在说着无名先生的成就,说着他们所看到的一幕。   但无论他们说什么,都离不开惊叹、感慨、震惊。   毫无疑问,无名先生的剑道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无名先生的出剑并不快,但却似乎有着极大的压力,让每一个面对他长剑的人都无法动弹……   一路出剑。   一路无敌。   一路走来。   如入无人之境。   不管佯攻真攻。   不管战略战术。   他就是从正面往前平推,一直推到了悬空坊。   而就在快要进入悬空坊时,却有一只大军从西而来。   那大军约莫三千人,人人尽穿卷草甲。   大军结阵,化出十余丈的军阵虚影。   这种军阵虚影是极度强大的,便是六品修士也需小心应付。   但是,无名先生却依然是一剑,破了这军队。   而他的动作很简单,他往前踏出一步,一步到了领军的将军面前,然后用未曾出鞘的剑直接点了他的穴道,而自始至终……那十余丈的军体虚影如是傻住了一般,完全没有动弹。   这一幕,让人神魂震撼,刻骨铭心。   此时……   一片黑压压的刺客恭敬地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身影。   他们知道,新的刺客皇帝已经诞生了。   或者说,无名先生已经超脱了“刺客”的概念,他是一位新的江湖神话。   墨娘也在人群里仰望着先生。   先生很近,又很远。   高处……   二十个时辰已过。   白渊完成了感悟,领悟了七品功法【五指山】。   【五指山】是【九识如来剑解】在七品的对应气力功法在结合后,形成的一种类似于“必杀技”的力量。   简而言之,五指山出,便是虚影高山从天莅临,断人五识,控人身魂,却犹留一丝慈悲。   同时,自明的信息传来。   ——长生楼击溃悬空坊之战已然结束——   ——凶无忌归还了身体控制权——   ——今天的凶无忌似乎格外压抑——   ——分析中……——   ——分析中……——   ——压抑源头:凶——   ——请于十天内,完成调查并解决问题,否则凶无忌可能彻底失控——   ——方位锁定……——   ——方位过多,无法锁定……——   ——请立刻行动……—— 第140章 百兽神宫的同盟,人间尽头的厮杀   三天之后。   六月一日。   神灵王朝,翡翠城周边的一个异域村镇里。   穿着普通灰质斗篷,压着斗笠的身形看了看远处红砖堆砌的农家小舍,快步走去,来到门前。   因为白天的缘故,门是敞开的,内里有小菜园,有关着两只骆驼的兽舍。   神灵王朝西临沙漠,而沙漠之外还有异域诸国,往来贸易诸多便是靠着骆驼进行的。   沙漠之中,骆驼是最好的工具,既能驮载货物,又能预防沙暴,寻找水源,这户人家虽不是商人,但却也偶尔接些帮忙运输的小活计,日子过的还算滋润。   来人左手抓着一卷纸,右手抬起,敲了敲门扉。   顿时,一个大胡子男人跑了出来,看到门前的怪人,露出警惕之色,然后远远儿地用皇朝通用语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很有礼貌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您帮忙认一个人。”   “认人?”大胡子男人愣了愣,“什么人?”   来人双手摊了摊,示意没带武器,然后抓着纸张上前,展开。   大胡子男人好奇地看去,只见纸张上画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女孩扎了许多小辫子,每个小辫子的尽头用金色的小发圈圈紧了。   小辫子往两边散开,露出女孩光滑的额头,还有一双明亮而充满希望的眼睛。   “阿苏雅……阿苏雅……”大胡子男人喃喃着。   这时,后屋忽地传来女人的声音,“什么人啊?”   大胡子男人愣了愣,神色一变,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你快走吧。”   来人道:“你明明叫了她阿苏雅,为什么说不认识?”   大胡子男人忽地变得粗暴起来,双手推攘着来人,“走,走!”   来人在他推攘之下,被推到了门外,大胡子男人上前把门扉又紧闭起来。   来人也不生气,坐在门外的石阶上。   农村的花草茂盛无比,泥土的小道被茂盛的绿色近乎淹没了,星星点点不知名也无人在意的小花点缀在其中。   来人坐了一会儿,听到门后传来诸如“没什么人,只是一个疯子”、“你快进屋去吧”之类的话。   来人忽地摊开纸张,看着纸张上的小女孩,轻声道:“你父亲安好,家里也没出事,我们该走了。”   纸上,那画着的小女孩忽地动了起来,那一双明亮而充满希望的眼睛变得黯然,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来人正要起身,忽地听到门后传来脚步声。   大胡子男人悄悄打开门,然后走了出来,看到坐在门外石阶上的来人,他蹲下,轻声道:“抱歉……”   来人笑道:“没什么,是害怕破坏现在的家庭吧?”   大胡子男人点点头,道:“十年前,我把阿苏雅在沙漠里弄丢了,我也和阿苏雅的娘离异了,后来听说在沙漠中发现了穿着阿苏雅衣服的骸骨……”   来人摇头道:“有些人用假的骸骨欺骗了你们,然后把阿苏雅带去了密室,再残忍的杀死,而杀死之前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大胡子男人愣了愣,双拳猛地捏紧,他双眼也一瞬间通红,“谁?是谁!!”   来人道:“自然神庙。”   大胡子男人:……   “不可能……自然之神庇护着我们,自然神庙的大人们……绝不可能做这些事。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胡子男人神色变了几变。   来人没再说话,摊开纸张,小辫子的女孩用明亮而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大胡子男人。   大胡子男人忽地忍不住,无力地恸哭起来。   来人收起纸张,起身,远去。   走在无人的小道上。   他轻声自喃着:   “你父亲对你有很多愧疚,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对抗不了自然神庙,他即便去说一句污蔑神庙的话,都很可能家破人亡。   但现在,他一切安好,他也已经知道了你的死亡,你曾经遭受的痛苦。”   而他袖中,那白纸上的女孩忽地蠕动起来,继而钻入他的身体,化作表皮那诸多恶鬼中的一员,而又一道新的恶鬼从他皮肤里爬出,浮现在白纸上,成了新的画像。   而诸多自明的信息同时又在来人脑海里浮现。   来人道:“好好好,我会一个一个地去拜访,也会让整个世界知道你们,还有所有的凶。让整个世界明白你们不是失踪了,而是被蜡教作为祭品,献祭了。哪怕因此我会面对蜡教,我也不会停下这个举动。”   小道羊肠,远山起伏。   来人自然是白渊。   这三天的功夫,他已经弄明白了之前在悬空坊时感知到的问题所在了。   虽然还不知道原理,但简而言之,就是噩花文明的这个神话兵器图造出了主兵器——凶,副武器——凶无忌,而压住这两样兵器的就是那四颗铜珠子。   那些铜珠子或是可以再生的,只要还有一颗都没关系,但此时……却全部被凶无忌消化了。   如此一来,压着凶和凶无忌的东西都没了。   两者本是一体同源,如今自然都狂躁了起来。   而解决的方法就是“真实”。   真实地把谎言拆穿,真实地让这些孩子的家人都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再把一切公诸天下,再将罪人绳之以法……   如此,才能平息。   如此,也才能真正地收获一个相对平稳的凶无忌,而不是一个时刻会爆炸的凶无忌。   这件事看起来简单,其实却藏着极多的风险。   首当其冲的,就是自然神庙。   丢失了所有【凶无忌的眼珠】的自然神庙肯定已经发疯了,而此时正在做着这样事情的自己,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白渊可以想象,在之后的过程里,他会遭到难以想象的伏击。   其次,则是自然神庙背后的蜡教。   蜡教是一个横跨诸多境界的教派。   丢失了所有【凶无忌的眼珠】极可能已经破坏到他们的战略了,他们十有八九会派来主教层面的强者。   自己又如何应对?   再者,自然神庙和神灵王朝关系默契,这许多孩子的失踪案也十有八九和神灵王朝有关。   现在自己做的事,是在揭开自然神庙和神灵王朝的黑暗面。   这……自己要面对一个国家?   如此种种,都是什么事啊。   这实在有违苟道,虽然他从没想过去苟,更没想过去浪。   白渊忽然有些怀念在皇都做傀儡的日子了……   若是还能回去,他就抓着“奉旨风流”的扇子,去过过风花雪月的日子,如此才不枉单身狗一场。   唔……这个想法其实已经有很多年了,总是还未付诸实施啊。   唔……这是不是不小心立了个弗莱格?   白渊总能在这种时候,默默吐槽自己……这也算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而就在他离开没多久,   他之前去过的农舍大门又被人敲开了。   大胡子男人开了门,看到门前站着的两名神庙守卫不禁愣了愣。   其中一名神庙守卫冷声问:“刚刚有人来过,对吧?”   大胡子男人惊疑不定。   另一名神庙守卫道:“那是敌国奸细,来我王朝散播谣言,你如果见过,最好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   大胡子男人目光撇过两名守卫腰间的刀,还有刀鞘尖上染着的血,他心底一寒,却再不敢隐瞒,而把事情说了出来。   “算你识相。”   一名神庙守卫出声,“之后再遇到知道怎么做吧?”   大胡子男人连连道:“明白,这个奸细实在可恶,他讲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若是再遇到,我定然立刻举报。”   两名神庙守卫点点头,离去。   门扉关上,大胡子男人才长舒了一口气,他低头看着不远处发呆,心底有一团烈火,在静谧地、悄然地燃烧着。   ……   ……   青山绿水之间,白渊行走着,他抓着新的一张画像,寻到了新的一户人家,正要过去,却忽地顿了顿脚步。   周边,有至少二十多人正在贴地飞掠而来,那些人越发靠近,脚步声越发清晰。   当他们的脚步声传入白渊耳中的那一刻。   嗖嗖嗖!!!   一根根诡异的草绳从林间的天空降下,将来人全部吊起。   这些人明明实力都是不弱,属于那种即便被上吊,也不会死亡的存在……   可不知为何,他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死死地吊着,完全动不了,连体内的力量也被束缚住了。   白渊站了一会儿,虚空里,有许许多多的恶鬼正以他为中心呈放射性地往外散开,然后又归来。   随着恶鬼们的归来,所有脚步声都消失了。   同时恶鬼们似乎还多带了一些存在归来。   白渊知道,那些人都死了,且被奴役了,等到凶无忌化身鬼潮时,他们会在鬼潮中成为凶无忌力量的一部分。   “就知道一个人不行……”白渊喃喃着。   ——今天的凶无忌觉得可以——   白渊无语道:“你还是个孩子,该怎么做我说了算。”   ——今天的凶无忌看你表现良好,决定听给你的话——   白渊感受到【妙道】的提示,有些好笑。   可想到此情此景,实在是笑不出来。   “老林……”   白渊喊了声。   未几,林间响起缥缈的蹄子声,一阵阴冷的风裹挟着黑烟而至。   巨人车夫停在了白渊身侧。   白渊入了棺,道:“我们去兽王一脉所在的沙漠。”   因为有坐标的缘故,车很快从临山村钻了出来,继而老林御车来到了沙漠深处,停在了一个高高的沙丘上。   外穿凶无忌、内穿林小玉的白渊出了棺,看着远处的绿洲,直接踏步而去。   才走几步,他就看大绿洲前站满了人。   这些都是兽王一脉的王室,将军之类。   很快,古瀚从中跑出。   古瀚见到白渊,先是愣了愣,但旋即却恭敬地行了大礼。   白渊有些好奇,他还未出示兽神令,古瀚居然就认出了他?而且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似乎是在等他?   古瀚恭敬道:“导师,兽神大司祭知道您会过来,所以让我们务必在外等候,大司祭说您会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我们今后可以信赖的盟友。”   白渊明白了,这是那位大司祭在向他展露能力。   不过,这样也好。   大司祭的同盟之心,看来和他一样,都是炽热无比啊。   如此,大家都可以省去很多毫无意义的前奏了。   ……   ……   此时……   遥远的西方,在似是人间尽头的地方,忽地出现了一道可用宏伟与巍峨去形容的身影。   那身影巨大难言,好似一座高山。   只不过,这高山在移动之间,却没有地动山摇之感。   而随着进入人间,那巍峨的身影则是凝聚缩小,化作了一个穿着暗黄玄甲的男子。   男子不知因何目的,远道而来,又踏入人间。   他站在人间的尽头,仰头发出一声感慨,似是感慨好久未曾来此了,但若不是真正地有事惊动了他,他也确实不会来此。   暗黄玄甲的男子正要深入人间,却忽地发现不远处溪地间横呈着一张竹席。   席上,有一道优雅的身影正静静坐着。   那身影手握一卷书,泡着一壶茶,一举一动莫不体现着书生儒雅之感……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戴着凶煞、泣血的白虎面具。   此人正是白月皇。   暗黄玄甲的男子停下脚步,因为他已感到虽是天大地大,可此时此刻有此人在面前,那便是拦住了所有的路,不击败此人,他怕是无法越过这里了。   于是,他道:“道友在此,意欲何求?”   白月皇道:“不求什么,不让你过去罢了。”   暗黄玄甲男子道:“出了仙家之地,你我灵气都是有限,用一次法便少一分灵气,少一分灵气便给他人多一分可乘之机,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斗法么?”   白月皇道:“我不想斗法,只是不想你过去。”   暗黄玄甲男子若有所悟道:“神灵王朝的乱事,是你们挑起的吧?你们是什么势力?又有什么目的?若是无有太大冲突,不若合作。”   白月皇道:“你们在明,我在暗……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至于合作,那不可能……你们和我们背道而驰,你们忘记了自己人类的身份,而我们却时刻记着。”   暗黄玄甲男子道:“什么叫人类的身份?不过是低处罢了,从低处来,而往高处去,不正是我辈所求么?生命也可改变,人类的身体也可改变,一切皆非一成不变。”   白月皇厉声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暗黄玄甲男子笑道:“儒家的人,不是该和皇朝帝王绑在一起么?却又是这副打扮?如此看来,你不是龙脉的人。不是龙脉的人,却还想着人间,你是哪里来的惶惶丧家之犬?”   话音落下,两人都不再多言。   彼此遥遥而立。   人虽不动,但周围的空间却开始动了。   没多久,便是彼此入侵了,从云层俯瞰,就好像是狠狠撞击在一起的两个世界。 第141章 万古文明的“常识”,犬牙交错的战争   沙漠绿洲,一片竹林。   兽王一脉的人带着白渊来到此处后,便恭敬的退下了。   此处,显然是百兽神宫的残存之地。   白渊信步入内,然后看到了百兽神宫那位神秘的兽神大司祭,那位早被近乎三米的大个子古瀚吹爆的神秘大司祭。   他走近几步,待到看清楚大司祭的模样,顿时生出一种古怪的亲切感。   那光华靓丽且黑白相间的毛绒绒,那有力而短小的腿子,那很容易被忽略的小尾巴,那好像被人狠狠揍过两拳的黑眼圈,那可爱到被打一下都会“嘤嘤嘤”很久的模样……   可恶啊,好想天天喂大司祭竹子,好想大声告诉大司祭‘别工作了,我养你啊’,好想能天天撸到大司祭,若是能骑着大司祭就更好了……   但是,白渊忍住了。   对方是大司祭,必须保持应有的尊重。   “嘤?”   大司祭发出清脆的声音,“你好像对我产生了非分之想?”   白渊愣了下,这大司祭看来是预言向的,能猜到自己来,还能感到自己现在的心思。   大司祭又道:“嘤~~你是要我当你的坐骑吗?”   白渊惊住了,刚刚他脑海里确实转过类似的想法。   但是,他惊的不是对方察觉了他此时脑中的想法,而是他初次见面,竟然想骑人家的心思被人家当场揭穿了,这是社死吧?   “大司祭,请原谅我的无礼。”白渊诚挚地道歉,毕竟想骑人家这种事确实是他不对,若是有谁见他第一面想骑他,他肯定翻脸不认人。   大司祭道:“嘤嘤嘤~~~~其实我并不介意被贵客骑,只是在贵客骑我之前,我需要寻找到下一任大司祭,也需要和贵客彼此之间相互了解,拥有友谊,然后彼此视对方为伙伴,永不抛弃,才可以。”   白渊:……   原来是这样吗?   等等,还可以这样?   该死,真是有些心动啊,若是能骑着大司祭,心情也会好很多吧?   大司祭嘤嘤地笑道:“贵客随我来吧,我虽从百兽神宫慌忙撤退,将大多文献都留在了神宫之中,但匆忙之间,我还是带了些有关噩花文明的重要文献。这一路上,我刚好也可以为贵客讲述我们百兽神宫,让贵客更了解我们。”   白渊点点头,走在大司祭身侧。   大司祭扭着“妖娆性感”的身子,嘤嘤道:“我们百兽神宫,严格来说并不算文明,而是这个时代的人类附属,早在远古时期,我们就和人类缔结了深厚的友谊。   虽然在远古之前,也有许多兽,但它们形成的文明和我们不同。   其中最出名的一个便是古妖文明,而古妖文明是太古后期的文明,虽然也是由兽组成,但和我们却完全不同。   在我们文明中,不少我们族人中的强者,都寻到了它们的主人,从那之后,它们就离开了我族,追随它们的主人。   而当主人的坐骑是一种很正常的行为,所以……贵客不必为刚刚您的想法而觉得失礼。   相反,我会因为贵客这样的人物看到我第一眼就想骑我,就想喂我养我,而感到开心。”   白渊:!!!   还能这样吗?   真是可爱的话语,好想把大司祭抱走啊。   大司祭愣了愣,嘤嘤着认真道:“不行哦,贵客若是把我抱走,百兽神宫就少了大司祭,我不会答应,兽王一脉也不会答应。”   白渊愣了下,连连道歉。   大司祭嘤嘤笑道:“没事的,看来贵客对我真的是有很莫名的好感呢……对了,贵客无需担心,我是无法知道贵客的具体想法,只能隐约感知到一些。”   白渊也笑笑。   一人一兽的距离被拉近了不少。   大司祭继续道:“严格来说,人类也还未形成文明,因为以古代定义而言,一个完整的文明是有始有终的。一个足以形成咒念的文明更是曾经辉煌过的文明,而不是那些默默无闻的族群。   只不过,人类却又和那些古代文明不同。   根据文献记载,冥古,太古,元古,荒古,远古,上古这些古代文明中,越是靠前的文明曾有延续时间便越久,对应的力量便越强,而人类作为远古时期才诞生的族群,本该是这许多文明中的一员,泯然于万古,可是……情况却并非如此。   人类至今,已存续超过百万年,时间之长甚至超过了大多数元古时期的文明。   这一反常状态,意味着人类文明的特殊性。   或许正是这种特殊性,才让万古识海里的文明咒念们蠢蠢欲动。   只不过,人类虽然特殊,却还未有咒念层次的存在出现。”   白渊道:“百万年,这么久也没有咒念?”   大司祭道:“咒念,是一整个曾经辉煌的文明的完整浓缩,人类的个体再如何强大,也不足以去匹敌一整个文明。   但是,也不必担心,因为咒念是无法出现在人间的。   祂们存在于精神世界里,是彻底的虚幻,想要从彻底的虚幻转化为真实,这就需要反渗透到我们的世界来。   而这种渗透最初是如何造成的,已经无从知晓。   但是,我知道,这和香火有着很大的关系。”   白渊凝神听着。   大司祭道:“所有的文明几乎都在争夺香火,而香火越多,祂们在我们的世界可以动用的力量也就越多。但这种力量的动用却不是祂们自身降临,而是赋予他们信徒的力量。”   “每个文明,大抵都可以分为教徒,信徒,使徒,司祭,主教。但不同文明的这些存在,实力强弱和风格却是截然不同的。   甚至有些文明根本无法在人间发展出信徒,除了香火原因外,还有祂们文明的力量和人类极度不兼容的缘故。”   “教徒可以动用基本的力量,信徒可以进一步动用力量,使徒则是得到该文明的力量馈赠,司祭,主教则是得到更多的馈赠。”   “而馈赠的赠予方式,便是朝见。”   “朝见的地点必须是在该咒念文明反渗透的土地上,亦即禁地。   朝见的方式最常见的便是血祭。   以将满怀恨念的存在杀死,让他的恨意达到巅峰,在精神世界里,这样的恨意才能产生波澜,继而和某个文明的咒念勾连起来。咒念以此来馈赠力量。   当然,还可以将满怀虔诚或是其他情绪的存在杀死,以达到类似效果,只不过后者很难很难很难生产罢了。”   白渊有些恍然。   难怪噩花文明要那么地“制造出一个个充满恨念”的孩子,然后再那么杀死。   这简直是一举两得,一是帮信徒完成朝见,二是制作神话兵器。   见白渊要说话,大司祭道,“贵客先随我来吧,先看完我带来的文献再说。贵客应该是皇朝中土之人,而这些文献是我们和你们皇朝的司古监,还有一些其他王朝交流的成果。”   司古监?   白渊听过这个名字。   无情二师姐曾经说过就金雀山庄的案子和司古监进行过沟通,他们查案,而司古监则是去探查金雀山庄。   只是,对他来说,司古监这个名字依然神秘,神秘到好像根本不存在于皇都之中似的。   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司古监好像在皇宫深处。   可即便如此,他去了皇宫许多次,却从未见过一个司古监的人,也从未听华妃提起过。   一人一兽聊着的时候,已经到了绿洲竹林深处。   大司祭跳上前,搬开一块大石板,露出地下通道。   拾级而下,进入了一个地下书室。   “让贵客见笑了,百兽神宫被我强行封锁,现在这个只算是临时的藏书室,以供存放一些珍贵的文献。”   片刻后……   白渊看到了文献。   这些文献大多是编纂而成的。   内里记载着有关【噩花文明】的信息。   显然,作为兽王一脉的大司祭为了对付自然神庙背后的文明,才在离开前带上了这个。   文献颇厚。   白渊快速翻阅着,大司祭也很有诚心地在旁边帮忙解读着。   这一看,就是两三个时辰。   白渊稍稍放下文献,他对噩花这种东西又有了更多的认知。   首先,噩花文明自是噩花一族。   而噩花一族中却也分着强弱。   【婴噩】,程度等同于七品,不过却比绝大部分人类的七品要强太多,能够以自身强行掠夺空气中的氧气,继而制造出一片纯粹的不适合生物生存的窒息空间。   除此之外,婴噩自身力量强大,刀枪不入,能够通过汲取生物的脑浆而学习生物的基本语言,但却怕火。   【幼年噩花】,程度等同于六品,但是却分为了两大类。   第一类,体型极小,是为寄生类。   这些寄生类噩花拥有强大的吞噬能力,能够吞噬同阶生物并且在消化后拥有该生物的所有力量。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进化方向彻底偏向“吞噬”能力了,它们自身无法独立存在于外,所以必须与生物融合共生才行。   第二类,体型极大,是为巨花类。   这些巨花类噩花拥有着恐怖的体魄,各方面能力比之婴噩都提升了极多,善于在地下穿行,善于催生植物,衍生毒素,甚至掠夺大量生物的近期记忆。   而之后,则是【成年噩花】,【丽噩】,【坦噩】,以及最可怕的【枯噩】,这些噩花如同人类文明般,层层递进,而每一层都分为两类,这让白渊想到人类之中的“武者”和“恶鬼”。   “武者”和“恶鬼”岂不是和“寄生类噩花”“巨花类噩花”有些相似?   看完文献,大司祭和白渊走出了藏书室,坐在了暮色里的沙漠绿洲上。   大司祭又将许多有关自然神庙细节的事如实告知。   其中包括植王一脉从前和兽王一脉的和平共处,以及……如今植王一脉中还是有许多人拥有着正常良知、只不过局势所迫,他们也暂时无力反抗等等。   除此之外,在整个宇宙范围内,每一处几乎都有着极其复杂的博弈和矛盾,每一处都有着独特的局,任何想要从一个局中跳出,去支援另一个局的动作都是必须小心谨慎且看好时机的,否则很可能引发蝴蝶效应,一个小小的安排就会引起一场难以想象的大风暴。   这些信息也为白渊解开了不少疑惑。   原来……世界,并不是等着他去拯救的,也不是缺了他就不转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存在着许许多多犬牙交错的复杂斗争。   万古入侵虽然可怕,但人类似乎也不是没有对策。   譬如在这片土地上,假设没有他的存在的话,无相无念无情还是会抵达,来追查金雀山庄的案子,兽王一脉还是会暗中积蓄力量,那些被镇压的植王一脉也还是会等待时机。   或许在未来某一个契机的引爆下,整个时局就会天翻地覆。   只不过,因为他的存在,这个契机提前了。   想到这里,白渊稍稍轻松下来。   他想要变强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就是“逃出死亡边界,开心地活着”,第二个就是“斩断这些从万古识海里伸出的咒念之手,让祂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现在既然这世界其实有那么多强者,人类其实并不弱,他的第二个念头就稍稍变弱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打算立刻逃跑。   第一,他虽然有了凶无忌,但和老林的棺材车一样,之前的那些问题都还存在,并没有解决。   第二,他觉得若是他一走了之了,小郡主是死定了,华妃也差不多会死。   诸多思绪闪过,   他继续听着大司祭在说话,时不时补充几句。   一人一兽秉烛夜谈,聊了很久,计划总算是定下来了。   这计划有三个节点。   第一,完成凶无忌和凶的心愿,揭露自然神庙丑陋的一面。这是白渊必须做的事,也可以制造出动摇民心的“大势”。   第二,联系植王一脉,准备起兵,推翻如今植王一脉的政权。兽神祝福可以使得三十人即成军阵,一人当百,虽说得到兽神祝福的坐骑并不多,但却也是一支很强大、很隐秘的军队力量。   第三,攻上自然神庙,拔除蜡教在此的据点。   第一件事,主要执行者还是白渊,但兽王一脉会提供不少使徒进行协助。   而白渊也曾见过这些使徒的力量。   无论是会“猴窃”的古灵,还是会“狐大仙”的古青月,都是有着很强的辅助能力。   第二件事,主要执行者是兽王一脉,毕竟曾经的兽王一脉和植王一脉之间关系是千丝万缕,只要真相揭露出来,许多本就心存芥蒂的植王一脉的人类会完成“意识苏醒”,而会主动地甚至积极地和兽王一脉合作。   因为,这战争是从“一国的两个派系之争”变成了“人族异族之争”。   第三件事,则是双方完成合围,一同出手,推了自然神庙。 第142章 自然神庙,覆灭!认渊为父的凶   风沙,烟尘逐渐落定。   山峦崩断,横呈斜落。   从天斩下的漆黑雷电,不时在远处闪着。   人间的尽头,看起来和任何荒芜并无不同,但寻常武者便是走上一世也寻不到此处,寻到了此处,也进不去此处,即便强行进入,也会很快被那毫无规则的雷电以及各种危险而消磨的粉身碎骨,成为一缕尘埃。   进入这里,绝大部分人需要的乃是宗门令牌。   宗门令牌自然不是一块简简单单的小牌子,其中藏着“归属”,奉此令牌,自可归于人间之外。   白渊从阴姬处得来的那块玉净宫的令牌便属此列。   此时,   人间尽头。   暗黄玄甲男子和白月皇的斗法已经结束了。   周边的地貌已然彻底改变,好似是经历了两个小型世界的入侵,又好似是经历了一场战争。   两人,彼此遥遥而立,尽皆无言。   忽地……   暗黄玄甲男子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似乎已经宣布了这场斗法的胜负。   他……败了。   只是虽说分出了胜败,可若要再进一步将对方斩杀,却又是极难了。   身为修士,永远不能耗尽力量,否则等同于死。   白月皇击败了暗黄玄甲男子,但却也消耗极多。   他/她在此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拦人。   暗黄玄甲男子嘶哑着声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月皇沉默不言。   暗黄玄甲男子笑道:“你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儒家的仁义道德,可你的打扮却是一个邪魔外道。   不仅如此,你的力量和儒家半点关系都没有吧?   不仅没有关系,你的力量邪恶无比,比我的可是邪恶多了。   若是被儒家知道了,被皇室知道了,他们怕是都会恨不得杀了你吧?   你明明是邪,却非要站到正那边,他们会接受你么?你又敢让他们知道么?   你……到底有没有站错阵营?”   白月皇自是听到了这话,但却依然沉默不言。   暗黄玄甲男子也算是服输。   所以,他笑了笑,快速地退后,身形逐渐隐没于人间之外,消失无踪。   人间尽头的大地上,白月皇微微垂首,看着地上枯萎凋零的世界,双瞳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   ……   三日之后。   六月四日。   神灵王朝。   不少人手抓着画像,敲开了一扇又一扇门。   “您好,请问您认识这个孩子吗?”   “对对对……这个孩子是失踪了,但却不是如您想象,而是被自然神庙囚禁,然后受尽折磨,再死在那些信徒的屠刀之下。”   “不不不,不需要您做什么,只是希望您能知道真相。”   “请节哀。”   古青月抓着画像又拜访完了一户人家。   兽王一脉派遣了一百多人来帮助那位神秘的盟友。   古瀚称他为导师。   其他人便也跟着称导师了。   古青月看着那位神秘的导师,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导师这么厉害的人,却要来做这样的细小的事,难道对导师这样的人来说,这些孩子不是尘埃么?   谁会在乎尘埃?   古青月虽然心底既开心又沉重,但却还是对导师很好奇。   她快步上前,准备把认完了的画像交给导师,然后导师会给她新的画像,再告诉她新的地点。   就在这时,古青月忽地感到了大地的震动,似是无数的鼓槌敲击着大地鼓面,而发出疾风暴雨般的细密声音。   “是敌人!”   古青月双瞳紧缩,如狡黠的森林狐狸般地猛地蹲下身子,藏身在这农村的长草中,右手压向黑丝绑腿处匕首,这是她遇到敌人时候的本能警戒反应。   藏好身体后,古青月才从翠绿的长草间探头,往远看去。   没一会儿,她看到远处扬起尘埃。   约莫数千的骑兵,策马从远处而来,他们身着闪光的铠甲,抓着长刀,背着强弓,杀气腾腾。   古青月心脏骤然一紧,拳头握紧。   “真是可恶,这肯定又是当地的某户人家去通风报信,所以周边才有军队这么快过来。”   “之前都是小股小股的敌人,这次却有这么多敌人……”   “面对军阵的话,个体根本不是对手,该怎么办?”   少女握紧刀,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导师。   导师站在高处,戴着斗笠,裹着斗篷,看不清任何模样,惨白的银发从身后垂下,好似尸体的色泽,带着不详和诡异。   可偏偏这样的导师却被兽神大司祭认可为盟友,并且……导师做的事,似乎也是善事,至少和她之前认知的那些坏人都不同。   古青月知道导师厉害,但在她眼中,数千士兵凝聚而成的兵阵巨人却是充满破坏力的庞然大物,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这也是不少在此处的其他百兽一脉之人的想法。   然而……   白渊却只是静静站着。   如今的他,一身匪夷所思的神通,加上包裹在他体外的凶无忌,根本不会畏惧这等数量的士兵。   凶无忌的【同魂诅咒】可以在仅仅通过五感感知的情况下,就与任何存在产生灵魂联系,继而所有伤害自身的行动,都会具现在对方身上。   这完全是对那些骑兵的降维打击。   三千骑兵固然可结军阵,拥有着强大的攻击力,可是……他们的攻击范围却远远不够。   而凶无忌【同魂诅咒】的攻击范围,却是以五感来计算的,攻击数量是以万来计算的,虽说需要留着至少半数来包裹着他,但小几千的骑兵肯定是不够打的。   更何况,白渊也不准备杀这些骑兵。   不过是些执行命令的人罢了。   当然,若是这些骑兵本身跋扈无比,那么……又是另一种做法。   “小凶,发动吧。”   白渊神色平静,心底默默道:“同魂诅咒……”   此时……   那些还在数里之外的骑兵们忽地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些骑兵也算是训练有素,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居然也没发慌,而是一个个双腿夹紧马腹,试图稳住身形。   可是……   他们胯下的战马却发了疯似地颠晃了起来,继而根本不顾方向地四处乱跑,彼此狠狠地撞击在一处,那场景就好像高速路上的数千汽车忽地调头转向,一通乱开,一通乱撞。   若是有一双“真实之眼”,就能看到每一个骑兵身前都坐着个诡异的小小的白影,那些小小的白影一只手遮住了骑兵的眼睛,一只手则是遮住了马的眼睛。   嘶鸣声里,一声声惨叫又连绵不绝地响起。   不过短短二十多秒的时间,数千骑兵相继从马上摔落,狠狠砸在坚硬的泥土地上,有的摔落滚到了斜坡下,有的则是被战马的蹄子踏过。   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虽然大致没有生命危险,但短期内肯定是无法再战斗了。   而这,已经是白渊的留手了。   正准备战斗的众人都是愣了愣。   而这一幕,自然无法被他们理解。   但他们却又知道这一幕必然和导师有关。   不解和疑惑变成了差异感和更深的尊重。   ……   此时……   覆雪的深山。   呼啸的雪花如凌厉的刀子,割裂而过。   千山万壑的孔洞被冷风吹奏起唢呐般的丧乐,一阵高一阵低。   垂耷在崖边的粗蔓藤被吹动,如大铁链子般,在深渊之上来回晃摇,抽挞在坚硬的崖壁上,发出被风淹没的沉默响声。   而蔓藤编织的桥,远通着雪雾之中的黑暗庙宇。   庙中,   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枯骨般的指头点向盛满冷水的老旧陶缸上。   平静如镜的水面被这一指点破,却又旋即荡漾开了一幅逐渐清晰的画面。   画面所呈现的正是那摔倒的数千骑兵上空的一幕。   显然,这是某种特殊法术。   白渊现在卷入的战争已是一只脚踏入了修士层次了,所遭遇的敌人自然也会运用特殊法术。   特殊法术和本命法术不同。   本命法术乃是从九品功法、八品功法、七品功法一脉相承而来的,在武道的尽头以天资和气运踏出才能收获,然后只有通过灵气方可驱动。   但特殊法术,却有着各种各样的渠道,譬如六子吞噬妖丹而得,譬如纵火凶徒以火焰公主的道具为媒介所得,譬如古青月、古灵、古瀚、古文嘉等人通过兽神的祝福而得到,再譬如白渊的【镜法】、【小禁制术】,严格来说也是一种获得手段。   除此之外,禁地掉落的玉简,万古识海探索的收获……也是特殊法术的另两个渠道。   而包含着特殊法术的物件儿也有不少,这些被称为法器,很是珍贵,这样的东西在人间很少,但在触及修士的地方,却逐渐多了起来。   总之,特殊法术的来源相当的多样化。   这些特殊法术,只会消耗人的精力,而不会消耗灵力,其作用绝大多数乃是辅助。   此时,   那点在陶缸上的手指稍稍动了动,画面便以数千摔倒骑兵中的某个人上方为固定点,调了调视角,看到了远处那站在高处的白渊。   自然神庙大司祭嘶哑而仇恨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看到他了。”   “他就是那天盗走圣珠的人。”   “能如此距离,如此悄无声息地击溃三千骑兵的……必然不是他,而是凶无忌。”   “他用圣珠,去盗走了凶无忌,却导致了现在的局势。”   “他是谁?”   沉默司祭的声音响起。   “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司祭您邀请的那位大人至今还未到……那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那位大人被谁拦住了。”   “这几日,我得到消息,您遭遇的情况也曾有人遭遇过。”   大司祭沉声道:“谁?”   沉默司祭道:“田家的那位家主,曾在明珠镇附近的通天河渡口遭遇了相同的情况,只是……他也未曾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大司祭皱了皱眉。   沉默司祭继续道:“除此之外,悬空坊被攻破了,我们在外的江湖据点被一锅端了……即便神灵王朝派出了军队却还是没用。因为……”   “因为什么?”   “无名先生。”   大司祭听到答案,彻底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才道:“三名修士,对方的势力至少有三名修士。   其中一名是能阻拦那位大人的四品修士……   至于能戏弄我和田家主的怕是也有五品的手段了,这位五品修士得了凶无忌,更是如虎添翼。   至于那无名先生……他斩杀了悬空坊主,控制了长生楼,如今又在这档口吞并了悬空坊。”   沉默司祭道:“但这只是他们的冰山一角……”   “我们看到三名修士,并不代表他们只有三名修士。”   “可仅仅是这露头的三名修士,就已经如此强大。”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大司祭忽道:“我们还有凶,只要运用好凶,就可以逆转局势……对,我们还有祭品,把那些藏在地窖中的祭品全部取出,让更多虔诚的信徒去朝见,去接受蜡神的祝福。”   话音才落下,远处的墙壁上忽地响起了诡异的“哐当哐当”的急促声音。   沉默司祭愣了下,和大司祭对视一眼。   大司祭开启机关,两人走入了一间密室里。   布满血渍的墙壁上,正用血色的钩子挂着一个个奇异的笼子。   笼子里,好似是地狱最深处的怨魂化作黑烟,如在剧烈的沸腾着,翻滚着,咆哮着,尖吼着,其中充满了难言的狂躁。   “怎么会这样?”沉默司祭愣了愣。   他从未见过“凶”如此狂躁,以至于他体内的噩花竟然爬出了胸口,狰狞地看着外面。   是的。   大司祭和沉默司祭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他们受到了蜡神的祝福,被赠予了珍贵的神种改造了身体,从而获得了能够通过“吞噬”的手段来踏入六品境界的能力。   所谓“吞噬”,即让神种去吞噬一个真正六品修士,从而全方位的获得这六品修士的力量。   而大司祭和沉默司祭正是通过这个方法而踏入了六品。   毕竟,想要通过正常的方法成为修士,太难太难了,而蜡神则是被他们的虔诚感动,而给了他们机会。   此时,那被他们称为“神种”的存在正从沉默司祭皮肤下钻出,盯着远处在剧烈摇晃的“凶”。   大司祭沉默道:“没有了圣珠的影响,这些‘凶’似乎越来越不稳定了……”   沉默司祭道:“它们不会逃出来吧?”   大司祭摇摇头:“凶虽然可怕,但永远不要怀疑至高的蜡神。比起至高而言,这群由人类幼童做出的武器根本不值一提……”   沉默司祭顿时肃然,恭敬道:“赞美至高。”   “赞美至高。”   ……   ……   转瞬,又是四天过去。   六月八日。   白渊和兽王一脉的人已经完成了所有失踪孩子的拜访。   除了凶无忌之外,他们还偷偷潜入资料库,把近年来失踪的孩子都翻找了出来,然后一家一家拜访。   其中囊括了几乎所有组成“凶”的孩子。   这期间自然又爆发了不少战斗。   对于此时的白渊来说,这种战斗完全是轻松无比。   有了凶无忌,战斗不仅轻松,而且简单,基本就是想到就能做到,完全是横推级别的。   不过,在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中,不少兽王一脉的人受了伤。   但有当地长生楼的帮助,兽王一脉即便受了伤,也能很好的隐藏和得到治疗。   这是一张在自动运转,彼此互助的大网。   而另一边,自然神庙的真相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民心如火般烧了起来。   白渊终于体会到了“坐镇”的爽感。   他镇在此处,一切妨碍都能以力破开。   或许神灵王朝有着更强的手段,自然神庙有着更强的后手,但此时此刻在此地,他却是最强的。   ……   六月九日。   无相无念在即将抵达翡翠城时,救下了植王一脉的一名将军。   那将军心怀良知,在知道真相并查证后,便偷偷出城,意欲召集旧部和兽王一脉汇合,但却被如今的植王察觉了。   植王派人追杀,那将军心腹皆死,却被无相无念救下。   ……   六月十一日。   大战爆发了。   仅仅一日的功夫,翡翠城就被兽王一脉重新占领了。   白渊和兽神大司祭的计划无比顺利。   计划开始走向了第三步,合围自然神庙。   ……   六月十三日。   汇合后的军队从远而来,肃穆而紧张地聚集在山下。   自然神庙的强大,所有人都知道,即便在一切已近乎尘埃落定时,他们却还未感松懈。   所有人都知道,即便胜利,也是一场惨胜。   许许多多的人注定会被掩埋在这天空神山的雪地之下。   然而,所有人却都有执着而坚定,进入天空神山……   可就在这时,意外却又仿佛注定的事发生了……   当大军来到禁地入口,站在风雪之外时,整个自然神庙突兀地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所笼罩。   好似是地狱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滚滚的仿似末日神罚般的黑色瀑流冲天而起,湍急地往上爆射而出,将那存在于深渊之间的自然神庙整个儿吞没,无论是神居所、奇迹花园、枯荣阁还是沉默回廊、焚香大殿,全部笼罩在这恐怖的黑色之中。   难以想象的诡异哀嚎声,覆笼四方。   难以想象的恶魂在四处萦绕,肆虐。   但很快,众人发现那些恶魂却只是盯着自然神庙进行攻击。   这些恶魂如此的渗人,好似噩梦里最恐怖的场景。   可偏偏,这样的噩梦却并不攻击刚刚踏入天空神山的军队,也不攻击站在不远处山峰上的白渊和兽神大司祭。   它们只是反反复复地盯着自然神庙攻击。   白渊和兽神大司祭默默地看着。   他们看到黑色“瀑布”之中,有不少穿着信徒、使徒衣饰的身影正在挣扎着想要冲出。   可是,那些身影才刚刚爬过蔓藤长桥,就被“瀑布”中诡异的黑手迅速地抓住,死死拖了回去……   此时的蔓藤上挂满了残肢断臂,荡漾的藤条上血流成注,却又在这冰天雪地里被冻成了红色的冻条……   显然,这黑色“瀑布”笼罩的神庙里,是一面倒的、宛如地狱般的虐杀。   白渊忽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如闪电般往外飞射而出。   那身影周身有着玄妙的绿泽弥漫,绿泽如护盾般包裹着他,在抵御着那些黑色浓雾的入侵。   这是自然神庙的大司祭,也是明面上这个王朝最强的存在,甚至还能压老林一头的存在。   无穷的黑烟好似发现了他的逃离,疯狂地往他涌来。   可大司祭却似有着极多的底牌,一重一重的底牌被用出,以至于黑烟竟拿他没办法。   眼见着大司祭就要冲出黑色瀑布,逃出生天。   白渊周身,忽地飞出了数千道白影。   这些白影转瞬出现在了大司祭面前,   数千只手将已然快要冲出的大司祭狠狠地推了回去。   大司祭绝望地睁大眼,却再次没入了黑色瀑布里,胸前的“神种”往外冲出,发出满怀怨恨的尖鸣,却无可奈何。   无数的黑手死死地按住了大司祭。   大司祭周身的绿泽如积雪遇汤般飞快消散,继而消失。   没有了防护的大司祭再度被拖回了瀑布深处,在拖拽的过程中,他周身的血肉如被凌迟般一片一片地割落……   白渊和兽神大司祭对视一眼。   兽神大司祭嘤嘤道:“自然神庙居然被凶反噬了,可是……凶为什么不攻击我们?难道他们还有意识吗?”   白渊摇摇头,他也无法确认这一点。   黑色瀑布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待到散去时,自然神庙已经彻底消失了。   大军返回翡翠城。   白渊也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他感到自明的信息在脑海里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今天的凶无忌要你独自一人去天空神山深处走走——   白渊愣了愣,但还是遵从了。   离开时,天色已暗。   星河流淌,隔着界膜却是漫天飞雪。   白渊漫步在天空神山中,顺着一条从远处俯冲而下的溪流漫步着。   这些天的事历历在目,在他脑海里掠过,让他心底生出许多感慨。   而这一切,可能才是刚刚开始。   白渊不知道凶无忌想做什么,但却有猜测。   凶无忌和凶毕竟一体同源,它停留在这儿是想缅怀一下吗?   “需要立一块坟墓么?”白渊试探着问。   但没有回应。   未几……   他若有所感的转过身。   身后星光下的林子里,一道被诡异浓烟包裹的矮小身影正缓缓走出。   “爸……”   “爸爸……”   矮小身影发出极度怪异的声音。 第143章 焕发新生的王朝,重新拥有希望的凶   六月十四。   晴。   翡翠城中,喧嚣无比,忙碌无比。   兽王一脉和新的植王一脉重归于好,正在重建着战后秩序,也在为不久将至的万灵节作着准备。   百兽神宫取代了自然神庙,成为了神灵王朝的唯一信仰。   只是,因为之前神宫被封锁、如今重新开启的缘故,此处还无法接受普通教徒的来访。   信徒们在神宫之中充满朝气地穿梭不停,忙碌不歇,身侧围绕着一些充满灵气的可爱动物,那些动物与人类和谐相处,也在帮着忙。   他们和它们都希望这古老的神宫能早一日开放,而沐浴于红尘香火之中。   但和此处忙碌不同的是安静的百兽神宫深处。   嘤嘤的声音响起。   “贵客又对我产生了非分之想呢。”大司祭叉腰,用两只大黑眼圈平静地盯着身侧的神秘男子。   灰斗篷,灰面具,银发披肩,周身充斥着诡异而神秘的气场。   可即便如此,大司祭却并不害怕。   不是因为大司祭足够强大,而是因为大司祭知道这人不会伤害它。   不仅不会伤害它,还不会伤害任何人。   大司祭最初只是靠着“趋吉避凶”的能力,而占卜得到和此人合作乃是“大吉”,而在这段时间里,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是大吉。   大司祭并不震惊于这人的力量,而是有些敬佩他的想法,他的所作所为。   它问过那些神宫的使徒了,无论是古青月还是古灵都把他们所看到的的告诉了大司祭。   大司祭还是挺难想象这么一个强者,居然抓着图像在乡土间奔波,挨家挨户地礼貌敲门,然后和普通人正常地交谈。   “贵客?”   大司祭感到身边没动静,又问了声。   “阿……阿……阿嚏……”白渊猛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抽了抽鼻子。   大司祭:“嘤嘤嘤……你怎么了?”   白渊道:“阿……阿嚏……”   大司祭露出可爱的惊恐模样。   白渊道:“没什么,感冒了。”   “感冒?”大司祭瞪圆小眼睛,眸光里闪烁着问号。   怎么可能哦……   白渊揉了揉鼻子。   感冒其实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   这算是长时间“穿”着凶无忌的后遗症。   要知道,凶无忌这种乃是恶鬼,还有恨念单体的上位。   普通人和恶鬼相处,即便恶鬼没有害人之心,普通人还是会很快大病一场,若是相处久了,还会有生命危险。   白渊虽然强大,但凶无忌却比他强了不止一个境界。   他为躲避“死亡边界”,天天“穿”着凶无忌,一穿就是这么久,之前大战时他算是绷着一口气,现在大战过后,各种后遗症袭来。   于是,他不可思议地感冒了。   而和他贴身的林小玉也恹恹的,她也受到了影响。   哒哒哒……   一人一兽,走在前往神宫文献室的甬道上。   两侧墙壁浮绘着各色神话意义的古老符号,高处的墙孔有清晨的阳光斜落而下,在前方的大道上映出一块一块的暖色的金黄。   “阿……阿嚏……”   白渊不停地打着喷嚏。   大司祭也没办法,只是走了一会儿,它忽道:“贵客都这样了,居然还想着要骑我吗?”   大司祭不吐不快。   这是它平生所见,唯一一个这么执著地想要骑它的人。   它又没有狮子老虎类猛兽那么霸气,也没有仙鹤那么出尘缥缈,更不具备一些超强异兽的力量,其实很多强者都不会把它当做坐骑的首选。   可眼前这个男人,和它走在一起,每走三步就会想一次骑它。   这让大司祭颇为感动。   也让它不得不吐。   吐完之后,大司祭加快速度跑到白渊面前,叉腰道:“嘤嘤嘤,贵客要骑我,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要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好,还要等我找到下一任大司祭……   而且,如果贵客真的想骑我,那就要约定好骑一辈子哦,我虽然不是很厉害的异兽,但也是有洁癖的。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主人骑了我再去骑其他兽的。”   大司祭说完这些话,有些紧张地看着白渊。   其实,它并没有想这么早地离开。   只不过,眼前的人似乎很特别的样子,如果能跟着他,一定能见到更多更好的世界吧,而且也一定能够为守护人间贡献更大的力量吧?   白渊也是愣了下。   他看着眼前这只黑白相间的可爱大司祭,真的很想抱走。   于是,他弯下腰真的把大司祭抱了起来。   两只手上下撸了起来。   触感真好。   心情都变好了。   大司祭道:“嘤嘤嘤,没想到贵客还摸得挺舒服的,只是贵客身上好冷好冷好冷……贵客真的没事吗?”   白渊想起自己还“穿”着凶无忌。   没想到,“穿”着凶无忌还能摸出这种舒适感来,如果能够直接用手掌触碰,那舒适感岂不上了天?   可恶,没想到我终究……终究居然还是想当一个卑躬屈膝、毫无尊严的猫奴啊。   他恋恋不舍,但却还是放下了大司祭。   他终究无法骑着大司祭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前进。   大司祭仰头,用两只黑眼圈看着他:“嘤嘤嘤?贵客是愿意和我定下一生之盟了吗?我虽然没有那些凶猛的异兽强大,可是……我能趋吉避凶呀。”   白渊知道大司祭的本事。   这个本事刚好可以和他的【妙道】形成互补。   【妙道】的提示一般只针对强大的敌人,且在时间上有一种“事到临头才会提示”的意味。   可大司祭却能感知人心,这和无情都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大司祭还能判断大势,然后趋吉避凶。   若非如此,兽王一脉也不可能在大沙漠中苟活下来,大司祭也不可能那么果断地找到他,再信任他。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要牵着大司祭的手,走出这里。   可是……   可是啊……   白渊深吸一口气,幽幽道:   “大司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吧?”   “百兽神宫没有我想得简单,大司祭所承担的义务也比我想的要多。”   “我不过是在神宫低谷的时候无意间到来,又无意间与大司祭邂逅……忘了我吧,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类。”   大司祭:???   啪~~   软哒哒的爪子捏成拳头,打在白渊腹部。   然后,大司祭气愤地扭头就走。   明明不想当我的主人,却一直在想着骑我,这个人类太可恶了~~~   白渊无奈地笑笑。   现在的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带走大司祭。   前方的大司祭好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无奈,便停下脚步,也不生气了。   随着前方机关的打开,一人一兽重启了关系,一同踏入了文献室中。   “这里就是神宫有关所有古代文明的文献了……只是这里的文献只是普通文献,贵客若想看到更进一步的文献,需得主教同意才可以。”   “百兽神宫的主教?”   “嘤……主教为了修炼远离了人间,又或者说在人间之外的世界和那些存在对抗。”   “明白了……那我先看看这里的文献吧。”   “嘤,贵客请随意,今后若有需要,还可以来这里找我。”   “多谢大司祭。”   “嘤……我先去忙了。”   大司祭扭着“妖娆”的身姿,缓缓走出了文献室,走出时,它侧头又看了看。   真是不知道那一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斗篷和面具下,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类呢?   大司祭有些好奇。   ……   ……   夕阳里,白渊走出了百兽神宫,然后往偏僻的阴影中走去。   阴影之中,停着骸骨牛头马面的棺材车。   白渊上了车。   车里,角落中正蹲着一团黑烟。   黑烟里是个小孩子。   白渊身上忽地产生了流动感,惨白恶鬼的潮水流淌了下来,在地面形成了个惨白的背对着他的孩子。   凶无忌蹲到了另一个角落去了。   白渊这才感受到了一些暖意。   他看向那团黑烟。   对于这个突然认他为父亲的孩子,他并没有拒绝。   虽然他还不明白这个孩子是如何存在的,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但这不妨碍他接受了这个孩子。   因为……它就是凶。   和凶无忌的空白性格不同,凶是个极度极度自卑的孩子,它有着自己的面庞,那是一张满是血污和伤痕的丑陋脸庞。   然而和凶无忌类似的是,这些血污和伤痕之中都是恶鬼。   但和凶无忌不同的是,这些恶鬼并不会呈现出“嚅动”之感,而是凝固着的,一动不动,不具备任何可塑性,也无法被“穿”。   除了自己,凶似乎不想和任何存在交流,而即便和他交流,交流的词汇和表意也极其有限。   “大凶~~”白渊喊道。   角落的黑烟有了反应,它身子动了动,张嘴道:“爸……爸爸……”   白渊笑看着它。   自己这个皇子还真是优秀啊,才十七岁就位白家添了两个龙子龙女。   “大凶,你能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吗?为父也好知道今后如何和你相处啊……”白渊循循善诱。   话音刚落,诸多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中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凶愿意对您开放信息——   ——凶:境界:人类·神话兵器类·五品(永久绑定对象:白渊)——   ——力量1【巨鬼】:稳定的凶视您为希望,并被真正的‘希望’凝聚在了一起,如此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稳定性,在这种稳定性下,凶可以化身巨鬼,不死不灭,实力无限接近四品境界——   ——力量2【超自卑性格】:稳定的凶无时无刻不感到沮丧和自卑,一旦‘希望’达到冰点,可控性会大幅度降低,杀伤力会大幅度提升——   ——力量3【鬼蜮内核】:当凶介于失控和稳定之间时,无意散发的力量会令周边区域快速发生改变,在短时间内变成鬼蜮——   ——力量4【核鬼爆炸】:当凶完全失控,处于极不稳定状态时,将会在某片区域随机发动恐怖的爆炸。爆炸区域内,一切生灵皆归毁灭;爆炸之后,所在区域以及周边会受到极其强烈的诅咒,形成鬼蜮,该攻击判定为四品层次——   ——请避免凶成为二品最终神话兵器【戮神枪】——   白渊算明白了。   看来自己之前做的事,凶都是知道的。   凶之前因为四颗眼珠里的谎言而拥有着希望,又通过这希望维持着相对的稳定。   在这希望毁灭后,它看清了谎言而发了狂,再之后估计受到了刺激,而彻底地冲破了封锁的牢笼,而毁灭了整个自然神庙。   可是,自己却在这个过程中变成了它真正的希望。   这可能和凶无忌,妙道都有关系。   但不管如何,凶是又重新凝聚了起来,来到了自己身边。   那么……关键在于希望和正能量吗?   白渊想了想,问道:“大凶,你有什么爱好吗?”   【妙道】再度充当起了翻译机。   ——杀——   言简意赅的信息在白渊脑海里浮现。   “杀嘛……那为父教你做菜,怎么样?”   ——做菜?——   黑烟微微转身,丑陋而恐怖的小脸微微歪着,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奇怪而渗人的东西。   ——父亲,要我杀,很多人,吗——   白渊招招手。   黑烟飘了过来。   一股令白渊几乎要彻底冻结的寒冷覆笼而来。   凶太可怕了,某种程度上比凶无忌还可怕。   然而,白渊还是抬手,揉了揉它的头发道:“是做菜,不是杀。”   ——杀——   “做菜!做很多不同的菜,好吃的菜。”   ——杀,杀很多,很多,很多——   “是做菜!”   ——杀!——   “做菜!   ——???——   “做菜,不是让你杀人。”白渊认真地纠正了一遍。   ——???——   白渊想了想道:“老林,去翡翠城里的长生楼。”   声音落下,阎罗灵车掠动了起来,穿过大街小巷,而但凡被穿过的人都感到一阵哆嗦。   ……   没多久。   换上了玄武斗篷、戴上了冰蚕面具的白渊走入了长生楼翡翠城分部,然后直接出世了供奉令。   刷刷刷……   一群刺客皆是恭敬地半跪,迎接这位已然登临了刺客世界新皇,江湖神话的存在。   事实上,自悬空坊一战后,天剑之名已然不胫而走,传向各方,连同之前有关这无名先生的神话,一同去远。   “天剑”无名,也已经成了长生楼威望最高的存在。   很快……   长生楼此处的分部楼主领着白渊来到了……厨房。   就在众人暗自议论着无名先生这般的神话人物要做什么大事情的时候,厨房里飘出了香味。   是番茄炒蛋的香味。 第144章 若有来世,盼是百家争鸣的盛世   快乐是简单的,有的人想着名满天下才会快乐,有的人想着家财万贯才会快乐,有的人想着天下无敌才会快乐,可其实那些都不会。   真正的快乐,可能只是在这午间的时光里,简简单单地炒一盘谁都会炒的番茄炒蛋。   凶飘在半空,看着那被它视为父亲的人类,用刀杀死了两只番茄,然后把它们熟练地肢解,继而又把番茄的碎尸丢下了滚烫的油锅……明明都是杀,但这种杀却并不让它排斥。   一时间,凶的头顶有一种飘着“稳定性+1,+1,+1,+1……”字样的感觉。   白渊看凶情绪稳定,还目不转睛地盯着油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毕竟还是孩子,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心。   说实话,他最害怕的就是凶的不稳定了。   【妙道】可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一旦凶陷入了不稳定,那就是【核鬼爆炸】……   这怕不是直接连屠数城吧?   凶,就是会移动的核弹啊。   化作鬼蜮和核辐射地带有什么区别?   白渊演示了两遍,问:“大凶,会了吗?”   凶凝重地点点头。   可能会了,也可能没会,它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   可是……如果只是单纯地用刀去斩杀,肢解完再下油锅的话,它应该没问题的。   白渊又取了新的番茄还有鸡蛋,摆放在砧板上,道:“你来试试。”   凶盯着砧板。   良久,它抓起了菜刀。   因为组成它的每一个恶鬼都充满了难以想象的不稳定性,所以它根本无法如同凶无忌一样,能够随意地分散变成“液体”,化作鬼潮。   它若是分散了,只会越发不稳定,继而产生毁灭一切的爆炸,这也是之前自然神庙对它的使用方法。   所以,它只能“抓”,而没有其他花里胡哨地方法去移动刀,甚至连最普通的恶鬼能够使用的小法术它都不能动用。   可以说……它和普通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除了……   哧……   菜刀沿着番茄的中央往下斩去,麻溜儿地斩过了砧板,斩过了盛放砧板的石桌。   继而……   叮!!   菜刀碎了。   凶抓着菜刀,发愣,幽黑的双瞳中有些呆滞。   白渊:……   他瞥了一眼凶,有一种凶的头顶正飘过“稳定性-1,-1,-1,-1……”字样的感觉。   白渊急忙怒道:“什么破刀,真是垃圾!大凶,这事和你无关,我去给你换把刀。”   说罢,白渊迅速打开厨房门。   门外,正有长生楼分部的人候着。   白渊淡淡道:“我需要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门外的精英立刻恭敬地回应,“是,先生,马上送来……”   片刻后,一把有着漆黑焰纹刀刃的短刀被送了过来。   送刀的此处的分部楼主。   分部楼主先恭敬行礼,然后道:“无名先生,此刀名为小夜曲,是我楼中最珍贵的宝刀。   此刀乃是某个富家公子的传家之宝,那富家公子说他先祖曾有恩于某个修士,而那修士知恩图报,将此刀馈赠于他。   那富家公子家世没落后,便典当了此刀,故而落于我长生楼之手。   此刀削铁如泥,其外包裹了一层奇异的光纹,有此光纹,刀便是斩山都不会有半点缺口。   属下认为,此刀很可能是修士以铸器手段炼成的,有别于凡刀。”   白渊取过刀,道了声:“多谢。”   分部楼主愣了愣,旋即面露大喜之色,道:“无名先生喜欢便好。”   白渊看着他那种大喜的神色,心底是稍稍愣了愣……旋即又释然了,虽然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但似乎他在长生楼中的地位已经极高极高了。   取了小夜曲,白渊交给了凶,然后耐心教导。   终于……   在厨房彻底毁灭之前,凶做出了第一份能吃的菜。   白渊尝了一口,称赞道:“真不错。”   听到称赞,凶终于抬起了头,满是伤痕和血污的恐怖脸庞对着白渊。   白渊道:“能让小玉和小凶尝尝吗?”   凶缓缓摇头。   白渊愣了愣,问:“你不喜欢它们吗?”   凶继续摇头。   白渊道:“你是害怕……它们不喜欢你作的菜?”   凶犹豫了下,点点头。   白渊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冒险,万一他强行叫小玉和小凶吃了,结果这俩真不喜欢,那不完蛋了吗?   他正想着的时候,一只惨白小手从他皮肤表面伸了出来,伸向装着番茄炒蛋的盘子,那是凶无忌的手。   可这手才伸到一半,就停止了前进。   白渊侧头,看到凶正冷冷地盯着这只白手……虚空里似乎藏着一种万物即将毁灭的意味。   气氛紧张无比。   数息后,小白手又缓缓地缩了回去。   白渊这才舒了口气,他再不犹豫,犹如阻止世界毁灭般地抓紧时间把一盘由凶炒出来的番茄炒蛋迅速吃完,然后便离开了长生楼。   楼外,   老林的车停在巷角阴影里。   凶上了老林的车。   白渊则是准备在周边逛逛,随意买点儿小孩子的东西,毕竟似乎……林小玉,凶无忌,凶都喜欢玩。   此时的翡翠城虽是经历了战乱和政权的更迭,但兽毛与柳条编织的带子却已经在一个个商铺前竖立了起来,而家家户户的门前也挂了不少。   神灵王朝的人坚信万物有灵,动物有灵,植物有灵,他们把这种信仰以“兽毛和柳条”的形式表达出来,之后祭祀的时候,也能在到处看到这种奇异的异族带子。   白渊逛了一小会儿,忽地听到不远处的街头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无名恩公~~”   “恩公,这儿这儿~~~”   白渊侧头看去,只见无相正站在远处对他挥手,无相身侧则是随着背着大黑箱子的无念。   双方视线触碰。   无相迅速走来,爽朗地笑道:“多谢无名先生。”   白渊知道他说的什么。   自无相无念来后,他曾经关照过长生楼,兽王一脉对这两人稍加照拂。   如此看来,两人确实得到了不少帮助。   于是,他回应道:“你和无念是来追踪金雀山庄后续案件的吧?有线索了吗?”   若是别人,无相肯定不会说,但他面前的人和他关系非同一般,再加上出发时无情那一句“你们要永远相信无名”,无相便是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地,先生随我来。”   片刻后……   翡翠城中的一处小茶馆里。   三人坐着。   无相小胡子翘了翘,道:“查实了,金雀山庄的案子和田家有很大关系,而田家作为前朝农家之人,一直对香火之事耿耿于怀,故而和万古识海中的噩花文明勾连上了。   至于太子太傅韩策离却还是疑点,因为……韩策离不是田家人,也不是农家人,相反……韩策离是读法家书的。   这些信息,我们都有有了证据,如此可以返回,禀报皇上,将此案暂时了结。”   对香火之事耿耿于怀?   白渊忽地想到皇都上方那高高在上的九龙,还有两帝一贤,以及东西的佛道宫门……   香火明显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可是,却只有皇家,只有儒门,只有佛道在享用。   农家耿耿于怀,确也正常。   只是不知天人组织和这有没有关系。   若有的话,天人组织会不会还包括了法家,兵家,阴阳家之类?   同是人类,却勾连异族,何其可恶……   无相道:“我们今日便准备离开翡翠城,返回皇都,只是……无情师妹还未抵达。届时,还请先生让长生楼的人帮忙转告一下无情师妹了。”   白渊心底觉得好笑,无情哪儿需要他通知,自然神庙都毁了,朝见之地都没了,她自会返回了。   但他还是淡淡道了声:“好。”   “多谢。”   ……   ……   此时……   咕噜咕噜噜……   马车的轮毂声糅杂在骑兵的踏蹄声里,显得轻不可闻。   官道宽阔,   两千骑兵簇拥着马车,正在前行。   车厢内,六皇子和小郡主一人坐在一边,中间似有无形的界限,将两人隔开。   无情闭着眼,没有了月桂姑娘每天的迷魂药,她刚好可以多想想之后的计划。   阳光和风掀着车帘,在黑暗的车厢里投落光芒。   无情想好了不少计划,又开始担心那个独自深入异族的小师弟。   相比起小师弟要做的事,她天天待在马车里演戏这种小事简直是偷懒了。   “小师弟不知道有没有寻找到切入的契机。”   “即便寻找到了,即便他有着长生楼的帮助,一时间也无法出手吧。”   “自然神庙坐落在天空神山的核心地带,易守难攻……这远远不是武道的……”   无情的思绪忽地被打断。   因为,所有的马蹄声突然消失了,马车也停了下来。   她眉头动了动,但却没有立刻反应。   未几,只听一匹战马从前方而来,没多久停在了车前。   车外响起领队林将军的声音。   “殿下,刚刚得到急信……我们的行程要有变化了。”   小郡主睁开眼,愣了愣,刚好看到对面六皇子眼中的疑惑之色。   无情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将军道:“神灵王朝发生战争,旧的植王被斩杀,皇帝制被取消,如今由植王一脉和兽王一脉共同当家。   除此之外,自然神庙已经彻底毁灭了,那位大司祭也已死亡。   如今的神灵王朝已是危险之地,还需与我国重新建交后才可拜访……   故而,我们需要返回皇都了。”   无情和小郡主彻底愣住了。   两人心底都同时产生了难以置信的梦幻之感。   林将军的每一句话都让她们觉得这是不是在做梦?   旧的植王被斩杀?   自然神庙彻底毁灭?   大司祭也已死亡?   无情心底是真的震惊了,一方面她觉得这事儿肯定和小师弟有关,另一方面她又绝不相信这是小师弟能做到的,于是她用白渊难得声音好奇道:“林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小郡主也竖起耳朵听。   林将军苦笑道:“殿下,属下也毫不知情,只是皇都突然传来的消息,返回的命令也是皇上通过传音傀儡亲自发来的。”   “知道了,那我们返回吧。”   “是,殿下。”   车队调转方向,往来时官道而去。   车中……   小郡主压低声音道:“要出大事了。”   无情用六皇子的口吻道:“为什么?”   小郡主轻声道:“组织让你朝见,虽没安好心,但也不会做的太过,他们会稍稍扭曲你的想法,让你信奉自然神庙,但你还是你……可是经过了这个流程,组织就会视你为自己人。   太子的所有力量,都会慢慢地转移到你手上来。   你也会成为皇都之中组织的基地核心。   那时候,你周身会有能人异士无数。   可现在,你没有能够朝见。   太子的力量也无法转移到你手上来……   我不知道组织会如何做。   但我知道皇都一定会发生大事……或者已经发生大事了,只不过这件事的后续走向却要发生转变。”   无情道:“组织不会杀了我们吧?”   小郡主摇摇头,轻声道:“十有八九会为你换个新的朝见之地,不过这要等一段时间了……”   ……   ……   恰如小郡主所说,皇都确实发生了大事。   大体来说,就是太子“杀疯了”。   只不过没人知道这些事是太子在暗中操纵。   太子自从将皇后给他的“玉蟾圣宫”的宗主令交给羽衣侯后,确是从外来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甚至还有一名修士。   有了这许多能人异士的帮助,再加田限,羽衣侯,以及原来的班底,太子一下子硬气了起来。   皇都顿时被一只阴诡的手所搅动,短短三周时间里。   六阁之中的苍生阁,社稷阁便是换了阁主。   而新的阁主却又是太子的手下。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重要位置上的人都因为一些意外之事,而被卷入了各种案件之中。   而太子却又能每每置身事外,丝毫不染。   太子志得意满,却也小心行事。   他觉得那毕生所求的皇位离他越来越近。   他只要能够暗中操纵政局,之后在政事的表现中就会越来越优秀。   届时,父皇没道理不把皇位交给他。   可是,太子并不知道,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不过是为白渊开道的棋子。   当然,这个白渊是完成了朝见的白渊。   可现在,谁都没想到自然神庙居然覆灭了,白渊居然没有完成朝见。   那么,白渊自然无法再接受太子这边的政治遗产。   而太子,看似煊赫,其实却是步步惊心地徘徊在深渊之上。   终于……   六月十四,午夜。   羽衣侯找到了田限,旁听的还有东君,以及另一名自称是玉蟾圣宫的六品修士。   四人聚集在一处并不是为了商量。   组织已经给了命令。   他们不过是统一执行细节罢了。   羽衣侯掸了掸烟杆儿,有些迟疑道:“田家主,此番事确是谁都没有想到……”   田限闭目,沉思了会让,突道:“无妨,两日之后,田某自会赴死。”   羽衣侯轻轻叹息了声。   田限起身,半跪在那平平无奇的清秀丫鬟身前道:“田某死后,还请您多多照拂田家一二。”   东君应了声:“嗯。”   田限弓着虎背,双手压低,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有劳了。”   东君坦然受之,轻声道:“待我农家重返神龛,你的名字必会镌刻于史书,我会燃香三柱,倾酒一壶,年年祭你,便是离去,也会吩咐后人如此。”   田限笑道:“多谢。”   他起身仰头道:“人族多少英豪,不独皇朝与佛道儒……只可惜,某生不逢时,偏要做这些下作之事,行卑鄙手段,促内斗之举,此心有愧,死有余辜。”   “若有来世,田某……盼是我人族百家争鸣的盛世。”   言罢,众皆默然。 第145章 太子服毒,白渊戴罪   庭景1021年,六月十五晚。   二皇子的靖王府迎来了一名稀客。   靖王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迎入了羽衣侯。   羽衣侯直接道:“太子之位,近在眼前,不知靖王可愿取之?”   靖王愣了愣,双眼微微眯起,这突兀的话语让现场呈现出某种诡异的寂静。   靖王问:“羽衣侯,不是太子的人么?”   羽衣侯自嘲地哂笑了下,从怀里取出烟杆儿,看了眼靖王。   靖王道:“请自便。”   羽衣侯这才塞入烟草,点燃后,抽了口,雾气缭绕,在月光里缥缈散去。   “靖王殿下可能是误会我了……”羽衣侯起身,诚挚道,“我从来不是谁的人。   我期望皇朝太平,故而希望太子能够早早独当一面,再加上我曾受过皇后恩惠,故而愿去辅佐太子,帮其上位……可是,太子太让我失望了。”   靖王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太子如何了?”   羽衣侯道:“人在弱小时或存了奋发向上的志向,而若是真的掌握了力量,有些人便无法控制自己,而变得肆无忌惮。”   靖王道:“譬如……太子?”   羽衣侯轻叹一声。   靖王道:“这段时间里,皇都发生的那许多事,难道说都是太子所为?”   羽衣侯沉默了下,缓缓点头。   靖王道:“那太子的能量可真大……”   羽衣侯自嘲地笑笑,“当然大,皇后将玉蟾圣宫的宗主令给了他,他将那令牌予了我,而我亲手用那令牌为他招来了许多能人异士。   有那许多能人异士的帮助,太子自是手段通天了。   只可惜……我本盼着他能够用这力量去维护江山社稷,却不想他还是用来蝇营狗苟,残害我皇朝英才。   我劝过太子许多次,可是……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月,太子已经迷失于权力之中了。”   说罢,羽衣侯又长叹一声。   靖王眯眼看着他道:“若只是如此,羽衣侯还不至于来和本王说这些事吧?”   羽衣侯道:“靖王明鉴,若不是太子疯了……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靖王欣喜道:“太子疯了?”   说罢,他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对,那欣喜在半空转了个弯,又快速落地变成哀沉。   他用沉重的声音道:“太子哥哥怎么这样!身在皇家,权势固然重要,可是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多做些事,那才更重要……太子哥哥这是不分轻重啊。”   羽衣侯幽幽吐了口烟道:“太子得到力量后,越发膨胀,就在昨天……他对我说了两件事。   我劝他千万莫要去做,他或是嫌我啰嗦,神色不虞。   本侯只觉若是假以时日,太子也必要铲除我这颗眼中钉了。”   靖王道:“还请羽衣侯告知,是哪两件事,本王定要劝阻太子哥哥,让他莫要做了傻事。”   羽衣侯道:“其一,太子想闹出大动静,然后……劫狱,劫走太傅韩策离。   他和韩太傅感情深厚,想要韩太傅脱困的心固然无可厚非。   只是韩太傅却和金雀山庄一案牵涉甚大……太子若真想帮韩太傅,便该去搜集线索、调查案件,以还韩太傅一个清白,岂能如此?”   靖王心底大喜,“那第二件呢?”   羽衣侯道:“其二,太子想要手足相残……他私下里曾说,只要无声无息之间铲除了靖王和弘王,他的太子之位便是安枕无忧了。皇上没有了选择,自然只能选他。”   靖王:……   气氛变得压抑。   靖王冷声道:“太子果是如此说?”   羽衣侯道:“以本侯身家性命担保,若非如此……本侯又岂会来到这里?”   靖王看了眼羽衣侯,他也没全信。   接下来,双方又进行了交流。   许多细节被一一托出。   尤其是太子定于明晚闹事,劫狱。   靖王算了算,他只要派人在关键的时间,关键的地点去“捉赃”就可以了,怎么都是一本万利的事。   他母氏家族宋家,势力极其庞大。   在内,百战阁西方阁主正是宋家人。   在外,宋家乃是江湖上最大的势力,在如今的世界,江湖最大势力并不局限与江湖,这也通常意味着和修士宗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非如此,四弟临盆前,又岂能请来药神谷谷主入宫相助?   可以说,靖王还真未必看得上玉蟾圣宫的宗主令,他宋家自是有人物。   此时此刻,得了这等准信,那些人物只需去“蹲点捉赃”就可以了。   如此看来,羽衣侯看来是真的准备投诚了。   良久……   案几上的香雾已燃尽。   靖王道:“若此事果如羽衣侯所说,那今后羽衣侯便是本王的座上宾。”   羽衣侯道:“立嫡立长,既是太子已然疯了,那之后的皇位本就该是靖王殿下的……本侯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靖王满意地点点头。   他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忽地道:“羽衣侯可知太子和百家书院的关系?”   所谓百家书院,便是农家、法家、墨家、阴阳家等等曾经辉煌过、但在独尊儒术后便被遗忘在历史长河里、却还未彻底消失的几大家……   数十年前,皇帝对这些历史里的幽灵很是忌讳,后来才慢慢平缓,并同意这几大家在南城开辟了书院,也同意让这几大家的人入朝为官。   靖王之所以问百家书院,也存了想法。   他宋家什么都好,就在在“学派”这方面有所欠缺。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偏偏他那“亲爱”的三弟和四弟的家族正是儒门世家。   而他三弟弘王更是以“儒”命名,又被那些儒生暗称为贤王。   那这就有问题了。   宫廷,学派,军方,江湖……   他唯独学派这个地方短缺了。   三弟有的他没有。   而“学派”这东西,还真拉拢不了。   虽说儒家刚正不阿,可吕家乃是儒门的大世家,弘王逍遥王皆是儒家出身,这儒家会帮他?   既然帮不了他,那就是敌人啊。   虽说局势千变万化,虽说他平日里对儒家也是客客气气,礼敬有加,可在夺嫡之战里……儒家却是真真正正地站在他的对立面。   羽衣侯道:“百家书院很感谢早年太子的支持,只是这些书院之人大多都本分守纪,不敢惹事……除了少数几人和太子交好之外,其余人都是平平淡淡。”   靖王明白,这少数几人便是法家的太傅韩策离,还有最近常常随在太子身侧的那位农家的田家家主田限。   靖王看了眼羽衣侯,又陷入了思索。   若百家书院果不是太子的,那此次便不会被卷入这阴诡的漩涡中去,若是自己稍施援手,这百家书院便很可能会偏向他。   不过,此事,他需得好好想想,还需得和家族好好商量一番才是。   他想的。   羽衣侯都知道。   这份本该赠送到白渊手中的政治遗产,因为白渊未曾能够完成朝见,只能转移给二皇子了。   自然神庙既已覆灭,无相无念很可能已经搜集了有关田限的信报,也了解了金雀山庄的上层线索,既如此,田家主肯定是保不了了。而皇上似乎也盯得很紧,那么……便只能壮士断腕……将该舍的棋子给丢了才是。   下棋的人并不是羽衣侯,他只是揣度着那弈者的意思而已。   ……   ……   六月十七,晚。   太子令人暗劫天牢。   首领田限,被当场击毙。   ……   六月十八,早。   诸多官员纷纷出言庇护太子,意图洗清罪名。   然又有官员出列,将最近查明的案件递呈而上。   这些案件涉及了近期皇都大量的官员变动,从中可以看到,那幕后黑手就是太子。   不仅如此,太子还和异域勾结,于通天河小码头处运送黑货,偷运了诸多的禁花禁草,从而制作了大量的奇毒,由来已久,意图不轨,其心可诛。   皇帝传令,将太子打入天牢。   但当禁卫冲入太子府时,太子却是癫狂地大笑着,然后服毒自杀,其子白盈抱着太子尸体大声恸哭,其孙白昂,其孙女白婉则在一边也是垂泪不已。   同天,天牢中的太子太傅韩策离也自绝而亡。   ……   六月十九,午间。   皇帝让正气阁、东西厂搜寻太子案的涉案人员。   结果,居然发现太子在不少官员的府邸,甚至靖王府、弘王府都安插了眼线,而这些眼线有些则是能够进入厨房……   在严刑拷问后,有些眼线则是交代了“太子曾让他们暗中下毒的事”,这又牵扯出了一桩桩陈年旧案。   众人方才明白太子为何要自杀。   此事事关重大,即便太子是皇帝的亲儿子,即便皇帝对太子怀有愧疚,却也无法再庇护他。   一本本册子,一份份信息被送到御书房。   皇帝稍稍翻了翻,又摆手示意下去。   他在御书房中沉默了许久,忽地想起当年他所参与的夺嫡之战……   也许,这就是皇家的传统吧?   当年又有谁会想到最不可能成为皇帝的人成了皇帝呢?   随后……   皇帝罢免了太子之子白盈的职位,让他离开皇都。   而在龙下学宫练武的白昂、以及在百家书院读书的白婉因为年龄尚幼,不被牵连。   其余涉案人等,一律诛杀。   而太子因罪而死,故而不得入宗庙。   太子母氏无有家族,故而也无归去之处。   白盈在城中寻了一处风水良好之地为父亲安葬,之后才离开了皇都。   至于,太子曾招来的玉蟾圣宫修士则是连夜逃出皇都,去向不明。   皇后因此获罪,被罢皇后之位,从群星殿迁移到皇宫西北边角的冷宫——星霜宫。   一系列安排之后。   皇帝才坐回了御书房,神色幽深地看着面前的一份份奏折,这些奏折都是内阁无法决断的大事。   平日里他都会快速解决,但此时,他却一份都未曾打开,似是没有心思去处理这些,而是有些出神地盯着空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地,他冷声道:“来人。”   门外,有掌印大总管的回应:“老奴在。”   皇帝道:“传令林奉,让他速速押送白渊回皇都……此子,牵连太子,必也知晓内情!”   林奉就是护送白渊的那两千铁甲禁军的统领林将军。   掌印大总管愣住了。   这是真的太出乎意料了。   这事明明不该把六皇子卷进去才对。   掌印大总管道:“皇上,这……这不关六皇子的事吧?六皇子不过还是个十七的少年郎,怎可能卷入太子案中呢?”   皇帝幽幽地看着他。   掌印大总管愣了下,猛地下跪,一手一个巴掌地呼这:“老奴多嘴,多嘴……”   皇帝道:“不必如此,你实力已至六品,早可脱这凡俗,便也不需再执这凡俗的礼仪。”   掌印大总管道:“奴才永远是皇上的人,自然要遵循皇上的规矩。”   皇帝笑道:“起来吧。”   掌印大总管这才扭扭捏捏地起身。   皇帝道:“传话去吧,让那逆子速速回城受罚!”   掌印大总管不再多说,恭敬地应了声“是”,便离去。   御书房里,再度安静下来,光线黯淡。   皇帝推开边上的窗子。   窗外有花。   花,在黄昏中。   ……   黄昏里。   田限的头颅被高悬在了皇城之上,以儆效尤,以显皇家威望,告知天下,便是修士入侵,皇家自也能斩杀。   城中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气会将一切的怨气冲远冲淡。   如显陈旧的光泽下,亭台楼榭,千宫万殿皆被染了暮色里的光。   光逐渐暗淡。   巷子里,东君穿着普通丫鬟的衣裳,默默看着高处那颗双瞳大睁的头颅,轻声道:“田家主,你要的盛世,其实……永远都不会到来。   那日没和你说,只是怕你不开心罢了。   如今,倒是可以说了。   去吧,这个世间,没什么再值得你留恋的了。”   ……   遥远之地的官道上。   得到皇命的林将军肃然起来,两千护卫的骑兵顿时变成了押送的骑兵。   小郡主不解。   但很快得到答案。   皇都发生大事,太子自杀,而这位六皇子白渊则是因太子案受到牵连,从“皇朝使者”变成了“等待发落的罪人”。   这事让小郡主和假扮白渊的无情都愣住了。   两人都知道皇都会发生大事,却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   而且……六皇子明明在外,又怎么会被卷入太子案中?   然而,即便有再多的困惑,两人还是明白这就是现实。   小半个月后……   当六皇子再度出现在皇都时,等待他的……怕是牢狱之灾了。 第146章 天人对白渊的处置,三十二首地狱佛尸   黑暗的未知区域。   惨白的圆桌静静存在于黑暗里,无论走多远,无论走多近,圆桌始终是圆桌,投入视线里的大小并没有半点变化。   但若你真想走到桌边,那便是走上一生一世也别想走到。   此时……   圆桌周边忽地浮现出一道道漆黑的轮廓。   窃窃私语般的讨论声响起。   “白渊的运气可真不好,去神灵王朝朝见,结果自然神庙毁了……想给他换个朝见的地方吧,皇帝却要囚禁他。”   “也许这就是命,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归了二皇子,而且一时间还回不去了。”   “他的命本就卑贱,不过是个取代了六皇子的普通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他的命格却无法匹配他即将拥有的。”   “别说这些已经发生的事了,现在怎么办?我提议杀了他。”   “确实,若被囚禁,这棋子便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且很容易处于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当杀。”   “附议。”   另一道声音突然打断:“我不赞同。”   “为什么?”   那声音缓缓道:“太子刚死,皇帝触怒,若是此时连白渊也死了,那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不可知的影响。   太子的死,我们铺垫了许久,才如此的合情合理。   若是白渊突然死了,那可就无法简单地过去了,甚至……无法过去了。”   “你在皇都,你知道局势,你说该怎么办?”   那声音继续道:“这仆人的表现一直很不错,之前的印象转变计划也很顺利,换句话说……他在众人心底已经从四大皆空,转变向奉旨风流。既然如此,我觉可留他性命。   那么……   皇帝囚禁他,可能有三个原因。   其一,皇帝真的怀疑他和太子案牵连。   其二,皇帝是害怕他在夺嫡之战中遭了殃,所以在保护他,而这个保护无意之间和我们的计划冲突。   其三,皇帝或者说龙脉,察觉到了我们。   先说一,皇帝不可能相信白渊和太子案牵连,排除。   再说三,皇帝应该隐隐有所察觉,但如今邪教林立,他知邪教却不知我们,他想钓鱼,但即便钓上了钩,也未必钓的是我们。   真到那一天,他想要什么鱼,我们就给他准备好,贴心地帮他放到鱼钩上,让他钓上去。   至于龙脉。   龙脉若是察觉到我们,那么他们会直接找到正确的人,通过正确的方法进行明示,那一切就结束了。   至于皇帝和龙脉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他们不会蠢到这种地步。   我们无法战胜他们,他们却也无法根除我们,这一点若至博弈,双方皆知。   故而,排除。   一三排除,得二。   那么……   下一个问题是:   皇帝准备如何囚禁他?   一是囚于天牢,我认为莫须有之罪不至于此,为保护他而将他打入天牢,更是于理不合。   二是禁足于皇宫之中,但皇子既已在外成府,又岂有住宿皇宫之理?这有违礼仪。   三是禁足于皇城……   若我是帝皇,我定选三。   无论皇帝要他在皇城里做什么。   皇城之中,终归有乐坊。   乐坊,便是教坊。   诸位不觉得一个奉旨风流的皇子,在遭受打击后,自暴自弃,继而流连于教坊之间,长醉不知归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任何人,都可以扮好一个酒鬼,而喝醉了酒的男人,大抵就没什么不同了。   之后的走向有三个。   第一,他重获自由,依然存在价值,那我们便安排他继续去朝见。   第二,他重获自由,但已无价值,我们便耗尽他的剩余价值。   第三,他无法获得自由,甚至因为醉生梦死,而被遗忘,到那时候……他若是不小心醉死了,也很正常吧?”   一段分析后。   白桌边安静了一会儿。   良久……   “附议……”   “附议。”   “附议。”   ……   最后又一道深沉的声音响起:“你在皇都,可要看好了。”   “当然。”   随着两个字的落下,一道道黑影开始诡异地散去。   这片未知区域的空间中,又只剩下了一张惨白的圆桌,似亘古不变地存在于此。   ……   ……   啪……   啪啪啪……   黑暗的林子里,有喷香的油脂滴落火焰而发出的炸响。   炽热的红色火苗一蓬一蓬地陡然窜起,舔舐着被两只裹着黑烟的手举着的大怪鱼。   仔细看,那是一个散发着黑烟、无法说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小孩子坐在火焰里……   这等能耐,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家的孩子。   但白渊的视线却不在凶身上,而在凶举着的那条鱼身上。   这是什么鱼啊……   身长七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然而……却因为腹中被塞入了两颗乌梅的缘故,而得以烤熟。   似乎是看出了白渊的疑惑,林小玉在白渊贴身之处小声地道:“横公鱼,以石块为食,凶猛异常。它白天是鱼身,晚上可幻化为人身上岸游荡,属于一种很特别的妖兽。   虽然这种鱼味道鲜美,但砍不动、煮不死,除非在体内塞入两颗乌梅混煮才行。   还有……食用……食用可以驱邪。”   还可以驱邪?!   白渊震惊地看着自己周边一大家子的“邪”。   林小玉小声道:“是凶背给我听的。”   白渊道:“可是,这鱼驱邪,你们……”   林小玉小声道:“我不敢吃,不过……”   白渊感知了下裹着自己的凶无忌。   【妙道】传来“翻译”。   ——今天可爱的凶无忌,想要吃点刺激性食物,那条鱼不错——   白渊愣了愣。   旋即恍然了。   原来“驱邪”类食物,对于凶和凶无忌来说,就只是刺激性食物嘛?就好像是人类吃菜加辣椒一样?   只是……你要烤鱼便烤鱼吧,为何要亲自坐在火里双手托举着烤呢?   这么做,会否太过高调了呢?   似乎察觉了父亲大人的怀疑,坐在火里的凶好奇地侧头,刚好看到了白渊稍稍的皱眉……   凶:……   白渊:……   一人一鬼的视线在半空对上。   凶似乎有些沮丧,头顶似乎漂浮着“稳定性-1,-1,-1,-1……”的字样。   白渊急忙露出笑容,深吸一口气,称赞道:“大凶,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凶:???   头顶的字样似乎短暂地停止了飘动。   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静静盯着父亲大人。   白渊背脊上,有冷汗在滑落。   忽地,自明的信息于脑海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尝试性翻译:父亲,请继续说,告诉我好在哪儿,一定要详细表达,只是夸我好,却不夸我好在什么地方,我会更加不开心的——   白渊默默吐槽,幸好凶没有兽神大司祭或是无情读心的能力,否则这片区域已经毁灭了一遍又一遍了吧?这真是个脆弱而需要夸赞的孩子啊。   既然知道了方向,白渊咳嗽了一声,竖起手指道:   “首先是火候,烤鱼任何人都可以进行,可是却从未有人能够时时刻刻坐在火中,用双手去感知鱼的火候,可是……大凶你做到了,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就很优秀。   其次是食材,横公鱼这种鱼为父从未听过,别人自然也很少知道,你能寻到这样的鱼,并且才用准确的烹饪方式,实在令为父感到骄傲。   因为,你做到了为父做不到的事啊。”   凶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它默默回头,头顶飘过“稳定性+1,+1,+1,+1……”的字样。   白渊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真不容易啊……   不过,自己居然能够和大凶和小凶和平相处,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尝试单身狗毕业了?   孩子终究是需要母爱的吧?   像大凶,小凶这两个可爱的孩子,世上有哪个女人看到不会欢喜地发出尖叫呢?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白渊便收敛心神,继续坐到不远处的树下,开始盘膝感悟。   这些天,他抓紧着每一分每一秒,不停地感悟。   两个小时后,两点气运点再度纳入储存气运之中。   而大凶的横公鱼也烤好了。   大凶把烧的金黄的横公鱼举高高,从火焰中走出。   虚空里,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应该是被凶无忌举着飞了过来,落在草地上,算是作为餐桌。   大凶把横公烤鱼放在了桌上。   白渊和他的“家人们”则是坐到餐桌边。   白渊又取出些在翡翠城补充的干粮饼和牛肉条,在每个“人”放了一份,然后准备就着这条烤横公鱼,享受一顿深夜美美的晚餐。   说是“家人们”,可这坐法实在古怪。   主座上,坐着“内穿林小玉,外穿凶无忌”的白渊。   左侧坐着安安静静的凶。   右边则是无法下车的老林。   开始的时候,白渊还担心他们无法吃实体的食物,但事实证明这是他多想了,“家人们”本身就能在实体和非实体之间转化,又如何不能进食呢?   众“人”正准备开动,忽地从远处传来轰轰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极快,且越来越近……   众“人”都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道巨影飞来,但经过时似是闻到了香味,便停了下来。   白渊看清了那巨影。   那是个约莫两米多高的巨汉,似乎是刚刚抢劫完某处的大寇,背负巨刀,粗壮的左手还夹着个穿着新娘衣裳的少女,那少女面容姣好,但似乎被打晕过去了。   大寇瞥了一眼压着斗笠、穿着普通灰衣的白渊,再看了看另一边坐着的看起来很内向、周身穷的只裹了层布的小孩子,眯了眯眼。   忽地,他发现那小孩子居然也在回看他。   那黑漆漆的脸,简直就是个乞丐。   而那毫无肌肉的身形,实在是一只手都可以捏死的弱鸡。   大寇嗅了嗅鼻子,视线落在刚烤好的横公鱼上,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咽下口水。   他忽地发现那乞丐般的小孩子还在盯着他,便嗤笑一声,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狞笑着走上前,盯着那内向的孩子道:“看什么看?给老子G……”   “滚”字才说了一半,音节还没发全,黑暗里,一把巨斧从空呼啸而降,斧影化作一道惊天的闪电。   大寇还未反应过来,直接被斧刃从头顶一劈到底。   血腥无比一幕顿时显现,人往两边分,五脏六腑还有肠子散了一地,大寇的两颗眼珠子犹然瞪着,存着死亡一瞬间浓郁的恐惧。   老林似乎也知道凶的特征,所以不敢让人刺激到它。   紧接着,大寇周身焚起了罪业之火,没一会儿就灰飞烟灭了。   白渊看了眼那被点了穴道的新娘,随手抓着她,放到远处温暖的篝火边,这里鬼气太浓,普通人触碰了这种程度的鬼气,没多久就会直接暴毙。   他准备等那新娘醒了,便送到附近的村口。   经历了小小的插曲,“家人们”开始用餐了。   白渊吃了一口横公鱼,味道鲜美极了,就着异域的干粮饼,还有牛肉干,还真是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好像突然就过上了浪迹天涯的逍遥生活,这在穿越前的世界被称为自驾游……   吃了一会儿,白渊地神色动了动,他瞥到了那大寇落在地上的一把巨刀,刀镡上刻着一个古体的“比”字。   他曾在墨娘和无情处知道了不少周边皇都的情报,又在卷宗迷宫里看过不少案件卷宗。   而这把刀所有的主人,是个皇都西方半天山中的独行大盗,实力高强,达到了七品八星巅峰的层次……算是皇朝盗寇中当之无愧的大高手了。   虽然刚刚老林的秒杀给了他一种“此人乃是菜鸡”的错觉。   但事实并不是。   那么……   白渊忽地神色一动,微微侧头看向篝火边的新娘。   新娘依然软哒哒的躺着,显得无力而娇弱,似乎还处于昏迷之中。   可是,她那平静的呼吸却出卖了她。   她醒了。   只是在装睡。   不过这很正常。   她没有冻得直发抖,这说明她本身也有些实力。   这也很正常。   但白渊总是莫名地觉得她有些不对,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直觉,看到这新娘,他居然会联想到月桂姑娘。   于是,他用深沉的嗓音道:“姑娘,你醒了的话,我送你到附近的村子吧。”   新娘继续装睡。   白渊道:“我知道你醒了。”   这话说完,新娘才缓缓睁开了眼,咳嗽了两声,然后无力地撑起身子,软软道:“多谢大侠相救。”   说罢……   她忽地愣了愣,因为她看到了一双缥缈的好似在天边、梦幻的仿如藏在雾气里的眼睛。   她的视线里只剩下了这一双眼睛。   新娘垂首,揉了揉额头,再抬头看向白渊时,神色里产生了一丝慢慢浮现的疑惑……   “你是……”   新娘喃喃着,眼中的疑惑缓缓散去,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变得很是亲切和熟悉,终于,她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白渊看着她。   他可能是多心了,但却还是想测一测,而【幻梦之瞳】无疑是最好的检测工具。   至于现在的谜语人环节,他已经颇为熟悉且有一定的心得了。   新娘眼中的神色越来越亮,“你……你是……”   白渊看着她,缓缓点头,表示认可。   新娘道:“你真是组织派来接应我的人?快……东西我得手了,你快带回去交给宫主。”   说罢,她快速上前,身形快速变化,臀部之处微微隆起,紧接着一只大尾巴露了出来。   而尾巴如手掌般,托着一个黑漆漆的拇指大小的东西,呈到了白渊面前。   白渊接过那东西。   这是什么啊……   漆黑的金属,沉重到好像一个巨大的铁球,散发着一种好似从死者之国传来的阴冷。   而图案则好像是一个愤怒的兽脸。   至于是什么野兽,他却看不明白,至少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野兽……   此时,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里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发现了【三十二首地狱佛尸(奇观)】的第八首,建议妥善保管——   三十二首地狱佛尸?   奇观?   第八首?   可又怎么像是兽头?   白渊迟疑了下。   这个就很突然……   紧接着,他又运用【幻梦之瞳】和这新娘进行了友好而深入的聊天。   这一聊又聊出不少东西了。   这新娘属于修士宗门——“玉净宫”的外围势力(玉净宫的令牌白渊还有一块,那是从阴姬处得来的)。   而“玉净宫”是个有不少古妖的宗门,外围势力有不少人得到“赐福”,而拥有了妖的特征,可谓是从人转化成了妖。   只是,人类转化的妖大多会莫名嗜血,故而需要经常吞噬血液,甚至吞吃血肉。   这新娘便是吃了原本的新娘,然后化作了她的模样,继而从新郎官手中获得了这种“小型魔像”。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玉净宫”正在发动一切力量,在暗中搜寻这种奇异的“小型魔像”。   至于目的,似乎是“玉净宫”得了一个更大势力的号令。   新娘本想着找到更多的“小型魔像”,但在打听下来后才知道这物件似乎是一位农夫从土地里挖出来的,辗转反侧落在一个那即将成为新郎官的公子手里。   她知道一切后,便杀了新郎官,继而逃跑。只不过……她外出时似乎运气不好,遇到了这大盗,便被打晕掳走了。   白渊又问了些问题,再确认无可再问后,由老林出手,一斧子砍了这新娘。   果然……   新娘才死,便是露出了本体——一只灰色的狼。   白渊将这“第八首”放在了老林的车上,又看了一眼之前被老林秒杀的大寇,总觉得这其中似乎又藏着什么波云诡谲的事。   但此事暂时和他无关。   他需要在无情返回皇都前和她替换过来。   而在这之前,他要抓紧时间修行,从而变得更强。 第147章 万古武道第一人,未知的食材来源   春山空涧,白色羽毛的山雀拍打着翅膀,在潺潺的溪流上掠过,雀爪抄水,溅起含着金色阳光的晶莹水珠,落在涧边人身上,清凉而惬意。   白渊掐算着时间,距离六月底也没几天了,而无情和小郡主所在的车队应该会在七月一日或者二日那一天抵达皇都。   在此之前,他需要去和无情换回来。   白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虽然因为凶无忌的缘故,而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甚至要不时打几个喷嚏,但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就好像是学生放假、上班族请年假一样,就是舒服。   他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感悟的时光。   常常闭眼时还是黎明,再睁眼就是星辰漫天了。   而这几天的时间里,他又领悟了四门七品功法。   第一,【真·幻梦之瞳】。   这是【幻梦之瞳】的上位功法。   作用很简单,除了为他提供恐怖的气力之外,还将原本【幻梦之瞳】的作用进行了升级。   原本的【幻梦之瞳】可对品次高他两个层次的存在动用,上限为四品,有且仅能同时对一人生效。相差层次越大,使用瞳术的频率需求便越高。若目标高他一个层次,他需得每日至少催动一次。若目标高他两个层次,他需得每日至少催动两次。   而在使用之后,处于“幻梦状态”的存在依然会记得“幻梦状态”期间发生的事。   所以,白渊在之前对田限使用时,不得不做在脸上抹泥巴这种糗事。   可现在,【真·幻梦之瞳】添加了一个小作用,那就是……处于“幻梦状态”的存在即便清醒了,也无法记得“幻梦状态”期间发生的事,除非有四品之上的存在点破此法。   第二,【阳光普照】   这是【庖丁解龙】的上位功法。   听起来两门功法的名字似乎不搭,但在作用上却是真正的一脉相传。   【阳光普照】和之前【九识如来剑解】的七品功法【五指山】一样,都是一种特殊的力量运用,白渊理解为就是“必杀技”。   【阳光普照】,周身沐浴在光中,一切存在的未曾施加可对抗法术的物质都会瞬间瓦解,持续时间5秒,消耗极大,范围随力量提升而提升,如今是半径十丈之距,即三十多米。   这是极为强大甚至变态的法术了,要知道,原本的【庖丁解龙】作用只是对于未曾施加法术的一切物,能以极其精妙的力量,进行瓦解,包括兵器,对于物体大小在10CM*10CM*10CM的物,能瞬间瓦解,且消耗随被瓦解物的强度的增强而增多。   这是增强太多太多了,但消耗也可想而知,因为这根本就不像是武道层次的功法,而是比法术更像法术……可惜只有五秒。   第三,【万剑归宗】   这是【剑者,独尊也】的上位功法。   除了从最初九品时候的掌控百剑,提升到八品时候的掌控五百剑,再到七品时候的掌控千剑外,白渊还可以通过巨大消耗的方式来掌控万剑,使得万剑随心所欲、杀伤力极强,同阶秒杀,越阶遇到些没那么强的修士,也可秒杀。   只是因为消耗的缘故,建议持续时间只有30秒。   第四,【不朽萌芽】   这是从最古怪的那门名为【星轨定真步】的步法衍生而来的七品“功法”。   如果说前面的“功法”好歹还有点武道的影子,这门功法,就是半点影子都没了。   白渊甚至无法定义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对于这东西究竟如何练成,也是只有一种谜一般的感觉,但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某位大佬专属,但他不小心练成了而已。   【不朽萌芽】,你可以将一个时间点设为坐标,且每天都可以无消耗地进行一次设定。之后,在你以绝大部分的方式死亡后,可以被动回复到该时间点的一切状态,无论是境界、力量还是空间位置等等。该次恢复强行消耗你最大寿元的10%。死亡方式仅包括一切物理死亡、灵魂毁灭、念头消散等,和境界无关。   “虽说会损耗百分之十的最大寿元,但却是稳稳的免死金牌。”   “只是,死亡方式仅包括的这个‘仅’字又是什么含义?”   “难道说还有其他的特殊死亡方式?”   “这个世界的水果然太深了,我得变强才是。”   一叶而知秋。   白渊仅仅从自己所掌控的这些力量,就可以自然地揣度到这个世界的可怕。   诸多思绪闪过,他忽地嗅了嗅鼻子。   似乎有什么香味。   他又循味转头。   身后不远的丛林里,正飘着炊烟的气息。   “是大凶……”   “自从我教它厨艺后,它就爱上了这一行。”   “或者说……它其实爱我表扬它……”   “不过……不表扬不行啊,教育?那是不可能的……教育只会让他沮丧……”   白渊有些无奈。   但,凶能通过这种方式稳住自身,而不发生“鬼核爆炸”,就已经是造福人类了。   白渊起身,再度舒展了下身子,往炊烟方向而去。   不远处,巨石的黑影之间透着阴冷渗人的气味,地上洒满了猩红的血,风一吹,那血味儿便是扑鼻而来,刺鼻而呛人。   一个孩子正站在一个铁锅前,半只身子埋入铁锅之中,似乎在狠狠按着什么。   铁锅下,是噼里啪啦燃烧着柴火。   铁锅中,明显是放了油的。   此时,那油的炸响声不绝于耳,还伴随着一种诡异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而锅中的东西似乎还没死绝,即便已经飘出了香味,即便满地鲜血,那东西却依然还在挣扎着。   高温的油点往外泼洒而开,落在那孩子的身上。   但孩子却用一种诡异的让人绝望的姿势死死按着那东西。   此情此景,真是……让普通人靠都不敢靠近,只要远远地瞥上一眼,就会悄悄地屏住呼吸、取出开过光的护身符、心底祈祷着“若能活命,必去还愿”之类的话,而迅速逃跑。   凶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猛地侧身,漆黑深不见底的瞳孔盯着来人。   它的侧脸上满是血液和油点,正在滑落。   因为组成凶躯体的超活化恶鬼,凶的身体必须稳定在整体一块上,而不可出现任何程度的分裂,否则都可能带来危险……当然,想要分裂凶,除非它自己情绪不稳进行分裂,否则还是很难做到的。   别说武者了,就算是修士都未必能伤到凶。   所以,凶根本做不到林小玉都能做到的扭头一百八十度、三百十六度之类的操作,它也无法使用哪怕最弱小鬼魂能动用的法术,但它若是分裂了……就会形成毁天灭地的鬼核爆炸。   白渊快步上前,为它擦去脸上的血和油点,然后顺势往锅里看去。   这一看,他舒了口气。   凶是个好孩子,自从自己让他别杀人后,它就真的不杀了,否则白渊很怀疑这油锅里被按着的可能是个人……   那这又是什么??   因为有翅膀,姑且称它是一只鸟。   可是,这鸟却又三个头,六条尾巴,如今两只头都死绝了,还有一只头还在发出低低的叫声。   然而,这叫声却是类似于“嘻嘻嘻,嘻嘻嘻”的声音。   也就是刚刚在远处听到的诡异笑声。   这能吃吗?   白渊问:“这是什么?”   锅里的鸟痛苦地喊着:“嘻嘻嘻~~~”   然后挣扎地越发凶了,显然……这食物的抗热油能力很强,只是这肉,不知道煮熟后会不会太柴了。   凶虽然没有回答,但自明的信息却在白渊脑海响起。   ——凶愿意让父亲大人知道这是什么食物——   ——这是一只鸟,吃了会很刺激——   白渊:???   什么叫吃了会很刺激?   有多刺激?   ???   紧接着……   又是新的信息浮现出来。   ——【妙道】为主人服务——   ——鵸鵌: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服之使人不厌,又可以御凶——   白渊明白了   “御凶”就是辟易凶邪之气……   这是吃“辣”吃上瘾了吧?   而他脑海浮出的两段信息,前一段是【妙道】的翻译,后一段是【妙道】的解读。   只是,虽然弄明白了,但白渊心底的疑惑却越来越浓郁了。   凶也没跑多远,到底是在哪儿寻到的这些古怪动物?   上次那条横公鱼之后,白渊又吃到了一些古里古怪的东西,譬如三脚黑鱼,六目乳猪,长颈驼牛什么的……若不是是在异界,白渊简直会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核辐射地带,然后吃着核辐射变异兽。   即便不是核辐射变异兽,这也妥妥的是妖兽,从凶烹煮时候遇到的难度可以看出,这些应该还是妖兽里的佼佼者。   白渊好奇问:“大凶,这些食材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大凶不回答,抬手开始打鵸鵌最后一个脑袋。   啪!   啪!   油点飞溅。   “嘻嘻”的笑声不绝于耳。   白渊知道大凶这是不想回答。   他也不再逼问,穿越前他也曾经接触过一些教育孩子的书册。   其中说了身为家长,要懂得尊重孩子的秘密,让孩子拥有一些私人空间,这才有利于孩子的健康,从而构建良好的成长环境。   片刻后,   鵸鵌煮熟了。   白渊和他的家人们再度开吃。   吃完后,神清气爽,继续修行。   此时,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以及未知的复杂的局面。   但无论什么,白渊只想尽快修炼,拳头才是硬道理,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和他无关。   毕竟别人要争功法,争资源,争各种……他却只需要静静地寻找一处可供感悟之地进行感悟就可以了,舍本逐末,加入什么势力,去和别人争资源什么的,那就太傻了。   他要的只是感悟之地。   而在拥有了凶和凶无忌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无需再去寻找感悟之地了。   这段时间他也测试过了。   老林能提供的一次性感悟气运量是30点。   凶,凶无忌能提供的一次性感悟气运量是50点,这已经超过禁地风雪森林了。   而这三者,可以进行反复多次的提供,算是很可以了。   山中的时光,总是过去的很快。   白渊的“度假”也终于到达尾声了。   七月初。   山花更盛。   阳光灼热。   夏天到了。   天地自然之间,云沉沉浮浮,雾朦朦胧胧,冰凉的山溪从高处流淌而下,清澈无比。   白渊睁开眼,掬了一捧凉水,饮了口,然后露出惬意的神色。   他心底浮出自明的信息。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已达到武者七品境界的极限——   ——万古以来,达到此武道极限之人仅您一人——   ——今后,您所领悟的功法强行提升至六品——   ——六品功法所需气运:51-100点——   ——气运低于50点,将无法领悟——   ——您的气运储存极限提升为50点——   信息掠过。   那句“万古以来,达到此武道极限之人仅您一人”的说辞让白渊长舒一口气,这说明他的方向没有错。   从今往后,他至少是真真正正的武道第一人。   他稍稍闭目。   诸多自明的信息于脑海里浮现。   这是他这几日领悟的最后两门七品功法。   其一,【天外飞仙】   这是【飞仙剑道】的上位功法,和【五指山】、【阳光普照】一样,都是属于“必杀技”一类的功法。   【飞仙剑道】是一旦动用,拔剑之时,对同阶可呈现出等同于“时间停止”的效果。品次高他一个层次的存在动用,会呈现出“时间大幅度缓慢”的效果。对品次高他两个层次的存在动用,会呈现出“时间小幅度缓慢”的效果。品次上限为四品。   而【天外飞仙】则可以使得出剑、回剑和拔剑之时具备同样的“时间停止”效果,可以说从头到尾敌人就会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任你斩杀了。   这一招的消耗虽然也颇大,但却小于【万剑归宗】,远小于【五指山】,远远小于【阳光普照】和【十焱琉璃身】。   其二,【毁灭之种】   这是【真·千手魔罗】的上位功法。   但似乎并不是在“多少只”手的方向上进行了“升级”,而是走向了一个诡异无比的方向。   【真·千手魔罗】是能够提升其他招式的威力。   而【毁灭之种】却并非如此。   【毁灭之种】,提前献祭3名境界仅低你一级的信徒,在之后的攻击中可随时为敌人种下毁灭之种,毁灭之种可定位于某一刻,在之后,该敌人无论以何等方式逃脱、复苏,都会被强行带回这一刻的状态和位置,仅能对同阶及低阶使用。   这……   这就是毁灭【不朽萌芽】的死亡方式吗? 第148章 墨娘新身份“解锁”,白渊皇城受罚   皇都。   北方城。   平安坊。   铜镜前,   纤细的手指拈起胭脂红的纸张,凑到唇前抿了抿,染得双唇似四月樱开。   墨娘稍稍拉开距离,看着镜中风情万种的女人。   女人也在看着她。   不知为何,她心底有些空空荡荡的,好似失去了什么一般。   但,她从不愿把这些失落展现给别人看。   她微微叠着令任何男子都心头火热的长腿,青花绸裙随着她的动作,而滑覆过这两截玉藕般的杰作,镜中女人娇媚迷人,鬓发微垂,于无风而黯淡的深屋里无人得见。   本该争艳百花间,无奈红颜多苦命。   取了烟杆儿,填了加了薄荷的烟丝,点燃。   可她还未及抽一口,门外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表姐,可在?”   是小佛爷的声音。   墨娘妆容未好,便应了声,“在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门外,   小佛爷和叶霞衣坐到门外的石桌边。   而不远处的庭院空地上,屠六子正痛苦无比地修行着白渊教导的【剑者,诡道也】。   可是,练不会啊。   屠六子即便再努力,即便吞噬了妖丹,可还是练不会啊。   屠六子痛苦地揪着头发,一双羽翼张开,在低空来来回回,忽快忽慢地飞旋着一个个圈儿,不时又焦躁地落地,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却怎么也出不了剑。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在兼顾那么多东西,还能做到融会贯通的情况下,再使出最最简单的一剑?这不可能……”   屠六子太痛苦了。   他觉得自己好好笑,刚觉醒时志得意满觉得世上没什么功法能拦住他,可爹只是教导了他一门功法的基础,他就学不会。   “怎么会学不会?怎么会……”   屠六子痛苦地嗷嗷叫。   叶霞衣看着这大男孩,想要安慰几句,她看了一眼丈夫,小佛爷却皱着眉。   “照尘,六子怎么了?他在练剑,为何一直不拔剑?”叶霞衣问。   小佛爷道:“拔剑看似简单,但用剑之人在五指握到剑柄之时,便已是出手了……六子拔不出剑,只能说明他根本无法在他此时所学的功法中迈出哪怕一步。”   叶霞衣道:“我听说是先生教他的……六子既然拔剑如此艰难,莫不是那天先生在我爹面前用的手段?”   两人沉默了下,忽地想起那日无名先生站在月光里,他仿如拔剑于时间静止、万物停歇之间,以视线里极慢、身体彻底无法反应的诡异速度,拔剑三分,然后回剑入鞘。   只此三分拔剑,便是多少武道大家终其一生无法达到、甚至无法仰望到的高度。   小佛爷感慨道:“看来先生对六子真的是寄予了厚望啊,先生肯教他此法,实是先生至情至性的表现。”   紧接着,他却又发出一声叹息,“只是……先生……也实在太强太强了吧?”   他永远忘不了先生之前的所作所为,更忘不了先生出现在悬空坊前,一人一剑横推一路,甚至连神灵王朝攻来的三千铁骑都一并横推的无敌之景。   他虽未去,但这些日子已经听许多心腹说了一遍又一遍。   他感觉自己的那些心腹几乎都是用一种“跪着看神仙”的态度在说。   他已经完全确信,悬空坊主其实就是被先生所杀了,先生不认,只是不想招摇。   这还没结束……   随后,先生又出现在了翡翠城。   翡翠城发生了什么他很清楚。   那是一个王朝的政权更迭,那是一个自然神庙的彻底崩塌。   “先生……神秘莫测,身后或有庞大势力,所幸他对我长生楼未怀恶意……我等当对他加倍恭敬才是。”   “只是,有些委屈表姐了……”   小佛爷轻轻摇头,若先生只是个传奇刺客,那也无妨,长生楼大小姐未必不配他……可先生却是个能斩修士、能挡大军的存在,那先生定然是修士了。   一个长生千年、甚至还能向着更高层次而去的修士,怎么会和表姐产生真正的感情呢?   即便先生至情至性,但这修士终究只该配修士,否则……他尚少年你已白头,他言清修你言红尘,寿元不合,话题不合,又怎可能一世同床共枕?   这一点,他知。   表姐知。   明眼人,都知。   当先生真正地展露出一个修士的实力后,表姐已经和他不再匹配了。   而先生也确实很久没出现了。   叶霞衣轻轻点头,在她看来这位姑子虽是风情万种、惹人爱怜,可却真正是个苦命人,不过此番来,丈夫的提议或许能够帮到姑子,至少能帮她打破现有的困境。   就在这时,门扉响了。   墨娘娉娉婷婷,迈着长腿,推门而出,坐到了小佛爷夫妇对面,支肘抱胸,轻轻吐了口烟圈儿,笑道:“小佛爷,霞衣,长生楼里最近那么忙,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小佛爷笑道:“表姐别打趣了,我这小佛爷的名号也就外人叫叫,你还是叫我照尘就行了。”   墨娘笑道:“无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从前叫你照尘是因为舅舅还在,现在舅舅很久未归了,你当了家做了主,又完成了吞并悬空坊。若是整合完成了,我长生楼势力会更进一步……你在地下世界里算是顶层的人物了。那便是亲人也不可再如此儿戏称呼了。”   小佛爷自是知道这道理,此时再听到,便是笑道:“表姐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墨娘优雅地抽了口烟,轻轻吐出,然后道:“今儿找我什么事呀?”   小佛爷顿了顿道:“两件事,不过都是好事。”   说罢他微微凑近道:“第一件事,长生府的诸葛先生来找过我了……然后,我才知道了些上一代的事,诸葛先生是我爹的亲兄长,也是你娘的亲兄长。他和父亲之间有些误会,但这误会不及我们这一辈。之前悬空坊入侵时,他曾出手拦住悬空坊主,可见对你我的亲情犹在。”   墨娘愣了愣,她还真没想过长生楼这样的地下势力居然和正气阁龟家家主有如此关系。   小佛爷继续道:“此番,他特意来寻我,便是与我说了一件事。   他说如今皇上有意加强和江湖之间的联系,龙下学宫进行了扩招,他希望我们长生楼也能派出人员入驻龙下学宫,教导刺客之学。如此,对我们长生楼有极大的好处。   我仔细考虑过他的话,他确是在为我们着想。   我长生楼若是能和龙下学宫扯上关系,也算是得了一份皇家的认可,今后我们只要拒掉一些犯法太过的业务,再在诸多事上配合皇家,那便是安枕无忧。   今后即便再有悬空坊入侵,皇家也不会置之不理。”   墨娘愕然了下,思索了会,道:“确是如此……这是我们长生楼的机会。   只是,派去龙下学宫的几位老师可一定要挑选好了。   那些有过案底的不能派。   实力未必多强,但却要懂得系统的刺客之学,能引着那些学生入门。   并且,还得有关系能为他们提供历练场所。”   小佛爷笑意盈盈,连连点头。   墨娘看着他的目光,忽地愣了愣。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流了下。   小佛爷忽地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行礼道:“如此,就有劳玉墨老师了。”   墨娘:……   小佛爷笑道:“实力未必多强,但懂得系统的刺客之学,整个长生楼还有比表姐更合适的人么?表姐可是在几乎看过有所的刺客之学后,才选择了烟斗刀啊。”   “至于案底,表姐是身家清白,干干净净,我若是派了北斗七剑、南斗六刀,再或者公羊儒、唐战、龟蛇二尊他们,那是分分钟被正气阁的人查出案底啊。”   “再说关系,还有什么关系比长生楼小佛爷的表姐关系更硬的吗?表姐若要为刺客学生们提供历练机会,请尽管吩咐……我义不容辞。”   墨娘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笑。   但笑完,却转念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底浮出些亲人之间的温暖,轻轻叹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小佛爷沉默了下,轻声道:“他非红尘人,如是天上神,他的世界和我们只是偶有重叠,却终究不会一直重叠。   表姐……有些缘求是求不得的,有些缘不求偏偏又来了……我不想看你消沉下去。   我眼中的表姐聪慧机智,在小时候还能欺负我。”   墨娘笑道:“那是你太弱。”   小佛爷道:“表姐厌恶刺客世界的黑暗血腥,那么……请把你的理念传递下去,去教导那些新人,去重新定义刺客。拜托了。”   说罢,他面色肃然,深深地行礼。   叶霞衣也在旁边道:“姑子,去吧……这是个好机会。   我们也只有这样的机会放在你手里,才放心。   诸葛先生也只有看到他的小侄女成为老师,才会更加地出力,更加地关照。   这个位置只有你能去,也非常适合你去。”   墨娘眉宇间闪过些忧郁,她轻轻抽了口烟,这一口却呛到了。   她稍稍前倾,咳嗽地如花枝颤着,待到抬头,却又恢复如常。   她淡淡了声:“好。”   ……   ……   七月三。   皇都西城门在朝阳里打开,远处的牛车商队、闲人路人忽地分开了,站在两边,看向不远处那威武雄壮、徐徐如林的铁甲禁卫,还有尘土飞扬之间,那被簇拥的严严实实的马车。   商人旅人们议论纷纷,说着这是哪家大人物的车,又是为何此时来此,还有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神色,憧憬着这些皇族的奢华生活。   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想出去。   白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当然,   现在这个白渊肯定是真白渊。   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和无情换过来了。   至于时机,太简单了,半路上一个“人有三急”的功夫就换了过来。   两人匆匆交换,无情则是花费了三四分钟时间,把路上发生的事和即将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至于细节则是留待皇都见面再谈。   此时,他看了眼对面的小郡主。   一个多月没见,小郡主好像又多了几分冰霜。   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又恢复了。   白渊生怕被看破,便也不说话,只是闭目假寐。   车外,人声鼎沸,铁骑踏动,越发显衬的城内的安静。   又过了许久,车入了皇城。   小郡主忽地轻声道:“你若被软禁了,我还是会天天为你送饭,我一定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也不要忘记你的。”   她这是提醒,生怕眼前这曾是仆人的男人,一旦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就会原形毕露,继而万事皆休。   白渊看了眼她,点点头,表示回应。   ……   ……   马车行至皇宫前,却是被拦住了。   白渊因是戴罪,故而不得宣召不得入宫,此时便是静静待在门外的烈日下,看着散朝的文武官员们从他身边如流水经过。   他也不恼怒,能晒太阳这是正好啊……   脱掉了凶无忌,周身的温度那是在快速恢复,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   至于凶无忌,凶,老林,林小玉他们则是暂时去了风雪森林,但若是他遭遇危险,老林会立刻带着“家人们”前来支援。   白渊站在门前,小郡主在他身后。   守城的两名侍卫在对面。   忽地,白渊取出折扇,一扇到底,露出“奉旨风流”四个大字,继而微微扇动。   两名侍卫:……   小郡主觑眼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下车后的六殿下精神了许多,也莫名地亲切了一点点点点点,而在车上却总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这让她在马车上本已死掉的茶艺之心又忽地活跃了起来。   她轻轻踱步,上前道:“渊……渊哥哥……你是不是热呀?”   白渊:……   来了来了。   熟悉的互相恶心环节来了。   这个环节堪比谜语人环节,他都是从陌生到熟悉啊。   于是,他柔声道:“热,非常热。”   小郡主觑眼看着他,似乎在问“你怎么不按套路说话”。   白渊笑道:“这太阳再热也未曾让我流一滴汗,可你在我身后,我便紧张起来了,便热起来了。虽是朝夕相处,可在这阳光下一瞧,雪儿妹妹还真是美艳倾城呢。”   小郡主:……   噫~~~总觉得,下了车的六殿下好像又变得恶心起来了。   ……   两人在烈日下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   直到下午,才有公公出现。   那公公看到白渊,快速走来,站定后扬声道:“六皇子白渊,接旨~~~~”   白渊小郡主都跪下,听旨。   公公把圣旨读了一遍。   白渊取过了圣旨。   小郡主是舒了口气。   原来皇帝不是要囚禁白渊,而是要将他禁足在皇城,但不许他参与任何政事,也不允许他踏步入朝堂。   而为了给这个儿子多找点事做,皇帝罚他去做他最不喜欢做的事:去皇城的龙下学宫中学习武艺。 第149章 龙下学宫的第一天   皇都众人皆知,六皇子因受太子案牵连,不仅被剥夺了参与任何政事的权力,更是被禁足在皇城之中,就连住处也从原本偌大的皇子府变成了龙下学宫中的“宿舍”。   不过,皇家明显也为这位六皇子留了点尊严,给他安排了“独立宿舍”。   这种“独立宿舍”通常是供老师居住的,分布在龙下学宫西边,也是皇城的西南角。   这是一块风水宝地,有北城来的百花湖通过护饶皇城的护城河,而流淌至此,形成了一个风景不错的小湖,春夏秋冬各有景观。   “独立宿舍”则是建立在一片草地上,彼此之间隔着距离,还有独立的演武之地。   这在白渊看来,算是穿越前“花园独栋别墅”风格的了。   对于父皇这样的惩罚,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更令他满意的是,这独立宿舍里只有一张床,这就意味着……小郡主无法住过来了。   虽说他还得后续想办法,让小郡主过来,否则他这种脱离掌控的傀儡怕不是得直接面对恐怖的天人组织甚至其幕后势力,可至少短时间内他却是可以一个人静静了。   然后,他得尝试着把凶无忌带来,或是试着外出。   在全新的环境里必须抱有全新的警惕。   皇城非同寻常,他需得小心再小心才是。   七月三,深夜。   他“拎包入住”了一栋独立宿舍。   用正常人类的方式沐浴更衣,然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不知为何,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条距离他很远很远的血色长河。   长河边还有许许多多奇诡的轮廓。   那些轮廓虽然奇诡,但总给白渊一种颇为似成相识的感觉。   好像……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尝试着走近,想看清楚,却发现自己被一层无形的隔膜给挡住了,无法靠近。   没一会儿,梦就醒了,但记忆里的血色长河却依然很清晰。   白渊一拉被子,蒙住头,继续睡。   直到自然醒,他才从床上起身,赤脚踩落在木板地上,拉开窗帘。   金色的阳光投落进来,照在他略显苍白的皮肤上,黑发静静垂落,透着一种古老的深邃感,肌肉在皮肤下恰到好处的隆起,勾勒出完美无比的弧线,其内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爆发,就好似是一个裹着人皮的古老神灵……   这种苍白是因前段日子一直穿着凶无忌而造成的,这种深邃就不知道了……可能和他练了那么多功法有关。   至于肌肉,九门十星层次的功法圆满,已经让这些肌肉变得超乎想象了,所幸没有成为太空歼星装甲魔鬼肌肉人。   正常来说,一个人的皮肤显得苍白,那必然是给人以一种生病的感觉,但出现在白渊身上却没有半点违和,而是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淡淡的玩世不恭的邪气感,以及和那些肌肉对冲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视觉冲击感,甚至还有一种奇异的古老神像的质感。   即便他极尽收敛,却还是有无法彻彻底底的隐藏,所幸他是皇子,这种气质倒也不会让人生疑。   白渊侧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愣着。   “真是变化很大……”   他捏了捏没有半点赘肉的小肚子,喃喃道,“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这里多了些腹肌吧,太不容易了……”   说罢,他对着铜镜,唇角微微一翘,显出“√”的形状,这是标准龙王式的耐克嘴。   白渊忽地笑了起来,未曾想到穿越前天天笑那些龙王,今天自己居然也可以扮龙王了。   他对着镜子,不停地比划着耐克嘴,只觉逗比极了……   他是比较喜欢通过这种自我逗比和吐槽的方式来减压的。   当然,若是此时此刻被人看到的话,那就是终极的社死场面了。   ……   小片刻后,白渊穿上练武的劲装,又把“奉旨风流”的玉扇插在腰间,便准备外出。   他的目的很简单:为二十四小时感悟的环境寻找契机。   这包括大概了解龙下学宫的规律,以及自己天天翘课的可实施性,若是不能翘课、那是否可以有合理的方法通过皇子身份来规避这种“不能翘课”,只有通过翘课,他才能真正地进入到自己的修行进度中去。   至于练武?   那是不可能的。   身为万古武道第一人,还去练武,那不是浪费时间和故意扮猪吃虎么?   他白渊永远不会做这种事。   他得想办法制造一种可以“永久翘课”的状态,然后就可以一直修炼了。   他距离成为六品也就一步之遥。   绝对不能浪费时间去练武。   那么……最完美的核心就是……寻找到一个“最不负责任”的老师。   只要这样,那么他不学,老师不管,两相安好。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这样的好老师呢?   皇帝处罚他,但并没有帮他选好老师,换句话说……他也要如其他学生一样,进入到“互选环节”。   所谓“互选环节”,就是学生和老师的双向选择。   学生中意老师,老师也选择学生,那么才成立。   当然,若是“互选环节”未能达成,就会进入下一个“随机环节”,到时候会轮到哪个老师就不知道了。   他自然不可能想进入“随机环节”。   但问题是,他对龙下学宫的老师知道的并不多……除了,孔嫣孔老师。   对了,孔嫣好像也在龙下学宫做老师。   想到孔老师,白渊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日在“慎独亭”里见到的少女模样。   白衣如雪,不媚不艳,姿仪平和,一举一动给人以很强的亲切感,让人如沐春风,诗书藏腹气自华,而那种永远素颜的脸却在阳光里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美,好像是太阳女神落在了人间,好像是百花女神坐在春风之中……   不如,去找孔老师吧。   白渊想到这个,心思忽然动了起来,该死,好想“舔一舔”孔老师,问问她今天早上有没有喝热水,昨天晚上有没有睡好,如果没睡好,自己就可以建议她一定要睡前多喝热牛奶啊,此乃独家不外传之偏方,具有奇效。   白渊推开门,走了出去。   忽地,他感到距离他不远处的“独立宿舍”的门也打开了。   本着“邻居”该说早上好的原则,白渊侧过头,然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裹着红绸白梅丝袍的女人,即便隔着距离,也一眼能感受到那女人散发出的那风情万种的女人味儿……   没想到邻居居然是个大美人。   白渊心情也美美的,美人虽然是麻烦制造机,但养眼啊。   等等……   这……   这是……墨娘??   墨娘怎么在这儿?   说起来,因为忙碌,已经很久没去找墨娘了。   白渊:???   墨娘也刚做了个深呼吸,毕竟这是第二天去学宫,果然,忙碌起来就容易忘记很多事,新的环境也会让人暂时摆脱过去的记忆。   她知道昨天旁边的“独立宿舍”入住了一个人。   墨娘只道是某位新入住的老师,此时见门开,便也准备礼貌地打声招呼,毕竟也算是邻居了。   墨娘侧过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墨娘心头“咯噔”一跳,糟了,是六皇子!!!   在这位荒唐皇子于北方城做北城尹时,长生楼可没少找他麻烦,这位皇子应该也是隐约知道的。   而长生楼之所以找他麻烦,也是因为他威逼雪寻姑娘泄露了无名先生的秘密,从而致使悬空坊主直接入侵,甚至将她和六子都囚禁了起来,如不是后续先生赶到,再引开悬空坊主,她怕是已经死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和六皇子算是站在彻底的对立面。   这还不算,   此番,六皇子是受太子案牵连,而被处罚于此。   外面有人在暗地里流传,说什么皇帝是为了保护六皇子免受夺嫡之战影响才如此做,但墨娘知道绝非如此。   六皇子此人很不简单,他一定是真真正正地参与到了太子案中,所以才能在太子开始作案前的完美地用“拜访异国”的方式离开皇都。   这时间上的巧合,几乎是掐指算好了的。   而且,他去拜访的地方是神灵王朝的前植王,是自然神庙,这些都是无名先生甚至她长生楼的对立面。   种种信息综合……   六皇子,是敌非友。   墨娘的思路非常清晰。   可是,此时此刻,若是见面了,若是故作不视,那又是有问题的。   该怎么办?   墨娘思索了一秒钟,转身,回屋,关门,决定等六殿下先走了,她再出去。   白渊:……   他略微一想,也明白了墨娘的想法。   “六殿下可是长生楼的敌人啊……”   “可墨娘为何在此?”   “是了,龙下学宫扩招,长生楼很可能借此机会加固和皇朝的关系……墨娘被派来做老师,也合情合理,这样也好。”   “那若是拜师墨娘呢?”白渊忽地心思动了起来。   只要拜师墨娘,他就可以用无名的身份去找墨娘,然后在聊天时,很容易就会聊到这个话题,到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随口说一句“此子奸邪,听之任之,不要理他”。   那墨娘肯定听无名的话,就不会再管他了。   如此“曲线救国”之计,妙,实在是妙。   可是……孔老师那边……   白渊前世和今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   他犹豫了一下……   “算了。”   “不去了。”   “我自身难保,还想谈恋爱?”白渊自嘲地笑笑,这就好比一个差生到了高三,不想着好好学习,还想男女之事。   等他彻底摆脱了天人组织和幕后势力,若是孔老师未为他人妇,他再找孔老师吧。   想到这里,白渊锁定了目标:他要拜师朱玉墨!   只是,这事最烦的就是,明明无名只要说一句“收六皇子为徒”,朱玉墨就会立刻答应。   可现在,朱玉墨很可能死都不会答应。   但,整个龙下学宫,却再没有比朱玉墨更适合做他老师的了。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有哪个肯看着学生天天翘课而不管的?   除了在无名授意下的朱玉墨,再也没人能做到了。   白渊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朱玉墨的兴趣爱好,走到了那关紧的“独立宿舍”前,抬手敲响了门。   咚咚咚……   六殿下在外敲门。   朱玉墨想开门,但却很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咚咚咚……   “本殿下来访,有要事相商~~”门外传来白渊的声音。   朱玉墨愣了愣,美目瞪圆,这六皇子疯了吗?为什么要来敲自己的门?   她屏住呼吸,假装屋里没人。   六殿下继续敲门。   朱玉墨一动不动。   六殿下锲而不舍地敲门。   朱玉墨有些无语。   六殿下还在敲门。   朱玉墨心思一转,决定从后窗翻下去,她曾经观察过周围环境,在距离她“宿舍”不到百米之处有个小灌木丛,只要藏身入内,就可以刺客的潜行之法迅速逃离现场。   六殿下敲门的声音从“咚咚咚”变成了“邦邦邦”……   朱玉墨再不犹豫,她脱下绣花鞋,拎在手上,悄悄推开了二楼的后窗。   前门传来声音,“本殿下来访,速速开门。”   朱玉墨心底暗笑道:“本姑娘走了,殿下爱敲多久敲多久吧。”   说着,她身形如乳燕,仙女穿梭般越过了窗户,微微旋转,小足落在了碧绿菲菲的草坪上,足尖一踏草地,便准备往前飞掠而去。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侧边走了出来,精准地卡住了朱玉墨即将逃离的身影。   白渊折扇一甩,露出“奉旨风流”四个字。   朱玉墨看着那四个字,有些无语。   但此时逃跑却是不好了,她穿上绣花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微笑道:“民女朱玉墨,见过六殿下。”   在她看来,这位六殿下十有八九会问“为什么敲门不答应”之类的话。   可是,她错了。   白渊折扇合起,恭敬道:“学生白渊,见过玉墨老师。”   朱玉墨狭长的美目微微眯了起来。   白渊道:“学生诚心诚意,还请玉墨老师勿要拒绝。学生听说玉墨老师喜好收集古物,故而学生备了师礼,稍晚呈上。学生保证,这礼物,老师定会喜欢。” 第150章 发现妖兽来源!未按套路出牌的墨娘   七月四日,深夜。   龙下学宫,依然未曾彻底地安静下来,演武场方向隐约传来刀剑之声。   学宫武者的毅力和决心,常人难以想象,他们并不如普通人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中大多是年轻人。   年轻人,身如浮萍,心有野火,大多还未看见天多高地多厚,还怀着梦想,梦想着能以手中的刀剑斩出一片天地,而不需要去依赖刀剑之外的东西。   真正的老师,会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甚至会去保护他们的锐气,而不会站在一种过来人的高度去讥笑他们,去给他们讲那些迂腐的这不行那不行的道理。   这是这个国家新鲜的血液,他们强大,懂法,又有关系,未来无论在何处都可以成为皇朝的栋梁之材。   任何年轻人,都以能在龙下学宫学习而感到骄傲。   月光照落每一滴流下的汗水。   一切付出,终有回报。   这些,都是人族最年轻的血液。   白渊侧头,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远处,那依然明亮的灯火。   半边繁华,半边湖光。   他缓缓拉上窗帘。   今天一天,收获不少。   孔嫣不知什么原因,似乎六月初就感冒了,请了一个月假,此时在北城的湖庄静心调养,却还是没来学宫,这也省了他的选择。   朱玉墨是拗不过他的皇子身份,只能答应收他为学生,教导他刺客之学,而这中间也没有人来劝阻,这意味着皇帝的这个决定是突然做出的,以至于天人组织还没有反应过来,否则……天人组织十有八九会为他指定老师。   但白渊也不担心,在天人组织看来,他本质上不过是个小仆人,见到朱玉墨这种大美人,产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心也实属正常。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两道气息正偷偷摸摸地跟着他。   一道气息很熟悉,是曹沁,还有一道颇为陌生,但既然这两道气息相处和谐,白渊估计十有八九是皇帝派来暗中保护他的。   至于皇帝派了修士保护他,这不现实。   修士层次的存在整个皇都都是极少的,皇帝即便再重视他,也不可能把修士资源浪费在他身上。   要知道修士还留在人间都是为了完成某些事,而不是无所事事的,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修士大多会离开人间,去往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修行。   不过,为防意外,他还是准备做一些小测试。   首先,他准备简单地施加了小禁制术。   可是,就在他准备施展时,忽地感到屋子里的温度陡然冷了下来……明明是七月的炎热天气,屋内却忽地如是开了空调,散发着幽幽的冷气,可这冷气并不给人舒适之感,而是一种渗人的阴森。   白渊神色动了动,稍稍侧过头……   他背后的黑暗里,蹲着两个矮小的诡异轮廓,仔细一看,却是大凶和小凶。   大凶抓小夜曲和大铁锅,小凶拿着筷子和碗。   大凶漆黑而深不见底的瞳孔正直勾勾盯着他,小凶没有脸,仰着脖子,用筷子指着脸,示意爸爸给今天的它画脸。   白渊取笔给小凶画了个害羞的表情。   这表情寄托着父亲希望它安分一点的心。   白渊道:“你们来做什么?”   小凶举手。   【妙道】翻译道:   ——今天害羞的小凶想吃刺激的食物——   白渊奇道:“为父没有食物啊……”   小凶举手。   ——今天害羞的小凶想要抱抱——   白渊:……   抱抱?   他点点头。   小凶见他同意,便往前冲出,化作一滩“液态鬼潮”裹在了白渊身上。   没有了林小玉的“贴身保护”,白渊只觉贴肉穿了一层冰坨子,冷得要命。   但没一会儿,白渊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自己胸口,一只小白手伸了出来,手里抓出了一只半人大小的虎纹双头鱼。   这虎纹双头鱼显然和之前吃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驱邪食物乃是同款。   随后,小凶解除了“附身”状态,把虎纹双头鱼丢给大凶。   大凶熟练地两拳打爆了双头鱼的双头,然后看向白渊。   【妙道】翻译道:   ——大凶说今天的鱼很刺激,父亲吃不吃——   白渊摇摇头,然后稍稍感受了下,发现没有任何异常,便是奇道:“你们是怎么抓到的这条鱼的?这和小凶裹在我身上有关系吗?”   大凶仰头看左,小凶仰头看右,都不说话。   白渊见两人不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道:“算了,你们吃你们的,为父不吃……只是,你们要吃的话还是回风雪森林吧,此处不宜久留。   午夜之后,小凶你再悄悄过来吧,不要被发现。”   凶和凶无忌点点头,然后身形逐渐消隐于黑暗。   它们是恶鬼上位的上位,对于进入灵魂体熟悉的很。   屋子里,气温快速恢复,又变得有些闷热起来。   不过,这么一来,白渊倒是不需要测试了,因为若是有人能够观察到屋里的情景的话,刚刚凶和凶无忌已经有所行动了,它们没给反应,便算是变相地帮忙完成了测试。   那么……   白渊抬手,于周边施展了小禁制术,笼住这独立宿舍,然后熟练地施展镜法,穿梭往平安坊。   今晚,因为“六皇子”的原因,墨娘离开了此处,应该是找小佛爷商量去了,毕竟她不得不收六皇子为学生一事,实在是大事,至于拜师礼物,白渊只是将之前在外得到的一点古物给了墨娘。   但墨娘收他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而是不想得罪皇家,毕竟六皇子说的话太过了,过得让她不得不接。   白渊也是没办法,认墨娘为师,可以让他能够拥有的修炼时间达到最长。   ……   ……   此时,   长生楼中。   墨娘和小佛爷坐在烛光里,面色凝重。   小佛爷皱着眉,瞳孔里闪烁着思索的神色。   墨娘也一声不吭地坐在边上。   小佛爷再怎么想,也实在无法想到表姐才去第二天,就收了那位六皇子为学生。   “表姐啊,这皇子不能收啊……”   “我也知道,可他死缠烂打的太厉害,皇家都搬出来了……光天化日之下,形势逼迫,我无法不答应……”   小佛爷忽地抬手,示意她先别说。   然后,他想了想,道:“六皇子,为何一定要拜表姐为师呢?”   墨娘苦笑道:“我也是不知道……”   小佛爷来回踱了几步,忽道:“此子性格大起大落,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那就是此次太子案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谓是前途尽毁……   虽有谣传说这是皇帝庇护他的举动,但不过道听途说。即便真是庇护他,他也是独木难支……   那么……此子的性格很可能再度发生了变化。   表姐,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墨娘咬着嘴唇,直接道:“我不可能会喜欢他那样的人!”   小佛爷道:“我最怕他会摇着他那把奉旨风流的扇子,对表姐狂追不舍,而表姐刚刚出任龙下学宫老师,自然不可能说走就走……   这样,表姐先去,若是这六殿下真做出什么荒唐出格之事,我去寻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也算六殿下的老师,他或许能有办法,破解此局。   至于表姐,无论发生什么事,先行稳住,莫要轻举妄动,皇城之中,敏感无比……”   墨娘终究不是那种爱发脾气的大小姐,她垂眸细思了会儿,便恢复了冷静,“只能如此了……这几日,我便每日在皇城关闭前返回平安坊好了,省的和他住在一处区域,低头不见抬头见。待我弄明白他的用意后,再做打算。   至少,他在做北城尹时并未表现的太过荒唐,可见其还是有理智的。”   小佛爷提醒道:“莫要忘记那月桂姑娘,悬空坊主,都是和他绑一块儿的……此子若不是为追求表姐,那极可能心怀不轨。来者不善,小心为妙。”   墨娘点点头:“这段时间,我会格外小心。”   说罢,她心底暗暗叹息。   若是无名先生在……或许她就不会这么无助了。   可是,无名先生已经很久未曾出现了。   他或许在忙碌,或许在参悟,或许在做着什么大事……   他的世界和她很难重叠在一起,自己终究……只是他的过客罢了。   正想着的时候,门外忽地一道黑影飞掠而至,半跪在地上,激动道:“小佛爷,大小姐……无名先生回来了。”   小佛爷和墨娘两人愣了愣,霍然起身,相迎而出。   长生楼地面辅楼,   一道裹着玄武斗篷的身影,从远而至,神秘而霸气的气场恍如君临天下,扩散而出,使得所有长生楼的刺客纷纷拜倒在地,如是凡人拜倒在璀璨而光芒四射的烈日之前。   那太阳之光极度刺目耀眼,他们只能跪拜,乐于承受其温暖和带来的福泽,却无法直视仰望,可这并不会让他们产生半点妒忌之感,因为……来人距离他们太远太远,他们心悦诚服,只愿将其作为神灵来叩拜,作为皇帝去遵从。   这不仅仅是对力量的拜服,还是对人格魅力的拜服。   无名先生很少很少杀人,所杀之人都必然是穷凶极恶之徒,便是在战场上他能不杀亦不杀。   通常来说,执有这等善念的人在江湖上都很少能活下来,可无名先生……却依然执有如此善念。   而在这等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无敌于战场,这不是神,是什么?   悬空坊一战,无名先生更是展露出了远非刺客的气度和力量。   他一人一剑,走在光明里,横推数百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是连神灵王朝的三千铁骑,也是一人出手,没给对方任何机会,便败了。   这……已不仅仅是刺客的皇帝,还是江湖的神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无名先生的剑,就如天网。   你无法看明白,但你却注定无法抵挡。   “天剑”无名的传说,早已传遍刺客世界了,现在“四皇格局”也开始向着新的“四皇”在转变,“天剑”无名便是近乎所有刺客都已默认的“四皇”之一。   所以,当白渊走入这座黑暗里的庞然大物时,所有人都跪着。   便是匆匆而出的小佛爷也恭敬地垂首行礼。   墨娘想迎上去,但感到这气氛,也是顿住脚步,垂首行礼。   没什么原因……   无名先生太高太高了。   高到她只能仰望,而不可能再触及了。   她是个懂事的女人,知道分寸,不可能“持宠生娇”,仗着过去有些交情便冒犯先生这样的强者。   白渊身形微晃,一步闪到墨娘身侧,淡淡道:“走。”   墨娘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不禁愣了愣,她美目抬起,对上那张冰蚕面具后的双眼,轻轻应了声:“嗯。”   她甚至没有问去哪儿。   ……   ……   星夜,河边,凉风习习,两人漫步而行。   上次见面已是一个多月前了,而在悬空坊不过是墨娘在人群里匆匆看了他一眼。   “这次……你回来多久?”墨娘柔声问。   白渊想了想,自己被囚禁在皇城的状态应该会维持挺长时间,便道:“很久。”   墨娘愣了愣,心底欢喜,但却劝道:“先生若是修士,该去往修士该去之地,人间无灵气,再也不适合先生停留了。”   白渊想了想,灵气关他什么事,他修行高级功法需要灵气吗?   不需要。   那他为什么要去“更高级的地图”?   为了冒险?   为了每一次都惊险刺激,在经历了一串儿憋屈之后,再爆发小宇宙逆境反杀,同时震惊八方?然后一群小弟纷纷拜服?   浮躁,太过浮躁,这不是他的梦想。   他只求能够安安静静地修行,把每个境界都修炼到最完美,然后一直推到一品之境,只要能够不再受到天人组织幕后势力的影响,只要能够在人族被入侵时出手相助,尽到自己的力量,那就可以了。   所以,他淡淡道:“不去。”   墨娘美目中波光流转,宛有秋水脉脉,她微微垂首,不再去问,不再去说,只是安静地陪在男人旁边。   见到男人不说话,墨娘这才开始说。   “我做老师了。”   白渊心底一喜,聊过来了……   他淡淡应了声:“嗯。”   墨娘笑道:“先生是不是觉得好笑,我这点本事居然也能去做老师?”   白渊淡淡道:“未有。”   墨娘道:“我做的是龙下学宫的老师,这段时间龙下学宫扩张,需求一些新的江湖势力入驻,我们便去了。去的契机便是长生府的诸葛先生……那位先生居然是我大舅。”   此事乃是隐秘,但墨娘却百分百信任无名先生。   白渊愣了愣,暗道还有这层关系?不过转念一想,却合情合理,否则那日诸葛先生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去拦住悬空坊主?   两人又走了会儿,墨娘只是说些旁的,却怎么也不提“六皇子死缠烂打拜她为师”的事。   白渊心底稍稍一想,顿时明白了。   墨娘是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故意不提。   试想她若是提了,便是隐晦地请求帮助。   墨娘只想先生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是平静的,美好的,所以不想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破坏了这份时光。   白渊无奈,只能随口道:“你既为学宫老师,可有学生?”   墨娘笑道:“刚去才第二天,碰巧收了一个,但还未走完流程,我也还未正式选拔弟子。”   她把这话题轻轻地带了过去,还是不提“六皇子”那等扫兴的人。   白渊还不信了,他淡淡道:“此人能被你第一天便收为学生,也是有缘。”   墨娘轻轻笑着,却不接话。   白渊:……   为何,为何你不按套路接话?   女人太过懂事,也不是好事啊…… 第151章 布局调整,教坊攻略   百花湖畔。   墨娘不欲再聊有关龙下学宫的事,便岔开话题道:“先生近日还住回平安坊吗?”   她已有决定,若是先生住回,那么她也不住龙下学宫了。   白渊却摇了摇头道:“最近有些事,便不住了。”   “哦……”墨娘应了声。   白渊道:“我听闻龙下学宫师生皆是住宿,玉墨你也住在学宫么?”   墨娘点点头,然后道:“不过先生放心,即便住在学宫,我依然在为先生搜寻古物,先生若要信息,尽可问我,我定帮先生寻到。”   白渊淡淡道:“好,我会去学宫寻你。”   他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今后,无需再用镜法满天飞了,只要串门到隔壁就行了,这算是方便了许多。   不过遗憾的是,今天怎么都聊不到“六皇子”身上去,只能暂时作罢了。   ……   ……   白渊返回“独立宿舍”后,宿舍里果然很凉爽。   小凶从房梁上显出吊着的身形,看向父亲。   白渊盯了盯它脖子上扣着的粗草绳套,还有微微摇晃的身形,以及自己亲笔画上去的诡异害羞脸庞……有些像真人版的晴天娃娃……   等等,这不就是吊死鬼吗……   小凶什么都没说,继续隐形。   白渊也不管小凶,它怎么舒服怎么来。   而他之所以让小凶过来,则是准备借助它来“屋内感悟”。   小凶可是能够一次性提供给他50气运点的存在,这足够他踏入六品的极限了。   于是,白渊把“玄武斗篷的无名套装”藏好,沐浴更衣后,便躺在了床上,进入了舒舒服服的感悟状态。   次日……   天才蒙蒙亮,远处便传来练武的声音。   随着第一缕光芒照耀在这百场千屋的学宫时,天气变的微熏起来。   可那是外面的天气,白渊的“独立宿舍”内因为有着“人形空调”凶无忌的缘故,那是凉飕飕的……   白渊缓缓睁眼。   自明的信息浮现:   ——【气运储存:10/50】——   他舒了口气,因为吸收了天地精华的缘故而神清气爽。   他下意识地看向小凶。   小凶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身上正伸出六只小手,掐死了一只不知哪儿来的六头大鸟。   小凶把六头大鸟藏在身后,然后惨白的身体里又冒出第七只小手,指了指它那空荡而惨白的面孔。   白渊很想知道那六头大鸟又是哪儿来的,但他知道即便他问了,小凶也不会回答,于是熟练地取了毛笔,为今天的凶无忌画了一张可爱的脸庞。   “小凶,晚些时候,我会让你过来。”白渊吩咐着,他明白这些恶鬼的上位之上位存在都有基础的“感应”功能,他只要在心底展露出和凶无忌的强烈欲求,凶无忌就会感应到,这就好比那些晚上总是说着某某恶鬼的人总会被这个恶鬼感应到,这是一个道理。   小凶点点头,抓着已经被它掐死的六头大鸟逐渐消失。   ……   白渊穿好练功的劲衣,把“奉旨风流”玉扇插在腰间,便推门而出。   昨日的拜师只是口头承诺,今天还需去完成“登记环节”。   一旦登记在册,他和朱玉墨的师徒关系便定下了。   既是师徒,今后便需执师徒之礼,若有欺师灭祖的行为将会成为人生的污点,无论江湖还是朝堂,无论正道还是邪道,往往都不会喜欢“欺师灭祖”的人。   若以正常人,一旦认下老师,都是真真正正想去学本事的。   白渊这种“为了不学习”而去认师的行为实在是武者之耻。   片刻后……   风度翩翩的六皇子和冷媚风情的朱玉墨来到了登记处。   “六殿下,你真的要拜入长生楼的朱玉墨门下?今后学习刺客之道,不论得势或失势,不论荣辱,不论一切,都会维持这份师徒之情?”登记的老师问。   白渊认真地点头道:“是。”   登记的老师有些无语。   殿下,你这是学武吗?!   你这是馋人家身子吧?   于是,登记的老师再问:“殿下,真的想好了吗?你愿意和长生楼的朱玉墨维持师徒之情吗?”   他刻意地在师徒两字上咬了咬重音,意思就是“殿下若是馋人家身子,拜入人家门下可不是正道啊”。   白渊认真道:“我愿意。”   登记的老师愣了愣,他曾是太子的门下,但因为出来的早,故而没有受到太子案牵连,可也因此对这位曾是太子阵营、但如今落难的六皇子抱有好感。   六皇子之前的所作所为和转变,他也有些了解。   可现在,六皇子这是又准备自暴自弃了么?   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吗?   登记的老师有些不详的预感,曾经四大皆空的六殿下,今后可能真的要“奉旨风流”了……   他垂笔,欲要在师徒登记册上写上白渊的名字,但还是顿了顿,再度提醒道:“殿下,师徒就只能是师徒……”   白渊哼笑一声,取出玉扇一展,露出“奉旨风流”四个大字,然后淡淡道:“龌龊。”   登记的老师:……   一旁的朱玉墨也忍不住侧头,抬手掩唇笑了笑,她自然能读得懂其中的含义,读得懂这位老师的想法和吃瘪。   登记的老师长舒一口气,写上白渊的名字,然后看向墨娘道:“朱玉墨老师,你真的愿意收六皇子白渊为学生,从今往后秉持师礼,因材施教,认真教导,无论何时都会维护这份师徒之情吗?”   朱玉墨很想说“不愿意”。   但白渊却在扇着玉扇在一旁轻轻哼着:“不收我为弟子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皇上,看不起皇上就是藐视皇权,藐视皇权就……”   朱玉墨直接打断了他的哼哼,淡淡道:“愿意。”   那登记老师也是无语,便把这一对师徒登记上去了,两人分按手印,继而加盖龙下学宫印章,一式两份,一份存于学宫,一份汇总去档案室。   两人出了登记处,朱玉墨淡淡道:“殿下既认我为师,我便需得说说规矩。我初来龙下学宫,学堂地址未定,除此之外,还需再收其他弟子,待到收完之后,再一起施教,届时自会通知殿下前来学习。这时间短则数日,长则一月有余。”   白渊图穷匕见,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昨晚的“曲线救国”计划失败了,那么就直接来硬的吧,霸王硬上弓,不认也得认。   至于六殿下在朱玉墨心底的印象会差到什么地步,他也不管了,于是,他直接道:“不要通知我来了,玉墨老师。”   朱玉墨愣了下,奇道:“那殿下欲要如何?”   白渊道:“说实话吧,我认你为师,就是因为我不想学武。”   朱玉墨道:“殿下是觉得我不会好好教你?还是说看不上玉墨这点本事?”   白渊道:“不,都不是,因为我不想学,今后……你若不想我烦你,你最好也别烦我,若是同意那就点点头,若是不同意,那我……那我……”   他实在无法把下面那肮脏的话说出口,便拔出折扇,怒展开来,露出“奉旨风流”四个字。   此时,朱玉墨是真的愣住了。   六殿下的所作所为极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朱玉墨也早不是叛逆少女了,不会有“别人越不怎么样,她就越是要反着来”的想法。   于是,她笑道:“当真?”   白渊道:“当然是真的。”   朱玉墨道:“我再加一条,若是殿下答应了,今后你我维持师徒之名,但我再不找你。”   白渊道:“说。”   朱玉墨道:“你不可打着我的名义,或是长生楼的名义去做任何事,便只是借师徒关系规避学武,而不可另作他用。”   白渊道:“一言为定。”   朱玉墨笑道:“一言为定。”   说完后,两人心情都好了起来,只觉今日的风儿真是柔和,今日的花儿甚是艳丽,然后在一个路口,互相秉持着师徒之情“依依惜别”,各走各的路去了。   ……   ……   白渊走回居处。   才刚靠近,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多谢姑娘带我来此。”   “不用谢啦,我也是北方人,镇北王抵御异族,庇护北地平安,我们都深为感激了,能够在这里遇到小郡主,我真的很开心。而且,整个皇城里谁不知道小郡主是六殿下的准皇子妃,嘻嘻……”   “哎呀,别乱说了,我还未和渊哥哥拜堂,这皇子妃是不能到处乱说的……”虽是抗拒,可话语里却藏着娇羞和欣喜。   白渊神色动了动。   来了。   终于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等天人组织的后续安排,小郡主来了,那这后续安排应该也来了。   既然来了后续计划,那么看来关系还是处于稳定状态,不至于撕破脸皮。   若撕破了,他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逃回老林的棺材车,或是穿上凶无忌,从此再也无法出现在阳光下了,未来也会变得充满未知,总之不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那么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帝的意外安排,朝见的彻底失败让原本天人组织给他这个傀儡安排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现在看来是重新调整过来了。   白渊不慌不忙,摇着折扇上前,在看到不远处的那穿着熟悉的茶艺套装的小郡主时,淡淡道:“雪儿妹妹,你终于来了。”   小郡主上前,“渊哥哥这几日在这里过得好不好,这里的老师凶不凶,他们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   一旁带路的学子忽地感到自己头上在发光,她急忙行礼,然后匆匆离开了。   小郡主上前,熟练地挽着白渊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进屋说。”   ……   屋内。   小郡主拉上窗帘,坐在床榻上,顺便嗅了嗅味道,发现一切正常甚至还散发着一种清新而干净的气味。   白渊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郡主眯眼看着他,忽地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到他面前时,柳眉挑了挑,杏眼里春水荡漾,鹅蛋脸儿娇羞似花,然后……她双手往身后反手而去,没入襦裙轻轻松了松某个带子,顿时之间,犹如释放了什么一般,而使得她胸口的抹胸被带动鼓了起来。   白渊这才发现,原来小郡主竟在平平常常的坦诚之下藏着大凶。   白渊心跳顿时加快了点,这就是被色相所迷惑吗?   看来修为还是不够啊。   白渊道:“组织命令你来献身吗?”   小郡主杏眼里的春水顿时冻结了,但又瞬间化开了,她带着茶艺而慵懒的笑凑到白渊面前,笑道:“更刺激哦。”   更刺激?   白渊愣了愣。   小郡主以“释放状态”维持着“茶艺表情”,果然是魅力倍增。   她似乎是知道白渊认了朱玉墨为师,所以她不甘示弱,展露了属于她的魅力,然后暗暗提醒着这位傀儡皇子,让他明白他身边的女人不比任何女人差,同时……他和她都背负着某种使命。   小郡主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轻声道:“你被软禁皇城,于龙下学宫学习,这很大的出乎了组织的意料。为了不暴露,也为了未来的博弈,组织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白渊道:“什么要求?”   小郡主凝重道:“流连花丛,醉生梦死。”   白渊:……   小郡主又道:“皇城东边便是教坊,寻个机会,去吧……钱的话,组织出。”   白渊身为当局者,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组织的含义。   这含义很深很深,但不可否认确是一步好棋。   他若醉生梦死,便不会露出破绽,而这种个性的转折也恰好符合了一个“前途无望的皇子自暴自弃”的模样。   而之后……   他这颗棋子可进可退。   至于教坊。   白渊自然知道教坊是哪儿。   教坊,又名乐坊,看似只是一个官方的舞乐机构,可事实上……这坊中的女人却很多都是来自于罪官的妻女,还有不少则是赠送或是买卖的方式收入此间的美人,专供皇城权贵,说白了带有几分青楼色彩。   但,却也并非那么的青楼。   因为,此间的女子除了舞乐之外,还有多种“功能”,譬如导游、陪游、主宴、陪宴等等,譬如外派执掌大型的歌舞机构,南城平康坊就是其中代表。   换句话说,任何只觉得教坊只是青楼的权贵注定会吃亏,因为……这里的女人关系四通八达,话儿也能传来传去,你若是得罪了谁,保准关于你的流言会四处传开。   但大抵来说,皇城里这种不知轻重的蠢材还是比较少的,去教坊也大多遵从规则,各自玩的开心。   可是,白渊从没想过自己要去这样的地方?   这一波,是皇帝要他“奉旨风流”,组织出钱给他去教坊?   但转念一想,若是能一天十二时辰都醉着,岂不是另一种变相的一天十二时辰都在修炼?毕竟凶无忌可以乖巧地蹲在教坊屋子里,只要让它收敛阴气就可以了。   这波,可以。   白渊点点头道:“好,渊愿为组织效命!” 第152章 白渊在教坊司“杀”疯了   皇城。   龙下学宫。   独立“宿舍”。   新的问题横亘在白渊面前。   很现实,也很残忍,充分的体现了一个单身狗的无奈。   他……不会流连花丛,不会醉生梦死。   小郡主提议道:“你多喝点就行了,若是喜欢哪个女人,你便释放你的兽性好了,你想和谁睡就和谁睡,我一点儿不在意。”   她凑过去,道:“去年此时,你还只是个小仆人,现在却能够流连教坊,这难道不是仆人界的巅峰吗?”   白渊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明明是去享受的,怎么搞的有些紧张?   小郡主又冷冷道:“不过教坊里的女人也不像你想的那样,也是分层次的,有些层次的女人不是你有钱有权就可以拿下,你需得靠着才艺、力量等等……否则,只能自取其辱。”   白渊愣了下,问:“你是说我吗?”   小郡主冷哼了声:“我只是怕你睡不到想睡的女人,到时候哭哭啼啼的,丢人。”   她略作思索道:“这样吧,你若是肯求我,我就去帮你物色一个很好的。”   白渊觑眼看着她:“不要。”   小郡主道:“你说的啊,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白渊道:“不后悔。”   小郡主道:“算啦,其实我已经帮你物色好了,教坊十二部第三部的桃花花魁——息红影,你去睡她吧,她是我闺蜜,你别感谢我。”   白渊觑眼看着她。   这是什么操作?   小郡主道:“我怕你丢我的脸,因为教坊十二部,上档次的只是十二花魁,十二花魁都是处子……你堂堂一个皇子,若是去了,连一个花魁都攻略不下,我怕丢人。   这不仅是丢我的人,也丢组织的人,更影响之后组织对你的安排。教坊十二部是吃才华的地方,你若是没有才华,却还乱唱乱哼,被人传出去,今后如何再立足?”   白渊道:“息姑娘也是咱组织的吧?”   小郡主摇摇头:“她不是,她是息将军的女儿,息将军曾与我父有过交情,后来犯了大罪,故而妻女皆流落教坊……息夫人不堪其辱,已经自杀,息红影却还活着。你睡了她,也刚好可以把她赎出来。”   白渊问:“息将军犯的什么大罪?”   小郡主道:“数年前,曾闹饥荒,上面拨款虽及时,下面却动了手脚,以至于分发到百姓手中的少了许多。   天高皇帝远,此事又归靖王管,靖王便是一状刁民贪婪、得粮草而不知足、起兵造反的折子递了上去。   然后,靖王直接派了息将军去镇压,只要杀了领头的就没人敢闹了。   但息将军没忍心动手,最终不知怎的,和七大寇之首,一位被称为‘黑风寇’的存在链接了起来,说是暗自勾结,而那批流民就是黑风寇的人。   再之后,也不知哪儿来的证据确凿,总之,息将军就被判了罪。”   白渊问:“真的?”   小郡主道:“假的。真实情况是,息将军无恶不作,和大寇勾结,结果被流放,客死他乡,妻子上吊,女儿入教坊,你满意了吧?”   白渊道:“那这其实是含冤待雪的忠良之后。可我有些觉得……这不该是你的朋友圈子。”   小郡主道:“你想的没错,我就是个邪恶的反派,为了目的我会不择手段,你最好小心翼翼地警惕着我,不要有一分一秒松懈。”   白渊起身,打了个哈欠,双目忽地变得锐利,声音冰冷:“你放心吧,这些事不需要你提醒。我会一直死死地盯着你,不会有半点松懈。”   说罢,他转身,背对着小郡主去泡了两杯热茶。   小郡主匆匆跑来,把两杯热茶都接了过去,然后变戏法般地变出了一个酒葫芦,递给他,“你该喝这个。”   白渊明白。   事在人为。   想要做到醉生梦死、流连花丛,可是很不容易的,其挑战性甚至超过了感悟十星功法。   所以,必须立刻做起,以尽早适应这种氛围,然后才能安心地一天十二时辰修行。   小郡主提醒道:“小心有毒。”   白渊哼了声:“不用你提醒,我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葫芦里的酒都倒掉,然后换上新的酒。”   说着,他拔开葫芦塞子,闻了闻,还挺香,于是他喝了口。   好酒。   果然好酒。   这是无相一个月俸禄都买不到的好酒!   小郡主冷哼道:“我刚刚好像听谁说要把酒倒掉。”   白渊冷笑道:“我有说要倒在地上吗?”   小郡主:……   她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   输了输了……   这个男人,好像自从下了马车,就变了。   难道说……月桂姑娘的粥里除了迷魂药,还下了点其他影响心情、能让性格变得冷淡的东西?   应该是这样了。   ……   ……   白渊深吸一口气。   手里捧着小郡主给他的十万两银票。   有些紧张。   要踏出第一步,可不容易啊。   可是,他对“流连花丛、醉生梦死”这个形象的把握度真的不好。   这和他的生活八竿子打不到啊……   他开始努力地去想印象里有哪些人是这样的。   西门大官人?太色。   令狐公子?太浪。   柳永?太伤。   李白?太仙。   他只想低调,一切从实际出发,让所有的表现都有对应的逻辑支持。   他必须演出“那种因为被软禁而感到痛苦,从而自暴自弃,却不想被人看破”的感觉。   小郡主已经陪他演练了几遍,可他总觉得还是太作,没什么灵魂。   他必须注入灵魂。   除此之外,他必须要营造出一种“适合自己修行”的环境,所以不能生硬无比地切入,不能时刻让教坊司的女人对他有敌意,那就必须恰到好处的展露些才华。   怎么做呢?   白渊思索着。   如何切入这局,如何平衡各方,关系着今后他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十二时辰修炼,毕竟六品前期的积累完成后,是需要一口气进行五十个小时的感悟的,没有环境的配合根本不可能做到。   午后。   皇城西边。   教坊十二部,缓缓敞开了门扉。   白渊褪了劲装,换上玄色罗衣,灌了半葫芦美酒,有了些醉意后,这才提着一葫酒,踏入了教坊门扉。   喝醉酒的男人通常都会产生禽兽不如的想法,而加持了“兽性之力”后,白渊才觉得自己可堪一战。   此时还是白天,来客很少,几乎没有。   立刻有胭脂水粉的娇丽青纱女子迎了过来,那女子虽施粉黛,却无寻常青楼的庸俗,而是带着一种脱离了低俗的清雅意味……   那女子正要说话,却忽地看清了来人,愣地待在了当场。   然后,她看到来人从腰间取出了玉柄折扇,微微一晃,展开“奉旨风流”四个大字。   而这四个大字的右下角分别盖着是玉玺印章。   全天下只有这么一把扇子。   也只有一个人会抓着这把扇子。   青纱女子急忙道:“见过六殿下,不知六殿下来此……”   白渊不说话,摇了摇扇子。   他是想明白了,和做无名的时候一样,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少说话多做事,其他的让别人去脑补吧,那就可以了。   青纱女子看着“奉旨风流”四个字,旋即明悟了过来,她轻轻笑了笑道:“六殿下还要来我们这儿?”   可话才说完,她就闻到了酒味。   青纱女子愣了愣,现在还是白天,六殿下这是喝酒了?   她好歹是皇城人,自是知道六殿下被太子案牵连而糟了软禁、从此之后不能参与任何政事的事,忽地……她明白了。   任何有正常逻辑的人都能得出和她同样的结论。   六殿下,这是……想要解愁忘忧?所以才来了教坊司?   她眼中,六殿下的神色呈现出“扇形统计图”的样儿,有些落寞,有些自嘲,有些愤怒,有些无奈,有些渴求……   白渊踉跄了一步,用喝了酒的声音淡淡道:“最美的,本殿下……只要最美的。”   说完,他恰到好处地拍了拍腰间一沓银票,表明自己虽是皇子,但并不是来白嫖的。   青纱女子笑道:“殿下,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都美如娇花,各有风情。   这世上,有人喜欢桃花的艳,有人喜欢梅花的冷,又有人喜欢芙蓉的媚,赏花之人人人不同,殿下更是天潢贵胄,人中龙凤,清燕又岂敢去判断殿下口中的最美是哪种美呢?”   话一说,白渊就明白了。   这里的女人果然都是有心思的,不俗。   他打了个酒嗝道:“花魁,我只要花魁。”   那名为清燕的轻纱女子笑道:“花魁可是十二部的明珠,各在闺中,殿下若是喜欢,便一个个去敲门吧……”   白渊就等这句话了,他懂的,这就是打擂台了,但是他已经被内定了,于是也不紧张,淡淡道:“领路。”   清燕盈盈笑道:“好,殿下请随我来。”   两人走入教坊后。   不得不说,这教坊真是气派,虽然没有皇宫那么大,可却更像个浓缩的“金丝雀笼”,一个个雅致而不低俗的院落,各呈风采,各藏娇媚。   内里,虽说不上皇宫的后宫那么大,可却也占地极广,内里亭台楼阁、宫殿小斋入目皆是。   沿路上,还能看到春睡未醒、犹呈憨态的少女走过,看到抓着团扇在扑蝶的美人来灵巧地跃过,还有远处亭子里端坐抚琴的美人。   这些女子看到这么早便有人被领来了这儿,也是好奇地一边偷看他,一边窃窃私语。   白渊若是手里什么都没抓,那会尴尬极了,可他抓着“奉旨风流”的扇子,就觉得气场狂开、聚光灯笼罩,一路碾压……   他没忘记维持“那种因为被软禁而感到痛苦,从而自暴自弃,却不想被人看破”的神色,也没忘记不时地踉跄两步以表示自己喝多了。   简直跟面试似的。   没多一会儿,清燕停在了一个清幽安静、飘着花香的小院子前,笑道:“殿下,这里是梅花别院,花魁是冷香姑娘,殿下若喜欢不妨进去看看。”   白渊很想一步到位,直接去桃花花魁处和友军息红影汇合,但这就太做作了,太明显了,他不可以这么做。   于是,他念叨了两声“冷香姑娘,冷香姑娘”……便推门而入了。   他才入内,一群小丫头便如麻雀般叽叽喳喳地飞过来了,聚在门外,捂嘴嘻嘻地笑了起来。   还有丫头推攘着那青纱女子道:“燕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是呀是呀,六皇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呢,冷香姑娘可是不管人的,上次便是冠军王来了,也没能进得了香闺呢……”   “六殿下常常被拿着和冠军王比较,却差的很远呢……”   “六殿下今天好像心情不好,燕姐姐应该叫我来陪殿下才是呀……我还挺喜欢六殿下的……嘻嘻嘻……”   “你这小骚蹄子……”   姑娘们嘻嘻笑着。   没一会儿,梅花别院的门被推开了,白渊走了出来。   他摆摆手道:“不喜欢这个,下一个。”   清燕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只道是这殿下自己给自己留了面子,否则哪有男人见了冷香姑娘还不愿入屋的?但她也不揭破,只是道:“殿下随我来,下一个院子是杏花别院的仙儿姑娘。”   两人去远,姑娘们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忽地,她们不笑了,因为她们听到梅花别院里传来冷香姑娘的声音。   “殿下,殿下~~~”   “殿下~~”   未几,一个白纱的冰山美人匆匆走了出来,看到围拢在门前的小丫头们,便问道:“六殿下呢?”   众姑娘愕然。   “冷香姐姐,你怎么出来啦?”   “是呀是呀,你不是把殿下拒绝了吗?殿下应该连第一关都过不去吧?”   那白纱的冰山美人笑道:“你们一个个可真是小看了殿下,我现在想邀殿下入屋呢。”   众姑娘瞠目结舌,紧接着一个个爆发出八卦的嗷嗷叫。   “发生什么了?”   “对呀对呀,究竟什么事,六殿下究竟做了什么?”   “冷香姐姐这是春心动啦……”   裹着白纱的冰山美人轻声道:“真美……殿下的词太美了。不行,若是吟出此等诗词之人还不能入幕,我心底实在难以过去。”   说罢,她一拎纱裙,便是往远处轻轻奔跑了起来,竟是追了出去。   众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前所未有的一幕,旋即意识到这里面大有故事,便也追了出去。   当众女追到杏花别院时,却发现白渊已经离开了,并且已经进入了桃花别院。   桃花别院的自是红影姑娘。   清燕则是在外,有些悠闲地坐在池塘旁的石头边,见到姑娘们过来,她笑道:“六殿下在杏花别院待得时间更短呢……罢了罢了,不戏弄殿下了。等这次好了,我便劝他先喝些酒,吃些菜,等晚些时候在来叩叩姑娘们的门,嘻嘻嘻……”   “嗯?”   青纱女子忽地愣了愣,她霍然而起,奇道:“冷香姑娘,你怎么来了?”   裹着白纱的冰山美人道:“殿下过关了,可是又跑了,所以我才追出来……只有如此,方能不辜负殿下的词。”   清燕:???   她正发愣的时候,杏花别院的门也开了。   只见一个艳丽的绝色佳人匆匆从青苔浅覆的别院中跑了出来,问道:“清燕,六殿下人呢?”   清燕讷讷道:“仙儿姑娘……你不是拒绝殿下了吗?”   那绝色佳人笑道:“我可没拒绝,殿下应付了我出的题目,也不等我反应,便匆匆跑了……可是呢,人家却对殿下的回答非常满意呢。”   清燕:……   她好奇道:“仙儿姑娘,你问了什么问题呢?”   周边的姑娘了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仙儿姑娘笑道:“殿下入院后,便直在紧闭的内院门前敲门,我心底不喜,便道若想进来需得应景吟诗一首,殿下问拿什么做题,我道便拿‘你不许进来’为题。   我本是想殿下知难而退,结果殿下走了几步,真吟了首诗。”   说罢,仙儿姑娘负手,颇有些富贵人家大小姐模样的吟诵起来:“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香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吟罢,一众姑娘都愣住了,简简单单二十个字,她们却感受到了一种才气碾压的感觉。   仙儿姑娘还沉浸在其中,“此诗极为应景,我杏花别院中本就覆满青苔,结果……殿下却巧妙地运用‘不许进来’这四个字以及院中青苔,吟出了‘应怜屐齿印苍苔’这七个字……   好似是我真的担心他的靴子会踩坏院中的青苔似的。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更是神乎其神,可以说是景色,我院中恰有红杏出墙,又可说是殿下在调笑我,还可以说殿下赏得春色满园已然知足而乐……”   “殿下吟出此诗后,我都愣住了,待到反应过来,匆匆开门,殿下却已经不在了。”   “清燕,六殿下呢?”   青纱姑娘彻底傻了。   这么厉害?   这也太强了吧?   她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袭白纱的冷香姑娘,讷讷道:“姑娘莫不是也要说殿下过关了吧?”   冷香轻轻点头:“我虽不喜殿下为人,可殿下吟诵此词,实在是让人家心服口服,我愿为这样的殿下敞开闺房之门。”   说罢,冷香露出回忆之色道:“我出了个难题,让殿下咏春夏时分的梅花。”   “冷香姐姐真坏,春天夏天哪有梅花……”   “哎呀,哎呀,你们别打岔,那殿下怎么应对的呢?”   冷香笑笑道:“殿下想了一想,便吟了一首词。”   她缓缓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待到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首词我猜和殿下的心境有关……驿外便指殿下西出皇都所至的荒凉之地,而梅花或许殿下自喻,如此品格,如此诗词,冷香实在佩服。   春夏时分,梅花虽已不在,可香却如故……这是何等的意境?   冷香坚信,能吟出如此诗词的殿下,定非外人所言的那般不堪,不过是那些人不能理解殿下罢了。” 第153章 凭本事“定居”教坊司,古妖文明浮出水面   为了能够获得一个良好的修行环境,白渊是一路过关斩将,如今……终于和友军汇合了。   桃花别院中。   白渊看着坐在古琴边的红衣少女,只觉看着一团炽热的能够融化人心的火。   不是媚,不是艳,不是清纯,不是冰冷,而是轻松愉悦,而是治愈系气场。   她似乎长了一张会一直笑的脸,眼角、嘴角、小酒窝似乎都在笑,不是笑里藏刀的笑,不是虚伪客套的笑,也不是真诚灿烂的笑,而是自然的如同春风解冻了冰天雪地、好似暖风吹绿了万千柳绦。   她便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儿,都让人感到很舒服。   白渊的第一眼印象很好,觉得不愧是小郡主的闺蜜,这性格一点儿都不像。   十有八九,是属于互补类的闺蜜。   小郡主很少笑,即便笑也是冷笑或是茶艺表演时候的笑。   可这名为息红影的花魁,却似是无时无刻不在笑,那明媚的双瞳闪烁着一种“你就是我的麻丝塔嘛”的表情。   她似乎早就在等白渊,见到白渊入内,笑着的脸庞笑了起来,问道:“殿下,嗑瓜子嘛?”   白渊一路演来,正在状态中,他似乎真的代入了“被软禁而痛苦,自暴自弃,却不想让人看破,明明绝望却犹渴求希望”的六皇子。   “瓜子?”   他蹙眉,用一股沧桑的声音反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而这恰恰表现出他沉醉于自己内心世界、对外面的一切反应都慢了半拍的表现。   息红影笑道:“对,瓜子,嗑吧?”   白渊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道:“我从梅花别院来,经过杏花别院,她们都不让我进去,觉得我不配入她们的闺房,姑娘不是也该拒绝我吗?”   他说话的时候,避开了息红影的眼神,因为后者的“治愈力”颇强,他怕自己的状态被打破。   息红影笑道:“我一直在等殿下呢。”   白渊:……   这该死的对白。   快演不下去了。   怎么办?   他决定沉默,然后一直沉默。   他坐到了息红影对面,道:“瓜子。”   息红影从琴桌下取出一把干脆的大瓜子放在琴边,笑道:“别人若是知道我在这儿藏了瓜子,肯定要笑死我了,我的形象也得毁啦,殿下可得帮我保密呀。”   亲和力,治愈力顿时散发而出。   她似乎真的相信眼前的皇子是处于悲伤和失落,所以在用她的方式进行着鼓励。   白渊一言不发,抓着瓜子,磕了起来,又抓着那一葫芦的酒喝了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面对这等治愈系的花魁,他不能多说,说的越多越容易暴露……他其实一点儿都不自暴自弃。   “好酒!”   他大声地称赞着酒,却不看面前的美人。   他坐在已经桃花凋零、却生了桃子的桃花树下,想了想,决定还是来一段儿才艺表演,以让自己可以在这里的日子过的好些。   于是,他仰头,看着周边的小桃林,借着酒意悠然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息红影愣了愣。   紧接着,她又听到对面那位殿下吟出后续的词句。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江山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白渊一边喝一边吟,吟到最后,一壶酒喝尽,他从腰间抄出十万两银票拍在桌上,淡淡道:“此地……我包了。   你,我也包了。   得……管酒,最好的酒。   还有,不见外人,谁都不见。”   说罢,他看气氛不错,直接一头倒在茶几上。   今天的才艺表演已经到位了,演技也能打八十分,之后只要天天喝酒、长醉不复醒就可以了,然后终于能够进入新一轮平稳的修炼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白渊默默想着。   此诗吟完,息红影却是愣在当场。   她本是得了闺蜜的委托,要照顾这失意的殿下一二。   而闺蜜之所以委托,担心的正是这位殿下来到教坊后吃了亏。   可是……   可是啊,能吟出这等诗句的殿下,怕不是教坊姑娘们心尖上的宝贝吧?岂会吃亏?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这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六殿下……绝非外面所传的那般荒唐。”息红影沉醉于诗句中,轻轻吟着,品着。   这就好像一坛昂贵的烈酒,白渊一股脑儿地给她灌了下去。   现在后劲才慢慢起来。   真是甘醇无比。   虽未沾一滴酒,却已感到了醉意。   虽身在教坊间,却已体悟了逍遥。   息红影瞥了一眼已然伏桌酣睡的殿下,双眼里露出一丝隐晦的复杂神色。   从高俯瞰……   午后熏风吹过,坠枝蜜桃摇摇晃晃,桃林簇拥着充满春意的别院,   这干净整齐、透着花香女儿香檀香酒香的世界,好似和外面的一切都隔开了,成了个单纯的世外桃源。   让人忘记这里是皇城,忘记皇城中有着是是非非,尔虞我诈。   红衣女子,玄衣少年。   一者弄琴,一者酒醉。   醉者不会听到琴声,可却会淹没在琴声的波涛里,和弹琴者一起,融入了同一张画卷。   正在此时,门扉敲响了。   息红影皱了皱眉,任谁被打扰“品酒”,都会有些不快。   但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红影姐姐~~六殿下在嘛?”   “红影姐姐~~~是我们。”   息红影愣了愣,道:“进来吧。”   她话音才落,门扉便被推开了,只见一群教坊的漂亮姑娘冲了进来,甚至还有冷香姑娘和仙儿姑娘。   姑娘们一下子就看到醉倒在琴桌前的少年,瞬间簇拥了下去。   息红影愕然道:“你们……你们怎么来啦?”   殿下刚刚说了,他在梅花别院和杏花别院里吃了亏,这才来到这里,可现在……冷香和仙儿却亲自来了,似乎……事情并非殿下说的那般啊。   然后,她听到了叹息,感到了羡慕的目光。   冷香叹息道:“还是红影姑娘眼光好。”   仙儿笑道:“该是红影姑娘动作快。”   忽地……   仙儿道:“殿下身上酒味好浓,会不会玷污了红影妹妹别院的清幽呢?不若,我来帮妹妹分担吧……”   说着,她身后两个丫鬟挤了出来,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只要息红影稍稍点头,她们立刻把六殿下给抢回杏花别院去。   息红影心思玲珑,见此情景,隐约猜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便道:“殿下取了十万两,说此地他包了。还有,他不见外人,谁都不见。”   “十万两?!这么多?!不过……殿下这才华不用给钱的吧?哎呀,真是慢了一步呢……”仙儿露出沮丧之色,早知道她就该立刻开门了,可谁让殿下跑那么快呢?   冷香也是有些遗憾,殿下第一个驾临的别院可是她的别院,可事已至此,却是无可逆转。   既是无可逆转,众姑娘也不说这个了。   她们的兴趣从“争夺六殿下”,变成了六殿下在桃花别院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一时间,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   息红影看了一眼散发着酒意、正酣睡的少年,便是吩咐了两个丫鬟搀扶着殿下去歇息,然后才和姐妹们说起刚刚的诗词来,同时她也很好奇六殿下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冷香姑娘和仙儿姑娘从别院里追出来。   ……   ……   暮色时分。   皇宫。   万阳殿。   皇帝负手站在院里,背对着那“万阳朝天雕像”,自喃道:“十万两?这逆子哪儿来的那么多银票?”   影子里有声音传出:“启禀皇上,镇北王家的女儿在皇都和周边都有产业,是明月醉仙居的幕后老板。而明月醉仙居一向以菜肴和美酒闻名,客人往来,络绎不绝。她能拿出这么多银票并不稀奇。”   皇帝道:“镇北王还真是全押这逆子了……有趣,他是如何判定这逆子有着夺嫡的希望?明明连朕都不看好他。”   影子笑道:“皇上,六殿下定是藏拙了。”   皇帝道:“这小子看起来荒唐,但身后有华家和安家帮他,若是再算上孔家,那是真的一点都不弱。至于藏拙,这手段也不稀奇,自古夺嫡之战,多有藏拙而待关键之时毕其功于一役者。只是,你为何此时要说藏拙之事?”   影子笑着把那三首诗吟了出来。   皇帝闭目,体悟了下。   “三首诗,三种意境,却无一不是可传千古的佳句……不愧是我皇家子弟。只是,他若真是藏拙,那当知晓朕困他于皇城,乃是保护他。他又何必如此?”   自问之后,皇帝又旋即明悟,白渊这是进一步深藏起来,然后把舞台空着给别人登场。   他暗暗点头,却忽地又道:“妖魔下毒之事,查的如何了?”   他说的妖魔,便是之前的月桂姑娘。   影子道:“启禀皇上,那名为月桂的妖魔乃是从异域商人之手转赠给六殿下,而那异域商人乃是太子之人……所以,我怀疑……”   皇帝神色冷冽地看着天空,淡淡道:“此事复杂,必已牵涉宗门,你继续盯着,月桂不过是个小人物,你……多看着星霜宫。”   星霜宫即是冷宫,如今……被废的皇后正居于其中。   影子应了声,又道:“皇上,还有一事……那月桂身份明确,曾是人类,出生时日地点皆可查询……”   皇帝眉头微锁道:“你怀疑此事背后有万古识海的未知文明作祟?若朕记得不错,能够将人类转化为妖魔的文明,最出名的一个应该是古妖文明吧?”   影子道:“属下不敢妄自揣测,但确有嫌疑,这名为古妖的文明和我们人类极度相性,故而将月桂从人类转化成妖族,也不无可能。”   皇帝喃喃着道:“古妖文明,乃是血脉的文明。   血分三六九等,最强者名圣。   最低等者譬如蝼蚁,便是强壮的蝼蚁亦是蝼蚁。   最高等者譬如天龙,即便无所事事、不作修行的天龙依然可以一口气喷死蝼蚁。   只不过,鲤鱼尚能跃龙门,金鳞风云可化龙,便是蝼蚁达到了七品巅峰后,亦能靠着机缘进入古妖文明特有的血脉长河中,进行一次换血,而达六品。   司古监调查,说是血脉达到一定程度就可感知到血脉长河,一旦入梦,就能看到血脉长河。   但这种换血,所需求之机缘,司古监却也未曾弄的明白。   除此之外,还有一法,那便是……血吻。   血吻可将普通人变成妖,也可将蝼蚁变成强大妖类。   其中最强莫过于那些妖中圣类的‘初吻’。   便是蝼蚁般的小妖,得到了圣类的‘初吻’,也可变成第一等的存在。”   “朕决不能让这些入侵发生……但是,此事却也不是朕一人能做到的。”   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然后道:“继续盯着……”   影子道:“是!”   “对了,过些时日,朕需要离开皇都,去往龙脉,此乃修行契机,不过月余当可返回。   不过,不必担心,朕若离去,自有监国者前来,届时……你也留在皇都吧,帮朕照看着。”   突然的信息,让影子愣了愣,但他还是恭敬地应了声:“是。”   ……   ……   另一边,小郡主也听到了这三首诗,她坐在黑暗里,托腮看着窗外,有些发呆。   但组织并不会关心天下多几个才子这种事,即便关心了,也可能当做是她安排的,而不会上心,再或者是这小仆人刚好有很强的诗词天赋,那也正常。   事实上,白渊能够这么融入进去,并且还能抛出几首诗,也是组织想要看到的。   她甚至还受到了称赞。   ……   ……   入夜。   教坊司。   桃花别院。   白渊躺在床榻上,继续着感悟状态。   凶无忌早被他召来了,正蹲在桃花别院后院的潭底。   “溺死”也是凶无忌曾有的死法之一,它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第154章 意外发现,太子遗书   “殿下?红影为你抚琴一曲,可好?”   “殿下?殿下?”   闺房内……   只有息红影一人的声音。   这位桃花花魁已然沐浴,只裹着淡红轻纱,玉足踏在绒绒的毯子上。   此时,她只见那位六殿下正躺在自己的香榻上,身侧放满了空酒壶,空气里氤氲着浓郁的酒气。   她又叫了两声,却还是没人答应。   于是,她不叫了。   显然殿下还在醉酒,而她也不想在此时奉献自己。   此时的教坊司很是热闹,管竹之声处处可闻,而她因为这位殿下的缘故算是空缺了下来,否则又要垂帘为某个权贵弹琴了。   息红影走到窗前,推开窗。   不知为何,今晚的夜色格外阴凉。   她轻轻叹了口气。   ……   ……   次日早上。   息红影推开了自己的闺房。   本来她已准备好了陪殿下翻云覆雨了,可殿下香喷喷地睡了一晚上,于是她便到桃花别院空缺的丫鬟厢房中去睡了。   此时……她看着自己闺房内的情景,和昨晚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嘛……   息红影喊道:   “殿下?您醒了吗?”   “殿下?殿下?”   还是没有回应。   息红影急忙上前,一探白渊的呼吸,依然热乎。   她这才舒了口气,然后开始让丫鬟准备了早餐。   片刻后,早餐盛上。   息红影则是外出。   才艺是需要时间去维持和精进的,教坊之中不乏乐曲大家,早晨时分刚好可以交流学习。   一个半时辰后,息红影返回了。   她发现早餐一动没动,已然凉了……而殿下依然没有醒来。   终于……   在临近午间的巳时,白渊醒来。   他舒服的打了个哈欠。   十个时辰!   他睡了十个时辰,而没有人打扰。   这气运储存一下子就达到了30点。   再来一波达到50点,然后就要准备准备,一口气躺50个小时了。   “殿下,你终于醒了……”息红影竟然有种激动的感觉,她觉得若是把昨晚的离奇经历说出去别人都不敢信……   六殿下一掷千金,酒后入了她的闺房,然后就一直睡到大早上……   这算什么事?   既然殿下醒了,息红影便是为他取来早准备好的衣裳,然后吩咐人热早餐,顺便让丫鬟送了些坊中新做好的点心。   待到再返回,殿下已经沐浴更衣好了。   息红影想和殿下说几句话。   可白渊只是随意扒拉了几口,便匆匆出门了,待到出门时,才想到了什么,转身道:“傍晚,等我。”   息红影愣了愣,旋即微笑着点点头,“嗯,我白天会为殿下练琴,晚上我弹给你听。”   白渊随意点点头,便是外出了,他还是需要去龙下学宫打卡的。   似乎,生活模式已经开始从“白天打卡小郡主、夜晚打卡墨娘”的模式,转变为“白天打卡墨娘、小郡主来打卡他”的方向发展了。   ……   ……   此时,龙下学宫。   一名英挺却不再朝气的少年正在修行剑法。   剑法是七星层次的【白虹剑诀】。   他也修至了大成。   按理说,他该开心,因为七品七星大成的境界,在二十岁的年轻还是可以期待一下未来的。   可是,他并不开心。   因为,他叫白昂,他的爷爷是曾经的太子,如今葬在城外的骸骨。   一套剑法修炼结束,他如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般,从怀中取出一个由“芥子纸”制成的“信球”。   这“信球”只需轻轻一拈便可散开,散开后则能变成正常纸张大小。   这是……   已故太子留下的遗物。   也是太子在六月十七写下后,以曾经和他用游戏般约定的手法而藏下的一封信。   那是他小时候,太子陪他玩“间谍”游戏时,太子说传递信息的人总会提早和旁人约定好一些特殊的行为,而“提前约定地点,作为死前藏信之处”乃是最常见的一种。   白昂在太子爷爷死后,本没有多想,而只是抱着缅怀和回忆的心去了这个“地方”,结果……他真的看到了信。   包裹信的纸张外简简单单的写着的一行字:昂儿,信转白渊,万勿查看,万勿声张。   落款日期是六月十七,还加盖了太子的印章,可证其真。   白昂取了这信后,紧张无比,因为那两个“万勿”显得无比刺眼,他一直悄悄藏到现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以交给那位六爷爷。   他预感此信中或许藏了极大的隐秘,太子爷爷正是要把这隐秘告诉六爷爷,所以才会在死前一天提前写好。   虽说白昂完全不知道其中的深意,但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诡异的危险。   否则,太子何不直接入宫,把信息全部禀报皇上?   很自然,白昂做出了“太子爷爷失去人身自由”的常规推断,这就更让他费解了。   虽然费解,但白昂却感受到了这其中的恐怖,所以决定遵从爷爷的遗嘱,小心行事。   随后,白昂终于等到那位六爷爷回了皇都。   他曾经想过去传信,可是……他发现这是一件极难极难的事。   他是太子的孙子,白渊则是受了太子案牵连的人,可以说两人只要一靠近就会引起极大的注意,他的信势必难以转交。   而那位六爷爷所住之处更是“教室区”的“独立宿舍”,他若是去了,更是容易被察觉。   可,白昂知道,这信他必须尽快递出去,否则很可能误事。   于是,他默默地看着六爷爷的行踪,在知道六爷爷去了教坊后,他心底顿时有了个想法:今晚去教坊花天酒地,若是能和六爷爷邂逅,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信转交了。   ……   ……   七月六日,午间。   白渊找到了墨娘老师。   这位准老师还在筹备学堂选址和学生的双向选择,显然忙得很,对于弟子去了教坊她也不闻不问,至于白渊的那三首诗她虽然觉得不错,可也绝对不会去称赞。   总之,白渊这位六皇子休想提升她哪怕1点的好感度。   墨娘的一言一行都简单直白地表明了双方的关系:挂了师徒关系的陌生人。   但其实,白渊找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打卡,表明……“今天他来过学宫”了。   ……   随后,小郡主几乎是卡着时间点出现。   两人聊了聊,白渊发现今天的小郡主并没有带来什么“支线任务”,反倒是带来了一瓶子“解酒丹”,说是若是喝酒喝多了吃上一粒,会舒服很多。   小郡主给完“解酒丹”,又拉着他,不经意地问:“昨晚有没有和息红影睡?”   白渊道:“酒喝那么多,迷迷糊糊的,谁知道睡了没有。”   小郡主突然不说话了。   气氛不仅冷清,而且莫名地很僵。   明明是不经意,可是在得到答案后,却又显得格外严肃。   突然,小郡主杏眼波光流转,柔声道:“你肯定睡了吧?红影姑娘若是一心诱惑一个男人,肯定会拿下,你睡了就承认吧,这本就是我让你去的,我只是了解一下进度而已呀。”   白渊坦白道:“没睡……我喝多了,她来了一下就走了。”   气氛顿时又沉默了。   小郡主眼中的波光消失了,她再度不说话了。   可不知为何,白渊却觉得这次的气氛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僵。   小郡主似乎在听到他还没有和息红影睡觉的消息后,有些……开心?   该死,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但很快……   小郡主恶狠狠道:“没睡的话,就抓紧睡了吧,若是这都不睡,怎么能算是流连花丛呢?你是想任务失败吗?!”   白渊眯了眯眼。   真是个恶毒且喜怒无常的女人。   他淡淡道:“知道了,我会完成任务的。”   小郡主冷冷道:“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   白渊和小郡主分开后,则是打算去拜访下同在皇城之中的长生侯府。   他想见见诸葛先生,也想见见无情这位盟友。   但稍稍想了想,他又打消了这个计划。   在明面上,他现在和长生侯府的关系经历了“太子案”后并不好。   不仅不好,甚至该是敌人。   若是他贸然前去,诸葛先生依然对他很好,那很可能引来许多怀疑,从而带来大问题。   这么转了一圈儿,白渊发现自己只剩两条路了:   一,去皇宫拜见母妃。   二,回教坊。   一的话实在没必要,母妃显然是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但却不敢拦他,生怕他再做傻事。   而此时,他若去了皇宫,也毫无意义。   “那么,只能回教坊了。”   ……   ……   教坊之中。   白渊象征性地灌了一坛美酒,然后仰头就躺在了息红影的床上。   息红影今天也没去沐浴,也没抚琴,只是幽幽地盯着“只想睡觉”的殿下……   白渊似在睡梦里,迷迷糊糊道:“红影……今晚,别走。”   息红影这才舒了口气,然后莫名地心跳加快了起来,双颊浮上一抹娇羞的红霞。   她深深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子,皮相不错,还有才华和身份……能够委身于这样的六殿下,已经很好了。   毕竟,她已不再是过去息将军家的大小姐了。   ……   两个时辰后。   桃花别院的主卧里多了一张地铺……   息红影无语地躺在地铺上。   殿下说他喜欢主动,让她打了地铺等他……   然后,这一等就是一个半时辰。   息红影试探着喊:“殿下?殿下?”   然后,她听到了鼾声。   息红影忽地冷声道:“若是殿下不喜欢我,又何必如何戏弄红影?”   白渊也是无奈,他若是此时和这美人交合了,这美人跟了他,那么……今后他若是逃亡时,必然要把她带上,否则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寻常人若是停在那棺材车中,也很快会因感染鬼气而大病一场,继而死去。   他是没有办法负责的。   若他真是个逍遥自在的皇子,那肯定就下手了。   但现在,他下手,只能害了这姑娘。   然而,现在的问题很现实,他必须动手了,若是再不动,不仅息红影这边交代不过去,小郡主那儿也交代不过去,而天人组织也会觉得他有问题。   那么……   白渊缓缓睁开了眼。   两人四目相对。   幽暗和寂静里,出现在息红影视线里的是一双神秘莫测的瞳孔。   那瞳孔如笼雾气,看不真切,似镜中鲜花水中明月,又好似卷动着所有光芒的漩涡。   息红影的眸子随着那旋转的光芒微微旋转,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这位桃花花魁稍稍扶了扶额头,然后带着稍显迷惑的神色看向面前的男人……   慢慢的,她的神色之中的迷惑逐渐淡化,而呈现出一种恍然的感觉。   当然,在她眼前,白渊再不是白渊,而变成了另一个人。   白渊也不知道是什么存在。   不过无所谓,他用了这【真·幻梦之瞳】后,第二天息红影会遗忘期间发生的事情、并且不会生出任何疑心,而是会根据环境而进行脑补。   白渊准备让她衣衫不整,再加一些酒,如此就可说明了。   除此之外,白渊真没想做什么。   他感受着后院深潭里的凶无忌,便准备草草进行一波谜语人环节,然后就开始参悟。   然而……   息红影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您……您是……”   白渊熟练道:“不错,是我。”   息红影立刻从地铺上站起,半跪在地,轻声道:“参见圣使。”   白渊:??????   什么圣使?   这是否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挖掘出了一些未知的秘密?   他直接动用了谜语人环节的万能套话公式:“说说吧。”   息红影道:“六皇子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古怪之处,只不过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肯要了我的身子。”   白渊愣了下。   息红影在对人汇报他的信息?   此时……   他淡淡道:“继续。”   息红影恭敬道:“桃花别院之中,没有人和六殿下接触,请圣使放心,至于安雪,她并不知道我的这层身份,也不知道我接近她和她成为闺蜜,为的就是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接触到六殿下。”   白渊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这一波是连闺蜜也瞒了。   那么,息红影是否也是天人组织的人?   不对……   若是天人组织的人,完全没有理由去对安雪隐瞒。   而且,息红影的说话方式也很古怪,并不像天人组织的立场。   那,这一波究竟是???   ……   此时。   白昂在教坊司里一边故作花天酒地,一边捏着太子遗书焦急的等待着,可是却迟迟寻不到那位六爷爷。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来。   那身影对他露出亲切的笑容。   “白公子,不想今日有雅兴前来教坊司。”   白昂压下莫名狂跳的心脏,故作从容地笑道:“见过羽衣侯。” 第155章 你所期待的盛世,永远不会到来   桃花别院里。   白渊既然做了,便一不做二不休,在动用【真·幻梦之瞳】后,便连续动用。   身为这门瞳术的圆满掌控者,白渊可以随时唤醒息红影,然后又无缝衔接上第二次【真·幻梦之瞳】,从而以息红影脑补出的新身份和她进行谈话。   若息红影是修士,或是比白渊强的存在,白渊或许需要谨慎处理,可事实并非如此。   在【真·幻梦之瞳】面前,息红影根本就没有秘密。   期间,白渊被脑补,而扮演了各种角色。   总之,两人是相谈甚欢。   一个多时辰后,白渊长舒一口气,心底生出轻松之情。   看来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最担心的那种“有预谋的安排、处处皆陷阱”的事并没有发生。   果然,没有组织会那么无聊……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息红影之所以欺骗小郡主,然后想着靠近自己也并非是那什么“圣使”的安排,而是她自己的“预谋”。   只不过她在这个位置后,那“圣使”才联系上了她,这也是最近几天的事。   而息红影“预谋”的心思和动机也并不复杂,甚至在这诡谲的皇城里显得很单纯。   她想找靖王,为父报仇,为息家恢复名誉。   而现在,在太子死后、靖王如日中天之时,她心底更是生出了一种“若是这个国家被靖王那样的人主宰,那么一定会很糟很糟”的想法。   所以,在太子服毒自杀、六殿下遭太子案牵连后,她便生出了些心思,而加强了和小郡主的联系。   果然……小郡主自然地她聊起来殿下的事。   再然后,两人便达成了“让白渊睡了息红影”的事。   而息红影的目的也很简单。   ……   第一,她想帮白渊振作起来,然后帮他夺嫡。   息红影自身实力达到了七品七星的层次,虽然比之无相大师兄还差了一点,但却也算是高手了。   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她虽是女儿身,兵道天赋却很强。   她从小受父亲指点,得传兵道秘阵,而且是秘阵之中的“弓手向”的秘阵。   首先,什么叫“弓手向”军阵?   简而言之,就是能汇一军之力,进行远程攻击,其威能可以比拟蓝星的导弹了。   正因如此,熟悉“弓手向”军阵并能掌握的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将才。   其次,什么叫“弓手向”秘阵?   简而言之,这就是在某个属性点上加强了的导弹。   譬如威力,譬如射程。   息红影可了不得,她是两边“属性”都点了,不仅射的比别人强,还射的比别人远。   这就厉害了……   这说明若是给她足够的兵力,占据良好的位置,她甚至能够远程杀伤修士。   这等人才,在百战阁里也是很稀缺的。   由此可见,息红影不仅是实力不凡的武者,还是稀缺类的将才。   她想用这一身本事帮助白渊,在夺嫡之战中杀死靖王,然后能够用让父亲沉冤得雪,恢复息家的名誉,然后用一身本事报效皇朝。   此时此刻的六殿下,是她唯一的选择。   不仅是因为白渊的皇子身份,还是因为太子一派的白渊在政治立场上是和靖王冲突的。   ……   第二,圣使是曾经太子的人,对靖王一系抱着深深的敌意。   息红影之所以如此敬称,是因为两个原因。   首先,那圣使是修士,而且是曾经出现在太子身边的修士,息红影曾经亲眼见过,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轻信。   其次,那圣使是太子通过皇后玉蟾圣宫的宗主令招来的修士,既是来自玉蟾圣宫,那称一句圣使实在再正常不过。   那圣使说皇后对太子被杀耿耿于怀,所以欲要倾尽宗门之力帮助白渊。   此话合情合理,而立场又和息红影一拍即合。   甚至连目的都是完全一致的。   那圣使名唤无生公子。   无生公子担心白渊被人控制了,所以让息红影帮忙查看,待到确认白渊彻底没问题后,皇后一派再进行接触。   ……   综上,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幕。   ……   若白渊是真正的六皇子,此时息红影来投,皇后一脉准备来投,他肯定会虎躯一震、虎目含泪,将这群人才全部收拢帐下,然后在夺嫡之战中大展身手。   可问题是……   他不是。   而且,他现在能明白息红影的心思,可却不能明白皇后的心思。   整个皇城的水深沉无比,到处都是陷阱,他不想去惹。   白渊想了想,唤醒了息红影。   息红影的瞳孔缓缓恢复了清明,她看着面前的殿下,大脑在“幻梦”的后遗力量里自动脑补了刚刚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总之,那就是一段平平常常、简简单单、完全不值一提的事。   这就是【真·幻梦之瞳】的可怕之处。   对于同境的人是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对于超过两个境界的人,也能直接忽悠。   白渊忽道:“上床。”   息红影愣了愣,她娇躯滚烫,双颊羞红,飞上两片火烧的云霞,然后“嘤咛”了一身,扑入了床榻,微喘道:“殿下,红影愿做你的女人。”   白渊轻声道:“你是忠良之后,我不想在此时此刻,趁人之危,夺了你的身子。”   息红影愕然了下。   酒醉的殿下怎么忽地如此说话了?   而且,此时此刻,殿下的眸子竟是如此的明亮,如此的清醒……   而在听到“忠良”两个字后,她更如是冻僵了,一身春意都褪去,而换上了冬日的寒冷。   气氛沉默了会儿。   息红影双眼变红,她轻声道:“殿下竟相信我息家是冤枉的?”   白渊点点头。   息红影看他点头,双眼更红了。   她忽地如是下定了决心,直接起身,跪在床上道:“红影请殿下帮我息家平冤。”   白渊道:“我帮不了。”   息红影目光灼灼道:“若殿下成了九五之尊,那便可以了。”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殿下虽困于此,但却有许多人愿意帮助殿下……殿下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必愁闷苦怨。”   白渊自嘲地笑道:“许多人?帮我?”   息红影轻声道:“红影不才,但却是七品七星的武者,也是深谙弓军秘阵的将者……红影其实一直在等殿下。也愿意辅佐殿下,为殿下而死。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原本太子殿下的人,也愿意帮助殿下。”   什么叫信息差?   白渊这一波,就是完全在掌控了息红影心思和秘密的基础上再和她聊天。   他知道息红影是什么人,知道她的想法。   于是,他轻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人早投了靖王吧?便是太子的生母皇后,也和我一般被软禁了……我被软禁皇城,她被软禁星霜宫,谈何很多人帮我?”   息红影看着面前的少年,忽道:“殿下若是愿意信我,我愿安排殿下和一人相见。殿下一问便知。”   白渊道:“谁?”   息红影道:“请恕红影无法透露……”   白渊道:“皇都的水太深了,红影姑娘最好……谁都不要相信。你怎知这不是别人的试探?”   息红影愣了下,良久缓缓道:“红影……明白了。”   “但红影不明白的是,为何殿下竟对红影如此信任,能够坦言至此?”   白渊道:“或许,这就是直觉吧?我的直觉告诉我红影姑娘不是坏人。”   息红影笑了起来:“我看殿下才该谁都不要相信,你怎知红影不是在试探你?”   白渊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息红影愣了愣,幽幽道:“殿下的眼光没有错。那么……殿下看来也远非传闻之中的那般……而是真真正正的麒麟之才,能声色犬马,也能雷厉风行,能隐介藏形,也能升腾九天。既是殿下心藏谋划,那可否告知红影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白渊道:“红影姑娘若是信我,便什么都不要做,安安静静地陪着我,就可以了,等我离开这里,会带红影姑娘离开。”   息红影心中感动。   没想到殿下竟然如此信任她。   不过,她聪慧无比,顿时明白了白渊现在所面临的困境,还有他的心境。   对于这般的男人此时此刻还能不放纵自己,她心底更是有些佩服。   有才情,有相貌,有自律,说不定……还有枭雄一般隐忍的心。   息红影忽地笑道:“殿下此来,是想打造一个自暴自弃的形象吧?”   白渊并不回答,他轻轻叹了口气。   息红影道:“红影明白了……殿下夜夜笙歌,与红影翻云覆雨,自暴自弃……”   白渊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息红影捂嘴笑了起来,然后道:“便是这样!”   ……   ……   四更天……   白昂离开了教坊,他神色动了动,发现没人跟踪这才舒了口气。   看来羽衣侯来此只是巧合了。   今天他虽然没有寻到机会,那便等明日吧。   想到这里,他不敢多待,身体紧绷,迅速返回龙下学宫。   入了学宫,他才稍稍放松下来,下意识地探手入怀,摸向藏在其中的芥子信球。   这一摸,白昂的身形僵住了。   他脖子都如被一只从黑暗伸来的手死死掐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急忙继续摸索。   片刻后……   白昂面如死灰。   芥子信球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   明明没有任何人靠近他……   忽地,他眼中闪过一抹明悟。   羽衣侯,一定是羽衣侯,羽衣侯取走了太子爷爷留下的信。   完了……   全完了……   白昂一时间只觉全身血液冰凉,如坠冰窟。   他双拳握紧,每一根神经都颤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猛地加速了跳动,一股恐怖感和未知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皇宫,他要去皇宫。   只有去皇宫他才有安全感。   哪怕这事会天翻地覆,他也管不了了。   白昂看着四周的黑暗,只觉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杀机。   他握紧剑,匆匆往外而去。   才出学宫,一道幽幽的声音便从后传来。   “这么晚了,公子去哪儿?”   白昂身形冻僵了,冷汗涔涔,从背脊流下。   这是羽衣侯的声音。   羽衣侯的实力深不可测,若说太子爷爷当初受控于他,也有可能……现在他再度出现,是因为发现了芥子信球,而要斩草除根吗?   白昂五指死死握住剑柄,正要拔出。   却感到一道劲风拍在他手背上,带着才出鞘半分的剑柄压了回去。   羽衣侯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皇城入夜,虽无夜禁,但白昂公子明日还有学业,今日在教坊依然玩的放浪形骸,再外出终是不恰当吧?”   白昂愣了愣,“羽衣侯,你究竟要做什么?”   羽衣侯笑道:“本侯终究曾是太子府的人,眼见着太子府塌了,却不想看到太子后人再如此……公子回宫,早些休息吧。”   白昂喉结滚动了下,却不迈步。   他双眼眯起,直截了当道:“羽衣侯要杀我吗?”   羽衣侯道:“公子是说跟踪的事吧?我见公子醉酒,这大晚上地回宫,便想着暗中保护,此时见公子又要外出,这才现身……至于杀你,本侯从未想过。”   白昂压低声音道:“那东西呢?你从我身上偷走的东西呢?”   羽衣侯奇道:“什么东西?”   白昂愣住了,却怎么也无法把“芥子信球”说出口。   羽衣侯道:“公子回学宫吧,今后当懂事一些……   公子既从儒家,当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无论何时何地,自强和厚德都是必须的,公子心情抑郁,本侯也能理解,但今后当知慎独,当知自强,不可再如此孟浪了。”   白昂:……   “羽衣侯,你……你究竟……”   “公子回去吧。”   白昂:……   他转身,离去。   羽衣侯默默看着他远去,左手摊开,五指之间握着一团已经揉捏的皱皱巴巴的信。   也不见他用力,那信便是灰飞烟灭了,化作尘埃从他指尖飞散而去。   他轻叹一口气。   “太子啊,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等格局和心胸……   提前察觉了安排和布局,并且明白了自己必死且无法反抗的情形后,你竟能拥有这般的觉悟。   是本侯小看你了。   若真是你做了皇帝,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你既已死,今后之事都已和你无关了,何必再让小孩子卷入这浑水呢?”   “家国天下,再至整个人族。没有家,又岂有国?让白昂这孩子好好活下去吧。”   “尽管如此,本侯却犹然不会苟同你的想法。”   “因为……太子爷,你所期待的盛世……其实,永远不会到来。” 第156章 墨娘收徒,入六品的时间契机   七月七日,午后。   皇城。   教坊。   桃花别院。   息红影闺房。   白渊从“感悟”状态中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又是20点气运到手。   如今,储存极限已经达到50点了。   只要再进行二十五个时辰的连续感悟,他就可以成为六品了。   六品,那就是超过七品武者的修士之境,是几乎所有武者终生亦难跨过的一步,可跨过之后便是破茧成蝶,不仅实力大增,寿元也可增加一千年。   白渊穿越前觉得只要能活到九十岁就心满意足了,可现在……他距离长寿千年只有一步之遥了,也算是即将解锁一个新成就了。   不过,很现实的问题旋即扑面而来。   若是他长寿千年,择偶对象岂不是缩小到了只有修士?   否则,他还年轻力壮,对象就已经成了满头白发的老妪,到时候即便他对对象不离不弃,对象却也会心生痛苦,而两个人的话题也永远聊不到一起去,这就等同于两个世界的人。   如此这般,再深厚的感情也会被现实磨灭啊。   无论是墨娘也好,小郡主也好,唔……带上孔嫣,都不得不从“择偶对象”中剔除了。   “不是吧……”   白渊心底暗暗吐槽。   这是何其残酷的现实啊。   不如,改日去问问二师姐,她被“太阳塔文明”改造后,寿元有没有发生变化。若是发生变化了,唔……那需得好好和二师姐亲近一下了,如此百年之后,至少还有师姐在啊。   到时候自己可以随口问一句“师姐,都百年了,谈对象了吗”,师姐肯定会冷冷说“没有”,他就可以顺势说“那不如我们凑合一下吧,你看,我熟悉的妹子都老死了,你认识的师兄也都不在了”,届时师姐定会让他滚。   此时……   息红影外出交流才艺去了。   桌上放着犹然温热的午餐。   白渊见分量较多,就直接叫了还在后院潭水底下待着的凶无忌。   小凶从水底爬出,又从窗户缝隙里,化作一张惨白的扁平体“挤”了进来,然后站在白渊面前,抬手指了指今天的脸。   白渊熟练地为它画了张美美的脸,然后又邀请它一起共进午餐。   小凶虽然无需进食,但受到父亲和大凶的影响,也养成了“吃饭”的爱好,能吃的时候,它是一顿都不会少。   此时,听到父亲邀请它吃饭,   它却出人意料地先鼓起了肚子,   然后在白渊好奇的目光里把嘴巴张开,   张到能够一口吞下一个胖子的程度,   接着从口中先吐出了一只已经死透了的三尾三翅三头的红羽毛怪鸟,   再然后才坐下,把一盘菜往嘴里塞。   “盆子……吐出来……”白渊虽然有些惊讶自家孩子的藏物方式,但还是耐心地进行教导。   小凶听话地吐出了盆子。   如此,父亲和孩子,快活地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小凶就抓着那红羽毛怪鸟回去了。   白渊默默看着小凶消失的方向,心底暗自好奇这种“很刺激的食物”从何而来,难不成自己身边盛产这种东西?   但若真是如此,【妙道】早就给出危险提示了。   他想了会儿,不得其解,便暂不思索。   接着,   白渊沐浴更衣,   然后又喝了些酒,   再将衣服的边边角角用酒水浸润了一遍,   同时翻箱倒柜寻出息红影的胭脂水粉,挑了一些拍打在自己的内衣里。   他低头嗅了嗅。   一股刺鼻的酒水味和女人特有的胭脂味混合着冲入鼻中。   白渊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有那味道了。”   做完“浪子套装”,白渊又来到铜镜前,进行了一下“表情管理”,这才走出了门。   下一步,他得寻个能够“连宅五十个小时”的机会,以便踏入六品修士之境。   ……   ……   起床后的日常很简单。   机会的寻找也只有固定的几个方向。   一,墨娘,二,小郡主。   若是这两边打完卡都没有找到合理的借口,那么……他只能再另寻他法了。   ……   ……   龙下学宫。   墨娘穿了一袭浅绿色的芙蓉绸衣,双目迷离,两段玉藕般的小腿露显在开叉的绸裙间若隐若现,小足则是裹着绣花鞋,柔荑抓着的烟斗和烟。   烟雾于红唇间冲出,散入空气,在她周边氤氲出朦胧,这朦胧撑起了一股莫名的气场,再加上她的成熟、从容以及经历,便更显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御味儿。   或许是因为长生楼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诸葛先生的缘故,再或者是因为她的缘故,总之,“长生楼驻龙下学宫”的演武学堂已经定了地址。   地址就在学宫靠西的方向,临近百花湖从护城河岔来的支流,风景秀丽,地域宽阔,很是不错。   而今天的师生双向选择,也很顺利。   她收到了三个资质很不错的男弟子。   三个弟子比山尽小一些,也就是十五十六的样子,这些弟子各有基础,甚至还有一名弟子达到了七品五星大成的层次。   这对于没有进入大门派接受过系统训练的弟子而言,算是很不错的了,由此也能看出龙下学宫的生源不错。   这些生源大多是些无需从事生产、而有时间和资源去学武、可却没有平台或是足够大的家族关系再或是机缘进入到大势力的学生。   当然,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天赋极好、但家世平平的布衣,或者大权贵、大世家的子弟,再或其他……   只不过,长生楼身份敏感,再加上进驻龙下学宫没几天,故而没那些世家学子前来。   墨娘首批的这三名学生都算是天赋型的了。   面对墨娘这样的老师。   三名男弟子都自然而然地隐藏了本性,而变得懂事,说话声音都响亮了,充满了朝气。   毕竟老师太美了……   虽说师生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但年轻的人类雄性却总有着在美丽的人类雌性面前展露力量的本能。   此时,私塾般的学堂室内。   墨娘已经完成了长生楼的简单介绍,还有“科技树”的简单介绍。   “如今,我长生楼可以提供给你们的教学课程,都明白了吧?   你们可以思考一下选科,邪儒刺客,机关刺客,植灵刺客,兽灵刺客,或是没有附加的纯粹的刺客,还有刚刚我说的那些……   在你们选定后,我会在今后的教学中进行侧重指导,也会根据天赋让你们选择不同的九品武技,在之后引领你们去见识相关力量的强者,让他们进一步引导你们……   但武技的发放并不是一次性的,这期间我会考察你们的人品,若是不合格者,我会驱逐出门。”   三名弟子坐得笔直,充满上进味道地连连点头,眼中也闪烁着对未来的期盼。   来长生楼这样的新设课堂学习,他们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因为虽说长生楼势力很大,但首先它是地下世界的黑暗势力,其次……最近长生楼的发展可谓恐怖,即便是普通武者都知道长生楼吞下了同为“四大势力”之一的悬空坊,同时楼中出了一位新的地下皇帝。   这位地下皇帝的实力深不可测,可谓是必然超过老楼主了。   加入这等动荡的势力进行学习,就好比是第一个吃螃蟹,还是需要勇气的。   墨娘看看了三名弟子,问:“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名高瘦的小眯眼同学道:“玉墨老师,我们既是加入了您的门下,今后自是叫您老师,可我们之间是否需要排个先后呢?至少,可以定下谁做大师兄。我看其他门派都是这个做法。”   大师兄?   墨娘柳眉稍稍蹙起。   她淡淡道:“若其他门派都是如此,我们自也不会搞特殊,只是……大师兄之位不用争了,有人来。”   小眯眼同学眯了眯眼,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显然他是想当大师兄的。   而一旁身形颇胖的同学,以及一个带笑的强壮同学则是不动声色地坐着。   小眯眼有些不甘心,他道:“玉墨老师,今天应该才是双选环节的第一天吧?”   显然,这是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同学。   他的意思就是,是不是内定了大师兄?   那这大师兄何德何能,难道说……仅仅是凭借着关系,就可以内定吗?   这里是学宫,这里该是纯粹的!   小眯眼握紧拳头。   他正是那位达到了七品五星大成的同学。   在他看来,他有着自傲的资本,也有着成为大师兄的资格。   就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伴随着隔着门都能听到醉意的声音。   “玉……墨老师,在……吗?”   墨娘冷冷道:“在。”   白渊推门而入,头发散乱,而风把一股酒味和胭脂味冲入了室内。   三名学生都愣住了,他们的身份地位还不支持他们亲眼见过当朝六皇子,所以竟是都不认识。   白渊笑道:“玉墨老师,这么快就收弟子了?”   墨娘淡淡道:“是。”   白渊道:“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墨娘淡淡道:“不送。”   三名学生:???   白渊没寻到机会,又关上了门,转身离开,这就算是来过龙下学宫了。   室内……   墨娘看着三名弟子,淡淡道:“这就是你们大师兄。”   小眯眼嗤笑一声。   墨娘淡淡道:“他是当朝六皇子。”   小眯眼的嗤笑冻结了,一旁的两名同学呵呵笑了起来。   所幸,小眯眼也不是那种丢不起脸的人,忍不住懊恼地揉了揉头:“我们大师兄居然是这等身份……这大腿我抱定了。”   旁边的,那胖子学生也道:“还是玉墨老师有面子,连大师兄都能找到皇子来当……”   强壮学生笑笑不说话,身形微微低伏着,给人一种时刻在观察一切的感觉。   显然,这三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个性,也有着天分,这也是墨娘收他们的原因。   要知道……其实今天双向选择前来的学生还是不少的,她是拒绝了好些个,这才收下的这三位。   ……   ……   白渊的第二站就是他在龙下学宫的“独立宿舍”。   不出意料,小郡主在等他。   很显然,小郡主配了一把此处的钥匙。   为这个事,白渊还提前把藏着的玄武斗篷转移到了老林的车上。   老林的车是定位了他的。   无论他身在何处,都随叫随到,非常方便。   小郡主见他到来,鹅蛋脸儿上写满了鄙夷,水灵杏眼盯着他道:“没想到你真的睡了我闺蜜。”   白渊:……   小郡主鄙视道:“便宜你了。”   说着,小郡主又凑上前闻了闻,再拉远看了看,然后点头道:“表现不错,气质和衣服也都符合……只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   白渊问:“担心什么?”   小郡主恶狠狠道:“你用组织的钱,流连花丛,这对你们男人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我怕这种幸福让你露馅……所以,你只许和我闺蜜睡,其他人都不许。”   白渊:……   小郡主道:“其次,你自暴自弃的程度还不够,因为你居然还能每天清醒地来学宫,并且还固定了时间……这就有些离谱。”   白渊本是应付着,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   这恶毒的女人,竟然想他每天不来学宫?   这实在是……太好了。   理由有了。   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宅”上五十个小时,然后踏入修士之境了!   于是,他道:“放心吧,为了组织,一定完成任务。”   小郡主思索了下,问:“你打算怎么做?”   白渊直接道:“喝酒,醉生梦死,但愿长醉不复醒。”   “但愿长醉不复醒?唔?”小郡主品了品,有些古怪地看向他,双目绽放着奇光。   然后,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子递了出去道,“这是解酒丹,记得喝酒前一定要吃一粒,醉酒头疼的厉害的话再补一粒,但每天不能超过三粒。   还有……你那边不是有十万两银票嘛,如果买酒的话,让我闺蜜去明月醉香居买。   明月醉香居的酒都是好酒,喝了不上头的。”   小郡主决定让资金回流一波。   白渊接过解酒丹,然后问:“明月醉香居?这是……组织的势力所在吗?”   小郡主道:“不,是我的。”   “你的?”白渊愣了愣,他听过明月醉香居,似乎在皇都之中甚至周边都是颇有名气的酒楼,其中的美味佳肴和美酒都很特别,在别的地方吃不到,所以吸引了不少人去吃,只是没想到这居然是小郡主的。   可再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厨艺登峰造极乃是小郡主为数不多的美德,至今他想到那增肌大补药膳粥,还忍不住口水直流。 第157章 此才动天下,一文开十星   七月七,暮色时分。   白渊很久未曾关注过皇都的“新闻动态”了,虽说“新闻动态”只需要他换上“无名套装”去见墨娘就可得到,不过这几天实在是因为太忙了。   他决定踏入六品后,就寻找机会去了解一波。   只是,他对六品依然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别人为何会那么艰难地踏入六品,更不知道正常踏入六品的法子。   不过这无所谓,他很清醒地知道他不是那些能靠着努力和天赋踏入六品的妖孽,而只是一个勤勤恳恳地运用着【妙道】的穿越者罢了。   身怀【妙道】,只要有满足要求的感悟之地,就要有一颗勤恳而不想去浪、不想钻入高风险地带的心,就能一路飙升。   今晚,又到勤恳的时候了。   白渊仰头……   此时那厚重而带有凄凉之色的夕阳,刚好把九龙雕塑以及两帝一贤的身影投落于大地。   龙影帝影之中,是皇城的六阁学士殿,学宫教坊司,还有坐北朝南的皇宫。   这是皇朝最核心的政治区域。   白渊看着龙、帝和贤,悄悄拜了拜,心中暗道:大帝保佑,大贤保佑,飞龙们保佑,我白渊若能顺顺利利地修行,今后定然寻个机会给你们多烧香火,说到做到,一定要保佑我。   默默拜完,他便向着教坊司的路回归而去。   下面,他要面临一个挑战!   而这个挑战,他不可以失败!   此时……   教坊司的人很多。   美人很多,莺莺燕燕。   客人很多,身份不凡。   在此时此刻穿越这样的地带,而达到桃花别院,是一件难事。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半路会有什么人上来搭话,也不知道在你走后别人会不会顺势聊起关于你的话题……   可白渊现在必须走,他必须要制造出一个简单的印象,然后让这个印象可以作为他之后“连宅五十个小时”的逻辑依据。   这就是他的挑战。   于是,白渊左手拍了拍,五指抓住了酒葫芦,眼中闪过一抹坚毅之色,是时候展露“真正”的演技和才华了。   嘭!   拇指一挑,酒塞子弹开,他抓起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肆意地顺着他的双颊流入脖颈,湿了苍白的皮肤和漆黑的长发。   他用指头蘸了点酒水在眼睛上轻轻动了动,顿时,他虎目含泪,又挤出三分凝滞、三分沧桑、三分悲凉,一分不甘。   落魄而被囚于皇城、今生或再无可能参与政事的皇子,终究只是个玩物,或是任由兄长可怜才能活下去的存在。   他该悲伤。   该愤怒。   他本是随着太子,准备大干一场。   可转瞬间,一切却烟消云散。   “咕噜噜……”   白渊再饮一大口烈酒,孤独地走向了此处喧嚣的教坊司。   越是热闹,越是孤单,越是精致,越是囚牢……不若醉酒狂歌,不若酒中豪杰。   空度日又如何?飞扬跋扈又如何?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行。他该自暴自弃,他该长醉不醒,他该握拳愤怒,可又有何用?   白渊默默地催眠着自己,以代入角色。   转瞬,他已到了教坊司的门前。   随着他的走入……   教坊司喧闹依然鼎沸,然也有不少人边说话,边暗暗打量着这位六殿下,心中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最多人持有的则是鄙夷,还有不少人则是好奇。   前些日子,这位殿下的三首诗词已经流传出去了,毫无疑问,这位殿下是有才华的,那从前很可能是藏拙了,只可惜……命运弄人,这位殿下才刚是浪子回头、准备大显身手,却因时运不济、被囚于此,可惜、可叹。   便是皇子这般身份,却竟也无有人簇拥,孤身来此风花雪月之地,行醉生梦死之行,便是踏入了教坊司也无人上前招呼,也无人为他停下……   喧嚣依旧,好似他根本不存在,根本无足轻重,就和树上被风吹落的一片叶子般,无人问津。   这位皇子,还真是可怜啊。   众客人继续笑着,饮着,听着曲儿。   而教坊司的姑娘们却很喜欢这位有才华的殿下。   入口几位招呼着“官人听曲儿吗”,“官人,你又来了”的姑娘忽地停下了招呼,而纷纷看向那位“步履阑珊”的六殿下。   姑娘们眉心点了花钿,面颊含了春色春,唇间藏有笑意,她们彼此看了看,其中一名绿衣姑娘、一名红衣姑娘便快速走出,一左一右搀扶住了白渊。   殿下此时的状态,她们竟然还颇为心疼。   因为,她们都曾是官宦家的女儿,经历过殿下此时的心路历程,这可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了。   而殿下又这么有才华,她们就更喜欢了。   这一搀,两女顿时感到胳膊忽地一沉,殿下好像是醉的厉害。   那绿衣姑娘顿时对旁边道:“帮忙呀~~”   顿时,又有两名姑娘跑来,帮搀住殿下。   白渊用醉醺醺的声音为:“你……你叫什么名字?”   绿衣姑娘愣了愣,笑道:“殿下,我叫小柳儿。”   一旁的红衣姑娘也探头笑道:“殿下,我叫小桃红。”   “小柳儿……”   “小桃红……”   白渊想了想道:“教坊司赠柳儿桃红。”   旋即……   他用饱含醉意的声音发酒疯似地大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小柳儿和小桃红顿时都愣了愣,眸中闪烁着异彩,她们心底一阵欢喜,也明白了殿下准备吟诗了,而“教坊司赠柳儿桃红”就是这首诗的名字。   不过,她们也只是欢喜殿下的这份心意罢了。   因为,谁都知道在酒醉的状态下,人很难说出什么好话,更何况是吟出好诗?   这就纯当殿下发泄好了。   两女嘻嘻笑着。   白渊继续吟道:“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两句一出,听到的四女纷纷动容。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这诗……   这诗不过才两句,却已隐显云雾缭绕之景,好似醉酒狂歌的谪仙人身处红尘闹市。   小柳儿急忙转头,喊道:“笔墨,快拿笔墨!!”   此话一出,   教坊司的姑娘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们谁都知道“拿笔墨”意味着什么。   于是,顿时有姑娘跑去拿笔墨了,然后抓着纸、执着笔冲到白渊身侧,以防听不清他的诗。   而这突然的安静,让那些最初暗暗嘲讽这位六殿下的客人们也都安静了。   这排场……   可以啊。   但,这许多客人都是见识不凡的人,此时此刻都带了一种“居高临下”看笑话的心。   姑娘们很快完成了两句的抄写,而大声把这两句诗念了一遍。   然后,小柳儿尴尬的发现殿下好像睡着了。   这……   “殿下?殿下?”小柳儿轻轻推了推白渊。   白渊一副酒醉半途醒来的模样,然后续上之前诗的感觉。   他继续吟道:“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随着他的诵读,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些看笑话的客人也都沉默了。   即便不懂诗的人,也能听出这诗中蕴藏的味道。   大起大落。   跌宕起伏。   开头两句愁煞人,本以为他要接着说愁什么,可却笔锋一转,跌宕起伏,从忧愁变得高兴起来,心有“长风万里”,有“醉酣高楼”,肆无忌惮、挥洒自如。   再往下那一句,更是彰显了殿下的亢奋,亦或是殿下曾有的雄心。   他有登天意,欲上青天,将明月捉下。   这等雄心寄于豪情之中,在此吟来,实在是令人动容。   可是……   再看看殿下现在的样子,这等浪子回头后的雄心壮志,却被现实无情地磨灭,所以……他才如此醉酒。   一旁的姑娘双眼闪烁着泪光,连连抄写。   白渊喘了几口气,发出两声酒醉后自嘲的笑声,继而低声缓缓地吟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这两句才出,顿时间……原本已然安静的教坊司姑娘们,还有客人们都好似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升腾而起,明月之光穿透教坊屋顶,垂落而下,又旋即以此为中心,凝聚为一方氤氲的月光深潭。   深潭之中,金色流转,周游虚流,如有实质,玄妙无比,却凝而不发,似是等待着后续的到来。   “这是……引发天地异象了?”   “这是文动天地……怎么可能?”   “没想到传说是真的……”   “可殿下,六殿下怎么可能吟出这等引发天地异象的诗词?”   “这……这怎么可能?”   一些和儒门有所联系的客人们再忍不住,无意抑制自身情绪,而发出强烈的惊叹。   儒门功法,诗词之道一向是重中之重。   简而言之,吟诗就可攻防,还能增加“BUFF”。   但是,这不是说你会把诗念出来了就能作战了,而是你需得按照儒家的法门,修行了对应的功法后,才能达到这种层次,这层次大多是七品。   儒家“诗词类功法”之中,功法不重要,因为功法只是基础,重要的是诗。   诗几星,功法便几星。   但功法是几品,修行难度便也是几星。   可这并不意味着儒家人人都可以修行高星次的“诗词类功法”。   因为,“诗词类功法”有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五星及以上的诗“需得授权”和“需有感应”这两个前提条件。   “需得授权”,指的是一首诗问世以来,所有的才气都凝聚在创作人身上,只有这位创作人愿意将才气共享给你,你才能修炼。   通常来说,创作人会自己保留一份才气修行,然后将剩下的赠予别人。   但这才气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正常来说,品次越高的诗词,才气越少。   五星诗,有百份左右。   六星诗,有数十份不等。   七星诗,有十份左右,甚至不到十份。   八星诗,有三份左右。   九星诗,只有两份,甚至一份。   至于十星,独一份,乃是千古绝唱,除非创作者不要,才能赠给旁人,不过……十星诗好像自古都未有过,世上之人也不知这十品诗是什么样的,又是如何转赠。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可以通过才气而提升皇朝力量层次的世界,但好的诗词出现却可以变相的带动更多的好诗词,从而变相地提升皇朝力量。   “需有感应”,指的是,受赠人必须感知到创作人的心境,否则无法接受才气馈赠,自也无法修行对应的“诗词类功法”。   在以儒门功法为基,以诗词为引,而修行有成后,那边可以运用诗词进行攻防了,甚至产生极度夸张之景。   可是……   这些夸张之景,却并不包括天地异象。   十二花神庙里,若是花能与那玄妙的花神对应,那就可以引来异象。   诗词,亦如是。   但从来都是传闻。   今日却能得见。   而能引天地异象之诗……至少九品。   客人们,姑娘们都惊呆了。   整个皇城里做着各种各样事情的人,也都惊呆了,纷纷往这里簇拥而来。   其实……   这些人的“惊呆”程度都不够。   因为,有一人比这些人更加“惊呆”。   何止是惊呆,简直是惊吓。   白渊此时的心理,可以用恐惧来形容。   谁会知道这个世界的儒门功法设定是这个样子的?   谁和他讲过?   没有……   而他却无意之间,在众目睽睽之下触发了这等天地异象。   这天地异象对他有好处么?   没有。   他的武道已经修行到了极致了,一滴都多不了了,这诗词再强又如何?   完蛋了,死定了。   这是什么展开?   没想到自己没有死在【妙道】暴露之上,而是死在了一次无意的吟诗过程里。   赶紧叫老林,是时候跑路了。   天地良心,他只是想要完成一次表演,却没想触发一次天地异象。   可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还有最后一句,吟还是不吟?   白渊不想吟……   可是,此时此刻……他看着周围姑娘们客人们期待的眼神。   算了算了,都已引发天地异象了,那便是吟出去吧,反正都是死。   于是……   他用嘶哑酒醉的声音,用缓沉的嗓音念完了最后一句:“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此句一出。   众皆瞠目。   那凝聚于他周身虚流不止的金色光华冲天而起,裹着漫天星光、融融月色化作一轮浩然的金球,升腾向深夜的长空。   其光,皎洁,横亘天穹,可与星月争辉,可压世间萤火。   整个皇城,沐浴在此光之中。   而那金球还在上升,越来越高,照耀之地越来越广。   百里可见,千里可见,万里可见……   此才动天下,一文开十星。   醉酒狂歌,随口一吟,便吐出一首千古绝唱。 第158章 存一念兼济天下,入六品本命术法   皇朝。   深夜,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可无论他们正在做什么,这一刻却都下意识地纷纷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之上,除却明月,还横亘着一个散发着皎洁光辉的金球,宛如另一轮明月。   双月横空,普照大地,   整个世界便一片光明了。   江河湖泊,山川大泽,林中百兽,院中书生,王侯将相,游侠武者,皆沐浴其光辉之中。   然,那第二轮“明月”其还在继续升腾。   越升越高,破开流风浮云,似要升腾到这世界的最高处,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这等异于寻常之景,本来只会让人心生恐惧,让人联想到灾祸或是不详之事。   可不知为何,即便是再普通的人,在看到这金光时,却也没有丝毫的害怕。   相反,他们只觉得心头有种难言的澎湃之感,血液在这澎湃之中变热变烫,激动难止的情绪涌上心头,波澜壮阔之景如一副盛世画卷横呈眼前。   情,或有众多。   家国天下,皆为情。   但情却又归于一处,那便是人族的共情。   诗文之字,并非以笔写成,而是以情写成,若无吞吐天地豪情万丈之意,若无花间细腻燕婉悲欢离合之意,若无极致伤春悲秋触景怀人之念,若无种种……又何以成诗?   诗,触发异象,便如是在这属于人类文明的万古长河里溅起了一朵水花,为一个辉煌的文明添加了一分闪光……   同属人族,岂不骄傲自豪?   普通人虽然不知,却能感受到此非灾祸,而是辉煌。   ……   ……   皇城。   教坊司中。   听曲儿们的宾客、莺莺燕燕的姑娘们都是愣住了。   不少有识之士已然认出这是十星诗词。   十星歌词……   这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诗词,是否寓意着人族将要出现一位天骄?   若此人是少年人,那他只需吸收了这等诗词的才气,那便可以踏上一条十星功法的道路,这完全就是前途无量。   若此人已是读书人,再吸收这等才气,那便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前途一面光明。   能拥有十星诗词,再加以驱策之法,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虽说十星之途艰难无比、根本就是传说之中的路途,可若是走通了,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一族天骄了。   众人心生羡慕之情,   也生出好奇和期盼。   好奇,此人为何人。   期盼,此人在吸收了这等十星诗词的才气后,究竟会达到什么地步。   不少读书人更是暗暗握拳,想着终有一天自己也定要作出优秀的文章,虽说不能达到如此高度,但至少也要让自己问心无愧,无愧生活在这个有着天骄的时代。   而此时,自明的信息在白渊脑海中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感知十星诗词“教坊司赠柳儿桃红”——   ——武道已至极限,无法吸收,需转赠诗词才华——   ——请主人立刻选择——   ——选择判定中——   ——判定中……——   ——因周围无有合适人选——   ——主人没有选择——   ——请立刻同意将此才华转赠所有读书人——   ——范围:皇城周边万里——   白渊正沉浸在一种“大风大浪稳着舵,小阴沟里翻了船”的痛感中,得到信息,他清醒过来,用无奈的心情给予了反馈:“同意。”   此念才落。   一道神圣的光潮以他为中心,如光电般汹涌着扩散而出,继而凝聚一处,直冲天穹……   那天穹本是在升腾的金球则愈发加速,如赤金的神龙冲上天穹的高处。   十星诗词,人族从未产生过这种程度的诗词,或是曾有产出却已被埋葬在历史的阴影中。   这样的程度,使得天穹金球越发壮大,和天空明月,一上一下,各呈其辉。   刹那后,这升腾停止了。   金球在万里长空之上缓缓散开,氤氲成密布的金色祥云。   祥云簇拥,随风而动。   忽地……   一滴金色的雨水落了下来。   继而,漫天金色。   这些金色的“雨滴”落在了每个读书人身上,不会湿了他们的衣裳,却会浸润他们的心神,转化为才华与气运,越是平时刻苦用心的书生,则是吸收的越多。   雨露均沾,   不独儒门学子。   ……   ……   深夜,雨流狂落,却是金色。   儒门学士殿的学生,南城百家学院的学生,富贵之家正读书的学生,寒门布衣正借着月光读书的学生,皆是沐浴在这金雨之中,吸收着其中的文思。   便是那些无有学子之名,可却喜好着读书的人亦是得以吸收。   毫无疑问,今夜之后,读书人的“潜力”都会得到提高,创作出好诗词的概率也会提高,在他们自己所研究的学问上也能走得更远……   正在靖王府修剪花花草草的秀气小丫鬟,仰头,看着金雨狂落,其中不少落在她身上,又被她所吸收。   坐在黑暗里的羽衣侯,正抽着烟杆,眯着眼,思索着问题,忽地感到思路清明、堵塞的思索如泉冲破了阻碍而狂涌。   正在明月醉仙居皇都总部的最高处,孤影茕立的小郡主忽地愣了愣,然后伸出手掌,接到了这金色雨滴,那雨滴又旋即融入她掌心,消散不见。   数不清的读书人仰头看着这一幕,心神震骇……   每一个读书人,都收益于这金色的雨水,也感受到了其中的才华。   而之前猜测着皇都将有人族天骄问世的人,再度愣住了。   第一次愣住,是因那能吟出千古绝唱的才华。   这一次,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敬意。   试问天下,有谁能够放弃引发天地异象的十星才气?   有谁为了天下读书人,而愿意放弃自己成为绝世天骄的机会?   有谁不想一人独尊?   即便不愿一人独尊,那也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先让自家亲友享用,谁又会将这样的才气赠予天下那万万千千、千千万万的陌生人?   若是过去,有人说不,他们都会暗自嘲笑。   可现在……他们却亲眼见到了。   这位不知名的读书人引发了天地异象,可是却不将之据为己有,而是奉于天下,此情此景……更是触动了他们的心神,让他们忍不住由衷地从心底称赞、敬佩。   无论对方是谁,都值得他们此刻发自内心的崇敬。   这不仅是才华,更是人格魅力。   这人格魅力完成了从家到国再到天下的升华。   不求一人成王,但愿人人如龙。   ……   靖王府。   东君放下修剪花草的剪刀,静默如一尊玲珑小巧的石雕。   这秀气而普通的丫鬟十指沾着夜间微湿的泥土,站在夜色里,仰望着这依然零落不止,好似万千流星落在世间的场景,露出了笑容。   “不知哪位大才,写出此等千古绝唱,却不留着自己享用,却要献给这人间。”   “便是……连我都有馈赠么?”   “一花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还真是……傻……”   “一人之力,却存着想要兼济天下的念头,怎么还有这样的傻子呢?怎么还有?”   “是儒门么?”   “儒门的谁有这等格局和心胸?”   “呵,不是儒门……若是儒门他们必不如此,因为这算是资敌了吧?”   虽然如此说着,可是她的笑容此刻却没有半分的嘲弄和好笑,而是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和神圣之色。   未几……   她缓缓退开半步,摘下丫鬟护袖与围裙随手扔在一边的花田,然后缓缓道:“既是做了,那我总归是敬重的。”   “这一拜,该。”   说罢,东君双手作揖,向着那漫天金雨的天空郑重其事地拜了拜。   此拜无关地位,无关力量,无关阵营,只关心境。   此情此景,在不独东君如此,诸多人都是做了相同的选择。   拜,并不代表比人低一头,而是对这行为的敬佩,如是而已。   若单单是才华,哪怕是引发了天地异象的才华,哪怕是比东君还强大的力量,她都不会拜。   她拜的是此时此刻,那位未知存在的人格魅力和处世态度。   ……   ……   就在众人感慨万千,看着“奇迹”,揣度着这位引发了“奇迹”的存在是何等心境,并且上升到天下层面的时候……白渊明显和他们不在同一频道上。   他紧急地暗暗招来了老林。   老林拉着棺材车,车里坐着“大凶”和“小凶”两名乘客,还有瑟瑟发抖、和大佬们隔了太多档次的林小玉。   棺材车停在潭水里,静静等着。   教坊司内。   安排完一切后,白渊狂呕一声。   这呕声让扶着他的小柳儿和小桃红从惊呆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两女简直爱死这位殿下了。   她们还未明白刚刚这位殿下做了多么令人敬佩的事,她们依然沉浸在自己会流芳千古的欣喜中……早知道……早知道就把真名告诉殿下了嘛,好可惜啊。   另一边,息红影匆匆走来,道:“殿下喝太多了,我先扶殿下回房吧。”   小柳儿和小桃红依依不舍,誓要一起扶着殿下回房,然后又跑去端醒酒汤、煲暖胃的米粥去了。   此时……   经过这一番折腾,白渊的头终于触碰到了软软的枕头。   他单知道这个世界的诗歌可以作战,却不知道文章还能引发天地异象。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   正常的诗词确实不能,甚至九星诗词都未必可以。   至于十星诗词引发天地异象这种事,就和“十二花神庙”会引发天地异象一样,是谣传的冷知识。   白渊百花节前看到了“十二花神庙”,所以才了解了相关的信息,可“十星诗词引发天地异象”这种事,便是连学士殿里都不会教导……这属于冷知识中的冷知识……   然而,既来之则安之。   事情发生了,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逃跑而已,反正“家人们”已经来了,就在后院的潭底待着。   白渊压制住立刻逃跑的心,毕竟逃跑会引发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上车。   “开始感悟吧……”   “只要撑过五十个小时,那就是修士了。”   “若是半路被打断,只是稍稍断一会儿还是可以接上的。”   白渊心思既定,长舒一口气,然后躺下,进入了感悟之中。   ……   ……   五十个小时,也就两天多一点点的时间。   白渊很意外地顺利度过这五十个小时。   不过,他知道这五十个小时里肯定发生了不少事……   但,天人组织的人还没动手对付他,那就说明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渊压下这些杂念,开始体悟此时的心境和状态。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借凶无忌而悟,领悟二十五个时辰,获得气运50点——   ——气运储存50点,请确认是否使用——   “使用……”   白渊直接反馈。   终于……   终于要踏过这一步了。   这一步之后,我便是修士,便可增寿千年了。   一念既过……   下一幕,他只觉周围场景骤然幻变。   给人以浓稠压抑之感的黑暗,恍如从世界最深处涌出的灭世之潮,忽地覆笼这表层物质的世界。   怒潮之声从远而来,缥缈玄远,空灵诡谲,让人完全无法分辨方位和远近,好似近在脚下,又好似从宇宙尽头而来,壮阔而神秘,低吟而私语。   而一道幽泽于黑暗里顿时呈显,散发着难言的玄妙之光,好似一点渔火。   白渊并非初来乍到……   这一刻,他已明白自己来到了万古识海。   他看向这幽泽。   自明的信息于他脑海呈现。   ???:【真·幻梦之瞳】的上位,当你接触后,将开始感悟,感悟时长为一瞬间,请做好准备,因为这一瞬间你会经历许多的事和记忆。   白渊还从未见过这等情况。   无论是之前的武道,还是特殊法术,都从没有呈现过这种现象。   既是一瞬间,既是【妙道】没有提示危险。   他便放空心神,抬手向那幽泽触碰而去。   当他触及幽泽时……   一股玄妙的力量和信息灌入他的身体之中。   他感到自己在万古识海中的视线变得稍稍清晰,周围的环境从彻底的黑暗,变成了浓浓的灰雾,近在周边的物件有了些隐隐约约的轮廓。   他感到生命的根基从躯体移向了神魂,而肉体也因此得到了升华,虽从外在看来并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却本质上却已经踏入了一个崭新的生命层次。   他的五感感知范围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他的举手抬足,便是不用功法,也已经充满力量。   他可以内视感知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每一个器官,每一根骨头……甚至是神魂……   他感到自己的神魂外在萦绕着一种玄妙无比的力量,就好像是护卫着国王的强大军队。   这军队就是他掌握的本命法术。   白渊静静看去……   那力量的信息自呈而出。   【梦境玄种】:   由【真·幻梦之瞳】构建出的本命法术。   在消耗1单位灵气后,可给任何境界未曾达到三品的目标种下梦境之种,该存在无法察觉种子。种子持续时间无限,且最多同时存在三枚。   在种下该种子后,你将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沉睡。   如对方未曾沉睡,你可通过消耗1灵气,强行将对方拉入梦境。   然后,你可通过再消耗1灵气,进入对方梦境。   于梦境中,你可以探查对方深层次想法,以及想法根源,并借此机会进行破坏,以对对方造成极其强大的精神损伤,或是让对方产生思想观念的彻底改变。   于梦境中,你可随时离开。   在你未曾离开前,该存在无法从梦中醒来。   你可通过消耗额外1单位灵气,使得自己在梦境中免疫一切伤害。   所有种子在动用一次后,会自动消失。   白渊舒了口气。   成功了。   虽然“灵气”还有待探讨,不过终归是成功了。   他稍稍总结。   大体来说,修士在生命本质上完成了一次突破,力量的源头从肉体变成了神魂,并且可以内视。   而法术则是萦绕神魂而存在,就如环绕恒星旋转的行星。   术法一念由心而发,而并不需要像想象中那般还要“念咒”什么的……   修士的肉体力量同样得到了大幅度增强,这就属于三维UP了。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林林总总的提升。   总之,这是一个真正的质变。   ……   白渊正要继续分析【梦境玄种】的作用,忽地,他似感知到了什么,而稍微愣了楞。   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额外的出乎意料的异常变化。   在仔细内视下,   他看到自己血管中流动的红色血液中,出现了第二种血液。   那是一种透明的血液,散发着古老遥远、神圣梦幻的气息。   这样的血液却和他原本的血液和平共存,甚至是……和谐地融为一体,好像是两条泾渭分明、却又同时存在的血脉,一起在他的体内流转着。   与此同时……   在未知之地,   好似永恒存在于梦境中的一条血色长河……忽地,自极其遥远的上游,爆发出一道辉煌耀目的血色光华,照耀的整个长河都清晰可见。 第159章 古妖文明全剖析,修士法术原理简述   血色长河,即血脉长河,是太古后期称霸世间164万年的古妖文明所独有的奇观。   所谓奇观,只是一个名词,单从字面是无法准确了解其含义的。   其真实的意义部分在于,一个文明所独有的、且不可复制、无法被个体所利用的的唯一性、公共性非生命存在。   这个唯一性非生命存在能对该文明的生命存在提供很大裨益,   譬如促进个体进化,带来文明繁荣,形成文明特色等等。   而奇观,只有在一个文明发展到巅峰时,甚至是在末期时,才会在某个巧合下应运而生。   能够诞生奇观的文明,都是值得骄傲的文明,因为……还有许许多多文明直至毁灭都未曾诞生过奇观。   严格来说,人族也还未有这样的奇观。   又或者说,部分人族正在为这样的奇观而努力。   ……   血色的光亮自未知区域的长河散发而起,冲天而来,照耀的整个长河熠熠生辉……   若从一个绝对客观的视角俯瞰而下。   可以看到这长河虽似是归于一处,但却有四条截然不同的支流。   这些支流并不如人们所正常理解的是被地形区分开来的支流,而是全然地混杂在一起、可却又泾渭分明的支流……就好像是四条宇宙巨龙彼此纠缠在一起,却又按照某种奇异的流动速率往前进着。   若是白渊在此,能够发现这四条支流的运动方式,竟然和穿越前所见过的DNA双螺旋运转有一点点类似……   可是,水和水在一起难道不会交融?   即便是不同血型的血,也会融在一起吧?   然而……   这种常识岂不也是一种规则?   如今,展示在可见者面前的是另一种规则,是另一个文明的常识:   血,和血,是不融的。   ……   然而,凡有水流,必有源头。   这血脉长河也有源头。   其源头是四座冰峰。   说是冰峰,却又不是人们常识中所见的白色或是透明,而是由血液凝聚成的冰峰。   冰峰从外看,都是血红一片,而在内部看不到的地方,却是各有不同。   一者透明而梦幻,一者漆黑而血煞,一者邪异且密集,一者深邃而死寂……   ……   而随着辉煌血色光亮的照明。   其中,那座内核为“透明而梦幻”的冰峰开始了“融化”。   如是冬去春来,气温回暖,而冰山受气温的影响,开始了解冻……   紧接着,潺潺的“血色”春水涌入长河之中,使得那四条支流中的某一条骤然变得汹涌起来,然后又带动着其余三条支流往前行进。   顿时间,血色长河变得湍急起来,就好像是人们所见的季节性洪水。   而长河的两岸,则是开始“刷刷刷”地出现一道道黑影,那些黑影立在当场,而其中一部分则是喜悦地冲向长河,跪倒在长河边,伸手做着掬起血液的动作,另一部分则是默然地站在原地,羡慕地看着。   ……   此情此景,白渊也终于看到了。   因为这一幕,当他内视血液时,他就看到了。   只不过,他看的景象却并不是血色长河的下游,而是上游。   他站的位置,正是在冰峰旁。   凝视着这血色长河,诸多自明的信息都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让他明白了前因后果。   ……   他明白了这是太古时代,那一个名为古妖文明的奇观——血脉长河。   而古妖文明,他曾在神灵王朝兽神大司祭口中得知,简而言之……就是很久很久之前,古代动物们成了精,然后以它们的方式称霸了世界,并且发展了很久很久,从而形成了一些现在“人类看动物绝对想不出来的力量”。   现在的人间也有妖,还有妖兽,异兽,但这些却都是人类文明的部分,和古妖类似,但并不相同。   而有关古妖的力量,白渊过去知道的就是转化,譬如那月桂姑娘就是被从人类转化为古妖的存在。   而现在,血液里的信息浸润入他的脑海中,让他明白了那不是什么转化……   更准确来说,名为“血吻”。   “血吻”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人类转化为古妖。   也可以将低类的古妖转化为高类的古妖。   但转化的时机却很少,大抵是“人类成为古妖”时有一次时机,“踏入六品”有一次时机,“踏入三品”有一次时机。   同时,“血吻”的施予者能够进行“血吻”的次数也是有限的,越是品次高的存在,次数便越少。   而“血吻”中最强的乃是圣类的第一次“血吻”,这第一次“血吻”被称为“初吻”,受“初吻”者可为半圣类。   ……   很快,白渊明白了古妖文明是一个极其注重血脉的文明。   这个种族的血脉,就类似于人类的资质。   然而上限和下限却远远超过人类资质的上下限。   人类再傻,再聪明,都还是人类。   可这些古妖,却是横跨了各个物种,下限可能只是一只蝼蚁,上限却可能是某个能游弋在宇宙中的庞然大物。   这个文明对血脉有着很严格的划分,大抵分为三六九等,以及无视等级,凌驾在一切之上的——圣类。   圣类极其稀有,在文明全盛时,加起来也不过十多个。   ……   而圣类又分四种。   一,透明而梦幻的是白王血脉,善梦境魅惑,但也正因为可以进入梦境的缘故,白王血脉对其他种族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也有着探究欲……故而对其他种族的态度是处于中立的,比起杀戮和奴役,它们更热衷去了解。   此血脉者通常会被冠名为“**白王”。   这“**”可能是特殊力量前缀,可能是地名前缀,也可能是其他……总之就如同皇帝的谥号一般,不同的是谥号是皇帝死后才有,但这些却是在生前拥有。   二,漆黑而血煞的是黑王血脉,擅杀戮之道,对于其他种族的态度则是毁灭。   此血脉者通常会被冠名为“**黑王”。   三,邪异且密集的是母王血脉,擅灾疫刑罚,对于其他种族的态度是奴役。   此血脉者通常会被冠名为“**母王”。   四,深邃而死寂的是父王血脉,这种血脉应该是古妖一族的压轴存在,但这种血脉似乎很少很少出现,即便在古妖文明,也是在末期时曾经出现过一次,可仅仅一次,就奠定了圣类的地位。   此血脉者通常会被冠名为“**父王”。   ……   而,让白渊感到惊奇的是,他体内那散发着遥远古老意味、透明梦幻的神圣血液……正是古妖圣类之中的白王血脉。   这太让他震惊了。   他可是根红苗正的人类。   穿越前是,穿越后也是……   不至于来个什么“其实我是妖族的落难王子,母后为了庇护我的安全,封印了我的记忆,然后将我藏在了异族以护我周全”这种超级狗血戏码吧?   这梦幻……不会是超梦一族吧?而我其实不是人类,而是超梦吗?会否有朝一日,被宠物球抓住,然后成为想要成为海贼王男人的宝可梦?   白渊心底狂吐槽……   但很快,在消化了后续的信息后,他就明白了原委。   这让他舒了口气。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狗血戏码……实在是太好了。   简而言之……   想要构建出【梦境玄种】这个本命法术,需要古妖一族圣类中的白王血脉。   他没有白王血脉。   【妙道】为了让他修炼成功,硬生生地给他变出了白王血脉。   这一波是无中生有。   而【幻梦之瞳】似乎本就是古妖的功法。   古妖可能不练功法,但它们有它们的力量,这些力量也是需要修行的。   白渊再想想,越想越觉得其实此事早有征兆。   毕竟,人类的九品功法乃是武技,八品功法乃是劲力,七品法门乃是气力。   这【幻梦之瞳】在九品,八品,七品之间……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修炼的法门,而人类若要修炼,其难度堪称恐怖。   原来,原因就在此处。   另外,他曾在149章第16行处做过一个古怪的梦,梦里他见到了一条距离他很远的血色长河。   而只有体内有着古妖血脉的存在,才能在入梦后看到这血色长河。   只可惜,他从不睡觉,否则早就能发现这异常了。   除了这些之外,他也终于明白凶无忌和凶的食物来源。   凶无忌有一样本事叫因果系感应。   换句话说,它早就察觉了和白渊相关联的这条血脉长河,然后它虽然无法进入血脉长河,却可以抓抓血脉长河外围那些具有古妖血脉的妖兽……   它负责抓,大凶负责切块下锅……   难怪最近看到了那许多古怪无比的妖兽。   原来如此……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是双种族的人了……”白渊有些难受。   不过再转念一想,又兴奋起来。   “双种族?这是不是意味着择偶范围变大了?   从今往后,我不仅能够选择人族的妹子,还能选择古妖一族的妹子?   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能和超梦双宿双飞?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能够膝上趴满猫娘狐狸娘?”   “唔……”   白渊掐断这胡思乱想。   他是那种典型的“会想一想,想了就很兴奋,但真要去做,却打死都不会”的人。   虽说和超梦双宿双飞,膝上趴满猫娘狐狸娘这种事听起来挺期待的……   但白渊只是期待了一下。   也只停留在期待了一下。   他长舒一口气,在消化完这些信息后,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能够相遇是一种缘分,但我不可能加入你们古妖一族的。忘了我吧,我只是你们文明的一个过客而已……告辞……”   默默说完这些,白渊长舒一口气,心态稳了下来。   他不可能让人知道他身藏古妖血脉这种事。   而血色长河虽然发生了震动,虽然所有古妖都知道白王的诞生,虽然它们可能欢庆鼓舞,尤其是白王那一脉的存在更会兴奋激动,开心无比,受益匪浅,可是……白渊并不准备去和它们认亲。   它们会疯狂寻找这位圣类。   但是,它们注定找不到它们的白王。   也不会得到它们白王的“初吻”。   因为,白渊就没准备动用这古妖力量去给谁“初吻”。   古妖文明既然能够凭借着高契合度重临于人间,那么古妖文明必然也是存在咒念的。   从血脉的信息之中,白渊知道了一个读音为“撒纳吐司”的存在。   这是妖族的最古老的信仰所在。   十有八九,这撒纳吐司就是古妖文明的咒念。   这个咒念如果知道在人间诞生了一位白王,估计会很开心,然后会想方设法和这位白王取得联系,继而让白王更好地在人间发展古妖一族,以让“反渗透”的计划早日完成。   但白渊怎么可能帮助这古妖文明的咒念?   他一旦被发现身份,这古妖文明肯定要拉他入伙。   而人类文明肯定不再信他。   到时候,他就可能真的加入古妖文明。   然后,即便他不情愿去做事,他也会被迫献上“初吻”,而诞生一个眷属……   但白渊也不慌,只要他不暴露,古妖文明的咒念休想找到祂的白王。   这就很好。   ……   “不过,【梦境玄种】这个本命法术,确实很不错,不愧是一路十星走下来获得的力量……”   白渊脑海里飞速分析着。   “我能不知不觉中给未达三品的存在种下梦境之种,然后可以强行拉他入梦,继而我还能进入他的梦境,并且还能够在他梦境中免疫一切伤害。”   “这是否意味着,我可以完完全全地牵制住一名四品修士?   让他沉浸在梦境中,我可能无法在梦境中对他造成精神损伤,但我却可以提前约好,让大凶小凶它们去杀了这沉浸在梦境中修士。   这是极其恐怖的单体控制技能啊……”   “除此之外,我可以对关键人物种下种子,然后却不入梦,而是等上个十年八年再入梦,到时候就可以通过他的梦境了解到极多的信息……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开视野的技能……”   “唔,用途不止于此,应该还有很多……”   “至于灵气……”   白渊继续内视身体。   然后,他发现在自己灵魂表面存在了一个小小的氤氲的流动的玄妙气息,而这玄妙气息正和外围如卫星般转动的【梦境玄种】法术勾连在一起。   “这是……储存灵气的地方吗?”   “不同于气力是存在于人腹部丹田中,灵气是流淌于灵魂表面的么?”   “然后灵魂一念,可以灵气触发本命法术,从而施展。”   “可是,若没有灵气,或是灵气耗尽且未曾得到及时的补充,就直接意味着无法动用本命法术。”   想到此处,忽地又是一道自明的信息于脑海升腾而起。   ——【妙道】为主人服务——   ——气运乃是万能之物,1点气运可以充当1单位灵气使用—— 第160章 收尾!长河等待,龙脉来客   皇城。   教坊司。   桃花别院。   白渊完成了从武者向修士的蜕变。   而他才离开血脉长河没多久,三道大小不一的古怪身影便出现在了他原本所在的周边。   那些身影缥缈而怪异,显然并非人形,而是显出了本体的古妖。   这三位未知阶层的古妖在血脉长河的上游缓缓徘徊着,可是却无法再往前而去,只能远远地眺望白渊曾经站过的位置。   不是这些身影不想去,而是去不了。   圣类所在,血脉长河的源头,岂是它们可以窥探?   这其实是古妖一族一个看似很不合理的地方……   那就是,血脉长河只以血脉论,而不以境界论。   换句话说,假如你达到了四品境界,可你的血脉只是中三类,那么……你还是无法进入到上三类的地界。   这就有点儿“天龙人”的意思了。   哪怕再废物的上三类,在血脉长河中也比天才的中三类要站得远。   但换个角度说,血脉越强,同境越是无敌,甚至跨境也能碾压,其族群整体便越强。   如此,总体来说,这血脉长河上血脉成族,“族”分优劣,而非个体。   但……   这是在古妖文明的时候。   现在,却不是古妖文明。   于是,一种怪现象就出现了。   现在古妖文明反渗透到人间的存在中,有不少血脉中三等甚至下三等的存在达到了高境界,可是却依然没有资格靠近血脉长河的源头。   这些存在,愿意付出无数代价,去交换一次上三等种族的“血吻”。   以上暂且略过,此时此刻,能够来到此处的这三道身影,显然已是上三类的古妖了,而且实力必然颇为不凡,否则岂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现身?   这三道身影徘徊了一会儿,   又远远眺望着血脉长河源头的血脉冰峰。   一道高大而似无头的身影,发出沉如闷葫芦的声音:“是我古妖一族的白王出世了。”   另一道佝偻着躯体、又如匍匐在地的身影,用有些嘶哑如割裂了喉咙的声音,兴奋道:“这是天大的好事,没想到我古妖竟真的能在人间诞生白王层面的圣类,这是我古妖文明重返人间的真正契机。”   再一道小巧的只有三四十厘米长度的身影,在半空飞旋了一小会儿,然后用有些轻灵空脆,像是娃娃鱼或是百灵鸟叫声的声音,欢快道:“白王,白王冕下,冕下……冕下,您在哪儿?咦?冕下呢?冕下呢?”   众身影又观察了一会儿。   高大无头身影才道:“白王已经走了。”   佝偻匍匐的身影道:“此时……犹是深夜,即便新生的白王境界还不高,它终会入梦,我……在这儿等。”   三四十厘米的小巧身影道:“白王冕下的境界还不高?咦?咦?咦?好奇怪呀?冕下可是圣类……”   高大无头身影道:“圣类也需要从最低层次开始修行,既是我们未曾迎回圣类,那冕下便是天生圣类……只是不知冕下如何成为的天生圣类,毕竟我们再如何努力,也无法迎来哪怕第一类第二类的存在。”   小巧身影道:“你们不许伤害冕下,冕下是我的白王,我最爱白王冕下了。”   佝偻匍匐身影怪笑道:“谁敢伤害白王,还等你?我……直接就杀了。若是白王冕下肯给我初吻,那我愿为冕下效死,至死不渝。”   小巧身影怒气冲冲道:“才不会,才不会,冕下才不会给你初吻!!”   佝偻匍匐身影怪笑着:“桀桀桀桀……”   高大无头身影打断了它们的争吵,“我古妖文明的圣类,就算是九品,也是地位崇高,你不必担心……即便真有厮杀,也是在至少三圣类降临之后。   现在,冕下是唯一的圣类,那我们就都会听从它的号令,帮助它尽快成长。   然后,冕下自会带着我们更好地返回人间。”   小巧身影道:“那我就在这儿等冕下,我想聆听冕下的教诲,我想亲近冕下。咦??咦咦咦?我会是第一个亲近冕下的小妖精?太好了……   冕下,您在哪儿呀,我好想您……   我要在您下次入梦时,第一眼就出现在您面前。”   听到“小妖精”三个字后,两道“古怪的目光”从侧边斜了过来,好像带着看向凡学家的浓浓的鄙视意味……   然,这两道身影也默默立好,开始等着白王冕下。   白王冕下只要入梦,它们就可以立刻见到白王了。   相信,这用不了多长时间。   ……   ……   白渊自然不知道有三位存在,正在血脉长河蹲点守他。   此时,   他正在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修士生命层次的提升,让他感知能力大幅度提升,从而能直接听到外面的动静,甚至整个教坊司内每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和内容。   ……   “我真是太为殿下感到可惜了。”   “是呀是呀,若是殿下能够晚一点醉酒,就能看到那等天地异象了。”   “嘻嘻嘻,这也是殿下没有福气,明明是这个时代极难遇到的盛事,他却提早喝醉酒躺床上了,而且还躺了这许久……每日醒了醉,醉了醒。”   “殿下虽也有才华,可比起这位不知名的大才,那可是差了些。”   “嗯嗯,我也这么认为。”   ……   “天地异象,双月横空,金雨零落,文气狂涌……这是什么意思呀?”   “我打听过了,这代表着有人诵出了可以引发天地异象的千古文章,然后此人却又把引发的才气馈赠于天下……”   “哎呀,这人好傻呀,不能将才气收为己用吗?”   “你才傻!这是人格魅力,是心怀天下,是值得我们崇敬的,是该让天下读书人敬仰的,欸,可惜没人知道这位大才是谁。”   “这人为什么不留名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他是个志趣高洁的隐士吧?”   ……   “那千古文章是什么样的呀……好想见见……嗯?鸢儿,你回来了,怎么样,有找到那篇文章吗?”   “有啦有啦~~~皇家公布了那文章,我到晚上才好不容易挤过去,现在抄到一份啦。”   “姑娘们,姑娘们,快来看……”有女人呐喊。   顿时,许多脚步声响起,围了过去。   明明是深夜,姑娘们却非常热情,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好奇。   借着月光和灯笼的光芒,她们看向了纸上。   有姑娘念出声来:“诗名,无题。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   ……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念完,众人鸦雀无声,细细品味,只觉回味无穷,唇齿留香,眼前幻出飘逸出尘、失意却洒脱、充满豪情和浪漫的谪仙人在山河日月、浮云沧海之间醉酒狂歌……   然后,又是诸多称赞。   ……   各处的声音汇聚而来,飘然白渊耳中。   而他有意识地筛选着和两天前的天地异象有关的内容。   现在是深夜,估算一下时间应该是亥时,大概是十点多钟。   这个时候,姑娘们还能被一首诗弄到兴奋连连,可见她们是真心喜好这些东西。   可是……   她们似乎忘记了这诗是他写的。   也忘记了这首诗原本的名字是《教坊司赠柳儿桃红》。   除此之外,他进入教坊的时间也模糊了,更换成了“天地异象之前”。   “难怪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五十个小时,原来如此……”   白渊长舒一口气。   看来,有大能出手了。   而且从正常推断,这极可能是在保护他。   可这大能也太厉害了吧?   要消除记忆,那得消除多少人,这多少人里有包裹着武者、修士,林林种种,数不胜数。   这是什么程度的力量?   踏入修士境界后,白渊知道“力量有专攻”,一个人能消抹别人记忆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比别人强,而是可能他刚好精通这个法术,而别人无法抵抗他的法术而已。   就譬如他,他能够将四品修士带入梦中,可是……他打得过四品修士吗?   打不过。   可即便如此,白渊也完全确定这是大能,因为……他消抹的不是一个人的记忆,而似乎是所有人。   或许,这位大能无法消除部分实力相当恐怖的人的记忆,但是……他却已经从根子上斩断了所有指向白渊的信息。   那些人即便再来查,也不可能查出是白渊吟出了这首千古绝唱。   “会是谁呢?”   白渊想了想,决定出去走走。   他有预感,他会遇到那个人。   简单的更衣后,他抓着酒壶,重新补满了酒,照会了老林“继续在潭底等等,说不定他还是要跑路”,然后才走出了桃花别院。   院外,月明,星明,风吹姹紫千红,带着皇城的繁华和夏夜的炎热。   蝉鸣,蛙叫,琴声笛音混杂在一起,很是美妙。   此时,无论是息红影还是其他姑娘,都在很兴奋地讨论着刚刚得到的诗,而教坊司里的客人也在讨论着。   可所有人都忘记了真相。   忘记了引发天地异象的主角——白渊。   她们谈的如此投入,以至于白渊走出教坊司,都没人管他。   白渊抓着酒葫芦,醉醺醺地灌了一口,宛如一台行走的雷达,周边所有区域的“黑暗地图”全开。   一切动静,一切声音全部清晰地反馈入他的脑海中。   忽地,他神色动了动,因为……在前方,有一个人没有在他的“反馈”之中。   换句话说,只有他的眼睛真正看到了那一个人,他才感到了那一个人的存在。   那是一个坐在路边的布衣老者,像是那种大晚上的才赶完农活出来歇息的老者。   这路边摊是皇家专门提供的一些摊位,主持摊位的也大多是从侍卫宫女里选拔出来的……   这些摊位冬天会卖羊肉汤之类的暖身之物,夏夜会卖绿豆汤等消暑之物,算是为皇城里的人提供方便,增强幸福感。   老者着布衣,裤管卷着,脚踝上还有泥巴,身体强壮,精神矍铄,正在喝着绿豆汤。   白渊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走过,   走了一半,   似乎是踏入了一定范围,   他瞳孔忽地隐晦地缩了缩,因为……他发现不是一个人没在他的“反馈”之中,而是两个。   坐在路边摊的也不是一个老者,而是一对老夫妇。   老妇银发,面善如佛,常怀笑容,正低头文静地喝着绿豆汤,   其姿势优雅,气质卓绝,任何看到她的人都会理所当然地明白这位老妪年轻时定是高贵而美艳的妇人。   这老妇一直坐在老者身边,可白渊最初却只看到了一个人。   不过……他并没有心中发慌,因为他只是用了最简单的,没有暴露修士修为的本能的感知能力,否则他完全可以动用“九识如来剑解”,从六感去感知。   这六感加上此时的修士范围,那是已经扩展了很多了。   然而,那对老夫妇也根本没有花力气去自我隐瞒。   他们似乎就坐在那儿,在等他。   但白渊自然还是要装作不认识他们,于是维持着原本醉醺醺的步伐,走过……   走到老者身侧的平行街道时,老者忽道:“小友,喝碗绿豆汤吧?”   白渊装着没听到。   他继续走。   老者笑道:“很失望,对吗?”   “失望?呵呵……”白渊停下脚步,发出带着悲伤的笑声。   老太太忽地起身,上前如拉着自家晚辈一样,直接搀过了白渊的手,用慈祥的声音道:“孩子啊,你才十七岁,还没封王呢,以后的路呀长的很,不要浮躁。”   这些声音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意味。   白渊被她拉着,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四周,店铺的伙计好像根本就没有看他坐过来,也没有为他上绿豆汤的意思。   倒是老太太笑道:“我去盛一碗绿豆汤。”   “还要你盛?不怕折了他的寿。”老者侧头看向白渊道,“小友,自己去盛。”   白渊应了声,起身去盛,期间……那伙计还是没看到他,也没感到他。   不过,这没什么,他带着小凶,小凶也能让周边所有人都看不到他。   他盛好汤,坐回了桌前。   老者这才道:“明明你才华横溢,一首千古绝唱引得天地异象,可你却未曾将这十星才气留于己用,而是分与天下读书人。无论才华,还是品德,亦或是心性,在这个时代都算不错了。   你本想着借此机会,重返皇权中心,让皇帝特赦你,让天下人心汇聚于你处,从而登上九五之位,可大醉醒来,却发现物是人非,所有人都不记得是你吟出的那首千古绝唱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白渊表情很到位地问出了一句废话。   老妇笑道:“孩子,是我让那些人把事情全部忘记了,而且是永久性遗忘。”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又是什么人?”   白渊情绪忽地激动起来,“明明……明明只差一步,我就可以摆脱现在的局面……明明……”   老者打断他的话,淡淡道:“因为,以你的才华,登上九五之位,太过可惜了。   你还年轻,并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的广阔,也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危险。   你只看到了才华给你带来的好处,却未曾明白这也会变成杀身之祸。   这祸所来之处不在人间,而在万古。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会理解我说的话。   这些年,你先自己自己成长。   不过,能教你的人也会很快到来,快则两三年,慢则五六年。”   白渊愣愣地看着他,又看向一旁慈祥地银发老妇,忽地恍然道:“你们……你们是我皇家的修士前辈?”   老者却不再答话,笑了笑,和老妇把粥喝尽,然后道:“小友,今后我们还会再见,那时候你自会明白我们是谁。”   ……   ……   片刻后。   老者和老妇离去了。   白渊也继续醉醺醺地走在皇城的道上,然后在前一个路口开始折返教坊司。   而“能教你的人也会很快到来”、“快则两三年”这样的话萦绕在他脑海里……   若真有这样的人前来,他的实力很可能被看穿,到时候就麻烦了。   这一件件事,都在给他设着最终时限。   “必须,必须在这时限里寻找到逃离死亡边界的方法……否则一切皆空……”   “虽是可用气运作为灵气来施展力量,但不到必要时刻绝不浪费。”   至于那对老夫妇,白渊基本肯定了,那就是皇朝上层的人物,但是什么人物,他却无法判定。   待到回到教坊司的时候,教坊司内的客人和姑娘们依然彼此聊着,他醉酒而归,跌跌撞撞,便又有两个姑娘们搀扶着他入了门,回到了桃花别院。   息红影为他备了酒菜,又弹着曲儿。   一切,真的恢复了正常。   他真的被从那天的天地异象里给拉了出来。   白渊心底暗暗道了声“好险”,若非这对老夫妇帮忙,他怕是真的只能跑路了。   那对老夫妇虽说是歪打正着,但却是真正地帮了他,以后若有机会回报,倒是可以回报一下。   诸多念头闪过,白渊决定继续度过一个充实的修炼夜晚,让第二门本命法术早点出炉。   ……   ……   七月十日,午间。   烈阳如火,炙烤大地。   皇宫之中却因为一些机关的缘故,而各处宫殿内皆是凉爽。   此时……   皇帝正静静坐在御书房,在放下最后一本奏折后,他忽地问:“老六这两天在做什么?”   影子里传来声音:“启禀皇上,六殿下他……在教坊司日夜饮酒,足不出户,已经快三天了……”   皇帝顿时沉默下来。   影子以为皇帝发怒,要咆哮着“逆子如何如何”。   但让他意外的是,皇帝却显得很淡定,甚至有一点他看不明白的自得和骄傲之感。   影子很费解,他试探着问:“皇上似乎很开心?”   皇帝冷声道:“开心?老六如此作态,朕只会失望,如何会开心?”   影子更加费解,因为这个时候皇帝通常会用“逆子”而不会用“老六”……   沉默片刻,皇帝忽地问:“老六在学宫认老师了吗?”   影子道:“认了,是长生楼的大小姐,朱玉墨。而这位朱玉墨还有一重身份,传闻她是那位无名先生的情人。”   皇帝缓缓闭目,似乎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量着长生楼灭了悬空坊,无名先生出现在神灵王朝,自然神庙被毁等等事件……而金雀山庄一案之中,那位无名先生也帮了正气阁许多。   朱玉墨除了是长生楼大小姐,无名先生的情人之外,还是诸葛先生的侄女,这一重关系鲜有人知。   而朱玉墨之所以能来龙下学宫教学,明面上是龙下学宫扩展放宽了政策要求,暗地里却是有诸葛先生担保。   如此种种……   那让老六这两年先随着她,也可谓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老六身份特殊,长生楼必然不敢让他出事,而因为无名先生的缘故,长生楼现在的上限很高,护得住老六,即便自己的人没跟上,长生楼也不会掉链子。   只有这样,才能让老六不至于在这两三年里被毁掉。   诸多思绪闪过……   皇帝睁开眼,双目如电地看向远方。   他沉吟片刻,忽地扬声道:“来人!”   门外,今日当值太监急忙入内,躬身听旨。   皇帝道:“传口谕,让六殿下从今日起,每日必须前往龙下学宫学习武艺,必须参与玉墨老师所安排的历练,如若历练涉及出皇城,朕一应准了。” 第161章 我劝殿下莫要趟这浑水   皇宫。   月华宫。   华妃正在喝绿豆莲子羹,羹里放了不少糖,可她却觉得不甜。   这段日子,她更是提心吊胆,睡也睡不好。   因为,她有心事。   那种熟悉的节奏感又来了。   去年也是这样,总是她一头劲儿地帮着自家儿子选妃,选着选着儿子痛苦地“离家出走”了。   今年,不知怎么回事,皇上也是一个劲地关注这个儿子,又是逼他去当北城府尹,又是让他出使神灵王朝,又是将他软禁在皇城,现在又是逼他去龙下学宫学习。   儿子就一个,可不要再做傻事。   华妃这段日子也知道儿子在教坊司花天酒地,可她只盼着儿子在发泄过后,便能从低谷中走出,重新振奋起来,这是需要过程的……所以,她一直只是默默看着,没敢去管。   可现在皇上居然下口谕了。   这不是要逼死渊儿吗?   华妃来回走着,焦急万分。   可她也不可能让皇上收回口谕。   华妃徘徊了几步,猛地停下,扬声道:“备车!!本宫要出宫一趟!!”   ……   ……   两炷香时间后。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距离教坊司不远的桃林边。   桃林是学士殿那位早已云游去的大贤所栽,乃是朝花节最佳观花景点之一。   华妃自然不可能去教坊司,那会闹笑话。   马车才停下,一道黑影落在车前,斗笠遮面,开领的脖颈处则隐约着一条血红蛇头纹身。   “曹沁见过娘娘。”   华妃道:“曹姑娘不必多礼,六殿下如何了?”   曹沁道:“六殿下醉酒狂歌,日夜厮混在教坊司桃花别院中……最近更是已经快三天三夜没出桃花别院了。”   显然,不知什么缘故,无论是曹沁,还是龙影大将军都诡异地忽略了昨晚白渊的外出。   华妃听到汇报,露出担忧之色,她忽地问道:“桃花别院家的那姑娘是什么人?”   曹沁道:“桃花花魁息红影,是息岩山息将军的女儿……”   “息岩山……”华妃愣了愣,显然想起了这么个人,好像是被人给阴的抄了家。   阴他的人是……   唔……   华妃对这些阴诡八卦的事都是门儿清,虽然这些事都没有什么把柄,也没什么可以翻供的地方,但她就是知道真实情况,也知道是谁干的。   她想了想顿时想起来了这似乎是靖王和宋家干的。   原因很简单,那息岩山在“闹事的灾民难民”和“宋家”的纷争之间,选择了帮助前者,然后就被搞了。   宋家是江湖第一大家族,也是第一大势力,插手黑白两道,军中又有百战阁西方阁阁主,往上亦有修士势力帮衬……   这等大势力,也是他能挑衅的?   息岩山就属于为了一腔心底的孤愤和正气而献身的典范。   他献身也就献身吧,这被流放后还落得一身骂名,甚至连当年“灾情中官员贪污克扣皇朝下拨钱财的事儿都按在了他身上”,还有各种屎盆子全部往他身上扣。   他只有一张嘴,而搞他的人却有万万千千张,他的声音顶多传于百米之外,而搞他的人却能让声音传于百里千里之外。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罗织构陷,生造名词,直扣大帽,就是这么熟练,这么简单。   他是个好人。   也是个可怜人。   华妃忽地问:“曹姑娘,六殿下有没有和这位息姑娘睡觉?”   她担心儿子酒后乱来,不小心在息姑娘身体里撒下皇家的血脉。   若真是如此,靖王和宋家要开心地笑死,虽说在他们看来自家儿子肯定是无法和他们打擂台的,可若是能抓着这么一个把柄,他们还是会很开心的。   曹沁愣了愣,道:“启禀娘娘,这事……属下并不知晓……”   华妃道:“曹姑娘,本宫希望你下次能够去听一下,这样才能确认六殿下有没有和那个女人好。”   曹沁愕然,“娘娘,这不太好吧?若殿下真与那姑娘翻云覆雨,我在旁边偷听,这……这实在是于礼不合……”   华妃道:“有什么不合的?唔……曹姑娘,你过来。”   曹沁上前。   华妃小声道:“可能的话,我希望姑娘能够多收集一些数据。”   曹沁深吸一口气道:“明白了……属下会去仔细观察,进一步确认殿下……”   华妃打断她的话道:“不只是这样,你还要去多看多听,譬如那女人叫床叫了多久,有没有真心实意地叫,一夜发生了几次,这样……   六殿下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本来能够在风云汇聚之时金鳞化龙,可就是因为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而不行了。   身为母亲,我必须要照看好六殿下这等未来的英雄豪杰,也必须去理解殿下的审美,如此我才能真正地挑选出适合他的妃子,让殿下不至于再沉湎于这些。”   华妃觉得本质的问题还是出在去年她挑的三个妃子儿子不喜欢,但她只要在儿子曾经睡过的女人身上着手,通过大数据进行筛选,她就能准备把控儿子的喜好,从而大幅度增强下一次选妃的成功率。   毕竟镇北王的家的那位,她还是觉得不稳。   因为她觉得镇北王保不准哪天就突然造反了。   曹沁听了这古怪的要求,直接陷入了无语状态。   真不愧是老爷子的女儿。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老爷子身边。   虽然是很过分,甚至会让人觉得不齿的要求,但曹沁还是咬了咬牙道:“属下明白,今后……今后……属下定会去做。”   华妃道:“皇上的口谕应该已经传过去了。六殿下反应如何?”   曹沁轻声道:“看不出来,但殿下似乎正在沐浴更衣,准备去龙下学宫了,显然殿下现在还没准备违逆皇上口谕。至于反应……殿下最近喝太多酒了,神情就是醉醺醺的那种……内里似乎藏着许多情绪。”   华妃花容失色:“许多情绪?”   曹沁道:“有悲伤,有愤怒,有失意,有自嘲,有豪放,有缅怀,有呆滞,有沧桑,有……反正很多。”   华妃忧心忡忡,“殿下那么单纯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情绪?”   车厢里忽地沉静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儿捣鼓的声音。   没多久,车帘掀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跳了下来,女侠跳下来后又转身从车厢里取了一个戴纱斗笠,戴在头上。   曹沁震惊地看着女侠装扮的华妃,“娘娘……您这是?”   华妃道:“本宫随你去龙下学宫,本宫要去见见渊儿的那位老师,本宫劝不了渊儿,只能……”   说着,她又转身,去车厢里取了个银票盒子出来。   渊儿可能不懂事,但她这个做娘的一定要把礼数尽到。   “曹姑娘,请带路吧……”   “可是……娘娘……”   “本宫的身法还是可以的。”华妃颇为自得,她曾在雪夜里蛰伏在其他妃子门外偷听八卦,然后踏雪无痕,飘然而去。   曹沁拗不过她,只能恭敬道:“是。”   随后,青桐御车,消停地停在了约好的位置,而华妃则是随着曹沁去往了龙下学宫。   而因为曹沁的身份,她是被允许进入学宫的,虽说她身后神秘人戴着面纱,但有曹沁担保再加上学宫中奇人异士众多,便也没那么严。   ……   ……   片刻后。   华妃在曹沁的带领下,走入了偏西方向的一个配备着演武教学处的学堂。   学堂中,小眯眼同学天还没亮就开始来练习武艺了,不过,早来的不止是他,还有肌肉同学。   两人练法不同,显然是选择了不同的刺客方向。   小眯眼同学看到曹沁,眸中寒光一闪,只看装扮就明白是大佬。   他曾经达到过七品五星大成的境界,自然有点儿眼头见识。   他准备出列去献点殷勤。   可是他还没动,一旁的肌肉同学已经自然而然地走了出去,充满阳光气息又带着礼貌地问道:“请问您两位是来找老师的吗?”   小眯眼同学暗暗握拳,可恶啊……   此处学堂虽然暂时只有三人,可他已经把每天的修行当做了“气运之争”,他或许就因为今天反应慢了半拍而会丢掉一桩大机缘。   见肌肉同学去了,他便不去了,而是返回,一边继续修行,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着。   曹沁道:“你是玉墨老师的学生吧?”   肌肉同学礼貌道:“是的,我是***。”   曹沁也没听清名字,也没什么再深究此人名字到底叫什么的打算,直接道:“那烦请通传了朱玉墨老师……就说,华家人想见他。”   华家人?   肌肉同学神色动了动,然后更加礼貌道:“玉墨老师去学籍处,似乎是在帮她的晚辈办理入学手续,不过……老师似乎遇到了些麻烦,已经去很久了。”   曹沁道了声:“谢谢。”   然后她侧头看了眼华妃,华妃点点头。   两人迅速往学籍处而去。   还未靠近,两人就听到了远远传来的声音。   “龙下学宫乃是人族学武之地,岂容异族玷污?朱玉墨,你才刚入龙下学宫,便想着将这等妖孽也领入学宫么?”   “这是我亲人,他不是什么妖孽,只是受过重伤以妖丹滋补,故而身形发生了变化,可他还是人,有一颗人的心。   他还小,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所以才带他来学宫,随我一起学习,或是若有其他机缘,也可以重新抉择。   此事,我长生楼已与学宫沟通过,学宫并未拒绝,你一问便知。”   “我问过了,并无此事,学宫也不可能答应一个妖孽入宫学习,若其怀有异心,将我皇朝的功法学了去,那我可但当不起这个叛族的罪责。”   “姑姑,我不来这里了……”带着狠气的男童声音传来。   旋即,又响起一声嗤笑:“朱玉墨,这等妖孽,我劝你莫要养着,养虎为患此四字你不知道么?最近,有不少妖孽出没,还有的惹了儒门学子,正要被送去砍头呢。便是此子,只要有人举报,朝廷也定然会派人审查。”   朱玉墨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的妖孽,是我的亲人。”   那人不以为意,冷冷道:“长生楼好了不起,能够无视人和妖,也能无视龙下学宫的规矩,更无视皇朝的律法,了不起,真是好了不起。”   ……   门外……   曹沁和华妃顿了顿脚步,稍稍隐藏。   华妃轻声问:“这是谁?”   她理得清关系,却不认识下面的人。   曹沁倒是可以和她互补,身为离火卫的统领,背诵人物信息及资料都是必须的功课。   她直接道:“吕匡,吕家分家人,自持才华想入儒门学士殿,却棋差一着,所以被派来了龙下学宫担任学籍处老师,此人平日里正常,只是不知此时为何要生此事端。”   华妃眯眼想了想,忽问:“他说的妖孽惹了儒门学子,要被送去砍头,是什么事?”   曹沁道:“启禀娘娘,这事因无关殿下,我未曾深入调查。   只是听说有一狐妖假扮良家女,纠缠一书生,那书生在学士殿及第后,被吕家人看上,便是招赘入了吕家。   然后书生则是在吕家学士帮助下,擒下了这纠缠他的狐妖,而要择日斩妖。”   华妃冷哼一声:“真的假的,不查查,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不过这事关吕家大儒,那便不能查了,算那小妖倒霉。”   她眼珠转了两转,道:“这吕匡的心思,本宫也大概猜到了。   如今吕家斩妖,他自是要遵循吕家政策,而欲出一出风头,从而能够再次获得上升的机会。   他刁难玉墨老师,不是真正地对妖孽嫉恶如仇,而是想着把此事闹腾起来,然后树立他吕家刚正不阿、便是连长生楼这般强大势力庇护的妖孽也分毫不让,再让人宣传两句,便是天下书生的榜样。   若真能成功,他作为此事的牵头人,自会重新受到吕家重用,说不定可以重回学士殿。”   曹沁愣了愣。   她第一次察觉了娘娘的不同。   或许……老爷子的脑子里缺失的一部分都长到娘娘脑子里去了吧?   曹沁轻声问:“娘娘,那我们该怎么办?”   华妃沉吟着,开始从阴诡的角度思考怎么无声无息地搞死这个人,能借刀杀人最好,不能的话驱虎吞狼也好,或者不必搞那么大……   就在这时,远处忽地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华妃思绪被打断,下意识地侧头看去。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走着醉步,歪歪扭扭地从远而来。   华妃眺望了眼,惊道:“是渊儿。”   她急忙一拉曹沁的手,就躲到了转角的墙后。   白渊醉醺醺地走入了学籍处,看向朱玉墨,还有朱玉墨身后的屠六子。   学籍处顿时安静下来……   白渊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吕匡随意拱了拱手道:“六殿下最好莫要插手此事,朱玉墨以权谋私,想要带妖孽入我龙下学宫。”   “你胡说,我不是妖孽!我不是!”六子愤怒地喊道。   吕匡老神在在地道:“你是不是妖孽,天下人自有公论。”   白渊醉醺醺地拍了拍手,道:“了不起,真是了不起,什么时候皇子的老师也能被人这么欺辱了?玉墨老师的亲人若是妖孽,那我又是玉墨老师的学生,是不是说我也和妖孽有牵连了?”   吕匡看了看六殿下,他一点都不害怕这位失势的皇子,笑道:“殿下是殿下,妖孽是妖孽,自是区分开来。”   白渊道:“若是区分不开呢?”   吕匡悠然笑道:“天地之间自有浩然正气,我吕家定然除魔卫道……下官劝殿下一句,如今妖孽渐起,殿下最好莫要趟这浑水。” 第162章 华妃手段,无名学武技?冕下不睡觉!   从前,因为妖数量稀少、品种多样、难以界定且引发案件很少的缘故,皇朝对妖的规定,一直处于“灰色地带”。   简而言之,你说要杀妖也对,你说不杀也没事。   你说你不仅不杀妖,甚至还要养个漂亮的玩个新鲜,玩好了再送给别人玩,也可以。   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人拿这个说事。   而这许久下来,也确实没人拿这事说过,因为这种事你问了没功劳,反倒是惹了一身骚,若非如此……朱玉墨也不会把六子藏在家中,也不会让六子打扮了来到学宫。   在来之前,小佛爷更是和诸葛先生去打过招呼。   诸葛先生在了解情况后,也和学宫里的某位宫主通过了气。   本以为一切顺利,可来了学宫之后,学籍处的这位吕匡却是百般刁难,说必须全面检查六子,然后又上纲上线,这才导致了现在这种情况。   朱玉墨开始以为是误会,便耐心解释。   可很快,对方和自己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对方的目的,似乎就是变着法子地要给她扣上一顶大帽子,就是在狠狠针对她。   这段时间,朱玉墨一直在忙着学宫的事,所以对于皇都的动向了解不多。   若是去细致化地了解了,她此刻应该能够通过“吕家近期斩妖”之事,而引发对应的联想。   此时,见到六皇子来此,朱玉墨冷冷瞥了他一眼。   她厌恶吕匡,却也不喜欢六皇子,更不想承六皇子的人情。   见情况胶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墨娘对吕匡淡淡道了声:“我知道了,我这就带六子走。”   然后,她又对着白渊礼节性地道了句:“多谢六殿下帮我说话,只是不必如此……”   说完,墨娘拉着六子的手,直接走出了学籍处。   吕匡看着她离开,这才暗暗舒了口气,他虽然面子上挺着,可六皇子的到来让这事不能明面上吵起来……   要知道,他是没有办法和一位皇子在明面上进行争吵的,这么一吵,怎么都是他错,到时候他根本就难以收场,不过……朱玉墨既然走了,那就好了。   明面上吵,是不尊皇子。   暗地里搞,是有理有据,按章办事。   富贵险中求,   你若不如狂犬吠吠,四处咬人,如何让高位者看上你?   你以为你高坐钓鱼台,看岁月静好,自持才华,去模仿高位者,高位者就会多看你一眼?   不会……   高位者气定神闲,从容落子,但他却需要下面的人却都必须去搞事,去做事,否则何以衬显出高位者的权威,何以执行高位者的意志?   高位者会训斥你,但却也会使用你,委以重任。   吕匡对这些道道,心知肚明。   不会搞事的人,是上不了位的,从前的他太实诚了,现在……必须借着这机会搞起来。   稍后,他就会去向吕家汇报屠六子的事,然后狠狠咬死了这点。   至于朱玉墨所说的“打过招呼的宫主”他也知道是哪一位,那一位并不是弘王一派的,那就更好了。   自太子死后,夺嫡之战已然开启。   明面看是靖王弘王两大阵营,可谁都没把六殿下给忘了,尽管六殿下又是被软禁,又是去花天酒地,他们都没忘。   不是自家的皇子,那就得想着法子的去找他把柄。   这六皇子本就一身把柄了,这又送了一个来,他也算是一箭多雕了。   吕匡心中暗喜,低着头,不再和白渊对视,然后一转身借着整理档案,又去了后室。   白渊不以为意,昨晚见过的那对老夫妇让他知道,无论他怎么搞事皇帝都不会对付他,反倒是那些来对付他的人皇帝会很恼怒。   这就很好。   这个问题从牵扯到自己开始,就已经解决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走出来。   白渊是一点儿都不担心那对老夫妇的能量,而他也坚信……即便所有人都遗忘了天地异象的真正制造者,皇帝却一定还记得。   这一点,在他接到皇帝那外人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口谕后,更加确定了。   至于墨娘……   白渊当然知道墨娘对他的敌意……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若是没有点敌意,墨娘保不准就察觉他是无名了。   此时,一切发展的恰到好处。   白渊也不多说,一甩酒葫芦,便转身离开了。   门外,阳光灿烂。   金色的阳光投在白渊略显苍白的皮肤上,黑发散乱,随意垂落,又随风而动,细细看去有种难言的深邃感与古老遥远之感……   不过,谁会觉得他会真的如此不凡呢?   接了口谕,   他得去上课。   看来,不得不使用“凶无忌导航系统”了。   虽说这个“系统”有点凶,但只要他把行为准则设定的足够低调、足够正常,那就应该没事了……   而在动用之前,他还会花费几天时间,努力地让日常变得稳定下来,这样才便于准则的树立。   一切都是为了修炼啊。   ……   片刻后,墨娘和白渊都去远了。   华妃这才出声道:“渊儿是不是在乎他那个老师啊?”   曹沁愣了下道:“娘娘何出此言?”   华妃道:“若是不在乎,他过来干什么?”   曹沁道:“殿下得了皇上口谕,寻不到朱玉墨,自然会……”   但她话还没说完,华妃直接打断道:“你找机会去告诉渊儿,朱玉墨是无名先生的女人,然后你把无名先生是什么人告诉渊儿,让他不要惹事……”   华妃的神色难得的有些严肃。   她很清楚无名先生的恐怖和能量。   那就是黑暗世界里,坐在高位的君王,其自身实力和明面实力,甚至幕后实力,都深不可测。   更重要的是,无名先生和华家根本没有冲突,只从渊儿可以顺利拜朱玉墨为师就可以看出。   这种人,既不是敌,那便不要是敌。   曹沁明白了华妃的意思,恭敬道:“娘娘,属下明白,属下会去和殿下说明。”   华妃想了想又道:“等吕匡离开学宫后,你跟着他,看看他想做什么,之后再来向本宫汇报。若是未怀我说的那般心思,那便不用管,但若是不知好歹,本宫自会弄死他。”   “是,娘娘。”曹沁应了声,又问,“我需要特意暗示一下刚刚的事,以示警告吗?”   华妃冷冷道:“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曹沁莫名地吓了一跳,娘娘身上此时散发的阴冷气息,恰如老爷子脱了上衣露出肌肉时候所散发的阳刚气息……   华妃露出笑容道:“曹姑娘,这些阴诡的事你不懂……江湖上讲究的是直来直去,因果相报。   可朝堂不是,在朝堂上你永远不可以用一件事去杀死被这件事牵连的人……你得等风平浪静了,等你要杀的人不在高光之中了,再用另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去杀。”   曹沁也是聪慧,想了想便明白了华妃的意思……   她讷讷道:“若是,短时间没有那足以杀死对方的无关之事呢?”   华妃笑道:“那就造一件好了,这阴诡风云里,本宫拨拨手指就能要了这些小家伙的命。”   曹沁只觉此时的娘娘有些可怕,愣愣道:“怎……怎么做?”   华妃看了看天色道:“现在还早,你能取到吕匡写的字吗?信件更好。”   曹沁想了想道:“吕匡身份一般,此时又在学宫中,要取他的字易如反掌。以前我常帮老爷子做这种事,看完了我还能帮送回去。”   华妃道:“我去马车等你,你想办法速速取来。”   曹沁恭敬道:“是……”   ……   ……   时间推移。   暮色时分。   马车中,华妃已经熟练地模仿吕匡的字和措辞写好了一封信。   信是给靖王的,内容大抵是吕匡说自己在吕家不得重用,想要投奔靖王,故而刻意挑拨弘王和六皇子之间的矛盾,点燃双方战火以让靖王坐收渔翁之利,以作为投奔的礼物。   华妃显然是个中高手,别说字迹模仿了,就连所有的小细节,甚至一些小习惯,全部把握到位。   她把信交给曹沁道:“吕匡若有异动,你把这信塞给他吕家的对头去,唔……本宫再与你说说塞的小技巧。”   曹沁:……   “请娘娘赐教……”   ……   ……   当晚。   吕匡汇报了屠六子是妖,并且细说了六皇子居然出面准备保他的事。   吕家暂未轻举妄动。   吕匡继续添油加醋,开始表现。   两日之后,一封信在恰当的时候被送到了吕家高位者手中。   吕匡尽管争辩,可却没用,他被迫离开皇都,返回老家去了。   然后,又在半路被未知身份的蒙面人无情地截杀了,继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间。   甚至之后连吕家本家的人都还以为他心中苦闷,隐姓埋名去了其他地方。   这是旁话,暂且不提。   ……   ……   次日,七月十一,早。   白渊遵从组织的安排,在教坊司醒来,   醒来第一句,他喊了声:“我想听曲儿”。   息红影匆匆而来,便来为他抚琴,白渊喝着美酒听着曲,同时装着很伤心的样子。   这边的事做好了,   下一步,就是遵从皇上的口谕,前去教坊司遵循墨娘的安排。   昨天下午,墨娘也得到皇帝的口谕了。   她虽然很不想教这位六殿下,但却也不敢违背皇上旨意,于是就让六皇子选“科”。   这就让白渊很痛苦……   世上已经很少有他不会的武功了。   身为以万古武道第一的身份踏入修士、且引发了古妖文明血脉长河震动的男人,他居然还要去学基本功……天理何在?   肌肉是有惯性的,他闭着眼睛也能随手用出完美无瑕、别人无法模仿的武技……   想要装不会,这难度就好比一个江湖菜鸟想要装成江湖神话一样。   于是……白渊很刁钻地选择了“机关刺客”这门刺客学科。   不过,他不做“机关刺客”的刺客,   他要做“机关刺客”里的“机关”。   这防不胜防的选择让墨娘彻底无语了,也让选择了“兽灵刺客”的小眯眼同学、选择了“机关刺客”的胖子同学和选择了“横练刺客”的肌肉同学彻底震惊了。   不过,既然六殿下选择了这门学科,墨娘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让人送了几本武技过来,让白渊挑选。   选择一:【牵丝傀儡术】,通过采买江湖中唐家独制的傀儡,以无形丝线控制傀儡进行攻击,此功法在武技阶段攻击力很是一般,适宜购买配备了暗器或是弓弩等远程攻击物件的傀儡。   选择二:【熔火铸造术】,此法需得研究各种组成机关的模具,并且自己在烈火中打造出来,可以说这是一门在九品阶段,如同铁匠、却又高于铁匠的武技。   选择三:【机关改造术】,此法则是直接将机关改造到自己的身体上,让自己和机关合二为一。   这三门武技看起来名字普普通通,但却都是长生楼珍藏的七星武技,其修行难度颇高,功法也很是珍贵。   白渊自然没有直接挑选。   回去问了小郡主。   小郡主说明天给答复。   于是……   今早,白渊在去往墨娘学堂之前,先去见了小郡主。   小郡主说组织觉得白渊做的很好,然后让他挑选【熔火铸造术】,因为……这门武技进展最缓慢,最无法看出进步。   然后,白渊准备去见墨娘,然后遵从皇上口谕,乖巧地上课。   半路上,他又遇到了曹沁。   曹沁转达了华妃的意思,很小心地措辞并婉约地告诉他“朱玉墨是无名先生的情人,又是您的老师,殿下不要想那些事哦”。   这句话让白渊就很想问一句“解释解释,什么叫朱玉墨是无名先生的情人?”   但是,他只是一个六皇子,于是便敷衍地答应了曹沁。   随后,白渊终于来到了学堂,见到了墨娘,然后选择了【熔火铸造术】……   墨娘惊呆了。   ……   ……   七月十二。   白渊继续过着傀儡生活。   先听曲儿。   再见小郡主。   然后遵从皇上口谕,去墨娘处学习。   学好,他就先回到了“独立宿舍”却见小郡主。   可这一次,他却愣住了。   因为,他的“独立宿舍”上被人上了牌匾。   牌匾上写了“桃花别院”四个字。   而屋中,小郡主正拉着息红影的手在说着话儿,一副大妇拉着姨娘在谈心的样子。   白渊去了解了下,顿时明白了原委。   似乎是皇上不想他这么自暴自弃了,也不满他总是睡在教坊司,便一句话让息红影脱离了“教坊的乐籍”……今后做他的侍女。   而皇帝知他喜欢睡在桃花别院,就又一句话让息红影去把他的独立宿舍打造成桃花别院,甚至连原本教坊司桃花别院那块匾都给拆了带过来了。   于是,息红影不仅把他给的十万两银子带回来了,还带回了不少她的私房钱。   随后,小郡主偷偷传达,说天人组织让他先这么过着,毕竟能够历练时出皇城也是好事。   当晚,白渊没有再回教坊司……   而小郡主则是带着新侍女红影,协同“老”侍女焚香一同返回了六皇子府……   一系列事情,接踵而至,似乎每一刻都在变化,根本就不给他修炼的机会。   白渊看着这几天好不容易储存到30的气运点,轻轻叹了口气。   至于“凶无忌导航”……   那完全别想了。   没有任何“行为准则”,能够涵盖他如此复杂、如此充实的生活。   “凶无忌导航系统”根本无法进行这么多复杂操作。   如今,巨大的难题出现在他面前。   沉重的现实阻拦在他修炼的道路上。   “该怎么办?”   白渊有些烦恼,他侧头看着窗外逐渐熄灭的灯,又看了看侧边墨娘住处的屋舍。   月光里,那屋舍黑黢黢的,其中未曾亮灯。   白渊知道,因为六子没能来学宫,以及他却在学宫的原因,墨娘每天会在皇城关闭前坐马车返回平安坊。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先去平安坊吧……是时候了解一下皇都最近发生的事情了,说不定这其中蕴藏了能让我安心修炼的契机。”   ……   ……   此时……   血脉长河。   上游。   三道怪异的身影还在等着。   高大无头的身影沉闷道:“五天了……白王冕下还未入梦。”   另一道佝偻匍匐的身影怪异道:“白王冕下为什么不睡觉?即便是修士也会适当地休息……”   三四十厘米长的小巧身影漂浮在半空,清脆而委屈巴巴道:“我的冕下,我的冕下……您在哪儿呀?我好想您,快出来吧~~”   又过了良久……   那匍匐佝偻的身影道:“我先离开了,三十二首地狱佛尸的奇观必须尽快找到,我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五天时间应该已经发生许多事了。   我虽然无法去人间,但我得催着那些小家伙去做事。   你们若是等到了冕下,务必告诉我,让我来拜见。”   话音落下,它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这血光笼罩的长河里。 第163章 重回平安坊,佛尸十一首   皇都。   北方城。   西北方向。   平安坊。   屠六子紧握着拳头,气的晚饭也没吃。   白天时候,那一句句“妖孽”直扎他的心脏,让他感到痛苦。   和娘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人,平安坊的人也依然把他当二帮主,可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那个人却凭什么指着自己骂妖孽?!   他发泄般地抓着剑,疯狂地修行着爹传给他的剑法。   学不会。   怎么都学不会!   这根本不是人,也不是妖能学的会的东西!   只要开始运转这剑术,身体、心灵、大脑、灵魂都会感到一种强烈的痛楚和折磨!   屠六子越练越憋屈,只觉这法门只是看起来是剑法而已,本质上……可能是另一种超乎想象的东西。   不过,爹为什么练的会?   爹会,他也要会!   总有一天,他要用力量横压当世,要让一切指着他鼻子骂他妖孽的人跪在他脚下!   屠六子心中升腾起戾气,抓着剑越发癫狂地修炼起来。   ……   ……   此时,   墨娘正在长生楼中。   如今,她毕竟成了龙下学宫老师,平安赌坊也有新人接手了。   她需要做的不再是看着赌坊,而是“备课”。   因为,她对于学生们所学的知识也还需要强化认知,而且,她还需要找到对应的人去协助教学。   等到人齐了,她会安排一次野外历练。   她如今四个学生,涉及了三门学科:横练刺客,兽灵刺客,机关刺客。   那么,她想要邀请的对象就有如下几位:   一,长生楼龟蛇二尊中的蛇尊者。   这位蛇尊者并不是毒蛇,而是蟒蛇,仅仅由此可知其横练力量的强大。   蛇尊者可以教导那位肌肉同学。   二,原悬空坊半步传奇刺客,“万蛇庄主”欧阳。   这位是标准的“兽灵刺客”,也正是因为他,墨娘才把“兽灵刺客”这个学科添加到了可选科目中。   欧阳可以教导小眯眼同学。   三,长生楼半步传奇刺客,“八臂狂狮”唐战。   这位刺客发挥一向很稳,刺杀方式也是匪夷所思,作为唐家人,在机关和刺客之术上都有着很深的造诣,本身也是机关改造人。   唐战可以教导六皇子和胖子同学。   只不过,这三人都极为忙碌,即便是长生楼小佛爷也不可能因为教学的事而去调动他们……   可墨娘却能。   当墨娘询问这三位长生楼高层有没有空的时候,三位高层纷纷说有空,听凭大小姐安排。   这答应的爽快程度让墨娘愣了愣。   但她很快明白,这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那一则谣言有关。   谣言说“她是无名先生的情人”。   无名先生,在如今的黑暗世界里地位尊崇,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比之之前的舅舅风头更甚,是当之无愧的刺客皇帝,虽未加冕,却已尊贵。   不过,这某种程度上还和他是长生楼的供奉有关。   若先生只是单打独斗,那便不是刺客皇帝,而是最强的传奇刺客。   先生坐镇长生楼,长生楼也如绿叶衬托着先生,这就如一方绝世好剑,先生是剑最锋利的地方,可这把剑还需要有剑身、剑柄、剑镡、剑鞘等等……   无论如何,所有人都对“朱玉墨是无名先生情人”这一点感到开心,并且乐于促成着谣言。   而墨娘自己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可她有什么办法,除非无名先生自己去辟谣,或是让她去辟谣,否则她是不会去辟的……因为那会显得是她看不上无名先生。   朱玉墨和三位长生楼高层约好历练时间,便出了长生楼,坐上返回平安坊的马车。   车内空空荡荡,形单影只,   车外蝉鸣蛙叫,好不热闹。   朱玉墨轻轻呵出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想。   她放空了自己,靠在有些闷热的厢壁上,双眸凝视着黑暗。   有什么好想的呢?   她和先生……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无法从先生身上得到“白首不分离”的终生厮守,先生也不会能从她身上得到想要的感情。   朱玉墨决定收起对先生的感情,然后慢慢的……慢慢的……遗忘。   她只是先生的过客而已。   数十年时光,于先生不过弹指,对她却已是一世。   ……   ……   屠六子正在练剑。   忽地感到门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练剑时从不分心,哪怕娘来了,他也不会停下动作。   所以,即便有熟悉的身影,他却还是继续修行着。   很快……   他的余光看清了那身影。   那是一道神秘而霸气的身影,如是融入黑夜,如是就是黑夜本身,伫立在门前,便是垂目无言,也恍如一座横亘的巍峨高山,让人生出强烈的震慑敬畏之心,而不敢有一丝一毫和他作对之情。   屠六子看清了那身影,顿时激动了起来。   是爹!   是爹!!!   可即便激动,他却还是继续地拼命地修炼着剑法。   这剑法不是有数千数万种后手吗,他无法兼顾所有后手,那就一个一个的练,把每一个练到大成,练到巅峰,练到圆满,然后再合并起来就是了。   可事实上,想要拆分这些后手,却极其艰难。   终于,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心力,而停了下来,然后才兴奋地跑向白渊,喊道:“爹!!”   有大凶和小凶两个孩子的白渊,也不介意再多个妖怪喊他爹。   何况,他也知道六子是受到了白天的打击。   看这锐利的眼神,这邪异的气息,这紧握的双拳,这坚毅的面庞,应该是心底生出了“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想法。   是个好孩子。   知道上进。   白渊应了声“嗯”,然后又开始指点六子如何修行【剑者,诡道也】。   六子很认真地倾听着,然后又询问了许多疑惑。   白渊一一解答。   【剑者,诡道也】这门功法,对他而言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才短短三个多月,他就已经成为修士了。   【剑者,诡道也】这种当时看着高大上的功法,现在回头看看,也就那样,只是一门平平无奇的打基础的功法罢了,里面的内容简单的很。   对于六子要拆分学习的想法,白渊有些不太理解。   不是……这都是基础了,还要再拆开学?   有意思吗?   不能认真点,用心点去学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便是基础,也要走心才是。   你不走心,怎么学的会?   这个念头让他的回答稍稍迟疑了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六子的沮丧和失落。   可能是被他的迟疑所伤害了。   再一想,白渊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踏入了凡学的层次,自己终究是勤恳地通过【妙道】才能瞬间掌握。   六子又这么可能做到呢?   他不得不承认【剑者,诡道也】其实是一门……别人根本学不会的基础剑法。   “那就拆开学吧。”   白渊如今所处层次极高,【剑者,诡道也】的上位【飞仙剑道】和【天外飞仙】都已经掌握,再来拆分这基础,也是可行。   小半个时辰后,他硬生生地把【剑者,诡道也】拆分成了一百份,在每一份之间做了个钩子。   然后,他又凭着一己之力去降低这每一份的难度,使得它们仅仅只有八星功法的修炼难度罢了。   这么一来,六子只要能够将一百门八星功法修至巅峰,应该就能勉强入门了。   随后,白渊坐在石桌前,让六子去内屋取了许多笔墨纸砚。   然后,他把纸张铺开,一念生出十二只手臂虚影,开始了书写。   【千手魔罗】九品时可增双臂,八品可增四臂,七品可增六臂,六品可增十二臂。   而这种是不消耗灵气的。   身为修士,自身的气力早就是如大海一般了,这种从前需要掐着省着用的法门,现在算是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了。   一个时辰后。   一百门八星的九品功法写完了。   白渊,十二手消失,随手挥了挥,流风吹干墨香。   白渊把这一百门八星武技放在屠六子手上,郑重道:“好好学。”   孩子看着这一百张卷子,神色激动无比。   这预示着他内心的开心和喜悦之情。   白渊暗暗点头,是个好孩子。   “父子俩”正聊着的时候,忽地门口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娘~~~”屠六子开心地起身,往门前那风情万种的倩影扑去。   墨娘的视线穿过他,看向了坐在石桌前的无名先生,瞳孔里有些欣喜,但很快欣喜又化作了平静。   她拉着六子的手来到石桌边,看了一眼桌上写着的功法,只是稍稍瞄了几眼,便是露出错愕之色,她识货,知道这一沓纸竟都是高层次的武技,这……   “先生……这功法,太贵重了……而且您还给了这么多……”   白渊淡淡道:“无妨。”   屠六子笑嘻嘻道:“是爹上次教我的基础剑法,结果我一直学不会,爹就帮我拆分开来了。”   墨娘拉着六子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厉声道:“跪下。”   六子不知所措……   墨娘道:“磕头,谢先生授艺之恩!”   六子道:“娘……先生是爹……”   墨娘道:“先生不是你爹,你今后莫要再胡言乱语。先生对你良善,但你不可以将良善当做本是如此……你的爹叫屠山尽,他已经死了,明日我带你去扫墓。”   六子:……   “你骗人,你骗人!娘,你骗人!!”   墨娘道:“我也不是你娘,我是你姑姑……”   “骗人,骗人,都是骗人……”   六子痛苦地挣脱了墨娘的手,双翅一展,直冲天穹,化作一只白鹤,于明月下高飞去远。   墨娘愣了愣,俏脸上涌上焦急之色,她想要追出门外,可她怎么可能追得上能飞的六子?   她求助般地看向白渊。   白渊仰头看着犹然正在飞远的白鹤。   他有些无语,身为修士……他并不会飞。   于是,抬手施【镜法】,准确地落在了白鹤身上,然后抓着他,再一个回穿,落回了庭院中。   因为镜之门是透明的,所以在墨娘眼里,先生是忽地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抓着六子返回了。   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让墨娘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六子落地后,白渊随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安静地坐在石凳上。   墨娘恭敬道:“有劳先生了。”   恭敬之色里,却已经刻意地减少了柔情蜜意。   “对了,先生,我最近又搜集了一批古物,您可以去看看。   还有最近皇城中的动态,我也让人汇集成册了,先生随时可以查阅。”   白渊知道她要对六子说些话,于是便淡淡道:“好。”   墨娘拍了拍手,黑暗里顿时走出一道穿着灰色紧身衣的影子。   墨娘道:“寒露,带先生去看看吧。”   那灰影用冷静却藏着神圣感的声音:“是,大小姐。”   然后又转向白渊,恭敬行礼,然后道:“先生,请随我来吧……”   白渊早察觉到这刺客了,只是……他还不明白这刺客是什么身份。   墨娘道:“先生,这是在长生楼整合了悬空坊后,设置的二十四节气杀手,这些人会安排楼中重要人物身边,负责情报汇总、搜集,然后又统归于剑一管理。   寒露她就是我身边的刺客……最近这些日子我忙于学宫之事,古物和情报都是寒露在搜集。   下次先生到来,您可以直接寻寒露,便可收获古物和信息。”   白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疏远,便问:“你在学宫怎样?”   墨娘笑道:“一切安好,先生勿用挂念。”   安好?   白渊愕然了下。   明明有时候被六皇子气的快疯了吧?   也就是墨娘这涵养还能压着,换个人早就爆发了。   他点点头,然后往门外走去。   寒露急忙相随,引路。   ……   ……   一个时辰后。   白渊已经完成了信息搜集和古物探查。   他发现墨娘的“搜集效率”是真的高,在这堆古物里,他竟然又发现了一个得到【妙道】提示的古物:【三十二首地狱佛尸(奇观)】的第十一首。   这十一首依然不是人面,而是一种诡异的不知什么东西的面孔。   当然,十一首并不是直接以“十一首”的模样露在外面的,而是包在一团黑色晶石之中的。   寒露说搜集古物时,卖出此货的人说这黑色晶石是在深山里寻到的,其中必有古物,他不敢贸然打开生怕毁了这其中古物,这才连体地来卖,且价格不菲。   寒露遵循着墨娘“只要确认是古物,便来者不拒”的原则,收下了这晶石。 第164章 儒妖乱相,六皇子之谜,师徒重立   白渊从自己“古妖白王”的血脉中,隐约知道“奇观”是一种很厉害的非生命存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建筑”,对于生命的发展会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是文明的结晶。   这一点,只从“古妖的血脉长河也是奇观”,就能看出。   既然如此,那么他自然要把这“十一首”藏好,等出了平安坊就搁老林的棺材车里去。   若是能够将这奇观搜集齐全,他就带着大凶、小凶、老林去万古识海的午夜庄园开荒。   虽说那里很危险,但危险总和机遇并存。   修炼者,当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从短期来看,阻挡在他面前的是“没有五十个小时去突破”。   而从长期来看,他并没有能够超过“一次性五十个小时的感悟物”了。   风雪森林不行,大凶小凶也不行……   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只有两个。   一是万古识海。   二是皇家宗庙。   宗庙那地儿总归不是正途,到时候总不能天天跪进去吧?   所以,万古识海虽然危险和神秘,他却必须想办法提上日程。   而【三十二首地狱佛尸(奇观)】或许能够帮到他。   ……   至于皇都最近发生的事。   那很是零散。   除了西方城佛家分部,东方城道家分部,北方城长生楼的零散事儿外,大事便是七月七日深夜“金雨流星,文气狂涌”的天地异象。   而异象的结局却是不了了之,有不少读书人都在探查是谁吟出了那首《无题》,可却是寻不到诗人,不少人扼腕叹息。   若说事件核心,那便是南方城中,靖王和弘王的夺嫡之战上。   虽说这战斗根本没有硝烟,可明眼人都能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尤其是近期,本是被排除出局的六皇子,居然似乎得到了皇帝的恩宠,一定程度上解除了软禁,这就更加地加剧了夺嫡的复杂性了。   而六皇子又因为拜了朱玉墨为老师,且这份关系被皇帝口谕“盖了章”,那就更值得玩味了。   这是否预示着,长生楼是六皇子派系的呢?   长生楼如日中天,又有无名先生。   而六皇子原本就有华家撑腰,而镇北王的女儿都已经搬去和他同居了,镇北王又是不是他的人?   这么一想,六皇子派系竟也是非常强大。   但明眼人有看出,在六皇子任职北城尹时,和长生楼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特别地被记录在了寒露的信息册上。   那就是“吕家斩妖”。   这件事,长生楼本来没有多关注,可在今天白天屠六子在学宫吃瘪后,长生楼便快速地收了一波信息,并及时汇总,然后才出现在了白渊现在看到的信息册上。   根据长生楼的调查……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吕家分家的一名书生从外地入皇都赶考,半路遭遇山匪,财物被一劫而空,在逃命时,得一妙龄少女所救。   书生少女,年龄相仿,谈天说地,很快引为知己,然后私定终身,少女家境本也一般,便变卖了不少家产,资助书生入了皇都。   然而,这少女其实是个狐妖,而书生似乎也早就知道了。   随后,书生在学士殿的考试中及第,且因其相貌不凡而被吕家安排了婚事。   再然后,那狐妖少女也来了皇都,寻找书生,却不想……书生直接给安排了一个陷阱。   书生通过书信约好了地点和狐妖少女见面,结果狐妖少女到了,等到的却不是他,而是吕家人。   吕家人擒住了狐妖,然后宣布要当众斩杀该狐妖。   斩杀日子定在三天之后。   这事件,明面上看来,就是个书生为求荣华富贵背信弃义,儒门学子斩杀妖魔的故事,可背地里细细思索,却只觉古怪甚多。   就算书生为了撇清关系,而要杀狐妖,那吕家人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甚至还当众斩杀。   长生楼就又进行了信息汇总。   然后,得到了第二波消息。   这消息是一个“巧合”。   随着那少女进入皇都,皇都便开始碰巧地发生了不少怪事,滋生了不少妖孽。   然而,长生楼没有证据把两者的关系联系起来,又或者说那少女其实也不过是这滋生的妖孽中的一员……可为何又如此巧合?   少女并不是为了作恶而来,她只是为了自己的郎君,即便人妖殊途,可这少女并未作恶,为何要如此针对?   可又为何随着她的到来,皇都中生出了不少作恶的妖怪?   那么,这巧合究竟是什么?   长生楼的人终究不是万能。   他们想继续查,可这些事都被正气阁的人给遮掩住了。   正气阁三家联手,正在积极调查这些事。   所以,他们只隐约知道发生了不少怪事,却不知道细节,也不知道是否有联系。   ……   片刻后,白渊离开了平安坊。   他想了想,来到了诸葛先生的长生府外。   此时,因为“政治立场”上的缘故,他在白天无法正大光明的再入此府,夜晚自然也不可能深入其中,否则便会被当做敌人而进行攻击,继而闹得人尽皆知。   不过,他在和无情分别时曾经约好了见面的讯号。   这讯号很简单,就是将长生府府后某一处的石头按某种顺序摆放,从而来定下见面时间,地点。   白渊约了明天午夜时分见面,便离去了。   在将“十一首”放在老林车中后,顺便感悟了两个时辰,使得气运点储存达到了34点。   ……   次日。   一早醒来。   小郡主作为准点闹钟,如约而至,并且带来了组织的新指示:最近无事,莫要离开学宫。   白渊明白,这意思就是说外面会有事发生,皇城中的街道上可能会变得危险。   他隐约猜测,这可能和“吕家三天后斩杀狐妖少女”有关。   但他也没多问。   小郡主随后便把一个木质餐盒放在了桌上,冷漠道:“从今天起,我会带早餐给你吃。”   白渊眯了眯眼,揭开盒子,然后又眯了眯眼。   之所以两次眯眼,是因为盒子里除了这个世界的一些特殊有的食物外,还放着他绝对没想到的早点:   双色烧麦,以及精致的灌汤锅贴……   他看着这两种完全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食物。   或者说,本来就有?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做,因为若是本来就有,他身为曾经卢家的小仆人,应该会知道并习以为常,可若是没有,那他此时就该装作疑惑。   但是,在卢家做仆人的那段记忆并不长,只有两三个月而已。   幸好,小郡主无意间为他解了围。   小郡主冷漠道:“这是我明月醉仙坊的特色早点,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别奇怪了,快吃!”   白渊吃了一口烧麦,味道特好吃,甚至有一种回到了蓝星的感觉。   再咬一口灌汤锅贴,其中的鲜虾肉汁顿时破开软软的锅贴皮子射入口中,鲜热的汁水让味蕾如是得到了按摩一般,舒爽无比。   白渊一口吃掉,淡淡道:“味道一般。”   小郡主不理他。   白渊把早餐一扫而空,然后才装作不经意地问:“此两物叫什么?”   小郡主道:“烧麦,锅贴,是本姑娘发明的。”   白渊:???   他大脑转的极快,心中暗道:   不可能是小郡主。   因为小郡主不具备任何穿越者的特质。   那是巧合?   他很想问一句“究竟是谁发明的”,可是他无法问出口。   小郡主看他吃完,便收拾了餐盒,冷冷道:“明天还带这个给你吃。”   白渊想了想,问:“明天……能不能把你们明月醉仙坊的早餐单带来,我想点餐……”   他想看看除了“烧麦”“锅贴”,有没有其他穿越者食谱,如果有……那么就可以彻底证实这一点了。   小郡主决然地回应道:“美得你,不可能!”   她决定把午餐单和晚餐单都带过来。   只带早餐单,那是不可能的!   而白渊则开始了“遐想”。   如果真有穿越者……   那,这穿越者又不是小郡主,那会是谁?   孔嫣曾于去年的朝花节吟出了穿越者的诗词。   而小郡主如今又做出了穿越者的菜肴。   如果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穿越者,那么……便应该是和这两个女人有关系、且关系密切的人。   这个人似乎是……   ……   那位已经死的尸骨全无的……六殿下?   白渊觉得有机会得再回那座荒山看看,也许会有些有趣的发现。   至少,他想去看看那位六殿下死掉的地方。   这地方,他听阴姬说过一两句,也听小郡主说过,再加上他的猜测,那是有个范围的,只要沿途搜寻上去,应该就能确定几片更小的范围。   阴姬的毒素很特别,能够腐蚀掉一切物,那么,在她杀死六皇子的地方应该会和周围不同。   这应该是个突破口。   如果……如果说其实真正的六皇子还活着……   白渊觉得这事儿会相当可怕。   ……   ……   在与小郡主进行了当天的“排练”后,白渊日常来到了“驻龙下学宫长生楼学堂”。   “长生学堂”的牌匾已经被制好了,且挂上去了。   学堂外的练武场上,三名同学正在辛勤苦练。   白渊这才想起他还有同学。   那三人汗流浃背、全身热气腾腾,显然是很早就起来了,然后在这边勤学苦练。   在看到白渊后,三人并未投来鄙夷目光,小眯眼甚至停下了修炼,动作自然地跑了过来,远远地自来熟地喊道:“大师兄~大师兄~~~”   然后又道:“大师兄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好。”   白渊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鄙视他?   他都没来修炼?   按道理,这些人不是该鄙视自己不过命好投胎成了皇子,然后感慨他们若是皇子、会比自己好百倍千倍,再然后阴阳怪气、冷声嘲讽、发出不和谐的声音,再然后自己就可以顺势进行一些喜闻乐见的装逼打脸么?   是否拿错了剧本?   故作醉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吐槽的心。   另一边,小眯眼靠近他后,就化身成了话痨。   “真是期待玉墨老师今天会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武技。   武技是要测试的,我虽然选了,可未必能行。   过去我练的是五星功法,层次太低了,不过也没办法,高星级的功法太难得了。   我家住泸山城的,也算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这五星功法还是我爹花巨资才从地下拍卖会里拍来的。   龙下学宫放宽招生限制,进行扩招,我就立刻赶来了,没想到真过了。   而玉墨老师真是太厉害了,出手的都是七星功法,这次……我只希望能够修炼七星。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拼尽全力,因为……我想报效皇朝。   我选了兽灵刺客,也是因为我从小就对野兽有感情,我爹常说我是狼崽子……   对了,大师兄,你为什么要选机关刺客?而且还是机关呢?”   小眯眼话痨极了。   然而,白渊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似乎就是同学的味道。   不过,他现在是一个假装自暴自弃六皇子的小仆人,难度系数颇高,不宜深入交谈。   于是他淡淡道:“喜欢。”   小眯眼愣了愣,又道:“我听说世上曾有铸造大师干莫邪,九九八十一路引雷锤法十分了得,据说能够生出天雷幻影,从而使得每一样铸器都如被赋予了灵魂。   大师兄选的真不错,我若不是喜欢动物,也肯定选这个了……”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只觉空气忽地凉了下来。   朱玉墨靠着学堂的门框上,看向门外。   不知为何,今天的玉墨老师格外冷,好似一座冰山,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寒气,这寒气化作一股冻人的寒潮,向门外的两人拍打而去。   显然,不知为何,玉墨老师的心情非常不好,连笑容都没有了。   至于为什么不好,没人知道。   白渊抽出腰间玉扇,微微一晃。   加盖了玉玺的“奉旨风流”四个大字顿时呈现在面前。   此四字可挡一切女人的气场。   果然,玉墨老师的冰山气息被隔挡在外。   小眯眼只觉温度回升了几分,连呼吸都顺畅了一点。   他忙行礼道:“见过玉墨老师。”   朱玉墨没有如平时一般露出笑容,而是冷冷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六殿下,请随我来。”   白渊也不多说,跟了过去。   朱玉墨取出《熔火铸造术》放在他面前,然后认真道:“无论如何,殿下既然认我做了老师,那我今后也会把殿下当弟子看待……”   说着,她往后稍稍退了两步,微微欠身道:“玉墨从前未曾做过老师,这也是第一次,可能会有教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殿下多多指教。”   白渊愣了愣,回礼道:“我是第二次做学生,可诸葛先生并未教我功法,所以……玉墨老师也是第一位了,请多多指教。”   朱玉墨终于露出笑容,如是冰山融化,眸中也带上了温和。   朱玉墨道:“你我既已行师徒之礼,那我今后便会真正地待殿下如弟子……那么,我要提议的是《熔火铸造术》并不适合殿下。”   “哦?”白渊奇道,“那你觉得什么适合?”   朱玉墨去到后厅,抱回一个剑匣,呈放在桌上,然后道:“剑。”   随后,她又道:“我本想请人查看殿下的根骨,那个人我请来了,可他说殿下的根骨不用看……因为殿下就是为剑而生的,殿下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完美地契合了剑。”   白渊:……   他修了三门十星剑道……身子能不契合剑吗?   别说契合了……   他便是喊一声“剑来”,那也真正会有万剑腾空,归宗而来。   朱玉墨认真道:“师者,必须因材施教,所以,我要殿下学剑。”   说罢,她打开剑匣。   匣中,放着一把寒光盈盈的剑。   剑镡上刻着两个字:英雄。 第165章 波云诡谲狐妖案,再探最初之地   皇城。   龙下学宫。   长生学堂。   “英雄剑,是我长生楼收藏的至宝之一,是老楼主在修士之地机缘巧合而得,其剑以一名修士铸器之法炼制而成,浑然一体,无坚不摧。   我们曾问是何等修士铸成,老楼主却不说,只说此剑浩气长存、乃是天下最刚正不阿之剑。   老楼主又说,这剑稀奇,其中藏着犹然沉睡的剑灵,若要驱使此剑,却不可以灵气驱策,而需以心念驱策。   若是用剑者符了‘英雄’之名,与这剑灵心意相通,那么将会发挥出强大的修士力量,否则……这剑也只是一把利剑。”   朱玉墨说着,将剑匣托起,很诚挚地奉于白渊面前,然后道:“殿下既为我弟子,过往与我长生楼的恩怨自是一笔勾销。   我亦曾听闻殿下之事,知殿下为何如此自暴自弃,醉生梦死……   可是,殿下终究是男儿之躯,终究已临十八冠礼。   玉墨从前和殿下无关,无法说什么,也不会说什么。   但现在……你我既为师徒,玉墨愿以真心对待殿下。   那么,玉墨自然希望殿下能够重新振作,不再荒唐度世,而是执英雄剑,藏英雄魂,做一个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她捧着剑,眼中含着期盼的光。   阳光从学堂外穿透,落在此处,照耀着师徒两人,显出静谧和神圣的气氛。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新生。   当这位荒唐的六殿下接过剑,那么……他便会真正地脱胎换骨,完成一次心灵的蜕变。   若白渊是真正的六殿下,他真的会接剑。   可他不是……   而且,他骗了面前的女人。   这女人用真情在对他,他却无法回以真情。   他不可以练剑。   他练剑,意味着暴露。   暴露意味着会死很多人,包括面前的女人。   他的剑,已然登临人间武道的绝巅,已然是万古不二的奇迹,已然是横压当世的神话……   他如何还能拿着剑却不暴露?   朱玉墨见他不接,笑道:“我这个老师虽然功夫很一般,可是我一定会做一个称职的老师,我会请许多人来教你,让你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白渊缓缓抬手,双手触碰在了剑匣上。   朱玉墨正要放手,却感到一股缓缓地推力从对面传来。   白渊把剑匣推了回去,然后嗤笑道:“我信四大皆空,破了色戒,却不想破杀戒……剑是凶器,持之不详,我不用。”   说着,他抬手抓住了另一边的《熔火铸造术》,笑道:“本殿下练这个。”   朱玉墨也不生气,把剑匣收回,背在身后,然后道:“殿下随我来,我带殿下去看些东西。皇上可是给了口谕,说若是我安排历练,殿下便可随我出皇城,可有此事?”   白渊没办法说“没有”,便点点头。   朱玉墨笑道:“那来吧。”   两人外出,三名正在修炼的同学以为老师要开始分发武技了,纷纷而来。   但朱玉墨却道:“今天先外出,我带你们一起去看些东西,看完了再回来学武。”   三人面面相觑,但很快积极响应,然后随着朱玉墨一起,彼此眼神沟通着,不知道老师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随后,朱玉墨带着这师兄弟四人参观了北方城中皇城的黑暗面,带着他们看了看人间疾苦,让他们去见了见外面逃到此处、然后在长生楼帮助下重新定居的人。   简而言之,朱玉墨在帮他们了解皇朝的情况。   皇都周边繁华,皇都中的皇城更是繁华,身处这繁华的中心,便会心生一种太平盛世之感。   实则……并非如此。   皇朝表面看来河清海晏,然实则却暗潮汹涌。   朱玉墨没给他们说那些细节,只是说了些不少明眼人都知道的情况。   南国蠢蠢欲动,虽不想大战,却要咬下几块皇朝的土地。   北方异国每隔两年就会发动一次战争,去年的战争尤其惨烈,至今还有去年战争残留的难民化作乞丐在四处讨饭。   东海妖兽常在夏季随海潮登陆,山中妖兽也会不时地冲击内地,大寇藏匿踪迹,隐匿深山,肆虐抢劫。   饥荒年年有,不知多少饿死鬼。   若非皇朝的“多生减税”、“低保”两策起到了作用,以及皇朝的“百战阁”、“正气阁”、“龙下学宫”和这片土地形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能够掌控各方,   整个皇朝的人口怕不是早就缩减许多了,但这些国策也给皇朝带来了很大负担。   这些都只是最普通的暗潮。   而在暗潮之下,还有更大的危机。   这些危机难以言说,当可能通往修士,甚至是仙人,还有……普通人和许多武者根本不知道的……万古识海。   这些危机,都因平衡而存在着。   而平衡一旦颠覆,那又不知是怎样的浩劫。   说到底,人类文明也不过是诸多文明之一。   只是拘泥于心中的小事,而未存天下的大事,那自会钻牛角尖。   可若是心中存了山河,又岂会容不下波涛?   朱玉墨很耐心地教导着这四个少年。   小眯眼同学、肌肉同学,胖子同学都是看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去干死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敌人。   可朱玉墨看了一眼六殿下……   六殿下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黑暗的窗前,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喝了口酒,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感受到朱玉墨的目光,六殿下淡淡道了声:“受苦受难,也不过是前世造的孽,若是前世修了善因,今世怎会不得善果?   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是这一世可恨那就是上一世可恨,   我说的对么,玉墨老师?   你锦衣玉食,我也锦衣玉食,我们上辈子肯定都是做了很多好事的……何必来看这些罪孽深重之人?”   朱玉墨被这诡辩的说辞弄的愣了愣,她却也不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另一边的三个同学也都不说话,各自坐着。   一边是老师,一边是皇子,哪边都得罪不了。   朱玉墨轻声问:“殿下……你到底为什么不愿学剑?”   白渊笑道:“因为我想修善行……”   朱玉墨奇道:“执剑,便不修善行么?”   白渊笑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执剑杀的人对不对我不知道,但我若不执剑那就不会杀人,这肯定不错的……我下辈子,就还能投个好胎。   嘿……玉墨老师,你就是个心魔而已,你总是想劝我去拿作孽的凶器,我可不上当,嘿……   英雄剑,我不会拿。   剑法,我也不会练。   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他抓着酒葫芦,仰头猛灌,酒水如辛辣的火焰,顺着他苍白的皮肤流淌而下。   ……   ……   傍晚。   小郡主如约而至,带来了明月醉仙居的早中晚三餐的点菜单。   白渊看了看。   果然,这菜单有点儿东西,没让他失望。   鱼香肉丝,麻婆豆腐这些家常菜有,   稍稍需要技术的开水白菜,牡丹鱼片也有……   这不是穿越者是什么?   既然如此,返回最初之地去探查一番,就势在必行了。   ……   ……   午夜前。   白渊花费了些时间把气运补充到了38点,然后来到了长生府旁和无情的约见地点。   阴暗的密室里,皮肤略显苍白的少女静静坐在黑暗里的轮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青丝垂落,双眸微闭。   感受到密室门打开,她才睁开眼,看着来人,道了声:“师弟。”   白渊稍稍顿了下。   “角色扮演”太多,他得想想今后该用什么方式和面前的师姐相处。   上次相处,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没用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却需要了。   他和墨娘相处,用了“少说话就少犯错的高冷无名身份”,还有“四大皆空、醉生梦死的六皇子身份”。   他和小郡主相处,用了“假扮六皇子的小仆人身份”。   可是,面对无情……以上身份显然都不合适。   那就用真实的自己吧。   白渊深吸一口气,代入回了原本的自己。   这么一看,师姐还是很漂亮的。   单薄的身子、苍白的皮肤、凝滞的眼神、残疾的双腿惹人爱怜让人生出保护的欲望;垂落的青丝、美丽的脸庞、还有那气质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而这正气阁龟家镇守者的身份又多了几分“制服诱惑”的感觉;太阳塔文明改造而成的聚合力量,更让师姐可以千变万化,娶了师姐一人,就是娶全天下女人啊……   白渊咳嗽了下,柔声道:“师姐,最近虽然是夏天,但是也容易中暑,要注意多喝热水,对了,你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他只觉神清气爽,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回忆啊。   凭谁问,舔狗老矣,尚能舔否?   无情古怪地看着他,奇道:“师弟,你想干什么?你心里……你心里在想什么?”   白渊愣了愣,原本的自己只是个想脱离单身狗生涯的少年而已……这心事被师姐看穿了?   他只觉乱七八糟的,气氛也尴尬极了。   他摇了摇头,觉得真实的自己不适合出现,那还是换成无名吧。   于是,他甩开那些古怪的杂念,淡淡道:“现在好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一股霜雪般高冷的气息从他周身扩散而出。   无情也很冷。   两个很冷的人,相处,简直是冰天雪地、七月飞雪。   若是别人来此,只会觉得过于寒冷,   可这两人在一起却又莫名的融洽、和谐,好似本该如此。   只是这一瞬间,无情便感到了一种舒适感,她认识的无名师弟回来了。   她用有些责怪的语气说:“别用刚刚那种奇怪的腔调说话,我不喜欢。”   白渊淡淡道:“忘了吧。”   “嗯。”无情应了声,又问,“什么事?”   白渊道:“过两天,我需要时间外出,所以希望师姐能假扮成我的样子。”   无情问:“具体时间?多久?”   白渊估算了下道:“明晚开始,需要两天半的时间。”   “明晚……”   无情想了想道,“明晚不行,最快也得几天后了……因为有大事可能会发生。”   白渊愣了下,最近他一直在搞自己的事,又安定在皇城龙下学宫这个“象牙塔”内,自然不知道外面的风云,只不过从这两天得知的一些信息来看,似乎确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他问:“什么大事?”   无情道:“你现在来不了长生府,否则也能知道许多。”   她转着轮椅,理了理思绪,娓娓道来:“后天,吕家要斩杀一个名为苏紫的狐妖,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正气阁最近却查的疑云四起。   苏紫是一个机缘巧合之下化形成妖的小狐妖,本身实力不过七品六星七星的样子,她心思单纯,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好奇,也是真心地对待她那位郎君。   可惜,他那位郎君却在金榜题名后抛弃了她,不仅如此,还欺骗了她,甚至要借她的头颅,更进一步。   这事虽卑劣,却也不在我正气阁管辖范围里。   但近日里,城中怪事连连,妖孽滋生,甚至还有一则谣言,说那位苏紫姑娘是古妖文明重要的妖精,这次来皇都是为了凭借她的号召力,召集各方妖魔,围攻皇都,目的未知。   至于苏紫姑娘靠近那位书生,也是为了无声无息中潜入皇都。   鹤家的人查到这儿,就盖棺定论了。   可我觉得还有古怪……而且还是很大的古怪……”   白渊问:“是什么?”   无情道:“我去见过那狐妖,问了她一些问题……   她没说谎。   她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狐妖,并不是什么古妖文明的重要妖精。   她只是一个被忘恩负义的书生抛弃的可怜妖精而已。   我的能力虽然不能暴露,但老师的话还是有用的。   老师便再去提了这事。   提这事,重要的不是救出那姑娘,而是弄清真相,弄清……为何会这般的风云悸动,以及背后藏着的阴谋,和这么多附属的疑案背后的真正凶手。   可是,鹤家和虎家都不想再查,因为此事明摆着就是古妖入侵,异族入侵,如此大事,自当斩杀敌首,以儆效尤。”   白渊想了想,觉得自己和这事儿实在没什么关系,虽说他有着“古妖文明的白王血脉”,可他也没准备去帮古妖文明。   于是,他问:“我能帮什么吗?”   无情道:“师弟在学宫待着,待这案子尘埃落定,我便向老师请两天假,来替换师弟。”   白渊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   两人分离后,他看时间还早,便叫来了小凶和林小玉,然后外穿“小凶”、内穿“小玉”,直接往自己穿越之初的深山而去。 第166章 六皇子死亡疑案初探,白影文明的冰山一角   凌晨时分。   白渊穿着“小凶”和“小玉”,出现在了一座荒山中。   这是他穿越之初所来到的那座荒山。   此时故地重游,只觉还是老样子,并没什么“衣锦还乡”的感觉,因为……他还是无法逃脱“死亡边界”。   初见时,苍山覆雪舞银蛇,漫天寒风呼啸去。   如今,冻土早融,山溪潺潺,寂静的雪白被繁茂的绿色森林所取代。   山河之间,林子里有萤虫飞舞散发着点点地上的星光,有月光垂落照见林间一个个宝石般的浅潭,有飞鸟啼鸣,有虫豸阵阵之音,有野兽长啸之声,还有一种独有的山林里的戚戚风声,似是山间孔洞发出。   如今的白渊身为修士,感知能力极强。   若说以前的可知范围就是眼前的“扇形截面”的话,现在则是一个扩展了数十倍的大圆。   他搜寻着“六皇子可能的被杀之地”,仔细找了一圈,还真发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处天然石台。   地处山腰。   石台的边角处有不自然地长形凹陷,长约两米,宽则一米不到,好似个棺材的大小,刚好足够覆盖如他身形般的成年男子。   白渊微微低身,用手触摸,手间传递回坑坑洼洼的粗糙,再细细一看,却是被什么腐蚀了。   “这绝非天然形成。”   “看样子,这种腐蚀并非发生在很久之前,而就是在近一两年里,否则那腐蚀感不会还如此细腻。”   白渊看看周围,在山风呼啸的石台上走了两圈。   毫无疑问,这里确是杀人灭口、再扬骨灰的好地方。   往前几步就是悬崖,若是六殿下中了阴姬那毒,怕是瞬间成灰了,然后在这鼓风的高处稍稍一扬,便是彻彻底底地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无法查证,但至少证明阴姬杀六皇子的事,应该是发生过的。”   “那么,其实是我多想了吗?”   “不对……”   “没那么简单……”   白渊心思动了动。   抬手以镜法穿梭至了悬崖底部。   此处的崖底是个杂树丛生的林子,而林子上并无异常,也无被什么重物压折过树枝的痕迹,更没有什么衣服碎布之类的。   最关键的是,这里没有水流,不至于出现什么“跳崖落水必不死,被水冲远再奇遇”之类的情节。   抬手在一个镜法,白渊再度回到了山腰石台。   静静站了一会儿,又在周边巡视了一会儿,他决定再回原本囚禁他的古庙看看。   ……   ……   片刻后。   白渊出现在了初来被囚的那古庙。   古庙,早已废弃,其中蛛网密布,且毫无生活气息。   他走了两圈,依然没有发现。   看看天色,   月还未西下。   还有些时间。   就这么无功而返,有些不甘。   白渊细细思索,想着是否还有其他什么突破点。   忽地,他灵光一闪。   “对了,我之前在山间游逛,曾经去过一些地方,也许可以去看看……”   “鬼气森然的破败古墓,还有在古墓后面寻到的破败的邪魔雕塑……这两处,明显是有问题的。当时我初来乍到,以为这世界就是这样,可现在来看,这两个地方依然不对劲。”   白渊稍稍回忆了下,踏步而远,然后凭着记忆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泥土地前。   “应该就是这儿了。”   他手掌轻轻一动,小范围内顿生狂风,微湿的黑泥土被抛开,露出了一个破败雕像。   那雕像面容朝下,显然还是当初白渊埋时的模样。   “我记得当时,【妙道】曾经提示我,这里是五星危险度的邪剑仙,而需要脸朝下埋了。”   “邪剑仙……是什么?”   他抬手缓缓向雕像触碰而去。   这个过程里,他在等。   结果,【妙道】没有给危险警示,小凶也没异常。   他一把抓住雕像,翻转过来。   雕像隐约还能看出曾有的诡异,和微笑,只是当白渊抓住这雕像时,雕像却在飞快粉碎,簌簌地成了一堆碎块儿落在尘埃里,再也不见了……   自明的信息在白渊脑海中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提取曾有危险记录:五星级邪剑仙——   ——分析中……——   ——分析中……——   ——分析完毕——   ——五星级邪剑仙,境界二品,道家叛徒,效忠???,已经死亡,该危险解除——   刷刷刷……   尘埃还在落着。   白渊愣愣看着这尘埃。   “二品?”   “已经死亡?”   “一个二品的存在,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竟然会死亡?修士可增寿一千年,仙人可活的寿元更是无法想象……数月对一个二品来说是真正的弹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么一个存在突然死去?”   “那么,会否当时我才刚刚踏入九品的我取到这个雕像的时候,是邪剑仙的弥留之际?唔……总归不会我把他埋在土里,还让脸朝下,给他的死亡来一次助攻吧?”   “还真有可能……不过若真是如此,那邪剑仙应该也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吧?”   “这是和谁做过一场吗?”   白渊思索着,又来到之前那破败古墓。   当时他记得古墓深处还会传来异响,那异响让他根本不敢入内。   现在,他是“老油子”了,身穿小凶,怀着【妙道】,怕什么?   他站在古墓前等了一会儿,便抬手一吸,数颗石子浮腾而起,悬在半空。   白渊托手,那些石子顿时被赋予了力量,一颗颗,以轻重不一的力量往洞中飞去。   啪嗒……   啪!   嘭……   滴……   石子很快撞在了洞中不同的地方,发出各异的声音。   白渊绷紧了身子,随时准备出手。   但很快就平复下来了,什么都没有。   【妙道】和小凶没给警示,他的感知也没发现问题,数月前曾有的异动也再未出现。   他再等了会儿,便缓缓踏步,开始进入这古墓。   古墓之旅倒是顺利的很,虽然有个巨石机关封路,但白渊可以随手抬起,虽然有各种暗器射来,但都是白给,这种程度的伤害连白渊的气罩都破不开,更何况白渊现在还裹着小凶。   在墓地里晃了一圈儿,白渊算是弄明白了墓地主人的身份。   主人是一个名叫“陀罗”的高僧。   这名字很有趣……   白渊穿越后曾经看过相当一段时间的经文杂书,其中有讲述星象的,而他刚好看到过有关“陀罗”的记载。   陀罗不是星辰,却和星辰有关。   这个世界的星象和蓝星不同。   除了日月之外,白渊知道的还有仙鹊星廊,众妙玄星,这些常见的星象。   仙鹊星廊,据说是星空中的可供仙人穿梭的安全走廊……只要登高而看,就能隐约看到一些斑斓的星河色泽,这些色泽隐约呈现出一种弯曲的走向,通向不知何处。   除此之外,那众妙玄星,乃是每日深夜,除了明月之外最亮的一颗星辰。   根据白渊穿越前的常识,这种星辰不是距离很远的恒星,就是距离太阳很近的行星。   可是,在这个世界的记载中,众妙玄星据说是仙家的修行之地。   而“众妙玄星”据说有六团浮动的暗域,称为“六煞”。   这“六煞”分别是“陀罗”、“擎羊”、“火”、“铃”、“空”、“劫”。   一个高僧,用“陀罗”作为其法号,还真是重口味啊。   不过,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这高僧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至于他的坟墓为什么在这儿,白渊也不知道……不过一会儿返回的时候,他可以顺道去下平安坊,让墨娘去帮查查“陀罗高僧”究竟是何等人物。   白渊又翻查了一会儿,再无发现,便是准备离去了。   就在他走出古墓时,忽地一道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凶无忌既然会‘因果系感应’,而我脑海之中又确确实实地知道六皇子,并且和六皇子有着因果……那我何不让凶无忌去找?”   想到此处……   白渊道:“小凶,我想找到真正的六皇子白渊。”   说着,他脑海里准确地浮现出了他所说的六皇子。   很快,【妙道】做出了翻译。   ——今天开心的凶无忌愿意帮您寻找——   ——您身体的控制权将暂时被凶无忌支配——   ——请告诉孩子行动准则——   白渊摸了摸身上那冰冷惨白的小凶,想了想道:“准则一:注意安全,如果会遭遇敌人就要提前打住,不能深入。   准则二:注意隐蔽,如果真的可以寻到,不可被任何存在察觉我们在探寻六皇子,如果可能暴露,提前打住。   准则三: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天亮前必须交还身体控制权。”   白渊说完三条准则,又略作思索,补充了些细节。   没多久……   他感到身体失去了控制,开始自己动了起来,好像指南针一样在原地转着。   终于,他重新瞄准了古墓入口,然后“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这一“窜”让白渊舒了口气。   这进一步确认了他并不是六皇子。   不过他很好奇,小凶来这儿做什么?   难道古墓里还有什么疏漏?   片刻后,白渊看着自己掀开了“陀罗高僧”的棺材板儿,抬手就往棺材里的尸骸扒去。   这一扒,棺材中那一具高大的尸体顿时产生了一种波动,继而……脆弱无比地荡了荡,然后竟是整个儿“崩碎”,化作了一团灰烬,纷纷扬扬地落在了棺材底部,竟连骨头都没剩。   可是……   虽然没有骨头,却有一粒拇指大小的舍利子。   然后,白渊就停在了那舍利子前。   白渊感到自己身上的小凶“流速”加快了。   他暗暗吐槽,这可能是小凶“运行速度”加快的表现吧?   一小会儿后……   白渊看着自己抓起了舍利子,随手捏碎。   舍利子中间出现了一粒芝麻大小的白色小点。   就在白色小点儿出现的一刹那,白渊感到自己发了疯似的往后狂退,直接落在了数米之外。   然后,他的身体恢复了控制。   “怎么了,小凶?”   ——今天开心的凶无忌愿意告诉主人,探查无法继续,否则会产生不可知的严重后果——   “那个白色的芝麻点是什么?”   这次,凶无忌没回答。   【妙道】却给出了信息。   ——鉴定中……——   ——鉴定中……——   ——前方危险程度:未知——   ——前方危险来源:??——   ——鉴定中……——   ……   ——发现【白影文明】气息——   ——【白影文明】:冥古中期的神秘文明,存在1206万年——   ——强烈建议主人不要触碰【白影文明】气息,否则会产生不可知的严重后果——   “危险程度,未知?”   白渊神色微微动了下,紧盯着那白色的芝麻点。   这一观察,他又察觉了那白色的古怪之处……   那芝麻点好像不是颜色为白色,而是一种彻底的空洞,彻底的虚无,所以在他的脑海之中投射出了“白色”这种颜色,可其实……它并没有颜色。   诸多疑问随之产生。   为何探寻六皇子,会探寻到这个白影文明的气息?而不是回到之前那座悬崖?   为何这白影文明的气息会存在于“陀罗高僧”的舍利子之内?   白渊沉吟着。   不过……   这次总算是有收获了。   小凶的“因果系感应”很明确地说明了,被阴姬杀死的那个人绝对不是真正的六皇子。   真正的六皇子应该和这白影文明有关。   那问题又来了,六皇子是活着,还是死了?   白渊觉得自己不仅要查“陀罗”,还要去查“邪剑仙”,“白影文明”,以及之前的六皇子究竟做过什么事……   “陀罗”和“六皇子”的信息,他可以找墨娘要。   “邪剑仙”和“白影文明”,他或许可以问问无情。   正想着的时候,那暴露在空气中的白色芝麻点儿,忽地消失了。   白渊四处走了走,【妙道】再没给危险提示,看来那白影文明的气息是真的消失了……   ……   ……   黎明前,白渊出现在了平安坊外的街道上。   他在返回龙下学宫前得再去找找墨娘。   街道空空荡荡,此时正是整个皇都最宁静和幽寂的时候。   忽地,白渊感到在距离他近千米的地方,生出了动静。   那动静由远而近,似乎是一场追逐战。   他身形一动,出现在高处,俯瞰远处街道,只见一个双手戴着镣铐的少女正赤足奔逃在砖瓦街道上,而她破烂的长裙后还拖拽着一条狐狸尾巴。   在这少女身后的不远处,却是吊着几名佩剑的书生。   白渊略一观察,这明白这是之前长生楼、无情都提到过的苏紫和吕家书生。   看样子,苏紫这是因为未知原因而逃了出来,可却又很快被发现了,这是在逃命?   白渊想到无情说的那些话,心念动了动。   “也罢,既是个无辜的可怜人,那便帮你一下。”   一言落下……   顿时间,诸多白色恶鬼从白渊周身扩散而出,直接捂住了那几名吕家书生的眼睛,让他们产生了幻觉,继而往相反方向追去。   苏紫虽然不明所以,但却也察觉身后追她的人不见了,她急忙寻了一处幽深的巷子钻了进去,继而消失在黑暗里。   白渊见她躲好了,便收回了扩散出去的凶无忌,闪身来到了平安坊。 第167章 逃命小狐,吐雾蟾蜍   平安坊,墨娘因为成为了龙下学宫老师的缘故,她的作息时间也做出了调整,此时正在睡梦中。   白渊站在闺房外……   墨娘的“小秘书”——刺客寒露,则是恭敬地立在白渊身后,不问不说,但若是先生给了她任何指示,她都会立刻去做。   这位刺客世界的皇帝,虽未行使他的权力,可谁都知道他在长生楼中“权势滔天”,甚至在整个刺客世界也算是“权势滔天”。   他只要一句话,可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院落依旧,只是原本夜间醒着的人,已经睡着了。   白渊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叫醒墨娘,白天的玉墨老师确实是很认真的在做老师,确实是很辛苦。   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态度的改变,往往源于心态的改变。   若单单只是无名,或是六皇子的话,便都无法看出这个改变,也无法明白其中的原因。   但无名和六皇子加在一起,就可以了。   白渊思索着“墨娘对自己变得恭敬,又说醒了六子,让六子明白自己其实不是他父亲”,然后“原本对六皇子很是厌恶的墨娘,忽然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愿意真心地好好地做一个老师,去教导六皇子”……   两者结合……   白渊在感情上再迟钝,也算是明白了。   墨娘应该是喜欢无名先生的,甚至想和无名先生有个家。   过去的她认为无名先生只是一个强大的武者,而近期无名先生的表现却妥妥的是个修士。   可,墨娘是武者,而无名先生是修士,那两者并不是活在一个世界里的了。   那么,他无法给墨娘“白首偕老”的相守,墨娘也无法给他“一生陪伴”的承诺。   他犹青丝,她却白首,这又如何两厢厮守?   所以,墨娘可能很痛苦,但却忍着这痛苦,把这份还未说出口的感情悄悄地塞回了心底,然后她希望做好眼前的事,珍惜眼前的关系。   这就是她为什么突然愿意好好教导六皇子的原因。   在她眼里,六皇子很可能就是个不懂事的叛逆小孩,她想认真地把这个叛逆的小孩带回正轨,所以取出了英雄剑。   可他对墨娘的感情是什么呢?   他馋过墨娘的身子,墨娘那么风情万种,哪个男人不馋?   再说了,单身狗狠起来,哪个美女不馋?他还馋小郡主,馋无情,馋孔嫣呢……   但他也就是心里馋一馋而已。   他也很喜欢和墨娘在一起的轻松,墨娘也确实帮了他很多……   白渊沉默良久,忽道:“寒露……”   “属下在。”   “不要告诉玉墨我来过。”   寒露迟疑了下,道:“是,先生。”   白渊道:“我需要一些信息,你需要作为绝密去处理,不可有半点泄露,否则……大祸临头。”   寒露立刻半跪下,恭敬道:“先生请放心,寒露对此心发誓,绝不泄露先生信息,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夜风吹拂。   拂晓将至。   白渊仰头看了看远处天边还压在黑暗下的鱼肚白,淡淡道:“我要你查两个人去年或是更早时候的信息。一个是名叫陀罗的高僧,一个是六皇子白渊。”   寒露恭敬道:“先生请放心,寒露虽只是二十四节气刺客之一,但因为是协助大小姐和先生,所以寒露可以将此事作为顶级的绝密信息上传给剑一大人,剑一大人也会告知小佛爷,继而小佛爷必定会将此事作为长生楼的重中之重进行处理。相信很快,就能有信息。”   白渊想了想,补了句:“注意安全,此事可能有很大凶险。”   寒露道:“属下明白,请先生放心!”   “辛苦你了。”   “属下……惶恐。”   “下去吧……”   “是!”   寒露甩了甩利落的马尾,压着弯刀,闪身进入黑暗,消失不见。   白渊回头看了一眼墨娘的闺房,心底有些难言的失落。   他终究只是个靠着【妙道】而变成修士的普通人而已,没那种高大上的心性,既不会太上忘情,也不会觉得自己牛逼的上了天,更不会有什么君临天下、渴求追求更强力量、今生再无遗憾、定要踏破苍穹斩杀漫天神佛的心,他甚至没觉得自己比别人更高贵一些。   他就是只有强者的力量,却没有强者的心。   可说起来,那种强者的心,有什么意思?   不要也罢。   这样挺好。   虽然有些纠结,但好歹从单相思变成了双向纠结。   “若这是本小说,我还真不像个主角……主角要么斩妹证道,要么直接收了,爽了就好,管后面怎么办……”白渊暗暗吐槽,自嘲地摇摇头。   “而我……只想逃离死亡边界,不再做个傀儡,然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好小日子罢了……”   “不过我若是暴露了真实的自己,估计墨娘也会被吓跑吧……”   白渊仰头,无奈地笑笑。   他没有立刻返回龙下学宫,而是在此时平安坊中漫步,算是平复下。   黎明前,薄薄的雾气升腾而起。   白渊走在坊中,所到之处,只要有坊众在,无论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都纷纷现身向他行礼。   白渊走了一圈儿,走过了之前和悬空坊激战的区域,走过了唐战建筑的机关坊,走过了一些幽静如迷宫的小道,他正要返回,忽地又感到不远处传来轻微却密集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还挺熟悉的……   伴随着极其轻微的钢铁碰撞声。   白渊循声看去。   只见巷子转角处,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影子。   那影子双手缩捧着,穿着破破烂烂。   一个落地,便是身形如乳燕,疾风般地往前掠来。   而在掠的过程中,那影子才发现前面的巷道上竟然拦着人。   “让开呀……我刹不住啦……”影子轻声地喊着。   白渊有些无语。   这瞬间他已经看清了来“人”,正是那位苏紫姑娘,也就那位被书生先白嫖再卖了、然后还要被砍头的小狐狸精。   他伸出左手食指,轻轻一点。   小狐狸精的额头精准地贴在了他的指尖上。   苏紫双手舞的跟转圈儿的钟摆似的,身子却被那手指挡住而不得寸进,然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又因为受力而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掬捧着的镣铐也显露出了一角,却又旋即被她用袖子悄悄地覆盖了过去。   她仰头,在月光里,瞪着狐媚的眼儿,露着粉红的腮看向白渊。   白渊近距离看清这颜值,愣了愣。   嗯?这就是狐狸精嘛……忽然理解纣王了,若是能天天撸这狐狸尾巴,那该多舒服,若是九尾那就是九倍的快乐啊。   苏紫也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   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裹着这样的玄武斗篷,拥有着这样神秘高冷气息,又于此时此刻行走在此地的人……   一看就是大佬啊……   我也太倒霉了吧?   苏紫急忙缩了缩脖子,脑袋是个好东西,她还不想丢,所以得逃。   于是,她一个翻身,灵巧地跳了起来,身后的大尾巴蜷缩着,藏好在裙子里,然后双手袖子掩着手腕上的镣铐,盈盈地施了一福,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奴家赶着买早点,所以才跑的这么快……再见,再见。”   “别动。”   白渊淡淡道。   小狐狸精立刻不动了,来自大佬的声音让她瑟瑟发抖。   而就在此时,一名眉宇如剑、气质冷冽的高瘦白袍书生从天而降,才一落地,周身气息如狂风卷浪扩散而开,而他一眼看到了小狐狸精,也看到了小狐狸精面前的……   面前的……   面前的???   白渊淡淡道:“你好。”   高瘦白袍书生却不回答,疑惑地看着他,然后那疑惑之色慢慢变得恍然,既然恭敬行礼道:“是……是您?”   白渊道:“你要找的,不在此处,去外面再独自一人找找吧。”   高手白袍书生立刻再行一礼,然后飞身离开。   此处是平安坊。   而对于平安坊,整个皇都的都有一个共识:没事儿能不进这坊便不要进。   他们追踪那只不知为何逃脱了的狐狸,追到此处,其余书生不敢进,他乃是吕家年轻一辈的高手,便准备进入平安坊,若是遇到坊中之人,便说明来意好了。   此时,这位书生被告知了“要找的不在此处后”,便遵循着“独自一人找找”的指示,而远离了在外等着他的书生,而去到其他地方搜查。   等片刻后他清醒过来时,他会自动地脑补上这段过程,会说进入了平安坊,搜查后没有发现踪迹,然后又取了另一处再行搜查,却还是没有发现,这才返回。   至于在平安坊中发生了什么,那就是一段平平无奇、很清楚、很明白、但也很不值一提的普通过程罢了。   而一旁的小狐狸精却目睹了这一切,她看到了那位追杀她的强大书生在这男人面前用敬语,然后这男人一句话那书生便离开了,哪怕她其实就在这男人身后,那书生还是视若不见……   这男人原来是儒门的大佬。   完了完了……   小狐狸精腿子和尾巴都发软,跑的力气都没了。   她吓得瑟瑟发抖。   白渊抬手随手捏着小狐狸精的后脖颈……   然后稍稍用力提了起来。   小狐狸精顿时变得乖巧,四肢和尾巴安静地垂着,瞳孔也变得柔和。   白渊瞳孔缩了缩。   没想到,即便成了精,依然还存在“命运的后脖颈”。   “您……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一只坏妖精,我真的一点坏事都没做……”小狐狸精快哭了。   白渊可能不相信妖怪,但他相信二师姐。   看着眼前这似乎是即将到来的风云中心的存在,再想到自己和这小妖连遇两次,也算有点缘分。   他微微闭目。   身形一动,拎着小狐狸精已经出现在了北城之外。   【七点坐标】,是【星轨定真步】的上位,以及【不朽萌芽】的下位,其作用是消耗气力,任意定下七点,之后一念可回到这七点中的某一个。   限制有两个,第一是一个半时辰的时限,第二是方圆一百五十里的区域(原本是一个时辰和一百里,在达到七品后有了数值提升)。   而在成为修士后,白渊有着相当良好的随时定坐标的习惯。   他不仅会定空间坐标,以便虽是退回,还会定时间坐标,以便突然死亡后能够回归到那个时间坐标上。   这些都是基操,所以未曾叙述。   出现在城外后,白渊拎着小狐狸精,随意穿梭,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荒山的绝壁高崖之上。   他这才把小狐狸精随手扔在地上。   苏紫已经彻底愣住了,这腾云驾雾的穿梭感,让她犹然沉浸在震惊中,无法醒来。   山中冷风吹过,她打了个激灵,这才清醒了,再看看四周,哪里不知道已经出了皇都。   她急忙一个翻身,翘着屁股,大尾巴乖巧地摇晃着,双手交叠覆贴于冰冷坚硬的崖石上,匍匐在地,跪拜在白渊面前。   白渊淡淡道:“我不是儒门的人,你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底想着,若是能够弄清楚,也算可以帮二师姐提早结案,那二师姐就能提早换他,让他能够安心修行,也算是曲线救国、促进修行了。   苏紫道:“前辈,您……您愿意救我吗?”   白渊道:“你若无辜,我自会送你去远方,但你若撒谎,便是在万里之外,我依然能抓你回来。”   凶无忌导航的“因果系感应”,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苏紫可怜巴巴地跪着,想了一会儿,决定对面前这位前辈坦诚所有事,因为……她发现除了这位前辈,她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不远千里寻郎来,还想着郎情妾意,却不知为何一头扎入了波云诡谲的漩涡,然后深陷其中,怎么都无法出来。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怖感和不真实感,她这种层面的小妖根本不可能卷入这样的大事件。   她理了理,道:“前辈,您应该知道我就是被吕家抓起来,准备明天处斩的小妖吧?也知道我和那个负心郎的故事了吧?”   白渊点点头。   苏紫道:“那您知道今晚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白渊道:“把所有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别再问我问题了。”   “是……”,苏紫忙应了声,她其实还是有点害怕面前这位是儒门大佬,而这大佬之所以救她,只是为了诳她。   不过,真没什么好诳的,因为……她确实很莫名其妙。   苏紫想了想道:“凌晨时分,我被关在吕家的锁妖笼里,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周围忽然起雾了,我隐约听到奇怪的咕咕声,好像有一只大蟾蜍在吞云吐雾……   然后,关我的那些人就好像被迷住了一样,然后几道黑影飞扑而来,将锁妖笼直接撕开,又将我脚上的镣铐给扯断了。   就在我以为他们要救我时,他们却只是将我随意丢在了街头,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我很茫然,也不知怎么回事,没多久,我就感到书生们从远而来。   我慌不择路地急忙逃跑,然后……然后就遇到了前辈。   晚辈……晚辈若有半句谎话,不得好死!” 第168章 冰山一角夺嫡战,白渊夜访醉仙居   这是什么套路?   又是什么目的?   白渊思索了下,道:“苏姑娘,你先起身,不必再如此跪着……然后把细节与我说来。”   ……   片刻后,白渊大概明白了。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古怪无比,完全是有人在做局。   这局的目的匪夷所思,无法猜透,而吕家的心思也不清晰……   他知道自己只是看到了这局的冰山一角。   不过……   他至少有了个主意。   此时,苏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大尾巴,瑟瑟发抖。   白渊道:“苏姑娘,你先藏在这山中,明日凌晨你来此处等我……”   苏紫茫然的抬脸,然后点点头。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此时即便白渊让她跑,她也不敢乱跑。   她觉得无论跑到哪儿,都会死。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盯着她,要她死……   ……   白渊离开荒山后,再度来到了长生府,然后在府后留下约见无情的记号。   ……   七月十四。   午后。   吕家。   一名长髯书生静坐在书桌前,闭目于沉静的氛围之中。   他正是吕家学士吕纯元,虽非大学士,但却是吕家大学士下第一学士,其实力深不可测。   大学士平日里或是忙碌,或是静修,根本不问家事。   真正管着家事的另有其人。   于吕家而言,这管着吕家的则是个小圈子。   这个小圈子里包括吕家家主、百战阁东方阁阁主,吕纯元等极少部分人……   坐落于皇朝的儒门,指代的便是皇朝的学士殿,以及各城各地的学子斋。   学士殿,位于皇城东北角,坐落于桃林之中。   其中……   能被冠以“大学士”名号的人合计三位。   其一,孟大学士。   其二,孔大学士。   其三,吕大学士。   三者所授之儒也略有不同。   孟大学士,安贫乐道,坐忘心斋,无有家族,只如普通人一般简简单单的一家四口生活在皇城中,平日里若见了还道是普通人,其门下弟子最少。   而如今那位和九龙两帝共同立于皇城之上的大贤——孟初,便是这孟大学士的先祖,也是儒门公认的夫子。   孔大学士,教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自省慎独,发乎于礼”,所以孔家并不清贫,而是住于北方城百花湖畔,其门下弟子大多是温和派。   孔嫣正是孔大学士的女儿,且在还是出生前,就被指了与白渊的娃娃亲。   吕大学士,教的是浩然之气、嫉恶如仇,教的是人性有善有恶,当赏善罚恶,当以自身之力报效皇朝,故而……吕大学士门下弟子大多严厉好勇。   而吕大学士也正是皇子中位列第三的弘王和第四的逍遥王的后台。   此时……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一名书生停在书房前。   吕纯元道:“子义,进来吧。”   书生这才推门而入。   “那逃脱狐妖可曾寻到?”   “纯元先生,还未找到……应该是得了古妖帮助。那名为苏紫的狐妖看似普普通通,却是古妖之中的重要妖精,古妖拼尽全力来救她,也是理所当然。”   “还未找到?那明日我吕家岂不是会变成笑话?”吕纯元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那书生忙道:“纯元先生,我们再去找……”   吕纯元道:“务必找到,至少需要寻到线索,或是其他古妖的下落。”   那书生道:“纯元先生,此妖……似乎并未为害,我们真的有必要对她斩尽杀……”   他的话未曾能够说下去,半道便戛然而止。   因为,吕纯元双目已然睁开,两道触动神魂的电光直刺而出,让书生忍不住躲闪。   吕纯元大吼一声:“子义!!!”   书生心底一颤,瑟缩地站在原地。   吕纯元厉声呵斥道:“你在说什么?!!”   书生满脸羞愧,低头道:“纯元先生,子义知错了,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古妖和妖不同,它们不该属于人间,无论善恶,无论是否无辜,都一应斩之。”   吕纯元脸上的冷色褪去,他缓缓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你心思既动,此事之后,便闭门思过去吧。”   书生道:“是。”   吕纯元微抚长须,眸中电光褪去,看着书桌上摊开的卷宗,显出深邃的思索之色。   忽地,门外又有人来报:“纯元先生,吕成求见,说是想将那小狐妖的更多细节进行禀报。”   吕成即那位白嫖了狐妖、又卖了狐妖的吕家人才。   吕纯元神色不动,皱眉道:“让他闭门读《吕子》去,多读几遍,读不出该读出的字,就别出来了。”   门外之人愣了愣,恭敬应了声:“是,纯元先生。”   ……   不远处,一名青衣书生也算是意气风发,可却又有些惶恐地等待着。   他便是吕成。   身为吕家外地分家的一名普通书生,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不易,而现在他更有机会再进一步。   因为那名为“苏紫”小狐妖的事,他能够拜见纯元先生,这位吕家本家的大人物。   若是他表现得体,之后会不会得到重用?   吕成,是个标准的小白脸儿,白白净净,斯文儒雅。   至于“苏紫”这位曾经救了他的小狐妖,吕成卖起来是没有半点亏心。   狐狸精嘛,谁知道她会不会吃人?   谁知道她为什么要亲近她?   而且,如今证据确凿,那狐狸精确实是抱着目的接近他的,这更是死有余辜了。   他等了会儿,只见内院的仆人匆匆走出。   吕成忙上前道:“有劳了。”   那仆人拦住他道:“纯元先生不见你。”   吕成面色愕然,“啊?”   仆人道:“纯元先生让你闭门读《吕子》去,若是读不出该读出的字,就不可离开屋舍半步。”   “什么?”   吕成愣愣道,“《吕子》我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里面的字有很多,纯元先生想听哪个都可以,我都能说……不信你让我进去,我可以背给纯元先生听。”   仆人笑道:“纯元先生可没空听你背这些,去屋里闭门吧,等你想到先生要你读出的那个字了,再找人帮忙传达。”   吕成有些不甘,走了几步,又转身跳喊道:“纯元先生,纯元先生,我对那狐狸精知道的很清楚,我可以帮忙找她……”   仆人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便道:“吕成,别再喊了,速速归屋,从此刻起,若无先生同意,你不得出来。”   吕成无奈,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此处……   仆人冷笑着喃喃道:“《吕子》通篇读完,字里行间说的不就是个义字么……先生这是看不起你啊。不过,你若是真能重新读出义字,这一个字便能破了你的心,让你心底终生有愧,若无大机缘大感悟,再难寸进半步。”   但身为仆人,他也实在无法理解纯阳先生这种大人物的想法,既是要杀那狐妖,又为何不见吕成?既是觉那狐妖是古妖异类,又为何责备吕成?   ……   ……   另一边,   白渊的白天时光再度被小郡主和墨娘瓜分了。   他依然维持着故意的叛逆,   不过墨娘也是好脾气,不仅不生气,还和他磨上了,一副一定要驯服这个“死小孩”的架势,言语之间多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架势。   ……   ……   夜色降临。   白渊早早的躺着,把气运储存从38点补充到了41点。   然后,在三更天的时候,他起身往长生府而去。   片刻后……   密室中。   白渊和无情见了面,把他昨日得到的信息说了一遍,又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无情帮了他许多,他也想帮无情尽快把这案子给破了。   更何况,帮无情就是帮他自己。   只有无情空下来了,才能接替他,让他解脱了去突破。   无情双手扶着轮椅,静坐在密室的黑暗里,苍白而美丽的小脸,对着天窗投射落入的月光,露出思索之色。   “师弟,你的想法我觉得非常可行……”   “既然有人做局,那么我们只要帮他把局做下去,但是在最核心之处进行替换,那么便可以在局势发展到后期时,再彻底推翻,而让对方不知所措,阵脚大乱。”   “这个核心,就是那一位名叫苏紫的狐妖。”   “吕家要斩她,古妖救了她却又不彻底,就好似猫捉老鼠般的戏耍……那古妖肯定有问题。”   “而这局若要演下去,苏紫必须被斩,否则便看不到后面的好戏。”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安排一个真正的作恶的狐妖,让她替换苏紫被斩,继而藏着苏紫,以待后续。”   “可是……难点是,我们需要吕家配合。”   “吕家……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白渊道:“不管吕家什么态度,他们说好了明天当众斩杀狐妖,若是食言了,面子上会很不好看。”   无情道:“吕家也不傻,自然能分清楚其中的问题……而近期我正气阁抓了不少闹事杀人吃人的古妖,那些古妖里确有狐妖。   天牢由我龟家掌管,若我龟家真想从天牢中调换一个当斩的狐妖出来,那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连鹤家虎家都不知道。”   白渊道:“吕家没有理由拒绝,除非他们装傻。但是,我们还需要一个和吕家有交情的人作为使者……”   无情道:“无相可以,而且……无相会愿意做这件事。   不过,无相那边需要你去说,我不可以出面。   此时,无相应该在西方城的明月醉仙居喝酒。”   白渊古怪道:“明月醉仙居的消费很高吧?他怎么消费的起的?”   无情道:“神灵王朝出勤的补贴和酬金下来了,他便咬了咬牙,决定去明月醉仙居享受一番……你和他定了主意之后,我们再碰头。若是白天你需要为此事外出,我可以随时替换你。”   白渊想了想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他正要离去,忽地想到了什么,问:“师姐,你是否知道……邪剑仙,和白影文明?”   无情道:“邪剑仙我不知道,但白影文明是一个……很诡异的文明。八年前,六皇子曾经卷入过白影悬案,而白影悬案是至今无法破掉的疑案。”   “白影悬案?”   无情道:“对……你大师兄也被卷入了那案子,他也是卷入白影悬案却还活着的唯二之人,老师推测这和他身上的异血有关。   无相的异血,被称为……白影血。”   白渊道:“无相既是唯二之人,那还有一个呢?”   无情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一个便是六皇子……此事,只有我知道。”   白渊道:“师姐,你连老师都未说么?”   无情道:“不是未说,而是没有证据,那是我从其他案卷之中推测出来的……不会有错的,六皇子一定曾被卷入过白影悬案,并且活着离开了。   此事说来极其漫长,一件一件事过多,且中间存在的联系极其隐晦,需得我取了卷宗你自己看才行,不过若你想要从中探查到什么,那应该会很失望,因为即便连‘六皇子卷入此案’也是我的推测。”   白渊道:“好,先做眼前事,我去找无相。”   无情道:“我在此处等你。”   白渊点点头。   ……   ……   此时……   西方城。   在距离六皇子府约莫十多里的地方,一处奢华的酒楼正依湖而建。   这酒楼很特别,数根从湖中拔起的粗石柱子托举着楼阁、回廊,以及其上的花园。   周边风景清幽,远离西方城闹市,水上回廊里还有莺莺燕燕陪着行酒令的少女在边上笑着,若是与宴者看上了某一个,便能雇了去,但只能是雇,而无法有其他什么特殊服务。   湖光闪烁,映着星辰还有酒楼的灯笼光芒,一池的明光,又被夜风吹皱,而碎成了瑟瑟的光泽。   这里就是明月醉仙居的总部,鲜有人知其幕后乃是镇北王家的小女儿——安雪。   楼中,   各处雅间包厢里都是热热闹闹。   但在大厅靠窗边,却有一个趴在桌上的男人,正嘟囔着:“酒……上酒……再来一坛……”   然而,小二并没有听他的话,因为……这位爷的酒钱不够了。   “酒,没有听到我说话吗,上酒……”   男人继续喊着。   他很少喝醉。   可喝醉了,就这幅样子。   明显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而在明月醉仙居的最高处,却有一个长腿少女正通过显像的猿脸傀儡,在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自是无相。   长腿少女正是这酒楼的幕后老板安雪。   而显像的猿脸傀儡,则和传音的鸽子傀儡类似,其“能量来源”居然是血肉。   换句话说,必须定时地喂这猿脸傀儡吃肉,“显像”的功能才能维持下去。   这猿脸傀儡因为“显像范围”的问题,而并不实用,无法应用到正气阁等处。   可用在酒楼“监控”却是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这等傀儡价值不菲,也不是寻常酒楼能装得起的,而且也完全没必要装。   安雪看到这难得客人,想起他和那位傀儡小仆人有着师兄弟的身份,便喊了声:“来人。”   很快,一名紫衣女子出现在她身后,恭敬地等着。   安雪道:“给一楼那位客人送坛新开封的猴儿百花酿过去,钱算酒楼的成本。”   紫衣女子也没问,直接恭敬应了声“是”,便安排去了。   安雪打了个哈欠,想起明早还要给那位送早餐,便准备去睡了。   可是……她才刚刚起身,忽地又顿了顿脚步,杏眼静静盯着猿脸傀儡的瞳孔……   那瞳孔里,正显出一道神秘而霸气的身影。   冰蚕面具,玄武斗篷,从黑夜里走来,却又好似黑夜本身,给人以巍峨高山之感,只能心怀敬畏地去仰望。   小郡主杏瞳收缩,愣愣道:“无名先生!”   愣了一秒,小郡主扬声道:“来人……再取一坛梨白仙人酿,我亲自送下去。” 第169章 郡主和无名,大战倒计时   皇都。   西方城。   明月醉仙居。   居在湖上,水光映天,天有明月,宛在足下。   此情此景,可让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郡主有些紧张。   无名先生是个神秘莫测的大人物,而且自家那位在北城的时候似乎与无名先生有过过节,这都怪那月桂姑娘,要不是月桂姑娘非要拉着自家那位去百花湖上,自家那位也不会被牵扯进去。   结果是,月桂姑娘弄明白了无名先生的底细,悬空坊主去进攻了平安坊,然后……   结局所有人都知道了。   悬空坊主,死!   悬空坊,被吞并!   这一切,都是无名先生和他的背后势力所做的。   无名先生背后的势力有多强?   小郡主前些日子在得知了神灵王朝的更多细节,并进行复盘后才了解。   神灵王朝的攻伐不止在翡翠城,不止在自然神庙,还在遥远的人间边界。   而这三处,都是以无名先生一方胜利而告终。   个中细节难以揣度,可无名先生的恐怖不言而喻。   如今,自家那位拜了平安坊的朱玉墨为师,而朱玉墨又是无名先生的情人。   可自家那位对朱玉墨却似乎很不恭敬……   无名先生对自家那位的观感必然很不好……   小郡主算清了这一层关系,心底便是生出拔凉拔凉的感觉,如今她和那位冒充六皇子的小仆人是同生共死的关系,她自然希望能够帮他把这些隐患给抹平,然后明天还要警告一下他,让他别再对朱玉墨那么冲了,同时还要再问问组织该怎么办。   无名先生连神灵王朝都敢一锅端了,还怕六皇子?   若是某一天,这位刺客新皇不爽了,随手宰了六皇子,那可如何是好?   随着无名先生的出现,这些原本还比较隐晦、甚至没有得到足够重视的问题都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抓着梨花仙人酿,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了让人无法讨厌、甚至有些卑微的笑容,快速往楼下走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笼罩了她。   ……   ……   楼下。   白渊已经叫醒了无相,并且与无相简单说明了来意。   事关破案,无相顿时来了精神。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双方彼此信任的程度也是非常高的。   再加上无情那一句“不论何时何地,你们可以永远相信无名”,更是给把这信赖提升到了新的程度。   可以说,无相已经把面前的无名先生当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虽说这位“兄弟”强的有些离谱。   两人正要离去,却忽见不远处灯火辉煌的梯口走下一道盈盈的娇影。   白渊的瞳孔缩了缩……   是小郡主……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顿时笼罩了他。   要说在这个世界上谁对他最熟悉,那答案是很明确的。   这个人就是“镇北王家的小郡主”安雪。   别看无情和他彼此无秘密,别看墨娘和他关系亲近,可这些都比不上和他朝夕相处、甚至手把手教着演戏的小郡主。   他再怎么演,一些细节,一些身体上的动作,都很可能无法瞒过小郡主。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拆穿无名的身份,那定是小郡主无疑了。   他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下。   远处,正走来的小郡主也是再度做了几次深呼吸,太紧张了,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乃是地下世界的新皇,乃是北地江湖的神话,乃是背后有着大势力的恐怖存在……   她看似平静,可却已经紧张的快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她必须来。   自家那位曾经惹了这位恐怖存在,那么……若是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她得来打个招呼,可能无名先生根本不会在乎,可她必须表明态度,能降低多少敌意就降低多少敌意吧。   靠窗处,看着越来越近的小郡主的白渊也越发紧张了,这恶毒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她是天人组织的人,而自己所在的长生楼某种程度上却是站在天人组织的对立面,难道说她想试探自己。   她想为天人组织探清自己的底细?   那她也不想想,你都不是修士,层次不够,来说个屁啊,有没有脑子?   她怎么敢过来的?   够了,别再过来了。   还来?没看清我是谁吗?   白渊越发紧张。   小郡主也越发紧张。   白渊看着小郡主越走越近。   小郡主看着无名先生离她越来越近……   终于,小郡主鼓起了勇气,压下早已超标的心脏跳速,带着灿烂而卑微的笑容道:“安雪见过……”   白渊还没等她说完话,抓着无相瞬间闪出了明月醉仙居。   小郡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消失在原地的无名先生和无相,有些无语。   旋即,她长叹一口气。   看来问题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无名先生竟然连和她说话都不愿意。   朱玉墨可能因为自家那位的身份而原谅了他,可无名先生……显然不愿意原谅。   明天,必须得好好和白渊说说了。   这件事若不处理妥当,必然引来大祸,还真是防不胜防……   ……   ……   片刻后。   一处林地。   无相问:“无名……先生,认识小郡主?”   白渊淡淡道:“不欲节外生枝。”   无相道:“那也是……对了,先生有何妙法,请说来。此案看似浮于表面,却又暗藏波涛,我就怕会出大事。”   白渊把他的想法说了遍,   无相点点头道:“我过去和吕家有些关系,也有些朋友,而今晚吕家人应该是无法安心入睡的……我去的话,恰到好处。”   旋即,白渊带着无相入了皇城,然后在在皇城内的一处专供谈事的酒楼里等待。   ……   ……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   酒楼的雅间房门被推开了。   长髯白袍的男子走入,其双目好似天上惊雷耀电,令人不敢直视。   无相紧随其后,急忙要介绍,他知道吕家这位的脾气,生怕两人话还未说就打起来。   但出乎无相意料之外的是,长髯白袍男子却行礼,谦和道:“吕家学士吕纯元,见过无名先生。”   这态度让无相彻底愣了愣。   在他看来,吕纯元根本不是这么礼貌的人,也不是害怕什么强者的人,这是一个心比天高、宁死不屈的人。   而吕纯元自身的实力亦是深不可测,据老师说,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六品或是伪六品,这般的人物完全无需在无名先生面前如此……   即便真要行礼,也得做过一场分了输赢再说。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无相正疑惑时,吕纯元后续的话却解了他的困惑。   “吕某敬的不是先生的本事,而是先生的为人。   先生身为强者,却从不滥用力量,剑下无一冤魂。   吕某本以为此事有夸张之嫌,先生身处黑暗,怎可能不杀错人?   可……今日一见,吕某竟觉先生比之传闻更胜三分。   吕某见过许多强者,但如先生这般明明臻至高处,神色却犹似平常的,吕某从未见过,故而知先生乃可深交之人。”   白渊被他说的自己差点儿就信了。   他淡淡回了一礼,道:“纯元先生,请坐。”   吕纯元坐下,道:“请说。”   白渊开门见山道:“纯元先生果以为苏紫是古妖文明的重要妖精么?”   吕纯元缓缓摇头。   在无名先生这般的人物面前,他不会说谎,这是强者对于强者的尊重,若是说谎便是落了小道,心底终生蒙垢,因小失大,不值得。   吕纯元道:“不瞒先生,我从未认为那小狐狸精乃是古妖文明的重要妖精,我吕家要斩她,另有它意。”   白渊道:“何意?”   吕纯元道:“先生有参与夺嫡么?若是没有,只要先生肯支持弘王,那吕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渊道:“我无意卷入夺嫡。”   吕纯元道:“那先生是站在何立场,来管此事?”   白渊淡淡道:“人族。”   “人族?”   吕纯元着实地愣了下,然后双目闭上,沉吟良久,道,“吕某佩服,若如此吕某还藏着,着实有些不妥了。”   白渊自然不信。   吕纯元虽然是儒门学生,但却是儒门三家之中管事儿最多的吕家人,而且还是支持弘王夺嫡的政客。   这样的人,若和你说“愿意将一切实情相告”,那应该只会说三分,若是再刨根究底了,那大概会说四五分,想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你得真正地和他同一阵营了,那才可能。   所以,吕纯元又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心底有儒门学问,一方面,他又是个政客。   吕纯元道:“有人借那小妖生事,并且还牵扯出了古妖文明。   我吕家虽知那是普通小妖,却不知是谁在和古妖文明勾结,故而将计就计,想要引出这幕后之人,然后……当斩则斩。   先生以为如何?”   他是借事生事,所以对吕成那般出卖狐妖的行径自然不齿,只觉多听一句都是污了耳朵。   对吕子义的呵斥,却是因为子义容易心软,故而需要正他心神,让他不可对古妖生出任何同情之心,也算是因材施教。   而白渊听了他的话,则是舒了口气,眼前这吕纯元至少是个明白人,那就方便了,于是他把之前和无情商量的“偷梁换柱,静观其变”的法子说了遍。   吕纯元抚须思索,然后点点头道:“先生此法可行,只是……”   他又侧头看向无相。   这事儿还涉及到龟家私提妖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总归要人担着这责任。   无相问:“纯元先生,你吕家定于何时斩妖?”   吕纯元道:“今日午时,为了给这幕后之人制造机会,我吕家会在北城之外的小镜湖边斩妖。”   无相道:“此事应该无碍……但我还需再与老师商量一番。”   吕纯元道:“自当如此。”   三人达成共识,便暂时分道扬镳,准备着后续的事了。   ……   白渊又去见了无情。   无情明白此事之中,无名先生必须出面,于是便去和诸葛先生“请假”,然后替换白渊,这替换时间初步定了四天,主要是白渊想趁此功夫直接再感悟一门六品法门。   而另一边,无相也完成了“悄提妖犯、偷梁换柱”的申请。   同时,吕家也在积极地筹备着。   ……   黎明前……   白渊带着无情来到了龙下学宫的桃花别院,又把自己平日里和墨娘、小郡主相处的细节说了一遍,待到无情能够彻底扮演的时候,这才离去。   他先去到荒山,把那名为苏紫的小狐妖安顿好,准备在关键时刻让她登场。   随后,又来到了风雪森林第二重天。   第二重天,乃是老林的恨域。   最近因为这恨域里着实多了些恐怖的存在,长生楼的引路生意变得很不好做,领人进入风雪森林的业务也停了,因为没法做。   这一处禁地变得极为神秘而可怕,在人们心中,这风雪森林里定然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其中定是恐怖难言。   然而……   这些人都错了。   当白渊出现在恨域时,看到了“温馨”的一幕。   木头架子架着一口大锅,锅中有大半截蟾蜍身子,还有蟾蜍腿,随着“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而散发出连飞雪也无法冻结的奇香。   而大凶则是抓着另两只巨大的蟾蜍腿,正在火中烤着。   那蛤蟆非常大,长约两米多,一身的肉看起来也是相当好吃。   白渊看到这一幕也习惯了,毕竟小凶的“因果系感应”可以让它到血脉长河的外围肆意捕捉妖兽。   这只巨大的蟾蜍显然就是昨天的收获。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只蟾蜍,白渊总会想起苏紫说的话……   ——“凌晨时分,我被关在吕家的锁妖笼里,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周围忽然起雾了,我隐约听到奇怪的咕咕声,好像有一只大蟾蜍在吞云吐雾……”   “总归不会是那只蟾蜍吧?”   白渊暗暗吐槽,然后抛开杂念。   面对这么香的食物,当然是一起吃了。   他穿越前挺喜欢吃干锅牛蛙之类的,于是便上前提出了中肯的建议。   建议才提完,一只铁锅又飞了过来,然后开始遵从白渊所说的,制作干锅蟾蜍……   ……   大半个时辰后,白渊和“家人们”吃完了夜宵,便提前去往小镜湖边,开始等待午间即将上演的大戏。   小镜湖上,薄雾腾腾。   江湖神话无名先生,端坐湖边,双目微闭,开始了感悟和等待。 第170章 羽衣侯以身合魔,小镜湖大妖来袭   此时。   那介于物质世界和非物质世界之间的血脉长河奇观中,四条泾渭分明的“血龙”正交缠在一起,从上游而来,却往下游奔腾而去,浩瀚壮观,不再复返。   上游那无头巨影也不见了,只剩下三四十厘米的“小妖精”在半空飞着,不时发出“咦咦咦”的惊奇声。   “咦,白王冕下怎么还没睡呢……”   “咦,今天的白王冕下会不会睡呢?”   “白王冕下……”   小妖精飞了会儿,忽地察觉到了什么,好奇地喃喃道:“咦……下游好像有一点热闹,在做什么呢?要不要去看看呢?”   它拖着细小的尾巴,在半空轻巧地绕滑了几圈。   “算啦算啦,我还是等白王冕下吧。”   这小妖精不想去下游并不是因为麻烦,而是因为下游似乎有黑王一脉和母王一脉的小家伙们在筹划着什么。   它白王一脉的人虽然比起杀戮和毁灭,更喜欢潜伏在人类身边,和人类一起生活,从而去了解人类的秘密,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却也需要给黑王一脉和母王一脉们偶尔提供些帮助。   对此,白王和黑王、母王是存在分歧的。   黑王一脉想毁灭人类。   母王一脉想奴役人类。   白王一脉想和人类和平相处。   然虽有分歧,但这个分歧还没有大到让三方产生战争。   “若是白王冕下来了就好了……我们古妖有白王冕下操持,一定会走向正确的方向。”小妖精上下飞着,开始继续等冕下。   冕下不睡觉这个问题确实困惑它很久了……   不过,冕下若是能被它想明白,那还是冕下吗?   这可是古妖文明中凌驾于九类之上的圣类,岂是它这么一个小小的三类能揣度的?   ……   ……   人间。   皇朝周边……   并未蒸腾而起的薄薄雾气好似轻纱,在地表流动。   流过山林,流过浅溪。   这是一处临山傍水的风景秀丽之地。   此处的山顶有一座寺庙,名浮云寺。   这浮云寺是曾得了前太子相助,才能立下菩萨像和香火堂,从而能引得周边百姓前来焚香。   或许正因有如此善因,庙中方丈派了僧人协助将太子尸体运来,然后择了个风水宝地作为其墓穴。   黎明前的灰色里,那安放了太子棺椁的墓地显得格外清幽。   长青松柏,树影覆地。   太子虽然生时不得善终,死后却终能长眠安息于此。   可是……   这一切不过是表象。   若是此时此刻有人站在这墓地上方,贴耳朝下,就能感到地下传来簌簌的颤动之音。   这声音似乎是棺椁中发出的,奇异无比,又渗人无比。   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这等细微无比的声音根本无法被人察觉……   而在距离此处不远的无路山峰之间,一道身影正踏步而行。   他闲庭信步,可速度却极快。   尽管是如着雷电般的速度,这身影却依然显得优哉游哉……   他甚至在行走的过程里,取出了一些干燥的糅杂了些干果的烟丝填入烟斗,然后又点燃,陶醉地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白烟旋即散尽,在天地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人正是羽衣侯。   羽衣侯看看远处的山腰,一踏林叶,飞落到了山腰的太子墓碑前。   他似乎知道什么,却只是哂笑一声,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壶酒,在墓碑前浇灌而下,之后便沉默不言了。   待到远处的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整个山中雾气翻涌起来,而羽衣侯所立的泥石之下,则是传来越发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由深地而来,越来越临近地面,继而土面破开,一道黑金的细影冒腾而出。   那是一株奇异的黑金色蔓藤,好像生出小芽儿般地从泥土里冒了出来,紧接着有传来“咻咻”的声音。   这是蔓藤在收根。   没两秒,这黑金色蔓藤便整个儿出现在羽衣侯面前了,蔓藤上的花骨朵儿红的好似鲜艳的血,闭合未开,只因其中包裹着一颗早已腐烂的只剩下脑仁的花蕊。   蔓藤的根须触地,整个儿人立起来,如有生命般地朝着羽衣侯探去。   羽衣侯默默看着这蔓藤,抽尽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双手猛地扯开后绘“正气”两字的斗篷,以及其后的衣衫,露出胸口。   那黑金色蔓藤便如蛇般飞射向他胸前,继而死死粘附在了他胸口。   这蔓藤是【噩花文明】六品对应的寄生类幼噩,相比巨花幼噩,它的体型算是迷你可爱了,可这么一个迷你可爱的植物,却是【噩花文明】赖以真正入侵人间的依靠。   这源自于它们的两个核心力量。   其一,吞噬从而获得其他文明存在的力量,但仅限一个。   其二,与其生物融合。   这六品寄生幼噩从何而来呢?   答案很简单:田限。   田限是田家家主,也是蜡教的司祭。   他和许多信徒不同,他的思维还偏向人类。   可是,他却在朝见的过程里,得到了祝福。   这个祝福就是幼噩寄生。   寄生的幼噩也帮他吞掉了一个修士,从而给了他运用弓箭类法术的力量。   田限死了,但这寄生类幼噩却还活着,不仅活着,它还一直悄悄跟随着太子的尸体直到这尸体被埋下。   太子毕竟曾经是未来的皇帝,身上凝聚了许多的气运,这种气运玄之又玄,按照噩花的理解,这应该是大补的,但究竟是不是大补却也无法确定。   然而,噩花本着食用无错的想法,从深土里钻入了棺椁,继而将太子的血肉吃尽。   果然……它成功了。   如今的它得到了一种未知的提升,身体表面的色泽也从黑色转变为了黑金色,这是【噩花文明】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色泽,这也预示着……【噩花文明】在和【人类文明】的碰撞中,产生了新的变异物种。   这么珍稀的变异物种,自然需要保护,也需要进入新的躯体。   羽衣侯就成了这新的躯体。   不过,对于羽衣侯而言,他可不是保护这“变异寄生幼噩”的躯体,反倒是这“变异寄生幼噩”会成为他的力量。   很简单,他是伪六品,本是终生无法再进一步,可这“变异寄生幼噩”却可以让他直接成为六品,同时还是实力恐怖的“双本命法术六品”。   除此之外,“变异寄生幼噩”的存在让他的潜力得到了大幅度提高,从而变得前途无量。   羽衣侯何等聪明,自然知道其中凶险。   可是,他需要力量啊。   他要力量去改变这一切。   哪怕与虎谋皮,哪怕没有了自我……也没有关系。   羽衣侯右手死死压着石面上的烟杆儿,仰头朝天,双瞳圆睁忍受着这钻心的痛楚,而那“变异寄生幼噩”正在往他身体里钻着……   “呵……”   “呵呵……”   “太子爷……你想要盛世……”   “但哪有不流血的盛世,哪有不牺牲的盛世……”   “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们……一起去缔造……呵呵呵……”   “我不需要别人理解,呵呵……”   羽衣侯明明痛苦无比,却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山风吹来,刺目的金光终从遥远的天边破土而出,照耀的世间一片光明,而羽衣侯却沐浴在山影之后,面带疼到面容都扭曲了的微笑……   这微笑里,他隐约看到许多许多年前,一个懒洋洋的天真少年抓着剑,一下一下又一下汗流浃背地砍着空气,从日出到日落,继而远处传来“快回家吃饭啦”的温馨声音。   “呵……呵呵……力量,我要力量,我要力量!!!”   羽衣侯深吸一口气,双手猛地抓住胸口血肉往外运力撕扯,以便那“变异寄生幼噩”能更顺利地钻入他体内。   许久后……   那一株黑金色蔓藤终于消失不见了,羽衣侯看了看胸口,便是连伤口都愈合,连血液都不见分毫。   他双眼冷厉地眯起,站在风云翻涌的孤冷悬崖边,重新点燃了烟丝,幽幽抽了一口,眸子里闪烁着莫测的阴霾,而写着“正气”两字的斗篷则在深山晨风里飞扬。   ……   ……   小镜湖边。   天光落在湖上,映照出片片金鳞,风过则化成了一池碎金。   湖边,白渊正静静坐在一块青石上,其气度举止,让人一看便知是高人。   而实际上……   “拖家带口”的白渊正默默薅着大凶和小凶,以获得气运。   身为小狐狸精的苏紫姑娘则是被蒙着眼睛,关在棺材车里。   也幸好是蒙着眼睛,否则这位苏紫姑娘怕是会直接被吓死……   因为棺材车里,林小玉正裹着她,而一个散发着黑烟的小孩子笔直地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另一边则是密密麻麻的惨白小孩子,堆得到处都是。   太阳慢慢移动,很快到了中天。   而白渊也已经存满了47点气运。   他微微侧头,看向西边。   西边是距离此处有些距离的开阔平地,再远处则是茂盛的树林。   神识覆盖之处,湖侧的动静和说话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脑海中。   计划非常顺利,并未发生什么变故……   正气阁龟家秘密调出了一个吃人的狐妖妖犯,替换了苏紫,然后用白布蒙面,由吕家运送到了小镜湖边。   运送的吕家人除了儒门书生外,还有一支三百人的“白衣卫”。   如同“离火卫”一样,“白衣卫”也是特殊部队。   这部队是由在学问上再难前进的儒门武者构成,这些武者为求进步、机缘或是入品的诗词“授权”而留在吕家,久而久之则与吕家人关系密切,成了编制,也算是半个吕家人。   类似的儒门军队还有长生楼的“邪儒刺客”。   可“邪儒刺客”比起“白衣卫”却还差了一筹。   因为,“白衣卫”本身得传吕家功法,虽未修得气力之中的九品浩然正气,却也得了七品的烈阳真气,烈阳真气配套着吕家的其他功法,对于正道诗词类的功法有着很大的加成作用,而这样的功法在别处是学不到的。   除此之外,“白衣卫”亦是得蒙百战阁东方阁阁主秘法,而能够动用军阵。   分能各自作战,合能施展军阵,“白衣卫”的存在已然等同于一个六品修士了。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看热闹或是各怀目的的人相随而行。   待到此处后,吕家便开始宣布狐妖罪行,然后按部就班地准备斩杀狐妖。   就在这时,周边有不少妖怪冲了出来,准备去救那狐妖,但却被吕家的“白衣卫”轻松拦住。   眼看着正午已至,吕纯元身侧的一名青衣书生上前,   掐剑诀,浩然之气化虚影,延伸十米,成了一把金光烁烁的剑,然后垂天而下,一剑斩下那狐妖的头颅……   随着狐妖头颅落地,那女子也显出原型。   那是一只黄色的大狐狸。   周围顿时响起哗然之声。   吕纯元看狐狸头落地了,神色凝重起来。   而他在吕家地位很高,他没发话,自然也没人问“是否要返回”。   片刻后……   却见小镜湖往后的林子里蒸腾起浓郁的黑烟,滚滚妖气似如有实质的狼烟般飞腾而起,化作压地的厚积乌云,逐渐弥散地整个林子都是。   乌云飘来,伴随着冷冽的尖锐声……   “吕家,欺我太甚,苏紫乃我族公主,为何斩之?!”   “不过是救了一名书生!”   “不过是资助书生入皇都!”   “不过是来皇都与郎君见面!”   “何错之有?!!”   尖锐的声音好似浪潮,一阵阵拍打而来。   起初还只是响亮,但随着那质问,却化作了割人耳朵的锋利碎刀子,一波一波的袭来。   不少本是看热闹的围观者顿时头晕目眩,有的甚至感到双耳一热,开始往外流出血液。   不少人都是不知所措地往后倒退。   吕纯元身形一动,挡在那声潮扑来的方向,负手而立,而无形的紫色氤氲气罩往外生出,拔地而起,撑开了一面气墙虚影,而使得那声潮被削弱到了安全范畴。   他确是踏入了六品修士之境,但灵气稀少,能不用法术自然不会用法术,此时……他用的依然是七品武道中的浩然正气。   然而,即便他拦在了此处。   那尖锐的声音却越发的义愤填膺,越发的愤怒。   “我妖族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公主苏紫更未做过一件恶事,为何杀之?!为何?!!”   最末两字化作巨大的浪潮拍打而来,如滔天洪水要将此处淹没。   这还未结束……   “妖与人虽有争斗,却是极少,有妖杀人,也有人杀妖,此乃私人恩怨,而未是两族纷争,纯元先生,可是如此?!!”   吕纯元丝毫不惧,冷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尖锐的笑声从越来越近的乌云里传出,紧接着冷厉无比的声音响起。   “好一个其心必诛,但今日我妖族却不对人族,只对吕家人,今日在此的吕家人,一个都别想活,此乃私人恩怨……其余人,速速离开!!!”   吕纯元愣了下。   远处正坐在大青石上的白渊也忽地明白了。   这妖族针对的是吕家,所以才刻意造出这种“私人恩怨”的局面。   等等……   可能没这么简单。   白渊从白王血脉中知道“妖族分为古妖,和现在的妖精,而古妖又分为白王黑王父王母王四脉”……   这乌云中的妖精高喊着“妖族”,这相当于外出拉仇恨的人类高喊着“我人族”……   再细细思索……   其实,苏紫并不是妖族公主。   那么,此时出现的妖精或是幕后之人的目的则至少有两个。   其一,以“私人恩怨”为借口,对付吕家,至于为何对付吕家……还需再想想。   其二,展示给“想要和人类和平相处的白王一脉”以及“现在的妖精”,让它们知道……人类对它们的态度,从而彻底站到人类的对立面去。   白渊思绪如电。   忽地,他想明白了。   若是抛开其他各种浮于表面的因素,最想要对付吕家或是削弱吕家的……是靖王。   吕家被削弱了,弘王的势力也弱了,那么……靖王自然会得利。   所以说,是靖王勾结了古妖?   这却又说不通。   靖王又没被逼到穷途末路,为什么要做这种一旦被发现就会完蛋的事?   不过,不管对方的目的如何,现在显然无法实施了。   因为……苏紫还活着。   白渊起身,转身跳下青石。   棺材里,凶无忌抓着小狐狸精飞了出来,然后丢在了白渊面前的草坪上。   白渊微微抬手,苏紫眼上蒙着的黑布便飘开了。   小狐狸瑟瑟发抖地看着白渊,眼中充满了惶恐和不解。   白渊笑道:“苏姑娘,不必担心,是时候还你清白了。今日之后,再无儒门之人追杀你,而你那位负心郎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171章 一指万剑,归宗斩妖   小镜湖边。   东方是湖,西方是林。   白衣卫和吕家的书生们以吕纯元为首,背对湖面,严阵以待。   而那散发着可怕气息的黑云,则是从西而来。   黑云里显着道道轮廓,随着靠近,其中越发地生出一种红色的裂缝,裂缝里隐有血河流淌,而缝隙边缘则有一只只手爪抓住扒紧,往外爬出。   那是一只只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妖兽,随着它们进入黑云,黑云显得越发厚重。   一群随行而来的人则是瑟缩在后面,这些人鱼龙混杂,囊括各家,大多是来看吕家如何斩杀这古妖文明的重要妖精以及后续,虽说有些人并没太多战力,但大多都还是能够一战,至少拖住一个普通妖兽是没问题的。   远处,黑云里散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交出吕成!!”   “交出杀人者!”   “交出吕纯元!!”   “此乃私仇,我妖族不欲多造杀孽!!无关人等,速速让开!!”   咆哮声覆笼远处。   顿时间,除了吕家人,其他人都散开了。   毕竟对方虽然是妖,可确实说的不错。   大家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来这名为苏紫的狐妖确不是那等凶戾之徒,而其之所以来皇都不过是为了投奔她的郎君——吕成。   她救过吕成性命,还给了吕成继续去皇都赶考的钱财,结果却是被吕成背叛。   这种事,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根本解释不过去。   妖对你好,救了你,帮了你,又没利用你搞事情,你自己臆想“她就是要搞事情”然后就抓了她杀了她,就这是读书人所谓的大义么?   这种事儿放在江湖上,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粗汉子也实是不齿的。   现在,妖族来势汹汹,欲要攻击吕家,这也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他们何必卷入这种事情去?   不少人闻声默默让开了,还有些和吕家认识的则是抱了抱拳,让到了一边,空出了战场。   此战无论结果如何,这些人的离开都可以将“吕家和古妖乃是私怨”这样的信息散播出去。   简而言之,这厮杀的道义层面就不知不觉地降低了。   面对那飘来的藏着诸多妖魔的黑云,白衣卫、儒门书生都面露坚毅之色,一副决一死战、宁死不退的模样。   吕纯元傲然站在最前,氤氲浩然之气化作一面紫色城墙,往南北两边包抄而去,挡住那压城黑云。   他轻捋长须,冷冷道:“我吕家和你妖族之仇,只系苏紫公主一者是身,可对?”   声如惊雷,越过紫墙往外扑出。   黑云中的大妖尖声道:“不错,我族公主不过是欲和人类和平共处,不过是救了一名书生,不过是……”   它还未说完,吕纯元冷笑着打断,指了指北边儿道:“你看看那是谁。”   大妖停了下来,众人也下意识地侧目看去。   只见北方,两道身影正从大道的尽头走来。   左侧那身影,是个拖着毛绒绒尾巴的少女,这少女却不是苏紫又是谁?   她是如此的弱小,如此的瑟缩,无论是在那黑云压城的妖云面前,还是在吕家书生和白衣卫面前,都如风暴前一朵瑟缩的、随时会被连根拔起继而灰飞烟灭的小花。   可她又右侧的那道身影,却好似另一道风暴。   高冷,孤傲……   玄武斗篷随风烈烈,腾龟玄蛇栩栩如生,包裹着那身影。   而那冰蚕面具下的一双眸子更好似照耀人世的神秘灯盏。   这等装扮,让不少人都认出了来者是无名先生。   这位刺客世界的新皇,拥有着一人即一军的强大气场,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但同时,众人又生出了好奇之心。   为什么无名先生会来这里?   而无名先生左边的那个狐妖应该就是“已经被吕家斩首的苏紫”了,可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紫何曾面对过这样的场景,只觉无边的恐惧覆笼而来,让她无法喘息。   白渊轻声道:“别怕。”   苏紫重重点点头,压下心底恐惧,然后如同一个迷路的小女孩死死抓着白渊的衣角,然后一同来到了吕家那边。   吕家人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很快他们看到自家那位“第一学士”吕纯元侧身对着无名先生行了行礼,顿时明白了过来。   对方做局。   纯元先生和无名先生两位大人物也做了个局。   此时,苏紫站到浩然正气形成的紫墙之后,看了看一边的纯元先生,心底犹有余悸。   吕纯元也很意外地对她露出笑容道:“小妖精,你尽管说。”   身为政客,他利用这小妖。   但身为书生,他明善恶,知道义。   苏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死死地抓着白渊的衣角,缩在他身侧,然后才扬声道:“我……我才不是什么妖族公主,我就是个普通的小妖精。”   说完,她又瑟缩了下,但看到白渊鼓励的眼神,心底又生出勇气,猛地指着对面那磅礴可怕的黑云道:“它们故意散布我是妖族公主的信息,又假意救我,可却只救一半,它们将我从吕家救出,却连镣铐都不解开就扔在半路!”   “它们的目的,我不知道,但它们肯定是想引起大乱,挑起祸事……”   “这根本不是私人恩怨!”   苏紫涨红了脸,一口气说了许多。   而对面的黑云彻底沉默了。   吕家书生,白衣卫,还有随来的那数千人也都明悟了。   虽然不知道对面的妖精到底存了什么心,但显然这是别有用心的“搞事情”,其目的无论如何,都会引来大祸。   气氛一时有些冷……   原本即将爆发的大战,一时间好似失去了理由。   ……   忽地……   哧……   哧哧哧……   天穹的黑云又往前压了压。   那遮天蔽日的云层里,显出一个有着人脸的巨型鹏鸟,鹏鸟的脖子上挂着风干的人类骷髅头,随着它的穿梭,骷髅头被流风穿透,发出呜呜的声音。   白渊只看了一眼,就大概明白了。   这是古妖文明的黑王一脉。   理由就是那骷髅装饰。   黑王一脉对其他文明的态度是杀戮,毁灭。   它们也以此为荣。   故而,将其他文明的存在尸骸做成装饰品,乃是一种时髦的象征。   随着人脸鹏鸟从云中穿出,其后的黑云里,也密密麻麻地涌出了诸多妖精和妖兽。   这些妖精有些还未显出原型,还是以人类的模样手握刀剑,有些则是怪异的妖兽。   其数量之多,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心生恐怖。   这诸多妖魔形成了恐怖地压迫而来的杀意。   滚滚黑烟,弥天皆是。   血色缝隙中,依然还有源源不绝的妖兽在爬出。   白渊看着那些妖兽,总有点儿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味蕾,似乎还能感受到其中的鲜味……   此时,吕纯元神色凝重,却侧身对白渊道:“看来这些妖魔即便失去了理由,却还是亡我之心不死……先生与此事关系不大,去安顿好苏紫姑娘吧。”   白渊点点头。   他从不是个喜欢扛正面战场的男人。   一会儿,他看看能不能从后边打个闷棍什么的。   何况,他确实需要将这小狐妖安顿好。   白渊也不多说,一抓苏紫就转身离去。   他突然消失,让众人又愣了愣。   虽然表面不说,心底却暗暗腹诽“无名先生不过如此,大敌当前竟转身就跑,这是怕了吧”。   吕纯元厉声道:“凝神气!正心意!”   他身后的书生们心神一敛,纷纷执剑。   吕纯元激昂道:“斩妖!斩恶!”   书生们随着这四字的落下,双瞳中的光芒被点燃了,周身散发的浩然之气、烈阳真气连接而起,散发出紫红之气,恍如一个整体。   “斩妖!斩恶!”   “斩妖!斩恶!”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便是面对异族之妖,也是心中无惧。   一张张年轻而儒雅的面孔,一把把闪烁寒光的君子之剑。   似被书生们感染,随行而来的那数千人也纷纷取出武器,在吕家书生和白衣卫之后肃然而立,准备一同迎战。   ……   人面鹏鸟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之色。   计划虽然失败了。   但只要将这些人在小镜湖边全部铲除,那也还能挽救。   它双瞳贪婪地盯着吕纯元的脑袋,想着一会儿把这脑袋给拧下来,嗦干血肉做成骷髅串在骷髅项链上,应该会很不错。   它身后,一众妖精从黑云里显露身形,这些妖大多是极其强壮,且身上有着“人类骸骨饰品加工物”,譬如人皮战甲、譬如人皮绑腿、譬如幼童指骨挂坠、譬如藏着恐惧神色的眼珠琥珀等等……   人面鹏鸟并不怕失败。   这一刻,它身后的黑云是和血脉长河链接起来的。   为了这一战,血脉长河的下游早就汇聚了许许多多的妖兽。   这些妖兽随时可以从“血脉长河”里降临到这黑云中……   对方根本不可能抵挡地住这么多妖兽。   小镜湖因地处皇都周边,自古以来不知爆发了多少战争,这湖中也不知沉了多少尸体,人类从来喜欢自相残杀。   桀桀桀桀……今日……不过再多一批罢了。   “杀!”人面鹏鸟大喊一声,同时身形如电落在了吕纯元面前。   轰!!   巨力撞碎紫色墙,直接将吕纯元给撞飞了。   同是六品,黑王一脉在躯体力量上极强,这猛不丁地来一下,吕纯元也没防住。   人面鹏鸟冷笑着,手抓长枪,如冲天流星再向吕纯元掠去。   但吕纯元是什么人?   他在半空稳住身形,闭目静神,心如止水,继而再化作一道耀目的紫色光华逆冲而下。   双方撞在一处,便开始了贴身厮杀。   人间灵气珍稀,所以即便是六品也不会轻易动用需要消耗灵气的本命法术,而只会施展本族七品的力量。   随着吕纯元和人面鹏鸟的交手,白衣卫、书生还有数千人也和妖精妖兽们短兵相接。   从高处看,书生们就好像一道抵挡妖潮的大坝。   可这妖潮实在是太多了。   白衣卫化作十丈巨人,剑气纵横,斩杀妖魔。   可妖魔的黑气却也在腐蚀着军阵巨人。   军阵巨人的虚影逐渐变淡,有种风中烛火的感觉。   吕纯元想支援,可却被人面鹏鸟死死拖住,而只是他这一个分心的功夫,又被那人面鹏鸟扑闪着双翼抢上,而落得下风。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种小地方摆下这种阵仗,现在看来……他所带的这些人怕都是要死在这儿了。   不过,幸好还有无名。   无名提前带走了苏紫,那么……事后定会让这些妖族加倍偿还。   可前提是,他能够活着回去。   刷刷刷……   一道道身影和妖兽战在一起。   有些倒下。   有些则在浴血奋战。   无论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现在……他们都是人族。   可是……   战到现在,谁都看出,对面的妖兽数量比想象中的多,甚至多到匪夷所思。   那黑云之中的血色裂缝好像通着妖魔的老巢,竟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掠出妖精。   这根本没得打……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地出现在了远方。   初显时,众人还没在意。   但下一瞬间,那身影却散发出一种爆裂式的恐怖气场。   无穷无尽的剑气,令人无法想象的剑气,好似深冬煮沸水壶上的蒸汽,一丝一缕扶摇而上。   这无穷而磅礴的剑气化作腾渊而起的金属长龙,直冲天穹,那炽热的光华耀目的好似在黑夜里陡然炸开的惶惶烈日。   “那是什么?”   吕纯元忍不住侧头。   即便是人面鹏鸟,妖兽们也忍不住看去。   那不是什么,而是去而复返的白渊。   可那又不是白渊。   而是一个神话。   那冲天而起的剑气,不过是他轻轻抬起了手指。   他手指指天。   小镜湖便忽地“炸”开了,百丈水花掀起,水雾蒙蒙之中,长剑从水下飞起,如是得了帝皇号召的士兵,从墓地里赶来勤王。   这些长剑是曾经在此处厮杀,因各种争霸纠纷而战死的人类的兵器。   可不论这些兵器曾经因何而战,此时却都汇聚向了白渊,此时却都只遵循一个意志,一个目的。   剑起万把,化作飞旋在白渊头顶的剑刃漩涡,烈日失色,天地无光。   白渊指天的手指缓缓落下,往远处一点……   这万剑便如得了君王号令,化作奔腾呼啸的千军万马,往茫茫的妖潮冲去。   万剑归宗,血流成河。 第172章 无敌武道镇当世,六品大妖亦可斩   铺天盖地的剑,激荡颤鸣。   剑身震去了常年躺于湖床的斑斑锈迹,焕发了新的生机,在炽烈的金色天光里穿梭而来,每一把都闪烁着耀眼的寒光。   无论它们从前被执在谁的手上,为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而战,又曾杀过什么样的同族,这一刻都化作这万剑中的一员,为斩杀妖魔而战。   或许此战之后,这些回光返照的剑会全部折断、毁灭,可这一刻,它们却是杀戮的剑。   人族喜欢内斗,可在真正面临入侵异族时,却永远会团结在一起,放下过去的恩怨和眼前的利益,并肩作战,共同赴死。   这一点在湖底那些死人身上未曾能够得到体现,可却在他们的佩剑上得到了贯彻。   这……   无论对亡者,还是剑,都已是最好的结局。   远处……   黑云越发厚重,给人以粘稠感,从远看去,好像一个从天而降的黑色巨卵,而其上的裂张的血缝则是这卵壳在破开,新的妖兽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化作妖潮,冲击着那脆弱的由儒生和武者组成的大坝。   一道道或浩然之气、或烈阳真气、或其他力量造成的冲击能量往那妖潮而去,可却终究是越发微弱,算是节节败退了。   可白渊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一切。   白渊身后,那一把把长剑从小镜湖里破水而出,冲天而起,继而随着白渊的心意,尖锐破空呼啸着,从各处而来,化作剑潮,直斩前方。   剑潮汹涌着碾过妖潮……   妖潮直接被清空出了一条血色的道路。   黑王一脉虽然强大,可这里的却大多还是七品的存在,又岂可能挡住白渊的攻击?   即便挡住一剑两剑三剑,又岂能挡住十剑二十剑三十剑?   剑光如飞速萦绕的金属盘龙,风雷闪电般地翻滚着,待到入了妖潮,更是在小范围里化作了一个个“剑刃风暴轮”……   在这般的攻势之中,强大的黑王一脉妖精和普通妖精的区别就是……   普通妖精会在一秒到两秒的时间里被斩杀。   黑王一脉的妖精会在三秒到四秒的时间里斩杀。   厉害一点的妖精可能能多支撑一会儿,可也只是拼尽全力,以“爆血”状态去苦苦支撑罢了。   如此而已……   摧枯拉朽,也不过如此……   剑潮所至,本是冲击儒生“大坝”的妖潮被硬生生地清空。   苦苦抵挡的儒生和武者们顿觉轻松下来……   这突然的轻松还有眼前这波澜壮阔的一幕,让他们心底产生了强烈的不敢置信的情绪。   在人间,灵气非常稀少,即便是修士也大多是将需要灵气驱动的本命法术作为压箱底,而绝不可能轻易展示本命法术。   所以,武者们是真的从未见过这般的场景。   便是吕纯元也“没见过”。   但吕纯元的没见过,却又和那些武者不同。   吕纯元刚开始以为这位无名先生直接用了本命法术。   然后,他还在感慨无名先生真是天生剑心,这万剑之法,着实强大,便是在修士之中也是一等一的杀伐之术。   可他却又有些觉得无名先生过于直接(浮躁)了,在人间打斗,哪有修士上来就用本命法术的?   待到修士灵气耗尽,或是稀少了,那就是任由其他修士宰割的肥羊。   所以,他心底还是有些“虽敬佩,但却轻微不屑”的想法。   他觉得这所谓的刺客新皇也不过是借着实力碾压、没有遇到强者才浪得的虚名。   若是真遇到修士,那修士将他的本命法术骗出,让他消耗灵气,之后便能轻松斩杀他,他又岂会成为刺客皇帝。   本命法术固然强大,可这都是真正玩命的时候才会动用的力量。   “无名先生,终究还是孟浪了……”   吕纯元如此想着。   可他毕竟是修士。   很快,他就觉得有些古怪。   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作为修士,也许在远处,他无法察觉一种力量是灵气驱动还是气力驱动。   但待到近距离感受着那剑上的力量时……   吕纯元终于发现真相了。   无名先生用的不是灵气,而是气力。   这个发现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处于一种道心动摇的状态了。   他一向以吕家的浩然之气自傲,虽说比不上当年孟初孟夫子那般的十星无敌,可却也是能够评为九星的浩然之气。   而他也已将浩然之气修至巅峰,于武道一途,可说是傲绝当世。   他心比天高……   可如今……   他发现别说是天了,便是这无名先生就已经将他彻底镇压了下去。   他虽尊重无名先生,但却不可能去认可一个地下世界的刺客能够和天媲美。   可即便如此,他道心还是疯狂颤动。   这是什么样的武道?   武道竟然能够达到这般地步?   便说这是本命法术,也没人不信吧?   怎么可能?   作为真气的气力怎么可能能驱动这般强大和恐怖的剑潮?   远处……   白渊于广袤的大地踏步而来,缥缈出尘,高冷无比。   他远远看着战场,手掌轻轻一翻。   翻手覆手之间,那冲击妖潮的万剑便如得了新的号令,再如金属巨龙翻身,在这数千米的大地上稍稍一顿,再又回转折冲,碾向另一边。   所到之处,再度抛下一条妖兽血肉的道路。   那本是和吕纯元斗在一起的人面鹏鸟大妖,见此情况,是又惊又怒。   它双爪踩架住吕纯元的剑,借势往后猛跃而开,落到半空。   半空中,它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   “那是什么?!!”眼快的儒生忍不住惊呼出声。   其余武者也纷纷看去。   吕纯元眼中也露出凝重之色。   人面鹏鸟大妖的体表,沸腾出一层一层的黑气,这些黑气厚重的如有实质,显然体内发生了某种剧烈反应的对外迹象。   很快,人面鹏鸟大妖的身体开始匪夷所思地变大……   每一刹那便暴涨一丈,十个刹那后,人面鹏鸟大妖便是长成了个包裹在黑气里的十丈巨妖。   从外看,只能见这巨妖的轮廓,其余的一切都是黑烟,两颗大水缸般的血色瞳孔好似熊熊燃烧的红灯笼,除此之外……这些黑烟里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色蝌蚪”状的东西在流淌。   这是黑王一脉特有的“六品力量”,简而言之就是以灵气为媒,深度激活血脉中那极其极其稀少的黑王血脉,进而获得强大的力量。   血脉长河中,黑王血脉是“漆黑而血煞”,此处是恰好符合了。   刹那间,十丈巨妖展翅俯冲,拦在了白渊的剑潮之前。   翻滚的妖气和剑潮狠狠撞击一处。   十丈巨妖好似一个岛屿,凌空镇在了汹涌剑潮中央。   剑潮受阻而中分,但在分开后,却又在白渊的操纵下,旋即绕回,再度攻击过去。   叮叮叮叮叮!!   剑鸣不绝于耳。   白渊神色微动,抬手之间,绕回的万剑忽如被赋予了生命,竟精确地又向着人面鹏鸟大妖的七窍射去。   黑王一脉,虽弱于法术,但却能借灵气达到初步的“法天象地”,而使得躯体的防御力大幅度提升,即便在同阶中乃是佼佼者。   白渊能够用武道的力量牵制住它,已是不可思议了。   可是,即便体表的防御力再强,一旦剑入了七窍,那就可以顺着进入大脑,直接将大脑搅碎。   人面鹏鸟大妖显然看破了白渊的想法,双翅连连拍打,带动的狂风将靠近的剑纷纷吹歪。   同时,它又在寻找着靠近白渊以贴身攻击的契机……   身为大妖,人面鹏鸟自然不是从武道修上来的。   所以,它是无法分辨灵气驱动和真气驱动的。   白渊这么强大的力量,大妖还以为就是人类的本命法术。   而通常擅长强大远程攻击法术的存在,近战必然会相对较弱。   所以,人面鹏鸟大妖期待着能够靠近白渊。   可它每每掠动,都会被远处的白渊随手以剑潮逼退回去,然后不得不用躯体去硬抗这【万剑归宗】的伤害。   一时间,颇有几分势均力敌的。   可吕纯元却知道,这不是势均力敌……   无名能用武道消耗那大妖的“法术”(姑且统称为法术),这已是占据上风了。   既然那大妖找无名去了,吕纯元也不再客气,右手握剑,横于胸前,剑尖指天,左手双指于剑身上缓缓掠过,顿时……长剑之上浩然之气的紫芒凝聚于了剑身。   吕纯元身形如风,冲出开始斩杀妖魔,虽说他的武道力量没有白渊夸张,但却也是能够做到力压一方的。   有了他的加入,即便妖兽们还在从黑云的红色裂缝里涌出,人类这边却已能够抵挡。   ……   白渊静静看着那如同高楼大厦般的巨妖。   人面鹏鸟也死死盯着他。   经过对战,白渊也算明白了。   【万剑归宗】属于清杂兵神技,但对于这种层次的大妖而言,只是消耗而已。   可是……他不想再消耗了。   诸多思绪闪过,白渊左手随意一挥,万剑顿时腾空,化作剑雨,骤地斜射向远处新生的妖潮,同时他如贴地雷光般冲向人面鹏鸟。   人面鹏鸟看他冲来,一副想要近身战的模样,瞳孔里不禁闪过戏谑之色。   它也没抓原本的长枪,而是手掌平伸,掌心有血色飞快钻出,凝聚成枪。   白渊从“白王血脉的记忆”里很快清楚了这力量:   【血煞兵器】:这是古妖文明黑王血脉者特有的力量,能够以体内血煞凝聚出适合的兵器,该兵器在同阶中完全可称得上是神兵利器。该兵器因为所有者血煞所化,故而可以被所有者随心操纵,犹如部分人类修士的御剑。需消耗灵气。   刷!   一道长约十丈的血煞长枪从人面鹏鸟掌心冒出,然后又被抓紧。   人面鹏鸟抓着长枪向着远处冲来的那豆子大小的存在刺去。   刺着刺着,血煞长枪忽地脱手而出,电射向白渊。   白渊稍稍一动,身形拉开一道残影,血煞长枪从他身侧穿过,突刺引起的风直接在地面引发了爆炸声。   按理说,这脱手的枪落空便结束了。   可是……   血煞长枪好像被什么力量操纵了,而一个旋转,向白渊背后戳去。   同时正面,人面鹏鸟双翅煽动,引起了一阵飞沙走石的龙卷风。   这龙卷风中,它流转着浓郁黑气的利爪向那豆子大小的人镇压而去。   而白渊负手而行,背后的手上抓着老林赠送的那把黑剑。   同时,“白王血脉记忆”里提供的信息进入他脑海。   【灵气龙卷】,古妖文明黑王血脉中三类鸟类大妖,所可能拥有的力量,看似普普通通,可却是消耗灵气而动用的力量……一旦被卷入其中,自身灵气将会短暂失控,从而处于无法动用的状态。   这龙卷的异常,还有这惊天动地的厮杀让吕纯元忍不住侧目。   他眼中……   无名先生身后有血煞长枪,面前是飞沙走石的龙卷,以及一个十丈巨妖的攻击……   “不好!”   吕纯元见此情景,双眉皱起,他随手斩杀了面前的一只妖兽,转身飞掠向人面鹏鸟,他不确定无名先生是否能挡下这一击,所以他想要前去支援……   人面大鹏看着那快速靠近自己的身影,神色越发戏谑。   可忽地,白渊却顿下了身子。   这是在高速之中的静止。   他右手握住了黑剑的剑柄。   作为六皇子的他不能握剑……正是因为身为无名先生的他所用之剑,能镇压当世。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狂散而出。   人面鹏鸟本想着“这人类竟敢靠近自己,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千方百计地想要突破他的剑潮,然后近身后将他斩杀吗”,可此时……感受到这气场,竟是莫名地愣了愣……   中三类古妖的直觉让他有些惊疑不定,它本能地就想要有所动作,可它却又完全不知道对面会如何去做。   血煞长枪,灵气龙卷,还有自己法天象地的力量,它不知道……怎么输。   “既然不知道,那就继续推下去!!”   人面鹏鸟利爪加快镇落……   另一边,   白渊的五指终于拔出了剑。   剑……只出了半分……   整个世界便都安静了。   一切场景都慢了下来,趋向于停止。   那电光火石,每一瞬间都会发生无数事无数变化的局势停止了。   就好像时间长河停止了流淌,不再流向未来,而是停在了现在。   现在不过是个截面,这个截面里的一切存在便都是静止的……   【飞仙剑道】:一旦动用,拔剑之时,对同阶可呈现出等同于“时间停止”的效果。   而【飞仙剑道】的上位【天外飞仙】则可使得拔剑之后的那一剑,也具有同样的效果。   当然,时间停止的时间并不长,可在这种交锋中却已足够。   人面鹏鸟虽是撑起了“法天象地之身”,可是……白渊的【庖丁解龙】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若说一份【庖丁解龙】不够,那就七份。   这么多力量的叠加,在武道时期他肯定做不到。   可现在……   他却是修士。   是一个拥有着万古最强武道的修士。   一门十星武道已是天骄,他拥有九门!   一瞬间……   白渊消失在了原地。   他利用虚空中的镜子直接穿梭到了人面鹏鸟面前。   当他再度出现时,他周身生出十二只手臂,十二手臂各执一把黑剑,与原本的两只手臂配合着,在这静止画面里,化作一道唯一在飞速运动的剑轮,斩过人面鹏鸟。   法天象地之身在“瓦解”的力量上,终是被贯穿。   七把剑,从上而来,一拖而下。   交错斩落,宛如不停分合的电光。   刷刷刷刷刷刷……   嘭!!!   时间恢复了流动。   血煞长枪和灵气龙卷撞在一起,发出巨响。   诸多血煞,以及爆炸所带动的烟尘腾空而起,显出一团灰红色的烟雾。   但这烟雾在白渊身后。   吕纯元停下身子,看着那位人类男子缓缓回剑入鞘,缓缓走过周身正在碎裂、正在瓦解、正在崩碎的大妖。   嘭!!   人面鹏鸟倒地。   吕纯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名先生只靠武道,就斩杀了这么一个大妖?   怎么可能?   不……他是如何斩杀的?   还有刚刚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吕纯元道心疯狂动摇。   而另一边,白渊则是默默舒了口气。   用武道对战大妖,这消耗还真是大……   不过,虽说消耗不少,可至少证明了武道是能够斩杀六品的。   如此一来,他就没有去动用气运。   这就很好。   气运是他变强的根本,虽说可以兑换灵气,可是……白渊清楚的知道,动用气运会推迟他变强的速度,不到生死关头他是不会用的。   可若是想要他死……还真不容易……   每天的他都会勤勤恳恳在老林的棺材车里种下“不朽萌芽”,只要他一死,他就会坐回老林的马车里……   这就很难死…… 第173章 或可匹敌孟夫子,援军未至已被吃   皇都外,小镜湖边。   无名先生和人面鹏鸟的大战已然落幕。   可是,绝大部分人并未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对战场景的人,亦未看清,更未明白,便是想从这战斗里汲取一些感悟也是完全做不到。   他们眼中只有两个画面。   第一个画面:人面鹏鸟操纵十丈血煞长枪从后袭击,双翅则是扇出的龙卷风,利爪则是随着龙卷风往无名先生镇压而去。而在这飞沙走石、前后夹击之间,无名先生则似是握住了剑柄,然后开始缓缓拔剑。   第二个画面:无名先生犹然地站在大地,长剑缓缓回鞘,而人面鹏鸟大妖则是全身崩裂,重重摔倒在地,血煞长枪和龙卷对撞发出爆炸声,随后龙卷散去,血煞长枪则是化成了一滩落地堆积的血。   从无名先生拔剑开始,画面就如跳帧了,直接闪到了下一幕。   期间的,他们竟是完全不清楚。   即便是吕纯元,也只是通过感知,而知道无名先生乃是用武道,而非本命法术击败了那大妖,期间的过程他只是稍稍看清了一点。   而白渊自己在斩杀大妖后,也有些小小的震惊。   他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可这七品功法竟真的能跨越功法本身的层次,而对六品大妖生效……   时间停止……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那这功法的强大程度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过他稍作思索,也明白了其中原因。   在从【幻梦之瞳】中修炼到六品,而获得了本命法术【梦境玄种】后,他的体内也被动地多出了古妖文明的白王血脉,因为这【幻梦之瞳】本就是古妖一脉的力量。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所修行的其余八门功法,也未必是人类的力量,而只是【妙道】将那些力量“拟人化”了。   那么,这能够让时间停止的【天外飞仙】,又是哪个文明的力量?   一个能让时间停止的文明,白渊心底生出了强烈的警惕。   这个世界的水……终究还是太深了   相比而言,自己……终究还是太弱了。   ……   另一边,让白渊和吕纯元意外的是,在这人面鹏鸟的大妖死去后,妖兽和妖精的攻击并没有停止,反倒是变得更加猛烈了。   越来越多的妖兽从那黑卵状的妖气黑云中爬出,一副依然要将湖边所有人全部灭杀的场景。   吕纯元远远地看向白渊。   白渊也看向吕纯元。   视线触碰……   吕纯元神色带着敬佩,而这敬佩又燃烧成了战意,这战意并不是针对无名先生,而是被无名先生斩杀大妖所感染出的战意。   那目光里透露着吕纯元此时的热血激昂的邀请:“无名先生,请与吕某一起并肩作战,将这余下的妖孽全部斩杀吧!”   白渊点点头。   他懂了。   没想到吕纯元还是个厚道人,只从那目光里燃烧的战意就能明白,吕纯元是在说“我们也有战意,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白渊点点头,回以目光。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眼睛在说:“那好,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事实上,他确实需要调息一下,以恢复力量。   虽是修士,虽气力已然如汪洋大海,可在连续交叠地动用那些十星功法后,还是有些消耗的,后续若再有大战,状态不好就足以影响成败了。   吕纯元见无名先生点头,还以为他接受了邀请。   这位儒门学士轻抚长须,只觉这男人实在是异于常人,值得深交,今番之后,不管他愿不愿意加入弘王,自己都定要请他去吕家喝一杯珍藏的“千云茶”,这茶是从太上宫的老道士那边赢来的,只有三两,至今只舍得喝了一次。   下一瞬间……   吕纯元纵剑往妖兽处杀去。   白渊转身就跑。   吕纯元杀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一侧头,发现无名先生早就消失不见了。   这位儒门学士满脸错愕。   “无名先生呢?”   “那位先生……他走了……”   吕纯元:&*%¥##*!???   ……   此时。   血脉长河下游。   一道豹尾蓬头、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的身影正驼背而立,凝视着张裂的血缝。   血缝外,是翻滚的妖气黑云,再外则隐约见到人类和妖兽正在对杀的场景。   驼背身影抬手抓着拐杖,好似跳大神般地舞了两下。   妖兽便加快了脚步,或跑或爬或飞,涌向那血色裂缝,继而从妖气黑云里爬出,继续和吕纯元为首的书生们厮杀。   这驼背身影自是另一个大妖,只是它并不是黑王一脉,而是母王一脉的。   古妖文明里,黑王一脉重杀戮毁灭,母王一脉则想着奴役,比起想着与人类和平共处的白王一脉,还有沉睡未醒至今还不知在哪儿的父王一脉,这两脉可谓天然联盟。   它们本想着通过这次事件,将白王一脉,还有人间的妖族一起拉入毁灭人类的联盟,可却因为“苏紫未曾按照计划死去”而失败了。   这豹尾蓬头的驼背身影,看到人面鹏鸟倒地,却也不担心,而是发出阴阴的笑声。   黑王一脉在激活黑王血的状态下,能够法天象地,而同时……它们的恢复力也是极为可怕的。   可以说,只要在黑王血的活化阶段里,便是头被砍掉了,也能重新站起来。   这就是黑王的恐怖。   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新物种们,你们还是太幼稚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驼背身影阴笑着,同时加快让妖潮涌出,以给人面鹏鸟恢复时间。   小镜湖边。   吕纯元也是了得,带领着儒生、白衣卫还有武者们死死对抗,浴血奋战。   而白渊则是在抓紧恢复,万一一会儿还要打大妖,他必须满状态出战。   这一点比他此时上前去杀一些小妖好得多。   身为穿越者,白渊深深明白“血少尚可一浪,蓝少必须补上,技能CD了就必须苟一苟,而不能贪小兵”的道理。   所以……他就当自己是在回蓝了。   毕竟若是出来大家伙,那吕纯元扛不住了还是要他来一起扛,而这种明面场合,家人们肯定都是不能登场的。   时间缓缓推移……   每一秒都是血战。   很快,半炷香时间过去了。   白渊只觉状态全满。   他起身,负手迎风而行,五指拨动之间,地面上、湖水中的剑便都“嗡嗡”而鸣,鸣响的天地之间都若起了阵阵梵音。   紧接着……   那条“沉睡”的金属大龙再度腾空,随着白渊随手一指,向着远处的妖潮碾去。   万剑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地往远而去,所到之处,妖潮被摧枯拉朽地撕裂,妖兽们不堪一击灰飞烟灭。   这种层次的碾压……   这种已经超越了战场本身,若是没有大妖出场就无妨挡下的碾压瞬间让战场安静了下来……   为何安静?   因为没有意义。   吕纯元不用本命法术,凭借浩然之气的武道力量,一次顶多也就斩杀三四只妖兽。   儒生们、武者们即便拼尽全力斩杀的妖魔,也没有这金属大龙一秒钟杀去的多。   妖魔们也觉得这一幕实在荒唐,它们无论怎么挡也挡不住,越是靠前的越是会被秒杀。   怎么打?   对方的攻击距离为数千米。   攻击力为秒杀级别的。   怎么打?   白渊负手如闲庭信步,周身万剑长龙于金光里耀目生辉,狂舞成漩涡、剑轮、龙卷……   这一切都随着他五指云清风淡地拨动,而肆意地斩杀着妖魔。   战场画面,一如降维打击。   只要他出现,那么……战场的走向就不是什么优势劣势,也不是什么胜败了,而是他一个人的屠杀。   “这力量还能如此重复的使用吗……难道说这等力量只是他正常的攻击手段吗?”吕纯元好不容易稳住的道心继续开始了动摇。   “不可能……”   “这么强大的手段,怎么可能只是正常的攻击手段?”   吕纯元以为无名先生是用了“会清蓝的大招”,可无名先生只是在平A。   看着白渊肆意操纵万剑,进行着洗地式的清扫。   终于,   吕纯元不得不放下之前最后的一点小觑之心……   要是再不彻底承认无名先生的恐怖,他的道心就要毁了。   “或许,这位无名先生的天赋,已经能够媲美孟夫子了吧?”   “这万剑化龙的武道,应该也是十星武道吧?”   “想当年,孟夫子十星浩然正气,也当是如此的不可一世吧?”   “比不上孟夫子,也实属正常……”   那位沐浴在皇朝香火里,伫立在皇城上方的儒门大贤,自是所有儒生所仰望的对象。   吕纯元不得不把白渊提升到这等高度,否则他的道心实是再难稳住。   ……   血脉长河下游。   那驼背身影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裂缝外的场景。   能够爆发出一次强大的攻击不奇怪。   而让它震惊的是,这才多久……他就能又如吃饭喝水般地涌出这般力量?   人间不是没有灵气吗?   他凭什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动用本命法术?   他是缺乏常识吗?   “这究竟是什么人?”   “还有……”   驼背身影侧头看向那倒地的人面大鹏……   “按理说,该愈合了……为何还不站起来?”   很快,驼背身影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   处于黑王血活化状态中的人面大鹏,好像死透了。   那连头颅被斩掉都能重新愈合的力量好像失去了效果。   “这究竟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   驼背身影快要疯了。   要知道,这一次它们可是把积蓄了很久的妖兽近乎全部投入到这片战场了,本想着是彻底碾压,然后汇聚成军在进行下一步计划,可现在……这支妖兽军队竟然快死绝了……   【血脉长河】,作为古妖文明奇观,其主要作用有四个。   一,孕育。   血脉长河可以“圈养”其他生命物种,而使得其他生命物种的生命本质发生改变,而成为古妖属妖兽,继而成为古妖。   妖兽阶段,是不分哪一脉的,而化形后则是开始“各回各家”。   二,修行。   血脉长河协助古妖修行,让它们能够更平稳地过度到六品。   三,传承。   其他族类转化古妖”、“入六品”,“入四品”时它们分别有一次进入长河换血的机会。当然,它们也可以通过“血吻”的方式来获得“换血”。   四,传送。   以足够浓度的妖气为媒介,就可以让血脉长河中的妖兽或是妖精在空间上直接传送。   可这个传送是单向的,若是想要再度传送,需得花费时间重新进入血脉长河,然后再在另一处筹集出足够浓度的妖气媒介。   所以说……   这些被投入战场的妖兽,撤不回去了。   不过,驼背身影却没有丧气。   它还有后手。   大战之前,它曾经选出了几只特殊妖兽。   这些妖兽本身力量可能不强,可却拥有着很强的“辅助”能力。   而这些能力现在可以辅助妖兽们撤退。   驼背身影忽地拉住一只往外爬出的妖精,对它附耳说了几句话。   那妖精点点头。   在冲出血脉长河后,那妖精仰头按照驼背身影教导的,发出几声颇有韵律的怪叫。   “咕咕咕~~~”   “咕~~~”   这怪叫是“蟾蜍语”,只要喊出声,那么约定好的特殊妖兽“云雾碧蟾”就会出现,然后吐出带有迷幻效果的大雾,覆盖战场,而让妖兽们得以撤退。   驼背身影静静等待着。   可是……   云雾碧蟾并没有出现。   驼背身影是又惊又疑……   云雾碧蟾呢?   但它看着外面那万剑长龙的虐杀,再不犹豫,舞动着拐杖,左右跳了两下。   它在召唤沙尘蝎子王。   【沙尘蝎子王】,古妖文明孕育的妖兽,一旦落于泥地,可轻易引发沙尘暴,化形后,可能会成为相当强大的妖精。   良久……   再良久……   驼背身影迟迟没等到沙尘蝎子王。   它讷讷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呆若木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它又开始召唤最珍稀的那只幻梦灵狐。   【幻梦灵狐】,古妖文明孕育的妖兽,在妖兽阶段体内便拥有着极其极其稀少的白王血,天生拥有着魅惑的能力,只要出现,就会吸引战场上大部分敌人的注意力,化形后,必然会成为强大的白王一脉的妖精。   ……   ……   远处。   一处小山之后。   散发着黑烟的小孩儿正死死按着一只土黄色巨蝎。   旁边,惨白的小孩儿扶着铁锅,垫脚看着那在油锅里挣扎的巨蝎。   巨蝎的生命力显然比较旺盛,正疯狂地挣扎着,两只钳子、四对腿子正激烈地动着,那条带毒的大尾巴正在疯狂地往黑烟小孩儿身上乱扎。   黑烟小孩儿就是不动,死死按着它。   父亲曾经告诉过它“美食的第一步就是新鲜的食材,而上等的美味就是原汁原味”。   凶很听话。   所以,它就在活炸这只巨蝎。   一会儿后,或是需觉得这巨蝎太烦了,又或许是觉得这“活炸”的鲜味已经提取出来了,凶随手把巨蝎撕开。   巨蝎的身体终于落入油锅中,开始在高温热油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惨白的小孩儿身后的树上,正吊着一只妖狐……   那妖狐被一根草绳勒住脖子,正挣扎着。   凶无忌又取了大铁锅,烧火,倒油。   凶麻溜地抓过妖狐,按入油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油炸…… 第174章 远窥白王不识王,善恶到头终有报   血脉长河中。   驼背身影绝望了……   它癫狂地舞着拐杖,重重地敲击着河岸的地面。   每一次敲击,都会散发出圈圈声波涟漪,声波涟漪扩散而开,覆笼范围极广。   而所有后续的妖兽也因此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而停留在了血脉长河边。   这一战……本是普普通通的一战。   有黑王一脉的人面鹏鸟主战,还有它掠阵,吕家那些儒生是完全可以被啃下来的,而且还不会太费力气,之后……它们就会继续后面的计划。   可现在,这是刚出血河就被虐,估计还会被虐的一个不剩。   败了……   彻底败了……   驼背身影无奈地拄着拐杖,一双瞳孔怨毒地盯着血色缝隙外的那个人类。   它不信这是巧合,这一定是一个庞大而神秘的势力,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才能击败它们。   可是,它不甘心就这么收场,不甘心原本的计划全部落空。   一股火焰在它心底焚烧……让它憋屈愤怒,却无处发泄。   忽地……   它身后传来一声好奇而清脆的声音。   “咦~~?”   驼背身影听到这声音,心底无名之火更甚。   敢在这个时候在它身后发出声音,这是想死吗?   听这声音应该是小型的鸟类妖兽。   在妖兽的初级阶段,妖兽的强弱通常和体型有关,鸟类的妖兽通常都意味着弱小。   这般弱小妖兽也敢这般不知好歹?   驼背身影咧开嘴,露出一口染满毒素的瓜子牙,尖锐的獠牙在血河光泽的衬托下显出一种凝滞的暗绿色……   正好烦躁,那就吃了这鸟类妖兽吧。   “咦?”   那空灵而清脆的声音继续响着,而且还往前进了一点儿。   驼背身影狞笑着转过头,血盆大口同时张开,向着后方……   后方……   后……   ……   ???   !!!   驼背看清身后是什么时,身形骤地僵住,旋即急速跪下,双手交叠,一拜到底,向着身后“那只它本来以为是弱小鸟类妖兽”的存在磕头了。   “参见主教~~~”   它恭敬地喊出声,同时悄悄闭合了嘴巴,把暗绿的瓜子牙藏好,然后想到自己刚刚的心思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很正常,来的存在虽非它这一脉的上级,却是和它上级同级,而且这主教不仅比它境界高许多,更在血脉上比它高贵了一个大层次,属于上三类。   上三类在如今入侵了人间的古妖中可谓是凤毛麟角。   面对这样的存在,驼背身影只能拜。   而来者自然是在上游等着白王冕下的“小妖精”。   “小妖精”本来是不来的,可感到下游的动作实在是激烈了点,它好奇心旺盛,按奈不住就默默祈祷了两声“白王冕下这个时候千万别睡觉”,就在半空扭着身子飞来了。   果然,下游发生了大事。   古妖文明之中,被黑王一脉和母王一脉圈养的妖兽消失了好多,虽说还存在不少,可此消彼长,它白王一脉的圈养妖兽就相对变多了。   “小妖精”好奇地凑到和妖气黑云链接的血色缝隙处,往外看去,只见外面血流成河。   地上有人类,有妖兽,还有妖精。   不过相比于妖兽来说,人类死亡的数量可算是极少了。   而最显眼的莫过于躺在远处,正在缩小的人面鹏鸟……那可是大妖,是古妖中三类的六品存在,作为黑王一脉,这只鹏鸟有着很强的正面作战能力。   “咦咦咦咦?被人类杀了呀?”   小妖精好奇地看着,然后目光跳跃性地在外跳跃着,最终落在了白渊的身上。   小妖精好奇道:“是那个人杀的吗?”   驼背身影小心地抬头看了眼,然后道:“是的,梦三主教,就是这个人类斩杀了我们的同类,他还斩杀了黑王一脉和我母王一脉孕育积蓄出的诸多妖兽……人类从不安好心,我们只有杀了他们之中的强者,然后奴役他们,才能让他们安分守己!!”   “咦?咦?咦?你在……教我?”   被敬称为“梦三主教”的小妖精听着这声音,好奇地问了一句。   驼背身影吓得不再多言,急忙匍匐在地,“不敢……”   明明它面前的只是个三四十厘米的小妖精,它却是瑟缩发抖,不敢动弹。   梦三小妖精在天空丝滑地绕了几圈儿,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它甚至好奇地趴在血色缝隙上一副想要钻进去的模样……   可是,它还要等白王冕下。   又可是,那个斩杀了人面鹏鸟的人类让它莫名地有些好奇和亲近。   梦三小妖精问:“他是谁?”   驼背身影急忙道:“我听到有人称他为无名先生。”   “咦?无名先生?”   “咦咦咦?”   “梦三……很好奇……”   “不,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梦三……要忍住!”   “梦三……坚持住!”   “梦三……不好奇!”   小妖精嘀咕着。   它这边的热闹看完了也不准备多待,又急匆匆地往血脉长河上游飞去。   它要继续等它的白王冕下。   说不定冕下就被它的诚心所感动,直接给它初吻了呢?   得到冕下的初吻,那就是一步踏入了半圣类的层次啊。   在一个连一类和二类都还没有的古妖文明里成为半圣类,梦三小妖精想想就好激动。   驼背身影感受到这小小身影的离去,这才长舒了口气……   它很清楚地知道这位主教的恐怖,这虽不是白王一脉的最顶尖战力,可却是被誉为“最接近白王的妖精”,因为它的力量……和血脉记忆中的白王有几分相似。   而这已经很恐怖了。   ……   ……   小镜湖边。   吕纯元看着无名先生,心底感慨万千,他抬手行礼,以示感谢,然后道:“先生若有空,过几日来我吕家,吕某必扫榻相迎。”   白渊淡淡道:“我不参与夺嫡。”   吕纯元道:“那便去外边,哪个地方先生定,待吕某返回后必会交代吕家人要礼敬先生,届时先生只需通知便是了。”   白渊点点头,他是无所谓的,上次那个要请他喝酒的到现在也还没机会请。   他身份使然,不便多留,便是一抱拳,然后飘然离去。   吕纯元抚须,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皇朝何时出了这等绝世天骄……这等天骄又为何要用面具遮面呢?那张面具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吕纯元收回思绪,看着地上的人类尸体。   气氛哀沉,却又悲壮。   按理说,这些人的尸体该以棺材装运,然后送去墓地,可此时却是不便如此,因为妖兽随时可能再出现……   除此之外,此处伤员很多,急需疗伤以及回城。   吕纯元叹来了口气道:“让他们入土为安,之后再通知家人吧。”   得了他的号令,残存的伤员便忙碌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武者们埋葬了之前并肩作战的人,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都为他们做好了坟墓。   另一边,吕纯元,以及残存的书生和白衣卫也已经埋好了吕家人。   武者们正要告辞,却忽地看到吕家那边有些异常,便又好奇地靠近过去。   此时,吕纯元站在空地上,周边围着吕家人还有白衣卫。   他双目里闪烁复杂的神色,继而冷声道:“给我搜!!”   一声令下,白衣卫和书生们纷纷窜出,   开始在妖精血肉之间搜查。   而吕纯元则是闪身来到被白渊斩杀的人面鹏鸟大妖的尸体前,抬手之间,那尸体便是翻转了过来……吕纯元隔空翻找着。   他是儒门学士,可却也是相帮弘王夺嫡的政客。   他做学问,知道义,可却也考虑吕家,期盼着皇城之中有朝一日也能立上他吕家的雕像,以承香火。   所以……   他知“吕成背信弃义,苏紫不过无辜小妖”,却依然要将计就计斩杀苏紫,以引出幕后之人。   那么,幕后之人是谁?   换句话说,是谁在和古妖文明勾结?   这一点很重要……   这也是白渊出手帮他的原因之一。   当然,白渊主要还是通过帮二师姐来帮他自己。   可是,作为儒门学士的吕纯元没有骗白渊,作为政客的吕纯元却对白渊隐瞒了真实的目的。   他真实的目的很简单:   把这和古妖文明勾结的幕后按在靖王身上。   真相,对政客来说,从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所谓的真相”能不能帮到他。   如果不能帮到,那就不是真相,那就需要改成能够帮到他的“真相”。   而勾结古妖,对付吕家,在夺嫡期间只要稍稍地往靖王那边靠一点儿,不多不少,只一点点点,那就足以变成皇帝心底的一根刺。   即便皇帝信靖王,即便靖王没道理去和古妖勾结,可事实摆在眼前,且这种事……当事人通常都无法彻底地自证清白。   那么,就足够了。   为了这根刺,吕纯元可以斩杀无辜的苏紫,可以任由白衣卫和吕家人身陷险境……只要弘王能够上位,他吕家的雕像就有可能能够树立起来,然后承受香火。   作为学士,此事问心有愧,作为政客,此事却理所当然。   此时此刻,这局势是恰到好处,有这许多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来自各方的武者作证。   这锅,靖王是背定了。   除此之外,吕纯元甚至可以通过“含糊其辞、不置可否”的手法,将无名先生也暗示成是弘王一派的人……可是,他不准备这么做。   一,他对无名先生问心有愧。   二,设计强者,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没多久,远处传来书生的声音。   “纯元先生,有发现!!”   “好像是信!”   “这信好像在打斗时损毁了,等等……上面有字,是我皇朝的字,还有章……”   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动。   诸多武者也忍不住围了过去。   “真的有字……”   “这是有人和这些妖魔勾结!”   “什么人竟然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顿时间……远处喧闹了起来,有一种怒火被点燃的感觉。   而吕纯元不看都知道,那是他准备好的半封信,信尾有“靖王的印章”,其他部分写的字却不是靖王的笔迹……但那印章确是货真价实的,是吕家费尽心思弄到的。   靖王固然不会傻到盖印章给古妖。   可若是不如此,古妖又凭什么帮他来对付吕家?   这本身又是个难以证明、难以说清的事。   至于不是靖王笔迹的字,那就是为了给靖王在情急之下自辩的时候喊出“这不是本王的字迹”。   只要他喊了,那他就入套了。   原因很简单,“自证的时效性”这一点在皇帝面前尤其重要。   而“这不是本王的字迹”根本无法自证,因为“即便是再傻的皇子也不会傻到在盖了自己的印章后再亲自写信……”,所以这封信的字迹是吕纯元仿了一位靖王的心腹。   靖王可能不知道他心腹的字迹,但是查过了……就知道了。   只要这个自证失败了,那么……这根刺就会深深地刺入皇帝的心底,之后即便真的证明了靖王没有涉及此事,也没用了。   这就是权谋。   这就是罗织。   杀人不靠刀剑,靠的是形势加一点儿……恰到好处的谎言。   很快,形势就如吕纯元估计的一样在发展着,来自各方的武者还有不知情的吕家人认出了靖王的印章,怒火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此时……远处忽地出现了一个瑟瑟缩缩的人影。   吕纯元心有所感,侧头看去。   是那个小狐狸精——苏紫。   吕纯元神色稍动,就明白了过来。   那位无名先生可还真是个好人,明明是地下世界的刺客皇帝,明明该当见过无数的黑暗,并且习惯了黑暗,可在这件事上做的却比他还要厚道。   他让苏紫过来,就是为了让苏紫能够正名,而负心于她的吕成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不是为了救一个小狐狸精,而是为了一个信念:   为善者当有善报,为恶者当有恶报。   吕纯元身形一闪,来到小狐狸精面前。   苏紫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位吕家的大人物……她在被关在铁笼中时,曾看这位大人物走过,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而这位大人物好像特别特别凶……   苏紫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无……”   她的话未曾说完,   吕纯元便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和地笑道:“小狐狸,别怕,我带你回去,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从今以后没有人会再伤害你,我吕家会还你一个公道。”   苏紫愣愣地看着他,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却知道是那位无名先生救了她,让她获得了新生。   她看着面前这位吕家大人物柔和的笑容,小脸涨红,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第175章 归程半路遭团灭,祂人信徒亦可献   天色已暮,夕阳好似血河伫立在山野的尽头,正在慢慢沉入黑暗。   羽衣侯的脸也在沉入黑暗。   他在高崖上,盘膝坐着,一边抽着烟杆儿,一边抬手化出一个气罩,使得面前的小水洼能够风平浪静。   小水洼看似平常,可若是靠近了往里细看,却可以看到……一片根本不是倒影、也不在周边的场景。   那是一片固定视角的区域,固定点似乎就在某个已死妖精的上空。   而从这个上空俯瞰其下,能看到正在喧闹着的吕家人、白衣卫、还有诸多武者以及吕纯元。   还有……那封信。   羽衣侯盯着水洼塘中的那封信,十指交叠,冷漠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灰霾。   他双眼微眯,享受地抽了口浓烟,将这烟吸入五脏六腑,然后才幽幽吐出。   在他身后,是一片仿似原始森林一角的空间。   再细细看,这空间并非森林,而是完全由一株诡异的、巨大的、其上充斥着点点眼状“疤痕”的蔓藤构成的。   这蔓藤枝叶繁茂,充斥着一种不属于人类时代的蛮荒感,而那些“疤痕”更让人联想到邪神邪魔那微眯未开、却时刻酝酿着杀意的瞳孔,古老而野蛮。   羽衣侯也不转身,可是他的腹部却发出奇怪地好似“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他身后那巨大无比的“蔓藤”也发出“沙沙”声。   双方好似在交谈。   在短暂的交谈后,蔓藤的“疤痕”张开了,开出了花,花中央是一颗腐烂的人头。   人头那一双早已没了神色的惨白瞳孔睁开,嘴巴也随之张开,发出稚嫩男人声音:“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儒门的学子……”   旋即,另一个“疤痕”又张开了。   花心又一颗人头张嘴,发出女人声音:“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这样的学子,老娘可要一刀一刀地剐开,看看这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   稚嫩男人声音带着哭腔忙道:“红的,一定是红的,不用剐……”   同时,再一个“疤痕”张开了。   花心新的人头张嘴,发出粗莽汉子的声音:“别废话了,直接杀了。”   再接着,又有许多花开了,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   若是隔着未曾拉开的幕布,还以为是一出大戏。   若是不知这是戏,还真以为是“儒门书生糟了杀人盗匪”。   显然,这蔓藤正是噩巨花。   根据地点判断,这噩巨花十有八九就是之前金雀山庄豢养的那朵元古巨花。   羽衣侯抖了抖烟杆,震落些烟灰,看了看天色还有水洼塘里远处的场景,淡淡道:“走吧。”   两字落下,那噩巨花顿时没有声音了,所有人头花都缩进了“疤痕”里,而“疤痕”亦是愈合。   噩巨花如同巨蟒微微昂起靠近羽衣侯处的蔓藤,似乎在等着他骑上来。   羽衣侯道:“你走你的……等我出手了,你再出手。”   噩巨花:“沙沙沙……”   声音响毕,噩巨花一头钻入地下,迅速地消失在了原地。   羽衣侯掸了掸手,抓起身侧的一把巨弓背在身后,然后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   ……   ……   片刻后……   正在归途的吕家人还有武者忽地察觉起雾了。   可山林之地,本就易起大雾,他们也没太在意,只是加快脚步往皇都北城方向迅速而去,希望在城门关闭前入城。   吕纯元本也没在意。   大战已经结束了,他正在考虑下一阶段的事。   有时候他真羡慕那些没什么大背景的书生,一心读着圣贤书,不需做这些亏心事,天大地大逍遥自在。   可这么一想,他心底却又暗笑起来。   哪有什么逍遥自在?   那些书生想成为他,所以会拼尽全力,心有桎梏,这便是不得逍遥了。   而他,亦想成为那些书生……因为到了他这位置,是真的忍不住去羡慕那些书生的清闲了,真的羡慕那些书生的心无杂念了。   只有心无杂念,心思纯粹,才能写出真正的锦绣文章。   或许,只有经历过书生,再经历过吕纯元,随后再去做书生,才能得真的大自在吧?   忽然,吕纯元想起了自己还年轻时见过的一个道士,那道士也曾做过儒生,在大彻大悟后做了首诗,并且因为有缘而授权给了他。   那诗是一首极为特殊的八星的诗,若不是其不能有助于修行,若不是其作用只有一次……怕是早能够臻至九星了。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吕纯元心底默默念着。   他领着众人快速走在雾气了。   这雾越来越浓,浓的有些古怪。   吕纯元微微皱眉,稍作感应,只觉在后方居然少了不少气息,而一股莫名的诡谲的气息好似在背针芒……   “有敌人!”   而这敌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杀死了不少人。   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虽说有这雾的功劳,但对方也极可能是六品……   吕纯元瞬间警惕起来,他尝试着运转缠系于灵魂“灵巢”中的灵气,以催动本命法术,这一动却发现灵气的运转莫名地凝滞,好似冻僵的大河……   “什么时候?”   吕纯元再无犹豫,体内浩然之气爆发,握剑……   在周身气力爆发之下,他又是愣了愣。   因为,他忽地发现周围环境竟不是原来的官道,而是一个不知哪儿的深山老林……   这一瞬间,他周身的警惕度提升到了极致。   而就在他意识到周围环境改变的这一刹那,一根“箭”从大地之下突兀地骤射而出,如击碎地心的迅猛电光,向吕纯元激射而去。   ……   ……   另一边……   白渊吃着烤蝎腿,看着皮毛都炸的发焦的妖狐,有些发懵……   凶见父亲在观望它的作品,就乖巧地站了过来。   白渊瞥了一眼凶,隐约间他能看到凶头顶飘着的“稳定,稳定,稳定……”   “很有天赋,做的很不错……”白渊只能表扬。   顿时,他又隐约看到了“稳定+1,+1,+1……”的迹象。   凶开心的离去了。   白渊吃完烤蝎腿,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下次可以先上点面糊再炸”以及“只要是现杀的都能被称之为新鲜”的建议。   两个孩子接受了父亲的建议。   现杀没问题。   可是,“谁去附近城镇买面糊”这就有些烦恼了。   白渊自然不知道孩子们的“小烦恼”,随后,他就带着家人们来到了一处深山,开始了感悟。   无情会替代他四天,这就很舒服了。   深吸一口气,闭目,进入感悟。   三个小时后……   他把气运储蓄从47点提升到了50点。   下一步,就是一口气修行五十个小时,以收获第二门六品本命法术了。   不过在此之前,白渊决定再稍稍检查下周边状况是否稳定。   如此,他才能安心。   他返回皇城逛了一圈儿,去龙下学宫看了看正准备休息的无情。   无情把白天发生的事和他交流了下。   无情这边的事很简单,就是那位小郡主忽然要他尊重墨娘,不许再对墨娘那么冲了。   无情知道小师弟为了演好六皇子,对墨娘一向很冲,可是既然是组织下的命令,那她就自作主张地稍稍收敛了下,不再对墨娘冲了,同时把她的态度还有改变程度和白渊说了遍。   总之,一切正常,都在日常范畴里。   白渊也把小镜湖边发生的事和无情说了下。   简而言之就是“苏紫”并不是什么古妖文明的重要妖精,而只是一个被利用了的工具,但现在古妖的这波攻击已经被击退了,吕纯元也带着“苏紫”返回了,按理说应该已经进入皇都了。   无情愣了愣,道:“我们龟家一直有人盯着北城,也有人在今早随着吕家出城了,如果吕纯元返回了,我会第一时间知晓。”   白渊道:“那可能就在这会儿吧……等等估计消息就来了。”   无情点点头,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而且……有吕纯元带队,就那么点路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等到吕纯元归来,“苏紫”小狐妖被正名,那这案子就算结了。   白渊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小狐妖救了书生就该得到善待,而书生出卖了小狐妖那就该得到惩罚。   古妖虽不知是何目的,但想着以私人恩怨为名义来对付儒门,此时待到吕纯元归来也是不攻自破。”   无情也难得地露出了些笑容。   阅尽人心,看遍世事,有什么比案子最终是“善恶有报”更好的结局呢?   至于幕后之人,再查便是。   两人交接完,就分道扬镳了。   白渊在离开皇都后,行走在旷野上,他心思稍稍动了动,又折回了北城,在稍稍查探发现吕纯元并没有回城后,旋即又来到了北城外,然后如同一道深夜的闪电幽影般飞速掠动着。   风景快速倒退……   天钩残月,散发着妖异光华。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怎么回事?吕纯元和那些人呢?”   白渊忽地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二师姐很可能今晚都不会得到吕纯元归来的信息。   他在各处道路上飞快地探索着。   很快,周边便已是林道复杂的旷野。   再绕了两圈,依然无果。   白渊正准备返回,却忽地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动静。   他若不是修士,根本无法听到这么微小的动静。   那是有人在快速行走的身影。   白渊隐藏身形,飞身到高处,借着月光俯瞰深林。   只见林道间正有几个灰袍人在快速地往各方行走。   这些灰袍人白渊再熟悉不过了。   这些都是蜡教的教徒,本事不大,可是能动用制造“窒息空间”的黑蜡烛,还有驱策蜡人。   果然,白渊看到不远处还有些戴着斗笠的身影在飞速掠动。   那些身影死气沉沉,显然是蜡像。   白渊甚至不用想,都知道蜡教出现在这儿准没好事,十有八九和吕纯元没按时回城有关。   他看准一个落单的教徒,直接闪身上前。   那教徒猛地抬头看向他……   然后……   然后……   他泛着蜡色的眼皮掀开,眼中闪过疑惑之色,继而逐渐清明,然后恍然道:“见过司祭大人。”   白渊舒了口气。   看来不是谜语人环境,而是直接点明身份的环节。   他淡淡地使用了万能套话公式:“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教徒道:“我们已经挑选出了三十二具可以做成蜡像的尸体,而圣花也正在进食那位儒门的纯元先生。”   白渊继续套话道:“修士实力,诡谲多变,圣花可有危险?”   那教徒道:“那位纯元先生的肉体已经彻底死亡,而他即便还能通过其他方式动用力量,圣花也是丝毫不惧……因为有无上的庇护,圣花即便死亡了也可以复苏。”   受到蜡神的庇护?   死亡了也能复苏?   白渊思索了下道:“你实力如何?”   那教徒愣了愣,旋即欣喜道:“不曾修行什么人类的上等法门,但也入了七品了。”   白渊估计这也就是顶多修了三星四星功法的存在……   不过,入了七品,那可就只比他低一品。   白渊忽地淡淡道:“无上万岁。”   那教徒也虔诚道:“无上万岁。”   白渊道:“你可愿信我?”   那教徒愣了愣,旋即又看到了一双幻梦中的眸子,那眸子如同漩涡将他的一切心神都吸了进去……   教徒道:“愿意……”   白渊往前踏出一步。   那教徒感到一股压力扑来,他直接跪下。   白渊看着这等人,心底是没有半点的慈悲。   这些是纯粹的恶,是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的存在。   双臂骤地从他身前伸出,压在信徒的脑壳上,然后……一股诡异的毁灭的气息升腾而起,很快这信徒就灰飞烟灭了,而一道纯黑色的种子样的东西则是映在了白渊手上。   只是,这种子还未完全。   白渊又轻松地寻了另外两个七品信徒,依样画葫芦。   片刻后……   三道纯黑的种子融聚一处,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种子。   这是……   【毁灭之种】。   【毁灭之种】:提前献祭3名境界仅低你一级的信徒,在之后的攻击中可随时为敌人种下毁灭之种,毁灭之种可定位于某一刻,在之后,该敌人无论以何等方式逃脱、复苏,都会被强行带回这一刻的状态和位置,仅能对同阶及低阶使用。   白渊看着手上的毁灭之种,握紧收好,然后遵循着刚刚从教徒处套来的话,往前踏步而去。   原来,别人的信徒也是信徒,同样能够献祭。   真好……   密林深处……   巨花正在进食。   它似乎非常享受纯元先生的躯体,所以在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吞着。   除此之外,周边还有许多尸体。   白渊隔着远远的距离,目光迅速瞥过,他忽地愣了下,因为他看到了之前的小狐妖苏紫。   苏紫死了……   正倒在诸多的尸体之中。   而这许多人也都死了,那么……再也没有人能够弄清楚小镜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么,一切依然可以被宣传为“古妖因私人恩怨而剿灭了儒门”……   善恶未报。   真相未明……   大乱依然会起。   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升起。   而就在这时,他忽地心有所感,看向侧边。   侧边……一道近乎透明的白衣幽魂正从远而来。   “纯元先生?”   白渊神色稍动。   吕纯元靠近后,作揖,苦笑道:“让无名先生看笑话了,吕纯元已经死去,现在残存的是吕纯元借着一首诗而存活下来的神魂……如果不是那诡异的巨花,我现在便可重夺一具死尸,借尸还魂。可现在,我若是夺了,再被那巨花杀死,便是再无生机了。纯元恳请无名先生能够带一具死尸离去助我还魂,之后我自会将细节一一说来。”   白渊看了眼远处正在吞噬尸体的巨花,淡淡道:“等我片刻。”   吕纯元神魂愣了下,旋即意识到这男人要做什么,便急促道:“无名先生……那巨花无法杀死,我曾消耗本命法术将它斩成碎片,可是它却死而复生了……周围只要有血肉,它就可以借血肉而复苏。而且,还有一名运用弓箭的修士会在外围偷袭……”   然而,白渊好像没听到他话似的,一人一剑,往着那金雀山庄遗留的元古巨花而去。   他的掌心,安静地躺着纯粹的毁灭之意。   这毁灭之意,好似来自比元古还要久远的……过去。 第176章 阳光普照惊寂夜,难以捉摸羽衣侯   吧嗒,吧嗒……   咻~~~   根本看不清多长的巨噩花正盘身在月光下,于血肉上挑挑拣拣,疤痕状的裂缝里不时射出干瘪的艳丽花朵。   那些花朵好似狩猎的蟒蛇,待到靠近了选中的头颅时,花瓣就会如蛇张开血盆大口般展开,然后直接吞包在那些新鲜尸体的头颅上,继而拔掉头颅,重新合拢花瓣。   而此时,那些花朵就会从闭合变得饱满,充满了渗人和血腥的味道。   感受到从远而来的动静,巨噩花顿时静了静,其身上诸多花也都停下了动作,一颗颗腐烂的头颅随着花茎好奇地昂起,盯向远处。   远处,林道上,一道裹着玄武斗篷的身影正在走来。   哧哧哧……   巨噩花如巨蟒般游动了起来,身体和地面摩擦而发出怪异的声音。   而头颅就好像摆在流水线上似的,随着花身的蠕动而在风中摇摆着。   相比于白渊之前遇到的婴噩花,这东西简直是庞然大物了……   白渊静静看着这来自元古时候的怪物。   明明就是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明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幽灵……   他目光瞥了一眼那些尸体,还有小狐妖苏紫的尸体。   苏紫本已拜谢准备离开……   是他让苏紫去见吕纯元……   是他告诉这小狐妖,吕纯元会还她清白……   是他让这小狐妖放心,因为他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至少告一段落了……   是他救了这小狐妖,可是却又害了这小狐妖。   若是他同意苏紫直接离开,那么……她就不会死了。   若是他能够再谨慎一点,那么……这些人也都不会死了。   苏紫是因为信任他,所以才会返回……   那么,这小狐妖在死前会想什么?   无论想什么,他不会知道了……   哧哧哧……   噩花展开,一颗颗新鲜的头颅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白渊不知为何,心底有些莫名的压抑。   事情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走向了最糟的一面。   他想要救一个小狐妖,可最后小狐妖却是死在了对他的信赖上……   一直以来,他只想着逃离“死亡边界”……   今后怕是也只会想着逃离。   可即便要逃离,也要顺手捎带上这些鬼东西的生命吧。   他从没想害人。   也没想获得力量了,就爬到别人头上去。   可这些从万古识海里爬出的鬼东西,却在肆意妄为……   他五指握住了剑,微微低头,面容冷漠。   左手抬起,虚空成镜。   继而身形一闪,   时空静止,   十四轮臂如十四轮花开,   剑出……如龙。   刷刷刷~~~   庖丁解龙的瓦解力量附着在剑上,即便是巨噩花也难以抵挡这位人间刺客皇帝的暴怒出手,顿时被大卸八块落在了地上。   可巨花段儿才落地,断口处就如“高压水枪般”喷射出浓郁的毒素,白渊只是稍稍嗅了一丝,就觉身体产生了些麻痹感。   他是修士,而且还是强大的修士,他都会感到麻痹,可见这些毒素有多么恐怖了。   若是武者沾到,怕不是瞬间神经坏死。   白渊稍稍拉开距离。   刚刚不过是热身……   他还要随时注意吕纯元所说的那个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修士。   远处,吕纯元再度见到了这位刺客皇帝那令人赏心悦目的剑技。   那种,拔剑回剑,似仅仅一瞬间,而敌人却已被大卸八块的剑技。   这等力量,无论看多少遍,给人的震撼感还是一如最初。   可是……   在吕纯元看来,无名先生能用这一式斩杀之前的人头鹏鸟,却未必能斩杀这巨噩花。   因为,这巨噩花的恢复力实在太恐怖了,即便被剁成了诸多碎块儿,却依然会重新贴合并愈合。   无名先生这一次怕是要失败了。   吕纯元心底暗暗叹息……   但他此时也无能为力。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这句诗并不有助于修炼,也非是攻防类诗词,但却可以在死后让他重新夺舍……恰好符合了“黄粱一梦”之句。   他在被巨噩花和那神秘的弓箭修士击杀后,灵魂状态的他只能藏着等待时机夺舍再逃离,却再也无法靠近这种六品层面的打斗。   吕纯元想靠近,想再提示一下无名先生。   可场上的情景却让他愣住了。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那些被无名先生斩碎的巨花花段儿居然难以合起!   即便断口凑到了一处,却依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拦住了,而无法贴合起来。   好像无名先生的剑上附着一种彻底瓦解的魔力。   既然瓦解了,便是再强的愈合力也无法在远处重新贴起。   哧哧哧……   浓郁的毒素疯狂的喷洒,周边空气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同时……【噩花文明】所特有的窒息区域直接撑开。   白渊握剑,忽地飞身而起,瞬间出现在了一颗古树的树顶。   明月下,树影似墨云。   白渊站在这墨云上,俯瞰着其下毒气盎然的巨噩花。   虽然愤怒,可却依然冷静。   他双瞳漠然地静盯着下方,仔细观察着。   他一定要杀死这朵巨噩花。   可如果,他输了……他就会通过【不朽萌芽】回到老林车中,然后带着家人们一起来,干死这群东西。   可很多场合,他是无法直接动用家人的,而且他更希望家人们作为底牌,而不是直接去动用。   他缺乏战斗经验,现在正好借着心底的怒火,完成这种“危险性颇高”的战斗。   “这种噩花,似乎很难杀死,只要残留一小段儿,保不准都不算完全死去。”   “而且,它的身子大多都在地下……”   “我若要杀它,至少得看到它的全貌,否则只要残留了一点,都不能算成功。”   “那该怎么办?”   白渊思绪如电。   “对了,我需要将它引出来……”   “那么……”   白渊忽地有了办法。   他握着剑,孤高清冷的站在月下的古树之巅,随风而微微晃着。   他脚下的空间已经被毒素所扭曲,隐约只能见到那巨噩花在蠕动,在盘旋,似乎在以某种奇异的方式重组。   忽地……   “沙沙”的蠕动声消失了。   地面一片平静。   下一刹那……   嘭!!!   毒素浓雾如平静的海面被打破,疯狂旋转的墨绿涡流之中,笔直地冲射出一条巨型蔓藤,   那蔓藤张牙舞爪,诸多花朵同时开放,   腐烂头颅喷吐着毒气,宛如一条令人晕眩的绿龙向白渊飞速袭来!!   白渊早有准备,身形一闪就移向了另一边的树。   半空中,那巨噩花身上的诸多蔓藤甩出,缠绕在周边的古树上,然后运用拉扯之力,往前飞移,其形如一只诡异古怪且难以形容的超巨大蜈蚣……   巨噩花往白渊追去,紧追不舍。   白渊默默看了它一眼,继续往更高的古树掠去。   他要看到这巨噩花的全貌,就必须把战场拉的足够高、足够长……   巨噩花也不怂,周身蔓藤飞舞,毒素狂涌,紧追不舍……而它所掠行过的地方,便是树木断裂,好像被某种巨兽碾过。   吕纯元知道无名先生的意思,可是他却还是有些紧张。   因为,现在只有巨噩花出手……另外的那名弓箭修士还藏在暗处。   那弓箭修士的实力极强,只出两箭,就把他逼到了死路……   若是那弓箭修士出手,无名先生能撑多久呢?   即便是修士,生命也只有一条。   若是死了,那就会身死道消。   而现在,他是和无名先生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无名先生若是死了,他也会死。   他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   可旋即……这种紧张感让他感到了一丝羞愧。   远处……   白渊虽然在飞快移动,和巨噩花进行了“跑酷”,可他的余光一直在默默扫着巨噩花。   就在他掠上又一棵古树时,他终于看到巨噩花的所有身子离开了泥土,而出现在了空中。   这是一株长达千余米的巨花,其上挂着的人头不下百个,此时在夜风中宛如风铃般一串一串儿晃着。   白渊骤然回身……   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铿……   握于黑剑的五指再度缓缓拔剑。   剑出半分,   月光便冻结了。   时间亦冻结了。   随风摇摆的树,吹起的尘沙,飘零于半空的叶,都静止了。   哧哧哧……   剑出鞘,人若飞仙,背映残月。   而下一瞬间,那出鞘的剑里暴发出了炽热的光明。   不止是剑,白渊整个人已经被光明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光。   这团光在静止的时间里,宛如悬空大日之中的耀斑日珥,向四面八方狂涌而出,待到了十丈范围时却又敛回,于球状的表层虚流不息。   白渊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太阳”。   阳光,普照八方。   而这“阳光”所笼罩中的一切物,都在瓦解,毁灭。   【阳光普照】:周身沐浴在光中,一切存在的未曾施加可对抗法术的物质都会瞬间瓦解,半径十丈,消耗极大。   这样的力量,白渊在七品时只能动用五秒,五秒之后必定精力耗尽而甚至无法动弹。   而现在,他作为修士,所能动用的时间变得更多了。   可即便如此,他将此招配合着天外飞仙的时间静止使用,即便是修士也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压力……   他体内的力量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地往外流失,相信顶多数十秒,他便是修士,也会将气力消耗一空。   而在那之前,却已足够。   太阳,在时间静止里,从巨噩花的头部往下飞掠而去,一掠千余米……   整个儿巨噩花的身子都被此时的白渊的光芒近距离的炙烤了一遍,僵直在半空。   嗖!   转瞬,白渊已经落地。   地面遭受瓦解,顿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大坑。   白渊立在坑中。   而就在他即将彻底收手的刹那,他又将【毁灭之种】直接打入了这巨噩花的身体。   如此一来……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这巨噩花以多么匪夷所思的方式再复活,他都可以将巨噩花拉回这一刻的状态,让它死的通透。   要知道,【毁灭之种】的施展难度很大,而且还是唯一一个只能针对同境界或以下的十星功法,其“优先度”可想而知。   铿……   白渊收剑入鞘,一股疲惫感同时涌上心头。   在他身后,噩花整个儿在光明里瓦解,继而……灰飞烟灭。   白渊落在地上,静静等了片刻。   他在等噩花复活,然后好驱动【毁灭之种】,然后见证以下【毁灭之种】的威力。   到时候,他就能完成一次“真男人杀完对手从不回头补刀”的成就。   噩花在复活,而他在往前走。   噩花彻底复活,正要向他扑来,他只是打了个响指,飞扑而来的噩花便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白渊又等了一小会儿……   还是没有动静。   白渊突然意识到巨噩花的复活原理应该是“生命活性”,以及“血肉吞噬”,这整个儿都被自己打得灰飞烟灭了,怕是复活不了了。   “还有一个弓箭修士呢?”白渊静静观察四周。   “按理说,现在是他最好的出手时机了……”   “蜡教居然还有忍得住不出手的人?”   白渊仔细感应着,却一无所获。   那个弓箭修士好像是消失了一般,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白渊再等了会儿,便返回原地。   他要埋葬那些人,包括小狐妖。   然后,他要带着吕纯元的灵魂去寻找合适的完整的尸体。   ……   ……   远处……   阳光普照的光华已然消逝。   天地间又只剩下孤照的残月。   羽衣侯随手搅乱面前的小水塘,而水塘里无名先生和巨噩花厮杀的一幕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打了个哈欠,瞌睡地身体往前冲了冲。   他稳住身子,抽了口烟,继而吐出浓浓的烟圈。   在这个阶段,寄生在他体内的变异寄生类噩花是近乎完全被他支配的,所以并不会对他的行为提出任何质疑,也不会有什么知觉。   是的。   他就是没出手。   就是任由巨噩花被那无名先生斩杀了。   他的任务完成了。   该杀的人都杀光了。   可是,他的任务里可没有包括拯救巨噩花这一项。   而且,他没救就没救,谁知道?   “该回城了。”羽衣侯悠然起身,转身向着南方的皇都飞掠而去。 第177章 黄粱一梦,第二门本命法术   残月孤照,荒林之中,新坟座座。   白渊埋了这诸多尸体,又为小狐妖立了墓。   他身侧站着一个配剑武者,武者剑眉星目,算是一副“大侠”的长相了。   这武者便是完成了夺舍的吕纯元。   吕纯元汲取了这武者的部分的记忆,知道这武者乃是龙下学宫的一名学生,拜于“孤星剑派”门下。   孤星剑派,是一个“散养”的门派,老师大多主张门中弟子四处历练、而无需报备,故而这名学生也是自己悄悄跑出来的,并无人知道。   皇朝江湖势力很大,这些势力不包括皇朝、佛道儒以及那诸多曾经的百家。   简而言之,江湖正派势力中脸面比较大的有:一家、二宫、三阁、四会、五派、六帮、七门。   其中,这一家指的正是靖王背后的宋家。   而孤星剑派则是五派之一,也算是江湖上不小的势力了。   此时……   白渊将最后一抔黄土轻轻抛洒在小狐妖墓前,然后为她刻好了碑文,继而看着这石碑,默然良久。   吕纯元静静看着这位刺客皇帝的背影,心中暗自感慨。   谁会在乎这么一个小妖精?   按理说,这位刺客皇帝必是见惯了腥风血雨,见惯了生死离别,此时犹能如此,实在让他心底佩服。   世人生来皆赤子,来到红尘走一遭,   待到归来再看时,还有几个一如初?   在这世上,力量固然可贵,但是力量却不可敬……至少,吕纯元不会去敬。   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比你强的未必能够击败你,能够击败你未必能够杀了你,即便能杀了你,那也只是杀了你……   人是有傲骨的,是有心气的,虽会为生活和现实而隐忍,可却犹在。   死可,   但屈服,却不可。   可是,吕纯元敬无名先生对人生的态度。   历经生死,却依然怀着悲悯之心。   身处黑暗,却比那些在光明的人更懂得生命的可贵。   良久……   吕纯元见无名先生转身,这才道:“长眠于此,再赴轮回,有先生相送,小狐妖也算是可以安息了……”   白渊道:“她不会安息……这里的都不会安息。”   吕纯元愣了下,然后叹了声:“是啊。”   “何止此处的不会安息,便是这整个天下的,又有几个能安息?”   “能有人为死者厚葬,立碑,已是比那些弃尸荒野、血肉被野兽吃掉的好的多了……便是我的身体也已被那噩花吞噬地差不多了。”   天下?   吕纯元无心的一句话,让白渊心底有些微地震颤。   他想过天下。   可没想过承天下之重。   那是别人的事,他做点儿他能做的便是了。   他自身难保,还管什么闲事?   他不想比任何人高,不想任何人跪他,不想要任何需要别人去膜拜的称号,不想去得到任何需要靠欺凌别人而获得的特权,他只想离开这“死亡边界”。   可是,他却也不想看到同族甚至这人间的生灵遭受涂炭,那么……他就需要去高,去得到称号,去获得特权,去不仅仅是离开这“死亡边界”。   生命和死亡,让他有些触动,而心理转变便是在这些触动中,慢慢地进行着,而变成了人性的矛盾。   吕纯元稍稍后退,然后忽地恭敬长拜,然后道:“陆元恳请先生一件事。”   白渊回过神来,淡淡问:“陆元?”   “对,陆元就是这具身体的名字……   他有门派,有父母,他是孤星剑派的学子。可他生于书生世家,父母一直期盼着他能够读书,可他却偏生不读,而要舞枪弄剑。   我恳请先生为我保密,吕纯元已死,如今活着的只有陆元。”   白渊奇道:“吕家的事,你不管了么?”   吕纯元洒然笑着,然后悠悠看天道,“不瞒先生,陆元早就想跳出樊笼,重修文道。   而身居吕家高位,便不得不谋其事。   然而,学士之事,政客之事,又岂能相同?   书生意气,浩然之气,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而政客,却需得在阴诡的地狱里舞弄风云。   身份相左,心思不同,难以纯粹,顾此失彼,难……实在是难啊……   如今,居于吕家高位的吕纯元已死,活下来的便是意图重修文道的陆元。   如此……还请先生能为我保密。”   说罢,   他又道:“至于此间之事,我会修书一封,先生只需交予吕家,吕家自会递送到大学士处。   大学士一看便知。   今日之事,无论这些邪魔在筹划什么,他们都不会得逞。   除此之外,吕成会每年都来此处祭拜这小狐妖,这也算是对他那等不义之徒的惩罚。   如此,吕纯元也算是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   陆元带着笑。   他笑的很开心。   他的境界明显不再是修士,而是武者之身,虽说神魂强大,可在夺舍的过程里却消耗极多,今生是否能重入六品犹未可知。   可他,依然开心。   白渊看着他,忽地明白了。   眼前这男人也一直活在矛盾中。   他想做书生,钻研文道,可他又是政客,居于吕家高位。   两者相左,此时……吕纯元的死亡却是帮他把这矛盾一分为二,让政客的他死去,让书生的他活着。   白渊感受着自己心理的矛盾,有点儿小羡慕。   于是……   他回礼道:“恭喜。”   陆元愣了愣,旋即明白了眼前这男人理解了他,于是还礼道:“多谢。”   君子之交淡如水,一句“恭喜”,一句“多谢”,足矣。   ……   ……   随后,   吕纯元,或者说陆元绕道往东而去,待到天明他会从皇都的东城门入皇都,去龙下学宫,今后以陆元的身份生活。   白渊则是取了吕纯元的信,来到了吕家之外,看着吕家正中书阁中依然在读书的身影,远远儿把信弹了出去。   信飞啊……   飞啊……   飞到了那窗外,落下。   读书人已然在读书,并没有因为有信到来便被惊扰,便分心。   白渊离去。   许久之后,读书人推开窗户,在月光里显出一个儒雅中年人的模样。   他如普通人一般取了信,拆开信,静静看了起来。   片刻后,儒雅中年人放下信,淡淡道了声:“恭喜啊。”   旋即,他沉吟片刻,双眸亮起,道:“来人。”   很快,有书生飘然而至,来到了书房。   儒雅中年人道:“让吕成明早去北城小镜湖西南三十里处,祭拜苏紫姑娘。”   那书生愣了愣,脱口而出道:“大学士,苏紫不是只狐妖吗?”   儒雅中年人道:“狐妖有义亦是义,人若无情亦猪狗,传下去吧。”   那书生若有所思,恭敬道:“是!”   然后,书生又道:“大学士,纯元先生带了白衣卫今早外出,至今未曾归来……”   儒雅中年人抚须道:“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   那书生愣了愣,纯元先生乃是吕家的顶级人物,怎可能不会回来,除非……   他面色大变,正要说话,却被儒雅中年人抬手制止了。   儒雅中年人垂眉,失望道:“一惊一乍,成何体统?如此做派,我吕家莫非后继无人?”   能够在他身边的书生,在吕家自是身份不凡,亦是人才。   那书生面色惭愧,道:“大学士,我知错了……”   儒雅中年人笑道:“去吧。”   书生离去,书房恢复了安静。   大学士静静看着夜空。   信里不曾写半点夺舍之事,也不曾说半点夺舍后是谁,而只是交代了事情的所有原委以及真相。   可,大学士却是知道“黄粱一梦”那句诗的。   是啊……   吕纯元再也不会回来了。   因为,吕纯元对他而言不过是黄粱一梦。   现在梦醒了,他可以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了。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大学士发自内心地祝福这位曾经的族人。   随后,他坐回书桌前,研墨提笔,开始书写奏折。   古妖一族干涉皇族内事,而非私人恩怨,致使吕家学士吕纯元,三百白衣卫陨落。   此事……没完!!   ……   ……   此时,   白渊已经坐在了一座荒山的孤崖上。   崖道从山台上突出,如剑般直刺虚空,又恍如一条通天的道。   他就坐在这崖道的尽头,残月如在面前,星辰伸手可摘。   座下云气含蓄,待到清晨便会随着雾气而翻涌成海。   老林的棺材车在崖道入口,凶无忌似乎又抓了什么东西,可却在烦恼着“买面糊”的事。   白渊深吸一口气……   “开始吧。”   “第二门本命法术。”   ……   ……   南国。   佛寺四百八十四。   即便深夜,亦见繁华。   金花映日,宝盖浮云,旛幢若林,香烟似雾。   梵乐法音,虽是稍歇,犹有余韵,存于天地。   一座座层楼的佛寺,立于这被誉为佛土的国度里。   或九层,或十九层,或是更高……   每座寺里,只有一尊大佛。   这些大佛极高,极亮,黄金铸造,可谓耗资无数……   这些佛寺固然只有一尊大佛,可却有一处与诸多佛寺完全不同。   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佛。   那些佛,并不是黄金铸造。   那些佛,并不高大。   那些佛,甚至蒙受尘埃无人擦拭。   不是不擦,而是……凡人不得踏足那里。   非有大佛缘者,不得入内。   这一处,就是南国最著名的——万佛大殿。   万佛大殿并不属于谁,而是为佛土所共有,亦由诸多寺庙派出最虔诚的信徒去供奉、烧香,居于其中,便连南国的国主之家亦有人在此。   天曌公主,或者说明空正在烛光里抄写经文。   她素面如玉,丰肌秀骨,神情安然而平和。   她是今晚的值夜者,所以需要抄经默诵至天明。   而在她前方,则是一尊一尊林立的古像,宝相端庄,却又透露着古老难言的神秘感。   这些古像的作用是什么,没人知道。   可南国之人却是明白一点,那便是:若万佛大殿有佛光四起,南国便会迎来最大的节日——迎佛节。   迎佛节不看日期,只看万佛大殿,届时……举国欢腾,如有真佛降临。   ……   ……   日起日落。   荒山上,五十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白渊睁开眼,神色平静。   自明的信息浮现于他脑海之中。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借凶而悟,领悟二十五个时辰,获得气运50点——   ——气运储存50点,请确认是否使用——   “使用。”   白渊直接反馈。   下一幕,熟悉的场景再度显出。   朦朦胧胧的灰雾笼罩而来,将他覆盖,将他从物质世界里提出。   灭世之潮般的浪潮轰鸣声从远而来,忽近忽远,空灵缥缈,壮阔浩瀚。   浓郁灰雾里,一点渔火般的玄妙之光浮现而起。   白渊对这场景已经很熟悉了。   他感到周身气运在疯狂燃烧,然后……他抓紧时间看向那光芒。   自明信息顿时浮现而出。   ???:【九识如来剑解】的上位,当你触碰后,将进入感悟状态,感悟时长为一瞬间,请做好准备,因为这一瞬间你会经历许多的事和记忆。   他便放空心神,抬手向那幽泽触碰而去。   当他触及幽泽时……   一股玄妙的力量和信息灌入他的身体之中。   他感到自己在万古识海中的视线变得再度清晰了些,周围灰雾的浓度似乎降低了一点,场景变得更清晰了。   而通过内视,他能看到自己的神魂外出现了第二种玄妙无比的力量。   他定神看去。   那力量的信息,以他能够理解的方式呈现而出:   【如来禅术】。   【如来禅术】:由【如来九识剑解】构建出的本命法术。   消耗1单位灵气,可以持续进行以下操作:   a.封印,封印六识(同阶必定封印,高一阶大几率封印,高两阶小几率封印,最多对四品生效);   b.识剑,直接通过六识进行伤害(若无对应防御,四品亦可杀);   c.无影,自己无法被人以六识感知(同阶无法察觉,高一阶仅有大动作才能察觉,高两阶小动作亦可能察觉,最多对四品生效);   d.第七末那识,额外消耗2单位灵气,可以对第七识动用以上操作。   e.身怀此禅术者,无需消耗灵气,对同阶精神性法术免疫,对高一阶精神性法术大幅度削弱,对高两阶精神性法术小幅度削弱。 第178章 佛文明剖析,娑罗双树园的花开了   佛文明,自远古诞生,是人类文明中一个特殊的文明。   虽然相较于万古那已然陨灭的其他文明,其存在的时间还是短了些,可是,这个文明却正值强盛之时。   不同于道的追求长生,佛文明侧重的是转世。   虽说是转世,但佛文明的大能却和普通人不一样。   普通人会洗尽记忆,重新开始,而佛文明中的大能者,却可不入轮回。   故而……他们能够在转世后重新觉醒,而知晓前世力量。   他们前世的力量,又是前世、前前世、前三世四世五世……甚至百世所累计得到的力量。   这些力量在“知晓”后,并不可以直接使用,除非他确定使用。   否则,便只是知晓。   然而,很少有大能者会去动用前世的力量。   他们即便觉醒了,依然会维系原本的力量,而过完一生。   继而……继续轮回。   此谓“涅槃”。   ……   “涅槃”是一种特殊的状态。   若是从“上帝视角”来看,“涅槃”其实是佛文明极其特殊的“介于四品和三品之间的状态”。   是的。   佛文明在四品境界和三品境界之间,硬生生地插入了“涅槃境”以作为过度。   涅槃境的存在,完全不入轮回。   一世接着一世的过,哪怕过到天荒地老,只要人类文明没有灭绝,其亦可继续入世。   直到……   他决定取回之前所有世的力量为止。   ……   说起来玄而又玄,但本质上,“涅槃境”其实是一种“稳妥措施”,是可以帮助佛文明的存在做好稳妥的突破三品准备的境界。   而但凡达到“涅槃境”的存在,在佛土已被视为佛。   万佛大殿之中那树立的一尊尊佛像,正是所有“涅槃境”的佛。   当某个佛转世时,该佛像就会散发出佛光,并且指明该转世佛所在的方向,然后……佛土自会迎回。   这就是南国“迎佛节”的真正来历。   而对于普通百姓而来,他们只是凑个热闹,只是沉浸在节日欢庆的气氛中,只是看着本是香火鼎盛的寺庙愈发的香火冲天,可他们并不会知道这节日的真正来历。   别说是普通百姓了,便是绝大多数僧人也不会知道。   僧人们只会在节日后没多久发现寺庙里多出了一个和尚。   然而……南国寺庙很多,佛学盛行,“多出一个和尚”通常伴随着“多出很多和尚”,所以……没人会觉得奇怪,尤其是这个和尚和其他和尚没什么不同,顶多有点儿古怪。   而只有佛土少部分顶尖的存在,才会知道某个寺庙里某个普普通通的和尚其实是……佛。   这些佛大多只会过完一世,有些短寿的甚至只能活到二十多岁,三十多岁……还有些甚至会被普通的盗贼杀死,被猛兽吃掉,甚至还有的会做出割肉饲鹰等完全无私的事。   因为……死亡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关系,他们会继续涅槃,继续轮回,继续重生,继续被迎回。   直到,他们做好踏向三品的准备。   那时候,他们会取回力量。   然后,他们便无法再轮回了。   一旦陨落,便会真正的陨落……   当然,   “不入轮回”并不是佛门修士该有的力量,只不过……这是佛文明赋予每一个“准佛陀”的力量。   换句话说,“不入轮回”是佛文明的特质,而并不是个体的特质。   ……   以凡人的视角观之,似乎转世重生会浪费很多时间。   但修士修炼哪个不是按百年计算的?   更不用说四品之上的仙人了。   这许多世,也不过是佛文明的特殊修行方式罢了。   在时间上,未必落后于其他文明。   ……   那么,   准佛陀们一次又一次的转世,修的是什么呢?   佛土称之为善行。   可善行又是什么,如何修?为何普通人修了便不行,准佛陀们就可以呢?   这一点,却是秘密。   但可想而知,这定是从四品踏向三品的佛门法门罢了。   ……   准佛陀们在安心轮回,可佛土之上还有另一种存在,那便是——金刚。   南国佛土的上层有句话,叫做“金刚常在,佛陀不灭”。   佛陀不灭,说的便是佛陀的轮回。   金刚常在,指的便是金刚的长生。   金刚,是佛门很特殊的一种存在,他们又被称为护法。   他们的寿元比凡人长很多,能和修士媲美。   他们的品次也超过了武道境界。   据传,他们是被真佛所点化,所以成为了佛门护法。   这些佛门护法,神通广大,力量强大。   可没有人知道……这些护法只能在固定区域里维持力量,而且他们只能是护法,并不能从护法突破到佛陀。   他们的力量也几乎是无法寸进……   真的修佛陀的,那叫禅师。   ……   除却万佛大殿的“准佛陀”们,还有金刚之外,   佛门还崇拜真正的佛,这些佛都是踏过了“涅槃境”的高品境界存在。   为了和万佛大殿的“准佛陀”们做出区分……   这些被称为古佛。   而古佛之中,最顶尖的则被称为“世尊”。   ……   世尊,其佛像大多极大,且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存在于南国佛土最最尊贵的、也是香火最最浓郁的地方。   ……   世尊有三,为过去世尊,现在世尊,未来世尊。   小雷音寺,娑罗双树园,乃是朝花节圣地之一,无有大机缘者不得入内。   而这其中,便卧着现在世尊的佛像。   其神色安详,细致入微,栩栩如生。   其名……如来。   ……   ……   有趣的是,这个光明、善良且充满禅意的文明也有着“影子”。   并且,这些“影子”时常地存在着。   这些“影子”被称为“孽”。   孽有三种:身孽,口孽,意孽……   不知为何,在佛土上,这三种“孽”的力量格外邪恶,甚至能够彻底地影响到活人,让活人陷入疯狂而变得邪恶。   佛在转世,这些“孽”却不会转世。   只是随着佛的转世,这些“孽”却会越来越强。   所以,若是从南国的最上方俯瞰,可以看到一个奇妙的景观。   那便是“小雷音寺”、“光明寺”、“梵念寺”三座供奉着世尊佛像的寺庙成三角形,而中央便是万佛大殿。   据说……万佛大殿的另一个作用便是“镇压孽”。   谁镇压?   金刚镇压。   除了金刚,还有一个佛陀。   这佛陀放弃了踏入三品的机会,只因为“孽”快要破土而出。   为了镇压“孽”,这个佛陀在万佛大殿旁建了个草庐,日夜诵经,其名……地藏。   地藏菩萨,也是佛土上公认的最强者,其实力深不可测。   可是……他却是放弃了轮回,放弃了再进一步的机会,这是牺牲了自己。   ……   此时,清晨,   南国的秋雨凄冷的落下,于茅草草尖凝聚,又慢慢滑落,一滴一滴被萧瑟的风垂落,在茅屋前坑坑洼洼的水塘里泛起白色的小花。   而昨夜,在冷月江上又发生了数起凶杀案。   有人心中生出偏执之念,而对亲人举刀相向,然而清醒后却见得亲人倒在血泊之中,那人受不了这痛苦,便也自杀而亡。   有兄长觊觎弟妹,而雇佣杀手,杀害弟弟,继而谋财害命,却又被查出,而菜市口问斩。   有不知多少人冰冷的深夜在啼哭,悲鸣……   如此种种……   老僧垂眉,轻抚着一只虎头犬身独脚的异兽,感知着佛土上发生的诸多罪孽……而这些罪孽便是会沉淀入大地,继而汇聚于这万佛大殿下,成为那“孽”的一部分。   他日日夜夜诵经,不求其他,只求能够度化这些孽,让它们可以消散。   可是,事实却不尽人意。   各种因“心神不正”而生出的案件越来越多,这意味着……镇压于大地之下的“孽”正在缓缓地逸散而出,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着越来越多的人。   待到孽彻底破土而出,那整个南国便会从“佛土”变成“魔国”。   便是目前还没有变,但却有不少掌权者的心思开始发生变化,他们变得极具侵略性,甚至在暗中筹划着什么,以至于江南江北的局势越发紧张起来。   而一旦大战爆发,又是多少无辜生灵受到牵连?又有多少孩子会失去父母,多少父母会失去孩子?   老僧满面慈悲,轻诵一声,“阿弥陀佛……”   然后微微仰头。   他心底还有些莫名地不详预感……   似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一些事。   正常来说,每隔二十年左右,便会有一到两位佛陀的转世降临人间。   可这一次……已经过去四十九年了。   再过一年,便是五十年了。   可这些时间里,竟没有一个佛陀转世。   他心底有些不安,可是他无法离开这坐镇之地,去寻找古佛或是世尊。   老僧白眉微垂,轻松诵道:“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   正在此时,忽地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   好似是有人在雨水里快速地奔跑着。   未几,气喘吁吁的声音便传来。   “礼敬地藏菩萨。”   来人是万佛殿的一名苦行僧,也是平日里常来听地藏菩萨念经的一名僧人,他没有修行什么功法,却一心向善,很有佛缘,故而地藏便也愿意他在门外听经。   “菩萨……佛……佛……”那苦行僧戴着斗笠站在雨中,上气不接下气。   茅屋内,老僧暗暗舒了口气。   他露出微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是万佛大殿的哪位佛?”   苦行僧道:“不……不是万佛大殿,万佛大殿的佛像一尊都不曾亮起。”   地藏愣了下,掐手算了算,却只觉“天机混沌”,难以探查。   他又摸向面前那虎头犬身的独角异兽,细细感知,却还是无有收获。   而门外,那苦行僧终于喘过气来了。   “地藏菩萨,是娑罗双树园的娑罗树开花了……就在今早,突然开花……如今那些花开的秋雨里,于睡卧的世尊头顶撑开。”   “许许多多的飞鸟不知怎么回事,都纷纷站到了娑罗树上,撑开羽毛的双翅,铺天盖地,为睡卧的世尊遮挡秋雨,此情此景,实在是壮观无比。”   苦行僧还在说着……   老僧却是彻底愣住了。   娑罗双树园?   小雷音寺?   世尊?   如来?   这究竟是?   ……   没过多久,又一名佛门的僧人面带喜色,欣喜若狂地冲来,跪在了茅屋前。   可能是想起茅屋中人的身份,那僧人收敛喜色,尽量放平语气道:“礼敬地藏菩萨。”   老僧笑道:“娑罗双树园,世尊醒了吗?”   那僧人压抑着兴奋道:“醒了!真的醒了!!《恶世经》中说,过去世尊已在过去,现在世尊正在过去……所去之处,正是恶世。所有人都以为世尊这一去便是不复返了,可世尊醒了,醒了!   方丈正在看佛光,一会儿就有消息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佛土当要大兴,当要大兴啊!”   老僧即便再如何古井无波,但想到这四十九年来无有佛陀转世,现在竟是盼来了世尊,那“孽”便定是能够镇压住了,那无数生灵便可免遭涂炭,如此……他心底实是欢喜,便是面带了微笑。   可是,他心底犹存疑惑。   世尊并不会转世,那又为何会醒来?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不论发生什么,若是此生能亲眼见到世尊,得蒙世尊指点,心底也当是极为欢喜和满足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一名穿着七宝袈裟,拄着九环锡杖,神色沉稳而平静的僧人踏步而来,那僧人转瞬到了茅屋前,先是恭敬道了声:“礼敬地藏菩萨”。   然后又道:“世尊如来,已然醒来,佛光虽是黯淡,但却指向北方。”   老僧道:“可能确定所在?不论世尊身在何处,我南国必须尽早迎回世尊。”   七宝袈裟僧人道:“方丈观之,说是在皇朝都城区域,可若再要确定所在,却是不行了。”   老僧想了想道:“阿弥陀佛,此事还需去请国主。”   七宝袈裟僧人道:“我立刻去。”   说罢,他转身,身形化作幻影,在秋雨的旷野上飘忽不定,转瞬便消失不见。   ……   皇朝。   皇都周边   孤崖上。   白渊好奇地感受着自己脑海里多出来的一道“念头”。   这“念头”不属于别人,而是彻彻底底的属于他,可是却玄之又玄,之前宛如种子,现在却随着他感悟了【如来禅术】而开了花。   这念头充满禅意和光明,在“花朵”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可似乎却还未结果。   他细细体悟着,很快明白这“念头”之于【如来禅术】就如“白王血”之于【梦境玄种】,都是构建该本命法术所必须的客观之物。   他没有这物,而【妙道】为了让他学会【如来禅术】,便给他再次无中生有了一波。   这“念头”仅仅是一个念头,可却似乎已然看破一切,看空一切,包罗万象,一念花开。   “也不知这曾经是谁的念头……若是根据功法名,便是如来么?”   “唔……随便吧……我该回去了,四天时间已过,无情该等的着急了。” 第179章 风起南国,梦三出发   南国,秋雨初歇。   一场明明是冰凉肃杀、会使得万物凋零的雨,却使得娑罗双树园中千花怒放,姹紫嫣红。   睡卧在花丛与百兽中的世尊,神色安详,周身氤氲着柔和的佛光。   这光能净化身心,净化思虑,能让置身于此的人心中平和,即便曾经遭遇过苦难,亦是如隔一世,再见已如局外人,而作前世观。   这光并不猛烈,远远比不上万佛大殿中佛陀转世现世时的奇观。   那些奇观大多是七彩佛光冲天而起,大殿之中佛像“嗡嗡”长鸣,举国可知,欢庆鼓舞。   可这里……   世尊的佛光只是萦绕在周边,别说冲天而起了,便是连小雷音寺都未填满。   寺中,有高僧猜测这是世尊的不欲张扬。   可还有高僧担忧世尊在去往“恶世”时,遭遇了什么,祂如今处于最虚弱的阶段,所以才会回到人间。   许多高层的存在都是知道的,人间是武者的地界,修士自在人间之外,而达到了三品的仙人则可能在星空之中。   但是,星空虽在人间之上,两者之间虽看似能彼此互见,可其实之间并没有直接能达到的道路。   世尊根本不会来人间,祂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世尊才会来此?   然而,除了以上两种意见外,更多的高僧则是认为“世尊之意,不可揣度”,世尊和祂们在生命层次上早已不同,据传世尊是从远古时代便存在了的,活至现今已逾百万年。   蜉蝣不知朝夕,夏虫不可语冰,别说他们,便是菩萨比起世尊,也终究是差了许多许多许多。   既然相差如此之多,又岂能去理解世尊的所作所为呢?   ……   万佛大殿附近。   西风里,南朝国主看着远处的旷野上忽地出现了一间茅屋。   国主顿时肃然,往前而去。   整个南国,知这“茅屋”的人极少,因为平日里即便有人经过,若无佛缘,便是无法见这“茅屋”,更无法听茅屋中的那位诵读经文。   可国主却自然知道。   他以信徒的姿势,恭敬行礼,叩拜。   他还记得他很小的时候,父亲还是世子的时候来此拜过。   后来,他曾来过多次,却不得见这位。   此时显然是发生了大事,否则怎可能是“妙树和尚”亲自来请他?   妙树和尚,身裹七宝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或云游四方,或深山苦修,但其实力亦是深不可测,甚至有人说妙树和尚乃是南国的最强者。   正想着时,茅屋里传来苍老、柔和、饱含慈悲的声音。   “世尊,在娑罗双树园醒来,今世身却不在南国,而在北方。”   因为世尊佛光动静很小、加上小雷音寺刻意封锁信息的缘故,国主也是不知……此时一听,国主整个人愣在当场,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可能。   他知道佛陀转世,历经磨难,以求更进一步,踏入星辰。   可是,他从未想过已然踏入星辰、横渡天河的世尊,竟然会来在人间醒来?   在娑罗双树园醒来,那便是如来世尊了。   这根本不可能……   他的父亲,爷爷,太爷,甚至祖宗,老祖宗……都只是拜了世尊一世,却从未见过世尊。   他小时候还问过“世尊真的存在吗”,结果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父亲禁闭在书房里足足三个月,让他好好反省,谨慎言行。   孽从念出,从口出,从身出,若是无法做到明心净意,又岂能执掌大权?   父亲告诉他:“佛门有两句著名的佛偈,一句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一句又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们都知后一句佛偈更妙,可我们都只是凡人,都无法做到,所以必须将心比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可滋生罪孽。”   由此可见,世尊在佛门地位之崇高。   所以,国主不信。   可转念一想,他却又不得不信。   因为他面前这茅屋之中的乃是活着的菩萨。   菩萨说的话,他岂能不信?   他花费了足足十多秒才消化完这一句话,然后竟如小孩子般不知所措起来,然后有些失智地道:“我立刻亲自去北方迎回世尊。”   一旁的妙树和尚道:“国主岂能随意离国?”   国主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又道:“那我……”   他想说“世子乃是未来的国主,他既不能去,便让世子代他去”,可世子……哪儿还有世子?   前南国世子陈云霄争风吃醋,和黑暗势力纠缠不清,然后一身本事被废,如今气度亦是全无,若不是其吃斋念佛、潜心思过,若不是其还有一个妹妹,那怕是连保身都做不到。   那么,是时候重新立刻世子了。   他想了想,在脑海中将几个儿子做了做比较,然后脑海中便浮现出合适人选,国主道:“今日,本王会将陈善业立为世子,世子乃是未来的国主,便由善业这孩子替我去迎归世尊。”   妙树和尚想了想,他云游天下,也知道国主的几个孩子,这陈善业虽非嫡长,却素有善名,为人忠厚,很不错。   于是,他双手合十,轻诵了声:“善哉。”   ……   当天,国主返回便册立世子,然后又以世子外出巡行之名,让世子领人去秘密迎回世尊。   陈善业确是个厚道孩子,可正因如此……他在处事上欠缺了些,尤其是“寻找世尊、迎回世尊”这种大事上,更是毫无头绪。   南国和皇朝关系不比过去,如今许多皇朝的大臣都会刻意地避免和南国来往,以免惹出是非。   所以想要通过皇朝权贵的关系网去做事,那是不现实的。   但不管如何,他打算先去皇朝皇都的青莲寺吧。   青莲寺在皇都西方城内,应该会知道的更多。   而听闻皇朝之中那位名为白渊的六皇子和青莲寺关系很好,若是需要帮忙了,只要让青莲寺出面,那位六皇子应该是愿意帮忙的吧?   可是,陈善业却又没有信心,毕竟……他从未以去过皇朝,也不知道青莲寺究竟如何。   而“寻找世尊、迎回世尊”乃是天大的事,是半点都不能出错的事。   他这心底是惶恐无比。   一边是国主在催着他赶紧动身,一边是他根本没主意。   事实上,“迎回世尊”这种事乃是天大的功劳,只要他去做了然后做到了,他这个世子之位便是板上钉钉,谁都不可能动的了。   此时,其余几名王子也在四处打听着“为什么陈善业突然被立为世子”、“为什么父王要他去外巡游”……   而若是打听到了,那几名王子可也都不是善茬。   他们也必定会发了疯地去找世尊,然后迎回世尊。   到时候,“迎回世尊”的这个功劳,就可以改变一切。   可以说……现在别看他陈善业是世子,可这是虚的,真的世子只会是迎回世尊的那一个。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啊……”   陈善业身着华衣,面相敦厚,体态微福,此时正负手在府中走来走去,他是急的整个人快烧起来了。   父王派了人帮他,那那些人大多是提供武力支持,其他的还要看他的本事。   “该怎么做?怎么做?!!”   陈善业快疯了,让他去做善事、救济灾民,这都可以,可是去皇朝找世尊再迎世尊这种大事,他真的想不到突破口。   此时,一位白面文士从屋外踏步而来。   陈善业看到那文士,顿时露出喜色,不顾形象地奔跑而出,道:“石先生,石先生,你总算来了……”   那文士正是陈善业的谋士,本是无事在外游山玩水,此时被陈善业急招而回。   白面文士看到陈善业焦急的模样,却笑道:“恭喜世子。”   陈善业道:“恭喜什么呀……我都快急死了,石先生,你快随我来,这事太大,我真的是压力好大……不知如何是好啊。”   白面文士看了看外面,转身关上房门,又到两边窗口看了看,才道:“世子,需知隔墙有耳,你我去密室说。”   陈善业道:“这是我的府邸,没关系的,哪会有人偷听?”   说着,他就要把事情说来。   被称为“石先生”的白面文士笑着摇了摇头道:“世子,不可。逢大事必以静气待之,谋事如落子,越急越错,若是一子落错,便是再无法挽回,而只能将错就错,然后一错到底。故而,宁慢宁缓宁不为,也不可急躁不可匆忙决断。”   陈善业这才长叹一声,道:“好吧好吧,听先生的,都听先生的。”   两人去到密室,陈善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道来。   石先生来回踱步。   陈善业急躁难耐,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先生,先生……”   “世子别急,我正在想……”   “先生,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陈善业觉得快发疯了,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啥准备没有,就想着靠运气一头扎进北方的皇朝是件多么傻的事。   石先生忽地停步。   陈善业眼睛亮起。   石先生又走了起来,口中喃喃着:“不妥……不妥……”   陈善业上前一把拉住石先生,道:“先生,说出你的办法。”   石先生道:“不妥……”   陈善业道:“没什么不妥,说罢,先生……”   石先生面露为难之色,脸上闪过一抹愁容。   陈善业道:“先生,我求你了,快说吧……”   石先生这才道:“倒是有一个办法,可这办法却有些小小的隐患……”   陈善业道:“隐患再想办法便是,先生速速说来。”   石先生道:“世子可找一人帮忙,有此人相助,此次北行必有收获。”   陈善业忙问:“谁?”   石先生道:“陈云霄的妹妹,天曌公主。”   也不等陈善业说话,石先生继续道,“只是我担心天曌公主在帮了世子后会分了功劳,而陈云霄最近却是懂事的很,若是有了这半分功劳,陈云霄怕是死灰复燃,重新上位啊……”   陈善业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见到石先生的疑惑之色,他笑道:“先生只是谋士,自不知晓我那位云霄兄长是真的废了,他的心气已经没了,父王也不会重新任用他。   天曌公主,天曌公主好啊……她是女人,不可能与我争功。   而我南国便是连女官也不曾有过,她便是立了再大功劳,也不会如何。   而这女人曾经在皇都待过好一阵子,对北地形势,各方各面都熟悉的很。   有她一起,那此行确如先生所言,必有收获啊。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   陈善业赞不绝口。   石先生也舒了口气,向陈善业微微作揖。   陈善业来回踱步,然后拉着石先生走出了密室,扬声道:“备车!!”   ……   ……   古老宫殿,伫立远处。   秋叶林的院子里,明空身形瘦削,相较而言,那僧袍足算的宽大。   她早已剃度,却犹丰肌秀骨,素面如玉。   此时,她正盘膝在茶几前,默诵着经文。   忽地……似是门外走过了些万佛殿的僧人,僧人们在聊着些“世子”“世尊”之类的事。   明空稍稍停了停,然后放下经文,闭上双目,继而……仰头看向此时阴沉的天空。   天地间,起风了……   她也该从这里走出去了。   石先生应该已经把事情办好了吧?   白渊……我回来了!   她眸中闪过些冷色。   ……   ……   此时……   某一处。   “白王冕下是不准备睡觉了……梦三好沮丧……”   小妖精有着可爱的蓝色皮肤,比天之蓝和海之蓝都要蓝一点的皮肤。   它在血脉长河上游一直等着白王冕下,可是却怎么等都等不到,无奈之下,它只能暂时离开血脉长河。   “白王冕下既然出世了,那我一定要找到冕下,一定,一定,一定一定~~”   虽说要找,可梦三主教并没有头绪。   忽地,它想起那日在血脉长河里看到的那个叫无名的人类。   它越想越觉得那个人类有些奇异的亲近感。   而古妖文明,在人间似乎也有布局,那便是正好了。   “咦?这应该是个线索……梦三,要去找他。”   小妖精做出了决定,一双犹如笼罩着迷雾的神秘瞳孔,呈现出幻梦的光彩,盯向人间的方向。   “出发~~” 第180章 回归!来自组织的大人物   未知空间,惨白的圆桌,静立在黑暗的区域里。   一道道未知存在的轮廓则是围绕在圆桌边,低声呢喃,窃窃私语。   议事似已到了最末。   诸多“意”的表达以声音的方式进行着,可若是有人在附近却是完全听不到声音。   此时,这里已经开始议论下一个议题了。   “古妖的一名主教要去人间。”   “主教去人间,这可是大事件……为何要去?”   “古妖文明有圣类的白王出世,那主教是白王一脉,或许察觉到了什么。”   “此时去人间,让它避开人间的皇都吧,此时皇都不动为好。”   “我倒以为并非如此,今后的儒门甚至是皇朝固然会针对古妖行事,但我们古妖和人间的妖精不同,我们没有破绽,换句话说,只要我们不暴露,儒门是查不到我们的。”   “查不到么?我记得你们古妖身上的煞气和疫气可是重的很……皇朝从煞气和疫气入手,再通过之前的线索,必定可以抓出许多古妖来,若是顺藤摸瓜,说不定会把那个傀儡都一并暴露出来。”   “嘻嘻……煞气是黑王一脉的,疫气是母王一脉的,它们都杀了不少人类,可是……我们要去人间的那位主教却是白王一脉。白王一脉是最擅长蛰伏在异文明中的存在。”   “唔……那倒可以一试。”   “那傀儡身边需得尽早再安排一人,然后需得利用机会让他接受朝拜才好。只有他接受了朝拜,许多事才能安排下去。”   “皇都周边目前就噩花和古妖,噩花既是不行了,而我古妖一脉有白王出世,主教出行,正是当盛之时,那便让他来朝见我古妖文明吧。   有白王一脉的主教亲自下场,自也能掌控大局。   而主教同时也能寻找白王,此乃一举两得。”   话音落下,圆桌边沉默了下。   忽地有声音问:“你古妖文明虽然和人类很是契合,但是……却绝不可能在此时诞生白王血脉,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道声音道:“我们一脉在人间连一个成功的结合体都没有……”   还有一道身影又说:“你古妖文明是否发现了什么秘密?才使得顶尖层次的力量提前降临于世?”   显然,这圆桌周围的每一个存在虽是身份不明,可却都代表了一个文明。   祂们此时是格外羡慕古妖文明。   要知道,祂们文明也有诸多强大的力量,可是根本无法降临世间,否则人类文明怎么可能挡得住这么多文明的入侵?   人类文明虽是得天独厚,能够一反常态的存在了近百万年,但以目前的发展进度,却也就顶多和一个太古末期、元古初期文明全盛时候差不多。   (时代由近及远排序:上古,远古,荒古,元古,太古,冥古,神魔黄昏,龙乌浩劫)   可问题在于,祂们的文明虽然强大,可那却是过去。   祂们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从非物质世界转到物质世界。   所以,对于古妖文明的白王血脉能出世,祂们甚至都没问境界,就直接很羡慕。   之前“嘻嘻”笑着的声音道:“没有秘密,这是我古妖文明当大兴于人间。”   虽然如此说着,可是祂也不知道白王血脉是怎么诞生的。   可不管如何,诞生了就好,诞生了总归就是自家文明的存在。   从今以后,觉醒白王血脉的那位就是祂古妖文明的宝贝疙瘩,一定要用所有的资源培养它,让它贯彻咒念的意志,带领着古妖文明于人间复苏,然后圈养人类,垄断香火,嘻嘻嘻。   圆桌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里弥漫着一股“羡慕”的情绪。   “那下一位监视那傀儡的人,便是由我古妖文明的白王一脉前去,届时有主教掌控大局,定会顺利。”   其他存在还能说什么呢?   这才多久,古妖文明就出现了圣类的白王一脉,祂们对比了下己方的顶尖力量,还不知道要什么才出现,就很羡慕。   “附议……”   “附议……”   “附议……”   诸多声音后,圆桌边便又开始讨论下一个议题了。   ……   七月十八。   傍晚。   已然掌控了第二门本命法术【如来禅术】的白渊回到了龙下学宫,并完成了和无情身份的换回,同时约定好了过五天再见面。   皇都,对白渊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傀儡待着的囚笼。   可不知为何,此处虽是傀儡的囚笼,但看着小郡主过来送饭,他竟有一种回到家的舒适感。   说起来,果然是小郡主的饭最香。   这几天……他吃着大凶以非人类式的超粗犷法做成的菜,简直有种回到了石器时代中猛犸巨象一族的感觉,对……就是猛犸巨象学会了生火,然后自己煮食物的那种风格。   肉块,超大。   排骨,需要抱着吃。   一个长两米多的未知生物,也就横竖各撕了一下……   这厨艺,也就仅超过墨娘了。   还是小郡主的厨艺好。   可是,白渊不想表现出来,于是他显着些嫌弃的神色,在吃着饭,不时还皱下眉头。   他一边吃,一边用余光看着坐在一边如同冰雕般的小郡主。   不知为何,几天不见,小郡主的神色又很冷了,似乎两人的关系再度重启。   在这冰冷的世间,果然暖和的东西只有饭菜啊。   白渊皱了皱眉头。   过于好吃了……   尤其是经历过墨娘和大凶的厨艺后,这饭菜真的是过于好吃了。   小郡主冷冷道:“不喜欢吃就别吃。”   白渊淡淡道:“只是饿了。”   “饿了?”   “不错,每天习武,自然会饿。”   小郡主奇道,“前两天,也没见你吃这么多。”   白渊愣了愣,他和无情自然不可能事无巨细的交待,他和无情说了他会吃不少饭,可无情却没想过他会把小郡主带的饭扫到一粒米都不剩的程度。   一股浓郁的危机感扑面而来,若是处理不好,就会让面前这助纣为虐的女人生出疑心。   该怎么解释?   小郡主倒是没听他解释,也没多想,而是看了看今天的菜,淡淡道:“原来你喜欢吃这道‘藏六魔双椒菩提碧玉心’下次我再带这个便是了。”   白渊愣了愣。   什么东西?   这是菜名吗?   小郡主似乎是察觉了他目光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的诧异,便是淡淡道:“新品。”   白渊问:“能否把菜名再报一遍?”   小郡主冷冷道:“藏六魔双椒菩提碧玉心。”   白渊看着面前这道菜,这是由六种可食用的妖兽肉肉丝配双椒爆炒而成,这六种妖兽肉并非随意挑选,而似是经过了某种精妙的搭配,还有精确的先后投锅顺序,故而显得肉味极其浓郁,充满了一种吃一口就好似尝尽了所有肉味的感觉。   然而这种肉第一口惊艳,第二口香,久而久之便会显得有些腻,故而外围恰好到处地萦绕了一层清香的碧绿蔬菜,如此搭配食用,既可尝到肉的鲜美,又能不那么腻味。   而菜名的寓意,大抵就是这菩提心中藏着六魔,六魔固然乱人心,可只要回归菩提,便可清心。   他忍不住点点头,赞道:“这新品不错。”   小郡主眯眼看着他,冷冷道:“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   白渊:???   小郡主道:“不要忘了我和你说的话。”   白渊一边干饭,一边瞳孔微微眯起。   谁记得你说的什么话?   小郡主冷冷道:“不要离朱玉墨太近,师如父母,你对她该有孝心,而不是别的龌龊念头。你要永远记住,朱玉墨背后的男人叫做无名。而无名……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   白渊有些尴尬。   他低头继续干饭。   小郡主继续道:“无名的强大,不是你能想象的,你但凡能有他一点本事,或许……或许……总之,朱玉墨不是你能觊觎的,明白了吗?”   白渊心情有些复杂。   一个女人在你面前称赞另一个男人,并且表示你远远不如那个男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那个男人是他自己啊……   不行,他必须还是表现出受辱的状态,否则定会引发小郡主的疑心。   于是,他拳头握紧,用并不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肉中,同时握紧了筷子,加快了干饭的速度。   小郡主冷笑道:“不要别人说句实话你就生气,记得以后和朱玉墨说话距离都必须保持在一点三米以上,你若靠近半米了,那便是过界了。”   “生气了么?生气了,那就化悲愤为力量,早点突破九品境界,成为一个武者,现在是你需要稍作表现的时候,虽说也没人指望,可你也需要努力。   你要知道,你想靠近朱玉墨,但朱玉墨背后的男人你惹不起。   可朱玉墨背后的男人若是要对付我,你却根本拦不住。   你想,若是有朝一日,我穿着最美的衣服在等你,而他却粗暴地冲到我面前,然后当着你的面,对我……”   “够了!”   白渊打断小郡主为了刺激他而说出的话。   居然会想用NTR大法来刺激他?   可是,她还是太天真了。   白渊淡淡问:“到时候,我能加入么?”   小郡主觑眼看着他,然后忽地起身,开始收拾餐盘,然后拎着木质餐篮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   白渊舒了口气,然后倒头躺在床榻上,身子软软地陷在了被无情睡了几天的床单上。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窗外。   这异界的星空也如在蓝星一般的美丽……不知不觉已经来了大半年了。   这大半年里真的是发生了许多许多事,这些事比他过去那二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一时间,诸多思绪散开又聚合,让人感慨万千,旋即便是彻底放松了下来,瞳孔里只有高处的星空了。   白渊不禁想:仙人真的在星空里吗?   那仙人又能不能遨游星空呢?   若是能遨游,那他能不能找到蓝星呢?   蓝星在不在这个宇宙呢?   想着想着,白渊只觉一种久违的思乡之情涌上心头。   过了会,他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然后便上了床。   忽地,屋内寒冷下来,一股阴森的感觉弥漫开来。   小凶如约而至。   白渊则是闭目,开始了今晚的感悟。   在收获10点气运后,天亮了。   盛夏的阳光穿透窗户照落在这冒牌的桃花别院的地板上,而窗外则是在阳光里被照的金灿灿的绿叶……   然而,因为小凶的缘故,这屋内却是凉快的很,就如开了空调一般。   小凶抱着某个猝死的妖兽离去了。   白渊则是洗漱起床。   没多久,小郡主又带着早点来了。   两人坐到桌前。   白渊忽地察觉今天的小郡主除了在冰冷之外,还多了一分忧愁。   他默默看了眼。   小郡主在对上他的视线后,便开口道:“今晚早点回来,我带你沾花惹草。”   “又要沾花惹草?”白渊还记得红影姑娘,那位息将军家的姑娘可是时刻想着为息家正名,如今小郡主是不是又要带他去另一个受了委屈的闺蜜那里?   小郡主压低声音道:“组织又准备给你安排一位新的监视者……”   白渊愣了愣,但顿时也明白过来。   小郡主经历了上次“月桂姑娘”的事件,对新的监视者有些过敏。   白渊也觉得有些麻烦,便问:“我们不是配合的好好的吗,还有比我更安分守己的傀儡吗?”   小郡主道:“组织这一次的态度很强硬。”   白渊道:“为什么?”   小郡主摇摇头。   忽地,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道:“不过,我听说了另一件大事,似乎……组织中有一位大人物即将降临。”   “大人物?”白渊做出下意识地疑惑状,不过他心底有些担心,大人物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说那些万古识海的咒念要加快入侵的步伐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是出现了什么契机吗?   小郡主道:“是一位相当强大的大人物,可以说这位大人物的是人间实力绝对的天花板了,整个皇都里应该没有能够对付它的存在。”   “这么厉害?”白渊心底生出了强烈的警惕之心。   小郡主道:“虽然我不知道那大人物为什么来,但我猜测这第二位监视者很可能和这大人物有关……总之,你晚上早点回来,我顺利地把那位监视者给安排到你身边来。”   白渊道:“我该怎么做?”   小郡主觑眼看着他:“你在教坊司的表现很好,继续保持就可以了。”   白渊:…… 第181章 耻辱!我果然不适合用剑   龙下学宫,长生学堂。   树荫成海,蝉鸣如涛,阳光洒下,照落在一张张充满希望和朝气的年轻脸庞上。   四个年轻人并排站着。   而一位穿着朱红劲衣的冷媚女子正执着烟杆,立在四人前面。   “无论是灵兽刺客,机关刺客,横练刺客,还是用剑的刺客,想要踏入九品境界,就必须打牢基础。”   “什么是基础?”   “身体便是基础!”   “固然,现在的你们还不需去接受八品的劲力和七品的气力,但为了能够将九品的武技修行准确,也必须要锻炼好身体。”   “只是,你们进度各有不同,有些同学早已锻炼好了身体,有些却刚刚起步。”   “锻炼好身体的留下,未曾锻炼好的围绕龙下学宫跑三圈。”   墨娘很有精神。   虽然经历了一场根本没有恋爱的恋爱,甚至此时此刻她还背着“无名先生情人”的名声,但她却已经想通了。   这一世,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那便一个人过吧。   一个人,没什么不好。   而成为学宫老师,便拥有了一个新的环境,一个不再黑暗压抑的环境。   这里有同僚,有弟子……   她在这新的生活方式里寻到了新的人生意义,从而焕发了新生。   白渊看着墨娘精神的样子,默默为她开心。   旁边的胖子小心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然后道:“大师兄,别看老师了,我们该跑步了。”   白渊懂的。   墨娘说的“未曾锻炼好的需要跑三圈”的人就是指他和胖子。   于是,他便开始了跑步。   跑步,总比拔剑好。   无情已经和他说了,小郡主传达了组织的命令,让他不得再冲墨娘,然后也需要服从墨娘的安排去学剑。   这消息简直糟透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拔剑,哪怕他再笨拙的姿势,也是“剑神拔剑”,也是用纸包火,藏不住的。   所以,他就跟着胖子一起跑步去了。   而远处的小眯眼同学和肌肉同学则开始在墨娘的指导下,修行墨娘为他们挑选的七品武技了。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   胖子才跑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可他显然有所执着,即便脚步虚浮至极,双瞳却依然亮着。   “不行了不行了,大师兄,我跑不动了。”   白渊道:“我们才跑了一圈。”   “这一圈太长了……这么长的圈,我们还要再跑两次……”   胖子一边说,一边继续跑。   白渊提醒道:“不是跑两次,明天还要继续。”   胖子哀嚎:“杀了我吧……”   两人路上还遇到了一些其他学堂的弟子,那些弟子也有在修炼基本功的,可更多的则是早已达到八品或是七品的。   对于跑步的两人,也没什么人嘲笑,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只不过,对于这些陌生的后辈们,不少前辈则是投以注目,算是看个眼熟,说不定以后会一起行事,毕竟学宫之中学堂和学堂之间经常会有互动,还有联谊式历练。   学宫之中,有不少权贵,也有不少普通人,这些都是有着隐形的“分类”的。   权贵看不起普通人,普通人也看不起权贵,虽说在学宫之中无论是权贵还是普通人都是一视同仁,可双方却互相鄙视。   总之,鄙视链无处不在。   所以,自诩前辈的学子们总会看看新来的后辈,然后将他们做个大概的分类。   平日里,这种分类都是很平静的,可今天却不同。   “是六皇子……”   “六皇子在跑步……”   “我听闻六皇子来了学宫,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他身为皇子,竟然还未达到九品吗?”   “我倒是觉得六皇子比达成了七品的某人,还要更有气质,更有风度。”   “哼……但七品终究是七品,将行冠礼还未突破九品,可见平日里的谣言都不假了。身为天潢贵胄却不知珍惜资源,我若有他一半,不,哪怕十分之一的资源,成就也早就不止于此了。”   ……   “封小将军,你不趁此机会上前结交一番这皇子吗?”   “我不过是将军世家之后,在此学习罢了,不言结交。”   “可是上次靖王来学宫视察时,你却挤着冲过去呀……”   “那不同,靖王是靖王,我必须去行礼……”   ……   诸多窃窃私语,评头论足。   权贵们不想接近白渊,因为白渊的政治前途并不好,在此时的夺嫡之战中,和一个前途不明朗没有希望的皇子在一起,那就是找死。   布衣们也不想接近白渊,因为白渊并没有表现出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和气度,而且年近十八还没有突破九品,足见其荒唐,实在不值得深交,或是投靠。   天赋或有高低,所修功法或有差异,但却绝不至于身为皇子,年近十八还未突破九品。   如此行径,实在是可笑至极。   ……   胖子带着非常自来熟的笑容,压低声音提醒道:“大师兄,他们好像看不起你……”   白渊瞥了胖子一眼,他正装听不见,这胖子还真是绝了。   不过这胖子此时笑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发不了火。   于是,白渊决定动用“谜语人”招式……   他嗤笑一声,然后摇摇头。   胖子见到这神秘而充满鄙视的笑容,一时有些发愣,他终究还年轻,还不懂得人世的险恶,还不懂谜语人的内涵所在……   一时间,他开始深思作为六皇子的大师兄为何要发出这么一个笑容。   三圈……   对一个真正的武者而言,也就三炷香时间。   可此时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两人还没跑完。   胖子喘着气,汗流浃背,双腿如灌了铅,可却依然在努力地挪动脚步。   白渊是不想跑,他就想当个混子,只要混到他能够突破“死亡边界”,那就结束了,还学什么啊?学拔剑吗?   他若拔剑,天地无色,时间停止,还拔什么?   胖子道:“大师兄,我想过我跑不动,却万万没想到你也跑不动……”   白渊嗤笑一声,然后摇摇头。   胖子一愣,可两人相处了也有三个小时了,气氛也已经熟了,胖子问:“师兄,有何深意?”   白渊淡淡道:“你不懂……跑吧。”   胖子真的是跑不动了。   白渊也特喜欢这搭档。   和胖子一起,这一天就这么被浪费了,太好了……   两人继续磨洋工……   忽地,一道艳丽的倩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墨娘看了看“清蒸肥猪”般的胖子,还有满头大汗的六皇子,便默默站到了一边,然后道:“唯有勤奋,方有收获,我在终点等你们吃午饭。”   听到到饭点了,胖子被打了气,顿时回光返照般加快了速度。   白渊也加快了速度,两人同时抵达终点。   忽地,白渊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早餐和晚餐是小郡主送,那这午餐不会是墨娘做吧?   很快,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学宫有用餐处,而为了促进交流,用餐处是在公共场合,并且没有按势力划分“区域”。   这固然可能会带来矛盾,但更多的是促成一种友好的交流氛围。   墨娘这般的美人,在整个学宫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在老师之中,更可以算得上是“宫花”了。   这般的“宫花”,自是有许多男人想要亲近。   可只要一想到墨娘是无名先生的情人,男人们便都止步了。   即便是消息再不灵通的人,也知道……无名先生是世上最不能招惹的人之一。   但墨娘却和一些女老师聊上了,墨娘本就知分寸、懂人情,双方一番交流便是结成了朋友。   墨娘聊了一会儿,便是坐了回来,简单地安排着下午的学习计划。   在给小眯眼,肌肉,胖子安排好之后,她坐在了白渊面前,带着鼓励的微笑道:“殿下这几日的表现颇为不错,只是万事开头难,玉墨相信殿下一旦上了正轨,必会进展迅猛。”   白渊很想冲她,告诉她不可能的。   但想到组织的要求,便是压下了这心。   他恭敬地道了声:“是。”   墨娘笑道:“殿下可知评价殿下天生剑骨的人是谁?”   白渊很想知道这多管闲事的是哪位。   墨娘见他沉默,便淡淡道:“白云城主。”   然后生怕白渊不知,墨娘又解释道:“白云城主,乃是我长生楼中实力仅此于无名先生的传奇刺客,他是剑中仙人,一生痴情于剑……他对剑的感应甚至超过不少修士。   白云城主若是评价别人,顶多用一句勉强可以用剑,可他评价殿下,却是天生剑骨,甚至露出了痴迷之相。”   “痴迷?”   白渊皱起眉头。   墨娘愣了愣,旋即掩唇笑道:“他只是看中殿下的练剑天赋,还说若是殿下要学剑,他愿意教导殿下。”   白渊明白了。   墨娘这是怕他灰心,在变着法子的鼓励他,想让他走上正道,想让他勤奋努力。   可他此时只想将白云城主暴打一顿。   墨娘温和道:“白云城主能如此评价殿下,可见殿下实是不世出的奇才,玉墨期盼着看到殿下执剑的一天。所以,今天下午,殿下便开始修行剑技吧。”   白渊道:“我觉得我基础差,下午……我想和胖子一起锻炼。”   墨娘笑道:“不同学生,当有不同教法,因材施教,才是一个老师该做的。殿下只需锻炼半日就够了,请相信玉墨。”   ……   午睡后。   白渊抓着英雄剑站在“长生学堂”的演武台上。   他的手放在英雄剑的剑柄上,五指握紧……   果然,英雄剑是不凡的,其恰如墨娘所说,是有剑魂的。   而此时……他已经感到剑魂的激动了。   那剑魂似乎是通过“接触”而感受到了执剑之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从而发出嗡嗡的轻鸣,宛如龙吟低啸,宛如沉渊多年而一朝等到了真正的主人,而想要破空而起,在主人的手中大展神威,从此叱咤风云,傲啸九天。   白渊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剑柄往上拔了拔,然后往剑鞘里看了看。   金色。   是金色……   他喉结滚动了下,急忙把剑压了回去。   深呼吸几口气,他又缓缓拔剑,拔了一毫米,继续凑过去看。   金色!   还是金色!   而且还是带着雷光的金色……   这只要拔出,定是金光四射、雷光旋绕……   啪!   白渊把剑再压了回去。   不行……   绝对不能用这把剑。   另一边,墨娘指导完了小眯眼和肌肉同学,便来到白渊这里,一袭朱红劲衣更衬出她的玲珑有致。   她足靴轻轻点地,便飞身上了演武台,站到白渊面前。   白渊羞愤地把英雄剑推了过去,低头道:“我不配用这把剑。”   剑魂:??????   墨娘愣了下,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渊道:“这把剑拒绝被我拔出。”   墨娘奇道:“还有此事。”   白渊点点头,然后他五指握在英雄剑的剑柄上,开始“运力”拔。   可……   剑却纹丝不动。   墨娘看了他一眼,右手抓向剑。   英雄剑剑柄颇长,足有两三拳的样子。   白渊急忙把手往下挪了挪,以让玉墨老师的手抓到剑柄,而不会和他触碰到……只不过这么近的距离,若是被小郡主看到,怕是要被怒斥“孝心变质”了。   墨娘左手抓着剑鞘,然后看向白渊道:“我们一起用力。”   白渊郑重地点点头。   然后,两人一同用力。   可是……墨娘怎么可能拔的出来呢?   白渊正运力插着。   而白渊这种层次的修士之力,墨娘作为一个七品武者,根本不可能对抗。   白渊若想插着,墨娘便只觉那剑是纹丝不动,从而显得是剑在拒绝被拔出一样。   “再用力!”墨娘贝齿暗咬,她不信了。   “嗯!”白渊点点头。   两人再度开始一起用力。   墨娘运足气力,想让那剑被拔出。   白渊却是假装在拔,其实却是暗暗运力,将剑深深地插在鞘中。   片刻后……   墨娘放弃了。   她让白渊松了手,再拔了拔,却是一拔就出。   白渊自嘲地笑笑:“此剑名为英雄,果有剑魂,而这剑魂显然是不想被我这等人糟蹋,正好……正好……哈哈哈……”   他好像受了伤,也不再看墨娘,转身下了演武台,往远处走去,身形说不出的落寞。   墨娘看着手中的英雄剑,再看着越去越远的六殿下,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天生剑骨,却无法拔剑……   六殿下的人品难道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而这,又是何等残酷的现实?   “殿下,殿下……殿下!!”   墨娘远远喊着,追了过去。   盛夏风云忽变,骤起一片铁灰色的雨云。   雨滴试探着落了一两滴,紧接着便是倾盆而下。 第182章 深渊难度的任务!“杀”出教坊司   英雄剑,来源未知,乃是正气凛然,浩气长存之神兵。   这是在长生楼老楼主在人间之外历练而获得的剑。   可剑究竟从何而来,老楼主却是缄口不言。   如今,剑的来历也随着老楼主的失踪而成了谜。   此剑在长生楼中不过是把利剑,便是白云城主尝试着握住此剑也只是隐隐感到其中藏有剑灵,而这剑灵似乎并没有认他为主。   而根据老楼主的说法,此剑孕育于正气之地,唯有天下豪杰,天生剑者,赤子之心,浩气长存之人才可能被此剑认主,从而驾驭此剑,其他人持之不过是把利器,若是邪恶之人持之,那便是连利器都不如了。   白云城主也许勉强算是“天生剑者”,可是他却够不上浩气长存,天下豪杰,赤子之心等……   所以,他驾驭不了这把剑。   不过,此事也无人拿来说。   从那之后,英雄剑便被放在了长生楼宝库的最深处,期间有些人尝试过,可却都失败了。   这一次,若不是白云城主为这位六皇子相出了“天生剑骨”的批语,而墨娘又希望六皇子能够走出困境、重获新生、甩开过往荒唐,成为英雄人物,那么……这剑也不会被取出。   事实上……   英雄剑的剑魂一直在等主人。   它自醒来,便对时间并没有概念。   它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可是,它知道自己要等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等不到那样的人,它便会永远等下去,而绝不会将就。   可就在刚刚,它感受到了主人,感受到了心意相通,所以它想要开心地绽放出光芒,让主人明白它的心意,然后心意相通,人剑合一,主人走向人生巅峰,它也走向剑生巅峰……   可是,主人却没有拔出它,甚至在别人要拔它的时候,将它按了回去。   然后它还感受到了主人离它越来越远,远到再也感受不到了。   小剑魂很茫然。   它等的主人,抛弃了它吗?   可是,它有很多本事的……主人为什么连拔都不愿意拔它?   窗外阴天了,下雨声变低了,小剑魂的心真的受伤了。   ……   傍晚。   雨停,夕阳在雨洗过的天空,显得格外美丽。   这座人类皇朝的政治中心之地也暂缓了运转,而变得宁静和柔和。   蝉鸣蛙叫,零散的聊天声,远处车马轮毂之声越发衬出一种忙碌后的轻松感。   白渊沐浴更衣,然后坐在屋舍里,隔壁墨娘的屋舍依然没人,虽说改善了关系,但因为六子的缘故,墨娘还是会天天返回平安坊。   没多久,小郡主如约而至,而墨娘显然对“六殿下无法拔出英雄剑”这样的事守口如瓶,故而便是小郡主也不知道。   用餐后。   小郡主把今晚的“作战计划”说了一遍。   任务目标:教坊司的媚儿姑娘。   任务目的:赎出媚儿姑娘,带入桃花别院。   之后则是该事件的整体分析。   首先,逻辑支持很明确:   六皇子能在教坊司的桃花别院里睡了红影姑娘,然后还能把红影姑娘赎出来,那么再多睡一个,多赎一个也很正常。   过去四大皆空的六皇子,自暴自弃后花天酒地,流连花丛,继而食髓知味,风流成性,而一发不可收拾,这很正常。   其次,是流程。   流程很简单,属于暗箱操作。   大抵就是白渊心情不好,去往教坊司厮混,之后进了媚儿姑娘的阁楼,然后过一会儿,白渊出来表示要为媚儿姑娘赎身,而媚儿姑娘也表示愿意和六殿下走。   然后,当两人成功撤退到教坊司外的马车上时,任务就算成功。   这任务看似简单,可因为各种意外的存在,所以也需得演练一番。   而其中最需要注意的就是教坊司其他女人的热情。   若是白渊在去媚儿姑娘阁楼的路途上被人截了胡,那便是很难有合理理由脱身,就会很糟。   白渊好奇道:“那这媚儿姑娘既也在教坊司中,那是官员妻女吗?”   小郡主点头道:“我听说她父亲曾经在社稷阁做过副阁主,只可惜于八年前监管不力,导致其在外地监造的帝像于雷雨之夜崩塌,故而其被判流放,妻女充入教坊司。”   白渊愈发好奇:“这样的人,也算根红苗正,怎么也是咱组织的人?”   小郡主道:“是……可为何是,我也不清楚……待日后相处了,自会明白。”   她神色里有些担忧,显然害怕这媚儿姑娘又和上次那月桂姑娘是一路货色。   小郡主沉吟了下道:“不想这个了,我们排练一下……”   “嗯……”   片刻后。   小郡主道:“可以了,下面你要装作心情不好的样子,因为只有心情不好,你才会去教坊司。我们得想个理由。”   白渊道:“不用想,今天下午我练武练的很不顺利,这个是现成的理由。”   小郡主想了想道:“好……马在门外百米处的柳树下,你就心情很不好,破门而出,然后策马离开,不小心就去了教坊司。然后我会用马车到处找你,最后无意在教坊司找到了你,再接回你和媚儿姑娘。”   白渊深吸一口气道:“我准备好了。”   小郡主扭头看了看四周,跑到一边抓起他那把“奉旨风流”的扇子,塞给他道:“这个带上。”   白渊郑重地点点头,把扇子插在腰间。   两人对视。   其中一人的瞳孔似乎在说着“我军还有三十秒即将出发……”   另一人的瞳孔似乎在默默倒数着“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待到“零”的时候,两人便都动了。   白渊夺门而出,小郡主在后喊着:“渊哥哥,渊哥哥……你要去哪儿呀?”   可是,白渊没搭理她,他一路狂奔,直奔门外柳树下的那匹马,然后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小郡主还在喊着:“渊哥哥,练武要慢慢来,你别急,别急呀……嘤嘤嘤……”   远处,   白渊一边用力掐着手背的肉,一边悲恸地喊着:   “我的痛苦……你不会明白的!”   “永远不会!”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小郡主一边心里默默吐着舌头,一边追出,表情很到位,语气也很到位:   “渊哥哥……”   “渊哥哥!!”   看着那少年策马离去,她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便坐在草地上轻轻抽泣起来。   抽了一小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便迅速起身,心底感慨了声“小仆人的演技越来越好,和她的默契也越来越强了”,便是迅速往学宫外而去。   她要去到处寻找白渊,然后最终在教坊司外遇到白渊。   ……   白渊披头散发,双瞳通红。   他一人一马出了龙下学宫,直奔教坊司。   此时,天色已暮,一人一马显得尤其孤单。   白渊还在想媚儿姑娘是谁,上次为什么没见过。   不过,教坊司很大,而上次他只是在十二花魁别院的桃花别院里停留,其他地方也没去过,而这位媚儿姑娘似乎是在教坊司的北曲。   他心底默默感慨:天人组织还真是到处都是人啊……   “让开……”   “让开……”   白渊喊着。   很快他便到了教坊司,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教坊司的侍女,然后一挥折扇,露出“奉旨风流”四个大字就往教坊司里冲。   谁敢拦路,就是抗旨!   一路上,客人们纷纷躲避,让开一条路。   然后又好奇地看着六皇子,评头论足。   白渊才踏入教坊司,坊中的姑娘便嘻嘻笑着迎上来了,一左一右靠近了这位皇子。   胭脂香风扑面,红袖绸带轻轻打在白渊身上,一声声魅惑声传来。   “男人呀,就是喜欢吃外面的……”   “是呀是呀,红影姐姐才随殿下回家几天,这就不理啦……”   “今天殿下准备施展才华,拿下哪位姐姐呀?”   “是呀,嘻嘻嘻……以殿下的才华,想拿下哪位姐姐,都可以吧?”   白渊不为所动,他目标明确,道:“北曲。”   北曲?   迎来的姑娘们骤地愣住了,甚至手抓团扇,轻轻摇着的动作都僵住了。   北曲是什么地方?   北曲为较为低下的妓女所居。   中曲的后院是十二花魁所居。   南曲亦是极为高雅的女子,她们喜诗琴书画舞文弄墨,而且也有单独的阁楼。   殿下要去北曲?   姑娘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渊从她们的神色,再加上平日里的隐约听闻,便是猜到了北曲是什么地方……   糟了……   意外发生了。   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   小郡主明显是很仓促地得到信息,而她本该去咨询一下红影姑娘,可她却没有来得及,而她对于教坊司的印象大多停留在琴棋书画的才女之上,所以忘记教坊司也有……“绝对肮脏”的一面。   那就是……北曲。   这是时间紧迫和缺乏认知所造成的意外。   若是小郡主能够意识到北曲住着的是下等的妓子,而这样的妓子根本无法让一个皇子单独入室,那计划就会彻底改变。   不过,这又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安雪接到准确信息时,确实是很紧迫的”,说不定她前脚才接到信息,后脚就要来执行信息了。   为什么这么急?   一切怕都是因为那位大人物将至而带来了太大压力。   诸多思索在他脑海转过。   白渊知道身为皇子,即便来了教坊司,也不该去北曲那种地方,可事到临头,只能冲了。   于是,他沉声道:“带路,北曲!”   他左侧粉衣姑娘的团扇摇了起来,“殿下,真的要去北曲?北曲的姑娘……”   “带路。”白渊沉声道。   然后他又看向右侧姑娘道:“取美酒。”   两侧姑娘忽视一眼,吐吐舌头,殿下如此,她们只能照办了。   很快,白渊被带到了北曲。   这里在教坊司偏深处的地方,内里不时传来男女不雅之音,白渊喉结滚动了下。   这任务的难度一瞬间提升到地狱级了。   该怎么做?   北曲的主事人很快笑吟吟地走来。   这是约莫三十多岁,面施粉黛的女子。   这北曲主事人之所以亲自出迎,倒不是敬六皇子的地位,而是敬六皇子的才华。   上次六皇子闯入中区十二花魁别院,直接三首诗词破了三个花魁的闺房大门。   这佳名还在坊中流传呢。   教坊司,不看其他,女人们除了想要靠做妾脱身外,便是指望着遇到这等大才子了。   故而,越有才华,越受欢迎。   北曲主事人笑道:“什么风把殿下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问完了,但白渊不说话。   北曲主事人看他神色,知道殿下可能失意了,便是笑着道:“殿下先请屋里坐,吃些糕点,喝些美酒,我请几位姑娘出来,殿下挑一挑吧……”   说罢,她拍了拍手。   很快,远处的楼阁之间走出了几个姑娘。   白渊思绪如电,想着办法。   计划全乱了……很可能那位媚儿姑娘根本是彻底处于被动的,无法给出配合,也没有阁楼可以让他进。   他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动机,否则完全说不过去。   一个皇子将花魁收入房中那还稍稍有些合理,可若是将一个北曲的妓子带走,那完全是不合理的。   怎么办?   怎么办?   ……   ……   另一边,小郡主也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假意地四处寻找着白渊。   至于她的那位闺蜜,她才不带呢。   虽说现在的白渊只是个仆人,可也是和六皇子相貌一模一样的仆人……大妇都还没吃呢,姨娘就吃了,成何体统?   唔……主要是担心影响到组织的计划,先吃后吃什么的,其实倒没什么。   息红影来皇城后,万一影响了计划的执行,谁负责?   所以,自从息红影被赐予了白渊后,就被雪藏在了西方城的皇子府中,小郡主从不带她来皇城里见白渊。   马车故作焦急地在皇城的公共区域里晃悠着……   忽地,   路边有声音传入小郡主耳中。   “走走走,今晚去北曲……前些日子太子出事,那边不少官员被连带着遭了殃,新来的女人润着呢。”   “是嘛……可是,一般不是先学艺嘛?”   “学什么艺,我听说有些闹腾的凶了,便直接打发去了北曲。”   “北曲……那这下有的乐了,嘿嘿。”   小郡主听着这飘入耳中的对话,愣了三四秒,忽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   什么叫闹腾的凶了便直接打发去了北曲?   什么叫这下有的乐了?   小郡主忽地花容失色。   完了。   不是吧?   教坊司还有那种青楼风尘之地?不是都是……   小郡主快哭了。   那计划就做错了。   她仰头看看今晚的明月,不残缺,也不圆满,可是……她的心拔凉拔凉的。   小仆人那边,不会撑不下去了吧?   哪怕对方是个歌姬,六皇子都有带走的逻辑支持。   但对方若是一个北曲的妓女,那六皇子怎么都不可能见色起意,然后带走……   可是,她收到的信息实在匆忙,而且她真的不知道教坊司居然还有这种肮脏的地方,除此之外她也没想到组织安排的第二个监视者居然是这种身份……   怎么办?   小郡主咬着嘴唇,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一时间,她想不到破局之法。   不行,得请救兵。   不能对组织报……   若是让组织出手,那么今后她的掌控权就会被削弱许多许多……   那么,找红影吧,让红影去教坊司里……   可是,现在皇城大门已经关闭了。   出不去了。   小郡主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双手死死抓紧襦裙,心底祈祷着那位假冒的六皇子能过关。   ……   ……   教坊司,北曲。   白渊已经喝了许多酒,可是他还是没挑到媚儿姑娘。   未几……   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员推门而出,而门内,云鬓散乱的妩媚姑娘缓缓走出,得到皇子在挑人的命令后,那姑娘神色里闪过一抹古怪,可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匆匆整理了衣衫往远处来了。   北曲主事人正在为白渊斟酒,看到新来的姑娘,呵斥道:“媚儿,你怎么如此无礼!!殿下在此,你接了客也不沐浴更衣,直接来此,你是何意?!!”   白渊听到“媚儿”两字,再听到后面的话,心顿时悬了起来。   这任务的难度一变再变……   从简单难度,提升到地狱难度,现在是深渊难度了吧?   一个皇子,凭什么带回一个刚接完客的女人?   疯了吧?   真的疯了吧?   可组织为什么会安排这女人做第二监视者?   这一点别说小郡主了,白渊也是真的没想到。   北曲主事人冷声道:“还不下去!碍眼!”   媚儿闻言,微微欠身,便准备离开。   白渊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跳加快。   忽地,他站起,道:“且慢!”   媚儿好奇地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那主座上站起的少年。   北曲主事人也好奇地看向白渊。   白渊缓缓走下,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他此时是体会到曹植的难度了。   不过,曹植七步成诗是靠自己的才华。   他则是在疯狂地在脑子里搜着能够用在此处的、而不会惊天动地的诗词。   四步……   五步……   ……   七步。   白渊停下了脚步。   轻声吟道:“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   这句话说是少女刚年少,便是盘发卖身又卖笑。   北曲主事人愣了下,不过……这句她没听出什么妙处。   白渊再走一步,继续吟道:“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   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   北曲主事人和那媚儿姑娘都愣了愣……   短短两句话,直是道尽了她们心底的辛酸和屈辱。   曲意逢迎王孙公子,可若是有人理解,便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理解的微笑,却也胜过千两黄金。   白渊继续用嘶哑的声音道:“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此句一出,   无论是北曲主事人,还是周边其他的姑娘竟都含了泪光,而那媚儿姑娘也是轻轻抬手,以手背擦着眼角。   是啊……   青春年少尚且如此卑微,老去后又当如何呢?木槿易谢,韶华短暂,此生却是不由己……   白渊仰头,转身,又取了酒,大口喝下。   而此时,整个阁楼内已是安静无比了。   所有的姑娘都静静看着他,似乎眼前这男人是她们唯一的知心人……短短几句,已然道尽了她们的心思。   白渊饮酒完,也回忆起了那首词后半段的内容。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   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   永弃却、烟花伴侣。   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这几句则是表达了妓子对于正常生活和爱情的向往。   她会抛弃旧日生活,割断风尘,相夫教子,白首偕老……   这词是柳永送给青楼女子的,如今……白渊送给了教坊司的姑娘们。   然后,他上前,拉起媚儿姑娘的手,大踏步走出了门扉……   一个皇子没有办法以“色”带出这么一个姑娘。   可是,却能以“慈悲”带出。   一词吟罢,四方寂静。   白渊拉着媚儿离去,竟无无一人拦路,无一人询问。   再看时,满屋襦裙湿。 第183章 和心爱的主人人剑合一   白渊拉着媚儿姑娘的手,直奔教坊司外。   一旦撤退到小郡主的马车上,任务就算达成了。   他看的很明白,作为傀儡的他和小郡主是彻底绑定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小郡主犯了错他若不努力填上,后面小郡主遭殃了,唇亡齿寒,他也会连带着不好过。   很多人可能存了误解,觉得一个势力安排的计划,就必须是由上边的人彻底统筹安排好,下面的人只要执行就够了。   可这显然是错误的。   上面给任务,下面做计划去执行,执行之中必然意外重重,出了意外再快速反应去补救,补救能力强的属下才是好的属下,补救不了导致了严重后果的,那下面的人直接被一刀切,从势力里推出去,直接抛弃甚至是背锅,以顾全大局,这才是现实。   上面会给你事无巨细的安排好?觉得少了你组织就完了?然后执行过程里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   真的想多了。   至于白渊的才华人设,早在最初来到皇都时便以那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建立起来了,而前些日子在教坊司的三首诗更是彻底建立起来了。   这人间,有的是藏龙卧虎,多一个藏着才华的仆人,也并不奇怪。   只要白渊不吟出能引发天地异象的诗词,那一切都在正常范畴内。   所以之前,他吟出那十星诗词时,才会想着跑,但幸好被那一对神秘的老夫妇给救了场。   远处……   月光里街道边,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小郡主正焦急的等待着。   当她看到两人走出教坊司的时候,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但又同时充满了好奇。   这位冒牌的六皇子是怎么做到的?   不会是强硬地把人带出来了吧?   那可糟糕了。   两人上车后,小郡主问明了情况。   她深深看了一眼白渊,然后淡淡道:“不错,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我准备的这首诗看来是起到效果了。”   这话是说给媚儿姑娘听的。   白渊配合道:“多亏郡主教导有方,准备了两套方案,我本来以为是第一套方案,欸,结果是第二套方案,反应稍慢,惭愧惭愧。”   他这是补救。   两套方案的说辞,还有他在正常范畴里的稍慢反应,直接就把中间的那一点儿不丝滑给遮过去了。   对外,那可以算是天衣无缝了。   月光下,傀儡和小郡主对视一眼。   小郡主的眸子里闪烁着光华,似乎在说“白渊,你好棒!真是一点都不比真正的六皇子差!”   傀儡的眸子则是稍显低调奢华的矜持,似乎在说“还有更棒的呢,下次给你康康。”   很快,马车的轮毂转了起来。   教坊司在皇城东边,马车经过一些皇家设立的酒楼、店铺之类的区域后,便可以去到西边的学宫了。   为求逼真,小郡主亲自策马。   而车厢里,白渊和媚儿姑娘对坐着。   媚儿姑娘则是长舒一口气,然后古怪地打量着白渊,轻声道:“你……竟不是真正的六殿下……”   白渊愣了愣,这话没法接。   竖着耳朵的小郡主舒了口气,她也算放下了心,看来组织安排的第二位监视者和月桂姑娘明显不同,这是个新人……只是,为何要安排新人来此?   媚儿姑娘垂着头,轻声道:“我是妖。”   然后不待询问,她继续道:“你是不是好奇我爹明明是原社稷阁副阁主,他的女儿为什么会是妖?”   白渊点点头。   媚儿姑娘看了眼前的冒牌皇子一眼,不知为什么……她对眼前这少年有一种非常莫名其妙的亲近感,想着把心底的话告诉他,想着不去伤害他。   或许,这是刚刚他吟诵的诗真的打动了她?   又或许,这是因为她体内的妖血并不是凶残向的?   媚儿姑娘道:“我爹是无辜的,八年前,他在南方云泰城监修帝像,以承香火,可是……帝像却在一个雷雨之夜而彻底崩塌了。   我爹也因此被流放……   可是,我知道的,我爹那个人绝对不会疏忽,建造一个神像对他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出事的。   他是痴迷于建造的人,精益求精,废寝忘食,严以待己。   除了官员身份,他还是个纯粹的匠人……   他出了事,那些正气阁的人什么都查不清楚,最终的解释只有爹疏于监管、而造成帝像崩塌……   所以,爹伏诛了,我和娘也入了教坊司。   娘在五年前不堪受辱,自杀身亡,而我奋力反抗,却被打入了北曲,每日遭受侮辱……我叫的越凶,反抗的越强烈,那些人就越兴奋。   我恨……   恨……   恨!!!”   她双拳捏紧,低着头,双眼里闪烁着冷光,而一双瞳孔则是缓缓收缩,凝聚成一线。   白渊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敢情组织新派来的监视者不仅不凶,而且还很可怜?这是在找他倾诉?   他轻声问:“那你加入组织后,事情有没有弄明白呢?”   “没有……”媚儿姑娘道,“不过,我算是幸运,承蒙一位大人看中,而被其赐予血吻,进而成了古妖。”   白渊压低声音道:“最近儒门似乎在针对古妖……姑娘一定要小心。”   媚儿姑娘奇道:“我是妖,你不怕?”   白渊为了日后行事方便,决定在此时此刻提升一下好感度,于是便肃然道:“实不相瞒,我见姑娘的第一眼……”   “咳咳咳……”小郡主的咳嗽声从马车前传来。   “第一眼,就觉得姑娘本性善良,即便姑娘是妖,那又如何呢?只要没有吃过人,只要没有双手沾染无辜者的鲜血,那比起那些滥杀无辜的人,也要好多了。”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傀儡……不过,我确实没杀过人……但我恨那些人……”   小郡主听得越发好奇。   组织派来的第二个监视者,竟然连人都没杀过?而且听履历,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她忽地联想到城外爆发的大战。   会否和那件事有关呢?   儒门纯元先生战死,一地的妖魔尸体,蔓藤碎段儿……   除此之外,她的“老上司”也似乎暂时撤出皇都了,而重新换了一位“新上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这次的计划安排才会出现失误。   那么……   组织在挑选监视者时,一是顾及了那位将要到来的那位大人物,二是顾及了监视者本身的身家清白?   正想着的时候,学宫到了。   白渊回学宫,小郡主则是暂时带媚儿姑娘去皇城中的酒楼休息。   ……   ……   龙下学宫。   白渊坐在屋舍中,他复盘着白天的事。   “第二个监视者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只是个小妖。”   “只是这个小妖可能和之后即将到来的那位大人物有关?”   “那个大人物究竟有多大呢?”   白渊稍稍皱眉……   他有些担心。   若是出意外了,那就跑吧,跑入老林的车里,或是穿上小凶,从此再不现身,浪迹天涯去。   他甩甩脑袋,暂时抛开这方面的杂念。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漏洞……”   “无论是墨娘还是组织,都让我用剑,而英雄剑我却不能拔出,一旦拔出便可以宣告逃亡开始了……现在的我还无法挣脱天人组织的控制,所以只能遵从他们的规则行事。”   “这个漏洞,必须填上。”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白渊略作思索,他忽地想到英雄剑正呈放于长生学堂之中,他忽然有了主意。   ……   ……   长生学堂内。   小剑魂正在黑暗里悲伤。   它已经度过了无数这般黑暗的夜晚。   可今天的夜晚却和之前都不同……   因为之前的夜晚,它只有它自己。   可今天的夜晚,它心底还多了主人。   然而,主人抛弃了它。   它的剑生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为什么主人不拔它?   为什么?   难道主人不信任它吗?   可是,它愿意为主人付出。   它是一把有着三拳剑柄,寒光盈盈宛似秋水天河的漂亮神兵。   它削铁如泥,可以承受任何力量的灌输而不会折断。   它诞生于金光和雷电之中,甚至能够呼风唤雨,还能飞!   它愿意和主人人剑合一。   小剑魂正悲伤的时候,忽地……它感到屋舍里忽地多出了一个人。   小剑魂愣了愣。   难道是遭贼了?   它即将落入贼人之手?   那还是沉睡吧……   可是,下一瞬间,一种熟悉感传来。   小剑魂意识到了来人是谁。   主人……   是主人……   是今天抛弃了它的主人。   可主人就是主人,即便抛弃了它,那还是主人。   主人~~~~~~   小剑魂“泪目”。   嗡……   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   黑夜里,剑身开始发出轻微颤鸣,宛如龙潜九渊低声吟,只因等来风云变,小剑魂兴奋而激动,仿是在说“嘿,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白渊即便隔着距离,依然能听到那嗡鸣声。   这英雄剑还真是赖上他了,之前没握着它的时候,它也没这么兴奋,现在居然可以充当“警报器”了,只要他靠近,就发出警报么?   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他伸手上前,重新握住了剑柄。   稍稍往外拔了下,凑过去一看。   金色!   绚烂的金色,纠缠着浓郁的雷电,仿如积蓄已久的滚烫地火,即将喷薄而出!   一股兴奋之情从剑身传递向他,似乎在告诉他“嘿,老伙计,是时候拔出我了,让我们并肩作战,一起闯出一番事业来吧”。   白渊轻舒一口气,又把剑压了回去,然后开始试着和这小剑魂交流。   他的办法很简单。   这英雄剑既是想认他为主,那么他只要真正地成了这英雄剑的主人,那么……之后再拔出时,就可以让英雄剑配合他,不许发光,不许发亮,不许产生异象,要装成一把平平无奇的剑。   白渊尝试了几次后,终于和小剑魂产生联系了。   不过小剑魂无法表达具体的词汇,只能用一种“情绪感应”的方式进行反馈。   “你若要认我为主,今后若无我的允许,不得表现出异常。”   小剑魂领会了一会儿,给出反馈:同意。   然后,白渊通过修士特有的内视力量,发现自己灵魂外有一道蜘蛛般的细线爬了过来。   那细线还没靠近灵魂,就被两团玄之又玄的力量个挡住了。   细线在外轻轻摇着,好似在喊“主人,是我,是我呀”……   这段时间,白渊对六品修士也有了不少认知。   六品修士的力量源泉在于“灵魂”。   灵魂中储存灵气之处,名为“灵巢”。   “灵巢”即是灵魂外包裹的一层致密灵气,就好似是星球外的大气一般。   而本命法术,则是这星球外环绕的“卫星”。   若要驱动“本命法术”,则需要动用“灵巢”中的灵气。   可“灵巢”的灵气是有限的,极难补充,所以便是修士对战也大多是用武道和一些身外之物,而不会上来就用本命法术。   此时这一丝“蜘蛛细丝”,确定就是英雄剑了。   自己只要将它接入灵巢,那么便算是接受它的认主了。   “没想到,这剑还是灵气驱动……果真不凡……”白渊喃喃着,“那相当于多出一个小的法术了。”   他再思索了下,一念之下,让两个本命法术让开,然后从灵巢中伸出了一丝灵气和那“蜘蛛细丝”链接在了一起。   顿时间,一股奇异的感应在他和英雄剑之间产生了。   一把剑形的力量出现在了他灵魂周边,成为了第三个“卫星”。   白渊感到这英雄剑的剑魂是百分百认他为主了,甚至他心念一动,小剑魂在远处也能感应到。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小剑魂的兴奋。   自己显然是这诞生灵智还不久的小东西的第一个男人。   而这小东西为了认主,竟然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给了他……   换句话说,这小东西因为害怕主人抛弃它,而直接把“卖身契”都送过来了。   白渊能感受到一种对于英雄剑的彻底驾驭感。   这……这也太顺利了……   另一边……   小剑魂兴奋而新奇。   从今往后,它终于有主人了,终于可以和心爱的主人人剑合一了。   它有节奏地喊着:   “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   喊了一小会儿,小剑魂忽然发现有一点点不对劲。   此时,它飘在心爱主人的灵魂旁边,忽地看了看旁边的“邻居”……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妖气,正从“邻居”的身上散发而出,那是来自遥远古代的妖气,是难以形容的无上妖气,是即便大妖都不可能具有的妖气。   这……   ???   ???   小剑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184章 神秘司古监,白王脉入场   “主……主……主主主人,你是妖?”   小剑魂嚎啕大哭。   可惜啊……因为小剑魂本身还不够完善的关系,白渊并不能听懂它表达的意思,而只能隐约感到小剑魂的状态。   “这是喜极而泣?”   “这孩子把一切都交给了我,而且还欢喜地哭了?”白渊深受感动,只觉到英雄剑是把好剑,而且还格外单纯,今后不能亏待了这孩子,如果逃跑那一定带上它。   小剑魂也意识到它内心的想法无法传递给主人。   于是,简单的表达了情绪:难受。   难受?   白渊笑道:“没关系的,以后总有一天,我会拔出你,带着你去闯荡四方,斩杀敌人。”   小剑魂更害怕了。   斩杀敌人?   果然,主人是妖。   主人要杀人啊。   否则他该说斩杀敌妖,而不是敌人。   小剑魂给出反馈:愤怒。   白渊只当它是斗志盎然,便是道:“你乖乖地待着,明天我来取你。”   小剑魂愣住了。   乖乖等着?   取你?   这就是胜利者的宣言吗?   “嘤嘤嘤……”   它遇人不淑,好不容易遇到了主人,想要和主人人剑合一,去斩杀妖魔,可主人居然就是大妖魔,那难道他要妖剑合一吗?不要啊,它想和主人合二为一,可不想和主妖合二为一……   好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子?   咔嚓!!   一道闪电击破天心,照明漆黑的夜,刚刚还有着明月的天空忽地飘来了铁灰的层云。   云,重峦叠嶂,如厚积在一起的巨石,每一块儿里都是沉重的雨。   啪嗒……   一滴雨落下。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盛夏,深夜,骤雨狂落。   小剑魂的心被伤透了。   累了,毁灭吧……   “怎么突然下雨了……”白渊看了一眼窗外,小心地把英雄剑放回原地。   忽地,他感受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轮毂声和马蹄声。   显然是有马车在这深夜时分进了学宫。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马车来学宫?”白渊有些好奇。   但他并不想管这种闲事,而是飞快地返回了屋舍。   静坐了一会儿,他感到那马车的方向居然是自己的别院。   “会是什么人?”   他凑到窗前,往外看去,只见骤雨里,一辆马车在雨夜里疾驰,闪电落下,照出马蹄践踏飞甩出的泥点和水花,也照出其款式和模样。   “是宫内的马车……”   白渊反应过来,他打消了去沐浴更衣的想法,而抓起小郡主留着的酒,又灌了一些,然后醉醺醺地趴在桌上。   未几……   马车停在了这建在草坪上的双层阁楼前,灰衣公公在一个侍卫的随护下,撑伞下了御手席,看清了阁楼前“桃花别院”那四个字,便是敲响了门扉。   灰衣公公扯着嗓子道:“殿下,殿下……开门……”   过了许久,白渊才打开门,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灰衣公公强忍着那扑面而来的酒味,笑道:“殿下,皇上要见你,请随我入宫吧……”   白渊愣了下。   肯定是关于他带走媚儿姑娘的事。   这么点事,皇上半夜要叫他?   他这念头一闪,旋即又明白过来,皇帝是知道他潜力的,知道他乃是作出了十星诗词、引发了天地异变的人,所以担心他自暴自弃。   这属于过度关心……   弄明白皇上心思后,白渊心头也大定,便是醉醺醺道:“那……那有劳公公了。”   ……   ……   马车穿过熏人的黑夜,半道又停了几次,终于车帘被拉了下来。   白渊下车。   太监急忙过来撑伞,然后微弓着身子,随着六殿下往里而去。   回廊过道上……   白渊故作酒醒后的惶恐模样,问:“公公,父皇……父皇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灰衣公公心头冷笑,殿下这时候才知道要问?   还能有什么事?   当然是殿下你的荒唐事让龙颜震怒呗。   不过,灰衣公公面色却不变,笑道:“殿下去了便知道了。”   片刻后,白渊被带到了万阳殿。   群龙吞日之灾的雕像依然伫立在大殿正中,而皇帝也正披着睡袍盘膝坐在雕像前。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皇帝也不回头,只是拍了拍身边,道:“渊儿,来坐。”   白渊毕竟是冒牌货,看到皇帝还是有些紧张的,可这种紧张正好符合一个“花天酒地、拉着妓子回家,却被父亲问责的儿子”的惶恐。   他坐到了皇帝身侧,抬头看了一眼那雕像。   万阳朝天,群龙腾起,呼啸奔逐,吞天噬日。   这就是万古之前的神话时代,是神魔黄昏前的第一浩劫。   皇帝看着雕像问:“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白渊道:“我……我又去了教坊司……而且还带回了……”   皇帝抬手,打断他的话,笑道:“你那词朕听了,写的不错。至于你带回的那女人,是八年前社稷阁方阁主的女儿,朕明日一句话让她恢复籍贯,不再贱籍便是了。   这些事,朕不在乎,都是小事。”   他微微侧头,看着身侧的儿子。   “父子”眼神交触。   皇帝发现自己很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   但也许,正是这样的儿子才能写出“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这般又苦恼、又洒脱、汪洋恣肆、缥缈若仙,不似人间的诗句吧?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阻挡儿子做什么呢?   “朕在乎的是……我的儿子有没有真的自暴自弃。”   “我……”   “渊儿,永远不要失望,鸿鹄焉需学那燕雀之法,你自有你的道,淡然处之,静待后续便是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漫长,朕亦曾无数次的无法入眠,沉湎于诸多杂思中。   但是……只要你心胸再开阔些,装下山河,装下大海,装下星空,那么,无论什么事都是小事。   唯作如是观,方能波澜不惊,待到波澜不惊,你看山河不动,山河看你亦不动,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成长了。”   “儿子……知道了……”   皇帝忽道:“过些时候,朕要离开皇都一段日子,届时朕会让靖王监国,亦另有人物镇国。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提前与你道别,然后让你知道,你是朕的骄傲,任何时候都切莫妄自菲薄。”   ……   随后,皇帝又令宫女将早准备好的精致小菜送上,他和白渊小酌了两杯,这才令人将白渊送回。   而因得知消息半夜爬起,正急的在外来回踱步的华妃,看到儿子出来,这才默默舒了口气,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返回月华宫了。   万阳殿再度空空荡荡。   皇帝独自站在骤雨初歇的万阳殿里。   “悟不透……悟不透……”   “虽说是仿制品,可却已仿了十之八九……朕还是悟不透……”   “可是朕有一个好儿子,他走得一定能比朕更远。”   皇帝静静看着面前的神话雕像。   他长舒一口气。   过去的渊儿,他恨不得流放。   现在的渊儿,却是他的骄傲。   无他,因为渊儿有本事了,一首十星诗引得天地异变,他却舍出而成全了四方书生,无论才华还是品德,便是他都深为敬佩。   正想着的时候,影子里传来声音。   “皇上,司古监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到位了,您需要再检查下吗?”   “好。”皇帝点点头,转身踏向万阳殿后方。   对于整个皇宫而言,万阳殿所在区域是绝对禁区。   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皇朝最神秘的那个组织——司古监,便是在万阳殿之后了。   皇帝身形闪动,飘然来到了被密林包裹的一个小阁楼。   阁楼并非司古监,阁楼下才是。   皇帝拾级而下,沿途的人皆是裹着黑漆漆的全身衣,这些衣裳有些类似蓝星上的全密封防化服。   而见到皇帝来此,有人便迅速递呈了一套过去。   皇帝穿上,然后来到了司古监。   司古监里摆放着一个个黑漆漆的盒子,除却一边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盒子外,地面上还有不少新盒,而这些新盒正要密封收起。   皇帝一一检视着。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具具被整齐切开的新鲜尸体。   有人尸,有兽尸,有植物,还有些诡异的石头、金属、污泥之类的……   皇帝走到尽头,问:“北城外的,收拾过了吗?”   “启禀皇上,收拾过了,都在这里面。”   “没被人发现吧?”   “绝对没有。”   “好,封盒吧。等他来了,这批东西,全部转交给他吧。”   “喏。”   ……   皇帝出了司古监。   影子忽道:“对了,皇上……镇北王的人来皇都了,怕是两三天后就会抵达皇都了。”   “镇北王的人……哼……朕……”皇帝本想直接拒绝,但他忽地想到白渊,便道,“朕不见,除非他们让渊儿来找朕。”   “属下明白……皇上对六殿下,可真好……”   “这是他该得的。”   ……   ……   白渊忙完一大圈,这才回到了别院中。   沐浴更衣,躺在软软的床榻上。   今天一天真是发生了许多事……   他打了个哈欠,随后叫来了小凶,开始了午夜感悟。   ……   ……   次日早。   气运储蓄达到16点。   白渊在“鬼潮版的空调房”里“醒”来,精神十足地洗漱去了。   没多久,小郡主带着媚儿姑娘一同来送早餐了。   早餐还是明月醉仙居的,非常好吃。   白渊大快朵颐,两女就在一边看着他。   媚儿姑娘忽道:“皇上对殿下可真好,今早……媚儿已经脱离贱籍了。”   小郡主沉吟道:“皇上应该是觉得亏欠了殿下吧?若无太子案,殿下早已重新振作起来……可是,殿下才浪子回头就被我们的皇上亲手打下了深渊。”   媚儿姑娘问:“我听说皇上还和殿下小酌……”   白渊无语,皇宫还真是没秘密。   他道:“皇帝没说什么,只是隐晦地劝我不要自暴自弃了。”   两女也觉得皇帝和这个冒牌货之间不可能有其他什么交情。   此事,便了了了。   媚儿姑娘岔开话题道:“我虽感激殿下,但殿下最好也能明白身份,下面我有一件事要交待殿下。”   白渊点点头。   媚儿姑娘道:“因为儒门对妖魔的仇恨,许多妖魔都已经撤出了皇都……”   白渊打断道:“那媚儿姑娘你为何还敢留在此处?”   媚儿姑娘道:“此事不瞒殿下,恰如人类之中分皇朝王朝,古妖之中也分了几脉,我们这一脉被称为白王一脉,手中未曾染血,也更容易藏身于人类而不被发现。   撤出的妖魔是我古妖之中的黑王一脉和母王一脉,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文明的一些存在。   但为了保持对皇都的控制,我们作为温和派的白王一脉即将入场控局。   所以,便是安雪姑娘的上司也更换了,从原本的母王一脉变成了白王一脉。   而这位新的上司殿下也认识,正是如今被关在星霜冷宫里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正是我的贵人,是给了我血吻的贵人。”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说完后,小郡主都呆了。   我的天呐,你说这么多,真的好吗?   这是个冒牌皇子欸,他懂什么叫白王一脉,黑王一脉,母王一脉吗?   他又懂什么叫其他文明吗?   而且你凭什么把我上司是谁都暴露了?   白渊也惊呆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媚儿姑娘会和他说这么多。   甚至连小郡主的新上司是谁,都告诉他?   这算什么?   你是傻吗?   媚儿姑娘更是惊呆了。   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不知不觉把情况全说出来了?   但她莫名地面对这个男人,有着一种奇异的亲切感……让她不想隐瞒,情不自禁地就都说出来了。   怎么回事?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惊呆了。   白渊率先低头,开始干饭。   小郡主觑眼看着媚儿姑娘,心底默默吐槽:上次来的月桂太狠,这次来的媚儿太傻……哎呀,都是什么队友呀。   媚儿自己也陷入了迷之沉默,她对皇朝痛恨无比,心智也早在无数挫折和磨难中变得很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选为监视者,可是……今天的她怎么会犯这种错?   不过还好,这傀儡是在完全掌控中的,不必担心。   之后不犯便是了。   见白渊吃的差不多,媚儿姑娘又道:“对了,你提议这两天让朱玉墨带你外出历练,到时候我要带你去参见我白王一脉的司祭。   司祭大人混在镇北王使者之中,从北而来,正是新入场控局的强者之一。   你只要出城历练,司祭大人就会带你去见一位真正的大人物。   那位大人物,我只知道叫梦大人……地位崇高,梦大人降临人间亲自控局,那么……自是安枕无忧了。”   说完……   媚儿姑娘看到小郡主和六殿下惊呆的脸。   她瞪大眼……   她双惊呆了。   她叒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我脑壳坏掉了吗?   媚儿姑娘有些怀疑人生。 第185章 吃醋的小郡主,新生的六殿下   “总之,总之就是这样了,先这样……你想办法在这两天让朱玉墨带你外出历练,后面的事我们来做。”媚儿姑娘不敢再多言,生怕又说了不该说的。   她觉得自己怪怪的,可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小郡主道:“那就先这样。”   看白渊还有些发愣地看着媚儿姑娘,她用手攘了攘白渊的胳膊,冷冷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主意,想要揭露皇后,再借刀杀人,偷偷杀死我们?”   白渊:……   小郡主俏脸含霜,冷声道:“低头,吃饭,你若是敢把今天我们说的话泄露一个字,我就……哼哼哼……”   白渊“哦”了声,连道“不敢”,然后低头干饭。   小郡主见他不再看媚儿姑娘了,这才不说话了。   这男女的事儿,就像猫儿偷腥,偷了一次就馋了,然后越偷越馋,可真要是放在面前了,却又不想吃了,上次吃姨娘吃的那么开心,瞧那德性!   而且这小仆人又不是真的天潢贵胄,而且就算真的天潢贵胄也有许多不堪的,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这么看人家姑娘做什么?   视线锁定已经超过三秒了。   有病吗?   另一边……   媚儿姑娘看得出来,这傀儡根本没想这种坏主意,而且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根本就和她们是一起为组织效力的。   不同的是,她们类似于“外围编制”,而这傀儡还只是个“临时工”。   除此之外,媚儿姑娘不知为何,就是看不得殿下被人如此无礼地对待,或许是昨日殿下将她从教坊司北曲带出时生出了好感吧?   于是,媚儿姑娘直言不讳道:“安雪姑娘,你这么对殿下,会不会太凶了?”   “啊?”   小郡主愕然了下,问白渊,“我凶吗?”   媚儿姑娘道:“哎呀,安雪姑娘,我看殿下很好呢,根本不会做你说的那些事……你为什么非要逼他呢?殿下他一直都很认真也很努力地在做事,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刻薄呢?”   刻薄?   ??   小郡主杏眼圆瞪:??????   她手指指向白渊,脸却对着媚儿道,“媚儿姑娘,你要明白,这个男人之后的正妻会是我,这是组织安排的。”   媚儿姑娘道:“安雪姑娘,你太过分啦。即便这样,你也不能这么凶殿下呀,殿下他和我们是一边的人,而且他一个人来到陌生的环境,处于陌生的位置,本就惶恐不安,能够做到这种地步,我都已经觉得很了不起了,你怎么还能这么说他呢?比起刻薄地指责,无端地威胁,我们该和他好好相处才是。”   白渊暗暗点头,没想到这媚儿姑娘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小郡主:……   她看看白渊,再看看媚儿姑娘。   发现媚儿姑娘似乎正在悄悄看白渊,又感觉白渊好像正用余光在偷偷看媚儿姑娘。   小郡主:……   媚儿姑娘柔声道:“殿下不必在意,我们都是一起为组织效力的,媚儿会说说安雪姑娘,让她别再凶你了。”   白渊抱拳道:“多谢媚儿姑娘。”   小郡主:……   啊。   啊。   啊啊啊!!   未曾想到我安雪茶行天下多年,今天居然也被茶了。   这媚儿姑娘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片刻后,小郡主面带微笑地提着餐篮,随着同样面带微笑的媚儿姑娘离开了白渊所在的桃花别院。   白渊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他已经隐约猜到媚儿姑娘为何这么对他,又为何会那么多次的“说漏嘴”了。   “这应该是和血脉有关吧?”   “我身具古妖文明的白王圣类血脉,而这媚儿姑娘只是白王一脉下属的小妖,所以才会如此吧?”   “这么下去,我若被发现……那只有几种可能。”   “一,我被古妖文明的咒念直接盯上,然后古妖文明赋予了我新的身份,可是……处于高光下的我再也无法修行其他力量了,等同于成了废人。”   “二,我被天人组织盯上,质疑我力量的来源,那便是直接暴露了。”   “虽还有其他可能,但这两种可能最大。”   “此时看起来,媚儿姑娘是在为我说话,而即将来到皇都控场的又是白王一脉,这一切看似对我有利……可若我真的暴露了,那只有祸而没有福……”   “白渊啊白渊,你必须小心,不能因为实力稍稍变强了一点点,就掉以轻心。”   “此时此刻,犹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诸多思绪闪过,白渊端正了下思想,换好练武的劲衣,下了楼梯,出了别院,往长生学堂而去。   ……   ……   “大师兄。”   “师兄,早。”   “大师兄,早啊,今天天气真不错,哈哈。”   三名师弟正在学堂前的演武台上锻炼,看到白渊道来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学堂中……   墨娘一袭朱红色劲衣,也踏着靴子迎来,温和地笑着:“殿下来的正好,玉墨刚好有一件事需要和殿下商量呢。”   白渊想到自己已经掌控了英雄剑,今日再拔剑应该无碍了,便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想过了,那把英雄剑,我……”   “呵呵呵……”墨娘抬手掩唇笑了起来,道,“我想过了,总在学宫确实太闷了,而且殿下看不到真正的武道,便或许不会生出兴趣。   于是便和楼中的一些厉害武者商量下了,今明我们可以外出历练。   行程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先去北城区的演武台,二十一层演武台对应着最粗略的二十一层境界。   然后,我们去百花湖北的武馆区,我们观摩一下武馆的氛围。   再之后,我们出北城,去东边。   东边的小霜桥周边常常会遇到些流寇,可这些流寇大多是路过,可这却会成为你们的历练目标。   若是没有遇到流寇,我们楼中的武者会从再东边连海山那片区域引来一两只妖兽……   连海山山域辽阔,其中易滋生妖兽。   皇朝虽是斩杀了不少,但却还是有些新来的……”   白渊提醒道:“英雄剑……”   墨娘笑道:“英雄剑不准的,我楼里还有其他绝世好剑,那些剑比英雄剑好多了,当时嘛,玉墨也只是想鼓励殿下,这才取了英雄剑出来,我们不提这个了……”   白渊:……   胡扯。   英雄剑绝对是强大无比的剑。   他如今是英雄剑的主人,难道还不知道?   这剑不仅能提供“呼风唤雨、电闪雷鸣”级别的登场BGM,还是一个好的飞行类“坐骑”。   他还真不信长生楼还有其他绝世好剑。   即便有,也应该超不过英雄剑。   按理说,英雄剑这种层次的神兵绝对不是长生楼老楼主能够取来的,这应该是“天上掉馅儿饼”级别的机缘了。   不过,旋即他明白过来。   墨娘应该是听说昨晚的事了,以为他去教坊司北曲和妓子厮混,是受了“无法拔出英雄剑”的伤,所以,今天墨娘特意不提英雄剑,而且难得的这么温和。   在意识到墨娘的动机后,白渊心底莫名地有些暖。   朱玉墨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人,无论做什么,都很拎得清,也很有人情味儿,别看他是无名先生时都是他照顾朱玉墨,可事实上……朱玉墨也是个能够照顾别人的人,是一个能很轻易地走入别人心里,也是个能够成为“大姐”的人。   可是……他还要再试试英雄剑。   因为,他好不容易让英雄剑认主了,若是墨娘再取来其他什么剑,而他拔剑是绽放出橙色光芒,紫色光芒,蓝色光芒,绿色光芒……那就不好了……   所以,白渊深吸一口气,坚定道:“玉墨老师。”   朱玉墨停下了说话,看着学生坚定的眼神,露出鼓励的笑容。   白渊道:“我想再试试。”   两人神色交触,不知为何……朱玉墨总觉得这位学生的眼神很让她触动,甚至只是这么看着,就让她有种“好感度+1,+1,+1”的感觉。   为什么呢?   也许,是她和殿下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她想获得新生,殿下也想获得新生。   于是,她轻声道:“我明白了,只此一事,殿下便已胜过天下万千男儿。”   见到白渊疑惑的眼神,墨娘笑道:“世上之人,在失败后,又有几个敢再试第二次?”   她自问自答道:“没几个敢试。   因为他们怕再失败,再丢面子,他们丢不起面子,所以会指责那让他们丢面子的东西本身不好,却不会去自省。   他们为了一文不值的面子,而失去了自己的勇气和意志,何其不值。   可是殿下敢,那便是说明殿下已经超过那些人了。   玉墨相信,今日无论殿下能否拔出英雄剑,却都已经是英雄了。”   “至少……在玉墨眼里,殿下就是英雄。”   墨娘美目里秋波脉脉,便是未施粉黛,却依然风情万种,因为想要新生,所以她戒了烟,于是便少了一丝烟雾缭绕的迷离感,却多了几分历经沧海的成熟知性的魅力。   白渊“深受感动”,道:“多谢玉墨老师。”   随后,朱玉墨捧出了英雄剑。   这情景,亦如第一次时那般。   同样的阳光,从同样的学堂外穿透,落在同样的地面上,照耀着同样的师徒两人,显出同样静谧和神圣的气氛。   不同的是,上次的白渊荒唐地说了“剑是凶器,玉墨老师是心魔,我才不会上当”,可今天的白渊却神色肃穆。   朱玉墨将剑匣缓缓递出。   白渊伸手去接。   场景定格,神圣,此情此景,让人心神震撼而触动。   昨夜暴雨,电闪雷鸣,今朝却已雨过天晴。   这岂不是也在预示着新生?   这是她朱玉墨的新生,也是六殿下白渊的新生。   ……   “不要过来……”   “你不要过来啊……”   “嘤嘤嘤……”   “走开,快走开……”   “我不要,不要,不要啊……”   “啊……”   小剑魂发出哀嚎。   终于,它感到自己被握住了。   白渊缓缓拔剑。   小剑魂流下了耻辱的眼泪。   这是斩妖者终成大妖的悲哀故事么?   它要反抗!   啪!!   白渊才拔剑半分,剑就“啪”地一下自动缩回去了。   这情景看的玉墨都愣住了。   “英雄剑”果然看不上殿下吗?   殿下究竟做了多少卑鄙的事,才会被“英雄剑”这么对待?   白渊看到剑缩回,又感到小剑魂传来的“抗拒”情绪,他顿时明白了。   神兵通灵,此话果然不假。   小小年纪居然就懂得用这种方式提醒他,演戏要演全套。   他昨日还无法拔剑,今天却已经很轻易地拔剑出来,那岂不会引人怀疑?   白渊暗暗点头,只觉此子聪慧无比,前途无量。   于是,他脸上露出失落之色,在墨娘不忍即将安慰时,却又一洗而空,继而继续拔剑。   拔剑一分……   啪!   英雄剑又缩了回去。   拔剑两分……   啪!   英雄剑再缩了回去。   拔剑两点一分……   两点二分……   ……   ……   少年咬着牙、倔着背、即便手已麻木、即便心已麻木,可是他却依然神色专注,依然没有放弃。   他只是在重复着这个动作。   这是一个人和一把剑的较量。   这是一个浪荡子和宿命的较量。   这是锲而不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精神。   朱玉墨看着六殿下那坚毅而不放弃的神色,眼中第一次露出复杂之色。   他已经失败无数次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弃。   这少年表面看来浪荡不羁、可内心却是多么的炽热?   这许多年来,那些荒唐的过往莫非已经成了积压已久的地火,在经历了短暂地压抑后,便要开始喷薄而出么?   可是,现在没有人能帮你。   你只有一个人去走完这条路。   无论结局如何,老师都为你骄傲。   晨间,阳光,静好。   空荡荡的室内,只有拔剑声,只有少年努力的模样,只有老师静静等待的身形。   终于……   铿!!!   剑若龙吟,恍似秋水,被白渊一拔而出,剑身之上炽热的金芒浮现而出,却又及时地黯淡了下去。   “成功了!!”朱玉墨露出欣喜之色,好像比她自己成功了还要开心。   “成功了……”白渊也露出疲惫的样子。   他走出大门。   刚刚还是晴空,却忽地又迎来了大雨。   骤雨里,他仰头站着,任由那雨滴子“啪嗒啪嗒”地砸在他的脸上,任由头发被浸湿,任由过往被冲刷。   “成功了……”   “我成功了!”   “我终于成功了!!”   他高举起英雄剑。   咔!!   一道闪电从天而落,照耀的天地通明。   朱玉墨默默看着这少年,然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身形微微前俯后仰,宛似乱颤的花枝。 第186章 白渊历练出皇城,十万血书欲抗旨   “大师兄!”   “大师兄!”   “见过大师兄!”   三位师弟已然明白了这位皇子做过什么:他征服了一把剑。   这种事,三位师弟别说做了,便是连想都没想过。   一把剑拔出来就是了,为什么要征服?   可虽然没想过,但不妨碍他们体悟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从而对大师兄表示出尊重,也对大师兄的剑表示尊重。   往后若是吹牛,别人吹着“他们家师兄征服了某某美人”,他们可以甩去鄙视的目光,然后来一句“征服美人这算什么?我们家师兄征服了一把神剑。知道什么叫人剑合一么?”。   ……   雨后。   遵循玉墨老师的教学计划,   师兄弟四人和玉墨老师坐在宽敞的马车上,出了皇城北门。   守城的侍卫见到六皇子,又见到朱玉墨,在确认了朱玉墨是带六殿下外出历练后,他们便是敲了出城章,同时让朱玉墨在下签了字,这才放行。   长生楼为了这次历练也派出了不少高手。   一是给墨娘面子,二是打响长生学堂的名声,三是保护六殿下。   这些高手有:唐战,欧阳,蛇尊者,以及……那位痴情于剑的“白云城主”叶星辰。   墨娘本身的实力并不强,她强在关系网和见识。   她可以通过见识来因材施教,可以通过关系网来选择合适的老师去教导她的弟子。   唐战教胖子同学。   欧阳教小眯眼同学。   蛇尊者教肌肉同学。   而,“白云城主”叶星辰则会亲自教导六殿下。   为何?   因为白云城主对这位天生剑骨的六殿下很感兴趣,这是他在痴情于剑后,第一次对剑之外的人产生兴趣,虽然这个人是男人。   不过在出皇都前,墨娘的白天还安排了其他两个访地:   第一,二十一层傀儡演武塔。   第二,百花湖北的武馆区。   ……   二十一层傀儡演武台。   这个地方白渊还隐约记得。   那是墨娘第一次带他外出所去的地方。   那时候,无名先生还只是无名。   墨娘待他也只是个普通客人。   物是人非,再临此地,竟依稀有些回忆翻涌而上。   小眯眼等人冲进去挑战傀儡去了。   而白渊却站在塔前。   墨娘走到他身边。   两人一同看着塔。   墨娘问:“殿下,来过这里吗?”   白渊道:“没有。”   墨娘看着他眼中缅怀的神色,也没有揭穿,而是笑道:“殿下可愿陪玉墨入内呢?此处演武塔中藏着一百二十六尊傀儡,殿下可以尝试在一二两层练练手。”   白渊淡淡道:“好。”   随后,他“努力”地打通了第一层,便没有再上楼了。   ……   片刻后。   马车内,众人返回。   小眯眼不经意地问:“你们爬了多少层?”   胖子竖起了三根手指,表明他爬到了第三层。   小眯眼看向肌肉同学,问:“你呢?”   肌肉同学反问:“你先说。”   小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他先竖起一个“一”字,然后又竖起了个“八”字,淡淡道:“也就十八层。”   胖子抚掌大笑:“你输了。”   小眯眼愣了愣,那矜持低调的傲慢顿时变成了讶然,然后看向肌肉同学,“你到底爬了多少层?”   肌肉同学笑道:“别问。”   小眯眼道:“不可能啊,难道你也是带艺拜师的?藏这么深?”   肌肉同学低调地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道:“聊这个没意思,今晚我们在寒霜桥边露营,还是想想吃什么吧。”   胖子叹息道:“可惜老师没招个女同学,我们四个热血方刚的少年聚在一起,能摩擦出什么火花?”   小眯眼道:“你把玉墨老师置于何地?有玉墨老师在,还要什么女同学?”   胖子急忙咳嗽了两声。   小眯眼一想,刚刚这话略带调戏的嫌疑,而无论是师徒关系,还是玉墨老师的男人身份,都让他这句话带着作死之嫌。   他急忙捏着拳头敲敲脑子,道:“傻了傻了,我犯傻了,说错话了。”   然后又笑看向坐在马车最里的那成熟冷媚的女子,道:“老师,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师公啊?师公那么强,那么厉害,我们……若是能够得他老人家传授一招半式,那还不是实力突飞猛进?便是不传,我们也想远远地领略一下师公的风采。”   他话刚说完,旁边的胖子推了推他,低声道:“不要命了?师公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你知不知道师公是什么地位?你知不知道师公有多恐怖?”   虽然他这么说着,可他却也着实期待能见一面师公。   哪怕远远的都行。   聊到这个,一旁的肌肉同学也身形静止了,侧耳倾听,显然也是很想见那位已经被神化了的存在。   如今,要说谁在龙下学宫的话题TOP1上居高不下,那只有一人,这人便是他们的师公:无名先生。   朱玉墨自能感受到三名弟子的想法,她神色里流转过一些隐晦的悲伤和难过,然后笑看向白渊道:“殿下呢?殿下也想见无名先生吗?”   白渊稍稍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朱玉墨好奇道:“为什么?”   白渊没回答,而是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朱玉墨愣了下,眼前闪过种种那独自来去的身影,带着缅怀笑道:“他呀……”   “他……大概是个孤独的男人吧。”   “可他,也是天生会让别人去仰望的男人。”   “孤独,而又会让别人去仰望,这大概就是神吧?”   白渊:……   他就坐在墨娘旁边,能感受到墨娘这句“大概就是神吧”里似乎藏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下,问,“那老师呢?老师对这位神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朱玉墨笑了笑,道:“外面传的还不够多吗?还需要问什么?”   白渊道:“也是……”   两人沉默了下来。   随后……   一行人又参观了百花湖北的武馆区,这些武馆区大多都是长生楼的产业,墨娘来访好似长公主出巡,武馆馆主们都热情的不得了,又是演示武学,又是分享经验。   四人度过了充实的晨间,然后在一处最大的武馆吃了午饭,便又上了马车,往城外而去。   长生楼的高手们会在城外和他们汇合。   吃午饭时,除了肌肉同学外,其余俩都喝了点酒,小年轻哪经得起武馆的老师傅灌酒?虽说老师傅考虑了两人的历练,可却还是灌了不少。   “此生不悔入长生!”   “此生不悔入长生!”   胖子和小眯眼双颊酡红,勾肩搭背,哼哼着。   也许是喝多了,小眯眼说话有些飘了起来,他颠颠着脑袋看向白渊道:“师兄,我听说你和镇北王的姑娘同居……对对对,嫂子,嫂子……嫂子她可能摊上大麻烦了……”   旁边醉酒的胖子如捧哏似的,道:“哟,说说看。”   小眯眼道:“消息但凡灵通点儿的,都知道北方又要打仗了,皇帝陛下早看北方那异族不爽很久了,这次要趁着冬天到来之前主动发动攻击,扫灭那些胆敢张狂的异域贼子。   我只恨不能提枪策马,前去参战!!”   胖子道:“啧啧啧,刚刚还说麻烦,现在又说参战,你这到底是?”   小眯眼道:“镇北王不想打,他派了使者来皇都了,使团没几天就要到了。   你说皇帝会允许他不打吗?   不会……那使团的领队听说是嫂子的大哥安阳。你说安阳会不会去求嫂子,嫂子会不会再求师兄,嫂子遇到麻烦,这就是师兄遇到麻烦啊。   可师兄都这样了,还怎么去求情?”   胖子一拍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道:“不是,镇北王为什么不愿意打?”   小眯眼摇摇头:“我哪知道,好像是说北地比较惨什么的……总之,就是打不了。但皇帝一定要他打。师兄,你说咋办?这事儿,头疼吧?”   喝多了的胖子和小眯眼一起看向白渊。   白渊却是愣了愣,他没听过这事儿。   他如今也算是苟在皇城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感悟之中,少部分时间则是在配合着演戏,根本没时间、也没兴趣去了解国家大事。   他就想着能逃出“死亡边界”,其他事管不了。   于是,他道:“安雪没和我说这事。”   小眯眼拍手道:“师兄,嫂子对你真没话说,这么大的事都不找你帮忙……一个人扛着,可真够累的。”   白渊:……   估计是组织的安排吧?   小郡主恶毒着呢,保不准这使团也是阴谋,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   他得小心点才是。   而且他此时出皇都,是合了组织的计划的。   按照计划,媚儿姑娘会带他去见一位古妖司祭,然后古妖司祭会带着他去参拜一位大人物。   这其中凶险重重,根本容不得他想其他事。   ……   过了许久……   哒哒哒哒……   哒哒……   马蹄声渐渐平缓,马车来到了皇都北门,守卫查车后见是六殿下忙恭敬行礼,而车里那冷媚的女子他们早看过头像,认得是六殿下的老师——朱玉墨。   于是,他们匆匆为通关文牒盖了章,又让朱玉墨签了字,这才放行,恭送马车远去。   北城外,芳草碧连天。   古道纵横,平野开阔。   往左是小镜湖,明珠镇,销金湖庄;   往右是寒霜桥,星平野,连海山,还有东海小镇……   东海小镇和明珠镇的性质差不多,都是外商居所,不过东海小镇是供那些海外商人居住的地方。   朱玉墨带领的此行历练并不会经过那里,而只会在寒霜桥周边,到时候有长生楼的高手们,对付几个流寇和几只妖兽,简直是易如反掌。   马车一出城,很快就有几辆马车汇合了过来,一同往远而去。   ……   ……   此时。   遥远的官道上。   一名相貌英俊、和小郡主有一两分相似的银甲将军正策马而行。   这将军约莫三十出头。   他在前开道,身后则是一些侍卫运送着辎重货物等等。   这些侍卫很明显地散发着一种肃杀之气,显然不是那种花架子的软骨头,而是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是脱下了铠甲的铁血士兵。   银甲将军身侧是一个魁梧而丑陋的大汉。   这大汉随将军并行一处,往南而下。   银甲将军正是镇北王的儿子——安阳。   魁梧而丑陋的大汉,则是镇北王军中的拓拔将军。   安阳神色凝重,不时伸手触碰骏马侧边挂着的一个画筒般的木筒子。   但这筒子里装的不是画,而是一张血红的布。   这布本是白的,但沾染的血多了,便成了血红。   血从何来?   从十万人而来。   这是十万人的血书。   有将士,有平民。   为的只是一件事:休战。   但皇帝突然给了圣旨,一定要镇北王在入冬之前进攻北方的异域——戎朝。   镇北王虽未抗旨,可却没有立刻执行,此时甚至派出了自己的儿子带着十万人的血书来阐述利害关系,只望皇帝能收回成命。   安阳看着远处,拳头握紧着。   他眼中,闪烁着坚定,还有死志。   “拓拔将军,我若身死,你切不可莽撞……便是皇帝要斩了我的头,挂在城门上,也由着皇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安家历代承受皇恩,自不能反抗。   可是,北地真的打不了……   年年打,年年交锋。   戎朝的实力太强,三国一教,各有特色。   便是寻常将士亦有驱策妖兽之法,我们……已经死太多人了。   我们安家也只是仗着北地天险,才能和他们抗衡。   便是爹那般的人物,也是负伤至今未愈。   现在北地需要的是修生养息,是加固防御,而绝不是进攻。   否则,不知多少无辜将士战死沙场,又不知多少饿死骨横呈街头。   若我一人冒犯陛下,能以死能够平息陛下的怒火,而让陛下能够收回成命,哪怕是暂缓成命,我也满足了。”   那魁梧而有些丑陋的将军道:“世子的妹妹正在皇都……而且和六殿下……”   安阳摇摇头:“不找她。”   拓跋将军道:“让六殿下去找皇上,未必……”   安阳打断道:“不妥,我绝不找安雪。”   拓跋将军奇道:“世子,你莫非和小姐关系不和?可是,这种关头,小姐肯定不会和你闹脾气。”   安阳摇摇头,笑道:“一母所生,怎会不合?我当年也在皇都待过,只是她换了我,替我为质皇城,受尽委屈。我虽年年与她寄不少礼物和钱财,却终究是亏欠了她许多许多。”   拓跋将军越发好奇了:“那是为何?”   安阳道:“她若嫁给了六皇子,那便是皇家的人,和我安家再无关系,我安家便是覆灭了,也扯不到她身上。”   拓跋将军:……   安阳道:“不说这了个,我们加快脚步,在太阳落山前到前面的溪流边安营扎寨,休息一晚,明早再行。   这里明显已经到了皇都区的外围了,没几天就到皇都了。   皇都就是太平……   这儿连妖兽,盗寇都变少了许多啊。” 第187章 此子甚好,寻找白王的旅程   高崖上。   两道身影静静站立。   夕阳如血,在旷野的尽头,熏的天地皆红。   这是正等着执行计划的小郡主和媚儿姑娘。   小郡主是来拜见新至司祭的,媚儿姑娘则是来执行任务的。   忽地,小郡主轻轻叹了口气:“组织答应过,不把他卷进来……可为什么使团的领队还是他?”   媚儿姑娘自知事情始末,诧异道:“世子难道不知道郡主和王爷都加入组织了么?”   小郡主摇摇头:“我大哥性子刚烈,刚正不阿,接受不了这些事……但是,他于兵道天赋很强,在前线作战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假以时日,必能成为镇守北地的定海神针。”   媚儿姑娘笑道:“放心吧,组织既然让他来,王爷既然让他来,那一定是没事的……”   “没事吗?”   小郡主垂头自喃着。   媚儿姑娘道:“而且,皇都里不是还有你在嘛……”   小郡主道:“可是,我不可能让那假的六皇子去宫中求情。   大哥更不可能来找我……即便来见了我,他也绝不会谈这个事。   当年为质皇都的是大哥,而北地传闻,说娘生我就是为了让我替换大哥。   我就是为了成为质子才出生的。   但我不恨他们。   是他们把我带到了这个世上,而且大哥对我也很好。   大哥觉得亏欠了我许多许多,年年有好东西都会托人带给我。   以他的性子,他宁死都不会把我卷入这风暴之中。   可他不知道,我已在风暴的中心。”   媚儿姑娘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爹也是……可我爹已经死了。”   小郡主道:“不必那么悲观,据我所知,八年前方阁主只是被流放……流放,那便还有一线生机吧?”   媚儿姑娘笑道:“流放?流放去了东北那座死亡城,还有生机吗?”   “死亡城……”   小郡主沉默了下来。   没有……   去了死亡城,绝对没有一点点生机。   两女都默然下来,眺望远方。   ……   ……   “起雾了……”胖子喊道。   他一边喊,一边在做着烤串。   马车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天穹上挂着的是满月,所以地面很亮。   此时,胖子身边正两米多高的巨型胖子。   相比这个巨型胖子,胖子简直是个迷你的小号……   这巨型胖子正是长生楼的半步传奇杀手——唐战。   因为唐战教授的课程里大多和机关相关,而机关的第一步就是展露如何让猎物无声无息中触发机关被杀死……   所以,寒霜桥边溪流里的鱼儿就成了实验品。   而被机关杀死的鱼儿,则会在稍后成为众人的晚餐。   唐战老师杀鱼,胖子自是负责做做烤串了。   远处……   小眯眼正随着欧阳在学习“掌控野兽”之法。   欧阳是悬空坊降将,如今也算是彻底归心,不过当初在入侵长生楼时,这名刺客一根横笛操纵万千毒蛇,可是给长生楼带来了极大麻烦。   肌肉同学则是随着长生楼“龟蛇二尊”中的蛇尊者在学习肌肉刺客的杀法。   相较于这些地方的动静,白渊那边可谓是安静无比了。   “白云城主”叶星辰正闭目坐在水雾间的一块青石上。   白渊站在岸边。   良久,叶星辰道:“殿下,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们有见过吗?”   白渊道:“从未见过。”   叶星辰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而是道:“学我剑者,当极于情。”   白渊抽出“奉旨风流”的玉扇,轻轻扇动,稍稍愁眉,“这……可能有些难办啊……”   叶星辰道:“我说的极于情,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对剑的感情。   你对剑诚挚,剑亦会对你诚挚,如此……方有机会问鼎至高的武道。   殿下一身剑骨,天生是学剑的料子,将来成就绝不在我之下,勿要暴殄天物。”   白渊笑道:“本殿下不爱剑,却爱美人,今日拔出英雄剑也不过是憋了口气,剑既已拔出,气便顺了。   可若是为了剑而丢了美人,本殿下不愿意。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那不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白云城主难道不知道本殿下常常流连教坊司,沉湎不知归处,日夜操劳么?”   叶星辰道:“俗事,都是俗事!殿下若好男女之情,不妨留下子嗣,然后专注于剑便可,但需得有决意。”   白渊知道……这位白云城主就是在成婚生下叶霞衣后,再抛妻弃女,再不管家,云游四方,一心求剑……   别说他就是无名。   便是他不是,他也做不到。   他不可能牺牲到这种程度去学剑,在他眼里,家人,妻女更加重要。   抛家弃子,独往深山,他做不到,也不想做。   这是价值观的不同。   叶星辰见他沉默,微微摇头,左手五指旋动,往石面云淡风轻地一压,他坐下的湖水顿如被无形力量夯击压打,一颗颗水珠弹射而起,漂浮在他周身。   旋即,叶星辰出剑了。   剑光如惊芒长虹,雷神震怒,闪电般的转折之间,穿过每一滴水珠,使得水珠被划分成半,继而再半,再继而,漫天便不是水珠,而是许许多多的小水粒,再而又变成了茫茫的雾气。   不过刹那,叶星辰收了剑。   却无一滴水珠落下,拿漫天而起的水珠竟然都化作了水雾,随风飘远。   雾气散去,再显那裹着雪白长袍的男人,他面白微须,仰头坐在明月下,瞳孔里充斥着对万事万物、乃是生命的漠然。   唯有待剑,才会温柔。   而雾气飘远,又一道数丈的仙人虚影于他身后浮现而出。   白云城主闭目,仙人却微微抚须,俯瞰四方。   浩大的剑气宛如潮水往八方涌出,冷冽、痴狂、带着一种普通人绝对无法窥探到的剑意覆笼周边。   便是远处的蛇尊者、唐战、欧阳等人都纷纷侧目,而面色凛然。   这就是传奇刺客的实力嘛……   不对,如论实力,白云城主便是在传奇刺客里,也是名列前茅了。   “学么?”白云城主问。   若非见猎心喜,他根本不想授艺。   如今既有合适弟子,他想传以毕生所学,然后离开长生楼,前往修士之地,去求更进一步的剑道。   他的剑道自然不可能止步于七品境界。   白渊心底微微摇头。   这剑……   终究还是慢了。   斩水算什么?便是斩的一池水流皆蒸腾,斩的半边山峦成灰烬,斩的日月星河皆失色,那才算入门了。   只要勤勤恳恳地运用【妙道】,终有一天,他能走到剑道的尽头,又何必学剑于他人?   于是,他恭敬道:“城主的剑,高冷清妙,可惜……我不想学。没这本事,也没这心思。实在抱歉。”   叶星辰道:“非有大毅力者不可成大事,不成大事,又岂有超凡之力?红颜易老成骷髅,剑道长青为永恒……不求永恒,只求那短暂易逝的,殿下,不可惜么?”   白渊想了想道:“不可惜。”   说完,他恭敬地拜了拜,转身便走开了。   一旁的墨娘恰到好处地走出来,劝道:“殿下再想想吧,这世上有好多好多人想向白云城主求得一招半式,可白云城主都是从不搭理呢……难得城主想要授艺……”   白渊反问:“玉墨老师难道觉得我说错了吗?”   墨娘问:“不求拔剑如神,只愿牡丹花下死么?”   白渊点点头。   墨娘道:“错了。”   白渊愣了下,“何错之有?”   墨娘道:“错了便是错了,大丈夫岂能如此短视无志?”   白渊道:“那无名先生呢?无名先生如剑神高高在上,孤独,需人仰望,却不可亲近,玉墨老师喜欢吗?”   墨娘:……   白渊不再多说,从她身侧走过。   墨娘反应过来,看向远处水云之间大青石上坐着的白云城主,抱歉道:“城主,殿下他……”   白云城主却是抬手示意不必说了,然后缓缓道:“我并没有生气,相反……我感到高兴。”   墨娘:???   叶星辰仰头看着漫天星辰,道:“无名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上通往无上剑道的不止是一条道,而是万千大道。   我求忘情,对人无情,对剑痴情。   无名却觉得剑是凶器,持之不详。   而六殿下明明天生剑骨,却偏爱世间美人。   人各有志,剑各有道。   他不走我的道,能够拒绝我,本身就是他的道。   他或许还懵懂无知,可却已经有了这份超乎寻常、不在乎别人眼光的执着。   我听闻殿下年初曾有诗句‘君若问我道何处,云在青天水在瓶’。   此句,甚妙。   此子,甚好。   满月一轮,不及繁星成海。   殿下,很不错。”   墨娘:……   她有些无法理解这种层次存在的想法……   但或许,这就是他们之所以为他们的原因吧。   城主是……   无名先生也是……   她想了想,转过身,追着六殿下离去的脚步,跟了过去。   白云城主既然对六殿下的评价如此之高,那么……殿下自是真正的璞玉浑金了。   她身为老师,可一定一定要教好。   过去的殿下如何,她不问。   但未来的殿下,她一定会好好陪伴。   让殿下成为他应有的样子,对得起他拔出的那把剑的名字——英雄。   所以,她随着白渊来到了溪流边,和他并排而立,然后道:“对不起。”   白渊没回答,只是笑了声。   墨娘道:“白天在车上,殿下问我我对无名先生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其实殿下都知道的……   神高高在上,孤独,需人仰望,便是不可亲近了。   我离他很远很远,我甚至忘记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了。   也没什么太特殊的事,可能是女人对于强者的崇拜,可能是我在无名先生身上看到了太多的幻影,可能是他在危难中救了我,救了长生楼,可能是他教授我亲人学艺,可能是他那么神秘那么高冷又那么孤独,可能是我这样的女人想要男人了,而他却是我所能见到的最好的最强的男人……   可是,他真的太远了,就像天上的明月,让人憧憬向往,却永远无法到达。   所以,殿下可能是对的。   是玉墨错了。”   白渊侧头看了眼身侧的女人。   风情万种,冷媚迷人。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没一会儿,远处响起胖子的声音。   “鱼烤好了!!”   墨娘笑道:“走,吃晚饭去吧,这种在荒山野岭吃着粗陋食物的日子,殿下还没体验过吧?来吧……”   白渊默默跟上。   玉墨,你太天真了,我怎么可能没体验过这样的生活……   有机会让你试试大凶的手艺,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原始野蛮而粗陋的食物了。   到时候也让大凶试试你的手艺,那大凶就会明白原来……它的厨艺是真的好。   大凶那孩子,应该会很喜欢你……   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开心地发出尖叫。   棺材车终究太冷了,你的身体是受不了的。   我若暴露,你必死亡,不是死在人间,就是死在棺材里。   而现在,我即将被带去见一个组织的大人物……   此事于我,于你,都是前所未有的大危机啊。   我必须全神贯注地去应对。   ……   ……   “咦咦咦?找不到无名?”   “咦咦咦?要我去见什么傀儡?”   “不去。”   “我不去。”   “我不想见傀儡。”   小巧幽蓝的身影在半空丝滑地摇动着,飞来飞去。   “我要找白王冕下,我才不见什么傀儡……”   半跪在她身侧的身影为难道:“可是……可是您来人间,组织已经把此处的掌控权全部交给您了……请听属下将现在的局势一一道来。”   小巧的身影无奈地漂浮在空中。   谁说它来人间是要来管事的?   它只找白王冕下,它一秒钟都不想耽搁,就想见到白王冕下。   那身影开始汇报……在原地不停地汇报,可是恐怖的是那身影根本没有察觉梦三大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身影好像是沉浸在梦中,正在继续地汇报着,对着空气恭敬地说话。   而梦三大人,已经飘去其他地方了。   黑暗的雾气里,幽蓝的身影呈现出梦幻的色泽,似在似不在……   “无名那个人类,是个突破口,我一定能通过他得到白王冕下的下落……”   “可无名不在……”   “但无名似乎对案子很感兴趣,根据情报,他曾经参与过近期几个重要的案子……”   “那突破口又变成了案子……”   “案子案子案子……唔……”   梦三小妖精想了想,忽地灵机一闪,“有了。”   此时,那些玉净宫的小妖们似乎在皇都周边的猫眼村呢,猫眼村里已经挖出两尊“三十二首地狱佛尸”的头了,如今疑似还会出现第三尊。   小妖们为了功劳,肯定会在那里。   无名先生大概也会被吸引过去吧?   梦三小妖精“咻”地一下绕了过去,往远而去。   它一定要抓住无名,然后问出白王冕下的下落。   希望那个叫无名的,能识相一点吧。 第188章 “热情好客”的白王一脉……   寒霜桥边。   一团团白雾飘过旷野。   芳草连天,溪如银带。   虫豸鸣叫,繁星漫天。   众人吃好晚餐,便又分开了。   墨娘独自一人坐在篝火边,往火中扔着柴火,看着木柴“噼里啪啦”地轻微炸响,眸子里映照着黑夜里的火光。   其余几人则是在不远处修行。   能够跟随唐战、欧阳、蛇尊者这种层面的高手修行,胖子等三人都是乐坏了。   叶星辰盘膝横剑,闭目无言,静坐在溪流边一块岩石上,宛如寒霜冰雪。   白渊则是躺在帐篷里等着组织大人物的到来。   在深夜的旷野中……   墨娘这种美艳的“诱饵”会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   果然,没多久,两个流寇被这落单的美人吸引了过来。   然后流寇被当做了陪练,给小眯眼、肌肉同学、胖子三人喂招,而唐战等人在边上指点,最后则是让三人直接斩杀那两个流寇。   两个流寇被点了穴道,可是却没点哑穴。   两人不停地求饶。   小眯眼,肌肉同学,胖子等三人虽知这流寇穷凶极恶,可他们却从未杀过人,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上前。   唐战见他们犹豫,在边上冷冷道:“你们可知道,如果你们只是普通人,这两个流寇会如何对你们?如果大小姐只是普通人,那大小姐会是什么下场?”   欧阳阴恻恻地笑道:“手不染血,终究还是雏儿,真就下不了手吗?”   欧阳刚说完,小眯眼同学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咬咬牙,深吸一口气。   就在小眯眼同学准备出手时,只见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冲了出去。   那身影迅疾无比,毫不啰嗦地踏步而上,强壮的右臂如大弓拉开,蒲团般的大手瞬间扣压在一个盗寇的头颅上,然后往地面猛地掼砸去。   嘭!!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盗寇的头直接如西瓜般碎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肌肉同学朝着不远处的蛇尊者抱了抱拳。   蛇尊者笑着点点头。   就在这时……   没有任何前兆。   黑暗里突兀地射出了一只冷箭,那箭贯穿了剩下那个盗寇的脑门。   那盗寇还没反应过来,便是惨叫一声,扑倒在地,鲜血从伤口处潺潺流出……   胖子出列,抓着刚刚随着唐战老师制造的袖弩,对着唐战老师抱抱拳。   唐战点点头,赞道;“不错。”   小眯眼同学:……   ……   夜间课程既然完成,众人便准备休息了。   片刻后……   帐篷里传来鼾声。   白渊自然不会睡,他卧在软垫上,静静等待着。   约莫到午夜时,他忽地感到四周安静了下来,周边区域的虫子一瞬间全部停止了鸣叫,夜色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白渊感到虚空里有一道奇异的力量隐晦地覆笼过来,那力量所到之处,便让一切生命产生强烈的睡眠感。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催眠。   只要是生命体,便会中招。   可是……   掌控了【如来禅法】的白渊对一切同阶精神力量免疫……   没办法,他只能装着熟睡,然后再看后续。   他是明白的,这十有八九是组织的人。   果然没一会儿,他感到有两道身影掠入了这片区域,在略微查探了帐篷后,则是钻入了自己的帐篷。   白渊闭着眼睛都知道,来的是小郡主和媚儿姑娘。   然后,他感到媚儿姑娘要弯腰抱自己。   可是媚儿姑娘失败了,小郡主以精准而颇有心机的卡位击败了媚儿姑娘,成功地背起了他,然后往外掠去。   两人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过了寒霜桥,来到了桥对岸的林子里。   小郡主奇道:“按理说,殿下离开了那个范围,应该醒了吧?怎么还没醒呢?”   媚儿姑娘道:“应该是今天一天太累了,殿下本身睡的就很香。”   白渊其实也在暗暗感觉着,那奇异的力量确实消失了,但他拿捏不准苏醒时间……此时听了两人对话,顿时有数了。   但他也不急着醒来,而是准备再稍等一会儿。   又过了五分钟,他这才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发出一惊一乍地声音:“啊!”   小郡主被吓了一跳,嗔道:“要死了你。”   白渊揉了揉眼睛,装作一副刚醒的模样道:“这是……这是哪儿?   哦,对了,我们要去见那位大人物……   只是,玉墨老师还有他们都还在营地里,若是醒来发现我不在……”   小郡主奇道:“为什么你不说朱玉墨老师,而非要说玉墨老师?”   白渊也奇道:“有区别吗?”   小郡主道:“有区别的,叫玉墨老师,显得更亲近了,你要记得……朱玉墨是无名的女人,你想要亲近她,那就是找死!这种会妨碍组织的行为,我有义务制止。”   媚儿姑娘道:“安雪姑娘,我觉得六殿下他不是这个意思啦……你不要再凶他啦……”   小郡主:……   白渊道:“喂……话题不要跑远啊……朱玉墨老师如果醒来发现我不在,怎么办?”   媚儿姑娘笑道:“殿下大可放心,司祭施展了法术,她们醒不来的……至于危险,这片区域如今已在司祭掌控中,她们也不会出事。”   小郡主感到莫名的憋屈,她正要说话,却见远处的一棵古树下出现了道魁梧的身影。   小郡主和媚儿急忙拉着白渊上前,然后一同拜下行礼道:“见过司祭。”   白渊也就跟着后面喊。   他心底颇为奇怪,根据媚儿姑娘所说,这司祭应该是随着镇北王世子的使团一起来的,那么……小郡主和媚儿之前就绝对没有见过这司祭,这是如何一瞬间辨认出来的?   “不必多礼。”那司祭瓮声道,   三人起身。   白渊看向那司祭,只见是个魁梧而相貌颇为丑陋的将军。   这被称为司祭的丑陋将军也正打量着白渊,然后道:“不错,你给我的感觉很好,只要你好好做傀儡,今后组织一定不会亏待你。   虽然你并不是组织最初看中的棋子,而只是随手埋下的一粒棋子。   可是现在的你却展示出了越来越高的价值,只要完成朝拜,你未必不能超越组织最看重的冠军王而成为唯一的棋子。”   白渊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什么叫做组织最看重的冠军王?   ???   ??   司祭啊,不是我说你,这个消息,你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告诉我,真的合适吗?   而这位魁伟的丑将军说完也愣了愣。   他刚刚似乎说了些奇怪的话?   他抬头……   看到三张目瞪口呆的脸。   司祭略作思索,心理做出了一定的猜测。   应该是信赖吧?   这个冒牌六皇子一直勤勤恳恳地做着傀儡,而且在皇朝的扎根越来越深,所以自己是信赖他,然后才不自觉地说出这个组织的大秘密的吧?   而且之后的事,必须双方精诚合作才能完成,所以信赖感是很重要的。   让他们知道一点组织的事,似乎也很正常。   思索完,司祭心底也坦然了。   他继续道:“对了,我是镇北王手下的将军拓跋山,这次随世子来皇都,会待上一段时间,而之后还会有人来替换我。   或许你们早就知道,我是属于白王一脉的。   我白王一脉,因为血脉缘故,但凡化形,女子都妩媚美艳,男子都丑陋魁梧,女子擅长幻梦类法术,男子擅长模仿类战斗。   而刚刚催眠你们的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我们都是六品境界,再算上宫里的皇后,也就三个。   不过,组织其他势力的人都暂时撤退了,只留了两三个藏得最深的。   所以,我们三个人也是忙不过来的……   而今天,我来这里,是想带你去见见梦三主教,同时让你认识一下我。   可惜啊……梦三主教正在寻找白王冕下,不知去了哪儿,今晚只能作罢了。   你一会儿便回去吧。”   白渊:……   小郡主:……   媚儿姑娘:……   好大的信息量!   小郡主和媚儿姑娘也是才刚刚知道那位“梦大人”原来叫“梦三”。   然后也知道白王一脉分男女,男女擅长各不相同。   并且还知道,白王一脉除了这位拓跋山司祭外,还有一个司祭藏在暗处,那再加上皇后,这就是三个司祭了。   除此之外还知道,组织其他势力的人都撤退了,但还留了两三个司祭层次的。   那皇都周边区域的组织上层人物,一共会有五六个司祭,再加梦三大人。   白渊:……   小郡主:……   媚儿姑娘:……   拓跋山:……   这位魁梧而丑陋的将军觉得自己怪怪的。   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话?   拓跋山咳嗽了下,转移话题道:“安雪,这次我明面上是随你兄长来皇都的将军……你兄长安阳是带了十万人的血书过来劝皇上收回成命的。   此时,安阳必定不会找你,但我们必须想些办法来处理此事。”   白渊默默听着……   这种毫不瞒他的方式,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被组织认可了?   小郡主听到“安阳”,眸子稍微低了低,问:“请问司祭,如何处理?”   拓跋山道:“组织的战略是控皇位,稳皇室,压儒门,灭佛土。战争只能往南发动,而绝不可往北发动。”   白渊:……   小郡主:……   媚儿姑娘:……   三人明显都没听过这战略……   这司祭真是个实诚人啊……   这种组织的战略,就这么直接说的吗?   拓跋山皱了皱眉头,又揉了揉脑壳,然后道,“总之,对戎朝的战斗不能发起。   暗地里,这彻底违背了组织的发展意图……明面上,北地也确实承受不了战争。   连连征伐,北地早是千疮百孔,急待修生养息,贸然作战,只会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而即便全盛时期,镇北王的人再强,也不可能是我们戎朝的对手。   他偶尔能够杀入北地,也是我们放水而已。   我们戎朝有三国一教,白月国,战神国,昆仑国,再加父教,根本不是北方那点人能对付的,加上军阵也不行,这完全是送死,而且我们戎朝也不想和皇朝在明面上开战。   戎朝,是我们古妖文明所占据的国度。   而我们古妖文明乃是万古文明中最契合人类的文明,这许多年下来,自也是形成了特色主义的古妖新文明。”   白渊:……   小郡主:……   媚儿姑娘:……   司祭,拓跋司祭……您说的太多了。   为何要说这么多?   明明您可以不说。   为什么把您的另一重“其实是戎朝人”的身份说了出来?   而且还把“戎朝”的幕后是【古妖文明】说了出来?   我们今天只是想来见见“梦大人”啊……   我们没想知道这么多啊……   拓跋山也是忽地停下了说话,他拍了拍脑袋,皱着眉,然后细细感应,只觉一切正常,没问题。   那他就是发自本心地说出了这些话?   拓跋山很疑惑,他深吸一口气道:“今天先这样,你们都回去吧,等寻到了梦三主教,我们再去参拜……而六殿下,你则需要开始准备下一次的朝见了。   若无意外,下一次朝见应该是在我戎朝,殿下准备下吧。   我戎朝不比神灵王国。   【噩花文明】的契合度终究不够,比起我们古妖来说,差太多了。   便是连朝见都会出问题,实在是可笑。   我们戎朝就不会了。”   白渊:……   小郡主:……   媚儿姑娘:……   拓跋山意识到自己的话又多了。   他不再言多,瓮声道:“告辞……”   然后转身离去。   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白渊道:“司祭为人好像很不错。”   小郡主道:“你们白王一脉好像都挺好的……”   媚儿姑娘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白王一脉本就是亲和各个文明的存在,比起喜好杀戮、掌控煞气的黑王一脉,喜欢奴役、掌控刑疫的母王一脉,白王一脉就是观察者,它们喜欢蛰伏在其他文明中,静静观察。   若不是这次组织安排皇都区域的换血,它们也不会接过这种重担。   如此想来,或许可以解释这种热情了。   毕竟,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媚儿姑娘道:“我们先送殿下回去,然后我们等白天再混入城中。”   白渊奇道:“你们怎么过的通关文牒?”   媚儿姑娘诚实地从怀里抓出人皮面具,然后又抓着一份册子摇了摇道:“我们都有假身份的……不信殿下可以看看……”   说着她就把通关文牒递了出去。   白渊连连摇手。   小郡主则是已经麻木了。   开始了,又开始了。   热情好客的白王一脉啊……   真是问什么说什么…… 第189章 复盘局势,再见孔嫣   白渊躺回了帐篷,周边旷野的虫豸叫声以一种“逐渐解冻”的方式,在慢慢地复苏,渐响,直至此起彼伏。   那未知白王一脉司祭的沉睡法术显然是一次性的,而不是持续性的。   换言之,在那一瞬间存在于这个小区域里的生命会沉睡,而不是维持一个“沉睡区域”,使得但凡踏入的人陷入沉睡。   知道了这个原理,若是团体作战时就要采取“站位分散”的方式,而不能集中,以防被一网打尽。   此时,墨娘等人依然沉睡着。   显然,“沉睡法术”和“正常睡眠”无缝衔接了。   墨娘还有其他人永远不会知道今天中过法术,这对她们而言不过是睡得香甜罢了。   白渊越发感慨武者对修士的抵抗力实在是很弱……便连白云城主那种人居然也会中招。   正想着的时候,他忽地感到外面传来极其细微的动静……   那动静只是些微异常的风声。   若不是他是修士,他还真感觉不到。   那动静在周边巡绕了一会儿后,又回到了原地,在溪水流淌的地方静了下来。   白渊知道,这该是叶星辰发现异常了。   不过,叶星辰在江湖里虽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在天人组织面前还是不够看的,他即便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白渊不再细听,他这会儿也睡不着,也无法离开帐篷,便翻了个身,想着刚刚得到的一些重要信息。   ……   “梦三主教正在寻找白王冕下……”   这个我需得小心再小心才是。   别看那梦三也是白王血脉,可若是被这种主教层面的找到了,是祸不是福。   【古妖文明】我已经大概了解了。   最上层的是咒念,和【血脉长河】奇观。   没有咒念,就不会有复苏。   而【血脉长河】奇观,则可以让【古妖文明】更好地复苏,这一点……我之前已经见识过了。   其次,才是四大圣类血脉。   而这四大圣类血脉中,除了长眠难醒的父王血脉之外,其余三脉在全盛时期都是相互敌视的。   换句话说,即便我没有傀儡这个身份,白王也无法让我掌控【古妖文明】。   所以,被一位主教找到绝不是好事,哪怕这个主教是白王一脉的,亦是如此。   ……   “组织看重的冠军王……”   这一点还真是看不出来。   不过,冠军王出生时曾遇天火临盆,而和药神谷家的公子混淆了,之后又闯祸被关三年。   此中,确有许多疑点……   不过,我和这位冠军王的交集不多,除了皇家举办的盛世外,便是我会被常常拿来和他比较了,他只大我一岁,却比我强了许多,故而都是捧他而嘲讽我。   既无太多交集,便最好不要交集了吧。   ……   “控皇位,稳皇室,压儒门,灭佛土……”   “皇朝有皇子八位,公主九位,目前看来……天人组织控制了太子,但又因为太子衰老而予以抛弃,本想换成朝见了的我上位,却因为自然神庙覆灭而被迫选择了靖王。   呼……   看来这还是好事。   幸好我没上位……   毕竟,根据拓跋山司祭的说法,组织真正看重的人是‘冠军王’白胜。   如果真是这样,无论谁上位,都是给这位做铺垫罢了。   我上位,十有八九会被逼着做各种事,然后再落得和太子一样的下场,卸磨杀驴,鸟尽弓藏,再为冠军王的出场铺平道路。”   “目前看来,弘王白儒,逍遥王白临最不可能是天人组织的人,尤其是白儒……他是吕家人,和儒门关系密切,他若是组织的人,天天在儒门眼皮底下,早就曝光了,至少会被怀疑。   可吕家显然对这位弘王很是信任。   那奇怪的问题又来了,皇朝和儒门交好,便是连皇都之上的香火巨像都是立了三个,白政、白羽还有孟初,那么……皇上为什么要说他离开后监国皇子将会是靖王?”   “监国皇子,这种位置只要没出大问题,那成为太子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   “冠军王有问题,靖王也有问题,这一对儿问题皇子,皇上真的要让他们监国?”   “难道……皇上就没有一丁点儿怀疑?”   “不……难道……皇上想钓鱼?”   “可这也说不通……皇上到底钓什么鱼?儒门都已经和古妖等文明掐起来了,天人组织的高层都已经撤退的只剩两三个了,这是换了一波白王血脉的新高层,可人手明显还是不够。   这都打起来了,还钓什么鱼?”   ……   “戎朝是【古妖文明】的基地,而【古妖文明】因为与人类契合度极高的缘故而得以彻底渗透、甚至建立王朝。   它们年年和镇北王交锋。   继而,镇北王投靠了组织。   而投靠的时间,应该就是去年。”   “那投靠的契机又是什么?   总不可能没有缘由,就忽然投靠了吧?”   “唔……去年……   根据无情说的,去年的六皇子干了件很不地道的事,那就是答应了帮小郡主却没帮,间接导致了镇北王受伤。   而镇北王十有八九就是在这件事后心如死灰,而投靠了组织。   一来是为了家族的延续,二来是真的失望透顶。   镇北王是对皇朝失望。   小郡主是对皇子失望。   所以,双双反水了。   不过今天根据那司祭的语气,似乎……并不是整个安家投靠了组织,而是安家的少数几人投靠了组织,这包括镇北王安禄,小郡主安雪……至于那位世子安阳则是并不知道。”   “如今,皇上又逼着镇北王主动发起战争,而根据那位拓跋山司祭所说,北地是真的打不了,一打那就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而且戎朝也不想和北地打……外面的,都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那皇上这么做,和无脑的暴君有何区别?   而且,他是在不顾一切、哪怕死上许多百姓,也要逼着镇北王造反吗?   就好像公司领导若是看不惯某人了,就尽给他安排一些看似合理,可却糟糕透了的任务,让他自己辞职,若是不辞,那之后便以他在任务中的错误打压他,或是边缘化他。   可这又矛盾了……   镇北王被逼成这样,可谓是皇上一手造成的。   皇上又想钓鱼?   啊……还是不明白这要钓什么鱼……   倒有些像是,皇上故意想要挑起事端,让世道大乱?”   “不对不对……”   “天人组织要将战争往南方引,皇上却偏偏让镇北王打北方……这就刚好是逆了天人组织的战略,让天人组织特别难过。   这是巧合吗?”   白渊越想越觉得水太深了。   每个人都秉持着目的,在谋划着什么东西。   而他因为视野的问题,看到的东西太少了,因为信息的缺乏而无法做出合理判断。   这个世界,从物质层面到精神层面,显然正有一道道阴影横亘着,谋划着,而他只是这无穷暗潮和洪流中的一枚小棋子罢了……   “死亡边界”箍出来的区域就是他的棋盘。   “不想了不想了,根据我自己的节奏来吧……”   白渊舒了口气。   “变强,逃出死亡边界,然后要么想办法返回蓝星,要么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   ……   ……   清晨终于到来。   灿烂而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旷野上,长草随风轻动,盛夏的熏热也开始降临向这片大地。   不过,潺潺溪流还有林间的凉风,冲淡了这份暑意。   帐篷里,墨娘等人起床了。   胖子等人嘀咕着“睡得真爽”。   唐战等人也毫不生疑。   只有叶星辰瞳孔有些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唐战和欧阳外出,从东边区域引来了一头用来培训的“可食用类”妖兽。   这妖兽是相当的工具……   先是给这师兄弟四人喂招,而老师们则在边上进行教学指导。   在指导的差不多后,老师们出手宰了妖兽。   继而妖兽又成了美味的午餐。   午后,众人这才返程,然后在皇城城门关闭前,堪堪入了皇城,回到了龙下学宫。   晚餐,是在龙下学宫的“食堂”。   胖子等人兴奋地讨论着,在听到得到长生楼高手指点后,不少学生投来羡慕的目光,显然……他们会在今后的生活里聊起这些。   而这些信息会给那些还未选择学堂的学子们一个好的参考,让那些学子在选择学堂时更多地考虑长生学堂,毕竟胖子这几位率先吃螃蟹的人似乎过的还不错的样子,长生楼这种地下势力在教学中似乎也并非那么的黑暗……   食堂中……   白渊静静坐着,吃着面前的饭菜。   因为回来的太晚,小郡主她们也没有能够掌控好时间,所以没来送饭。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食堂吃饭了。   口味正常,虽比不上小郡主,但比墨娘和大凶的好多了。   不过……   此时的他心底充满了罪恶感……   “总算是回正轨了。”   “已经有足足三十八个小时没有修行了……”   “那今晚便早早安定下来修行吧。”   他暗自打定主意。   白渊虽是身为皇子,可因为“政治缘故”,几乎没什么人敢靠近他。   他身侧的师弟们则是开心地聊着此番历练……   白渊也不聊,他没什么好聊的……   他独自一人享受着这难得的学宫时光。   忽地,周围嘈杂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越来越安静。   白渊感到众人目光看向他,便是微微抬头。   他瞳孔逐渐扩大,   心跳开始加速,   呼吸开始急促……   那是一个正在向他走来的女人,穿着是学宫教师中文士类的白衣,白衣得体,好似高山之上的冰雪附在了她身上。   可她并不冷,不仅不冷,而且也不媚,不艳,有着难言的静气,恪守于中庸之道,举手投足之间犹似弥漫着书卷的墨香。   她神色从容温和、知礼而谦逊,充斥着东方风格的古典美感。   是孔嫣……   白渊莫名地就心动了。   这女人,实在就是他本体梦中情人的模样。   他只觉孔嫣的脸庞美的梦幻而无法看清,她走来……就好似携带着墨香书卷,周身响着郎朗的读书之声。   那白衣,一尘不染,纯净无暇,好似天上的白云。   朱玉墨看了一眼自家的皇子学生……   作为女人,尤其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看得懂男人的心思,也看得出来白渊的心思。   没想到殿下流连花丛,还会被女子惊艳到。   她见到孔嫣靠近,便是对其余三个学生使了个眼色。   小眯眼正盯着孔嫣看。   他还不认识孔嫣……只觉得这女人太美了,不趁着还没老婆的时候多看几眼,实在是吃亏。   旁边的肌肉同学却轻声道:“吃饱了。”   胖子则是一拉身侧的小眯眼。   小眯眼歪了歪胳膊:“别拉!”   胖子加大力气。   小眯眼这才侧头,奇道:“你拉我干什么?”   胖子道:“你吃饱了。”   小眯眼更奇了:“我没有。”   胖子道:“你真的吃饱了。”   小眯眼:???   他眯着眼看了看形势,懂了……然后连声道:“饱了饱了,真的饱了……”   三人和玉墨老师急忙撤退。   而孔嫣却没有坐下,只是在一个让人舒服的位置停下脚步,礼貌地笑道:“殿下吃完晚饭,可愿陪孔嫣走走?”   “饱了”,白渊肃然起身道,“走,现在就走。”   孔嫣柔声道:“谷物生长不易,粒粒皆含着百姓汗水,殿下莫要浪费……孔嫣多等一会儿便是了。”   白渊低头,迅速地把饭吃干净,然后道,“走吧。”   孔嫣看了一眼餐盘,果然一粒米都不剩了,她瞳孔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奇异的复杂之色,然后又自然地扫回,点了点头。   片刻后……   两人并肩行走在学宫的林荫小道上。   白渊有种放学后和暗恋的女同学一起回家的感觉。   孔嫣则是礼貌道:“殿下来学宫,孔嫣本该立刻来见您,只是孔嫣前些日子因季节变换而大病一场,如今刚刚恢复,这才姗姗来迟,还请殿下见谅。”   白渊听小郡主说过他和孔嫣的关系。   应该就是差点好上,可最终“他”还是为了一心求佛而放弃了孔嫣,故而拒婚,之后便没再见了。   他想了想自己该有的心态,采取了最稳妥的少说少错的方法道:“无妨。”   孔嫣道:“除此之外,孔嫣还要恭喜殿下,年初从外安全归来,又有安雪姑娘照料,虽说坎坷,可一切终归是平静了。”   说着,她停下脚步,礼貌地笑道:“殿下既来学宫,而孔嫣也在学宫做老师,那殿下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孔嫣。”   白渊道:“那今后还请孔老师,多多指教了。”   孔嫣退后两步,双手作揖,长袖微垂,稍稍弯腰行了个礼,道:“那孔嫣先告辞了。”   她抬手时,长袖微微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腕,还有手腕上那一只似游离着云雾的冷玉镯子。 第190章 平安坊惊魂夜,佛尸序幕   龙下学宫,林荫小道。   白渊见孔老师这就要离开,心底有些不舍,抬手道:“等等。”   孔嫣顿下脚步,静静看着这位皇子殿下,等着后续。   白渊其实想说“天热容易中暑,记得多喝些温水”……可话到口边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孔嫣礼貌道:“殿下若有什么话想和孔嫣说,随时都可以,孔嫣白天会在学宫,晚上会在北城百花湖南的府中……只不过,若是夜太深了,殿下最好等白天再来,孤男寡女,深夜相会,于礼不合。”   白渊收回挽留的手,也改为作揖。   孔嫣这才转身离去。   ……   和孔嫣分别后,白渊回到“桃花别院”,招来小凶,开始了修行。   次日一早睁眼,气运储存从16点变成了28点,距离感悟第三门六品本命法术的目标又近了一点。   小郡主如约而至。   她没带媚儿。   丰盛的早餐过后,白渊来到长生学堂,开始了新的一天。   玉墨老师本是打算让白云城主教白渊,现在这事儿没成,她也有些没辙,只能取来了剑类功法让白渊修行。   白渊这种天赋,玉墨老师直接跳过六星武技,又跳过了七星武技,直奔八星。   但八星这种层面的武技,整个长生楼也没多少。   因为修行武技肯定不能只顾九品,还要顾及后续的八品和七品功法。   虽说长生楼的高层里有好几人都修行的是八星功法,但这些功法都是私人所有,并不可能任由长生楼取出而给旁人修行。   算来算去,符合条件的,还能够取出的,也就只有一本。   墨娘把一本稍显古老的册子放在白渊手中。   册子的封面上书着:《十万青山不动剑》。   这是一门剑典,是长生楼从江湖上无意间得到的全套功法,极其稀有。   这功法上手颇难,且因为存放于楼中宝库并无多久,所以也还未寻到合适地取出时机,这次倒是因为白渊而取了出来。   《十万青山不动剑》,是一门后发制人的剑,是一门防守反击,拙于速度爆发却强于防御反击的剑。   白渊既然不想修行白云城主那种速度爆发类剑法,墨娘心想着这种功法可能会适合这位学生。   白渊翻看了一会儿这册子。   他武道是达到极限了,可那是十星武道。   这种低星次的还是可以学习的。   只不过别的会了十星武道的,有哪个还愿意再学这低星的?   他天赋虽然很一般,可却是站在武道的巅峰。   已然会当凌绝顶,岂会看不明脚下的矮山?   别人眼里犹如天书需要攀登和日夜感悟才能有所收获的《十万青山不动剑》,在他眼里只是一门简单的剑法罢了。   但是,他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学会这门功法。   “天生剑骨”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剑,乃是人类的兵器。   天人组织的存在大多不是人,即便契合了人的身体去用剑,也无法如老叶那样察觉出“天生剑骨”这种东西来。   所以,在逻辑上,一个小仆人居然隐藏着强大的剑道天赋,也能说的过去。   而根据那位拓跋山司祭所说,“棋子”是需要表现价值,才能得到更高的赋权,否则便会成为更重要棋子的踏板,甚至在关键时刻为更要棋子牺牲。   譬如太子,譬如田限……   所以,他若是想要修炼这功法,并且以正常的速度修行成功了,那也是可行的。   但是,他还不确定,于是找了个借口,把功法放了回去,等试试小郡主,再让小郡主去试试组织再说。   ……   七月二十二晚。   白渊晚饭时隐晦地把想试试修炼八星剑典《十万青山不动剑》的想法传达给了小郡主,他表现出了渴求一试、可却又害怕,既期待又担心的情绪。   小郡主没说什么,她自己心里是想白渊试试的,虽说是个假货,但自己却会真的成为他的正妻。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多有点本事呢?   若是这小仆人真能够练成《十万青山不动剑》,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他的价值。   在小郡主离开后,白渊召来小凶,默默修炼了会儿,将气运补足到33点后,便换上了“无名套装”,先去往长生府,在约定的地点给无情留了个暗号。   原本他和无情约在明晚见面,但现在他气运储存才33点,显然无法达标,于是便说推迟两天,到时候再约。   做完这些,他便准备前往平安坊。   他需要了解两件事:   一,镇北王世子入皇都。   二,去年的六皇子和那名为陀罗的高僧的行踪与事迹。   除此之外,他还想看看平安坊为他搜集的古物。   要知道,【林小玉的物件】、【凶无忌的眼珠】、甚至【三十二首地狱佛尸】的第十一首都是在平安坊搜集的古物里找到的。   这看似偶然,其实又存在着必然。   长生楼乃是一等一的地下大势力,周边若是发生什么古怪的事儿,带来了什么古怪的东西,这些东西里十有八九会有一两件儿被长生楼给搜集过来,然后呈现到他面前。   所以,他准备去看看,毕竟……奇观真的是好东西,先不管这【三十二首地狱佛尸】奇观有什么用处,他是想搜集齐全的。   搜集全了,他就带领家人们进入万古识海的午夜庄园。   近期这皇都周边的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平安坊应该又会搜集到一些新的古物吧?   ……   此时……   平安坊。   何纹抬手扔出两粒银豆子,银豆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辉,而平安赌坊周边的两名大汉双手接过,然后喜笑颜开道:“多谢何哥。”   何纹道:“看着点儿场子,今天出来的急,烟杆儿落家里了,最近不抽两口就不得劲,我回去取一下就过来。”   墨娘虽是不抽烟了,但却带出了一片新的小烟枪……   这何纹就是其中之一。   何纹,是平安坊干部,是当初参与过悬空坊入侵战并且还存活下来的干部,他实力虽然不强,但当初曾被无名先生救过,又和无名先生并肩作战过,所以也颇受重用,不仅帮看赌坊的场子,还能去负责“采买古物”这种大事儿。   何纹体型健壮,背后纹了只猛虎,煞是威武。   一名结了银豆子的大汉道:“何哥放心去吧,今晚不来都没关系。”   何纹肃然道:“规矩还是得守的。”   另一名大汉笑道:“何哥,我就问你,现在有谁敢来平安坊放肆?”   何纹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来,抬手指了指那说话的大汉,便是转身往家中而去了。   平安坊虽然杂乱,可他家却还是很好找的。   北边建筑区,第三排那个黑弄子进去,拐两个弯儿就到了,路上还能经过一家面馆,那家的老板是他兄弟的舅子,和他也熟的很。   他轻松地走着,经过面馆时,那老板恰好掀开帘子道:“何哥,吃面吗?新卤的大肉,肥瘦相间,好吃着呢。”   何纹指了指他道:“先下着,一会儿我来吃。”   老板笑着应道:“好嘞~~”   何纹粗豪地哈哈笑道:“挑块大的啊。”   老板道:“一定。”   何纹心情轻松,走入了弄子,今晚月光正好,狭窄的弄子也没那么黑,地上不时能看到些脏兮兮的布料、破瓶子、炭渣、碎铁片之类的东西。   何纹拐过弯儿,哼着曲儿,从腰间掏出钥匙。   锁是老式锁,带链子,时日长久而上了些锈,需要将钥匙横到一定角度,才能打开。   何纹熟练地插入钥匙,扭动两下,   锁开了,   锁链子“哐当”响了下,在这幽黑的环境里显得有些刺耳和冰冷。   何纹三步并作两步跑入屋子,反手关了门。   他那婆娘是新娶的,身子高挑,润的很,过去唱过戏,咿咿呀呀的声音很是动听。   何纹想着反正晚上没什么事,便决定先和婆娘来一次,再带着烟杆儿出去吃完大肉面,继而回赌场看场子。   这日子,不要太舒服。   有些尘埃的红色绣花鞋整齐地摆在卧室前。   何纹不以为意,他婆娘爱干净,入卧室都要脱鞋子。   可干净才好,爱干净的女人才香。   想到这里,他心头有点儿燥热,只觉闷了团火。   他正要脱鞋入屋,忽地听到外面弄子里传来女人嬉笑的声音,还挺熟悉的。   何纹愣了下,再一品,他一拍大腿,这不正是他家婆娘的声音吗?   怎么鞋子在门口,人却在外面?   他刚好没脱鞋,便是急忙冲到了门前,刚要打开门却又顿了顿,凑到门缝,借着那老式木门的豁口往外看。   月光的弄子里,走着个高挑的漂亮女人,两摞头发从双肩垂落,刚好搭到在胸前,而显得很是风骚。   而女人身边还走着个英俊的男人。   这男人很陌生,绝不是坊里的人……   何纹顿时就火了。   这深更半夜的,自家婆娘和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这不是偷汉子是什么?   他早就怀疑婆娘可能和别的男人有一腿,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真偷了。   他睚眦欲裂,双目瞬间布满血丝,正要冲出去,却眼见着那对狗男女居然谈笑着往这边来了。   何纹心底冷笑。   “好啊,这是趁我半夜外出加班,勾搭汉子了,是不是还要在我们的婚床上乱搞?”   他神色越发狠厉,变了几变,却终究还存了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   万一不是呢?   万一是误会呢?   万一是他婆娘的表弟呢?   眼见着那两人距离这屋子越来越近,何纹迅速转身,想要躲起来。   但是,他这屋子里能躲的地方不多。   何纹眼珠连连转动,忽地脱下靴子,拎在手上,然后掠身来到了卧室前,伸手轻轻一推房门,房门往里应声而开,他迅速钻入,又反手带上。   卧室里,黑黢黢的。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那狗男女进屋了。   何纹迅速往床下钻去,可是才一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夫君,是夫君回来了吗?你今晚不是在平安赌坊看场子嘛,怎么回来了……”   何纹全身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股阴恻恻的寒气直冲脑门。   床榻上那黑影起了身,侧向一边,点燃了床头的灯盏。   光亮里也显出她的模样。   何纹看清了。   确是他婆娘……   他婆娘正盖了层薄薄的被子,只露了头在外面。   女人好奇地问道:“夫君,你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怎么这么看着我?”   何纹死死盯着女人。   如果这床上的是他婆娘,那外面的又是谁?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门显出一条缝隙,外面一片漆黑。   何纹发了疯似地扑过去,撞击在大门上。   嘭!!   门重新关上。   他死死抵着大门,喉结滚动着,却又紧张无比地看着女人。   “阿洁,是不是你,阿洁……是不是你……说,我们在哪儿认识的,你快说!!”   床榻上,女人忽地面容静止了,继而……身上的被子稍稍滑落,而露出了被子里的身体,那身体有些紫青,在扭动了几圈儿的脖子处,则是连接着一颗正直勾勾盯着他的头颅。   ……   另一边。   白渊出现在了平安坊中。   今天的平安坊内,有股异于平常的安静,但还算在正常范畴。   墨娘调整了作息时间,此时正在梦境中。   取而代之的是墨娘的“秘书”寒露来为他提供信息服务,以及古物搜集服务。   当寒露见到无名先生时,她恭敬地欠身,然后便想叫醒墨娘。   但白渊摇了摇头。   寒露道:“先生,大小姐若是知道您来,她会格外开心……绝不会因为打扰她而……”   白渊淡淡道:“不用了。”   他不知道怎么用无名的身份面对墨娘。   修士,成了隔阂两人的一座大山,他回不去,墨娘过不来。   他给不了承诺,也没办法守护。   现在见面,又能如何?   当别人将朱玉墨当做无名女人,而两人又都没有出声否认的时候,双方的关系就和之前不同了。   若再见面,要么是认这关系,要么是不认这关系……   墨娘可能在等他敲门。   可是,他敲不了门。   寒露见先生执意,也不敢再说,而是恭敬地把两份信息“报表”递上。   这“报表”里囊括了近期皇都区域的大事,还有之前无名先生让她查的关于“六皇子和陀罗”去年的事迹。   白渊先翻了翻后一份报表。   其中,关于“六皇子和陀罗”的信息简直简单的可怕。   陀罗高僧是查无此人。   而去年六皇子的生活轨迹,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   宅。   特别宅。   不是在西方城的寺庙里逛,就是在府中待着,哪儿都不去。   长生楼做的已经很不错了,甚至还记录了一些对话。   白渊想从中找到些什么疑点,却发现是徒劳。   去年一整年,六皇子接触的人他基本都认识。   华妃,孔嫣,安雪,焚香,小福子……除此之外,还有个叫做苦忍的僧人,那是青莲寺的一位苦行禅师,可是六皇子找这苦忍也只是随意的闲聊。   “帮我查苦忍,别被他发现。”   白渊想也没想,继续给寒露“小秘书”下了新的指令。   寒露恭敬应了声:“是,七天之内能有详细消息。”   放下这些信息,白渊又抓起了另一份报表。   这报表里记录了皇都以及周边发生的事。   白渊翻看着……   这些事要么和他无关,要么他已经知道了。   “帮我了解下北地的情况。”   寒露道:“先生,北地我们长生楼也有分部,最多两天,就能知道当地详细信息。”   “好,两天就两天。”   白渊继续翻着。   忽地,他顿了顿,本来已经翻过一页了,却又翻了回来。   白渊抬头看向寒露道出一个陌生的地名:“猫眼村?”   寒露恭敬道:“是的,先生……最近有不少正气阁捕快赶赴猫眼村,似是去处理村中闹鬼的事儿。   闹鬼的事我们不管,但我们的人在猫眼村周边收到了一批不错的黑货,想来应该是符合先生要求的。您可以随我去看看。”   白渊淡淡道:“带路。” 第191章 如来禅法,打开的新世界   平安坊中。   寒露在前,白渊在后,在纵横交错的脏乱巷道里行走,很快来到了一个老宅子。   宅子虽旧,但木柱房梁却还坚固的很,内里有些脏兮兮的,显然是平安坊用作仓库的地儿。   门前两名大汉远远儿听到有脚步声声,都是负手昂首挺胸,在见到寒露后恭敬地行了行了礼,而见到寒露身后的无名先生时,两人兴奋崇拜之色溢于言表,双眼放光,狂拜而下,用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道:“见过无名先生!!”   这一瞬间,他们的精神气简直提高了四五倍,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无比。   白渊看两人这样,有些疑惑。   他寻思着自己做的事,也不至于带来这么夸张的效果吧?   但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   这是长生楼的宣传到位……   那位小佛爷怕是已经把他往天上的云层里捧了。   他做的那些事,怕是已经被编成了各种版本,传诸四方,继而使得他的身份和地位越来越崇高。   这一点……他便是在龙下学宫也能感受到。   那些人聊起无名先生的时候,不论是谁,眼中都闪着光,带着向往。   向往那高高在上、俯瞰人间、飘逸如仙,清冷胜雪,无所不能的“天剑”无名。   龙下学宫藏龙卧虎,其中不乏有着大权势大力量的人,按理说……朱玉墨这般的女人,又是的长生楼入驻龙下学宫的第一个老师,许多人定然会主动接触,尤其是男人。   可并没有。   为何?   就因为“无名”这两个字镇在他们头上,让他们在涉及到“朱玉墨”的事之前,都必须掂量一下,之前固然有个想要投机取巧的吕家人,但很快被无声无息的收拾掉了,吕家在了解情况后也就任由他被收拾了。   为什么?   还是因为“无名”这两个字。   若“无名”只是一人,缺乏宣传,那他顶多就是个最强传奇刺客,可有了长生楼,有了小佛爷,他……就是黑暗里的皇帝,就是云层上的神明。   当他出现在战场上,所有人的血都会沸腾起来,所有人哪怕再绝望,也会重新拥有希望。   太尴尬了……   实在是太尴尬了……   白渊看着那个跪的跟雕塑似的大汉,再看看眼中闪烁着骄傲光芒的寒露,心底忍不住默默吐槽。   他就是说话说的少了点……   就是担心说话多了容易暴露本性和过多信息……   不至于……不至于这样……   吱嘎……   老宅子门扉打开。   一股混杂着各种味儿的冷风扑面而来。   寒露身子颤了颤,走入其中。   白渊看了寒露一眼,没说什么,随之而入。   他扫了一眼,屋檐下,还有屋子内摆了许多大箱子。   寒露来到东边的墙角,指着一个大铁箱子道:“先生,最近搜来的古物都在这里面。”   说罢,她取了钥匙,弯腰便去开锁。   白渊眯眼看着,就在寒露的手即将触碰到锁的时候,白渊忽地抬手抓住了寒露的肩,道,“且慢。”   寒露一愣,然后道:“先生,是有问题吗?”   白渊道:“有。”   虽然【妙道】没有给出危险提示,但他却本能地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危机。   要知道现在他实力也算还行了,【妙道】给予危险提醒的次数也会相对变少,过去会被判断为危险的事物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威胁,可这并不代表那些东西不危险。   此时……   他面前的箱子里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寒气,给他以危险的感觉。   寒露听到“有”字,立刻抬手握住了腰间的短刀,“铿”一声猛然拔出,然后横刀挡在白渊面前,警惕地看着四周。   无名先生虽然强大,但她是属下,哪有属下让“皇帝”保护的道理?   白渊随手一抬,这院落边角处一把利剑飞起。   白渊又随手一指,利剑直射这大铁箱子,在力量加持下,这把剑化作了削铁如泥的神兵,直接将那坚硬无比的大锁给削成了两半。   剑飞回些微,斜插在地面,   白渊则是虚空抬手一挥,那箱子便打开了。   这等手段,看的寒露直咋舌。   先生的这等手段,旁人莫不是当做“必杀技”使用的,但先生似乎只是呼吸喝水那么简单。   啪嗒……   箱子开启,露出其中的诸多古物。   古玉宝石、残旧饰品、镇纸文玩……   各式各样的古物呈现在眼前。   但从表面看,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眼睛看不到,鼻子闻不到,耳朵听不到,若非要说……那就是皮肤会感到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阴冷感,这种阴冷在夏夜格外清晰。   黑漆漆的夜色,透出一种压抑的宁静,好像人的心脏都被钢筋铁索给勒住了般,无法喘息。   忽地,远处传来突兀的尖叫声。   “死人了!!”   “死人了!!!!”   尖叫,撕破了平安坊的午夜。   寒露越发警惕,甚至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守护在无名先生面前。   白渊则是静站不动,神识放开。   很快,被惊醒的墨娘换上了朱红劲衣,抓了把替代烟斗刀的细刀,便从屋里迅速走出,六子随在她身侧。   另一边,坊中也是反应迅速,将出事地点围了起来。   ……   片刻后……   墨娘走在无名先生身侧。   六子则是走在墨娘的另一边。   一路无言。   白渊忽道:“玉墨……”   墨娘柔声道:“先生,怎么了?”   白渊轻声道:“若变成妖精,便有机会问鼎六品,你可愿意?”   墨娘愣了愣,侧头对上白渊的目光,她眸光又旋即转回,微微垂下道:“玉墨若成妖,六子便没人照顾了……而且,玉墨现在是学宫的老师,有许多学生,他们都很好。”   “嗯……”白渊点了点头,不再提此事。   妖终究是妖。   可能能够活在人间,甚至被人所容,但终究是另一个物种,不会被接受的。   墨娘成了妖,就等同于和过去的一切做了斩断,今后除了极少数的社会关系,她什么都无法拥有了。   易地而处,他也不愿意。   随后……   两人来到出事地点。   平安坊坊主早已到场,正在了解情况。   这是个干练的中年人,做事稳当靠谱,实力虽不强但很有自知之明,相当地擅长保命,否则也不会替代墨娘而来此处做这坊主。   过去的平安坊或许只是个小地方,但现在的平安坊却因为无名先生的存在而成了长生楼的重要区域。   所以,能被派到此处的人物,自也是长生楼有心培养的精英了。   死者一共有六个。   包括何纹。   他们脸庞都因恐惧而扭曲,死因很诡异,像是自杀,但却又不像。   譬如其中有个是脖子上被连割好多刀,却并未彻底割下,而是头颅和身子还被一丝皮扯挂着,此时头颅是歪在一边,很是可怖,便是连看上一眼都要做噩梦的那种……试问自杀哪有自杀成这样的?   同时死去的还有他们的家人。   不同的是,他们家人的死法倒是很明确,那就是被死者杀死。   “从表面看,这些死者受到了刺激,然后在恐惧的支配下大开杀戒,然后又自杀身亡……只不过他们遇到了什么事呢?”平安坊坊主喃喃着。   随后,他又找来了诸多“见过死者最后一眼”的人。   何纹家附近面店的老板颤巍巍道:“何哥他经过我面店的时候还一切正常,还让我给他下碗大肉面。   我面条下好了,何哥却怎么都没来,我见客人少,便去门前喊了声,何哥没应,我便离开了。   再过了会儿,何哥还是没出现,我寻思着今晚何哥在赌场当值,以何哥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久不出来,可我也只是觉得有些古怪,并没有再去催。   后来,其他地方传来一些弟兄的死讯,我才觉得不对劲,这才带人去破开何哥家的门,这一看……何哥果然也没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平安坊主又认真地问了其他人,结论大多相似。   平安坊主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无名先生和大小姐,他是有心表现的,自是施展浑身解数。   这坊主还是有本事的。   很快,他查出了死者的特殊共同点,那就是……   这些人都曾经接过昨晚来的一批黑货,并且都是负责了黑货卸载的活儿。   可黑货是无名先生要搜集的东西,平安坊主也不敢再问,更不敢直接和无名先生说话,而是看向无名先生身侧的墨娘。   墨娘侧头看向白渊,恭敬问:“先生怎么看?”   白渊淡淡道:“那箱子里的东西确有问题。”   他回忆着刚刚的感觉。   正常来说,这种情况很容易是恶鬼作祟,但顶多就是“林小玉”那个层次的。   可刚刚他感到的东西却不止于此,类似恶鬼,却又不是恶鬼,而是一种……更恐怖的东西。   恶鬼,是有着“本体”的。   换句话说,这是人类因为本体的怨气恨气而在死后产生的。   从因果角度来说,这是先有人,才有恶鬼。   但似乎……   刚刚他感受到的气息,并没有“本体”。   而像是突然就存在了。   从因果角度来说,那是没有人,也有了恶鬼。   那是什么?   白渊觉得若是置之不理,必然会出大问题,封锁也没用,江湖上,至少平安坊甚至是长生楼都没有对付这东西的法子。   这完全是一种罕见的“降维打击”式的灾难,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这灾难的特性、规律,以及杀伤力。   众人见无名先生露出思索之色,都是纷纷安静下来,一言不发。   平安坊坊主很有眼力劲,悄然地斥退了众人,让众人在外严加防范,不要围聚于此,而他则是静静随在无名先生身侧。   此处,人顿时少了下来。   墨娘猛地侧头看向寒露,平静道:“寒露,东西哪儿来的?”   寒露开始一一数落。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地又传来一个男人恐惧到颤抖的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那大喊越来越夸张,糅杂着失声、哀嚎、哭腔……   很难相信,这叫声的主人遇到了什么。   这声音在才平静了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渗人。   几人对视一眼,墨娘握紧细刀正准备向声音的方向冲去,却感到被人抓住了手臂。   她回头一看,只见是先生拉着她的手。   玉墨神色顿时柔和了下来,她乖乖巧巧地低下头,看着脚尖。   她为人成熟,处事该圆滑圆滑,该雷厉风行便是雷厉风行,这等模样是极少有的……坊主,寒露都侧头看旁边,六子则似乎有些莫名的心情不好,一直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而显得目光有些呆滞。   白渊道:“不要离我超过五米。”   墨娘见他严肃,知道事情严重,便笑道:“那玉墨不去了呗,在此等先生便是了,省的先生还要分心照顾。”   白渊又摇摇头,淡淡道:“只有我身边,才安全。”   墨娘愣了下,旋即明白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她柔柔地应了声,道:“玉墨又给先生添麻烦了。”   说罢,她拉起了六子的手,紧紧地站到了白渊身侧。   一旁极擅保命的坊主也小心地靠到了白渊身侧。   白渊看看前方倔强的寒露,道:“你也过来。”   寒露恭敬道:“属下便在前面吧,若是出了事,先生可以看清敌人路数……”   白渊淡淡道:“过来。”   寒露道:“属下不怕死。”   墨娘笑道:“先生让你过来,你便过来吧。”   寒露这才应了声:“是。”   五人小队集结完毕,便飞快向那惨叫声方向而去。   而这方向,正是白渊之前出来的老宅子。   当五人赶到时,一幕血腥且不敢置信的画面呈现在他们眼前。   只见守门的两个劲衣大汉正在拔刀互砍,他们身上鲜血淋漓,可却依然一边在惨叫着,一边在互砍。   白渊随手一挥,劲气散出,击打在那两名劲衣大汉身上,两人顿时晕倒过去,倒在地上,身子还在抽搐。   白渊粗略地扫了一眼,两人砍的虽然狠,但却还未致命,若只是体外伤,那一会儿还有救。   此时,他周身的几人都是很靠谱的人,不存在那种“明明知道处于危险环境,还要一惊一乍地跑过去救人以表现自己的善良品德,同时还会责怪其他人没良心,责问他们为什么不救人”的那种人。   几人都安静地观察着,想发现一些细节。   但什么都没有。   他们有些着急起来,这种明明知道周围存在着恐怖的东西、却什么都看不到的环境让恐慌逐渐弥散开来。   白渊静静感受着。   忽地……   他察觉寒露身子抖了下。   继而,猛地拔出了短刀,银光闪烁之间,突兀地向后方的墨娘斩去。   墨娘虽然愣了下,但细刀很快出鞘,向那短刀迎去。   两道弧光瞬间触碰一处,气浪翻滚里,墨娘往后退了两步。   白渊抬手抓住墨娘,一把拉回,同时随手一指点向寒露。   啪啪。   寒露被点了穴道,而瞬间不动了。   只不过,她眼珠子却在“骨碌骨碌”转着,其中充斥着混乱,狂躁,还有恐惧。   墨娘还算冷静,“是中邪了么?”   坊主道:“不是中邪……我们这边人多,恶鬼是靠近不了的。而且寒露是练家子,气血很足,恶鬼上身是不可能的事。”   白渊看着寒露,又感知着四周,他总觉得在他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而【妙道】没给提示,就是说明他不会有危险。   可他不会有危险,平安坊却会。   白渊已经隐隐猜到了那东西在哪儿。   可是……   他轻轻舒了口气,有了决意。   哧……哧哧……   3点气运融化,化作3单位灵气,从灵巢之中涌出,继而触动在了【如来禅术】这门本命法术上。   他闭眼,再睁眼。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化了。   或者不是说变化,而是变“多”了。   人间只得见六识:眼耳鼻舌触感。   第七识“末那”,却不得见。   而白渊眼前这“多”出来的世界正是第七识的世界。   第七识,名为末那,再通俗点说,名为“我执”,即“我的执着”。   五识只能见世界,第六识能抽象出概念。   但这六识都不具备“主观因素”。   我之所以为我,正是因为第七识。   其意思和“潜意识”、“元神”之类的有一点点交集,但却又不尽相同。   白渊已经看清了,问题确实是在第七识的世界里,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正在往寒露身体里钻去,而他的体外也有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可是这黑影却完全无法钻入他的身体。   白渊暂时摒却了六识,彻底沉浸在第七识中。   顿时间,平安坊的老宅子消失了,那纵横交错的巷道消失了,周围变成了一片闪烁着红光和白光的旷野,墨娘、寒露、坊主、六子等人则成了一道道淡淡的虚影轮廓。   那模模糊糊的黑影则变得清晰了,那是两个正在地上爬着的兽面尸体。   兽面血肉淋漓,模糊不清。   尸体后还挂着一条细线,线的一边牵在旷野地上的一个黑石子上,看着距离和方位,那黑石子就在老宅子的储物箱,线的另一边则是牵着他和寒露。   这兽面尸体并不多,就两个。   一个在攻击寒露,一个则是在攻击他。   此处的攻击并不是直接伤害的攻击,而是一种渗入。   随着渗入,寒露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虚影轮廓则显出一种混乱感。   人的第七识一旦混乱会如何,这或许很难说清,但人的“潜意识”一旦混乱,那会如何,却大概是可以想象的。   会看到幻象,会发疯……   而这个幻象大多基于潜意识而生的。   大多是人所担心的事物。   所以,之前的何纹所看到的其实都是假的,门外婆娘和男子偷情是假,床上的婆娘成了恶鬼是假,但真的确是他用刀砍死了床上的婆娘,然后又砍死了门外的婆娘……这也就是他自己。 第192章 墨娘的怀疑,两大奇观“联合产出”的古妖鬼   “六名死者的共同点是卸载过那批黑货。”   “出事这两名守卫,则是长期靠近这批黑货。”   “我和寒露,则是因为靠近并且打开了这批黑货……”   “那买卖和运送这批黑货的人呢?是否也出了事?”   白渊站在这世界里,快速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一片安静,而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的世界。   没有存在该在此处睁开眼睛。   白渊是真没有想到第七识居然还会有一个独立的世界。   他目光扫过那两个兽面尸体的怪物。   “不要对不起我的3点气运……”   “这可是我花费了3个小时才得到的气运……”   白渊含恨出手。   不过,他也无法完全确定自己就能灭了这种怪物,因为在他过去的世界观里,这怪物太稀奇了。   不过,他还是运用【如来禅术】出手了。   第七识……末那识剑。   一根恍如黄金大佛的巨指在这平静的世界里递了出去,金光粼粼,闪烁璀璨,细细看去,这金光竟是由数不清的“卍”字所构成。   那些“卍”字不急不缓地旋转,充斥着强烈的波动,其中隐约有梵音齐诵,在这寂静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的庄严、神圣。   这虽是指,却充斥着剑的攻击之意。   这是世尊如来的怒火。   是怒火化作的一指。   而这一指,随着白渊的手点向了兽面尸体。   瞬间,灿金绚烂的大佛手指便将这污秽的黑漆漆怪物摁在地上。   但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任何“力”的存在。   有的只是那炽热的“卍”字在疯狂涌入怪物体内。   顿时间……   怪物黑漆漆的身体被照亮了,金一块儿黑一块儿。   它的身子开始颤抖,继而开始融化,再继而化作了一滩黑色的水,渗透入了这里世界的地面。   白渊依样画葫芦,再挥一剑“斩杀”了另一只兽面尸体。   那兽面尸体的死法也是一般。   这特殊的死法,让白渊实在有些好奇。   ……   白渊斩杀两个兽面尸体后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维持着禅术,靠近到寒露的虚影边,仔细观察着。   寒露的虚影此时呈现出一些浑浊,但可能因为兽面尸体被及时处理了的原因,这浑浊还在一个可控过程里。   而她虚影本身则似乎在挤出这些浑浊。   白渊看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没有大碍的,这个应该是被污染了的一种表现,而显露在外面的也就是短暂的失心疯而已。   他再走到另两个守卫身边,那两个守卫身体里已然混乱不堪了。   一方面,黑色的浑浊在侵蚀,另一方面他们自身则在反抗。   这是污染严重的表现。   可白渊还真没办法帮助他们。   他若是出手,只能乱上添乱。   看完情况,白渊并不打算立刻回去。   “不继续逛一逛,实在对不起我消耗的这3点气运……”   “话说……这里居然有一个里世界……要不是我为了斩杀这怪物,要不是我动用了如来禅术,我还不知道……”   “而且即便如此,我还有许多疑问。”   “譬如这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规则……”   “譬如刚刚那两个怪物究竟是什么?”   “譬如它们究竟有没有被斩杀?”   白渊在这片大地上走着,观察着,思索着。   这里很明显就是平安坊。   只不过,平安坊的巷道、房屋以及其中种植的那些花草树木全部没了,有的只是一个空旷的世界。   很快,他发现,所有存在都似乎凝聚在他们本身的虚影里。   即便靠近,他们的虚影也都是独立的,而在交流之中,这些虚影或许会有所改变,但变化却大多很少。   那些小小的虚影似乎更纯粹,而在接触过程中,变化速度会大一些,这应该是孩子们。   再远处,一些凑在一起的虚影,似乎变化速度也颇大,那可能是正在平安赌坊中赌博的赌徒,这是因为经历了强烈情绪波动而产生的变化。   “那么……这里其实就是一个个‘我’的塑造之处。   每一个‘我’被呈现在这里,但彼此之间却无法直接影响,因为这些‘我’太淡太淡了,淡到就如清风尘埃,根本无法产生什么影响力。”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用末那识世界称呼这里并不妥当,这里就好像是人间的里世界。   是我执,潜意识,元神等这些深层次东西的存在之处……”   “那些诡异的兽面尸体,能在这个世界里对别人造成伤害。   但这种伤害并不同于人间的毁灭,而是干扰、混乱等方式……   简而言之,在这个里世界,存在并不能消失,而只能改变。   就好像一瓶水,无法消灭另一瓶水。   可是一瓶墨水,却能够染黑另一瓶矿泉水。   那些兽面尸体所做的正是这种“染黑”。   它们混乱无比,又好似有着某种内核。   它们满是污秽混乱的躯体,在这个人所无法看到的世界里进行着侵蚀。   它们就是“墨水”。   而相较它们,人们或是大部分存在就是“矿泉水”。   而凡是被它们侵蚀的个体,就会发疯,陷入混乱,产生幻景……”   “我的末那识剑消灭它们,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消灭,而是用那许多的金色卍字改变了它们的存在,而使得它们无法维持,而消失不见……   就好像它们是‘墨水’,   而我的末那识剑是‘硫酸’?”   “但这种消失,并不代表者它们死去了。”   “这里的每一个存在,都是身体和灵魂的延伸。   这里的存在无法被消灭,可它们的根却在表世界。   只要去往表世界斩除掉它们的根,这里的它们自然也会消失。”   白渊思索之间,撤去了被摒弃的六识。   他才出现,就看到墨娘瞪大眼看着他,那一双本是从容而美丽的眼睛正在迅速地变红,泪水在快速地涌出。   紧接着,墨娘咬着唇冲了上来,伸手抓着他的袖子,关切道:“先生,你没事吧?”   白渊摇摇头,“怎么了?”   墨娘急忙松开他的袖子,垂头暗暗擦了擦眼泪,道:“刚刚你突然消失了,我担心你出了事……”   白渊看墨娘双眼还是红的,心底有些好笑。   玉墨老师,还有孤寡帮帮主,居然还有这哭鼻子的一面……   他抬手,用手背轻轻贴在墨娘脸颊上,帮她擦去眼泪,道:“我过去不也是经常这么消失吗?”   墨娘道:“那不同,那时候你是往某个方向穿梭,而今天……我感到你是突然就消失了。今晚发生的诡异事儿已经够多了,我担心你就这么不见了……”   一边说着话,她的脸颊一边红着。   心上人的手触碰在她的肌肤上,就好似流淌的闪电,触地她酥酥麻麻的。   可旋即,她却注意到这只手。   这只手竟是如此的年轻。   她握住了这只手,让那五指尽量地展开,展开到能够让她的脸颊贴在上面,感受这温存。   她闭上双眼,脑海里忽然自发地迸出一个念头:也许无名先生还很年轻。   这是她最早时候出现的错觉。   而现在,这错觉又出现了。   墨娘愣了愣。   她再想到无名先生曾经叫过她“玉墨姐”,这古怪的情绪就更浓了,因为在这许久的相处中,她发现无名先生并没有那什么“恋姐癖”。   那……无名先生那张冰蚕面具后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会不会……是她本来的就认识的人?   不会的……   她认识的人里绝对没有无名先生这种层次的存在。   可若是无名先生在日常里改变了性格,隐藏了实力呢?   毕竟,无名先生也总是夜间出现。   白天的他在哪儿呢?   又在做什么呢?   如果说无名先生还是武者,那么他应该是在白天休息,晚上修炼。   但无名先生既是修士,而修士的睡眠早已大幅度减少,换句话说……他每天只需要小半个时辰调息便可以恢复精神和维持精力了。   那么,白天的他在做什么?   白渊并没发现墨娘竟在近距离观察他的手。   他也大概明白了。   刚刚他摒却六识,居然就从六识的表世界消失了,或者说其实他还在,可是别人已经无法感觉到他了。   另一边,墨娘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放下了白渊的手,继而退开两步道:“先生,寒露,还有那两个守卫……还有救吗?”   白渊道;“寒露应该没事,那两个守卫需要好生照料,之后能不能恢复就看他们自己造化了。”   一旁平安坊坊主闻言,急忙安排了人过来,带三人下去,然后又看向白渊,恭敬地行礼。   白渊道:“现在已经安全了,我再去老宅子里看看。”   说罢,他直接进入了宅子。   果然,宅子里那阴冷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白渊来到那打开的古物箱前,开始翻找。   很快,他翻出了一个七彩宝石的古式簪子。   他静静盯着七彩宝石中的“红宝石”与“紫宝石”上……这两块宝石上各有一滴血。   这血给他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他静静抚摸。   很快,自明的信息与他脑海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发现了“曾经寄存末那古妖鬼的血滴”——   ——末那古妖鬼:由【地狱三十二首佛尸(奇观)】在链接【血脉长河(奇观)】后,由至少八首运转而产生的古妖鬼。   该末那古妖鬼并非新近产生,而是储存于【地狱三十二首佛尸(奇观)】之中,因为至少八首的聚集而被动地将太古时期由该奇观产生地、且残留在奇观中的妖鬼泄露了出来。   该末那古妖鬼仅存在于第二世界之中,其根源在【地狱三十二首佛尸(奇观)】和【血脉长河(奇观)】,后两者不灭,该末那古妖鬼便不会被消灭。——   ——该末那古妖鬼已回归【血脉长河(奇观)】,可通过【地狱三十二首佛尸(奇观)】重新转化——   一连串的信息涌来。   白渊静静看着那七彩宝石的古式簪子,思绪运转开了。   “原来不是什么里世界,而是……第二世界。”   “那这么说,我所在的这就是第一世界了?”   “那是否意味着还有第三世界?”   “若说末那识是见到第二世界的方法之一,那么……拥有阿赖耶识了,是不是就能见到第三世界?”   “如果把末那识比成种子,阿赖耶识就是种子库……如果真有第三世界,还真是难以想象是什么样子。”   “除此之外……”   “【地狱三十二佛尸(奇观)】居然能产生这么可怕的东西……”   “而且这还不是妖为产生,而是在太古时期残存在佛尸中的……而一旦凑齐了八个,就会开始泄露……”   “那么,这泄露是从何而来的呢?”   “等等,只是凑齐了八个就会泄露出末那古妖鬼,若是凑齐了三十二个……那不会出现只存在于阿赖耶识中的古妖鬼?”   白渊抓着簪子,怔怔地思索着。   他微微侧头,看到墨娘正站在门前的月光下。   冷辉笼罩,青丝只作简单梳理,姿仪慵懒,神色微倦,更显万种风情。   此时的六子已经被平安坊的护卫护送着回去了。   墨娘却没有离去。   她对上白渊的视线,便抬手挥了挥,似乎在询问:“先生,我能进来吗?”   白渊身形一闪,直接来到门前,然后道:“玉墨,查查这个簪子。”   墨娘抓着簪子,目光一瞬间落在了“红宝石”和“紫宝石”上的两点血污上。   她凝重地点点头:“我这就去查。”   白渊道:“让别人去查吧,你现在是学宫老师,不要误了课。既然现在没事了,你便回去睡觉吧。”   墨娘愣了下,忽道:“先生要不要一起陪玉墨来上课?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学生可崇拜你了,天天嚷着要见你一面。”   白渊也愣住了,仔细一想,胖子等人是说过好几次……   墨娘道:“前几天,老叶他们都去给那些孩子培训了,那些孩子里有个孩子很特殊,居然不肯跟着老叶学,而老叶也没生气,还夸他很不错,说他是天生剑骨……先生要不要见见呢?”   白渊:???   怎么见?   照镜子吗?   他淡淡道:“不了。”   墨娘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也不执拗,抓着宝石簪子道:“那先生在此稍候,墨娘很快让人将查询结果报来。”   “好……”   片刻后,平安坊坊主到来,他恭敬地将簪子托递回,然后道:“先生,查过了,这黑货的货源是猫眼村,至于运货人……也已经死了,发货人的状况如何还不清楚,属下已让人去调查了,相信很快有结果。”   “猫眼村?”   白渊回忆起之前寒露的话,便道,“这个村子发生什么事了?”   坊主道:“闹鬼,可具体细节我们查不到,因为……那村子已经被正气阁封起来了,外围人员不得进入。   若在过去,我们还能冒着风险进去查探。   可现在,小佛爷想和皇朝交好,让我们不要去做会明确违背皇朝法令的事,或是阻碍皇朝机构办事。”   白渊道:“我明白了,古物搜索暂停,那些死者家属多给些银子,好好帮衬下,让他们不至于生活困难。”   他心底有些愧疚。   这些人都是为他搜集古物而死的。   坊主低首恭敬道:“先生果如传言,身在黑暗,心却光明。请您放心,属下一定会安顿好那些死者的家属,让那些死者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   说完,未等到回应,再抬头,那位江湖神话,刺客皇帝已经消失不见了。   坊主对着空气又恭敬地拜了拜。   今天他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无名先生,真的是强大无比,坊主自问虽然实力并不是顶尖,但眼力劲却是很强的,可是他怎么都没有弄明白无名先生是怎么解决问题的……   他就是忽然消失了,再忽然出现。   问题就解决了。   本是危机四伏、暗藏诡谲的平安坊便恢复了和平。   ……   白渊离开平安坊后,想了想又来到了龟家长生府后。   他要留下约见的记号,然后尽快见到无情。   磨刀不误砍柴工,他也不知道现在猫眼村是什么状况。   但正气阁肯定知道。   那种末那古妖鬼,对于武者来说,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而能够泄露出这些古妖鬼,本身也说明了猫眼村至少有八个“地狱三十二首佛尸”的佛头。   无论是从危机角度,还是从他自身利益角度,他都是希望了解下的。   若没机会,那就算了……   若有机会,他想去看看。   大不了,带着一大家子去把那八个佛头抢来,然后把佛头里的古妖鬼给灭了,再存到老林车上去。   诸多思绪转着,他已来到了留下信号的地点。   这一来,他忽地愣了下。   因为,无情居然给他留了信号。   信号是按照约定的秘文书写的,内容很简单:用无名的身份来长生府,老师想找无名合作,你可以趁势提出随意进出长生府的要求。 第193章 猫眼村悬案,找不到白王冕下的梦三   白渊终于再度踏入了长生府。   他站在大门前,机关运转声传来,地下似有锁链拉动,紧接着,门就开了。   一道玲珑的身影从远掠来,落在门前,在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位存在时,顿时身形下意识地僵住了,然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地恭敬行礼。   这身影正是当初听到六皇子说话就会大笑的玲儿。   玲儿虽听无相、无念、无情说过这位地下世界的皇帝和长生府的关系是友好,但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或者说……现在的江湖上,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其余已经没有见到“天剑”无名不紧张的人了。   玲儿压下心底的颤抖,用恭敬地声音道:“无名先生,请……”   白渊看她这样子,有些感慨,自己这身份好像很吓人的样子……   他穿过许久未来的回廊,来到了外院内院交界的会客厅。   客厅里,正有一名儒雅的中年人刚在主座坐下,而他身侧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清冷长发少女。   感到外面脚步声,诸葛先生匆匆起身,迎接过去。   “见过无名先生。”   “诸葛先生……”白渊还礼,然后看了眼无情。   无情看不出神色,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下。   这对视里没有意外,那就说明一切正常。   两人行礼。   诸葛先生道:“早听我几名弟子说过先生的事,一直未曾当面感谢,在此,我要对先生说声谢谢。”   白渊淡淡道:“客气。”   两人入座。   然后,诸葛先生开门见山道:“今日请先生来,是我想与先生合作。”   “今后先生可随意进出我龟家,我龟家愿为先生提供情报,但也希望先生在关键时刻能予我龟家一些帮衬。”   “先生所在长生楼今时不同往日,往日里只是在黑暗里做事,如今却也已经逐渐浮到了光明里。   我与长生楼亦有渊源,而先生的爱人又是渊儿的老师,这许许多多的渊源,再加上过去先生曾经对我龟家的友善,让我才提出这合作。”   爱人?   ?   白渊愣了愣。   旋即他反应过来,诸葛先生说的是朱玉墨。   这传闻已经这么离谱了吗?   这能够让诸葛先生当面说出来,这就意味着……这件事已经被官方认可了。   朱玉墨就是他的情人。   这一点,但凡知道无名先生的人……似乎都已经确定了。   诸葛先生见他沉默,以为他在质疑,便笑道:“无名先生不必担心我合作的诚意,我正气阁自古便设有‘青天白云令’,三家家主各持两枚。   青天白云令会赋予正气阁外的人,享受正气阁中最顶级捕头才能享受的待遇,且又因为一般此令乃是由家主发放的缘故,持有此令者会得到某一家的特别照顾,同样,若是持令者出了问题,家主也会一应承担所有责任。   所以我所说的合作并不是违法乱纪,而是在规矩之中,无名先生若是愿意,我这便背书,将‘青天白云令’交给先生。”   “无名先生请放心,持有此令者可享有正气阁情报,但绝不会被强迫执行任务……”   说完,他便静静坐着。   玲儿则是奉上了香茶,诸葛先生不急不躁地喝着茶。   而玲儿靠近白渊时,白渊又看到她的手在抖,便上前左手帮她稳住托盘,右手接过茶杯。   “有劳了。”   玲儿听到三个字,愣了下,然后感激地对着白渊行了行礼,便转身离开。   这小动作看的诸葛先生暗暗点头。   这位以雷霆万钧之姿,横空出世登上刺客世界新皇之位的无名先生,果是心存光明,而绝非冷血之人。   白渊喝着茶……   他想了想,觉得接过“青天白云令”没有半点坏处,今后就可以正常地来长生府,而不需要再偷偷摸摸地给无情留信号了,这就会方便很多。   毕竟,他确实需要长生府的信息。   也需要随时能见到无情。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能够随时带走无情……   毕竟,无情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而“青天白云令”这个特殊制度,他大概又是有些明白的。   这就是给予家主的便宜职权,意思就是“你要赋予权力,你要拉外援,可以。但是,你必须承担所有责任”。   所以正常来说,正气阁三家家主是不会动用这个令牌的。   而无名先生这个人对于诸葛来说,却是很特殊的。   无名先生和他并肩作战,一起抵御过悬空坊。   无名先生横空出世,直接救了他侄子和侄女,做了他想做而无法去做的事。   无名先生和他侄女关系特殊,若是成婚了,按辈分也要叫他一声舅舅……这个还是各论各的吧。   无名先生关注的东西和他龟家似乎是重叠的,期间更是救过无相,而且还在神灵王朝帮过无相和无念。   无论无相,无念,还是无情,对无名先生都是极为信任。   再加上无名先生的力量实在可怕……   等等……   诸多因素,促成了诸葛先生动用他第一枚“青天白云令”。   逻辑顺畅,动机合理。   而且,诸葛先生对六皇子很照顾,人品也有保证。   白渊期间再看了看无情,无情对他默默点了点头。   他再无犹豫,道,“多谢诸葛先生抬爱,我愿接过青天白云令,只是……我不喜人多,今后若要和我接触,便让无相或是无情来吧。”   诸葛先生笑道:“自当如此。”   随后,他取出准备好的令牌,进行了蕴藏某种暗号地背书,以及加盖了龟家家主印章,这才递给白渊。   在看到白渊接过令牌后,诸葛先生才舒了口气。   然后,他开口道:“无名兄,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无名兄?   ??   ?   白渊:……   算了算了,各论各的吧。   您是六皇子的老师。   您称呼无名先生为无名兄,那这是同辈。   正常!   于是,他淡淡道:“诸葛兄,今后请多指教了。”   他瞥了一眼边儿上的无情。   无情眼中闪烁着一种“为他感到尴尬”的神色。   诸葛正华道:“无名兄,虽说有些功利,但此时确有事相告……若是无名兄愿意接那便接,但我绝不强求。”   白渊道:“诸葛兄请说。”   诸葛正华便把事情娓娓道来。   他说的事,正是白渊想知道的猫眼村的事。   猫眼村的事由来已久,最初只是个案,而最近一些日子却呈现“灾难式的爆发”,具体表现在大规模的村民中邪,发疯,相互砍杀,还有妖精出现。   但妖精也疯了,妖精也在自相残杀。   总之,就是一片混乱。   正气阁派了不少捕快前去,但伤亡惨重,死了不少人。   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外设置阻隔线,封锁整个猫眼村区域,以防事态扩大化。   可猫眼村也是个大村子,村子里合计有三四万人,皇朝绝不可能放弃这么多人。   于是,正气阁三家家主一合计,便决定一起出手。   虎家的君山侯,鹤家的羽衣侯已然赶赴猫眼村。   但龟家特殊,又于年初遭窃,所以诸葛正华无法离开。   他在派出许多龟家捕快,捕头的同时,又派出了无相和无念。   但这两名弟子去了猫眼村便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返,也没音讯。   诸葛正华倒是不太担心这两名弟子,因为这两名弟子的存活能力相当强大……尤其是无相,这可是一个能够在八年前的白影悬案中活下来的人。   但诸葛正华还是不太放心,“猫眼村案”正在变成灾难……   他决定再派出无情前去,一是接应,二是协助调查,三是无情力量更强。   同时,这也表明了他龟家并未不重视,他诸葛虽然没能去,可却也派出了三名弟子。   但是,无情一人前去他还是觉得不稳,这便希望无名先生能陪同。   前因后果说明白后,诸葛先生又取出了许多当地的资料给白渊看。   这些资料有早期的,有近期的,甚至还有之前猫眼村发生过的所有案子,哪怕连轻微的偷窃案都在卷宗中。   白渊只翻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这就是第二世界的末那古妖鬼的污染案件。   让他觉得惊奇的是,这案子里居然还有“新郎惨死,新娘失踪案”,而时间和过程上,完全对应上了他从神灵王朝回来时遇到的那个玉净宫的狼妖。   那也是他第一次获得“地狱三十二首佛尸”的佛首。   看来这事是循序渐进的。   应该是猫眼村里出现了不少的“佛首”。   最初的时候,还是处于一种各方寻找、妖魔盗窃、暗中势力互相争夺的场面。   但随着事情的发展,出现的“佛首”数量超过了预期,而达到了“八个”存在于一处的情况,继而造成了藏在原本存在于“佛首”中的末那古妖鬼泄露,继而……那些古妖鬼开始了无差别地污染。   这一波,是乱杀。   面对古妖鬼,无论武者、村民、还是那些古妖,都是低维层次。   别说对抗了,连源头都永远不会知道在哪儿。   便是知道了,他们也去不了,更解决不了。   因为……这个污染源是在第二世界。   要不是他能够通过【如来禅法】而进入到第二世界,他也只能自保,而解决不了。   白渊看了会儿,抬头对上诸葛先生的目光,点了点头:“诸葛兄,此事我愿协助,但我需与无情姑娘商议一番。”   诸葛先生肃然起身,行礼道:“多谢无名兄。”   ……   随后,白渊随着无情来到了卷宗迷宫。   清冷的月光穿过天窗,在迷宫的地面上照出田字格的亮域。   白纸黑字的卷宗则是安静地摆放在迷宫的架子上。   地下隐隐传来钢铁巨蟒翻腾般的声音……   无情黑发垂落身后,眸中依然是阅尽世事的漠然。   白渊故地重游,也是心生感慨。   这里的隔音效果相当好,也不存在监控之类。   因为……这里的机关就是无情设计的。   咔……咔咔……   卷宗迷宫的门关闭。   无情道:“这对你有好处,对正气阁也有好处,是双赢。”   白渊点点头,然后道:“过两天你能请假吗?就这案子办完,你再请个三四天假。”   无情道:“好……”   白渊道:“明天你直接出发,去到猫眼村附近,晚上我来和你接头。这件事……你不用调查了,但要帮我看看周边的干扰者。”   无情诧异道:“你已经知道原因了?”   白渊也不瞒她,把第二世界污染源的事说了一遍,但对于【血脉长河】、【地狱三十二佛尸】这两个奇观还是隐瞒了,这事儿解释不清的……   无情愿意和他合作,毫无保留地互相信任,前提是他是人类。   若是被无情知道了他身体里有了古妖的血,无情会如何他就不知道了……   无情看似漠然,但对万古识海的咒念们却是深恶痛绝,她恨不得这些咒念全部消失。   “第二世界的末那妖……这些万古识海未曾死透的幽灵,果然是贻害无穷……”无情沉默了下。   白渊道:“我能解决……但是,你必须请假。”   无情道:“好……明天白天我先去猫眼村,我在外等你。”   两人再交流了一番,便暂时分道扬镳了。   ……   ……   七月二十三。   早。   小郡主带来了“组织的决定”。   组织同意六皇子修炼那门八品功法《十万青山不动剑》。   白天。   白渊带着被驯服的英雄剑,开始了“六皇子的演帝修行之旅”,在这个过程里,他努力地修行着《十万青山不动剑》,争取早日入门。   期间,白渊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今天的玉墨老师多看了他几眼,而且好像还是在看他的腰腹的方向。   不过也可能是他敏感了。   入夜。   吃完小郡主的晚饭。   白渊花费了三个小时,把气运再度提升到了33点,然后才换上无名套装,利用镜法来到了城外,往猫眼村方向而去。   ……   此时,在猫眼村的上空,正是黑云遮月。   明月被遮,在其下混乱的大地上投下一片片诡兽般的阴影。   而在云层上,却有一道小巧的约莫三四十厘米的蓝色身影静静趴着,在俯瞰着其下的大地。   “不感兴趣……”   “都不感兴趣……”   “村民也好,武者也好,皇朝也好,妖怪也好,都不感兴趣……”   “无名怎么还没来?”   “梦三好憋屈……”   “我亲爱的白王冕下,您到底在哪儿呀?梦三好想你呀~~” 第194章 你很强,但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猫眼村,位于皇都西北方向。   这位置在白渊之前去过的幽灵沙洲的再北边。   村子整体地形呈狭长之状,而周边森林却是椭圆形,从高处看有些像是绿色的猫眼,故而名为猫眼村。   猫眼村算是个大村子,内里生活了三四万人。   村周风景秀丽,有林子,有湖泊。   而湖泊边上还有着一格一格农田。   农田里,绿油油的水稻正在月光里微微摇动,田里有着青蛙的叫声,配着林中的虫豸蝉鸣,编织出静谧的夏夜之景。   这一切,都衬出一个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般安宁的村子形象。   而这种地方……甚至和平到没有妖兽作乱,否则何来农田?   可这样的一个村子,此时却处于嘈杂、混乱和血腥之中。   恐怖,突兀地降临。   恐慌,已然开始沸腾。   村子里,家家户户紧闭了大门,除了锁死门扉,还用桌椅储物箱子之类的堆积在门前,以防被人破门而入。   做完了这些,藏在屋子里的村民们有的抱头痛哭,有的则是抓着屋里的菜刀、镰刀、锄头之类地在发着狠说要和那未知的敌人拼命,有的则是目光呆滞全身发抖,不一而类……   没办法……   现在的猫眼村已经成了“死神的游乐场”。   似乎有死神混迹在这个村落之中,不时地对随机选中的目标展露真容,使得他们疯狂、痴愚、恐惧、尖叫……   无论是街道上的,还是在屋子里的,哪怕是躲在锁死的衣柜里的,躲在床下的……都可能被随机选取到。   善良的,邪恶的,弱小的,强壮的,人类,妖怪,一视同仁,毫无分别……   而一旦被选取到,那就只剩发疯一途了。   村子里的人最初是想要逃出村子的,可很快,他们就发现整个村子好像变成了一个鬼打墙的迷宫,他们根本出不去。   人和妖都出不去。   而但凡想要逃离的,似乎会更加容易被“死神”盯上。   哪怕那些掌控了些特殊法术的妖精,还有混迹入村、动机未知的江湖豪强都出不去。   不仅出不去……他们和普通人也没有分别。   一旦被选中,只有疯癫至死的唯一下场。   而外面的人一旦进了村,也出不去了。   不少正气阁的捕快已经横尸街头了,其死状极其凄惨,面容因恐惧而扭曲,这扭曲定格在他生命最后的尽头,没有谁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可怖之景。   看到的……都已经死了。   全部死了。   愁云惨淡,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深夜。   火把光照,围绕成红色的长蛇,缠环在猫眼村周边。   百战阁的中央阁主,也是唯一有着大将军称号的那位,已经协助正气阁派出了两万精兵,守住了猫眼村的四方入口。   军队每五千为一方阵,由擅长军阵的将军统领,以确保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也正是这样的阵势,才使得长生楼都无法获取其中的信息。   正气阁的捕快们则是分随在这四个方阵中,商量着办法。   可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办法……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鹤家和虎家的那两位家主到了,所有人也在期待着这两位出手破局。   虎家家主君山侯,和鹤家家主羽衣侯产生了点儿小分歧,他已经直接入村了,此时不知下落。   但没有人担心君山侯……   就算村子里的人死绝了,君山侯也还会活着,因为……至少在明面上,君山侯被称为正气阁第一高手,其力量甚至压过“长生侯”诸葛正华,还有“羽衣侯”赵道宵。   君山侯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村子里出事了,那么敌人一定很自信,他只要进村,敌人就会自信地攻击他,敌人只要攻击了就会被他打死,那事情就结束了。   羽衣侯则是坐在村口的大木桩上抽着烟,他微眯的目光不时瞥向村子方向。   君山侯到现在也还没出来。   羽衣侯仰头,吐出一口烟,静静看着不远的村落。   近在眼前,却无法进入。   这村子里过去发生了什么他很清楚,但现在……他却不清楚了。   过去,似乎是【古妖文明】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现在……出事了,不仅出事了,似乎还是玩砸了。   这不仅是村民被困在里面,就连那些古妖也逃不出来……   羽衣侯好歹还是吃皇粮的,该干的活儿还是准备干的,至少此时此刻,他是准备来把这事儿解决了的。   他眯着眼,瞳孔里含着冷厉的光芒,深吸一口气,再度将口中烟雾缓缓吐出……   这一吐,烟雾顿时弥散而出,在身前身后的火光里,宛如一朵烟云向着村子方向飘去,然后顺利地飘入了其中,没有丝毫阻碍。   他看着烟云顺利飘入,又深深吸了口气,那烟云顿时又飘了回来,这算是顺利地在村子里打了个来回。   羽衣侯踱步着。   “看来是针对生命的……”   “我的烟雾能够来去自如……”   “不过,需要再试试。”   他拍拍手,顿时有捕快牵来了一条猎犬。   羽衣侯微笑着低头,温和地摸了摸那猎犬的脑袋,又看了眼捕快。   捕快会意,取了肉丢在猎犬面前。   猎犬哈着气,大快朵颐,吃饱后,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羽衣侯抽了口烟,对着猎犬吐出。   猎犬瞬间被烟雾包裹。   烟往前飘,渐去渐远,而原地的猎犬却已经不见了,继而顺利地飘入了不远处的村子。   羽衣侯再轻轻吸了口气。   烟雾往回飘……可在经过某处时,猎犬却扭着身子落在了地上,继而呆呆地看着村外的羽衣侯和喂它肉的捕快。   烟雾是回来了……但烟雾里的猎犬却留在了村中。   猎犬似乎感到不对,撒开腿子往外跑,才跑了几步,双瞳忽地就开始“骨碌碌”转动了。   羽衣侯和捕快看着那猎犬的眼珠子诡异地转动着,继而发出狂啸的声音,转身往村子里跑去。   一股寒气,直接从那捕快脚后跟升起,冲上脑门。   “君侯……这究竟是什么?”   那捕快怔怔地问。   “这东西绝不是恶鬼……恶鬼没这么嚣张,也没这种能耐啊……”   羽衣侯皱眉看着,一时也没多少破局的办法,君山侯已经进村了,这都没破局,那么……他进村也没用。   这事儿得去问问古妖文明的那几位司祭。   不过,这次组织来了位大人物,那大人物正是古妖文明的……   出了这种事,那大人物应该会来看看吧?   ……   正想着的时候,羽衣侯忽有所感,微微转身,身后的军队方阵里,走出两人。   一道裹着玄武斗篷,一个坐在轮椅上。   羽衣侯愣了下。   而白渊和无情便到了他面前。   无情行礼道:“龟家无情,见过羽衣侯,无名先生已得我龟家的青天白云令,此行来协助破案。”   羽衣侯点点头,肃然起身,对着白渊行礼道:“见过无名先生……”   白渊也回礼道:“羽衣侯。”   羽衣侯道:“此村可进不可出,实是难办。而村中还有数万百姓,每多拖一些时间,便会多一些人死去……君山侯已经入村一个时辰了,至今还未出来。”   无情问:“羽衣侯可有办法?”   羽衣侯摇了摇头。   他是真没办法。   要么,他就得去问问古妖的司祭。   他打量着这位无名先生……   事实上,无名是第一次见他,但他可不是第一次见无名,他见了无名操纵万剑虐杀古妖的无敌场景,更是明白无名背后有怎么样的大势力。   可他本人,其实对无名并无恶感。   至于无名先生背后的势力毁了自然神庙,而无名先生又灭杀了古妖,他都无所谓。   羽衣侯也不看无情,只是看向那神秘的刺客皇帝道:“无名先生可有办法?”   白渊淡淡道:“有。”   羽衣侯愣了下。   白渊又道:“准备好救人。”   羽衣侯奇道:“先生知道症结在何处?”   白渊淡淡道:“知道。”   说罢,他直接往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他就从空气里消失了。   羽衣侯双瞳眯起,冷厉的目光观察着四周,可是……他只是隐隐约约感到无名在附近,但却已经无法掌握无名的方位了。   紧接着,虚空里好似产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但这个变化绝不在人类所能看到的世界里。   羽衣侯感到村子里那种诡谲森冷的氛围正在慢慢消失。   而他却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羽衣侯心情复杂。   他知道村子里的形势正在趋于平缓,便扬声道:“印将军,准备接应。”   印将军是他所在这方阵的五千士兵的统帅。   很快,一名黑甲将军提剑走出,在确认了情况后,一排排闪烁的信号烟花往天上涌去,照明了黑暗,而其余三方的三支方阵也看到了烟花。   众士兵严阵以待。   羽衣侯,无情都靠到了印将军身侧,准备出手。   印将军则是好奇道:“君侯,这村中之案破解了么?”   羽衣侯点点头。   印将军道:“这究竟是什么?”   羽衣侯摇摇头,“破此案的不是我,而是长生楼的无名先生,他如今持有了我正气阁的青天白云令。   此番是他首战,而首战便要大捷啊。我不如也……”   印将军神色愕然,他终究不是混江湖的,只隐隐听过那如日中天的无名先生,但却没放到那么高的位置,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厉害?   两位君侯都破不了的局,他破了?   而除了百战阁的将军外,一众正气阁的捕快捕头也都是被震住了。   不过,他们还持有些微的怀疑态度。   没多久……   虚空里,一道身形重新出现。   白渊运用【如来禅术】灭杀了诸多的末那古妖鬼,但是……中央区域的却无法消灭,那边太多了,只能事后慢慢清理,等到清理完了,他就把作为污染源的“佛首”拿走。   “可以进去救人了。”   “疯了的人隔离开来,以绳索捆缚,以免伤人,能不能恢复需看他们造化。”   “村子的中央区域不要进入,以东边的一口古井,西边的一座大钟为距为界。那区域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救人之后迅速撤退,然后封锁此处。”   “六个时辰内,应该是安全的。”   平静的话语虽然不响,但以白渊的实力,却可以轻而易举地传入此处所有人的耳中。   他宛如一个发号施令的皇帝,所有人都默默倾听着他的话。   很快……印将军便带着士兵冲入了村中,开始救人。   在入村后,他们会通知其他三方的士兵,到时候会有两万士兵一同救人。   白渊转身走回。   “先生……”羽衣侯突然开口,然后侧头看向经过他的白渊。   白渊微微顿了顿。   羽衣侯传音问:“你……为什么要来?”   白渊传音道:“救人。”   羽衣侯传音问:“还救得了吗?”   白渊古怪地看了一眼这位鹤家的君侯,心想有什么救不了的,村子已经打开了,没被污染的就能救,被污染了的就看造化……   于是,他点点头传音道:“能。”   羽衣侯传音道:“有时候,驯服会活的更好,那意味着能拥有更多时间去学习,去模仿,去变强,去超越,直到翻身。   而盲目的反抗,看似英勇,却未必不会将更多人拖入深渊,而致使未来都不会再有。先生觉得呢?”   白渊愣了下,忽地想到了许多事,譬如这位羽衣侯在太子身边扮演过重要角色,再加上现在的这番话,羽衣侯怕不是也是组织的司祭吧?   换句话说……   他是人奸?   但看样子,他这人奸却不是为了利益,而是想要通过驯服于古代文明的咒念们,而去在隐忍中变强,直到曲线救国。   可能在羽衣侯眼里,他也是有着特殊身份的,所以羽衣侯在试图和他交流理念。   而羽衣侯也不怕他去说,因为……没有证据。   白渊不想在这种地方撒谎。   他传音道:“我人族必大盛于万古。”   羽衣侯愣了愣,不再多言,继而行了行礼。   没多久,整个猫眼村混乱起来,整个儿如是一场小型战争。   现场一片混乱。   白渊和无情则是一边寻找无相无念,一边协助着解决现场的一些问题。   ……   白渊正在村子里转着,忽地看到了一个古怪东西从远处飘来。   那是个有着梦幻般蓝色的小妖精,眼睛很大,有两只猫耳般的耳朵,尾巴很长,甚至比整个身子还要长,这个一个小妖精正丝滑地在半空飞着。   小妖精转瞬出现在他面前,笑道:“先生,我们既然已经找到无相无念了,那便一起回去吧……”   白渊:……   小妖精:……   白渊看着小妖精。   忽地,一股自明的信息在脑海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危险来袭,危险程度:三点五星——   ——危险来源:主教梦三——   ——梦三:古妖文明,白王血脉,四品境界——   白渊:……   【妙道】啊,你这么晚才提醒,难道是想另选主人了吗?   他只觉背脊发寒。   妈的,若是在过去他说不定就直接动用镜法飞了。   可眼前这位主教是四品。   他根本不知道四品是什么层次……   要知道就连大凶都不是四品。   保不准他才飞,人家就把他抓回去了。   不过,这位梦三主教还真是迷你啊,有种宝可梦的味道。   “听它的话,它似乎对我用了什么精神类法术?”   “可是,我对精神法术免疫啊……”   “对了,我会【真·幻梦之瞳】,这瞳术能对高我两个层次的存在使用。”   于是,白渊二话不说,双瞳变得迷离,而充满梦幻,仿如笼罩了一层神秘莫测的雾气,这雾气里万物皆是黯淡,万物皆是平静,只有那双瞳孔如两个漩涡,将人的所有精神全部摄入。   好了,若无意外,该进入熟悉的谜语人环节了。   可是……   很快,意外发生了。   梦三小妖精飘近了,把小巧的身体凑了过来,瞪眼看着白渊的眸子,发出一声奇怪的:“咦?”   接着,梦三小妖精的眼神也飘忽了起来,雾气笼罩,化作了两个漩涡。   大眼瞪小眼,漩涡对漩涡。   白渊:……   梦三:……   白渊心中暗道:糟了,失算了,这是白王血脉的主教,对“幻梦之瞳”的抗性似乎很高的样子,而且它似乎也会类似的瞳术。   施法失败,白渊再不犹豫,身形一闪,直接利用“七点坐标”退到了一个未知的区域。   才一出现,他就看到那蓝色小妖精抓着他的斗篷领子,侧头看着他。   漩涡对漩涡……   白渊明白了。   他决定再燃烧3点气运,然后缩入第二世界。   可这时候,梦三说话了:“真是没想到,无名居然就是冕下,冕下居然会是无名,咦咦咦,好奇怪……”   话音落下,它身子以一种白渊根本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凑到了他面孔前,一双小手轻轻地抓着白渊的冰蚕面具往上掀开了。   梦三瞪大眼,看着面具后冕下的真实模样。   “咦咦咦咦咦?冕下是无名,无名是傀儡,傀儡是冕下???咦咦咦咦?”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梦三有些抓狂。   白渊感受到面具揭开……一时间血都凉了。   他决定自杀了。   自杀后,他就会触发【不朽萌芽】,然后回到老林的棺材车里,之后……浪迹天涯。   可是,他又有些不甘心。   但不甘心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被发现了,而且他的谜语人招式对眼前这位主教并无用处,打也打不过……   那还能怎么办呢?   “亲爱的白王冕下,怎么会是傀儡?梦三好疯狂……咦咦咦?好疯狂~~~”小妖精在半空飞来飞去,化作道道残影,纵横交错地飞着。   它显然有些想不开了。   白渊静静看着它,他不甘心就此退场,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双手猛地伸向小妖精,左右手掌心抱住。   梦三居然被他的两只的手掌包在了中心,而且还不反抗,只是有些混乱。   白渊看着面前这个充斥着梦幻蓝泽的小家伙,张开嘴,虎牙顿时变獠牙,继而一口咬在了小妖精脖子上。   梦三似乎察觉了什么,顿时乖巧的不动了。   它的脖子被咬开,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吮吸它的血液。   但梦三还是乖巧的不动,任由血液被吸走。   很快……   这小妖精的身体变得干瘪,它的血液被白渊吸光了。   然后白渊抬手划开手指,潺潺鲜血从指尖流出。   躯体干瘪的小妖精显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它迅速飞了起来,将小嘴凑到白渊的指尖开始了吮吸。   血液逆流……   干瘪的小妖精慢慢变得饱满,幽蓝的皮肤更出更为梦幻的色泽。   片刻后……   梦三浮在白渊面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浮现而出。   白渊咳嗽了下道:“你很强,但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我,或是古妖文明,你挑一个吧。”   梦三一把抱住白渊的胳膊:“冕下,冕下,梦三最喜欢冕下了……冕下要叛出古妖文明,那梦三也要跟随冕下叛出,梦三要对古妖文明宣战!”   白渊:???   他感受到了小妖精的忠心。   或者说,这种血脉关系比他想象的更为可靠。   尤其是圣类对于通过初吻而转变半圣类的,更是可靠到了极致。   换句话说,梦三从今天起绝不会背叛他。   “梦三,要开战!”蓝色小妖精瞬间叛变了,“为冕下而战!   今晚就打回去!   先灭黑王,再诛母王,唯我白王,万古称王!”   小妖精对于背叛没有丝毫负罪感,它又兴奋又开心,就算跟着冕下去吃屎它都会开心,于是这一张口就喊出了响亮的口号。   白渊急忙拉着它,“我们不开战,你继续当主教……不过,后面怎么做,我们得商量一下。”   “嗯嗯嗯嗯,梦三听冕下的话,梦三最喜欢冕下了~~”小妖精抱着白渊的胳膊,怎么都不放开。 第195章 恐怖的梦三,白渊恶补世界观   猫眼村外,一处荒芜的丛林里。   月光落照,在繁茂的绿色林地上照出一块块儿斑驳的影子,长草鲜花沾染露水,踩踏其上,便是靴子都连带着湿了。   白渊凝重地看着面前那有着梦幻般蓝色的小妖精,吩咐道,“翻跟头。”   咻咻咻咻咻~~~   梦三开始翻跟头。   白渊又抬手指着不远处一个树上的野果子,道:“拿过来。”   咻~~   梦三抬手一招,野果子就飞了过来。   然后,梦三用两只短手手捧着野果子送到了冕下面前。   白渊又道:“旋转,跳跃,闭着眼。”   梦三开始如陀螺般转动起来,一边转一边跳,闪光的双瞳始终闭着。   白渊托腮看着这半空的小妖精,神色越发凝重。   “居然……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这就是主教级别的存在吗?”   “有如此主教,何愁此教不灭?”   “这是天要我人族大兴啊。”   “等等……”   “它现在是我的人了。”   “唔……”   “从体型和叛变速度来看,总觉得很靠不住的样子。”   白渊食指和拇指捏了捏下巴。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问道:“梦三,你受了我的初吻,感觉如何?”   梦三一边旋转一边道:“冕……下……的……初……吻……很……棒。”   白渊道:“我允许你停止旋转。”   梦三停下,漂浮在半空。   白渊道:“你现在应该是古妖之中半圣类的存在了,有什么改变吗?”   梦三点点头。   然后,它发出“咿咿咿咿咿咿”的声音,继而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它周身流转着一种透明而梦幻的光泽,然后它的尾巴开始了梦幻般地蠕动,从臀部爬到了后脑勺,接着一分为二,化作了两个肥大触手般的尾巴,丝滑连接在了后脑勺上,浑然一体,直垂脚跟。   梦三扭转着头颅,两根大尾巴如是长发及脚的双马尾,Q弹Q弹地旋动了起来。   两只小手手也舒展开来。   铿!   铿铿铿铿!   闪烁着梦幻光华的漆黑利爪从手手的肉蹼里生了出来。   “冕下,过去的梦三只是三类的普通小梦兽,小梦兽的力量源头在尾巴,可力量方式却是一种精神攻击。   现在梦三成了半圣类唯一的存在,所以尾巴变成两根了,而且可以直接链接到脑袋上,力量更强,传输距离更短……   而且,梦三还拥有了利爪。   这爪子极其锋利,能够撕裂几乎一切物。   根据梦三的记忆,这种存在叫做天梦兽。   天梦兽是梦兽这个族群中最强的存在,没有谁能够超过它,这是梦兽一族生来的王。   梦三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提升……   变强。   好强。   太强了。”   梦三捏着小手手,发出“咿咿咿咿”的声音。   白渊眯眼看着它。   原本是小猛兽,   现在得了他的初吻,而变成了天猛兽。   这是何等的霸气的名字。   他很好奇主教层次的力量,这是碾压了他两个大层次的力量,而且知道梦三的力量,自己今后也能便宜行事,毕竟……眼前这位是组织在此处的头头。   白渊道:“梦三,和我说说你的力量吧。”   梦三正迷恋地看着它自己的手,利爪在肉蹼里不停地进进出出。   从今往后,它梦三也是要过上“黑爪子进红爪子出”生活的古妖了。   要知道,过去的它在物理进攻能力上,处于同阶最弱,即便动用精神力量控制住了敌人,有时候居然无法伤到被控制住的敌人。   这就导致了一种,敌人无法动弹,它抓着各种武器在狠狠地砍敌人,可是敌人却毫发无损的迷之场景。   可现在……有了这利爪。   它就能够一爪子撕了被它控制住的敌人。   而且,有两根接在脑袋上的尾巴,它的控制能力何止翻了一倍。   这是看得见的变强,是一个境界虽未提升,可力量却发生质变的飞跃。   听到冕下的提问,   梦三开始絮絮叨叨地解说。   一番描述后,   白渊算是明白了。   古妖的力量特性和人类颇为类似,这可能也是古妖文明极其契合人类文明的原因。   梦三是四品存在,其力量繁多,底牌丰厚,法器众多……   但是核心的本命力量却是基于自身“成长”程度,还有种族所获得的。   换句话说,人类需要修行法术,古妖却是觉醒血脉中藏着的种族本命法术。   人类有无限可能,但上限和下限都很大。   古妖的可能却比较小,“种族”和“品类”直接定死了它们的上限和下限,换血是唯一提升这个上下限的途径。   梦三如果没有换血,它终极成就也就是从小梦兽,变成梦兽一族中最常见的蓝梦兽。   而同境界的蓝梦兽对上天梦兽,只有被秒杀的份儿,由此可见……在古妖文明中,衡量力量的大体有两个因素。   第一,境界。   第二,品类。   不过,就如人类之中“术业有专攻”一般,古妖也各有分类,一个文明即需要最强的四圣,也需要最弱的九类。   根据境界。   成为天梦兽后的梦三力量如下:   ……   六品本命法术是【梦境模拟】。   此法术一旦施展,将进行梦境模拟,对敌人使用,使用该法术者可作为观察者默默观察敌人后续的选择和动作。   对自己以及队友使用,可使得自己和队友进入到一种恐怖的真实模拟的状态,无论是已知的未知的的环境以及该环境中的存在、特性都可以被真实的模拟出来,这可以极大程度地预测即将发生的事。   这就好比是S/L大法了。   该法术有着极其苛刻的范围限制,即便梦三是四品存在,范围也只是半径为千米的圆形区域。   目标越强,持续时间便越短,最短为一炷香时间,最长为一百年时间。   梦境中时间与真实时间无关,无论梦境中过去多久,真实时间都只过去一瞬。   使用限制为每天一次。   另外,该法术不会被绝大部分四品及以下力量破除。   破除者的力量必须远胜过施法者,才能增加可能性。   ……   五品本命法术【梦境支配】。   施法者可进入梦境世界,并在梦境世界中随意观察梦境,并且可以强硬地从梦境中降临,同时控制大量目标。   目标力量远低于施法者,则必然成功。   目标力量和施法者接近,则存在失败可能。   目标力量超过施法者,失败可能提升,且失败后会遭受反噬。   施法范围为方圆百里。   该法术因为涉及进入梦境世界,则存在着遇到同样游荡在梦境世界中的存在,而产生纠葛,甚至爆发战争。   白渊问了问“梦境世界”。   这似乎是人在入睡后会偶尔进入的世界,是由深层次的“我”还有外部环境的经历,共同构织出来的一个梦幻世界。   对普通人来说,他们完全不具备在这梦境世界里行走的能力,即便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不可能走出个体梦境,而进入到外部。   但梦三却可以。   这个世界,存在于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夹缝里。   恰好对应了“外部环境”和“潜意识的我”。   白渊可以进入第二世界,可是……他现在居然还无法进入梦境世界。   他的梦境玄种虽然恐怖,但也只能进入个体梦境。   ……   四品本命法术【无限梦域】。   只要灵气充足,梦三能撑开一个方圆百里的梦境区域。   它能瞬间把这片区域里的所有人拉入梦境,且无法醒来……甚至,永远无法醒来。   在这片区域里,它除了将人拉入沉睡,还能做许许多多事,譬如……梦境叠加。   简单来说,梦境世界是存在层数的。   处于越深的梦境世界,越是无法醒来,且和浅层的梦境世界存在巨大的时间差。   换句话说,梦三若是和一群同境的存在作战,它能将这许许多多人一起往梦境深处拉,让他们无法醒来。   在这个时间里,它若是有功夫,就能用此时它的利爪,去撕碎那些陷入梦境的存在。   不过,这力量消耗极为庞大,支撑不了多久。   若是贸然用了,而又没有守护,或是没有得到及时的灵气补充,那就很可能被盯着你的存在给杀死。   ……   在与梦三的交谈中,白渊也大概知道了后续境界的表现。   六品,是本命法术。   五品,是术阵。   四品,是术域。   本命法术一般是单体的,即便是范围,也范围很小。   术阵一般是群体的,是大范围的,且力量更加多样化。   术域则是一种毁灭性的力量了,一旦使用,可以说就差不多进入“无敌”状态了。   可这个“状态”是有持续时间的,而且你无法保证对方的术域是什么,会不会刚好克你,或者说和你的区域在不同的层面上大杀特杀。   比如……梦三在梦境里拉住了所有人,可是这些人里有人也在释放术域,他的术域在现实世界里排山倒海……那么,这比的就是梦三先利用梦境杀死这个人,还是这个人的术域先在现实里杀死梦三。   这只是最简单的例子。   术域互拼,是一种不死不休的表现。   不仅仅在于开启术域后,双方都进入了“无敌”状态,还在于……双方在施展术域后,会同时进入灵气匮乏的状态,到时候说不定一个满状态的五品就能捡漏,一波带走两个。   ……   除此之外,白渊还如一个好奇宝宝般问了大量问题。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四品主教,这都不问,不是浪费吗?   很快,他便知道了很多额外信息,包括高境界的常识。   ……   譬如……   法术消耗,正常来说是必须动用灵气的,可是……这在高境界里还有一个额外的常识。   那就是,每天第一次动用低两品次的法术,不会消耗灵气。   每周第一次动用低一品次的法术,不会消耗灵气。   至于为什么,可能是灵气也会生利息吧?   ……   譬如……   香火。   这个白渊从穿越以来就一直好奇着的问题,也在此时有了答案。   香火是沟通人间和万古识海的唯一途径,似乎也是四品之上的存在动用力量的唯一手段。   换句话说,七八九品消耗的是气力,四五六品消耗的是灵气,而二品三品则是消耗香火了。   什么是香火?   是蕴藏着一个族群意志信仰的力量,借由香和烛火表达出来。   但香火之中规则很多,而这已经涉及到梦三的知识盲点了。   不过香火对于万古识海之中那些文明在渗透过程里所起到的作用,它倒是知道一些的。   简单来说,   万古识海里的咒念是无法靠祂们自己的力量来到人间的。   一定是有某些人间的存在,首先进行了香火祭祀,并献上了虔诚的信仰。   然后,古代文明们才拼尽全力地利用这香火,渗透到了人间,继而形成了一片不可破坏的被称之为“禁地”的区域。   古代文明们能够通过“禁地”而赐予信徒力量,但文明不同,赐予方式也不同,这一点并不绝对。   香火越多,信徒越多,古代文明的渗透程度就越强,禁地能赐予的力量就越多。   甚至慢慢地上升到了古代文明所特有的力量。   但是,因为古代文明差异太大,有的和人类契合,有的和人类不契合,所以渗透程度也是不一而类。   同时,强烈的痛苦和情绪波动,能够增强信徒和咒念的感应,所以想要获得力量的朝见者有不少会带上祭品,通过斩杀祭品,而增强沟通,而获得力量,这就是朝见。   ……   譬如……   让白渊成为傀儡的组织。   这是文明行走在人间的最杰出契合者所形成的“圆桌”。   便是梦三也不知道“圆桌”是由哪些存在构成的。   他们获力于万古,故而自命天人。   天人的地位,在主教之上。   而因为文明的契合度不同,每个天人起到的作用也不同。   比如……古妖文明就是天人组织的主力军。   从上到下,一应完整,甚至还建立了“表面人类统治,实际全是古妖”的戎朝。   而其他文明则是走的“精英路线”,那些天人在各个地方进行“试点”,以争取寻找到能够扩展自己文明影响力的机会。   这里面的发展进度参差不齐,有些文明取得了良好的成效,有些文明除了其对应的天人,几乎找不到第二个契合者了,整个势力除了“天人”便只剩下教徒、信徒了,连一个使徒、司祭或主教都没有。   梦三好歹是主教,天人组织的目的它虽然不清楚细节,但也是大概知道的。   第一,香火。   有了香火,就可以从根子上扩展其文明的渗透度,也可增强其高品次存在的力量。   第二,契合。   只有加强契合,才能从实际上完成渗透,而使得它们在人间的真正力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第三,奇观。   奇观对文明极其重要,可以说,若是两个文明爆发战争,奇观就相当于两个文明的“出兵泉水”,强大的奇观甚至不用该文明强者出手,就能直接横推了对面。 第196章 怎可让冕下出手?梦三马甲夺佛首   “梦三。”   “冕下……”小妖精大眼迷离,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它终于和心爱的冕下在一起了。   它永远都不会和心爱的冕下分开。   白王一脉虽然还有主教,但是……哼哼……自己是不可能告诉它们冕下是谁的。   “梦三,我想获取猫眼村里的所有佛首。”白渊开始打奇观的主意了。   奇观那么好,能弄到手,肯定不能让啊……   梦三听到具体的事,恢复了冷静。   即便看似再萌的存在,活久了,也会成精。   梦三把两根Q弹的尾巴合二为一,回到了臀后,然后在半空飞转了一会儿,然后用颇为空灵的声音道:“冕下是想在继续低调扮演傀儡的情况下,获得那佛首,对不对?”   白渊点点头。   梦三道:“那我可不能出手咯……我如果出手,那肯定会成功,然后这八尊佛首就只能落到我这个古妖文明的主教手中,继而送到戎朝去。”   白渊想了想,明白它的意思。   梦三确实不能出手,它这个四品在这里就是无敌的,它只要出手,必定手到擒来,然后除非直接和古妖文明撕破脸,否则只能送去戎朝。   可是,他现在也颇为为难。   盯着猫眼村那几样东西的,除了他之外,还有皇朝的人,以及在暗处的古妖。   那些古妖虽极可能也是白王一脉,但它们和梦三不同,梦三被他换了血,相当于成了他的眷属,而它们却不是。   梦三可以随他背叛,但那些白王一脉的妖精虽然会对白王恭敬,但却不会为白王背叛古妖文明。   然而,中央那几个佛首中“残存的末那古妖”还是较多的。   无论是皇朝的人,还是古妖的人,他们一旦被笼罩入那片区域,都只能花费力气去对抗古妖,自己就可以趁机取走。   问题是……如何引他们进入那区域?   若是没人引的话,他们怕是会充满耐心地等待后续,然后寻到机会再出手,可自己……却耗不起。   怎么办呢?   梦三用小手手叉腰,嘀咕着:“我最心爱的冕下,我可以对您使用梦境模拟,冕下能多试几次呢……   可是……   可是……心爱的冕下居然会这么发愁,真是讨厌。   罪不可赦!   梦三很生气!   死刑!!”   白渊坐在一块月光下的岩石上,托腮想着主意。   有了梦三,就有了S/L。   虽说要靠近,但凭两人还是可以的。   梦三在半空纵横交错地飞着,忽地它停了下来。   白渊下意识地看向它。   梦三道:“冕下,梦三马上回来……”   说着,它飘开了。   过了一小会儿,它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件灰色大斗篷,两根大铁棍,还有个寻常杂货铺里都可以买到的铜面具。   这可谓是江湖行走两件套,月黑风高夜,再加这两套,只要不死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谁。   小妖精趴在斗篷前。   铿!铿铿铿铿!   漆黑的利爪从肉蹼里出现。   刷刷刷刷……   小妖精双爪划动,很快斗篷被改好了。   小妖精披上斗篷,又用爪子在面具上划拉着,使得面具变小,然后又戴上了面具。   继而一双脚脚握住了铁棍。   啪啪……   小妖精落在地上。   白渊看去。   只见一个身高一米左右的小矮子正站在月光里。   梦三手手一扬,虚空里出现了一把巨大的漆黑长枪。   那长枪显然不是凡品,其上流转着只有“修士炼器”才会见到的灵气流光,这流光为整体,浑然一处,而其间隐约可见由内而外散发的丝丝黑烟,黑烟于灵气中流淌,又向枪尖汇聚而去,继而萦绕如墨色的毒蛇,嘶嘶吐舌,从而显出一种莫名的邪气。   白渊震惊了。   梦三抓着长枪,舞了舞道:“让心爱的冕下亲自出手,是梦三的无能,梦三一定不负所托,帮冕下把佛首全部抢过来。   请冕下放心吧,这把碎梦魔枪是梦三在外所得,没有人知道。   梦三除了本命法术外,还会些特殊的小法术,那些六品的小家伙不是梦三对手。   梦三,请求出战!”   白渊有些质疑地看着它,但旋即……他的质疑就烟消云散了。   他凭什么去质疑一位四品的存在?   而且还是一位刚刚换血成了半圣类的天猛兽的四品存在?   或许不是所有的四品去打六品,都是碾压。   但此时的梦三,却绝对是降维打击。   于是他点点头道,“你先用梦境模拟一下,试试,如果成功了再出发。”   梦三抓着碎梦魔枪道:“请冕下,赐名!”   白渊知道这是“梦三把小号的姓名权”交给了他。   他想了想道:“既然用枪,那不如就叫……赵子龙吧。”   “空有姓名,却无来处,更无动机,会让人觉得是假货……”   “如此,你便是来自海外常山的赵子龙吧。”   “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总之是怀有特殊目的。”   梦三很开心,道:“谢冕下赐名,现在梦三就是赵子龙。”   它抓着碎梦魔枪舞动了两个枪花,继而静止了下来,面具里,那一双大眼闭上了……   一阵阵梦幻般的光华闪烁而过。   也不过就是一瞬的功夫。   梦三又睁开了眼。   白渊问:“怎么样?”   梦三眼中闪烁着炽热地为冕下献身的火焰,然后用人类中性的声音激昂道:“赵子龙,请求出战!”   白渊问:“你枪法是什么路数?”   梦三道:“冕下,我不会用枪。”   白渊:……   梦三道:“冕下,梦三不需要会枪法,也能刺中别人!这把魔枪非常厉害,其中的枪灵会自己动。”   白渊了然地点点头,但旋即露出凝重之色。   他想了想补充道:“那我且为你想个诗号,如此便算补了你不会用枪的破绽。”   梦三连连点头。   白渊来回踱步,忽道:“风萧萧,易水寒,东海落日,谁与共饮,谁敢挡道?魔枪此出如狂龙,无章无法我为尊。”   梦三默默背了一遍道:“冕下,我记住了。”   白渊又想了想道:“你若是忍不住用爪子攻击,你攻击前需得大喊一声……白龙爪。”   梦三点点头。   随后,一人一妖又快速地梦三可能涉及到的动作都安排了名字。   而一个形象立体的赵子龙便出现了。   随后,一人一妖又约定了见面地点。   梦三去抢佛首,白渊则还需显身出现到众人面前,否则一会儿佛首被盗了别人还怀疑他。   ……   ……   片刻后。   白渊出现在了村中,开始协助救人。   有百战阁的大军还有正气阁的捕快,秩序得到了很好的维护。   混迹在此间的一些古妖正在迅速被抓捕,其余要逃的则被羽衣侯和君山侯轻松地拦下,而那些已经彻底疯了、正显出原形择人而噬的则被两位君侯、捕头们、军阵所击杀。   这些事并不需要白渊出手。   他站在距离村心不远的地方,往远观察着。   很快……梦三就要登场了。   轮椅声从身后响起,清冷的少女来到他身侧,轻声道:“我找到无相他们了,他们两人都平安……只是……”   她抬头看向村子中央。   身为太阳塔文明唯一成功的契合体,她能感到核心还未解决。   但无情也没有请求白渊出手。   她的目光继续在村子周边扫过。   周边,隐约还站着羽衣侯,君山侯。   两人一边随手解决着妖魔,一边在周围打转,跃跃欲试,但却谁也没有冲入核心区域。   无情传音道:“小心一点,此处局势远比见到的更复杂。”   白渊点点头。   气氛有些僵硬。   外围还在救人,喧闹无比,可却越发衬显的此处的寂静。   君山侯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神色间带着一抹傲然,他虽然自负为正气阁第一高手,但刚刚入村也没讨到便宜,现在也不愿贸然冲入村子核心区域,他虽自信不会死,可被困住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他身为正气阁三家家主之一,在看到村中那么多古妖后,便知道这核心不仅有问题,问题还不小,最关键的是周边很可能还有妖族的强者在。   他若是冒然出手,那怕是会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看了一眼羽衣侯,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无名,身形一闪来到无名身侧,压低声音道:“我不论你有什么目的,现在我们最好合作。”   无情提醒道:“君山侯,无名先生是我龟家的贵客。”   君山侯哂笑一声,却不作答,只是道:“此地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我们需得精诚合作,才能破局。   你是黑暗里的人,而我是正气阁的人,你我能在一起,也是多亏了那一方青天白云令。   现在……合作吧。”   白渊也不恼怒,他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顺势便道,“如何合作?”   君山侯沉声道:“你的法术既能针对此处局势,那便由你上前镇压住那些诡异的东西,我和羽衣侯迅速入内搜查,若是搜得重要物件上交皇上,那也算你一功。”   然而……   他却没说若是宝物,该如何处置。   总之,这位虎家的家主就是抱着“你虽然厉害,但能和我们皇朝合作还是看在诸葛面子上,一会儿出了东西自是我们取走,然后分你一点点好处”的心。   他为人粗莽,却也怀着心机,可这心机是只当别人是傻子,听不明白他话里面的东西。   白渊笑笑。   君山侯这么说,他倒是要拒绝了。   这演戏都不高兴演了。   另一边,羽衣侯也飘然而至,他对着白渊抱了抱拳,然后道:“无名兄,此事确需精诚合作,若是宝物,我三人均分,无名兄以为如何?”   君山侯愣了下,面色铁青,却也不再说。   羽衣侯道:“君山侯以为如何?”   君山侯皱眉道:“好,只要能取走里面的东西便可。”   白渊见此情况,也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盯着村子的可能不止我们。”   君山侯和羽衣侯对视一眼,神色里丝毫没有意外。   羽衣侯忽道:“若是爆发大战,而无名兄又无法脱身,我必守护无名兄。”   白渊侧头看他,对上一双真诚而值得信赖的眸子。   白渊懂的,这是个演帝。   你和古妖文明是一伙儿的,我信你?   不过,白渊知道稍后会发生的情况,无论这边怀了多少心思,他们也拦不住一位古妖文明半圣类的四品强者……   于是,他便用更真诚的眸子对上了羽衣侯。   一种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惜的氛围油然而生。   白渊道:“君侯,那就拜托你了。”   羽衣侯是愣了愣,他没想到眼前这男人居然这么顺畅的答应了,对于这份信任,他心中颇有些真正的感动。   他沉声道:“好!请无名先生放心,此役我必护你周全。”   三人看着远处村民撤退的差不多了,便对视了一眼。   目光交流之下,白渊率先踏出一步。   他需要装模作样地去镇压。   能不能真的镇住姑且不谈,但场面一定要到位。   至于为什么镇不住,很简单……第一,这里是核心区域,末那妖的密集度更高了;第二,之前的镇压中他消耗颇大;第三,他心存顾忌,无法全力发挥。   这理由想怎么编怎么编。   随着他的踏出,一尊金色大佛虚影于他背后显出,佛光刺目,绚烂生辉,云层之间好似有比丘诵经,梵音阵阵。   继而,白渊一指金色,朝着虚空点去。   有没有用姑且不论,但这架势却是真的做足了,给人以内里的邪祟肯定被镇住了的感觉。   羽衣侯震惊地看着,他是见过无名先生操纵万剑的姿态的,没想到居然还会佛门的功法?而且……这功法极为不凡。   既然邪祟已经被镇住了。   那么,便该迅速进入了。   羽衣侯吹出一口苍白的烟雾,烟雾瞬间笼罩了他,又带着他往里飘去去,瞬间就飘过了古井,往深处而去。   君山侯也不甘落后,低吼一声,直接往里冲去。   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   而就在此时……   似是蓄势已久,一道玄妙的力量覆压而来,直接笼罩在了“站位并不好”的三人身上。   没有任何缓冲,强烈的睡意飞速袭击而来。   但白渊免疫精神攻击……   而这攻击并没有针对羽衣侯……   君山侯则是感到眼皮如挂着沉重的铅块儿,直往下垂。   旋即,君山侯周身泛出一层金光,梵文响起,一层层“卍”字旋转着贴附在那位粗莽男子的周身,这位正气阁虎家的家主所用的居然也是佛学的功法。   然而,就在金光涌起时,那睡意也增强了。   君山侯虎吼一声,全力对抗这睡意。   另一边……   羽衣侯知道来者是谁,而来者也知道他是谁,所以根本没攻击他。   羽衣侯开始演了,他一边划水,一边表演,不过有感于刚刚无名先生的真诚,他还是愿意出手帮助的。   白渊也演的很辛苦,他一边显出金色大佛逐渐黯淡的样子,一边在勉力对抗着睡意。   这一波……受伤的其实只有君山侯一个人。   而就在这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如黑色闪电从另一边穿梭而来,直奔猫眼村的中央区域。   君山侯暴怒道:“拦住他!”   他虽是吼着,可自己却不去拦,而是一边以金光抵御着那强烈的睡意,一边往里面冲。   他以为无名先生的金色大佛起到了作用。   可其实……并没有。   划水二人组上前阻拦那黑影。   可黑影速度太快,转瞬掠过划水的两人。   君山侯咬咬牙,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也往前冲。   随着距离中心越来越近,君山侯和黑影只觉一股浓郁的压迫感从未知世界而来,两人大脑开始混乱……   这意外,让君山侯和黑影同时停下了脚步。   羽衣侯愣了下。   白渊则是低吼一声,身后佛光大盛,又一指向着远处点去。   羽衣侯瞬间懂了……   这施法是需要持续施法的,若是被打断了那就无效了?   如此想着,羽衣侯便吹出一口烟雾,雾气飘向无名先生,准备护住他,好让他安心施法。   此时……场上有五个修士级别的存在。   有趣的是,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每一步都是各自博弈。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地传来了淡淡的吟诗声。   “风萧萧,易水寒,东海落日,谁与共饮,谁敢挡道?魔枪此出如狂龙,无章无法我为尊。”   诗号一出,   天地之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一道矮小的身影手抓漆黑魔枪,那枪舞作碾滚的枪轮,在月光里激荡的气流纷飞,   待到近了,枪尖一挑更似黑龙腾渊,大鹏展翅,拉扯出数百丈气流。   人随枪走,人枪合一,在经过白渊时,强大的力量直接震散了“正承受着睡意、且持续着施法”的白渊的施法。   大佛虚影粉碎,而这矮小的身影却一人一枪,直往猫眼村深处射去。   此时……   羽衣侯刚用过法术,   白渊假装陷入虚弱,   施展睡意法术的古妖无能为力,   君山侯和黑影则被末那妖拖着……   没有谁能抵挡梦三了。   梦三冲入猫眼村的核心区域,它早借助【梦境模拟】摸清了里面情况,身形闪烁之间,便是轻车熟路地拿下了八尊佛首,然后扬长而去。   淡淡的声音从远飘来,   “吾乃海外常山赵子龙~~~” 第197章 玉墨的观察,这是暴露了?   这一波是“六个人分了四个群”。   白渊和梦三,一个“群”。   白渊和君山侯,羽衣侯。一个“群”。   羽衣侯,施展睡眠法术的妖魔,前来抢夺佛首的黑影,一个“群”。   梦三,施展睡眠法术的妖魔,前来抢夺佛首的黑影,一个“群”。   而这其中,一人一妖用了马甲,还有一个人则是碟中谍……   短短的交锋里,隐藏着复杂的局势,人心变幻,每一刹都和之前不同。   相比而言,君山侯虽然藏着坏心眼,可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也是实际上受伤最深的人,他不仅吃了睡眠法术,还吃了末那妖的攻击,还和黑影交锋……   不过,明面上来看,受伤更重的是无名。   无名不仅用力量和末那妖对抗,还吃了睡眠法术,同时还遭到了那位常山赵子龙的攻击、从而无法维持法术。   转瞬……   场面平静了。   黑影飞掠而走。   羽衣侯假装阻拦,但在看到无名半跪于地发出咳嗽时,便趁势返回,关切地问:“无名兄,你……没事吧?”   君山侯也不想追,他觉得此事需从长计议,看到正咳嗽不止的无名,他也知这男人刚刚是消耗了不少,心底最初的芥蒂也稍稍放下了些,毕竟算是并肩作战过了。   而黑影和施展睡眠法术的妖魔则是直接撤退了,佛首像已经丢失,它们再无停留在此的必要。   ……   猫眼村案件,算是初步解决了。   无相无念和正气阁的大部队一起行动,带着村民还有捕获的古妖,一起往东南方的皇都而去。   无情则是随着白渊一起快速返回皇都,并约好了明晚请假来换他。   修士除了本命法术外,还有些辅助性的特殊法术,所以随无名先生一起离去的无情能这么快返回,诸葛先生也不意外。   而白渊看着无情进入长生府,这才转身离去,然后又快速地来到了和梦三的约见之地。   才一到,就感到气氛不对。   梦三不受末那妖影响,但也无法封住末那妖,而泄露的末那妖还在。   白渊再度动用【如来禅术】进入到第二世界,将那些残存的末那妖一个个“超度”了……   因为内里残存数量较多,所以他连用了两次才解决。   这么一来,他的气运储存直接下降了6点。   而这一夜,他的气运储存下降了足足9点。   白渊的心在滴血,不过想到一下子收缴了八尊佛首像,以及明晚无情会请假替他,心情又稍稍好了。   他抓着八尊怪异的佛首像,又叫来了老林的车。   当这八尊佛首像遇到车上那两尊时,佛首像们若是强性磁铁猛地吸附在了一起,十首如小山般叠罗汉般地叠在一起,一双双半眯的瞳孔在月光里呈现出诡异森冷的幽光,给人一种极度邪异的感觉……   继而……   周围空气又开始变得森然了。   夏日凌晨时分的风吹在身上,竟给人以刺骨之感。   “又是末那妖……”   白渊做出了判断。   他忽地明白了佛首像的一部分原理。   每一尊佛首像中都储存着“末那妖”,可是因为“单个佛首像的出口极小”,“末那妖”无法泄露出来,可只要凑齐八个以上的佛首像,“出口”就会足够大,大到“末那妖”能够泄露。   之前的八尊佛首像中的“末那妖”虽然被清除了,但这两尊里还有。   无奈之下,白渊再次心疼地用起了【如来禅术】。   片刻后……两尊佛首像中的“末那妖”被清洗一空,而白渊的气运储存也从昨天的33点,下降到了21点……   随后,白渊又把梦三介绍给了大凶小凶,老林,林小玉等“人”。   老林等人对于这个温馨大家庭又迎来了新的伙伴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白渊注意到,这加入大家庭的人是在往着“越来越小”的方向发展。   老林是个身高四五米的糙汉子。   林小玉标准体型,在不被拉长的情况下,也就一米七左右。   大凶小凶,在前者不分裂后者不成鬼潮的情况下,都是身高一米二的样子。   梦三,则是三四十厘米的长度。   统计数据已经从身高变成长度了……   不过,加入大家庭的存在的境界却是在逐渐提升的。   老林是六品中的强者。   大凶小凶虽然恐怖,但却是五品。   梦三,则是四品。   这是体型越小、实力越强啊。   不过真要打起来,梦三还真不一定是大凶小凶对手。   白渊突然想:   大凶小凶被【妙道】定义为“最终神话兵器类”。   而梦三则是古妖文明的半圣类的天猛兽。   双方不在同一文明,看似无法比较。   可在整个万古文明里会否还有其他分类呢?   古妖文明的圣类,或许在一些更久远更恐怖的文明里根本不算多强的类别。   毕竟,万古就意味着无数的文明,其中的种族自是数不胜数。   ……   次日,清晨。   一场突兀的暴雨在天亮前洗刷了皇都。   但暴雨很快过去了,天空如洗,天蓝云白。   夏日阳光照耀在被雨淋湿的世界里,绿叶花草都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蝉鸣声此起彼伏,地面则是在很快变得干燥,而因为空气里犹然残存着凉爽,故而街道上的行人也是不少。   龙下学宫,   桃花别院中。   白渊打了个哈欠,他花费了1个小时,将气运储备补回了22点,同时也是恢复了精力。   昨晚经历了很多事,他甚至差点就要通过自杀跑路了,但几经波折之后,却终又到了正途,他也成了最终赢家。   他不仅收获了梦三这么一个四品的眷属,而且还获得了八尊佛首像。   更重要的是梦三是天人组织在此处的掌控者,是小郡主、媚儿姑娘、还有那位拓跋山司祭口中的大人物,这就很好。   至少……短时间内,他不用担心出问题了。   而在历经波云诡谲的暗潮后,还能回归到六皇子的平静生活,还能有小郡主来喊他起床吃早餐,还能继续去龙下学宫上课,真的是一件颇为幸福的事。   白渊心情稍稍有些轻松。   小郡主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白渊知道,她担心的是“镇北王世子手持十万人血书入皇都一事”。   但在这件事上,他是被动的。   组织若是决定让他去向皇上说情,那他就去。   要是没让他去,他也没办法去找皇上。   因为无心插柳的“十星诗词”之事,如今的他在皇上眼里还是有些重量的。   可是,对皇朝了解越深,对这个世界了解越多,他就越发觉得好奇。   他搞不懂,皇朝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天人组织的存在,皇朝肯定是知道的,就算不知道名字,也知道有这么个存在。   而皇朝的上层,显然不是蠢货,他们也在谋划着什么。   这种谋划和那些蝇营狗苟的斤斤计较不同,也绝不是脑子里除了肌肉还是肌肉的莽夫行为,这些上层都是有逼格的,他们好似仙神,端坐九重天,在云里雾里的浮云直上,气定神闲的拈子布局。   外人见不到局。   入了局的人只见得冰山一角。   他就是入了局的人。   他也只见冰山一角。   至于他来布局,他来谋划……算了吧……   这个世上,智者太多,强者太多,想掌控一切的人太多,想追求至强的人太多,而咸鱼却太少了,他想逃离死亡边界,娶个老婆回蓝星。   如果能回蓝星,感觉小郡主、墨娘、孔嫣或是无情都挺不错的,到时候身边是哪个就把哪个拐回去吧。   如果带小郡主回去,他就去开个餐厅,然后越做越大。   如果带墨娘回去,他就带着墨娘去乡下,过着充满古风的生活,同时拍拍视屏上传,然后构建出玉墨品牌。   如果带无情回去,那就开一个手办厂,以无情的手艺,想做什么手办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果带孔嫣回去,他就和孔嫣一起考教师资格证,凭孔嫣的水平,定能从语文老师步步直上,成为大佬。   诸多胡思乱想后,白渊背上英雄剑就出了门,来到了长生学堂。   “大师兄,早。”   “师兄,今天来早了嘛……”   “师兄好!”   胖子,小眯眼,肌肉同学都纷纷打招呼。   而在三人身后的学堂里,似乎还有些陌生的身影,有男有女,都是十多岁的样子。   白渊本想进去对墨娘执师礼,问安后就去划水练剑了,可这看到屋里有陌生人,便停住了。   小眯眼凑过来,眼中闪烁着寒光,贼兮兮地轻声道:“师兄,我们可能要有师妹了。”   白渊明白了,在前一波“长生楼广告后”,不少人都看中了“长生学堂”,之前担忧的什么“黑暗势力教学太过残酷,有捆绑条款”之类的则是荡然无存,于是……学生们便纷纷过来了,其中还不乏权贵子弟。   你说长生楼是黑暗势力?可是胖子等人加入后,可是活蹦乱跳,而且每天学的东西都是别人能看到的。   你说长生楼不好好教学?人家都请出了顶尖刺客,甚至传奇刺客辅助教学了,这有几个势力能做到?   你说长生楼是非法组织?人家现在洗白……没看到六皇子都拜入了其中么?   你说长生楼弱?你这是……实在鸡蛋里挑骨头了。无名先生的恐怖,谁不知道?而最新消息是就在昨晚,这位无名先生更是协助正气阁的人拯救了猫眼村,虽然不知道细节,但这位无名先生显然是得到官方认可了。   诸多因素之下……   许多本是犹豫不决的学生,纷纷做出了决定,而来到了长生学堂。   但这选择是双向的,此时墨娘正忙着给这些学生做测试。   小眯眼和白渊站在一处,看着学堂里。   学堂门开着,窗开着,所以完全看得清里面的人。   青春靓丽的身影,充满活力的躯体,在盛夏时分尤其展露的淋漓尽致……   过堂风掠去,裙摆在藕段儿般雪白的小腿或是大腿间晃动,宛如田田的莲叶在风里摇动,而更显莲花的风姿。   小眯眼道:“师兄,我喜欢那边那个腿长的,听说她是南方丰登城来的,和我老家刚好靠的近……而且她家族也很不错……”   白渊觑眼看了一眼小眯眼同学,果然“防火防盗防师兄”这话没错,人家还没加入学堂,这就开始想着一起回家了?   正说着的时候,那长腿姑娘感受到了两人目光,对外侧头,看到白渊,露出甜甜的笑,两个小酒窝在面颊上显出。   小眯眼还是能辨出那长腿姑娘在对谁笑,侧头看了眼身侧的殿下。   小眯眼也算是个男人,拿得起放得下,直接轻声道:“师兄,她好像对你有意思。”   白渊微微摇头,从腰间抽出玉扇,手一抖便展开了扇子,“奉旨风流”四个大字暴露在阳光里。   他轻轻摇着扇子,远处更多的学妹往外看,见到那扇子,不少学妹都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小眯眼双眼瞪圆,他突然意识到大师兄实在是恐怖如斯……   而另一边,墨娘看到白渊过来,便是吩咐了几句,然后匆匆走出。   “玉墨老师……”   “见过玉墨老师……”   白渊和小眯眼行礼。   然后,小眯眼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我不该在这里”的感觉,便跑一边继续修炼去了。   墨娘微微低着头,借着拨弄头发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在白渊正放在腰腹下的双手间掠过,她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盛夏的风里,那一双风情万种的眸子也带上了妩媚的笑意,好似冰山融化后的春水潺潺,波光流转。   白渊莫名其妙,不知玉墨老师在笑什么。   墨娘抬头道:“今天来了好多学生,我在一个个挑着,你要不要一起来挑?”   白渊愣了愣:“不妥吧……”   墨娘道:“你身为大师兄,自当和玉墨一起管理长生学堂,今后这些孩……这些学生都会叫你大师兄,有什么不妥的?”   白渊双拳握紧道:“可是……我连九品都未入,我没有资格去挑选……我还是去练剑吧。”   墨娘上前一步,踏入了“小郡主视为孝心变质”的一点三米的范围,再接着又突破了一米,零点八米,零点五米,零点三米……   墨娘抬手,搭在他双肩上,轻声道:“不要灰心,无论未来如何,玉墨老师会一直陪着你。” 第198章 心有织网两难安,君迫臣反何太急?   龙下学宫。   长生学堂前的大榕树下。   放荡不羁的落魄皇子,风情万种、不再抽烟的武娘,彼此相对,距离只有零点三米。   风轻柔,绿色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着,阳光也被吹动着在地上摇晃出斑驳。   长草忽而伏倒,忽而正起,四周好似已经没有了其他人。   墨娘收回手,低下头,目光又在那一双手上细细看了看,然后转过身,走了两步,忽地想到了什么,转身笑道:“今天就由为师亲自来教你《十万青山不动剑》。”   白渊连连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这第一式还需好好琢磨下,等琢磨熟练了再劳烦玉墨老师吧。”   墨娘没说什么,轻轻应了声,便转身走开了。   她脚步虽是平静如常,但俏脸上却突然好似焕发了别样的光芒,变得明艳无比,那万种风情如百花绽放,美的不可方物。   这美,白渊看不到,却是刚好对着学堂方向。   学堂里的新学生们都看呆了……   这位长生楼的老师也太美了吧?   几名自觉漂亮的少女心底暗暗生出比较之意,可却瞬间败下阵来。   白渊神色不动,平静地看着墨娘那婀娜的身影。   他忽地低头看了看掌心,眸子里露着思索之色,墨娘不会把他的指纹记住了吧?   ……   片刻后。   墨娘完成了测试。   她领着两个少女一个少年来到了演武台。   胖子等人,以及白渊停下修炼,聚了过去。   墨娘道:“从今天起,你们又多了三个同学了。”   然后她就介绍了三人的姓名,和简单信息。   小眯眼开心至极,这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师妹。   他率先鼓掌道:“欢迎师妹,师弟。”   胖子和肌肉同学也纷纷道:“欢迎欢迎。”   墨娘愣了愣,笑道:“除了你们大师兄,其余的可还没定,是师兄师弟,还是师姐师妹,需得在第一次测试后再说。”   小眯眼愕然了下。   两个少女则是都跑到了白渊身边,一左一右围着,亲切地喊着“师兄”。   “师兄,师妹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久仰久仰……”文静的师妹抱了抱拳,看着白渊的目光里闪烁着亮光,好像是在看“男神”一样,又紧张又兴奋。   另一个瞳孔深邃、长发披肩的师妹则是淡淡道:“师兄好~~”   最后一个短发师弟则是低头看着地面,脸上挂着一丝僵硬的笑,他素来不喜那种享有特权的权贵,而偏偏这位大师兄却占了,但他也只是心底稍稍厌恶,并不会表现出来就是了。   墨娘看了一眼被两名青春少女包围的白渊,脸上笑容莫名地越发洋溢,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连眸子里都带着遮不住的笑意。   白渊瞥了一眼墨娘,两人视线如插头插入了插座,顿时通电了……   墨娘神色其实并没有太多变化,可白渊总有一种“正在现场直播社死”的感觉。   他云淡风轻地挪开了视线,墨娘也未穷追不舍,任由他的目光缓缓离开。   此时的白渊……看着左右两边的年轻师妹,心底暗暗咬牙,他现在可是一个浪子般的皇子,而不是高冷的无名先生……   所以,他抽出玉扇,风流倜傥地展开,准备来两句骚话。   但墨娘却提前开口了,道:“三位新同学,为师准备了一些信息,还有一些简单的动作,你们可以去测试一下,以选出自己适合的修炼方向。”   文静师妹,黑瞳师妹,短发师弟顿时恭敬应了声:“是。”   然后便去往学堂内部了。   其余几人也各自修炼去了。   墨娘处理好了新同学那边的事,便来到了正在划水的白渊身边。   这一下可苦了白渊。   一个人划水,叫做优哉游哉。   但若是旁边多一个人,那就叫表演了。   白渊用尽全身力量去表演。   可是……   这很难。   太难了。   要知道,让一位在武道上已是万古第一的存在去练出青涩的感觉,简直是噩梦级难度的表演。   这就好像要让一台每秒运行数十亿次的计算机,跑出每秒运行数百次的感觉。   这就好像要让一个已经称霸赛场的拳王,去打出幼儿园小朋友做体操的感觉。   这需要精气神集中,还需要剑灵配合,更需要人剑假装不合一,以及天马行空的想象……   白渊练了一会儿,只觉心累,便控制着身体开始出汗,想要趁势停下。   原本这种时候,墨娘会上前鼓励,会对他说“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事开头难,可玉墨相信殿下一定可以做到,殿下乃是天生剑骨,乃是皇家麒麟,岂会弱于他人”……   可现在,墨娘却有些安安静静的感觉。   白渊抛开英雄剑,往后仰倒,继而舒展身形,躺在软软的长草上,高呼道:“太难了,学剑太难了。”   继而发泄式地大喊:“啊~~~”   墨娘坐到他身侧,长腿并着斜到一边,裤管微微拉起,露出积雪般的小腿,还有玉白的脚踝,她俏脸有些莫名的紧张,从侧边看到白渊满头大汗,便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想要摸出巾帕,可才一动却又停下了。   这一停,她便是大脑空白了。   于是,她既没安慰,也没做其他事,只是坐在白渊身侧,听着白渊的抱怨,然后轻轻应了声:“嗯……”   白渊现在是修士,这么近的距离,对于别人的心跳之类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墨娘心跳加快了。   而且很快。   这一瞬间,他确定了……墨娘可能认出他了,而且应该是通过手掌认出的。   不行……   他不能被墨娘认出。   不是他不相信墨娘,而是……风险太大。   墨娘在拥有了“六殿下就是无名”这一个信息前提后,她必然会遮掩、保密、甚至处处为他着想,可是……这没用。   盯着她的人太多了……   她只要露出一个破绽,那就存在一切被揭穿的危机。   这危机的概率可能不大,但在很长的时间里却会被放大许多。   这是高风险。   而一旦风险触发,那么……墨娘就必死无疑。   进棺材车,她身体承受不了。   不进棺材车,她会被组织寻到然后进行严刑拷打,询问他的下落,继而凄惨的死去。   所以……   他在拥有无视“死亡边界”的力量前,绝对不能让墨娘认出他。   而此时,他身侧的墨娘也是极其烦恼,芳心里好似藏了一头不安分的小鹿,在乱跳乱撞着。   墨娘开口说话。   声音却不自觉地温柔。   她努力地控制着不去暴露出这温柔,而想要再用老师那充满阳光的鼓励,可是这么一压,声调竟有些失声。   她咳嗽了下,压着紧张,故作平静道:“殿下继续努力,玉墨先去看看其他学生……”   白渊也很紧张,他道:“玉墨……玉墨老师,你先去忙。”   墨娘应了声:“嗯……”   然后,她迅速起身,压着逃命般的步伐,故作淡定地离开。   白渊看着她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要命了……得找无情帮忙了。   只要六皇子和无名先生同时出现,那么……墨娘的这个猜测就会不攻自破了。   ……   当晚。   送饭的是媚儿姑娘。   白渊聊了聊,得知小郡主的兄长安阳已经入了皇都,只可惜皇帝不见他,他如今便是住在皇城外,等候着传召。   饭后,白渊躺在床上,招来了小凶,然后默默躺到三更天,将气运储备从22点提升到了26点,继而起身,换上无名套装,带着青天白云令,果断地往长生府而去。   片刻后……   长生府。   玲儿打开门,见到无名先生,恭敬地行了行礼。   白渊开门见山道:“无情姑娘呢?”   玲儿道:“傍晚时分,二先生被紧急召入宫中了,至今未归……您可以去问问诸葛先生。”   被紧急召入宫中?   白渊愣了愣……这种事从未有过,到底怎么了?   而此时,并不遮掩的脚步声从远而来,没多久,一道儒雅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主道尽头的屋檐下。   来人是诸葛先生。   玲儿行了行礼。   诸葛先生看向白渊,比了个请的手势,道:“无名兄,我们边走边说。”   白渊点点头。   两人行走在长生府中,月光照耀着外院的花丛,长短不一的木头串联成了篱笆,而构成鹅卵石小道,整体显得清幽而宁静。   诸葛先生拱了拱手道:“无名兄,实在抱歉,今天白天无情还说需得帮无名兄做些事,故而需要外出一段时间,我本也同意了……   可傍晚时分,无情却被陛下紧急招入了宫中,随后陛下差人来告知,说无情需得在宫中住上三四天时间。”   白渊随意道:“那真是不巧了,不知是何事如此匆忙?”   诸葛先生停下脚步,行礼道:“无名兄,此事涉及皇上,请恕诸葛不能多言……”   白渊本也没想得到答案,便是还礼道:“无妨。”   随后,他便离开了长生府。   他离开长生府后,来到一个阴暗的小巷子,心底揣测着皇帝召走无情的原因。   “大概是和皇帝即将离开皇都有关吧?”   “无情擅长机关……莫不是皇帝让她进行一些皇宫机关加固之类的工作?”   正寻思着的时候,白渊的身形忽地顿住了。   他感到龙下学宫桃花别院周边的禁制被触动了……   有人居然靠近了我的屋子?   白渊再不细想,利用“七点坐标”定好的坐标,瞬间出现在了桃花别院。   【七点坐标】:使用者可以任意定下七点,然后瞬间出现在定下的坐标处。   在达到六品后,这七点坐标的持续时限也从七品时的两个时辰变成了一天。   坐标区域则是从为方圆百里变成了方圆三百里。   是的……   他现在外出用镜法,可是回归却用“七点坐标”,这能让他一瞬间出现在屋内。   出现屋内后,他迅速脱去了无名的衣袍,藏在床下,继而换上睡袍。   “殿下……殿下睡了吗?”   敲门声和呼喊声从外传来。   是墨娘的声音。   白渊愣了下,墨娘不是回平安坊了么?   但再一转念他就明白过来了,墨娘怕是今天没出皇城,而是随着一些龙下学宫其他门派的女老师去周边“逛街”去了,然后半夜返回了学宫……继而过来试试他在不在。   墨娘应该是没想做什么,就是忍不住。   她若是确认了六殿下不在屋内,那么……她就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六殿下就是无名先生。   “幸好赶回了……”   白渊舒了口气,然后睡眼惺忪地来到门前,打开门。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便分开了。   当晚白渊也没回去,继续感悟……待到天亮时分,气运储备增至了33点。   ……   小郡主按时送来了早餐。   两人相对而坐。   小郡主忽道:“有一件突发事件,今天白天你带我入皇宫。我们……我们一起找华妃,然后……然后想办法求见皇上,阐明北地此时的状况,以及利害关系,让皇上同意见我兄长安阳。”   白渊明白,这事儿怕是必须如此。   北地本身已经处于“无法开战,否则必定民不聊生”的情况了。   而天人组织也不希望北地去和戎朝正式开战。   这个战略方针是无法改变的。   梦三也无法改变。   在得到消息后,梦三必然想通知他,但梦三因为实力太强的缘故,而不敢入皇城,若是被皇城里的某种未知禁制发现,那么便后患无穷了。   正常来说,他若是睡觉,梦三也能通知到他,可他……不睡觉。   小郡主咬着嘴唇道:“这事儿真不只是为了组织,也是为了北地的所有百姓……我兄长安阳手持的那十万人血书并不是组织编造出来的,而是百姓真正的联名请命。   北地开不了战,一旦开战,尸山血海,血流成河,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白渊应了声:“服从组织安排。”   小郡主道:“我真是不明白皇上,他为什么一定要开战,他……他就这么容不下异姓王吗?他就非要逼的安家造反,他才开心吗?   我爹……我爹当初封王难道不是靠着盖世军功上位的?   我爹难道不是为了皇朝拼杀上位的?   我爹镇守北方,从未给皇朝添过麻烦……   我爹不过不爱结党营私,就要被怀疑吗?   为什么?   为什么皇上容不下我安家?   为什么连你,也要戏弄我,也要让我爹差点战死沙场!你可知道,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绝望,不会堕入黑暗,不会投靠组织,我……”   小郡主双眼通红,喘着粗气,但很快却意识到面前之人并不是那位真正的六皇子,而是一个冒牌货。   她用力擦去眼泪,轻轻道了声:“对不起。” 第199章 拉近距离!一切罪孽皆归朕身   白渊听过六皇子的故事,心底暗暗骂了骂那货真不是东西,但心底也很疑惑,因为在他和皇帝短暂的几次接触里,他能够很清楚地感知到皇帝并不是个昏庸残暴的人,那么……北地若是真是这样的状况,皇帝为何一定要逼迫镇北王继续开战呢?   虽然想着,但他还是问:“什么时候去皇宫?”   “吃完饭就去吧。”   “可是……我去说能有用吗?”   “皇帝既然默许你和我在一起,那么……便存在希望。他若是不留一丝情面的话,便绝对不会让我在你身边,君心如海,但他既然默许了这一点,那这就是希望。”   “组织有没有后手?”   “这件事只能在我们这个层面上解决,不管成败,都只能在这个层面……   之后,无论皇帝执意要我爹进攻戎朝,还是改变想法,组织都有应对之计。   只是到时候,该换的棋子换掉,该死的人死掉……”   白渊想了想,苦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并不是他儿子,我若是被他怀疑了怎么办?”   他始终没忘记,他有两个威胁。   第一个,来自天人组织。   第二个,就是来自皇帝……若是皇帝发现他是冒牌货,那谁都撑不住,他也只能逃。   小郡主舒了口气道:“这个简单……现在你的形象已经改变到能够去做这件事了。   过去的你只讲四大皆空,不可能为我做这种事,可现在的你食髓知味,在教坊司流连忘返,风流之名已经传开了。   你或许不可能为镇北王求情,可是你却会为了我去求情。要知道,男人,无论英雄豪杰,还是达官贵人,最难抵挡的就是枕边风”   风流之名传开了?   白渊想了想……   妈的,到现在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哪儿来的风流之名?   至于枕边风……这就更加无从说起了。   他闭上眼,酝酿着情绪,想着一会儿怎么才能表现出“一个为爱痴狂的蠢货”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他忽地听到“沙沙”的声音。   是窗帘被拉上了。   外面的阳光无法照入,可因为是白天的缘故,屋子并没有全黑,而是显出一种昏暗色调的朦胧。   白渊睁开眼。   小郡主亭亭立在他面前,柔荑轻舒,五指抓着玉钗缓缓拔出,一头盘髻散乱,化作三千青丝,摇曳而下。   她踢开靴子,玉白饱满的小足踏在木板上,然后往前轻灵地踏出,贴近向了白渊。   两人距离突破了一米……   零点八米……   零点五米……   零点三米……   零点一米……   零点零一米……   迷人的胭脂香,干净而无暇的女儿香,发香,襦裙香,扑面而来。   白渊明白小郡主的意思……   事情发展已经到了最紧要的阶段,若不假戏真做,那么……便会在细微之处露出破绽,所以无论她和他怎么想,都必须在此时来一次翻云覆雨。   屋内光线越来越暗,两人距离慢慢拉近。   天穹上,高照的太阳有浮云飘过、遮过,好似也在为这一幕而害羞。   ……   ……   午间。   一辆马车来到了皇宫。   侍卫过去查看,见是六皇子,便放行入内。   白渊和小郡主才入皇宫,就有个太监匆匆走来,在帘外道:“皇上吩咐了,若是六殿下入宫,便直接带了去见他。”   车内,两人对视了下。   小郡主便要掀帘下车。   那太监又笑道:“皇上还吩咐了,若是六殿下身边有镇北王家的小郡主,那便一起带过去。”   小郡主愣了愣,紧张地坐了回去。   白渊握了握她的手背,当做安抚,又道:“有劳公公了。”   那太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两人之间那细节的动作,脸上挂着笑,然后随着马车往皇宫深处而去。   白渊掀开帘子看着窗外。   马车被带着往右,这说明不是去御书房,而是去万阳殿。   他再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   小郡主也是厉害,刚刚才翻云覆雨过,如今便如“关系重启”了一样,努力地维持着平静,除了她的心跳很快之外,其他地方再看不出什么来。   感到白渊的目光,小郡主柔声道:“渊哥哥,雪儿有些紧张……”   这话一出,一股坏女人在“演”的味道又出来了。   白渊无语了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道:“雪儿莫怕,有我在。”   说完……   他心底开始默默呕吐。   再看小郡主,小郡主瞳孔深处也闪烁着“好恶心啊”的表情。   得,这是又进入到“比恶心,谁怕谁”的环节了。   白渊忽地意识到,两人刚刚之间那么亲密的交流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加深关系,为了演好细节,若是谁想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譬如“真正相爱”什么的,那完全是扯淡,或者说还需要走过很长的路。   也对……他这身体就是个小仆人,就是个冒牌货,小郡主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   而他对小郡主又了解多少呢?即便了解,他又怎么可能为小郡主的事业去浴血奋斗呢?   这还真是场交易啊……   是为了演好傀儡,而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把诸多乱七八糟对未来的期待暂时抛出脑海,在精神中完成了“关系重启”,以拨乱反正,回到该处的位置。   片刻后,马车停了。   白渊下车,看了眼远处那在正午光华里闪耀着琉璃光泽的万阳殿,伸手往前,扶着掀开帘子下车的小郡主,然后在太监带领下踏入了万阳殿。   殿内的院子里,只有皇帝一人。   皇帝未曾在殿内,而是负手在看着天空。   感到脚步声,和门扉关闭的声音。   皇帝道:“来了?”   白渊和小郡主连忙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安雪拜见皇上。”   皇帝冷冷道:“为北地的事而来么?”   “是,父皇……”   白渊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儿臣以为北方戎朝嚣张跋扈,区区三国一教,不过数百万雄兵,不过妖魔鬼怪横行无忌……   而镇北王虽然受了伤,但有我皇朝庇护,定可率领三十万大军闯入戎朝,让戎朝俯首称臣,让妖魔鬼怪血流成河。   北地虽有天灾人祸,但只要他们万众一心,定可渡过难关,壮我皇朝天威。”   小郡主:???   然后明白了白渊的意思……   这假货可以啊……   她心底生出一丝期待。   皇帝闻言,也是稍稍有些意外,但旋即却发出一声轻笑,并不去回答白渊的话,而是转过身看着小郡主道:“安雪,朕欲赐孟姓于你,你可愿受?”   孟姓,是夫子的姓,而承蒙皇上赐孟姓,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小郡主则是愣了愣,咬着牙道:“皇上……我安家对皇朝忠心耿耿,可是北地真的不能再爆发战争了,我父亲去年受了重伤,至今未愈,而百姓也需要修生养息,家兄安阳带十万百姓血书来皇都,皇上一看便知。   白布红字染着的都是黎民苍生触目惊心的鲜血,千疮百孔的北方再经不起战争的洗礼。安雪斗胆,恳请皇上能暂缓些时日……能……”   皇帝冷冷看着她,忽道:“放肆!!”   两字如惊雷,直劈小郡主心底。   安雪直接跪下,重重磕头,然后颤抖道:“皇上,我安家虽是异姓封王,可对皇朝绝无二心,愿世代镇守北地,抵御戎朝,若待时机成熟,自会挥兵北上,一举灭戎,以扩我皇朝疆土,以壮我皇朝天威。”   皇帝冷笑了下,然后道:“你以为你为什么能站在这儿和朕说话?你又以为朕为何肯对你开恩,而赐孟姓于你?”   小郡主哑然……   她平日里聪明,可此时在皇帝这庞大的气场下,只觉压抑到连呼吸都不畅了。   白渊默默跪到了她身侧,道:“请父皇……”   皇帝一摆手,让他别说话。   然后看向跪地叩首的小郡主,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朕的儿子。若不是朕的儿子,凭你也想来到这里,在朕面前大放厥词?”   质问声犹如九天之雷。   小郡主身子不禁颤抖起来。   但她犹然鼓着勇气……   “恳请……恳请皇上宽限些时日,待我爹伤势恢复,待我北地过完一个丰收的秋天,明年开春……明年……”   白渊道:“父皇……北地……”   皇帝见白渊说话,厉声道:“你闭嘴!”   然后,他踏步上前,站在小郡主面前,冷声道:“安禄不行,就让他自己辞了百战阁北方阁主,就让他别做镇北王了,能者上不能者下,安禄做不到,有人能做到。   北地在他手上变得如此千疮百孔,他罪责难辞,即便辞了阁主之位,即便不做镇北王了,这罪也是逃不掉的!”   小郡主闻言只觉全身血液冻僵,她颤抖着道:“皇上,北地局势复杂无比,戎朝攻势连连不断,我爹……我爹孤军镇守,真的已经尽力了……”   皇帝道:“下去吧,看在渊儿的面子上,朕给你改姓的机会。”   小郡主愣在原地。   她听明白了。   皇帝根本就不想管北地百姓是死是活,根本不想放过安家,甚至可能要灭了安家满门,可是……皇帝看在白渊的面子上,而愿意给他安家留一脉,这一脉的契机就是她改姓为孟。   小郡主颤抖着起身,微一行礼,然后告退。   皇帝道:“白渊,你留下。”   小郡主漠然地往前走,好似没了灵魂。   白渊则是顿下脚步,停在了万阳殿。   殿门打开,又关闭。   皇帝道:“一会儿你出去告诉安雪,你与朕据理力争,朕口风松动,但仍然未曾做出最终决定。   至于安阳……让他在皇城外候着。   朕再过几日便要外出一次,至于北地局势,等朕回来再说。”   白渊叹息道:“父皇,北地不似作伪,那里应该是真的经不起战争了……”   对于这一点他是相信的,因为组织内部资料都是这样的,这事儿固然是组织不想发起战争,但北地百姓也是真的经受不起……   一旦爆发战争,会死多少人?有多少父母会没了儿女,又有多少儿女会没了父母,会有多少人生离死别?届时,人间如炼狱,满地皆骸骨……   皇帝微笑着看着这个儿子,他能看出儿子内心深处是真的在同情那些人,可是……他依然欺骗道:“我皇朝容不下一个异姓王。”   白渊愣了下,就因为容不下一个异姓王,就要让北地百姓都陷入水深火热吗?   他道:“父皇……”   皇帝打断他道:“渊儿啊……你……你去看看你母亲吧,这些日子她为你学做了不少糕点,你若去看她,她应该会拿出不少好吃的。”   白渊道:“儿臣……”   “去吧……”   皇帝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神色与刚刚那雷霆震怒没有半分相似。   待到万阳殿的门扉再度关闭。   皇帝缓缓闭上眼。   良久,他轻声道:“有些事即便是错的,也需要人去做……   来吧……   一切罪孽,皆归朕身。”   ……   ……   夏蝉鸣叫,绿叶在风里摇动,发出浪涛的声音。   小郡主失魂落魄地站在万阳殿外的回廊上,眸子里的灵气在慢慢消失……   去年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镇北王受伤、以及她被欺骗的时候。   前年这个时候,她还挺无忧无虑的,只是个喜欢文学的少女,想着国家大事关她什么事,她只想和渊哥哥一起游山玩水。   大前年这个时候,她正在提笔研墨,在宣纸上留下美丽的诗句,关心着今天穿的有没有美美的,想着今晚吃什么,今天中午吃什么之类的问题。   时代,终究会把那些注定被卷入风暴的人丢入漩涡……   听到脚步声。   小郡主还是没转身。   她呆呆地看着前面。   白渊抽出玉扇,把“奉旨风流”四个字展开,上前勾搭住小郡主的肩膀,他从没做过这么轻浮的事,可今天却想做一做。   小郡主下意识地挣扎。   白渊将她往怀里用力搂了搂。   一旁值勤的太监羞的急忙用手遮眼,发出低低的尖笑声。   小郡主轻声道:“你干嘛……”   又传音道:“你不要以为得了我的身子,我就会对你服服帖帖,什么事都为你考虑,我不是那种以男人为中心的女人。”   白渊道:“父皇答应暂时不催镇北王北伐戎朝,他想要再考虑一下。正好没多久,他需要外出,等他回来后再做决断。”   小郡主愣了愣,“真的?”   皇帝愿意考虑,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白渊道:“当然是真的。”   小郡主顿时欢喜起来,她长舒了一口气,有种还魂的感觉,她传音道:“看来皇帝是想我安家承你人情,那承就承吧……”   两人在外人眼里亲昵地上了马车,来到了华妃所在的月华宫,继而又吃了些糕点,才返回。   ……   ……   此时。   在遥远的南方,陈善业的车队正在林道间缓缓穿行。   有天曌公主作为盟友,他心底踏实了许多。   毫无疑问,天曌公主在北地有着不少眼线,此时……她正在附近询问着皇都的局势。   陈善业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天曌公主的兄长已经废了,而他和天曌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好歹同是南国国主的后代,血脉相通,这天曌不偏倚着他还能偏倚谁?   陈善业并不担心。   而在距离车队稍远的河边,素面如玉的秀气小尼姑正站着,她身后的阴影里正半跪着黑压压的身影,这些身影皆是戴着血红面具,同时背着诡异的棺材。   “我的命令很清楚了,不惜一切代价,去杀了白渊。”   “是……”   低沉的声音如是呢喃。   负着棺材的黑影们瞬间飞散。   小尼姑身后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第200章 曾经的六皇子,白王第二主教“噩梦”   “这三年,我在地狱里,每一天都想着杀你。”   “血棺阁应该杀不了你,但现在的你应该绝不想暴露,那足够给你添很多麻烦了……若是能够让你很不舒服,那我就很开心了。”   “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天曌双手合十,站在浮云落影的河边,看清澈的河水往东流去,一去不返,那一对眸子里逐渐浮现出缭绕的黑气……   这些气,每一丝都是孽,若是有人缠到那便会瞬间堕落,变得嗜杀、残暴、邪恶……   可这么多孽却全部拥挤在这么一个小尼姑的身体里。   她感到体内诸多孽的苏醒、涌动、横冲直撞,便开始虔诚地诵读经文。   她已习惯了心头生出万般的罪孽的念头。   因得黑暗磨砺,故而反得禅心越发澄明。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她虔诚地诵经。   小片刻后,她稍稍恢复了。   眸子里黑气收敛了回去,一张如玉的素脸,好似神龛上的菩萨,宝相端庄,六根清净,和刚刚那份邪气的样儿判若两人。   前者,是孽。   此刻,是佛。   然而……   万佛大殿所镇的孽,本就是佛的孽。   孽曾问:“佛陀、古佛、世尊,我且问你们,你说众生平等,说容得世间一切,如何容不得我?”   佛说:“阿弥陀佛,你若现世,便是生灵涂炭,你为世道不容,而非我不容。”   孽道:“若是无我,又岂有你?我被镇压,换来你的修行。佛陀、古佛、世尊,我再问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说因果不虚,善恶有报,那你们的报又为何未到?”   回忆,在天曌脑海里飘过……   “报终究是到了……”   “一张地狱图,吞了多少佛陀?”   “我信你,你却将我推入深渊……”   “也许正因为这样,所有人都忘了,可我却没……”   天曌的思绪忽地被打断。   因为来人了。   那是一个裹着白金斗篷,戴着泣血白虎面具的人。   这位正是白虎堂的首领——白月皇。   这位曾经为无名提供过兽神令,也曾经在人间的尽头拦截过一位修士。   天曌见得来人,稍稍一愣,紧接着才压下的孽忽地怒涌而出,   黑烟从她每一个毛孔里散发而出,细细去看每一丝黑烟居然有着清晰可见、却扭曲无比的人头,这些人头又在相互纠缠,往周边散开,好似一朵绽开的漆黑人头莲花。   花开见佛。   可这佛,却不过是个小尼姑。   “你变了很多……”白月皇忽然说话了。   小尼姑愣了下,她身上那难以抑制的狂暴之气忽地也顿住了,继而缓缓收敛,因为她已经察觉来者并不是她所憎恨的那个人。   她带着轻微诧异问:“是你?”   白月皇道:“我一直听说你在万佛大殿,可没想到你真的活着。”   这话怪怪的,好像是个病句。   既然听说了你在万佛大殿,又何来没想到你还活着呢?   可若是去仔细分辨,就能从中听出“重音”所在。   这重音落在“没想到你真的活着”的“你”字上。   可前一句的“你”却是平平淡淡,未曾重音。   这说明,白月皇知道有着“天曌公主”这个称号的人活着,可是没想到“天曌公主”躯壳里的这个“你”还活着。   小尼姑道:“他呢?”   白月皇道:“你说白渊吗?”   小尼姑道:“过去……不是他穿着你这身衣服的么,怎么换成你了?你真是一条令人恶心的母狗!”   白月皇也不生气,她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我知道你来了,想来见见你,既然确定了是你,那我想帮你。”   小尼姑道:“我不需要你帮,现在的我距离那一步,就只差一个契机……佛土上那么多佛,若是换不来一个我,那我也太可笑了。”   白月皇关切道:“可是……你会入魔,真正的入魔,而且是没有理智,毁灭一切的魔,你禅心澄明,正是种魔的最好之处,你已经种了这么久,我怕你撑不住。”   小尼姑冷声问:“他呢?”   白月皇摇摇头道:“他更加深不可测了……”   小尼姑奇道:“怎么可能?”   白月皇道:“他挺过了那一关,他又回到了皇都,白影让所有存在都遗忘了他超凡之力造成的影响,只有我和你还记得,你记得……是因为你死于白影,继而复生。   我记得是因为这个……”   她抬起手,白金的袍子缓缓下拉,露出一只雪白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个冷玉的镯子,镯子里游动着丝丝云雾。   细细去看,这云雾的样儿竟是和白渊在神秘古墓所见的“陀罗高僧舍利子之中的那白色”一模一样……   白月皇道:“这是他给我的,他让我记住,因为他知道我不会背叛他。   可是,他回来了,却没有找我。   我接触过他,我看不透他……   只是,他给我的感觉更加虚伪了,他竟然给我一种他真的不认识我的感觉……   你知道我的直觉有多准,可是他还能让我生出这种感觉,那便是足见越发可怕和虚伪了。”   “虚伪?你不是和他一条道么?”小尼姑问。   白月皇摇了摇头:“我和他并不同道,只是……我想让他至少不要走上邪道。   他的力量很强,他有着难以想象的天赋,我的力量也是他给的,这样的他……无论如何虚伪,如何邪恶,我都想时刻提醒他,让他不要忘记他还是一个人。   若是人类有难,他必须挺身而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既有如此力量,就必须负责。   或许他小德有瑕,但有我在,他便是大德不亏,如此就好……”   “德?他还有德?自私自利,残暴乱杀,利益至上,他还有德?”小尼姑冷笑起来。   白月皇道:“至少……他返回后,并未再作恶。”   小尼姑道:“那也洗不去他曾经作的恶!他该死,他死上一千遍一万遍,都死不足惜!”   白月皇道:“你知道他的力量,你斗不过他,我也不想让你去送死……我是真的想帮你。”   小尼姑道:“你让我感到恶心,所有在他身边的人,都恶心。”   白月皇道:“血棺阁我已经拦下来了,他现在很好。   我不想他出事,也不想你送死。   血棺阁比起白虎堂,还差了许多吧?   你倾尽血棺阁的力量,那我便倾尽白虎堂的力量。   血棺阁……一个人都别想北上。”   小尼姑双手合十,长舒一口气,淡淡道:“我现在不是你对手,但未来你不是我对手。你若现在不替你那个主人杀了我,未来我定然会杀光他身边所有人,包括你。”   白月皇道:“我不会杀你的,我不会杀每一个会撑起人类未来的存在……未来,你若要杀我,也请让我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你手上,可好?”   小尼姑:……   “你会后悔的。”   白月皇笑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   ……   “小风……”   万阳殿里。   已至暮色,琉璃瓦片染上凄凉的昏色。   皇帝喊了声影子的名字,继续道,“过几日朕离开皇都,你留在这里时,除朕之前交待的那些事之外,再多一件。”   声音从影子里传来:“请皇上吩咐。”   皇帝想了想道:“镇北王家那叫安阳的孩子如何?”   影子道:“安阳是员猛将,于兵道有很强天赋,在北地辗转作战,但凡运兵,未尝一败……此番来皇都,持有的那十万人血书,确是百姓联名书写。”   皇帝笑了笑:“是个好孩子啊……既然如此,待朕离开后,你看着点他,别让他做了傻事……   等朕回来了,这孩子肯定要吵吵嚷嚷着来见朕,然后又慷慨陈词。   到时候,朕就把他打入天牢。   唔……对了,天牢里给他留些书,让他别荒废了学业。   到时候,新皇登基,还能用他。”   “打入天牢?”   影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皇帝笑道:“小风啊……镇北王送他儿子过来,你以为他真的觉得一封十万人的血书就能改变朕的主意么?   他知道朕要做什么。   他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当年朕要上位,他站在朕哥哥的那一边。   这些年,朕一直在针对他。   他早该反了。   他没反,就是在等朕逼他反。   可现在……他把儿子送来了,这就是说他已经明白朕的意思了。   他会反,但不是受迫于朕的逼迫而反,而是为了配合朕而反。   到时候,真的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个未曾守住忠字的叛臣,所有人也都会认为朕是个容不下异姓王、心胸狭窄的暴君……   可是,所有人都错了。   但有一点没错,那就是……朕和镇北王,都会被文人的笔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哪怕染得一身黑,也必须做到底。”   影子还是不懂……   他知道皇帝的脾气,明白皇帝不会再去解释。   但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又问:   “那……皇上,那您为何要让靖王监国?靖王有问题。”   皇帝自嘲地笑笑,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谁让他生在皇家,这是他的命。”   ……   ……   “参见梦三主教……”   “参见主教……”   “见过主教……”   血脉长河的某一处区域里。   三道身影,两男一女正恭敬地行礼。   在他们面前的半空飞舞着一只大眼猫耳长尾的蓝色小妖精。   两男一女分别是夜枭,拓跋山,明玉皇后。   夜枭是那日用沉睡法术的白王一脉妖魔,本体是只奇异的黑鸟。   拓跋山则是随着镇北王世子安阳入皇都的将军。   明玉皇后,则是被皇上打入冷宫的那位,也是太子的生母。   小妖精自是梦三。   梦三有着足够可怕的力量。   四品存在,再加上因白王初吻而获得的半圣类血脉,梦三的威压已是相当强大了,至少在白王同脉的存在里,它就是一人之下。   而在能力上,它对上任何存在都丝毫不惧,甚至更具备“异世界灭杀对手的能力”。   要知道,即便是五品四品的存在,绝大部分都还是“物理层面”的力量。   何谓“物理层面”?这便是作用于第一世界的力量,当然,这还包括灵魂。   别的四品对战,若是进入激烈鏖战了,那大多是互相撑开术域,然后在物理层面……如同两个世界进行碰撞。   可梦三,它却会在梦境世界撑开术域,这就更具隐蔽性了。   “梦三主教,请恕属下无能……猫眼村那至少八尊佛首被人半路抢走了。抢走之人自称海外常山赵子龙……属下正在调查,可却查不到此人。”   “咦~~~海外常山赵子龙?那他一定来自海外一个叫常山的地方……”梦三嘀咕着。   “主教说的是,这名狂徒还吟了一首登场诗号。”   说话之人正是夜枭,它略作沉吟,缓缓道:“风萧萧,易水寒,东海落日,谁与共饮,谁敢挡道?魔枪此出如狂龙,无章无法我为尊。”   梦三漂浮在半空,用可爱的声音沉吟道:“东海?这个人一定是东海的……嗯,我们的目标范围又缩小了……”   拓跋山丑陋而庞大的躯体稍稍颤了下道:“不错,定是东海来人。东海常驻道乡,赵子龙一定是道家之人。只是道家之人为何要参与此事?”   梦三点头道:“一定饱含深意。”   夜枭沉吟道:“主教说的对,那常山赵子龙虽然持着一把魔枪,可这无法掩盖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他就是道家之人。”   明玉皇后点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么觉得。”   在梦三的牵引下,白王一脉,或者说天人组织此时在皇都周边区域的高层,开始了“针对道家为何要派出东海常山赵子龙夺取佛首像一事的讨论”。   讨论良久,发现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夜枭觉得不如直接去道乡问问。   明玉皇后觉得不妥,现在皇都局势很乱,低调为主。   拓跋山则觉得可以伺机而动,兼顾低调和调查,毕竟对于古妖文明来说,“地狱三十二首佛尸”的佛首像真的很重要。   梦三就负责点头。   它是真的没办法啦。   佛首像丢了这么多,它要是再不出面去掌控局势,那组织就要换人了。   梦三过去是无所谓的,可现在它最心爱的白王冕下还在当傀儡,那么它就一定要罩着这里,不能让冕下受半点委屈。   所以,它毅然决然地来到了这里,坐在了这个它不喜欢的位置上。   梦三不喜欢,可是为了殿下,梦三必须在这里。   就在这时,血脉长河的上游忽地出现了一个呈现着梦幻色泽的惨白色烟雾。   那烟雾翻滚着,呈球状,只有正常人类身体大小,而雾气之中隐约着各种画面,可是……不同的人去看却会看到不同画面。   在惨白烟雾的中央,隐约可见两颗神秘而幽暗的瞳孔。   这是白王一脉的“噩梦主教”,在古妖文明的十二主教中,位阶虽然比不上梦三,但也相差不大,被称为“白王第二主教”。   至于第一主教,则是梦三。   此时……   噩梦主教飘到了梦三身边,它在梦三周身转了转,好奇道:“你去找白王冕下,找到了吗?”   梦三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噩梦主教没有脑袋,所以无法点头,就道:“梦三主教,你找到了一定要告诉我,可不能吃独食哦……冕下是我们大家的。”   听到“冕下”,一旁的夜宵、拓跋山、明玉皇后眼睛里都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白王一脉的圣类,古妖文明四大至高血脉之一,这是多么遥远、多么神圣、多么崇高的存在啊。   梦三短手手叉腰道:“噩梦,冕下才不是大家的,冕下的初吻只有一个,冕下才不会给你呢。”   惨白烟雾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噩梦很生气……”   梦三道:“略略略,你也去找冕下呀,冕下喜欢谁才会把初吻给谁。”   噩梦自信道:“冕下肯定喜欢我。”   梦三道:“我。”   噩梦道:“我。”   旁边三名白王一脉的相对“小妖”目瞪口呆地看着,可是他们也好想要白王冕下的初吻啊……   虽然渴求,却不敢和两位主教去争抢。 第201章 冕下喜好之争,就近的朝见   血脉长河。   “冕下是喜欢我的,你看你,还长成了人样,冕下肯定不喜欢……”噩梦自信满满。   梦三的短手手垂耷着,细长的尾巴在半空来回甩着,“长成人怎么啦?长成人怎么啦??长成人吃你家灵气啦?   冕下肯定就喜欢人形的。”   噩梦不屑道:“梦三主教,你永远不会明白大人们的爱好,人形的随处可见,但像我这种烟雾状的就很少啦,我形象恐怖,正好可以给冕下当坐骑……   冕下若是骑在我身上,那多有面子,无论去哪儿都不丢脸。   你再看看你自己,那么小,还是人形的,冕下能骑你吗?骑着你能出门吗?即便冕下委屈自己骑着你,怕不是会被别的大人笑死。   你放弃吧……等到冕下给了我初吻,我一定会提拔你。”   梦三短手手叉腰了,这是进入战斗状态的表现,它生气道:“噩梦主教,你要知道现在的世界是人类当道。   冕下就算以后不是人,现在也肯定是人。   身为人,肯定会更喜欢同为人形的我,像你这种怪怪的,看一眼就让人做噩梦的坏东西,冕下才不可能喜欢呢。   你也不看看你的皮肤,惨白惨白的,这个颜色在人类里是死人皮肤的颜色,你看我……梦幻般的蓝,这才是大人们爱好的。”   噩梦洋洋得意道:“你是嫉妒我……蓝色皮肤怎么了?一些有毒的低等动物也是这颜色,像我这惨白色最能唬住人了,冕下骑你那多没档次啊,若是骑我,一看就很厉害呀。   除此之外,冕下若是累了,我还能当一把椅子,当一张床。   而冕下若是想要巡视疆土了,我飞起来就是一朵云,让冕下在天上悠闲的躺着。   我的云雾里还能装下很多东西,冕下想吃吃什么,想喝什么,我都能第一时间奉献上。   梦三主教,我现在庄重且严肃地问你,你能做到吗?”   说罢,这团惨白色的烟雾身形涨了涨,幽暗而神秘的瞳孔露出遗憾的神色,“你不行~~”   梦三道:“我……我……我有肉感啊……冕下可以捏捏我的手,可以撸撸我的尾巴,你呢?你做不到……”   噩梦不屑道:“梦三主教,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梦三道:“什么事?”   噩梦道:“我们是可以化形滴……等我化形了我就没有肉可以给冕下捏了吗?   到时候,我一定参照冕下的喜欢,努力化形成冕下最喜爱的小妖精的样子。   你说说看,你还有什么优势?”   “啊啊啊~~~”   梦三发出“咆哮”,它叉腰,生气而愤怒,它恨不得郑重地告诉眼前的噩梦主教:它,梦三主教,已经得到了冕下的初吻,并且正在和冕下发展良好的感情。   “梦三不生气,噩梦是傻瓜。”   幽蓝的小妖精完成了两次深呼吸,云淡风轻地强调道:“冕下是喜欢我的。”   噩梦道:“冕下不喜欢你!冕下一定会喜欢我!”   梦三叉腰,猛地拉开距离。   噩梦漂浮在半空,和它远远对峙。   一时间,空气里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两道玄妙梦幻的精神力量正处于压抑而即将爆发的状态。   两名主教中间,三名“小妖”一会儿看看左,一会儿看看右……   三人竖着耳朵听着,没有人插嘴。   这可是白王一脉的大秘密。   是只有主教们才会明白的大秘密。   原来,白王冕下的爱好关注点在于“坐骑”和“肉感”吗?   夜枭忍不住想,它肉感虽然不行,可却能够当坐骑啊……冕下若是骑着一只神色高傲冷漠的黑色大鸟翱翔在天穹上,那也应该是可以的吧?   拓跋山忍不住想,它本体是幻熊,坐骑和肉感应该都是可以胜任的,但是……它总有点儿不自信,冕下可能不会喜欢骑它,也不会喜欢摸它,因为它太糙了。   明玉皇后忍不住想,如果冕下是个人类,她可不可以找到冕下,然后以她的本事……一定能让冕下骑她,而她的肉感也是挺不错的。这个羞羞的念头才闪过又被她否决了,她曾经是人类,只是后来经历过血吻后,而成了古妖里的白王一脉,所以“廉耻”这两个字她还是在乎的,那算了吧……   “梦三主教……你恼羞成怒了吗?”噩梦很开心。   梦三捏着小拳头,发出“咿咿咿咿”的声音,它是真的很生气。   三名“小妖”看看左,又看看右,然后小心地往后退了退,不过它们也不会过于担心,因为血脉长河上是无法厮杀的,这里就是一片“禁武之地”。   气氛吵吵闹闹,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问噩梦主教为什么要来这儿。   噩梦主教也沉浸在“冕下是喜欢我”这样的信念中,而忘记了自己为何要来这儿。   梦三道:“噩梦,你想打架了,是不是?”   噩梦道:“冕下是喜欢我的。”   梦三道:“打不打?”   噩梦道:“冕下是喜欢我的~~”   梦三好气啊。   这样的口炮又持续了一会儿。   血脉长河上游又游来了一道“彩色”的身影。   那看起来像是一条蛇,蛇身上泛滥着各种绚烂的颜色,有红有绿,有蓝有黑,有白有紫,缤纷多彩……   可只是看这些颜色,便会生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晕眩感。   而若是细细去看,还能看到那些彩色上居然还存在着诸多的裂痕,裂缝中间藏着一双双令人头晕目眩的瞳孔,那些瞳孔有的显近,有的又似乎极远,   好似这不是一条蛇,而是包裹着许许多多的怪物的组合体,   好似这不是一个躯壳,而是一个被压缩了的世界。   这是古妖文明母王一脉的“彩云主教”。   名为彩云,可实际上却是可怕无比的大妖魔。   它是古妖的四品,可与白王一脉却截然不同,和黑王一脉也略有差别,它是将真正的本体封在了小小的蛇皮之中,以此进行一种特殊修炼,而此时皮肤上的皲裂,只是一种“需要换皮”的表现。   彩云出现在了梦三和噩梦之间,诡异的彩色皲裂“蛇颅”昂起,吐了吐“蛇信”,发出声音:“噩梦主教,你代传命令的任务完成了吗?”   它那冰冷的瞳孔静静盯着飘在半空的蓝色妖精,和惨白色烟雾。   彩云就不懂了,凭什么是白王一脉的圣类血脉诞生,而不是它母王一脉的圣类血脉诞生?   真是可恶,太可恶了。   它看到这种在争圣类初吻的主教,就觉得恶心。   凭什么它们可以争,自己就不可以?   这不公平。   所以,彩云又尖锐厉声道:“梦三,你在人间皇都附近,还丢了八尊佛首像,这是失职!噩梦,你传达任务传了这么久,这是拖拉!你们白王一脉就这是这么办事的吗?”   噩梦惨白色的雾气炸了炸,不屑道:“彩云主教,我郑重且严肃的提醒你,我们白王一脉是存在圣类的,而很快我就会成为半圣,你说话最好注意点态度。”   梦三“哼哼哼”地捏着短手手。   彩云也生气了,怒道:“圣类怎么了?你白王一脉有圣类怎么了?”   噩梦道:“我们的冕下已经出世了……哎呀,冕下,您在哪儿?喜欢您的噩梦一直在等着您~~”   彩云蛇瞳越发冷冽:“我母王一脉也有圣类。”   梦三道:“可我们的冕下已经出世啦……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冕下……”   噩梦道:“冕下~~”   梦三道:“冕下是我的~~”   噩梦道:“冕下不喜欢你,冕下只会喜欢我!”   彩云很生气,越来越生气。   它也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   它心里装满了嫉妒。   凭什么?   这到底是是凭什么?   夜枭、拓跋山、明玉皇后这三名“小妖”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在三名主教大人之间跳跃个不停。   终于……   许久后……   激烈的争吵停了下来。   一切也真相大白了。   噩梦主教来传达的信息很简单。   可是正是因为太简单了,噩梦主教觉得不值一提,至少在提这么简单的事之前,它要和梦三磕道磕道“冕下初吻归属权”,严谨求实地辩论一下“冕下到底喜欢谁”这个大问题。   而那简单的事儿就是:   组织知道皇朝的那位皇帝要暂离皇都,且让靖王监国。所以,组织准备在之后安排许多计划,而这些计划里需要那假扮六皇子的小傀儡彻底成为组织的人。   然而,时间紧迫,风云难测,诸般急事变故是一样接着一样,所以……再让那傀儡外出,前去某个文明的禁地进行朝见乃是不现实的事。   故而,组织决定就近安排。   古妖文明既然有强大的人类契合力,而白王一脉又存在着极强的隐蔽性,那么……直接让身在皇都的梦三主教给那小傀儡安排一次“血吻”,让他从人类变成古妖,那么,这也算是彻底地加入了组织了。   这种差事是没妖抢的。   谁都知道那小傀儡不过是个普通人,哪个主教愿意浪费自己的“血吻”,却将这等凡人转化为眷属?   简直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噩梦主教开心道:“梦三主教,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梦三也很开心,作为冕下眷属的它即将配合冕下将冕下变成它的眷属……这还挺绕的,不过如此一来,冕下和它的羁绊就更深了。   可是,梦三也很聪明,它知道这种时候必须要生气一下,于是……它质问道:“噩梦,你怎么不来?”   噩梦发出“噗噗噗”的笑声,然后转身飘然而去,就很开心。   血吻可不是随便给的,效力会越来越弱,而且主人和眷属之间还存在因果,谁要去收那种傀儡为眷属?   转瞬……   此处的血脉长河区域再度安静了下来。   三名“小妖”经历过了三名主教的“争吵”,此时也静了下来。   梦三道:“东海常山赵子龙的事先放一放吧,那个……再想办法帮白……白渊创造外出历练的条件,然后本主教就勉为其难地给他血吻吧。”   “是,主教~”   “是~~”   三人纷纷答应,随后又各自通过途径去传达上面的意思了。   ……   ……   七月二十四。   晚。   白渊吃完小郡主送的晚餐。   两人之间相处的氛围和之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小郡主俏脸含霜,冷冷道:“白渊,我必须提醒你,今天下午我没走,我一直在偷偷地严密监视你,而你和朱玉墨之间的距离靠的太近了,这会影响组织的计划。从大局考虑,我必须制止你!”   白渊看了看天色,忽道:“现在还早,我们要不要拉近一下距离?”   小郡主俏脸上的霜化了,质问道:“为什么?”   白渊道:“为了更好地实行组织的计划,为了更密切的配合,为了……总之,从大局考虑,我们有必要拉近距离。”   小郡主平静的呼吸变成了稍快的喘气,她从皇都返回后,早沐浴更衣,而下午为了偷看白渊修行而换了一套紫色紧身武者服,类似健身瑜伽衣那种,此时前凸后翘的身形被勾勒着,显得曼妙而迷人。   小郡主深吸了一口气,冷哼道:“我杀了另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你不恨我吗?”   白渊道:“恨,所以……我要为他报仇。”   “嗯……那就没办法了……”   小郡主轻轻应了声,然后起身,把窗帘拉上了。   屋内光线渐暗。   良久……   小郡主出了门,双颊带着润红,好似春雨后的桃花,又似燃烧到末的云霞。   白渊坐在桃花别院内,长舒一口气……   “我终究是个俗人……还是挡不住这种诱惑……不过,这也太诱惑了吧?”   然后他开始感悟。   三更天时,他来到长生府。   无情还未从皇宫返回,他便是返回了学宫,招来小凶,静静躺在床上。   待到天亮时,他的气运储备已经从33点提升到了43点。   早晨,小郡主打扮地美美的,准时来送餐。   两人好似食髓知味了……早餐后,本着为大局着想,两人再度拉近了一次距离。   午后,小郡主又来送餐了……   晚上,小郡主还来送餐了……   在云雨之后,小郡主带来了最新的情报:“组织让你寻找机会,再次随朱玉墨外出历练,这一次……组织会安排你见到那位梦大人。”   “梦大人?”   “就是那位梦三主教……”小郡主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是好事,说是那位主教要给你血吻,让你从此拥有梦三主教白王一脉的高贵血统。” 第202章 哟,我古妖文明的宝贝儿,终于回来了   “伟大的梦三主教,居然要亲自赐我血吻?”白渊震惊道。   被他赐予了初吻的主教竟然还要来回赐他血吻?   这是绕口令一般的剧情啊……   小郡主道:“能得到梦三大人的血吻,你该感到很激动吧?”   白渊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来,我就会变成妖怪了。”   小郡主很快反应过来道:“你想说人妖殊途是吧?”   白渊点点头。   这事儿他烦心很久了。   小郡主轻轻叹息道:“那可没办法,你若变成了妖,别的女人就不可能喜欢上你了,你也不可能再亲近别的女人了,你完了……   不过,就算这世上没有人要你了,我还是会非常勉强和你在一起的……毕竟我是组织分配给你的正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没办法。”   “欸!”   她又重重叹了口气。   然后,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气氛有点奇妙的沉默。   小郡主感到自己要疯了,她心跳很快。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的。   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享受和这少年在一起。   这明明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这明明只是个身份卑贱的仆人啊……   可为什么她会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好似和这个少年在一起,即便天塌下来了也没关系。   然而,这个少年他自身难保,武道层次连九品都未踏入,虽说有点儿天赋,可是还没发挥出来呢……   哪儿来的安全感?   屋舍外的暮色瑰红,   屋舍内,不知何时,两人的呼吸又变得急促了。   小半个时辰后……   “飞蛾”从火里飞走了。   小郡主急匆匆的拎着餐篮逃离现场。   再不走,皇城就要关门了。   白渊感到关上的门扉,揉了揉额头。   自己这是怎么了,就这么的俗吗?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的一首警训,轻轻诵道:“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忘掉心上人,自断痴情魂,刀刀斩爱神,抬手灭红尘……”   “白渊啊白渊,你只有心中无女人,才能问鼎至高的武道。唔……这个理由不行。   换一个……才能获得更多的感悟……唔……这个理由也不行……”   “我只是个勤勤恳恳运用着【妙道】的人啊,要问鼎什么武道?要自己获得什么感悟?”   “疯了……”   白渊揉了揉额头。   他的境界太低了,别说太上忘情了,他就是个连最基础的男女之情都无法堪破的俗人。   他是活在红尘里的人,   是距离神明最远的人。   不过,他也算乐观。   转念一想,想起自己穿越最初被此女冷眼相对,虽说现在不仅冷眼相对,甚至还冷言相对……   被此女逼迫着每天吃他喜欢吃的东西、每天背诵诸多他不想背诵、可是却能够让他更快融入这个世界的信息资料……   恨,实在是恨……   再想到此女竟然只是因为“那位青梅竹马的六皇子欺骗她,差点害死她父亲和万千的北地军队、以及差点任由旁人羞辱她这点儿小事”就起了杀心,从而竟不顾纯洁美好的青梅竹马之情,勾结组织谋杀了至今死因蹊跷的六皇子……   坏,实在是坏……   她怎么能这么对待真正的六皇子呢?   这般的坏女人……   自己总算是报仇了吧?   今日,白某,将此女镇压,让此女亲自体悟了死亡的滋味,终是大仇得报,无论是自己的仇,还是那位真正六皇子的仇,都一并报了。   此事,当浮一大白。   白渊暗暗点头,觉得不错。   ……   另一边,小郡主在皇城关门前,匆匆地策马出了城,回到了西方城的皇子府。   此时,她也算是皇子府的女主人,这是一种被诸多势力所默许的行为。   小郡主回到府中,揉了会儿长腿,恢复了好一会儿,这才叫来了息红影。   两人走在皇子府内院的观景回廊间。   月光如水,夜风凉爽。   小郡主拉着闺蜜的手,轻声问:“红影,那个……”   “安郡主,怎么了?”   “就是……”小郡主有些羞于启齿。   息红影笑道:“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呀……”   小郡主深吸一口气,转身咳嗽了两声,再回头已是肃然。   她是大妇,她怕什么?   于是,她问:“就是,之前我们家那位在教坊司的时候,他和你……那个……很厉害吗?”   息红影捂嘴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个呀……”   她露出回忆之色。   听着听着,小郡主稍稍有些愣住了。   她又开始询问细节……   息红影嘻嘻笑着,把一些细节说了出来。   小郡主更加发愣了。   她心底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有些不对……   她再一思索,就明白了,这是风格不对。   可是,息红影所说的却绝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白渊。   这一点,女人尤为敏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教坊司的时候,白渊是对息红影使用了【真·幻梦之瞳】,而【真·幻梦之瞳】的脑补特性让息红影完全脑补出了“她和六皇子欢好”这种事,甚至细节都脑补好了。   而这种脑补正常来说不可能被拆穿……   可偏偏,在此时此刻,小郡主无意间发现了有些不对。   她没再多问,甚至配合着息红影说了些“他和我也是这样的”之类的话。   两女嘻嘻哈哈打闹了一会儿,便分开了。   小郡主一个人坐回屋子里,吩咐焚香烧了些水,倒在沐浴的木桶里,又撒了些花瓣,便宽衣解带,小足点了点水以试温度,继而慢慢踏入水中。   温水漫涌,浸泡过她的娇躯。   她靠着木桶,感觉这一日实在太累了,身体酥酥软软。   她摸了摸锁骨,雪白的肌肤上有一点小黑痣。   看着这小黑痣,   安雪陷入了思索。   是的……   每个人身体都会有些细节,这种细节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见到。   她见到了,可是……本该也见到过的息红影却说错了。   那么,是息红影撒谎了吗?   并不是……息红影不会说谎。   那么,一个男人可能会在欢好时用两种不同风格,可是……他身体的细节说不了慌。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郡主掬起一捧水,轻轻地浇落。   ……   ……   三更天。   白渊再去了此长生府,无情还没回来……   无奈之下,他只有再返回龙下学宫,招来小凶。   一夜过去……   气运储蓄达到了50点。   下一次突破,就是需要直接50个小时了,而这必须要无情到来。   白渊决定再等两天,若是还等不到,他就得想办法了。   正想着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小郡主居然穿着一身红底的蝴蝶绸袍,小足上搭了双能露出雪白脚面的绣花鞋,她微微扭着腰肢,挎着餐篮走入,居然也显出了几分风情和妩媚的女人味。   白渊愣了愣。   而在他发愣的功夫里,小郡主已经把早餐从餐篮里取出,放到了餐桌上,有三色包子、三色糕点、三色妖兽肉,还有一碗最简单的米粥。   米粥、包子都以特别的容器呈放,故而揭开时依然热气腾腾。   小郡主双手交叠,并腿斜斜地坐下,她双腿本就很长,此时穿着这种蝴蝶绸袍,更是显出傲然的身材。   她身子微微前倾,托腮看着坐在对面的白渊。   白渊低头,开始喝粥。   这段时间算是闲散期了,上司变成了梦三,这感觉都轻松了不少,就好像度假。   小郡主忽然冷冷道:“你说说,息红影的痣在左胸,还是右胸?”   白渊:……   他忽地意识到发生事情了,可是这种问题也太简单了吧?   他快速道:“她胸前没有痣。”   小郡主觑眼看着他,轻声道:“你真的碰了她?”   白渊确定地点点头,他瞳孔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小郡主稍稍压低身子,眼珠拐了拐周围,好似两边的黑暗里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她轻声道:“白渊,出事了,有我们惹不起的人正在暗中对付我们……”   “不会吧?”   “我昨晚问了红影,红影也说和你欢好过了,可是她说不出你身上的特点。”   “而你也确信和红影欢好过了,可是……你也说错了答案,红影的痣在左胸,你说没有。”   白渊:……   你就不怕我乱猜猜对一个吗?   这种题,不是应该两个都不对么?   小郡主道:“白渊,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我现在好害怕……如果有人暗中针对你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在怀疑你,在皇都怀疑你的人很可能是皇室的人。   而若是你的身份暴露,组织很可能直接放弃我们。   组织要杀我们,就好像捏死两只蚂蚁……天涯海角都逃不掉。   这件事我不能上报……   我们该怎么办?”   小郡主很急,她想了想,又紧张道:“不过,现在的好消息是,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很可能……”   说着,小郡主忽地愣住了。   她一双漂亮的杏眼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她忽然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   那就是,息红影、白渊能够信誓旦旦地确认欢好过了,并且很自信地说错答案。   那么……这种事为什么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呢?   那暗中的存在,会不会也已经对她动手了?   可是,她的身子确实是被破了,难道不是白渊破的吗?   想到这个,她心如刀绞,一种浓烈的恐惧感好似火焰燃烧起来,黑暗里仿佛有一只漆黑的魔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她想了一会儿,忽地道:“快说,我的痣在左胸,还是右胸!?”   白渊快速道:“在左边锁骨,末端,往下一点点,就针眼大小……”   小郡主:!!!   “你居然说对了!”   白渊觑眼看着她。   小郡主忽地起身,凑到白渊身边,压低声音道:“你的***,在***,对不对?”   白渊微微点头。   小郡主的观察力实在是可怕。   两人交流完,小郡主舒了口气,“看来那个人没有干扰我们,那我们还有机会,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   她苦恼地想着办法。   白渊想了想道:“我有个办法。”   小郡主急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呀?!   你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水有多深,也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可怕……你过去生活在江南卢家,你看到的都只是普通人的世界。   我看到的世界也就比你多了一点,可是我知道那些人的可怕,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误导你,杀了你,让你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白渊,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你……你保护好你自己。   若是那个藏在暗中的人发现你察觉了他,他说不定会做出一些很过火的事来,他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渊压低声音道:“我是这么想的,伟大的梦三主教不是即将赐我血吻嘛……而若是我成了梦三主教的眷属,梦三主教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我。   到时候,我跪在梦三主教面前,亲吻它的脚尖,请求它能够帮助我们,庇护我们。”   “梦三主教?”   小郡主想了想,“你可以试试……只是……”   她想到自己的男人会卑微而下贱地匍匐在别人脚下哀求,她心底就很不舒服……   即便只是监视者和傀儡的关系,可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呢?   说到这个,小郡主就特烦朱玉墨把英雄剑赠送给了白渊。   可恶的狐媚子,就会穿着这种风骚的衣服勾引男人。   以后……我也这么穿!   ……   ……   事情也算是凑巧。   当天,玉墨老师决定带着几个新同学外出历练,白渊作为大师兄自然也随行。   入夜后,如同之前的沉睡再次降临。   假装沉睡的白渊被小郡主背着,连同媚儿姑娘一同去拜见了夜枭司祭。   继而在夜枭司祭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弥漫着雾气的林子中。   浓雾之中,正散发出古老的压迫感,镇的人便是连大气都不敢踹。   虚空里,正隐约浮现着一团幽蓝的神秘轮廓。   宛如虚无缥缈的梦境。   而当凝视那轮廓时,任何人的眸子都会深陷进去,而感到一种自己被从世界剥离出去了的幻觉,继而再无法寻找到返回现实的路径。   众人急忙拜倒。   夜枭恭敬道:“伟大的梦三主教,我已经将位于皇都的准教徒白渊,带到了您的面前……”   小郡主,媚儿姑娘,白渊恭敬道:“参见伟大的梦三主教~~”   刷~~~   似乎听到了声音,   雾气里,那幽蓝的神秘轮廓却未曾回应,而是忽地转身,缓缓往远飘去。   众人面面相觑,大人物行事,常常是这么的无法揣度,可是……却又必须揣度。   无论是夜枭,还是小郡主,亦或是媚儿姑娘都是冷汗涔涔,不知这大人物是什么意思。   忽地,夜枭若有所悟,他轻声道:“白渊,快跟上主教大人……”   这位白王一脉的古妖司祭是知道的,梦三主教根本就不想赐予这位傀儡“血吻”,可是迫于组织的战略而不得已为之,此时梦三主教转身就是让白渊一个人跟上来,若是他不跟上去……梦三主教说不定就会不给他“血吻”了。   白渊急忙起身。   夜枭道:“别起身,跪着过去,如此方显虔诚。”   白渊又跪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小郡主,小郡主担忧地看着他,然后又挤出一个微笑,比了个口型:“生死与共。”   白渊点点头,双拳握紧,然后忍着屈辱、带着微笑,跪着往雾气的深处爬去。   小郡主匍匐在地,她能看到自家男人的指甲都嵌入了掌心里,显然……自家男人也是有着自尊的,看着白渊这样,她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这才刚刚开始,一会儿她男人还不知道会承受多大的屈辱……只能回去后再“奖励”他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平静。   遥远的雾气尽头,是一方单独的区域。   这是伟大的梦三主教的区域。   白渊的身形消失在其中。   血吻……   即将开始了……   小郡主咬紧了嘴唇,默默为白渊祈祷着,希望他能够得到那位主教的恩赐。   而在那区域中……   白渊正坐在石头上。   幽蓝的神秘轮廓漂浮子啊他周身,长尾巴在半空游来游去,继而“啪”一声抱住了白渊大腿。   “冕下,伟大的冕下,梦三好想您呀……梦三一直想找您,可是却没办法入皇城……皇城里有很多禁制……会发现梦三……”   “梦三最心爱的冕下,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梦三好难过……”   小妖精泪眼汪汪,两只短手手不知所措的交叉在一起,长尾巴不安地在周围摆动着。   “梦三居然让尊贵的伟大的心爱的冕下跪在尘埃里……梦三有罪,梦三有罪……梦三必须受罚!”   小妖精说着说着,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然后道,“请让梦三当您的座椅吧!”   白渊看了一眼它的小身子,只觉得坐在梦三身上怪怪的,便道:“没事,我并未在意。”   小妖精霍然抬头,慷慨激昂道:“不行,冕下的威严必须得到维护,如果梦三犯了错却没有接受惩罚,梦三……梦三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白渊见它坚持,便指了指肩膀道:“座椅就算了。为我捏会儿肩吧,就当是惩罚了……我正好和你说些事,再商量下以后我们怎么联系。”   “嗯……”小妖精应了声,然后擦去泪水,漂浮到了白渊身后,伸出小手手开始为白渊捏肩。   身为四品境界的存在,即便只是看起来没有力气的小手手,也能捏出恰到好处的专业水准。   白渊道:“古妖文明既然存在着血脉长河,那我们便约定一个见面地点,再定下见面时间好了。对了,我再返回血脉长河,应该不会产生长河震动这种事吧?”   梦三道:“您放心吧,这个是不会的……”   “真的不会?”   “梦三从前不知,但作为半圣类进入血脉长河,那些妖精也都没有察觉我的改变,还和我争吵,说要争夺您的初吻……可是,它们不知道您已经把初吻给了梦三。”   白渊愣了下,还有这种事?   古妖们居然在争夺他的初吻?   唔……   “那今后就定在午夜之初,我们在血脉长河见面,你若有事便在那时和我说……”   “是,冕下~~梦三知道了~~对不起,今天梦三让伟大的冕下受委屈了……”小妖精低着头,两只短手手的手指互相对戳着,显得很委屈巴巴的样子。   “继续捏……”白渊道。   “是,冕下~~”梦三不再戳手指,而是继续为伟大的冕下开始捏肩。   白渊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刚刚跪在我左侧的少女的……”   然后,他把“教坊司息红影事件”,还有“小郡主的发现”讲了出来,然后现在问题是必须要找出一个“暗中存在的,在对付他们的人”,以把这个谎言圆上。   梦三道:“伟大的冕下,那种层次的小东西,梦三能为她洗脑,只要给她……”   白渊道:“她前天,还有昨天和我……你懂的……”   梦三:???   它忽地意识到了那个小东西的定位,那个小东西不正是组织为伟大冕下安排的正妻嘛……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梦三呆住了,喃喃着,“肮脏的卑鄙的人类怎么可以触碰冕下高贵的圣洁的身子,有罪,她有罪,死刑!!必须执行死刑!!立刻执行!!”   梦三是真的愤怒了。   冕下是伟大的白王,是古妖文明至高的四圣类之一,岂能被这般的小虫子亵渎?   可恶……太可恶了……   白渊没想到小妖精会激动成这个样子,便咳嗽了声,道:“她在我身边,也是从大局考虑,我和她是联系在一起的,她若出了事,我必定暴露。我若出了事,她也逃不了。所以……梦三,不要对她再有敌意了。”   梦三委屈巴巴道:“可是,她亵渎了伟大的冕下……玷污了冕下的身子……嘤嘤嘤……”   白渊道:“没事的,梦三,真的没事的。”   梦三很伤心,可是它懂了,伟大的冕下这是怀着一颗宽容的心。   白渊想了想道:“既然还有时间,我们一起去血脉长河,寻个周边没有妖魔的定位,就当是约见地点了。”   梦三擦去眼泪,道:“冕下,我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在血脉长河边缘的血珊瑚森林深处,那个地方距离长河很远,没有妖兽或是妖精会过去。”   白渊点点头道:“带我去吧……认清了地方,我们就返回。然后,我就说已经接受了你的血吻,而你也愿意庇护你的眷属。”   梦三乖巧地应了声。   它拉着白渊的手,如此在入梦后,它能带着冕下直接抵达血珊瑚森林,而不至于迷路。   旋即,两者闭上双眼,瞬间入梦,继而来到了一片长满巨型红色珊瑚的地方。   这里果如梦三所言,并无妖魔,也无妖兽。   而就在白渊现身于血脉长河的一刹那……在遥远的未知之地,一道身影若有所感地睁开了双眼,露出了微笑:“哟,我古妖文明的小宝贝儿……终于回来了。” 第203章 “道姑”和“白龙”   血脉长河。   边缘。   白渊和梦三确认好了血珊瑚森林的见面地点,明确了进入方法,就准备撤离。   下一刹那,梦三从血脉长河里消失了,它是成功撤退了。   可白渊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撤不回去了。   他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白渊愣在当场……   “发生意外了?”   白渊下意识就想自杀以回到老林的车里,可是【不朽萌芽】的每一次动用都会消耗自身10%最大寿元,他迅速冷静下来,看看四周,然后藏身在一株“枝丫繁茂”的血珊瑚后,开始思索前因后果。   刹那后,梦三又从血脉长河里冒了出来,从一株血珊瑚边探出脑袋。   眼珠子骨碌碌拐了拐,在发现白渊后。   小妖精飞到白渊面前,好奇道:“咦咦咦?冕下,为什么不走呀?”   白渊道:“我走不了……好像被什么存在强行锁在这里了。”   梦三瞪大水汪汪的眼睛,这种情况它从没遇到过。   它顿时着急地飞来飞去,长尾甩动着。   忽地,它身子顿下了,若有所悟地漂浮在这氤氲着血色的半空中。   “冕下冕下,我想到了。   能对血脉长河控制到这种程度只有一位……就是我们古妖文明的那位天人。”   “天人?”白渊无语了,这么突兀地要对上天人了?   下一刻,他二话不说,先将外衣脱下,直接裹在了头上,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这样一来,即便一会儿不妙他也能立刻自杀,然后重新返回六皇子的傀儡生活,而不至于被发现。   梦三又不傻,它瞬间也理清了事情。   它急的来回旋转,忽地它道:“冕下冕下,我有个办法。”   白渊其实也想到了一个办法,   可是,他有些犹豫。   但此时,天人将至,他的心思每一秒都在急转,都在变化。   然后,他道:“梦三啊,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白王的本体,对不对?”   小妖精点头道:“只要冕下在这里显露出白王本体,然后用白王本体去见那位天人……就没事啦……”   白渊咬咬牙,生而为人,他是不想变成的大妖魔的,所以体内觉醒了那透明而梦幻的血液后,他连试都不想试,可现在……   “没办法了……”   他再无犹豫。   于远离长河的血珊瑚森林里,开始展露出本体。   成为修士后的内视,能够让他看到此时身体里的变化。   血管之中,隶属于人类的红色血液被隐藏,中间混杂的那透明梦幻的血液则是往外喷张,继而“同化”了血管,再继而同化了五脏六腑,同化了躯体,使得他作为人的一切都开始变化。   开始按照某个古老而神秘的生命体变化过去,在这个变化过程中,他的身体好似变成了正在被重新塑造的“橡皮泥”,人类的血将他塑造成了人,而这白王的血又在让他成为白王。   躯体变化造成的撕裂痛感并没有那么严重,或者说一点儿都不严重,而像是简简单单的一次呼吸,这一点极大的超过了白渊原本的想象。   他本来觉得,这应该是血肉重组,是肉块儿一块一块地扒拉而下,是肌肉如有生命般的蠕动,然后重新变化。   可现实,远非如此。   如此的轻易,如此的简单。   可是,稍一思索,便可以得出一个答案。   穿越前,他知道生命的存在是由DNA中的生命密码编构而成,一个生物是绝对不可能具备两种不同生命的DNA的,即便强行制造,也只会生成混乱、畸形、而短命的怪物,却绝无可能在两种生命间变幻。   而在这个世界,本就是超凡的世界。   他能拥有两种和谐共处的生命,本就是在蓝星之时无法想象的奇迹,这种变幻更是让他深刻的感受到了这奇迹。   再细细体悟,他终于发现了“躯体变化”的秘密。   灵魂本源未曾变化,就如一片瞬生的土壤,短暂的收回了名为“人类”的花朵,又栽下了名为“古妖”的种子,继而迅速地外化,而呈现出了新的模样。   同时,自明的信息也在他脑海中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主人已更换生命印记——   ——过去种族:人类——   ——现在种族:古妖——   ——确认完毕——   “生命印记?”   白渊懂了。   这个应该就是超凡世界里的DNA吧?   那么,他兴趣又被自然而然地勾起来了。   他既然可以更换生命印记从人类变成古妖,那么……若是获得其他的生命印记会如何呢?   别的存在呢?他们能不能变化呢?   再一思索,他发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为他是唯一的,是不可复制的……   而在梦三眼中……   一条半透明的,生着双翅的“龙”形存在,出现在了这片大地上。   这是一条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圣洁白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就是被又黑又硬的猛兽一咬就死的那种“龙中战五渣”。   可是它身上的每一片白鳞都呈现着梦幻的色泽,仿如强且猛烈的精神漩涡,能让人的目光乃至精神完全深陷,而无法自拔。   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改变“龙中战五渣”的感觉。   白渊挥动了一下圣洁的翅膀,纯白的色泽让他生出“好弱”的感觉。   在他印象之中,白色是最弱的……   穿越前所知的五色龙里,白龙也会被其他龙称为“白痴”,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如何,可看着这体型、这色泽,可真不像能打的样子。   而自己的本体竟然是白龙……   还是长度连百米都不到的白龙。   白渊很失望。   他以为自己会变成一个身长九万里、长着一百零八头的死灵灭世反物质湮灭黑龙,又或者是那神话传说中能够追逐太阳的吞天噬日龙,再不济也是一口能够咬掉半个宇宙的龙。   太弱了……   白渊叹息道:“梦三啊,我们白王一脉是不是古妖四大圣类中最弱的存在?”   梦三一愣,顿时就捏着小手手,愤怒道:“冕下,我们白王一脉是古妖文明最团结的一脉,怎么会弱呢?即便在太古时期,其他强大的古妖存在也是很害怕我们的!”   白渊懂了。   最团结的一脉,那不就是最弱的一脉嘛……   强者,从来孤独,从来一人即所有,要什么团结?   他尝试着闪动了一下圣洁而梦幻的翅膀。   血珊瑚顿时歪七倒八,断碎声好似琉璃玉盏跌落在石面,清脆而不绝于耳,大小不一的断裂珊瑚似狂风里的纸屑,四处飞撞着。   他再尝试着降落。   嘭!   嘭!   两只龙爪踩踏在地面上,好似直升飞机落地般,强烈的旋风带动血色气息化作漩涡,萦绕在他周身。   随着他本体的出现,整个血脉长河如是升华了一样。   四道绞缠在一起的血河快速涌动,潮水拍打,带动血雾冲天而起,而边上不少妖兽得益于此,开始了迅速地变化。   那些在长河边缘修行的古妖们,也感到血气大涨,修行的速度提升了许多。   更有在外的古妖感到生命力萌发出原始的涌动,而充斥着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血珊瑚周边的妖兽们,开始本能地奔涌而来,它们神色虔诚,如朝见君王……   若从高处俯瞰,可见白渊显身之处,宛如漩涡中心,带动着周围的妖潮随他转动,如风和虎起,云随龙动,红光阵阵冲天气,大河咆哮如狂龙。   无穷妖潮尽奔腾,只因白王临天下。   白渊傲然地昂着龙头,双翅缓缓地拍动着,梦三则是乖巧地悬浮在他身下,如此方能彰显“一龙之下”的地位。   此时此刻……   白渊看着四周的盛景,颇有一种“敌方大BOSS等了很久的敌方二BOSS已经出场”的感觉。   他也是豁出去了。   此时,他眼见着那诸多妖潮已然临近,却忽地被一道无形的罩子给挡住了,便知道那一位出现了。   一双龙瞳四处看着,忽地静下来,继而缓缓收缩。   气罩中,走出了一个气质高冷、很有仙气的年轻道姑。   道姑眉眼干净,外笼黑纱,内穿白衣,腰配太极长剑,盘起的黑发以一根简简单单的木发簪贯穿。   这样的一个道姑,出现在妖族的血脉长河里,已经无法用不可思议去形容,这简直是画风的极度违和。   可是……   白渊知道,这个道姑应该就是“天人组织”的某一位天人了。   道姑仰头,看着蹲在血珊瑚森林废墟里的白龙,道:“哟,来啦?”   白渊:……   古怪感更浓了。   明明是高冷样子,却配了这种挺挑的狐媚子式的说话风格,给人一种“为什么这女人长了嘴巴”的感觉。   道姑左手轻轻压着剑柄,步伐轻灵地向他走来,干净高冷而没有半点妖邪之感的脸庞正抬望着他。   随着道姑的走近,白渊血脉里的信息开始浮出。   而……周围那奔涌的妖潮便是都突然寂静了。   可所有妖潮都停驻在外,而未曾离去。   从高空俯瞰,这简直是妖魔的汪洋大海,是妖族前所未有的浩大盛会。   不少古妖中的使徒层次的存在则开始飞身往前。   很快,司祭也出现了。   而主教也是缓缓现身,然后飞快地往此处而来。   司祭主教们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早在到来之前,它们已经隐隐有所预感,可在真正见到那在万妖围拢中的巨龙,还有那位正在走向巨龙的道姑时,还是激动了起来。   这是古妖文明繁荣的一幕!   在别的文明还未诞生顶尖存在时,它们古妖文明已经出现圣类白王了。   四圣类,这是屹立于古妖文明巅峰的天骄。   噩梦主教,彩云主教,还有众多主教看着一龙之下的梦三,各种羡慕……   圣类的初吻是唯一可以无视时间地点而赠予的……   它们即便想再获得白王的血吻,也需要等到晋级三品时才可能等到。   古妖的一生只有三次换血机会。   第一次,其他种族变成古妖时。   第二次,晋升六品时。   第三次,晋升三品时。   可恶啊……   实在是可恶啊……   主教都很难过,看着白王冕下,有种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冕下的初吻应该给它们才是……   而其他在七品盘亘了很久的妖魔们则是开心死了。   如果能够得到白王的恩宠,在晋升六品时获得白王的血吻,而进行换血,那该多好……到时候虽然无法成为半圣,但却能成一步登天,成为上三类中一类二类的存在。   道姑走到白色巨龙面前。   白渊感到一种难言的亲近和归属感。   他知道,这是白王血脉所产生的归属。   可这不是他的。   他生命印记虽然换成了古妖,可他的灵魂……他的一切却都是人类。   这一点过去不变,现在不变,未来不变,永远不变。   可让他奇怪的是,这道姑天人难道不怕自己的形象暴露?还是她根本不在乎?   除此之外,【妙道】也没有给出任何危险提示,要知道……他现在是真的处于危险之中的,如果被天人发现他是谁,他绝对完了。   【妙道】既然连天人幕后的未知存在都能勘测到,没有理由勘测不到面前道姑的危险度。   那么……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道姑其实很弱,至少不比他强。   道姑抬手摸了摸他那透明梦幻的圣洁的羽翼,柔声道:“拉格纳露,好久不见……”   白渊思绪翻涌,血脉里的信息浮现而出,他道:“伟大的撒纳吐司,您竟然能够降临人间。”   道姑笑着摇摇头,然后翻身骑跨在了白龙背上,侧头看了一眼一龙之下的梦三,淡淡道:“小家伙,做的不错,今后你是大主教咯,位列十二主教之上呢。”   梦三摇着尾巴,谢恩。   远处,噩梦主教、彩云主教等大妖魔羡慕死了。   什么叫名利双收?   这就是名利双收啊!   可恶,太可恶啊……   噩梦想到之前它还和梦三争吵,还自信满满地说“白王是喜欢它的”,现在更气了,周身的惨白云雾愤怒地如巨兽心脏般“嘭嘭”地张缩着。   道姑低头,抚摸着白色巨龙的龙头,蹭了蹭。   白渊会意,顿时拍起羽翼,振翅而飞,狂风和血色的呼啸里,所有妖魔都在他脚下,   血色大河充满生命气息的奔腾不息,磅礴驰行,这太古文明的壮阔神秘的冰山一角尽呈眼底。   “小宝贝儿,你回来吗?”道姑语带轻佻地询问。   白渊肃然道:“伟大的撒纳吐司啊,再过几年。”   “就几年?”道姑道,“那好,我等你。”   一“人”一“龙”,说话很是相熟,似是已经认识很久了。   ……   【本章阅读理解辅助】   这一波,是白渊利用白王血脉,化出他属于古妖的本体。   继而,利用血脉里浮现出的信息,骗过道姑,并拖延了几年。   “撒纳吐司”是159章里出现的古妖文明咒念的发音。   但咒念是不可能降临人间的,所以在白渊询问“是否降临时”,道姑摇头予以否定。   所以,道姑应该只是以特殊方法降临的咒念的一念之类的存在。   道姑是谁,之后会慢慢道来。   至于“拉格纳露”,则是道姑称呼白王的姓名。 第204章 与天人的三个“交易”,皇帝离都   老实说,白渊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一直努力地“蚌”着,和这位有着伟大的“撒纳吐司”之名、可却是个仙气飘飘的道姑聊着过去,一副“嘿,老伙计,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的样子。   白王的记忆,随着血脉的苏醒而苏醒,但最初只是给了他一小部分对于古妖文明的认识,现在,随着伟大的撒纳吐司道姑的靠近,这些来自太古的记忆浮现的越来越多。   撒纳吐司,是古妖文明的咒念。   咒念是一整个文明的统一精神,也是一整个文明的不甘。   人死会化鬼,若是心有念想,便不甘奔赴轮回。   咒念也是一样的,这是一个文明不甘彻底粉碎于虚空,沉沦入轮回,故而进入了万古识海。   这么一想,这个世界的架构再度浮现在白渊脑海里。   从表及里大概是:   1.——第一世界——   (容纳一切物,一切身体和灵魂的世界)   2.——梦境世界——   (夹层世界)   3.——第二世界——   (精神,潜意识,元神,末那等等的世界)   4.——疑似存在的第三世界——   (类似阿赖耶识的世界)   5.——???——   (黑暗的,不知道存在或是不存在的其他世界)   以上,是生的世界。   6.——万古识海——   (介于生和死之间,容纳着一切主观的咒念,以及一切客观的知识的世界)   7.——轮回之地——   (这是真正的死的世界。   极可能是一个不存在掌控者,没有什么所谓的死神、阎罗的世界。   这是终极的终结之地,   是神秘遥远而不可触碰的死寂之地,   是这个世界的核心,   是咒念一旦沉沦其中,也无法逃脱轮回之地。   身藏现在如来世尊的一念,白渊知道佛门的涅槃看似是规避了轮回,实则却是讨了巧,而这种讨巧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具体细节他或许也要在接触到关键之人、之物后,才能苏醒记忆)   ……   “小宝贝儿,你在人间的哪儿呀?又是什么人呀?”眉眼干净的道姑忽地问道。   白渊肃穆道:“伟大的撒纳吐司啊,我想静静。”   道姑揉着他的龙角,翻跨在他脖子上,如同开车一样地轻轻摇晃了下,用轻佻地语气道:“哟,还瞒着我呀……”   白渊用神圣的语气道:“伟大的撒纳吐司啊,当我睁眼看到这个新鲜的世界,我心底充满了好奇,我迫切的想要了解这个文明,了解这些人类心底所想的事,所以我要躲在最安静的地方,观察这一切,了解这一切。   伟大的撒纳吐司啊,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最睿智、最冷静、最聪明、最喜欢作为观察者而非嗜杀者存在的拉格纳露。   当我完成了我的观察,我会回到您的身边,然后让古妖文明重新伟大。”   道姑沉静了一会儿,手掌轻轻抚摸着那又粗又硬的龙角,笑道:“睿智而冷静的拉格纳露啊,那我怎么和你联系呢?”   白渊对于这种风格的对话,实在是无力吐槽,但血脉里浮现出的信息让他知道,过去的拉格纳露就是这么说话的……难怪白龙是最废……   他肃穆道;“伟大的撒纳吐司啊,我已经说过了,我想静静。   当我观察的旅途疲惫的时候,我会回到血脉长河暂做歇息,然后在黎明的天色里,再度启程出发,远方有着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文明在等待着我去了解,只要想到这个,我就兴奋不已。   所以,我恳请您不要再询问了,对于一个观察者而言,被知道身在何处,乃是最大的痛苦。”   道姑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只是道:“梦三那小家伙找到了你,得了你的初吻,我想找你便去找它吧……”   白渊继续道:“不……伟大的撒纳吐司啊……即便梦三,未经允许也不得介入我的世界,您即便找了它,也还是无法找到我。”   道姑仰头,咯咯笑了起来,“你真的是拉格纳露,你还是这样子……”   难怪……其余三个圣类想把你驱逐出去!!   不过她没说……   这事儿,白王也不知道……   白渊听着这笑声,心底很是梦幻。   此时的他,竟然被万古文明的咒念骑着。   虽然这极可能是咒念的一念什么的,可是……还是很神奇。   至于这道姑生的漂亮,很有仙气之类的,他倒是一点都没兴趣。   一来,这可是入侵人间的大BOSS之一,身为穿越者,他看了多少历史?   他绝不会天真的认为双方的矛盾能够被感情所感化。   也不会愚蠢的认为存在什么和平共处之类的东西……   所以,他要么做人奸,彻底背弃人类的身份,要么就是做敌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此事,乃是种族大义,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没有中间地带。   白渊很不喜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可是现在……他却已经准备这么做了。   因为他对古妖的所有背叛,都是在让更多人类在未来能够存活下来;而他对古妖的所有友好,都会害死无数他看不见的人,使得那些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大是大非,白渊看的很清楚。   二来,他挺传统的。   和小郡主好了,就不想和别的女人好了,否则就觉得给小郡主戴绿帽了。   孔嫣老师,已经被他从心里抛弃了,下次再也不让她多喝热水了。   无情师姐,好像是战友的关系,那就继续下去吧。   至于墨娘……他不知道……   但既然都这样了,要不……给小郡主戴一顶绿帽?就一顶!   小郡主都能够同意息红影和他“翻云覆雨”,没道理不答应再多一个吧?   此时,他一边想着,一边拍打着那神圣的白色羽翼,载着来自太古的咒念,翱翔在血脉长河之上。   血脉长河之中,猩红的血磅礴奔驰,从最初的四座圣类血脉冰峰而来,涌向无边无际的远方……   道姑忽地道:“不和你开玩笑了,你最好早点回来。”   白渊道:“伟大的撒纳吐司啊,你……”   道姑眯了眯眼,似乎压下了某种情绪,打断他道:“你知不知道我古妖文明出问题了。”   白渊扬声道:“伟大的撒纳吐……”   道姑继续打断道:“我们和人类甚至动物的契合度高,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在这许多年里,一件可怕的事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契合的缘故,而导致了人类本身的血脉干扰,我们极难诞生出上三类血脉的存在,别说圣类了,便是一类和二类都无法诞生。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我们古妖文明没有一个四品之上的存在!   我们的妖极多,其他所有文明加起来都远没有我们多。   可是,我们个体的巅峰却止步在四品了,这就是十二主教。   而二品,三品,则是一个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只有达到至少一类,才能问鼎三品境界,否则想都别想。   你要自由,要静静,要观察,你要什么都可以,我都答应你。   但是,你作为第一个诞生的圣类,你必须肩负起你的义务。”   白渊扬声道:“伟大的撒……”   道姑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三件事,   第一,你给我好好修炼,速度越快越好,你要什么资源我给你什么资源!   第二,初吻你既然已经给了,今后你的血吻不可以滥用,我会安排那些可能进入三品的存在,在最终关头接受你的血吻,从而看看是否拥有突破的契机。   我也会安排我古妖一脉那些拥有天赋的存在,在突破七品时接受你的血吻。   我还会安排一些愿意被我们转化的强大的人类,来接受你的血吻。   这对你也有好处。   他们都会成为你的眷属!   第三,你不可暴露自己,我也会对其他文明隐瞒已经找到了你的信息……   否则……一个人数极多,且拥有了进入三品权限的文明,会被其他文明所忌惮。   你明白吗?”   白渊愣了愣。   嗯?   还有这种好事?   这岂不是说……古妖文明的未来核心人物都是他的眷属?   而且他也拥有了正当的不暴露的理由?   这也太好了吧?   赞美撒纳吐司!   可是,身为白王,他能感到血脉里的厌恶,于是……他叹息拒绝道:“伟大的撒纳吐司啊,你是知道我的,我乃最冷静、最睿智……”   道姑直截了当道:“你必须答应,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倾尽一切力量找到你,就算把梦三解剖了,我也要找到你。   我不打扰你作为观察者的生活,但是这些都是你必须做的事!”   白渊的龙头摇了摇,“我很难过,无所不能的撒纳吐司啊,您为什么不能扩大信仰,将那些强大的力量带到人间呢,或者您自己也可以踏入三品……”   “三品?”   道姑咯咯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以一念降临有多困难吗?数千年,我通过投诚的道士,才在道家找到了一具能够容纳我降临的躯体,就是现在我的样子。   而我甚至无法修行古妖的力量,而只能修行人类的力量。   我的境界只有六品,你让我怎么踏入三品?”   白渊叹息道:“那好吧……我答应你了,伟大的撒纳吐司。”   紧接着,他又有些好奇道:“伟大的撒纳吐司啊,那我能够知道您这一念的名字吗?”   道姑道:“这躯体,乃是道教太上宫的掌教之女,道号太元。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毕竟这一世,我们都算重新开始了,不是么?”   白渊沉吟了下,淡淡道出三个字:“司马懿。”   太元咯咯笑道:“司马懿,我记住你了。”   说着,太元从龙背上一跃而下,作为道袍的黑纱白衣在长河上方烈烈而舞,渐去渐远……   白渊看着她去远的身影,转身回到了血珊瑚森林。   而太元似乎对血脉长河奇观有着难以想象的掌控力,她居然令围拢着的妖兽、司祭、甚至是十二主教散开了。   至于之前,他无法离开血脉长河显然也是太元的手笔。   不过,既然已经见过面了,太元也不阻拦他了。   白渊再略做检查,这才和梦三迅速地离开了血脉长河。   继而,一人一妖对了下台词,便由梦三领着白渊返回了原地。   夜枭的神色依然带着兴奋和激动,刚刚在血脉长河里的一幕他也看到了……   “参见大主教!”   夜枭匍匐着,狂热地喊着。   眼前这位可是一龙之下,万妖之上的存在。   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白渊,只觉得这人类运气也太好了,原本只是得到三类的梦三的血吻,可现在却变成了半圣类的大主教的血吻。   梦三遵循着之前白渊的话道:“此子不过是觉醒了普普通通的三类血脉,实在是天赋拙劣,不过此子终究是本……本座的眷属,今后任何涉及他的事都必须本座首肯。”   在白渊的授意下,它已经把称呼变成“本座”了。   只有这个称号,才能配得上它一龙之下、万妖之上的大主教的身份。   可是,梦三心底却在颤抖,天啊……它居然敢用这语气和白王冕下说话,它快战栗到发疯了。   “是!!”夜枭狂热的同意,本来他还有些好奇为何换血换了这么久,但在血脉长河见到梦三大主教和那位冕下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梦三大主教是在血脉长河待了很久,这才返回赐予这傀儡血吻的。   白渊跪回到小郡主身边,对她点了点头。   小郡主长舒一口气,结果比他想的要好太多了。   她是知道一些古妖文明的。   自家男人能够成为三类血脉的存在,即便只是普通的三类,却已经是很不错,这至少是上三类。   她心底是默默高兴的。   这么一来,梦三大主教也会稍稍关照白渊,而那位暗中监视她和白渊的存在也必然不敢轻易出手了。   随后,白渊又返回了墨娘等人所在的营地。   次日早晨,再度参加了“拉妖兽历练”,这才返回皇都。   待到回到龙下学宫时,天已经黑了。   白渊躺到半夜,再次去往了长生府。   这一次,无情回来了,她确是被皇帝调去皇宫进行机关整合的,而她之所以回来,是因为……皇帝已经悄然离开了皇都。   新的镇国者还未来到。   靖王,则是已经抵达了御书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成为监国皇子。   白渊和无情商定好了“更换”时间,便分道扬镳了。   明早,他再和小郡主解决一下后顾之忧,然后便由无情来替代他。   他则会去到城外,一举感悟出第三门本命法术。   若是他只修一门功法,说不定他已经达到四品境界了,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一个在万古里只能算是妖孽的四品,又能惊起多少水花?   唯有臻至万古极限者,才有资格去掀翻棋盘。 第205章 暗潮!傀儡奇观“伪天道”   七月二十八日。   天还没亮,蝉鸣已经喧嚣起来。   黑发披肩的少年穿着一身月白睡衣,坐直在床榻上,然后靠着床背,出神地看着渐渐亮起的窗外。   “这几天发生的事真是太多了,一件接一件,接踵而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我终于不是单身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的我还太弱了,所以,我无法拒绝组织的命令。   虽然……我好像也没有为此努力过。   总之,我还是忍辱负重,无奈地脱离了单身,勉强和小郡主那般的漂亮姑娘在一起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白渊啊白渊,你一定要记住这等耻辱,然后以此为动……”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熟悉的敲门节奏感,让他连感知都不需要感知,就知道是谁。   “这恶毒的女人,还真是风雨无阻啊,每天早晨都坚持从西城来皇城,叫我起床,为我送美味的早餐……还不是为了监视?”   白渊心底冷哼了下,然后匆匆下楼,打开门。   门外,艳丽的阳光,和明媚的美色一同扑面而来,还有淡淡的香风。   今天的小郡主穿了一身宛如“青花瓷”的抹胸绸裙,瓷白底儿,宝蓝色花,绸滑的贴覆在那乳白色的肌肤上,长裙开叉,在静止站立时却又平整地垂落,而只留了一线小腿处的腻白。   黑发精致的缠起,右侧别着绽开的簪花,这簪花乃是粉色,色泽和款式极难驾驭,别说是普通女人了,就算是美女戴上,都很可能显得不伦不类,或是土里土气的……   可这样的簪花别在安雪的黑发上,却是恰到好处。   花美,人更美。   花如绿叶,人如花朵。   小郡主轻声道:“昨天……勉强算你辛苦了,所以我给你带了些好吃的。”   白渊眯眼看着她。   小郡主:!!!   “哎呀~~~~我在说好吃的,你在看哪儿?”   “干什么,干什么!”   小郡主毫无气质地一惊一乍着,同时伸手去捂对面少年的眼睛。   白渊眼前一黑,一种强烈的作为傀儡的耻辱涌上心头,可是……为了大局,他必须忍辱负重。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小郡主拉进了屋内,关上了门。   屋内响着轻声。   “人妖殊途,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也没办法呀,谁让你在接受了梦三大主教的血吻后,竟然变成了古妖文明的上三类存在呢?   今后你必受重用,我这样的小教徒,只能巴结你这未来的大人物了。   不过利益使然罢了,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唔……说的有道理,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嗯,似乎只能这样了。”   ……   ……   远处林子里,穿着朱红劲衣的墨娘正站在湖边,她看了一眼那“桃花别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垂柳下停着的马车,唇角稍稍动了动,想要笑一下让自己开心,可终究是未曾做到。   学宫里明明人很多,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   亦或……终究是多余的人。   朱玉墨沿着湖,走了很远,这才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仰头站在夏日的垂柳下。   阳光毒辣,冷暖自知,何必折磨自己?   该回学堂了。   ……   ……   一个时辰后,小郡主拎着餐篮,缓缓地走近了马车,在焚香的搀扶下坐入了车厢里。   焚香抖动缰绳,骏马扬蹄,马车开动了,往西而去。   焚香是挺开心的,她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忽地,车帘后传来声音,“焚香,我们回皇子府。”   焚香愣了愣,今早来的时候安郡主还说一会回明月醉仙居,好为六殿下准备午餐……可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以安郡主最近的样子,若是皇城入夜不关门,她怕是还会来送夜宵,想想真是羞死人了。   现在为何又说这样的话?   于是,焚香提醒道:“郡主,如果回皇子府,就来不及为殿下备午餐了。”   “不备了。”   小郡主声音有些冷。   焚香再度愣了下,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点燃了她内心的八卦之火。   这八卦之火越燃越旺,甚至让她有勇气逾越“上下阶层”,而发出提问:“那个……郡主,为什么?”   冷冷的声音传来:“六殿下自己没有脚么?他不能自己出去吃吗?”   焚香:……   话虽如此说着,但车厢中,在没有人看见的黑暗里,小郡主眸子里写满了担忧。   今天近距离交流挺顺利的,可是在末期的时候白渊却显出了痛苦的表情,随后他说“这可能是换血后的症状,之后几天他可能需要花费力量去镇压这影响,可能暂时不能拉近距离了”。   拉不拉近距离,小郡主其实不在乎,她此时双手紧紧掐着绸裙,她心底充满了自责。   她为什么没有想想昨天白渊才刚刚完成换血?   这种情况下,肯定需要时间去休息,去恢复,甚至在这恢复的过程里,性格也会发生些微的改变……   血都换了,性格能不变吗?!   就算还能恢复原样,但这至少有一个过程!   而她居然还在今天去和他……   小郡主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懂事。   没有人看见的黑暗里,小郡主伸手揉了揉湿润的杏眼。   ……   ……   片刻后。   白渊利用着空隙时间和无情完成了身份交换,又把新情况和无情解释了一番。   他甚至很坦诚地把梦三,换血的事说了出来。   但他没说【妙道】这种根源性的物品,也没敢说他是白王,而只是说梦三亲近人类,过程放水,而他利用秘法将妖血封印在了体内。   无情着实被这信息给弄的愣了愣,但还是选择了相信。   再说了,即便白渊没封印住妖血而成了妖,那只要还能持守人之道,有一颗人的心,那便还是人。   更何况她都已经不是人类了,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指责白渊呢?   于是,两人很好的完成了交接。   无情阅遍了卷宗,天天分析案件,对于人心和人性的揣度和把握可谓是炉火纯青,她很快明白了自己今后需要做什么。   白渊则是换上无名的玄武斗篷,快速离去了。   ……   此时,东海。   在人间皇朝版图的最东边,那汪洋恣肆的碧蓝海面忽如煮沸一般,无穷的泡沫从海底蒸腾而出,以至于平静的海面开始发出细密连绵的轻微炸裂声。   斑斓的海鱼群受了惊吓,疯狂地往远游窜,可是这片海域皆是如此,它们想游又能游到哪儿去?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海鱼海兽皆是混乱无比。   刚刚还漂浮着白云的蓝天,刹那间变成了厚重的铁灰色,天地黯淡,烈日无光,冷风吹过,继而大海如同一只宇宙巨兽开始了翻身和涌动。   呼啸的浪潮,嘶吼着直冲天穹,往远拍打……   而在这片海域之下的之下的之下的最下……   在那如巨大伤疤的伤痕海渊之中,忽地有了一丝无比沉闷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卡住的机械齿轮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拨动了下,继而再响了下,再继而则是越来越响,越来越连贯。   而就在这时……一头巨大的海兽忽地从高处俯冲而下,直接撞向了那沉闷声音的传来之处。   嘭!!   巨兽好似撞到了某种力量,而瞬间血肉分离。   可是,它只是其中之一。   在这头巨兽死亡后,越来越多的海兽,化作海渊里的兽潮,向着那沉闷声音的传来之处发了疯似地撞去。   深海,被血染红了。   沸腾的海面上浮起了不少骸骨。   而在深海之中,却有两道身影在巡视着。   “居然真的存在……”   “公输离的力量果然是从这儿得到的……   他有这力量,此次皇都之行,必然顺利。   更何况,皇都周边还有石矶在。”   “这就是太古时期第一文明——傀儡文明,最恐怖的杰作吗?   胆敢颠覆天道,欲以傀儡天道取而代之,却功败垂成,但最终却依然做出了名为傀儡道的半成品……   继而……在此基础上,而形成了这傀儡文明的伟大奇观。”   “小心,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深入,在外巡视,以策收获。”   “嗯,小心。”   两者简短的交流后,便开始围绕着那“齿轮声传来”的方向,在高压的海渊里巡视了起来。   而两人好似两个巨大的球域,而但凡被这球域笼住的海兽,便会失去对自身的控制力,而骤地停顿、调转方向、继而疯狂地向“齿轮声”方向扑去,如飞蛾扑火。   是的。   他们是傀儡文明的傀儡师。   这个世界的傀儡师可不是那种能做两个机关,能操纵一些傀儡,就可以得到的称号。   这样的称号即便有,那也和此处的这两位傀儡师截然不同。   他们来自傀儡文明。   傀儡文明,是太古时期的第一文明,延续了五百多万年,是持续至今的人类文明时间的五倍!   而通过万古识海,极少部分人因为契合而成了傀儡师。   他们已经是很难被称之为生命的存在了。   通过识海中的咒念,他们大致地了解傀儡文明的历史阶段。   最初阶段,傀儡文明的存在们因其强大而特殊的能力,而能够操纵当时存在的生命,这是最朴素的时代,也是傀儡师的雏形。   随后,在傀儡文明发现了一种奇异的能够永固精神的宝石后,它们开始试图将自身的精神上传到那宝石,继而实现永生。   它们的身体即便死去了,可它们的精神还存在于宝石之中,能够继续活着。   精神永固继而永生,这是傀儡文明的第一次文明大飞跃。   这个阶段持续了数万年。   数万年后,傀儡文明迎来了它们史上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天骄。   那位天骄在种族能力,以及永固精神的宝石中,发现了规则,继而究其毕生所学,发现了傀儡文明中最核心的力量——傀儡文字。   何谓傀儡文字?   傀儡文字,恰如其字面意义,就是一种文字,可只要利用特殊的方式将这文字书写到某个死物上,该死物也能“活”过来。   傀儡文字,这是傀儡文明的第二次文明大飞跃。   再之后,被指明了方向的傀儡文明,开始研究和扩充傀儡文字。   数十万年后,傀儡文字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相当繁荣昌盛的地步,其意义和力量也早脱离了最初。   存在们不需要再将精神上传到那永固精神的宝石,而是通过一种奇特的修行方法,将自己转变为“傀儡师”。   傀儡师们拥有很多的知识,并且能够以恰当的方式,在身上刻下尽可能多的傀儡文字,这个过程极其复杂,颇为类似人类修行高星级功法。   随后,如果成功,傀儡文字会让该存在的身体彻底消失,然后通过“寄居”的方法,“寄居”在某个生命体中,成为影子。   如果失败,那便是彻底的死亡。   一时间,傀儡师如雨后春笋般涌出,其能力多种多样。   而在这过程里,傀儡文字也出现了各种分类,功能多样。   其中最最神秘的,乃是九个传奇傀儡文字,以及三个神话傀儡文字。   这十二文字,成了傀儡师们疯狂追求的对象,他们在获得后,则开始利用一种“重影”的手段,将这些文字复刻到“体”内。   所谓“重影”,便是献祭“宿主”。   傀儡师,这是傀儡文明的第三次文明大飞跃。   这个时期持续了极长极长的时间,足有三百多万年。   在这三百多万年里,傀儡文明也被推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最初的十二文字,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更新换代,最终……沉淀为“六十四文字”。   五十二文字为超凡傀儡文字,九个为传奇傀儡文字,而三个为神话傀儡文字。   在这繁华文明越来越高的时刻,傀儡文明终于迎来了其这个文明里最恐怖、最神秘、最无敌也是最疯狂的存在。   这位存在居然提出了“以傀儡替天道”的说法。   它要把所有的规则,替换成由傀儡执掌,继而让整个宇宙被傀儡文明彻底掌控。   不得不说,这位存在走了很远很远,但却还是失败了。   可是,在失败前,它却退而求其次,将意图掌控所有规则的傀儡天道,削减成了傀儡道。   何谓傀儡道?   傀儡道,即便单独的规则,是单独为傀儡师而存在的有益规则,就如同重力、温度、力量守恒等等一样的规则。   而傀儡道,则逐渐成为了傀儡文明的奇观——伪天道。   现在,这两名傀儡师在寻找的,以及已经找到了的,正是……伪天道。 第206章 兽潮征兆,寻找世尊,墨娘决意   皇都以西。   万里晴空,云朵飘飘。   其下的官道上,行进着一辆牛车。   御车的是个大汉,简陋的车席上还有个大男孩。   “辽叔,这销金湖庄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听都没听过?”大男孩问。   大汉道:“在明珠镇南边,就是给老爷们花天酒地玩女人的地方,你什么都别管,我们就是运炭的。”   大男孩道:“他们怎么不从通天河上运过来?明珠镇那么多仓库,上次我经过时看了一眼,眼睛都看直了……”   大汉换做单手拉着缰绳,空出的手指扣起,狠狠地打了个男孩一个暴栗,道:“人家的仓库都是放好东西的,当然不会放煤炭,这些陆地的生意只有我们铁牛帮才会做。   做我们这行的,少说多做,有脑子不如没脑子,知道了吗?”   大男孩捂着头,龇牙咧嘴地揉着,连声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了……”   大汉道:“等你再大点儿,武功再强点儿,你就可以单人出勤了。”   大男孩道:“别啊……一个人跑这么远的路多无聊啊……还是得有辽叔在才好,和辽叔说说话,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增进不少见识呢。”   大汉颇为自得笑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正说话的时候,天地间忽地起了一阵阴嗖嗖的冷风,   紧接着风便越发刮的狂猛了,官道两侧的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翠绿的叶子被强硬地扯下枝头,在风里忽快忽慢地打着旋儿。   天穹上,则更是彤云弥补,再接着便是一声炮响般的打雷声,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大汉道:“去拉拉篷子,绑扎好货,这些是上品的银屑碳,淋到了得我们自己掏钱。”   男孩急忙应了声,灵敏地爬上了牛车的车顶,抓着覆盖于炭的厚篷布就往下拉扯,继而又如灵猴般绕到牛车后,将篷布边儿上系的粗线在牛车底板的预留口处绕了五六圈,算是初步地完成了防雨措施。   继而,他又抓出一些粗绳索,开始了绑扎的活儿。   他手脚很快,平日里显是没有少做这活计。   而待到他再翻回御手席时,大汉也把席顶的遮雨篷拉了下来。   没多久,暴雨似乎完成了酝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打的遮雨篷都不时地凹陷。   大汉在雨水里抖着缰绳,高喊着:“驾!!”   男孩则是瑟瑟地看着这天地之威,想到以后他要一个人跑着样的旅途,要征服这些的天气和环境,他就感到有些期待和自豪。   而就在这时,大地忽地抖了起来。   紧接着,地面的石子儿都开始了弹跳。   黑色的泥土好似地龙游行般,开始小幅度的上下翻涌。   本是在雨里往前冲的老牛忽地停下了脚步,那四个蹄子怎么都无法再撒开。   “跑啊!”大汉厉声叫唤了几声,老牛不动。   大汉无奈,只能取了鞭子,狠狠抽了几下这位旅途上的老伙计……   然而,老牛还是一动不动,像是吓傻了一般。   大汉怒了,狠狠地抽动鞭子,这运输也是有时间的,若是银屑炭晚一些送到销金湖庄的话,他们也会被扣钱的,这活计就是这么严格,可架不住报酬丰厚啊。   “跑啊!跑啊!!给老子跑!!”大汉在风里猛喊着。   终于,老牛似乎被这位老伙计给说动了……   它甩了甩蹄子,接着却是转过身,开始往相反的方向狂奔。   大汉呆了……   大男孩也呆了……   可没过两分钟,他们就知道原因了。   在他们身后的官道上,竟是出现了难以计数的兽潮。   野兽们发足狂奔,烟尘滚滚,大地颤动。   如同突起的海啸,很快就“淹”到了这里。   就在大汉和男孩以为必死的时候,牛车货篷上忽地多出了一道孤冷的身影。   那身影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儿,便如神峰压顶,牛……不动了。   整个牛车也静止了下来。   大汉和男孩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吓得魂都没了,面如死灰,面对这种级别的兽潮,即便没有猛兽针对他们,他们也会被践踏而死。   而旋即,兽潮已然淹至……   可是,这静止的牛车却好似化作了一个礁石,潮水掠至,纷纷两散。   白渊就这么做在车棚上,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控制着真气的流动,又平平常常地散发出了一点儿杀气……   这些寻常野兽便不敢靠近了。   即便是处于惊慌、失控状态的兽潮也不得不绕路而行。   说是迟那时快……   兽潮过境,也不过数分钟的时间,很快便超过了牛车。   男孩都吓得尿裤子了。   大汉则是还能憋住。   两人见没死,急忙起身,看了看四周,这一看,便看到了车篷上坐着的那个人。   明明是大雨,那人却是未有丝毫淋湿。   玄色斗篷安静地垂落,双袖各绣着玄龟和腾蛇,龟蛇探首,只留霸气而神秘的背影予人……   男孩还不懂事,只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好厉害啊……   大汉是有点见识的,铁牛帮属于长生楼外围势力,他也是个老人了,怎么会不知道长生楼那位顶层的形象?此时,他已经全身发抖了,用颤抖而恭敬的声音道:“无……无……无……”   他发现自己竟然失声了。   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无法叫出面前这位的名字。   白渊看了一眼他的服饰,知道是长生楼外围的人,便问:“你常在这条路上跑吧?”   “是……是是是……是……”大汉声音抖着。   白渊道:“不必紧张。”   大汉连连点头,双眼闪着已经爆表的激动光芒,看着面前这戴着冰蚕面具的神秘男子。   白渊道:“这附近你会遇到野兽吗?”   大汉想说话,但发现在无名先生面前,他根本连张口都做不到,便是连连摇头。   白渊露出思索之色,道了声:“后面的旅程小心些。”   说罢,便是身形一动,往远踏步而去。   身形拉出残影,没几步边没了人。   大汉瞪大眼,张大嘴,狂热而崇拜的看着那身影离去的方向。   大男孩讷讷地问:“辽叔,你怎么了?”   大汉甩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拍在男孩肩膀上,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你小子也忒没见识了……”   大男孩“哎哟”痛呼了声,挠了挠脑袋,奇道:“那个人很厉害吗?”   大汉用一种极度无语的表情看着男孩,“他是地下世界的皇帝,是这片江湖的神话,他是庇护我们的保护神……娘的,这次回去我就给先生立长生祠。”   大男孩这才后知后觉地显露出震惊之色,继而也激动起来。   天啊……他刚刚见到了那位神话,还被那位江湖神话给救了,这件事可以吹一辈子的牛逼了。   ……   ……   另一边,白渊离开此处后,又稍稍转了一圈儿,没有发现异常。   他行走在雨中,喃喃道:“奇怪……这里虽然距离皇都有一段距离了,可依然还在皇都区域,怎么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兽潮?   哪儿来的兽潮?   它们又因何而奔逃?   是在害怕什么吗?”   白渊放开感应,静待了片刻,没有任何察觉。   “算了,先抓紧时间,把第三门本命法术给感悟出来。”   他身形再闪,向着远处而来。   他喜欢寻找高处的悬崖修行,而当他赶到时,老林的棺材车已经停在了悬崖上的云海里,黑漆漆的,透着渗人的味道。   白渊却感到格外亲切。   老林,小玉,大凶,小凶,这些可都是因为他才聚集到一起的。   然后,他盘膝坐在了崖边,闭上了双目,开始感悟。   ……   ……   而此时的皇都,却迎来了来自南国的使团。   这南国使团本不是正式拜访,可来的却“恰是时候”……   监国皇子刚刚坐入御书房,若是不去稍加拜访,岂不是得罪了人?   陈善业很懂事,准备了礼物,见过了靖王。   靖王竟也用正式的外交礼仪,对待了陈善业,这对他很重要。   随后……本来还需要寻找住宿之地的南国使团,住入了皇城的鸿胪寺里。   鸿胪寺是专供外交使臣入住之地,也是唯一一个周边还蹲伏着傀儡守卫的地儿。   这些傀儡守卫都是由龙影大将军操纵。   龙影大将军乃是皇帝亲信,他的力量只会用在刀尖上,而鸿胪寺显然就是刀尖之一,毕竟……若是鸿胪寺出事,那就是真的外交大事件了。   ……   陈善业入住后,便轻装简从,带着天曌公主一起往西方城的青莲寺去了。   两人见了青莲寺的苦忍禅师,讲述了前些日子的“现在如来世尊”出世的消息,以及他们此来正是要寻到如来世尊,并带他回南国。   然而,苦忍禅师并不知道。   事实上,如来世尊出世的消息,知者甚少,若不是南国雷音寺的娑罗双树开了花,周边百兽显出异景,地藏佛,七宝和尚,国主也都不知道……   现在如来世尊,乃是佛门极大的人物,便是万佛殿都无法测出祂降临的信息。   苦忍禅师听了这信息后,第一反应是不信,但紧接着却不得不信,因为……南国来了世子和公主,还手持信物于国主的旨意,这不可能有假。   苦忍禅师苦修多年,此时竟也是激动了起来。   如来世尊,居然降世了!   那位只有在经文里才得见的存在,居然来到了人间!   他想了半晌,顿时去到青莲寺的一处小地宫里,请出了一块古佛舍利。   佛门之中,古佛更在佛陀之上,古佛舍利乃是古佛第一世坐化后留下的舍利,传承万年,珍贵无比,这也是青莲寺至高的宝物。   古佛舍利不仅能够辅助修行,还能够感到佛的存在……   简单来说,这是“超简装版的万佛大殿”。   苦忍禅师捧着古佛舍利,念念有词,在青莲寺转了一会儿后,他指着西方道:“世尊,在西方,但天机不可测,世尊的气息很是模糊……”   陈善业听到世尊在西方,简直大喜,可是又担心道:“气息模糊,会不会找不到世尊?”   苦忍禅师道:“诸行无常,一切世间法无时不在生住异灭中,过去有的,现在起了变异;现在有的,将来终归幻灭……世尊虽然恒定,可这古佛舍利显出的情况,却是世尊处于极度极度虚弱的状态。   我们很可能找不到世尊……可世尊禅心无上,身周皆净土,定能寻归佛国。”   陈善业搓着手,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我们必须迎回世尊……”   苦忍禅师道:“阿弥陀佛……世子,且怀寻常心,求是求不得的。世尊降世,必是佛国大难,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我们且抱着平常心,尽力去寻找便是了。”   陈善业忙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城外找,一定要找到世尊啊。”   苦忍禅师微微摇头。   这位老僧旋即好奇地侧头看向陈善业身后的天曌公主。   这位公主果如传闻,削发为尼,   此时虽是素面,却是丰秀如玉,颇有菩萨相,   而神色之间,更见禅心澄明,宛如一方湖鉴,照耀着万里晴空。   苦忍禅师暗暗点头,只觉这尼姑公主气度异常,这么一比对,竟比世子更像世子。   而更让他好奇的是,他有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似乎,他与天曌公主颇为相熟。   但转念一想,天曌公主曾在皇都待了很多年,还曾拉着那位六皇子一同信了佛,继而常常来到青莲寺中,相熟并无异常。   苦忍又稍稍觉得可能不止是这种简单的相熟……   而似是曾经共同经历了什么,故而才会对眼前这尼姑公主有着强烈的认同感。   这一念才生出,便又旋即灭了。   这一灭,便是再也想不起了。   好似深海的浮沫,被偶尔卷带着到了海面,却又旋即被压回了海中。   陈善业催促道:“禅师,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城吧。”   苦忍看看天色道:“世子,作为正式使臣,你今晚必须在皇城内的鸿胪寺过夜……且此时,已至暮色,便是往城外赶也是来不及了。”   陈善业叹了口气,他生怕自己慢了,那几个兄弟就去找到世尊了,他焦急地来回踱步,然后道:“那好,就听禅师的,我们明天一早,明天一早就去西方找世尊。”   ……   此时,龙下学宫。   长生学堂。   墨娘已经完成了一天的教课。   她悄然地瞥了一眼有些冷冷淡淡的六殿下,又收回了目光……   女人的直觉很准,最能感受到无形的距离。   墨娘感到了。   她联想到最近小郡主走出桃花别院时的样子,心底生出了一抹自嘲。   学生们纷纷告辞,白渊也告辞了。   墨娘在空荡荡的学堂里出神地坐了会儿,便长叹一声,继而起了身。   今晚……她不在龙下学宫住了,回平安坊吧。   再过几天,她就和小佛爷说去。   她想让小佛爷再安排一个老师来学宫,到时候慢慢接替她。   她……本想在此处寻找新生,可却失败了。   那就走吧。   去到一个新的地方,一个没有他的地方,重新开始。 第207章 世子遇刺,策反靖王   明月高悬,光辉照在北方城的九层高阁上。   阁下的深土里……   长生楼中……   墨娘寻到了小佛爷。   小佛爷看着表姐,很敏锐地就感到了表姐此时的极度沮丧。   小佛爷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墨娘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狭长而迷离的眸子盯着烛台上的闪烁的烛火。   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过。   那个人……   开始是令她诧异的陌生人。   然后相处了,移情为亲人。   再接着,被他所救,又看他救下了长生楼,心情自又不同。   他教六子,待她和别人不同,而她将他试做可以依靠的高山,这情便是逐渐起了。   情一起,便如火种投入干柴。   他每次出现都只寻她,便是马车也和她一起坐着……孤男寡女哪有共处一室、共坐一车的?   朝花节,满城庆典,她拒绝了多少相约,又忧心忡忡、辗转难眠地等完了一个白天,直到在一天到末的时候才等到了他。   他带着她,来到百花湖畔的花神阁,走过了春夏秋冬的十二宫,在最末时,却是引得天地异象,百花绽放,白梅如海飘荡在大街小巷。   他送给了她一盆午夜幽兰,她一直好好地照料着。   他接受了她赠予的玄武斗篷,冰蚕面具。   他吃着自己煮的米粥。   可是,悬空坊那一战里,他却高高在上,第一次让她意识到了他是修士,这固然对长生楼有好处,可对她来说,却又何其残忍?   之后,他便很久没回平安坊了。   于是,她努力地去寻找新的生活,来到了龙下学宫成为了老师。   她觉得很奇怪。   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想法,但心底却隐约觉得那位荒诞不羁的六殿下……有些莫名的熟悉。   她一直观察,又请了白云城主帮忙相人。   白云城主一句“天生剑骨”,让她的好奇心彻底被点燃了。   若是没有那相处时的熟悉感也就罢了,但这熟悉感再加“天生剑骨”就让她十分好奇了。   她不露山不露水,而是将长生楼的英雄剑拿来赠给六殿下。   果然,六殿下没有拔出。   她心底的好奇更浓了。   于是,她就开始了刻意地留意和观察。   而上次平安坊爆发了妖魔事件,他终于又站在了她的身边,保护着她。   她因为他的消失,痛哭流涕。   他用手掌为她擦去眼泪。   她从来都是玲珑机智,虽无过目不忘之能,却也相差无几,于是……她记下了他的指纹,记下了他的一切手掌上的细节。   而这细节……果然和那位给她熟悉感的六殿下一模一样。   她进行了试探,六殿下果然有些莫名地慌张。   那种慌张很淡,可是她能感受到。   她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她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可是……她却心底又生出了欢喜,只想便是这样一直过着,一直相伴着,她假装不认识他,那也是极好的,极开心的。   直到……镇北王的小郡主走入了他的屋子。   墨娘对女人了解的很清楚,小郡主进屋时是少女,出来时却是女人了。   她虽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可却也不会讨厌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   只是……她觉得先生若是真的要她,真的在乎她,那么……在她即将离开时,应该会挽留吧?   那么,她便是不管修士凡人之别,也愿和先生在一起。   可若是先生不挽留,那么说明她其实不过如此,那走了便走了吧……   “表姐?表姐?怎么了?”   小佛爷见她发呆,便是关切地问。   墨娘回过神来道:“照尘,我最近有些累,可能终究不适应学宫生活……你安排个新的老师来替我,等交接完了,我想出去走走。”   小佛爷一双眸子猛地抬起,皱眉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墨娘道:“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换了个环境,努力过了,却发现不适合,所以累了。”   小佛爷再三询问,墨娘却只是寻了些其他托词,却不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小佛爷点点头道:“那好吧,只不过我长生楼里的但凡够资格去教学的,都是手染鲜血的刺客,而这些刺客无法出现在阳光里……我再想想,便尽快安排人去与表姐交接。”   墨娘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她起身离去。   小佛爷送她到出口,继而看着她的背影,瞳孔微微眯起,陷入了沉思。   ……   ……   夜渐深沉。   整个皇都也安静了下来。   鸿胪寺静静地伫在皇城西边,在一处僻静之地,但若是来使想前往教坊司或是酒楼,却也是很方便的。   鸿胪寺周边的黑暗里,正匍匐着一只只白银傀儡,这些猛兽如同石狮雕像般沉稳地蹲坐在鸿胪寺的周边,任由风吹雨打,却自岿然不动。   过去曾经有武林高手前来刺杀鸿胪寺的外使,却每每连鸿胪寺的外墙都没摸到,就被这些白银傀儡给扑倒在地,然后直接叼着送到了正气阁,继而被关押。   皇城,看似松散,其实却是严密至极。   而这些严密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就是傀儡。   傀儡的材质不同,所造出的傀儡厉害程度也就不同,而白银傀儡的实力已经堪比七品高手中的佼佼者了,最关键的是,白银傀儡不知疲倦、无惧生死,厮杀起来那是凶猛无比。   所以,有着这些傀儡的守护,鸿胪寺里的外使们也会安心。   此时……   天曌公主正坐在木桶里沐浴。   水雾蒸腾里,手臂慢慢掬捧着热水,浇泼在腻白的肌肤上。   可如果细细去看,就能看到那些肌肤的毛孔里正吞吐着某种黑色的烟雾。   再放大无数倍去看,就能看到那不是烟雾,而是一个个奇异的闭目人头,正试图从她体内钻出去。   此情此景,配合着沐浴的一幕,实在是颇为诡异。   另一边……   陈善业正摊开地图,神色焦急地看着。   “世尊会在哪儿?会在哪儿?”   “城镇里,荒山里?还是哪儿?”   “世尊又是谁?”   他神色焦急,口中念念有词。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以“去城外观赏风景为由”而出城,继而露宿在外,不找到世尊便不回来了。   他需要世尊。   南国也需要世尊。   门外,南国随行的侍卫们正来回巡视,交接换岗。   总之,就是一派正常景象。   忽地……没有任何动静的,鸿胪寺外的长草忽地抖了抖,蹲伏在黑暗里的白银傀儡突兀地站起了身子,双瞳里闪烁着妖异的红光,龇牙咧嘴,獠牙毕露,寒光烁烁,继而转身,带着凶戾的杀气向着鸿胪寺悄步而去。   ……   ……   次日。   早……   监国的靖王暴怒。   “昨晚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鸿胪寺的南国使团会被刺杀?”   “而且还是我们的傀儡刺杀的?”   “南国使团死伤大半,几乎快绝了,那位世子居然也被傀儡的爪子给撕了一道伤口!”   众人纷纷默然。   这事儿真没法说,要是受了外面的刺客,那自是该问责谁便问责谁,可现在确是自家的傀儡出了问题。   而任谁都知道,皇都里的傀儡都是皇帝身边的那位“龙影大将军”管的……   如今,皇帝虽是暂离皇都,可据说却没有带走“龙影大将军”……   那这事儿水太深,谁敢管?   于是,大臣们都纷纷低着头。   靖王压下怒火……   在简短的朝议后,他回到御书房,大发雷霆。   他愤怒的不是南国使团被刺杀……   而是在他才成为监国皇子没几天,就发生这种事……   要知道,那世子是很官方地来拜访了他的,某种程度上就是认可了他监国皇子的地位,而这倒好,人家屁股还没坐热,一转眼就被刺杀了,而且还是在鸿胪寺里被自家的傀儡刺杀的。   靖王越想越怒,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掌控那傀儡的……   他来到了惠妃的宫殿。   惠妃正在喝茶。   靖王道:“母妃!今天发生大事了。”   惠妃道:“都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皇上临走前,把这监国皇子的位置留给你,那是信任,皇儿啊,你可千万别辜负了这信任。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靖王看母妃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母妃已经有了主意,便是道:“还是需得母妃施展神通,儿臣才能渡过难关啊……”   惠妃道:“南国世子遭受傀儡刺杀一案看似很大,可只要皇儿处理得当,那便是因祸得福。”   靖王道:“母妃,这些儿臣都知道……   一来,那南国世子还活着,这事儿就没有升级;   二来,可以让大臣们看到儿臣的手段;   三来,利益从来乱中取,打劫需得先放火,若是没有乱,又岂会得到利益?   这些道理儿臣都懂。   可是……这傀儡,这傀儡过去一向是父皇控制的啊……怎么会围攻鸿胪寺呢?   要不是人家南国也有真正的高手,那陈善业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惠妃笑道:“皇儿莫急……”   然后,她轻轻拍了拍手。   屏风后便是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着锦衣的老太监,手捧拂尘,微微躬身,瞳孔眯着,走了出来。   这老太监正是“六阁”之一的司礼阁的阁主,亦或是被俗称为掌印大总管的存在。   他更是东厂西厂这两厂督主的义父。   靖王看到大总管,先是愣了愣,但他毕竟经历的事儿多,刚刚那一惊一乍的急躁也有一半是演给母妃看的,此时见到大总管自是不会问出“你为何在此处”这种蠢问题。   他心中已经明白。   母妃看似不动山不动水,却竟然帮他在宫中争取到了大总管。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靖王侧身,毫无倨傲地对着大总管行礼道:“白喆见过大总管。”   大总管脸上挂着捉摸不定的笑,受了他这一礼,但又旋即上前道:“不可,不可啊……二殿下现在是监国皇子,未来定是皇上,老奴岂能承皇上的礼。”   靖王听到这话就更开心了,道:“若真能承大总管吉言,白喆定会维持这司礼阁秩序不变,这阁主该是谁便是谁,大总管对阁里的事儿最清楚,委派阁主也该大总管说了算,本王绝不插手。”   这是政治许诺。   靖王对这种事儿已经熟悉无比,也深谙作为太监最害怕失去什么。   大总管听了他这话,笑容更盛,又一稽首道:“皇上在时,老奴听皇上的,现在皇上不在了,老奴自是要遵从皇命听监国皇子的……靖王请吩咐。”   靖王道:“这傀儡刺杀南国世子一案,大总管可曾听闻。”   大总管笑呵呵道:“听闻了。”   靖王道:“那……大总管有何教我?”   大总管道:“殿下啊……教不了,皇上虽然离都,可却把龙影大将军留下了。这皇都周边的傀儡啊,都是龙影大将军和他的属下在操纵的……殿下能管的了他吗?   管不了,听老奴一句劝,算了吧。”   靖王道:“大总管是说……杀南国世子其实是皇上的意思?”   大总管叹道:“殿下……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如此聪慧……欸……”   靖王奇道:“皇上不是要往北打么?”   大总管道:“殿下,镇北王家的世子还在城西候着呢,老奴听闻他带了十万平民的血书……老奴就寻思,咱皇上这心思啊清楚的很,可他明知道北地混乱,不能发动战争,却为何还是执意如此呢?   若是执意如此,又为何不立刻驳斥那镇北王世子,却反而将他撂在城外等呢?   皇上要他等什么?”   靖王:……   他神色阴沉下来,道:“父皇其实并不想往北打……这是声东击西的把戏。   那么,父皇安排了人刺杀南国世子……为的就是挑起与南国的大战。   南国如今蠢蠢欲动,确是有些不把我皇朝放在眼里了。可是……”   大总管嘻嘻笑道:“殿下,老奴斗胆问你一句,皇室和儒门,同气连枝,皇上当年上位更是得了吕家帮助……你说呀,皇上为何要立你做这监国皇子呀?”   靖王愣了愣。   他喉结滚动,身子有些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他的儿子……”   大总管笑眯眯地为他说出了答案:“殿下,容老奴斗胆说一句,这……就是皇家。” 第208章 家人们,准备开战了   皇宫,后宫。   惠妃的宫殿里……   靖王迷惘了。   大总管的意思很清楚了。   皇帝想让弘王上位,想对南发动战争,可是苦于没有借口,所以……他才故意离开皇都,然后又令龙影大将军刺杀南国世子。   只要南国世子一死,皇朝和南国必然起了纠纷,到时候搞搞缠缠的,只要有心引导,必然引发战争。   而南国世子是死于自己的监国期间,这罪就理所当然地降了下来,自己到时候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自己一旦被冷落,弘王自然就上了位。   皇上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靖王来回踱步,喃喃道:“不行,我一定要把那陈善业保护起来,千万不能让他出事,千万不能……”   一旁的惠妃却是道:“大总管以为如何?”   大总管摇摇头,垂首不言,他站在屏风一侧,门外的光往里投落,将他影子照落在屏风边,显得深邃而妖异。   靖王知他有深意,忙道:“大总管,还请教我啊。”   大总管只是摇头,道:“此话乃诛心之言,不可再说了……”   惠妃道:“大总管帮帮二皇子吧,若是换上了弘王,你这日子也未必好过……”   大总管蹙眉良久,这才缓缓道:“靖王可曾听过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靖王脸色苍白。   是的。   要是父皇要他下,那么即便这次不成功,之后总还有其他机会,甚至父皇根本就拿此事说事,直接断了他的夺嫡可能。   靖王捏着拳头,他有狠心,也有行动力,他吐出两个字:“龙脉。”   大总管笑道:“龙脉可不会管这些事,本就是谁夺了嫡,谁就和龙脉对接,靖王成了皇上,那龙脉便是再怎么不喜欢,却也不得不承认你了。   更何况,龙脉超然物外,不会如此。   如今,皇帝刚走,镇国者还未到来,岂不是……”   说着说着,大总管收敛笑容,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靖王听了这句话,心底“咯噔”一跳。   大总管的意思他明白。   只要杀了除他和冠军王外的所有继承人,那么……他就是皇帝了。   皇帝要杀南国世子,要立弘王,他是怎么都阻拦不了的。   皇帝要将他作为弘王的磨刀石,他也无法改变皇帝的心意。   那么,他就杀弘王,逍遥王,还有……那位未曾加封福王的六弟,以及只有两三岁的七皇子和八皇子。   让他这块磨刀石,把所有的刀统统磨断!   靖王回头看了眼惠妃。   惠妃依然带着云淡风轻的笑,“皇儿,放心吧,宋家的人、你药神谷的伯伯都在呢……娘已经让不少人扮成宫女、侍卫进宫了。”   靖王明白了。   他来回踱步。   三步后,他做了决断。   父皇登基,那些叔叔伯伯的,不是都不在了嘛……   父皇登基,又岂是爷爷想看到的?   那么,他若要登基,不去容下其他兄弟,也很正常了吧?   这就是皇家,这就是帝王……   靖王闭目,握拳,又缓缓舒展,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这就下请帖,邀弘王,逍遥王,六弟他们参宴……   这名义,名义就是南国世子刺杀案有所发现,请他们共商大事,父皇虽然让我做监国皇子,可我遇到这种事还是想与兄弟们商议一番……   然后……弘王,逍遥王被妖人操纵,在宫中作乱,杀了六弟,又杀了七弟八弟,还伤了不少侍卫和宫女太监。   我无奈之下,这才出手,将弘王、逍遥王制服,未曾想到两人竟趁我不备想要杀我,所幸……我身侧有着高手,后发制人,将两人斩杀。   届时,我再拿老三的佩剑给我划个口子,便是了……”   大总管颔首道:“靖王雷厉风行,老奴实在佩服……届时,东西两厂也会配合靖王,请殿下尽管下旨。”   靖王又看向惠妃道:“母亲?”   惠妃点了点头,“皇儿啊,母妃在知道你父皇要离都的信息后,就一直在准备了,这一次连你那位百战阁西方阁主的舅舅都秘密返回了……   我本来还担心镇国者,可那位显然一直都没有来,那此时确如大总管所说,乃是千载难逢之机。   若不趁此时机,一锤定音,之后……必然夜长梦多啊。”   靖王道:“母亲说的是。今晚我就发请帖,宴会定在明晚。”   他长舒一口气,夺嫡果然凶残,不过是个南国世子遇刺,竟然引出如此多的事,不过……他总算下定了决心。   ……   ……   此时……   深宫之中。   一处幽静的地下室内。   气氛绷紧,剑拔弩张。   一名太监正和一个持剑侍卫对峙着。   太监只是普通的太监,侍卫也只是普通的侍卫,两人境界都是七品,修行的功法都是六星。   七品六星已经算不错的了。   可这么点实力,却绝对没有资格站在此时博弈的舞台上。   他们之所以能站着,原因在他们的影子。   灰蒙蒙的地下室,只有半掩铁门外传来的阳光,在阴暗的地面上投落一线枝宽的亮。   或许因为是地下的缘故,这里并没有外面的炎热,而是显得有些阴冷,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霉腐味儿。   “怎么回事?”侍卫忽地说话了。   但细细听,却是侍卫的影子在说话。   这声音,正是曾经追随皇帝的龙影大将军。   在皇帝离开前,他让龙影大将军重新寄生到了一个忠诚的侍卫身上。   “为什么我的力量会暴动……会失去控制?”   “因为我呀……”太监的影子也说话了。   太监垂拱,弯腰,在黑暗里笑眯眯地站着,而他的影子却诡异往四边张开,发出奇异的女声。   龙影大将军忽地明悟了:“石矶。”   女声笑道:“是我……”   龙影大将军道:“无双寇一案里,你组织无双寇、操控妖兽、撑起封绝大阵刺杀春狩的皇室权贵,事后司礼阁出手,一日之内灭绝无双寇。   可是……你却根本没有被剿灭,而是随着西厂的公公进入了皇宫。”   石矶毫不否认地笑道:“没错……我藏得好不好?”   龙影大将军并不慌张,他只是好奇道:“你固然是优秀的傀儡师,可是……你我都是独立的存在,你便是要和我厮杀,也是傀儡厮杀,怎可能让我的傀儡暴动失控?”   “嘻嘻嘻……”   石矶开心地笑着,而地下室的门外忽地传来锁门的声音。   龙影大将军听得出来,那是宫女。   他神色一肃,看来宫女被石矶操纵了,成了傀儡。   但是,龙影大将军并不担心。   他乃六品的傀儡师,六品傀儡师能够操纵的傀儡数量乃是一万,而他能够操纵的一万傀儡都是处于核心位置,或是黄金以及特殊材料铸造的强大傀儡。   他淡淡道:“想在皇都杀我,你还不够格……”   下一刻……   嗖嗖嗖!!   门外传来呼啸声。   两只黄金铸造的猛兽直冲而来,把一守内院一守外院的宫女给拍的晕了过去,继而扯开了锁链,冲入了黑暗的地下室。   再接着,在龙影大将军的操纵下扑了出去……   傀儡师最清楚怎么对付傀儡师了。   杀了宿主,然后在一定范围内别留活物,那么……这个傀儡师就会彻底被封住。   至于杀死傀儡师,这确是极难的,或许封印达到一定时间,傀儡师会自己消散。   所以……   那黄金的猛兽冲向了被石矶附身的太监。   太监如是傻了一般,站在黑暗里,依然垂拱,嘴角诡异的笑着。   噗!!!   黄金猛兽的利爪骤然探出,穿透了血肉的躯体。   只不过,却不是太监的躯体,而是……侍卫的躯体。   侍卫痛呼一声,倒在血泊里。   龙影大将军也愣住了……   就在刚刚,他又感到自己操纵傀儡的精神线被人强行地干扰了……   这怎么可能?   紧接着,太监走近,熟练地肢解了那名侍卫,然后用血在尸体周围画了个圈儿,又书写了些什么……   顿时,龙影大将军感到自己被封了起来,好像落入了监牢之中。   这种手段,他从未见过。   忽地……   他明悟了。   对方,要么是从万古识海里获得了海量的有关傀儡文明的信息,要么则就是……傀儡文明。   可这明悟太晚了。   他虽然强大,虽然操纵的傀儡强大,可是……对于真正的傀儡文明而言,他不过是个外行。   太监又从怀里取了些粉末,倾倒在侍卫身上。   “哧哧”的响声里,那侍卫顿时开始融化,继而……彻底地消失。   那血液也随之消失。   除了几个被血液书写的文字,化作了无形的囚笼锁住了龙影大将军。   即便有人再来,也极难发现此处藏着的龙影大将军,除非他刚好走过这里,龙影大将军才能重新寄生然后脱身。   做完这些,石矶走出了地下室,处理了门外的尸体,又反锁了地下室。   随着“哐当哐当”的清脆响声,室内一片黑暗,龙影大将军被囚禁于此,再不得出。   小太监走到门外……   院子的拱门前,则是刚刚走来的锦衣大总管。   大总管低眉垂目,手捧拂尘,面带微笑。   小太监急忙上前……   可是,他说的却不是“参见大总管”,而是……“参见公输大人,以及大总管”。   两人的影子,在阳光里显得模糊不清,充满诡异。   大总管笑了笑,道:“小印子,你做的很好,今儿起,你也是我儿子了……”   小太监眼中露出疯狂,他急忙跪倒,拜谢。   他虽然不知道大总管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总管会让石矶附在他影子里,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先喊“参见公输大人”,可是……他知道,他要想飞黄腾达,要想活着,就得听话。   石矶问:“公输大人,大总管,下一步该怎么做?”   大总管的影子发出声音:“当然是……我来做龙影大将军了。”   石矶疑惑道:“公输大人,恕石矶直言……这究竟是什么力量?为何能够干涉龙影的操纵,甚至还能夺过他的操纵?”   大总管的影子道:“石矶啊,你知道……伪天道和六十四文字吗?”   伪天道!!   六十四文字!!   石矶压抑不住兴奋地道:“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大总管的影子笑道:“找到了……你不是问我那是什么力量吗?那是六十四文字的超凡傀儡文字,也是唯一的一次性文字,作用是鸠占鹊巢,彻底地夺走另一个傀儡师的所有。   龙影大将军,这些傀儡可是皇室的底蕴,我不夺走,多不好意思啊……”   石矶欣喜道:“恭喜大人!!”   大总管的影子道:“好了,准备做事吧……古妖们手段不行,果然还要看我们的。   恰好皇帝离都,恰好伪天道出世,恰好我在这儿……那么,就毕其功于一役吧。”   七月末的阳光投落此处,照出两人两影,但却毫无温暖的感觉。   天人组织,显然是个多文明构成的组织。   但这个组织的运行,却因为各文明的存在,而极其难测。   这根本不是一个称得上格外严谨的组织,因为文明和文明之间并没有上下级关系,祂们一边彼此合作,一边却又会独自运行着,而若是发现机会,也未必会考虑全局。   祂们固然都想重返人间,所以和人族对立。   可若是没了人族……或是人族即将衰弱,祂们彼此也是对立的。   这就有点类似战国时期的秦与六国。   可局势,却远比那时候复杂。   如今,古妖文明有主教一人:梦三。   司祭有三人:拓跋山,明玉皇后,夜枭。   原本藏得极深的其他文明干部有三人:羽衣侯,靖王花圃里的种花女东君,还有深宫里的这位掌印大总管。   前两人乃是噩花文明。   后者乃是傀儡文明。   只不过,大总管本身却不是傀儡师,而是一个强大的宿主。   至于他为什么背叛皇室。   很简单,香火那么鼎盛,他们也跟着皇上,凭什么他们不能分一杯羹?   既然不能,那他们就来改一改规矩。   如今……   各种人心底的魑魅魍魉,在时代的浪潮里终究显现而出。   随着皇帝的离去,   随着傀儡文明伪天道的发现,   随着石矶蛰伏的显露,   随着那逼迫“北伐”的旨意未曾撤去,   随着镇国者未曾到来,   随着获得了传奇傀儡文字的公输离的到来……   这暗潮终究云酿成了滔天的巨浪,准备将一切……淹没,毁灭。   人心难料。   君心叵测。   天人之心,亦如此。   ……   ……   时间缓缓推移。   皇都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着许多许多事。   每一个人都参与进了其中。   力量,权谋,人心,背叛,欺骗……   每一刻都在变幻着。   没有人知道其中发生了多少事。   也没有人知道之后即将发生什么事。   就恰如深山暮色时分的云潮翻涌,起落无常,变幻莫测。   瑰霞如血,落照千山万壑。   长风掠动,鸣奏洞孔森林。   飞瀑横流,湖畔呦呦鹿鸣。   这远离了争斗的高崖,依是如此安静。   白渊缓缓睁开眼。   一股自明的信息冲入他脑海。   他喃喃道:“这次是【万剑归宗】的上位法术——【五行金主】,只要消耗3单位灵气,就可以掌控数千米之内的金属。   真不愧是万剑归宗的升级。”   “可是……这一次似乎没有之前那般的巨大波动,也没有获得额外的记忆,更没有多出世尊如来的一念,以及白王的血脉……”   “等等,这是什么?”   他闭目,进行内视。   只见被灵气包裹的灵魂周边,多出了一个新的联系。   那是一个金色的椭圆状的球,好似金色的鸡子,又好似一个卵。   他探查了一会儿,无所收获,便暂时作罢。   想到身上没有气运就无法施展法术,这很不安全,他便继续闭目,开始了新的感悟。   待到午夜时分,残月如钩,悬于长空。   淡黄的山间雾气似浅纱静涛般流淌着,淹覆过他的身子。   白渊再度睁眼。   气运储备增加到了7点。   他长舒一口气,正起身,却发现一道幽蓝的影子漂浮在老林的棺材车边。   因为撒纳吐司,或者说太元对血脉长河的掌控足够强大的缘故,白渊早已取消了和梦三在血脉长河见面的约定,而让梦三有紧急之事再通知他。   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梦三了。   梦三搓着手手,在老林的车前来回飞着。   “车”厢里,大凶小凶,趴在粗糙的“车”窗前,左右摇着脑袋,看着飞来飞去的梦三。   见到白渊醒来,梦三直接冲来道:“冕下,冕下,不好啦……出事啦……”   白渊丝毫不奇怪会出事,因为他已经经历了太多事了,对这种突发状况已经很习惯了。   他问:“出什么事了?”   梦三快速道:“组织,组织突然行动,挑动靖王杀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靖王今晚设宴,如今城中大乱。”   白渊奇道:“连我都杀??!”   梦三道:“这事儿是傀儡文明那边突然行动的,我都没得到风声,不过明玉皇后知道了这事,也知道六皇子已经成了我的眷属,是彻底掌握在古妖文明手里的傀儡。   所以,明玉皇后已经暗中协助六皇子逃跑了,但六皇子一直被追杀,然后被长生楼的人救了,现在长生楼和傀儡文明的人打了起来。   另一边,其他皇子生死未卜,儒门的人正在和傀儡文明以及宋家交锋,可是……儒门最强的那位孟大学士却是外出了,并不在皇都。   铁甲禁军被靖王提前掉开了,一时之间无法支援。   其余人则是因为无法认出敌人是傀儡文明,而都不敢参与这皇家夺嫡厮杀……   所以,如今靖王一方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怎么会无法认出?”   “好像……好像傀儡文明的人用的都是皇都的傀儡……是你们原本龙影大将军操纵的傀儡……”   白渊愣了愣……   他算是明白了。   天人组织不仅对外不靠谱,对内也不靠谱,这个由诸多文明构成的联盟,那是说打就打,各自为战,事后通知。   前一秒还说皇都区域由梦三大主教负责,后一秒直接空降……   这波人要杀六皇子,古妖文明却又因为六皇子是它们的人,所以悄悄救了六皇子?   毕竟,开个会也很烦。   这是如果有了机会,先干了,开会的时候再说?   就这意思吧?   他快速问:“为什么突然行动?契机是什么?”   梦三快速道:“契机似乎是傀儡文明的主教们发现了他们文明的奇观……再加上皇帝离都,镇国者未至,皇帝一心北伐等等事情,以及南国世子被刺的导火线,这才促成了组织的立刻动手。   这一波,是靖王和冠军王杀光其他兄弟,然后登基的节奏。”   白渊思绪如电,他觉得有必要先弄明白一些信息,于是他问:“傀儡文明的奇观是什么?有什么用处?”   梦三道:“我听说叫伪天道,其核心作用似乎在于傀儡师的‘量产’,要知道傀儡师是一个成功率很低的职业,一旦失败,便会毁灭,而伪天道所独自撑开的‘傀儡道’却能确保傀儡师百分百的成功。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赋予……   傀儡文明是比我们古妖文明更强的文明,他们的这个奇观堪称恐怖,我甚至曾听撒纳吐司赞叹过。”   白渊道:“其他作用呢?就算能量产,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他现在是无名,他必须返回。   而且对方居然连六皇子都要杀,他必须自救。   不过,他倒是期盼无情能够变成另一个样子躲过追杀,但现在……无情怕是被盯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变身。   梦三短手手焦急地舞着圈儿,然后终于像想起来了一般,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撒纳吐司在赞叹时曾经说过,傀儡文明的伪天道至少有三种能力。   第一,傀儡道。   第二,伪轮回。   第三,伪时空。”   白渊:……   这么高大上的名字,真不想对上啊。   “什么叫伪轮回?”   “什么叫伪时空?”   “梦三,你给我解释清楚!还有……傀儡文明的伪天道能够降临在皇都吗?”   梦三摇着脑袋道:“冕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听小明玉说过,傀儡文明拥有着恐怖的封绝大阵。这个大阵能够封禁一切的真气和灵气……也能封印古妖,甚至其他文明的力量。   从而将环境变成对它们最有利的环境。   它们是傀儡师,能够操纵恐怖的傀儡,尤其是金属傀儡进行作战……   在失去了真气、灵气后,那些傀儡就是碾压啊……”   梦三其实挺怕的,如果那封绝大阵能封住它,它其实也就是被傀儡一口咬死的事……   但是,比起害怕,它更愿意效忠白渊,于是它道:“冕下,常山赵子龙请求出战!”   白渊扫了一眼不远处老林的棺材车,还有车里的大凶小凶……   事已至此,只能一战了。   只不过,奇观这东西还真是好……   他忽地想起万古识海里,那被驮载在一只诡异的乌龟背上的午夜庄园,保不准这也是什么奇异的东西。   这次大战后,无论如何,他都得去万古识海一次了。   “同意出战。”白渊淡淡应了声。   梦三瞬间换装,化作一个手持碎梦魔枪的小矮子。   白渊拉着它直接钻入了老林的棺材车,道:“老林,去皇都……”   然后又道:“家人们,准备开战了。” 第209章 君临!无名就是无名,殿下还是殿下   皇都乱。   这种乱,突如其来,没有任何人能预料到。   谋划时间越长,泄露可能越大,借着契机的神来一笔,最是迅速而致命。   在外人看来,这却又是皇家内战。   夺嫡之战,本就血腥残酷,皇帝离都,靖王监国,继而发难,不是很正常么?   满街窜行的金属傀儡,也都是原本在皇都存在的,不少高层都知道这是皇帝麾下龙影大将军的力量,这让不少人投鼠忌器,完全弄不清其中的水深。   龙影大将军出手,这是皇帝的意思么?   南国世子住于鸿胪寺,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却居然遇刺,这又是皇帝的意思么?   水太深,没有人敢擅作主张。   就算是铁甲禁军也是不知所措,他们因为视线所限,无法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们只能遵循上头的命令……这么一来,即便出了事也是上头担着。   可铁甲禁军的统领们也很费解。   这黑黢黢的皇城里,突然爆发的战争让他们猝不及防,而在了解大概后,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判断为夺嫡之战。   既是夺嫡之战,那么……只要没有上司的命令,他们就什么都不做。   可是,这其实并非夺嫡之战,而是侵略战。   此时,正在厮杀的除了儒门……   还有长生楼。   这是唯二的顶着傀儡文明压力,在正面交锋的存在了。   而儒门之中,首当其冲的正是吕家。   吕家在皇都里也是一等一的大势力,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底蕴丰厚的吕家却很快组织起了反击。   儒门则是知道这事儿充满了诡异,所以出手制止。   这等大事,皇帝必会和大学士提前沟通,可既然没有沟通,那就不是皇帝的意思。   ……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黑暗里,朱玉墨裹着黑色斗篷,在刺客们的拥护下,匆匆而来,踏入一间屋舍。   屋舍里没亮灯,可是却藏着诸多隐蔽的气息。   刺客上前,以暗号匆匆敲门。   门打开,灼热的火光一瞬间照明了屋内,照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庞。   那脸沉静,却透着疲惫,压着的英雄剑也似在黑暗里颤抖。   朱玉墨快步上前,“殿下!”   随行的刺客把门关闭。   这里看似是普通屋舍,其实周边早布满了机关,是唐家人制出的机关坊,无论是隐蔽程度,还是机关强度,都是上乘之选。   “玉墨……玉墨老师……”六殿下眼中还透着惊惶,远远没了平日里那等浪荡不羁的样子。   朱玉墨看着六殿下苍白的脸庞,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古怪情绪,她坐到窗前,抓过六殿下的手,一边安抚,一边则是继续查探着他的指纹。   她再度确认了,没错……这指纹,就是先生的指纹。   可若殿下是先生,怎么会这般狼狈?   “发生什么事了?”朱玉墨温声问。   六皇子道:“靖王疯了,要杀我,要杀了所有人……”   朱玉墨愣了愣,正要再说,忽地门外传来破门声。   小佛爷在一行人的簇拥下,一拥而入,他静静看了一眼朱玉墨,然后道:“出来一下。”   朱玉墨点点头。   两人到了屋檐下。   小佛爷道:“表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六皇子?就算他是你学生,他也不值得我们出手相救,这是皇家的事,和我们无关啊!”   朱玉墨长舒一口气,然后凑过去轻声道:“六皇子就是先生,我看过指纹,一模一样……”   小佛爷:……   “不可能!”   朱玉墨道:“先生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落得现在这般,可是……我们虽然不知道先生要做什么,但只能帮他。”   小佛爷自然相信表姐,可是他走了几步,又道:“不对,若是先生的话,此事定在他预料之中,他也绝对不会把我们长生楼帮他计算在内,为何会导致此时的局势?   表姐,你知不知道,外面已经杀疯了……   靖王的人,龙影大将军的傀儡,儒门的势力,吕家人,正在疯狂对杀,还有双方的军队……我们掺和进来,做什么?   如果是先生,那我朱照尘就算耗尽长生楼,也奉陪到底,可若不是先生,我们救什么?!”   说到后面,小佛爷已经发出低声咆哮了。   朱玉墨闭目想了想,“我不会看错的……那就是先生的指纹,世上指纹绝无重复。”   小佛爷眯眼看着她,低声问:“表姐,你试过了吗?”   朱玉墨摇摇头。   小佛爷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冷静,他急促道:“那我们现在就试,只要他真是先生,我朱照尘立刻倾尽长生楼的力量,来帮他。   先生若是六皇子,六皇子若要夺嫡,我长生楼就帮他夺嫡。   可若不是,我们就别管了。   这水太深,把握不住啊!”   朱玉墨知道事态严重,最初她看到受伤的六殿下,只是本能的出手帮助,可随后的一系列事情让她错不及防,然后就进入到这种即将全面开战的边缘了。   她和小佛爷匆匆走入屋内,正要斥退屋内刺客。   忽地,一种不对劲的气氛升腾而起。   小佛爷命硬的很,靠的就是直觉,他从不轻涉险境,今天也实在是太过仓促。   他急忙喊道:“卧倒。”   话音才落……   屋舍外边想起了“嘭嘭嘭”的声音。   一根根军用弩箭,从天而至,狂射至此。   屋舍外的机关瞬间启动,迎上了弩箭,但是……这里的机关大多也是攻击向的、而非防御向的……   机关予以反击,一蓬蓬暗器洒向机关弩的方向,可在短暂停顿后,更多的机关弩箭却如骤雨落下……   很快,有一支弩箭穿透了屋舍的墙壁,而射落到了屋里。   屋内,刺客们瞬间围成一圈,护住小佛爷,大小姐以及六殿下。   小佛爷迅速钻到床下,捣鼓了两下,地面便发出“咔咔”的声音,一条密道的口子露了出来,石阶顺延而下。   “走!”小佛爷道。   朱玉墨侧头看了眼床上的六殿下,六殿下也在静静看着她。   朱玉墨忽道:“朝花节,你带我去了个地方,送了我一样东西……殿下,能告诉我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吗?”   正要离去的小佛爷也忽地静了下来,他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但他知道这是先生和表姐之间的秘密。   而这个问题能否得到正确回答,就关系到他下面的决断了。   一时间,屋外箭弩狂飞,机关坊飞速运作。   屋内,却呈现出难言的安静。   假扮六殿下的无情,静静看着朱玉墨,心中轻轻叹气,可是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如今的她能感到自己被某种力量死关注着,根本没有“脱离战斗状态从而变身”的时间,她轻声道:“十二月花神庙,午夜幽兰。”   朱玉墨:……   小佛爷急忙看向表姐。   朱玉墨轻轻点了点头。   小佛爷喉结滚动,闭上双目,身子都开始颤抖,继而很快平静了下来,这一平静便是气定如岳,他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六殿下,道:“请殿下随我来。”   无情知道过关了,她迅速随着小佛爷和朱玉墨跑入了密道。   刺客们鱼贯而入,一道道黑影在地下穿行,护住中央三人,快速前进。   随着踏步声,密道里的灯盏逐渐明亮起来,照出前后贯通的甬道。   忽地……   小佛爷停下脚步。   他仰头看着甬道斜上方。   可上方只是砖瓦,砖瓦外是泥土……   泥土里,怎么可能有东西?   小佛爷对于危险的预感是极其强烈的,而这一刻……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留一半人掩护!”   “回头!”   小佛爷疯了般地调转身形。   朱玉墨和无情也随之而行。   刺客们毫不畏死地堵在甬道口。   远处的泥土中,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好似根本没有受到泥土影响一般,盘膝在泥土里,感到对方离去,她也不追,只是笑了笑道:“有趣,既然逃得一劫,那便不出手了,毕竟也算半个自家人了。”   说罢,这少女转身离去,她在泥土里行动,竟是自如无比。   ……   远处……   一道孤冷的身影,正站在残月的高阁上。   高阁顶端立有一辆漆黑的透着不详的骸骨牛头马面棺材车。   这棺材车好似没有重量,落在瓦片上也是轻轻巧巧,无有半点声音。   冰冷的月色投来,这棺材车便是连影子都没有,很是诡异。   那孤冷的身影披着玄武斗篷,戴着冰冷的面具,外覆着一层惨白的凶无忌……   借助凶无忌的能力,白渊已经来到了距离无情只有千米的高处,他自然能看到那屋舍正在遭受军用巨弩的连射,可是他却没有立刻上前,而是淡淡道:   “赵子龙,使用【梦境模拟】。”   白渊忽道。   持着魔枪的矮个子从棺材车里钻出,它郑重地点了点头。   【梦境模拟】:对自己以及队友使用,可使得自己和队友进入到一种恐怖的真实模拟的状态,无论是已知的未知的的环境以及该环境中的存在、特性都可以被真实的模拟出来,这可以极大程度地预测即将发生的事。范围也只是半径为千米的圆形区域。最短为一炷香时间,最长为一百年时间。真实时间都只过去一瞬。使用限制为每天一次。法术不会被绝大部分四品及以下力量破除。   一瞬间……   一道玄奇的力量覆盖在了白渊、梦三,还有大凶小凶、老林小玉身上。   再一瞬之后,众人睁开眼。   白渊露出极度慎重之色。   时长不过半个时辰。   因为半个时辰后,一切就戛然而止了,因为似乎有某个东西出现了,那个东西的出现直接撕破了梦三的法术,让众人从模拟中跌了出来。   是“伪天道”。   白渊一瞬间做了判断。   只有奇观显世,才能造成这般的影响。   可之前的事,他已经模拟清楚了。   家人们掠阵,出手还是他来出,毕竟……家人们能不出现在别人视野里最好。   想罢,白渊出手了。   根本不用太费力气。   他只是手指微微一抬。   大地上,便出现了诸多的“铿铿铿铿”之声,一把把长剑瞬间出鞘,可却是脱离了它们主人的掌控,而悬浮到了半空,在残月的光辉里熠熠生辉。   地面上,传来一片嘈杂。   “我的兵器……我的兵器……”   “怎么回事??我的剑飞上天了。”   “剑!!!”   正在运弩射击的士兵们中出现了一阵慌乱,他们腰间鞘中的剑竟然自己飞上了天空,继而静止在半空。   虚空的明月下,一道如神似魔的身影,从黑夜里走来。   士兵们一时看得呆了。   而有士兵还要运弩射击,可是才稍稍一动,那悬空的剑便是嗡鸣一声,直接射落,将那士兵的手死死钉在地上。   又有士兵去装弩箭,一动,却又是一剑电射而下。   谁动,钉谁。   士兵们何时见过这等手段,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随着这身影的出场,整个天地间的光芒也都似被他所夺,没有任何人能忽视他,他行走在黑夜里,宛如君临天下。   “先生,是先生!!”   “先生来了!”   嘈乱声响起。   屋舍里,朱玉墨,还有正在想主意的小佛爷感到弩箭停下本已很奇怪了,此时听到外面刺客的欢呼声更奇怪了。   朱玉墨冲到窗前,掀开窗往外一看,顿时愣在了当场。   那正站在高处的高冷身影,不是先生又是谁?   她骤地回头看向假扮六皇子的无情,再看看天空的先生,一时间……不知所措。   先生不是六皇子?   六皇子不是先生?   朱玉墨忽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午夜幽兰!!?”   无情知道白渊来了,她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同时让六皇子和无名先生出现,这也是她和白渊本来计划好了的,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也的场面……   于是,她淡淡道:“那一天,我在百花湖远处,抓着千里眼,看到的。”   朱玉墨声音变冷了,质问道:“你居然骗我?!”   无情躲开她的眼神,似是带着愧疚地道:“我……我只是想活下来……”   朱玉墨又好气又好笑,心底又是愤怒,又是开心。   但她心底还有疑惑……   为什么无名先生的指纹和六殿下的一样呢?   难道说,世上真有人指纹一样,而她只是孤陋寡闻了?   小佛爷听到两人对话,也是长舒一口气,他看了眼朱玉墨道:“表姐,我们先撤。”   然后又真诚道:“六殿下,今日不是我长生楼不救,而是已然仁至义尽。个中缘由,殿下应该能够理解,抱歉了……”   无情发挥演技,“急忙”道:“帮帮我,帮帮我……”   小佛爷果断道了声:“抱歉。”   无情又看向朱玉墨,眼中流露出期盼:“玉墨老师……”   墨娘眼中露出一抹不忍,可是转瞬又想到眼前的少年骗了她,而且差点骗的她“背叛”先生,她心底诸多感情混杂一处,翻涌而起,最终轻声道了声:“抱歉,殿下……皇家内斗,我们长生楼掺和不了。我不可能为了殿下,而葬送了长生楼。”   以及……先生。   她心底默默补了四个字。   说罢,她随着小佛爷匆匆离去。   随着众人的撤退,无情心底也是舒了口气,幸好朱玉墨将六殿下当作了无名,否则今晚她还未必能撑到现在……   此时,她看向窗外那君临天下的身影,露出一丝释然的笑,“你……终于来了……”   高处,白渊静静俯瞰着大地。   这事儿的难度,不止在于厮杀,还在于如何让无情顺利撤退。   事实上,刚刚的【梦境模拟】里情况简直是一团糟。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明白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无情中了一种法术,气息正被某个存在锁定着,她根本不能去“变身”。   若是强行变身,就一切都完了。   而在刚刚【梦境模拟】里,他已经明白,那法术显然是傀儡文明的一种奇异法术,根本破不开。   破法术,有两种方法。   一,直接破。   二,杀死施法之人。   白渊破不开这锁定的法术,那只有杀死施法之人。   所以,这一次任务目标并不是解决皇都之乱,而是……找到并斩杀对无情施法的目标。   可这个目标藏得极深,在刚刚的【梦境模拟】里,白渊直到伪天道出现都没找到。   但他已经有了打算。   这其中需要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无名先生不可以直接为六皇子而战,而只能用另一个目标,来“曲线救国”,从侧边达到救下六皇子的隐藏目的。   否则,就是失败。 第210章 无名对剑圣,一族对一家   残月如钩,悬在星河之中。   对于如今的白渊来说,操纵长剑根本就是寻常手段,就是吹口气的力气。   要知道,每一门功法都会赋予他一重力量,武道的极限就是十星功法,而他修行了九门十星功法,直接达到了万古武道的极限。   九门十星功法,每一门都为他提供了单独的一重力量,九门,就是九重。   哪怕用最简单的加减法,也能算得白渊是九个天骄的力量相加……   而事实上,力量的提升并不是相加这么简单,他真实的实力是胜过九个天骄叠加的。   而此时,他又领悟了三门十星的本命法术……   白王血,如来一念,未知金卵,哪一个是简单之物?   如此多的奇迹,汇聚于一身。   这一身,便是自称是神,又有何妨?   白渊对付杂兵已经不用出手了,任何想要对他出手的杂兵,会直接被漫天长剑中的某一把给钉死。   他站在星河下,周围的大地一片安静。   不是所有人都睡了,而是所有人都不敢喘息。   什么叫君临天下?   这就是君临天下!   什么叫镇压?   这就是镇压!   小佛爷,朱玉墨以及诸多刺客从屋舍里走出时,白渊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道:“回去吧,此事和你们无关。”   小佛爷仰望着那仿佛已经融入了星河的无名先生,眼中露出崇敬之色,他扬声道:“先生的事,便是我朱照尘的事!   照尘,愿追随先生,先生要战,我们便战!”   他话音落下,诸多刺客士气也顿时焚烧了起来,这就是刺客皇帝的威望。   而在周边的黑暗里,更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小佛爷匆忙外出,其他长生楼的精英们也随后赶到了,此时汇拢在周边阴影里,充斥着一股强烈的杀意。   白渊道:“回去吧。”   朱照尘愣了愣,旋即恭敬道:“是!”   他虽然应了“是”,可却不会真正地乖乖退回去。   先生虽然强大,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朱照尘虽然弱小,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他愿以这一得,去弥补先生可能产生的一失。   高层次的交锋,他朱照尘可能帮不上忙,可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高层次的交锋。   他挥了挥手,刺客便随他如潮水般离去了。   墨娘仰头看了眼那高高在上的孤冷身影,抿着唇,低头也要离去,耳中却传来淡淡的传音……   “玉墨,今晚会很乱,躲起来,保护好自己。”   墨娘愣了愣,仰头看了眼高处那神灵一般的男人,男人也正看着她。   墨娘心底一甜,比了个口型“你也是”,然后复又低头匆匆离去。   ……   白渊慢吞吞地看人离去。   事实上,他在拖。   这种事儿,时间拖越长了,那便不攻自破。   而这一波,明显是天人组织、傀儡文明借刀杀人,靖王要杀几个皇子,着急的该是靖王,是傀儡文明,而不是他。   至于他出手的理由……   他心底闪过诸多曾经的画面。   他背后的老林小玉,大凶小凶,哪个不是被天人组织害惨的?   他依稀还记得去往神灵王朝的路上,见过的那个荒山的小村子,那些无辜的村民被未知的文明进行了邪恶的实验,继而全部惨死,一个不存。   他依稀还记得那些地窖中毫无精神的孩子,他们被赋予希望,却又赠予绝望,继而作为奉献给咒念的羔羊。   他还记得明珠镇八号仓库里悬挂着的尸体,还记得种种种种场景……   这些画面,甚至老林等四“人”都只是时代的缩影,是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的存在……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无数类似的事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   生而为人,血浓于水,岂能不怒?   今日既得如此契机,不战一场又岂能罢休?   他扬声道:“靖王被异族蒙蔽,残害兄弟。   无名不欲参入夺嫡之战,却也见不得我人族苍生落入异族掌控。   诸位同族,请听无名一言,放下武器,莫要再内斗了。”   他的话音,糅杂着无上的真气,向着整座皇城,乃至远处的皇都覆盖而去……虽无法完全覆盖,但却已经能让许许多多的人听到,继而这些人会在相互传开。   白渊说完这句话,就静静闭目,盘膝在高阁上。   不远处的六皇子,则在他攻击范围的屋舍之内。   就在这时,一声怒斥冲天而起。   “胡说八道!!”   远处的巷道里,走来一道身影。   “六皇子勾结妖人,无名先生信口雌黄!”   “这里哪儿有什么异族,有的只是先生庇护奸邪,干涉朝政罢了!!”   来人负手乘风,身形在巷道间行走,只见道道残影,却不见真人一分一毫……   两人似乎都欲让旁人听见他们的说话,故而声音皆是扩散传开,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已经撤退的小佛爷,朱玉墨,汇合了前来的唐战、白辰刀,龟蛇二尊等人,至于其他的精英则分块守护在核心之地,毕竟都是老江湖了,知道该怎么做。   朱玉墨听到对话,知道有敌人出现了。   她露出担忧之色,若是见到样貌或许她能知道来者是谁,可只听声音……她真辨不出来。   一旁的龟尊者忽道:“这是宋家的那一位,我曾听过他的声音。”   龟尊者即便没有说名字,所有人却已经知道了。   宋家那一位,便是指代宋家第一强者,或者说是整个皇朝的江湖公认的第一强者——“剑圣”宋鸣。   “剑圣”宋鸣,这是江湖上真正的传奇人物。   传闻他三岁学剑,但直到七岁却依然未曾出剑,其木讷程度一度让人以为他不擅用剑,而其同学的家族子弟却已经将家族传授的基础武技修炼至大成。   江湖之上,先学低星功法,再学高星功法乃是常事,可却需要注重“一脉相承”。   宋家作为有着深厚底蕴的大世家,自然存在这样“一脉相承”的功法。   家族童子先学四星的《宋家剑法》,继而由门中高手观察,将这些童子分出三六九等,然后在简短的测试后,再分别修行家族的高星次功法。   而宋家的最强功法,乃是九星功法《六灭剑灵秘典》。   《六灭剑灵秘典》,是一门囊括了九品、八品、七品功法的完整武道传承,乃是宋家至高的传承。   但可惜的是……这门功法,家族仅在五百年前由家族天骄宋缺曾经练成过,而宋缺却早已去往修士之地……   从那开始的五百年,家族测试者无数,其中不乏天才,更不乏可享尽一切资源的天才,然而却无人再能学会这九星功法。   然而,就是这被视为木讷的宋鸣,在学剑四年后,竟是直接用出了《宋家剑法》的圆满,甚至超脱层次的力量……   当时家族甚至评价,四星的剑法,被宋鸣用出了六星的效果。   过往木讷的形象顿时被一扫而空,宋鸣很快接受了《六灭剑灵秘典》的测试,并且成功通过了测试,再继而……短短十年时间,就将《六灭剑灵秘典》修至巅峰。   谁敢想象十七岁的少年,竟是七品九星巅峰的绝世强者?   随后,宋鸣一人步入江湖,再花十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奠定了天下第一的名,而他的《六灭剑灵秘典》也在这个过程里被他绝世天赋修至了圆满。   同时,这一路上,宋鸣亦是奇遇无数,这让绝世妖孽的宋鸣对自身的武学产生了反思,不仅如此,他还寻到了稳定修士的契机。   随后,宋鸣返回家族,十年后,突破境界,成就修士。   此时,他才三十七岁。   三十七岁,以九星功法成就修士,这是极其恐怖之事了。   再之后,宋鸣又四处游历,甚至去往了修士之地……   但宋鸣是个家族荣誉感很重的人,或者说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所以……他也会经常返回,栽培后辈。   这一晃,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里,江湖更新换代,多少豪杰纷纷登场,但宋鸣天下第一的名声却始终不变。   原本就强大的宋家,也因宋鸣的存在,而如雨后春笋般产生了诸多强者,百花齐放,继而称霸江湖,无人可以动摇其地位。   谈及“剑圣”宋鸣,众人想到的就是“无敌当世”这四个字。   而无名先生又是最近突然崛起于江湖的神话……   那么,新神话,对上老神话,会如何呢?   朱玉墨不禁露出担心之色。   她对先生充满信心,可此时却无法不去担心。   即便是小佛爷也皱起眉头。   今夜的水太深了,他虽然知道先生强大,可是……剑圣就弱么?   剑圣不仅不弱,甚至在他心底的预判中,还应该比先生隐隐强了半分。   小佛爷再转头看向其他人,无论唐战、蛇尊者还是白辰刀,都是面色凝重,显然众人想法都是一样的。   而若是先生败了,甚至是死了,长生楼会是什么下场?   小佛爷从来是一个会用最差的结果去衡量事情的人……   这一次,他长生楼卷入了夺嫡之战,还和宋家对上了。   若是,此番无名先生战死,靖王登基,宋家秋后算账,他长生楼除了毁灭,再无第二种可能。   说不定不等靖王登基,宋家就会为了皇都稳定,而和他长生楼对上了。   他长生楼人数极多、势力范围极广,可是却还是无法和宋家比。   宋家,就是江湖的朝廷。   残月如勾……   远处的喧闹至此,便是模糊了。   此处人虽多,有士兵,有侠客,有平民,可却没有人敢发出声音,便是连大气喘一下都不敢。   仿如虫豸,不敢高声语,恐惊过路龙虎。   白渊是知道真相的,这就是异族入侵。   是傀儡文明借刀杀人。   而在梦三的【梦境模拟】中,他已经和这位宋鸣交过手,并且了解过此人,也知道此时过来的并不是宋鸣本人,而是他以本命法术化出的剑灵。   剑灵灭,他却不灭。   战之无益。   而且,他能确定,这是一位真正的人族天骄。   对于这样的天骄,他是佩服的   毕竟……能够十七岁就达到七品九星巅峰,这实在是绝世妖孽了。   而且,他也希望这样的天骄能够为人族而战。   毕竟如此强大,如此的具有潜力,那么……他若是为人族而战,又能救下多少人?又能使得多少人不家破人亡?   所以,白渊淡淡道:“宋鸣,莫要被权势蒙蔽双眼……”   来人一字一顿地冷声道:“你在教我?”   白渊声音毫无波动,坦然道:“不错,我在教你。”   六字落定,来人停下脚步,负手于街头,继而悬空而起,仿如登天梯般一步一步地踏着虚空而起……   随着他的起身,周边的一切开始被摧毁,便是最坚硬的岩石也似被无穷削铁如泥的利刃给千刀万剐,化作碎屑。   大地似地龙翻身,房屋分崩离析,月光下的虚空里银线闪烁如是空间被割裂,一切物都在被飞快地凌迟,化作大小不一、难以分辨的碎物如无头苍蝇般漫天乱舞着,这就是宋鸣的剑。   是毁灭的剑。   这些并不是他控制不住力量,而是一种情不自禁地宣泄,是一种力量的外放,是一种无比的霸道与自信,是明摆着告诉你“这就是毁灭,毁灭一切,也会毁灭你”。   宋鸣未佩剑,因为他就是剑。   此刻,时间已经变得极慢,而他的动作也极慢,然而他的速度却极快。   他在抵达那位无名先生面前时,他的一根手指就会要了无名先生的命。   白渊神色平静,微一屈指,满地的剑忽如骤雨逆流,电速腾空而起。   原本只是浮着数百把剑,现在却浮成了密密麻麻的成千上万把。   剑,旋动,成漩涡,随着白渊轻轻的一点,化作金属组成的万剑狂龙,咆哮着,嘶吼着,呼啸着直接向宋鸣绞杀而去……   月光里,万剑寒光,声势浩大,只令武者瞠目结舌,生不出任何对抗之心……   这场景已经远远超过了众人的想象。   万剑瞬间扑在了剑圣的毁灭剑意中,而开始被搅碎……   但白渊知道,不够。   宋鸣此时是剑灵之体出现在这里,这是修士的本命法术。   在梦三的【梦境模拟】里,他因为舍不得用灵气,而着实打斗了一番,不过……在打斗里他已经很清楚地知道这宋鸣的剑灵有几斤几两了,也知道如何用最小的消耗灭了他。   所以,玄武斗篷的无名先生,宛如一尊古神的雕像,静坐在屋檐之上。   他心生一念,背后便是生出了四臂。   他一挥袖,便是万剑再起,嗡嗡长鸣。   他一点,万剑成龙,扑向宋鸣。   他再一挥袖,又是万剑腾空……北城此处本就存在着兵器库。   他这两袖子,便是几乎取尽了兵器库中的长剑。   三万剑,三条利剑狂龙好似嗅到了血腥味儿的深海巨鲨,从各方追逐,攻击,瞬离,稍远,又急速缠回,继续攻击,狂暴撕咬,窜行而过,周而复始,无一刹之稍息……   而宋鸣所撑开的毁灭剑意,则是这含着血腥味儿的猎物。   又因为宋鸣此时正在半空的缘故,这些剑并没有破坏周边哪怕一座房屋。   月光里,那震撼的场景,烙入灵魂永生难忘的画面,死死印入所有人眼中,继而镌刻进了心中。   无论是小佛爷,朱玉墨,还是刺客,还是领兵的将军,士兵,侍卫,甲士,侠客,平民……都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十数息后。   毁灭剑意的防御被撕裂了,三万剑一个呼啸,钻入其中,再一个翻身,腾空而起。   而其中的剑灵,已是败了。   白渊随手一挥,诸多长剑各归原处。   他淡淡道了声:“借剑一用,若有损坏,明日取了碎剑找长生楼赔去。”   声音覆笼而下,传诸八方。   周边鸦雀无声。   而另一边……   剑灵宋鸣已经极度黯淡,飘然落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地上,好像被风吹一下就会散的样子。   遥远之地的静室里,一名锦衣男子睁开眼,看着前方,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他败了。   他怎么会败?   怎么可能?   这世间,如何还有此等无敌之人?   所以,他问了句:“为什么?”   远处越发模糊的剑灵虚影也问了句:“为什么?”   白渊淡淡问:“天下剑,合计有四,一人之剑,一家之剑,一国之剑,一族之剑……不知剑圣用的是哪把剑?”   宋鸣:……   他只知人剑合一,却从未听过四剑之说。   如今始闻于败北之际,便是开始了深思。   他本是绝世天才,于剑道更是旷古妖孽,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白渊的意思,只是明白,却还未领悟。   世人常常以为自己明白了,懂得了,便是足够了。   可是……明白与懂得距离领悟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许多事,便是傻子都能明白,但即便圣人也悟不透。   宋鸣思索着。   忽地,他感到远处的剑灵虚影即将毁灭,便问:“先生用的什么剑?”   白渊想了想,吹道:“一族之剑,以人和为脊,以悲悯为锋,以天下为锷,以自省为镡,   包以万古,裹以四时,绕以瀚海,带以山河,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群星浩瀚,不如心怀万古。   快意恩仇,何如剑扛乾坤?   剑圣以为如何?”   宋鸣稍愣了下,心中若有所悟,继而那已然接近消散的剑灵,向着高处的白渊,恭敬地深深一拜,诚挚道:“受教了。”   继而,那身影的轮廓终究模糊了,继而在卷过街头的夜风里……如灰烬般,烟灭而去。   远处,未知地域的静室内,锦衣男子席地而坐,轻声自喃着:“难道……我宋家真做了旁人的刀么?”   前一刻,他根本不会信。   但现在,他却觉得有必要去查证了。   宋鸣霍然起身,正欲外出,却忽地顿下,抬手于虚空里一抓,远处……一把锈迹斑斑的剑忽地开始了颤鸣,继而陈年铁锈尽皆抖落,露出一把秋水般的寒光长剑。   宋鸣五指一动,那长剑便吸附而来。   他轻轻吹去剑上的尘埃,道:“好久不见。”   言罢,这位剑圣负剑而起,往远而去,目标……皇城。 第211章 民贵君轻,今夜世尊在皇城   白渊静坐在屋檐下,似在思索,其实是在和无情互相传音。   无情是真的被白渊刚刚那一番话给震撼到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群星浩瀚,不如心怀万古。   快意恩仇,何如剑扛乾坤?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小师弟吗?   白渊的想法是……现在的六皇子也太容易被当做弃子了吧?   若是他不能展现一点价值出来,那下次还会被当做弃子。   他这颗棋子如何展示价值?   只有一条道,那就是拥有更多的夺嫡的可能。   所以,他很快想了个办法,并且和无情完成了交流……   众人眼里,那孤高清冷,刚刚击败了剑圣的刺客皇帝忽地抬手一抓……屋舍里,一道人影“哎哎哎”地叫唤着,然后被如被无形的力量抓捧着,送到了高处,于半空之中站到了刺客皇帝面前。   无名先生和六皇子面对面。   白渊正要说话,忽地看到远处巷道里浮腾起烟尘,   月色里,一匹快马从西南方疾驰而来,坐在马上的人不是小郡主又是谁?   小郡主正焦急地看着四周,忽地仰头望见高处的无名先生,还有自家男人。   她愣了一秒,下一刹心尖儿颤抖起来,   她飞速上前,素手勒缰绳,一跃下马,跪倒在地,急促而果决道:“无名先生,请饶过殿下……若有一切问题,镇北王的小女儿愿为殿下承担!”   今晚皇都急乱,她根本没弄清情况,只以为靖王的宴请乃是一次寻常的宴会……   之后她听得皇城大乱,出手之声绵绵不绝,响彻夜色,这才知道出了事。   皇城封闭,   她入不得城,自是焦急万分,但所幸得了同样在城西的拓跋山司祭的告知。   拓跋山是白王一脉的人,这种事虽是组织行动,但他根本不想出手,毕竟六皇子受了血吻,而且还是上三类的血脉,这是自家的傀儡……凭什么说都不说,商量都不商量,连会都不开,要杀就杀?当他古妖文明是什么?   在小郡主寻到他之后,拓跋山便是将“明玉皇后暗中放走六殿下、继而六殿下被长生楼的人接应走了”的信息告诉了她。   小郡主反应迅速,匆忙策马,绕道往城北而来,四处寻找,刚刚听闻一处动静极大,便循声而来,恰好见了无名先生凌空抓住自家男人的一幕。   她分不清此时的情况,只当是自家男人平时轻佻浮夸,和朱玉墨暧昧,从而激怒了这位地下世界的君王……否则,这样的两个人能有什么交集?   自家男人虽然有些小才华,虽然最近又被说成是“天生剑骨”,可比起无名先生,那完全云泥之别,是萤火之辉与日月光泽,便是给自家男人一百年时间,也未必能赶上无名先生。   小郡主的脑子清爽的很,知道自家男人和无名先生的唯一交集就是朱玉墨。   无名先生抬手抓向自家男人,还能有什么事?   沾花惹草,终是惹得一身祸啊……   所以,安雪是想也不想,便重重跪倒在了地上,双手作揖,平于胸前,伏跪而下,为六皇子求情。   “若是殿下有错,镇北王的小女儿愿为殿下承担!!”   安雪再度扬声道。   屋檐上,白渊和无情面面相觑。   这怎么还跪下了?   白渊看着伏地的安雪,心底忽地生出一念,便故作冷漠地问道:“小姑娘,你真的能承担?”   安雪跪伏不起,扬声道:“请先生吩咐!”   白渊淡淡道:“我若是要你死呢?”   安雪愣了愣……   她霍然抬头,看向高处的假扮成六殿下的无情,她实在不知道自家男人对朱玉墨究竟做了什么事,竟然让无名先生宁可得罪皇家也要将其斩杀。   若是自家男人死了,自己也必死。   可若是自家男人活着,凭借他现在的独立能力,以及承受了古妖血吻的事实,应该……还是有很大几率继续进行这权谋的游戏,保不准有一天就登基了。   到时候,他想起今天这一幕,也必然会善待安家。   是的……   就这些,其他没了。   感情什么的,不存在的……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安雪右手沉下,握住腰间长剑,然后道:“希望先生,说话算话。”   白渊淡淡道:“自是如此。”   安雪深吸一口气,看向假扮白渊的无情,想说什么,可只是嘴唇嚅动了两下,便是什么都没说,随后,她五指紧握,瞬间拔剑,往脖子抹去。   白渊真的震惊了……他只是心血来潮,想要一试,没想到小郡主还真是说自杀就自杀……   他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一个愿意为他死的女人么?   然而,小郡主这样的武功在他面前,完全是放慢了无数倍的慢动作。   他屈指一弹,一道恰到好处的劲气如电光,砸在小郡主手上。   小郡主只觉虎口一麻,长剑便脱手了。   白渊淡淡道:“郡主不必如此,我与殿下并无仇恨,刚刚不过一试……殿下与郡主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   小郡主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此时大起大落,又听得这样的话,便是彻底愣在当场,但是她鼓起勇气道:“先生既与殿下无仇,为何要抓他?”   白渊淡淡道:“郡主莫急,我不过想问殿下一个问题罢了。”   然后,他侧头看向无情。   无情正觑眼看着他……   目光里充满了看一个“社死之人”的表情……   白渊心底暗暗老脸一红,但该演的还得演。   于是,他扬声问:“无名请问一句,这普天之下,百姓,社稷,君王……殿下以为孰轻孰重?”   六皇子愣了下,似是陷入了思索之色。   下面的小郡主已经在为他着急了。   而远处的小佛爷、墨娘等人也是隐约明白了意思。   从刚刚的一番言论里,他们已经知道先生是个心怀苍生和天下的人,所以……先生这是在考殿下。   若是殿下答对了,先生很可能会帮殿下。   可是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呢?   正常来说,自是君王为重,社稷次之,百姓则是浮萍,当更次之。   这个答案几乎是烙印在每个人心底的,甚至如果有人问他们,他们会想都不想就直接说出答案。   但他们也知道这个答案不够理想主义,肯定不行。   要过关,得撒谎。   可是……   没有人能够在无名先生的面前撒谎。   你若要说话,每一句便只能是真心话。   可是,六皇子却是眉头紧锁,在沉默、在思索。   白渊静静看着面前的无情,心底怪怪的,不过……他不得不赞叹,无情的演技是真的好。   这一刻……无情把一个“年少不知愁滋味,未历红尘却说空,然后食髓又知味,花天酒地风流郎”的六殿下,在经过了今晚之事,历经了大悲大喜,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圈儿,继而在思索的形象演的淋漓尽致……   即便是此时楼阁下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到他的情绪,他的想法,也能知道他为何而沉默。   良久……   又良久……   六皇子缓缓开了口,用一种略带沧桑,又包含信念的语气,掷地有声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句话,其实是白渊教她说的。   可无情自己说来,竟也有一番感动。   白渊沉默着,演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继而道了声:“好!”   “好一个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说罢,他霍然起身,抓着六皇子轻轻一丢,六皇子便是飞落到了小郡主面前。   小郡主担忧地地看着他,“你没事吧”这四个字到了口边,却变成了一声冷笑“还没死啊?”……   假扮六皇子的无情觑眼看着小郡主,心中暗道“有趣”……   高处……   白渊道:“小佛爷,烦请你照看好六殿下。”   朱照尘早在六皇子说出那十个字的时候,便知道结局了,说时候,他听了这十个字也是大受震撼,此时既得先生所言,那自是挥了挥手。   刺客如黑色潮水般向前涌出,继而护住了白渊和小郡主。   然而……   白渊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无情身上的锁定法术还未解除。   而远处……   刚刚宁静未久的街道,再度响起了万马奔腾的声音。   大地在震动,街边的一切在摇晃。   但奔行的却只是傀儡,怒潮般的傀儡奔涌而来,却停在了路道的尽头……   白渊在夜风里踏步而下,走向街头。   傀儡们并未冲来,而是分开一条道,好似是在迎接客人一般。   众人眼里,无名先生微微一笑,便起身,随之往前而去。   无论前面有什么,但道之所在,刀山火海,亦往矣。   朱玉墨冲出人群,大喊道:“先生!!”   白渊顿了顿脚步。   朱玉墨喊道:“先生……一定要好好的回来,我等你~~~”   白渊微微点头,继而有回过了头,踏步往皇城而去。   此时的皇城,混乱而复杂,可是……他不得不去,因为他的目标就在皇城之中,此战的一切都在皇城中。   ……   黄金傀儡猎犬在前领路。   而前方,皇城的门莫名地打开了。   吱嘎的声响,撕裂了夜色。   而那一线门缝,就如诡兽的巨口,正在吞噬着胆敢入内之人。   老林的马车却没有随过来,而是返回到了此时假扮成六殿下的无情附近,以防调虎离山,但若白渊真遇到什么危险的事,老林的马车会瞬间到来。   更何况,在刚刚【梦境模拟】之中,众“人”已经试验过了,也已经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   这也是他此时有底气踏入皇城的原因之一。   白渊静静走在这熟悉的街道上。   交战的双方主要集中在东北方向,那是儒门所在之地。   显然,弘王或是逍遥王,或是两人都躲在儒门,而儒门正在被诸多傀儡围攻……   儒门有许许多多的强者,但儒门虽讲究“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却也讲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故而游历是很重要的一环。   儒门中不少有志于学问的学子都在皇朝,甚至异域徒步旅行,跋山涉水,印证所学。   而留守儒门里的存在虽然也不弱,可是却也没有强到能够只手撑天的程度。   如今,儒门之中,孔大学士和吕大学士正并肩作战,其余儒生尽皆吟诗持剑,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攻势。   他们的敌人有宋家的嫡系军队,有百战阁西方阁阁主宋将军秘调回皇都的九千精锐,有数以万计的傀儡……   这些傀儡本是龙影大将军所控制的傀儡,而龙影大将军作为皇帝身边亲信,皇朝自然将最好的最强的傀儡都送往他这边,日积月累,这些傀儡已经都达到了相当可怕的地步……   若以武道论,傀儡实力最弱也是七品六星了,七品七星的则是数不胜数,七品八星也有,甚至还有七品九星的……   这些傀儡悍不畏死,防御强大,再配合宋将军以及宋家嫡系将军凝结成的军阵巨人……儒门能扛到现在,已经完全当得上“儒门”两字了。   而这其中,出力最多的自是孔大学士和吕大学士。   显然,这两位都是修士层次,此时是一人扛着一支军队加无数傀儡。   而在战圈的最深处,弘王则是披头散发,他怀里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那是他血浓于水的亲兄弟——“逍遥王”白临。   这一瞬间,皇图霸业,兼济天下之心都化作泪水,从弘王通红的双瞳中流落,一滴一滴落在逍遥王的脸上。   可逍遥王再也醒不来了,他鲜血淋漓,已经没了气息。   弘王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三十而立,可他……却连自己的弟弟都没有能够保护好,反倒是让弟弟用生命来保护了他。   可笑,可悲……   他握紧拳,胸腔里压着着炽热的火焰。   悲哀和强烈的感情冲击擂撞在神魂上,弘王那满头的黑发竟开始变白,继而花白……他盘膝在石阶上,看战火纷飞,听厮杀擂鼓。   远处……   鸿胪寺里。   刚在傀儡刺杀里逃得一命的陈善业满脸慌张……   和他不同的是,同屋的天曌公主却冷静无比。   陈善业深深看了一眼这位妹妹,昨晚若不是她出手相救,自己早就没命了。   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不露山水的公主的强大。   陈善业擅长做好事,撒银子,博名声,对这等两眼一抹黑的乱局是毫无经验,他听着远处的战火连天、刀鸣剑啸之声,颤颤地问:“天曌公主,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小尼姑只是闭目不言,手指不缓不急地拨着佛珠。   陈善业道:“要不跑吧……以你的力量,带着我,即便此时皇城大门关着,我们也能逃出去。皇朝太乱了,那些傀儡不仅杀我,现在是连自家人都杀……”   陈善业觉得皇室这一行真是太不好做了……   小尼姑摇了摇头,道:“你忘了吗?古佛舍利告诉我们,今夜……世尊在皇城。” 第212章 同路且同道,封绝大阵起   皇宫。   靖王焦急的踱步。   很快,他迎来了心腹的汇报。   “什么?只死了老四和老七?最重要的老三居然还在儒门,老六居然跑到长生楼的地盘去了?”   “那老八呢?   儒门,长生楼,你们一时攻不下也就罢了,老八才两岁,两岁的孩子怎么都杀不了?”   “躲起来了??躲起来了……躲起来了……”   靖王喃喃了两声,忽地想到父皇临走前曾经召龟家的无情进宫,继而似乎在深宫里做了些手脚。   无情擅长机关,会捣鼓一些特殊物件。   可是……即便再怎么做手脚,一个两岁的孩子能躲哪儿去?   大总管在皇宫生活多年,什么隐秘不知道?   他对皇宫哪里有密道,哪里有密室,哪里有机关,这些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可是,他却找不到一个两岁的孩子。   汇报的心腹继续着。   靖王则是听着。   “大总管找到了龙影大将军,并和伯父他们降服了龙影大将军,从而逼迫龙影大将军一同进攻儒门……这真是好消息……那儒门到底攻下没有?!”   “再去探!!”   片刻后。   又有汇报战况的心腹至此。   靖王听完了,眯着眼,思索着。   此时,他是忧心如焚。   今晚,对别人而言是生和死,对他而言亦是生和死,若是今晚杀不了老三和老六,那必是后患无穷。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成大事者最忌做事做了一半再左右摇摆,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狭路相逢,狠者胜。   若不疯狂,如何封王?又如何坐上这冰冷的位置?   今晚,谁挡道谁就死,谁说情谁也死,六亲不认,百无禁忌,没有任何余地!   其他事,等胜了再说,到时候该封嘴就封嘴,该杀人就杀人,总归能平息下来。   若是平息不下来,就把不安分的统统杀了,把知道真相但忠诚度无法完全保证的也统统宰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掌权者所想合情合理合法地杀个人,不要太简单。   此谓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显然,靖王也是具备着成为一代霸主的品质的。   没一会儿,又有心腹匆匆而入,半跪于御书房前,进行汇报。   靖王眯眼听到最新的汇报,神色阴晴不定。   “什么?还活着?老三和老六,还没死?”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靖王咆哮着,猛地抬手,狂怒地掀翻面前的书桌。   桌上堆积如山,书写着重大事情的奏折散落一地,而昂贵的杯盏砂壶亦“乒乒乓乓”砸落在地,继而粉碎成无数渣子溅射而开,汇报的心腹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鼓起勇气继续汇报……   靖王道:“封绝大阵?用……只能能杀了老三,那就用!!不用再报了,只要能杀了老三,老六,什么都可以用……”   “本王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只要能杀老三老六,不需顾忌任何事。也不需要顾忌是否错杀无辜!又错杀了多少无辜!”   “今晚,谁都可以死!还不明白吗?!”   “传下去!传下去!!!”   心腹心惊胆战,急忙恭敬应了声,下去了。   靖王静坐在御书房,等待着结果。   屏风后,忽地人影闪动,惠妃缓缓走出,轻声道:“皇儿,稍安勿躁。”   靖王道:“母妃啊,我怎么能静的下来?老三老六,还活着!”   忽地,他顿了顿脚步道:“对了,老三老六的母妃都还在宫里,我让人抓了她们,如此……如此或能起到威胁作用。”   惠妃却摇了摇头:“皇儿,此法并不可行。”   靖王道:“为何不可?”   惠妃笑道:“皇儿,我且问你,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拿母妃来威胁你,让你不要登基,你可愿意?”   靖王:……   惠妃笑道:“母妃替你答了吧,不愿。”   靖王讷讷道:“母妃……”   惠妃道:“此事或有违孝道,但皇儿记住,若是上了权力的游戏场,便没有了道德。   成大事者岂能在这些事上犹豫?   母妃若被抓到,那是母妃没有本事,根据游戏规则,母妃这个棋子就该被丢掉,届时你若不救,那才是好男儿,你若救了,母妃只会对你失望无比。   将心比心,你若是抓了老三老六的母妃,去威胁他们……   到时候啊,不仅没用,反倒是惹了一身骚。   今夜宫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的,死人不会说话,活人没有证据。   他们只当是夺嫡内乱,到时候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扯不清的。   可若是你明目张胆地抓了人家母妃,那这事儿就……你就是把证据送给别人了,就是自己把自己的后路给全断了,而且啊,还没用。   不过就是吃掉了两枚废子。”   靖王想了想,确是如此,俯首道:“儿臣受教了……”   ……   月华宫。   华妃快疯了,她坐立难安,静不下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她已经得知自家儿子参宴、继而被刺杀……如今却已逃出皇宫的事了。   这事还是曹沁手下的离火卫告诉她的。   事实上,六皇子的逃跑固然得了皇后帮助,但却也得了曹沁和那三百离火卫帮助……   而曹沁和三百离火卫在这大战之中,却是死伤惨重,如今正在皇城街头巷尾的阴影里逃亡、交战,厮杀。   华妃无人可用,只能默默为儿子祈祷平安。   ……   另一边……   容妃正紧紧抱着两岁的八皇子白景,瞳孔恐慌,瑟瑟地坐在深宫的角落里。   皇帝临走前,曾经给了她两个黑色的晶石,让她若是出现意外,就捏碎晶石,吞服下晶石里的血滴,一个给自己,一个则给景儿。   今晚,容妃察觉不对,果断地使用了这两个晶石,为她和八皇子白景服下了,继而躲在角落里。   然后……果然有黑衣刺客破窗而入,但在屋内寻找了很久,甚至连她的密道都发现了……   可奇怪的是,那些黑衣刺客却无法发现她和白景。   哪怕是从她和白景面前走过,都无法发现。   没多久,又有宫中侍卫在喊着“抓刺客”,并且来到她的寝宫中喊着“娘娘,已经安全了”,可即便如此容妃也是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坐着,恐惧地看着门外。   很快,那侍卫又跑远了,再接着又是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侍卫,其中还有太监宫女,可是容妃都没答应。   她只是死死地抱着景儿。   而白景虽然小,但却远远透出了超乎年龄的懂事,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是闭着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   再另一边,德妃和三岁的七皇子白安,则是倒在血泊里。   德妃自然也曾承蒙皇帝赐予了黑色晶石。   这黑色晶石,正是以无相的血为原材料而制作的“白影血”。   皇帝召无情入宫,其中一件事正是索要了白影血。   然而,手持救命手段是一回事,能不能及时用上又是另一回事……   显然,七皇子白安和德妃并没有那般好运,故而即便拥有白影血,却也因为未曾使用,而身首异处。   由此可见,生死……真的只是一念之间。   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什么事,但德妃必然未曾尽到应有的谨慎,也没有足够好的运气……死于宫变,并不意外。   ……   ……   ……   残月的光辉,幽幽照落在刀光剑影和成河的血流之上,人影幢幢,人心惶惶。   不少白衣学子已然倒地而亡。   不少宋家精锐已然身首异处。   他们年轻,或有血气,或书生意气,正值充满无限可能的时候,可是……一切可能都随着死亡而烟消云散了。   厚重的古墙屹立数十丈,在冷月光华里投下巨大的阴影。   阴影里,有人发出轻轻的叹息。   泣血的白虎面具,还有白金斗篷,将此人包裹的严严实实,无法得见分毫,见不出是男是女,却只是显得神秘而黑暗。   白月皇本就属于黑暗。   力量是黑暗的。   身份是黑暗的。   白虎堂是黑暗的。   一切都是黑暗的。   但是……白月皇的心却并不黑暗。   若是黑暗,又岂会有纠结,有矛盾,有困惑?   自私自利,损人利己,岂不是最好?   只有心怀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眼见着苍生黎民饱受浩劫苦楚的人,才会痛苦。   白月皇感知着远处儒门方向的动静,再三犹豫,却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毅然地选择了从阴影里走出。   然后……   白月皇看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人。   玄武斗篷,冰蚕面具,正在混杂着血腥味儿的夜风里大步而行,方向竟也是儒门,两人竟是同路。   然,同路者,未必同道。   白渊也看到了白月皇。   泣血白虎面具和白金斗篷,已然足以证明白月皇的身份。   而当初,无名先生在前往神灵王朝前,是得了白月皇帮助的。   这是一份善缘。   所以,白渊对着白月皇微微点头。   白月皇能感到他在笑。   对这笑容,白月皇有些莫名的警惕。   所以,白月皇用无法分辨男女的声音,遥遥问:“无名先生想做什么?”   白渊道:“来救人。”   白月皇愣了下,奇道:“救人?”   白渊道:“异族肆虐,挑拨离间,不救人,难道还杀人?”   说罢,他又反问:“白虎堂堂主,想做什么?”   白月皇沉默刹那,道:“竟和先生一般无二,此行愿与先生同道。”   白渊笑着点点头,道了声:“白月兄,请。”   在他看来,白月皇虽是白虎堂堂主,虽也是地下世界的豪强,但在通过长生楼了解后,他已知道此人早年狂妄跋扈、杀戮无数,之后则似是忽地大彻大悟,每每出手,竟都是救人,而非杀人。   这样的人,毫无疑问也是人族的天骄,是人族未来的栋梁。   在梦三【梦境模拟】中,此人实力强大,且一直在和傀儡文明激烈交锋,直到模拟中断时,也不曾停歇,从种种细节来看,此人当是“身在黑暗,心在光明”的热血男儿。   白月皇在听到“白月兄”三个字后,眼中的古怪情绪一下子翻涌了上来,不过却什么都没说,而是道:“无名兄,请。”   两名地下世界的皇帝,从远而来,很快介入了此时的儒门修罗场。   儒门已被重重包围,以大学士为首,在和数万由傀儡、宋家精锐组成的混合力量抵抗着,情况很不乐观。   白渊看清局势,微一屈指,   死者之剑,各方之剑,皆如士兵承王召唤,   从尘埃里,从剑架上,从黑暗的兵器库里,从死者手中,龙吟虎啸,拔地而起,一瞬腾空,化作一条盘旋于天穹月下的灼灼金属巨龙。   然而,那些正凝结成军阵巨人的士兵的剑,却不在白渊的控制范围之内,好似被另一种强大的力量和规则所控制着。   但这些白渊已然在【梦境模拟】里经历过,并不惊讶。   下一念,白渊轻轻一挥袖。   那金属巨龙直接俯冲,碾压而去。   一位军阵巨人见此情况,急忙持着巨刃抬手迎击。   嘭!!!   雷霆般的巨响里,军阵巨人往后倒退开来。   可令这军阵巨人奇怪的是,那金属巨龙并没有追击。   而是在一击之后,咆哮萦绕,神龙摆尾,护住一方的儒门书生,而使得外围敌人纷纷被隔开了。   一式万剑归宗,便是斩开了这茫茫的战场。   另一边……   白月皇也出手了。   浓郁的邪恶的黑暗的力量瞬间倾覆在了大地上,   地面开始枯萎,生命也开始枯萎,而在人眼可见的地域里更是出现了一片宛如深渊入口的黑色深潭……   军阵巨人只是稍稍碰到那深潭,便如积雪遇汤,虚影开始急速变淡。   金属傀儡只是一碰到那深潭,就开始急速地生锈,继而在奔跑之间发出“咔咔”声,几步之后,便是散了架,扑倒在地。   这样的力量,实在令人震惊。   两人方一登场,便以一种摧枯拉朽地架势,将宋家的九千精锐,还有诸多的宋家弟子和靖王方的高手逼开了。   若不是两人都未曾怀有杀心,这一刻已经开始死人了,下一刻……或便是血流成河。   然而……   在短暂的安静后,惊呼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响起。   “魔道!!”   “这是魔道的力量……”   “这等手段,不知需得杀死多少人,才能得到……魔,这是真魔……”   这些声音有来自儒门的,也有来自远处靖王阵营的。   白渊知道的,魔,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很特殊的势力。   魔的人数很少,似乎都是从万古识海里获得了某种未知的古代邪恶传承,或是灌顶所得,或是修炼所得,但魔道功法易于速成。   可这功法,无论是本身,还是修炼过程都伴随着杀戮、血腥,还有难以想象的残忍。   而魔的力量通常都与某种充满邪恶气息的枯萎,死亡有关。   可以说,无论什么阵营,只要还是人,都对魔极为厌恶。   而现在,白月皇用的力量却是魔的力量。   哪怕白月皇是在用这力量救人,旁人显然也不领情。   吕大学士更是厉声道:“邪魔外道,怎敢入我皇城禁地?!真当可以浑水摸鱼,趁火打劫么?还不滚出去!!”   其余书生,甚至宋家人也都是冷眼相对。   白月皇幽幽叹了口气……虽然预料到了,可却没想到反应这么激烈……   一时气氛有些莫名的凝滞。   而不知为何,那些金属傀儡竟也是突然不再厮杀,而是趁此机会,悄无声息地往外缓缓撤去,继而在无人注意时,环绕成了一个圆,一个包围了所有人的圆。   “圆”外的巷道里,一个垂拱的年轻太监面带微笑,正诡异地站在纯黑的阴影里,他的影子轻轻道了声:“开始吧……”   下一刻……   一股玄异的隔离气息升腾而起,覆笼在整个儒门之上,所有灵气真气被封印。   这在之前星平野上的春狩刺杀案里曾经出现过。   这是来自太古第一文明傀儡文明所有特有的力量,是更胜噩花文明窒息、人族文明大阵的力量——封绝。   一切力量,于此区域,瞬间湮灭,唯独金属傀儡……却未受到任何影响。   “杀。”   年轻太监影子里的石矶轻轻道了声。   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兴奋。   无论修士,无论士兵,在这封绝大阵中,都是一视同仁。   而能够用作为皇家底蕴的金属傀儡,杀死这些人族的精英,岂能不兴奋? 第213章 号令金属,纵是九品,依可一人镇压   皇城。   儒门。   普通士兵武者学子或还无法迅速感知,但两位大学士却是神色忽变。   在大学士的感知之中,这一方世界好像突然陷入了独立的时空,变成了独立的世界。   而在这个世界里,他们那裹于灵魂的灵气,或是流转于体内的气力都突然被封住了,而无法使用了,甚至是连八品的劲力功法也无法使用了。   刹那间……   白渊控制的万剑长龙,纷纷摔砸于地,发出刺耳而密集的“哐当哐当”声。   白月皇制造的“枯萎黑潭”,也如电圈收拢,“嗖”地一下坍圮成一个黑点,继而消失不见。   再过数息,宋家九千精锐凝聚成的三尊军阵虚影也忽地消失了,这等突变,引得一片哗然之声,逐渐响起,此起彼伏。   一名宋家将军冷笑道:“没想到儒门竟和魔道勾结,以此邪异法术封住我等兵道力量。如此,便以为我们没有办法了么?”   他话音才落,儒门方便有学子厉声呵斥道:“这等妖邪与我儒门无关!!你们宋家今夜突至皇城,意图谋反么?!”   那宋家将军冷声道:“奉命而来,只清邪祟!”   那学子道:“好一个只清邪祟!!我们儒门是邪祟么?”   宋家将军道:“三皇子与邪魔勾结,意欲颠覆皇宫,我们只是来此护驾。   皇上让靖王监国,岂料三皇子心生不满,对外勾结,方才酿此大祸!   你儒门不分黑白,帮亲不帮礼,是何道理?!”   那学子道:“信口雌黄!”   宋家将军道:“是真是假,先交出三皇子,待到靖王查清后,自会给一个公允。”   另一名显是有些地位的白衣儒生道:“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将军真当我们都是书呆子么?”   双方唇枪舌剑地辩着……   宋家以为是刚登场的两人动了手脚。   毕竟,这等“让军阵无法施展”的力量,不是邪道又是什么?   儒门学子则是在和宋家辩着,同时也在指责着白月皇,让其速速离开。   然,此时此刻,只有极少数的几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孔大学士是个儒雅的中年文士,双目深邃,透着一种饱经世事却充满智慧的神色,此时……他已将原本握着用以攻防的书卷放回,而将手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吕大学士本就是用剑之人,此时和孔大学士对了一眼,便知对方和他一样,那就是出问题了,他嫉恶如仇,看向不远处那白金斗篷的白月皇,厉声道:“可是你做的?”   白月皇摇摇头。   白渊则是已然在【梦境模拟】里经历过了这一幕,白王半圣类的六品法术,实在是强大,所以……他已然知道这是谁做的。   可是,他并不准备改变。   因为,只有经此一闹,真正的敌人才会暴露在所有人眼前,而且此时此刻的情况也在他掌控之中,如果节外生枝了,还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掌控的变化。   只不过,重来一次,他自然知道别人的质疑对于这位白虎堂堂主的伤害有多大。   虽然他很好奇,白虎堂堂主为何要介意这种事?   这也忒小家子气了……   身为魔道,不是都不顾别人的看法,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么?   但白渊再转念一想,也能理解,魔道的人也可能钻牛角尖啊。   这位兄弟,显然钻了。   然而,即便重来一次,白渊还是无法从表面上去帮他说什么,但是……白渊私心里是相信这位堂主的,   就从此时他紧握双拳的小动作,就能感到他被大学士怒斥而产生了情绪波动,能产生这种波动,大多都是有良知和道德的。   而在【梦境模拟】里,这位白月皇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足以证明这个观点。   所以,白渊传音劝慰道:“白月兄,值此异族入侵,正是人族联合之时。   白月兄能有此决意,无名深为佩服。   儒门的学士不过是被过去的印象蒙蔽了眼睛。   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路遥才能知马力,日久方能见人心。   身为男儿,心怀日月山河,自是不必介怀。”   白月皇听到传音的安慰,明显愣了愣,瞳孔里闪过隐晦的古怪之色,奇异的警惕之色,还有一抹哭笑不得的神色。   他微微侧头,快速道:“多谢无名兄。   只是此时灵气气力阻断并非我为,而应是封绝傀儡文明的封绝大阵。   此处有上万金属傀儡,我们当并肩杀出血路了。   此时,对方应该还在收拢包围,我若是立刻说破,它们便会瞬间围攻,所以……还请无名兄传音那两位大学士。   大学士不会信我,但无名兄手持正气阁的青天白云令,虽在黑暗势力,但于外名声却甚好,无名兄去说,两位大学士定会相信。”   白渊点点头,扫了眼两位大学士,迅速传音。   另一边,宋家阵营也是稍稍安静了下来,并在这短暂的安静里去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磨刀不误砍柴工,宋家将军也不是莽夫。   不过,星平野春狩刺杀一案乃是绝密,对外不曾流传,否则他们也该猜出答案了。   三名将军之后,坐镇的则是一名穿着黑甲、戴着盔兜的魁梧将军,这正是西方百战阁阁主——宋血衣。   “血衣”是他从军后自己改的名字,是“将军百战,浴血成衣”的意思。   宋血衣不是修士,但于兵道的造诣却是极其强大,此时……这儒门攻伐战中宋家虽只有精兵九千,但有他坐镇,这九千人却是发挥出了极其强大的作用。   简而言之,厉害的将军能以三千精兵化出军阵巨人,从而抗衡修士。   宋血衣却可以控制军阵巨人,甚至动用一些匪夷所思的兵道秘阵,这种秘阵的强大就如武道的浩瀚,常人根本难以想象。   但是,宋血衣虽想帮侄子夺嫡,可却终究也曾和儒门有些旧日渊源,此时坐镇后方,心底是不想动用那些狠绝的力量,只盼着前方的将军能够迅速带出弘王,然后便收兵返回。   此时,宋血衣自也是和两名大学士一般,察觉到了异常,而且……他并不认为是那位“邪魔外道”所为。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匆匆掠来。   宋血衣认得这是靖王心腹。   靖王心腹凑近了,附耳说了几句话。   宋血衣愣了愣……封绝大阵?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   可事到如今,也不是去追究的时候,此时要的就是果决。   所以,宋血衣道:“告诉靖王,让他放心吧……该做的事,老夫都懂。”   那靖王心腹恭敬地行礼,然后离去。   宋血衣扬声道:“孔大学士,吕大学士,宋某对两位亦是心存尊敬,事既至此,宋某再劝一句,皇家之事自有皇家来管,儒门何须插手?”   再一边,吕大学士冷声道:“皇家之事?宋将军私离守地,率军入都,勾结异族,意欲如何?!”   宋血衣道:“我得监国皇子靖王之命,入都乃是光明正大!”   吕大学士虽被封了灵气和气力,却浑然不惧,反倒是持剑上前,厉声道:“宋血衣,你真当我不知这是傀儡文明的封绝大阵么?!!”   宋血衣道:“傀儡文明早被我皇朝所用,吕大学士莫不知道龙影军么?”   吕大学士怒道:“这不是皇家的龙影大将军!皇上绝不会对我儒门出手!”   宋血衣冷笑一声,想要再说,却终究挥了挥手,冷冷道:“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诸多士兵得到命令,便开始了冲锋。   此时……双方的力量都被压迫到了九品层次,拥有更多人数、且身强力壮的士兵就占了优势。   封绝大阵不仅适合傀儡,也适合军队。   远处,阴影里的小太监静静看着这一幕。   石矶尖锐的笑声低低响着:“自相残杀,有趣有趣……等杀起来了,我们傀儡再来助力。”   ……   从高处俯瞰……   九千士兵,手持刀剑,向中包围而去。   学子们亦是纵剑而出,往外扩去。   花白头发的弘王抱着弟弟的尸体,孤坐在战火的月下。   白月皇则是咬了咬牙,双手一动,两副利爪从白金护袖间滑出,他准备往外冲去,继而再以法术返回救援。   虽然不知封绝大阵封了多远,但总归是有一个范围的。   而就在此时,他忽地看到身侧的无名往前踏出一步……   那玄袍的神秘男子,双手托举,背后忽地生出四臂。   六臂生出,踏步而行。   随着他的踏行为,地面那本是化作死物的群剑之中,再度发出“嗡嗡”的颤鸣,好似诸多的蜜蜂在扇动羽翼。   规模虽然比刚刚小了很多,但在此时这灵气真气尽失的环境里,却亦是尤为清晰。   刹那后……   地面诸多长剑,如承帝皇感召,从地狱归来,再度腾空而起,化作如有生命的寒刃,在月色里耀目生辉。   数量虽不如之前的万剑,却犹有三百之多。   三百剑,扩散而开,如三百铁骑簇拥君王,如三百战机簇拥母舰。   白渊如闲庭信步,往前快速地走着。   他所到之处,长剑随心而出,变幻莫测,轨迹飘忽,忽斩忽刺,忽拦忽挡,逼退士兵,亦挡住学子……   所至之处,竟是硬生生地撕扯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直线!!   这等碾压镇压之姿,于众人眼里清晰呈现。   一旁的人,无论是儒门,还是宋将军,甚至再远处那藏在黑暗里的石矶,都看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要知道,现在的封绝大阵,是把所有生命体都被拉回了九品境界的层次,即便还维持着原本的体魄,可发挥的力量也绝不至于如此……   可现在,这么一个人,居然还能动用这般玄奇可怕的力量。   这算什么?   这怎么可能?   白渊却很平静。   现在他变弱了。   但弱……却也是所有人都弱了。   可即便是拉回到了九品层次,他白渊依然无敌,依然可一人镇压任何局势,不靠什么,靠的是他通过【妙道】勤勤恳恳获得的九门十星武道,是别人永远学不会的十星武道,是他万古武道第一人自然而然呈现出来的力量。   若不能镇压一地,谈何万古武道第一?   白月皇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泣血白虎面具下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苦笑……   白渊,你还是这般的厉害……   不!   你好像更厉害了……   果然,你成功了,你还是你,只是却更让我捉摸不透了,你的虚伪和伪装也更加的令人无法分辨了,正因如此,也更令人恶心了。   随着白渊的入场,正在交锋的两方势力被硬生生地撕开了。   谁动,他的剑就往哪里激射而去。   有悍卒才一冲锋,就看到一把寒光冷冽的长剑斩至,   那悍卒不得不持刀格挡,这一挡便觉有怪力轰来,虎口发麻,继而被斩退数步,再不复进,但那剑却是尽展君子之风,穷寇不追,缓缓收回。   亦有学子持剑而出,可才动的半步,就被长剑拦住。   学子往左,长剑往左,学子往右,长剑往右,其上力量让学子不敢僭越,而只能挺剑而立……   以白渊为线,周边一切都在迅速地平静下来。   嘈杂混乱在变得拥有秩序。   可是……   此战范围太大,即便是白渊也无法顾忌全部战场。   可他已然起到了震慑作用。   白渊稍稍顿足,扬声道:“孔大学士,吕大学士,宋将军,且听无名一言……”   “诸位皆是人族,如今异族入侵,正是齐心协力之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相残杀,却只是让幕后的异族得利罢了。   诸位,何不往后看看?”   宋血衣道:“此乃龙影大将军的傀儡,你所谓的傀儡文明亦已被我皇朝所用,何来异族?”   白渊道:“只需返回皇宫,稍作查探,再作盘问,一切自能真相大白。”   宋血衣愣了愣,哈哈大笑,继而道:“宋某久仰无名先生之名,怎的此时还说出这般话来?   欺骗宋某,   当宋某是三岁小儿么?!”   说罢,他扬声道:“龙影大将军,还请出手!!”   他话音才落,   众人身后便响起了浩浩荡荡的奔腾声。   烟尘滚滚,树木颤摇,石如在颠簸的鼓面上,忽上忽下,房屋瓦片簌簌抖动……   而众人视线里,一只只形态各异的可怕金属傀儡,拉扯着尖锐的气流,带着可怕的力量迅猛冲出,   继而化作择人而噬的凶兽,向着那些境界被压成九品的学子们、还有正在一边的白月皇和无名先生扑去。   众人严阵以待,目露死志。   而儒门核心之地,弘王可谓朝如青丝暮成雪,头发花白,却已仗剑而起。   弘王也玩弄权谋,所以对事情经过也能以阴谋的角度冷静地去观察,然而……弘王终究亦是出生儒门世家,更是出生嫉恶如仇的吕家,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也是矛盾的。   可是,这一刻,所有事都放下了,他跳出了“当局者迷”,而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事情的始末,凭借着他的智慧,他竟是隐隐猜到整个事情的原委。   弘王手握长剑,一步一步向外走出。   他已然有了决意……   今夜,他要战死,而非坐以待毙。   弘王披头散发,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学子们眼中的视死如归的光彩,看着漫天漫地的烟尘,看着大街小巷里穿行呼啸的金属傀儡。   他深吸一口气,眸子中的颓废化作冷冽,继而化作火焰,四射喷薄,一个“杀”字在他心底酝酿,即将如地火爆发般咆哮而出。   可是……   他还未咆哮出那个字,就感到现场发生了变化。   嘭嘭嘭!!   嘭嘭嘭嘭!!!   密集响亮刺耳到近乎要撕破人耳膜的巨响,绵绵不绝,好像平地里生出了无穷的爆炸,灰茫茫呼啸如流弹的烟尘里,那一只只只只随烟尘风云而动的傀儡忽如失去了控制,开始腾空而起。   无数利爪猛抓地面的声音传来,石砖在这利爪的爪击下也是轻易地粉碎。   可是,此时这利爪却并不是在攻击,而是如溺水之人在抓着救命稻草。   烟尘随风飘散。   连绵轰鸣之声,也不过持续了几个刹那。   黑夜的月光,照明了一个个浮空而起的傀儡。   那些傀儡凶残强大,在封绝大阵里亦是摧枯拉朽,占据了先天优势,可即便如此……它们此时却弱小的像“呜呜”鸣叫求饶的丧家犬。   它们挥动着爪子,想要抓住地面,可却终究未曾抓住,而只能在半空里乱抓着。   成千上万的傀儡,一瞬腾空而起。   残月光泽照耀之下,这一幕充斥着震撼人心的匪夷所思。   爆裂毁灭式的动静后,是形成了强烈反差的平静。   平静里,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往前行进。   白渊缓缓走来……   成千上万的傀儡便悬浮在他周边。   他往宋家大军而去。   他往前一步,宋家大军竟是承不住那无形的压迫,而纷纷往后一步。   他再前一步,宋家大军便再退一步。   是夜,无名先生进十步,宋家大军退十步,只留宋血衣一人未退。   宋血衣仰头看着那神话般的景象,目露震骇,无言以对。   白渊淡淡问:“宋将军,我需要骗你么?”   言罢,他抬手一握。   天地里,所有金属傀儡的金属都开始崩塌……   他号令群剑,亦号令金属,君临天下,宛如来自万古之前的神魔。 第214章 图穷匕见藏玄机,太古宿主无猰祁   此时,深宫之中。   看似平静,却暗潮汹涌。   大总管坐在一处凉亭里,似正在歇脚喝茶。   而他身后的影子却是如风里的烛火在明灭不定地颤动着。   “这究竟是皇家的底蕴弱……还是那个男人强……”   声音从影子里而来。   而影子,正是傀儡文明的司祭——公输离。   作为傀儡师,他自然能够动用秘术,继而通过傀儡而看到傀儡所能看到的东西。   大总管只是听声音就知道事情不顺利,可大总管看不到。   这位看似稍显苍老,可皮囊下却裹着一具凶兽般躯体的老太监尖尖笑道:“冒出什么变数了吗?”   公输离道:“无名。”   “无名?”   大总管想了想,阴阴笑着,“老熟人了……这人背后势力很是强大,之前破坏过噩花文明在神灵王朝的事儿,而古妖文明在猫眼村的事儿他也在现场,虽无证据,但却也无法排除,没想到今天他又出现了?”   公输离之前一直在捣鼓“找文明”的事,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人。   他愣愣道:“此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大总管笑道:“也就今年年初。”   公输离又问:“是什么势力?”   大总管道:“没查到,可是……应该还行。   他今天的所言所行,刚刚儿有小家伙们给我报了。   他说天下剑有四,一人之剑,一家之剑,一国之剑,一族之剑,真是笑死咱家了。   剑就是剑,能杀人就行,能撑着登上高处就行,管什么一人一家一国一族?   若是上了云霄,脚下的人啊,就都跟蚂蚁似的。   谁在乎蚂蚁?   你在乎么?   咱家是不在乎的。   咱家也没少杀那些心怀天下的蠢货。   心怀天下有用什么用?   天天想的都不是自己能得到什么,而是为天下能做什么,这样的人最蠢了,咱家也最讨厌了……   不过,由此可见,这无名啊应该是人族的人,不是龙脉,不是佛土,不是道乡,更不会是百家的人……看不透,咱家看不透啊……   但是,咱家觉得也没必要太过担心,这无名竟说他用的是一族之剑,看来不过如此。   不自私自利,成就终究有限。   公输离大人,不必担心,此人即便搅局,也当有限……”   公输离道:“他在封绝大阵里,彻底掌控了我那些傀儡的生死……”   大总管冷哼一声:“掌控?他能掌控多少?成千上万的龙影军,他能掌控多少?可笑啊……若是咱家,定是先逃出封绝大阵再……”   公输离愤怒地打断他道:“是所有!!所有傀儡!所有!!!”   大总管:???   所有?   公输离道:“一念,只是一念,他就走过……我的傀儡就统统浮空而起,继而在他随手一握之间,全如纸团般瘪陷成废铁团儿。”   大总管:……   他莫名地觉得今晚的风好似吹着脸,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大总管强行解释道:“龙影军,弱了。”   公输离怒道:“这不是皇家底蕴的傀儡吗??”   大总管听到公输离声音里的愤怒,他也完全能够想象此时远方的情景,那位横空出世的神秘地下君王,正不可一世地以无敌碾压之姿行走在儒门之中。   此时……听到公输离的愤怒质问,大总管想了想道:“皇朝的傀儡是数十年前才开始建立的,是老皇帝在征伐西方长眠王朝时缴获的力量,这许多年我以为皇帝更新换代了许多傀儡,如今看来……皇朝似乎并没有……”   “怎么会……怎么会?!!堂堂皇朝,怎么会不更新换代?难道皇帝竟是舍不得在这方面投入吗?这不是鼎鼎大名的龙影军吗?”   公输离有点要发疯的趋势。   龙影军。   皇帝身边最神秘的一支力量。   他动用从“伪天道”里获得的“六十四文字”之一,彻底掠夺了来。   这是多么完美的计划。   可结果,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发现他辛辛苦苦夺来的力量,好像也没那么强……   一种“怒其不争”的情绪瞬间诞生。   公输离愤怒道:“你们皇帝怎么能这样?他就不知道龙影军的重要性吗?就不知道龙影军对他来说犹如手脚,若是外面发生动乱,他能够用龙影军去迅速摆平?   为什么?   为什么这龙影军对外吹得响亮,实际上却是这么些东西?!!”   大总管讷讷道:“公输大人啊,咱家也没看透那位皇帝啊……”   公输离忽道:“会不会龙脉就是故弄玄虚,他们其实很弱,用人类的话说,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大总管摇摇头,显然也不知道。   公输离愤怒道:“那些古妖真不是东西,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出手!还有噩花文明的人,不是说动手么,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要是他们真的用了力,哪里会是现在这局势?”   大总管道:“公输大人,我们也还没有失败,不是吗?而且,我们也并未出现在过多场合,今夜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败罢了,等到太阳升起,我们还可以酝酿第二次……”   公输离平复下来,影子里传来的声音也平缓了些许。   “不错……   我们都没有暴露。   而且杀掉所有皇子,只是附带计划,我们真正的计划,却不是这……”   正说着的时候,公输离忽地停下了声音,而陷入了一种“突然消失”的诡异寂静之中。   大总管是这位傀儡师的“宿主”,他自然能知道公输离好似接受到了什么很震惊的信息……   他也没问,静静等着。   忽地,公输离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虽有变数,终究未曾脱离掌控,今晚该死的人还是会死,明日见到太阳的人依然还是我们定下的人。”   大总管神色动了动,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公输离只是发出高深莫测的笑声,却未回答,只是淡淡道:“姑且观之。”   ……   ……   墨猛,名不副实,并不是一个猛男。   相反,他看起来文文弱弱,喜欢在夕阳里诵读悲伤的诗句,喜欢悲春之离逝,叹秋之凋零。   如果他不是格外喜欢杀人,且杀人成瘾的话,他大概会成为一个常常流连于诗会的诗人,可事实证明,他若参加诗会,一定会留下一篇佳作,当然……诗会上的所有人都会死,无论才子,还是才女,都会惨死。   他的诗凄凉,且悲伤。   但是,身为末代墨家的命运让他成为了一个傀儡师,并且在数百年前就前去长眠王朝参加了朝见,之后的数百年里他一直潜心修炼,并且寻找优秀的材料,或是人,去制作他的傀儡。   同时,他还在寻找优秀的宿主。   终于,他得知公输离发现了伪天道,便与一位他的至交好友结伴而行,继而在伪天道之中发现了一个强大的宿主。   恰如古妖文明的撒纳吐司所言,伪天道拥有着至少三种特殊的力量:傀儡道,伪轮回,伪时空。   所谓“伪轮回”,即一种玄奇无比的“古代宿主生命图鉴”,这生命图鉴中记载的“宿主”强大而匪夷所思,来源暂无法考究,但却毫无疑问是最适合傀儡师们的“顶配”宿主。   而只需要寻找到所需的“材料”和“血肉”,“伪天道”便可以重新诞生出这些宿主,就如将这些宿主从遥远古代的轮回里拉回来一般……   此谓“伪轮回”。   然而,意外的是,“伪天道”中竟然还残存着仅有的一具从太古时代延续下来的活着的“古代宿主”。   但问题来了,两个傀儡师,一个古代宿主。   怎么办?   墨猛很难受,他一直是个知礼懂礼的人,所以他把这个宿主让给了他的朋友。   因为对他来说,一个至交好友,是难能可贵的。   人生漫长,能有多少人拥有知己呢?   所以……他谦让了。   但谦让完,他又杀了那位朋友,重新夺得里面的宿主。   那位朋友自然也是组织的人,也是傀儡师,可是……却被墨猛突兀疯狂而毫不计损耗的出手给打懵了,继而被“画地为牢”,封印在了海渊深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位傀儡师的意志或会慢慢消散。   墨猛未曾辜负他的礼貌和友谊,因为他谦让了。   同时,他也未曾辜负自己,因为他得到了。   不负友情,亦不负利益。   他做到了。   只是想到今后,朋友需要在黑暗而无声的海渊里等待时间流逝带来的死亡,他就感到一种淡淡的悲伤,就好像在深秋时分,泡了一杯热茶,站在湖边的古树下,看着风吹落一片一片枯黄的叶子。   如此悲凉,如此令人感伤。   与这份感情相比,收获实在是微不足道。   而那活着的古代宿主,也因为时间过久的缘故,灵魂变得苍白,如一张白纸……墨猛很好心地和它共享了灵魂,使得这位古代存在既是他的宿主,也是和他同心同德的兄弟。   而此时……墨猛虽然无法彻底地带出伪天道,但却已经告知了组织伪天道的位置,并且为那位好友的牺牲而感到悲痛万分。   组织立刻安排他前往皇都压阵。   所以……墨猛直接来到了【傀儡文明】真正的目的地所在——鸿胪寺。   鸿胪寺里……   陈善业根本无法入眠,依然在来回踱步。   小尼姑依然在烛光里拨动佛珠。   鸿胪寺外,南国残存的侍卫,以及青莲寺安排来的僧兵都在巡视四周。   远处厮杀的轰鸣声,越发衬地此处声悄幽寂,长草在月光的风里来回动着,地面的影子婆娑不已。   呼~~~   忽地,鸿胪寺门前照明的灯火明灭了下。   守夜的侍卫感到一股狂风骤起,但只是起了一下便灭了。   侍卫嘀咕了两声,对身侧同伴道:“这皇城比咱南国还邪门……”   明月被黑云遮过,阴影投落于大地。   屋内的陈善业忽地听到奇怪的声音。   那是稚嫩的如同婴儿,却又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的声音。   “独在异乡为异客……世子,想家吗?”   这声音离陈善业很近。   就因为很近,陈善业才猛地抬头,循声看去。   这一看,他就看到了一只全身缠着黑布的东西……   那是一个蛇身人面的东西趴在地上,这蛇周身缠绕着漆黑的布,布上犹然萦绕着各种蝌蚪般的符号,像是未知年代的古老文字,而这些文字出现在布上,显然是在起到一种限制作用。   而在黑布的缝隙之间,却露出一种圣洁的、梦幻的色泽,且隐有鳞片,好似这不是蛇,而是……另一种更伟大的存在。   单从这冰山一角的色泽来看,这极像古妖文明的白王。   可问题来了,“伪天道”是傀儡文明的奇观,而“白王”却是古妖文明的四圣类之一。   傀儡文明更在古妖文明之前。   在白王出现之前,这个文明就已经覆灭了。   那么,这“伪天道”“记载”的强大古代宿主,又怎么可能是白王呢?   更何况,这“人面”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   陈善业害怕极了……   他一边问,一边退。   “你是什么?”   而退的过程里,他甚至吓得一屁股瘫倒在地上,继而连连往后缩。   他的余光瞥了一眼天曌公主。   天曌公主依然在烛光里虔诚地拨动着佛珠。   他再看外面,外面的侍卫依然在巡逻。   可是……所有人似乎都没发现这缠着黑布的蛇身人面怪物。   “世子,是在害怕吧?   可我觉得世子其实不必害怕。   世子是怕什么呢??   害怕我的样子么?   不过着相罢了。”   轻声的婴儿叹息从远传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南国世子发问,同时他已经悄悄退到了天曌旁边。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猛地用手去推天曌。   可是,这一推……他的手却从天曌身体里穿了过去,就如伸入了镜中鲜花水中明月,不过泡沫幻影,无法触及真实。   陈善业不明所以,一瞬间满头大汗,瞳孔紧缩。   而缠着黑布的蛇身人面的怪物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陈善业快疯了,他如是号丧着大喊道:“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啊……”   他甚至吓得尿裤子了。   那怪物用婴儿般稚嫩的声音道:“世子为何觉得在下会杀你呢?”   陈善业愣住了:“你不是来杀我的?你都这样了,你还不是来杀我的吗?饶了我……我立刻滚出皇城,我不配来!”   那怪物道:“叫我无猰祁吧。”   “无猰祁?无猰祁?”陈善业念叨了两声,只觉这名字拗口无比。   名为无猰祁的怪物,正是墨猛从伪天道里获得的宿主。   因为时间过久的缘故,无猰祁失去了自身的人格,而被墨猛所感染,而变得近乎一模一样。   墨猛,是傀儡文明主教层次的傀儡师。   无猰祁,是伪天道里残存下来的太古宿主。   两人结合在一起,非常恐怖。   无猰祁道:“我来找世子,只不过是感到了世子的心绪。   思乡的心情,总是那么的凄凉,却又诗意,充满希望,而又带着悲伤……在这片院子里,能够理解世子的人,怕是没有吧?   他们都只想着利益,却很少有人能够在这样美好的月光下,静下来,去感受,去思考……或是去理解世子对这片土地的恐惧。”   这稚嫩如婴儿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心安。   陈善业竟是诡异地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连神色都变得安详。   无猰祁游到了他身上,然后抬起尾巴,轻轻地戳入了他的眉心。   安静的鸿胪寺屋舍内,小尼姑猛然睁眼,看向一旁的陈善业……   只见这位南国世子的眉心,突兀地出现了一点红色,   红点迅速扩成一个血洞,   继而血洞慢慢扩大,化作了一个血窟窿。   南国世子往后重重倒下,血液混杂着脑浆潺潺涌出,在满头大汗的脸庞上分开歪歪扭扭的道,而使得脸如被凌乱的血网笼罩。   她震惊地站起,四处寻找,却根本无法发现敌人。   另一边,皇城外,诸多高官的家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道黑影快速而灵巧地出现,继而以佛门戒刀将或已入睡、或是在挑灯夜读、或是在书写奏折的官员斩杀,然后又熟练地制作打斗痕迹,并留下了诸如一粒佛珠之类的物件。   天人组织,对于死几个皇子其实暂时并没有那么特别上心。   如果靖王真能杀了他的弟弟们,那固然好。   可若杀不了,却也吸引了一切的目光,从而给的他们可乘之机去实行真正的计划。   刺杀世子。   然后再刺杀皇朝官员。   继而……引发皇朝和南国之战,而非北地和戎朝之战。   至于天人组织说的“皇帝无意北伐,故意刺杀南国世子,让靖王做踏脚石”这种话,不过是半真半假的说辞罢了。 第215章 杀人毁旨,剑圣入宫   皇城。   儒门。   “宋某实在未曾想到先生力量之强,竟至于斯……”宋血衣看着对面走来的男人。   这一刻,好像整个世界就都在围着那个男人旋转。   ……   远处的石矶难以置信。   “封绝大阵怎么会没封住他的力量?”   “不……不可能……封绝大阵能封住一切力量,而化作傀儡的战场。”   “但……傀儡已经全灭了啊……”小太监脸上自得的笑不见了,他握住了腰间刀,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在选择了异族后,小太监对那些口口声声喊着“种族”“爱国”的人就憎恶无比,觉得那些人真是虚伪,说什么爱国?难道就没做过只为自己的事吗?所以,他恨不得那些人统统死掉。   可若是对方比他强太多了,那么……他所有的就只会是恐惧,还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心。   现在,那无名先生,就给他这种感觉。   小太监睚眦欲裂,目光怨毒,恨不得那破坏了此刻大计的无名立刻痛苦地死掉,伴随着他所说的“异族入侵,人族当齐心协力”这样的话一起埋到地狱里去。   时局不乱,怎么浑水摸鱼?   得了好处,自己过的逍遥自在就行,到时候定要将从前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任意玩弄,管什么人族齐心协力啊……   怎么有这样的蠢货?   开玩笑吗?   小太监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金黄绸子的圣旨。   圣旨上加盖了皇朝玉玺的大章。   而章面却是空白。   这是大总管给他的最后底牌,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的底牌。   小太监取笔,低头疾书,数息便一蹴而就。   他丢开笔,抓着圣旨往前走出,转瞬来到了宋家大军的后方。   “圣旨到~~~”   尖锐的声音传来。   小太监高举着圣旨,昂首踏步,目不斜视,往前走出。   而“圣旨”两字,便是代表着皇权,宋家士卒们一阵嘈杂,继而分开两边,让出宽阔的大道供这位手持圣旨的皇家使者行走。   宋将军和吕大学士、孔大学士等人都是眼中露出疑惑的目光。   ……   嘭嘭嘭嘭嘭嘭!!   半空中,在挣扎的金属傀儡纷纷坍圮,继而化作枯枯皱皱的金属团儿,砸落下来,伴随着形体的改变,内里的傀儡文字也在迅速消散,而使得这些傀儡就变成了一堆堆真正地“待回收”的金属废物。   封绝大阵能封真气、灵气,一切力量,却唯独无法封住气运。   而白渊也发现了这从【剑者,独尊也】衍生出来的本命法术【五行金主】是真的厉害,   “操纵金属”不过只是【五行金主】在六品时候的一种附带力量,可这种附带力量已经从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进行了碾压。   简而言之,在别人眼里,他是操纵了这成千上万的傀儡,并用力量予以毁灭。   可对他而言却不是……   他只是操纵了金属。   然后毁灭了金属。   这个过程,简单地就像是抓起了一张白纸,然后再捏成团。   他知这些傀儡已不再受龙影大将军控制,便全部毁灭了。   此时……   白渊看着远处太监的走来,听着他高声喊着“圣旨到~~~”,便知道事情的发展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   在之前的【梦境模拟】里,这小太监诵读了“圣旨”,“圣旨”的内容是让所有人接受调查,违者以违背皇命论处,然后儒门不少人产生了松动,毕竟儒门学子接受的教育是忠于国家,他们如何去违背白纸黑字、盖着玉玺的圣旨?   继而,那小太监直接把屎盆子扣在了他和白月皇头上,说他和白月皇都是邪魔外道,心怀不轨,今晚乱事必有他和白月皇参与,让大家不要上当。继而,宋家士卒便是悍不畏死,向他冲来……随后爆发大战。   而就是在这大战中,白渊发现这位白月皇竟和他一样,也都是属于“喜欢制人而不喜杀人”的那一类,无论被逼迫到什么地步,白月皇都是一人未杀。   而很快,他们遭遇了新的一批武者的围剿,在交战过程里,他们发现那些武者竟都是处于一种“活死人”的状态,这正是傀儡的特点。   傀儡师的傀儡无法是活人,所以才以金属傀儡居多,而若是非要用血肉傀儡,那么……需得杀死那些血肉原本的生命,继而再用傀儡文字去改造他们,让他们成就傀儡。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的实力会较之生时弱些,但其他方面都还好。   两人杀出血路,继而来到皇宫。   【梦境模拟】至此中断,事情步入下一个阶段。   这情况,显然是很糟的。   既然再来一次,白渊不可能让这事儿发生。   所以,他看向那扯着尖嗓子高喊着“圣旨到”太监,挥了挥手。   百剑飞射而出,如电光般直向小太监射去。   寒光灼灼,风声呼啸……   百剑化一,交替缠绕,拉扯出冷冽的轨迹,直射而去!   小太监愕然了下,这种口口声声喊着“种族大义”的人,不是最不会乱杀人了么?怎么突然就动手了?而且他手上抓着圣旨啊!   怎么会?!   怎么敢?!   而就在白渊出手的一刹那,无论是吕大学士,还是宋将军都急喊道“不可”,一文一武,手持长剑和长刀拦截向白渊的剑。   小太监本人也是一个倾倒,往旁边人多的地方扎去。   几人速度都很快,白渊这一挥手的功夫,竟然无法立刻将其斩杀。   下一刹,白渊随手一挥,百剑停止前进,远处的小太监看到这细微的变化,心中暗暗窃喜,果然只要往人多的地方钻,对方就不敢大开杀戒。   近乎同一时刻,白渊抬起右手,于茫茫虚空的悬浮诸剑中随意抓住一把,五指握紧,继而稍稍抖动下……   剑生妖异,   极妖,   妖极,   若万物皆被扭曲,连时光都已静止。   一切都已缓慢。   玄武斗篷的无名先生,瞬间出现在了小太监面前,随意地挥了挥剑。   小太监心底的窃喜还未平复,就顿时冻结了。   他看得到剑的轨迹,可是却躲不过剑的终点。   那终点直接在他项上。   浓郁的恐惧,一瞬间淹没了他。   之前的自得,之后的仇恨,再然后的窃喜,全部冻结,化作满心的恐惧和求饶,甚至还有一丝想要用“秘密”来进行交易的盘算。   那睚眦欲裂的怨毒双瞳,变成了被打怕服软的哈巴狗儿般的讨好。   他想跪下,想磕头,想喊“饶命”。   但……   剑不会听他说话,讨好,   也不会和他做任何交易。   剑只会杀,或不杀。   而在白渊随意挥手的那一刹那,生死便以定下了。   剑掠过,血已飞起。   白渊剑背轻轻一弹,弹飞小太监的人头,   抬手一握,抓住圣旨,继而握拳捏爆。   纷纷金黄绸娟,如蝴蝶如枯叶落下。   时间恢复了原状。   血滴子从剑尖滑落……   白渊轻轻抖了抖,让夜风吹去了剑尖滚烫的血。   封绝大阵里,他依然能用【剑者,诡道也】这样的功法,也依然能用【镜法】,要杀一人,何其简单?   小太监一死,石矶飞快消失。   傀儡师生存能力极强,周围只要有宿主,他们就能悄无声息地附着过去。   所以,小太监一死,石矶就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见了。   而杀了小太监的白渊,在月下,说不出的高冷和寂寞。   宋将军和吕大学士,还有其他士兵,学子都看着他。   白渊孤独的站于残月之下。   而今夜的无敌碾压之姿,已是深深烙印入了周边宋家士兵,还有儒门学子脑海中。   这就是……刺客世界的皇帝?   他想杀谁,便杀谁,无论在哪儿,在做什么,都躲不掉。   但是……   下面呢?   下面,他难道要一个人和所有人开战吗?   可即便杀出血路,今后这皇朝还有他的容身之地么?   这个问题别说是他们了,便是白渊自己也不知道。   他已经改变了【梦境模拟】里的局面,做了一件让人类的精英们不会被利用的“傻事”。   这个傻事,会带来什么,他并不知道。   远处的白月皇看了眼无名先生的方向,双手一动,生出利爪,继而向白渊方向缓缓走去,扬声道:“无名兄,今晚我与你同道。”   是的。   无论这傻事会带来什么结局,白月皇都愿意和此时的白渊一同去承担。   另一边,   刚刚还喊着“不可”的宋将军与吕大学士却也沉默着。   两人都在思索,都感到了蹊跷。   有圣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若是来了,不遵不好,遵了更不好……   对吕大学士而言是死路。   对宋将军而言,也是死路。   而,杀人毁旨的无名先生,却破了这死路。   要知道圣旨的玉玺是在掌印大总管手中的,而虽说是靖王监国,可靖王若是要发布某个圣旨,那是需要内阁、司礼阁、监国皇子三方同意后,才能请出玉玺,落章于圣旨。   换句话说,圣旨……绝不可能以这种形式登场。   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儿登场。   国之重器,光明磊落,岂会用于夺嫡之中?   这一点,太监们不会明白,但将军学士们却心照不宣。   这是糊弄傻子呢。   可,虽知蹊跷,但若是真正到来了,白纸黑字加玉玺,即便心中有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谁敢抗旨?   可现在,这一切却被无名先生毁了。   宋血衣忽道:“无名先生啊,宋某今生未曾服过什么人,今天……是服你了。”   吕大学士虽是嫉恶如仇,但平日里外传的都是无名先生如何如何好,今日一见,他心底也是感慨万千,虽是斩杀使者、毁去圣旨,可却是做得对,是做到了别人应该做,却不敢做的事。   所以,他也对白渊遥遥作揖,表达了态度。   走到白渊身侧的白月皇,也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吕大学士看向宋血衣道:“宋将军,此时此刻,你我先行休战,深宫或有巨变。”   宋血衣道:“好。”   两人对视一眼。   宋血衣忽地扬声道:“宋庆,领三百甲士出列!”   “是,将军!”   有声音应答,然后一位之前操纵着三千士兵军阵的年轻将军持枪,领人来到宋血衣身后。   吕大学士也看了眼孔大学士。   孔大学士微微作揖道:“有我在,水落石出前,弘王不会出事。”   吕大学士道:“吕家,浩然正气已然大成的学生们,随我来!”   一言落下,二十多名白衣学子仗剑而出,士气赳赳,怒眉冷对,随大学士往皇宫而去。   其余人则也在迅速撤离这“封绝大阵”。   孔大学士对着远处的白渊行了一礼,又稍稍瞥向白渊身侧的白月皇,问道:“老朽眼拙,你是白虎堂的堂主吧?”   白月皇点点头。   孔大学士微微行礼,然后却也不说话,领着发已花白的弘王,带着残存的学士们离去。   另一边,宋家士卒们也在宋家将军的带领下纷纷撤退。   偌大的儒门,鲜血味儿犹然浓郁呛人,而留下的只有无名先生和白月皇了。   白渊忽道:“白月兄,意欲如何?”   白月皇忽地笑了起来。   声音嘶哑,无法分辨男女。   不过,白渊也并不觉得奇怪,这种魔道中人把嗓子练的嘶哑了,也很正常。   白渊奇道:“你笑什么?”   白月皇道:“今晚先生做的每一件事,竟都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那不若再试试?”   白渊淡淡道:“别试了,我去皇宫,白月兄来么?”   白月皇:……   他看向白渊的神色越发古怪。   然后郑重道:“此行,愿与无名兄同生共死。”   ……   ……   皇宫。   深宫。   “剑圣”宋鸣负剑,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他正要去寻靖王和惠妃,却忽地感到被人拦住了。   那人锁定了他所有的气机,就好似两只猛兽对峙,只是稍稍的一动就会引发对面的狂猛反击。   大总管站在鹅卵石小道上,尖声道:“夜已深,剑圣此时入宫,是要罔顾君臣之礼吗?”   宋鸣神色不动,道:“我要见靖王。”   大总管问:“为什么?”   宋鸣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耐心道:“出了些事,我要与靖王商议,今夜……靖王没睡吧?”   大总管道:“剑圣啊,咱家知道你是靖王的舅舅,是惠妃的兄长。可是,现在已经快午夜了,这么晚来皇宫,你想做什么?”   宋鸣道:“有急事。”   大总管尖尖笑道:“有什么急事,告知咱家,咱家自会帮忙转告。” 第216章 白渊,孔嫣对无猰祁,墨猛   “大总管,是要拦我吗?”   “剑圣,这里是皇宫啊,若是皇上不在,咱家就任由别人乱闯,这不好吧?”大总管一副有着苦衷的样子。   剑圣沉吟了下道:“那我不闯,去告诉靖王,我来了,他自会见我。”   “那请剑圣稍安勿躁,咱家这就让人去传报……这就去……”   大总管显然也不想激化矛盾,便行了行礼,然后招手喊了远处的小太监,让小太监去通知靖王了。   宋鸣见到大总管确是吩咐了,这才收回视线,静站在月下皇宫。   那前去通知的小太监匆匆走远,却未去靖王处。   宋鸣许久未来皇城,不知此中局势,但等了小片刻时间后,心底却也生出古怪之意。   晚风吹,长草动。   七月末的气温,即便在午夜,也是带着闷热的。   剑圣闭目静候,忽地感到周边虫豸的声音似乎模糊了。   他身姿不动,神色不动,只是睁开了眼。   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婴儿般稚嫩,却又含着淡淡忧郁的声音。   “良辰美景,是非成败,常如一场大梦。   梦醒时,繁华褪尽,身侧再无一人,只有独坐静室,看着无边黑暗。   想着这一世热热闹闹,但到头来,生死却还是要自己一人走完……   剑圣,有过这种感觉么?”   “出来吧。”剑圣淡淡道。   声音落下,   皇家那栽种着奇花异草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条人面蛇身的怪物游了出来,这正是作为墨猛宿主的无猰祁。   剑圣丝毫无惧,握住剑柄,看向无猰祁,扫了一眼它那缠着黑布的蛇身。   无猰祁也看向他,头颅随着腆起的蛇身而微微自起,遥遥地和剑圣对视。   剑圣在皇宫看到这等诡异的东西,想也不想,决定斩了再说。   于是,他出剑了。   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空气里就忽的产生了无数细碎刀子般的“割”痕,这些“割”痕好似“银鱼”在沸水里乱游着,狂暴而动的极快,这是毁灭的剑意,是杀戮的剑意。   剑意一瞬间跨越数百米距离,覆笼在了无猰祁身上。   然而,下一刹,剑圣瞳孔微微收缩,因为……人面蛇身的怪物竟好像完全没有受到他力量的影响,反倒是在沸腾的毁灭的剑意里,带着微笑看着他,同时轻轻地叹息:“真是……仿如深秋一般的凄凉啊……”   话音才落,剑圣就感到小腹处有一阵剧痛传来。   那剧痛如同逆流而上的刀,正在缓缓地将他剖开。   剑圣再无犹豫,灵巢之中灵气瞬间爆发,毁灭的剑气向四边扩散而去,无论是什么被笼罩在这毁灭的区域里,都会死亡……   可是……   那刀依然不缓不急地在解剖着他。   他看不到刀,但是当他低头,他能看到自己小腹正在慢慢裂开,那把无形的冰冷的刀正在慢慢地往上割着。   他的丹田已经被割开了,肠子也断了几根,血正在哗哗地往外涌。   无猰祁昂着身子,脸庞上带着忧郁的神色,静静看着他。   剑圣只觉诡异无比。   只不过修士身体远胜过普通武者身体。   普通武者经过这么一下,已经彻底废了。   但修士,力量源泉则是在灵巢之中,所以即便丹田被割碎了,也只是导致七品力量无法使用而已。   剑圣决定先拉开距离。   他飞速闪烁,一瞬飘出了皇宫。   他在半空中倒退。   城墙在他脚下。   人面蛇身的怪物也未追来。   可是,他还是看到自己的小腹上的伤痕在慢慢地、温柔地往上蔓延,好似有一只诡异的手就在他面前,那手持着刀正在慢慢地斩开他。   “是梦!!”剑圣近乎一瞬间得出了答案。   他闭目凝神,以强大的力量刺激着精神。   正常来说,这一刻他会立刻醒来,因为无论什么梦境都经不起这般的刺激。   但是……   诡异的是……梦没有醒。   到底是怎么回事?   ……   白渊和白月皇赶到皇宫时。   看到一个锦衣剑者正呆呆地站在皇家的花园里,面色发青,双目紧闭。   而肉眼可见里,只见一把透明的刀,正在从下往上缓缓割着他的身子,此时已经割到了胸口,鲜血正哗啦啦地往外流着,将他的衣衫,将周围的地面染得通红。   白渊认出这是剑圣。   想来,剑圣是听了他的一番话,而决定来皇宫弄清真相,可却遭了这等埋伏,而陷入了未知的状况。   白渊抬手一抓……   剑圣身体立刻倒飞而出,但那透明的刀也紧追不舍。   白渊看着那把刀,心底浮现出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而就在这时……   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压迫而来。   虚空里,好像有一只诡异的手突然拉住了他,让他无法逃避。   他的眼皮突然变得非常沉重,如灌了铅一般。   紧接着,他就感到自己重新站回了原来的地方。   这里看似毫无异常,但对白渊来说,却是洞若观火。   他……   竟然……   被……   强行拉入了梦境之中!!   而且,这还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梦境,这并非是精神法术,而是一种更为奇异的强硬的方法,这方法让他心底生出一种熟悉感。   就好像,是白王对他出手了。   外面……   白月皇还未发现白渊的异常。   可下一刹那,他发现那把水晶般透明的刀电射向白渊。   而白渊还是无动于衷。   至于被白渊吸附的剑圣,则是身体踉跄,往地扑倒。   黑暗里,那把刀,骤地爆裂出光芒,化作了一点璀璨,转瞬即至面门。   白月皇意识到了白渊的不对劲。   因为白渊竟然没有对这个攻击有任何反应,而且……似乎对剑圣的吸力也断了,这说明他很可能已经处于类似睡眠的状态了。   白月皇瞬间抓住白渊,往旁一动。   那一点猛烈地戳中两人残影,残影如涟漪散开。   残影还未平复,亮点便已骤然停顿,继而匪夷所思地往旁一拉,这一拉竟是拉出了一条锋利的水晶刀般的亮线,横斩向刚站稳的两人。   白月皇神色微动,拉着白渊继续躲闪。   亮点却穷追不舍。   残影道道之间,那一线的水晶刀又在月光里幻化开来,旋转成一张锋利的天罗地网,往两人覆压而来。   白月皇周身气力爆发,往那网推去,可是那网却如无视这气力一般,根本没受白月皇气力的影响,而是继续落下。   白月皇反应迅速,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拉着无名,躲过大网。   那大网抓空,便又瞬间收拢,重新聚集成一点。   这一点继而又如万花筒般开始炸开,化作一线银丝往两人斩来,周而复始。   白月皇这才得空喊了声:“无名兄!”   然而,他却没得到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白月皇只能身形一矮,背着无名,继而开始躲闪。   两人肌肤相触,白月皇只觉如有流电滑过,而稍稍颤了下。   继而,他开始寻找敌人,可是……根本没有敌人。   而那一点亮芒,则是时而化点,时而化线,时而化面,在对他穷追不舍。   这东西,似乎根本无法毁灭。   但白月皇也不是普通之人,更何况,他坚信自己背着的这个男人能够独立地克服任何逆境。   虽说这个男人的品质不行,但今晚他做的事却都很对,哪怕是在演戏,白月皇也觉得很对。   除此之外,不知为何,白月皇似是对他非常信任。   此时,白月皇一时间竟也不打算离去,他已经十分确定敌人对白渊出手了,那么……白渊应当也在另一个层面缠着敌人,此时,正是他寻到敌人,再斩杀敌人的好时机。   所以,他背着白渊,去而复返。   虽说那一点银光在诡谲多变的进行着各种斩杀。   但在完全适应下来的白月皇看来,却是简单的很。   他落在地面上。   身形忽而闪烁,忽而出现,一会儿在湖边,一会儿在亭子里,表情轻松地在搜寻敌人。   而就在这时,那一个银光的点,再度化作一线,再化作一面,可这次……这一面的罗网却没有斩杀而下,而是化作一道白光瞬间笼罩而下。   白月皇在看到光的时候,身形瞬动,出现在了光芒之外。   那光见他躲开了,又迅速地一提,再度消失。   而在这个功夫里,白月皇也看清楚了,那光竟是封绝大阵。   任何笼罩在封绝大阵中的力量,都会被瞬间封印,难怪剑圣被刀斩中,竟然无能为力,难怪他的力量碰到这刀,竟是石沉大海……   可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将封绝大阵如此随心所欲的变化?   将大阵化作一样如意随心的兵器?   想是点便是点,想是线便是线,想是面就是面……   这东西的轨迹虽然好感知,但是却不好对付,白月皇无法弄清敌人在哪儿。   他背着白渊,心底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从前都是这位驱使他四处探查,哪有今天这种反过来的情况?   然而……   真的是“他”么?   在那张泣血的白虎面具后,是一张不媚不艳、似是书香水墨熏陶出来的古典美人儿的脸。   是的。   这是“她”,而非“他”。   ……   另一边,   对于白渊来说,场景未曾有丝毫变化。   哪怕他正被白月皇背着到处跑,他也没有觉出任何变化。   因为……他正在一场奇特的梦境里。   正常来说,他若是进入了梦境,应该是被人催眠了,而这里就应该是他自己的梦境,但现在的感觉却完全不对……   而刚刚剑圣之所以一动不动,任由宰割,很可能是剑圣被拉入了这怪物的梦中,而那怪物的同伙却在发动攻击。   白渊并没有太过着急,因为从始至终,【妙道】都没有给出危险提示,显然白月皇这位兄弟还是挺靠谱的,这位白虎堂的堂主正在帮他对付着外面的敌人。   此时……   婴儿般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喜欢哪个季节?”   白渊循声看去,见到一条腆着身子的人面蛇身怪物正在盯着他,蛇身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流淌着古老文字的黑布,只是在黑布的缝隙之间,更能隐约见到几丝雪白而神圣的肤色,像极了变身白王时候的他。   要不是眼前这东西没有翅膀,他倒真怀疑是白王了。   于是,他本着多说会儿话,以观察敌情的想法道:“春天。   我喜欢春天。   春天的时候,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   无猰祁:……   白渊继续道:“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   无猰祁此时的想法不得而知,   但白渊则是趁着说这些话的功夫,已经弄明白了情况。   这里……   看似是外面的世界。   再想想,则是被催眠而进入的梦境世界。   问题来了。   所有人都会将判断停止在此处,而不会继续思索。   但事实上,这里并不是被催眠而进入的梦境世界,而是人面怪蛇的梦境世界。   而且这还是一个关闭了返回途径的梦境世界。   简而言之……   他,被以一种未知的方法强行拉入了一个怪物的梦中,出不去了。   如果是别人,肯定一门心思的想着挣脱出去。   但,白渊却已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很明确的认知。   怪物的梦境,也是梦境……   只要是梦境,就在梦境世界周围。   而梦境世界又在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之间。   他无法直接返回第一世界,因为这里的梦对他关上了返回的大门。   可是,他难道不能去第二世界吗?   只是去之前,他决定在这个世界大干一番。   白渊心思既定。   一瞬间,他再度燃烧了3点气运。   “如来禅术。”   金灿灿的佛光顿时流淌于他周身,虚空中隐有曼妙天女飞天而舞,仙音嘹响,散花奏乐,一尊大佛逐渐出现在了这片世界里,其熠熠之辉照的皇宫天空好似白昼,远处湖中更照出此时他的形象——金身大佛、盘膝掐印、端坐大地。   这是在梦境里才会出现的景象。   在现实之中,即便会出现佛,也顶多是虚影,绝不可能如此时般逼真。   白渊双手合十,越来越多的“卍”字飞速旋转着,缠绕复叠在他周身,照的他宛如一尊破开黑暗的耀世金佛。   无猰祁仰头看着金佛。   白渊问:“你喜欢什么季节?”   无猰祁忧伤道:“秋天。”   白渊点点头,抬手直接拍了下去。   一瞬间,无猰祁的视线被无穷的金色“卍”字所占据。   无猰祁那缠绕着黑布的蛇身如漆黑闪电,往旁横挪。   佛手重重拍击在地。   梦境世界的皇宫地面,顿是显出了一个哧哧冒烟的手印。   白渊缓缓起身,俯瞰着无猰祁……   一股黑色游丝向他激射而来。   但那游丝才触碰到他此时的佛体,便如水滴落入了滚烫的钢铁上,瞬间“哧哧”化烟,消弭无踪。   白渊也不知道这游丝是什么,估计是精神类法术吧?   但他对精神类法术是免疫的……   而这一幕,让无猰祁彻底愣住了。   之后,梦境的月下皇宫里,十余丈的黄金大佛双手连珠,飞快镇压而下,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阵阵轰隆声,大地上深深的灼热手印越发之多。   而一条缠绕黑布的人首蛇身怪物则在这攻击之间,电速地腾挪着,怪物周身不时涌出些奇异的游丝,或想缠住捆住这大佛,或想直接鞭挞这大佛……可无论它用出怎样令人叹为观止的攻击方式,都没有半点用。   因为,这大佛根本就不吃它这种攻击。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   白渊追着无猰祁,进行着疯狂攻击。   无猰祁则是在“试图反抗,反抗无效,逃跑,再度试图反抗”之间循环着。   忽地,梦境世界开始颤抖……显然是承受了太多攻击的缘故,而开始崩塌了。   无猰祁没想到这一点,它开始分出力量努力修复梦境。   但才修复了半秒,整个梦境世界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皲裂,继而“轰”的一声爆炸了。   原因很简单,   不是无猰祁修不好梦境世界,   也不是它无法利用梦境世界和白渊这大佛的力量相对抗。   而是,无猰祁本来是连本体都缩在梦境世界里的,只留了一团黑黢黢的影子和其他树木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所以白月皇怎么找都找不到目标。   白渊的连番攻击,却使得它无法再支撑“本体缩在梦境”里了,所以……无猰祁在现实世界里现身了。   而白月皇不是吃素的,她才看到无猰祁,就直接发动了攻击。   无猰祁哪里能吃得下这种攻击,顿时从梦境世界里彻底退了出来,故而梦境世界粉碎。   白月皇单手稍握,一团团邪恶的充斥着腐烂衰败气息的黑烟从四方奔袭向无猰祁。   而那由封绝大阵化作的水晶网则是迅速撤回,化作护盾,包裹住了无猰祁,从而开始抵御白月皇的力量。   白渊在白月皇背上醒来,睁开眼,闻了闻……   一股清甜而干净的发香扑面而来。   他愣了愣,没想到这位白虎堂堂主竟是个有洁癖的男人,这大战前夕莫不是还先去洗了头发? 第217章 追击战,千剑成舟,发现世尊   白渊从白月皇身上一跃而下,站在她身侧。   感到目光,他道:“对面应该是宿主和傀儡师,刚刚我被宿主缠上了。”   白月皇自也是知道这些信息的,轻声道:“这傀儡师很强,应该有四品,傀儡文明并不以个体作战而闻名,但此处乃是皇宫,不宜施展,你……你有办法吗?”   她理所当然地问出这些问题,因为……在她看来身侧的无名先生,或者说白渊肯定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但更高层次的存在,除非是老林、大凶、小凶那种,否则……更高的境界只意味着能够动用更强的力量,拥有更多的底牌。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会轻易动用这些力量和底牌。   这就如一个国家有核武器,但并不意味着这个国家会轻易动用核武器,更不意味着动用核武器没有代价。   修士顾忌消耗。   而更高层次亦有更高层次的顾忌。   武者出手,相对而言竟是最百无忌惮的。   白月皇施展的手段一直控制在小范围内,因为她考虑到地形原因,使用的是“每天第一次免消耗的六品法术”。   对面的墨猛同样如此,他的力量也一直控制在范围内,动用的也是同样的力量。   要论激烈程度,反倒是白渊和无猰祁,这两个……一个消耗了3点气运,一个则是动用了灵气缩入了梦境世界,并且还让梦境世界承受了白渊的攻击。   如来禅法在无猰祁梦境世界里的攻击,无异于一只巨鲸鱼吞下了一只钢铁暴龙兽,而这只钢铁暴龙兽则是挥舞着撕裂一切的爪子在鲸鱼腹中来回抓着。   鲸鱼元气大伤,不得不吐出钢铁暴龙兽。   如来禅术的攻击,是一种“可调节性”攻击,或许在同层次力量中,没有那么强大,甚至可以说是相对较弱,但是绝对没有一种其他力量能够如【如来禅术】一样精准地对口每一个世界了。   总之,就是可以随意调节攻击,从第一识到第七识的世界,都可以轻松对口。   所以,剑圣被控后,发了疯地用毁灭剑意,可是却根本伤不到无猰祁的梦境世界,而由“封绝大阵”化作的刀则是也不受影响地在解剖着剑圣。   但这意味着剑圣弱么?   不。   若然无猰祁面对面对上剑圣,剑圣的毁灭剑意怕是能在极短时间里内活剐了它。   而白渊则又不同了。   如来禅术让他拥有了对口梦境世界的力量,这就直接把无猰祁打懵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四品?”白渊问。   白月皇道:“他的刀,呈现出了域的特征,还隐约显出一方掌中国度的样子,所以……我知道他是四品。你能对付吗?”   四品?   刀呈现出域的特征?   掌中国度?   白渊眯了眯眼。   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为什么四品居然没有给出危险提示?   他略作思索,觑眼看向身侧的白月皇。   他懂了。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么?扮猪吃虎的大佬竟在身边?   白月皇,是四品?   所以【妙道】才没有给危险提示吧……   无名先生并不露怯,淡淡道:“可惜我伤势未愈。”   白月皇愣了愣,也不多说,应了声“嗯”,便继续施法,黑漆漆的邪异气息从周边碾压,向那显出模样的人首蛇身怪物碾去。   但有那层透明的护罩在,这些邪异气息根本无法钻入其中。   傀儡师虽说可以随时更换宿主,但这种更换显然也会对它们造成损伤,而且一个好的宿主是极其难得的。   无猰祁是墨猛从“伪天道”里获得的古代宿主,是极其强大的宿主,虽说力量还未完全恢复,但无猰祁已经展示出了恐怖的力量,墨猛绝不愿意失去这个宿主。   所以……白月皇在进攻宿主,它就不得不被动防御。   双方一时陷入胶着的阶段。   另一边,剑圣也已幽幽转醒,他虽是全身浴血,但修士强大的生命力使得他暂时没事。   剑圣迅速封血,继而扫了一眼现场情况。   很快,他弄明白了。   应该是无名和那位正动用着魔道力量的人救了他。   而对手就是那人面蛇身的怪物。   剑圣掠到白渊身侧,脸上露出羞愧之色,道,“果如无名兄所言,此事乃异族作祟,意图挑起我人族内乱,惭愧……”   白渊淡淡道:“无妨。”   剑圣再看了一眼白月皇,还有那诡异邪恶的力量,不禁微微皱眉,   这等魔道力量人憎鬼厌,剑圣也很是不喜,   平日里见到即便不出手斩杀,也是绝不可能同道的,   可此时……剑圣见她在攻击那怪物,便也不多言,   只是微掐剑诀,厉声道:“起!”   他背后长剑受灵气催发,瞬间冲霄而起,四周气流呼啸拉扯,风声尖锐,树木花草竟欲连根拔起,无匹的毁灭之力随着一剑,化作龙卷直斩无猰祁。   轰!!   毁灭剑意,魔道力量,双重力量撞击在扩展开来的护罩上。   那护罩终于松动了下。   封绝大阵可让阵中的人被封住力量,也能在缩小时极大程度地免疫外力攻击,但在扩大后,防御外来力量的能力就弱了点。   瞬间,墨猛运力,被迫动用灵气,   顿时间,那护罩上爆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   继而裹着无猰祁,飞一般地往远处掠去,竟是逃了。   而在场的三人,都不是那种会喊“穷寇莫追,小心有诈”的存在,都组团了,而且对面又没有“塔”,就算追大半个地图也得把人给宰了……   白月皇二话不说,直接御风追了过去,显然她会“驭使风云类”的特殊法术。   剑圣虽是流血过度、小腹被剖了一半,肠子骨头断了几根,器官也都有损伤,但是……人家显然没当回事,人剑合一,那就意味着身体乃是多余的,真正的剑客从不在乎这个。   剑圣神色高冷,剑诀一掐,长剑如马,飞至他脚下。   剑圣踏剑、御剑,剑光如电,急速而去。   白渊看了看高处,看了看两人远处的身影,有些尴尬。   他还没开发出飞行能力啊……   可此时,若是不飞着跟过去,实在是会丢尽逼格。   他是个要脸的人,如果此时不会飞,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今后他还怎么用“无名”这个身份混下去?   于是,他稍作思索,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   他双手平举,皇宫四方顿时飞出密密麻麻的剑,剑呈一千,迅速集合。   作为学过立体几何的男人,白渊的空间想象能力还是不错的。   瞬间,这一千长剑上下重叠,井然有序地化作了一只独木舟的样子。   白渊登剑舟,负手昂首。   剑舟呼啸,嗖地一声,载着他腾空而去。   白渊战战兢兢地站在剑舟上,小心翼翼地操纵着千剑,很快追上两人。   剑圣看了一眼无名先生的“坐骑”,再看看自己脚下的,眼中露出深深的敬佩之色。   今后天下剑道,当以先生为首矣。   ……   此时……   皇宫入口处。   宋大将军,吕大学士还在等候传召。   两人虽知蹊跷,但闯宫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所以走一走“深夜传报、求见靖王”的流程就很有必要了。   两人等了一会儿,忽地心有所感,觉天穹风云起,   便是仰头看去,刚好看到这云层之上三追一的景象。   因为太高的缘故,旁人或许还看不清晰,但这两人却是可以。   吕大学士目如冷电,瞬间锁定在了最前的那蛇身人面的怪物身上,而这怪物是从皇宫来的。   宋大将军则是一瞬间看到了自家大哥,剑圣宋鸣满身染血,正与白月皇和无名先生一起,在追击着那怪物,他也恍然大悟。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一刻已经明白“异族挑拨”这四个字并非作伪。   吕大学士和宋大将军两人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看向前面的侍卫。   宋大将军忽地问:“我等急事求见靖王,为何等了这么久,还未回复?”   那侍卫道:“还请将军稍安勿躁,耐心等待,此时本就是深夜……靖王或许已然休息……”   另一名侍卫也道:“请诸位再稍作等待……”   吕大学士看了一眼宋大将军。   两人视线交触,完成了某种交流。   宋大将军忽地怒道:“放你的屁。”   四字落下,那前面说话的侍卫直接被一股强劲的力量轰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城墙上,晕了过去。   而吕大学士也不甘示弱,挥挥白袖,直接一股劲气打晕了另一名侍卫。   两人同时出手,如此就是共犯,也算是某种“联盟”的默契。   而两人身后的宋家军和吕家精锐学士,都看的目瞪口呆……   宋大将军厉声道:“捆起来,严刑逼供!”   他话音落下,宋家之中便有人出列将这两侍卫五花大绑、然后熟练地挑去手脚筋、继而准备严刑审讯。   宋大将军看了看皇宫,内里空空荡荡,有一种奇异的安静,好像是蹲伏在此的诡兽,正在午夜的月光里张大嘴巴,等着猎物自己上门。   他刀山火海都走过,这种架势根本不怂,正要进入。   吕大学士却忽地抬手道:“且慢。”   宋血衣道:“为何?”   吕大学士抚须道:“此时皇宫凶险,入内前需得再做一打算。”   宋血衣愣了愣,他知道这些文士点子多,而在经过了刚刚的事情后,两人之间原本的无形壁垒已经消失不见了,便问:“如何打算?”   吕大学士道:“广而告之,然而再入皇宫。否则,宫中若有强大异族,只需杀死你我,这局还是破了,而后人却什么都不清楚。”   宋血衣道:“兵贵神速,此时怎能后退?”   吕大学士道:“进,或胜,或败。   退,则大势碾压,必胜。   将军以为如何?”   宋血衣有些沉默……   他道:“可是,宫里……”   吕大学士道:“因一子而败大局,不为也。”   宋血衣愣了愣,瞬间明白过来,吕大学士的意思是“现在不要管宫里的死活,要死人就死吧。因为如果现在管了,一会儿出了事可能会死更多人,现在不管,一会儿便是毕其功于一役了”。   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些学士是真的狠,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你真的是儒门的大学士?”宋血衣忍不住问。   吕大学士淡淡道:“老夫还是吕家的家主,是皇朝的重臣。”   宋血衣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他身为铁血将军,从来还没这么在大战之前退过……   吕大学士瞥了他一眼,抚须道:“这般,你令宋庆小将军令人入宫,我差吕家学士随行,你我返回,广告八方。”   宋血衣很抗拒……   他骨子里的武勇之血让他觉得不能这么做,于是道:“我让宋庆随你回去,和众人,以及各部说明情况,联合作证。”   吕大学士眯眼道:“若是有人说宋庆被人蛊惑,与我联手谋害了你呢?”   宋血衣愣了下,骂骂咧咧道:“走走走,回去!召集更多人,再来皇宫!!”   然后,一群人就退了。   宫里,正严阵以待,准备大战一场的大总管就懵了,就在剑圣宋鸣入宫的时候,他已察觉了不妙,于是开始着手安排,动用了不少底牌,就准备若是再来人,就将其一网打尽。   要知道,虽说在城外败了一场,虽说公输离控制的龙影军被几乎彻底团灭,但石矶控制的傀儡还没用,他大总管的势力也还没用,更何况还有一些其他底牌。   同时,大总管也在积极联系噩花文明和古妖文明的存在……   此时,他是在等人入宫。   可那些人……怎么在宫前晃了一圈儿,就都跑了?   大总管很想跳着脚喊“回来,给咱家回来,你们就不着急靖王吗,快回来”,可是……吕大学士和宋大将军已经带人撤了,过一会儿,他们会带更多人来。   ……   鸿胪寺。   人影幢幢,世子被杀一事已经发酵了,但在今晚这般的皇都乱局里,世子死亡实在是很难上达天听了。   南国侍卫们皆是不知所措,此时纷纷围着那位天曌公主。   天曌公主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小尼姑略作吩咐,让众侍卫冷静下来,便继续于烛光里拨着佛珠,而刚刚她忽地心神一动,因为……她通过古佛舍利感到了世尊的气息。   天曌迅速起身,右手抓着百零八墨色佛珠,左手持青莲寺借来的古佛舍利,继而往远掠去。   世尊对她很重要,对南国也很重要,她必须要找到! 第218章 四品“国战”,他只是世尊弟子   午夜。   黑云如纱,随风曼动。   月光闪烁,沐浴着灯火暗沉的皇都,此情此景,呈现出万物休眠的安静感。   皇都之上的空中……   白渊,白月皇,剑圣追着无猰祁和墨猛,划过一道道光泽。   地面上,有未睡而刚好开窗的孩子指着天空道:“爹,娘,有神仙~”   但旋即孩子就被拉回了屋子,伴随着爹妈的嘟囔声“别胡说八道,快睡觉”。   还有的孩子则是没看到人,而只看到了破空而过的寒光,便以为是流星,目光随光泽而去,可那光泽却在刹那后便不见了。   三人是铁了心要拿下无猰祁和墨猛,   虚空里,不时炸开一团团墨汁般的烟雾,利剑似马蜂追着捅了窝的人般四方缭绕着进行攻击,而猛不丁的还有一道毁灭剑意化作龙卷狂冲过去。   无猰祁的战斗能力类似白王,适合阴人,而绝不适合正面交锋,此时全靠寄生的墨猛在操纵“封绝大阵”进行着抵挡。   墨猛也是暗暗叫苦,如果他不在乎这宿主,那么……他只要找一处人多的地方,就可以撤退了,但这宿主是无猰祁啊,是太古时代就存在于“伪天道”中的强大宿主,他怎么可能放弃?   交锋,无稍刻平息,撞击刺激爆鸣,不绝于耳。   墨猛也暗暗咒骂着那位同为主教的古妖一族的同僚——梦三。   梦三若是此时出手,那么它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身后这几位给解决。   但即便如此,墨猛也是很快接受了现实,他目光闪动,在已经远离了皇都的地面上挑选战场。   ……   嗖!!   墨猛选中了战场,便迅速落地。   那是皇都以东的连海山。   才一落入林子,无猰祁就迅速收敛气息,躲藏在阴云般的树荫里。   这山脉的林子以阔叶树为主,夏日时,茂盛的地方便是连阳光都穿不过,深秋则是会落叶纷纷,在地上铺上极厚的黄叶。   此时是七月末,加上月是残月,林子里自然是暗沉的很。   无猰祁就好似瞬间消失了。   三人也落地,开始搜寻。   无猰祁想钻入梦境世界,可是……白渊刚刚如来禅术的攻击太过猛烈,那一方方铁烙印般的手印犹然印在那梦境里,嗤嗤的冒着青烟,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无猰祁的力量本不止于此,但它才从“伪天道”里出来,实力还没恢复,就直接来到了皇都,遭受了攻击,现在想恢复也难了。   ……   连海山的林子里安静极了。   三人行走也是毫无声音。   忽地,一点亮光铺天盖地地覆笼此方,瞬间罩住了方圆百里的区域,将这区域里的一切人以及物全部包含其中。   白渊和剑圣停下脚步,两人很明显的感到灵气再度被封印了,显然这又是封绝大阵。   白月皇却上前一步道:“这不单纯是封绝大阵了,这是术域。”   “术域?”   剑圣愣了愣,“竟是四品?四品为何会出现在人间?”   白月皇道:“离开这里,既然拼术域,那稍后便由我来。”   剑圣再度愣了愣,“你来?你……你也是四品?”   白月皇点点头。   剑圣愣了下,旋即露出尊重之色,同时握紧拳。   这片大陆上,人族竟有这般多的强者,从前的“天下第一”之名真是有些浪得虚名了,不过这样也好。   剑圣眼中燃起了旺盛的斗志,总有一天,他也会臻至这般境界。   就在这时,忽地,远处忽地响起“吨吨吨”的沉重声,好似有沉重的钢铁在一下一下夯砸着微湿的泥地,还有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无数的爬虫在繁茂的树林间快速地爬着。   这些声音都是突然出现的,而之前并没有。   显然,这个森林里一瞬间多出了许多不属于这里的存在。   三人极尽收敛气息,在林子里无声无息地穿行,意图早些脱离这区域。   剑圣行一处,   白渊和白月皇则是行走在一处,彼此传音。   白渊不知为何,对这位白月皇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只觉这兄弟颇有些面善,虽然没见过面,但这感觉总有些挥之不去。   白渊传音问:“白月兄,那些响着的东西,是傀儡吗?”   白月皇毫无保留地直接道:“术域自成一域,域中自孕生灵,这些应该是那傀儡师术域里的生灵……”   白渊又问:“一会儿你能对付吗?”   白月皇道:“就是术域的碰撞,但只有离开这里,我才能施展术域。等我施展结束后,会处于虚弱状态,到时候……还请无名先生守护我。”   白渊奇道:“你这么信我?”   白月皇道:“我与无名兄一见如故,自是相信我无名兄,稍后若是交战激烈,我可能会耗尽灵气,到时候便是一个普通的修士都能杀我……我的性命就交给无名兄了。”   白渊看着这位裹着白金斗篷的黑暗君王,总觉得这位身上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奇怪的亲切感。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忽地看到对面的树干上趴着密密麻麻的钢铁蜘蛛,那些蜘蛛八腿如八刃,正在飞快地行进着。   两人力量被封,急忙藏身入一边的阴影里,收敛气息。   金属蜘蛛群“沙沙”地飞掠而过,好似一波闪烁着寒刃利芒的金属狂潮。   白渊看着这金属狂潮离去,才缓缓现身,道,“不跑了,我们还是直接离开这里吧。”   白月皇:???   ……   ……   小片刻后……   白渊抓着白月皇,又抓着不远处的剑圣,连连使用镜法穿梭,很快穿出了这百里术域的范围,而来到了一处高崖上。   白月皇正要施展,剑圣忽道:“稍等……”   白月皇冷冷问:“怎么了?”   剑圣道:“他维持着术域会持续消耗的吧?”   白月皇点点头。   剑圣奇道:“那他为何不动?术域应该会随着施展者而动的吧?   难道说……这傀儡师的术域有些不同,无法动弹?   那不如等他自行消耗结束,我们再入内。”   白月皇摇头道:“不行,那傀儡师撑开术域,目的应该是给宿主制造恢复的时间,而一旦那宿主恢复了力量,就会消失不见,到时候,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这便算是他们的胜利了。   而傀儡师之所以维持术域不动,想来只是想利用术域维持最长的时间,以给宿主恢复的时间,这也是在逼退我们。   但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剑圣道:“修士世界,法则残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事,数不胜数,你施展术域后……”   白月皇打断了他的话道:“有无名先生在,我不担心。”   此话一出,剑圣忽地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排外感。   好像……他不该在这里。   很明显,无名先生和白月皇是相熟之人,两人配合,刚好应对那宿主和傀儡师的组合,自己在这儿……无名先生即便信任自己,可白月皇却可能因心存警戒而发挥失常。   易地而处,剑圣觉得自己也会这么想。   于是,他抱拳道:“两位,这术域范围极大,那傀儡师可能会从另一边逃跑……宋某去另一个方位进行埋伏。”   说罢剑圣一掐剑诀,御剑远去。   白月皇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的术域,轻声道:“开始了。”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而恐怖的力量从她周身扩散而出,粘稠浓郁的墨色烟雾如被死死挤压的浪涛,在她脚下越积越多,继而往四处拍打,扩撒而出,所至之处,一切都开始迅速枯萎凋零,直至化作深黑的潭。   潭心显出圈圈涟漪,一团团烟雾状的黑球从中涌出。   那些黑球如有生命般地漂浮在半空。   很快……   这墨色术域就和不远处的封绝术域触碰了。   奇怪的是,双方区域互穿而过,并没有发生水火不容的景象。   而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叠加在了一起,之后则是看谁弄死谁。   区域扩展,山林的地面发出“哧哧”的腐蚀声。   此处是连海山的深山老林,无有人烟,只不过……却还有不少山间的动物。   随着这黑色区域的扩展,动物们都纷纷猖狂而逃,化作兽潮往远而去。   白渊则是近距离地观察着四品修士的战斗。   不知为何,这白月皇对他也是极其信任,甚至没有丝毫设防。   双方交锋激烈。   白渊则是在用穿越者游戏化的思维,审视着这场交锋。   从外看,自然是花里胡哨的特效,和强大无比的能量碰撞。   但处于核心的白渊却能观察到一些战斗特征。   首先,“术域”明显是“本命法术”的提升,之前的白月皇使用了“黑烟腐蚀类型的攻击”,这“术域”也是同样的效果。   其次,“术域”就好比是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施法者固然不能主宰时空,但却能获得某一方面的极大优势,且能够任意地施展低等级的法术。   再次,“术域”这个世界里,会伴随着一些“生灵”。   如此……   白月皇和那位傀儡师的厮杀,本质就是,两个世界全方位的碰撞,然后在交叠的范围内,生灵在互相攻击……   其中,白月皇术域的生灵是那种冒着黑烟的“团团”。   对方傀儡师的生灵则是形态各异的金属傀儡。   而若是某一位先被对方的术域范围笼罩,那么便会落了下风。   不同的“术域”,明显会引发不同的情况,也需要不同的战争策略。   在这里,   如果那傀儡师的封绝术域笼罩到白月皇,白月皇的灵气依然会被封印,继而术域快速消失。   如果白月皇的黑潭术域覆盖到那傀儡师,那傀儡师则需要调动力量去被动抵抗白月皇的腐蚀,继而逐渐陷入越来越大的被动之中。   但若是换一种情况,譬如某人的术域是“生命繁荣”系的,那么……此人和白月皇的交锋,就会变得相当激烈,双方术域会彼此互碾着,且不可融合,不可交叠。   显然……   在法术的战争里,“攻击范围”、“攻击方式”,“灵气储存”是极为极为重要的。   可以说,如果白月皇的覆盖范围更广,那那位傀儡师只能被压着打。   而若是白月皇的攻击方式换一换,不在是针对第一世界,而是其他效果,那么……战局也会更换。   再者,若是白月皇能够动用更长时间的术域,那么对方也会败。   可是……即便境界相同,这些因素却是不交锋就不会知道的,任何人挑对手,都有一种赌博的性质,因为你也不知道对方的水准。   白渊默默观察着。   显然,这些还只是修士真正厮杀的冰山一角,具体需要考虑的因素肯定更多。   有点儿像国战。   但却又不完全。   因为国战,领土是不会动的,领土也只是土,不会具备其他什么特点。   而此处,这“领土”不仅会动,而且具备着极其复杂且丰富的特点。   除此之外,参与“国战”的士兵,也是极其多种多样。   这就是四品之间的厮杀吗?   白渊有点儿向往。   他对于自己能孕育出什么样的术域,很是期待。   按理说,他有九种本命法术,到时候会不会直接叠九个术域?   九个疆土,九种体系的生灵,应该不弱吧?   战斗持续了很久。   而且似乎还会持续下去,大有一副会持续至少几天的样子……   但忽地,白月皇发出一声轻微的“咦”,继而她收起术域,道:“糟了,那傀儡师的宿主消失了……应该是恢复了后躲避起来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远处的大地上忽地走来一道戴着斗笠的灰影。   那灰影速度极快,来的时机也很讲究,刚好是白月皇用完术域、被极大消耗之后。   白渊想也不想,便抓着白月皇,准备先离开,毕竟这灰影看起来很像是“黄雀”。   但他正要动,白月皇却忽道:“无名兄,且慢。”   也就一句话的功夫,那灰影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   虽是戴着斗笠,但却依然能分辨来人是个小尼姑。   她单薄的身体,在高处的晚风里显如浮萍和小草,随波逐流,随风而倒。   白月皇问:“你来做什么?”   小尼姑忽地看向白渊,用一种似乎两人很熟的语气道:“你身上怎么会有世尊的气息?”   白渊还没说话,白月皇却反应迅速地用一种“她和白渊更熟”的语气道:“因为他是世尊的弟子。”   小尼姑:……   白渊:……   小尼姑疑惑问:“果真?”   白月皇坦然道:“那你难道觉得他是世尊?”   小尼姑垂首道:“他不可能是世尊,只是……”   她沉吟了下,扬首道:“世尊也绝不可能收他为徒!!”   白月皇道:“你不是世尊。”   是的……   你既不是世尊,又何敢妄猜世尊意思?   小尼姑又沉默了,但是她左手的古佛舍利却指向面前这个绝不可能是世尊、甚至不可能和世尊沾边的男人。   而白渊则是被这两人的对话给弄的懵住了。   这两人,似乎各持立场,各持着一些他并不清楚的信息,而在进行着快速的围绕他的交谈。   等等……   这两人会否认识六皇子?   甚至对原本的六皇子非常熟悉,所以也认出了他……无名,就是六皇子?   白渊淡淡问:“你是谁?”   小尼姑摘下斗笠,在风里看着他,冷笑道:“天曌。”   白渊:……   这熟悉的名字……   六皇子这自带的剧情还真是不简单,退婚的三个妹子,除了孔老师外,似乎都不是善茬。   小尼姑冷声道:“白渊,你没想到我有一天还能活着出现在你面前吧?”   白渊淡定道:“你认错人了。”   小尼姑笑道:“你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认识……   我在地狱里看着你的时候,可是把你的模样死死的记了下来。   我在地狱里待了多久,就想了你多久。   你说,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第219章 三方“撕逼”,镇国者登场   皇都,   东城门外,   连海山周边,   高崖上。   白渊听着小尼姑的话,意识到原来的六皇子果然不简单,但他最关心的问题是六皇子会不会还活着。   如果还活着的话……   那么,这位六皇子会否在幕后暗中操纵着什么?   而从各方得来的信息来看,这六皇子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白渊沉吟半晌,抬眸认真地看向小尼姑,神色里激射出真诚无比的目光。   小尼姑被这么诚挚的目光给弄的愣了愣,旋即淡眉微锁。   白渊道:“天曌公主,不论你是否相信,但我绝不是六皇子。”   天曌眯眼。   白渊继续道:“若六皇子还活着,我和他也是敌非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我虽素味平生,但却是朋友,不是么?”   天曌冷冷道:“你又想骗人?”   白渊还没说话,一旁的白月皇又道:“你真的不是六皇子?”   白渊摇头。   白月皇觑眼看着他。   天曌捕捉到了白月皇的这一丝神色,厉声道:“你就是六皇子!”   白渊道:“我发誓,我不是。”   白月皇:……   天曌:……   沉默片刻。   天曌道:“你发誓。”   这个时代的誓言,对于普通人或许没什么用,因为普通人终生不会踏足到至高境界,但对于立志登上武当巅峰,以及想要修行的人来说,誓言就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一根“刺”,只要发了誓言,那就没人想要违背。   违背,那就是对自己撒谎,对天地撒谎,岂能长远?   故而,谋事者不谋力。   因为谋事,需得阴谋阳谋,需得说谎,说谎多了,那就难以以至诚之心去问鼎更高境界了。   白渊很确定他真的不是六皇子,而是“伪六皇子2.0版本”,他不想结下这种来自于“六皇子1.0版本”的敌人,而想与这原六皇子的敌人携手并进,共同探索秘密,所以他抬手发誓道:“我对天发誓,亦对心发誓,我绝非六皇子,如有违背,终生不得寸进。”   小尼姑见他真的发了誓,瞳孔里显出迷惑之色。   白渊真诚道:“天曌公主,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你又为什么会信誓旦旦地将我当做六皇子呢?”   小尼姑很疑惑。   白月皇也很疑惑。   忽地,小尼姑道:“不对,你就算发誓了也没用!我想起来了,过去你也曾经发过誓,但之后还是违背了!你和过去还是一样!”   白渊:……   “那你怎么才相信我不是六皇子?”   小尼姑道:“你虽然戴着面具,裹着斗篷,可是……我对你的每一点模样,每一点气息,都了如指掌,哪怕你面具不摘,斗篷不脱,我都知道你就是六皇子!”   白渊不背这锅,断然道:“我不是。”   白月皇道:“无名兄,这世上只有天曌和我两人知道此事……你……你其实不用再瞒的……”   白渊愣了愣:“白月兄,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也不信我么?我真的不是!”   小尼姑听到“白月兄”三个字,露出古怪之色,再稍稍一反应,便感到面前的白月皇原来是在用“中性化”的变音在说话,可是……这个“兄”字还是让她很古怪。   白月皇也是无语,事情都已经揭露到这程度了,这位怎么还不承认?这根本没必要……   除非……除非……   不!   没有除非!   这就是他的演技!   白月皇心底暗暗叫险,这差一点儿就被他的演技给糊弄过去了。   不过,事情如此僵持,还真不是办法。   既然这边僵持着,那么就暂时不管,而先去处理另一部分,随着时间的发展,这边的僵持自然会松动。   于是,白月皇意图转移焦点,让两人不再去辩论“究竟是不是六皇子”,她轻舒一口气道:“天曌公主,据我所知,你是来寻世尊的吧?”   小尼姑点点头。   白月皇又道:“无名兄,你既不是六皇子,而又是世尊弟子,那么……你对天曌公主之事如何看?”   白渊看了她一眼,什么世尊弟子?这明明如来一念就在他身上。   于是,他便想道“我便是世尊”,可话到口边又觉得很不恰当,自己这无名的马甲已经叠了古妖文明的白王身份了,再叠其他的会不会很不好?到时候直接被戳穿,那岂不是会完蛋?   那世尊弟子便世尊弟子吧……只是,白月皇为何会如此贴心,在第一时间就帮他撒谎?   情况错综复杂……   白渊想了想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确是世尊如来的俗家弟子。”   小尼姑冷眼看着他。   白渊继续道:“只是世尊曾说过,他不可见过去人,现在人,未来人,涅槃于净土,无念于佛乡。   而我则是一个意外,一个变数,世尊心存怜悯,收我为弟子,便是要我悲悯众生。”   神神叨叨的一番话后,小尼姑则是愣住了,旋即道:“不可能!”   白月皇道:“天曌公主,无名先生行事,你去城中一问便知。”   “无名先生?”   天曌这才想起那位横空出世的刺客皇帝,在一看面前这六皇子的斗篷于面具,便是刚好符合那无名先生的形象。   她道:“我听说过无名先生,风评很不错。”   白月皇笑道:“何止风评不错,你若知晓无名先生今日说了什么,怕是会引为知己。”   天曌道:“他说了什么?”   白月皇道:“天下剑有四,一人之剑,一家之剑,一国之剑,一族之剑。   一族之剑,以人和为脊,以悲悯为锋,以天下为锷,以自省为镡,包以万古,裹以四时,绕以瀚海,带以山河,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群星浩瀚,不如心怀万古。快意恩仇,何如剑扛乾坤。”   天曌沉默了下来。   白渊被这么一提醒,也想到了什么,淡淡道:“虽不知公主如何将在下误作为六殿下,但真正的六殿下还被长生楼保护着,不若你随我而去,一看便知。”   天曌笑道:“还有一个和你生的一模一样的人,你想说这个,对不对?”   白渊微微眯眼,这句话什么意思?   天曌道:“替身而已,你过去难道就没有吗?你怎么敢在孔……”   “咳咳!”白月皇发出咳嗽。   天曌道:“下次别说这个了,替身骗别人可以,但你骗不了我,还有……你的白月兄。”   小尼姑说完便又陷入了沉默,继而又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话真的是你说的?也是你想的?”   白渊道:“只是不忍看生灵涂炭罢了。”   小尼姑默然道:“你带我去拜见世尊,你我仇恨我暂时不管。”   白渊道:“世尊不见人。”   小尼姑道:“你帮我传一句话,佛土有难,苍生盼佛。青莲寺有如来像,若佛不见我,我便跪佛直到佛见。”   白渊想了想道:“我帮你传……”   ……   ……   而就在三人“激烈”交谈时,在连海山的东北方向,也是相当激烈。   无猰祁确是躲入了梦境世界。   但无论是梦境世界,还是第二世界的特征都是……根在第一世界。   换句话说,无论它在梦境世界里怎么移动,再出现还是会出现在原地。   只不过,方圆百里的范围极难判断他的方位。   想要靠近蹲点?   那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因为藏入梦境世界的无猰祁和墨猛并不是因为“弱”而躲进去,它们是为了“避免损耗到极点”才躲进去的。   你真要靠近它们,首先你会丧失先手,其次你面对的是一个四品修士和无猰祁的全力爆发。   除此之外,没有人会知道它们会在梦境世界里蹲多久。   所以,在无猰祁进入梦境世界,术域收拢的那一刻,一切便结束了。   但即便如此……   那持续了很久的战斗,也必然给墨猛带来了很大损耗,这一点只从白月皇就能看出。   而这里又是皇都区域,作为傀儡师的墨猛在暴露后,必然不想多待。   所以,作为宿主的无猰祁只是在梦境世界里稍稍缩了一下,便又再度现身。   一现身,这人面蛇身的怪物便闪电般地贴地而游,没于野蛮生长的长草,宛如月下的一泓波纹,转瞬数里,再看已在百里外。   既是短暂地甩开了追捕,从此处往东北便可入东海,只消入得东海,那就算彻底地逃出皇都区域了。   小片刻后……   无猰祁忽地顿了顿身子。   从高处看,就好似一条雪龙钻入了沸腾的油锅。   无猰祁是雪龙。   而某一片区域却是油锅。   哧……   强烈的焦灼声传来。   无猰祁感到身体的力量在急剧亏空。   墨猛立刻意识到遭遇了伏击,可是他根本没想到这种情况,便是急忙操纵封绝阵。   阵爆亮芒,化作一点透明的屏障,护住无猰祁,然后便准备撤退。   而在遥远的前方,一个披散长发的魁梧男子,正盘膝坐着,   他身形笔直坚挺,好似一座巍峨高耸的雄峰,即便只穿了布衣,却也给人一种身穿苍茫重甲的铁血军人感。   他脸颊轮廓似银钩铁画,坚定而刚毅,下巴处有点点胡渣,一双眸子则是紧紧闭着。   这男子膝前放了个红色酒葫芦,身后,则是插着一柄丈八的方天画戟,两杆小月牙如天穹的残月钩。   寒光映月,月显寒光。   而似乎感到了目标冲入区域,这魁梧男子猛然睁眼,然后踏步而起,   待到起身,胯下却是“长”出了一匹赤红色的血色巨马,   巨马高两丈,四蹄落地,蒸汽般的血色往周边冲出,熏染的周边一片血腥刺目的大红,而细细看去,那血腥竟然化作上万甚至十万的人像。   再看,那人像竟并不给人邪异感,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和神圣。   他们手握兵器,伫立不动,其稳如山,其徐如林,好似一支拥有着铁血军魂的军队。   但这样的一支军队,却已连同那血色巨马,和那披散长发的男子连在了一起。   他们或许已经死去,或许又在用另一种方式活着。   不过一念之间,   马如红电,直冲数十里,又如是瞬间出现在了目标所在地点。   而那本还在原地的丈八方天画戟也随之而动,一瞬间握紧在了男子手中。   无猰祁方感,才退,   就看到天穹乌云密布,继而风云散尽,往八方溅起星落汪洋般的滔天巨浪,   巨浪两分,雷霆轰鸣,如紫电青霜旋动游走,霹雳裂隙,   其间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手抓大戟,舞作死亡的银轮,胯坐血色巨马,领十万血气铁血士卒虚影,从天而降。   其力,其势,皆是摧枯拉朽,   而其后的一双眸子却是冰冷无情。   无猰祁想缩回梦中,可这男子的速度太快太快,快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地步。   墨猛刹那间感到这大戟力量的恐怖,其根本就不是什么武道力量,而是蕴藏着一种极其强烈的撕裂的近乎于法则的力量,而这男子严格来说也根本就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复杂的“组合体”。   这是由男子,方天画戟,酒葫芦,血色巨马,还有那十多万血色大军组成成的“复合体”,亦或是……不灭体。   四品!   也是四品!   一念之间,墨猛就判断出了这男子的层次。   它不知道这四品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难道是龙脉?   可龙脉若是知道了它们出手,为何还纵容?   但,它已再无法再思考,也无法再保留,   封绝大阵,迅速化刀。   透明的光泽带着一种隔绝一切的力量,化作一把水晶般的刀,往那狠狠砸下的血色大戟迎去。   哧……   哧啦……   刺耳无比的声音传来。   墨猛只觉自己被摧枯拉朽地斩“断”了。   它和宿主的关系消失了。   它的灵魂和封绝刀的联系也消失了。   无猰祁也满身是血,倒在地上,看样子也没有任何力气再躲入梦境了。   墨猛愣了愣……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疯狂地向宿主再度爬去……并且再运转灵力探向被封绝刀。   即便你能斩断,但我还能连上!!   可那男人并没有再出手,他胯下的血色巨马,马周的十万大军都消失了。   男人扛着大戟,抓着酒葫芦,痛饮一口,然后在月下转身踏步离去,转瞬便去远。   墨猛愕然。   而就在这时,一群裹着黑漆漆全身衣的存在如闪电般掠至,人还未至,一道道暗哑的光则是从天而降。   刷刷刷!!   那光落地,竟是一根根漆黑的长钉子。   一瞬间,墨猛觉得自己动不了了,好像被那长钉子给钉住了。   紧接着,他看到那些裹着黑漆漆全身衣的存在迅速到来,速度极快地开始“打包”。   先是“打包”了无猰祁。   再“打包”了封绝刀。   然后又开始“打包”他……   墨猛试图寄生到这些存在的某一位中去,但他发现那黑漆漆的全身衣似乎有着恐怖的隔离作用,而使得他的寄生完全无法成功。   小片刻后……   他……   也被“打包”装入了一个特制的诡异盒子里。   他被迫进入了“无思无觉无法动弹”的绝对封印状态。   而黑影却已四散,犹如从未出现过。 第220章 小别云雨,邀约地狱   无论夜晚多么的仓皇混乱,终有黎明到来的一刻。   晨光在外,鸟鸣在外,一只手抓住了帘子,稍作停顿,往边上一拉。   金灿灿的阳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狂涌而入,洒在这宁静而黯淡的屋室内。   窗外传来风声,树影在室内投映的阳光里来回婆娑。   白渊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   “无论如何,在经历混乱血腥后,却依然能够在和平里醒来,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他揉了揉额头。   大战已是前天晚上的事了。   而就在昨天,那位接替皇帝坐镇皇都的镇国者到来了。   镇国者是个有着大将军气质的男人,宋血衣认出了这男人,很是激动,而儒门的人也认出了这个男人,亦是露出崇敬之色,逐渐的……连白渊也知道了。   镇国者是近千年前的大将军。   这位大将军的生平,可谓是神话,个人勇武,独当一面。   镇国大将军的到来,直接压住了乱局。   或许是因为施法时间已过的缘故,锁定在无情身上的法术也已经解开了,白渊急忙和她换了回来,然后在局势稳定后返回了龙下学宫的桃花别院。   虽是返回了,但别院外却有皇家铁甲禁卫四处巡视,进行着巡逻和严密的保护。   靖王、冠军王、惠妃、怡嫔等人皆被关押,正在审讯之中。   大总管也没能逃得掉,据说那位老太监是想逃的,可是随着镇国者的到来,他连皇宫都没出得了,就直接被抓了,然后……被关了起来。   公输离侥幸逃跑,和石矶汇合,随着人群悄悄往城外而去。   这究竟是镇国大将军的无能,还是故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除此之外,南国世子死亡,以及诸多官员的死亡引发了新一轮的矛盾,正气阁负责调查此事,而涉案人员并未过多地控制,只是有不可出皇都的限足。   天曌默默地来到西方城的青莲寺,在佛前长跪,开始等待。   可想而知,若不是“无名先生”的信誉良好、人品过硬的话,这事情很可能就会走向另一边,而无法收获这种相对和平的结果了。   而皇宫之中,镇国大将军则让弘王试着主持朝廷。   弘王经历此事,也算是浴了烈火,是否重生还未可知,但他却毅然地开始主持事务。   而得知这消息后,天牢中的靖王愤怒地哈哈大笑,怒声咆哮。   但他依然会被关押,直到皇帝回来亲自审讯。   ……   桃花别院里。   诸多思绪闪过,   白渊开始起身,洗漱。   很快,小郡主来了。   她今天没穿玉墨款的紧身丝袍了,也没穿茶艺十足的紧身窄袖襦裙,只是一袭英挺的紫色紧身武士服,清秀的鹅蛋脸儿上带着恬静,秋水般的眸子里显着文艺范儿的忧郁,这是真正的她。   在入门后,两人对视一眼,视线缓缓在对方身上晃了一圈儿,然后又重新对上了。   小郡主默默地把门关上,把送餐篮放在一边。   白渊也默默地把窗帘再度拉上。   屋内光线又黯淡了下来。   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近……越来越近。   许久后,黑暗里恢复了平静,继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两人重新坐回了圆桌前。   小郡主咳嗽了声,低着头。   白渊则是打开餐篮,吃了口,道:“冷了。”   小郡主小嘴儿不屑地歪了歪,冷笑道:“谁让你磨磨蹭蹭了。”   “磨磨蹭蹭?”白渊奇道。   小郡主忽地愣了愣,然后沉默了下,问:“为什么要重复这个词?”   白渊没回答,而是低头喝了口粥,继而道:“安雪,下次别再向任何人下跪了,也别再说什么愿意替我受罚,哪怕是死之类的话了。”   小郡主道:“还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   白渊道:“那不是组织的安排的嘛……”   小郡主道:“那组织让你靠朱玉墨那么近了吗?”   白渊道:“有多近?无名先生明明没怪我,好不好?”   小郡主奇道:“你怎么知道无名先生没怪你?人家是身在黑暗、心在光明、爱国爱民的大人物,和你不同,自然不会拿这点小事和你计较,但你不能自己没有数呀。”   白渊道:“你居然在我面前夸另一个男人,还说他和我不同……”   小郡主道:“至少我没有在你面前离另一个男人那么近!”   白渊想了想道:“那在我背后呢,有没有?”   小郡主怒道:“死东西,你还顶嘴!”   “顶嘴?”白渊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小郡主愣了愣,旋即怒发冲冠,愤然而起,一拳轰出,拉扯出的气流化作冲击波般的巨力,狠狠地砸在白渊胸口,带着他往后倒翻而出,直到跌坐在床上,才平复下来。   小郡主深吸一口气,道:“你的妖血适应的怎么样了?今天看起来,好像没出问题。”   白渊道:“好多了。”   他坐起,继续吃饭。   小郡主坐在他对面,托腮看着他。   窗外,有风,有蝉鸣,有阳光,有依然未曾彻底降临的乱世。   这里还是人间。   白渊忽道:“最近天热,如果运动过度的话,容易中暑,记得多喝些凉开水。”   小郡主:??????   “运动过度?”   安雪忍不住重复了遍。   白渊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   怎么怪怪的……好像自从那一天拉近距离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日常就越来越有问题了。   小郡主也察觉自己的话有些问题,但她更觉得这位冒牌的小仆人有问题,她说;“你过去在江南的时候,也会劝别的女孩子夏天多喝凉开水吗?”   白渊想了想,估摸着这个世界的南国没有这样的风格,于是道:“是我娘教的,我娘说,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子,那么就要多关心人家。   我问我娘怎么关心。   我娘说,夏天天热要注意多喝凉开水,冬天天冷要记得多喝热水。”   小郡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娘真有趣。”   说罢,她神色一肃,笑着问:“那个……那你有没有对其他姑娘说过多喝水的话呢?”   白渊瞳孔微微缩起。   小郡主摆摆手,随意道:“我只是了解一下,毕竟都是过去了的事嘛,组织让我们要互相了解,只有互相了解,才能演好下面的戏份,毕竟随着事情的发展,会牵扯到越来越多的大人物,我们只有用真情实感才能瞒过那些大人物。所以……有没有?”   白渊回想了下,然后断然道:“没有。”   开玩笑,这种程度的陷阱,他是不可能上当。   小郡主顿时皱眉,如是胸口中了一箭,痛呼一声拖长音的“哦”字,然后道:“你果然说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白渊道:“我没有。”   小郡主道:“你犹豫了!!你如果没说过,为什么要犹豫?!”   白渊:……   ……   ……   饭后。   他回到长生学堂。   学堂里,大多是在讨论前日的事,当时不少学子都在学宫之中,自然看到了前日事件的冰山一角。   而在这惊鸿一瞥之中,最耀目的“无名先生”以及“四剑之说”则是印入了他们的心中,变成了他们此刻讨论的话题。   一声声饱含仰慕的赞誉,一声声带着八卦的向往……   神灵的光环都被套在了那位先生的头上。   但是……这璀璨的荣耀都是属于无名先生的,和六皇子并没有关系。   白渊在学堂里坐下,不少师弟师妹则是跑来,问着他昨晚无名先生的情况,因为他是曾经距离无名先生最近的人,而他那句“民贵君轻”则是知者甚少,即便知道也是一带而过……   当他说到无名先生哪里哪里厉害时,学弟学妹们都很爱听。   当他说无名先生哪里哪里不过如是时,学弟学妹们都露出不屑的神色,一副“你不过是皇子,你懂什么无名先生”的模样……   人群散后,白渊露出苦笑。   他往后微微仰倒,看着窗外。   而因为他和无名被区分开了的原因,再加上他曾经被误会的原因,玉墨老师即便在学堂里,也避免靠近他,更避免和他进行视线交触。   不过……这也刚好。   只是,他有些羡慕这个叫无名先生的人了。   他拍了拍身侧的英雄剑。   这把剑的主人或许应该是无名,而不是他。   他……真的当不起“英雄”两字。   无论是六皇子,还是真正的他,都当不起。   期间,不知哪儿飘来的消息,白渊听到孔嫣老师似乎又生病了,正请假在家。   不过白渊不以为意,孔老师无论如何都和他无关,他既然和小郡主生米煮成熟饭了,那么自然就要专心地对待这份感情,而不是再去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孔老师虽然很美,但对他而言,不过是不会再交集的路人罢了。   ……   ……   当晚。   白渊静坐在别院中,正要叫来小凶,继续感悟的流程。   忽地,他感到屋内多了个人。   月光照出来人的轮廓,白金斗篷,还有泣血白虎面具阴冷的侧面。   白月皇道:“天曌那边的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白渊故作受惊的样子,往后跌倒,边爬边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白月皇:……   她语重心长地道:“无名兄,真的不要再装了。”   白渊道:“你……你居然以为我是无名?”   白月皇愣了愣。   难不成,真正的白渊出去浪了,留在这里的是一个替身?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再找了个替身的。   看样子,这替身还挺像那么回事。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白渊惊恐地往门爬去。   白月皇想了想,道:“我没有恶意,只是……你给白渊带个信,告诉他天曌的事,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解决。我来这里,就是和他一起想办法的。   至于身份曝光这种事,完全不需要担心。   我和天曌也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而且,我们都不可能泄露他的身份。   对了,如果他今晚回来,让他来北城天心湖庄的一亭台。”   说罢,白月皇闪身离去。   白渊起身,看着白月皇远去的方向,稍稍沉吟,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他悄悄换上无名套转,继而穿梭,来到了一亭台。   这“一亭台”是朝花节时,他和小郡主曾经来过的地方。   小郡主朝花节的诗会里赢得了被邀入天心湖庄,吃老庄主亲手烤鱼的资格,所以才会来到这一亭台。   亭前一诗,字体犹然包含禅意。   在月光里显出字样:   白云相送出山来,满眼红尘拨不开。   莫谓城中无好事,一尘一刹一楼台。   白渊才到,便看到白月皇从另一边的阴影里走来。   “无名兄。”白月皇远远行礼。   白渊也回礼。   两人坐于石桌前。   白月皇道:“今日失礼,冒昧拜访,还请无名兄莫要责怪。”   白渊道:“白月兄为何就认准了无名便是六皇子呢?”   白月皇道:“若是无名兄不喜,那我便假装不知吧……”   白渊:……   白月皇道:“天曌的事,涉及地狱图,我恳请无名兄能够予以援手。若是无名兄不出手,地狱图里迷途的佛陀便是一个都回不来,南国群孽失控,黎民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甚至化作魔焰滔天的国度。”   白渊听无情提过“地狱图”,那是白影悬案中出现过的图,也是六皇子曾经撞见过的图。   只是……   白渊问:“如何予以援手?”   白月皇道:“我们三人,重新入图,而世尊可以指引那些迷途的佛陀。”   白渊觑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问:“那是什么图?”   白月皇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道:“图藏小世界,内有十九层地狱,佛陀古佛迷失其中,群孽作祟逍遥人间,若无万佛殿镇压,早已破印冲出。”   白渊道:“这十九层地狱,是什么境界层次的?”   白月皇道:“不知,但能够吞噬古佛,必定是极其凶险之地。”   白渊又问:“古佛是什么层次?”   白月皇道:“传闻是三品……”   白渊:……   他断然回绝道:“白月兄,此事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无法陪你们去了。”   白月皇咬咬牙,忽地起身,往后退开半步,跪在地上,压着心底的耻辱道:“属下恳请主上将佛陀带回人间吧,此图乃主上所设,主上必有方法能破……   此事涉及我人族无数的百姓,已非一国之事,而若南国破灭,人间便会更易沦陷入异族之手。   还请主上看在我们都是人族的份上,施以援手,破开此图。”   她说完,闭目垂首。   可是,她知道主上的性子。   她这般肆无忌惮地揭穿主上的身份,主上定会勃然大怒,继而一脚将她踢翻,然后睬她在脚下,再冷冷道一声“就算人间尸山血海,关我何事?我就是不管,就是不救,没好处的事我不干。”   白渊看她这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和过去的六皇子是什么关系。   他不忍眼前这热血男儿跪下,便急忙搀扶起身,道:“白月……”   白月皇道:“主上还是叫我燕……”   白渊应了声,然后道:“燕兄,此事待我了解一下,再说,可好?”   白月皇:…… 第221章 绝望未来,万佛舍利琉璃塔   皇都,北方城,天心湖庄,一亭台,乃是观景圣地。   即便不是佳节,百花湖上也是极美的。   十二花神庙如珍珠点缀在沿岸,纸船载着烛火在黑暗而平静的水流里飘向深处,红尘闹市已歇停,天籁之声四处起,如此风景,白渊觉得如果能来点烤串那就更好了。   烤串是比较适合和兄弟一起吃的,不适合和小郡主这种,而墨娘的话画风就更不对了。   至于和“家人们”,那也是不现实的,“家人们”是原始派,吃法粗犷野蛮,且极具视觉冲击力……   白渊很怕大凶抓着长棍子,小凶把人一个个打死然后插到长棍子上,接着大凶把一串串人放在火上烤,然后再淡定地分给他一串。   这种事想想就是噩梦。   但这种画风,才是“家人们”的饮食画风。   穿越前,白渊很喜欢撸串,穿越后,他还没好好撸过。   此时在这一亭台上,他实在是萌发了这样的心思,只要想到在这寒烟笼罩、万籁俱寂的地方撸串儿,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最近压力太大,动不动就爆发个大事,激烈的战斗更是稀松平常,所以心态一定要好,不能崩太紧,否则会成变态,到时候天天就想着称王称霸那种没意思的事,人生就算是白活了……   白渊如此地告诫自己。   可是,一个人撸串,多孤独啊?   但没有知心好友,如之奈何?   在见到孔老师前,白渊是不信“一见钟情”的,只不过随着他和小郡主关系的确立,他已经把这“一见钟情”给抛诸脑后了,毕竟他是个专一的男人,虽说他还不知道如何对待墨娘。   而在见到白月皇前,白渊也不信“情投意合”这四个字。   可不知为何,他对白月皇感观却相当的好,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就是莫名地觉得此人适合做兄弟。   此时,看到白月皇对他如此,他哪里还猜不到过去的六皇子对白月皇做了什么。   他同样半跪下,双手搀扶她,同时问道:“燕兄,那畜生对你做过什么?”   白月皇听到“畜生”两字愕然了下,只觉这话不似作伪。   再接着,她发现两人这对跪的姿势也颇为诡异。   白渊微微运力道:“起来再说。”   白月皇很有原则,白渊不答应,她就是不起来。   白渊无奈,于是,和她对跪,然后顺势往后一坐,呈跪坐姿势,然后岔开话题道:“燕兄,还不知你全名,可否告知?”   白月皇:……   她觑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话到口边,却猛地一转,鬼迷心窍般地道:“无名兄,某姓燕,名……”   此时,一亭台正是坐北朝南,观望的也是南方的风景。   白月皇瞥了一眼南边的天穹,道:“名南天。”   “燕南天?”白渊赞道,“好名字!”   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这乃是穿越前一本小说里被称为“天下第一大侠”的人物,嫁衣忍辱,神剑惊世,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人,乃是一等一的大英雄。   能够拥有这样名字的人,再加上白渊最初的观感,实在觉得眼前这跪着的实是忍辱负重的热血好男儿。   他已经完成了逻辑推理。   过去的六皇子必然不简单。   燕南天则是他的部下。   但六皇子为非作歹,甚至以“地狱图”引动了白影悬案,同时将佛土众人都坑惨了,导致人族文明出现了一个大豁口。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但燕南天却为了人族而向六皇子跪下了,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还是过去的六皇子。   白月皇静静看着他,发现他是由衷称赞“燕南天”这个名字,实在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奇特之感。   那泣血白虎面具下的俏脸古怪无比。   若是有上帝视角,自当发现一张面具和一身白金斗篷里裹着的竟是儒门孔大学士的千金——孔嫣!!   孔嫣深吸一口气,道:“无名兄见笑了。”   白渊道:“为何称我为主上,燕兄可否将此事细细说来?”   孔嫣实在是有些困惑了,眼前这男人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不知,亦或另有深意?   略作思索……   她确定了。   假的。   都是假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眼前男人的奸猾狡诈,黑暗阴邪,满口谎言了,只要信了他,那就是噩梦的开始。   而这个男人自从从荒山归来后,演技就越发拔群了,短短相处的时间里,竟然给了她许多次“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他可能不是六皇子”的错觉。   这等手段,这等功夫,实在是深不可测,简直让人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孔嫣越发警惕,同时做出了判断,面前男人是在演戏。   但她也无奈,演就演吧……   她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于是,她坐在白渊对面,准备把“地狱图”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说之前,白渊则是寻了此间的那位老庄主,问他要了些食材、烤架和酒水,准备自己动手。   老庄主自是认得无名先生。   他也早明白那日在渔村里救他的人便是无名先生。   而无名先生已经变成“英雄”般的人物了,其事迹和“四剑之说”已经流传开来。   规则不为俗世而变,但却可为英雄而变。   于是,虽是深夜,老庄主听闻无名先生来访,也是兴奋地起身,再难入睡,继而亲自烤鱼,然后令他那小孙女端着托盘送上。   白渊也是心情颇好,让那小姑娘演练招式。   小姑娘资质正常,功法乃是一门六星剑术《青山剑诀》,这是龙下学宫里“群山学堂”教授的功法。   群山学堂,乃是群山剑派设立的学堂。   “群山剑派”则是和曾经的吕纯元、如今的陆元所在的“孤星剑派”同为“一家二宫三阁四会五派六帮七门”中的“五派”之一,也算是大门派了。   可,白渊如今对于武道一途,实是神人,他让小姑娘演练了一番,然后便点拨了几处。   只是几处,就使得小姑娘若是拨云见日,甚至隐约觉得这六星的功法都快要达到七星的威力了。   小姑娘连连拜谢,白渊也乐在其中。   一旁戴着白月皇面具的孔嫣默默看着,她真的希望这一切不是演技……   小姑娘离开后,白渊笑道:“燕兄,不吃烤鱼么?”   孔嫣指了指面具。   白渊道:“微抬半边即可,如若不便,下次换个款式便是了。”   孔嫣略作思索,抬手,在泣血白虎面具的嘴唇位置划过。   顿时,一道口子出现。   她将烤鱼拆下,然后送入口中,同时开始讲述“地狱图”的事。   白渊静静听着。   去,是不可能去的。   但了解下,还是可以的。   ……   三日之后,午夜。   白渊穿着无名套装,揣着50点气运储备,站在了一处密林的入口。   密林外,有着各种隔离,还有着各种木牌。   牌子上用血色大字写着:平安森林。   字体凶煞,和“平安”这两个字完全搭不上关系。   而若是询问一下当地的村民,就会知道这平安森林还有着诸多的别名。   这些别名包括:招魂路,望乡门,赏善罚恶林……   而当地村镇还有个奇特的习俗,那便是如果某人无法被证明有罪还是无罪,那就用十里长绳将他捆绑,然后让他进入这森林,只要能走到长绳绷紧,就可以返回。   而若是此人能活着返回,那就说明他无罪,否则……他就会因为所犯之罪而被森林中的恶鬼拉入地狱。   这个法子很奇特,而正常来说,一个人在绳索拉长的过程里是不会出事的,他只需走过十里路,再快速返回,就能被证明无罪。   但事实上……疑犯还真的是有生有死。   有的回来了。   有的,则只能在长绳尽头找到一具尸体,而尸体兜里的物件依然还在,这便可以排除盗匪的可能,而尸体从外看亦是完好无损,这又可以派出野兽妖兽的可能。   当地人越发迷信,却又在恐惧之中用猪血写下“平安森林”四个大字,竖在密林入口,以防止有小孩或是无知路人进入。   有趣的是,这平安森林正是在云泰城以东。   而云泰城则是靠近江北道。   这城在八年前曾试图着树立帝像,只是忽有一夜,帝像崩塌,当时社稷阁的方副阁主也因为此时而流放,其女方媚亦流落教坊司,现加入组织,在白渊的皇子府中。   此时……   白渊皮肤表层乃是林小玉,皮肤外层乃是凶无忌,   左侧的是裹着白金斗篷的燕南天大侠,右边则是戴着斗笠、裹着锦袍亦不见面容的小尼姑,   后边的老树下则是老林的棺材车,车里坐着正往外张望的大凶,还有“海外常山赵子龙”。   虽然此处有八位存在,然而……从外看,这里就只有三个人。   三人来此,乃是隐秘无比之事,自不能被外人知晓。   尤其是小尼姑,她现在可是被限足不可离开皇都的。   “世尊还是不肯亲至吗?”小尼姑有些失望。   白渊道:“世尊不见外人,不过已授我如来妙法……除此之外,世尊还赐我底牌,关键时刻可以动用。”   小尼姑忽道:“这里的东西,其实需要你来破……”   说到这个话题,小尼姑周身毛孔大张,一团团黑烟直冲而出,化作一个个诡异的人头,发出凄厉而怨毒的咆哮,“卑鄙小人!人族叛徒!死!死!死!”   这诸多烟身人头的黑烟浮腾在小尼姑周身,宛如沸腾的万鬼雕塑,很是可怖。   小尼姑深吸一口气,诸多黑烟便缩了回去。   小尼姑淡淡道:“今次若能从地狱里带回迷途的佛陀,你我仇恨,一笔勾销。”   白渊暗暗苦笑。   他之前听了白月皇的讲述,知道六皇子确实不是个东西。   六皇子为了一己私利,而欺骗了天曌公主,继而利用天曌公主的信任,而让她将万佛大殿的万佛舍利琉璃塔偷了出来。   万佛舍利琉璃塔,据说乃是利用南国的“芥子手段”而制作出的一尊佛塔,塔高百丈,却缩于方寸,供于万佛大殿。   而这万佛舍利琉璃塔中供奉着诸多佛陀、古佛的舍利。   这些舍利于佛土承受香火。   白渊觉得“偷出这么个东西,应该是超地狱难度”,但天曌能够偷出来,也足以证明她的水平。   可白渊又觉得,“居然把万佛舍利琉璃塔偷出来,这天曌公主怕不是个只有恋爱脑的低能吧”,但在知道后面原因后,他有了部分的了解。   只是部分的了解,觉得有一定道理,但就跟没了解似的……   天曌为什么偷?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看到了……未来。   燕南天,也看到了未来。   据说这个未来,是一片黑暗无光的未来,是人间沦陷的未来。   人类终究是败了。   届时,山河破碎、苍生为奴,   香火供奉的神龛上端坐的不再是人类先贤,而是魑魅魍魉的异族。   天曌公主以身为祭,耗命三十年,看到了三秒的契机。   这契机就是……偷偷带万佛舍利琉璃塔来此处。   于是,天曌公主就带了。   她以为她是在将万佛带往新的净土,可事实上,她却让万佛陷入了万劫不复。   那问题来了。   白渊很好奇,这是过去六皇子的力量恐怖到了能设计万佛的地步吗?   或者说万佛难道就不担心他们的舍利留在人间会出事?   但很快,他明白了。   这不是六皇子的力量,而是万古识海中一个名为“白影”的恐怖文明的力量。   万古识海,介于现实世界和轮回世界之间,乃是一切时间长河里的客观之识,以及不愿去往轮回的主观之识的集合,其中诡谲无比,远非人能够想象。   恨念,怨念,咒念,不过是其中一部分的依然“有着主观能动性”的存在。   但这些存在并不是所有。   “白影”文明就是这样的一个特殊的文明。   这个文明,存在于万古识海,但却没有咒念,就如同日月星辰、风地水火等自然之物般,在万古识海里遵循着某种未知的规律在进行着“运动”。   据燕南天说,六皇子察觉了“白影”文明的恐怖,想要利用这个文明。   可利用文明,就需要做实验。   这个实验品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东西……   于是,六皇子就用了“万佛舍利琉璃塔”来做实验。   虽然不知道那未来是怎么回事,但毫无疑问……六皇子在这个实验里是有收获的。   而地狱图……则是这次实验造成的“污染”。   天曌公主也死在这污染之中。   但是……她又爬回来了。   这个爬回来的她,极可能已经不再是天曌公主,而是一个和她有着一样意志、一样相貌、一样过去的她……   这样的她,非男非女,非人非鬼,难以定义,但是……她却还是她。 第222章 第一次万古识海的探索   午夜,平安森林。   血煞的字在月光下显得犹为刺目。   白渊静静看着森林。   他脑海中浮现出诸多信息。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白影泉】——   ——【白影泉】所在:地狱图——   ——【白影泉】:可洗去三十二首地狱佛尸(奇观)的古妖文明专属特性,使其可以嫁接于其他文明——   白渊静静感受着。   因为梦三,以及和撒纳吐司接触后觉醒记忆的缘故,他对三十二首地狱佛尸的了解在不断提升。   如果说“血脉长河”是古妖文明的“种族奇观”,那么“三十二首地狱佛尸”则是某种外来奇观。   “血脉长河”奇观的作用是促进古妖文明种族的整体发展,使得弱小古妖们通过“换血”的机会而变成强大的种族,从而使得种族的整体实力和潜力都得到大幅度提升,进而向着更好更强的方向发展。   可以说,如果没有“血脉长河”,古妖文明根本无法臻至巅峰。   “三十二首地狱佛尸”奇观的作用,则类似一个“特种兵营”,这个“特种兵营”能够“生产”出超过了古妖能力范围的古妖妖鬼,这些古妖妖鬼能够在第二世界,甚至可能性的第三世界进行攻击,而起根源在于“三十二首地狱佛尸”,继而根本无法被消灭。   这可以想象成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终极航空母舰,而这航空母舰可以使得其派出的飞机处于“高维度打击”和“毁灭后瞬间回归”的特性……   可以想象,在鼎盛时期的古妖文明,这“三十二首地狱佛尸”一旦放下,一旦开始批量制造古妖妖鬼,那简直是末日浩劫层次的无解打击,甚至能够摧枯拉朽地摧毁其他文明。   但是……   “三十二首地狱佛尸”是无法单独使用的。   其,必须根植在古妖文明的“血脉长河”之中,才能发挥作用。   古妖文明的血脉长河存在了许许多多的古妖生命信息以及古妖的灵魂,这些生命信息和灵魂进入到三十二首地狱佛尸后,就会变成古妖妖鬼。   以上,便是古妖文明的两大特色奇观。   换句话说,白渊即便搜集全了“三十二首地狱佛尸”也无法使用,因为他无法获得“血脉长河”。   可是,“白影泉”却能洗去“三十二首地狱佛尸”的古妖文明专属特性,而嫁接于其他文明。   两天前,白渊在去见了一次天曌后,得到【妙道】提醒。   而这也正是他愿意来此的原因之一。   他要得到“白影泉”,这对他来说,是必须要获得的东西。   ……   “无名兄,看出什么了吗?”孔嫣问。   白渊缓缓摇头,随口问:“燕兄,你恢复的怎么样?”   孔嫣道:“应急的灵髓全部耗尽了,不过灵气也恢复了。”   灵髓?   白渊略作思索,道:“为何不多带点灵髓?”   孔嫣无语道:“灵气生于山海之间,取则散之,不能长久。唯有取灵髓才能补充,但灵髓乃一脉之根,取之则断灵脉。我身边的灵髓还是很久之前的……六皇子抢夺而来的。那一役,他杀了道门不少人。”   杀了道门不少人?   白渊陷入了沉默。   孔嫣道:“无名兄不必担心,如今这世上你利用超凡能力做过的所有事,都已被人遗忘,只有我和天曌公主还记得一些。”   白渊悄悄舒了口气,然后好奇道:“燕兄,这世上难道就没有补充灵气的方法了吗?”   孔嫣道:“在消耗之后,修士可以从天地之间缓慢吸收灵气,而吸收时间视周边灵气的充沛程度而定,在人间想要补充灵气最快也需月余。”   天曌打断道:“我们该进去了……入图后,我们先汇合。”   孔嫣道:“小心。”   白渊点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踏步往前,迈入了平安森林。   平安森林安静的可怕,这里确有鬼怪,但这些鬼怪别说伤他了,便是不被他身上的凶无忌给吓晕就算很厉害了……   可问题不在这些鬼怪,而在地狱图。   来之前,他已经知道了“入图”的方式。   这方式很奇特,再度拓展了他对于这个世界架构的认知。   这个世界的架构大概是:   ——真实世界——   ——万古识海——   ——轮回世界——   轮回世界和存在们没什么关系,进入到那里就轮回去了。   而虽有梦境世界,第二世界,第三世界,修士世界,星空等等,但这些也都隶属于真实世界。   万古识海,则是介于真实和轮回之间的。   抛去“轮回世界”不谈,   所有的存在,不在真实世界,就在万古识海。   地狱图也不外如是。   这图,正是在万古识海之中。   要进入万古识海,实力达到一定层次后,且通晓某种方法后,就能直接进入万古识海,而这方法就是修士宗门的一些传承,通过传承之法进入后,都只是在万古识海的“海边”。   但一些特殊的契机,却可以将人直接带入“万古识海”“深海”的某一个确定的地点。   而进入“地狱图”的地点之一,则是这平安森林。   午夜的夏日森林,繁茂的绿叶遮蔽昏暗月光,阴暗的林道边挂着蛛网,飘着腐烂的味道,偶尔还能见到一些挂在树上的绳索,或是叉在树枝、摊在湿地上的破旧的衣裤、鞋子。   若是走近去看,就能在这些衣裤边找到人类的骸骨,还有一些随身物品。   可是,这里的随身物品就连盗贼和小偷都不愿光顾,因其充满了不详和诅咒。   咔……   咔咔……   脚步声踩踏在林地,越发深入。   身后的光,以及那书写着“平安森林”的地界牌也消失不见了。   白渊心有所感,侧头看了看,白月皇已经消失了,天曌也消失了,显然两人已经以她们的方式进入了万古识海里的地狱图。   白渊也顿下脚步,再三感知了下,发现【妙道】没给警告,便也缓缓闭目。   怒潮的声音好似就在脚下,从四面八方扑击而来,便是不用细细倾听,亦能见到近乎于无穷的窃窃私语,远听的壮阔神秘飘渺之感,变成了一种极度冰寒的恐惧。   白渊缓缓睁眼,他看到灰色的天地似是凝聚成了一个山洞的形状。   山洞里,水雾很足。   只是一念不到的时间,他就被诸多水雾沾染上了。   这些水雾给他一种无比沉重的感觉,贴在身上就好像挂了数百斤重的铁墩子。   铁墩子不是挂在他身体上,而是挂在他精神上,给人一种特别特别疲惫的感觉,疲惫到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   进入前,白月皇和天曌“认真”的和他科普过。   这种水雾,每一滴都是万古识海里的念。   这每一念各不相同,且都蕴藏着单独的记忆,   如果你实力强过这些记忆,则可以避免被卷入这些记忆,   但若是你实力稍弱于沾身的记忆,则会被卷入记忆之中,   然后……你必须破开记忆,才能继续前进。   可想而知,若是普通武者进入这样的世界,怕是才一入内,只要沾染到哪怕一点水,就会立刻迷失。   而若是实力不足的修士落入海洋,那无穷的海水便是无穷的念,便是能破开一念两念,一百念一千念,却也出不来。   此时的白渊终于明白为什么【妙道】没有给危险提示了。   因为,他能够自明的感知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金光闪闪的小沙弥!!   虽然这小沙弥没有衣服,但却依然是金光闪闪!   他身怀如来一念。   世尊的一念,何其恐怖?   寻常记忆,怎可能强过他?   但世尊一念也终究只是一念,而不是世尊的本尊。   否则呈现于此的应该是大佛,而不是小沙弥。   而且,他虽不会暂时被卷入那些念,可却依然感到那些念很沉重。   在稍稍适应了这种沉重感后,他又看向身边……   林小玉显然没有随他进来,但小凶却来了。   小凶是一件“朴素的白色外衣”,这外衣正落在地上,贴在他身边,看起来也正在抵御水雾的样子。   小凶的本质是神话兵器,在这里便展露出了本来面目。   白渊也不需说话,直接传念道:“小凶,你出去等我。”   凶无忌应了声,便消失不见了。   这外围的雾气还不足以让它被卷入念中,故而能够随时退出。   白渊又等了一小会儿,顿时又有两道小小的身影出现了。   一道身影,是一团沸腾的黑烟,有人头大小。   另一道身影,则是一具没穿衣服的小骷髅,和白渊差不多高,都是一米左右的样子。   白渊一眼就认出,那人头大小的沸腾黑烟正是天曌,而小骷髅则是白月皇。   在万古识海里,你会以念的形象存在,而形象大抵也是和你力量有所联系的。   黑烟漂浮到白渊身侧,看着他金光闪闪小沙弥的样子,实在很是无语。   小骷髅眼中闪着幽幽的火焰,她站到了白渊身侧,伸出了手。   白渊握住她的手,然后又探手入了沸腾黑烟。   这是一种最质朴的联系方式,也是最危险的方式。   三人通过“拉手”的方法进行了接触,然后即便被卷入某个念,也会被一起卷入,从而降低难度。   但危险在于……如果遭遇某个恐怖的念,要团灭那也是一起团灭。   更危险的在于……如果在这个念中,某个人存在了加害的想法,那么很可能会在念中陷害队友,使得队友无法挣脱,继而永远迷失。   正在这时,灰色的识海空间里忽地又一阵波动。   三人诧异地看去,   只见空间的灰雾里若隐若现出了三道影子。   这三道影子,分别是:一支粗糙的长枪,一件惨白的朴素外衣,一只营养不良的白色小兽。   这三者分别是大凶,小凶,梦三。   白渊心中略有感动……   刚刚小凶不是跑了,而是回去喊人了,这一喊就直接把另外俩叫来了。   老林可能稍弱一点,正在外的马车上待着。   刹那后……   金光闪闪的小沙弥终于穿上了白衣,背上了长枪,肩膀上蹲着梦三,左手握着一团黑烟,右手拉着小骷髅,站在山洞的入口,前方是漆黑的石林、钟乳石通道。   这些通道,是某种极为奇特的万古识海现象。   白月皇传念道:“进入通道后,走三步,我们就到达地狱图的第一层地狱了,到时候我们肯定会被卷入某个迷失佛陀的念中,入念后,先行配合,找到佛陀,带他一起出来。   万事开头难,只要能救出一个,或许就寻到了后续的方法。”   天曌传念道:“这里的白影影响程度很小,但是……它们也有可能存在。   应对这里的白影非常简单,就是即便看到白影,也必须装作没有看到它。   否则,它就会侵蚀你,而它的侵蚀是无解的,即便你能逃掉,你也会永久地丧失某一部分记忆,或者是力量,再或者是你在世间造成的某个因果,又或是其他你完全无法想到的东西……   会失去什么,你无法控制。   但是,当你被白影完全侵蚀,你就彻底的消失了。”   白月皇道:“天曌公主,殿下已经掌控了白影文明的秘密,他通过实验已经能够控制白影侵蚀……”   天曌道:“这倒也是,否则不会只有我和你才记得白渊,而其他人都彻底忘记了。白渊这是利用白影更细致地将他所有超凡力量造成的因果给抹去了。”   白渊:……   “两位,进入后我们是队友,但现在我必须把话说在前面,我没有掌握!即便有,那也是六皇子掌握的,他说不定正在某个邪恶的幕后,看着我们!”   天曌很敷衍地应了声:“哦。”   白月皇多给了几个字以示真诚:“嗯,知道了。”   白渊:……   梦三捏拳道:“我相信你!!”   白月皇和天曌看向这只白色小兽。   白渊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它有些万古识海里的经验,只是来帮忙。请放心,它很可靠。”   梦三忍住喊出“冕下”两个字,仰头咆哮道:“我很可靠!”   白月皇和天曌看看这白色小兽的成型状况,只觉丝毫不弱于她们,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她们还要更凝实,由此可见这位在现实世界里,十有八九是四品存在。   至于白渊那种金光闪闪的小沙弥,就不知道是什么品次了。   果然,这一切都是演技。   正常来说,天曌应该推断白渊可能是世尊。   但事实上,白渊将近乎所有古佛和佛陀推下了地狱,这样的恶人绝不可能是世尊。   那么,这就是世尊借给白渊的力量了。 第223章 念头世界的方寸之地   ——【妙道】为主人服务——   ——遭遇【五色古佛】念头——   ——念头层次:怨念——   ——危险程度:五星——   ——念头渗透中——   ……   ……   ——念头世界生成——   ——五色古佛70%,天曌18%,白月皇8%,梦三3%,白渊1%——   ……   ……   注意事项1-【念头世界的构成】:念头世界是由个体念头互相碰撞而产生的复杂世界,根据个体念头的强弱而进行世界比例的调整,具有明确的边界,在各自的世界中,对应规则一应适用,对应世界运转一应正常。   注意事项2-【念头世界的伤亡影响】:正常来说,个体在念头世界中可以收获知识,获得灌顶,也可能失去知识,被剥夺能力(此法则在非正常情况下并不完全适用,甚至完全不适用)。   注意事项3-【外部力量】:可在念头世界对应的规则体系下,进行类真实的使用。   注意事项4-【离开方式】:一,在脱离战斗的情况下达到一段时间,这个时间视情况而定,无有明确界定;二,找到整个念头世界的边界,并且踏出边界;三,了解念头世界的主念头情况,并获得离开权限。   注意事项5-【念头世界的变化】:弱小的念头世界会被强大的世界慢慢入侵,直到被彻底同化。   特别注意事项1-【白影】:本世界不存在白影。   ……   ……   诸多信息闪过。   白渊闭目。   思索着。   刚刚,他们一行人已经踏入地狱图的山洞,走了三步,根据白月皇他们的信息,这应该是进入到第一层地狱了。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从第一层地狱里将某个迷失的佛陀或是古佛带回来。   根据【妙道】的反馈,他们应该是和一个名叫【五色古佛】的存在撞上了,任务就是将五色古佛带出来。   而要带出五色古佛,就要进入到这位古佛的念头里,然后想方设法地进行各种危险操作,继而将他带出,过程未知,相当复杂。   根据天曌所说,佛陀是四品的存在,古佛就是三品了。   三品和四品之间,宛如鸿沟,难以逾越,这第一次就遭遇古佛,也是让人猝不及防。   但好消息是,【妙道】给予的提示却说了,这个念头世界不存在【白影】,这或许是距离地狱图的深处还遥远的缘故,但无论如何,这无疑是降低了很大难度。   两相综合,不算太幸运,也不算太倒霉。   可是啊……   “我的念头居然只占了这个念头世界的百分之一??”   白渊缓缓睁眼。   周围的色彩,还有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   色彩柔和。   声音安静。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乳白色的书桌前,桌上放着一台熟悉的笔记本电脑,电脑的屏幕上还有着蕾姆拉姆爱蜜莉雅的壁纸。   左前方靠窗是个仅有一米多长的小沙发。   右侧是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诸多书册,大多都是买来后只看了几眼的。   身后则是一张床,和一排衣橱,床东西朝向,对面有个电视机,衣橱也是东西朝向,最西头的橱柜打开有一面全身镜。   过了床和衣橱则是个侧边的小回廊,回廊有卫浴,以及通向外面的门。   此时,米色的印花窗帘正紧紧拉着,阳光将帘子照亮,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小鸟叫声。   小鸟叫声似乎唤醒了这个世界更多的声音,白渊听到身后空调传来“哧哧”的吹风响声,风是暖风,现在是冬天。   “这里是……我……穿越前老家的房间?”   白渊起身,往窗边走去。   如果没错的话,这房间就是在二楼,而二楼的窗外应该是老家的院子,院子外是个水泥浇灌的停车场,停车场外是浇灌农田的水渠,水渠再往前是个可供种植农作物的斜坡,斜坡下则是划分成一个个格子的农田。   他抬手抓在窗帘上,哗啦一声,拉开帘子。   想象之中,应该是阳光倾泻而入,照亮整个屋子。   可并没有……   窗外一片漆黑,漆黑的仿佛是九幽的大门,穿过这视线无法刺破的黑色屏障,或许就会抵达另一个世界。   白渊默默拉上帘子,再转身往小回廊方向走去,在经过电视柜时,随手抓起一把水果刀,稍稍舞动,略作感知。   “果然,力量全部消失了……这就是【妙道】所说的注意事项1中所谓的‘在各自的世界中,对应规则一应适用’吧?”   “那么……具有明确的边界又是多大的边界呢?”   “窗外的黑色,应该就是我所在世界的边界了,换句话说,只要我能看到的熟悉的物,就都是属于我的念头世界。”   “但我的念头世界所占的比例只有1%。”   “那么,我得弄清楚,这个1%到底多大。”   白渊思索之间,已经走过了小回廊,然后缓缓抓在了把手上。   咔……   把手轻旋。   门拉开。   白渊看着门外的楼道,稍稍舒了口气。   “那还好,不止是一个房间的大小了。”   他抓着水果刀,信步走出房间的门。   侧门,是二楼的客厅,他略作思索,推开了客厅的门。   吱嘎……   门开了。   客厅里一片漆黑,好像被一块不详的黑色幕布挡住了。   而因为门是往里推的,要再关上,就需要把手伸入黑幕之中。   白渊略作思索,决定不做这种事,他折返回房间,又取了个照明电筒,准备下楼看看。   而再度来到门外时,却意外的发现客厅的门关上了,门里传来声音:“小渊,妈妈和你说了多少次,要随手关门,怎么就是不听?”   白渊愣了愣,喊了声:“妈?”   客厅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妈妈还有些事要处理,处理好了就去菜市场买菜,想吃什么?”   白渊:……   他随口道:“天冷,想喝点羊汤。”   客厅里传来女人声音:“好,今天正好你表哥表嫂过来,一会儿妈妈若是刚好不在,你接应一下人家,好吧?”   白渊:……   他看着幽黑的客厅,应了声:“嗯。”   说完,他就转身往楼下走去。   他开始更深地理解什么叫做“在各自的世界中,对应世界运转一应正常”了。   简而言之,就是他若是走入黑幕,那就是抵达了别人的世界,可是……他若是不走入黑幕,那么黑幕外就还是他自己的世界在正常运转。   但还需实验。   白渊走到楼下客厅里,客厅的大门敞开着,本该是院子的地方一片黑暗。   他大概明白了,这所谓的1%区域,就是一个长宽都是十米左右的方形区域。   那么,整个念头世界其实就只是和足球场差不多大小么?   有了概念后,白渊回到了楼上的房间里,就在他离去的这个功夫,自己的书桌上居然多了一碗洗好的紫色葡萄,显然是客厅的母亲送来的。   他反手关上门,坐回电脑前,噼里啪啦地一顿操作,发现居然还能上网……   他稍作浏览,在网上用不多的票子随意购买了一本名为《独孤九剑》的书,   继而又点开一个直播网站。   直播网站里,正进行着各色各样的直播,吃播,旅游直播,才艺直播,美女直播,探险直播,什么都有……   白渊一时有些恍惚。   这不是真的世界吧?   但旋即,他打消了念头。   不过,他也没准备自己开直播。   随手点差,白渊又侧头看到向了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机的屏幕一亮一亮的,显是刚刚充电充满。   略作思索,白渊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操作——叫外卖。   不过现在是早晨,外卖不多,他点了份炸鸡可乐,付款后,便退出页面,又切回到联系人一栏。   他手指微微拨动,一行行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他眼前。   终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上,看着这名字,他心跳有些加快,稍作停顿,就点了下去。   音乐铃声一阵响动。   播放到尽头。   又来了一遍。   旋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声音传回。   白渊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意丢在床上,他开始继续检查橱柜。   橱柜里,都是他的衣服,待到最西头的橱柜前,随着柜门的打开,一面全身镜显在他面前。   镜子里照出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少年的模样。   是穿越前的他。   白渊舒了口气,想了想抬手握拳,然后出剪刀,出石头,出剪刀,剪刀,剪刀,布。   镜子里的他和他一模一样。   白渊默默关上柜门,坐回了电脑前。   他看了眼日期。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好似笼罩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白渊知道这不过是念头世界,并不是真的。   “那么,正常来说,就是该外出探索,再去和她们汇合了。”   白渊正想着的时候,忽地心念一动,转身重新来到了衣柜前,他翻了翻……从最里面取出一件白色卫衣,那卫衣极具特色,其上有着各种表情。   o(*≧▽≦)ツ,o( ̄ヘ ̄o#)……   这些表情都是他曾经给小凶画过的。   “小凶?”   白渊试着喊了喊,但没有回应。   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中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凶无忌——   ——本世界,不具备任何超凡因素,凶无忌无法现身——   白渊抓着白色卫衣,想了想,还是换上了这件卫衣。   很简单,注意事项5曾经提到过一点——弱小的念头世界会被强大的世界慢慢入侵,直到被彻底同化。   凶无忌现在无法现身给他庇护,可若是等这个世界被入侵了,那么凶无忌就能帮到他了。   既然找到了凶无忌,白渊又打开橱柜的门,在里面一阵寻找,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把漆黑的长枪。   枪刃未曾开锋,枪身上有着一圈圈黑色的花纹。   自明的信息再度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凶——   ——本世界,不具备任何超凡因素,凶无法现身——   白渊抓着黑色长枪,在并不宽阔的房间里舞了舞,然后悄悄地藏到了床下。   做完这一切,他开始思索该怎么做。   忽地,他心思一动。   天曌她们说了,念头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完全不对等的,虽无比例,但念头世界里的时间是比外面缓慢的。   甚至可能达到,念头世界过去一百年,外面才过去一分钟……   而根据注意事项4,可以知道在脱离战斗的情况下达到一段时间后,能够离开念头世界,但这个时间也不确定。   可上下两个因素联系起来看的话。   应该是念头世界冲突越激烈的,需求脱离战斗时间就越短,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就越接近。   而现在这种慢吞吞的时间,显然是没有那么急促的……   既然如此……   这里能不能感悟?   这念头才冲上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毕竟,白渊不想跨入黑幕,谁知道黑幕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天曌、白月皇、梦三都是“老师傅”了,他自然是等“老师傅们”来找他,而不是他主动出击。   这般想着,白渊就坐到在一边的小沙发上,开始了感悟。   半个时辰后,他略作停顿。   ——您处万古识海而悟,领悟半个时辰,获得气运1点,气运储存50点已满,请继续感悟——   “真的可以?”   白渊愣了愣,这岂不是说,他能在念头世界里修到更高境界?   而就在这时,窗外的楼下忽地传来喊声。   “哪位是白渊?拿下外卖!”   白渊看向窗外,窗外依然黑黝黝一片,但外卖员的声音却响个不停。   这很诡异,因为……除了外卖员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于是,他道:“放在门口就好了。”   白渊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很快,外卖员回了一句:“好,那我放门外的窗沿上,你自己拿。”   说完,窗外的黑幕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未有人出现过。   白渊自然不会去院子外拿外卖,他也知道他永远无法拿到这个外卖。   就在他坐回沙发,准备继续感悟时,手机铃声响了。   白渊从床上抓起手机,看了看那熟悉的名字……选择了接通。   手机的另一边传来女孩的声音。   “喂,刚刚在吹头发,没听到电话,你找我什么事?”   白渊沉吟了下,道:“你来一下我家。”   电话那一头愣了愣,“我们已经分手了。”   白渊道:“你不是觉得亏欠了我么?现在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做完了,就一笔勾销。”   电话那头顿了顿,道:“什么事?”   白渊道:“我家门口的窗沿上有一份炸鸡可乐,你帮我带进来。”   电话里,女孩嗔道:“神经病。”   白渊道:“我是认真的,快点,可乐里有冰,慢了就都化了。”   “有病!”   女孩“啪”一下挂了电话。 第224章 鹿魔闯入,我们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念头世界。   白渊听着“嘟嘟嘟”的挂断音,凝视了手机一会儿,这才关了屏幕。   算了。   这就当是为他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吧。   名为恋人,或许只是对方的施舍而已。   忽地,白渊长舒一口气,他自嘲地笑笑,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套回了穿越前的情绪之中。   可现在已经不同了,他有了小郡主了,   有了一个愿意为他去死的姑娘,   而且还是镇北王家的千金,是一个在这个世界颜值能达到九分的女人,   他很知足,只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挣脱死亡边界,那就好好地和小郡主一起游山玩水,逍遥人间,不过……得想法子让小郡主修炼起来才行。   至于这里的感情,那就算是画上句号吧。   想到此处,他露出洒然之色,稍显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没有回拨电话,只是把手机放回到电脑旁上,然后继续坐回沙发上开始继续感悟。   他很清楚,一切都是虚的,只有修炼才是真的。   现在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修炼吧。   而只要处于感悟环境之中,中途稍有打断是完全没有关系的,所以白渊又完好地续上了之前的感悟,开始静静坐着,积蓄储蓄点,以期能早点感悟出第四门本命法术。   期间,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声音:“小渊,妈妈去菜场啦……你在家好好休息吧,这里不比外面的大世界,没有那么累。”   白渊应了声。   门外,白渊妈妈又继续道:“别忘了接应表哥表嫂啊,他们出差到这里,我就让他们别住酒店了,今晚住咱们家一楼西边房间里。”   一楼?   这可是……自己念头世界的范围啊,住在这儿真的没问题吗?   白渊愣了愣,但心里也有些强烈的好奇,那就是假如自己的念头世界被入侵了,黑幕之外会如何,黑幕之内又会如何?   这一点,天曌和白月皇都没和他说,显然这两人都是行动派的,又或者是自己的念头世界比较特殊?   毕竟……她们的世界和五色古佛的世界都是同一个世界,是一个有着万古文明万古规则的世界,无非是环境不同,主场客场不同罢了。   但他的这个世界,却是蓝星的世界,是一个……根本不存在任何超凡元素的世界。   诸多念头闪过,他继续修炼。   他才坐下,就感到窗外的黑色世界传来声音。   哧……   哧哧哧……   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白渊立刻弹起,迅速矮下身子抓起了床下的漆黑长枪,同时又将刚刚随手放在书桌上的水果刀抓了起来。   在这个没有超凡元素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不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全副武装,对准了窗外。   哧……   哧哧哧……   哧!   玻璃窗拨开了一条缝,继而纱窗也被拨开了。   黑幕如枯寂的死河,其间忽生漩涡。   噗!!   一个东西飞射而出。   白渊好歹是武道第一人,即便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超凡因素、也没有因超凡因素带来的强壮体魄,可是,他对于武技的理解依然是武道第一人,这是无法改变的。   一刹那,枪随人走,宛如矫龙,龙头蓄势,稍稍回拉,好似一张于绷紧弓弦上的箭矢,随时准备刺出。   噗~~   咕噜噜~~~   那飞射而来的东西扑倒到了木质地板上,滚了两圈,仰面到底,显出样子。   这是个眼睛很大,有着猫耳朵,长尾巴的蓝色小兽,这小兽显然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是梦三!   白渊安下心来,舒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窗外的黑幕再度产生了漩涡,一道血淋淋的影子飞扑而入。   啪!   那血淋淋影子落地,是块肉,大概半斤的样子,而且还是排骨肉。   白渊警惕地看着那块肉。   良久……   肉没动。   他用枪尖戳了戳那肉,肉就被枪尖带动着往边上挪了挪。   就在白渊满头问号时,自明的信息从他脑海中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鹿魔】——   ——【鹿魔】:被忘恩负义者分食的五色鹿所化万魔之一,如今只想屠戮众生,以泄心中之恨,实力六品——   ——分析中——   ——混乱……——   ——混乱……——   ……   ……   ——【鹿魔】进入的念头世界不支持【鹿魔】存在,【鹿魔】显出原形,变成鹿肉——   白渊:……   还能这样?   不过,好日子已经不多了,如果这个世界被入侵了,那么一切就会改变。   想到这里,他用枪侧拨了拨蓝色小兽的身体。   小兽如一块抹布般被推着在木质地板上擦了擦,所过之处,地面顿时干净了起来。   梦三摇着脑袋,一屁股坐了起来,它大大的眼睛里还闪烁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才经历过了一场大战。   白渊问:“梦三,发生什么事了?”   梦三道:“喵~~~~”   白渊:???   “说人话。”   梦三茫然地喊着:“喵喵喵,喵喵喵咪……”   它忽地两只肉肉的小短腿一蹬地面,这一蹬本来会让它轻松地飞起来,继而拖着细长可爱的尾巴,丝滑地在半空游荡。   可现在,它只是弹跳了一点儿,就又落地了。   梦三越发茫然,跳个不停,可是……却怎么都飞不起来。   它一仰头看到白渊,所幸它还能认出白渊的气息,顿时,那一双大眼泪目了,闪着钻石和星星,继而小短腿蹒跚着走动,短手手紧紧抱住白渊的小腿,发出“喵呜呜”的声音。   白渊也反应了过来,他道:“能听懂我说话么?”   梦三将脸离开白渊的长裤,微微后仰,同时点头。   白渊弯腰,拎着梦三的后颈,抓揣到怀里,然后坐到书桌前,拿了纸和笔,抱着实验的目的道:“我们在哪儿?”   梦三明白冕下的意思,两只短手手抱着笔,在纸上用不同于蓝星的文字写下了“万古识海地狱图”七个字。   白渊又问:“你的念头世界呢?”   梦三抱着笔,刷刷刷地书写道:“已经被入侵了。”   白渊再问:“发生了什么事?”   梦三略作思索,继续奋笔疾书:“有许多鹿魔,它们单独,甚至十多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但它们太多太多,我出手对付了几个,就不想再消耗了,然后便开始四处奔逃,看到这里有边界,就冲了过来,没想到是进入了冕下的念头世界。   真不愧是冕下,念头世界现在还能支撑住!”   白渊进入这里前得到过信息普及,他知道,在念头世界里的交锋,和在现实世界的交锋没什么两样,你在现实世界是什么境界,在这里还是什么境界,战斗什么,都是一样的。   而鹿魔作为六品,本身绝不是四品的梦三的对手,但是……刚刚追赶而来的鹿魔乃是万魔之一。   梦三拼消耗,肯定拼不过这么多魔。   白月越发坚定了不能外出的念头。   那【五色古佛】的念头世界,实在是恐怖如斯。   届时,他的念头世界若是被彻底入侵了,他就只能去寻找念头世界的边境,继而完成逃脱。   这里……终究还是来早了。   但是,白渊不懂的是,既然这里这么可怕,为什么在进入之前,【妙道】没有给他危险提示?   他正想着,   思绪忽地被“刷刷”的书写声拉回。   他看到梦三在纸上继续写道:“亲爱的冕下,为什么您的世界还没有被入侵呢?”   梦三虽然崇敬冕下,但也知道冕下的境界是六品。   念头世界的占比和强弱大抵和境界成正比,但也有些其他因素,譬如单体最多占比不可超过百分之八十,部分特殊存在能够获得占比加成。   冕下虽然伟大,但终究只是六品。   为什么冕下的念头世界现在还能存在呢?   梦三很好奇。   白渊看着梦三,咳嗽了声,淡淡道:“梦三啊,这便是本尊的底牌所在,只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底牌能够维持的时间怕是也不多了。”   梦三写道:“冕下好厉害!”   白渊轻轻一笑,淡淡道:“只是普通手段罢了,不值一提。”   梦三继续写道:“冕下,如果被入侵的话,梦三会立刻施展【梦境模拟】,然后由冕下指定策略……”   白渊摸了摸梦之蓝猫耳兽的耳朵,淡淡地笑了笑道:“好。”   听梦三的意思,这个【五色古佛】的念头世界入侵是极快的,他这个百分之一的世界怕是会随时崩塌。   但既来之,则安之。   白渊把梦三丢在书桌上,又坐回了沙发上,继续感悟。   此时能多一点气运点,稍后他能够发挥的力量就多一分,保不准能够真的将【五色古佛】从迷途里带出去呢?   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不能成功呢?   半个时辰后。   又收获了一点气运。   白渊睁开眼,看了看背后的窗外,发现那黑色的死寂空间,好像一条无法窥探半点的死河,然而……这条本该入侵的死河却是还在窗外,并没有入侵。   梦三刷刷刷又写了几笔,然后两只短手手举起白纸。   白纸上写着:冕下,这个念头世界还能撑多久?   白渊微微摇头,梦三,终究还是没有耐心啊,这才半个时辰,就又问了?   不过,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   白渊淡淡道,“梦三啊,稍安勿躁,成大事者,必有静气,你身为古妖文明的大主教,定要牢记此点。”   梦三郑重地点点头,小嘴翻了翻,念念有词,显然在背诵冕下语录。   继而,它又准备仰倒在书桌上,至于周边的书什么的,它也没有心情去看,毕竟大战随时爆发,它必须养精蓄锐,在脑海里完成各种计算。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哧哧”的声音。   那声音越发明显。   一回生二回熟,白渊知道,这是又要有什么东西要越界的征兆了。   他双眼眯了眯,抓起漆黑长枪,摆出青龙藏渊的起手式,只待大敌一至,便是枪出如龙。   另一边,梦三也炸毛了,迅速起身,跑到书桌前,看了看书桌距离冕下还有些距离,稍显犹豫。   因为……它对于能否直接跳到冕下的肩膀有些不自信。   白渊察觉了它的不自信,便稍稍挪了挪脚步,往书桌靠近了点。   梦三“刷”一下,刚好跳到了白渊的肩膀上,然后站好,严阵以待。   哧……   哧哧哧……   死河般的黑暗里忽地呈现出漩涡,   一只血淋淋的手骤然从中探出,抓在纱窗边上,然后往一边推开,继而死河的漩涡越来越大,一道身影飞扑而入。   白渊身形绷紧,宛如蓄势待发的硬弓,只待看清敌人,便开始攻击。   那身影才落地,便猛地抬手,双手拍地,气势惊人……明显是某种“法术前摇”。   可是……   啪!   啪!   手重重拍在地上,什么都没发生。   而只听声音都觉得很疼。   那身影倒吸一口凉气,继而迅速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然后目光直接对上了这屋里持着黑色大枪的少年。   “白渊?”那身影试探着问,她能感到面前少年的气息。   白渊愣了愣,他定神看着这染血的白衣女人。   即便是处于战斗之中,这女子却依然拥有着可以“梦幻”去形容的美丽。   不媚不艳,周身散发着书香水墨才能渲染出的静气,那染于白衣上的刺目血迹,则为这份气质添加了一份惹人爱怜的凄美,让人忍不住去关心她,呵护她,哪怕奉献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可是……   那是对其他男人。   而不是对白渊。   在拥有小郡主后,白渊似乎是加持了某种BUFF。   此时,比起惊艳,他更多的情绪是惊讶。   白渊惊呼道:“孔老师!!!??”   女人点点头,咳嗽了两声:“是我。”   白渊也不傻,稍作思索,就明白了过来,“你……燕……嫣……”   一瞬间,前因后果连贯了起来,难怪孔老师总是休假,原来是恢复灵气去了,白渊无语了。   孔嫣非常难得的翻了个白眼道:“是你喊的……”   白渊道:“但你说你叫燕南天。”   孔嫣道:“你还说你不是白渊呢。”   她咳嗽了两声,继而迅速退到白渊身侧,道:“没想到只是在第一层地狱,就会遭遇这么强大的存在……我受了点伤,不过没事。你呢?”   白渊道:“我也没事。”   孔嫣好奇地看了一眼这房间,俏脸上浮现出好奇之色,“这是你的念头世界?”   白渊点点头,露出一副淡然的样子。   他已明白,但凡解释不清的事,千万不要去解释,只要化身谜语人就可以了。   数秒后,孔嫣露出恍然之色,“主上……你果然掌握了强大的力量。   这里是能够封禁一切法术的念头世界吧?   这里封禁的比傀儡文明的封绝大阵还要彻底。我能感到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消失了,只有对技艺的认知还存在。”   主上?   白渊看了眼孔老师,算了……叫就叫吧,“他根本不是六皇子”这件事无法解释清楚。   可是,对于孔老师就是燕南天这件事,他还是有些懵……   孔嫣道:“主上,您的念头世界还能支持多久?”   白渊轻轻叹息,然后苦笑着摇摇头。   这个答案他也不知道。   但即便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应该不久了……   仅有百分之一占比的念头世界,很快就会被五色古佛的念头世界给入侵了吧?   孔嫣见状神色稍稍黯淡,   她知道剩余时间不多了,便急忙做到一边,盘膝打坐。   但很快她又发现此处无法调息……   无法调息,那就休息吧,能恢复多少就恢复多少。   白渊也顾不得孔老师,他对孔老师出现在这里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处于……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阶段,那就先这么着吧。   他坐回沙发上,才稍稍平息。   楼下的,院子里又传来白渊妈妈的声音。   白渊妈妈应该是从菜市场回来了。   “欸?静瑶,你怎么来了?”   “伯母,你好,我……我来向白渊借本书。”   “快上去吧,白渊在家呢,一会儿别走,伯母买了菜,做好吃的,你就留在咱家吃吧。渊儿能有你这个女朋友,实在是他的福气。”   “伯母……我和白渊……没什么。我只是借一下书就走……谢谢伯母。”   对话结束,窗外又恢复了平静。   紧接着,楼梯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是静瑶上来了。 第225章 灵气复苏的念头世界?秘武学会   万古识海。   地狱图。   与【五色古佛】遭遇的念头世界里……   熟悉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越来越近。   白渊甚至能想到那瘦瘦的少女在自家梯道上楼的样子。   他看了看白衣染血的孔老师,又看了看明显不是这个世界物种的梦三,快速道:“躲衣橱里去。”   孔嫣心底暗自好笑,这里不过是个念头世界罢了,主上竟是如此较真,不过她本性随和,知上下礼仪,既是奉白渊为主,在这等紧急关头自不会多问。   她迅速转身。   梦三则是跳上她的肩膀。   一人一猫耳兽快速地爬过了床榻,继而打开后排衣橱,钻了进去,然后又悄悄地合上。   白渊这才舒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或许是因为真实感吧?   这念头世界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真实,让他好像真正的回到了蓝星,也不知道别人的念头世界怎么样。   就在这时,白渊忽然感到门外有人站着。   那人似乎稍稍犹豫了下,但还是敲响了门扉。   咚……   咚……   “白渊~~”静瑶的声音传来。   白渊应了声。   紧接着便是把手旋动的声音。   一个元气满满的少女拎着炸鸡可乐走了进来。   少女一米七的样子,偏瘦,长发披肩,戴着“血小板”白帽,穿着得体的粉色卡通外衣,雪白长裤,还有一双帆布鞋,显得很阳光。   论颜值,她能有七分,其中青春靓丽加分不少。   可这颜值比起小郡主,孔老师,还差了许多。   不过这也正常,少女虽然漂亮,但也只是普通少女,所以这漂亮也只是在普通人中的漂亮,并不足以去和异界镇北王千金、孔大学士女儿相比。   要知道,放在这个世界,就算不提颜值,只看身份,小郡主,孔老师也是顶级圈子里的真正名媛,是女王层面的存在。   如果要论颜值的话,小郡主,孔老师都是可以混娱乐圈的,而且都是可能能够仅凭颜值就爆火的那种。   可即便如此,这名为静瑶的少女却承载着白渊的回忆。   门扉打开。   少年和少女,面对面。   静瑶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眸子,她显然并不准备走入屋子,而只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道:“你让我帮你拿炸鸡可乐,还说慢了的话可乐里的冰块会融化。   可是我家离你家还有些距离,我骑车过来的话,冰块肯定会化,所以我在来的路上给你重买了一份,东西就放这儿了……”   白渊看了眼她手中的拎袋,果然和他点的那家不一样,他点的那家一份可乐炸鸡也就十二元,而静瑶买的这个是五十元的高档货……   足够了……   即便是念头世界,他也不打算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应了声:“好,就放那儿吧。”   衣橱里,孔老师和梦三面面相觑。   一人一猫耳兽都非迟钝之辈,很明显地能听出“主上/冕下”话音里的那一丝别样的情愫,仿佛是在告别,仿佛是在断绝,其中有着释然,有着缅怀,有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   孔老师实在是不知道奸诈邪恶虚伪的主上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这让她想起那些涉世未深、犹然存着桀骜和懵懂的大男孩。   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心怀桀骜,藏着热血。   可他们却又对男女之情充满懵懂,视之为神圣之地,小心翼翼地触碰,每一次前往都怀着炽热的欣喜,每一次离开都患得患失……   他们会为爱情而战,会用最笨拙的、最会被别人嘲笑的办法去表达自己的感情,到最后,他们自己都无法明白,这到底是是感动了他们自己,还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   梦三下意识地靠近了柜门,侧耳静静听着。   孔嫣则是微微摇头,她心底固然存着女人天性八卦的思绪,但她知道偷听于礼不合,若是无奈听到也就罢了,可若是有意去听,那便是不好。   君子慎独,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可以松懈。   柜门外,小小的房间里。   静瑶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做,但我帮你做了。   下午我还要备课,你知道的吧?   现在外面的传闻沸沸扬扬,武道课也排的很满……你知道我有多忙,也知道我们不是在上学的时候了。   希望今后你能成熟点,早日找到自己的方向。   下次,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白渊愣了愣:“什么传闻?”   静瑶道:“你还是那么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什么事都不关心,都从学校毕业了,还那么任性。   算了……告诉你吧。   考古学家在十月墟里发现了疑似空间重叠的地方,在同一处发现了截然不同的矿石、植物甚至一些古怪的物件。   通过放射测年法,考古学家能肯定,那些物件拥有着难以言说的漫长寿元,有些甚至拥有了两百多亿年的寿元。   但众所周知,我们的宇宙也不过只存在了一百多亿年,这件事充满了神秘和未知。   神话学家说那是古籍中记载的昆仑墟所在,所谓的昆仑墟就是古代神魔战场的遗迹……   说实话,我是不太信的,但这却被商家利用,引起了一波武道狂潮。   许多人都涌到我们培训机构,要学习武道。   而我的工作也略有调动,去到了武道部,成了赵武师的助手。   好了,我走了。”   赵武师?   十月墟?   空间重叠?   古籍的昆仑墟?   白渊愣了愣。   这个念头世界,竟是真实如斯吗?   他穿越前是听过一些这样的消息,但他很是不以为然,后来就没管了,没想到在念头世界里竟然有了后续?   静瑶看他发愣,便是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既是分手了,那么就不宜再过多接触……   这次配合前男友的任性,就当最后一次了。   她微微转身,正要彻底转过……   可,忽地,她身子僵了下。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卧室的床榻上,床榻上有血。   而且,这血还是新鲜的……   她愣了愣,视线不受控制地迅速搜索,再死死地锁定在了少年身侧地面凌乱的血迹上,继而扫到了少年身上。   静瑶这才发现少年穿了一件很诡异的白衣。   衣服上的图案很诡异,都是些“o(*≧▽≦)ツ,o( ̄ヘ ̄o#)……”表情……   衣服的料子和色泽,更是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而且,这白衣上没有沾染血迹。   静瑶目光再行跳动,跳到了墙角的阴影里,那阴影里隐约有一把漆黑的长枪,枪尖喑哑黑暗,看不出来是不是染血了。   她脑海里忽地想到最近两日在新闻上看到的“失踪案”之类的报道,再联想到面前少年要求自己将炸鸡可乐带入屋中的古怪要求……   本来,她只是觉得古怪,觉得这是前男友的任性。   但现在,她莫名地嗅出了一股恶意,继而心生恐惧……   她的视线自发地如闪电般再扫了扫,这一扫又扫到了衣橱前,衣橱和床榻之间那半米多的小过道上星星点点,细看去,却是刺目无比的猩红血滴!   而血滴则是通向衣橱。   静瑶小嘴微张,挤出一丝笑容,然后镇定地抬手握住门扉的把手,想要旋转。   咔……   第一下旋转竟然滑了下。   她急忙握紧,想要旋转第二下。   语言的表意在人的交流之间,其实只占了很少的比例,更多的则是微妙神色和肢体语言,还有一种奇异的氛围。   这一刹那,白渊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身体力量虽然一般,但是对于技艺的领悟即便在这无有超凡因素的世界里也是巅峰,故而他对力量的使用都是妙到毫巅……   嗖!!!   难以想象的窜行速度,好像爆发的箭矢,直接激射而出,静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看到那穿着诡异白衣的少年落在了面前。   她心底莫名地慌了。   但她在转入武道部后,也学过武功,这一刻便下意识地用了出来。   握拳,挥肘,近距离一个迅速地砸脸动作……   面对这个动作,白渊连顿都没顿一下,稍稍让开,同时左手“啪”一下顶在门上,不让门打开。   而静瑶的攻击因为遭到了躲避,她身形被自身这一肘子的惯性带动,微微一侧,捱在了白渊侧边。   两人贴近在一起。   静瑶吓到了,提膝猛撞要害。   却又被白渊的右手给随随便便的拍开了。   “静瑶,听我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渊迅速道。   虽然这只是个念头世界,但或许因为真实的过分了,所以他不能让静瑶带着误会离开。   静瑶双手猛地推向他的身子,推了下,发现推不动……面前这个看似和她一样瘦弱的少年好像变成了一块巨石,根本无法推动。   静瑶道:“你先让开。”   “好……”   白渊缓缓抬起压门的左手,往后让开。   静瑶见他真的让开,愣了愣,然后再想了想面前男人的速度和反应,知道自己无法离开,而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前男友居然还有这种本事。   静瑶抱着警惕之色道:“你说吧。”   白渊道:“你看到的血只是道具。”   “道具?”   白渊思绪如电,点点头,扯道:“如你所见,其实……我早就听说十月墟的事情了,也一直在暗中修炼武道。   这是我的家传武道,爷爷传授于我时,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天地将有大变。   而我白家武道,乃是上古武道,一旦被人知晓,将有大难,故而让我莫要对外人施展。   至于这些血,只不过是我为了仿真,为了磨砺我的心性,而做出来的……”   静瑶:……   “嗯……我知道了……”   她道,“那我……先走了。”   说着,她又要开门。   白渊身形一动。   静瑶吓得往后退了退,整个身子贴在门上。   白渊无奈道:“你怎么才肯信?”   静瑶道:“我根本就不信,好嘛!你放我走!!”   白渊道:“我真的……”   静瑶道:“衣橱,你衣橱里藏了什么?尸体吗?白渊,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的丧心病狂……”   说完“丧心病狂”四个字,静瑶忽地身形微动,速度骤然爆发,手如穿花蝴蝶,在虚虚实实之间,手掌化尖,指尖如枪,直向白渊的脸庞刺去。   这是她在武馆里学到的应急武技,名为“穿梭手”,因为配合了完整的心法、呼吸法,所以爆发力、速度、力量都和普通的花架子武学不同。   静瑶并没准备制服白渊,而只是想用语言先震住他,继而用这招逼退他,然后开门逃跑。   白渊稍稍挪了挪头,轻松躲开了她这必杀的一击,然后随手抓住她此来的指枪,往后一拉。   这一拉,直接借力,再加力,将静瑶稍瘦的身体直接掼到了床上。   静瑶“哎哟”叫了声。   白渊旋即走近,道:“先别动。”   静瑶捏着拳,看着他:“你想干嘛?”   白渊苦笑道:“孔老师,请出来吧。”   声音刚落,衣柜的柜门“吱嘎”一声响了,孔嫣走了出来。   静瑶循声看去,这一看,彻底愣住了。   好漂亮的姐姐!!   她是知道的,自己的前男友身边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颜值的女子,即便有,两人也绝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白渊真诚道:“静瑶,如你所见,这位是孔老师,是秘武学会的一员。而我则是因为爷爷的缘故,而偷偷加入了秘武学会……抱歉,过去瞒你很久了。”   静瑶愣住了。   秘武学会?   这四个字本身就透着一种神秘和高深的感觉。   孔嫣也愣了愣……主上的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   她在橱柜了听了这许久,也算是明白这少女和主上之间的关系了。   虽然是念头世界,但却在某种程度上蕴藏了念头世界主人的过去。   这个少女就是主人过去的情侣吧?   只是,穿着怪怪的。   而且,样子也只能说一般。   孔嫣柔声道:“静瑶姑娘,我叫孔嫣。刚刚,我和白渊是在切磋武学,血迹则是为了增强真实性,所以才有的。刚刚听到你来,生怕你误会,所以我才躲入衣柜里。”   静瑶不信白渊,但面前女人的声音却令她很快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一种天然的信赖感在心底萌发。   她居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孔……”   孔嫣笑道:“叫我孔姐姐吧。”   她的声音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静瑶道:“孔姐姐……”   孔嫣的想法很简单,她虽不喜欢说谎,但这念头世界很可能随时被入侵,那么就当给主上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于是,她上前,拉住静瑶的手道:“静瑶姑娘,我听说你也在学武,能和我说说嘛?白渊的一身武学,都是在秘武学会得来的,你就不好奇吗?”   静瑶道:“秘武学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孔嫣拉着她的手,坐到不远处的床榻上开始了聊天。   此情此景,让白渊舒了口气……   同时,他也忍不住感慨孔嫣的亲和属性……   而跳出了过去的角度,再去审视,他这才发现在他面前成熟稳重而又青春靓丽的静瑶,在孔老师面前就和一个小姑娘似的,甚至眼中逐渐的露出崇拜之色。   孔老师的国学素养和武道修养,都很是过硬。   而那一身儒门气质,一身经历更是超过了静瑶不知多少。   这样的女子,简直就是静瑶做梦都想成为的女性。   没多久,静瑶就已经成了孔老师的小迷妹,她对这知性而又美丽的女子实在是太崇拜了,而在交流的过程里,她也彻底的相信了秘武学会的存在。   因为孔老师和白渊不同,孔老师的武道理念和基础都是踏实无比的,包括其中的心法,还有修心之类的窍门……   白渊则是属于“我会,我圆满,可是……我却没有中间的心理历程,没有任何挫折,就那么就会了”……   所以,白渊其实无法成为一个好老师。   但孔嫣却可以。   静瑶道:“孔姐姐,你们学会一直隐居,甚至不管国内的武道氛围,也不管国内武道的强者吗?”   孔嫣笑着摇摇头。   静瑶道:“孔姐姐,白渊……他真的是你们秘武学会的人吗?”   她是格外好奇,没想到平平无奇的前男友竟然有这么一个神秘身份。   孔嫣道:“白渊是秘武学会的天才,他进步的很快。”   静瑶诧异地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有些不敢置信,但之前的警戒和冷意却已经消失了。   她又问:“孔姐姐,秘武学会知道十月墟的事吗?”   十月墟?   孔嫣连十月墟是哪儿都不知道……可是,她依然能继续道:“秘武学会传承于遥远的古代,或许先贤们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才让我们修行这些特殊的武技吧?   先贤说,这些武技在和平年代只如寻常,但真到天地大变,就会截然不同。”   这点确实不错。   简而言之,就是白渊的【剑者,诡道也】、【千手魔罗】等功法都能用,只不过其中的“超凡因素”没有了,所以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武技。   但是……如果“超凡因素”又出现了,那么这些普通的武技会不会瞬间变得恐怖而强大呢?   静瑶平日里虽然没怎么看小说,但对于“灵气复苏”这种设定还是有些熟悉的。   过去,她或许嗤之以鼻。   可最近,十月墟、空间重叠、古昆仑墟这样的信息正在疯狂涌出……越来越多的事实在证明某些事情确实存在,越来越多的遮掩反倒是欲盖弥彰。   所以,静瑶的态度是大大改观了。   她顿时从孔姐姐的话里,更深刻地了解了“秘武”的含义。   “难道说秘武……是灵气复苏后的功法?!”静瑶忍不住问。   孔嫣好奇道:“什么叫灵气复苏?”   静瑶又讲了起来。   这么一讲,孔嫣也好奇了。   因为,在和静瑶接触的过程里,孔嫣发现这姑娘太真实了……而且主上的这个念头世界,也是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真实感。   甚至她会产生一种极度古怪的思绪:这不是念头世界,而是真实世界。   但怎么可能?   两人一兽等待的念头世界被五色古佛的入侵迟迟没有到来。   一会儿,白渊妈妈喊吃饭了。   孔嫣自然不会下楼去,而是偷偷藏在了房间里。   已经被“洗脑”的静瑶,则居然留在了这里,和白渊一起吃了顿午餐。   白渊妈妈看到两人相处良好,也是暗自开心,期间她又接到电话,白渊的表哥表嫂说是改变行程,不过来了,她嘟嘟嚷嚷了几句,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另一边,白渊吃了一半,借口有急事需处理,于是盛了米饭和菜,准备带回房间。   这里是个没有了超凡因素的世界,孔嫣即便是大修士,也会肚子饿……   静瑶知道他是给孔姐姐带饭,于是也配合。   两人一唱一和,白渊妈妈也没觉得古怪,便是同意了。   片刻后……   三人都吃完了饭。   静瑶小迷妹道:“孔姐姐,能扫一下微信吗?”   微信?   孔嫣愣了愣。   这又涉及她的知识盲点了。   白渊补救道:“秘武学会,一直遵循着朴素的生活,所以没有手机。”   静瑶对白渊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不爽,她直接道:“那你怎么有的?”   白渊道:“我是后来加入的秘武学会,孔老师是一直都在学会之中。”   静瑶拉着孔嫣的手,如小姑娘撒娇道:“孔姐姐,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孔嫣笑着点点头。   静瑶小迷妹道:“那我到哪儿见你呢?”   孔嫣道:“你和白渊联系吧。”   静瑶点点头,然后道:“那我……上班去啦……”   说罢,她才依依惜别,离开了白渊家。   在她看来,孔老师不仅是个可敬的大姐姐,更是一位好老师,只是短短的交流过程里,她已经收获极多,也正是这点,让她确信秘武学会确实是存在的。   室内,再度恢复了平静。   白渊看着孔嫣,道了声:“多谢了。”   孔嫣微笑着摇摇头,“这是嫣儿该做的。”   憋着气的梦三这才从衣柜里出现,孔老师还能解释为是秘武学会的,梦三这种非地球物种就很难解释了……   没吃饭的梦三肚子很饿。   白渊给它吃了些饼干,才算撑过去。   孔嫣见五色古佛的念头世界迟迟不入侵,而她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于是询问了沐浴的方式,到卫浴里洗澡去了,继而换了一身白渊黑白格子的衬衫,外过棉袄,又换上了白渊的棉裤,顿时就变得很接地气了。   随后,孔嫣将地板上的血迹擦去。   白渊则是在网上用不多的票子买了些方便面之类的零食,又为孔嫣买了套女式衣服,然后便继续修行功法。   傍晚时分,白渊微信响了,是静瑶想要见孔嫣。   他随意编了个理由,就给回绝了。   简单的日常里,时间飞快过去。   转瞬,便是两天后了。   五十多个小时过去了。   自明的信息于白渊脑中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处万古识海而悟,时长1个时辰,收获气运2点,因超过最大气运储存,故而作废——   ——感悟对象自动切换为凶无忌——   ——您观凶无忌而悟,时长25个时辰,收获气运50点——   ——气运储存:50点——   ——是否使用?——   白渊稍稍愣了愣。   以万古识海作为感悟对象,竟然只有1个时辰?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忽地想起之前几次在万古识海里感悟法术时的现象。   第一,感悟武道就是直接感悟,而感悟法术却会进入万古识海。   第二,法术都是漂浮在万古识海上空。   第三,每次感悟的时候,自身的气运都是在快速燃烧。   前面两点,他是大概明白的。   万古识海是可以直接灌顶的,他的这些力量十有八九也是从万古识海里得来的。   而第三点,之前他不太懂,但联系这一刻的景象,他算是隐隐猜到了。   万古识海是一个只会燃烧气运,而不会获得气运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   如果说气运和香火有关,而香火又是咒念们联系现实世界的唯一途径,那么,气运在万古识海就是“稀缺货币”,自然只会夺取,而不会赠予。   但这些还需要后期验证核实。   看来,想要单纯地利用万古识海无限制获得气运的方法是破产了。   诸多念头闪过,白渊听到【妙道】重复地询问。   ——是否使用?——   “确认。”   简短的回应后,   他开始好奇这一次的本命法术会是哪一个。   但同时,他更好奇的是,之前他感悟本命法术,都是进入到万古识海,那么……这一次他感悟,又会如何?   下一刹那……   他好似已不在原地。   灰暗的世界里,一切都不可知不可见。   遥远的世界正传来怒潮的轰隆巨响,仿似从远古的尽头飞流直下,横贯天穹,带来无边无际的壮阔神秘之感。   “不在念头世界了?”   白渊愣了愣。   一点玄妙的幽泽于他面前浮现,如渔火,在灰色世界里跃动。   与此同时,他周身的气运开始疯狂燃烧。   白渊熟练地看向这幽泽,心中默念“接收”。   瞬间,这幽泽直接扑入了他的身体里。   诸多信息开始疯狂涌入白渊脑海。   他稍稍闭目,体会着这些信息。   ——您获得了【不朽萌芽】的上位本命法术【不朽之息】——   ——【不朽之息】:无需消耗灵气,在三秒的时间里,可以处于绝对的无法被伤害的状态,在成功使用一次后,冷却时间为一天,该法术可在遭遇致命伤害时被动触发——   除此之外,通过内视,白渊看到自己灵魂的灵巢之外,又多了一个灰色的卵状物,看起来和旁边的金卵有些类似。   而【不朽之息】的力量源头,正在这灰卵之中。   不过,和金卵一样的是,这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所以不存在任何所谓的反噬、寄生的可能。   而且……无论是这灰卵,还是金卵,似乎都和之前参悟的本命法术不同,并没有给他带来诸如人族佛文明、古妖文明之类的任何信息,而只是安安静静地联系在他的神魂之上,好似沉睡在混沌中的鸡子。   白渊再做了一番观察,还是暂无收获。   他缓缓睁眼……   一瞬间,世界变得清晰起来,显出一个安静的房间的样子。   他坐在沙发上,乳白色的书桌上,电脑还开着,但即便时间过去很久了,孔老师还是很安分守己,丝毫没有去碰电脑,或是进行查看的意思。   梦幻蓝色的长尾猫耳兽,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在等着念头世界被入侵……   “又回来了……”   “从万古识海回到万古识海……”   “好奇怪……”   白渊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念头。   正在这时,“哧哧”的声音从后传来。   一只满是伤口的血手从窗户的黑暗里骤然探出,死死抓在纱窗上,继而猛地拉开。   死河般的黑幕显出涟漪,涟漪扩散。   一道近乎血人般的身影直接扑了进来。   身影才落定,那黑幕就如遭了雨水的河面,泛起重重涟漪。   一道道小型黑影从这涟漪里涌入,“啪嗒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像打鼓似的。   白渊早在涟漪显出时,就已经抓着长枪严阵以待。   可等了很久,他都没有等到那任何后续动静。   而黑幕的涟漪里则犹然在闯入后续的小型黑影。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半炷香时间……   待到落定。   白渊才看清,那是一块块鹿肉……或大或小,足有上千块……一时间,屋内肉味弥漫。   而率先扑入的血人般的身影则是天曌公主。   孔嫣上前,擦去血迹,略做检查,道:“主上,天曌只是昏过去了。”   白渊看了一眼那上千块鹿肉,忍不住问道:“孔老师,天曌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她的实力应该不如你才是……”   孔嫣她们是看不到“世界比例”的,但白渊却可以。   在这个念头世界,他占百分之一,五色神佛占百分之七十这并不奇怪。   梦三百分之三,孔嫣百分之八,也还算遵循基本法,毕竟孔嫣所得的乃是未知的死灵向的魔道力量,梦三则是才获得白王血脉,还未能够彻底发挥其作用。   但最怪就是天曌了。   天曌的境界是五品,就算她再厉害,也应该是超不过孔老师的……   但是,真实情况却是天曌占了百分之十八。   孔嫣听到问话,稍稍沉默了下,然后问:“主上真的不知道吗?”   白渊点点头。   孔嫣道:“天曌虽然没说,但我猜测……她之所以能够活着从这里返回,是因为诅咒的缘故,这在佛门里叫做罪孽。”   “罪孽?”   “对……天曌虽是好意,虽是自损寿元三十去窥探未来的一线生机,但确是帮您盗出了万佛舍利琉璃塔,并且将万佛带到了地狱。   所以,她背负着万佛的怒火和诅咒。   这些诅咒让她免于死于地狱,继而爬回了人间……   也许正是这样的缘故,她才能在念头世界里拥有更强的力量。   而将万佛从地狱里带回,则是她活着的心愿。”   白渊有些默然,他想起天曌周身毛孔里钻出的那些带着人头的黑烟,原来……那些都是罪孽。   ……   【白渊力量小简述】   七品:   平A:万剑归宗,天外飞仙   用力A:阳光普照   增幅:千手魔罗   被动:【不朽萌芽】死亡后,消耗10%最大寿元,回到坐标处   不常用:【毁灭之种】(条件苛刻)   【五指山】   【乾坤百藏】(消耗太大)   【十焱琉璃身】(消耗太大)   六品本命法术:   【如来禅术】:消耗灵气,从最多第七识进行攻防;精神法术免疫   【梦境玄种】:消耗灵气,将别人拉入梦境,且在梦境里不灭   【五行金主】:消耗灵气,操纵一定范围金属   【不朽之息】:不消耗灵气,3秒绝对无敌   特殊法术:   【镜法】   【小禁制术】 第226章 收获怨念气息,准备前往午夜庄园   万古识海。   地狱图。   念头世界。   白渊看着昏迷的天曌,此时的小尼姑远没有平时的冷冽,躺在血腥里,如玉般的双颊是红里透灰,一副大病的样子。   这还不算什么,更令他头疼的是地面上那散着的一千多块碎鹿肉。   稍稍靠近,【妙道】就提示这是【鹿魔】。   这里有一千多块碎鹿肉,岂不是意味着有一千多个鹿魔?   五色神佛的念头世界里究竟有什么?   铺天盖地的魔吗?   “正常来说,第一层地狱是不会遇到古佛的,而遭遇古佛的话,就注定了我们不是对手。”孔嫣微微摇头,轻声叹息道,“若是没有寻找到特殊方法,唯一将古佛带出方法就是打破他的念头世界。”   白渊应道:“将念头里的一切敌人都予以消灭,对吧?”   孔嫣点点头,“是这样的。”   白渊默然了下,问:“四品和三品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孔嫣道:“天差地别,就好似九品对四品那么大的差别。”   白渊愣了愣,“那岂不是说三品之下,皆为蝼蚁?”   孔嫣默然了下,道:“天曌公主应该没想到会遇到古佛……也没想到主上的底牌是防御向而不是进攻向的。那么,主上的念头世界还能支撑多久?”   她问出的这个问题,白渊也想知道答案。   可是他不知道。   白渊忽地想,这种遭遇【五色古佛】的场景,对他甚至对孔嫣、天曌来说,其实都是无解的,那么为何【妙道】没有给出半点危险提示?   难道原因就在这个念头世界?   这是一个隔绝一切超凡因素的念头世界,是一个宛如真实的念头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五色古佛”无论多么强大都没用……   因为,他只要来了这个世界,就会瞬间被打压成不到九品的存在,到时候自己这边一群小姑娘小伙子还对付不了他?   所以说,在【妙道】看来,自己进入念头世界根本就不危险。   念头世界有三个逃脱法门:一,“通关”;二,脱离战斗达一定时间;三,找到念头世界的边界然后逃出去。   而自己只要在念头世界里静静感悟,就能通过“脱离战斗达一定时间”离开这里。   这是一丁点儿危险都没有。   但问题来了,为何自己的这个念头世界如此特殊?   孔嫣道:“主上,若是您的念头世界支撑不住了,那还请您告诉我……若是还能维持一段时间,我们就需要帮天曌公主疗伤。”   梦三也眼巴巴地看着白渊,发出“喵喵”的声音。   白渊想了想道:“按理说,应该不久了……”   孔嫣无语道:“主上,您三天前就说不久了……还请给嫣儿一个准信……”   白渊哪有准信能给。   他自己也不知道。   孔嫣见他沉默,以为他自有深意,便开始检查天曌的状况,片刻后道:“主上,天曌只是气血虚弱,需要滋补,其他并未受伤。”   滋补?   怎么滋补?   白渊想了想,忽道:“对了,我这边有牛奶。”   他跑到回廊入口处,从侧边的小柜里取出一箱“光利”纯牛奶,牛奶箱子打开了,诸多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躺在其中,而左上角则是被取走了一个。   白渊稍稍有些愕然,当他触碰到那个牛奶箱子的时候,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还有许多宛如隔世的记忆在翻涌而上。   ……   “小渊,工作和上学不同,但既然你请了年假,那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   “给你买了些零食,还有一箱纯牛奶,就放你柜子里了啊。”   ……   半夜时分,少年肚子饿了,起身翻箱倒柜,拆了箱子,取出了一盒纯牛奶,就着一些饼干,这才稍稍饱了。   然后,他躺下,睡着……   再然后,他就穿越了。   ……   他终于想起这些。   这里,电脑上的时间虽然被遮挡住了,可是……他却开始本能地察觉到,此时此刻的时间线就是在他穿越那一刻的次日。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而且,牛奶似乎也佐证了这一点。   他迅速抓起一盒牛奶,去查看生产日期,果然“生产日期”也是模糊的。   可聊天记录不会说谎,他记得一些事,还记得那久未打开的“工作群”。   如果“聊天记录”能够续上,那么,就可以证明时间线确是无误。   他迅速地来到桌前,打开手机,切入微信群,点入了一个“屏蔽了信息”的工作群……   工作群里的信息极多,都是些工作进度之类的说明。   白渊快速往上翻着,终于……在翻过了大几百条后,他看到了熟悉的聊天记录,那记录正在聊着一个“在新时代下开辟创新旅游线路”的项目。   他记得当时公司分为两派,在为是否该开辟这新旅游线路而争吵。   他作为才毕业加入公司的新人,则只能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吃瓜群众。   如今,争吵的记录都在他手机里……丝毫不差。   “确定了……”   “时间线就是我穿越后的次日早晨。”   “对别人来说,我根本没有穿越,而只是睡了一觉……”   忽地,一个古怪的念头冲入白渊脑海……   “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是真的,而不是念头世界?”   “所谓的念头世界,只不过在这个环境里,蓝星刚好能够和异界重叠?且重叠之处就是在万古识海?”   “而我则是因为某个未知原因,在入睡后,穿越到了异界一个和六皇子相似的小仆人身上?所以,我在穿越后,才会直接出现在万古识海?   而我之所以能穿越……   原因就在于,异界和蓝星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   这些匪夷所思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冲入白渊脑海之中。   他忽地兴奋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现在其实就是已经回来了?!   所以,这一波其实并不是“穿越异界”,而是“两界双穿”么?   那么,从今往后,他不仅仅是只在异界做一个安安静静的修炼者,而且还能够从异界取了物品来到蓝星装逼,再从蓝星取了物品去异界装逼么?   唔……似乎并不能……自己无法带任何东西进入念头世界,应该也无法持有此处的任何物品返回。   但是,如果十月墟发现的“空间重叠”就是另一处“两个世界的重叠点”的话,岂不是意味着……蓝星和异界终会重叠到一起?   而自己这算是提前进入了异界?那么……等到两界彻底融合时,自己是不是可以在过去的同学和同事面前装逼了?   嗯?   等等?   为什么要说“装逼”?   这个念头才一兴起,就让白渊彻底兴奋了。   毕竟在异界无论有多少羁绊,都给他一种有些虚假的感觉,可现在他确实真真正正回到了蓝星,回到了他土生土长的地方啊。   哪怕此时的他还在“死亡边界”的笼罩下,哪怕他此时还只是个一个傀儡皇子,可是……他回家了。   他回家了!!!   他就这么突然地回到了蓝星!   白渊太开心了。   但他还存了许多疑问,只有在这些疑问得到证明后,才能真正地确认回来了。   “主上?”   “主上??”   孔嫣看白渊在发呆,轻轻唤了两声。   白渊反应过来,将那一箱“光利”纯牛奶取出了两盒,在看到梦三眼巴巴的神色时,他又抓出了一盒。   片刻后,猫耳兽好奇地古怪地吸着纯牛奶,而孔嫣则是在尝了一口后以“牛奶太黏,不适宜天曌”的原因,没有给昏迷的天曌喝。   她虽然惊奇于主上此处的卫浴里居然无需烧水,就直接有热水,而且还有暖灯,但还是很快地适应并上手了,在浴池里,帮天曌将肌肤上的血迹一一擦去,继而又换上了白渊的棉毛衫棉毛裤,让天曌躺在床上,再盖上暖被。   天曌的呼吸变得稍稍均匀,显然是进入了梦境。   在这个没有超凡的因素的世界里,能够进入梦境,实在是一件开心的事。   而趁此时间,白渊则是取了个垃圾袋,把那一块块鹿肉全部捡起,放入袋中。   梦三左手抓着湿抹布,右手抓着干抹布,努力地在为伟大的冕下提供帮助,擦拭着木质地板上的血迹。   一段时间后……   屋内暂时恢复了正常,只是依然弥散着淡淡的血味。   孔嫣这才抓起牛奶喝了起来,她一边喝,一边古怪道:“此物味道和包装,都颇为奇怪……主上,您的念头世界还真是多姿多彩……”   白渊看着宛如从水墨画里跑出来的孔老师,这位堂堂的四品大修士在这里居然变成了普通女子……   略作思索,他问:“看片吗?”   孔嫣:???   白渊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实验态度,在电脑上一顿“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然后调出了“精灵宝可梦”。   他看了看“精灵宝可梦”后锁定的“VIP才能观看”,咬了咬牙,直接给冲了个会员,然后调出一集他没看过的播放了起来。   然后,这一集就播放了起来。   白渊看了一会儿,他完完全全确定这一集他根本没看过,换句话说,这不可能是他念头世界里编出来的……   孔嫣只看了一会儿,便沉吟道:“主上,不知这是哪个文明?竟然能够以如此小的球,来收敛各色的强大存在。   这些存在也颇为奇特,竟然能够天生地掌控一些法术。   不,不是法术,而像是弱化了许多倍的法术。”   白渊略作思索,又调出了“奥特曼”系列里,他看过的部分,以佐证这些放映过的集数和他印象里的一样。   孔嫣看着奥特曼中的飞机基地之类,并没有任何的动容,因为异界的机关某些方面甚至还超过了这种程度……   她在看到那数十米高的奥特曼和怪兽时,也没什么表情,因为异界的一支三千人小队的军阵巨人就有十丈了,而对百兽神宫那些受到兽神祝福的存在来说,三十人就能凝聚出十丈……   即便看到奥特曼的光波,怪兽的喷火,她也只是微微摇头,淡淡道:“这个文明,弱了。”   可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奥特曼和怪兽飞到宇宙里时,孔嫣彻底愣住了,她眉头稍蹙道:“这不可能!”   白渊问:“为什么不可能?”   孔嫣道:“宇宙无法通过往上飞的方式到达。   在大地和星空之间,存在着永远无法跨越的绝对虚空。   想要去宇宙,只能先前往修士之地,然后遵循正确的星空走廊,才能去往其他星球。那里一般都是仙人所在,嫣儿并不十分清楚。”   白渊又调了些电视电影,范围囊括科幻玄幻惊悚悬疑爱情文艺,孔嫣和梦三都看的津津有味。   梦三不时地喊着“喵”。   孔嫣不时评点着。   而在孔老师的评点和梦三的附和中,白渊再次对异界的世界架构有了更深的认知。   对于蓝星所在的宇宙,世界架构相对简单,那就是一切都是客观的、物质的,不存在任何超凡因素,只要能够达到第一宇宙速度就能够围绕蓝星旋转,达到第二宇宙速度就能够摆脱蓝星,达到第三宇宙速度就能够摆脱蓝星所在的星系,而在宇宙之中旅行,所需的只是能够提供氧气、食物和能量的飞船,这世界架构相对简单明了。   而异界的世界架构就复杂了。   这里你达到第三宇宙速度都无法去到星空。   而在星空里旅行,也根本不是靠飞船。   世界主架构大体是:   现实世界-万古识海-轮回世界   其中,现实世界又分为横向和纵向:   纵向:第一世界-梦境世界-第二世界(末那,潜意识世界)-第三世界(阿赖耶识世界)   横向:人间-修士世界-星空(仅能通过修士世界抵达,且必须在安全的星空回廊里行走)   然后,万古识海则更为复杂:   万古识海主体是由无数念头世界构成的,这些念头包括客观知识和主观意识。   正常进入,都是存在于万古识海的边缘。   如果想要入海,那大概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而哪怕是站在边缘,也会遭受恐怖数量的念头攻击,凡人撑不过这念头攻击,会直接发疯。   另一方面,通过一些奇异的坐标,可以进入到万古识海的特定位置。   除此之外,根据孔老师所说,万古识海中还有一些极其特殊的特定链接地点。   譬如……观想海。   观想海是“本命法术”的构成之地。   正常人想要从七品到六品,需要三个因素:“七品功法”、“大量灵气”、“观想法”。   “大量灵气”注定了只能前往修士之地。   “观想法”则是能够进入观想海的方法。   而能够获得的“本命法术”是什么,和在观想海中的机缘有关。   不过,白渊从没去过观想海。   孔嫣也没去过。   孔老师的九品,八品,七品都是自己修出来的,而六品开始就是通过“六皇子从万古识海带出来的灌顶之法”直接给提升上去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一身儒家气息,却修炼了诡邪魔道功法的缘故。   对于寻常人来说,“大量灵气”和“观想法”都是极为难得的。   “大量灵气”需要寻常人去到修士之地。   而修士之地是充满了危险,如果不能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那保不准一会儿就死了。   “观想法”则是各大宗门敝帚自珍的珍稀法门。   换句话说,寻常人想要踏过武者,成为修士,前提就是拥有“宗门令”。   而“宗门令”却是极度稀缺的,毕竟一个宗门的灵气洞府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哪儿那么容易多出宗门令?   更多的修士则是从小就被某修士看中,带入修士之地,从“童子”做起,然后若是有机缘了,便顺理成章地上位,若是没有……那要么是死在修士之地,要么是返回人间。   至于伪六品,则只需要两个因素:“七品功法”,“特殊灵气”。   这“特殊灵气”包含了血气,煞气之类特殊气体,且有着某些强者死前留下的残念……   白渊的便宜外公华孤鸿,就是通过这个法子,无意间变成了伪六品。   这是纯看机缘,不可复制的。   ……   白渊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天曌,略作思索,拨通了前女友的号码。   这一次,手机并无忙音,只是响了两下就接了。   手机另一边传来静瑶的声音,“你帮我约到孔姐姐啦?”   白渊:……   他想了想,用沉重的语气道:“静瑶,你听我说,下面的话非常重要,也非常隐秘,你必须对任何人保密……对了,你身边有人吗?”   手机那头稍稍沉默了下,传来轻声:“等一下。”   过一会儿,“呼呼”的风声,脚步声,谈笑声等从手机那头传来,再一会儿,则变得安静。   静瑶的声音传来,“好了,你说吧。”   白渊道:“你的孔姐姐正在我房间里,但是……我们秘武学会的另一名重要成员受伤了,身体非常虚弱,需要滋补,你快速买些补品带过来。   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便我妈也不可以。”   静瑶听他声音严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如果她没有见过孔嫣,只会觉得白渊就是神经病,但在见过之后,她却本能地愿意去信任,因为前几天孔嫣教导给她的一些武学理论和细节她已经查证过了,这些都是恐怖的可以用“绝不外传的、价值千金的秘术”去形容的手段。   由此可知,秘武学会是真的存在。   静瑶知道前男友的战力有多渣,而上次见面,前男友却摇身一变变成了高手,那么……可想而知秘武学会的其他存在有多么厉害。   而能够令秘武学会的重要成员受伤的,必然也是强大且神秘的敌人。   静瑶感到自己被卷入了某个黑暗而恐怖的势力之争中,但她并没有畏惧,而是应了声:“我知道了。”   白渊挂了电话,稍作思索,将一个硬皮小册子抓了起来,递给孔嫣道:“孔老师,一会儿你传授给静瑶姑娘。”   这是他的再一个实验。   他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有没有可能学会异界的功法。   硬皮小册子里记载着【剑者,诡道也】的九品武技。   孔嫣接过册子,看了看,顿时就石化了……   她和别人不同,别人只能看到这功法的精妙和强大,但她却能看到这功法……根本练不成。   不仅仅在于其复杂性,更在于其细节处给她一种“匪夷所思,极度不协调”的感觉。   是的。   这个功法的修行,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你必须拥有某种“规则的加持”。   这种好像是傀儡道之于傀儡师之类……   但是,这册子里蕴藏的“规则加持”却更加恐怖,似乎是某种有关时间的规则。   换句话说,你没有这种规则,练死了也不可能练成。   孔嫣觑眼看着白渊道:“主上,这武技……静瑶姑娘练不会的……”   然后,她把自己的见解说了一番。   白渊想想,觉得很有可能。   没有“白王血”,他练不成【幻梦之瞳】。   没有“如来一念”,他练不成【如来禅术】。   而“白王血”、“如来一念”,都近乎是唯一性的东西……别人怎么可能有?   真是悲伤……   难道说,他白渊想要传一门强大的功法,都做不到吗?   孔嫣道:“主上若是想借由静瑶姑娘,来探查这个念头世界的话,孔嫣倒是有一门名为‘洛神刀典’的八星功法,能够传授,而且此功法是由大量复杂的招式和运力、运气方法构成的,即便在没有灵气的地方也可以修炼成功,且拥有不俗的威力。”   白渊道:“那好吧……你就将【洛神刀典】传给她吧。”   ……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   楼下传来白渊妈妈的声音。   “静瑶,你来就来,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拎着一个锅?锅里还有鸡汤?”   “伯母~~~”稍显娇羞的声音传来,静瑶显然精通“谜语人”之道,在知道无法解释时就绝不解释。   “好啦好啦,你能来我家,伯母就很开心了。你居然亲自下厨,还煮了带过来,渊儿这小子一定乐坏了,你快上楼吧,伯母买菜去。”   “别……”静瑶急忙劝阻。   白渊妈妈似乎沉默了下,然后笑道:“那行,那伯母不买菜,伯母去外面有事,今天不回来了。”   “伯母……”静瑶声音显得很是复杂。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门关上的声音,白渊妈妈十分果决,说走就走,这也说明她是真心喜欢静瑶姑娘,希望她和儿子的感情能成。   再过了一会儿,梯道上传来脚步声。   白渊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   两人四目相对。   静瑶喊:“孔姐姐?”   孔嫣应了声。   静瑶这才舒了口气,然后双手提拎着锅,背着一大包补品,瞥了一眼白渊道:“你让开。”   她显然对这位前男友极不感冒,也不会因为对方加入了秘武学会而就怎么样。   说着,她就无视白渊地直往里而去。   白渊虽是已经斩断了这段感情,但想想还是忍不住苦笑。   他和静瑶恋爱一年,连拉手都没拉过。   也正是静瑶,让他学会了舔狗的技术……   不过他现在有小郡主了,小郡主的事迹他也了解过了。   也许,害死六皇子是小郡主这一世唯一犯过的罪孽了,同时,她投靠天人组织,做的唯一出卖人族的事就是“帮他平安度过危险期,让他能够掌握足够多的信息,通过演戏而能够扮演成真正的六皇子”。   但害死六皇子这算罪么?   白渊觉得,不管算不算,如果现在六皇子出现,他应该会再把六皇子送入地狱,让他别回来了。   屋内……   鸡汤香味弥散开来。   梦三藏在衣柜里流口水,后来还是孔老师体贴,把梦三“取”了出来,解释说这是秘武学会的特殊物种。   梦三喝着香喷喷的鸡汤,模样可爱。   静瑶不时地看着它,显得特别宠溺的样子。   天曌稍稍有些转醒,但还是异常虚弱,只能勉强掀动眼皮,而在喝了些鸡汤后,便又睡下了。   随后,孔老师则是开始传授静瑶【洛神刀典】,这“刀典”的入门并不是用刀,而是步法,心法,呼吸法,体术等等……   静瑶何时曾经接触过这么高深的武学,在她看来就算是自己所在培训机构的赵武师,也绝不可能掌握这样的武学……   别说掌握了,赵武师的压箱底武学比起这【洛神刀典】简直就像是泥腿子的庄稼把式和独孤九剑的区别……   如今在外的学武氛围非常浓厚,静瑶也是其中之一,她痴迷无比地学习着,而在孔老师手把手指导下,她竟也能够慢慢地啃下这八星层次的功法。   这一练就直接入夜了。   静瑶还是不肯走,她太稀罕孔老师了。   同时,她越看前男友越觉得前男友碍眼,就好像一个电灯泡,特别讨厌。   白渊没想到两女这么投缘,他也不多管,静静坐在沙发上,继续感悟,以获取气运点。   次日早晨……   五色古佛的念头世界还是没能入侵。   白渊的气运储蓄变成了14点。   而不知为何,即便在没有超凡因素的世界里,他只要去感悟获得气运点,就不会疲惫,所以也不需要睡觉。   他看了眼床榻……   那本是自己的床榻上躺着三女一猫耳兽。   昨晚,静瑶为了学习【洛神刀典】,竟留在这里过夜了。   孔嫣知道白渊想要进行测试,也没有藏着掖着,很是认真地指导这位小姑娘。   如此这般,一连四日。   期间,白渊再度掌握了一门新的本命法术:   【不可亵渎】:【剑者,诡道也】的上位本命法术。   使得某一位存在在某一刻对你使用的主动技能/被动技能必然失效,之后维持30%的失效率,仅限四品之上。   此法术无需消耗灵气。   在遭遇致命伤害时被动触发,也可主动触发。   其中,“必然失效”的冷却时间为一天,30%的失效率会一直维存。   “如此一来,如果有谁想要秒杀我,需得先通过【不可亵渎】,然后才能以70%的概率攻击到我,继而再触发【不朽之息】,这样才能伤害到我……”   “但,【不可亵渎】仅仅是针对修士,而【不朽之息】却似乎是可以针对一切力量。不过,一场攻击的时间很多时候都是超过3秒的,如此来说,也算有利有弊……”   白渊觉得自己又安全了点。   在进行内视后,他在自己的灵魂上又看到了第三个透明的卵。   显然,这个“卵”就是【不可亵渎】的力量所在。   在第四日的时候,白渊的气运储蓄再度提升到了20点。   这时,静瑶已经离去,天曌也醒了,正在等待五色古佛念头世界的入侵。   然而这个入侵却迟迟没有来到。   午间……   忽地,一道念头在白渊脑海里自明的浮现出来。   ——【妙道】为主人服务——   ——“脱离战斗达一定时间”已经达成——   ——本次念头世界度过天数:7天——   ——本次外部世界度过时间:1分钟——   ——脱离【五色古佛】念头世界——   ——脱离中……——   ……   ……   一阵闪光后。   白渊发现自己再度变成了金色小沙弥,穿着惨白外衣,背着漆黑长枪,肩上蹲着幽蓝猫耳兽,牵着小骷髅和黑烟团的站在一个灰蒙蒙的世界里。   几人早有约定,那就是一旦离开五色古佛的念头世界,那就立刻退出万古识海。   此时见状,便是没有半点犹豫,纷纷离开。   待到再出现,众人却是在平安森林了。   老林御车,带着众人迅速返回。   白渊独自回到龙下学宫的桃花别院,他并没有休息,老林也没有离去,而是在他屋舍的墙角处,静静等待着,无论是老林还是大凶小凶都知道,白渊似乎还有事。   此时,白渊正默默地看向那一座空荡荡的庄园。   那如坐落在古老神秘的巨大乌龟壳上的庄园。   周边的黑暗如诡兽攒动,充斥着极大的压迫感,好似欲将一切靠近之物都毁灭。   但是……   白渊微微闭目。   脑海里自明信息闪动。   ——【五色古佛】念头世界收获玉简一枚,请主人领取——   ——请主人领取——   这五个字不停闪烁着,提醒着。   白渊心底默道:“领取。”   这还是第一次。   旋即,虚空里“啪嗒”一声,掉下了一个玉简。   这玉简看起来和在禁地里掉落的玉简一般无二,但是……白渊知道这其中藏着的物品必然不会和禁地相同。   他抓着玉简,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里浮现。   【怨念气息】:这枚玉简中藏着五色古佛的怨念气息,会使得任何未曾达到怨念的存在不敢靠近。   白渊略作思索,也许是时候去午夜庄园了。   他之所以支开孔老师和天曌,是因为两女和他并未是绝对的同一阵营,两女身上还有许多谜,他的自然不会对她们透露【午夜庄园】的存在。   至于,【妙道】,那是谁都不会告诉的。   诸多念头闪过,白渊道:“家人们,出发,我们去一个新的家园。”   ……   【剧情小梳理】   ——傀儡皇子线(简述)——:   荒山拜佛,   和郡主同居,   北城府尹,   结盟太子,出使神灵王朝,   太子谋逆,软禁皇城,   吟出十星诗词(被龙脉保护,被皇帝看重),   龙下学宫学武,波折之后终于开始学剑【十万青山不动剑】,   监国皇子二皇子想要杀死所有皇子,白渊被皇后悄悄掩护,继而被长生楼无名先生所救,镇国者到来,扶持三皇子监国。   ……   ——黑夜君王线(简述)——:   长生楼:获得无名马甲   金雀山庄案:收获老林,林小玉   神灵王朝自然神庙:收获凶无忌,凶   神灵王朝返回,猫眼村案:获得大量“三十二首地狱佛尸”   第一次探索“地狱图”:获得“五色古佛怨念气息”(可前往午夜庄园),但没有获得白影泉 第227章 随机奇观,献祭佛首,镇北王“反”!   万古识海……   寂静的庄园,似永远沐浴在灰蒙蒙的大雾之中,内里隐藏着不知多少的诡异和邪祟。   这里可能曾经有过主人,但却荒废已久。   荒废的代价并不是杂草丛生,而是诞生了许多的……“原住民”。   啪……   一辆漆黑的散发着鬼气的棺材车突然出现在庄园一角,浓稠的黑烟往周边散开,可却很快被淹没于浓浓的雾气里,   骸骨巨牛与骸骨巨马踏着蹄子,但不知为何……它们踏的小心翼翼,踏出了绅士和淑女的步伐,继而频率越发降低,直到毕恭毕敬地并拢着腿子,瑟瑟的不敢动弹。   再紧接着,这骸骨牛头马面车变成了一个小牛崽子和小马驹子拉着的破板车。   老林变成了小林,穿着边缘烧焦的灰扑扑麻衣,抓着把已经“破败不堪,甚至拳头一砸就碎”的小斧子,坐在板车的御手席上,一双憨厚而热血小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   车上,凶无忌已经变成了一件惨白色的衣服,大凶变成了一把绕着魔纹的黑枪,林小玉则是直接成了一个“干裂的小人偶”……   白渊则是成了散发金光的小沙弥。   他们都太弱了。   而就在他们出现的一刹那,周边传来了诡谲的尖声利啸之声。   这令人心悸的尖锐之声飞速逼近,好似有无数把刀子狠狠地捅入人耳里,在嫩肉里疯狂地搅动。   林小玉只是听了一下子,就不行了。   干裂的小人偶脸上浮现出一副要死的样子。   老林也很痛苦,双手紧紧抓着“锈斧头”,警惕地看着四周,就如被狼群包围的小童。   白渊半点不怂,大不了就“回家看看”。   【妙道】都没怂,他怂什么?   而且这时候他们这一大家子都是联系在一起的,要进入念头世界,那就一起进。   但念头世界的时间是个问题,午夜庄园这个地点又是个问题,谁能保证那些念头不会一个接一个地冲过来,不给他返回的机会?   而且,白渊此行是准备探索“午夜庄园”,完成初次开荒,并不想过多的节外生枝。   于是,他也顾不得挑选地方,一念之间,探手往前,于虚空里五指握紧。   一只雪白的玉简瞬间出现在他五指之间。   啪!   随意捏紧。   玉简碎裂。   一团恐怖的气息随之升腾而起,将周边那些飞速围拢来的尖锐厉啸反架回去。   这是五色古佛的气息,是怨念的气息。   而午夜庄园所在显然还没有到达那么深的地方,所以此处大多还是以恨念为主。   可即便是恨念,却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不到三品,似乎就都是恨念。   三品,才能触及怨念。   由此可见,孔嫣那句“四品和三品的差距,甚至比九品和四品的还要大”确是这么回事……   “三品之下皆蝼蚁啊……”白渊忍不住中二地感慨了一句。   因为这玉简是归属于他的,所以五色古佛的气息并不会惊骇到他还有老林等人……   一瞬间,仿如篝火在黑暗森林里点燃了,炽熊熊的光焰圈出了一片令人心安的区域。   危险被隔挡在外,虽依然在虎视眈眈,但却没有进入这范围的意思。   置身于五色古佛的气息中,林小玉木偶的脸都润了很多。   老林的紧张感也稍有舒缓。   至于大凶小凶,它们就是兵器,它们不会害怕……   老林长舒一口气,抓着板斧小心地下了马车。   它和马车虽是一体,但这个一体是一种奇特的“复合”,并不是需要时刻联系在一起。   要知道……在古书记载里,这世上还有一种名为“飞头民”的存在,那些“飞头民”能够把头丢出去,飞几圈儿再返回,难道因为头和身子分离了,这就不是飞头民了么?   老林回头看了眼白渊,发现公子竟变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小沙弥。   小沙弥穿着诡异的白衣,背着大黑枪,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公子,这就是你所说的午夜庄园吗?”老林因为置身万古识海的缘故,所以能说话了。   白渊道:“老林,当心点,不要离开这气息的范围。”   老林沉声道:“公子,这里非常非常非常危险,我就算在禁地深处的公共区域里,也没有产生过这种恐惧感……这里有许多非人的存在,虽然同为恨念,但我觉得它们比我恐怖一百倍一千倍,甚至根本无法战胜。”   白渊道:“你驾车跟着我,不要离开我周边,出了事,我们能一起担着。”   “是……公子……”老林知道白渊非常人,听他关照,心底也是感激的。   白渊背着大枪开始巡视这片未知地域。   远处是无法见物的浓雾,但若是紧盯着浓雾,却还是能见到浓雾里那庄园冰山一角的轮廓。   棺材车显是落在了庄园外,而五色古佛覆盖的区域也不过是个直径十多米圆,也就是个小院子的大小。   但这小院子却是空空荡荡,地上连根草都没有,地面则是一种看起来是泥土,但却坚硬到连大黑枪都刺不出半点痕迹的东西……   “不会这么倒霉吧……”白渊有些无语,这一圈逛下来什么都没有?那不是白来了么?   他再走了一圈,这才发现了这片区域里唯一的物——一个古井。   白渊走近了。   那古井半边在五色古佛怨气笼罩里,半边则在外边,死寂无声,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古井,向来为聚阴之地,便是出现在寻常村庄里,都会给人以阴冷的感觉,更何况出现在此处。   但这是白渊在午夜庄园唯一的发现,他不可能不去调查。   白渊静静盯着那古井看了一会儿,忽地抬手抓起漆黑长枪,握紧手中,一抖枪花,枪尖指前……   虽然还不清楚这念头世界里拿把枪有什么用,但总感觉聊胜于无。   金色小沙弥,握枪,缓步往前。   金色佛陀气息和黑枪散发的鬼气缠绕一起,显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一看就是那种不能招惹且很猛的样子。   老林看了眼公子,再看看自己,只觉得他弱爆了……想当初,第一眼看到公子时,公子也曾是个弱鸡啊……   咚!   咚咚!!   好像人骨敲打着人皮大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白渊身形猛地一顿,眯眼看着鼓声的方向,正是古井。   这古井必然存在秘密!   白渊没有冲动,稍稍等了会儿,但【妙道】没有给警告……   除此之外,这古井里的存在显然也被【五色古佛】的怨气给震住了,那就是连【五色古佛】都不如。   既然如此……   白渊觉得没必要怂。   他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咚咚咚!!!   咚咚咚!!!   鼓声越发密集。   但白渊再未停止脚步。   嗖!!   一个香蕉般的鬼东西从井底飞旋而出,细细看去,“香蕉”的身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骨刺状物,骨刺状物的底部居然还有些密集无比的眼珠子,实在难以分辨是什么东西……   哚!!   白渊的黑枪瞬间刺出,直接戳中了那鬼东西的身子。   那鬼东西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便化作一团黑烟飞远了。   来自【妙道】的自明信息于白渊脑海浮现。   ——您碾压了【骨果文明】的恨念‘咔咔哈气儿丝’——   ——您的运气似乎不好,未能获得玉简——   碾压?   原来我在这个世界居然不是最弱的么?   白渊转念一想,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刚刚那一击是融合了他、大凶、小凶的念头,还有五色古佛的气息……   那名叫咔咔哈气儿丝的存在自然无法抵挡。   清空了井口深处的“原住民”后,后续的信息再度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发现了【午夜庄园】的【奇观之井】——   ——【奇观之井】:当您献祭足够分量的祭品时,奇观之井会根据您投入的祭品,而产生可能性奇观。   祭品如果不足,奇观之井会进行累积,直到可以产生为止。   如果祭品累积达100数量,依然未曾能够产生奇观,该次献祭作废,且祭品无法归还——   白渊愣住了。   奇观之井?   还有这种东西?   这午夜庄园到底是什么地方?   “奇观,正是我所需要的,能拥有一个奇观,那才是真正可以和其他文明争锋的势力……虽然我不想建立什么势力,可为了能够逃脱死亡边界,为了能够庇护在乎的人,似乎没有太多选择。”   “那么,我有什么祭品呢?”   白渊沉吟了下,转身来到老林的板车上,板车上正安安静静地待着十一个“三十二首地狱佛尸”的佛首像。   其中一个是神灵王朝归来时,从狼妖新娘身上得来,一个是在平安坊的刺客寒露处得来,一个则是解决了平安坊的“末那妖鬼”事件得来,其余八个是“猫眼村案”中由梦三假扮的“常山赵子龙”抢来。   说实话,白渊对于剩下的二十一个佛首,还有那需要改变古妖种族绑定的“白影泉”都没有获取的信心……   剩下的二十一个佛首,除了部分依然零落在外的,剩下的必然在撒纳吐司手中,他怎么可能从一个文明的咒念化身手中抢走佛首像?   至于“白影泉”,那一定在地狱图深处,他连第一层地狱的第一个BOSS都过不去,可谓是一步难踏,即便要得到那“白影泉”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即便获取,届时也必定是历经艰难险阻,重重风险。   考虑到以上种种因素,这“十一尊佛首像”简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而现在,“奇观之井”给了白渊另一种利用的方式。   “既然如此,不若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十一尊佛首像作为祭品丢入井中看看……”   白渊再复盘了下,考虑下非洲人式的后果,发现再遭也不过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那还能继续积累……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抓起那十一个形态各异的诡异“佛首像”,走到井边,一一投了下去。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   但是随着白渊的投入,他脑海里却受到来自【妙道】的反馈。   “三十二首地狱佛尸”佛首像+1,+1,+1……+1……   直到全部投完,隔了一小会儿。   ——请主人确认,是否完成祭品投放?——   “确认。”   随着两字落下。   古井开始散发出一种玄妙的光泽,光泽破井而出,在井口外照出一团氤氲而神秘的虚影,这其中隐约着日月星辰,古怪生灵生衍繁殖,再生教化,似有无穷文明的波涛正在其间分裂、重组……但在重组后却又开始毁灭。   这个过程很快很模糊,无法观测,只能隐约感到其中在进行什么。   白渊有些紧张。   忽地,自明信息于他脑海浮现。   ——献祭成功,即将产生奇观——   ——预计时间:七天——   ——倒计时开始……——   “献祭成功了?即将产生奇观?”白渊只觉心底如猫儿挠着,痒痒的,恨不得这七天立刻过去,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奇观到底是什么。   但他知道此事急不得,能够成功就已经是运气很好了。   看来今后得多多搜集珍稀物品。   白渊又想到了墨娘,平安坊的那些古物全部搬来,一一投入井中,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己就否决了。   “不行的,档次肯定不够。”   “看来今后需得注重高层次古物的搜集……”   随后……   白渊又在这里绕了一圈儿,这才离去。   而【五色古佛】的怨气气息似乎会很持久,下次来的时候,这片地带还是安全的。   当晚,白渊并没有再折腾着前往地狱图。   他在碾压【骨果文明】的恨念‘咔咔哈气儿丝’时发现,若是双方实力相差过大,那可能会出现连“念头世界”都进入不了的情况。   他的比例只占了百分之一,就算再带上梦三,合计也只有百分之四。   而百分之四怎么看都是被碾压的样子,到时候自己万一被掠夺掉一份能力或是记忆,那就痛苦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在午夜庄园中离开五色古佛怨念的范围,去接触更多的未知存在,但这样的话也存在很多风险,若是没有完全准备好,他并不想贸然离开。   所以,他是打定主意,即便要再度进入念头世界,也要把天曌和孔老师一起带过去。   “过几天,再看吧。”白渊如此想着。   ……   ……   转瞬,又过了数日。   八月八日。   白渊的气运重新累积到了50点。   这一日,阳光暴烈地炙烤着大地,夏蝉不时地鸣叫着,热的人心烦意乱。   白渊日常来到长生学堂。   托无名先生的福,长生学堂现在已经是大学堂了,教师除了朱玉墨外,还多了小佛爷的夫人叶霞衣。   两女本身的力量或许并不如何,但两女身后的关系却都是厉害无比……   她们的教学方式更多偏向于一种“放养,然后时不时带出去历练,继而找长生楼中厉害的刺客予以教导”。   这样的教学方式可谓是非常真诚了,拜了两女为师,就相当于拜了长生楼,而长生楼有那位如今已被冠以“天下第一”名号的无名先生,这更是刺激了年轻一辈的热情。   对年轻的学生们而言,如果能见无名先生一面,哪怕只是得到他一句鼓励,也都觉身心燃烧起来了。   如果能够被无名先生看中,并传授一招半式,他们会欣喜若狂,觉得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这几天,白渊每天来到长生学堂,都会听到学弟学妹们吹牛逼,说总有一天会见到无名先生,还有不少学生去缠着朱玉墨,询问着无名先生的事迹。   在学生们看来,无名先生太强大了,摧枯拉朽,一人无敌,更留下慷慨激昂,激励人心的“四剑之说”,即便是剑圣也承认“无名,吾不如也”。   白渊天天听学弟学妹们讨论这个话题,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而可以预料的是,在今后极长一段时间里,或者说是长生学堂存在的时间里,这个话题会是永恒的。   白渊默默诅咒着无名先生。   无名先生,并不是真正的他……   那种为国为民、孤冷高傲的英雄太飘了,也太孤独了……   飘得不接地气,孤独地不近人情。   可这个时代的人们,正需要这样一个英雄。   然而,这样一个英雄的最初出发点,只是他为了“少说话,以免暴露”而已……   风声带动着窗外绿叶哗哗作响,   光影里,熏风如热浪一阵阵扑来。   白渊看了一眼学堂里的学生,   这里从最初的四人,变到后来的七人,而又在这短短的十多天时间里变成了三十六人,   男十八人,女十八人,还挺平均……   这些学子在修炼的空闲期间,也会讨论诸多的话题。   这也是白渊重要的信息来源。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趴着就能听到皇都最近发生的大事……   然而,今天似乎有所不同,气氛颇为严肃。   “听说了吗,皇帝于昨日傍晚秘密回归,然后接见了镇北王世子,同时……也囚禁了那位世子……”   “你这不算最新消息啦,我听我姑父分析,南北之地即将动武,而一旦动武,北国将生灵涂炭啊。”   “戎朝狼子野心,历年侵犯我皇朝边境,帝皇雄心壮志,想要铲除戎朝,其奋武之志,实在令人振奋!!若非我学无所成,必定加入军队,身先士卒!”   “可怜大战一朝起,路边又不知会撒下多少饿死骨了……欸……”   “长痛不如短痛,大战迟早要打!皇上想在此时出手,定是有十足把握。”   众人正讨论着,却有一声长叹传来。   “欸……你们懂什么啊……”那声音压低了道,“皇上……这是容不下镇北王。北伐,不过是逼反罢了……”   白渊默默听着。   皇帝秘密返回,同时雷厉风行地做出了指令,囚禁了镇北王世子安阳,现在又突然传的沸沸扬扬。   小郡主……   难怪小郡主今早没来送饭。   白渊忽地想起当时他对小郡主说的话。   ——“父皇答应暂时不催镇北王北伐戎朝,他想要再考虑一下。正好没多久,他需要外出,等他回来后再做决断。”——   这句话稳住了小郡主,可现在……应该也如一把刀插入了她心底吧?   白渊霍然起身,一挥“奉旨风流”的玉扇,格挡住朱玉墨和叶霞衣两位老师的询问,直接策马往西城而去。   ……   ……   轰隆!!   雷电如刺目的裂缝,在天穹显现。   闪电光亮照清了一瞬的暮色,照清了残破不堪的大地上,那些痛苦苟活的人们。   雨滴子倾盆而下,随狂风磅礴地席卷整个北地,好似要将这贫瘠而年年战乱的土地给淹没到深海之中。   镇北王站在屋檐下,手上抓着一份刚刚得到的信报。   那信报上写着今早皇上囚禁世子安阳,无视十万百姓血书的事情……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稍稍弓起了背。   但他在咳嗽结束后,却依然挺拔起身子,看向远处。   “王爷……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女人的声音从后传来,那是一个和安雪有几分相似的贵妇,显然是安雪的母亲——柳冰。   但镇北王不为所动,他似乎已经执迷,已经痴狂,已经入魔。   他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漫天夯砸下的雨水,继而往前走出几步,让他的整个身子暴露在雨水里,同时扬起了头,让脸对着天空,承受那黄豆大小的无尽雨水的洗刷。   柳冰柳王妃心疼地看着自家男人,正要再说。   镇北王却忽道:“冰儿,你说……北地承受了这么多灾难,这么多战乱,皇上却依然要我们攻打戎朝,我们能打吗?”   柳冰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家已经走到了悬崖上。   四面皆绝地。   奉旨,攻打戎朝,那会把北地拖入无尽的灾难,而哪怕镇北王战死也无法解除安家的困境,皇上会问责安家,直接灭门安家来平民愤。   请辞,不做王爷,也根本无法脱身,因为皇上不会放过安家。   “王爷,冰儿只知道事情千变万化,而只有王爷维持着一个好的身子,才能在这千变万化的转机中抓住机会,从而逆转局势……王爷,别再站在雨中了……您的伤还没回复……”柳王妃声音哽咽。   镇北王哂笑一声,自嘲道:“我之痛,何能及北地百姓之万一?”   “可是王爷……”   镇北王道:“冰儿,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想些事。”   “王爷……”柳王妃恋恋不舍,不忍离去。   “下去。”镇北王低沉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王妃这才缓缓离去。   镇北王独自一人坐到院落的石桌前,任由暴雨冲击身子,剧烈的咳嗽一阵一阵,撕心裂肺。   良久……   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   镇北王神色不变,假装没听到,但他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而这个人,或许正是皇上要钓的鱼吧?   镇北王自嘲地笑着,心底轻叹着:皇上,你都可以承一世暴君之名,毁修行之路,我安禄有什么不敢奉陪的呢?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但为盛世,死亦无悔。   我人族或许其他地方差了,但论智慧,却不会输于任何文明!   他剧烈的咳嗽着。   而身后,却响起阴恻恻的声音。   “镇北王何必苦恼?”   安禄作猛然惊觉相,起身把剑,于雨中如只噬人的猛虎弹射而起。   “谁!!?”   他话音才落,无形气罩已经撑了开来,将雨水挡在外头。   而一道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的男子正仰头看着他,一双狠厉的瞳孔于不远处暮色微光里闪烁着。   同时,这男子的身影却非常怪,扭扭曲曲,在地上如蛇般动着,如是活物。   安禄一眼认出来人是戎朝“三国一教”中的“昆仑国”存在,便厉声呵斥道:“妖孽!!”   那男子却也不生气,只是道:“镇北王不用装了,我是组织的司祭浊方,今日来是传达组织的命令……”   安禄愣了愣,道:“浊方司祭,你说。”   浊方道:“皇帝要你北伐的圣旨不日将会抵达,到时候你何去何从?真要和组织的戎朝开战吗?”   安禄摇摇头,故作茫然之色。   浊方道:“那反了吧,组织早已渗透北地,北地更是各路强者云集之地,只要你反……我们未必不能推着你打到皇都,继而登上那宝座。”   安禄:……   他心底知道,这是骗人的鬼话。   但是,他会答应。   他一定要答应。   这是皇帝希望看到的,也是他必须去做的,纵然留下千古骂名,却也必须要做。   皇帝在为龙脉悄悄做着事,而这些事不能被异族察觉,同时皇帝需要铲除越发壮大的异族。   皇帝要钓鱼,他北地就是鱼塘。   这不是皇帝选的,也不是他选的,而是……戎朝就在北方。   皇帝要的是一个和他心有灵犀的反贼,与他厮杀不休,然后在厮杀的过程里,把越来越多的异族卷入其中,同时……皇帝的真实目的也能够被隐瞒。   所有人都会觉得,皇帝是容不下他镇北王,而想要他镇北王死。   可事实……并非如此。   镇北王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   另一边,浊方还在继续劝说着。   良久……   再良久……   安禄似乎被勾起了怒火,而被说服了,他重重一拍桌子,用阴狠的声音道:“昏君无道!那便反了!!” 第228章 父子交心,【万国】奇观   皇城。   空寂的天牢,压抑的好似一座枯寂的活死人墓。   忽地,门开的“吱嘎”声撕裂了寂静的空气。   门外没有光,连月光都没有,暴雨倾盆的声音却随着开门而闯了进来,赋予了这安静一份刺耳的嘈杂。   紧接着,沉稳的脚步声从外传来。   正坐在墙角的靖王,忽地抬起头。   这脚步声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皇帝!!   哐当!!   哐当!!!   他迅速起身,扑到天牢栏杆前,双脚双手的镣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很快,皇帝出现在了他面前,年轻,强壮,睿智,充满了气度。   相比皇帝,靖王反倒是更像一个中年人……   “父王……”靖王之前虽然满心愤怒,但现在却不敢多说什么。   皇帝入了牢房,摆摆手,天牢的龟家监狱长急忙告退。   靖王忽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边哭边道:“父皇……儿臣鬼迷心窍,儿臣罪该万死,但儿臣也是受了大总管蛊惑……”   皇帝坐到床边,掸了掸身侧位置,淡淡道:“来坐。”   靖王起身,继而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道:“你杀了你两个弟弟,你啊……真是什么都看不透……”   靖王道:“父皇……儿臣,儿臣……”   皇帝道:“朕离去,并不是为了给你设套,而是想安定后方,你难道看不明白吗,就算你不跳,自然有人会跳?   可朕万万没想到,朕才离开没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哪儿去了?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子,心性又养在哪儿?”   靖王:……   皇帝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想说吗?”   靖王愣了下,讷讷道:“您……您想儿子死?”   皇帝沉默不言。   靖王颤抖起来,道:“我是你儿子啊!!我是你血脉相连的儿子啊!!”   皇帝淡淡道:“所以,我来送你。”   靖王全身如抖筛子般颤了起来,“我……我……”   皇帝道:“你母妃不会死,只会被打入冷宫,宋家剑圣,血衣将军迷途知返,朕可赦之,但唯独你……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靖王问。   皇帝没说话。   靖王忽地想到了什么,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急促道:“大总管,杀了大总管,这一切都是大总管……”   皇帝道:“喆儿,你怕死吗?”   靖王愣了愣。   皇帝道:“死并不是结束,而是轮回,今世你为皇家血脉,这可让你轮回之中神魂不散,来世……你还是你。   到时候啊,投一户好人家,专心于修行,以致长生。   届时,朕希望你所活的世界乃是我人族盛世。”   靖王:……   皇帝道:“一会儿有人送毒酒来,你自己喝了吧,你大哥不也是这样的么?”   靖王:……   “父皇,儿臣敢问你一句……”   低沉压抑的声音,忽地传来。   皇帝并没有生气,而是道:“说吧。”   靖王低声咆哮道:“你离开皇都,却又派人刺杀南国世子,难道不是为了害我吗?”   皇帝淡淡道:“杀世子的不是朕。”   靖王道:“那是谁?!”   皇帝道:“是害死你大哥的人。”   靖王愣住了……   在他记忆里,他大哥根本没人害死,而是自己得志后失去了理智,做事飞扬跋扈,无视国法,这才众叛亲离,招来灾祸。   他仔细想了一圈儿,还是想不到太子是怎么被人害死的。   皇帝轻声道:“你就当是羽衣侯吧,不过……此人也不会有好下场的,而且羽衣侯可不如你,他死了未必会有来世。这么想想,你会不会舒服点?   你再想想你自己做的事。   你顺水推舟,害了你大哥,又亲手杀了你两个弟弟,安儿才三岁啊,三岁你也杀……你啊……怎么下的了手……   你难道就不会想象安儿死的时候会有多么痛苦,多害怕吗?你这个弟弟性子软弱,平日里见把刀都害怕……”   靖王愣了愣,继而喘着气道:“那儿臣敢问父皇一句,儿臣害哥哥杀弟弟,错了吗?   儿臣不过是没有成功罢了,若是能够把所有的弟弟杀光,父皇还敢赐我毒酒么?   哼……哈哈哈哈……”   他忽地疯狂地大笑起来。   “成王败寇罢了。父皇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只是您成了,我败了,如此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   靖王越笑越疯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皇帝并没有生气。   他起身,抬手五指扣在靖王头上。   靖王顿时颤抖起来,笑声也颤抖了,虽还在维系着,却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战栗和恐惧……他知道父皇是修士,也知道父皇的力量……   父皇这是连毒酒都不赐了,直接要捏爆他的头么?   然而……   他错了。   皇帝只是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头发揉的乱糟糟的,像个鸟巢。   继而,再未说什么,便转身离去了。   靖王愣在当场,他忽地回忆起了一些事……   那是阳光明媚的春天,在狩猎的星平野上,还是少年的他为了追杀一头负伤妖兽而深入林中,最终将妖兽射杀,继而载着妖兽,满头大汗地回归。   他策马来到皇帝面前,如同每一个孩子对家长的献宝,兴奋地把射杀的妖兽展示给皇帝看时,皇帝哈哈大笑,上前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对众人道:“看看,这就是我皇家的麒麟儿,现在这把大弓能射杀妖兽,将来这把大弓就能保家卫国!!”   他兴奋地听着,握紧着拳头,心底如火焰点燃了一般,血液都热腾了起来,而作为太子的大哥策马从他身边而过,兄弟对视,都洋溢着兴奋和对未来的期盼,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并肩作战,守护这个皇朝。   “啊!!!!”   “啊!!!!!!”   靖王忽地跪倒在地,仰天咆哮。   ……   ……   啪嗒,啪嗒!!   漫天彤云,雨流狂落,冲刷着人间。   皇帝才出天牢,就有侍卫跑来,禀报道:“皇上,六殿下在宫门外求见您。”   皇帝点点头,道:“回宫。”   “是!”   那侍卫坐回御手席,扬鞭策马。   马车行到宫门时,果见一个少年正仰头站在风雨里,静静等待着,他全身湿漉漉地,却依然在等。   皇帝停了马车,将少年拉入了车内。   皇帝道:“渊儿是在怪朕了?”   白渊道:“父皇,儿臣不明白,这为什么一定要镇北王攻打戎朝?”   皇帝看着他,没回答,只是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衣衫……   顿时,一股至阳的雄浑气力奔袭而来,宛如烈阳在炙烤着他的衣衫,顿时间,水汽腾腾往外逸散,他的皮肤没有半点不适,反倒是有一种深冬沐浴在暖阳里的舒服感。   白渊知道皇帝想到了皇宫再说,便也不再问,只是安静地坐在黑暗里。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停了下来。   宫中的小太监急忙撑伞来迎接。   皇帝拍了拍白渊肩膀,道:“走,我父子俩该说些心里话了。”   心里话?   白渊有些慌……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硬着头皮下了车,然后随着皇上步过黑暗和狂雨里的曲景回廊,来到了深宫一座小亭子里。   亭边有湖,亭中有石桌,皇帝吩咐人备了些酒菜,便是坐在了桌边石凳上,指了指对面。   白渊也坐了过去。   很快,酒菜上来了。   白渊为皇帝斟了酒,又为自己满上,继而举杯道:“父皇,我敬您一杯。”   皇帝随手一挥,一道隔绝一切窥探的屏障便产生了,这手段但凡是修士都是能够掌控的。   做完这个,皇帝才举杯,和他碰了碰,继而饮酒下肚。   皇帝放下杯子,道:“渊儿以为身为皇帝,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白渊道:“江山社稷,国家安危。”   皇帝道:“对,也不对。”   白渊旋即明白过来,皇帝的“对”自不必多说,而“不对”的意思是指“这句话仅在通常情况下适用,却并不能够彻底适用于这种存在着万古识海入侵的环境”。   但是……他只是个普通的六皇子,他并不知道太多关于万古识海入侵的事,所以他露出疑惑之色。   皇帝也没准备对他藏着掖着,而是道:“是人族。   而对于一族,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渊儿知道么?”   白渊急忙摇头。   开玩笑,这种事他猜都不敢猜,一猜就会暴露……   皇帝道:“是奇观。”   “奇观?”   “奇观是一个文明发展到最高水平时候的杰作,同样,这个文明也会因为奇观的出现而变得繁荣昌盛,继而真正的强大起来。   这个世界存在着万古识海,其中有着诸多的文明咒念,那些咒念如同死国的幽魂,想要爬回人间,可我们无法彻底制止,长期以往,人间必然沦陷。   所以,我人族奇观势在必行。”   看到白渊愣愣的样子,皇帝又把有关“万古识海”“奇观”的基本信息对他普及了一遍,继而道:“建造奇观,需得耗费极大的力气。   首先,需得采外土娲壤,星渊盘铁,这是制作奇观的必须物。   但外土在万古识海和轮回之地的中间,传闻是一切生灵诞生的地方。   而星渊则在星空回廊的最阴暗之地,其中遗留着宇宙开天辟地之初零碎的盘铁。   这两处,都必须我人族三品以上存在前去,方可有所收获。   其次,制造奇观必须由诸多四品强者出手,联合制造,温养,短则千年,长则万年,十万年方可有所成就……   除此之外,根据奇观的不同,其所需的要求也不同。”   “大抵来说,奇观会分为三个功能,阵域,种族,以及衍生功能。   有了这三个功能,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奇观。   但这只是能够被命名为古代奇观的存在。   在古代奇观之上,犹然需得一叠,二叠,三叠,四叠,五叠……   五叠之后,才会出现在最远古历史中才会存在的神话奇观。”   “这些说远了……”   “总而言之,一个文明只有拥有了奇观,才能真正地拥有对抗外来入侵的力量。”   “而作为皇帝,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配合奇观的实现。”   白渊静静听着,这些信息对他来说都很有用,但是他还是不解地问道:“那这和逼迫镇北王进攻戎朝有什么关系?”   皇帝沉吟道:“我人族历经万年,已然快要建成的文明奇观,名叫……【万国】。”   “【万国】?”   “【万国】一旦达成,我人族就可以轻易地通过异族的残肢而获得异族的力量,我们将力量封存在只有人类能够使用的法器或者宝具之中,从而获得无数的力量。   儒门有言: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我们人族并没有异族那么强大的体魄,或是诡异的体系,但我们可以利用外物,利用学习,利用智慧,去抵御它们。   可【万国】的达成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足够多的异族样本。   戎朝乃是异族聚集之地,三国一教只是表层力量,其下之水深不可测,我族若要建成【万国】,就必须攻打戎朝。   可是,我们还没有做好和异族彻底开战的准备,因为……真打起来,我们未必是对手。   这就需要一个缓冲。   北地濒临戎朝,内里早被妖魔渗透,开展着无数的妖魔实验室,北地看似依然隶属皇朝,但却早是妖魔之乡,我让镇北王进攻戎朝,就是逼他造反。   他一旦造反,朕就可以大张旗鼓地挥兵北上,然后将越来越多的异族卷入这绞肉机中。   一来,可以趁势清剿北地妖魔,铲除妖魔实验室;   二来,可以带来无穷的样本,以使得【万国】最终得以运行。   异族想要悄无声息地渗透我皇朝,想要通过实验来完成与人类的契合,想要香火来扩展它们的影响力。   而我皇朝也想悄无声息地斩杀它们,获得更多的样本,但这一点却绝对不能被它们知道。   若是它们知道我人族在建造奇观,那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地来干扰,来破坏,甚至做出反制措施。   攻打异族,搜集样本,并不行。   但皇朝内战,斩杀在其中搅动浑水的异族,那就可以了。   阴谋诡计,或许是我人类优于其他文明的地方了……”   皇帝自嘲地笑笑。   白渊则是没想到皇帝会对他说这么多……   他甚至有些发愣。   皇帝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笑道:“渊儿,朕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朕已知道,唯有你,永远不会背叛人族。”   白渊忍不住道:“因为儿臣诵出了十星诗词,得到了人族前辈的赏识?”   皇帝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然后才点点头,道:“父皇,以你为荣。”   对皇帝而言,撒谎也是家常便饭,说几句假话,那可是再正常不过了。 第229章 潜龙出渊,奇观【巫尸地宫】   惨白的圆桌,似亘古存在于这未知的黑暗中,在长伫在深海的不灭岛屿。   围聚的一道道身影,正逐一落定,入座。   “北伐似乎也没有那么糟……”   “不错……此时想来,也恰好是契机已至。”   “人族皇帝还真是昏了头了,本来我还担心他收回成命呢……毕竟镇北王家的世子都带着十万人血书去了皇朝。”   “人类彼此之间,长存猜忌,小到个人,大到国家,朋友,夫妻,君臣……莫不如是。而这猜忌心之强,是我们无法理解的,这就是人类,哼……”   “人族文明终究只是个远古后的文明,虽说持续了百万年之久,但却还是如此的一无是处,猜忌、仇恨会彻底毁灭他们……”   “这个种族不过是劣等种族,可这对我们却是好消息。他们数量却极其之多,足够我们降临使用的了。”   “不错,而且我还听闻人族有一处地域极其辽阔的神秘东大陆,那东大陆坐落深海之中,乃是绝对禁武之地。   那里生活着数百亿,乃至千亿的普通百姓,可惜这去往这东大陆的钥匙……只掌握在龙脉手中。   这才是皇朝之所以为皇朝的原因。”   “那位皇朝的皇帝容不下镇北王,我们正好可以浑水摸鱼,在这大战之中帮助镇北王,从而将更多的人族高层卷入这杀戮之中。   到时候,我们不但能拥有更多的实验机会,   更能够去洞察到人族的真正实力,   扩充我们信徒的影响力,   并且还有更多机会去获得通往东大陆的钥匙,有趣……实在有趣。   这位皇帝若是知道他的猜忌帮到了我们,实在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   “这就是人类,愚蠢,自私,狂妄,跋扈,自以为是,其实……却是可笑至极。”   诸多窃窃私语响着,极尽着对人族的嘲讽。   而在这嘲讽之下,已经敲定了北地的腥风血雨。   无数藏在黑暗里的妖魔鬼怪已然磨尖獠牙利爪,瞪着狰狞的眼,在觊觎着活在和平里的人们……   而人族铁骑,却也披上铠甲,握紧兵器,在狂风暴雨里肃然成列,如山如林,肃穆地静屹在大地上。   战,是不可避免的。   杀戮,谎言,阴谋,个人的意志,种族的未来,异族的入侵,诡异的邪祟,交织在了一起。   恢弘,激昂,而又悲壮,悲伤。   ……   一曲长笛,在高楼吹奏。   吹笛的主人充满了哀伤。   哀伤融在笛音里,让闻者有一种正在坠落的感觉,往越来越深的地方、一刻不停地坠落……   霓裳长裙在夜风里卷起,露出轻纱覆过的雪白脚踝……   骤雨如玉珠落盘地响着,又随风化浪,一拍一拍打来,有些凶猛地则是打到了这屋檐下,沾湿了雪白轻纱和赤着的小足。   忽地,又一处响起了乐声。   这乐声不是任何乐器带来的,但却更显自然。   两种乐声纠缠在一起,彼此影响,继而那“坠落往黑暗深渊的沉重哀伤”被挽回了,变成了“回到悬崖,坐在悬崖,望着远方发呆的那种感觉”。   此谓,哀而不伤。   “你真讨厌!”小郡主侧头,看向正站在栏杆另一边的少年。   白渊手里抓着一片树叶,吹着口琴。   他走向小郡主。   小郡主却没有逃开,而是垂着头,看着明月醉仙居下在红澄澄的灯笼光泽里显映出的湖水。   湖水上是还没停歇的雨水,一圈圈涟漪,就是一朵朵白花。   白渊走到她身边,再抓起树叶,轻轻吹了起来。   吹口琴这种事他本来是不会的,但自从成了修士后,他对于身体各方面的掌控就变得极强了,口技自也不在话下。   他想到了在蓝星听过的一首口琴——星之所在。   哀婉低沉,却又平静的声音,从叶子里流淌开来。   小郡主静静听着,听了一会儿就流泪了。   白渊往她身边再近了些。   小郡主把头侧在他肩膀上,听着他吹着这口琴。   白渊看了眼将重量压在他肩头的姑娘,再回过头,微微仰起,看着这皇都天地间的磅礴风雨,双眼里……一些天真,一些青涩,一些吐槽都在被慢慢洗去。   男孩啊,终究是要长大的。   心理,终究是会成熟的。   而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在于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又有了什么样的觉悟。   白渊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过去那吐槽的爱好真的很无聊。   “为什么呀?”小郡主没头没尾地问,同时抱紧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回答、也没有准备被回答的质问,在皇都西城明月醉仙居上响着,但又在口琴声里却慢慢地被安抚了下来。   未几,小郡主睡熟了,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现在是累坏了。   白渊抱起她,转身回了屋子。   这一刻,他也只是天下无数家庭的缩影罢了。   有多少女人在如小郡主这般哭泣,有多少男人又如他这般沉默,然后暗暗下定了某个决心,想要去做些什么。   ……   ……   两日后……晚。   一亭台。   无名先生再度来到了亭子里,吃着烤鱼,看着湖景。   而孔府就在百花湖对面,住在孔府的孔老师自然能感知到一亭台方位有没有来人,这也是她之前为什么能告诉白渊如果要见她就来一亭台的原因。   很快,白月皇来到了一亭台中,她轻轻喊了声:“主上。”   白渊道:“燕兄,坐,吃鱼。”   孔嫣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主上的意思,主上这是给她白月皇的身份安插一个马甲,如此一来,即便是在主上的聊天里,她也不是孔嫣,而是燕南天。   于是,她仿出中性的声音轻应了声,继而微微掀起面具,小份小份地撕下鱼肉,再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   白渊道:“燕兄,之前你和我说,每次我出去,都是你负责假扮替身,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   孔嫣道:“我掌握的魔道法门里,有一样极其特殊的法术能力,这法术名为【画皮术】,我可以画出主上的样子,然后成为主上,至于气息……只需从主上身上采集即可。   嫣儿的力量是从主上于万古识海里所取的玉简中得到的,嫣儿也愿意为主上奉献一切,只是……嫣儿希望主上能够站在人族这边。   如此,嫣儿便是真的心满意足了。”   白渊道:“好,我答应你。”   他的声音莫名多了些真正的沉重。   孔嫣察觉了这沉重,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主上真的改变了许多,嫣儿很难分辨主上此时心意是真是假。   可是……这一次,嫣儿却宁愿相信一切是真的。”   白渊道:“我要外出,你假扮成我,能顶多久?”   孔嫣道:“主上想多久都可以,只是一些重要的场合需得回来,譬如面见皇上,譬如一些其他大事,日常里,嫣儿能扮作主上,但那些大事里却不行。”   白渊点头道:“那好,你帮我多顶些时间,我需要专心修炼,也需要出去做一些事。”   他本来是想找无情的,但无情那边的程序太复杂,且每次顶替的时间只有几天,而且人家无情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忙,现在多了孔老师,那便刚刚好。   又或许是因为孔老师和他一起回去过蓝星,所以这亲切感就上来了。   孔嫣什么没问,一口答应了   她在外本就是常常游山玩水、动不动就请假的人设,消失多少天都正常。   有了孔老师的帮忙,白渊再无犹豫,直接拉着大凶和小凶,准备去往午夜庄园。   至于老林和小玉,则介绍给了孔老师认识了。   大家之前都是见过面的,如今只是再相互熟悉一番罢了。   这个时代的传音傀儡很不方便,但老林却可以时刻定位他,并且来到他身边,如果孔老师有急事的话,老林可以代为传信。   安排完这一切。   白渊穿上小凶,背上大凶,来到皇都外,在一处僻静的密林坐下。   算算时间,那奇观之井中孕育的奇观该成型了。   在了解奇观究竟是什么后,他真的是太期待了……   这么难以获得的奇观,他居然可以通过献祭而得?   闭目……   入定……   再睁眼,他已成了穿着惨白长衣,背着漆黑长枪的金光小沙弥。   他站在寂静的庄园世界【五色古佛】的区域里。   灰雾弥漫,笼罩着一道道轮廓,缥缈空玄的浪涛声从天边传来,令人心悸而恐慌。   白渊观察了下四周。   “出现地点和上次一样,看来是固定入口,虽然失去了更多的探查机会,但却也能够稳扎稳打,步步探索,而不至于每次出现都会面对诸多的不定因素。”   白渊来到【奇观之井】。   这幽玄的深井之上的玄妙光泽已经落定了下来,变得清晰而能够被他窥探。   那是一方辽阔的沉陷在大地深处的神秘宫殿。   说是宫殿,却没有任何奢华之景,反倒是呈放着一具具古老的不朽青铜棺材。   很显然,这是呈尸的地宫。   “真不愧是地狱三十二佛尸演化出来的奇观……”白渊暗暗感叹。   他往前踏近一步,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里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获得古代奇观【巫尸地宫】——   “巫尸地宫?”白渊顿时想到了一些形象。   抓着法杖、研究着神秘力量的巫师……   “不对,这是巫尸,不是巫师,那么……”   他又联想到了一些洪荒大巫,据说那些大巫都是盘古的血肉所化,无法摄入灵气,但个体力量却极度强大,且掌握了一些神通手段。   “要是这个也不错。”   白渊想起皇帝说的“古代奇观”正常都会具备三个功能,分别是阵域、种族、衍生。   他凝神,开始感知这【巫尸地宫】。   ——【巫尸地宫】:深土的血肉里常常蕴藏着神秘。   那些弱小的、孤立的被菌虫腐蚀,   但强大的、联合的却能活过天灾。   不知从何时起,第一块血肉不甘于自身的毁灭,而开始了蠕动和牵引,它失败了,可是它的意志却残存在了深土之中。   无穷的意志,融合了泥土黑暗里原本就存在的神秘,继而产生了奇迹,终于,有第一块特殊的血肉继承了这些神秘意志,开始了伟大的结合。   它在地下,越来越大,越来越强,远远超过最初不被菌虫吞噬腐蚀的梦想,继而拥有了形成文明的资格。   在文明的路上,它们小心翼翼地蛰伏,小心翼翼地吞噬,小心翼翼地进化,直到某一天……陆地上的存在发现他们的脚下已经成了血肉怪物的国度。   这些国度终究在翻滚如怒潮的巨土之中,将陆地的一切吞噬,从而称霸了世界。   然而,这样的文明,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在一场神秘的灾难里陨灭了。   它们的咒念未曾存在,可却遗留下了属于它们的种族奇观【巫尸地宫】   如今,往事唏嘘,强盛早已不在,昔日霸景也无人得见,亦无人记住,无有咒念注定了它们再难重现。   而若想窥其文明只鳞片爪,或许只能从太岁、肉灵芝得知一二,这些或是它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诸多信息涌入脑海。   白渊暗暗沉吟:“很显然,这【巫尸地宫】是万古里曾经出现过的文明,但其文明时间似乎非常短暂,可能够在短暂的时间里建造出奇观,这也实在是了不起了。”   要知道,人族存在了近百万年,至今【万国】才快要建成。   而傀儡的500多万年,古妖的164万年,也正是这样,它们才拥有了奇观。   他遵循着心中自明的意志,抬手抓向那一团奇观之井上方漂浮的奇观。   嗖嗖嗖嗖!!!   啪啪啪!!!   天空掉下了一具具棺材,瞬间覆盖了他所在的范围。   五色古佛的气息被这古老气息排外地一冲而散,继而崩溃地散尽。   棺材覆盖了原本的安全区域,又往外继续落去。   可随着棺材的落定,白渊感到……安全区域正在扩大。   黑暗里,那些因为五色古佛气息而不敢靠近、却又时刻觊觎窥探着的黑影如遭到了热油地浇灌,而迅速地往外撤去。   显然……奇观很强大,强大到具有极强的排外性。   转瞬……以白渊为中心,周边大地被密密麻麻的古老棺材所占据。   气息平静下来,安全范围从原本的直径十多米的圆扩展到了直径两三里,午夜庄园的大门也已经在笼罩范围之中。   这些古老棺材又有着令恨念无法靠近的恐怖威压。   但是……   白渊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巫尸地宫】所属的这个文明会那么短暂了。   “这奇观的范围也太小了吧?”   “就方圆两三里?”   “而且这棺材……也就一千多具吧?”   白渊稍稍有些失望,对比古妖文明那宏伟壮阔的【血脉长河】,这【巫尸地宫】简直就是个小村子。   人总有些贪心不足,没得到时,眼巴巴地渴盼着,得到了却又嫌不够大不够好。   可转念再想,似乎情况也没那么糟。   “一千多具棺材,两三里直径的范围,就可以成为奇观,这得多厉害才能做到?”   “浓缩的都是精髓……大有什么用?大家还不都是奇观?”   白渊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不过,他也知道【巫尸地宫】应该是比不过【血脉长河】,更别说【伪天道】了,毕竟这投入的成本也就是三分之一个【地狱三十二首佛尸】。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出现的是【巫尸地宫】而不是其他奇观。   这是随机的?   还是等价随机?   再或者是……要素提取?毕竟“巫尸”和“地狱三十二佛尸”都含有一个“尸”字,而且都是在和死亡的东西打交道。   他背着黑枪,缓缓踱步,棺材合计一千零一十一具。   外围八角各有一百二十五具,而每个角则由对应着一具棺材,合计八具。   中心的三具棺材比较特殊,两具如太极鱼阴阳鱼呈圆状包裹,中间则是一具圆形的诡异棺材。   随着他的步行,诸多信息浮现而出。   ——【巫尸地宫】——   ——当前气运存在:白渊——   ——血肉屠宰场:在血肉和死亡出现的地方,巫尸将会变得格外嗜血,其他生命将会陷入强烈恐惧,难以自已——   ——血肉盛宴:作为巫尸地宫的气运存在,能够在血肉的大地利用【巫尸地宫】所设立的独特规则,将一切血肉残肢进行随意拼凑,化作不死巫尸。   巫尸可随着血肉的增多,而无限变大变强。   在战斗后,可以选择放入古棺,又或者任其消散。   一旦放入古棺,将开始温养,而无法重置。——   ——长眠:古棺中一旦存入巫尸,将无法回归地宫,而只能埋葬沉眠于某个现实世界的地下。沉眠期间,古棺将对沉湎之地的信徒进行一定程度的庇佑,根据其强大程度,庇护程度将有所不同,尤擅破凶煞。——   白渊消化了这些力量,   “很显然,‘血肉屠宰场’就是阵域功能,‘血肉盛宴’是种族功能,‘长眠’则是衍生功能……”   “嗯?这个文明的奇观也颇为有趣,似乎也是需要搜集其他存在的血肉残骸,然后通过血肉残骸来组装成强大的巫尸……   这一点,和【万国】一点点类似。   这应该都是以战养战类的奇观吧。”   白渊沉吟着。   可下一个问题紧接着又来了。   如何把这奇观带到人间去?   他闭目,再睁眼,重新出现在了皇都外偏僻幽寂的森林里,抬手尝试着召唤【巫尸地宫】。   但是,无论他怎么做,【巫尸地宫】就是只停在午夜庄园外,怎么都不出来。   正在白渊发愣的时候,自明的信息再度浮现。   ——请搜集香火,以让【巫尸地宫】降临——   ——请尽快运转奇观,只有奇观按其种族特性进行运转,才不会被冻结——   ——再次提示,请尽快运转奇观,不要停歇,奇观一旦被冻结,将极难解冻——   “香火……”   白渊忽地想起之前梦三的普及。   “香火,是联系万古识海和现实世界的唯一途径……”   他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有一天他也需要为香火头疼,这不是要去和咒念们抢生意了嘛……   而且这算不算他也是在入侵人间?   父皇说唯有他不会背叛人族……   父皇,终究错付了……   可是,奇观这“必须按照种族特性运行,且无法停止”的特性,也是让他稍有些措手不及,不搞不行,而且还不能拖。   白渊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 第230章 树立神像,鬼潮焚香   什么是香火?   香火,就是信徒对着神像的祭拜,将包含着虔诚的念头以香火的形式供给而出,继而通过神像而传达出去。   在解决信徒问题之前,还有一个问题亟需思索。   那就是……神像。   可是,神像该怎么树立?   白渊略作思索,决定先走一遍流程试试。   他扫视四周环境,这里虽是荒山野岭,却依然属于皇都区域,所以脱下凶无忌并不会有关系。   至于香火,他记得XC区某个佛门香火专供店里有卖。   这个世界的香都是严格管控的,   私造香,贩卖香都是重罪。   而对于诚心去叩拜的信徒,香火专供店是几乎免费供应的。   这个世界里,香火供应店更多的是一种管理模式,而不是盈利模式。   白渊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拥有如来一念的也是他,去佛门的香火店里取些香,不过分吧?   对于拥有【镜法】和【七点坐标】的他来说,去到XC区香火店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很快,他在放下几锭金元宝后,便背了一大包檀香重回山中。   来到山中,他挑了处阴暗的山谷,将一包檀香丢在草地上,然后道:“小凶,分裂鬼潮,然后点香……”   白渊觉得下面的话挺羞耻的……便稍稍顿了顿。   而惨白脸庞的孩子正茫然地看着他。   它被锻造为了神话兵器,而主人就是白渊,白渊的话它自然会听。   白渊道:“每个鬼抓一根香,然后……虔诚地拜我。”   羞耻的话说结束了。   凶无忌顿时裂解开来,一瞬间,就仿似一团浓缩到极致的棉花被无数手拉扯开来,无数甚至带着惨白烟雾般拉丝的恶鬼从那身体里分裂出来,在夜风里宛如液体般盖地地弥漫开。   月光的峡谷里,一道道诡异渗人的恶鬼纷纷低着无脸的面容,诡异地立在夏夜的风里。   而在恶鬼周边,还出现了许多灰扑扑的影子,这些影子有士兵,有武者,各式各样……那些都是被凶无忌杀死的存在,如今也化成了鬼潮的外围部分。   周边的气温一瞬间下降了许多,明明还是夏天,却有一种阴风阵阵、刺骨深寒的恐怖感。   白渊看着小凶,这才回想起凶无忌也是个了不得的BOSS啊。   刷……   一阵冷风吹过,惨白的孩子们和外围形态各异的恶鬼们手里顿时多了一炷香。   香火忽地诡异地点燃,一瞬间峡谷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同时……檀香的烟气在诡异的月色里开始升腾,汇聚一处,向白渊涌去。   鬼潮,开始拜白渊。   这感觉,很渗人,甚至比看到一些邪教祭祀还要渗人,白渊被鬼潮拜着,也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这时,【妙道】的信息再度浮现。   ——是否生成【巫尸文明】的神像?——   白渊反馈:“生成。”   ——请主人确定神像形象——   ——神像形象会以该文明气运者形象为模板——   ——气运者在经历该文明全世界范围的香火膜拜,且持续至文明毁灭时,有一定几率成为该文明咒念——   诸多提示瞬间出现……   白渊也算明白咒念的形成条件了。   首先必须是这个文明的气运者,而这个气运者可以是实际存在的,也可以是虚拟存在的。   其次是该文明必须已经霸占了全世界。   再次是该气运者必须接受全世界范围的香火膜拜。   然后是这个香火膜拜必须持续到文明毁灭。   最后……则是运气不错,在“一定几率成为咒念”的过程里成功了。   “看来这辈子是不指望成为咒念了……”   本来白渊还是做着这方面的美梦的,看着这么多苛刻条件直接打消了主意。   旋即,他稍稍闭目,快速地审视着脑海里出现的“神像形象”。   这一看,他就直接否决了,虽然有些“巫尸化”,但这模样一看就是他……这是会被人认出来的。   而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奇异的能量向他传递过来,然后又通过他传递向万古识海中的【巫尸地宫】。   这两界之间顿时多了个发丝大小的孔。   “先把香火灭了。”白渊吩咐道。   刷刷刷!   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鬼潮顿时把香火灭了。   那发丝大小的孔维持了数秒,便消失了。   “我需要一件铠甲,而且最好是带着遮脸盔兜的铠甲。”   白渊招招手,决定先“拍个照”,把个人形象生成了再说。   “小凶,上身。”   如潮的惨白色如一泼浪花瞬间泼在了他身上,继而在白渊耐心的沟通下,开始从普通的“表层皮肤”,化出相应的铠甲。   大凶不会变化,它只有在进入万古识海后,才会成为一把漆黑的枪,在现实世界,它是“要么不分裂,要分裂就鬼核爆炸”的那种。   片刻后。   穿着惨白双角兽面吞头巨甲的怪物站立在了大地上。   【妙道】也基于这个形象开始生成神像。   惨白的盔甲,包藏着蕴藏力量的古代尸体,而这一具却如万古识海里爬至人间的不可知怪物,让人哪怕看上一眼都会去做噩梦。   “就这个了。”白渊一眼相中,关键是这形象没人会想到是他。   ——请主人为该形象赐名——   “就叫祖巫吧。”白渊随口道,“这名字既不嚣张跋扈,也不会太过平淡,刚刚好。”   ……   片刻后。   月下深谷,一方干燥的青色大石头上摆着个诡异的石雕神像。   这神像正是白渊刚刚雕刻好的“祖巫”。   惨白的鬼潮围拢着神像,手举高香,在虔诚地叩拜着。   随着这成千上万鬼潮的上香,香火汇拢向祖巫,继而化出一丝联系着人间和万古识海的桥梁。   白渊看到那茫茫的识海中忽地漩开了一个小豁口……   那口子本来只有发丝大大小,很快被香火撑到了针孔大小、手指大小、拳头大小、头颅大小、脸盆大小……最终则是变成了水缸大小。   这个豁口别人无法看到,可白渊却能感到。   他不仅能感到,还能牵引【巫尸地宫】的场域规则降临人间,使得某片土地被这特殊的场域覆盖,从而产生类似“窒息”、“封绝”、“嗜血”之类的“恐惧”效果……   同时,他也能够随意地使用血肉盛宴的力量。   “既然要运行这奇观,那就去斩杀妖兽吧……”   白渊想到就去做。   他让小凶留在这儿拜祖巫,自己则是带着大凶往连海山而去。   连海山的妖兽特别多,正是屠戮的好地方。   白渊和大凶没多久就找到了妖兽,然后开始了斩杀。   一人一鬼就如绞肉机般,在连海山来回扫荡着,很快……妖兽被杀的尸横遍野,而有的妖兽肚子里居然还有被消化的差不多的人。   每当白渊杀死一个妖兽,他就感到那妖兽的尸体里有血肉要爬出。   继而……   血肉像强而有力的吸铁石般,“啪啪”地吸聚在一起,化作了一团血淋淋的“缝合怪”。   出乎白渊意料的是,这种“缝合”并不是两个妖兽尸体合起来会在“体积”上达到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而是一种压实、生命碰撞、融合的感觉。   血肉融合后的新血肉体型并没有变大,可却更凝实了……   如此这般,血肉不停地融合。   终于,这血肉缝合怪的身体也开始膨胀了,数千具妖兽尸体化作了一个毛绒绒的足有十多丈高的诡异尸体。   这尸体好像被扒了皮的肉,只是这肉却格外结实,每一块儿的重量也远超钢铁……   这就是尸体,可却活着,甚至开始拥有意识。   但它的意识却很简单,只能认出白渊。   而对白渊的情绪更是简单到纯粹且唯一,这唯一的情绪就是崇拜。   白渊完全能感到这玩意儿的力量已经达到了六品的层次……   他心底有一种难以想象的不真实感。   他就花费一小会儿的功夫,就造出了一个六品层次?   那不完蛋了……   这个世界有BUG了,力量体系就要崩了,很快就要六品不如狗了,【巫尸地宫】这个奇观是真厉害。   白渊正想着的时候,忽然感到链接【巫尸地宫】的通道快似乎扩张到了最大处,再往下就要收缩起来了。   ——请主人确认,是否将该尸体放入不朽青铜古棺进行温养——   ——当前香火程度下,所能动用棺材数为1——   ——不朽青铜古棺一旦存放尸体,将无法更换——   ——该尸体若不被许可存入青铜古棺,将会在半个时辰后自动消散——   白渊看着这位六品的巨大尸体,想了想还是没存放入棺材。   就在他决定了没多久,通道口已经开始回缩了,很快凝聚成一点消失了。   没多久,小凶抓着“祖巫”雕像出现在了白渊面前。   ——爸爸,爸爸,香没了,没了——   【妙道】翻译着小凶的表意。   白渊懂了……   “这古尸是产生容易,存在难……”   “而想要维系奇观的存在,需要固定的信徒,固定的香火,而不是小凶这种半吊子……香火没了,信仰就没了,这是何其脆弱的信仰?   可是,对于本身没有信仰的鬼潮,如何强迫它们?”   “这果然很难……”   “不过好处是,刚刚似乎已经算是运转了【巫尸地宫】的种族规则,奇观暂时不会被冻结了,可若是找不到长期的香火源头,那么……距离下一次冻结也就不远了。”   “【巫尸地宫】这种奇观蕴藏着神奇的秘密和力量,是唯一的,也是会产生大用处的。”   白渊有些头疼。   他不可能任由这奇观冻结。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寻找墨娘。   ……   ……   片刻后。   白渊出现在了平安坊。   他一甩玄武斗篷,也未隐藏身形,漫步在平安坊那纵横的巷道之间。   墨娘因为要教学的缘故,早早睡了。   白渊信步走了些距离,一道瘦削却有力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他身后,半跪在地道:“寒露见过先生。”   白渊微微顿下脚步。   寒露改半跪为全跪,继而叩首道:“寒露一直未曾有机会当面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今日多谢先生将我从恶鬼手中救出。”   白渊知道她说的是那次末那妖鬼的事,淡淡道:“你能恢复也是你的造化,我不过是稍稍帮了下而已。”   寒露默然不言,重重磕个响头,这才起身,恭敬道:“请先生吩咐。”   白渊道:“我需要一些偏僻村镇的信息,最好是……皇朝的税收官都难以抵达的地方。”   他想把那些村镇进行改造,让村镇的百姓信奉“祖巫”……   作为回报,“祖巫”也会真正地庇护他们。   寒露恭敬应了声道:“先生,如果只是先找三四份的话,寒露能在半个时辰内搜集齐资料,但若是需要全部,那寒露至少需要七天时间。若是想一个不漏的话,寒露只能尽力。”   白渊道:“先找三四份给我。”   “是,先生!”   寒露身形闪动,迅捷地消失在原地。   半个时辰后,寒露如约返回,手中握着四个画筒般的东西。   来到白渊身侧后,她则将画筒递上道,“先生,请过目。”   白渊相信她的水平,便直接离去了。   重新来到城外的荒野后,他摊开了第一个画筒。   画筒里有着一处名为“永沂镇”的地图,还有一些记载诸如《永沂镇地方志》、《民俗风俗》等信息的详尽资料,显然都是曾有长生楼的人去勘测过的。   只是,地图右下角写着的勘测时间是景庭1018年7月,乃是三年之前。   不过这也正常,对这些毫无必要进行过多探究的地方,每几年勘测一次就完全足够了。   白渊翻了翻信息,了解了大概的信息。   永沂镇地处皇朝偏北的云翳山中,是个有三万多人的山镇。   但此处太过偏远,以至于成了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三年前的记载中,这个镇子的百姓富足。   “三万多人,如果能信仰祖巫……那也足以维持【巫尸地宫】的运行了。”   白渊决定搞定这个小镇。   ……   永沂镇。   血腥味儿弥漫地四处都是,若是寻常人闻到必然会觉得格外呛人。   可是,这镇子里的当地人却完全没有感觉。   这里的人数也不止三万,他们双瞳带着暗红色,彼此之间一言不合就会发生争吵,甚至只是多瞅上一眼,就可能发生不死不休的厮杀。   而即便是凌晨,那耸立在永沂镇核心之地的庙宇依然有人在焚香叩拜。   絮絮叨叨、含糊不清、如同念咒的声音在寂夜的庙里响着……   说话的人们,也同时在跪拜着,各自祈祷着……   “伟大的黑王,请您让我强壮,让我能够在今晚斩断赵镇长的胳膊……”   “伟大的黑王,请您赐予我力量,让我能杀了邻居家的老张,让我能得到他那稚嫩可爱的女儿,我一定会好好对他那五岁的女儿……黑王啊,请赐予我力量……”   充满煞气的祈祷声,绵绵不绝。 第231章 截取香火,白月青丘   白渊一路上一直在想,香火和什么因素有关?   很明显,答案就是信徒人数。   只要有信徒在,这香火之力就绵绵不绝,即便不点香的时候,也会提供,而不是像小凶这种信仰脆弱的半吊子,香灭了,香火就断了。   而怎么做才能产生信徒?   首先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和信仰,这是个体的要求。   其次是组织和势力,只有组织与势力,才能约束个体,而让信仰越发凝固和坚实。   最末就是可持续发展,你不能组织才产生就被人给灭了,那就需求低调发展,至少信徒组织需要低调发展。   而一旦自己能够拥有一定数量的信徒,那就能够开启足够稳定的“万古识海和人间的联系通道”,让【巫尸地宫】稳定地运转,而之后的收获则是不可估量的。   而【巫尸地宫】在短时间内也是不可取代的,因为他再也无法拿出第二份相同规格的祭品去献祭。   ……   很快,他出现在了永沂镇外,在一片临近住户的林子边盘膝坐下,继而放开属于修士的敏锐神识,开始感知和观察。   风声,叶浪声很快淡去,各种来自小镇子的声音纷纷传来。   “贱内说她怀孕了,老子不信,今晚就要把她的肚子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孩子,有的话,我才信,没有的话,那贱内就是说谎了。”   “昨晚黄老三的尸体不见了,我搜索了整个菜园子,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一定……一定是你家那三个馋娃子给偷吃了!   说,是不是!!   不是?把肚子剖开,让我检查一下!   我知道的,你家那三个馋娃子最爱啃大腿肉,说有嚼头。”   “赵公子,赵公子,小女的夫君今日去城里了,你要不要来我家喝杯上好的暖茶。放心,放心……如果小女的女儿看到了,小女就把她装入麻袋,丢到镇后的河里去。不过,说不定小女的女儿也喜欢公子呢,嘻嘻嘻……”   ……   ……   各种诡异充满了凶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白渊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   他揉了揉,继续听,发现还是没听错。   “这里的人疯了吗?”   “这些都是什么话?”   “不……不是疯了……而是他们的观念已经被彻底扭曲了……他们的交谈声里充满了荣耀,他们信奉这种残暴的生活态度,继而满手血腥却依然引以为荣……”   白渊很快注意到永沂镇中央的一座诡异的庙宇。   庙宇屋顶的瓦面厚实而沉重,黑压压的,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白渊身形闪动,来到一处稍近的观测地点。   此时,是午夜时分。   但这庙宇居然还有人在往来着,无论这些人有多么邪恶,但在进入这庙宇时却是都安分了下来,手捧高香,神色虔诚而疯狂。   白渊稍稍蹙眉。   这是被异族文明捷足先登了,也对……根据皇帝所说,北地早就被渗透地千疮百孔了,这永沂镇地处皇朝偏北部,被渗透也不奇怪。   他终于明白皇帝所说的北伐了,北伐的目的之一就是铲除这些地方。   白渊继续目光扫动,看到庙宇前的两尊微带碧色的护门黑石像。   正常来说,凡间的府邸都是以石狮子来镇守门前,用以化煞挡灾,富贵些的则会用石麒麟,再或者会用一些古代名将……   但这两尊石像,却是穿着重甲的无头怪,显出一种“无头骑士”的风范。   这“无头骑士”,白渊还真见过,那是在血脉长河,远远瞥了一眼古妖文明中的“十二主教”,而“十二主教”里正有一位是无头的。   他目光再抬动,扫了一眼庙宇牌匾。   牌匾上写了三个字——黑王庙。   白渊明白了,这里是古妖文明的黑王庙宇。   香火汇聚向黑王,然后再汇聚向血脉长河最上游那四座冰峰之一。   “如此说来,古妖文明应该会设有四种信仰?”   “然后,四种信仰的香火则是共同汇聚入古妖文明?”   “也对,血脉长河的存在必然需要极大香火力量的支撑……”   “那么,不知我白王庙在哪里?”白渊很自然地做出了“这世上存在白王庙”的推断。   他决定去问问梦三。   至于永沂镇,他准备先放着。   ……   离开永沂镇后。   他去到和梦三的约见地点留下记号,然后趁着还有时间,便决定再去剩下的三处看看。   时间飞逝,待到黎明时分,三处已经探明了,毫无收获。   一处小村子被某个未知文明做了邪恶实验而摧毁了。   另一处小镇子的镇民则是成了某个未知文明的信徒。   再一处小村子则是人数极少,周边盘踞着妖兽,还有一种正在觊觎的未知的力量。   看来,他能找到的这些地方,早就被其他文明先踩过点或是先盯上了。   而信徒的培养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其中牵涉到很多的布局和洗脑。   “香火真难……”   白渊感慨着返回,他已经有些打消掉自己培养信徒的念头了。   毕竟,在他看来,“巫尸文明”显然也不是什么正常的文明,难道他要去给信徒们灌输一种“血肉至上,只有血肉的碰撞,才能产生男人的浪漫”之类的信条吗?   此事太过反人类,做不到啊……   这时候,梦三早已经看到了白渊之前留下的信号,并出现在了约见地点,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   它决定继续等下去,因为冕下在记号里说他会在今天出现。   梦三知道冕下今天出现,顿时心底就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幸福感。   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知道你今天会出现,那么这一整天我都会很开心,因为你的出现会是我最大的惊喜,这是一种纯粹的归属感,不是欲,也未必是情。   而白渊就是梦三的幸福。   黎明里,云霞都像镀上了黄金,山间水汽蒸腾而翻涌,化作大团大团的乳白色云絮,如慢慢悠悠忘记了年月的隐士在随风游荡着……   坚硬的高崖上……   梦幻蓝色的长尾猫耳兽正漂浮在半空,丝滑地来回“游动”着。   当那熟悉的气息从远而来时,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顿时亮了起来,小嘴儿发出逐渐提高到惊喜的“咦咦”声。   在确定看到白渊后,梦三欣喜地扑了上来,   然后爬蹲到了他的肩头,亲密地用脸颊蹭着他。   白渊被蹭的痒痒的,便用两根手指宠溺地揉了揉梦三的小脑袋,撸这种毛绒绒的小东西,谁不喜欢?   随后,白渊开门见山地问:“梦三,我们有白王庙吗?”   梦三点点头,“有的。”   白渊舒了口气,再问:“香火足不足?”   梦三愕然了下,骄傲道:“很足!”   白渊兴奋了,但却又有一丝忐忑,他继续道:“我想截取一部分香火,去供养其他文明的存在,可行吗?”   梦三愣了愣,很是不解,   但在知道那其他文明的存在也是冕下后,它就很积极了。   “有的有的,戎朝有三国一教,   三国中的白月国就是尊白王而立的国度,   那里白王的香火很足,白月国的国主是噩梦的眷属,不过……也有好多贵族是梦三的眷属。”   小妖精显得很骄傲。   它也是有很多后辈的妖精。   “主教们平时都不在白月国,而是在修士之地修行,白月国的镇守者也就五个司祭,其中有一个是我的属下。   冕下如果想要截取香火,只要悄悄将其他文明的神像放在白王神像之后,就可以获取一部分香火啦……”   白渊的兴奋度再度上升了,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忧道:“会不会被撒纳吐司发现?”   梦三道:“必须沾染有白王气息的物品才能进入白王庙,这些气息一般都是司祭们给镀上的,所以只要能进庙,那就没问题……   而白王气息的话,只要冕下轻轻呵一口气,或者梦三用小手搓一搓就可以了。”   “但是呢?还有个挺麻烦的问题呢……”   小妖精左摇右晃着脑袋和长尾巴,苦恼道,“如果白王庙里多出一尊神像,那是会被轻易察觉的,无论藏在哪儿,都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呢?”   小妖精用短手手托腮思索着这个难题。   白渊忽道:“白王像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   小妖精愣了愣,然后回忆道:“中间是空的。”   白渊道:“如果把神像藏入白王雕像的中间呢,会否被发现?”   小妖精:……   “冕下,这应该是可以的,到时候白王气息融合在一起,难分彼此,而异族神像则因为连接着不同的文明,会截取香火,产生分流。   可又因为庙宇中极大部分都是白王神像,所以这个分流的情况并不会很严重……   冕下!梦三认为完全可以!”   “可是,我们该怎么把神像藏入白王神像里呢?这势必要给白王神像开一个口子呀。   而白王神像的材质是特殊金属,很是坚硬,如果要破开的话,极可能会被人发现……怎么做呢?怎么做呢?”   白渊彻底兴奋了,之前他只是设想,没想到还真的能成。   还有这种好事?   他淡淡道:“我有办法。”   梦三惊奇地看着冕下,但这可是冕下,冕下有办法也很正常,于是它点点头,问:“那冕下,我们直接去白月国吗?”   白渊矜持地应了声。   梦三很开心,“冕下终于要回到冕下自己的国度了……”   白渊则没什么喜色,他想起之前看到的永沂镇黑王庙的场景。   邪恶混乱,人和人之间都充斥着一种莫名的煞气,睚眦必报,交谈几句就可能大打出手,那场景已经无法要“道德沦丧”去形容了,那根本就是一个变态的小镇子……   不知道白王庙是什么场景,如果也是类似的场景,他心里真有些接受不了。   但再看看梦三,他觉得应该还有些希望吧?   他抬起头,面朝黎明的阳光,道:“出发,目标……白月国!”   ……   ……   白月国,地处戎朝的西方,距离皇朝相当之远。   白渊固然可以选择在血脉长河里化身白王,然后再降临白月国,可是……“死亡边界”似乎是锁定着他灵魂的,他出现在血脉长河里没关系,因为血脉长河应该也是在万古识海里的。   但,他只要出现在白月国,就会立刻被天人组织幕后的某个未知存在察觉。   所以,他必须要用凶无忌裹着身体,才能来到白月国。   身为白王,周身还包裹着诡异的东西,那么很快就会被察觉不对,从而出问题。   因此,白渊必须低调地“步行”过去。   而只要到达了白月国,就可以让老林来留下坐标,下次就可以直接传送了。   “步行”的任务,白渊则是交给了凶无忌。   他简单的做了些诸如“避开各种存在”,“最快速度抵达白月国”,“不可滥杀无辜”之类的指令后,就开始修炼了。   白月国比神灵王朝远多了。   不过,凶无忌的速度也比老林的棺材车快多了。   ……   青丘,是白月国首都。   其中多林,林中有庙,   国民多喜群居山野之间,犹喜居于树上。   林外有泽,泽中藏有青丘里颇为神秘的一位存在——九媚。   据说那是撒纳吐司存放在泽中,距今已有千年。   青丘中古树极多,参天遮云的巨树更是数不胜数,林溪纵横交错,且清澈甘醇。   一排排飞鸟叽叽喳喳,吟唱着婉转饶滑的乐声,翱翔着从天空掠过。   一只只小型的妖精则在林叶间跳来跳去,惊动树枝,从而使得树枝上下晃动,那些成熟了的还未成熟的果子也随之晃了起来。   时不时,还有一只毛绒绒的小手会探到果子边,掂量下果子熟不熟,若是熟了就闪电般的采摘下,放到兜里。   对于皇朝来说,此时是夏天,可对于地处很北方的白月国来说,夏天就是“不结冰”的意思……而气温,依然很低,甚至在青丘北部的桃郁,还常年下着大雪。   不过这没关系,白月国的古妖们大多是毛绒绒的,天生具有抗寒能力,而那皮毛只要一剥,那就是能卖上许多黄金的顶级皮草。   事实上,还有真有人类在白月国最南部的外围猎杀落单的白月国古妖,杀了之后,吃肉,剥皮,而因为对方是妖的缘故,也不会存在半点儿愧疚。 第232章 芥子和太阳塔,朝圣白王   数日后。   一片严寒的荒原上,裹着普通流浪者灰色斗篷的面具男子动作稍稍顿了顿,停在了一棵光秃着枝丫的老树下。   他习惯性地摸按向腰间,那儿别着一把流浪者款的连射短弩。   这种短弩需要一百两白银才能购买到,而其下的连弩匣子则是能装下三十支短箭,稍稍淬毒,就可以使得流浪汉的生存几率大幅度上升,但美中不足的是这短弩稍显笨拙。   白渊拍了拍短弩。   在半路上,他决定打起精神以进入戎朝,于是便稍稍修改了形象。   毕竟戎朝是个庞然大物,之前的神灵王朝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即便是皇帝也说“戎朝的三国一教只是异族势力的冰山一角,这片土地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而短弩,就是一个能够更改别人对他第一印象的道具。   毕竟哪个高手会用短弩?   这么拉低逼格的东西,只要带在身上,别人就会下意识地认为你不擅长近身攻击,顶多就是个七品武者。   此时……   宛如油画般的苍凉之景正在他面前铺开,杂草丛生的野蛮世界里藏着数不清的毒蛇和凶兽,而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或许还存在着迷途的小妖以及偷猎的剥皮者。   暗红的落日正停驻在视线的尽头,在慢慢地沉入大地,而让黑暗重新笼罩这荒原古道。   哧……   哧哧……   一颗闪烁着梦之蓝光泽的小脑袋扭动了几下,从白渊怀里弹了出来。   梦三摇摇脑袋,一双短手手抓着白渊的领口,往外张望。   “冕下冕下,这里应该是白月国的边境了,这片区域被称为星空荒原,意思是和星空一样非常辽阔。   这里危险很多而且很不确定,上限和下限之间的差距极大,   最小的危险应该是毒虫之类,最大的危险可能会遭遇某个发了疯的恨念,甚至传闻……在某一处还有陷入了痴愚的怨念。”   白渊愣了愣。   怨念?   不会吧。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连大凶小凶都只是恨念,而那地狱图里遇到的五色古佛才是怨念。   由此推断,怨念那可是三品层次的了。   这种凡间的荒原上居然还藏着三品层次的东西?   不过还好,他的【妙道】会提前预警,不会遇到的,嗯,这绝不是弗莱格。   梦三继续道:“跨过星空荒原,我们就会抵达白月国的西南部边境最大的城市——宁山城。宁山城是个很特殊的地方,这里有着许多被妖化了的外来人类。   这些外来妖化人类大多都是皇朝的人,甚至还有少部分神灵王朝、长眠王朝还有其他一些小族群的……   这些人并不都是穷凶极恶之辈,甚至许多人并不是,他们只是被抓捕后妖化了而已……   于是,这些人还有不少拖家带口,生活在诸如宁山城这样的城市里。   而,这些人被统称为第三等国民。”   白渊道:“说说看,为什么是第三等?”   梦三道:“第一等,自然是一些妖魔家族。   但妖魔家族一般都执着于修行,而后代较少。   第二等,戎朝本土的由妖魔和人类组成的家族。   要知道,在数千年前,戎朝是一个人类国度,只是经过了古妖文明数千年的改造,这才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妖化的国家。   这里的人类相当多,但大多都是活在戎朝的内地。   戎朝的“三国一教”都积极的鼓励多生育,生得多有奖励,生的少则会被惩罚,每家每户都需要固定的献出人类,让他们接受被妖化的仪式。   久而久之,人和古妖便是纠缠不清了。   毕竟,许多妖还是认父母的,许多父母也是认儿子女儿的。   这些人在戎朝里也能够得到保护,他们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遵循着各自国度的文化和习俗,这些文化和习俗并不是最初的,而是在和我妖族的四圣类文化结合后形成的新文化。   譬如昆仑国喜养虫和施毒,   战神国擅杀戮和复苏,   白月国擅魅术和战技,   至于父教则是深沉而神秘莫测……”   白渊眺望着远处,道:“你觉得,我该怎么进入青丘的白王庙?”   这问题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由梦三大主教亲自带他进入白王庙,那直接会引来两个大问题。   第一,梦三大主教此时该在皇城区域主持大局。   第二,这是什么样的人,凭什么让梦三大主教亲自带来?   那么他的手段即便再隐秘,他也会处于聚光灯下,而一旦“祖巫神像”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梦三只是可爱,又不是笨,   相反,它活了这么多年,处理事情还是很麻溜的。   它明白白渊的意思,便道:“冕下,以梦三所见……宁山城里常常有人会去往青丘白王庙进行祭拜,但青丘乃是白月国圣地,如果要前往,都必须由身份足够的妖带着进入青丘。   冕下不妨混入其中,然后我给您一封信,让我在青丘的眷属特别关照您,我就说您是……”   白渊道:“我是梦三大主教眷属的远房亲戚,刚刚妖化,颇有潜力。”   梦三:……   它伸出短手手擦着眼睛。   白渊奇道:“怎么了?”   梦三道:“嘤嘤嘤,让冕下受委屈了……”   白渊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道:“没关系的,梦三,不必自责。”   梦三:“嘤嘤嘤……”   但旋即,它又有些担心道:“主上的相貌怎么办呢?”   白渊淡淡一笑。   这事儿本来他也烦心,甚至还想了不少对策。   可是在赶路的这几天里,他又掌握了两门本命法术。   ……   一门本命法术名为【如意】。   【如意】:消耗3点灵气,使得自身一段时间内处于能够随意扩大或缩小物品的层次,最大不超过神识范围,物品扩大或缩小后。   这本命法术是【藏兵道】的上位法术。   内视效果是他的肌肉的肉丝变得极其怪异,在人类的正常肉丝之中多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肌肉”,那些“肌肉”充斥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在消化的记忆里,他隐约知道,原来【藏兵道】是来自于一个名叫【芥子文明】的力量。   【芥子文明】乃是在冥古后期,这是万古中最古老的时期了,而其所对应的种族名为巨灵。   起初,他以为巨灵一族就是那种又高又大、力量很猛的种族……   可事实上,他错了。   巨灵一族的特点是,生来巨大,一万丈打底,人均身高两万丈左右……   而随着力量的变强,巨灵一族会越来越矮,直到矮到只有两米左右。   在这个过程里,他们的肌肉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开始压缩,但是……肌肉的压缩并不是为了积蓄力量,而是为了适应他们即将接受的力量——星术师。   什么叫星术师?   你以为星术师是那种穿着法袍、挥舞着法杖的弱鸡,那就大错特错了。   从记忆里,白渊隐约知道……这个文明中恐怖的存在,能够将天空的恒星压缩成拳头大小,然后用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使得恒星取代心脏,继而供应全身的能量。   而这种特殊方式,让他想到在蓝星科幻假想里看到的一种假设——戴森球。   这种匪夷所思的种族拥有着恐怖无比的文明,称霸世界长达数千万年,而其最核心也是最初的……就是芥子肌肉。   ……   另一门本命法术,则是【阳光普照】的上位……二选一。   【三相瓦解】或者【三相聚合】。   而每个法术又分为“物质”“意念”“形体”这三样。   白渊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聚合】。   而这……完全就是无情的力量。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攫取【太阳塔文明】的力量……难怪当初无情会觉得他是同类……   通过攫取的记忆,他隐约知道【太阳塔文明】是紧接着【傀儡文明】的太古第二文明……   在【傀儡文明】覆灭后,不知为何……大地处于一种极度灼热的状态,这个时代被称为“大火灾”。   【太阳塔文明】正是在大火灾中应运而生。   通过内视,白渊发现自己的躯体拥有了一种诡异的“记忆”功能……甚至无需动用灵气,就能够随意的改变。   然而,【妙道】在则名为【三相聚合】的力量后却有一句提示:   ——“不要迷失于改变,否则你将永远无法回到永恒”。   但无论如何,掌握了【三相聚合】的白渊,拥有了底气。   根据戎朝“男丑女媚”的风俗,他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满脸横肉、皮肤苍白(小凶在皮下)的壮汉。   ……   ……   次日早晨。   异域的阳光混合着戈壁、荒原、青草还有奶糕的味儿,落照在一座漆黑的巨城之上,慢慢照清了城门中央的“宁山”两字。   城门慢慢打开,城外竟然有前来做生意的牛车,不过看样子和打扮都不像是皇朝那边的,而像是某个未知的小族。   再细细看,那牛车并不是“过来交易”而是“交易返回”,这很容易理解,第三等中有着不少人类或是外貌依然是人的妖怪,去往周边采买物资实在是很正常。   巨大的铜门两侧,站着两个傲然翘着尾巴的古妖守卫。   在皇朝,露出尾巴是要被打死的,但在这儿却是骄傲的象征。   白渊抓着梦三给的信,走到了守卫面前。   守卫看到陌生人,顿时神色冷冽起来,顿时凑上前,其中一妖问:“什么人?”   三字一出,古妖守卫觉得肚子里实在是有些心里话不吐不快,于是接着道:“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难道是找亲戚的吗?   如果你说是的话,我就让你进去,毕竟你身上确实有我们的气息……   哦,该死,你给我的感觉太亲切了,即便你不说是我也想放你进城了,怎么办?”   这守卫的话几乎每一句都在变,从第一句的很严厉,到后面的想直接放水,简直是丝滑的一气呵成。   他转头看向另一个守卫道:“嘿,我这么做……”   他还未说话,另一个守卫已经道:“快进去吧。”   白渊道:“我想见见你们涂山司祭,不知他住在哪儿?”   第一个守卫道:“涂山司祭住在宁山城的城主府,不过它每隔几个月才会回来一次,你怎么进去呢?   这么很困难……哦,该死,我可以去向城主汇报,只要城主答应了,你就可以见到涂山司祭了。”   说完,守卫就被自己的热情给惊到了。   白渊道了声谢,便进了城,然后直奔宁山城的城主府。   街道上,有古妖,有人类,络绎不绝,如同皇朝城市的坊市。   而但凡见到他并且和他说话的古妖,都显得格外友好,什么心里话都说……   同时,这些古妖但凡显出人形的,都是男的魁梧却丑陋,女的苗条而妩媚……   之前的拓跋山早有说过,这就是白王一族的特点。   很快,白渊就来到了城主府,并且在热情的古妖侍卫带领下,来到了司祭隐修之处。   热情的古妖侍卫告诉他“他来的刚好,涂山司祭刚回来没多久,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   ……   城主府深处。   古色古香的碧竹小斋中,   一个身形强壮、肌肉暴突的魁梧男子正坐在石桌前。   石桌的另一边,则是坐着个相貌普通的文士般男子。   可是,这等普通的相貌在周边各种歪瓜裂枣的丑脸衬托下,却显得英俊不凡,可谓是小白脸了。   石桌上则是纵横十九道的围棋盘。   围棋盘还是空荡荡的,显然这一局刚开。   魁梧男子正是涂山司祭,他拈子,扫了眼棋盘,“啪”地一下落在中元之处,霸气侧漏,继而睥睨而着对面的文士。   文士有些瑟瑟妥妥地矮着身子……   他并不是古妖,或者说还未成功感染成为古妖。   但是,不知为何,这次涂山司祭回来竟然命人叫他来城主府。   当文士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过是个文化人,懂些皇朝的琴棋书画,他实在不知道高高在上的涂山司祭为什么要找他。   但他无法拒绝,还是来了,然后一直陪着小心。   可令他意外的是,涂山司祭叫他来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教司祭下棋,以及普及一些皇朝的事。   顿时间,文士的心安了下来。   他好歹是读过书的,心思玲珑,善于揣摩……   前段日子,古妖文明发生了一件开天辟地大事件,这件事几乎轰动了整个戎朝的上层,文士虽然只听到了一丁点儿消息,但却也从这冰山一角推测了个大概。   这天大的事就是“白王出世”。   白王……距离他这种活在下层的人来说,几乎就等同于龛上的神佛,崇高而遥远。   如今看司祭这个样子,很可能出世的白王喜欢皇朝文化,所以司祭才在此处苦心钻研一些他平时看都不看的东西,甚至连住宅的“风格”都改变了。   说白了,这还是为了投白王之所好。   文士小心翼翼地落子边角。   司祭冷哼一声,抬手,霸气十足地继续落子中元附近。   文士小心地再占了边角。   司祭冷笑道:“怂包。”   文士尴尬地赔笑。   司祭下的投入,文士下的小心,没多久……文士的一条大龙就被司祭给吃掉了。   司祭哈哈大笑道:“原来所谓的手谈,不过如此。”   文士小心地点头,继而起身,然后提醒道:“涂山司祭,刚刚有城中守卫通传说有人求见。”   涂山司祭的粗眉毛皱了皱,“有人求见?这些小崽子越来越不懂事了,连身份都不报么?”   他被人打扰了下棋似乎很烦躁,于是道:“罢了,就当稍作休息吧……”   然后看向文士道:“你且在这里别走。”   文士忙点头。   涂山司祭这才哼了声:“进来。”   声如惊雷,穿林打叶,飞速传出,而其中所藏的力量,足以让境界稍低的存在战栗不已。   白渊听到声音,知道是叫他,便抓着梦三的书信走入了其中。   很快,涂山司祭看到了一个裹着灰斗篷、戴着面具的魁梧流浪汉。   这魁梧流浪汉的腰间插着把短弩,显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他也不问,只是随手一挥……   顿时间,白渊脸上的面具被揭开了,黑发往后狂舞而出,露出了一张满脸横肉的脸,铜铃般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往上瞪起。   涂山司祭看到这么丑的脸,暗暗点头,这必然是自家人了。   既是自家人,最开始的敌意也不见了,便道:“你是何人,寻我有什么事?”   白渊道:“曾是皇朝镇上一屠夫,侥幸成为古妖白王一脉,特来戎朝,想要参拜我脉伟大的白王冕下。”   说完,他又双手递呈上信件道:“这是梦三大主教的亲笔书信。”   涂山司祭本是无所谓的听着,听到梦三大主教顿时弹了起来。   梦三大主教可是最接近白王的存在啊。   而且,它也是唯一一个半圣,是属于一妖之下的存在。   涂山司祭便坐直了身子去接信,可不知为何……他看到对方两只手递来,他总觉得一只手去接特别别扭,格外不舒服,于是也本能地换做双手接信。   但他并不奇怪,这应该是对于梦三大主教的尊重。   旋即,涂山司祭拆开信,粗大的手指拈出信纸,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在最下感到了梦三大主教的气息。   良久,涂山司祭才抬起头,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得到梦三大主教的书信……   既如此,你先住下吧。稍晚有妖会来将你登记入本次的朝圣团。   过几日,我会亲自领队,带领朝圣团去往青丘圣地,祭拜伟大的白王冕下。” 第233章 半步至五品,旅途见戎朝   宁山城。   白渊从城主府出来后,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   【三相聚合】包含“物质聚合”(随意组装拆解物质,甚至进行压缩)。   “意念聚合”(读心,但和无情不同的是,无情的读心时刻进行着,但他的却可以选择进行或关闭)。   “形体聚合”(以一种诡异的白膜覆盖周身,使得自身形体被重组,而化作任意存在的模样,甚至连气息都可以采集继而达到更深层次的模仿),   且不消耗灵气,   正是因为这样的力量,白渊的“适应能力”有了质的飞跃。   但因为小凶在皮肤下的缘故,他无论变成什么样的存在,肌肤都会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哪怕是此时这壮硕的样子也不例外。   在花费了十两银子后,他在宁山城东部的一个人妖混住的客栈住下了。   端坐在铜镜前,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此时的样子:满脸横肉,眼如铜铃,肌肉壮硕,宛如装甲披裹在身,而腰间那把短弩则已经无法让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定位于“不擅近战了”。   这个形象似乎不够彻底……   白渊略作思索,抬手轻轻掠过黑发。   对于这么一个彪悍的男人来说,头发……多余了。   随着他的动作,一层拉丝般的白膜往上翻涌,在他头顶化作白色的头皮,继而盖下、融合……   再看铜镜时,他已经成了个即便端坐不动,也会令人生惧的肌肉光头佬。   这个模样,绝对没有存在会把他和六皇子,或者无名先生联系起来,就算是小郡主、墨娘、无情,甚至是梦三、皇帝都不可能认出……   他早在进城之前就找梦三试过,梦三当时的表情是很棒的。   白渊起身,捏起拳,顿时肌肉暴突而起,随着五指的捏紧而蠕行,如青红色长蛇在皮肤下缓缓爬动,虬结之处更如错节的老根,充斥着一种庞大的力量,   他稍稍昂起脖子,一股子彪悍的味道就出来了……   这股彪悍的气息也不是装出来的,他现在的躯体乃是记忆躯体,肌肉是芥子肌肉,血脉是人族和白王血,念头是如来一念……   芥子肌肉是什么?   这是冥古时代,能够化作“星术师”的恐怖的巨灵一族的身体。   要知道“星术师”并不是利用星辰的力量,而是直接把恒星压缩了安装在自己身上的存在啊……   白渊完全可以想象,这些巨灵星术师在宇宙之中一拳一个星辰的画面。   虽然他的芥子肌肉远远没有达到“星术师”的地步,但却也已经踏入了一种别的存在根本无法想象的境地。   白渊有些恍惚,但却也暗暗点头,因为这个形象才符合白月国男人的模样嘛。   他仔细端详着镜子,进行着一些简单的演练,以寻找可能性破绽。   “形体是可以了……但眼神却不对。”   “嗯……非常不对……”   白渊托腮,看着镜子。   最初他还没注意到,现在越看越不对。   六皇子那种“没有世俗的欲望”、“嫌弃一切的表情”再到后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都是能演出来的。   无名先生更好演,只要没有表情,装作高冷就可以了。   可是,这种古妖一族的男人却不好演啊……他的眼中没有暴戾,没有霸气。   但据他所知,白月国是女的妩媚,男的霸气,女的擅用魅术,男的擅用武技,尤其是武技模仿,格外擅长,这一点是战神国区分开来的。   战神国的男人很多都不是人形了,因为不是人了,所以在力量上更胜白月国男人一筹,可白月国的男人却可以通过武技去弥补。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何才能契合这个身份?   白渊皱眉,蹙眉,想着愤怒的事,可是……都失败了。   他本身就不是个狠人,怎么露出狠色?   白渊看着镜子,左看右看,忽地他顿了下,然后再试了试角度。   “有了……只要在关键的时候斜着眼看人,似乎就可以了。”白渊尝试了几次,发现斜眼看人的效果不错,表情既霸气又骇人,还透着一股阴冷,就很棒。   他起身,推开窗户,看了眼熙熙攘攘的异域宁山城,有一种离家很远很远的感觉。   但是……他心底也暗自欣喜。   虽说没有能够脱离“死亡边界”,但事实上……凶无忌和【三相聚合】已经足以让他不再受束缚了。   ……   ……   在这异域的客栈住着,也算清净。   白月国终究是“三国一教”中最和平、也是最想着和人类和平相处的国度,所以厮杀极少,偶尔还能看到胆大的人类商团来这里买卖交易,   那时候许多宁山城的居民便簇拥过去,像赶集似的,异常热闹,   显然皇朝的商品在这儿非常受欢迎。   在这里,或许是因为妖魔比较多的缘故,所以多产奶糕。   毕竟,一些巨型哺乳类妖魔可以化出本体,然后自己产奶做奶糕……   白渊也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其他时候则是坐回客栈里进行感悟。   有凶无忌在,至少六品时候的感悟气运是不必担心的。   四天后……   明明才八月中旬,窗外却忽地飘洒起了零星的小雪,刺骨的风从窗缝里“呜呜”地钻入。   白渊缓缓睁眼。   体悟着自己所收获的第八门本命法术——【真实收割】。   【真实收割】是【千手魔罗】和【毁灭之种】的上层法术……   其内视效果并不是躯体改变,而是让灵魂外裹的灵巢上再度系链上了一个漆黑的卵,   这是继金卵、灰卵、透明卵后的第四个卵了。   而【真实收割】的力量,则是有些谜,看似弱小,但细细品悟,却有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量蕴藏其中。   【真实收割】:提前献祭3名境界仅低你一级的信徒,在之后的攻击里,一旦敌人受到大幅度重创,即可以直接予以收割,该收割过程无视敌人的一切底牌、一切反抗、一切力量,使得敌人直接致死,该法术仅能对同阶或低阶使用。   简而言之,白渊只需要在和某个同阶的战斗中,提前献祭6名境界低他一级的信徒,即可以在该同阶在被他大幅度重创后,利用【毁灭之种】和【真实收割】,无视底牌,无视一切,直接收割,一波带走,永不超生,无论是“回档”、复活、法则……都无法逆转。   “这法术……根本不是用以日常争斗的,而是针对性很强……”   “我这种境界根本无需使用这样的力量,因此看起来像是鸡肋。”   “可若是到了更高层次,在遭遇各种神鬼莫测、难以揣度的力量时,这力量就相当可靠了,可以稳稳地杀掉一个同境界。”   “这是……这些和我灵魂联系在一起的卵状物究竟是什么?”   “它们并没有带来记忆,只是在我灵魂周边,宛如行星围绕着太阳旋转。”   白渊细细观察着这“金,灰,透明,漆黑”四个卵,想要寻找到些细节,但却一无所获。   他对比地看向“另外四门围绕着他灵魂旋转法术”,这些法术显然在往外“联系”,分别联系着他眉心的“如来一念”、血液的“白王血”、肌肉的“芥子肌肉”、躯体的“记忆躯体”……   他再回过来看那四个卵。   可是,卵就是终点,并没有任何后续的联系。   他也不灰心,而是喃喃道:“应该是我境界不够,等到提高了,就可以看到这些卵的变化了。”   白渊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推开窗。   冷风卷着异域的小雪飘入,点在光头佬苍白的皮肤上,缓缓融化。   外面热热闹闹,即便是人妖混住的城市,也有叫卖声,烟火气,红尘的味道……   客栈下的奶糕味儿配合着油味儿飘上了楼层,那是个小贩在卖着“油炸奶糕”,这奶糕配上肉,非常香,但吃多了却会很腻,但若是配上从皇朝采买来的茶,就会恰到好处。   正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敲门声。   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项奎,开门,涂山司祭有消息。”   项奎就是白渊给这个身份起的名字,他从“项羽”处取了个“项”字,又从“奎托斯”处取了个“奎”字,总之就是“东西结合,老子很猛”的意思。   之所以起这样的名字,也是抱着“人不狠,名字来凑”的想法。   白渊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同样彪悍的青衣男子。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那男子本来听说朝圣团临时插入了一个人还不以为然,现在看到这强壮的体魄、丑陋的面容,不禁暗暗点头,觉得此子确是白月国的好男儿,于是便道:“在下魏虎,涂山司祭让我来通知你,今天午时,朝圣团出发,你准备准备,我们在北门集中。”   白渊瓮声道:“多谢。”   魏虎忽道:“你受血吻后,是几类血脉?”   白渊不答,睥睨地看着他。   魏虎反应过来,道:“项奎兄应该是初来乍到吧?”   白渊继续睥睨。   魏虎只觉这目光很是刺人,稍稍避开道:“也罢,我就为项奎兄稍稍普及一下,毕竟都是一个朝圣团的,若能结交,便是结交一下,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在白月国,乃至整个戎朝,国民分为三等,第一等妖魔世家,第二等半妖魔半本土世家,第三等新受血吻的转化者。   但在这三等之中,又会根据血脉的品次而进行分等。   简单来说,会分成上等和下等。   上等乃是中三类血脉的拥有者,下等乃是下三类血脉的拥有者。   不同的血脉,圈子也不同,这些信息无需隐瞒。   更好的血脉能让你获得更多的尊重,更多的资源。   我魏虎虽是人类转化而来,但如今却也是六类血脉拥有者。”   白渊想到临入城前梦三关照的话……   ——“冕下,请记住,您的血脉品类是四类,只有四类才能够勉强隐瞒您强大的气息,至于三类……那就太过轰动了……”——   于是,他瓮声道:“我是四类。”   说着从怀里取出个铜牌晃了晃。   这铜牌就是戎朝的“户籍”。   其上写着名字,血脉品次……由司祭级别的强者或者是特殊印章予以确认。   白渊的这个铜牌上正是梦三大主教亲自确认的,其上用古妖文字写着“项奎”、“四类”的字样。   魏虎顿时愕然,然后挺拔着身形下意识地矮了矮。   “血脉歧视”在戎朝非常普遍,而且深入妖心。   这是一个完善的鄙视链。   而白渊作为“四类血脉”,已经足以鄙视绝大部分妖了。   魏虎顿时觉得自己不配和眼前男人相交,便是圈子也不可能重合,若对方是五类血脉那还有一点可能,但是四类他确实没有资格。   魏虎再看他睥睨的眼神,只觉这“睥睨”之色理所当然,便是急忙抱了抱拳,转身匆匆离去。   ……   ……   午时。   宁山城北城外。   零星的小雪纷纷扬扬地落着,周边的裸石、林树上都覆了层淡淡的白。   一只只身长十余米、身宽四五米的妖兽巨象正整齐地列队在北城外。   象身坚实,象背宽阔,宛如一方小庭院。   显然,这是白月国特殊的“交通工具”。   这种妖兽巨象对于皇朝之人,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但在白月国,有“血脉长河”的帮助,却可以轻易地甄选出这些脾气温和、经受了变异、适宜乘坐的古妖兽。   白渊视线扫过这些妖兽巨象,巨象一共有五只,每只可以载百妖。   但这里的朝圣团显然只有两百余妖。   为首的一只巨象上,涂山司祭正端坐着,身侧还有一个妩媚的红衣女妖。   其余四只巨象则是站在稍后的位置,其中有两只巨象上已经坐满了妖,每个坐着约莫百妖,几乎是满员。   另外两只则是宽敞了许多,但却还有区别,其中一个坐着约莫二十多妖,另一个则是只坐着几妖。   这个妖数分配就很不合理。   白渊正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上哪个。   而他在打量着巨象时,人数最少的那个巨象上也有人在打量他。   “那位项奎也是四类血脉,哪位妹妹看上了就直接上吧,我看他壮得很,在四类血脉中应该也是不错的存在了……”   “可是看起来很凶呢,一点儿都不像是皇朝来的,反倒是像是从战神国那边来的……”   “凶才好嘛,过日子,有个凶一点的男妖,才更有安全感。”   “我很中意他呢,若不是我已经有男妖了,肯定就去逗他了……”   “我也中意他……可是我听说他是四类血脉的……”   “那么壮,一定会很有力气吧……”   女妖们声音撩人,窃窃私语。   这些都是接受了血吻,前半生是人类,后半生变成古妖的存在。   而不知为何,白王一脉显然女妖居多,这或许和白王“幻梦”的特性有关。   但此时……这巨象上共有两个男妖,五个女妖,   其中两个男妖身侧都坐着一个女妖。   戎朝鼓励生育,白月国也不例外,所以每一个落单的男妖或女妖都会迅速地去寻找对象,而这个对象的前提当然是处于同一鄙视链,即血脉品类相同。   没多久,一个相貌清纯的白纱女妖从象身上飞身而下,宛如一朵纯白的云霞在飞雪里掠过,轻轻巧巧地落在了白渊身侧,道:“孟筠儿,四类血脉,见过项奎兄。”   白渊回了一礼,道:“筠儿姑娘,这里都是朝圣团的吧?”   孟筠儿妩媚地掩唇笑了笑,一双妙目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妖,真的很壮呢,而且又是初来白月国,社会关系单纯,是个不错的对象……   于是,她道:“都是朝圣团的,那边妖多的两个,都是下三类的妖,那边有几十个的是六类妖,至于五类和四类的都在我们这边……项兄既也是四类,那随我来吧。”   白渊道了声:“有劳了。”   孟筠儿小鸟依人般地凑在他身边,忽道:“项兄有伴侣了么?”   白渊愣了愣,旋即用睥睨的眼神看着她。   孟筠儿柔声道:“项兄有所不知,在白月国,乃至整个戎朝,都是鼓励寻找伴侣的,在这儿,若是长时间没有伴侣,甚至还会受到责罚。   项兄看筠儿如何?   可能与筠儿一起过日子?”   说着,她抓着白袖,如水云般的舞了舞,俏脸上神色欲拒还迎,双颊若火烧云般烧着,又纯又欲。   而周边的妖也都司空见惯了,在戎朝,求偶是件寻常到了极点的事。   白渊看着这女妖……   确实很漂亮,是男人就心动。   反倒是这么美的女人居然来主动找他这么丑的男人……真的下得了口么?   可即便心动,他却还是没有行动。   因为,他已经有小郡主了,不打算花心。   于是瓮声道:“不了。”   孟筠儿不以为意道:“路途漫长,项兄再考虑一下吧,整个戎朝四类并不多,单身的更不多,能够遇到真的是很有缘了……”   白渊敷衍地点了点头,往前走去,来到巨象边,纵身一跃而上,然后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独自坐下,盘膝不动。   孟筠儿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要知道,在经受血吻变成白王一脉后,女子的颜值都是提升了许多,而且不少是天生带着魅惑,这对于同样是人类转化来的男子来说,根本是无法拒绝的,可谓是只要女子主动那么就能成。   孟筠儿被拒绝,心底有些生气,又有些好奇。   稍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人,但都是上了后面的象车,这阶层可谓是泾渭分明。   没多久,这边专供五类四类的巨象又来了个男子。   但孟筠儿却没有半点搭理这男子的意思。   在对话里,白渊知道这男子名为易竞,是五类血脉,所以四类血脉的孟筠儿自然看不上他。   不远处,涂山司祭看妖全了,便是宣布出发了。   巨象的速度极快,而且很稳,奔跑起来并没有地动山摇的动静,反倒是如同一阵风似的。   白渊惊奇了一会儿,便是收了心,坐在角落里静静感悟。   期间,孟筠儿又来撩了他几次,而且越撩越起劲……   孟筠儿自己也觉得很古怪,这个男妖给她的感觉太特别了,她只想着亲近他靠近他,似乎只要在他身边就会很满足很舒服。   到后来,她发现这男妖只是盘膝,似乎在修行某种功法,便是也不再撩了,而是静静地坐在他身侧。   再后来,她心底竟然隐隐生出了一种自卑,好像她根本配不上这个男妖……   “或许是四类之中的高等血脉吧……”   孟筠儿如此想着。   而这种自卑的情绪,让她放弃了“求偶”的心思,而换成了一种“只要能够默默地看着他就好”的心态……   ……   ……   白月国内,疆域辽阔。   此时朝圣团早已深入内地,距离宁山城极远了。   白渊心底生出一些奇怪的情绪,因为他很明显地感受到这朝圣团在“走弯路”,甚至是不加遮掩地绕路,似乎在忌讳着什么。   梦三虽对他知无不言,但却也不可能把一切细节都讲透,譬如这“绕路”他就不清楚。   或许是察觉了他目光所在,一边那名为易竞的男妖道:“项兄是初来白月国吧?”   白渊瓮声道:“正是。”   易竞道:“戎朝多有禁地,这一点和皇朝相同,但不同的是皇朝的禁地数量远没有戎朝这么多……”   说着话,易竞心底莫名生出一种不吐不快的情绪,便热情地从随身的行李中抽出一副地图,继而展开道:“项兄,这是我收藏的舆图,平日里从不出示给他妖。   今日和项兄一见如故,便是取出了。   请看,这图上粗略记载了禁地的分布。”   说着,他取了四块镇纸压住地图四角,指着道:“红色的乃是禁地。”   白渊看去,这地图还真是珍藏版的,即便是在长生楼都没见过。   这地图的主要功能并不是让你认识地,而是让你了解禁地的“势”。   粗略看去,地图上的红色如同一把撑开了的“巨伞”。   伞柄在皇朝,撑开的伞面则在北地和戎朝……密密麻麻,极为夸张。   白渊看着这些禁地……忽地想起皇帝说的话。   他瞳孔之中隐隐闪过一抹冷漠。   这些禁地并不完全是咒念所化,应该还有许多是“古代文明的实验室”,它们利用一些地方进行着“契合实验”,譬如“太阳塔文明”。   难怪皇帝一定要扫荡戎朝,却又不敢进攻戎朝。   因为……戎朝的本质并不是三国一教,而是这些……密密麻麻的禁地!   这些禁地每一处都牵扯到一个古代文明……其水之深,难以想象! 第234章 御驾亲征,最后一门法术   “镇北王反了!”   “镇北王反啦~~~~”   快速的脚步声,伴随着大呼声,从远而来,混杂成大战前夕的嘈杂,在八月下旬的皇家观景曲廊里回响着。   但这样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骚动,也不曾点燃此间的不安。   皇帝似乎早为这一天准备许久了,只要镇北王一反,北地的防线会迅速地构建起来,化作数道防御线以抵挡镇北王的攻势。   他听到传呼声时,正站在万阳殿前看着那“万阳朝天图”的玄奇雕塑。   据传,这雕塑乃是皇家历代相传。   但“据传”不过是“据传”罢了,事实上,这雕塑不过是个赝品。   正品藏在龙脉之中。   而这“万阳朝天”的正品乃是从前朝圣地所得。   而前朝又复从再前的朝代所得。   再前朝又已久远,而无法考究其来源。   这赝品雕成当日,参与的十名匠人身体由内而外自焚而死,甚是蹊跷和恐怖,此事自是被瞒了下来。   但他们之所以自焚,却和这雕塑的材质无关,因为这材质不过是寻常的石头,其中自不可能藏有什么秘密。   皇帝猜测是雕塑里的“意”让那十名匠人无法承受,哪怕只是仿照的赝品,也足以让凡人焚烧……   其中力量可见一斑。   可这雕塑,皇帝已经看了数十年了,却依然参不透其中的力量,和所谓的功法。   今天,他终于挪开了视线,取了块黑布随意一舞。   黑布如黑云从远飘来,覆盖在了“万阳朝天”雕塑之上,四角垂落,静寂不动。   皇帝再无犹豫,转身大踏步走出了万阳殿。   杀伐果断如他,此时竟也生出些许的眷恋之情,此去经年,或许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地方了,“万阳朝天”这般的神话,他终究还是参不透……   年少时,他自诩天才,此时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也不过是这万古长河里的一朵浪花,有着自己必须要承担的使命和推动的事情,但却绝不是参透这“万阳朝天”的使命,也不是为一切画下句号的使命。   可即便如此,他却已无悔。   因为,他已知天命。   正想着时,远处曲廊快步走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头发花白,神色深邃,正是“弘王”白儒。   弘王走到皇帝面前,半跪在地,恭敬道:“参见父皇。”   他神色从容,并没有因为听到“镇北王造反”而一惊一乍,相反,这许多的心思已经被他深埋在了心底,无论他想什么,别人已经无法揣度,甚至……无法读出。   皇帝看着他,微微点头道:“朕出征后,你守江山社稷。”   弘王愣了下,因为皇帝御驾亲征的事从未与任何人说过,现在却是突然提起,这着实让他愣住了。   但他也只是愣了下,便很快平复下来,平静道:“儿臣,以命相守。”   皇帝道:“南国世子的事能解决么?”   弘王道:“能。”   皇帝问:“你怎么解决么?”   弘王沉声道:“靖王伏诛,此四字足以解决。”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却没有应有的爽朗和开心,而是带着一丝寒气,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突兀地问:“苦不苦?”   弘王低着头,沉默不言。   皇帝道:“忽然有一天,发现这渴求了数十年的九五之尊之位,不过是沉甸甸的责任。   想到今后再也无法做自己,无法去珍惜和保护自己重视的人,每一步每一思,都必须以国为先,以苍生为重……   可只有拥有了这种觉悟,不再有自我的存在,才能真正的登上皇位。   社稷,苍生,需要的是一台慎独的冰冷机器,而不是一个会被自己的爱恨情仇所左右的凡人。   凡人遇到愤怒的事会发火,遇到开心的事会大笑,遇到悲伤的事会哭泣,可皇帝不是凡人,皇帝不能。   凡为尊者,当怀江山社稷,人族千古,舍七情六欲,断悲欢离合……”   弘王道:“儿臣……明白。”   皇帝道:“龙影大将军会留下帮你。”   弘王奇道:“龙影军不是已经全灭了么?”   皇帝笑道:“你真以为我皇家底蕴就是那些破铜烂铁么?”   弘王:……   皇帝不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说“平身”,只是经过了他后,淡淡道了句:“万阳殿,除了你六弟,再不许任何人踏入……还有,无论何时,相信你六弟。”   弘王身子颤了颤,道:“儿臣知道了。”   皇帝大踏步离去。   弘王转身,扬声道:“儿臣,恭送父皇!!祝父皇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说完,他匍匐在地,重重叩首。   一头花白的长发微微荡起,在风里飘扬,每一根每一丝都是他的新生。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一眼望尽天涯路,岂会不衣衫渐宽?   岂会不黑发成雪?   ……   ……   “父亲真的反了……”   “父亲真的反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小郡主有些发愣。   她那清秀腻白的鹅蛋脸上写满了茫然和紧张。   她在皇子府的内宅里,焦急地来回走动。   根据组织之前说的,还有后来她知道的战略,父亲都是不会反的,现在怎么说变就变了?那她该何去何从?在大狱里的兄长又该何去何从?会不会被砍头?   正想着的时候,皇子府外忽地传来金属铠甲片儿撞击的清脆声。   一列肃杀的铁甲禁军从远整齐地踏步而来,继而在抵达六皇子府时,分绕两边,将六皇子府层层包围住,宛在外箍了层厚实的钢铁城墙,使得内外隔绝,再不相通……   安雪闻声匆匆走出。   门前,两个铁甲禁军抬刀架成了一个×,拦住她的去路。   还没等她询问,远处则是快步走来一个侍卫。   侍卫扬声道:“安雪,接旨。”   小郡主急忙跪下。   侍卫却并没有抓着圣旨,而是表情肃穆,扬声道:“皇上口谕,从今时今日起,安雪不得离开六皇子府半步,否则杀无赦。”   说完,侍卫这才换成自己的腔调:“郡主啊,还请您好自为之,切勿尝试逃离。”   小郡主:……   她颓然地低下头,但她也知道父亲造反,她却还能只是被禁足,其实已经是皇帝手下留情了。   她没有胡闹,而是问:“请问我大哥呢,他如何?”   侍卫似乎得过指示,所以道了句:“安阳世子还在狱中,仅此而已。”   说罢,他转身离去。   小郡主暗暗舒了口气,咬着嘴唇,继而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围绕在六皇子府周围的铁甲禁军,转身回了府中。   这个地方她逃不了……   即便有能力逃,也不能逃。   因为,锁住她的不是这围着的铁甲禁军,而是皇帝的口谕。   她若要逃跑,只有逃到北地,可一旦逃跑,那于皇朝便是成了逃犯。   于组织也失去了价值,届时……组织容不得她,也可能容不得六皇子。   她只能留在这儿。   所幸,这府里还有媚儿姑娘、红影姑娘还有焚香陪着。   小郡主并非寻常女子,在经历了最初的打击后,她很快冷静下来。   她叫来焚香,让她借着送餐给六皇子的时候顺便打听下外面的情况,   然后在见到六皇子的时候,转告六皇子,让他不要做冲动的事,该如何还是如何,切勿有所行动,这几日也切莫归来,等到诸多云里雾里的事清晰了再说。   焚香知道事情紧张,连连点头。   小郡主不放心,又多说了几遍,再交代了不少注意点,让焚香再复述了一遍这才让她离开。   ……   ……   戎朝,白月国。   五尊妖兽巨象依然在往北而行,但随着纵深,天气越发寒冷,风雪呼啸。   这里已经没有四季,而只有冬天……   即便在盛夏,正午的气温也只有十多度而已。   一场的突兀的暴雪引发了山道雪崩,冲垮了原本的山路。   涂山司祭看看四周,便下令暂时停下,原地驻营,等一晚再从旁边的小道走。   至于为什么不赶夜路,众妖心底大概都是有数的……为了躲避禁地。   这些禁地稀奇古怪,规则各不相同,而这边小路很可能就是通往一个“白天能够通行,夜晚绝对不能进入”的禁地。   古妖们虽已不再是人,但论境界大多也就只是七品而已,因为品类的不同,不少甚至还不如人类的体质,所以完全不至于能够无视霜雪严寒。   涂山司祭飘然在外,孑然一身。   而高贵的四类五类古妖则是“十指不碰阳春水”,有的是外围巴结的六品来为他们送来食物,至于下三类的血脉则是根本没资格为他们送餐。   那两百多号妖是很快搭建好了躲雪的木屋,然后在遮蔽物后支棱了篝火。   当然,最中间最大的篝火,最好的环境都是给四类五类的准备的。   而四类五类的几人也坦然受之,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白渊虽然对这种特权颇为觉得别扭,但入乡随俗,他也就默然无声的和那个五类的七品男妖易竞走在一起,然后坐在了篝火边。   这是个核心的九人小团体。   但这小团体里却又分出了鄙视链。   因为,这九人中有五名五类血脉的古妖,还有四名四类血脉的。   这四名分别是白渊,孟筠儿,一个离开伴侣独自前往请求朝圣的女妖,一个四类男妖。   那四类男妖的伴侣是五类女妖,显然……品类越高越是稀少,作为四类想要寻到同等层次、又看得顺眼的女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寻低等一些的。   毕竟,只差一个等级的话,还是能够接受的,若是夫妻俩能够获得天大的机缘而侥幸踏入六品,那么再换一次血的话,说不定双方层次就相同了。   只是,由此又能看出血脉阶层在戎朝的根深蒂固了,那五类血脉的女妖对四类血脉的男妖是极尽温柔和讨好。   孟筠儿捧来一些热奶,易竞则是取来了一些表皮烤的金黄金黄的妖兽腿,送给白渊,然后两妖就眼巴巴地看着白渊,直到白渊喝了奶吃了肉,两妖才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那感觉比他们自己吃了还要舒服。   白渊起初以为孟筠儿还要趁机撩他,但他错了……   孟筠儿只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讨好着他,然后却根本不再靠近他,送完了奶,便默默地坐在另一边,一个妖出神地看着篝火,脸上却没有那种“求而不得”的难受感,反倒是一种奇怪的满足。   女妖这样也就罢了……   另一边的易竞居然也是这样。   但幸好,白渊能感到这两妖的“满足”里并不带有“世俗的欲望”,否则他可能会打死易竞……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白渊当然知道原因。   他心底暗暗感慨:这白王血脉在白月国还真是逆了天了……哪怕他没有更换生命本源,还用小凶隐藏着,也没用。   真是……   苦恼啊……   这世上,又有谁能明白他的苦处呢?   火苗炽熊熊地窜腾着,照出一片暖色调的区域。   碎木屑的爆响在这风雪里反衬出一种安全感。   篝火的焰光在这临时搭建的木屋外,将围拢几人的阴影照落四周的刺目的雪地上,抖抖霍霍着。   再外则是围着的数百人,那边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很是热闹。   白月国民风并不好战斗狠,也不喜刑疫毒药,本质上和人类差不多,甚至还能被归类为良民,而这也是此时氛围的原因。   白渊忽地起身,瓮声道:“娘的,太闷了,老子去周边逛逛。”   他舒展了下胳膊,肌肉蠕动,苍白而强壮的身体在火光里显得像只凶兽……   顿时间,篝火边几妖都看向了他,纷纷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在这短短几日的相处过程里,诸妖都觉得这位项奎很不错,都心生亲近之感。   但孟筠儿和易竞却是靠他最近的……   易竞才一动,就被孟筠儿那冷艳的目光盯住了。   孟筠儿目光里透着一种不快,似乎在说“你不许起身”。   血脉压制之下,易竞默默地坐了下去,要知道……孟筠儿是四类血脉的女妖,也是他此生所能追求到的女性品类的巅峰,可谓是他的女神了。   听话地坐下很正常……   毕竟,他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四类男妖而去得罪四类女妖。   “她和他才是一个世界的……”易竞心底默默感慨。   但旋即,一股莫名的憋屈之感升腾而起。   不!!   项兄乃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我岂能被血脉镇压住?!   异竞才坐下,又强忍着心底的压力,重新站了起来,抱拳道:“项兄,易某对地形颇有研究,项兄若想去周边闲逛,易某或能领路。”   孟筠儿莫名地就气坏了,区区五类……区区五类,竟敢如此狂妄!大胆!!   她心底愤怒地尖叫着。   然后她幽幽起身,云淡风轻道:“项兄,筠儿本体其实乃是四类的天女绵羊……”   “天女绵羊”四个字才落下,顿时引得周边哗然。   “天女绵羊”乃是四类之里中上层次的品类了,而且这种古妖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够靠本体飞行的古妖,除此之外,其毛甚软甚白,故而其皮肤光滑雪白,其羊奶亦是甘甜无比,服之甚至能增进修为,提高修炼效率。   可以说,如果能和本体是“天女绵羊”的古妖结成伴侣,那真的是赚到了,能够缩短修炼时间不谈,而且还能提升踏入更高境界的机会。   “天女绵羊”大多是女妖,这样的女妖在白月国,乃至整个戎朝都是颇为珍稀的物种,也是四类五类古妖们追求的对象。   但孟筠儿一向自视甚高,再加上平日里见到的四类古妖较少,这才单身至今,可不知为什么……在看到项奎的第一眼,她就莫名地被迷住了,只觉的这个男妖与众不同,让她怦然心动,或许,这就是爱情吧?   虽然她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默默看着他就好,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她以为在她报出“天女绵羊”四个字后,那男妖会神色有所变化,可是她错了。   她迈动步伐,走到白渊身边,又柔声道:“项兄如果嫌闷的话,筠儿可以化出本体,载着项兄在这风雪天气里翱翔高处……”   说罢,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没关系的,项兄,人类有句话叫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项兄实是一见如故,让项兄骑着,也只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罢了。   筠儿绝对没有想要趁机与项兄定下伴侣关系的意思。”   白渊:……   他目光转动,看到其他古妖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为防再听到什么有毒的话,白渊冷哼一声,打断了众妖的念想,“老子只想一个妖静静。”   说罢,他转身大踏步离去。   孟筠儿也不难受,她有一种“此妖本该如此”的感觉。   易竞则是露出崇拜之色,不愧是项兄啊。   片刻后……   白渊来到一处僻静的雪地,感知到周边区域再无一妖。   他才盘膝坐定,将刚刚达到的100点气运释放了出来。   熟悉的“万古识海一刹游”后,他感受到一股力量从他灵魂深处爆发出来。   这次的爆发比之前的都要特殊,甚至……都要强大,颇有一种洗涤淬炼了他的感觉。   这是最后一门本命法术了。   他闭目体悟。   很快,有关法术的信息就涌入脑海。   【琉璃界瞳】:【十焱琉璃身】的上位法术,但凡双瞳所见,便可调取、截取、化出一片区域,使其在你面前化而成界,继而,你能够对这一界发动该法术特有的普通攻击,该法术消耗为1点气运/秒。   “只能发动普通攻击?”   “似乎不太行……”   白渊有些失望。   他本是对这最后一门本命法术抱以很大的期待,没想到竟是这样。   除此之外,无论是【五行金主】还是【如来禅术】顶多就是消耗3点气运。   可这【琉璃界瞳】却是每秒需要消耗1点气运,这简直是气运燃烧机……   至于“但凡双瞳所见,便可调取、截取、化出一片区域,在面前化而成界”实在是有够花里胡哨的……   白渊压下失望之情,转而开始运用修士特有的内视。   静静悬浮于体内的灵魂依然联系着四枚卵,四个法术……   最后一个呢?   白渊内视视线扫过,却未发现本该出现的最后一个……   他再一观察,忽地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他的灵魂外储蓄灵气的灵巢在发生改变。   改变或已不恰当,用幻变更好些……   纯白的灵巢正在变成一种诡异的深红,这种深红比那红黑相间的岩浆海更具冲击力。   不,岩浆海根本不值一提。   或许在人所不能见的宇宙深空的恒星爆炸,日珥耀斑太阳风暴的核心之处,才能窥见其一二的特征……   恍如来自六古之前,甚至神魔黄昏之前的开天辟地之初的神话气息,正在这诡异的深红中淡淡的弥漫着,游离着。   白渊再看灵魂。   灵魂依然是他自己,可是表面竟然“浮绘”上了一个古怪的深红花纹。   糟糕,要被夺舍了么?   早就发现【妙道】有问题,这果然是某个未知存在布的局,为的就是通过夺舍我的身体来重临人间吗?   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白渊吐槽的本性再度发挥。   但很快,他发现他吐槽错了。   这一切都有一种非常自明的彻底属于他的感觉。   而那花纹也并不古怪,甚至让他拥有了对应的信息。   【??】:来自??的??,具备??的特性。   而在花纹后面,则有【妙道】给出的一句话……   ——过早的凝视最深邃的未知,只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浩劫——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主人的实力还不足以窥探这力量,先拿着用就是了。   白渊再内视了最后一眼。   浮绘着未知古纹的深红灵魂,正联系着四卵四术法,宛如亘古不变地存在于这只有他能见到的世界里。   而深红灵巢则如退潮般,开始缓缓沉向深处。   乳白色的灵巢重新腾起,从外看……又和最初没有区别了。   白渊明白,只有他动用【琉璃界瞳】的时候,那深红的灵巢才会重新浮现,届时……他用的一切灵气都会被这深红灵巢转化作一种未知的力量,继而……发动普通攻击。   也许,这个普通攻击……并不那么普通。   ……   【灵巢】:储存灵气的地方,包裹着灵魂,灵巢的储量大小直接关乎到能用多少次法术,可类比丹田存在于腹部。 第235章 万里外一指碾压,青丘行终至终点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已达到六品境界极限,今后所有领悟功法将变换为五品——   ——气运储存极限提升至100——   ——五品境界,最多获得200点气运进行感悟——   ……   ……   诸多信息在白渊脑海浮现。   不过这也大概在他预料之中。   早在一开始,他收获的五品特殊法术【镜法】就是200点气运。   正想着的时候,他忽地愣了愣。   四周落雪声、风声骤地安静了许多,继而周边突然传来细碎的沙沙声。   这声音才一起,就突兀地迅速拔高,如从远而近的“改造马达加速的轰鸣”,发出越发既尖锐又深沉的“轰轰”声,紧接着白渊看到远处的黑暗变得深邃起来,相比起来他周身的黑暗只能算的上是灰色……   那深邃的暗,化作一波突起的墨色海啸,铺天盖地地掠压而来,前赴后继,浪涛叠高,一个刹那的功夫已经距离白渊极近了。   换做旁人,必然无法分辨。   但白渊却能清晰看见,这掠压而来的黑暗竟是密密麻麻的“人面怪蚊”,而这“呜呜”声正是怪蚊扇动羽翼发出的尖锐声。   黑暗里,怪蚊则是有着尖尖的特殊口器,复眼里闪烁着墨色的冷光。   白渊并不准备灭了这些蚊子,他转身就跑。   那“人面怪蚊”的黑潮却不准备放过他,骤然拔高,从上方直压而下,彻底覆盖住了他逃窜的位置。   白渊心底暗自叹息,便准备稍稍施展一点力量,以逃出这无妄之灾的范围。   可就在他即将动时,却忽地顿住了,因为……有人来救他了。   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他身后,继而对着怪蚊方向咆哮出一声:“滚!!”   是涂山司祭!   司祭乃是六品古妖,他的声音掀起一阵狂风,直接将怪蚊吹远。   而控制着怪蚊的存在似乎也没想到涂山司祭出手,便急忙召怪蚊返回了。   涂山司祭走到白渊身侧,拍了拍他肩膀道:“项奎,你怎么来这里?”   白渊道:“一直在象背上,很闷,难得下来,就想到周围透透气……司祭,那是什么?是禁地么?”   他装出心有余悸的样子。   涂山司祭本不想说,可是……一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觉浮现出来,再稍一思索,他就说服了自己,然后道:“你既是梦三大主教举荐而来的,我自当多多照顾。   也罢,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便说与你听就是了。   刚刚你遭遇的并不是禁地,而是昆仑国在戎朝各地设立的毒素实验室。   昆仑国擅刑疫,而刑疫则需要大量的实验,所以他们分散在戎朝的各处进行实验。   你刚刚应该是不小心踏入了某一个昆仑国实验室周边,才遭受了攻击。   总之,下次小心便是了。   昆仑国的这种做法,得到了战神国和父教的支持,而我白月国一向不理这些事,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久而久之,昆仑国实验室的这些存在就变本加厉了,他们嫌弃妖兽实验品缺少反馈,嫌弃北地的奴隶贩子运送速度太慢、运输距离太远,就开始偷偷抓捕我们白月国的第三等国民。   但是,他们的这种抓捕是格外小心的,一般都是在暗中进行。”   “他们的做法是很有心机的,第三等国民在白月国很多都是炮灰般的存在,若是专门为他们出手,是很奇怪的。   再加上白月国国主,以及白月国上面的主教们都不太喜欢处理政事,所以……也就听之任之,各凭本事了。”   涂山司祭知无不言,掏心窝子地和白渊说着话……   说完,他甚至还抓着白渊飞到了周边一处的高崖上,然后深吸一口寒风,猛地一吐,发出“唾”声。   随着这声音的落下,一颗如散发着皎洁月华般的圆球从他口中飘了出来,逐渐于飞雪里升空,继而照亮四周,以及那黑黢黢的林子,其中就包括刚刚白渊所站的位置,还有前面的景象。   涂山司祭热情地指着高崖下方道:“你看,现在有光了,一切就都变得清晰了。”   白渊震惊了。   这不会是妖丹吧……   司祭啊,你不至于为了让我看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就把妖丹吐出来了吧?   他穿越前听说过一些仙鬼故事,有一篇里面说一个狐狸在月下修行,吞吐妖丹,吸收月华,结果被一位“有仙缘”的少年给偷了妖丹。   那少年偷了妖丹后,就直接化为己用,然后成就了仙人,而苦心修炼的狐狸则因为它是妖,就活该被抢。   此时,白渊看着悬空的金黄色小球,有些发愣。   不至于,真不至于,这如火般的热情,真是让人……   欸。   白渊心底暗暗叹气。   涂山司祭似乎察觉了白渊的目光,又感知到其目光里的叹息,则是暗暗点头:此子真不愧是大主教亲自写书信举荐的妖,只此一点,就能观其心性,难怪自己一见他就有一种面善之感,在这几天的旅途里,更是越发觉得此子让人亲近。   他呵呵笑道:“项奎啊,你不必担心,这妖丹我收发自如,本身就联系于我。   而我的一身法术也皆系于这妖丹之上,若是有敌人想要掠夺这妖丹,那便需要直接面对我的法术……”   白渊:……   还真是妖丹……   不过看来古妖和人类还是有不同的。   人类的法术是束于灵魂,古妖的这是束于妖丹?   不过也许这妖丹又再束于古妖的灵魂呢?   他不欲多探究,见涂山司祭如此自信,便也低头往脚下看去。   妖丹光华柔和,宛如一轮小型明月,其辉光照耀下,一切皆是清晰起来。   高崖下为茂盛的覆雪密林,而独在林子深处忽地出现了一片无有任何树木的裸地。   裸地上有些拱起的覆雪土包,像草草的坟墓,又像恶心干裂的惨白毒瘤,裸地中央之处还隐约有一道朝上的厚重铁门。   铁门上及周边覆了一层渗人的黑色,显然正是刚刚的人面怪蚊返回后停驻在这里。   而铁门下则还隐隐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显然内里正在进行着某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白渊道:“司祭,这里面似乎还在进行实验……”   涂山司祭道:“是啊,可是我救不了……我救了就可能会引起很大的纠纷……而且,那正在遭遇的古妖即便救出也已经活不了了。   这也没办法,我白月国不喜战争,而更加向往和其他文明的和平共处。   也正因如此,我白月国的力量在三国一教中最为弱小,也最没有组织性,国主对于国民的态度近乎是放养。   对于昆仑国、战神国、父教来说,我们这里就是一个除北地外的第二实验场,而且还是个不会招惹到人族的更安全实验场。   无论是什么危险的实验,都喜欢放在我白月国来进行,你看到的只是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的场景罢了   不过,总体来说还好,只要行走在我白月国标明了路径的道路上,那一般都不会出事,可若是稍稍偏离主路,就可能遇到危险,尤其是三等国民……   不过现在,因为白王和大主教的存在,这些妖还稍稍收敛了,从前……即便是我出面,他们有时候还不让……但现在,碍于白王和大主教的存在,他们一般若是所作所为被喊破了,还是会很本分地收手,而不会追击。”   白渊:……   果然,矛盾无处不在,即便是戎朝,也不是铁板一块。   他再想想梦三大主教那样子,就大概理解“国主对国民近乎放养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了。   涂山司祭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才深吸一口气,吞回了妖丹,然后道:“项奎啊,你是大主教举荐的人,我绝对信任你,但是这些话都是只能心里知道而不能说出来的……”   白渊点点头。   明白。   不就是骨头软,性子怂吗?   不就是不敢把事态扩大,生怕激起白月国民愤,继而和戎朝的“两国一教”爆发矛盾,从而引发战争,所以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不忍则……总之大局为重”,然后越来越软,只许别国杀人放火,不许自家大声呼喊……   白渊忽地想,能不能来一场“戎朝内部战争”,这么一来既是帮了白月国,也会帮了人族。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和涂山司祭回到了营地。   他才一走入营地,不少妖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这些目光里都饱含着善意。   涂山司祭不禁愣了愣……   他是知道的,不少下三类的古妖,尤其是从人类转化来的古妖,都会对“血脉阶层”很不以为然,甚至会仇视高阶血脉的古妖。   这些朝圣团的古妖其实都算好的,可是绝大部分古妖必然还是会报以冷漠的目光。   然而……现在他看到什么?   他看到这所有的目光居然都是善意的,关心的……   其中,竟是没有糅杂一丝冷漠,一丝仇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这……这怎么可能?   涂山司祭震惊了。   但在短暂的错愕后,他便明白了。   真不愧是大主教举荐的古妖,此子真的很不错,并非他一个妖觉得如此,就连众妖都能察觉到此子的不凡。   那么……此子真是如黑夜里的明火,如此的璀璨,如此的耀眼,宛如一颗即将缓缓升起的新星,未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这高壮的丑陋大汉忽地心思一动,瓮声道:“项奎啊,此番去青丘,我或能引荐你见我白月国的噩梦主教。   噩梦主教常年在修士之地,这几日因为一些变故,则是赶回来坐镇白月国。”   说完……   他又觉得意犹未尽,不把掏心窝子的心里话说出来,就是不舒服,便小声道:“其实我觉得噩梦主教之所以回来坐镇,是为了寻找白王冕下……   毕竟,如今只有梦三大主教得到过白王冕下的血吻,而噩梦主教和梦三大主教一向不和。   它坐镇白月国为假,探访白王为真。   虽说圣类只有初吻才能逾越一切法则,在任何时候将初吻对象提升为半圣类,可据说在远古时候出现过圣类第二次血吻依然诞生半圣的情况。   噩梦主教就是为了这个可能,才暂缓在修士之地的修行,而特意赶回来的。”   白渊:……   一股危机感顿时降临。   看来此次青丘之行,未必有那么顺利啊。   “涂山司祭,不必了……在下不过区区七品,何德何能可以见到噩梦主教?”   “在下……终究是去早了。”   涂山司祭愣了愣,本能地就想为他反驳,可想来想去,他带着一个才来到白月国的七品的三等国民,而且还是抓着梦三大主教举荐信的三等公民去见噩梦主教,确实有些不妥。   于是,他便点点头,算是作罢了。   白渊走回五类四类血脉的聚集地。   正在篝火边坐着的易竞猛然起身,激动道:“项兄!!”   孟筠儿,还有其他古妖也都是纷纷看来。   白渊扭了扭脖子,甩了甩粗壮地胳膊,嚷嚷道:“格老子的,遇到了点事儿,这才回来晚了。”   众妖关切地围上来,在听到涂山司祭出手相救后,竟没有一个妖感到不对劲……   易竞激动道:“我与项兄相处时间虽短,可却已把项兄当做我此生最好的朋友!若是项兄被那些怪蚊所困,易某虽然力量不足,但也定然显出白霜蝙蝠的本体,去将那些蚊子全部吃尽!!”   他话音才落,人群里隐隐传来轻微的“噫”声,然后靠近他的人都往周围站了站,似乎不想离他太近。   易竞愣了愣,握紧拳头。   他知道“白霜蝙蝠”乃是一种给妖印象很差,甚至和肮脏、毒素、病菌联系在一起的物种,而“蝙蝠类”的高位古妖其实并不多,其远亲更是九类最下等的“白冰鼠”。   同类血脉的古妖也会存在鄙视链,毫无疑问……“白霜蝙蝠”在鄙视链中的地位并不高,这或许也是易竞连异性都不敢去追求的原因。   可是,易竞并不后悔。   他能够让平生最好的朋友知道他,明白他,那就足够了!   为兄弟受辱,此生何悔?!   白渊看着热情过度的易竞,再看一旁不甘示弱的孟筠儿,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难受极了。   孟筠儿冷哼道:“那定是昆仑国的实验室,竟然敢打项兄的主意,我……我饶不了他!!”   她想了想,扬声道:“我,孟筠儿,在此发誓,谁要是能够将这周边的昆仑国实验室灭掉,我孟筠儿愿供应十年天女绵羊的……”   白渊受够了。   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么有毒的话也能说出来?   他厉声道:“聒噪!!”   孟筠儿被打断了。   周围人也不说话了。   白渊坐回到篝火边,他睥睨地看着火光,充满了烦恼。   看来今后如果想要留在白月国,一定需得深入简出,不可和旁妖产生过交流,否则……就会让局面变成现在这样。   ……   ……   次日,天明。   巨象起身,载着众妖继续未竟的青丘圣地之旅。   两日后……   朝圣团绕过了青丘以北的婴泽,抵达了号称青丘圣地入口的满月湖畔。   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众人便在这湖畔暂住一宿,次日再入青丘。   这里的生态已经和皇朝完全不同了,不知名的古树参天入云,巨大的树洞化作了一个个树屋。   五类四类血脉的古妖们获得了树屋的居住权,其余包括六类在内的则是驻扎于湖边,其中……六类的环境又要比下三类更好些。   此处,并没有雪,风和日丽,溪流倒映着四周的绿色,在轻灵的流淌着。   傍晚时分,太阳从繁茂如外星原始森林的地方缓缓落下,照耀的天地一片烫金,很是美丽和宁静。   满月湖周边的晚餐也从外围诸如宁山城那般城市的奶糕大肉,变成了一些饱满多汁且颜值上佳的果子和一些异常精致的糕点。   白渊都不知道这些妖精从哪儿学来的糕点手艺……可偏偏确是如此。   整体饮食和油腻没有半点关系,但吃起来偏偏却又很满足……尤其是外部的颜值。   似乎在这里,食物若是不美就是一种罪……   这就是青丘附近的饮食特色了。   入夜后……   白渊坐在树洞里,关上了木门。   树洞和树洞之间的空距很大,此时他睡在这近百米高的地方,实在是有些新奇感。   但除了新奇感,他还要做些事。   那就是测试力量。   他对【琉璃界瞳】这门法术实在是耿耿于怀……   在他看来,这明明应该是很厉害的一门法术,可为什么消耗那么大,却只能做到普通攻击?   这失望的情绪实在是“我意难平”。   除此之外,他对其他本命法术都有一种自明的了解,可这门法术却有些模糊,甚至这门法术的相关信息也全部是问号。   他必须进行测试,以明白这门法术到底是什么,然后才能在今后更好的利用。   如今,这一路上,他的气运已经积蓄到53点了。   他决定花费几点来稍作测试。   “但凡双瞳所见,便可调取、截取、化出一片区域,使得在我面前化而为界……”   白渊微微闭目,运用法术。   顿时间,诡异的深红从灵巢深处翻涌而起,覆盖而上,好似一个冰雾笼罩的极寒星球忽地变成了高温的恒星。   深红缓缓流淌着,一切灵气也变成了深红。   继而,白渊再睁眼,瞳孔亦是深红,而在这深红的目光里,他面前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树屋的内部装饰里,出现了一片覆雪的森林,森林中央有一块裸地,裸地中央是一块厚重的铁门,无数的“人面怪蚊”正吸附于此,门中传来惨无人道、只想解脱的痛苦呻吟。   这个场景很小很小,就一个人体大小的球,重叠于树屋的内部装饰,但却和树屋这边的空间泾渭分明,互不影响。   “这就是化而成界?”   森林里的一切都在动着,给白渊一种极度高端的“摄像头”的感觉。   但和“摄像头”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被缩小了很多倍,然而对白渊来说,这种缩小却依然很清晰,好像一切都倒映在他那深红的目光里。   “这是实时的。”   “那么……该发动普通攻击了。”   说是迟那时快,对于白渊来说,时间好像放慢了许多。   从凝结成界,到他观察,也只是过去了一秒、燃烧了一点气运而已。   下一刹,他顺应着本能,开始“对这一界发动普通攻击”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往面前的“那包含了昆仑国实验室的界球”戳了过去。   他的瞳孔慢慢变大……   一股不敢置信的神色浮现而出。   灰霾般的雪天之上,一只焚烧烈焰、翻腾着深红焰浪的巨大天柱,迅猛地破开铁灰色的厚重积云,往大地压落。   好似神灵对人间生出了的厌弃,而降下神罚,要毁灭惹怒他的造物,恐怖的压迫感让大地上的一切存在都感到窒息,继而在窒息中由内而外的焚烧了起来,仿佛它们不是被点燃,而是自燃。   动物在自燃。   树木在自燃。   石头在自燃。   金属在自燃。   雪花在自燃。   大地在自燃。   那些“人面怪蚊”甚至没有任何反应,纷纷化作深红的小点,发出轻微尘屑般的爆响。   白渊喉结稍稍滚动了下,易地而处,他若是置身于这样的攻击下……也是实在不知道如何抵抗。   不!   这根本无法抵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可亵渎】能不能抵抗,即便能,又能抵抗多久?一瞬间吗?   在抵抗之后,他或许就只能消耗百分之十的最大寿元,然后出现在坐标点了。   他心底生出一种恐惧。   继而……   啪!!!   天柱贯彻而下,带着世界末日般的灭世焚烧之景,一压到底。   白渊再抬起手指。   那林子里哪里还有什么裸地,哪里还有什么厚重石门,有的只是一个漆黑的深坑,深坑里只有漆黑的炭渣,却不再有任何痕迹。   白渊看着那天柱……   他勾了勾手指。   天柱就弯了。   他又搅动了下手指。   天柱就开始打摆子。   所到之处,万物皆焚。   白渊急忙收回手指,收回了法术。   这个过程一共消耗了4点气运。   而他面前的界球也因失去了力量的维系,消失不见。   他灵巢上的深红亦是重新返回了灵巢深处,而于外再度显出和寻常修士无异的正常乳白色灵气。 第236章 白王庙引发异象,雁门关大摆异阵   戎朝。   白月国。   青丘圣地以东,   满月湖畔的古树树洞里。   白渊盘膝坐在绣着年轮纹理的地毯上,出神地看着面前的虚无……   这一刻,他已经很了解【琉璃界瞳】的恐怖了。   瞳之所见,无论身在何地,就可以单独化出,成为一界,继而……自己只要将手探入这一界中,就可以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还有那令一切自焚的火焰。   白渊看着那一连串问号,忍不住喃喃出声:“这是什么火?”   他再稍加比照,只觉这门法术比之前那八门都要更加的简单粗暴,而且……似乎没有给出攻击范围……这是否意味着即便他身在白月国,也能对皇都,甚至是江南道发动攻击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法术的恐怖性已经超乎他想象了。   白渊看了看自己的49点气运,决定再试试。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敲门声传来。   这敲门声出现的很突兀,就好像是在他刚刚灭了那昆仑国实验室后,就出现了。   白渊心头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他思绪如飞,思量着刚刚的过程……   “不可能被发现,刚刚那一界里没有传出任何力量波动。”   “我的力量也未曾产生波动……”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门外传来孟筠儿的声音,“项兄,在嘛?”   白渊没说话。   孟筠儿又道:“项兄,是这样的,明天要进入青丘圣地的白王庙祭拜,涂山司祭要为朝圣团的大家讲一讲纪律,我是来叫你的。”   白渊这才起身,打开门。   孟筠儿露出半身本体,一双隶属于天女绵羊的雪白羽翼正在半空拍打着,继而孟筠儿身形变幻,化作了一只毛绒绒的雪白绵羊,调转身子,扭了扭可以被骑跨的软背道:“走吧,项兄。”   天女绵羊的毛很白,一尘不染,整体看好像一朵纯洁的云。   可白渊不太想和其他女人产生纠葛,平时的他并不是随便的人。   于是,他便否决了骑这头羊。   孟筠儿也不以为意,又变回人身。   两人在月光下的古森林里,开始快速穿行,很快便落到了明月湖边。   期间,白渊观察着,以【聚合】的读心的力量,他可以完全确定孟筠儿并不知道刚刚他施展了【琉璃界瞳】,那就是巧合了。   ……   湖边……   波光粼粼。   当白渊落地后,一群妖纷纷上前打招呼。   “项兄,你来了。”   “项兄,坐这儿吧,这儿位置好……”   “项兄,晚饭吃了吗?”   各妖都很热情。   白渊不想和它们牵扯太深,便继续塑造项奎的人设,他瓮声道:“格老子的,我们不熟,别套近乎。”   各妖不以为然,呵呵而笑,心底暗道:不愧是项兄,就是豪爽。   白渊看到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更是开始放飞自我,化身成祖安人。   正在一处巨石上的涂山司祭自然听到了他的这些芬芳之语,开始是有些愕然,但旋即也是暗暗点头:真不愧是大主教举荐的人,为妖爽朗,我辈所不如也……   白渊是崩溃的。   他能利用【聚合】去读心……   此时,他觉得无论他做什么,这些妖都会原谅他……   白王血脉太恐怖了……   一时间,他忽地萌生了“把白月国从戎朝里撬掉,然后洗白白月国”的想法。   又过了会儿,涂山司祭见众妖到全了,才轻轻咳嗽了声。   这声音瞬间覆笼周边,众妖安静下来。   涂山司祭便道:“下面我说的事很重要,你们一定要仔细倾听、遵从,切莫有误!”   众妖连连称是。   涂山司祭缓缓道:“青丘乃是圣地,白王庙更是圣地中的圣地,你们需得一丝不苟地遵循觐见礼仪,万勿因自身行为而产生亵渎,否则后果极其严重。”   众妖顿时肃然。   涂山司祭道:“白王庙的祭拜时间有严格要求,   早晨与下午是中三类血脉觐见,   傍晚时分是下三类血脉觐见。   明天一早会有云峰鸟来接你们过湖,将你们直接带至白王庙的入口。   届时,你们从庙前石阶就需燃香三柱,继而三叩九拜,直至白王庙的正庙前。   中三类可过第二道门槛,但必须停在第三道门槛前,近距离仰望白王冕下的英姿。   下三类只能停留在第二道门槛外,不可入内,以免下等的血脉亵渎了白王冕下。   除此之外,青丘圣地一般不让外妖进入,进入了在完成目的后,就需要迅速撤出。   所以,在祭拜完白王冕下后,你们需得立刻返回云峰鸟上,云峰鸟会将你们带回这里。   都明白了么?”   众妖忙答:“明白了。”   白渊看着四周。   众妖脸上都闪烁着兴奋而激动的神色,无论是中三类还是下三类,都对“燃香三柱,三叩九拜至正庙前”以及“中三类不可过第三道门槛,下三类不可过第二道门槛”毫无意见……   显然,他们彼此之间可能会存在仇视,可对白王却是真正的信仰。   白渊收回视线,默默地接受了需要三叩九拜去给自己上香的事实……   ……   ……   次日,清晨。   羽翼数十米宽的青色巨鸟,掠过倒映着太阳的湖面,带起无穷琉璃般的水珠,点出如渲开墨迹般的涟漪,继而降临到了满月湖东。   中三类的古妖们纷纷坐上鸟身。   巨鸟的脖子上骑跨着一个充满灵气的青裙少女,涂山司祭正在和她交谈着。   这青裙少女的实力并没有达到六品,可她和涂山司祭说话,却是不卑不亢,俨然一副平等的样子。   隐约间传来“圣女”之类的词语。   但白渊的神识感知能力已经远超常人,他自然能听清两妖的交谈。   这交谈都是些日常的话,关键在于那青裙少女的身份——圣女。   在白月国,“圣女”指代在白王庙做事,终生不得寻找配偶,只能将身心全部奉献于白王的那些女妖。   白渊实在是无语……   陋习。   统统都是陋习啊……   可信仰使然,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上头还有撒纳吐司,他只是一人之下罢了。   ……   哗……   哗……   云峰鸟舒展巨大的羽翼,飞翔起来,越过链接着婴泽的明月湖,以及郁郁葱葱、充斥着蛮荒气息的古森林,远方景色映入眼中,青丘圣地越来越近。   所有妖都能一眼就认出青丘圣地,因为那是一片和他处不同的、如同翡翠般的森林,干净而又原始,内里并不给人危险,反倒是一种乐园的感觉,林溪纵横,在阳光里闪烁着烫金的光。   不少稀有的无法叫出名字的漂亮小鸟从云峰鸟边上掠过。   白渊忽地明白了……这白王一脉的“政治中心”——青丘圣地,怕是和他印象里的“精灵族”没太多区别,只不过这里住着的不是精灵罢了,除此之外,无论是生活环境还是饮食、喜好都差不多了。   云峰鸟的速度极快,半个时辰后,就缓缓落下,在一个巍峨的沐浴在浮云中的庙宇前停下了   石阶层层而上,直接云海,而白王庙就匿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古老的青铜,精妙的树木工艺,意义不明的符号,巨大的堆砌石砖,不时可见的透明且圣洁的“贝”类装饰,建筑一种羽翼雕像风格的频繁应用,这些让白渊联想到在蓝星上看到的“考古里发现的神庙”。   云峰鸟将众妖放下,有旁边的妖奉上特制的长香火。   这种香火点燃后会发出一种古木的异香,且燃烧极慢,至少足够爬到神庙前了。   众妖点燃,便开始了叩拜而上。   白渊仰头看着,只见石阶上竟是密密麻麻地跪满了古妖,显然……从外地而来朝圣的并不仅仅是他们。   他们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而此时,他也只能排队式的往上爬去。   本来他还觉得手举高香,跪着往上爬很丢人。   但此时见人多了,也就不觉得丢人了。   他摸了摸怀中早已准备好的“小型祖巫铜像”,只待见到白王雕像的那一刻,就已“难知如阴”送进去。   难知如阴:在遵循原本【藏兵道】力量的基础上,可以通过“积蓄”力量,而额外进行范围距离的扩张,最多可以扩张十倍距离,“积蓄”力量期间不可被打断,否则会遭受轻微反噬,且无法连续使用。   在他达到六品巅峰之后,正常的距离已经达到了十米,再扩张十倍,那就是一百米,应该足够了。   白渊托举着香,开始了漫长的跪拜之旅。   足足一个时辰后,他才跪到了白王庙的第二道门槛前。   然后……   他傻眼了。   他仰头看了看远处,那神圣的纯白的巨龙神像,陷入了沉默。   不错,这就是他变成白王时候的样子,神像很传神……而且似乎还有着一丝奇异的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他的身体在召唤吸引着那尊巨龙神像。   只是,香火汇聚于此,却没有传诸于他身,反倒是往古妖文明更深邃的地方去了。   很显然,香火都跑撒纳吐司那边了。   白渊忽地心生邪念:如果干掉撒纳吐司,那香火就都是他的了。   然而,撒纳吐司虽然只是降临了一念,力量甚至连本体的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都没有,可是……那终究是咒念。   如何干掉一个咒念?   白渊收回胡思乱想,再目测了下他和白王神像的距离。   “太远了,远的已经超过一百米了,这么远的距离‘难知如阴’无法将‘祖巫铜像’传送过去。”   他心中暗暗叹息……   怎么办?   怎么办?!!   白渊并没有冲动地往前而去,而是在焚香祭拜后,自然地起身,随着妖潮从侧边的斜梯往下走去,同时在远处一个不显眼的石雕后,种下了“一个坐标”。   他能力众多,【七点坐标】虽只是一个八品的功法,可效果却无比卓越。   【七点坐标】:定下七个坐标,然后可一念在这七个坐标间穿梭(瞬间出现)。   坐标的设立法则:第一,时限为一天(六品)。第二,区域为方圆千里(六品)。   设完坐标,他就返回了云峰鸟处,等待着回归。   而今夜,他还会在满月湖东的树洞中过一夜,那时候……他会再独自探访白王庙,继而完成未竟的事。   ……   ……   当晚,他利用【七点坐标】先在树洞里定了个坐标,继而穿梭回了千里范围之内的白王庙。   再继而利用【镜法】连续闪烁,出现在了白王神像的最内一道门槛范围外,他选定距离,想在暗处利用【难知如阴】将“祖巫铜像”送入了白王神像之中。   可距离却还是不够。   白王庙的守备太过森严。   在第一道门槛后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大殿,其上只有来回巡视的“白王圣女”。   她们虽说实力不高,但这等地方却必然有着厉害的机关。   正在这时,白渊再次感到那巨龙雕像传来一种熟悉感,和被他召唤的感觉……   但这次,这种感觉并未只是浮于表面,而是开始在空气里产生一种飞速积蓄的“暴动”。   四方长燃的香火在某种玄奇的力量下开始扭曲,宛如根根香火丝线,精密而快速地编织着,很快在白王巨龙神像上化出了一个高达千丈的香火巨龙虚影。   这巨龙虚影如梦似幻,使得周边天穹都变得梦幻,这青丘圣地顿时变成了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界。   那些巡行的青裙圣女们忽有所感,跪拜于地,叩首道:“白王显圣!!”   “白王显圣啦~~”   “白王冕下,白王冕下,啊……白王冕下~~~”   “冕下,冕下……”   “伟大的冕下~~”   不少圣女甚至激动的热泪盈眶,美丽的脸庞激动的梨花带雨。   她们纷纷朝向中央的巨龙雕像,浑然忘我地匍匐着。   白渊也不知道自己靠近巨龙雕像会产生这种效果,这就是被他感召后出现的天地异象吗?   这种异象通常就出现一次,没什么。   他也顾不得看异象了,趁着正陷入狂热状态、背对外面的圣女们,急忙往前踏出一步,踏过第一道门槛,继而以最快的速度将“祖巫铜像”送入了白王雕塑中间以截取香火。   做完这一切,他再利用坐标瞬间返回了树洞。   随着他的离去,那显圣的白王逐渐恢复了平静。   可是,在冥冥的虚空中,那诸多的涌向白王的香火中,却又一部分涌向了“祖巫”。   白渊心念稍动,这一部分香火就收他操纵开始“扎”入处于午夜庄园的【巫尸地宫】。   起初,这扎口也就针孔大小,但很快扩展成脸盆大小,水缸大小,最终则是化作个大型圆形泳池的大小……   足有一百多具青铜古棺联通了人间。   白渊闭目感知,知道这是确切数字是一百二十五具,刚好是【巫尸地宫】八角的一个角。   他再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次香火撑开的“连接口”已经彻底稳定了下来。   果然……一个稳定的香火供应系统是极度必要的。   “如此一来就可以考虑巫尸了……”   “然后这些不朽铜棺可以存放各种血肉组成的特殊巫尸,可一旦存入巫尸,棺材将无法回归地宫,而只能埋葬沉眠于某个现实世界的地下。”   “可只要存入了地下,古棺就可以发挥庇护作用,如此一来……信徒势必大增。”   “在解决了最初的香火问题后,这个文明也是具备着自身的信仰吸收能力的……”   “但问题又来了……”   “到哪儿去寻找足够多的合适的血肉来组成巫尸呢?”   “难道还要去杀妖兽吗?可杀妖兽得来的只是普通巫尸……怎么办呢?”   ……   ……   八月底,皇朝以北。   漫天骤雨带上了几分不同于盛夏时的肃杀与寒意。   一声苍凉的长号声,悠长吹响,在这狂落雨流和厚重铁城处传远,回荡。   随着长号和远方奔雷似的马蹄声,雁门关十二道铁门渐次敞开,迎接从远而来的军队。   那是一支黑甲骑兵,雨水敲打在厚重的甲片上,泥泞的道路阻碍着披甲的战马,可这一切都丝毫无法扰乱这支骑兵的纪律。   骑兵们手执沉重丈八铁枪,即便雨水从盔甲上滑落,又在脸上分出沟壑,他们却依然无动于衷,甚至连去抓一抓脸上的痒意都没有。   黑甲骑兵的领队,是一名白眉白发的健壮老者。   随着老者入关,阵阵恭敬的声音从周边响起。   “华阁主~~”   “铁山营~”   “华阁主~~”   “铁山营~”   士兵们纷纷行礼,同时眼中也开始闪烁光亮。   自镇北王宣布造反后,皇朝的边疆就进行了一次大挪移,在北,则变成了贴近镇北王封地的雁门关。   显然,皇帝早有准备。   他提前调动了百战阁南方阁阁主——华孤鸿,让这位正骑着碧绿异兽的伪六品将军率领南方最精锐的铁山营,兵入雁门,总摄此间战局。   然而,皇帝准备了,那镇北王也似乎进行了准备。   大战还没开始,造反还没宣布,就直接奇袭了雁门关外的一座城市——南亭,如今和雁门关遥遥相望。   这两处,一处是天险,易守难攻,一处是孤城要地,内里粮草殷实,外部环境复杂,可谓是在各大峡谷要道的总扎口处。   在双方蓄意谋划和准备之下,南亭和雁门关已经变成了狭路。   要么皇帝攻破南亭,挥军北上去平叛。   要么镇北王攻破雁门关,直捣黄龙。   此时……   铁山营默默地在关中扎营。   华孤鸿则是领着几名将军匆匆走入大营。   南方本就是镇南将军——华殊在镇守,平时也没华孤鸿的事。   之所以他的南方阁主的位置还维持着,一来是威望,二来是华家家主、华妃父亲,是六皇子外公,三来……则是华孤鸿向来被帝皇所信任,是一个又硬又听话、野心又一目了然的拳头。   所以,华孤鸿就来了这里。   才掀帘入营,华孤鸿就看到了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手持羽扇,正在营帐中走动,这男子虽然气质不凡,可相貌却实在无法恭维,浓眉掀鼻,黑面短髯,身形发福,若不是这身装扮和这气质,怕是别人都要以为这是不知哪儿来的破落户了。   华孤鸿瞪大眼,瞅了瞅,然后露出糅杂着不敢置信和兴奋的色泽:“庞军师,真的是你吗?庞军师?!!!”   儒生微微扇动玉扇,“庞凤见过华将军。”   华孤鸿开心道:“哈哈哈哈,真的是你,果然是你,你还是那么胖,还是那么胖!!!我看这么胖,就知道是你!”   名为“庞凤”的儒生无语了下,呵呵笑道:“庞凤等候将军多时了,今日之局……”   华孤鸿似乎对那些不感兴趣,大手一挥制止了他后面的话,继而惊奇道:“庞军师,你怎么还没死?!不对不对,我记得你死了,我还去参加过你的葬礼呢。而且,你又不是修士,你怎么活到现在的?而且还能吃成这膘样?”   庞凤一头黑线,正色道:“将军,谈正事。”   华孤鸿揉了揉脑子,道:“有啥好谈的,我来的路上早看过了,一边是关,一边是城,挑个合适的天气攻过去就行了。   我看今天这天气就挺好,雨声这么大,一定能遮住马蹄声,刚好可以让我的铁山营发挥。   别谈了,老子战场上多了,懂得算来算去的进攻时机不如心血来潮的进攻时机,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因为……连老子自己都没想到老子居然一来就要攻城,哈哈哈。”   庞凤低头轻叹一口气。   他是先帝的军师,曾经和华孤鸿并肩作战过,知道这个人就是这样。   于是,他快步上前,来到华孤鸿面前,看着这从前的“肌肉猩猩”变成如今的“白发老者”。   庞凤本以为华孤鸿成了百战阁南方阁主后会变得老成持重,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这只是“肌肉猩猩”老了而已,那就是“肌肉老猩猩”……   他快速抬起左手,五指微微张开,在华孤鸿面前一晃。   华孤鸿愣了愣,旋即看到庞凤掌心的那令牌,神色顿时凝重起来,那是龙脉的令牌……   换句话说,此事远非南北之战那么简单。   庞凤死而复生,并非修士却还能维持青春样貌,显然是“龙脉”的手笔。   而这一次,庞凤代表“龙脉”而来,显然只是先头兵。   身为兵家,窥一叶而知秋,观一角而晓冰山。   之前,皇帝并没有和华孤鸿细说,也没法说,而这一刻……在华孤鸿看到“龙脉”令牌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会搅动一切,将无数强者拖下水的战争。   庞凤道:“华将军,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么?”   华孤鸿道:“好吧……庞军师,你说吧,别说太复杂。”   庞凤瞥了一眼华孤鸿身后的众将。   华孤鸿叹了口气道:“搞阴谋的就是这么神神秘秘,娘的,你们先下去吧。”   他身后的众将也是哭笑不得,但心底也没什么怨气,因为华老爷子的威望确实很高,而且……华老爷子这种性格在军中也很受人喜欢。   华老爷子打仗如打架,从来冲第一个,与人说话常常爆粗口,却又倍显亲切,再加上有情有义,很难有人会不喜欢他。   就在众人即将退出大营时,华孤鸿似又想起了什么,道:“今天大营里听到的看到的,什么都不许说啊,否则老子亲自拿棍子敲你。”   众将顿时肃然道:“是!”   说罢,这才退去。   大营顿时显得空空荡荡,只剩华孤鸿和庞凤两人。   华孤鸿撑起一道气障,将营帐隔音。   庞凤这才开口道:“这场南北之战,只是走形式,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镇北王,而是……万古识海的诸多古文明。”   华孤鸿:……   他发现自己猜测的还是简单了点。   他道:“所以,我们就守这儿?不打?”   庞凤摇摇头道:“不,我们打。”   说罢,他就云淡风轻地摇起扇子来。   华孤鸿皱眉道:“把话说全了……”   庞凤笑道:“我们不仅要打,而且还要胜,随着我们的深入,我们会遇到越来越多的恐怖存在,那些恐怖存在很可能会伪装成镇北王的普通将军甚至是士兵。”   华孤鸿插嘴道:“什么境界的,让我有个底。”   庞凤对于被这莽汉插嘴有些不快,却还是淡淡道:“什么境界都可能有,所以……华将军,你可千万兜着点,不要被对方假扮成小兵的存在给秒杀了。”   华孤鸿:……   庞凤道:“不过,将军不必担心,我们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强者加入。   总而言之,我们的任务就是往前推进,配合执行各种清剿。   暗里的交锋,则不用多管,也管不了……因为,这很可能是我人族第一次真正地从正面和万古文明交锋。”   华孤鸿长舒一口气,道:“明白了,那这南亭怎么打?”   庞凤道:“若是平日,以将军的手段还有铁山营的力量,直接推过去就可以了。可现在却不行啊……有信息称南亭城外十里,那总摄数十个峡道的重地已经被摆下了八门金锁阵。   想要攻城,就必须过关。”   “八……八门金锁阵?”华孤鸿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这么弱?这不是兵家都要学的阵法么?   就这?   兵分九垒,门开八道。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这……这连老夫都学过。”   庞凤欲言又止,淡淡道:“攻攻看吧,但庞某只有一个要求,华将军你不许去。”   华孤鸿道:“老子带兵,老子不去,这叫什么带兵?”   庞凤也不多说,直接掏出龙脉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这是他们的意思,庞某只是代行。”   华孤鸿:……   “好,好,好!!”   庞凤道:“对了,华将军的铁山营也不许动。”   华孤鸿道:“那难道派那些普通士兵去?”   庞凤道:“各方军队正在前来,届时……雁门关兵马粮草都甚多,到时候让他们请战便是了。”   华孤鸿忽地反应过来:“你让他们去送死?好让我们看清那阵法是怎么运转的?又有什么功效?”   庞凤并未回答,而是冷漠地眯眼看着他。   华孤鸿道:“胡闹!”   庞凤瞳孔里的冷漠也被这两个字点燃了,他冷笑道:“我看胡闹的是将军才是。”   他抬起羽扇,遥指着华孤鸿,厉声道:“将军欲行妇人之仁乎?!将军若是带着铁山营去攻阵,却被团灭于其中,那又如何是好?”   华孤鸿激动道:“那就让普通士兵去送死?”   庞凤厉声道:“死不死,凭本事,凭天命,这是身为将军士兵的天命……这一场战争谁都可以死!!你我亦可死,但却不可死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明白么?华将军?!”   华孤鸿道:“不明白!”   庞凤道:“真不明白?你我都是在死亡边缘打过滚的,你还不明白?”   华孤鸿道:“不明白。”   庞凤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看出了他其实明白、但就是不想明白,便拍了拍他的肩,道:“防御措施我来安排,统兵将军来,这两天会有不少军队陆陆续续来此,将军安排好……”   “至于皇上,会在开战后,领兵而至。”   说罢,他也出了营地,踏入了骤雨。   华孤鸿深深叹了口气,嘀咕了声:“狗曰的异族。”   ……   ……   白月国,青丘圣地区域,明月湖东……   树洞外的密林里,多了一辆黑黢黢的棺材车。   白渊站在棺材车旁,他决定在此处留下一个长期坐标点……   所以,他在树洞里花费2点气运测试了“【琉璃界瞳】能够将江南道化成攻击界球”后,就留下了小禁制术,然后喊了老林过来。   老林直接传送到了他身边,然后又利用他的能力在周边寻觅到了一个合适的坐标点。   坐标点坐落于一片怨气适度的林中小潭边,潭里虽然有些鬼怪,但面对大凶小凶老林还是完全不够看的,那些鬼怪虽无法看到大凶小凶老林等人,但只是气息就使得他们连面都不敢露。   老林也没管它们,直接顺利地定下了坐标。   白渊看坐标已定,就准备回皇都看看,毕竟……这许久以来,他和皇都的信息都断了,也不知道皇朝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孔老师没找他,他就什么都没管了。   他坐上棺材车,道:“老林,回皇都龙下学宫。”   老林木讷地嗡嗡应了声,一扬缰绳,便驭着骸骨牛头马面消失在了原地。 第237章 孔嫣交心知真相,挥霍香火收巫尸   夜幕里的皇都,依然和往日一样,透着繁华和巍峨的意味。   九龙两帝一贤的巨大雕像依然伫立在皇城之上,承受着四方汇聚而来的袅袅香火,俯瞰着这片辽阔的皇朝疆土,以及那无人知晓的东大陆。   此时,已过午夜,便是龙下学宫那些喜好击剑的武者们也回屋休息,一切充满生机都已陷入了沉眠,而待次日黎明的金色光辉刺破黑暗时,一切便会恢复如常,如是轮回。   白渊首先回到了龙下学宫,和孔老师见了一面。   孔嫣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以及六皇子人际关系的细微变化,详细的说了一遍。   主要和白渊相关的事情有三个。   第一,镇北王造反,皇帝离都,弘王摄政,南北大战已然开启。   第二,小郡主被软禁在六皇子府,禁绝任何内外联系,除了六皇子可以进出。   第三,弘王颇有手段,正在和南国进行“世子遇刺”的交涉,局面已经趋于缓和,天曌公主如今也已住在西方城青莲寺。   孔嫣说罢,又叹息道:“我皇朝本就多灾多难,却为何还要内里互斗,这不是让异族渔翁得利么?欸……”   白渊却未叹气,他是知道事情原委的。   皇帝对他交心,此番战争的目的并未有所隐瞒。   但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未曾告诉孔嫣。   这无关信任,而是事以秘成,皇帝告诉他,他再告诉孔老师,孔老师若是再告他人,到时候一人传一人,便是满天下都知了,那么……这事就毁了。   他轻声道:“会没事的,皇上雄才大略,自有他的考虑。”   孔嫣极其聪明,闻言愣了愣,陷入了思索,旋即又道:“主上,你要做回六皇子么?”   白渊摇摇头:“暂时不,你帮我维持着,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孔嫣点点头,笑道:“这身份看似风光,但却如囚龙铁索,腾挪闪移都是格局甚小,且受到各方压制。   皇都虽好,却如手谈之中的天元之地,难有作为。   而主上逍遥在外,才是龙行九天,棋走边角,这才能为我人族争取到更多的未来。”   白渊道:“孔老师……”   孔嫣总觉得这称呼怪怪的……   白渊看着她古怪的目光,也没改变称呼,而是继续道:“孔老师,你口口声声说我能为我人族争取到更多未来,你为何如此笃定。   还有,你说天曌和你都曾经看到过未来,见过那注定降临而无法逆转的浩劫,以及天曌以三十年寿元看到的那一刹改变未来的方法……   你们……是在何处看到的?”   孔嫣道:“是主上带我们看的……”   旋即,她又露出回忆之色道:“那是一面镜子,我们看不到镜子的整体,可是能在镜子里看到未来的场景。   我们对那场景深信不疑,而任何人想要窥探到未来都要付出很大代价,而且……主上曾经说‘每个人’只能看到一次镜子里的景象,也就是只能窥探一次未来,然后在付出极巨大代价后寻找到改变未来的一次机会。   可虽然是知道那是机会,但我们对镜子给予的启示,还有要做的事都是十分茫然的。   譬如天曌……   天曌亲手将万佛舍利琉璃塔带入了地狱,连她自己也去地狱走了一趟,其意义何在?又如何是改变未来的一线生机?   她看不明白,我也看不明白。”   白渊看着这妙女子娓娓而谈。   月光里,她的模样越发清晰,越发充斥着一种自有格局和信念的迷人。   孔老师已经扯开了画皮,穿着沾有他气息的衣裳,可脸庞却依然那么的迷人,那么的知性,那么的从容温和,   好似冰霜的气度粘附在了那火热的胴体,举手抬足却散发着墨香,充斥着东方风格的古典美感,   这般本就该在画卷中的人物突然来到了人间,就让人依然只觉如梦似幻,忍不住想要去康康是不是真的。   白渊面对天女绵羊时,他守住了底线,可面对孔老师,他却突然产生了“做禽兽,也挺好,雪儿……是我对不起你,孔老师……我来了”的邪恶想法。   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食髓知味后,总是有冲动的,更何况……这里又不是蓝星,三妻四妾都是合法的。   入乡随俗,真的只是入乡随俗啊……   孔老师感到他突然灼热的目光,不禁愣了愣,然后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继而又站定了下来,她美丽的眼睛和白渊静静对视,忽地道:“主上是要收了嫣儿么?”   白渊道:“难道我过去没收你么?”   孔老师轻轻摇头,“过去的主上不喜欢女人。”   白渊:……   什么?   不会吧!!   孔老师道:“过去的主上特别喜欢杀人,尤其是女人,只要有一丝违逆,主上就会去杀人全家,灭人满门,连孩童都不放过,一一残忍杀死,还说是斩草需除根。   所以……过去的主上不仅不喜欢女人,甚至不喜欢人类,不喜欢一切,只想着杀人放火,作恶多端,还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白渊听到最后一句话,才暗暗舒了口气。   孔老师轻轻叹了口气,道:“嫣儿一直希望能够让主上改变,能够让主上意识到随心所欲的杀戮是不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非稍有违逆就将其斩杀,再灭满门。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万般杀戮皆成罪业。   嫣儿知道主上拥有着神奇的力量,也知道这个力量拥有无限潜能,可以抵抗异族,可以帮助人族。   相比起人族大义,主上即便做再多恶,嫣儿也愿意为虎作伥,宁愿心头滴血,也愿意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主上,然后去努力地改变主上。   可现在,经过这许久的相处,还有嫣儿的所见所感,嫣儿相信主上真的改变了。   所以,现在的嫣儿愿意把自己交给这样的主上……”   说罢,孔老师微微地低下了头,脖颈处如有火焰般燃烧了起来,腻白的肌肤烫出一片令人口干舌燥的红霞。   白渊心动了。   他又不是圣人,不是神人,甚至不是天才,他就是个拥有【妙道】、并且勤勤恳恳的普通人罢了。   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下一刻,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不妥,非常不妥,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呢?   所以,白渊淡淡道:“孔老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孔嫣觑眼看着他,无语地想着:儒门有云“非礼勿视”,你眼光都无礼到那种程度了,欲焰越来越旺,都开始往我衣衫里烧了,还误会?   白渊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但说完这句话,他心底也是一百个后悔,要是不说,是不是已经在和嫣儿滚床单了?   在这种后悔和坚持中,他还是再度返回了冷静区,继而道:“天曌想要挽回那注定到来的浩劫,所以付出寿元看到了改变的契机。   那么,孔老师你呢?你看到了什么未来?有没有付出代价……”   孔嫣垂首,抬起,又垂首,再抬起,似是犹豫了很久,这才下定决心般地轻声道:“嫣儿想看到的未来是主上……”   白渊心底忽地闪过了一丝灵光,好像快要抓住什么,关于六皇子的谜团……他觉得快要解开了。   孔嫣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嫣儿想知道未来的主上究竟有没有被嫣儿所改变……究竟有没有能够帮助人族抵御异族。   可是……嫣儿看到了主上冷眼旁观,一副‘人族毁灭,与我无关,我就随意给一点帮助,如果没有天大的利益,就算人族全灭了,也不愿意去冒险,反正我活的好好的,越来越强大’的样子。   说实话,嫣儿寒心极了。   所以,嫣儿也付出了代价,想要改变这个未来。”   白渊道:“然后呢?那镜子让你怎么做?”   孔嫣道:“镜子让我什么都不要做。”   白渊:……   他又问:“那去年的我准备做什么?”   孔嫣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过去的主上没有和我细说,但嫣儿能够切实地感知到主上似乎察觉了某种危机……   嫣儿从没见主上那么恐慌过,以至于决定动用白影文明的力量去做些什么。   主上为此筹划了很多,而我则是根据从未来得到的指示,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阻拦。”   白渊问:“过去的我做了什么?”   孔嫣稍稍垂首,然后顿了下,轻声道:“主上找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然后以一种极为特殊的方法,将那个人在身体特征上变得和他一模一样,同时为那个人进行了洗脑,让那个人以为他就是六皇子。   然后,主上则离开了皇都,去取代了那个人……   而安雪姑娘,则是主上刻意虐待、亲手谋划、在暗中默默推动、精心制作出的一把利刃。   这把利刃会杀死那个和他很像的人,继而主上则会再借助白影文明洗去因果的手段,逃脱那个危险。   但白影文明的洗去因果是洗去一切因果,这一点却不是主上想要看到的。   然而,主上早在很久之前,就拿很多人做过实验,以进行‘利用白影文明指定化洗去因果’的研究。   但主上却不想所有人都遗忘此事,所以他将特制的白影手镯交给了我,戴有这手镯,则可以避免遗忘。   最终……一切走向都如主上所料。   安雪姑娘杀死了那个替身,主上则成了那个替身,继而返回了皇都。   然后……   ……   嫣儿发现,主上真的变了。   这么一来,未来那样子的主上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孔嫣鼓起勇气说完这些,又小心地观察着面前的少年,再看到少年深思的目光后,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经过了这么多次,她越来越确定:主上……是真的变了,而这个样子的主上,她很喜欢。   白渊:……   他沉默良久,消化着这些信息。   原来他根本不是穿越到了什么仆人的身上……   而他这身体就是六皇子本尊的,难怪皇帝没有任何怀疑,甚至龙脉来人也没有怀疑。   这事儿不能让小郡主知道,小郡主恨六皇子入骨,如果知道他是六皇子,那说不定和他的关系就直接破裂了。   再者,此事更不能让天人组织知道,若知道,那就彻底完蛋了。   然而,白渊很确定他根本不是什么六皇子,他就是一个来自蓝星的穿越者。   怎么回事呢?   忽地,他又想到了一点,便问:“孔老师,过去的我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孔嫣想了想道:“一种掌控血液的功法……”   白渊略作思索,白王血随心所欲地操纵,继而流入左臂……   他的左臂开始变化,化作一只圣洁的白龙爪,古老尊崇的气息顿时弥散而出,却被白渊早就扩开的气罩给遮挡在内,然而……空气里却开始出现一种氤氲的梦幻之景,宛如依然如是,却开始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   他抬起龙爪,问:“这样的么?”   孔嫣:???   继而:!!!!!   再继而:……   她揉了揉眼睛。   继续:……   白渊右手一甩,右臂也化作了白龙爪。   自从达到六品大圆满后,他对于白王血的操纵越发的随心所欲,即便部分龙化也可以做到了。   今天孔老师和他交心,他也愿意回馈一些信任。   他轻轻地开合着两只和孔老师体型差不多大的白龙爪,心想这怕是真正的“龙爪手”了,然后问:“是这样么?”   孔老师疯狂摇头。   白渊用龙爪挠了挠头发,继而一念收回,恢复成原本的手臂,问:“那是什么样?”   孔嫣道:“控血,燃血,甚至吸食血液……   过去的主上很恐怖……   我初识他时,他才七品,可他仅仅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达到了二品。   二品啊……   仙人之境。   通天彻地之能。   然后,他还在万古识海为我寻得了灌顶玉简,将我提升到了四品。   六品增寿一千年,五品再增两千年,四品再增三千年,合计六千年。   虽然我从此也止步四品了,但却也心满意足。”   一年半时间,二品?   白渊忽然想:这【妙道】会不会是绑定了六皇子的身体的,所以……过去的六皇子能够享有,现在的他也能享有?   他想了想问:“孔老师,你还记得过去的主上从七品到六品,从六品到五品,从五品到四品,从四品到三品,从三品到二品各花费了多久吗?”   孔嫣听到他说“过去的主上”也是愣了愣,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心底越发莫名地有些欢喜,然后露出回忆之色道:“我认识主上时,主上还是七品,然后没两天就突然变成六品了。   之后,主上总喜欢到处惹事,然后做一些很高调的事,所以我也都默默地看在眼里,并从中去判断主上实力的提升。   六品到五品,主上应该是花费了五天左右,他就完成了一次闭关,出来后就五品了。   五品到四品,应该是花费了九天左右。   四品到三品,我并不太清楚,那段时间主上已经不和我一起行动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常常出没于一些极度危险的禁地。   不过……这个过程应该是花费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   再后来,三品到两品,时间就长了,应该有近一年的时间,而且主上总是往那些已经超过我认知的恐怖地方跑,尤其是动不动就穿过修士世界去往星空。”   孔嫣努力地回忆着,然后原原本本地道来。   白渊闻言,愣了愣……   这么厉害?   六品到五品就花费了五天左右?   妈的,难道他用的是【妙道】的高阶版本,我用的是低阶版本?   我……还是太弱了。   可再转念一想……   白渊又问:“孔老师……”   孔嫣被他一口一个孔老师叫的有些古怪,她轻声道:“还是叫嫣儿吧。”   白渊觉得叫“嫣儿”太过亲密,他和孔老师还不是那种关系,这称呼还是暂时不改吧,搞暧昧不好。   于是,他道:“孔老师……我问你,过去的主上在四品的时候,术域是什么样的?”   孔嫣回忆道:“那是一个活着诸多鲜血生命的术域,一旦释放开来,诸多的鲜血怪物会自动寻找目标进行攻击,就好像是单独地存活在主上的术域里……这比我厉害多了。”   白渊道:“是和那天傀儡文明的主教一样的么?”   孔嫣思索了下,摇头道:“不一样,傀儡文明那位术域里的傀儡是添置进去的,而主上术域里的鲜血生命却似乎是在术域里生长出来的……   不过……   我隐约记得过去的主上似乎颇为失望,他好像说什么怎么只是第二层次,又说什么回不了头了……”   白渊道:“除此之外呢?譬如说……两个术域?”   孔嫣道:“没有了,主上拥有这样的力量,还有许多秘法,已经非常恐怖了……而且,嫣儿从未见过有人拥有两种术域。”   白渊懂了。   原本的六皇子肯定是那种“迫不及待地想着出去惹事,自以为自己无敌”的人,然后他在获得了一门十星功法后,就开始不停地晋升,然后……他就只有一门十星功法了。   这一波是苟道不精,死了也活该啊……   但是,白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六皇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又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这里面,似乎还不够润滑,就好像一个完整的拼图却差了最后一个核心板块。   所以,他问出了下一个问题:“安雪看过那面能改变未来的镜子吗?”   孔嫣愣了下,继而摇头,却又顿了顿道:“我不清楚……但有可能,过去的主上为了把安雪化作一把利刃,可是煞费苦心。   可是,即便安雪看过,也没有意义了。   因为……白影文明已然洗去了别人对主上超凡的记忆,其中自然也包括改变未来的镜子。   即便安雪见过那镜子,她也无法记得,至于她窥探过何等未来,又是否付出代价去寻找改变未来的方法,也不得而知。”   白渊静静听着。   今日,这意外的交心让他收获颇多。   虽然还有许多谜团,诸如“二品邪剑仙”、“陀罗舍利子”、“小郡主有没有付出代价”之类的问题,但他却已经知道了许多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这具身体就是六皇子,这一点虽然不能被天人组织知道,可是……对于皇家而言,他却已经是真正的根红苗正的皇子了。   ……   见过孔老师后,他又悄悄潜入到皇子府看了看小郡主,然后又去平安坊看了看墨娘。   墨娘自是无碍,只是最近却有些在为屠六子的事发愁,似乎说是……屠六子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做些什么事。   小郡主也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女人,遇到这种事居然也撑了下来,白渊在外看着,自也没有去相见。   做完这些后,白渊来到了风雪森林。   风雪呼啸,再内层则是月光重重。   过往之事,还历历在目。   只是却已物是人非……连BOSS都已经跟着他跑了,这是何等的悲哀。   白渊心底生出一丝感怀之情:噩花文明的咒念应该很难过吧?看家的BOSS被他带走了,连大凶小凶两个神话兵器也被他带走了……   旋即……   他化作了一个裹着惨白双角兽面吞头巨甲的魁梧怪物,开始简单直接地碾压风雪森林的污染兽。   过去曾让他畏惧不已的污染兽,现在都是被他直接生撕的份儿。   所幸,污染兽没有恐惧,更不会惧怕死亡,简直是天生血肉供应者。   只不过这些污染兽对别人来说,只是单纯地为了“爆玉简”,可对他来说却是上好的“巫尸制作材料”。   白渊杀起这些污染兽,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生撕了一波又一波。   污染兽们的血肉落在地上,则又很快地开始“抖抖索索”。   因【巫尸地宫】的存在,这诸多血肉如被赋予了一种远古的神秘巫术,彼此之间存在了强大无比的吸力,从而开始成堆成堆地聚合起来,化作压实的“缝合怪”。   一炷香时间后……   一个身高十多丈、极其厚实的血肉巨人出现在了他身侧。   当白渊看向它的时候,诸多信息浮现出来:   ——【六品巫尸(优良)】——   ——巨力:厚实的肉,使其拥有可怕的巨力——   ——肉潮:如此巨大的巫尸,可以使得自己血肉化作潮水,吞没其他存在的血肉——   ——深土魔肉:巫尸可以存在于泥土之中,在泥土的缝隙里寻找到一种奇异的游动方式,从而在泥中前进,以及从泥中对土地上方的存在进行突然袭击——   ——不灭:存放入古棺后将“激活”此力量,如果不存放,该巫尸将会很快消散,化作普通血肉——   白渊看着这些信息,他脑海里已经想象出这些巫尸的攻击情景了。   虽然不是很惊天动地,比起他的【琉璃界瞳】、【五行金主】之类的力量,似乎完全是不够看……   但是,这好歹也是六品啊。   这【巫尸文明】太变态了。   一炷香时间无中生有一个六品怪物,试问还有什么文明能做到?   他继续厮杀,准备让这六品巫尸继续得到提升,如果没有限制……他准备一直杀下去,让这巫尸提升到理论上的最大值。   但是,小片刻后,白渊脑海里却浮现出了自明的信息。   ——提醒——   ——提醒——   ——当前巫尸已达到不朽青铜古棺的存放极限——   白渊停下了动手。   “果然,这是有极限的……”   “而【巫尸地宫】外围的125具棺材就是这不朽青铜古棺。   而一旦怪物放入这古棺,就可以达到不灭,但同时古棺也将真正的降临。   但这些青铜古棺也存在极限,那就是六品。   最多只能盛放六品境界的怪物。”   他看着被香火撑开而联系于人间的【巫尸地宫】。   “外围1000具棺材,外围八角各有125具;第二层八角合计8具,第三层是2具,核心是1具……”   白渊忽地明白了,这个【巫尸文明】是个恐怖的速成的文明,其强者会如雨后春笋般,比任何文明都要快速地成型……但显然后继乏力。   这是……一个前期文明……   而且还可能是个早夭的文明,毕竟连咒念都未曾存在。   有些文明没有咒念,白渊可以理解为人家不想有,譬如白影文明。   可这巫尸文明,白渊却觉得是能力不够,没办法拥有。   可旋即,又有一个疑惑闯入了他的心里:一个这样的文明,是如何建起奇观的?   白渊微微摇头,甩开这些一闪而过的问题。   “即便只有六品,那也已经很厉害了,毕竟……我能够以极快的速度,诞生出125个六品手下,这次青丘圣地之行真的是非常值得了。”   下一秒……   他扬起手。   心念一动,一尊不朽青铜古棺就从【巫尸地宫】消失不见了。   继而,他面前忽地弥散着浓郁的香火味,好似置身在烟云缭绕的焚香宫殿。   香火在一种神秘力量牵引下,以某种深奥复杂的轨迹缓缓萦绕着,内里一切都朦胧不可见。   待到散去时,雪地上已经出现了一具充斥着古老尸臭的青铜棺材。   对应的,午夜庄园中的【巫尸地宫】就少了一尊。   随着青铜古棺的出现,血肉巨人似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往前爬去,继而趴在古棺的盖子……   咯咯咯咯……   咯咯咯……   盖子发出要磨烂人耳膜的声音,这才打开。   棺材里深邃无比,一片漆黑,周边还镶嵌着某种未知的奇异的亮片,好像是某种玉类的东西。   白渊虽说是拥有了【巫尸地宫】,但他对【巫尸地宫】是如何造出来的,又是谁造出来的,却一无所知。   此时他有些好奇地凑过去。   血肉巨人已经再往里爬了。   而棺材就好像一个黑暗的深坑。   十多丈高,数丈宽的庞大血肉就挤进了这个深坑,只留了密密麻麻、毫不规则、大小不一的瞳孔在盯着外面。   咯咯咯……   咯咯咯咯……   青铜古棺的棺材板旋即缓缓关闭。   诸多信息在白渊脑海浮现。   ——【六品巫尸的不朽青铜古棺】——   ——深土沉没:这样的棺材可以沉入任何泥土之中——   ——信徒庇护:该古棺可以庇护方圆五十里的区域,使得区域中一切信仰【巫尸文明】气运者的存在得到庇护——   ——背棺:当这具棺材出现在气运者背脊上时,将会缩小到适宜的大小,且对于气运者而言不会具有任何重量——   白渊拍了拍青铜古棺。   嗖~~~   青铜古棺好像没有受到任何泥土阻力似的,直接沉入了这禁地的地下,继而一片诡异的区域开始在禁地上张开,只是这区域却并没有五十里,而是受到某种力量的阻碍,只能维持在数里左右。   白渊知道,这是禁地的阻力,是来自噩花文明咒念的香火阻力。   他不以为,在捡了一波污染兽掉落的玉简后,他开始继续杀戮污染兽。   污染兽显然比妖兽要厉害些,杀这些污染兽来“制造”巫尸,那是刚刚好。   更何况,只是第一层的污染兽就能生成优良的六品巫尸,第二层,第三层的会不会更好呢?   至于污染兽的数量,白渊倒是不担心……   杀完风雪森林的,去杀幽灵沙洲,大不了再去自然神庙原本所在的区域……   总之,都是噩花文明的禁地。   这些禁地的BOSS都成了他的人,是时候去把“小怪”也都收割掉了。   白渊的生活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   白天,他回到青丘圣地以东的满月湖边,感悟气运,同时等待下三类朝圣团的祭拜完成。   晚上,他去到禁地开始碾压污染兽……   他越发的熟能生巧,效率亦是开始越发的提高。   至于玉简,他是一袋一袋的装,然后以无名的身份去交给了墨娘。   墨娘会安排长生楼最忠诚的死士来帮他“开玉简”,然后将“玉简中的物品”做一份清单交给他,由他再做处置。   五天之后。   白渊的气运储备增多了48点,加上之前的47点,合计95点,再有5点,就可以开始筹备踏入五品境界了。   而【巫尸地宫】的125具不朽青铜古棺亦已填满,并且被他统一存放在了一处深山的地下……   下一次出战,他就可以背着125具青铜古棺了,想来,这等彪悍的情景应该会让不少存在知难而退。   这125个六品巫尸之中,有2个完美,5个稀有,103个优良,15个普通。   但让白渊稍显失望的是,完美的六品巫尸和普通的六品巫尸其实相差并不大。 第238章 人族异族两交锋,白渊背墓屠怪异   雁门关外。   山峰如剑,峡谷如流,狂风湍涌在山岩之间如无法驯服的野兽在奔跑着、咆哮着。   八门金锁阵依然伫立在这诸多峡谷汇聚的战略要地,即便过去了几天,却依然巍峨不动。   山道里花木溅血,腥味儿如一丝丝的血蛇,弥漫着……   行走于其间,蚊虫“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时有深山固有的瘴气一阵阵地飘过,让普通士兵中招昏倒。   “大夫!大夫!!”一名正扛着长枪的士卒许卫焦急地大喊起来,“大夫,又有人晕过去了~~~”   这是个皮肤偏黑的少年。   山野之中阳光毒辣,被晒成这样很正常。   然而即便阳光再毒辣,作为士兵在这一关一城中间的战地行走,却必须要穿着铠甲,所以此时……铠甲里早就流满了汗水,腻滋滋的,很是难受。   可没办法,身为士兵必须着甲,这是一切“军阵”对于“军”的基本要求。   士兵若不着甲,那便不是军,便无法让大将们凝聚出军阵虚影巨人,或是动用其他的军阵力量。   此时,   士卒许卫一边高喊着,一边出手担住身边的一名士兵。   那晕倒的士兵显得身体更强壮些,却不知为何晕倒了过去,此时倒在许卫怀里,双眼翻白,身子一抽一抽的。   “大夫!!”   “大夫!!!!”   士卒许卫焦急地喊着。   可即便他如此,大夫也过了许久才到。   这不是因为大夫偷懒摆架子,而是因为大夫已经忙的头都快没了,而就在大夫跑来给这晕倒的士兵查看时,另一边又响起了类似于“大夫,又有人呕吐了”之类的呼喊声。   大夫暂时不管那边的喊声,一边诊断,一边问:“他怎么了?”   许卫急忙道:“刚刚经过一处林子时,树林里忽地飘来一阵甘甜的异香。   洪原他……他就多吸了两口,还说像是小时候在老家偷吃的那野枣子的甜味儿……   我本来也想闻,可就那么一阵,我想闻还没闻到。   结果,才走了没多远,洪原他就晕过去了,我看他面色不对……大夫他怎么了?是中毒了吗?”   这士卒露出担忧之色,显然和晕倒的名为洪原的士卒关系不错,属于背对背生死相托的战友。   大夫看看四周,见不远处有一条潺潺的溪流,便对许卫道:“背着他,跟我走。”   许卫也不多问,背起兄弟,跟着大夫往溪流方向去了。   大夫指地道:“放这儿。”   许卫放下。   大夫道:“你站远点。”   许卫道:“大夫……我能帮忙的……”   大夫道:“站远点!我要给他治疗!”   许卫心想大夫真小气,难不成害怕他偷学了医术不成?   但他没再多问,服从地站远,扛着长枪在一片鹅卵石和沙砾混杂的河滩上,远远眺望着。   大夫从身后背包里抓出一个特制的面具,戴在脸上,随后又取出存放于烈酒中的银针。   他静静看着面前依然在抽搐的士兵,看着他肌肤下又一种紫绿色的瘤子正在慢慢地拱出……   这种紫绿色的瘤子极多,密密麻麻,异常恐怖。   大夫看准了地方,一针戳下……再提起,针尖上竟已是幽荧的绿色。   ……   以上的景象,在各处都能看到。   而天色渐暮,此方领军的将军便选择了在一处靠水的高地驻扎,以待白天。   此时,雁门关已经迎来了各方军队,驻扎数量也达到了三十万人,而为了破开堵在南亭之前的八门金锁阵,不少军队已经离开雁门关,而在八门金锁阵前二十里地处安营扎寨。   这一支军队则是属于前去支援的。   然而,南亭雁门关之间的地形极其复杂,可谓是峡谷迷宫。   镇北王的军队也是小股小股地潜入,以干扰支援。   故而,此处随时可能爆发战斗。   军中纪律虽严明,但小股小股士兵之间的窃窃私语却还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我就不明白了,那八门金锁阵有那么难破么……我虽然没学会,但之前也看过一点点兵书,知道这八门金锁阵只是门尚算可以的阵法。   华老爷子都来了,将军们也是牛逼的很,怎么可能破不了呢?”有个士兵很无语地说着。   “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那八门金锁阵不是普通的阵……我听说里面有魔鬼。”   “什么魔鬼,你不懂别乱说,我这边可是有真正的小道消息的。”   听到“小道消息”,不少士兵都感兴趣地凑过来。   他们都有可能去闯阵,多知道一点细节,就可以多一点活命的生机。   有士兵催促道:“快说快说……”   那人才道:“我听之前闯阵的士兵说,这八门金锁阵,一旦入内,阴风阵阵,黑烟四起,遮天蔽日,几乎没有一点光亮,再待到烟云散尽,内里稍稍明亮起来后,就会发现入阵的人就都死了”   “吹牛……告诉你的人就没死么?”   “他只是去闯阵的军队中的士兵,并不是入阵的士兵……”   这边吵吵嚷嚷着。   在远处的一方高地上,率领此军的将军高相却是眉关紧锁,眺望着远方。   月色里,峡谷边侧的溪水汪汪,如一条白蛇在蜿蜒游动。   山林昼夜温差较大,白天的熏意消失了,旷野之景透出某种近秋的苍凉。   士兵们都听到了不少前线关于“八门金锁阵”的消息,这名为高相的将军自更是如此。   前方那八门金锁阵何止是“黑烟四起”……   那简直就是个吞噬一切生命,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明明列阵的士兵都是镇北王麾下的士兵,可这发挥出来的阵法却是恐怖到难以想象。   要不是高相深谙兵道,他几乎要怀疑那根本不是八门金锁阵。   “怎么会这样?”   “那八门金锁阵为何能发挥出这等可怕的威力?”   “镇北王……难道掌握了某种邪术么?”   高相很不理解,也很烦心。   明日入夜,就是他带着军队去冲阵了,他会是第三支入阵的军队……   而前两支军队都已经一败涂地,入阵的是一个都没回得来,没入的则是逃回了些许,从而带回了不少消息。   这一次,雁门关派遣了多支军队,但不过是虚虚实实的佯攻,用来牵制镇北王派出的在阵外游走的军队,从而确保主力军的完好无损。   真正会去进行第三次闯阵的会是他的军队。   所以,这一路上,他的军队几乎没有遭遇任何袭击。   为了确保他能够闯阵成功,上面已经给他提供了不少有关这大阵的信息,这些信息都是前失败的两支军队用生命换来的……   但是,他还是看不到希望,更让他感到异常的是“那一直以莽闻名的华老爷子,居然缩在后面,选择了冷静地观察”,这就更让他绝望了。   他倒不是觉得华老爷子是害怕,当初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天天听华老爷子在西方异域浴血奋战的故事,在见了几次面后也明白华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可一个敢于闯入任何地方的猛将,居然会学会冷静观察,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高相闭目良久,继而沉声自喃道:“也罢,也罢!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报效国家!为国而死,总好过老死病榻!”   他正待起身,忽地见山野月光之中,一名执着黎杖的老者沿溪高歌,恍如经过的旅人。   高相一愣。   待到那老者走近了,高相才看清老者的样子:   鹤发童颜,面色慈祥,虽在这穷山恶水的荒野之地,却是不慌不忙,宛如晚饭后闲庭信步地走在静谧安静的乡间小道上一般。   他哼着优哉游哉的小曲儿,姿势随意,却又显得豁达洒然……   高相神色动了动,急忙起身,遥遥抱拳道:“皇朝游击将军高相,见过老丈……”   老丈闻声顿了顿,抬头笑道:“哦?是个将军啊……不得了不得了……老夫见过高将军。”   高相见他这般模样,丝毫不敢怠慢,道:“此处战乱之地,老丈缘何在此?若是误入此间,高某便令人护送老丈回家……”   老丈呵呵笑道:“只是饭后出来散个步……这是到哪儿了?”   高相继续恭敬道:“此处乃南亭城与雁门关之间的千山峡……”   老丈愣了愣,喃喃着奇道:“今日怎生散步散了这么远?南亭城……雁门关……老夫这是走了几万里路了?嗯……明明没走多久啊?”   高相:……   妈的,谁家的老头儿晚饭后能散步散到几万里之外?   高人就喜欢这调调吗?   身为将军,自然是知道一些修士仙人,也曾经在一些古战例上见过类似的描述,当时他虽看的津津有味,但总觉得只是故事。   此时自个儿碰到,高相哪里不知道遇到了高人。   而高人一般出现在这里,不是杀你,就是帮你。   高相不觉得自己还需要这等“散步散几万里”的高人来刺杀,所以……   他急忙上前,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跪倒在地,纳头就拜,道:“老丈帮我!”   那鹤发童颜的老者呵呵笑道:“山野之人罢了,哪里能帮将军什么忙?”   高相:……   妈的,高人就喜欢这样吗?   明明是来帮你的,就非要先嗲一下……   高相恭敬地继续叩首。   白发老者上前,搀扶起他,和蔼道:“高将军且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高相:……   妈的,我觉得你就是知道,却故意还要我再说一遍。   有意思吗?   但这位将军还是开始用恭敬的态度走流程,他道:“老丈,镇北王谋反,我们正是皇朝平叛的军队……可是,这镇北王不知施了什么妖术,在前方摆下了八门金锁阵。   这阵法若是寻常,我等凡夫俗子自也破之了。   可却不知为何,一旦有军队进入,阵中旋生黑烟浓雾,噬肉吞骨,入阵将士不得生还呐。   高某死不足惜,只恨无力破阵,无法报效皇朝,无法平息战乱啊……”   说罢,他又长叹一声。   那白发老者只是笑笑,道:“高将军无需担忧,明日破阵,老夫随你一同进去。”   高相大喜,连连拜谢道:“多谢老丈,多谢老丈!!”   白发老者只是笑笑。   高相又问:“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白发老者摆摆手道:“不过区区山野之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   ……   此时,南亭城。   守将韩成乃是镇北王心腹大将,深谙军阵之道,实力拔群,若非如此,镇北王安禄也不会让他奇袭南亭,继而据守南亭。   韩成对皇朝,对皇帝是一腔愤怒。   他是北地人,看惯了北地的战乱之苦,也看到世子手执十万百姓血书入皇城。   他满心希望皇帝能够“迷途知返”,让北地修生养息。   可结果呢?   世子被囚,皇帝依然我行我素,逼迫镇北王攻打戎朝……   镇北王不得不反。   镇北王是什么样的人,他韩成最清楚,那就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   虽说不善言辞,欠缺圆滑,但在外是一个好元帅,在内是一个好王爷。   百姓受苦,王府里便也绝了肉食,每日粗茶淡饭,试问偌大王朝,有几人能做到?   韩成愤怒无比,誓要杀入皇城,抓了那狗皇帝问问他“到底是百姓重要,社稷重要,还是他那点不能容人的权谋重要”!   他身为大将,或许不曾听说过“龙脉”、“万古识海”,但却肯定知道修士仙人的。   而自开战之初,就有异人前来相助,这让韩成欣喜不已。   随后,他所布下的八门金锁阵竟然发挥了恐怖的力量,区区八千人就将皇朝大军抵挡在外,来一波人杀一波人,这让韩成更有一种快感。   如今在阵中的那位异人自号“文先生”。   而就在今日,“文先生”说皇朝攻势或将增强,到时候需得他再派遣人马,驻防各处。   韩成知道皇朝底蕴深厚,闻言便是一惊。   但,“文先生”旋即又说:“镇北王高义,自有援军会到来。”   韩成见异人胸有成竹,这才放心了些。   镇北王让他镇守南亭,他可不能丢了南亭。   此时,他摊开地图,开始细细思量,准备安排兵马了。   ……   ……   时间缓缓过去,黎明,正午,午后,下午……很快又到了黄昏。   黄昏时分,本是士兵生灶煮米的时候,但峡谷里却是骤地冲出了一支八千人的军队。   这军队扛着皇朝的赤色龙旗,自是皇朝军。   领军的高相手执大斧,一马当先,而他身侧的白马上却是坐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这老者正是昨晚“散步而至”的山野之人。   八门金锁阵中的将军自也立刻运阵,士兵迅速收拢……   顿时之间,军阵成型,八门虚影,凭空生出,伫立于地,高达十余丈,宛如实质般突然出现在这荒野之地上……   八门旋转,彩色变动,幻化不休,而外围则是绝对坚实的铜墙铁壁,若要破此阵,则必先入得阵,而无法从外破之……   当然,若是有大能力者以大力量,自也能摧枯拉朽地破之……   可此战,皇朝主在为【万国】搜集“异族样本”以谋长治久安,戎朝则想悄悄地为万古咒念提供更多的“信仰之地”以求更多地入侵……   此战,各怀鬼胎,重在按部就班的过程。   大能力者为此出手?   时机到了,自是可以。   时机没到,那便绝不会出手。   此中玄妙时机,存乎一心,知者自知,不知者便不知,秘而不宣,不可多言。   此时……   高相见八门矗起,也迅速以军阵之法凝聚士兵之力,化出约莫十丈执斧巨人,全军宛如一体……   与此同时,他亦在观察着这阵……   要破阵,需得从“生门、景门、开门”三门出入。   可这三门却又是时刻处于变化之中。   高相耐心地等着,看好时机,领军直接冲向“生门”。   可半道,“生门”一变,却是迅速化作“伤门”,显然守阵大将也是不凡。   高相早存了心眼,眼见着将入“伤门”,他却又半道岔开,看准那一刹掠过的“开门”,领军如狂风般冲了进去。   这一入内,他顿时警惕起来,对身边白发老者道了声“老丈小心”后,便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开始面对接踵而至的攻击。   军阵巨人手执大斧,不时抵挡着来自八门金锁阵中不时刺出的枪矛。   虽说阵中危险重重,利芒道道,但军阵巨人的大斧也不是吃素的。   八门金锁阵在旋转,想用让军阵巨人置身于死门、杜门,但军阵巨人也在走位,时时刻刻在生门、开门、景门之间。   双方打得有来有往。   没多久,忽地……阵中刮起了一阵刺骨的阴风。   紧接着的是阵阵“嗡嗡嗡”的声音。   黑烟弥漫开来,于八门之间开始萦绕……   阵外,夕阳如血,可这如血的光辉却迅速被阵内的黑烟给隔绝了。   黑烟才一出现,就越发浓郁,充斥里外,好似一团厚重的铁灰色云絮。   高相大惊。   他知道,这就是让前两支军队覆灭的罪魁祸首。   此时,他见到了,便是抬起巨斧猛地向扑来的云絮砍去。   可这云絮又岂是利刃能砍动的?   巨斧切割而过,却未伤到那黑云半点。   而这一点的时间里,黑云却已经包裹住了他的军阵巨人。   高相这才看清,那哪里是黑烟,而是一个个浮尘颗粒大小的蚊子。   他心头“咯噔”一跳,暗道不妙……   但平淡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   白发老者笑道:“将军莫慌,不过是些小虫子罢了……”   高相狂吼道:“老丈可有办法?”   白发老者淡淡道:“山野之人没什么本事,但对付虫子,点个火就行了。”   说完,   他左手抬起随身的黎杖,右手稍作摩挲。   蓬!!!!   一团火焰从黎杖上升腾起来,顿时间,焰光爆开,往周边四射,十丈军阵巨人身周顿时环绕了一层淡淡的火甲。   这火甲起初平静,却一瞬间沸腾起来,波涛狰狞,宛如一个越旋越大的漩涡,开始飞快转动,而周边那些小虫子竟是不受控制地被焰流牵引。   黑烟察觉了这力量,顿时想要散开,可是……这火焰漩涡却似有一种强大无比的吸力,将那些奋力逃离的虫子一点点的吸了回来。   火光浓郁,黑烟浓郁。   但这火焰却并不伤人,显然绝非凡火……   高相看的目瞪口呆。   这就是修士法术吗?   而就在此时,八门金锁阵中又传来一声闷哼。   随着这声音的落下,那些黑烟小虫子周身顿时显化出一层淡淡的黑甲。   在这黑甲的加持下,火焰竟似失去了作用。   老丈微微摇头,右手五指虚握,高相隐约见到内里有乳白色气息虚流不休。   老丈口中念念有词,末了道着“一真焰,二灵焰”,同时将右手缓缓压下。   当乳白色气息没入黎杖上的火焰时。   那淡红火焰顿时转为淡淡的金红色。   蓬!!!   火蛇炸开。   那本是不怕火焰的黑甲小虫子顿时又发出“哧哧”“哔哩……啪”之类的清脆燃爆声,伴随着诡异的蚊虫尖鸣。   高相这才明白对方这八门金锁阵中也有异人相助,此时他处于这修士斗法的中心……   一时间,战场核心已经变成了这白发老者和那隐藏在暗中的操蚊之人了。   但看着形势,却明显是白发老者占了上风。   那些黑甲蚊子根本逃不出去,正在金红之焰中快速的烧毁。   这一波,正是法术相克,再难回天。   高相突然有些好奇,难道那暗中之人还有底牌?   否则,事已至此,难道不该逃跑吗?   其实别说是他,便是白发老者那看似悠闲的神色里也多了几分凝重,他也有些察觉事情古怪了……   ……   此时……   八门金锁阵的阵心。   八门缩影的阵图正在缓缓燃烧。   守阵之将正满脸焦急,他不时看向身侧那名有些怪异的短须男子……   守将恭敬道:“文先生,这如何是好?”   被唤作“文先生”的短须男子却不慌不忙,低头垂目,云淡风轻地掐指算了算,继而淡淡道:“今日恰有援军将至,不出半刻,援军便至,届时……这皇朝的军队皆会葬身于此。”   守将道:“文先生,若皇朝也有后手,又如何是好呢?”   文先生怪笑道:“不急,不急……”   是的。   文先生当然不急。   固然,皇朝也恰如守将所料,有着后手。   譬如阵外十多里的高处,华孤鸿便是骑着碧水金晴兽在远远眺望,庞凤微扇玉扇站在他身侧。   但是……在八门金锁阵的东北方向,却正有三个人在飞速走来。   这三个人,平平常常……   好似一家三口。   一个壮汉,一个美妇,再带着一个男孩。   壮汉粗布衣裳,肌肉结实,显是跑惯了江湖的。   美妇衣衫虽丽,内里却隐见补丁,可见是勤俭持家的。   男孩虽然块头颇大,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道走着,居然不吵不闹,可见是乖巧懂事的。   这样的三人走在一起,没人会觉得奇怪。   可是,若是细细去看,就能感到三人的皮肤有些灰暗,动作有些僵硬和机械。   在江湖腥风血雨里打过滚的人会联想到他们是“药人”、“傀儡”之类的存在……   可是,这些人都错了。   错的很彻底。   但这不怪他们,因为谁都无法想到……这三个人,只是“树根编织起来的人形,外面套了一层被撑得鼓起的保鲜人皮”而已。   在三个人之下的泥土里,是庞大的倒长的怪树。   这些树绝非人类文明所有,也绝不该出现在人间,任何看到它们的人都觉得它们是万古某个未知的时间段里的恐怖生命。   它们在地下,无视泥土的阻力,如在水中游着的鱼儿。   而就如鱼儿露出水面的是鱼鳍……它们在土面露出的则是……人!!   当然,若这是其他时代,它们还会露出其他存在的样子,   就如响尾蛇的尾巴,在黄沙里摇动出清脆的响声以吸引猎物,然后再猛然窜出,将猎物吞噬。   夕阳已将落山,天地万物黯淡。   明月已然东起,将皎洁的光华普照于千山万壑的大地上,投落万万幽影。   那三个“人”忽地停了下来。   这意味着泥土里的三棵怪树停了下来。   这样的三棵怪树本不该停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三个一看便是六品层次的存在,在此时此刻的这片土地上完全是横行无忌……   根本不需要为谁停下。   可它们偏偏停了。   因为,它们前面出现了怪人。   魁梧的躯体,外裹双角兽面吞头巨甲,色泽惨白,什么兵器都没抓,就那么突兀地站在这片月光和夕阳并存的大地上……   他的巨影被斜落成几道,幽幽地印贴在风尘阵阵的地面。   而他的背后,则是背着一座“山”。   细细看去,那不是山,而是一座“墓园”。   一座由一百多个青铜古棺组成的“墓园”,这使得原本只有两米左右的怪人的整体高度拔高到了六七十米。   试问这么一个怪人拦在道上,有谁不怂?   别说正常人了,就连怪树们都没见过有谁会背着墓园出来的……   怪树们虽然不至于怂,但却还是停下了,静静地打量着这背墓怪人。   怪人也打量着它们露出在泥土外的“人皮树根一家三口”。   这一波,是古怪对古怪。   比的就是谁更怪,谁更渗人。   怪树身为万古某个文明的复苏存在,自然学过人类语言,这语言就是诸多复苏异族的共同语言……   良久,那露在外面的壮汉张口,机械道:“你怎么,在这里?”   显然,他把对面这怪人当做了同时万古文明某个异族的存在。   惨白背墓巨人用娴熟的人类语言道:“散散步而已。”   美妇机械道:“没想到,你,人类的,语言,居然说的,这么,流利。”   惨白背墓巨人道:“你们去哪儿?”   男孩道:“南,亭城外,吃人,类,一起吗?”   惨白背墓巨人问:“为什么吃人类?”   壮汉道:“有,营养。”   美妇道:“攻破,雁,门关,收获,信徒。”   男孩道:“香火,更多,香,火。”   那惨白背墓巨人忽地盘膝坐下了。   他背脊上小山般的墓园,也随着这动作动了动,棺材盖子微微掀开,内里发出诡异的吼叫。   顿时间,阴风阵阵,如刀割人。   这惨白背墓巨人自然是白渊,明日朝圣团准备回归宁山城,今晚他们这些祭拜过白王的“妖”则可以“自由活动”。   于是,他就早早的过来了,然后在几方探查后,从古妖大主教梦三处得到到了一些信息,继而提前拦截在了这里的路道上。   因为他是【巫尸文明】气运者的缘故,这墓园对他来说是没有重量的,想怎么背就怎么背。   壮汉静静盯着白渊,它似乎很敏感,瞬间察觉了白渊的恶意,声音变得怪异而冷淡:“你想,吃我,们?”   美妇尖锐道:“你,一个,我们,三个……”   男孩吼吼道:“吃,吃,吃……吃……”   白渊静静看着它们,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经历,他也算明白了……异族之间也绝非铁板一块,而是在一定程度内联盟,可却还是互相提防的。   壮汉挥了挥手,让美妇和男孩停下说话,继而道:“你要违,背约,定吗?   你只有一个,我,们三个。   即便你,厉,害,也,要再想,想。”   白渊安静地看着它们,其实他只是在观察。   而显然,他的观察已经结束了,于是瓮声道:“当然不会违背约定,我们可是相亲相爱的伙伴啊。”   “而且,你们有三个六品,我只是一个……我……怎么可能对你们出手呢?”   “你们一定误会了。”   说完,他背后的一百二十五具青铜古棺骤地耸动了下,继而狂暴地飞射而出。   古老荒凉的气息瞬间弥散,覆压向周边的万物。   空气都变得粘稠沸腾,如无形怒潮滚滚而动。   半空中,“咯咯咯咯”的粗糙怪异声响着,好似要磨烂人的耳膜。   紧接着,   古棺纷纷落地。   啪啪啪啪!!!   一阵儿夯砸大地的轰鸣后,古棺竟是摆出了围住三“人”的阵势。   紧接着棺材盖儿全部打开了。   一百二十五尊巫尸,从不朽青铜古棺里爬了出来,强烈的尸臭味儿顿时扩散而出,围绕住了这“一家三口”。 第239章 碾压,收获,不死树,第三个冥古文明   旷野之上,天色迟暮。   瑰阳和月华,交织成此时的光影。   一百二十五道六品气息瞬间升腾,浓郁的尸臭味儿甚至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产生幻景。   旷野的狂风吹过,空气的粘稠感变淡,一百二十五尊高达十多丈的血肉巨人伫立在大地上……   这些巫尸都是依靠着某种邪异的古老力量而存在的,是血肉之中的神秘。   “一家三口”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一百二十五个六品?   开什么玩笑?!   “一家三口”甚至不用思索,就决定跑了。   它们是树。   它们能在地下穿行!   这些血肉巨人就算强大,那也不可能无视泥土的阻力。   下一刻……   嗖!嗖!嗖!   “一家三口”如同被针戳破的皮球,顿时干瘪起来,内里的血肉肝脏宛如被瞬间挖空,只剩一张皱巴巴的干人皮扭曲飘摇着往下飘落……   人皮的双脚处是空的,显然这是树根的“插入”之处。   而树根从双脚的脚板底插入后,再支撑起了一个人所有的外形。   这种事,只是想想就毛骨悚然。   任何人都该害怕。   可是……它们对面的是个背着存放一百二十五尊巫尸墓园的惨白怪物。   谁怕谁?   “一家三口”的人皮还未彻底落地,三棵怪物就如同三条“土中”的深海巨鲨,狂霸地游窜起来。   可就在同一刹那,那一百二十五尊巫尸也如“水在渗入海绵”一般,开始沉没入泥土之中。   巫尸们拥有“深土魔肉”的力量。   ——深土魔肉:巫尸可以存在于泥土之中,在泥土的缝隙里寻找到一种奇异的游动方式,从而在泥中前进,以及从泥中对土地上方的存在进行突然袭击——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白渊在观察发现“一家三口”的本体在地下后,才发动了攻击。   否则,即便他围住了“一家三口”,却还是拦不住它们。   嘭!   嘭嘭!!   地下传来沉闷的巨响,好似有一支乐队躲在一百层棉被里敲锣打鼓。   此时,这三棵怪树自是疯狂游窜。   但它们惊奇的发现,它们被困住了。   一圈无止无尽的血肉魔潮,紧紧地箍住了它们,让它们无法逃脱。   三棵怪树简直不敢相信它们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   这些血肉一样的怪东西,怎么就能钻入地下,还活动自如?   三棵怪树停止思索,施展浑身解数突围,可却还是没用。   白渊并没有出手,他坐在一块巨石上,悠悠的看着天空,欣赏着这异界的落日美景。   可是,因为和巫尸之间存在着联系,所以战斗其实是烙印在他脑海中的。   “弱……”   “真弱……”   “太弱了……”   白渊轻轻叹气,摇了摇头。   他不是说那三棵怪树弱,而是说自家的巫尸弱。   通常,三个巫尸才能彻底封住一棵怪树,同为六品,样子同样都很恐怖,但很明显,单打独斗,巫尸绝不是那怪树的对手。   白渊越发明白为什么这【巫尸文明】连所处年代都不配有,因为……这怕是一个短寿的文明,这个文明把所有“科技点”都点在“前期爆兵”上了。   若是两个文明从一无所有开始对战,那么,绝对是【巫尸文明】碾压对方。   因为【巫尸文明】能以战养战,很快生出一千个六品巫尸(对应一千具青铜古棺),而剩下那第二层的八具,第三层的两具,最核心的一具,应该是更高品次的巫尸。   可以想象的是,这些巫尸也是能够很快诞生出来的。   试问,这样一个能在极短时间内生出了恐怖力量的文明,有哪个文明能匹敌?   可是,【巫尸文明】后继乏力,到此为止了……任何一个文明只要能够挺过前期,怕是都能血虐【巫尸文明】。   这让白渊再次好奇:这样一个前期文明,是如何诞生出奇观的?   根据皇帝所说,奇观的诞生需要“娲壤”、“盘铁”、“称霸世间种族的所有香火”、“诸多四品强者长期打造”……   其中,“娲壤”、“盘铁”是需要三品强者分别去到“轮回世界和万古识海之间的外土”以及“宇宙中的星渊”去探寻的。   而根据他自己拥有的奇观【巫尸地宫】,他可以知道……奇观一旦建成,则必须运行,而只有在运行成功后,才算真正的稳定了,否则……奇观会冻结起来。   根据以上几个原则,【巫尸文明】根本不具备建成奇观的条件。   那么,为什么呢?   这样的秘密,或许随着对万古长河的探索,随着和万古种族的接触,能够慢慢揭晓……   又或许永远无法知道了。   诸多思绪闪过。   强烈的大地震动打破了白渊欣赏晚照风光的闲情逸致。   这个一百多个六品在地下折腾,地震自然是很正常的事。   纵波先至,大地起伏。   横波后置,大地褶皱。   地上林木纷纷崩摧。   烟尘滚滚,往八方逸散。   远处高山也受到这打斗的余波波及,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引发了后续的泥石流。   忽地……   交织在一起的刺耳闷啸逐渐尖锐,从大地深处飞速靠向地面,继而白渊面前的泥土猛地拱起了数个坟包儿。   再继而,坟包儿破裂……   捣碎人耳膜的爆炸声响起。   地面如有地龙挣脱囚锁,欲直飞高处,而掀起数十丈土浪。   土浪中,怪树率先冲出,警惕地立在一边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绷着百米高的巨躯,无数的枝丫纵横交错,维持着防御的姿势。   即便如此,这三棵怪树明显是狼狈无比,它们枝丫折断,最初的锋利寒芒少了许多,变成了枯萎的色泽,像是遭了“伐木工”狠狠虐待的小树。   另一边,巫尸也旋即从地下反渗透回了地面。   顿时,地面上覆盖了一层红彤彤的血肉毛毯。   随着“毛毯”的增多,从高处看,这就是一波血肉潮水。   怪树越过血肉潮水,看向后方那个正在看夕阳的怪物,发出怪异的低沉咆哮:“你是什……么怪物?”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白渊有些无语。   他居然被怪物问是什么怪物?   于是,他故作不屑地笑道:“桀桀桀桀……”   另一棵稍小一点的怪树压制着恐惧,愤怒道:“你违……背了盟约!!你难道想独……吞香火!!!这……是不被……允许的,不被允……许的!!”   独吞香火?   白渊很敏锐地把握住了这四个字。   他眼睛一亮。   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吗?   唔……似乎也不错。   原来,万古诸族里还有这样的思潮。   这怪树能吼出这样的话,就说明还有种族想要这么干。   这就是敌人的内部矛盾啊……   白渊点点头,瓮声笑道:“桀桀桀桀,被你知道了。”   怪树愤怒道:“你果……然想独吞!”   另一棵怪树则是相对冷静,庞大的树身上锯齿开合,发出怪异的漏风声音道:“你忘了……神翼文明的下……场吗?   为独吞香……火,互……相残杀,违背盟……约……即便实力再强,也会被群……起攻之,继而败亡,退回万古识……海!”   神翼文明?   白渊再度把握了核心词。   原来还有文明为了独吞香火,已经去杀过其他文明,结果被群起攻之,继而败亡了吗?   而且听起来,似乎这个神翼文明曾经很强大的样子,之后可以问问梦三。   于是,他也不着急了,反正这三棵怪树是死定了。   他决定……把它们杀的只剩一口气了,断掉一切翻盘和“爆种”的可能,再慢慢聊,慢慢获得信息。   白渊随意挥挥手,继而转身,仰头……   此时,夕阳已逝,明月已起,皎洁的光华照落大地。   白渊平静地赏月。   而身后传来,“轰轰轰!”“啊!!”“嘭!!”“啊啊啊!!”之类的声音。   他并不奇怪。   虽说需要三个巫尸才能对付一颗怪树,可是……没关系的,这儿有一百二十五个。   很快,一切都平静了。   白渊再转过身的时候,只见三棵怪树都拦腰折断了。   之所以拦腰折断,是因为这三棵怪树似乎都用了“吞噬”。   它们用腰间的巨口去吞噬食物。   可是……它们吞噬了巫尸却只会被“噎死”。   所以,此时此刻的三棵怪树的树身里灌满了血肉,腰身崩断,而血肉依然在树中缓缓流淌着。   这副模样,怎么都不可能翻盘了。   白渊这才默默地走到其中一棵怪树面前……   怪树身上那已经涣散的巨瞳正充满了仇恨,狰狞地看着他。   只不过,这巨瞳里的神采正在逐渐涣散。   可是,很快,怪树看到的景色就产生了变化,似乎站在它面前俯瞰着它的不再是惨白怪物,而是一团神秘而朦胧的雾气。   雾气迅速扩散,充斥天地,也占据了它所有的视线。   继而如漩涡般开始转动,将它的视线和神识卷入其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而在漩涡的最深处、最核心则是两颗梦幻的瞳孔。   怪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旋即又“清醒”过来,用怪异的声音问:“你……你是?”   白渊轻舒一口气,【幻梦之瞳】果然还有效。   他神色一变,道:“不……错,是我。”   怪树道:“真……的是你?”   白渊语气悲恸,自责道:“我……来……迟了。”   怪树狰狞的神色得到缓和,继而缓缓道:“快!去母……王庙,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诉太阳树神……最终的不死树将会孕育,诞生……母王,也会重返人……间。   伟大的撒纳吐司……会遵循旧日誓约……   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   但……要警惕……我们中出了……野心而又……疯狂……的文明。   背着墓园的……惨白巨人。   漫天的棺材……漫天的强者……从未见过……”   白渊静静听着“这明显有很多隐藏信息”的话语。   母王庙,太阳树神,不死树,母王?擅长刑疫?   他忽地想到了在蓝星看过的一本名叫《山海经》的书。   书中记载“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他通过白王的记忆,隐约想到母王的样貌……似乎就和这西王母有些类似。   原本,他还未做此联想,但现在他听到“不死树”就忍不住想了过来。   要知道,在蓝星的世界里,“不死树”和“西王母”是几乎捆绑在一起的,谁都知道“不死树”是“西王母”的。   除此之外,怪树的话语里还有许多隐藏信息,诸如“伟大的撒纳吐司会遵循旧日誓约”,这是指古妖文明和这个诡异的“树文明”有过约定么?   白渊脑海急转,理着各方关系。   他正要继续询问,那怪树忽地像是受到了刺激,本是稍显柔和的双瞳一瞬间便的凌厉起来,它清醒了过来!   即便“幻梦之瞳”再如何厉害,但此处终究是一个血腥的场所,它或许能被迷惑住一瞬,但周边的环境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它……所以,它醒了。   它越发恐惧。   这个恐怖的惨白色巨人,究竟有多少未知的神秘力量。   这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它抱着必死的心,用尽最后力量树起诸多枝丫,往那惨白巨人“拥抱”而去。   但,它体内的血肉巨人却猛地往两边冲去,巨大的力量直接把这力量耗尽、再无任何防御措施的怪树给“分尸”了。   其余两棵怪树也被如法炮制,很快死去。   巫尸们准备拖拽着这些怪树准备埋入地下。   白渊命令道:“绞碎它们。”   一声令下,怪树的树身就被血肉魔潮用力绞动了起来,继而粉碎。   白渊看着这怪树的内里,神识扫过,闪身来到血肉魔潮之中,抬手吸过一个“墨绿色的木疙瘩”。   “这是什么?”   他五指虚托,看着这脑袋大小的墨绿疙瘩,内里似乎蕴藏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可却被坚实的外部包裹,故而无法逸散出来。   自明的信息涌入脑海。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吞噬巨树的木胃】——   ——【吞噬巨树的木胃】:内里的木酸具备着极其强大的腐蚀能力,几乎能溶解一切物——   他继续翻找,其余两棵古树却并没有这木胃,而是体内呈现出墨绿,显然是死前这木胃爆了。   除此之外,他还收获了一样软哒哒的树皮。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吞噬巨树的土行树皮】——   ——【吞噬巨树的土行树皮】:天生具备着浓郁土行力量的树皮,但能够在吞噬巨树死亡后还维持活性,非常罕见——   “土行树皮?看来这个世界是真的具有五行力量的……毕竟,我还有一门法术是【五行金主】……”   白渊喃喃着。   他看着这两样东西,觉得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用处,带着又麻烦,可如果丢了又浪费。   忽地,他想起皇帝所说的人族奇观【万国】。   【万国】不是就需要这些东西么?   ……   ……   远方……   八门金锁阵中。   守阵大将感知着阵法,八门黯淡,大阵将破。   他颤抖着问:“文先生,援军……援军快到了吧?”   那短须男子也是有些慌了,他急忙掐指算着……   可事实上,他哪里会“掐掐指头就算出形势”这么高端的东西?   这种洞晓天机的法术,是极其恐怖的,这世上有没有都不清楚……   文先生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做,是因为普通人似乎就吃这一套。   它们作为六品存在,感知确实要比普通人敏锐些,再加上从更高层次的安排,所以计划和未来走向也都是大差不差,这就产生了一种是“算”出来的错觉。   其实呢?   它们并不会“掐指算天机”。   否则,大家你算算我算算,事情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怎么可能?   “快了,快了……”文先生故作淡定,但却已在默默起身,准备逃跑了。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支援未到。   八门金锁阵中,   皇朝“游击将军”高相正领着军阵巨人在猛力破阵,那白发老者则是高舞着黎杖,火光萦绕,吸收着一切的黑烟……   八门虚影越发黯淡,距离崩溃不远了。   守阵大将专心地运转阵图,指挥士兵……他满头大汗。   终于,他撑不住了,一边焦急地喊着“文先生”,一边侧头。   可这一侧头,他却愣住了。   因为他侧边空空荡荡的……   文先生,早就不见了……   守阵大将面如死灰。   片刻后……   轰然一声,八门已碎。   阵,破!   ……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三棵巨树没来?”   “如果那三棵巨树来了,只需其中一棵就可以吞掉对面的一个修士……即便皇朝有后手,又能有多少修士过来?”   文先生又烦躁又愤怒,他佝偻着身体,往八门金锁阵的东北方向极快的掠行……   他肌肤下隐隐显出一些细密的黑色小点,这些都是人面蚊卵。   但他也就只剩这些了,刚刚那老者的火焰将他带来的人面蚊几乎都烧光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散落在峡谷里的人面蚊,那些是用来制造毒素和瘴气,以乱皇朝军心的。   那些人面蚊,他也来不及收回了……   此时,他只能逃,甚至连南亭都不回了。   不过,他还存了一个心思,那就是来东北方向看看那三棵巨树,如果接应上了,说不定还有转机。   “就算再慢,也该到了……”   “到底怎么回事?”   文先生喃喃着,很是不解。   忽地,他感到周边安静了下来。   文先生心有所感,猛然抬头……   这一台头,他是大吃一惊。   因为在他前方不远处居然坐着一个披散长发、正抓着红色葫芦在饮酒的男子。   那男子身前的长草上还插着一柄丈八的方天画戟。   月牙小枝朝天起,闪烁寒芒冷风中。   如此男子,如此模样,出现在如此地方……   再联想到三棵吞噬古树没有出现,文先生哪里敢去惊动他。   但让文先生庆幸的是,这个饮酒的男子可能也没发现他,这可能和他是佝偻着身体有关……   于是,他急忙绕转,往来处飞快退回……   爆发之下,几息便是数里下去了。   文先生暗暗舒了口气。   但下一刹那,他忽地感到一股近乎撕裂灵魂的剧痛从后方传来,他急忙侧首想看清后方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只看到了一片血腥刺目的大红,宛如蒸汽般的血色化出数万人像,仿似浩浩荡荡的大军从九天直冲而下……   已经无法用有力去形容的恐怖巨臂抡着丈八大戟一斩而下,宛如洪荒之时那开辟山河的神力。   文先生只觉整个妖失去了知觉,被砍成两段,颓废地趴在地上。   下一秒……   诸多裹着黑色全身衣的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旋即,一根根喑哑光泽落下,落在被砍成两截的文先生的身上。   那是一根根长钉子。   紧接着,那些黑色全身衣的人出现在了文先生周边,开始“打包”他。   没一会儿……文先生就被“切割”“打包完成了”。   披散长发的男人只出了一戟,便抓着红葫芦,边饮边走。   忽地,他顿住了脚步,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而出现了再东北的方向。   长发男子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有一个古怪的存在正在他的“区域”边缘。   好像那存在知道这边缘的存在,故而在门前,很有礼貌地等待着他的出现。   长发男子信步走去,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背着墓园的惨白色巨人。   “有东西给你。”惨白色巨人瓮声道。   长发男子未曾说话。   惨白色巨人远远抛出两样东西。   长发男子随手凌空抓来,见是一块墨绿色的树疙瘩,还有一张蕴藏着奇异力量的树皮。   而惨白色巨人似乎没有任何和他交谈的兴趣,在给完这两样东西后,就消失不见了。   长发男子静静眺望着那巨人出现的方向,冷漠而孤狂的瞳孔里,露出一抹思索之色,继而缓缓转身,似乎没有任何追过去的打算。   ……   ……   皇都,西方,荒山之中。   夜已深沉,繁星如水。   虫豸蝉蛙,叫声虽不绝,却衬托的山林越发清幽和安宁。   白渊来到和梦三约定的地点,静静地等待。   在这里,他不需要穿着凶无忌,而可以显露真身。   至于一百二十五尊青铜古棺,则被他沉在此处大地下。   此时,一张宁静而苍白的面容正对着这崖前的云海,有些出神地看着云涛翻涌,云潮起落。   “人族的力量……真是可怕……和万古诸族交锋也许根本不用我的暗中帮忙……这是我多虑了吧?”白渊回想着刚刚见到的那抓着丈八大戟的长发男子,喃喃自语。   但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人族可怕,那么……万古诸族就更可怕,否则何至于那注定到来的浩劫里,人族一败涂地?又何来二品的原六皇子恐惧到去强行使用白影文明的力量?”   “现在,只不过是战争还未彻底展开罢了……”   “真是扑朔迷离。”   正想着时,猫耳长尾、有着梦幻蓝色的小妖精突然出现了。   “冕下~~~冕下~~~”   “嘤嘤嘤~~~”   梦三飞扑到白渊怀里,长尾巴卷着他的手臂,亲昵的磨蹭着。   白渊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直接道:“梦三啊,你知道母王庙,太阳树神,不死树,母王之间的关系吗?   今天,我杀了三棵怪树,那三棵怪树是去南亭城方向的……临死前,它对我说了包含这些词的话。   对了,还有神翼文明,那是什么?”   梦三好歹是古妖文明的大主教,一听便知。   于是道:“冕下说的那三棵怪树,是【不死树文明】,但这个文明其实只是【古妖文明】的附属文明,就好像是【佛文明】和【人族文明】之间的关系。   【不死树文明】的最终信仰,化归为【古妖文明】,可它们却是采取了另一种生存和提升境界的方法,所以又未曾彻底的融入我们。   也是因为撒纳吐司,它们才能重现于世间。”   白渊想了想。   他明白的。   人族的佛文明,有着金刚,禅师,佛陀,古佛,世尊,还有这独有的“涅槃境”,以及“轮回转世”的修炼法门,这明显是和人类文明的主体不同。   那么,在太古时期,如【古妖文明】这么昌盛的文明,自然也会有类似的附属文明。   梦三继续道:“严格来说,【不死树文明】并不是整个【古妖文明】的附属,而是【古妖文明】中母王一系的附属。   我记得……【不死树文明】的最强存在是不死树神,然后是太阳树神,至于主上说的那三棵古树应该是“吞噬巨树”。   这其中,不死树神和母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个中秘密我并不知道太多,只是极可能母王的复活和不死树神的降临有关,它们应该是在谋划这个。   至于那三棵“吞噬巨树”所说的“旧日誓约”是指撒纳吐司对它们的“一视同仁”的承诺。”   “至于神翼文明,我记得是一个很强大的文明。   它们来自冥古后期,野心勃勃,不仅针对人类,还针对万古的各个种族……它们不仅入侵人类,还想要独自享有一切香火。   然后,战争就爆发了。   不过,那时候我还不在……   听说是数万年前了。   神翼文明拉拢了一批服从它的文明,和其他文明之间爆发了战争,双方都死了许多强者,继而以神翼文明被从世间抹去而告终。”   白渊本来还觉得“神翼文明”也不过是诸多文明之一。   可在他听到“冥古后期”时,忽地明白了。   可能,这神翼文明是真的很厉害。   毕竟他现在知道是“冥古时代”的文明就两个。   一个是芥子文明,那是生来万丈的巨灵一族所存续的文明,延续三千多万年。   一个是白影文明,而这个文明就是个谜。   神翼文明作为和这两个文明处于同一时期的文明,就足以说明其恐怖了。   忽地,他产生了一种帮“神翼文明”重整山河的冲动,继而……让“神翼文明”再度地和这些万古诸族交锋,以进行“狗咬狗”的内耗。   白渊想了想,问道:“组织里有其他冥古时代的文明吗?”   梦三想了想,继而摇了摇头,道:“组织之中,最久远的文明是傀儡文明,那是太古第一文明,之后则是太阳塔文明,那是太古第二文明……”   白渊问:“还有神翼文明的下落吗?”   梦三摇摇头道:“冕下……梦三不知道了……但有传闻说,神翼文明一直还存在着。”   白渊问:“从何得知?”   梦三道:“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接到过搜索神翼文明下落的任务……嘤嘤嘤……冕下如果想要更多的消息,梦三可以花费大代价去万古之门里寻找。”   “万古之门?”   白渊又获得了新的知识……   梦三解释了一番。   白渊这才明白。   原来“万古之门”他还见过。   禁地分一重天、二重天、三重天,   过了三重天,就是一个公共的中转地带。   这个中转地带的角落有一些古怪的物品,老林的骸骨牛头马面就是从那里获得的。   而在中转地带里,他曾经看到过一扇惨白色的门。   那门不远不近,无法远离,也无法靠近,神秘莫测,如亘古不变的存在着。   老林根本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儿,而现在他知道了。   那就是“万古之门”。   这是存在于万古识海中的一个极其特殊的地点。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封闭场所,若要进去,需得“钥匙”。   而“钥匙”只有万古诸族中有着一定力量和地位的存在才会拥有。   以“钥匙”打开“万古之门”后,就能进入到一个类似于人类交易市场的地方,从而进行各种交易。   这里的交易并不支持任何货币,而只能够以物易物,甚至是遵循拍卖的古老方式……   在这里交易,不必担心货源被人追究,也不必担心身份暴露,更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因为,那是一处纯粹的近乎于意识的“交换”地点。   你提供“物”,需求“物”,会被所有存在知晓,但一种冥冥中的力量会隔绝任何对这“物”进一步的思考,继而在“交易”成功后,你只会得到“物”,然后甚至会忘记其中的交易过程。   换句话说,你从“万古之门”出来后,会知道自己通过“万古之门”失去了什么,又获得了什么,但是……你会遗忘其中的所有过程。   这是最好的交易场所,也是万古诸族都喜欢去的地方。   也有强者曾经追究过此地。   结论是,这是自然形成的法则之地,是和时间,空间一样的存在,都是在开天辟地之初而定下的。 第240章 安雪红影两担忧,白王庙宇添圣侍   雁门关外。   千山峡。   深夜。   明月高悬。   华孤鸿登高远眺,自是看清了八门金锁阵被破的过程。   此时,他更加直接的认清了一件事: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战争,而是以“普通战争”为载体,将“漫天仙佛,妖魔鬼怪”全部卷入其中的战争。   他作为一个将军,要做的就是一路北上,收复北地。   但是,他还有一个疑惑。   “为什么对方要死撑着?明明在刚开始显出败势的时候还是可以逃离的……即便损失一部分军队,也好过全军覆没。为什么他们不走?”老爷子喃喃着问。   一旁的庞凤摇着羽扇,看着远处的连天烽火,良久道:“华将军,这并不难猜测。对方在等援军,只是他们的援军没有到罢了。”   “等援军?没有到?”老爷子挠了挠脑袋,心底大概有数了,看来这是龙脉的力量了。   当然,几乎没有人会知道这场战争里出现过那个“背着墓园的惨白色巨人”。   ……   ……   “呀……”   一声娇喘,梦中人坐起,香汗淋漓地靠在床背上。   小郡主看着面前的锦绣丝被,杏眼有了出神。   她正睡在皇子府的西厢房中,此时下意识地侧看向油纸窗。   月光正幽幽照落,将窗边插着一支白梅的茶几投影到地面上。   “呼……”   她长舒一口气,神色才恢复了清明。   自从“接线”的上司换成冷宫的明月皇后之后,她所有的指示都是从梦中得到,所以……皇家这软禁对她来说只是禁足,却并没有禁掉她对外信息的获取。   同样,明月皇后即便被软禁,但却也能够通过梦境从外部获取信息。   “这或许是那名为白王一脉的古妖特权吧……”小郡主如此想着。   再想到自家男人,那个假冒六皇子的小仆人也已经成了古妖,她就莫名地对“白王一脉”拥有了些微的亲切感。   “现在,他的日子应该也很不好过吧?”   “他一个人在龙下学宫,都习惯了我做的饭菜,现在每天也不知道吃什么……”   “而且,没有了我的指示,他会不会露出马脚,会不会被别人发现他并不是真的天潢贵胄,而是个冒牌货呢?”   “欸……”   想到此处,小郡主又担心起来。   刚刚在梦中,她已经知道南北开战了。   作为她父亲的镇北王在大战之初就奇袭了雁门关外的南亭城,继而还摆下八门金锁阵,挡住了皇朝军队。   可似乎就在刚刚,八门金锁阵已经被破了。   安雪心情复杂。   她看此时依然是深夜,便强忍着心底的这种复杂,而继续躺下,强迫自己入睡。   起初辗转难眠,但她强忍着身子不动,与心猿意马抗争……   慢慢的……   慢慢的……   她拥有了一丝睡意。   再一会儿,   她就迷迷糊糊的了。   ……   忽地,院外似乎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好像是铁甲禁军在奔跑。   安雪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听“轰”的一声,卧室门被撞开了。   她心跳加速,快速起身,急忙想要翻窗逃跑。   可窗外,早就围满了禁军。   那些禁军实力强大,三两下就擒下了她,接着猛地一踢她的腿弯,强迫她跪倒在地。   一名面容模糊的强壮男子旋即到来,对她厉声道:“安雪,你可知罪?!”   她大声喊:“我没有罪!我没有!”   那强壮男子冷笑一声,旋即挥挥手……   远处的巷子里传来“哐滴哐当”的金属响声,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被拖拽着滑了出来,继而被粗暴地丢到了她面前,滚了两圈,面容向上地躺着。   安雪看去,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白渊。   此时的白渊遍体鳞伤,身上的锦衣早已破破烂烂,不知是刀子还是鞭子割裂的裸露皮肤处那叫一个皮开肉绽,血肉外翻,暗红的血痂到处都是,还有些地方依然在往外渗着血。   “白渊!!白渊!”安雪双眼红了,下意识地去喊他的名字。   但是,那男人已经倒地不起,已经奄奄一息,再也无法如平日那般和她斗嘴,惹她生气了。   “白渊……你醒醒,你醒醒啊……”小郡主哭喊着。   她一直觉得这“台词”格外俗套,可事到临头,她才觉得这简简单单的话语里蕴藏了多少的痛苦和悲伤。   “你醒醒……”   “醒醒……”   而此时,冰冷无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安雪勾结异族,令卑贱之人假冒皇子,其罪当诛!!待抓到那卑贱之人后,押运一处,杀无赦,血肉弃于荒野,任野兽啖食,此事不必再禀!!”   声音落下……   安雪面如死灰,她紧紧地抱着正仰面倒地的白渊,将脸颊贴在他满身是血的伤口上,继而闭上了眼。   随后,她听到两声利刃出鞘的声音,还有那带着冷笑的嘲讽声。   “假货就是假货,飞上枝头就以为是龙凤了么?可笑,可笑,哈哈哈!!”   “受死!!”   在大笑声里,两道利芒斩落。   ……   “呀!!!!”   安雪尖叫着。   旋即大口大口娇喘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这才看清周围环境……   数秒后,她意识到刚刚的那是梦,心底不禁生出一丝庆幸。   “太好了……只是梦……”   “太好了……”   她说着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过了许久,她感到有些口渴,便擦干泪水,稍稍掀开棉被。   棉被中,一双穿着雪白布裤的长腿露了出来,在黑暗里点地,窸窸窣窣地寻找着绒绒的拖鞋,继而拖嗒而上,带动着身子也自立起来。   她坐到厢房的香木桌前,倒了一杯茶,再侧头一看,只见侧边儿铜镜照出一个青丝披散,未经粉黛、面庞沉浸在的少女。   少女瞳孔里早些时候的冰冷已经融化了,换做了许许多多的担忧和烦恼。   她烦恼造反的父亲,   烦恼大狱中的兄长,   更烦恼在龙下学宫无依无靠的丈夫。   虽未有名,但却已有实,最初不过逢场作戏,却逐渐芳心暗许。   她安雪虽是镇北王的女儿,那人虽只是江南卢家的一个小仆人,可是……都没有关系了。   她真的很想他,也很担心他。   而刚刚噩梦里的情景,更是显出她心底最深处的担忧……   也许这一天……会很快到来吧?   一旦那小仆人被人发现身份,刚刚的噩梦就是她的下场。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安雪如惊弓之鸟,娇躯猛地绷紧,就连脱鞋里涂抹了花汁的脚指头都勾了起来。   很快,门外传来息红影的声音:“小郡主,小郡主……”   安雪舒了口气,但却还是警惕着问:“什么事?”   息红影道:“我怎么都睡不着,想了许多事……”   安雪打开门,把息红影迎了进来。   息红影那张俏脸此时也带着忧愁,本来给人以轻松愉悦微笑的气质,也多了几分密布阴云,平日里不离手的瓜子也没带。   两女面面相觑。   安雪道:“拖累你了。”   息红影道:“小郡主哪儿的话,你我姐妹,共侍一夫……殿下要了我的身子,将我从教坊司带出来,又帮我脱离了贱籍,我早就是这家里的人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和郡主与殿下,一同担当。”   安雪有些发愁的看着她,心底暗道:可是你不知道……殿下根本没和你发生关系啊……   息红影道:“我得到消息,说是南北已然开战,既是如此……我或许可以展示兵道力量,从而参战,以赚些战功,帮助殿下,帮助郡主,帮这个家度过难关。”   安雪愣了愣,奇道:“皇子府封锁,你哪儿得到的消息?”   息红影道:“郡主相信红影便是了……”   她之前得白王一脉“无生公子”的信息,如今自然还是从那里得的信息。   至于“无生公子”,其不过是七品之中的强者。   安雪深深看了一眼息红影,忽道:“你不要被人骗了……”   息红影摇摇头道:“郡主觉得红影是一个容易受骗的人么?自我父亲死后,红影一人在教坊司,这许多年,早是见了千人千面,不会被骗。”   安雪沉默了下,问:“你准备怎么做?”   息红影道:“天下兵道,远程兵道最是稀缺,而红影偏偏有这方面的天赋,而且学有所成……本是想着匡扶明主,如今用在此处,也不枉这一身本事。”   说到“兵道”,她眼中露出自信的光芒。   不过,她确实该自信。   远程兵道是一种很特殊的力量,能够掌握这种力量的将军很少。   否则,之前雁门关外攻打八门金锁阵,完全可以用这远程兵道进行攻击,而不需要领军入内。   可以说,息红影就是“南北之战”中,皇朝一方所稀缺的将才。   她需要的是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无生公子”已经帮她安排好了,当然这中间还需要那位龙下学宫的六殿下稍稍配合。   ……   ……   对于“配合无生公子,以让息红影能够参战”这种事,孔嫣甚至不需要告知白渊,就自己解决了。   其做法也很简单,趁着弘王验兵时,她以弘王六弟的身份来到弘王身边,趁机说了“军中少弓手向的远程兵道”这件事。   而弘王得到过皇帝的秘令,说是“无论何时,要永远相信你六弟”,所以就直接问白渊该怎么做。   孔嫣本来还准备再花费些力量,她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于是就趁机介绍了息红影。   弘王略作思索,就叫出了息红影,然后让息红影试试本事。   息红影披甲来到校场,然后施展兵道,将五千兵马显化作一个手执大弓的巨人,继而弯弓而射……   虽未着箭,只是空弹,便是一记空气炮如晴天霹雳般轰砸在十多里外的林子里,砸出了一个大坑。   如此力量,是秘阵无疑了。   若是配上箭矢,那威力自是更强。   弘王看到这力量,知道这女人确有本事,便破例提拔她做了一名“随军校尉”。   事实上,皇帝针对六皇子府的秘令是“禁止小郡主外出”,但弘王代政后却是暗暗补了一道秘令“除了六弟外,禁止其他任何人进出”。   现在……既是六弟亲自来说,他也开了口子,让息红影出了皇子府,继而以校尉身份,去往南北战场了。   ……   ……   此时……   另一边的白渊苦恼极了。   过去,他一直勤勤恳恳地使用着【妙道】。   可现在,他却终究是遇到瓶颈了。   瓶颈就是:他无法一次性获得100点气运。   小凶和大凶虽然可以反复提供气运,但它们的“一次性提供”极限是50点。   这50点气运能够用来积累气运储蓄,可却无法再提供这“一次性100点气运”的获取。   而如果无法获得这么多气运,那就没办法获得五品的十星功法,而只能获取九星或是八星的……   “在力量上将就,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可是,我该到哪里寻找100点气运的感悟地点呢?”   “皇朝的宗庙可以,但我总不能天天在宗庙吧?宗庙乃祭祀之地,只有盛日佳节,才会由皇帝去祭祀……想一直待着,这并不可能……”   而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更苦恼的事。   那就是……朝圣团的朝拜已经彻底结束了,按照章程,他们该骑着巨象返回宁山城。   而这中间又要浪费许多时间。   对于这一点,白渊在期间曾经找过梦三,让梦三动员下面的妖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让他用“项奎”这个身份留在这青丘圣地附近……   毕竟,项奎也算是认识了不少人了。   这时间成本也是需要考虑的。   换个身份,那就要重新开始,然后又要浪费许多时间了。   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想能够去到白王庙,一来是白王庙十有八九能给他“一次性100点气运感悟”,二来是他可以寻找机会将越来越多的“祖巫雕像”送入白王庙承接香火的雕塑里去,以让【巫尸地宫】更多的降临于世。   那么,怎么不知不觉的留下呢?   其实做事的人都懂,这很简单,那就是施行一个合理的留人政策,而他刚好满足这留人政策,那就可以不知不觉地留下了。   然而,自从他上次和梦三说了这事,已经等了许久了。   现在即将离开满月湖,若是还等不到,那他只有收拾包袱,进行为期数日的回归旅程了。   就在这时,   树洞房的门外突然敲门声,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项兄,项兄!!”   来妖是易竞,那本体为五类血脉的“白霜蝙蝠”的古妖。   白渊打开门,易竞一脸兴奋地看着他道:“项兄,刚刚青丘圣地传来消息,说是因为前几日的白王冕下显圣,所以白王庙要扩大规模,而需要招收圣侍。”   “圣侍?”   “对,圣侍!那是能够在白王庙中值守的神圣职业!   一旦成为了正式的圣侍,就可以永久居住在青丘圣地,然后站在距离白王冕下最近的地方……感受冕下的荣光和祝福……   这实在是太好了!”   白渊觑眼看着他,问:“格老子的,如果圣侍是在距离白王冕下最近的地方,那圣女呢?”   易竞反应过来,嘿嘿笑道:“圣女,她们本就是白王冕下的妖,是为冕下付出了身体和灵魂的妖,圣侍当然不能和她们比……”   白渊听着易竞的诉说,大概猜到这应该是梦三的手笔了。   借着前两天他靠近白王雕像后的白王显圣,从而借题发挥,来招收圣侍,继而让他拥有合法身份,永久留在圣地。   易竞兴奋道:“项兄!圣女们会来测试我们与白王的亲和力,亲和力共有十个层次,而只要亲和力能够达到第六层次,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满月湖边,然后等待第二次的测试。   项兄!不知为何,我觉得你一定能过,你一定可以成为圣侍!”   白渊:……   “格老子的,这可说不定,我和白王的亲和力说不定一点都不高……”   此时,他心底忽地有点慌了。   他也不知道圣女们怎么测试亲和力,这事儿……梦三也没和他说过。   万一测出他就是白王,那怎么收场?   不过应该不会,如果这样的话,梦三就不会安排这种事。   可……天人组织做过的不靠谱地事多了去了,也不多梦三这一桩……   见机行事吧,若是明天测试,今晚就……   他的想法忽地被打断。   树洞外,半空中忽然飘来孟筠儿的声音。   “项兄项兄,快,圣女们来啦……我觉得你一定可以成为圣侍~~~”   白渊:……   孟筠儿转眼来到树洞前,一双洁白的羽翼轻轻扇动着,女妖的香味弥散开来。   易竞在血脉上本就比她低了一等,再加上对方为雌性,便是脸红了红,可想到此女是来和他争夺项兄的,便又鼓起勇气,抬目直视。   项兄乃他平生至交,在这等友谊面前,他又岂可退让?   孟筠儿不屑地看了一眼他,然后又温柔地看向白渊,柔声道:“项兄,事情紧急,快……快到我身上来,骑我过去吧。”   她清纯的脸蛋上带着一丝期盼,但仅仅是期盼,却没有双颊的通红。   可见她是心甘情愿被骑,而不是为了能够和这男妖结成伴侣才进行的诱惑。   白渊看她这样子,更是慌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骑这本体是“天女绵羊”的女妖。   若真是一头羊,骑也就骑了,但这是个女妖啊,骑一下是会骑出情债来的……他怎么可能骑?   他白渊绝不是个随便的男人。   白渊拒绝骑孟筠儿后,便暗暗让小凶在他的皮肤下包紧,尽量让他白王的气息无法散发出去,然后才随着孟筠儿和易竞往远处赶去。   ……   晨间光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满月湖上,周边翡翠般的原始森林古木丛立,空气清新地让人如是在进行一场身体和灵魂的复苏。   这等贴近自然的地方,放在白渊穿越前的蓝星,想要来过一晚,没有四五位数拿不下来。   云峰鸟舒展着巨型羽翼正在湖边饮水,而充满灵气的少女一袭青裙,正在进行着测试。   诸多古妖正排着队,这让白渊想起蓝星上的面试。   他来的其实已经够快了,但前面还是排了许多妖。   而此间的圣女只有一人……   当然,这并不是说白王庙对“招收圣侍”之事不重视,而是“圣女”需要去到太多地方,这满月湖不过是诸多地方之一罢了。   “亲和力四层,不合格。”   “亲和力三层……”   “亲和力四层……”   “亲和力两层,你的血脉太过驳杂,下去吧。”   “亲和力三层……”   远处,圣女安静地测试着,而涂山司祭则是充当起了“小喇叭”,在不停地“播报”着结局。   “圣女”虽然只有七品,但却是侍奉白王冕下的人,所以……涂山司祭在她们面前,绝对不会摆六品的架子。   “亲和力三层……”   ……   涂山司祭一一报着。   忽地,他激动起来。   “亲和力五层!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过去,过去啊……欸……可惜了……”   “圣女,此子距离六层也就差一点,这许久都未曾有妖过关,不若稍稍放松标准,让此子暂时站到一边,以待再查。”   圣女神色冷漠如冰,微微摇头,然后用虔诚的语气道:“侍奉冕下,岂能差一点?”   涂山司祭闻言顿觉羞愧,顿了顿,喊道:“下一个!”   一个个妖离去,但又有新的妖在后排队。   队长如蛇,蜿蜿蜒蜒,直伸入数十里外的林子里,可见来参加测试的古妖之多,这些古妖里不仅包括了朝圣团,还包括了周边的古妖。   而测试虽然快,但也需要至少几日几夜才能完成。   圣女们是远超996的“24小时随时待命工作制”,她们对于白王冕下的虔诚和疯狂让她们能够克服任何困难,可以说……她们成为圣女的那一刻起,她们就是为白王冕下活着。   随着古妖们一个个失望的离开,易竞和孟筠儿也开始慌张了。   最初,两妖以为“亲和力共有十层,只要达到六层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现在……他们却明白这根本是一件地狱难度的事。   一个时辰后。   涂山司祭稍显兴奋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亲和力,六层!”   而那被选中的男妖也是露出兴奋无比的神色,他跪倒在地,面向着青丘圣地的方向,三叩九拜,抒发着心底的虔诚和对白王的向往。   圣女见他如此,俏脸上也露出微微的赞许之色。   她的善恶观很简单,但凡你崇拜白王,你就是好人。   而这其实也是她的一个“隐藏判别标准”。   简而言之,即便你亲和力达到六层了,可你之后的表现对白王不够恭敬,那么她也是会将此人直接剔除,不予纳为圣侍。   这点权力,她作为圣女还是有的。   再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轮到白渊了。   白渊看去。   那是一块约莫拳头大小的玉石。   玉石内里浮绘着各种冗长晦涩的图纹,中间则是狭长的空心,外表镶以透明水晶。   水晶上有着“一到十”的刻度。   而水晶里则是流淌着梦幻而透明的血。   白渊愣了愣……   这不是他的血么?   但再仔细一看,还是有差别的。   因为这的血的纯度根本比不上他。   再略作思索,他大概明白了,这应该是梦三提供的血液样本,用以进行更好地测试血脉亲和度。   血脉亲和度和血脉层次虽然有关,但是……却显然是另一种维度的测试法。   而在前面一个古妖的测试中,白渊也看清楚了。   只要将手握在这玉石上,玉石中浮绘的那冗长晦涩的图纹则会发光,然后……内里的血液就会上升。   最终这血液停在哪个刻度,就表明亲和力是几。   白渊顿时慌了起来。   他暗暗吩咐小凶把所有的力量包裹在他右手手心,尽力隔绝于玉石的接触之处。   另一边,涂山司祭见他愣着,便道:“项奎啊,不必紧张,你应该是有希望的……”   圣女闻言,也稍稍抬头,俏脸看着面前这粗蛮的莽汉……   很显然,这莽汉是地道的白月国人,相貌很丑,也正是说明妖化的程度很高。   可正常来说,这些三等国民和白王的亲和度几乎不可能达到六。   但让圣女奇怪的是,她对面前这莽汉居然突兀地产生了一丝好感……   她破天荒地多说了一句话:“项奎是吧?用手握住这水晶就可以了……”   说完,她心底顿时产生了一种痛苦。   她怎么可以对白王以外的存在产生好感?   哪怕是一丝都不可以!!!   但矛盾旋即而生……   那就是,她觉得那一丝莫名其妙产生的好感竟然无法泯灭……   白渊哪里知道圣女的想法,他的右手已经完成了“凶无忌彻底覆盖化”。   他紧张地……   缓缓地……   小心翼翼地把手伸了过去。   在手指点到水晶的刹那,水晶里那晦涩图纹亮了起来,沉淀于底部的血开始微微上浮。   看到这上浮的缓慢速度,白渊舒了口气。   他试探着将两根手指搭在了水晶上。   血液上浮的速度只是快了一点点。   白渊放下心来,他这才张开五指,一把握住了水晶。   下一刹,他瞳孔紧缩,死死盯着水晶。   其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嗖!!!   水晶里那透明而圣洁的血液电速上升,直接爬到刻度10的地方,然后水晶上方发出清脆的“啪啪”的声音,显然是这内里的血要破开水晶跳出来。   怎么会这样?   白渊反应迅速无比,赶紧悄悄鼓起手掌,使得手掌和水晶的接触面尽可能减少。   那“啪啪”声顿时消失了,可是刻度怎么都不回退,就是死死地停在“刻度10”的地方。   一旁的圣女,涂山司祭,还有排在白渊后面的孟筠儿、易竞早就愣住了。   气氛空前的安静。   白渊紧张极了。   心中暗吼着“可恶,可恶啊……怎么还是10,这不行啊……这肯定不行!!”   “梦三果然就是天人组织中那办事不靠谱的存在之一啊!”   他思绪如电,让他皮肤下的凶无忌拼尽全力地将他的手掌鼓起,使得只有外围别人看到的地方和水晶贴合着。   再他和凶无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那水晶里的血液才缓缓地下跌了点儿,停在了“刻度9.8”的地方。   这已经是他的全力了。   然而,那血液似乎不甘心,还要往上冲。   白渊见众妖看到了“刻度9.8”,急忙松开手,叹息道:“格老子的,没想到老子竟然有9的亲和度,哈哈哈哈!!”   圣女愣愣地看着他。   她忽地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产生好感了,因为他的亲和度太高了。   如果是别人面前如此表现,她早就让他离开了,因为即便此人亲和白王,但却对白王不敬,无有畏惧之心。   可此人……她却完全无法生起哪怕一点恶感。   突然,一旁的涂山司祭道:“项……项兄弟,你这明明是刻度10,怎么会是刻度9呢?”   说罢,他又看向圣女道:“达到刻度10,是什么意思……”   圣女道:“意味着……他在下一次换血的时候,只要进入血脉长河,那就能成为第一类,甚至是……半圣类。”   涂山司祭震惊道:“半圣类不是只有冕下的初吻才能做到吗?”   圣女道:“事有例外……古籍里曾说过有存在靠自己的力量达到了半圣层次。”   说完,她神色复杂地看向面前这粗鲁男妖,道:“项奎,你再试试,刚刚我看着水晶还有反常,我想弄清楚。”   白渊欲哭无泪。   谁能明白他此时的痛苦?   他小心翼翼地把鼓着手掌重新贴在了水晶上。   这一次,内里的血液好似“愤怒”到了极点,“嗖”地一下直接窜到了刻度10的位置,无论他怎么再操作,这血液就是一点都不回落。   圣女仰头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震惊。   她柔声道:“项奎,你先站我旁边,让后面的妖试试,我想看看这水晶有没有坏……”   白渊无奈地应了声,心中五味陈杂,暗暗吐槽着:我本将心向低调,奈何还是装了逼,世事无常,竟一至如斯,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很快,孟筠儿和易竞也完成了测试,两妖一个是“亲和力五层”,一个是“亲和力四层”,都没有能够达标,两妖稍稍有些失落,但却旋即又为白渊感到高兴。   紧接着,又是试验了数十妖,水晶表现正常。   圣女这才道:“项奎,你再试试……”   白渊暗暗叹息,将手重新握在了水晶上。   嗖!   没有任何悬念。   水晶内的血液直接飙升到了“刻度10”。 第241章 五品修炼之地,梦三想化形了   戎朝。   白月国。   青丘圣地以东,满月湖东岸。   “白王亲和度,刻度10!!”   惊呼声响起,紧接着又沉默下来。   而见者皆是一言不发,鸦雀无声。   这种沉默如同光潮般飞快扩散,所到之处,古妖全都震惊了,哑然了。   刻度10!!   这是什么概念?   它们是在亲眼见证历史吧?   圣女在再度确认后,俏脸终于难以维持平静,霍然起身,声音柔和道:“项奎,你随我回青丘圣地吧,现在就回。”   她决定把这宝贝先带回去,以免夜长梦多。   白渊结结巴巴道:“格老子的,你还有这么多妖需要测试,等测好了,我再跟你一起回去……”   圣女直接道:“没有妖能比的上你,你这样的血脉,便是数百年也不会出现一个。我先送你去青丘,再返回不迟。”   白渊:……   圣女起身,明显不准备再测了,她转身往云峰鸟而去,准备载着白渊离开。   白渊:……   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这么高调地去青丘肯定不行啊。   他思绪如电,决定做点什么以拖延时间。   他想了想女人尤其是圣女最讨厌的东西,便立刻行动了。   一双眼珠子贼兮兮地开始勾动,然后落在面前这水灵而圣洁的圣女身上,在她那散发着自然芬芳的青裙间游动。   神色里的欲望赤裸裸的,仿是燃烧的火焰。   白渊的目光充满侵略性。   圣女也察觉了他的这种侵略性。   白渊用令人讨厌的神色,也就是那种“明明充满欲求,充满肮脏,却还要掩耳盗铃的掩饰一下”的表情,嘻嘻笑着问:“圣女小姐姐,做了圣侍,是不是可以和很多圣女天天在一起呢?”   圣女本已走了两步,此时愣了下,瞬间明白了他“龌龊”的想法,尖声厉呵道:“大……”   但这高分贝的尖叫只维持了一个“大”字。   紧接着,她的声音又莫名其妙地柔和了下来:“胆……”   白渊:……   他很失望。   圣女咳嗽了下,正色道:“项奎,以你的资质,平时应该可以在最接见白王冕下的白王庙最内层里。   而且以你的血脉,你可以在白月国,甚至是青丘圣地的所有女妖里挑选。   正常来说,无论你看中了哪个女妖,她都会愿意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   所以,你无需将这无趣的欲望放在圣女这边,这样做毫无意义,只会带来亵渎。   项奎,不要自误,不值得。”   圣女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没办法对面前的男妖发怒,而是无奈地解释,让他若是欲求不满的话就去青丘圣地找个女妖过日子。   可话说完,圣女又莫名其妙的后悔了。   她也不明白这后悔从何而来,但总觉得“这么一个有着强大血脉的存在,婚姻自然该由白王庙进行包办,以达成更稳固的政治架构”……   应该是这样吧?   ?   白渊看到圣女这都不生气,越发觉得不妙,这若是回去了还得了?于是,他目光越发肆虐,同时轻轻地笑着:“桀桀桀桀桀……”   他一边发出怪笑,一边悄悄看向圣女一侧的涂山司祭。   通过这段时间的白月国之行,他也算了解了“圣女”的神圣性。   在白月国,“圣女”就是全身心侍奉白王的女妖,这些女妖每一位都纯洁而美丽,且拥有着和白王血脉的高亲和度。   而这些“圣女”也会得到白月国所有妖的尊重。   亵渎“圣女”乃是大罪。   白渊只盼着这“大罪”能够冲一冲自己的“刻度10的白王亲和力”,让他能够有一点反应时间,不至于直接被带去白王庙。   他的心在哭泣。   他真傻,真的,他单单知道天人组织不靠谱,从今年年初的星平野春狩他就明白了,但他不知道原来他的梦三大主教也不靠谱。   不是说越厉害的组织越严谨么?组织里越是高位者,就越是滴水不漏算无遗策么?   假的,都是假的!!   真实的强大组织就是这样子,看起来高大上,但其实遍地是坑,没点能力就直接掉坑里连骨头渣都不剩……   那为什么高位者会滴水不漏?   很简单啊,因为锅全部甩给下面了。   不,高位者根本不用甩锅,而是会有无数的下属来背锅……   对于白月国来说,梦三大主教永远不会错,所以……梦三大主教才能进行如此牛逼的安排,让他这位“白王冕下”陷入此时的困境。   现在,白渊只能眼巴巴地指望“自己对圣女的不敬”能够触怒涂山司祭。   继而涂山司祭会怒斥他“你这般的好色之徒,没有资格去青丘圣地”。   现在能够阻拦他上云峰鸟的妖只有涂山司祭了。   然而,涂山司祭只是轻轻咳嗽了下,然后看向圣洁的青裙少女道:“圣女,项奎还未有妖侣,到了青丘圣地后,请先为他寻一位,以免因为这不必要的情愫而误了他。”   圣女郑重地点点头道:“涂山司祭,这一点不需要你说,我也会做。   但是……能够和白王血脉有十层亲和度的古妖是极其高贵的。   若是没有太大意外,未来注定会成为顶级血脉,甚至能够开辟出最顶级的古妖家族。   所以,他的妖侣必须精心挑选……   甚至……   我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其中。”   涂山司祭愣了愣,却瞬间明白了。   一个注定成为一类血,甚至是半圣血的存在,即便现在境界低微,但依然身份无比高贵。   这样高贵的身份可以让不少女妖无视境界差,那就意味着……很可能这位项奎的妖侣会是六品司祭层次的存在,甚至是……   他不敢再想。   圣女行事果断,抓着测试水晶,就跨骑上了云峰鸟。   涂山司祭配合地喊着:“今日测试暂时停歇,稍晚再测。”   然后,他又看向另一个“和白王亲和度为六层”的存在,道:“你先在此处等等,到时候和其他通过者一起去青丘圣地。”   那妖无语了下,但却也很能理解这个安排,他仰慕地看着那名为项奎的男妖。   另一边,圣女坐在云峰鸟上后,对下招招手,喊道:“项奎,坐上来。”   白渊:……   圣女轻声催促道:“快来呀,还在等什么?”   白渊心中五味陈杂,他这一刻想把梦三的头给打爆……   可是,他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承受这份辛酸和耻辱,然后纵身跃起,坐在了圣女身后。   云峰鸟展翅飞起,掠过午间的满月湖。   波光粼粼的百里湖面顿时起了波澜,宛如一张滑着光焰的丝绸,而远方……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翡翠般的森林尽收眼底。   ……   ……   时间流逝。   白天很快过去。   但那圣女只是将他送回到安全地带,就好像是在外淘到了宝贝就先送回家一样……   “正式的针对他十层亲和力的事”还未展开,毕竟高层们需要在了解事情和了解项奎这个人后,再做安排。   入夜后,白渊被安排在了一处名为“梦境森林”的地方。   这里濒临白王庙,内里居住的皆是青丘圣地的高层古妖。   而这处的森林和其他林子明显不同。   首先,是树木极其巨大,宛如被枝丫撑起的空中宅院,且不知为何,这些宅院显得极其稳定,根本不会随风而动。   其次,树木极其之高,高耸入云。   最后,则是灵气……   这“梦境森林”的古木乃是一种名为“水月”的古老树种,处于其中,不仅心神安宁,更能够攫取到一些灵气。   要知道,灵气乃是修士之地的专属,在人间哪怕有一丝灵气都是福地了,而这“梦境森林”里的灵气却颇为充裕。   白渊正观察和思索的时候,树屋的木门敲响了。   白渊打开门,门外飘着一只长着雪白翅膀的松鼠般的毛绒绒异兽。   雪白的类松鼠异兽手里托着餐盘,另一只手则是挎着竹篮。   竹篮中有诸多香甜的果子,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项奎,你好~~我叫白绵绵。”雪白的类松鼠异兽开口说着人话,然后优雅地扭了扭身子道,“这几天,你的三餐都是由我来安排。”   白渊看着雪白的类松鼠异兽的爪爪手,可恶啊……感觉很想摸一摸。   他瓮着声,问了一句套话的废话:“白绵绵,这里就是青丘圣地吧?”   白绵绵两只爪爪踩踏在他的树洞门前,收敛羽翼,然后优雅地行了行礼道:“项奎,这里就是青丘圣地。”   白渊:???   白绵绵:???   白渊咳嗽了两声道:“白绵绵,请为我介绍一下这里好吗……”   白绵绵恍然了下,然后好奇道:“你想了解什么呢?”   简短的交谈,白渊发现了……这松鼠异兽“大脑简单”的很,你问什么它答什么,绝不超纲。   于是,他问出了最好奇的一个问题:“在白王庙时,所有妖都是化形的,但为什么在这儿,却几乎没有一个妖化形呢?”   是的。   真正入了青丘圣地,他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个异兽动物园。   只不过,这是个干净而散发着清香,并没有任何异味的动物园。   行走在林间小道的、在树枝间采摘果子的、还有他所见的全部都是“异兽”……   这和他最初想的白月国不同。   本来,他还以为这是个“第三等国民”很是耻辱,“第一等国民”很是倨傲之类的社会。   白绵绵“哦”了声,用清脆的声音道:“因为大家在这里都是无拘无束,所以才显出本体来生活呀。   而在白王庙,那边祭拜的古妖很多,有些古妖的血脉太杂太脏,所以才统一规定化形。”   白渊忽地明白了一点……   难怪梦三天天显着本体,原来是有习俗的……   白绵绵笑道:“项奎,你也可以显出本体……这这里定居,大家都是用本体来生活呢。”   白渊对于这些信息道了声谢,继而在这雪白松鼠异兽离开后开始吃晚饭。   他先抓起一个双拳大小的果子,咬了一口,汁水四溢……像是水份充足的大荔枝,但却比寻常荔枝大了足足十几倍。   这些果子充满灵气,吃下去之后,心底的戾气都在被洗涤,而变得平静无比。   白渊吃完后,满足地舒了口气。   “其实……住在这种地方,也未必不好。”   “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项奎啊。”   “我白某也并非乐不思蜀之人。”   说罢,他盘膝于此,开始静静感悟。   片刻后……自明的信息与他脑海中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白王庙】——   ——【白王庙】:可一次性提供最多100点气运点——   白渊无语了下……   “看来需要长期留在此处了……”   “但是,必须要把眼前亲和度10层的问题解决了。”   “若是我的亲和度只有六层七层,那该多好。”……   ……   入夜,午夜。   白渊施展了禁制术后,招来老林,然后穿梭回了皇都周边定下的坐标点。   他坐在和梦三约定见面的高崖上,出神地看着熟悉的山峰侧影被月光投落在沟壑之间,松涛阵阵,光影霍霍。   没多久,猫耳长尾的蓝色小兽飘了过来。   “咦咦咦,冕下~~~冕下~~~”梦三丝滑地飞了过来,亲密地凑到白渊身边,然后将软软的身体乖巧地在他怀里蹭着。   白渊直接道:“项奎被接入青丘圣地的梦境森林了。”   梦三愣了愣,旋即开心道:“冕下,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它在白渊怀里翻滚着,一副“求疼爱”的感觉。   白渊无语道:“什么成功……”   梦三道:“冕下吩咐梦三的,梦三都做到了呢~~”   白渊道:“那个白王血脉亲和度测试水晶,无论我怎么控制,都是刻度10的层次,这会带来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梦三:……   它不翻滚了。   它慌了。   它只是可爱,又不傻。   之前只顾着想办法让主上留下,却少考虑了这一茬。   如此高调的冕下该怎么隐藏身份?!   梦三顿时飙出两行晶莹的眼泪,然后哭唧唧地翻滚着漂浮到半空,“梦三给冕下添了好多麻烦,梦三有罪,梦三该受到责罚……请冕下一定要惩罚梦三……”   白渊道:“算了吧。”   梦三愤怒地抬起小小的脸庞,大大的瞳孔水汪汪地看向白渊:“冕下,不能这么算了!”   白渊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那你要怎么做?”   梦三道:“梦三可以对自己进行攻击,惩罚自己在噩梦里经受折磨,以此来忏悔……”   白渊扶额道:“那我不是少了一只重要的战力么?这到底是你惩罚自己,还是惩罚我?”   梦三愣了愣,一整句话它就听到“重要”两个字。   顿时,它不哭了,喜滋滋的……   它拖着长尾,如鱼儿般在月光里游动了两个来回,然后试探道:“要么……梦三当您的坐骑?”   白渊没好气道:“你本体多大?我本体多大?你是要让一头白龙骑着你吗?你有白龙的一只爪子大吗?怎么骑?”   梦三愣了愣,忽地又喜滋滋的,因为冕下并没有说不骑它,而是说因为体型大小无法骑它,那么……冕下的本意就是其实是愿意骑它的。   它顿时激动的小脸通红,想到能够被冕下骑着就很幸福。   于是它举手道:“冕下冕下,我有个办法。”   白渊以为它说的是“解决亲和度刻度10的办法”,便道:“说吧。”   梦三道:“我……我可以化形,只要我化形了,我就和冕下差不多大了,到时候冕下就能骑我了!”   白渊:!!!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梦三化形?   他一直看着梦三这么小小巧巧可爱的样子,几乎忘了这可是古妖里的大主教。   普通古妖都能化形,没道理大主教不能。   “不行!”他厉声回绝。   梦三愣了愣。   白渊道:“人类不可以骑人类。”   梦三:……   它据理力争:“可是,我是给冕下骑呀!有什么关系?”   白渊屈指,一弹。   嘭!   梦三脑瓜子受了一击。   它伸出短爪爪捂着头,委屈巴巴。   白渊拨乱反正,道:“我们来说说怎么解决项奎和白王的亲和度是十层的问题吧。”   ……   片刻后。   一人一妖把事情的始末与细节都说了一遍。   梦三用短手手托腮想着,然后忽道:“冕下,我觉得您很有先见之明。”   白渊:???   梦三道:“您在离开满月湖前,曾经让小涂山和那个圣女说出要帮你寻找妖侣的话。那么,圣女就肯定会去做。这么一来,事情就解决了。”   白渊眼睛亮了亮,道:“如何解决?”   梦三道:“只要我做冕下的妖侣,那就可以啦。没有妖敢和我争!到时候,冕下无论想做什么事都会很方便。”   白渊觑眼看着它。   或许……   他真的小看眼前的小妖精了。   所有的一切或许都在它的计算之中,为的就是让它成为自己的妖侣吧。   好深沉的心机!   不,应该是他想多了。   “咳咳咳……”他咳嗽了两声,收回胡思乱想,再细细想了想,这还真是唯一的办法,否则他只能让项奎这个身份消失了。   那么,只能试试了。   于是,他点点头,应了声:“好,梦三,一切就如你所言,这次我不希望再出错了。”   梦三看冕下点头,兴奋的双颊都烧起来了,它重重地点头。   这一次,它要证明给冕下看,它梦三才不是一只不靠谱的妖怪呢! 第242章 母王出世,破五品,未知剑墓,噩梦搅局   戎朝。   无垠的版图最西方,是“三国一教”中的昆仑国。   其所处位置比白月国还要更西。   而“三国一教”中另一国“战神国”则是在戎朝版图的东方,位于皇朝边陲流放的死亡城北方。   若从地理位置上去算,昆仑国往南数千里,便是白渊之前曾经去过的一个名为“永沂镇”的地点。   毫无疑问,“永沂镇”的居民都“疯”了,他们供奉着黑王庙里的黑王。   可是,为何在昆仑国“附近”的镇子会信奉黑王呢?   这很简单,因为……昆仑国是一个“信仰寄生”的国度。   何谓“信仰寄生”……   简而言之,这就和“白渊将祖巫雕像偷偷送入白王雕像,从而分流一些香火”一样。   但不同的是,昆仑国并不是“偷偷”地去分流香火,而是光明正大地分流。   无论是白月国,还是战神国,亦或是父教,甚至是一些其他古文明的祭祀之地都会放着“昆仑国母王的神像”。   为什么呢?   因为不死树。   传闻之中,不死树拥有着奇迹一般的能力,其果实乃是一切存在所求的。   但不死树永远掌控在昆仑国母王手上。   所以……这一波行为的本质,是用香火换不死树果实。   此时……   在昆仑国中央的一座黑暗的花园中,一个个苍老的、佝偻着背脊的人,正在浇灌着花园中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根草。   花园很大很大,从高空俯瞰,几乎占据了整个城市。   而这个城市里,只有“苍老的宛如被掠夺了寿元的灌溉者”。   花园地形为东西走向。   最东,有一棵树,树上长满了闪烁着光焰的果实,这无数的果实又构成了一个宛如“向日葵”般的巨大之圆。   但和普通“向日葵”不同的是,这圆就宛如一个太阳。   一棵树,长出了一个太阳,充满了炙热和光亮。   但那些果实却正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它们在裂开。   缝隙里流淌出甘甜的如是乳汁色泽的汁水。   这使得“太阳”里多了些“白斑”。   “白斑”才显出,整个花园的“黑暗”就动了起来,响了起来。   紧接着,无数诡异未知的菌虫或飞或爬,往那光焰之处,往那甘甜的汁水涌去,这一幕,能令哪怕只是轻微的密集恐惧症患者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大地如是斑驳了一片,太阳好似多出了“黑子”,密密麻麻的蠕动感,使得整个花园活了过来。   忽地,一声充满癫狂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不死树!”   “不死树!!!”   “不死树!!!!”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有着难以想象的魔力,一瞬间,所有黑暗花园中的“苍老灌溉者”都停下了身形,纷纷侧头,直勾勾地看向声源方向,继而飞奔过去。   当后来者赶到时,前方的某片区域已经跪伏着许许多多的“苍老灌溉者”。   这些“苍老灌溉者”围绕成一圈又一圈,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向着中央突然出现的某物叩拜不已。   细细看去,中央的空地上,以最最昂贵的灵玉萦绕成了一圈儿,核心之处则是有一棵树。   那棵树枯萎,如同幻影,一会儿清晰,一会儿黯淡。   “祭品!”   “祭品!!”   “祭品!!!”   无数尖叫声从“苍老灌溉者”的口中发出。   继而,远处的大地响起了拐杖的声音。   众多“苍老灌溉者”急忙分开,让出一条道。   这道延伸向远处……   那儿,正有一个身形巨大、白发苍苍却依然是娃娃脸的驼背老妪,抓着拐杖,牵着数千人,往这里而来。   那数千的人类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可他们的身体如是不受控制了一般,被那老妪轻松地牵着,越过了叩拜的“苍老灌溉者”,来到了中央那棵“忽明忽暗”的树边。   这些人类显然并不是处于昏迷状态,而是拥有着一切的情感。   他们神色里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致,可是……他们却动不了。   那巨大的驼背老妪随手抓过一个男子,猛地一抬拐杖,拐杖里显出一把利刃。   老妪将利刃抵在男子头颅边,阴冷地笑道:“你会死,你的妻子会死,你的小女儿也会死,桀桀桀桀……”   男子瞳孔圆睁,露出挣扎之色,可是……他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了,根本无法动弹。   老妪笑道:“你想问为什么我们不守承诺,答应了你,只要你好好配合,就放过他们?”   男子全身青筋暴露,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妪笑道:“骗你的,因为你的愚蠢和无能,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说着,她一抬手,另一边“灌溉者”又分开,又有数千的人类从远而来,这些人类以孩子为多,而其中一个脸蛋儿稍显蜡黄的女孩走了出来。   男子露出激动之色。   女孩也刷刷的流着眼泪。   老妪上前,开始对女孩用刑。   然后在男子的痛苦和恨念抵达极致的时候,她那拐杖中的利刃直接戳入了男子的头颅,继而如“开罐头”似的缓缓地转着圈儿割开。   男子露出痛苦无比的神色。   啪嗒。   他的天灵盖被掀落在地,脑浆里飞出许多细密的白色小肥虫。   这些小肥虫名为“脑虫”,只要进入生物的大脑,就可以控制该生物,但是“脑虫”极其脆弱,只能以虫卵的方式送入脑中,而一旦暴露在空气里就会死亡。   这些小肥虫挣扎了两下,就落在了地面上。   庞大的祭祀开始了。   这上万人的祭品也一一怀着强烈的恨意倒了下来。   满地血肉,不过“黑烟”一卷,就尸骨无存。   但尸体没了,恨念却还在。   强烈的恨念冲击在一起,伴随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香火,还有这整个“黑暗花园”的繁荣,以及那“太阳树”辉光的照耀……   中央的那棵枯树终于缓缓凝实,继而出现在了人间,继而开始慢慢的“饱满”起来。   绿色的叶,红色的花。   而无数的花只开了一朵。   这一朵开了,其他所有的花又忽地凋零。   画面充满了一种黑暗艳丽血腥的玄奇风格。   ……   此时……   远处的大地上正有两道身影在行走着。   为首的是一个气质高冷、充满了仙气的年轻道姑。   道姑穿着黑白道袍,盘发以松木发髻贯穿,出尘而飘然。   道姑正是修士之地太上宫的宫主之女——太元,又或者可以被称为撒纳吐司的一念。   太元正牵着一个小道士的手。   小道士眉清目秀,看起来虽不过十七八岁,却已出落的仙风道骨,外罩的鹤氅随风而动,飘逸而洒脱。   “姐姐,这里是哪儿?”小道士忽问。   太元温和道:“小太上,这儿是昆仑国最西方的大墟园,这里有很多妖魔鬼怪,姐姐带你来斩杀它们。”   小道士道:“好啊……无论在哪儿,只要和姐姐一起,什么样的妖魔都可以斩杀。”   话语里充满了自信和正气。   无论何时,他永远相信太元。   他名李乾,是太上宫宫主的小儿子,而因为宫主长期闭关的缘故,他几乎是由姐姐带大的,所以也对这位拥有着“太元”道号的姐姐有着极强的信任。   同样,姐姐也没辜负他的信任,用最巧妙的方式挖掘出了他的潜力,让他在十八岁的年龄就修成了太上宫的绝学【太上纯阳剑煞】,此法乃是剑修最顶级的绝学,其中修炼难度,难以想象,可谓是“此剑一出,无可争锋”。   三个月前,李乾终于踏入了六品境界,这让他名声越发大振。   因为即便在修士之地,十八岁的六品也是让人难以置信之事。   李乾是最顶级的天才,有着坚韧的心性,有着恐怖的天赋,还有着难以想象的机缘,故而被称为“小太上”。   至于“太上”,则是传闻之中“太上宫”的仙人,但是否真的存在却无人知晓。   两人走着……   小道士忽地顿了顿脚步,眉眼变得冷冽,继而谨慎地瞥瞥四周。   铿!   长剑瞬间出鞘,飞旋于他周身,其上纯阳罡气,一如烈焰火龙,气温陡生,隔开阴冷,长剑萦绕,护住他和太元。   李乾警惕道:“姐姐,这儿的妖气越来越重了,小心一点……如果不妙的话,我会祭出‘紫霄舟’,带着你远遁千里之外。”   太元温和地笑笑,忽地问:“小太上,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么?”   年轻道士愣了愣,继而重重点头,“若是没有姐姐,就没有我,我自然愿意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因为,相比于从未谋面的父亲,相比于早已逝去的母亲,相比于冷漠的修行同门,只有姐姐是我的家人。”   太元道:“那若是姐姐告诉你,其实……姐姐是大妖魔呢”   李乾:……   太元笑道:“姐姐为你做的一切,其实只是为了培养一个好的容器,能够容纳姐姐的同伴,你会不会恨我?”   李乾:……   他闭紧双目,忽地长叹一声,长剑飞回鞘中,所有光焰尽皆收敛。   继而,他抬头看向身侧的道姑,断然道:“不恨。”   再而道:“不悔。”   然后又问:“我还能有意识么?即便成为妖魔,我也想拥有自己的意识,我想和你一起。如果能这样,那么是仙是魔,都没关系。”   太元妩媚地笑了起来,冰雪般的气场和这妩媚的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冲突,可那小道士眼中却并无半分的欲念之色。   他眼神清澈,无有半点欲念或是男女之情,但却带着某种对于亲情的执着眷恋,这些眷恋成了一张罗网,困住了他的身心和灵魂。   太元笑道:“那就看你能不能好好的融合那来自太古时代的圣类了,你若是迷失了,那你就不再是你,你若是还能记住,那么……你还能存有一丝意识。”   李乾点了点头,继而将飞剑和怀中的乾坤袋取出,直接交给太元。   太元有些好奇地看着他,问:“你怎么这么傻?没有了飞剑,没有了乾坤袋里的宝贝,你一会儿就算后悔了也再无退路。”   李乾道:“我不会后悔。”   太元更加好奇了,事实上,即便她是撒纳吐司的一念,却依然对人类这种情绪无法理解,便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李乾道:“你是我的家人。”   太元掩嘴笑了起来,然后她牵着小道士的手来到了黑暗的花园。   “古老灌溉者”们纷纷让开。   小道士来到了不死树下。   而此时,祭品早已耗尽,所以……他不曾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不死树的花开了。   太元道:“此物乃至阴,你运行太上纯阳剑煞才可能勉强接受而不死……之后,你能留存多少意识,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不过你不必担心,你是我精心培育的容器,身体是能够契合母王血的。   这中间会很疼很疼,大概比撕裂灵魂都疼上许多……   如果受不了了,就去哀嚎吧,就去憎恨吧。   憎恨,可以让你拥有更强的契合力量。   越是憎恨,越是契合。”   小道士闻言,也不多说,只是点点头,继而拔出发簪,黑发垂下,盘膝而坐,垂眉闭目,鹤氅飞扬。   远方的风吹来……   带着一抹令人头晕目眩的香甜……   黑暗的世界继续蠕动……   光焰的太阳,凝聚的香火,强烈的恨意,繁荣的大墟……   花,开了。   一滴邪异且密集的血,落下了。   滴答……   血落在了李乾的眉心,往里钻去。   李乾微微仰头,看向天外的浮云……   继而全身肌肤如是冻结了起来……   再继而,他的血肉又像是沸腾了起来……   冻结和沸腾,糅杂了无数嗡嗡的诡异声,邪异而密集的血在他身体里左冲右撞……   这种疼痛,哪怕是再铁血的硬汉也会忍不住哀嚎痛呼,然后晕过去,因为这根本就是非人的折磨,是将身心灵魂统统投掷入地狱最深处的残酷折磨。   事实上,撒纳吐司也根本没觉得这个小道士能够清醒地契合母王血。   在她看来,这小道士能够坚持几秒,都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但是,李乾没有晕过去,甚至没有哀嚎。   他一直醒着,一直静静地看着天空,   他的眼珠子被挤来挤去,   他的五脏六腑,血肉在重新塑形,接受着这最深沉的痛苦改造。   可……只是挤来挤去,只是在被改造而已。   这片混乱之中,唯一没变的,是他眼神中的宁静。   这种宁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眼神。   如果有,那这个人一定是……神!   ……   母王,即将出世。   作为古妖文明四圣类中排行第二的圣类,其综合力量自是超过白王。   在太元看来,虽说文明的第二奇观【地狱三十二佛尸】的寻找遭遇了些麻烦,但母王加上白王,亦足以让古妖文明在此番战争里成为最大赢家。   至于白王一脉想着和人类文明和平共处的想法,太元并不太在乎……   白王一脉乃是四脉之中最弱的一脉,它们能做什么主?   ……   而此时,另一边……   白月国。   信息如长了羽翼一样,到处飞着,越来越远。   “听说了吗?我们国家出现了一位和白王血脉亲和度为十层的存在……”   “十层,怎么可能?是测试水晶出错了吧?”   “没有出错,圣女看过很多次了,真的是亲和度十层!”   这般的讨论到处都是……   如果只是六层七层,这些古妖还会嫉妒,可十层……它们就只会衷心祝福,并且产生“我白王一脉即将大兴”的欣喜感。   ……   和这些白王一脉的国民不同的是,白渊一点儿都不欣喜。   他正盘膝坐在梦境森林的水月古树的树洞屋里。   名为“白绵绵”的类松鼠异兽送来了晚餐。   他随意吃了一些后,自喃着道了一句:“希望梦三不要让我失望。”   随后,便继续盘坐……进行感悟。   正常来说,在这个距离进行感悟,他能够感悟的气运只是白王庙外围的气运,就和他第一次去风雪森林时一样。   而外围的气运显然无法达到一次性100点。   可因为他就是白王的缘故,这感悟的范围竟然扩远了许多……   这使得他即便足不出户,也能够进行长久的感悟。   时间流逝……   阳光在青丘圣地的林子里照落又隐去。   转瞬,便是四天多过去了。   时偏九月中旬。   白渊闭目而坐,心底前所未有的宁静。   “成功了。”   ——【妙道】为主人服务——   ——你观“白王庙”而悟,领悟五十个时辰,获得气运100点——   ——气运储存100点,请确认是否使用——   “使用。”白渊淡淡回应。   顿时间,一股浩瀚无垠的感悟涌上心头。   强烈的感悟从极其遥远的时间长河上游奔涌而来,冲击在他神魂之上。   咔……   咔咔……   联系于神魂的金色小卵开始产生某种崩碎,宛如鸡子的外壳在裂开。   时间仿佛停止了。   白渊能够处于这静止的时间罅隙里,静静看着那金卵。   刷刷刷……   金卵的外壳飘散,露出其后黑黝黝世界里的一双彩色的竖瞳,继而那竖瞳的“主人”涌动而出,身子爬出了金卵,继而开始吞噬金卵。   与此同时,本是飘散的金卵碎壳又化作漩涡,往回收回,被那竖瞳的“主人”开始吞噬入嘴中。   白渊看着这竖瞳的“主人”,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诸多的思绪。   他并不畏惧这小东西,反倒是充满了亲切感。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这小东西是彻彻底底归属于他的,他若是不存在了,那么这小东西也会不存在……   而显然这小东西也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它昂起头,露出真容——一条难以形容的蛇。   这似乎并不是一条有着真正身体的蛇,而是许许多多“小点”构成的彩色小蛇。   这些“小点”五颜六色,如同“像素”一样。   但白渊却能看到,这每一点“像素”竟然都是一把剑。   剑散发着不同光彩,所以蛇才变成了彩色。   就连竖瞳都是这般构成的。   他再细细去看,只觉每一把剑不仅是散发的光彩不同,而且连款式都完全不同,相同的是……这些剑都散发着苍凉而恐怖的古意,甚至给他一种……远超“英雄剑”的感觉。   “英雄剑”也是联系在他灵魂上的,当初看到白渊的“白王血脉”,“英雄剑”误以为白渊是大妖魔……可经过这许久,“英雄剑”已经彻底麻了。   此时这彩色的小蛇一出,“英雄剑”就好像看到了祖宗的祖宗的祖宗所祭拜的神灵一般,瑟瑟发抖,可怜又弱小,如站在魔狼芬尼尔身侧的哈士奇,战战兢兢。   而彩色的小蛇则是乖巧地联系在白渊灵魂上,也不乱动,只是静静地感知着自身的降临。   与此同时,自明的信息终于浮现于白渊脑海中。   ——您领悟了五品法术【??剑墓】——   ——【??剑墓】:这是【五行金主】的上位术阵,这是一座由无穷的??剑构成的墓碑,祂本该已经消失于神魔黄昏,不知为何重新降临于世。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祂拥有了生命,也拥有了主人——   ——作用1:或许这只是一座剑墓,而不是法术,所以无需动用灵气。但不必失望,因为至少当你想要动用剑的时候,不会找不到剑,也许这就是唯一的好处吧——   诸多信息戛然而止,却伴随着更多的谜。   白渊完成了这次感悟,也了解了自己获得的新的力量。   下一刹那……   他灵魂宛如浸泡在了仙气弥散的温泉之中,暖洋洋的。   白渊知道这是从六品踏入五品的过程,他迅速进行内视。   灵巢暴涨,在虚空之中从最初的拳头大小,变成了水缸大小,变成了一个乳白色的球。   “这是灵气储量增长了……   但我从来都是用气运的……   这灵气储量即便上涨了也暂时找不到地方补充啊……   不过看起来是增长了许多。”   再下一刹那,他看到那彩色小蛇动了,无穷的古剑开始如星云浮沉,似心脏般稍稍“跳动”了几下后,就开始了“膨胀”和“扩张”。   顿时……   他的灵魂变成这样了:【剑墓【灵巢【灵魂】灵巢】剑墓】   就好像在灵巢外又裹了一层“装甲”,任何想要进攻他灵魂的存在,需要攻破“彩色小蛇模样的剑墓”,再攻破“灵巢”才行。   白渊静静看着这变化,有一种明悟。   也许,正常的五品境界,就是将“与灵巢联系的法术”构建成“包裹灵巢的术阵”。   正想着的时候……   他忽地看到那“彩色小蛇”开始“收缩”,就如同大海在退潮一样。   在收缩之后,他原本被“彩色小蛇”所覆盖的“白王血”、“如来一念”、“芥子肌肉”、“记忆躯体”、“灰卵”、“透明卵”、“漆黑卵”都露了出来……   这七样存在,似乎让“彩色小蛇”极其忌惮,而不敢淹没。   再接着,白渊又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彩色小蛇本是裹紧他灵巢的万剑往上浮腾了一圈儿,似乎不敢靠他的“灵巢”太近。   白渊细细看去,只见他乳白的灵巢下是翻滚的深红灵气。   如此……   他的灵魂形成了新的平衡。   白渊有些哭笑不得,总觉得这平衡过于异常,甚至是畸形,别人怕是肯定不会这样。   再接着,新的信息冲入他脑海。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已踏入五品境界,您的寿元再增两千年,合计增加三千年——   说是迟那时快,诸多信息转瞬尘埃落定。   白渊缓缓睁眼。   他看着面前树洞屋窗外投入的阳光,忽地抬手随意一抓……   一把古朴黑剑出现在他掌心。   黑剑之上浮锈极重,而漆黑的幽光正从浮锈的裂隙里传出……   白渊托着这把黑剑,黑剑就如掌上美人般在缓缓地旋转、跳舞。   他心念一动,黑剑收回,继而一把血红色的怪剑出现在他掌心……一如之前黑剑般缓缓旋转。   “同样的浮锈……同样的只从裂缝里散发微光……”   白渊抬手往这血红色怪剑的铁锈抓去,想要“人工除锈”。   但是……   他入手的铁锈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坚硬感,以他的力量竟是连一丝锈屑子都掰不下来。   他回想着【妙道】给予的信息,自喃道:“祂本该已经消失于神魔黄昏,不知为何重新降临于世。   那么,这些剑都是神魔黄昏时候的剑?   神魔黄昏……是比冥古还要遥远的神话时代。   这些剑上的浮锈甚至比人类的文明都要久远无数倍……   这未知的剑墓究竟是什么?”   他手掌变幻,随心所欲的取出五颜六色的古剑,而这些剑宛如他的身体,操纵起来,了如指掌,变换随心。   “还需要找机会测试一下这些古剑的威力……虽然说我能感到它们上的强大力量,但终归并没有直观的印象。”   “如果能够掌控这些剑的特性,再配合上【万剑归宗】,那么我甚至不需要动用【五行金主】,如此……在战斗中,我就不再需要消耗气运了。”   白渊舒了口气,不需要消耗气运的法术……实在是太好了。   他站起身,来到树屋窗前,看着外面自然的风景,还有穿行着的白王一脉的古妖,心情莫名的有些轻松,也有些思念皇都。   “已经很久没有见小郡主和墨娘了,而且……也不知道南北之战如何了……”   小片刻后,白渊转回思绪。   “还有些时间,那就继续感悟吧……梦三那边的动作,应该也有成效了吧?希望早点解决我身份的问题……”   ……   ……   此时……   青丘圣地深处。   一团翻滚的烟雾正呈现出娇小的人形,端坐在一个铁炉子上,而铁炉子的上方还有一把钢铁制作的淑女伞。   炉子里,正在燃着火。   而燃料却是一些古怪的物体……   这些物体包括血红色绣花鞋,沾染了血的水墨画,正在尖叫的木雕像等等……   随着燃烧,重重黑烟升腾而起……伴随着热和恐惧。   而这些携带着热和恐惧的黑烟却被钢铁淑女伞给挡住了,继而在很小的区域内来回循环着,往复地围绕着烟雾形成的娇小人形转圈。   那娇小人形显得舒服极了,发出“噗噗噗”的轻叹声,看起来精神好极了。   这正是白王一脉的第二主教——噩梦。   忽地,一只白鸽从暮色里飞来,落在了窗前。   白鸽显形,化作一个相貌丑陋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恭敬而恐惧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主教,继而半跪下来。   噩梦细声细气地尖叫道:“梦三大主教,最近在做什么?”   白衣男子恭敬道:“应该是忙于南北之战,毕竟梦三大主教此时正在主持皇都区域事宜……”   噩梦冷冷地尖叫道:“它?主持皇都事宜?它不是那样的妖!”   白衣男子冷汗涔涔,大人们的事他怎么敢评头论足?   然后,屋内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炉火“噼里啪啦”响着的声音,还有哪些含有恶鬼的诡物的尖叫……   噩梦忽然想到了什么,尖叫道:“我听说那项奎,是抓着梦三的举荐信来青丘圣地的?”   白衣男子急忙道:“是。”   噩梦托腮,露出思索之色,忽地感到火炉温度不够了,又动了动烟雾胳膊……   那胳膊拉伸,远远地拉开一个可爱的黄金盒子,然后挤入盒子,从里面抓出一张浮绘着古怪纹身的皮,继而随手塞入了屁股蛋子下的火炉里。   噗!!   火炉里的火苗顿时窜高了,发出轻微的爆声,新的尖叫声从人皮上传来,新的恐惧和热化作的黑烟升腾而起,融入娇小烟雾躯体之中。   噩梦觉得舒服极了。   这一舒服,它的思路就来了。 第243章 妖侣之争,道门和古妖   戎朝。   白月国。   青丘圣地。   梦境森林。   最深处的树屋里。   炽熊熊的燃烧声还在持续着,焰光将屋内摆饰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来回扭曲着。   火炉上,噩梦主教正托腮思索着。   “白鹄~~”它发出尖叫。   白衣男子急忙恭敬地往前靠近了些。   噩梦尖叫道:“发动一切力量,注视着白月国的风吹草动,尤其是梦三大主教还有它的人。无论梦三大主教要做什么,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它从屁股蛋子下的火炉里掏出一对儿烧焦的黏糊糊的娃娃,然后丢了一个过去,吩咐道:“放入怀里。”   白衣男子也没问这是什么,噩梦主教如果要搞他,一百个他也不够搞,照做就是了。   于是,他小心地抓过那娃娃,看了一眼娃娃被烧的歪七倒八的恐怖脸庞,揣入了怀里。   但下一刻,这名为“白鹄”的白衣男子愣了愣。   因为……烧焦的娃娃才触碰到他胸口的肌肤,竟然就如水入海绵般渗透了进去。   噩梦点点头,满意地尖叫道:“很好……”   然后道:“这是噩梦娃娃,能够汲取人在一段时间里所有的信息,你的所思所想,你所获得的一切有关项奎以及其他信息都会被我知道,这就省去了你汇报的过程。   唔……   等等。   你居然仰慕我?   唔……   是爱慕?   是想成为我的妖侣?”   噩梦实在摸不着脑袋,它当初化形连性别都是抛的硬币,正面就做雄性,反面就做雌性,结果抛了个反面,就化形成了雌性。   虽说是雌性,但它自己从没把自己当做是有性别的,而现在居然有妖对它产生了非分之想……   这非分之想让它第一次感知到了自己原来是有性别的,这就很怪。   略作思索后,噩梦尖叫道:“区区六品,四类血脉,断了这个想法吧,你,没有资格。”   白鹄被叫破心思本就是冷汗涔涔,此时听到“没有资格”四个字,心底也只是淡淡的失落。   他略微低首,恭敬道:“是,主教。只是……”   他欲言又止。   噩梦尖叫道:“说。”   白鹄道:“主教,如果您对那位项奎好奇,为何不将噩梦娃娃直接放入他体内呢?毕竟……即便以我的力量,也无法察觉这娃娃的存在。”   噩梦:!!!   忘了,这是真的忘了,它到底在想什么?   等等,这不是它的错。   白鹄身为属下为何不能提早提醒它?   而为了节省灵气,噩梦娃娃一天只能放置一个……都怪白鹄!   噩梦主教轻轻咳嗽了下,烟雾的躯体发出“噗噗”声,继而尖叫道:“你敢质疑本座的决定?”   白鹄急忙拜倒:“属下不敢。”   由烟雾组成的娇小人影翘着腿,尖叫道:“噩梦很生气。”   说完这五个字,它面前的白衣男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全身抽搐,双眼好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神魂仿似沉浸在噩梦之中,继而身子如羊癫疯般越晃越激烈,数秒后便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噩梦主教细声细气地尖叫道:“这是惩罚。   不过,虽然不知道梦三想做什么?   但是……只要它想做的事,本主教抢在它前面做掉就是了。”   ……   片刻后。   白衣男子幽幽转醒,然后他身形幻变,化作一只白鸽展翅离开,飞入月光之中。   而从这一刻起,它所有获得的信息都会被噩梦主教知晓。   ……   经过了这为期近乎一周的“圣侍选拔”后,白王庙的圣侍终于定下来了。   其中白王亲和度六层的有十六名妖,亲和度七层的有五名妖……   而最显眼的则是那位亲和度十层的项奎。   从各方归来的圣女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看看项奎。   白渊低调地坐在树屋里,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圣女还有各种白月国高层。   没有任何悬念,所有妖对他的印象都特别好。   无论他如何化身祖安人,口吐芬芳,所有白王一脉的妖都似乎挺喜欢他的。   这种折腾一直持续到次日午间。   待到白绵绵再来送午餐时,白渊才长叹一声,就在这半天的时间里,他把白王三十二圣女,镜花议会,白月国国主,白王庙十司祭统统见了一遍……   这些存在毫无疑问是白月国的核心人物,彼此之间必然存在分歧,也会因为各种事情而明争暗斗。   但,这些存在在针对他的事情上,却出奇的统一。   白王庙大殿。   一众高层祭拜完了白王,便围拢在一处进行商议。   “项奎很不错。”某个圣女直接表态,“他为人豪爽,最关键的是我能感受到他对于白王的信仰,坚不可破,看似不在乎,其实却比谁都要虔诚……我认为他对白王的信仰并不比我们圣女少。”   “我也感到了,而且他身上有一种让我很舒服的感觉,这是只有在祭拜白王冕下时才会感受到的……若非白王冕下给了他足够多的祝福,我又怎么会感受到呢?”另一个圣女道。   在倾听完了圣女们的态度后,镜花议会也准备发表意见。   镜花议会是白月国的幕后组织,这个组织囊括了白月国的诸多重要存在,其中有第一等公民之中的最强妖魔世家的大家主,有商会领袖,有虽只是七品但却是拥有着九星功法的传奇妖精,甚至连国主都是镜花议会的一员……   毋庸置疑,镜花议会是能够决定白月国命脉的那一小撮妖魔。   一个缠绕着绑腿,绑腿上有着绷带,作苦行装扮,却又披着最辉煌的斗篷的男妖出列了。   这男妖名为“苍目”,他的境界虽只有七品,但却是三类血脉的“夜游仙鹤”。   苍目作为传奇妖精,他行走在白月国的大地上,毫不懈怠地磨砺着自己的天赋,帮助着这片大地里遭遇了危险的普通白王血脉妖精。   他在民间的声望很高,而恐怖的九星功法让他即便面对各种其他种族的实验室,也能够成功逃离。   可以想象……随着白王的出现,他极可能会得到白王恩赐,而在换血后一举踏入上三类的层次。   苍目道:“他真的很特别……他给了我一种极其特殊的感觉,让我觉得我会永远站在他那边,任何和他作对的都是我的敌人。   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   我能分辨,这是来自于血液深处的悸动。   我的血液在顺从他,想要亲近他,倾听他的话语。   若不是梦三大主教亲自确认他只是四类血脉,我还以为他是……”   苍目的反应极其敏锐,但是此时他却也无法说下去。   因为,他心底充满了古怪感。   明明是“大逆不道”的话,他却觉得“理所当然”,然而却终究无法说下去。   事实上,所有妖精都有了类似的感觉。   忽地,镜花议会中一名笑眯眯的胖妖精出列道:“会不会项奎也是受了白王血吻,梦三大主教之所以确认他是四类血,只是一种保护措施呢?毕竟……我们没有亲自侧过他的血是第几类。”   国主出声提醒道:“嘟家主,我们必须尊重梦三大主教的判断。”   胖妖精满脸笑容,连连称是。   苍目神色动了动,那张在白月国雄性里算是英俊的脸庞上露出疑惑之色。   另一边,一个冷漠的男妖瞥了他一眼,冷冷问:“苍目,你还发现了什么?”   这冷漠男妖也是镜花议会的成员,他名为剑十三,其血脉则是三类血脉的“饮血剑猬”……   饮血剑猬,是白王一脉中极其罕见的擅长正面攻防的妖精。   在未曾化形之前,剑猬以金属为食。   成年之后,则是周身生出金属刺。   而在经过许久的磨砺和演化,这些金属刺会变成它们的兵器,兵器种类各异,大多稀奇古怪。   但这名冷漠男妖却是非常罕见地凝聚出了“剑”。   待到他化形之后,则是成了一名“剑妖”,其运剑手段,可攻可防,在一众不擅长正面交锋的白王妖魔里算是出类拔萃。   同样,他亦是七品境界,距离下一次换血也就半步之遥。   苍目摇摇头,回了句:“没什么?”   剑十三道:“你想说不止如此,对么?你觉得那位项奎可能拥有着更神秘,更特殊的背景,对么?”   苍目不曾在回复,事实上,在他产生类似想法他就立刻掐灭了。   而听着两妖看似云里雾里的交谈,一旁的古妖们各自沉默。   比“白王血吻”更神秘、更特殊的背景……   这还有什么?   还需要再说么?   只是,却没有一个妖敢说出口。   参会的一名蓝发司祭道了声:“十三啊,慎言。”   剑十三微微行礼,应了声。   气氛有些微沉默。   最初接白渊来白王庙的青裙圣女忽道:“我有一事要说。”   众妖纷纷侧首。   青裙圣女便把之前在满月湖边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众妖又看向涂山司祭。   涂山司祭也点点头,确定了圣女所言。   之前出声的蓝发司祭道:“为项奎挑选一名妖侣,此事简单,只需将所有上三类血脉的单身女妖进行统计,然后交由项奎挑选便是了。   虽说明面上他只是四类血脉,但是白王血脉亲和度为十层让他足以配得上任何上三类血脉的单身女妖。   反倒是同为四类的女妖配不上他了。   诸位以为如何?”   另一名穿着暴露的妩媚司祭道:“统计太慢太机械了,我觉得举荐更好。我白月国有哪些好女妖,在座的难道无法说出一二么?我认为小怜就不错。”   说罢,这司祭便看了看正坐于圆桌西南侧的一名漂亮女妖。   这女妖也是镜花议会的一员,名为睡怜,明面身份是白月国最大商会的会长之女,幕后却是白月国商会真正的掌控者,其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心藏沟壑,很有本事。   她本体是三类血脉的“三尾幻狐”。   三类血脉,再加上乃是“多尾属”的狐类妖魔,以及出色无比的能力……睡怜的眼界极其之高,根本没有一个男妖能入她眼。   所以,她也一直单身,未曾寻找妖侣。   那穿着暴露的妩媚司祭笑道:“小怜,你一直是在压着境界,在等合适的血吻契机吧?那你正好等等项奎,和他一起晋升,好么?”   睡怜的狐媚眼儿动了动,她真的心动了。   那个名为项奎的男妖,似乎有着恐怖的魔力,让她受到一种强烈的吸引。   话题既然牵扯到了镜花议会的成员,其他妖也都暂时不出声了,而是静静等着这狐媚子的反应。   只要这狐媚子点了头,那这一对儿十有八九能成。   项奎虽然很特殊,但睡怜也很特殊。   项奎只要和睡怜成了妖侣,他就相当于拥有了整个白月国最有钱的女妖。   事实上,有无数男妖眼馋着这狐媚子,甚至还有些司祭的家族后代期盼着作为它们祖宗的司祭能牵桥搭线,继而与这狐媚子喜结良缘。   所以,此时这“十大司祭”中有几个妖心底是颇有微词的。   但诡异的是,他们心底那小小的冲突才生出,就立刻被掐灭了。   因为,他们发现……自家的后代若想和那位项奎去“抢女妖”,似乎……不配。   睡怜的思索只持续了数秒钟……   下一刻,她轻轻点了头。   众妖看她点头,却没有半点意外感。   甚至是“苍目”、“剑十三”、“嘟家主”都产生了一种“如果他们是女妖,他们大概也会愿意”的感觉……   那暴露的妩媚司祭看了一眼睡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去做一下红娘,带着小怜去……”   她话音还未落下,却忽地被打断了。   “我不同意。”   如同女孩般的娃娃音响起。   众妖侧头看去,只见坐在“十司祭”最边缘、一直在打着瞌睡的美艳女妖忽地睁开了眼。   这女妖显然也是司祭,它名为“兰妃”。   虽是“妃”,却不过是游戏人间时挂的一个名字而已。   人间国度众多,远非皇朝南国,还有一些异域王朝,在更南方有着许许多多的小国家。   兰妃所去的游戏之地就是那些小国家,她似乎是为了锻炼她的媚术才去的。   而在去了那些国家后,兰妃就真正的化作了“红颜祸水”,将诸多小国家的国主迷的晕头转向,甚至为了她而爆发战争。   她一个女妖,被许多国主封为妃子,而那些国主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摸到过,因为……兰妃有洁癖,她嫌那些国主肮脏。   此时,这样的一名司祭却坐直了身子,食指绕着长发,然后道:“我不同意睡怜和项奎结成妖侣。”   提议的妩媚司祭神色冷了冷,哼了声,嘲讽道:“兰妃,你不同意睡怜,难道……你想自己来?”   兰妃道:“对呀。”   众妖:……   ……   ……   ……   妩媚司祭忍不住笑道:“兰妃,你踏入六品多少年了?项奎他才……”   兰妃采着娃娃音,反问道:“不可以吗?我喜欢那个男妖,他让我觉得他很干净……我很想亲近他。”   这话一出,所有妖都沉默了。   本来点了头的狐媚子睡怜也不说话了。   若是司祭和她抢,她没办法再多说什么。   妩媚司祭道:“项奎和你不同,他不会喜欢你这么骚的女妖。”   兰妃笑道:“我还是处子呢~~你呢?你是吗?”   妩媚司祭:“我有妖侣!”   兰妃道:“我没有!”   她说完,从司祭的座椅上一跃而起,看了看周围,然后道:“小涂山,你支持姐姐的吧?”   涂山司祭虽然身形庞大,可是似乎很怕这个女人,他瓮声应了声:“嗯!”   兰妃又踮脚,看向另一边道:“小灌,你呢?”   另一边大椅的阴影里,有声音应了声:“我当然支持你。”   这声音落下,圆桌周边坐着的镜花议会成员纷纷都露出了恍惚混乱之色,一个呼吸后才恢复。   兰妃再扫视周围,问道:“青风箭圣,你呢?”   一名男妖应了声:“附议。”   兰妃再看向另一边一名白衣男妖,喊道:“白鹄司祭,你呢?”   这白鹄正是之前对噩梦汇报的白衣男子,他应了声:“附议。”   兰妃看向妩媚司祭,嗲声道:“你看,这么多司祭都觉得我合适呢。”   她往前踏出一步,继而道:“那就这么说定啦~~~不过,我这个妖有洁癖,今后,项奎既是我的妖侣,我就不想别的女妖再碰他。你们和下面的妖说一下,不要惹了我哦……”   镜花议会众妖,还有圣女们面面相觑……   众妖实在没想到,兰妃这样的司祭居然会亲自下场,屈尊去和那作为小辈的男妖结成妖侣。   兰妃笑嘻嘻地拍拍手道:“那就酱昂子啦……小怜,你不怪我吧?”   睡怜道:“项奎既是老祖的男妖,小怜便不会再去找他了。”   是的。   兰妃也是“多尾狐属”,而且是“五尾狐”,比睡怜的“三尾”更高了一阶。   虽是同属三类血脉,但还是有差别的。   在家族中,睡怜也该称兰妃一声“老祖”。   兰妃闻言,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穿着暴露的妩媚司祭内心狂呕,但也知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兰妃,作为白王一脉的“十司祭”之一,绝对是能够配得上项奎的,而从今以后……兰妃的媚术会用在项奎身上,项奎作为一个男妖绝对会享有欲死欲仙的体验。   而兰妃作为过来妖,无论是自身力量,还是资源人脉,都能指点和帮助项奎。   那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兰妃拍拍手,轻轻哼着歌儿,往台阶下走去,她现在就要去找她的妖侣了。   能够在今天结束单身,兰妃挺开心的。   那项奎虽是七品境界,但却莫名地让她很喜欢很喜欢呢。   今晚,她就要睡在项奎怀里。   可是,兰妃才走了几步,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神圣和压力从天覆压,镇在此地。   熟悉的感觉升腾而起,空气突兀地开始充斥梦境的缥缈感,让人忍不住心生“自己是否不知不觉进入梦境”的疑惑。   而在这玄妙的气氛里,一道梦幻般的幽蓝身影在虚空里若隐若现,继而悬于半空,高高在上。   众妖愣住了,旋即起身,纷纷行礼。   “参见大主教!!”   梦三悬浮于高处,俯瞰着长尾下的群妖,淡淡道:“项奎,本座看上了。”   ……   ……   远处,正坐在火炉上的噩梦通过“噩梦娃娃”看到梦三出现时,就生出了古怪之感,而在听到“项奎,本座看上了”这句话的时候,更是直接弹跳起来。   它想也不想,化作一团翻滚的烟雾,瞬间激射而出。   梦三是它的死敌!   不管梦三要做什么,它都要抢在前面做了!   近乎刹那间,它出现在了那名为项奎的男妖的树屋前。   噩梦稍稍停顿了下,然后思索了下,在确认自己化形确实是化的雌性后,它才敲响了面前的木门。   无论如何,它一定要抢在梦三之前和项奎结成妖侣。   至于为什么,它还在想。   忽然,一个令它颇为紧张的问题冒了出来。   “妖侣是什么?”   “无所谓,当本座宣布项奎是本座妖侣时,就算是定下关系了……梦三再如何嚣张霸道,也不可能从本座手上再抢走它想要的东西。”   “形象什么的,应该都是次要的。”   “抛开事实和形象不论,本座就是本座,区区小妖难不成还敢拒绝本座?”   噩梦想着的时候。   树屋内的白渊也感到不对了。   来妖明显不是梦三。   他决定不说话。   然而,噩梦并没有耐心,它直接从门缝里钻了进去,然后又化出娇小的形体,站立在了这个树屋之中,继而看向不远处的白渊。   两者四目相对。   噩梦细声细气地尖叫道:“项奎,见到本主教,还不……”   嗯?   噩梦忽地探过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妖。   一股极度古怪的感觉升腾起来。   身为主教,它对于白王血的敏感程度远远超过了圣女,虽然比不上最接近白王的梦三大主教,但却也属于那种“在茫茫人群里,能隐约辨出白王”的存在。   更何况,它此时并不是在茫茫人群里,还是面对面。   “你……”噩梦有些傻了。   “你你你……”   白渊:……   他看着面前这存在,梦三这倒是给他普及过,而且他在血脉长河变为白王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这位。   于是,他决定打断噩梦的“胡思乱想”,让它的想法赶紧回到“正轨”来。   白渊立刻恭敬行礼道:“小妖项奎见过噩梦大主教。”   “不许拜~~”噩梦尖叫声脱口而出,同时让开,躲开了他的一拜。   然后,它绕了个弯儿,跑到白渊面前。   白渊顿时感到了压力,小凶也开始往他皮肤深处钻去,而不敢暴露在噩梦的注视之下。   “主教,你要做什么?”   噩梦仰头看了看他,又嗅了嗅,神色越发古怪。   两者再次四目相对。   噩梦忽地轻声尖叫道:“项奎,那个……本座最近在测试一样法术,需要……需要那个和白王血高亲和度的存在协同测试。”   白渊道:“启禀噩梦大主教,小妖我初来乍到……什么还不清楚,怕是没有资格配合您进行测试……”   噩梦身子一扭,人形的轮廓消失了,同时化作一团翻滚的烟云。   这烟云如是某种蕴藏着雷电的乌云,内里一闪一闪着各种暗光,但细细去看,却能发现那些不是电光,而是某种诡异的黑烟。   如果有人盯着那黑烟,他就会看到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继而深陷其中。   若是意志力稍稍弱一些的,怕是会瞬间崩溃,继而疯狂痴愚。   即便强者,也极难从其中自拔而出。   这就是噩梦的本体,三类古妖血脉中的顶级存在——云烟兽。   古妖中虽是以“多尾狐属”为贵,但作为噩梦本体的“云烟兽”,以及梦三本体的“小梦兽”,都是与“多尾狐属”同阶的存在。   只不过,因为“云烟兽”和“小梦兽”这种古妖在繁衍能力上极度极度低下,所以在外才没有“多尾狐属”的名声。   噩梦通过“噩梦娃娃”感知着白鹄的视角,它能看到梦三快来了,便轻声催促道:“项奎,没时间解释了,快,坐到云上来。”   白渊急忙惶恐道:“小妖项奎,不敢坐在主教身上……”   噩梦轻声尖叫着:“不是坐,是骑。”   白渊:……   “小妖项奎,不敢骑主教……”   噩梦尖叫着轻喊道:“上来~~我就带你到天上转一转,说会儿话。”   白渊静静看着面前这团烟雾,身为白王,他本能地感到面前的噩梦不可能伤害他。   然而……一种被强迫的耻辱感从心底生出。   没想到他白某,有朝一日居然被主教威胁着要让他骑。   也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主教为刀俎,他为鱼肉。   那就骑吧。   于是,白渊坐上了这团烟雾。   噩梦主教大喜,瞬间包裹住了白渊,继而“嗖”地一声直接从树屋后堂侧边的窗隙,钻向外面。   而坐在它身上的白渊,似乎也因此失去了“物理特性”,而随着噩梦一起,从那不过半根头发粗细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小片刻后。   树洞的木门传来“敲门声”。   “么……项奎……开门……”   “是本座……”   梦三大主教在白月国群妖的簇拥下,来到了树屋前。   然而,树屋没有回应。   “项奎……开门……是本座……”梦三弱弱地喊着。   但,还是没有回应。   梦三忽地有些觉得不妙,它轻轻推门。   门没上锁,“吱嘎”一声就开了,而屋内空空荡荡。   梦三往前飘动了数米,继而落在木板上,轻轻嗅了嗅,忽地长尾和猫耳竖立起来,“噩梦!!!!”   它愤怒地站在原地,瞬间动用了六品法术【梦境模拟】。   梦三闭眼睁眼之间,已经完成了这个法术。   但很显然,噩梦对它的法术很熟悉,尤其是对其中的“半径千米的圆形区域”这个关键信息,更是清楚的很。   梦三并没有发现。   它焦急地在原地,揉着短手手。   忽地,它眼中闪过一丝利芒。   自从成为半圣类之后,它还没有试过它的四品术域,现在……是时候了。   下一瞬间,一股恐怖的近乎于世界降临的感觉从它周身爆发而出,仿如一点扎根在所有存在灵魂深处的困意瞬间翻涌而上,继而如核弹爆裂般往周边快速地撑开极大的区域。   区域笼罩了现实世界,笼罩了整个青丘圣地。   这一刹那,所有在青丘圣地的存在,但凡弱于梦三的……统统陷入了沉睡。   ……   ……   此时。   戎朝最西边。   昆仑国。   大墟园。   李乾坐在不死树下,双手垂膝,悠然自得地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穹。   若不是他那几乎已经彻底扭曲的血肉,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之人。   浩大的吟唱声从苍老的灌溉者们口中发出。   古老的邪恶祭祀,吸聚并培育一切诡异虫豸的太阳神树,在蠕动的城市……   还有仙气飘飘、眉眼干净、外罩黑纱、内裹白衣、腰挎太极长剑的道姑……   画风黑暗而玄奇。   太元忽地掩唇笑道:“哟,小太上,你居然还没有晕过去吗?”   李乾却不说话,而是侧头对着太元微微颔首。   太元继续笑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是你们人类文明中佛门喜欢做的么?怎么……你一个道教的仙人,怎么也仿着佛门重来一世了?”   李乾被来自太古时代、早了人类文明不不知多少万年的母王血侵蚀着,即便是他……也真的很累。   太元凝视着那在吸收着母王血的小道士,忽地又道:“臭弟弟,我若说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你信还是不信呀?   你以为用自己的身体,就可以反控住我古妖文明的母王么?   太天真了……   你们道门和我们古妖纠缠那么深。   但是,我古妖依然是古妖,你们道门却多了那许多堕落的道士,包括……西……”   太元忽地顿了顿,她所想说的那个名字好似被遗忘了,而无法说出来,也无法被记得。   这让这位古妖文明的咒念一念微微蹙眉,露出深思之色。   另一边,李乾并没有发愣,似乎世上任何事都无法让他惊到。   他发出声音以作回应,但因为面容扭曲,嗓音显得怪异。   可即便如此,这怪异的嗓音里却透着一种难言的平静:“万古成一劫,笼罩一万界。   乾或有前世,然今世却是重头来过,姐姐所知的不过是过去的乾。   乾也希望认识的是这世的姐姐。”   太元愣了愣,妩媚地笑道:“哟,小道士,你想度我?”   小道士悠悠坐在不死树下。   太元忽地闪身到了他面前,淡淡道:“你缺乏了敬畏。”   小道士闭目,垂眉,不辩,不言。   太元猛一抬手,四面八方的香火疯狂地聚涌而来。   她那道姑的身形逐渐模糊,变成了一团难以言说、难以描述的大恐怖。   大恐怖笼罩了小道士。   而小道士虽依然平静,终究是缓缓闭上了眼。   母王血,也完成了彻底的渗透,从遥远的万古之海,降临到了人间。   片刻后……   “李乾”周身的血污散尽,肌肤呈现出无暇的洁白。   他缓缓睁开眼。   随着他的睁眼,整个荒芜的黑暗的大墟园忽如迎来了春天,那些苍老的佝偻的灌溉者也开始迅速变得年轻、美艳。 第244章 主教之战,回归皇都   明明还是白天,青丘圣地却陷入了午夜般的死寂。   这原始树林的各个角落,响起或大或小的连绵鼾声。   蔚蓝的天空,漂浮着朵朵白云。   妖精们虽然沉睡了,但白云却还在随风飘着。   可这诸多的白云中却有一朵云丝毫不动……   无论风如何刮,无论白云如何飘,这朵云都丝毫不动。   因为……它睡着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睡着。   而云上还有一个呈“大”字型睡着的男子。   男子的眼皮如是被挂了千钧沉铁,正在往下拉着,而即将死死合上。   男子自然是白渊。   白渊本是坐在噩梦主教上,然后困意突然上涌,但【如来禅术】的精神攻击免疫,让他居然能够稍稍撑一会儿。   最初他还以为是噩梦做了什么,但很快……他发现噩梦居然已经撑不住这睡意,而睡着了,然后就这么一边飘在天空,一边睡着。   白渊努力地抵抗着自身的瞌睡。   但这瞌睡感却越发沉重,事实上,他能撑住而没有立刻入睡就已经是奇迹了。   下一刹那,白渊看到自己胯下的噩梦开始“喷出”惨白色雾气。   这些雾气飞快扩散,内里不时闪烁着载着“诡异画面”的暗光,就好像是噩梦的本体开始了膨胀。   曾经历过“孔老师与墨猛四品之战”的白渊,很快认出这是噩梦的术域。   “那么……这瞌睡感是另一位发动了四品术域攻击?”白渊自然的作出推断。   然后……   他忽地有所明悟。   “这怕不是梦三的术域吧?”   “但无法彻底确定,保险起见,我必须谨慎行事,先绑定噩梦主教再说吧……”   数念闪过,惨白色浓雾已经扩散开来,以极快的速度覆笼近百里区域。   再下一刻,这些浓雾又开始了迅速地收缩,化作一团浓郁到近乎于固态的雾气,包裹在白渊周边的数里之地。   白渊虽然拥有【如来禅术】,但这终究是六品法术,在两名四品的交锋之中,他即便再厉害也是真的撑不住了。   上眼皮缓缓下移,终于磕碰到了下眼皮。   强烈的倦意奔袭而来。   白渊也快睡着了。   “这一波,是和噩梦主教一起困觉么?”   白渊忍不住吐槽。   同时,他抬手轻轻按下。   在消耗了1点气运后,他给睡着的噩梦直接种下了梦境玄种。   然后他瞬间再消耗了1点气运,进入了噩梦的梦境。   才一入梦,白渊再度消耗了1点气运,使得自身在这梦境玄种撑开的梦境里免疫一切伤害。   如此一来,他会进入噩梦的梦境世界。   然后,只要噩梦的梦境世界不崩溃,他就不会出事。   做完这一切后,白渊刚好“睁开了眼”。   这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山顶,空气里充满着灵气,便是深吸一口气,都觉得神清气爽。   但山顶上空无一人,远处的峡谷里传来缥缈的声音,可就如隔了几个世界般,完全听不真切,就好像是“一个人在梦里梦到了某个小镇子”的那种感觉。   “这是噩梦的梦境吧?”   白渊喃喃着,同时试探着抬手,刚要试一试“在别人的梦境世界里会如何”,却忽地感到了一阵诡异的震动。   轰隆隆。   轰隆隆~~   地动山摇。   白渊看到这个世界在毁灭,空间好像二维的贴纸在斑驳的撕落。   “这是……在进入更深层次的梦境世界?”白渊默默观察着,而此时……他对于“出手者是梦三”这一点有多了些确认。   因为梦三的【无限梦域】可以选择性的将目标拉入更深层次的梦境,而深层梦境和浅层梦境的时间比例甚至都不相同。   白渊虽说种下了“梦境玄种”,但这“玄种”撑开的还是噩梦的梦,这相当于他在噩梦的梦里拥有了“伤害豁免”以及“随时醒来”的特权,可是……他并无法主宰这个梦境,无论是梦境里发生的事,还是此时梦境外发生的事。   他无法阻止梦境被拖向梦境世界的更深处。   然而,此时的白渊却并没有恐惧,他心底更多的则是好奇。   因为他发现,这次的四品激斗和上次“孔老师对墨猛”完全不同。   下一刻……   白渊发现周边场景变幻了,云雾缭绕的山顶化作了一片火海,万物皆在焚烧,而天空之上忽地破开了一个大洞。   洞里,散发着柔和的金光,飘扬着娓娓的仙乐,让人向往不已。   而一团如同棉花糖般的白云从天空飘了下来,在地面上缓缓飘着。   白渊因为站在高处的缘故,一切皆是尽收眼底。   他知道此时所见的画面,都是一种梦境世界中的争斗,看不明白就对了……   因为这梦境世界,显然不是靠着如同“物理世界”的打打杀杀进行的。   那棉花糖般的白云很快落在了峡谷里……   白渊静静等待着。   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   十天亦仿如一瞬……   十天后……   白渊看到一团带着爪爪的惨白烟雾从峡谷里飞了出来,而那团棉花糖般的白云却在追赶着它……   天空的破洞处探下一只短手手。   那只明明很可爱的短手手,此时此刻却显得无比恐怖。   短手手如划水般,在这个世界里捞来捞去,似乎在抓那团惨白色烟雾。   而在短手手的动作里,山河破碎,大地皲裂……   就在即将抓到的时候……   整个世界又崩塌了。   白渊坐在山崖下,静静看着世界毁灭。   天空斑驳,空间被撕成了一丝一丝,如流星般淹没在虚空,大地和世界宛如一张白纸正在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撕裂……   可这些力量无论如何侵袭,在接触道白渊时都会直接烟消云散,而这就是【梦境玄种】的恐怖,是白渊作为白王在梦境中绝对支配力的某种体现。   要知道,这可是六品法术!   区区六品法术却能在四品相杀中活着。   这是何其恐怖?   世界毁灭了没多久,新的世界又出现了。   这一次的世界鬼气森森,内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恐怖感,置身此处,有一种“从未看过恐怖片的人,在午夜时分猎奇地播放了最刺激恐怖片”的感觉。   即便还未发生什么事,但只是这气氛,就让置身此处的人吓到崩溃。   白渊虽然有【如来禅术】和【梦境玄种】此时的加持,但却也吓了一跳。   难以形容其中的恐怖。   或许想明白了,或是有一丁点儿理智,都觉得不恐怖。   可此时此刻,一切理智都好像是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战栗和恐惧。   白渊想要迈步,却发现身体在抗拒他这么做,就好像“看着恐怖片的人,只想一动不动”。   白渊决定等一会儿。   三年之后……   他回过神来。   这里的时间流速和错觉,已经诡异到一定程度了。   正在这时,他看到天空又裂了。   云层宛如黑黝黝的巨大蛋壳儿被一根指头戳破了,然后那指头又伸入了巨大蛋壳儿里,继而呈现出一只短手手的样子。   “又是熟悉的短手手……是梦三啊……似乎……好久不见了……”白渊仰望着那宛如山峦般巨大的手,在再度确认后,他放下心来,因为这确实是梦三的手。   梦三绝不会伤害他,噩梦也不会。   同时,他现在也无法阻止两个妖的厮杀。   无论他如何叫喊,他就像是一个在两个激烈对杀的巨人脚边的小豆子。   小豆子无论如何地大吼大叫,却也无法引起巨人的注意。   既然无法阻止,白渊决定趁这机会扩大一下“自身对于高层次境界斗争”的经验。   梦三的短手手还在这个世界捞着。   但和上次不同,这一次,梦三的短手手才捞了没多久就被冻结了,就好像是无限恐怖降临在了那只手上,那只手被吓得不敢动了。   嗖!   那只手缩了回去。   白渊心生好奇。   他盘膝坐在这个黑暗的恐怖世界里,静静等待后续。   时间一晃就是二十年。   白渊只觉这二十年过的极快,有一种“恍惚之间就过去了的感觉”。   他忽地发现自己头发极长,披散在地,指甲也变得极长,长到已经打卷儿了。   他本能地就想要去剪指甲,可是他没有剪刀。   正想着,一把剪刀就出现在了他手里。   他下意识地去剪。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指甲格外硬,硬的像石头似的。   他用力剪。   然后,剪刀卡在指甲里了。   他又下意识地抖了抖剪刀,同时拖拽着,想要运用这力量带动着指甲下来。   可这一抖,他的手指直接被拽了下来,指根扯下一大片的血肉,血淋淋的。   血液镀染到了剪刀的刀身上,继而……一种尖锐的恐怖浮现而出。   那把剪刀上忽地浮现出了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直勾勾地盯着白渊。   白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等他再睁眼时,一切已经消失了。   “好可怕的噩梦,【梦境玄种】的伤害豁免居然也被入侵了?”   “这种真实的感觉,真是……”   白渊细细回想。   他能想象,如果换做任何其他人,那么……那人会因为“手指被扯掉”、“女人面孔浮现”以及后续发生的恐怖事情而直接发疯。   物理世界受了伤会流血,精神世界受了伤会发疯,这很正常。   而就在这时,天空那本已经“愈合”的黑窟窿外又传来“嘭嘭嘭”的敲击声。   继而,一根爪子从外刺了进来。   这还是梦三的爪子。   爪子才出现,就又缩了回去,继而……   白渊看到窟窿外一片刺目而变幻的亮光。   显然,梦三在把什么东西塞进来。   过了一会儿……白渊看清了。   梦三在把“一个世界”塞进来。   顿时间,两个世界开始了重叠。   白渊静静看着……   这一看,就是看了二十年。   二十年后,梦三又开始把新的世界往里塞……不停地塞……   转瞬又是三十年过去了……   白渊的头发和手指越发长了。   而面前的画面越来越匪夷所思。   即便是神经病都不可能画出现在这画面的万分之一的场景。   没一会儿……   世界又崩溃了,毁灭了。   新的世界重新形成。   这一次,新的世界更加恐怖,时间流速越发诡异。   白渊坐了两百多年,再度迎来了天空的短手手。   这一次,那短手手连伸入世界的欲望都没有,直接往里塞各种梦境世界。   画风又开始呈现出诡异的混乱……   战斗一直持续着……   白渊觉得自己坐了数千年。   但这时间却都是无效时间,并不足以让他去思索或是做任何事,也不足以增加“时间带来的智慧”之类的正面收获……   他只觉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就如打了个盹似的,但漫长的时间度过感却镌刻在了他脑海中,让他对数千年前的事物有一种久远感。   白渊身在其中,看着这白王一脉两大主教之间的术域厮杀,   虽说他只是处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却也算是隐隐明白了。   ……   梦境世界的战斗规则和物理世界显然不同。   梦境世界应该是由“个体梦境”和“外部梦境”共同构成的。   这一战中,噩梦缩在“个体梦境”。   而梦三则是在“外部梦境”。   何谓个体梦境?   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做的梦”。   在这个人自己做的完整的梦境中,他极难受到伤害,因为他在他自身的梦境里是随心所欲的,毕竟这个梦境是由他独立构成的。   那么,想要对这个人造成创伤,就只有三种办法。   第一,将这个人从他的梦境里拉出去。   第二,将这个人的梦境进行稀释。   第三,在物理世界,将这个正在做梦的人给杀了。   ……   因此,梦境世界中的常见攻击方式有如下几种:   第一,深层,浅层的拉锯。   噩梦不想被梦三捞出去,所以它往更深处的梦境世界沉去。   而显然,更深处的梦境时间更加的坚固,更加的复杂,但也更加的难以控制。   所以,白渊才会感到梦境世界在不停的毁灭。   这种毁灭就是往更深层的过渡。   第二,梦境的特殊加固。   只要梦境足够可怕,足够排外,外部的存在根本别想入侵。   所以白渊看到了一个充满黑暗和恐惧的世界。   所以梦三塞入短手手后,又缩了回去。   第三,梦境的入侵,重叠。   这是梦三后来往这噩梦塞入新的世界的原因。   当噩梦变得“画风凌乱”了,那就不再是噩梦了。   以上几种攻防手段说来简单,但这却是白王一脉的两位主教层次的交锋。   换做别人,怕是早就被虐杀了。   无论是梦三那BUG般的敲碎梦境世界,用手手来捞人,还是往里塞入新的梦境世界的行为;   又或者是噩梦本身世界充满恐怖,可攻可守,都是难以想象的。   普通人甚至连理解都需要花费一点儿功夫,更别谈动用这些力量了。   在这场战争里,噩梦明显是在全程防守……连带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世界毁灭……   不过,梦三想要拿下噩梦,显然也没那么容易。   这场梦境世界的战争,没有几十几百万年(梦境世界里),怕是结束不了……   然而,让白渊好奇的是……为什么梦三不直接在现实世界找到噩梦,然后再暴打一顿噩梦?   转念一想,他隐约回忆起在沉睡前噩梦“膨胀又收缩”的浓雾。   应该是和那团浓雾有关。   至于自己为什么也没被发现,应该也是同样的原因。   白渊好奇地感受着这一切。   很显然,“术域”复杂而又精彩。   他越发的期待自己在达到四品后,会形成什么样的“术域”了。   ……   ……   梦境世界里,一晃又是数万年过去了。   这数万年的时间对于白渊来说,就像是打了个盹,除了一种“久远感”,并没有任何正面收益。   当然,他对梦境世界的战争细节更清楚了些。   噩梦和梦三的拉锯战打得昏天暗地。   梦境也从第一层梦境进入到了第六层梦境,时间流速迟缓无比,世界危险无比,甚至有一次白渊的“梦境玄种”都差点被彻底入侵。   终于……   这数万年后,梦境世界开始了“上升”。   时间的流速开始了慢慢地恢复。   白渊一个打盹的时间也从万年,变成千年,百年,数年,数日,以及……正常时间。   然而,白渊并没有察觉到【妙道】给予的危险提示,便继续苟着。   不过,他也没有隐藏身形。   数分钟后……   噩梦最表层的梦境外壳出现了裂缝。   一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出现在裂缝处……   “冕下……我和噩梦达成和解了……您出来吧……”梦三的声音传来。   话音才落,另一边,一团黑云飘了过来,稍稍寻找了一会儿,便落在了白渊面前。   黑色云烟化作一个娇小的人形轮廓。   噩梦低下头,轻声尖叫道:“冕下,抱歉……我……我……我……我带您上去吧。”   白渊看着惶恐的噩梦,淡淡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噩梦小心翼翼地尖叫道:“其实……我……我在树屋里靠近您的时候,就有些认出了您是白王冕下。可在梦三追出来后,我才完全确认了……”   白渊点点头,吃一暂长一智,下次他还是要避免靠近境界过高的白王一脉妖精。   噩梦卑微地落在他面前。   白渊骑跨而上。   嗖~~   烟云缭绕,冲除了裂缝,而落在了外面。   噩梦才一落下,就愤怒尖叫道:“梦三大主教,你居然敢对冕下出手,罪不可恕!罪不可恕!!”   梦三闻言大惊,小脸儿苍白苍白的,它那一双大眼噙着泪水,然后扑倒到白渊怀里:“冕下,我是害怕噩梦伤害您,噩梦……噩梦和我不同,我实在不知道噩梦对冕下会不会忠心。所以,我才着急地攻击了噩梦,想要寻找到冕下。”   说罢,它从白渊怀里挤出小脑袋,对着那娇小轮廓道:“冕下根本不想暴露身份,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噩梦主教,你自裁吧!”   噩梦叉腰,倾身,尖叫道:“我对冕下比你忠心多了,你怎么敢和我比的?”   梦三大惊失色,如是遭受了强烈的羞辱和受了很重的伤,道:“大胆!你这个黑糊糊、脏兮兮的煤球兽!”   煤球兽,是古妖文明九类血脉中的存在,因其形象而即便在九类中也很受鄙视,是属于鄙视之鄙视链的最底层。   因为煤球兽整体为黑色,这一点和噩梦的本体有点类似。   噩梦厉声尖叫道:“你才是恶心的蓝鼠兽!”   蓝鼠兽,是和煤球兽类似的,处于鄙视之鄙视链底层的存在,因为身形颇小,整体为驳杂的蓝色,和梦三有一点点点点相似。   梦三正要再说,噩梦又尖叫道:“你居然侮辱冕下的坐骑!”   梦三:!!!   “坐骑”两个字戳到了它的痛点。   它和烟云兽不同,因为体型和特性而无法成为坐骑。   梦三在白渊怀里愤怒地扭来扭曲。   噩梦也不甘示弱,回瞪过去,同时眼巴巴地看着白渊,又看看他的怀抱的另一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梦三察觉了噩梦的目光,伸出短手手比了个X,大声道:“你这个讨厌的家伙,你不许过来!”   噩梦才不管梦三的话,直接跑了过来,化作一团浓烟,飘向了白渊的怀抱。   梦三不敢在冕下面前放肆,只是伸出短手手,开始向飘来的烟打去。   飘来的烟也不敢再用法术,左摇右扭,想要钻入白渊怀里,可连续几次被梦三阻拦后,它也越发生气了,烟雾化作拳头和梦三打了起来。   白渊低头,看着怀里的两个“小东西”的攻防战,陷入了沉默。   要不是他刚刚才经历了那匪夷所思的梦境战争,还真以为这俩就是宠物。   “可以了。”   他淡淡道了声。   梦三和噩梦立刻不说话了。   白渊道:“噩梦,我已经将最初的血吻给了梦三。”   噩梦恭敬地尖叫道:“冕下,请问您第二次血吻给谁了吗?”   白渊道:“并没有。”   噩梦轻声尖叫道:“噩梦恳请冕下能够为噩梦留着血吻……噩梦只需要数日时间的准备,就可以接受冕下的血吻,为此……噩梦已经准备很久很久了。请冕下赐福。”   白渊想了想,这样正好,若是噩梦成了他的眷属,那么现在他身份暴露的问题就解决了,至于“他对撒纳吐司的承诺”也不算违背,毕竟这是白王一脉的主教,他不可能拒绝。   而今后,有两个主教帮他瞒着,想来是别人再也无法拆穿了。   于是他应了声:“可以。”   噩梦开心极了,趁势钻入了白渊怀里,化作一个手指大小的人形轮廓,往外张望着。   梦三反应过来,又伸出短手手去打它。   噩梦也很讨厌梦三,尖叫道:“你居然敢在冕下怀里动手,梦三,你……”   “够了。”   白渊打断了两妖,然后略作思索,指了指左边怀抱道:“梦三,以后你在这儿。”   又指了指右边怀抱:“噩梦,你在这儿。”   他说了话,两妖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白渊这才抬头打量着四周。   “这里就是梦境世界吗?”   “果然……”   他入目之处,乃是一个个悬浮着的哑光泡泡,这些泡泡就是每个人的梦境。   只不过从外看,却完全看不到泡泡里梦境的内容。   ……   ……   次日。   白月国,青丘圣地。   早已醒来的古妖们,皆是翘首以盼。   他们在期待着今天的“大新闻”。   梦三大主教和噩梦主教,究竟谁会成为那名为项奎的小妖的妖侣?   很快……   消息传递了出来。   梦三大主教和噩梦主教查证后,发现项奎天赋很高,不希望他被妖侣之事影响,所以便让他在“梦境森林”的独立树林树屋中进行修行,等到修行有成突破六品后,再作计较。   所以……白渊没有成为任何主教的妖侣,但他在白王庙附近拥有了真正的落脚点。   在新的树屋里,没有妖会来打扰他。   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   ……   事情落定后,白渊和噩梦约定了联系方法。   噩梦的六品法术有一点点类似他的【梦境玄种】,但却又不太相同,简而言之就是可以给人种下一枚“噩梦种子”,继而目标无论去到多远,都可以被随时拉入噩梦。   这法术看似厉害,但其实比【梦境玄种】差太多了。   当然,噩梦不可能也不敢将白渊拉入噩梦,它只会在做好承受血吻的准备后,小小的“弹”一下冕下,让冕下知道,继而回到青丘。   而昨日噩梦所施展的术域,白渊也算是清楚了。   【梦魇雾域】:散发出烟雾,让雾气里的所有存在都进入梦境,并且沉沦于最恐怖的噩梦之中(根据个人情况而定),若是凝聚于小范围内,可以使得自身完美地掌控自身的梦境世界,而去到最深第七层的梦境世界。   这个术域无论是范围,还是效用,其实都是无法和梦三的【无限梦域】相比的。   譬如,梦三的术域是瞬间笼罩方圆数百里,而噩梦的术域却需要雾气扩散,这就给了敌人逃脱之机。   但梦魇的术域也有些优点,譬如“让雾气里的所有存在都进入梦境”,这意味着……它能够将雾气凝聚成各种形状,而做到针对性攻击,而不是梦三那边的无差别攻击。   当然,梦三过去的术域未必有现在这么强大,这完全是它在被白渊“初吻”过后,才拥有的“进化力量”。   ……   此间事了。   深夜。   白渊关上屋门,招来老林,利用骸骨牛头马面棺材车的特性,穿回了皇都。   继而,他来到龙下学宫,与孔老师暂时换回了身份,并且开始交换信息。   孔嫣扯下画皮,露出一身月白的绸缎亵衣,白渊急忙转身。   孔老师双颊在黑暗里红了红,又取了件早准备好的龙下学宫通用服穿上。   “嫣儿好了……”   白渊这才回身。   他面前的女子有着孤云出岫般的静气,显着东方古典美人的优雅,只是……她还在折叠着那邪恶的画皮。   这份诡异感配着那不媚不艳的水墨气,给人以奇异的冲击。   孔嫣掸了掸衣裳,开始汇报了。   “主上,我这边发生的事情并不多。   首先,是长生学堂。   您的【十万青山不动剑】已经修行入门了。   您在长生学堂里喜欢坐在后排靠窗的地方睡觉。   长生学堂的老师朱玉墨并没有怀疑您的身份。   其次,是皇子府。   小郡主依然被软禁在府中,镇北王世子安阳依然在大狱,但一个名叫息红影的女将却在组织的安排下,让您帮了些忙,而加入了军方,如今往前线去参加南北大战了。   再次,是皇宫。   弘王曾经让人来传报,说若是您空了,希望能够去皇宫与他见一面。   第四,是皇朝的江湖。   南北之战中因为出现了大量异族人,故而牵动了不少江湖的隐士与侠客的心。   他们决定在皇都西方的狮子林举办英雄大会,挑选出新的盟主,继而支援皇朝。   嫣儿猜测,此事他们必定会来邀请无名先生。   第五,是有关天曌。   南国世子刺杀案已经解决了,弘王将此事全部归咎于靖王,而靖王已死,一名皇子换一名世子,再加上两国准备安排外交使团,互通往来,此事便暂时告一段落了。   天曌……知道世尊不愿回南国,所以希望您能够给予她一份世尊的信物。   然后,她会随着皇朝去往南国的使团一同返回南国。   第六,随着南北之战的开启,皇都周边开始出现一些之前没有出现过的神秘势力。   嫣儿曾经安排白虎堂的十三伥去查探过,但也只是隐约知道这些神秘势力背后有着万古文明撑腰。   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名为——蝉翼会。   具体信息嫣儿已经做了资料,稍后呈上。   第七……   ……   ……”   孔嫣一一汇报着。   白渊默默听着。   孔老师显然对“事情并不多”这五个字的了解不够深……   约莫两个时辰后,孔嫣才把各种事项以及细节汇报清楚了。   白渊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毫无因为,孔老师做事很有分寸,能帮他做的事就直接做了,做不了的就用“拖”字诀。   然后……此时此刻的他就面对着一大堆将要去做的事。   在将孔嫣暂时送回后,白渊静静躺回龙下学宫的床上,抓起孔老师留下的资料,翻看了起来。   “希望能够在天亮前看完吧……”   白渊瞥了一眼堆成小山的纸页,轻轻叹了口气。 第245章 “难度”提升!皇都上空的“阴霾”   九月中旬,夏的熏意终于褪去,皇都多了几分入秋的萧索。   白渊来到长生学堂,遵循孔嫣所说,坐在后排靠窗处。   “虽然已经入了五品,寿元多了三千年,但只要有一天未曾突破死亡边界,我就一天依然是囚徒。”   “这个世界的水远比我想象的要深,即便我接触到了梦三,噩梦这样组织主教层面的存在,却依然未曾了解太多……”   “在黑暗里行走的旅人,本是对黑暗一无所知,所见所触也不过是周围,而若是他点燃了火把,照出了一片光域,这才会发现与光域接壤的黑暗何其之多。   而他原本所想的黑暗未知,竟然远远比不上真相的万分之一。”   “我,就是这个旅人。”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我大概明白……死亡边界应该是某种极其恐怖的古代文明所施加的力量。   不,这甚至不是文明,而是神魔,或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毕竟,死亡边界的施压者是天人组织的幕后。”   “天人组织,是由人类那诸多意图复辟的百家,还有古代诸多文明所构成,但这个文明只截止到太古。   唯一的冥古文明——神翼文明,却也在太古诸多文明的围攻下,而重回了万古识海。   但冥古文明,无论是白影,还是芥子,都充满了人所无法想象的恐怖。”   “芥子文明的星术师……用恒星取代心脏,继而施展恒星的力量,这等场景,只是稍稍想想就会觉得可怕而不真实。   这样的存在,若想灭世,又有谁能阻拦?”   “不……还是我太过孤陋寡闻,对这个世界认识的太少。”   “自大让人毁灭,我最近是不是有些太浪了?”   白渊出神地看着窗外。   鸟雀叽叽喳喳,在枝头跳动,享受着初秋肃杀和凛冬将至前的余温。   依然绿色的叶子随风而起,化作波涛,拍打向人目所能见的尽头。   没一会儿,朱玉墨和叶霞衣轮流来了学堂之中。   但她们和作为六皇子的白渊,已经不再有那许多的交集,所以也没有上前和他交谈的欲望,显然……两女都习惯了六皇子坐在靠窗的位置。   白渊感受着这氛围,心中暗暗道:孔嫣做的不错,这是为我创造出了一个低调而无人注意的氛围……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两女指导声,还有学子们切磋的声音。   因为无名先生的存在,还有长生楼本身的壮大,如今长生学堂已经拓展成了龙下学宫一等一的大学堂,周边的诸多配套措施也跟了上来,甚至学宫还划拨了专门的野外演武场给他们。   要知道,皇城里的土地可是寸土寸金,昂贵的很。   同样,长生学堂的学生也从最初四人,变成了如今的两百多号人。   朱玉墨和叶霞衣忙碌无比,但所幸……这两百多名学子并不是完全由她们教学。   她们更像是“中间人”。   提供功法,提供历练,也提供和真正强者接触的机会,如此而已。   白渊侧头瞥了一眼门外。   他能感受到学堂中学子的骄傲,就连走路都是昂首挺胸,说话都是充满了气魄,更是有高谈阔论之声不时传来。   这种精神气,如同滚烫的火焰一样,蓬勃而充满生机。   而撑起这一切的,便是无名先生,或者说“天剑”无名。   在击败江湖第一世家的宋家剑圣后,“天剑”无名自是跃居第一人。   长生楼在江湖的地位也自是水涨船高。   和平的氛围,宁静的气息,让白渊心底生出许多的舒适。   置身于这般的环境,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度假。   “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若是可能,我宁可不要那许多的力量,而想一直活在这般的和平中。”   他轻轻叹息。   “知道的越多,面对的越多,承担的也越多。”   “层次越高,接触的敌人越危险。”   “舍利塔的佛陀们,甚至是之前拥有金手指的六皇子,不也是说灭就灭了?”   白渊重重叹息。   不知为何,此番归来,他总有些莫名的心神不宁。   “应该是南北之战,还有天曌曾经看到过的……那注定毁灭的未来吧?”   “究竟是多么绝望的未来,才会让天曌失去理智地偷出万佛琉璃舍利塔,继而让群佛去往了地狱呢?”   他细细想着那一天见到过的三名“不死树文明”的怪树,还有雁门关北的大胜,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郁。   “似乎太顺利了……”   风轻轻地吹着。   门外忽地传来一片儿兴奋的喧哗声。   “巍城大捷,巍城大捷!!北地的门户被攻破了!!平定叛乱,指日可待!”   “这才几日时间?南亭才破,巍城居然也破了?”   “这就是我皇朝军队的真正实力!真是恨不能在战场上,亲眼目睹铁血将士们的风采!”   欢喜而激动的声音响着。   这些信息让白渊越发愣了愣。   “看来……不是顺利,而是过于顺利了……”   正想着的时候,门外忽地走进一名少年。   紧接着,哗啦啦的人群跟了进来。   “二师兄,你又去寒霜桥附近了吗?”   “二师兄真是厉害,我们才刚刚开始修炼,师兄就已经能够去暴打妖兽了。”   白渊看了一眼,那被称为二师兄的少年正是之前的“肌肉同学”。   他对这个肌肉同学有些印象,事实上再想想,这位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低调,出手果决,没有废话,默默修炼……   他再看,只见那肌肉同学脸上没有半分得意之色,而是道:“我不行的,都是胖子的机关厉害……我就是个当诱饵的,引来了妖兽,胖子再射杀。”   他身侧的胖子同学也笑呵呵地连连摆手,“这不是我机关厉害,而是唐战老师刚好送了我一把机关弩……欸,这机关弩一共就三十支箭,我这次都射完了,下次怕是就不行咯。”   旁边的同学又说起话来。   白渊默默看着,而肌肉同学也忽地侧过头,对上了他的目光,然后起身快速走来,做到他对面,声音带着恭敬道:“大师兄。”   一群学子见状,也要跟着围过来。   胖子扬扬手道:“师兄们谈话,你们就别掺和了,赶紧修炼去。”   或许是因为胖子的亲和,二师兄的威望,又或许是因为白渊的六皇子身份,一群学子还真没靠近。   白渊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肌肉同学,说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位的名字呢。   “大师兄,今晚可有时间?”   白渊摇摇头。   他的夜间时间都格外宝贵……   肌肉同学笑道:“那晚饭时间呢?皇城中新开了一家酒楼,楼中的牛肉很是好吃,虽比不上宫廷盛宴,但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所以……我想请师兄去吃一顿。”   白渊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肌肉同学犹豫了下,轻声道:“师兄地位虽高,但师弟想着师兄弟之间的情分也是有的,既然有,便想要培养一下,故而才出言邀请。”   白渊静静看着他,【三相聚合】的力量,让他能够洞察出此时这师弟的话也算是“表里如一”。   他也犹豫了下。   事实上,他还是挺享受这种关系的,再想到现在小郡主被软禁了,晚饭时分也来不了,而傍晚又不是“无名出没”的深夜时间,便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想了想,伸出手道:“白渊。”   肌肉同学愣了愣,同样伸手道:“张九飞。”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白渊舒了口气……   总算知道名字了。   ……   ……   天色逐渐暗了。   白渊运用一些随身携带的小古物进行着感悟,以完成气运积累,在达到100点后,才需要返回青丘圣地,利用“白王庙”进行连续100个小时的感悟,从而获得新的五品术阵。   在外人看来,他好像精神不太好,一直趴在桌上睡觉……但这些他并不在乎。   待到黄昏时分,他的气运储蓄已经增加了8点,加上之前在青丘圣地收获的一些零星气运,合计有15点。   张九飞和胖子早就完成了今日的修行,又叫了马车,正在等他一起去吃酒楼吃晚饭。   马蹄子在龙下学宫的过道上轻轻甩踏着,张九飞坐在御手席上,胖子则是笑眯眯地站在马车边等着大师兄。   忽地……   一阵儿萧瑟的西风刮过,天气陡然就变凉了。   晕沉的暮色被乌云遮盖,未几就是灰蒙蒙的雨点儿打落了下来。   胖子急忙窜回车上,看了看被雨点儿打到的手臂,擦了擦,嘀咕了声:“这天是真的冷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后方的路道上传来快速的轮毂转动声,未几就是扬鞭声和鞭花儿声传来。   一辆马车,从胖子和张九飞旁驶过。   胖子翻眼看了看那马车,道:“九飞,是皇宫的车。”   张九飞笑道:“看来今天这饭局要泡汤了……”   胖子笑道:“多大事儿,改天再约师兄呗。”   另一边……   白渊看看天色,便撑开暗黄色油纸伞,走出了长生学堂。   他才到门前,就看到一个意外的来客。   那是一个也正打着伞的阴柔男子,看样子是宫中太监。   太监见到他,急忙行礼道:“见过六殿下。”   白渊愣了愣,问:“什么事?”   那太监道:“三殿下病了,传您入皇宫见他。”   “弘王病了?怎么回事?”   白渊想起那位三哥……   过去是假的三哥,但现在这就是血浓于水的真三哥了。   在之前的靖王之乱时,弘王死了弟弟,连头发都白了,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变故,才变得格外老成,就连皇帝都放心将皇都托付给他。   太监道:“奴才不知,许是三殿下操劳过度,再加上天气转寒吧……六殿下,请您上车。”   白渊瞥了他一眼,【三相聚合】的力量直接判断出这太监没说谎,于是便上了这皇宫的马车。   在经过路道时,他稍稍掀起帘子,帘子外的胖子和张九飞都笑着对他挥手,根本不需要他去说什么。   白渊又放下帘子。   车内,一片黑暗。   ……   ……   沙沙沙……   呜~~~   啪嗒啪嗒……   雨水,西风,暮色的皇宫,交融在一起,显出一种苍凉感。   白渊在太监带领下迅速来到御书房,然后独自推门而入。   正裹着棉衣在批阅奏折的白发男子搁笔,抬头,和白渊四目相对。   白渊能看出这白发男子眼中的沧桑,还有面容的苍白,看来……他确实变了很多,也确实病得很重。   “咳咳!!!六弟,坐……”弘王指了指一边的座椅。   白渊入座,道:“三哥,你怎么了?”   弘王摇摇头道:“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病倒了。”   白渊听到“突然”两字,稍稍蹙眉。   弘王道:“吕大学士在宫里,还有些其他安排,不会有鬼祟。”   正说着,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白渊闻言也是稍稍舒了口气,皇宫之中一向藏龙卧虎,也许……确实是他多虑了。   这时,御书房外的过道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前的敲门声响起。   “殿下,殿下~~~”温柔的女人声音响起。   弘王闻声,回了句:“咳咳!琴儿,进来吧……咳咳咳!!”   吱嘎~~   门推开。   一名金色宫衣的美妇端着热腾腾的药走了进来,看到白渊时,她很自然地愣了下。   白渊忙低头道:“见过嫂嫂。”   琴夫人回礼,然后来到弘王面前,把药碗放下,又细声劝慰道:“夫君要多注意休息,莫要太过操劳。”   白渊看着她的背影。   宫衣裹出婀娜,还有曼妙的身段……   白渊盯着她。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不是因为他缺女人,所以竟然连嫂夫人都想了,而是……他看到了这琴夫人的“表里不一”。   这股子“表里不一”太明显了。   琴夫人竟是想要弘王死……   另一边,弘王似乎对琴夫人很信任,直接把药喝完了。   片刻后。   琴夫人又端着空药碗出了门。   白渊暗暗舒了口气,如果琴夫人在这边动手,他会如何做呢?   弘王喝了药精神似乎好多了,他稍稍咳嗽了下道:“六弟,父皇在出征前曾经交代了我一句话,现在我把这句话转达给你。   万阳殿,作为皇宫禁地,除了你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   白渊愣了愣,他忍不住想起皇帝的一些异常……   皇帝明显是知道了一些信息,才会对他如此。   他也不多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弘王略作思索,郑重地起身,在书柜的秘匣里取出了一只“金属制作的龙符”,龙符边缘呈不规则锯齿,显然有着另一半存在。   弘王把这龙符递给白渊道:“这是进入万阳殿的钥匙,保存好。”   白渊接过。   弘王还要再说什么,却忽地心底上涌出一股极度的痒意,他猛地立直身体,深吸一口气,继而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是用手捂住了嘴巴,稍稍停歇后,微微回手,看了看掌心咳出的血丝,眸子凝了凝,显出些疑惑。   下一刹,弘王忽地转身,飞快地取出了一个黄金制的夜壶,揭开盖子,继而丝毫不顾形象地跪在夜壶前,伸手去抠喉咙。   强烈的呕意浮现,弘王开始呕吐了。   他把之前喝下的药全部呕了出来……   腹部猛烈的收缩,使得弘王身体涌出了诸多的汗水,粘着湿漉漉的白发紧贴在额头上。   许久后,他才起身,一双眼睛阴鸷地盯着空气,继而扫到了白渊,声音平淡道:“让六弟见笑了。”   白渊忍不住问:“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弘王道:“本来我还在想怎么会突然生病,现在知道了。”   白渊问:“琴夫人……与三哥有仇么?”   弘王摇摇头:“琴夫人是颜家的才女,是儒门之人,也是吕大学士亲自证婚的。我和她夫妻恩爱,甚至可以生死相托……怎会有仇?”   他眸子里露出更多的思索,继而用嘶哑的声音沉吟道:“六弟……今日或是不巧了,你我兄弟情分过两日再叙。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中间不要多逗留。”   白渊道:“我想看看母妃……”   弘王道:“天色已晚,改天再看吧。”   白渊也不坚持,他只是想到自己竟真的是华妃所生,便想着顺道去看一眼她,如今天色晚了,确是不便前去。   没多久,他上了来时的马车,开始返回龙下学宫。   在行到皇宫城门时,他忽地听到极远处传来宫女的尖叫。   “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是夫人!”   “琴夫人!是琴夫人!快来人呀~~~”   白渊稍稍放下车帘。   “弘王绝不会杀琴夫人,而只会调查,那么……琴夫人是自杀的么?”   “不对……那,琴夫人是被控制了么?”   “也不对……即便是傀儡术,皇宫之中也有龙影大将军在,可谓到处都是眼睛,不可能察觉不了琴夫人的异常。”   马车驶出了皇宫,太监将他送回了学宫。   白渊招来老林,然后把作为“万阳殿钥匙”的半块龙符放在了棺材车上,继而便准备换上无名套装,外出走一走,同时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这次回来,皇都整个儿散发着一种缥缈的怪异感觉。   啪嗒,啪嗒,啪嗒……   九月的雨带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和猛烈,撞击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忽地,重重的敲击声传来。   白渊侧头看去……   “冕下,是我~~”梦三的声音飘来。   白渊一抬手,窗户打开。   梦三“哧溜”一声钻了进来,反手又关上窗。   白渊愣愣地看着它,心底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怎么来了?”   过去,梦三一直不敢入皇城,甚至连皇都都不敢入,凭什么现在就来了?   梦三道:“冕下,皇都的防御还有感知,应该已经彻底瘫痪了……之前,我不敢靠近皇都,是因为我这样的陌生四品只要入了皇都,就肯定会被发现。可现在,我却能来去自如了~   原因似乎是太阳塔文明忽地拥有了降临的契机。   它们似乎突然变得可以契合这个世界的生命,虽然还是极其艰难,但似乎可以做到了。   除此之外,它们文明特有的塔也降临了下来。”   白渊道:“什么塔?”   梦三道:“太阳塔。   太阳塔覆盖的范围……可以使得一切宝物,一切阵法失效……这有些类似傀儡文明的奇观:伪天道。   不同的是,太阳塔是让物的超凡失效,而傀儡文明是让人的超凡失效。   太阳塔可以持续很久很久,而傀儡文明只能持续到‘封绝大阵’结束。”   白渊总算是明白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在哪儿了。   看来孔老师所说的“皇都周边多了一些神秘势力”,真的是所言不虚……   太阳塔为何会突然降临?   太阳塔文明寻到了什么契机?   白渊忽地愣了下……他心底生出一种诡异的想法:会不会是因为他?   他从拥有记忆躯体的那一刻起,也算是半个太阳塔文明的存在了。   无情并不那么完美,可他却必然是完美的。   就如同他“白王血脉”的诞生引发了古妖白王一脉的浪潮,如今……他的存在也引发了太阳塔文明的复苏?   而这个复苏带来的后果是异常恐怖的   梦三继续道:“冕下,因为这个突然的原因,最近有好多存在陆续地涌入了人间……开始大肆的发展信徒……而组织对于皇都的想法也有了改变。   之前的冕下有安雪传达指令,再加上皇城无法进入,所以一切相安无事,现在……安雪被软禁了,皇城的防御失效了,就连灵髓都无法使用了,一切也都要改变了。   组织……组织决定给冕下种下奴纹。”   白渊神色平静,问:“什么是奴纹?”   梦三道:“奴纹是某个存在掌握的力量,一旦种下,就必须服从主纹掌控者的命令。   而主纹掌控者可将主纹临时赐予任何其他人,然后那些人可以通过展示主纹来命令奴纹者做任何事。在命令一次后,临时主纹破碎。   它们觉得冕下即便没有安雪的指导,也可以扮演好六皇子。   而如今的局面下,它们必然想采取快而有力的节奏。   这个节奏,就是直接釜底抽薪,扶持新皇登基。   然而,这个新皇不是冕下,而是冠军王……”   白渊问:“冠军王到底是谁?”   他早就听过天人组织最终投资的存在其实不是太子,不是靖王,不是他,而是冠军王,是那个只比他大了一岁的妖孽。   梦三道:“是……”   呼~~~~   呼~~~~~   窗外忽地狂风大作。   梦三“嗖”地一声钻入了白渊怀中。   其实不用它说白渊也知道,有某个存在刚刚用神识扫过这里。   而梦三之所以不用任何修士都会“气息隔离”,完全是因为“只要这么做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区区六皇子的住处,怎么可能存在修士?   同样,这一刻的白渊也明白了一点:   从今往后……小禁制术怕是无法在皇都使用了。   这若是一场游戏,那么自太阳塔文明能够降临起,游戏难度已经从“普通的”变成了“困难的”了,他必须更加小心翼翼。   未几,那神识扫了过去。   梦三续上之前的话,轻声道:“冠军王是某位咒念的容器,至于是哪个文明,我还不知道……要去查嘛……”   白渊道:“不用查。”   梦三应道:“嗯嗯。”   白渊问:“我好歹是四类血,是你的眷属,那么……是你给我上奴纹么?”   梦三缓缓摇头:“冕下……看起来不像。那位撒纳吐司大人,似乎安排了其他存在给您上奴纹。而根据我的消息,很可能是母王。”   白渊奇道:“母王?”   梦三郑重的点点头,然后犹豫道:“母王出世了……前几日,血脉长河之中,那密集而邪异的血脉翻涌奔腾,母王一脉的主教、司祭、妖精们都奔相而告,宛如欢度节日。”   白渊是从不关注血脉长河的,所以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也并不知道,此时闻言迟疑道:“母王怎么会在这时候出世?不是说还需要很久的吗?”   梦三讷讷道:“似乎是撒纳吐司的安排……”   白渊道:“绕过白王一脉,直接掌控白王一脉的眷属么?而按照辈分,六皇子也算是白王的直系眷属了吧?撒纳吐司就这么地不顾及我白王一脉的感受么?”   梦三委屈巴巴。   白渊想了想问:“我白王一脉还有其他存在会被施加奴纹么?”   梦三道:“有的有的,除了您之外,还有足足二十三个妖精,他们都和您一样,在人类社会拥有颇高的身份。   撒纳吐司在获取奴纹的力量后,就决定将连您在内的二十四个妖精全部施加奴化,继而掌控在母王手里,让母王全权控制。”   白渊想了想道:“那二十三个妖精的资料,我要尽快看到。”   梦三骄傲道:“冕下,这些信息,明天中午……梦三就可以给您全部拿来。”   白渊觑眼看着它。   多么不靠谱的大主教啊……   这些信息,你不是应该了然于胸么?   他稍稍垂目,略作思索,忽道:“你有没有……绝对忠诚于你的亲信?愿意为你背叛撒纳吐司的那种。”   梦三连连摇头。   白渊:……   多么没有手腕的大主教啊……   这是挂名的么?   白渊道:“那就让常山赵子龙出手,去帮我……守着皇子府。我担心有人要杀安雪。”   梦三愣了愣。   白渊道:“组织既然决定对我用奴纹,又觉得即便没有安雪,我也可以胜任六皇子,那么……组织还会留着安雪么?   至于镇北王的关系,组织根本不需要在乎。更何况,南北交锋之际,皇家派人杀了镇北王的女儿,似乎是很正常的事。”   梦三恍然,然后点头道:“冕下,请放心吧!您交给梦三去做的事,梦三一定会做到完美!”   白渊:……   ……   ……   次日,早晨。   没有小郡主敲门,送早餐。   白渊洗漱后出了门。   门外,一辆马车正停在西风里,而昨晚的一场雨居然打落了不少叶子。   马车依然是皇都的马车,但御手却换了一个。   太监恭敬道:“六殿下,三殿下邀您去皇都。”   白渊心底顿时生疑:这不会是要给他上奴纹吧?这么快?   但旋即,他利用【三相聚合】,看到了太监的“表里如一”。   白渊放下心来,上了马车。   马车入了皇宫,在前殿停下,继而由宫女领着六殿下往御书房而去。   一路上,各种声音从周边区域传来。   那些声音都非常微小,但以白渊如今五品的境界,却能够清楚地听到。   “听说了嘛……琴夫人昨晚落水,然后……然后太医没能救回来。”   “这件事太古怪了吧……嗯?小绿,你怎么身子都在颤抖,是听到什么其他消息了嘛?”   “小绿,大家都是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另一个胆怯的声音犹豫了下,轻声道:“我……我……我……去送药的时候,无意听到太医说……说是琴夫人根本不像是昨天落水死的……”   “那难道是先杀人,再弃尸湖中么?这也太胆大了,琴夫人可是殿下的皇子妃……还是儒门的学士呢……”   “是呀,而且琴夫人为人还很好,有谁会杀她呢?”   之前小绿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恐惧和哭腔:“不……不……不是,太医说……说是琴夫人已经死了几天了……”   白渊静静听着,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稍作回忆,回想着昨晚在御书房的一幕。   那时候的琴夫人绝对是活人,而那样子、气息……就是琴夫人,怎么会这样?   除非……   白渊忽地想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梦三说过“太阳塔文明突然变得可以契合这个世界的生命,虽然还是极其艰难,但似乎可以做到了”……那么,若是太阳塔文明的“聚合”力量,就可以解释这种现象了。   琴夫人,是一个太阳塔文明的契合者所扮演的!!   这……   白渊心底生起一股恶寒。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三相聚合】的恐怖。   简而言之,无论任何存在都发现不了真伪,即便是天人组织也未曾能够发现。   【三相聚合】是一种“权限”极高的力量。   正想着的时候,他前面的领路宫女忽地停下脚步,转身,抬手,五指对着他张开,而露出手掌上印着的一团晦涩而诡异的图纹。   ……   “【三相聚合】包含三种能力:   “物质聚合”(随意组装拆解物质,甚至进行压缩)。   “意念聚合”(读心,但和无情不同的是,无情的读心时刻进行着,但他的却可以选择进行或关闭)。   “形体聚合”(以一种诡异的白膜覆盖周身,使得自身形体被重组,而化作任意存在的模样,甚至连气息都可以采集继而达到更深层次的模仿),   妙道备注:不要迷失于改变,否则你将永远无法回到永恒“。   当然,以上是白渊多想了,别的存在无法做到如他这般完美的使用【三相聚合】。 第246章 双王对峙,无名试水   皇宫,早晨,微凉。   从前殿往后殿的曲廊,宫女抬手,对白渊露出了掌心晦涩的图纹。   那图纹是一种奇异的三角图纹,让人联想起金字塔,或是锥子,古怪而诡异,其内里充斥着一种深邃而难言的魔力。   刹那后,宫女注意到白渊没反应,又握紧了五指,收回了手,然后压低声音道:“算了。”   白渊平静地看着她,眼中自然而然地露出疑惑。   宫女突兀道:“作为组织安排的棋子,你需要发挥越来越多的作用……但不用担心,你的前途会非常好。”   说完,她露出笑容,好像是在鼓励白渊,又同时在表明她的身份,还有她在组织里更高一层的地位。   白渊瞬间明白了。   刚刚那图纹应该就是和“奴纹”对应的“主纹”。   天人组织果然很不靠谱……   这宫女难道不知道他还没被施加“奴纹”么?   看来是信息没传递到位。   虚假的强者联盟,滴水不漏,算无遗策,从无错误……   真实的强者联盟,各种强大,各种在自身领域无敌,但也各种不靠谱……   看来真不能怪梦三大主教啊,人家虽然可爱,但却在梦境世界里只手遮天、霸道无比,要做什么直接观察然后出手就是了,根本不和你玩阴谋……   天人组织如此,大概也是因为强大惯了,所以在处理事务上就没那么多细节了,又或许是种族特性,让它们弱于这些细节。   傲慢,是每个种族都会有的特性,认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岂不也是最大的傲慢?   而……骄兵必败。   古来皆是。   白渊心底生出警惕,既然主纹已经到位了,看来奴纹的施加也快了,他必须尽快有所行动。   而同时,他也已经明白“琴夫人的死亡”怕是和眼前这宫女有着莫大关系。   另一方面,他没有忘记行礼。   “见过大人。”   皇朝六皇子,古妖文明白王,如来一念的拥有者,可能的太阳塔文明唤醒者,未来的星术师,未知剑墓的主人,深红灵巢的拥有者,以及一身神秘的白渊如是说。   宫女显然对以上身份一无所知,随意应了声:“嗯。”   白渊轻声问:“不知大人希望我做什么?”   宫女道:“我要你去见弘王时,随身携上一个绸囊,那绸囊无色无味,不用担心被发现。”   白渊露出为难之色道:“大人,还请让我的上线直接给我下达指令……又或者,您可以去让白王一脉的梦三大主教传令于我。”   宫女神秘地笑笑,不再多言。   白渊知道宫女在等他被种下奴纹。   小片刻后,宫女已经领着他来到了御书房外。   宫女冷声道:“不要试图找我,也不要查这个宫女,那是没有意义的。我们还会再见。”   白渊稍稍行了行礼,应了声:“好。”   宫女的这句话让他已经猜到了“琴夫人”死亡的真相。   这宫女十有八九是太阳塔文明的存在,她掌握着“形体聚合”,能够完美地变成其他存在的样子,她杀了琴夫人,给弘王下毒,在弘王发现她下毒后,她就抛弃了琴夫人的身份,所以落水的琴夫人才会显露出已经死了好几天的样子。   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一件诡异无比的疑案,但本身就极度精通【三相聚合】的白渊却很轻易地推出了最符合真相的判断。   而真相……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陡然转凉的冷风里,一片依然转黄的叶子飘落。   御书房里,弘王满头白发,正看着地图在思索什么。   他才三十岁,本该是意气风发,但此时却充斥着一种虚弱的病态。   见到白渊进来,弘王才抬起头,温和道:“六弟……过来坐。”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从身后的梨花木百宝柜上取了一个罐子,又分了茶杯,抓了茶,将水铫子放在炭炉上,又为炭炉添了兽金炭。   顿时屋内暖和起来,淡淡的松香味儿弥漫着。   白渊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弘王随和地笑笑道:“毒素未消,身子骨冷得很,所以虽然才九月就备了炭炉。”   白渊轻声道:“三哥,节哀……”   弘王道:“无妨。”   然后他又拍了拍手,喊了声:“风叔,麻烦了。”   话音落下,他的影子动了动,继而一层隔离罩护住了整个御书房。   这是皇帝为他留下的龙影大将军,也是配备了“真正皇家底蕴傀儡”的龙影大将军。   做完这些,弘王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六弟啊,最近皇都出问题了,所有作为底蕴的阵法,还有一些特殊的法器都无法使用了……   换句话说,过去的皇都是一个有着诸多防御措施、且极其敏锐的高戒备城市,可现在,这些防御措施已经消失了,敏锐也不见了。   或许还有许多军队驻扎,还有不少强者守着。   但是……   在某个层面上,皇都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这种状况绝对是父皇未曾预料到的……   没有人预料到……”   白渊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弘王想了想道:“应该是一周之前。”   一周之前?   白渊算算时间……   虽然没有和他领悟【三相聚合】很严密地重叠,但考虑到太阳塔文明需要时间去将“太阳塔”降临等等诸多因素,这一周时间是更加准确的。   换句话说,极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唤醒了太阳塔文明。   【妙道】让他拥有了太阳塔文明的力量,也将这个来自太古前期的幽灵从地狱带到了人间。   “怎么了,六弟,你有什么发现吗?”弘王忽地问。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或许他从未了解过这位少年,但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信任,彻底的信任,哪怕不知道原因也需要去信任。   白渊轻声道:“三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怎么会有所发现呢?”   弘王拍了拍脑子,道:“是三哥晕了……”   此时,炭炉上的水铫子已经滚沸了,盖子在水蒸气的冲突下一掀一掀,发出“磕巴磕巴”的声音。   弘王要起身。   白渊道:“我来吧。”   然后,他抢先一步取了水铫子,泡了茶,递了一杯给弘王。   弘王忽道:“外交使团最近要随天曌公主去往南国,你……要不要去南国避一避?等一切清楚了,安全了,你再回来。”   白渊摇摇头。   弘王见他如此,便不再多言,只是道:“从今往后,我只会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发号施令,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会去,所有接触我的人也都是风叔的傀儡,这么一来……就不会再有人被卷入了。”   白渊知道他看似平静,实则因为琴夫人的死而痛苦不已,只是他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罢了。   弘王道:“你既然不去南国,那么……一定要小心……”   白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我人族的高层呢?”   弘王轻声道:“六弟啊,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这场战争里,任何人都可以死。”   白渊问:“任何人?皇都……”   弘王微微点头。   白渊问:“为什么?”   弘王沉默了下,然后道:“父皇没有告诉我,想来……那是只有皇帝才能知道的秘密。”   白渊道:“我知道了……”   弘王道:“父皇说万阳殿对你敞开大门,你什么时候去看看?”   白渊问:“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么?”   弘王摇摇头,“万阳殿只有你能进入这件事,只有父皇和我,还有风叔,还有极少数人才知道。”   白渊想起那副浩瀚而神秘的“万阳朝天雕像”,那似乎是蕴藏了最最最遥远的神话时代的浩劫的雕像,他沉默了,道:“最近先不去……”   弘王笑道:“好。”   气氛沉默下来。   白渊起身,道:“我去看看母妃。”   弘王点点头。   他目送白渊到门前,忽地喊道:“六弟。”   白渊顿了顿。   弘王道:“保重啊。”   白渊道:“保重。”   两人若是大战前的依依惜别,生死乱世,本就常多离别,能够在见面时说一声“保重”,未必不是道别,如此一来,总归会在死前少些遗憾。   ……   片刻后,白渊来到了月华宫。   华妃不在,似乎在陪着太后喂鱼。   太后九十九岁了,自然需要人陪。   白渊扫了一眼周围,没发现什么古怪的情况,便也没再去打扰。   随后,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孔嫣,把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孔嫣虽然厉害,但却还没有能够厉害到知道“太阳塔文明复苏”这种事。   她闻言也是愣了半晌。   皇都的“防御系统”瘫痪,这是何等恐怖的事?   入侵的万古文明固然不会直接入侵,因为直接入侵毫无意义。   但是……小动作却会增加许多。   两人交流后,孔嫣决定再度的“外出游玩”,然后扮演着六皇子。   而白渊则是留下了蕴含“世尊气息”的一串念珠,再与张九飞与胖子吃了顿午饭后,便穿上凶无忌,飘然而去。   ……   时间缓缓流逝。   暮色夕阳,在西风里照着荒原。   山中的森林还未完全转黄,树叶还在枝头挂着。   白渊听着梦三静静地汇报“除六皇子外,其余二十三名即将被施加奴纹的白王一脉妖精”。   这些人或是皇朝的地方诸侯,或是江湖的门派大佬,或是一些隐秘势力的大佬……   但无论他们身份如何,他们的共同点是未入六品。   这也合理,只有不是修士的存在才能作为棋子随意指挥。   白渊从中挑了一个距离皇都很远的“妖精”,轻声喃喃道:“周图,燕归城城主,白王一脉血脉第六类的古妖。”   燕归城?   他有点儿印象,似乎是一个曾经爆发过灾祸的地方,然后皇朝因腐败问题而导致赈灾不力从而引发暴乱,息红影的父亲还曾被派去镇压暴民,只不过……那位将军选择了帮助暴民,从而在此事后被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牵连而流放去了死亡城。   燕归城地处南方,靠近江北道。   组织在这里安排一个棋子,定然是存在了挑拨的意图。   而白王血脉的古妖最容易融入人类,所以……周图便因此被某位司祭赐予了血吻,而被转化为了古妖。   “就他了……”   白渊确定了人选。   他要自救,必然不可能直接去救“六皇子”,那有心之人定然会查白王和“六皇子”的关系,那不就糟了么?   所以,他要救这位和六皇子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周图,然后再通过扩大化的方法把“六皇子”顺带救下来。   最重要的事,永远都是顺带着做。   在确定后,他又看了看周图的兴趣爱好之类,便定下了策略。   ……   ……   血脉长河。   浩浩荡荡的血流从无穷的远处奔腾而下,又横贯这一方世界。   古妖文明的奇观显然是壮观无比,但却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古妖和人类的契合度之高。   这么壮观的奇观完全是由戎朝的香火构建而成,虽然还无法臻至巅峰,但却也部分的呈现出古妖文明的风貌,这可比其他那些连一根头发都无法伸到人间的文明好太多了。   河岸边,奇形怪状宛如山海经中的妖怪们在漫无目的的行走着,或是安静地停留在某个“圈养之地”进行着休息。   这些“圈养之地”分为四脉,而之前曾经被白渊屠戮过的黑王和母王的“圈养妖兽”又补充了不少。   白渊也不再苟。   他出现在这长河的河岸时,就改变了生命本质,展露了身形。   顿时间,他那人形的轮廓瞬间扩散,在一片圣洁的光芒中,那体型迅速膨胀,扩张,而成了近百米长度。   待到落定后,这奔腾不息的血脉长河边哪儿还有白渊……   有的只是一条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圣洁白龙。   虽是看似柔弱,但它周身每一片白鳞竟都呈现出梦幻般的色泽,宛如带着强烈冲击感的精神漩涡,让注视者无法移开目光,继而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庞大的白王气息扩散而出。   君临天下,小妖本能地从四方奔波而来,却远远地不敢靠近。   白渊熟悉了一下双翼,然后展翅飞起,巡游在血脉长河的上空。   没多久,血脉长河里一阵波动,一个气质高冷的年轻道姑出现在了血脉长河的大地上。   道姑身侧站着一个披头散发、身长三十余米的诡异女子,这女子双手撑地,协同双腿,宛如兽类一般的四肢,在地上缓缓爬着,而粗壮有力的黑纹长尾从她身后探出,在缓缓抽动。   女子裹着“黑衣”,但细细看,那却不是“黑衣”,而是宛如瘟疫一般的肮脏的毒素病菌,在自发的有生命的蠕动着。   三只诡异的“黑鸟”蹲在她身上,细细看……那三只“黑鸟”也不是黑鸟,而是由毒素病菌组成的鸟状存在。   可这些鸟状存在却宛如完整的构成……   那是三个虫巢。   只不过,是鸟状的虫巢。   此情此景,只令人不寒而栗。   随着这女子的出现,血脉长河再度翻涌起来,加上之前白渊出现时带来的翻涌,简直要激荡起巨浪。   这种长河的“兴奋”带动了群妖的“兴奋”。   低品类血脉的古妖甚至不敢靠近,而中三类的古妖则是开始自发地围聚起来。   母王一脉的古妖向着那身长三十多米的黑衣女子奔去,白王一脉的古妖则向着白龙身下的大地围拢而去,隐约之间形成了某种对峙。   白渊飞得高,看得远,一瞬间就看到了那黑衣女子。   诸多记忆随之浮现而出。   那三十多米长的爬行黑衣女子,正是古妖文明“四圣类”之一的“母王”。   如同古妖文明咒念发音为撒纳吐司,白王发音为拉格纳露,母王也有这样的音译名。   她叫……金丝尔特。   而就在看到母王的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恐惧从白渊心底升腾而起。   白王……居然是害怕母王的。   随之浮现的是各种惨痛的回忆。   ——   阴沉而恐怖的夜色里,原始的林子崔嵬而阴森,   母王诡异而迅捷地窜动其中,宛如移动的虫族巢穴,周身充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无论是瞳孔里,鼻孔里,嘴巴里,耳朵里,还是身体里,一切地方都是诡异的虫子……   那三只黑鸟则是三种特殊的“飞行类虫族”的聚合体。   它们看起来小巧玲珑,但振翅高飞时,却能膨胀到遮盖蔽日的程度,就宛如过境蝗虫般恐怖。   因为过多的虫子,白王面对母王简直被完克。   很简单……   白王要对战,那就要将人拉入梦境。   即便在梦境中,也需要找到梦境,然后再针对这个梦境进行攻击。   可是,母王是一个即便连周身的虫子都有梦境的存在。   当白王想要精准地把母王拉入梦境,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这就好比,让一个普通人在无数的沙子里找到某一粒沙。   当然,白王也能通过无差别范围沉睡将母王拉入梦境。   但问题又来了……   当白王在梦境世界看到母王时,它会看到无数的梦境球堆叠在一起……   它想要找到母王的梦境,简直如大海捞针。   要知道,母王可不是任由别人攻击的泥人儿,当白王攻击母王时,母王也会发动她的攻击……   那是一种强烈而可怕的毒素。   白王会被那毒素给追着逃……从而被迫解除梦境。   在这样的战斗里,白王消耗极大,母王却消耗极小,这是完克。   所以……在“白王”拉格纳露的记忆里,堆满了对于“母王”金丝尔特的恐惧。   ——   这恐惧从记忆里生出,直接奔袭向白渊的灵魂,让这头圣洁而梦幻的白龙有些双翼发冷的感觉。   可这股寒意才裹着他的灵魂,就直接被他灵巢中的那灼炎般的深红给轻易撕裂了。   白渊静静俯瞰着那快速爬近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也抬头看着幻鳞的白龙。   “拉格纳露,好久不见。”   嘶哑的声音清晰地传递而来。   白渊道:“金丝尔特,你这肮脏的母虫子居然也来到了人间,离我远点!!”   白王和母王的关系显然不好。   而白渊说这样的话也是有恃无恐,因为血脉长河里无法打斗。   同时,他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行动逻辑来抢回他的“子民”。   “黑衣”女子仰头,瞳孔里快速飞舞着各种恐怖的虫子,继而用嘶哑的声音冷笑道:“作为观察者,就该有观察者的样子,你这样的存在,根本就不该跻身入四圣类。”   双方怒目相对,剑拔弩张。   道姑则是悠然地压着太极长剑,走到双方中间,微微抬头,调笑道:“小宝贝儿,就在天上和我说话吗?”   白渊收敛双翼,落在了地面。   “黑衣”女子顿时往前快速爬来。   白渊也毫不示弱地在低空往前飞去。   一副下一刻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就在双方即将动手时,道姑张开双手,左手掌对着母王,右手掌对着白王。   她痛心道:“你们都是我的小宝贝儿,不要打……”   说罢,她一挥手。   长河里掀起一波血浪,在半空里化作血罩,笼覆三人。   显然,道姑拥有着对血脉长河的绝对支配力。   罩子里……   道姑柔声道:“金丝尔特,不许你欺负拉格纳露。”   母王闻言,微微垂首,散乱的长发遮蔽脸庞,显出某种阴森,但她愿意垂首和沉默,便是某种默认。   道姑叹息道:“十多万年前的上古,万古识海与人间的通道才打开,我们才得以蛊惑人类,让他们以香火祭拜……从而引领我们降临人间。   但随着我们降临的,还有许许多多恐怖的文明。   那些文明强大而诡异,我古妖文明在其中远远算不上什么。   但是,或许是天道欲大盛我古妖文明,所以赐予了我古妖与人类前所未有的契合度,甚至诞生了戎朝。   天有所赠,必有所亏。   我古妖却止步于四品境界,而无一得以突破三品。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金丝尔特和拉格纳露。   你们为什么不能放下太古时候的恩怨,而好好合作呢?”   她说着说着,竟是开始抽泣起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母王嘶哑着声音道:“伟大的撒纳吐司,是我鲁莽了……”   白渊瞥了一眼那正散发着茶味儿的道姑,也轻声道:“抱歉,伟大的撒纳吐司……”   道姑抬起头,快速上前几步,牵起了白渊的“龙爪”,然后又对母王招了招手。   三十余米的女人也爬了过来。   道姑伸手又牵起母王的手,然后拉着将之和龙爪紧紧握在了一起。   白渊有一种嫌弃无比的感觉浮现出来。   母王也是十分地不屑。   道姑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就这样,金丝尔特,拉格纳露,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今后要好好相处,不可以打架哦~~”   母王嘶哑着应了声。   白渊也点点头。   道姑这才问:“拉格纳露,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来到血脉长河呢?”   白渊道:“伟大的撒纳吐司啊,即便我,睿智而冷静的拉格纳露作为观察者,但却也听到了母王想要为我白王一脉的子民种下奴纹的消息。   我,睿智的、聪慧的拉格纳露,绝对无法允许自己的子民成为奴隶。”   道姑愣了愣,她是真没想到白王过来是为这事,她还以为白王是来要修炼资源的。   她问:“睿智冷静的拉格纳露,你是为了哪个小家伙呢?”   白渊道:“周图。”   道姑显然对这些傀儡的信息了如指掌,她嘻嘻笑道:“哟,是云泰城的那个小东西呢……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福缘,能够和你认识。   这样吧,我免了他的奴纹,好么?”   白渊道:“伟大尊敬的撒纳吐司啊,虽然我是睿智冷静聪慧机灵的拉格纳露,虽然我拉格纳露只想着在这文明的黎明晨辉中泡上一杯人类的茶水,然后……”   道姑打断他,道:“直说。”   白渊道:“然后看着茶水升腾的热气,带着我的双眼还有我的心灵与大脑,去往三山四海,然后,我要用双眼去观察,用……”   道姑一把抱住他的龙爪,柔声道:“哦,拉格纳露啊,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愿意让所有的白王子民免于奴役。   但是,你能让我见见么?   毕竟,这一世,我们还未真正地见面。   让我知道你是谁,让我看到你的样子,让我找到你……好不好?”   母王在后面冷哼道:“你们白王一族不愿奴役其他存在,那就什么事都别管好了,那些傀儡不过都是工具,只有在我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用。   到时候可不止我们古妖文明要用,还有其他文明也需要使用。   拉格纳露,你若是愿意管事,我也不想掺和你们白王一脉,可是……你愿意么?”   白渊低下龙头,微微思索着。   这种情况他其实考虑过,那就是交易。   道姑放权给他,可是他必须和道姑建立进一步的关系,而不能藏在暗处。   若是放在之前,他或许还犹豫,但现在……这却刚巧了。   项奎,作为白王亲和度为十的存在,已经被很多古妖怀疑了。   他即便再如何地藏着掖着,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而当初无情假扮的他就能够代替他去往神灵王朝,还不被发现,这就说明了太阳塔文明的【三相聚合】的权限有多高。   即便是四品的噩梦也只隐隐猜到项奎是白王,却无法猜到项奎是他白渊变化之后的模样。   既然如此……   诸多念头闪过。   白渊点了点龙头,道:“我愿意与你见面。”   道姑开心地抱着她,柔声道:“这才是乖孩子,你放心吧……所有的奴纹都交给你来安排……但是,你会发现即便是你来安排,却依然需要种下奴纹。   因为那些傀儡并不是我古妖文明所独有的,许多文明都需要通过奴纹去控制他们。   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   白渊默然了下,他知道事实确实如此,之后……会有无数的麻烦接踵而至。   紧接着,他又道:“白月国内有许多昆仑国实验室,我想它们撤出去。”   道姑愣了愣,继而微笑着抱着他的龙爪,似乎已经猜测到了白王的身份。   母王却冷哼道:“我母王一脉的实验,不过用了些小家伙,那些小家伙只是伪白月国民罢了。”   道姑也轻声道:“拉格纳露,昆仑和战神两国的古妖都少,比不得白月国……   你总不能让他们去外面做实验吧?   而且,昆仑的古妖们也只是在拿你们白月国的三品公民做实验……”   白渊道:“不行。”   母王往前爬了两步。   道姑急忙拦在两者中间,然后道:“这样吧……白月国的主道,谁都不可以去破坏,可是……在看不见的地方,那就和之前一样吧……”   母王冷冷地退下。   白渊知道……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这样也好。   古妖们的矛盾越深越好。   长期以往,昆仑国和白月国的矛盾……即便撒纳吐司也拦不住。   ……   片刻后。   道姑骑着白龙飞在血脉长河上空。   “哟,小宝贝儿,我就说怎么会有一个与白王亲和度为十层的小家伙出现呢,原来就是你呀……那我倒是放心了。   现在你在青丘好好修行吧,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动用白月国的。   但是,你的身份暂时不要暴露。   当你还未恢复实力前,若是被其他古代文明知晓,它们……说不定会来刺杀你。   万古文明之间……可从来不是多和平的状态。   只不过在数万年前的那一次大交锋后,收敛了许多而已。”   白渊静静听着,带着道姑兜风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   道姑抱着他的龙爪又亲密地蹭了蹭,然后抓出一个玉简丢给他,道,“主奴纹的使用方法在里面,既然你不想让那些傀儡被母王掌控,便自己掌控吧。   在掌控后,若是有些文明的存在问你索要奴纹……你……也要量力而行,最好不要得罪他们。   即便如今在皇都主持事务的小梦三,也最好小心一点。”   白渊郑重地点点头。   随后,两人分道扬镳。   白渊长舒一口气。   “白王的身份还真是好用,在知道我就是项奎后,撒纳吐司连见都不见我了。   不过……后面的麻烦又来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用无名的身份去试一试周边那些神秘势力吧。”   “白王招惹不了他们,那我就用无名去试试这万古文明的水……究竟有多深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想到即将面对各种诡异的文明,白渊有些头疼。 第247章 古剑腾空化巨龙,神羽外裹五行气   “呼~~”   黄昏时分,白渊长舒一口气,诸多感悟涌上心头,气运储蓄增加到了20点。   他睁开眼,看了眼伫立在山崖尽头的残阳,起身独立。   玄武斗篷在初秋的山风里,猎猎而动。   因为太阳塔的缘故,皇都的防御措施瘫痪了,这座古城已经对虎视眈眈的外来客们敞开了大门。   白渊自然也是更方便进入此处了。   他身形闪烁,很快来到了龙下学宫外。   未几……   一辆马车从龙下学宫驶出。   白渊看清是长生楼的马车,便直接利用【镜法】上了车。   车里,朱玉墨正和叶霞衣在说说笑笑,见到突然多了一个人,都是吓得笑容凝滞,神经绷紧、几欲尖叫。   但在看清楚来人后,   叶霞衣舒了口气。   朱玉墨露出欣喜之色,她狭长迷离的双目里有秋波和星子流转,软软糯糯地喊了声:“先生,您回来啦。”   “嗯”,白渊淡淡应了声,然后坐到她身侧,搂住她的腰肢,自从经历了许多事后,他就决定坦然地去面对自己的一些感情,而不是回避。   朱玉墨只觉娇躯如触电般麻了起来,尤其是先生手指触碰之处宛如带着滚烫的岩浆,要烧到她骨子里去。   “先生……”   朱玉墨双颊涨红,嘤咛一声。   叶霞衣急忙侧头看向车窗,假装在欣赏风景,这位长生楼楼主的夫人恨不得自己现在在车底。   不,车底也不行,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呢?   叶霞衣心中暗道:看来玉墨平时说的那些她和先生感情一般,都是骗人的。这种“小别胜新婚、郎有情妾有意”的感觉,是一般么?   她默默无语。   车轮毂“咔咔”地响着,碾过这乱世皇城外出的道。   御车的长生楼车夫并不知道车内突然多了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此时这本是有些冷清的车厢内骤地温暖如春。   白渊搂着朱玉墨腰肢的手也在抖。   他能感到墨娘那朱色劲衫勒裹的腰间如有火焰在传来,让他的手指都发烫了。   白渊有些紧张……   想起平日里朱玉墨老师的冷媚,那风情万种、却宛如永不融化的冰山般的气质,便更是莫名地紧张起来……   但很快,他镇定了下来。   他的五指也搂紧了朱玉墨,然后道:“玉墨,我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你随我立刻回平安坊。”   墨娘微微侧身,左手从他小腹前绕过,继而搂住他的腰,柔声道:“都听你的。”   事实上,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此时心底欢喜,却又轻声嗔道:“霞衣还在呢。”   这五个字让叶霞衣耳根子都烧红了,她继续看风景,这是姑子在和她男人好的时候,她一定要装作看不到听不到。   白渊道:“那你抓紧我,我现在就带你回平安坊。”   墨娘:???   叶霞衣:???   白渊抓着墨娘,身形闪动之间,就出现在了平安坊。   这是【七点坐标】的能力,方圆千里内设定七个坐标,然后能够在七个坐标间随意穿梭,而平安坊、龙下学宫、皇子府都是白渊固定设定的三个坐标。   一到平安坊,白渊身形又一闪,直接来到了墨娘所在的院子。   院落上,黄昏暗沉,盛夏的绿叶已开始泛黄。   墨娘错愕地看着周围环境的幻变,但很快就适应了。   先生是有大本事的男人,无论先生带着她做什么,都是很正常的。   白渊松开墨娘的腰肢,正要踏步入院子,忽地他停下了脚步。   院子里的深处竟然传来谈话声,而且这谈话声颇有些不正常,似乎是六子和某个男人的交谈。   他看了眼墨娘。   墨娘愣了愣,但很快也听到了。   她急忙摇了摇头,传音道:“先生,我不知道。”   白渊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站着不动,开始倾听院内的交谈。   墨娘犹豫了下,细细倾听,逐渐地……逐渐地……她也开始察觉这谈话的古怪。   忽地,她想起近些日子屠六子有些神神秘秘的,也许就是和此时有关。   ……   “经过这许久,小居士应该相信贫道了吧?”   “那么……小居士可知为何学不会这等凡人的粗浅法门?”   一个平静的男人声音响起。   紧接着,是六子的声音响起:“那不是粗浅法门,是先生教导我的力量。”   男人声音淡淡道:“我道之外,皆是外道。   小居士所吃的妖丹乃是我教屠鹤仙所留……   小居士能吃下此妖丹,并且吸收屠鹤仙的信息和部分力量,那便说明与我教有缘。   当修我教法门,岂可学习那些粗浅而鄙陋的外道法门?”   男人稍作停顿,微微扬声道:“食妖丹者虽少,但皇朝地大物博,如此……我教之人亦多矣。   此时,正当天地大变之际,我教应运而出,自是需敛天下教徒,共同努力,排除外道,塑我正道。   而作为回报,小居士可以掌控真正的适合你的修行力量,而不是这等凡俗法门。   对于这一点,小居士应该已经彻底了解了吧?”   在这句话说完,院落里就陷入了沉默。   白渊看了一眼墨娘。   墨娘摇摇头,传音道:“先生……此事我是第一次见。”   白渊自然相信墨娘,他回传了一句:“稍后,此人应该会离去,我跟踪他……你帮我查清最近皇都以及周边突然出现的势力。”   墨娘应了声,轻声道:“先生……小心些,墨娘会等您回来。”   说罢,她又想起了什么道:“先生之前交给我的玉简虽还未完全开完,但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古物,先生有空了可以来看看。”   两人静静站在门前。   院内的两人还在交谈。   那男人在灌输着一些信息。   六子似乎有些犹豫,显然曾经尝到过那自称“贫道”的男人所给予的一些甜头。   这个大男孩在经历了不少事,遭遇了不少挫折后,心态也开始慢慢发生改变。   又过了半炷香时间,那男人便急匆匆地施展身法从侧边围墙离开了。   白渊也随之跟了出去。   那是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男子,一出平安坊就开始改变身形,继而化作了一个女人的模样。   白渊眉头稍蹙,能够看到这般的景象,他也算是颇为意外。   “又是太阳塔文明的幽魂,这些掌控着聚合能力的幽魂……实在太可怕了……”   “可是,即便太阳塔文明复苏了,但也不可能一次性出现这么多吧?   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我就看到了两个?”   “不对,不是多……而是太阳塔文明的力量正用在关键之处。   对他们来说,皇宫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无声无息地杀死弘王,扶持冠军王上位,是他们要做的事。   而在皇都之中,对他们来说具有着很强威胁的人里,无名先生绝对算是一个。”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遇见两个……”   白渊心中一凛,这些魔爪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探到了他的身边,开始从和他有亲近关系的人下手了吗?   他一边默默思索着,一边跟踪着这名已经化作了女人模样的青色道袍男子。   女子很快来到了一个商队,然后又用女声和商队的人熟悉地交谈起来,继而又随着商队的人出了城。   白渊如幽灵般跟随在商队里。   以他现在的力量,若想不被发现,那么别人是很难发现他的。   他此时正坐在一个载货车厢里,一边平静地积累气运,一边如同雷达发射器一般,接受着周围所有的信息。   车厢里载着茶,绸缎之类的物品,而这些物品在异国是很受欢迎的,即便是戎朝也喜欢购买这些东西。   未几,马车到了城门前,守卫似乎对这支商队很熟悉,在略作盘查货物后,就放行了。   白渊心中一动。   “是了……这太阳塔文明的存在应该无法直接出城,所以才用这种法子,那应该只是七品的小家伙吧。   看来,皇都虽然已经失去了防御系统,但组织却显然不想直接攻破这儿。   也对,攻破皇都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要的是或奴役人类,或让人类成为信徒,继而窃取皇朝香火,以支持祂们更大幅度的降临。   所以,皇位尤其重要,因为世俗的皇帝可以在明面上下达很多命令,也可以悄悄做许多小动作。   这些小动作即便是龙脉也未必能察觉,即便可以察觉也不可能及时察觉,等到察觉时,却十有八九为之晚矣。”   “希望,这个小家伙能够把我带去一个不错的地方吧……如果能够看到太阳塔所在,那就更好了。”   白渊如此想着。   忽地,他有些无语……   “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喜欢用小家伙称呼别人了?这是和撒纳吐司学的吧?”   “不,可能也有梦三的功劳……”   咕噜,咕噜,咕噜……   商队的车队驶出北城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皇城的数十丈高墙上也燃起了照明的火盆与火把。   但这般的高墙只能抵挡士兵,却无法抵挡无孔不入的古代文明。   “碧姑娘,你还是要在这里下车吗?”   “是啊,前面不远处就是赵家村了,这般的世道我一个姑娘家可不敢独自出城,这可有劳王叔还有商队了。”   “哈哈哈,碧姑娘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车队里传来简单的交流。   旋即,在月色里的车队停了停。   之前的青色道袍男子,现在穿着青裙的碧姑娘下了车。   白渊欣赏着这位的全程演技,对于太阳塔文明的恐怖又加深了一层了解。   “果然,不独我一个人擅长演技……这些人可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这位碧姑娘就算在我面前,我也无法分辨出她曾经是在平安坊里蛊惑六子的那名道士。   而这就是太阳塔文明的可怕之处。”   他也旋即起身,气运储蓄从20变为了22,然后一个镜法下了车,他要看看这“碧姑娘”为什么要来赵家庄。   “碧姑娘”下车后,快速向远而去。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白渊的跟踪。   长草随夜风和月光而动,照明前方村口的一个大榕树。   榕树在风里飒飒作响,碧姑娘入了村,白渊也随之踏入。   但就在他踏过大榕树的一刹那,一道突兀的身影出现在庄口,那身影虽然低着头、裹着斗篷、甚至脸庞都藏在兜帽的阴影里,但白渊能感到这身影居然精确地凝视向他所在的位置。   “是某种奇异的区域么?”   白渊有些好奇,最关键的是这区域他竟然没有感受到。   他从树后走出。   “碧姑娘”见她身后有人出现,顿时愣住了,再看清无名那身标配的玄武长袍、冰蚕面具后,更是露出恐惧之色,她甚至已经猜测到“她在蛊惑六子时”可能被无名先生抓了个正着,然后又被一路尾随至此,找到了赵家庄。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碧姑娘”露出恐惧之色,尖叫着质问。   白渊还未说话,斗篷人冷声道:“被无名先生跟踪,不算你失职,下去吧。”   “碧姑娘”急忙低头,恭敬地行礼,然后退下。   白渊有些无语。   什么叫“被无名先生跟踪,不算你失职”?   他现在在这些存在的眼里已经被拔高到这地步了吗?   斗篷人侧回头问:“无名先生深夜追踪而来,有何指教?”   白渊淡淡道:“看看什么人在招惹平安坊。”   他是想借机探寻周边势力,却故意转移了话题重心,暂时降低了矛盾点。   斗篷人叹息道:“若是平时,我必定和先生说一声今后我们再也不碰平安坊了。可今天……先生真是来的不是时候了。”   白渊稍稍动容。   但【妙道】并没有提醒危险。   更何况,他还穿着凶无忌,佩戴着“不可亵渎”、“不朽之息”的无敌BUFF,以及“不朽萌芽”这样的复活BUFF。   诸多思绪落定,他没有转身就跑,而是问出了树立必死FLAG的问题:“为什么?”   斗篷人笑道:“先生于人类已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可惜……先生对于这个世界还知之甚少,对于力量还未曾心存敬畏。   不过这也不怪先生,因为……这世上有些力量本就是无法想象的。   先生虽强,可来此地终究是来错了。   若是早些来,或许还有希望,现在……可惜了。”   白渊越发好奇和警惕,他神识扫过四周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动静,换句话说……要么有一个更恐怖的敌人蛰伏着,要么对手就是眼前这斗篷人。   那斗篷人有恃无恐,微微笑着道:“无妨,先生这般的人物即便被我所杀,先生的身份却依然能够活下来,就由我来成为今后的先生可好?”   说罢,他掀开斗篷,露出了他的脸庞。   那是一张没有面孔的脸庞。   不……   或者说是如同橡皮泥一样,可以任意塑造的脸庞。   这显然也是太阳塔文明的存在。   斗篷人抬手往腰间,缓缓拔剑,同时淡淡道:“先生用剑,那就让先生见见真……”   他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的无名先生却已经突兀的消失了。   白渊随手拔剑,却发现剑被一种诡异的力量压制了。   所以,他不拔腰间那把黑剑了。   但是,他没有丝毫停顿地从虚空里抓出了一把锈迹斑斑、却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古剑。   古剑于虚空呈现,世间的一切好像迫于生于“透明卵”的某种诡异的内置规则,而静止了。   但,这第一把古剑只是个引子,就好像神魔的手紧紧抓在了“七彩小蛇”的头颅上,然后猛然一扯之下,他灵魂周边覆盖了部分区域的剑墓便开始如“锈迹斑斑的古代钢铁巨龙”转动起来。   哧!   哧哧哧!!!   一百把古剑。   一千把古剑。   一万把古剑。   十万把古剑。   古剑从剑墓腾空而起。   而在这近乎于刹那的时间里,白渊背生二十四只手臂,连带着他自己的手臂,挥动了十多万把来自未知的极其遥远的古代神秘剑墓的剑。   剑如雨,从他身后落下,半空中,这剑雨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汇聚,收拢,在万剑归宗的力量下化成呈现于现世的龙。   其壮观和威压,宏大至诗史传奇都无法形容其万一,宛如神怒而降下的神罚,其杀气怒腾腾地从每一把剑上升腾,而这些剑本身还有着或冰冻、或火焰、或毒素、或雷电、或诡异等各色的力量。   如此多的力量交叠在一起,便是让凡人不闭眼地去一一数清,也得花上几天几夜时间。   斗篷人瞳孔瞪大,这一刻,他的剑才刚刚拔出半截。   其剑之上闪烁着金色光华,浓郁到似人间不该出现的五行金气澎湃而出,这金气澎湃之下,似乎要使得一切金属都被镇压,都臣服于他。   可是……   太弱了。   不是说那把剑弱,而是用剑的人太弱了。   而想来,这斗篷无面人之所以敢有恃无恐地说“无名先生来得不是时候”,也正是因为这把剑。   剑上的澎湃金气冲天而起,但这明明该收敛一切、降服一切金属的金气撞击在七彩古剑巨龙上,也如尘埃般,溃散殆尽,无影无踪。   斗篷人瞳孔开始收缩,但是他的神色还未变成不敢置信,还未转化为后续的恐惧。   白渊的动作就落下了。   十万把古剑化作十条万剑归宗的七彩巨龙,转瞬包裹住了斗篷人。   斗篷人下意识地抽取灵巢灵气,似乎想要动用什么法术。   可惜白渊太快了,太果决了。   他一念之下。   十条由来自剑墓的神秘剑刃组成的长龙,如盘旋的光,瞬间完成了十圈碾压。   斗篷人那才刚刚凝聚起来,刚刚准备使用的法术瞬间崩溃了。   他想发出惨叫。   可即便惨叫也来不及发出。   他瞳孔里有恐惧在凝固。   可即便是恐惧也来不及凝固。   十个搅动,他直接如被凌迟了百遍千遍般只剩骨头架子了。   但奇异的是,他全身血肉在化作粉齑,五脏六腑在灰飞烟灭,头颅上的肉也在飘离剥落,但大脑的脑浆却是一点儿都没动,依然在风里抖抖霍霍地颤着,一副下一刻就要顺着骨架子摔落下来的模样。   而在这电光火石的交锋之间,白渊已经欺身到了这已经成了“脑浆骨架子”的斗篷人面前。   就在他欺身的同时,他的胸口开始拱起“瘤子”,那“瘤子”迅速破开,内里突兀而诡异地探出一只惨白色的小手,小手如闪电般“嗖”地一声探向斗篷人的脑浆,继而五指握紧。   啪。   脑浆被捏爆。   斗篷人的生命被彻底剥夺了。   与此同时,一股神秘的力量直接将那即将去往轮回之地的斗篷人的灵魂拖拽住,塞入了白渊的胸口,成为了凶无忌那密密麻麻的鬼潮中的一员。   说时迟那时快,白渊的动作快到了极致,若是有旁观者的话,这场战斗从始至终也不过就一个呼吸的功夫。   当然,这其中也有白渊动用【飞仙剑道】的缘故。   做完这一切,白渊身形忽地消失在原地。   漫天七彩金属巨龙也消失无踪。   可是,即便在战斗之中,他其实也一直锁定着刚刚离开的“碧姑娘”。   此时……那“碧姑娘”也不过刚刚离开了十多秒而已,完全还在他神识笼罩范围之内,   虽说中间那位“碧姑娘”又进行了一次“形体聚合”以改变成新的模样,但却依然逃脱不了白渊的锁定。   半空中,白渊双手猛地张开,背后再生二十四手臂,加上原本的左右双臂,合计二十六臂。   二十六臂,二十六只手。   二十六只手上各抓一把剑墓之中,那宛如神魔之剑的长剑。   刷!!   “碧姑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二十六剑斩过,最后又被白渊左肋探出身体的凶无忌给“补了刀”,以囚禁灵魂,从而避免了任何意外的发生。   做完这一切,白渊又瞬间移动,而出现在数里外的一棵巨树的树顶。   他的速度和反应快速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直到此时,那斗篷无面人的骨架才在夜风里,被吹散……化作一圈儿骨灰,连同成了渣子的血肉爆摊开来,而那把澎湃着金色的长剑则是插落在地。   树梢上,白渊长舒一口气。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好似杀戮机器。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从最初降临异界、只能靠着游戏常识脑补作战技能的“青涩小虾米”,变成了一个只靠本能就能虐杀敌人的存在了。   而最初在斩杀敌人时还需犹豫的过程,已经被彻底省略了。   他已经完全清楚哪些敌人该杀,也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判断。   此时……   如冠的树梢之上,白渊放开神识静静感知着远处的情况。   “这也算是完成试验了……”   “这次攻击的对手明显是六品存在,可我没有动用气运就完成了碾压式的秒杀。   因为未知剑墓的古剑,将我哪怕只有七品功法的攻击力量也提升到五品的层次。   这一点,可真是可怕……”   “而且不知为何,这村子里似乎有着能够发现我的力量。”   “那把剑也有些古怪……或许那正是斗篷人觉得可以击败我的信心源泉。”   不过,白渊也不着急,他静静等待着。   这一波是守株待兔。   等了半晌,见到没人取剑,而【妙道】意外没有提示危险。   他直接闪身而下,如燕子抄水般掠过那金色的长剑,继而一把抓在手中。   才入手,金剑上就传来古怪的金气波动。   “这是……”   白渊莫名地心有所感,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正传递而来。   他没有立刻处理,而是将这把金剑也插在了腰间,继而大踏步往赵家庄走去。   因为天色未晚的缘故,赵家庄里还有许多村民,这些村民正站在弯弯曲曲的村道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道道嘈杂声传来……   “那是……什么……”有孩子稚嫩的声音问。   “有人死了……啊!!好像是那个外乡人!!”有女人的尖叫。   更多的村民则是处于震惊和沉默之中。   白渊的这次出手,虽然极其短暂,但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人前显圣的神仙手段了。   白渊并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而是直接闪身进入了村子里,然后开始细细搜索。   片刻后……   他搜索结束了。   这完全就是个普通的村子。   白渊有些稍稍地懊恼,早知道把那“碧姑娘”留着进行审问了。   可当时他觉得这赵家村就是异族的一个据点……   此时,他站在村子房屋砖瓦墙巷道间的阴影里,看着周边来来往往的村民。   “或许这些人里还有太阳塔文明的无面人……可是,我已经无法无差别斩杀。”   “太阳塔文明的无面人必然是极少数,我不可能为了这极少数而屠戮一个村子……”   白渊闪身离去。   片刻后,   他又闪身回来。   再片刻,   他再度闪身离去。   继而,   又闪身回来。   如此几次后,白渊算是真的确定了这村庄无法搜索出什么信息,便离去了。   不过,他没有离开太远,而是在这赵家村附近的一片林间空地里盘膝而坐。   他取出那把金色的剑,细细打量着。   或许是他持有了这把剑一段时间,自明的信息与他脑海中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发现了【一根被充满五行金气的灵钢封印的羽毛】——   ——作用1:即便只是很少的五行金气,也足以镇压凡间的一切兵器,以及该兵器所施展的功法——   ——作用2:持有五行金气,可以自动吸引无属性的灵气,使得灵气形成一张无形的气罩,当同样拥有灵气的存在进入该气罩时,将会被持有者发现——   “明白了。”   “作用1就是刚刚那无面人想要击败我的依仗。”   “作用2则是那无面人发现我的原因。”   “只是封印的羽毛是什么?”   正想着,自明的信息又浮现而出:   ——您可以通过【五行金主】掌控该灵钢中的五行金气,继而由【??剑墓】吸收,同时解开羽毛的封印——   ——检测中……——   ——检测中……——   ——【最后一个神翼族人的一根羽毛】——   ——生来仅有百年寿元的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生来就可以存活百万年的神翼一族,   这来自冥古末期的恐怖种族拥有着对五行力量的极强掌控力,   它们的身体天然流转着五行之力,   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动用这世界的金木水火土,这是一个对于人类而言可谓是神的种族。   而这……就是最后一个存在于世的神翼族人的羽毛。   这根羽毛似乎有着神秘的作用,建议解开封印。   该羽毛可存放在【??剑墓】之中。——   感受到诸多信息,白渊凝视了这金剑半晌,运力握去。   金剑竟然纹丝不动。   “看来刚刚我杀死的不是喽啰啊……”白渊有些恍然。   他心念一动,3点气运迅速燃烧,玄妙的掌控力升腾而起,周边一切金属都开始蠢蠢欲动,似是他只要稍稍点头,就会从各方汇聚而来,犹如勤王的士兵。   他抬起右手向金剑压去。   顿时间……   嗖嗖嗖……   一股难以形容的玄妙气体从金剑上被吸附了出去。   锻造金剑的那所谓灵钢也在失去气体后,开始崩碎,继而灰飞烟灭。   这些金气飞快地涌入白渊体内,继而直接进入了白渊的灵魂外的剑墓之中,如同水入海面,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一根黄金色的漂亮羽毛犹然飘落……   白渊抬手一抓,那羽毛瞬间又进入了白渊体内的剑墓之中,插在最最最边缘的地点。   自明的信息于白渊脑海浮现。   ——【白渊】——   ——气运储存:19点——   ——五行之金:0.00001——   “零点零零零零一?这么少呢?”   正想着的时候,自明的信息又传递而来。   ——是否吸收该羽毛,使之转化为五行之金,预计可获得0.0001五行之金——   “不了……”白渊觉得吸收这羽毛毫无意义,就先这么插着吧。   他通过内视看着剑墓,看着那如是处于鄙视链最底层的金色羽毛。   “如此看来,似乎这未知的剑墓很了不得啊……”   白渊盘点完收获,就坐在月光里的林间空地上继续感悟气运。   一直到次日早晨,他也没有看到赵家庄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离开,这才作罢,看了眼达到29点的气运储存,便迅速返回平安坊。   墨娘那边该有更多的消息了。 第248章 仙人力量,销金湖庄   在白渊的内视之中,剑墓吸收了这连一丝都算不上的五行金气,并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一片沙漠被浇了一盆水。   他好奇地观察着,思索着。   在入平安坊前,又听到清晨北城闹市了传来的“肉包子”叫卖声,这红尘里的烟火气息一瞬间吸引住了他,让他竟一时间有些恍惚……   白渊突然发现自己来到异界后竟然都没有出去吃过一次早点,每天的早餐都是小郡主安排,而在白月国的那些天也都是被安排好的,这等自由自在地闲逛感从未有过。   于是,他决定去买两个肉包子。   随意摸了摸,便摸出一颗不知哪儿得来的碎银子。   对于物价也不甚了解的他来到包子铺前,老板看到他的打扮,直接把新出炉的一笼包子送给了他,却坚决不肯收他的钱。   而随着他的出现,街道上顿时沸腾起来,不少人投来崇敬的目光。   再远处居然还有大妈挎着鸡蛋篮子要送他鸡蛋,还有屠夫手操剁刀、抓着一条里脊肉在往他冲来……   期间隐约伴随着“无名先生上街买菜了”,“无名先生怎么可能买菜”,“无名先生是在日常生活里感悟剑道”之类的嚷嚷……   白渊抓过两个肉包子,把碎银子丢给了老板,然后……落荒而逃。   “可恶……自从上次在皇都露面后,就连普通百姓都认识我了……”   “再加上北地长生楼的宣传,更是让我变得家喻户晓……”   白渊吃着肉包子。   肉馅一般,但汤汁颇多,咬入口中那稍稍带点儿甜味的咸香汤汁就直接冲击到了他的味蕾之间。   “真好吃……”   白渊快速吃下,然后一边行走在平安坊里,一边继续着五行金气的研究。   当他走到墨娘所在的院子时,他也算明白这五行金气的用法了。   想要动用这金气,必须通过那根金色羽毛操纵,但也可以由剑墓操纵。   若是不通过这两样,他就必须动用【五行金主】的力量操纵。   除此之外,无论他如何驱动,那沉沦入剑墓的五行金气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直接用剑墓驱动了这五行金气。   顿时间,剑墓里逸散出一丝无形无色的气。   这气在白渊的操纵下迅速扩张,且穿墙过土,不受任何阻碍。   同时,这气即便穿过了人体,也似乎对人体毫无影响,甚至是一只蚂蚁也无法杀死,就很是奇特。   白渊继续尝试着,他发现动用这气不仅不需要损耗灵气,而且在拥有剑墓的前提下……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动用。   他一会儿让金气变成直线,一会儿让金气化成气罩,一会儿又让金气如同水母般一张一缩。   他收回金气,站在墨娘院子前,也无需放开神识,便能听到院子里的闺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显然是墨娘春睡方起,正在洗漱梳妆,他也是不适进入。   正在这时,一名穿着劲衣、刚晨练归来的平安坊干部领着些人经过此处。   那干部见到白渊,急忙领人遥遥而拜,恭敬喊着:“无名先生,早。”   白渊看有些时间,便心念一动道:“帮我一个忙。”   那干部闻言一愣,旋即大喜,连连答应。   小片刻后,干部召集了数百坊众站开。   这些坊众手中都拿着剑,并且以白渊为中心,依次往外,呈直线扩散。   最近的一位距离白渊约莫百米,最远的一位则是在五六里之外,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万剑归宗】的攻击范围。   白渊看众人到位了,吩咐道:“拔出兵器。”   一群坊众闻言,纷纷从命。   白渊则开始操纵着那五行金气往一条线扩展而出。   这五行金气的总量是固定的,若是呈现一条线的话,就能达到这金气最远的距离。   随着金气的扩散。   哐!   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   金气所至,一切金属兵器如是被奇异的气场笼罩,纷纷从其主手中滑落,而落到地上。   一干坊中惊疑不定,不明所以,旋即看向白渊的神色越发狂热和崇拜。   但金气的范围也颇为有限,在约莫三千米的地方就截止了,可这个范围已经和白渊的【万剑归宗】攻击范围很接近了,虽然还差了些,但也差不了太多了。   要知道,【万剑归宗】可是白渊攻击范围最大的力量。   白渊旋即又操纵五行金气化而成球,继而坍塌为一点,沉入剑墓之中。   他出声道:“捡起兵器。”   坊众们闻言照办,同时继续按照原本的站位继续立着。   白渊走入坊众之间,五行金气迅速化而为罩,扩散而出。   哐!   哐哐哐哐!   清脆而密集的掉落声再度响起。   坊众再度感觉无法抓住兵器,无论他们如何运力,但那些兵器其他突然变得沉重无比,继而落地。   那是一种金属本能的支配,是近乎于规则的镇压。   这些落地的兵器里还有一把江湖上所谓的名剑。   坊众中的干部只觉气力不畅,好像经脉堵住了似的,让他们生出一种僵硬感,就好像是迷路的旅人在深山老林里遇到了猛虎时的惊惧。   一时间,场上鸦雀无声,坊众已经对无名先生这等神乎其神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   白渊自己也是暗暗震惊,默道:难怪那无面人敢对他出手。这样的绝对镇压,不仅镇压金属兵器,甚至还镇压由金属兵器而修炼成的功法。   这简直是完克。   这就是五行金气么?   而且还只是十万分之一的五行金气。   白渊收回思绪,估算了下距离,大概是九百五十多米的样子。   忽地,他想到了圆周率公式“L=πl”……   L为周长,π为圆周率,l为直径。   这公式似乎挺适用啊……   约莫三千米的周长,在除以3.14后,得数不正是950左右么?   如果“五行金气”遵循这种数量化的公式的话……那么,1单位的五行金气,其攻击范围岂不是3000再乘以十万?   那就是三亿米,亦即三十万公里?   三十万公里是什么概念?   蓝星的赤道周长也不过就四万公里罢了……   而且这还是1单位的五行金气。   一瞬间,白渊确定了,这什么五行金气绝对不是“人间级”,甚至不是“修士级”的力量,而是那些以宇宙星空为战场的“仙人级”的力量。   这种力量一旦降临,三十万公里的五行金气之剑挥斩而出,整个人间还有谁能拔剑?   更何况他此时不过是最粗浅的运用着五行金气,就如同石器时代的野蛮人第一次发现了“火”,而在深夜举着火把照明时的那种喜悦。   若是再加探究,或是有对应的运用法门,则会发挥出更加强大和神奇的作用。   “然而,这五行金气似乎无法伤害人,甚至无法杀死一只蚂蚁,但却可以用来勘测修士,以及支配金属……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白渊心底默默感慨,“如此一来,我便多了一种完全无需动用灵气,甚至无需动用真气的力量。   但是,由此也能看到这个世界是真的恐怖。三品之下皆蝼蚁……   或许,达到三品境界,才能真正地认识一下这个世界吧?   但是,那些三品的仙人呢?都在哪儿?都在做什么?   若说人类的三品在星渊和旧土取建建造奇观的物件,那么……万古文明的那些三品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生出一种“孩童站在无垠星空下,仰望星辰大海”的渺小感、敬畏感、孤独感以及一丝期待感。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众人侧头,只见旧砖陈瓦的淡青小弄子里正走出一个绝代佳人。   佳人正是朱玉墨。   朱玉墨站在初秋的晨风里,微微狭长的美目里秋波流转,虽是穿着演武的朱红麻布劲服,但却依然婀娜多姿,姿仪精致,裸在外的肌肤宛如皓月清雪,充分彰显了“粗衣陋服,不掩绝代芳华,不施粉黛,亦显风情万种”的女人味。   “先生难得这么早来坊里。”朱玉墨看向白渊,眸色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   白渊淡淡应了声:“早。”   一旁的坊众纷纷行礼,然后离开。   朱玉墨走到了白渊身边,抬手挽向他的胳膊。   一股清甜的味儿扑面而来。   白渊也没拒绝,任由她挽住,一副“夫人和夫君”的CP感。   朱玉墨柔声道:“先生很少早上来,这是打算在坊里长住了么?”   白渊也不知道,如今的他在这场浩大的战争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朱玉墨见他沉默,便一边挽着他胳膊,一边用左手温柔地轻理着他衣衫的褶皱,轻声道:“若是先生打算长住,平日里总是穿着这身衣裳也没那么方便,不若让玉墨为你多准备几套日常的衣衫吧。”   白渊想想今早在市坊买包子的情景,穿着这身拉风的无名套装是不合适的,便应了声“好”,然后又道:“昨晚我让你调查的事有后续了么?”   朱玉墨道:“还在查。之前就觉得皇都有些古怪,但楼里本着不过多涉及诡异事件的原则,而没有深入调查。如今既是先生所命,楼里便开始一一调查了,但还没有消息。”   白渊道:“什么诡异事件?”   朱玉墨挽着他的手入了一间屋子,继而关上门,轻轻喊了声:“寒露。”   一名娇小的刺客顿时从屋子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手上捧着不少信息卷宗。   寒露摊开卷宗开始一一介绍。   白渊仔细看了一小会儿,察觉到这可能是个大工程,便道:“玉墨,你先去学宫吧,你是老师,莫要耽误了。”   朱玉墨轻轻应了声,然后走了两步,又有些迟疑和紧张道:“玉墨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先生呢?”   白渊淡淡道:“帮我准备些日常的衣衫吧。”   朱玉墨愣了下,旋即露出喜色,好看的双眼显出亮芒,她温柔地点点头,应了声:“晚上回来我就为先生准备。”   白渊点点头。   朱玉墨开心地踩着小靴子,走了出去。   而巷口,黑色的马车也刚刚才到。   朱玉墨上了车,和叶霞衣一起,往南方的皇城而去。   屋内,寒露开始为白渊讲解如今粗略的情况。   “先生,如今发生的最多的事就是失踪案,总有人在莫名其妙地失踪。”   “此时正直江湖中人汇聚狮子林,准备召开江湖大会的时机……所以这些失踪案不可避免的与往来的江湖中人产生了交集。   许多江湖高手……失踪了。   这里是失踪者的粗略名录。   但地点还未可细致考察,只有一个大概。”   白渊一边听她说,一边翻看着附页的名册。   看了一圈儿,发现一个认识的都没有,便合起册子问:“剑圣呢?”   寒露摇头道:“启禀先生,剑圣的行踪我们无法知晓……”   白渊翻看着诸多的失踪案。   寒露则是熟练地在一边构建着“失踪区域图”。   她把每一个人失踪的区域标注出来,继而观看重叠区域,然后把重叠最多的区域标注红色。   片刻后,一个鲜血般艳红的区域被标注了出来。   白渊看去,瞳孔微凝,念道:“销金湖村……”   他略微思索,相关的记忆便浮现出来。   销金湖村,位于明珠镇以南,是一个奢侈到极点的地方,也是一个彻彻底底地任由一切欲望发泄殆尽、却又旋即滋生、继而继续发泄殆尽,然后欲望阀值一直提高,却又一直被满足的地方。   当然,前提是……你要有钱。   有了钱,无论是你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是一条狗,在这里也会过的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然后忘记世间一切烦恼。   当时在明珠镇的八号仓库交战时,一行人曾经差点前往了销金湖庄。   后来,傀儡文明对皇都发动奇袭,意图掌控局面前引发了兽潮,而白渊曾经救过一对用牛车送碳的普通人。   而那牛车上运送的上好煤炭亦是往销金湖庄去的。   销金湖庄,这个地方,可想而知,其中定然藏了不少权贵,甚至是修士,但凡想要享受的人都可以去那里。   寒露见无名先生出神地看着地图的名字,轻声道:“先生,这个地方的水非常非常深,因为无论是谁到了这儿都会变得懂规矩。   而这种地方,就在皇都附近,若是寻常的话……早就被灭了。”   白渊道:“有资料么?”   寒露愣了愣道:“有的,我现在就为先生取来。”   说罢,她转身,过了屏风,在靠墙的朱漆百宝架上摸摸推推,顿时露出一个小型密室。   白渊随她走入。   寒露来到墙角。   墙角放着一个巨大的鸽子傀儡。   白渊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奇道:“这是什么?”   寒露一边取新鲜血肉,一边道:“传音傀儡,也能够传一些简单的物件,但它们需要吃肉以获得能量。”   说罢,寒露把血肉送到了鸽子嘴边。   顿时间,鸽子的双眼绿了,发出“咕咕咕”的怪异声,继而开始咀嚼血肉,吃的满嘴鲜血淋漓,甚是恐怖,继而那鸟喙间的血便被吸收了。   鸽子的双眼闪烁绿光。   寒露凑过去道:“景庭1021年,九月十七日,寒露申请有关销金湖村资料,请尽快发送。”   说罢,她停了停,鸽子双眼绿光闪烁越发频繁。   或许是传音傀儡那边的人也知道寒露是为先生办事的,所以效率极高。   寒露才说了没两分钟,鸽子就张开嘴,一卷细长而厚实的卷宗在从嘴里缓缓吐出,继而“啪嗒”一声落下。   白渊古怪地看着这玩意儿。   这不就是蓝星上的传真机么?   但传真机靠的是电力,这鸽子靠的是肉力么?   “这东西哪儿来的?”   “先生,据说是六十多年前,先帝从西方的长眠王朝缴获的技术。”   六十多年前……长眠王朝?   那场战争,华孤鸿老爷子也参加过啊。   白渊思绪闪过,打开卷宗看了起来。   卷宗很长,其上内容也很丰富,有销金湖村的内部地图结构,有部分人员的背景信息,还有一些村中特有的游戏。   白渊边看边记,之前的失踪案件里,赵家庄的涂色只是淡红,而这里却是血红……完全无法相比。   看着看着,他忽地愣了下,双目凝在一个名为【转世】的游戏上。   【转世】这和名字听起来好像和欲望没什么关系,可内容却极其地能勾起人的欲望。   所谓【转世】就是客户在选择之后,可以带着女伴来到一个推拉门前。   然后客户可以要求女伴转世,或者自己转世。   若是女伴转世,就由女伴拉开那推拉门,然后走入其中,待小半炷香时间,客户拉开门,可以见到一个全新的女伴。   这个女伴的相貌没有变化,可是却是随机更换衣衫,改变角色,记忆全失,然后让客户体验到全新的感受。   当然,若是客户为女子,也可以让男伴如此。   而之后,每一个客户都对【转世】的真实性非常满意,甚至有长生楼的人曾去体验过,说是【转世】之后……人好像是彻彻底底换了一个,虽然相貌还是一样,但记忆却给人以真的更换过的感觉。   其中还有不少夫妻曾去玩这个游戏,反馈也都是很不错,为日常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情趣。   “寒露,这个游戏,你知道多少?譬如……那些进入过推拉门的人后来如何了。”白渊问。   寒露道:“先生莫不是怀疑那些人真的转世了,然后重换了个灵魂?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犹豫了下,然后又在鸽子傀儡面前捣鼓了一阵子,接受了一些新的资料后,她翻查了一会儿,道:“先生……很古怪……那些参与了【转世】的人后续都变得很低调。   若是销金湖村中的服务者,他们依然在其中服务着,但那些参与这个游戏的夫妻或是朋友,则是……搬家了?   不过因为【转世】游戏是只设一个房间,且每一次玩耍都需要花费至少半个时辰,所以影响很小很小。   可是……怎么会这样?”   白渊思索了下道:“我若想玩这个游戏,最快什么时候能玩到?”   寒露道:“很快,我们长生楼长期有人在进行着排队服务,然后从一些外来的富豪身上赚取一些钱……先生既然想去探查,应该很快就可以,但我需要查一下。”   “嗯……”白渊点点头。   片刻后,寒露道:“先生,最快今天下午申时就可以,资金也由楼中直接支付。”   ……   ……   昏暗而带着些微红光的屋室内,贝壳玉石的墙壁闪耀着梦幻的光彩。   中央一张圆形的软床完全是崭新的。   这里的床用一次便换一次。   这换的不是被单,而是整张床。   据说连墙壁的贝壳玉石都会更换一遍,以给新来的客户全新的体验。   除此之外,这里的屋舍也如迷宫一般在幻变着。   而无论你想住什么房屋,都可以得到满足。   树屋,湖屋,船屋,甚至一种类似于明月坊上建筑风格的“云上屋”,林林种种,不一而类。   而之前所说的幻变,便是指屋子不在一处。   譬如,树屋,那是由昔日神灵王朝自然神庙还存在时,一位大司祭亲自赐福的古树,故而那古树拥有着通灵的力量,能够以树身本身的力量而带动着屋子变动,给客户以在其他地方绝对无法享受到的梦幻感。   譬如,船屋。   各种船都有,在这内陆的大湖上航行。   船只风格从奢华到猎奇,从圣洁到阴森,应有尽有,能满足客户不同的需求。   再譬如云上屋,那是以机关上下,登天百余丈,然后在一个匪夷所思的屋舍里住上一晚。   这些屋舍都是极其奢华的,想要在这里住上一晚,享受一晚,你不带着上万两黄金便是连门都别想进,而上万黄金在这里也只是毛毛雨。   以上只是房屋。   除此之外,还有临时伴侣。   还有珍奇物品交易,你若是有缘,自会遇到湖村卖你宝物,你若是买那就买,若是不买湖村也绝不强求,但机会错过了,你再想买便买不到了。   当然,最吸客户的,其实是各种游戏。   其中,【转世】这个游戏,是一个号称预约已经约到了一年后的游戏。   当然,也有一些青楼曾经模仿过该游戏,但却都以失败告终。   虽说很神奇,但因为销金湖庄的游戏本就只在人类权贵顶层流行,所以预约者虽多,但也只是在一个小圈子里,外人知道的并不多。   此时……   一名客人正站在这梦幻的【转世】房间里。   他沐浴在微红而暗沉的光亮里,坐在一张软床上。   进入这等地方,所有人都是戴着面具的,这位客人也不例外。   很快,一名颇为绅士的少年敲门而入,取来了三张单子。   第一张是保密协议。   第二张则是女伴挑选,房屋挑选。   第三张则是未曾出示。   客人看了一眼那第三张,问:“这是什么?”   少年道:“客人填写完前两张,自会知道。”   客人自然是白渊。   白渊神色动了动,这个信息……长生楼并没有给出,想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同时【妙道】也没有给出危险提示。   于是,他打开保密协议,视线扫过,保密协议上大概是说不许将此间发生的隐秘泄露出去,否则销金湖村会追究到底。   白渊感知了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便潦草地签下了“金丝尔特”的名字。   少年并未说什么,显然只要签了就行,签的什么他完全不在乎。   而就在签下的瞬间……   自明的信息于他脑海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已经签署了‘区域记忆混淆’的契约,一旦离开此处范围,将会产生合理却错误的记忆,该记忆极度的和谐化,会随着其他同样签署了该契约的人的变化而变化,最终达成统一的但却是错误的共同认识——   ——您可以豁免该契约效力,且不被发现,是否豁免?——   白渊神色不变。   同时,他懂了三件事。   第一,他来对地方了,只是从什么“区域记忆混淆契约”,以及极度靠近明珠镇的地理位置,就能知道销金湖村绝对是个某个、甚至是某些万古文明的据点。其重要性,远远超过之前的赵家庄。   第二,长生楼得到的信息是错误的。   第三,他的【如来禅术】真的很牛逼。   “豁免。”他在心底暗暗反馈。   随后,他又摊开第二张单子。   已知从长生楼处得到的信息是错误的,白渊就开始认真地看这单子了。   他看了下,真的是叹为观止……   单子左侧为女伴名单,右侧是房屋名单。   两侧的名单皆是密密麻麻,从上到下。   而且还只是分类,譬如“女侠”、“女仆”、“贵妇”;“黄金船”、“幽灵船”、“云上屋”等等等等……   白渊想到最近失踪的江湖高手比较多,便挑了“女侠”和“江湖舟”。   随后,那少年才打开了第三张单子。   白渊看去,第三张单子竟然是诸多的“体验计划”。   诡异的是,这“体验计划”完全是根据他之前的选择而匹配的,是属于江湖风格的体验。   譬如第一栏就写着“血月教大长老独子体验计划”,“万贯商会会长女婿体验计划”,“隐世林家家主体验计划”等等……   白渊持笔,在这第三张单子上顿了顿。   这单子给他很诡异的感觉。   但【妙道】依然没有危险提示。   于是,白渊瞥了瞥,忽地眼睛一亮。   欸?这儿居然还有孔老师的手下体验计划,看起来不错哦,说不定能给孔老师一个惊喜。   默默吐槽后,他在“神秘地下势力白虎堂传奇杀手伥十二体验计划”后面打了个勾。   少年接过三份单子,极有礼貌地行礼,然后道:“客人稍作休息,陪伴客人的女伴很快就会到来。”   说完,少年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第249章 探索与收获!“普通”的“门”   暗沉而偏红的灯光,衬出雍容华贵的物室。   在这儿你看不到一丁点儿尘埃,而作为饰品的物件儿放在外面都是极其昂贵而稀罕的玩意儿,似是如此才能呈现出室内的不凡。   白渊也不知道长生楼为了让他来玩一次【转世】,到底花了多少金子,反正应该是倾家荡产才消费得起的。   没多久,门扉被轻轻敲响了。   服侍的少年恭敬地走入,然后道:“贵客,房屋和女伴都已安排妥当,请您随我来。”   白渊应了声。   他莫名地有些紧张,生怕小郡主突然从黑暗里跳出来,大喊一声:“吼~~~你居然偷偷在这种地方厮混。”   白渊一时间觉得有些心虚。   是啊。   他又给小郡主戴帽子了。   不对,他来这里又不是玩的,而是办事的,怂什么?   至于这种场合,哼,见多了,好歹他也是曾经称霸教坊司的男人。   白渊的心理进行着和形象完全不符的活动,然后在少年的带领下穿过奢华的回廊。   走着走着,他心底竟然隐隐有些期盼女伴会是谁。   想想还挺刺激。   刚感到刺激,白渊又心情复杂地默默自骂了声“禽兽”。   没多久,他被带到了这销金湖村的大湖边。   这湖神奇异常,内里的地理结构明显和悬空坊明月湖是同一款的,即有着“空岛”。   由此可见这里的灵气是颇为充足的,否则即便地理磁场特殊,也不足以支撑起漂浮在空中的岛屿。   少年带着他停在了一艘古风味道极浓的五牙大船前。   所谓五牙,即指大船上有五层结构,即五层楼阁。   每一层楼阁上都正有江湖小厮,侍女穿着充满江湖味道的衣衫,在来回走动。   而在最高处的栏杆前,隐约见到一个戴着面纱的美人正凭栏远眺。   静态中的美人呈现出很美的雕塑感,而其眸中的湖光则是正随黄昏的风,在暮色里粼粼如红龙静舞。   周边风光梦幻无垠,风吹来,空气里充满了花香还有远胜过人间的灵气,而使得人宛如置身于修士之地。   严格来说,这钱其实花的不亏,因为这儿是真的很高档……   少年道:“贵客,第五层的那美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成为您的女伴,您可以让她做任何事,无论是夫人,女奴,朋友,还是什么……她都会愿意。而且,她还是处子。   这江湖舟中的所有人也会听从您的命令,不知可还满意?”   白渊点点头,随口问:“你们那个体验计划,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开始?”   他这个问题很正常,毕竟他才是客户。   虽然知道对方不会说真话,但他还是想听听对方准备扯什么谎。   少年道:“体验计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能够让您全方位地去体验另一位存在的所有人际关系,所有生活,而在时间结束后,我们将为您换回本来的身份。   请您放心,这些供应体验的身份都是经过核实的,且绝对安全,不存在在体验过程中遭遇危险。   正常来说,体验期为三个月。   在体验之后,你可以决定返回原来的身份,亦或是继续以新的身份存在下去。”   白渊道:“这怎么换?”   少年笑道:“这是我销金湖村的秘密,但请客人放心,我们湖村能够存在至今,还在皇都脚下,自然不是作奸犯科的组织。   我们所有的身份交换,都是得到了原主人的同意,且有修士之地的大修士操刀设计的,安全可靠,全程舒心。   而且,这许多年来,每一位来我销金湖村玩耍的客人,都是签署了体验计划的,所以……还请贵客放心。”   白渊奇道:“大修士还要赚钱?”   少年礼貌道:“修士的想法,小人并不知道,但我们也无需追究,不是么?”   白渊想了想。   他觉得这少年口中的“体验计划”简直和“轮回”一样,充满了诡异。   但这少年却又用“皇都脚下”、“存在至今”、“大修士”、“别人都签署了体验计划”这样的字眼给了客人安全感,把这诡异感给遮掩过去了。   但问题是,怎么个互换身份?   事后居然还可以继续遵循新的身份存活下去?   那么,你原本的身份呢?   那位被你体验的存在又在哪儿呢?   最粗略的推断就是“人生互换”。   但这种推断实在是过于纯洁。   正想着时,少年礼貌道:“贵客的女伴也已经挑选妥当,对此,贵客无法选择,规矩如此,敬请理解。”   白渊点点头。   少年又道:“待客人和女伴见面后,请在半个时辰内将船开至湖心,我们【转世】的游戏就在湖心进行,请千万不要迟到,否则我们就要安排下一个客户了。”   白渊熟悉了流程,便上了船。   “主人~~”   “主人~~~”   一路上的小厮们,侍女们皆是江湖打扮,对他也都是行江湖礼。   白渊吩咐了声:“往湖心开。”   顿时有人应答。   五牙大舰解缆离岸,往湖心而去,而远处依稀可见其他停泊在雾气里的船,船型各异。   白渊直接登楼,来到五层。   五层,戴着面纱的女子微微侧身,声音妖冶而诱人,“请问您是凤儿的什么人?”   白渊愣了愣,顿时明白这是身份选择,便道:“值得信赖的朋友。”   说完,他上前直接揭开了女子的面纱。   面纱后,是一张和声音一样妖冶的脸庞,而再配上她那婀娜与颇为邪魅的气质,以及多汁如蜜桃之处的女人味儿,实在是让任何男人都忍不住心生燥热。   而更让男人意动的是,这女子必然不是普通的风尘女子,她显然有着身份和来历,在这个旅途里弄清楚自己女伴的神秘身份则更是一件有趣的事。   也许一场云雨翻覆,一次枕边私聊,就可以明白女伴的过去,那就会拥有更多的满足感。   但是……   这只是对别人。   白渊在看到这女子的一刹那,什么刺激感和新奇感都没了。   因为这女子竟是当初悬空坊的半步传奇刺客——“人间凶器”紫凤。   紫凤姑娘当初操纵毒蔓藤,协同侏儒刺客,封堵住了整个长生楼副楼,给人印象深刻。   随后,她被囚禁于长生楼地牢,继而在他前来劝降时主动投诚,继而成为了长生楼的刺客。   她怎么会在这儿?   白渊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去喊她的名字。   而是摆出一个客户该有的样子,正常地交流着。   片刻后,他明白了。   这绝不是紫凤,甚至应该不是太阳塔文明的那些无面人,而是一个有着紫凤大部分记忆、却又在扮演着紫凤的东西。   这东西很可能最近才出现,那也就说明那位“人间凶器”紫凤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不测了,最好的结局也是被囚禁在了某处。   白渊越发确定那【转世】推门有问题了。   万古文明,神秘莫测。   万古识海,更是藏着自开天辟地以来所有文明的信息。   而根据撒纳吐司所说,这万古识海和人间的通道是十多万年之前才打开的……   初期,万古各文明彼此之间矛盾很多,甚至常常爆发战争。而在【神翼文明】的事件后,万古各文明终于联合了起来。   但这种联合绝不是百分百,否则,撒纳吐司不会让他隐藏白王身份。否则,天人组织不会这么不靠谱,每每有个什么计划,必出纰漏。   现在,正是万古文明积蓄了一大波底蕴的时候,人类占据地利,但万古文明绝对占据天时,所以……此时无论冒出什么古怪的事,出现什么古怪的文明,白渊都不会意外。   他已经麻了。   此时……   他站在栏杆前,眺望着远处。   剑墓之中的五行金气升腾而起,无声无息地扩散而出,形成了一个直径九百五十多米的圆罩,开始了勘测。   但凡有身怀灵气的存在,亦即修士,都会带来特别的反馈,而让白渊确定对方所在。   这种勘测是仙人级别的手段,除非有着很特殊的反侦查手段,否则无法发现。   一个瞬间,白渊就完成了对整个五牙大舰的探查。   这大舰上没有修士。   他又化圆为线,然后让这三千米的五行金气开始了顺时针地旋转探查。   这种探查存在一定的漏洞,譬如某位修士只要进行顺时针的走位,就可以完美地避开这金气的探查,但是,这金气用于探索此时这等几乎呈现静态的销金湖村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别人看不到的世界里,白渊周身,三千米的金气如雷达般扫描着。   这些金气又如他的蛛网,在感知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毕竟是白嫖的力量,不用消耗灵气,也不用消耗真气,只要你有剑墓,就能够随心所欲的掌控这五行金气了。   嗯……只要有剑墓,就这么简单。   甲板上……   紫凤在和他闲聊着,姿仪极尽妖娆,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花枝蜜桃皆随之乱颤,但白渊没有半点兴趣,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   大湖的湖心终于快抵达了。   残阳隐退,圆月升起,宛如笼罩着金雾的光球逐渐高起,其上无有半点阴影,也自是没有什么嫦娥玉兔的传说。   浑圆纯金的月光,普照湖面,照出远处影影霍霍的湖村轮廓,天上岛屿斑驳的落影,还有人影走动的辉煌灯火……   忽地,不远处一艘奇异的仿如由骸骨构成的幽灵船破水而来。   诡异的女尸船首像后,一名戴着骷髅面具男子正搂着一名披头散发的惨白皮肤美人,驻足远眺。   男子见到这边的五牙大舰,便是挥了挥手,高声喊道:“兄台,此处相见也是有缘,要不要互换女伴,玩耍一番?”   白渊:……   他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那骷髅面具男子也不以为意,哈哈笑道:“看来是个刚来湖村玩耍的雏儿,那下次吧,哈哈哈……”   两艘船在偌大的湖面交错而过。   那骷髅面具男子忽地想起了什么,笑道:“看你的方向,应该要去玩【转世】吧?那我给你一个忠告……在见到那门前的村民时,一定要给他好处!只要给了他好处,你的女伴转世后才会够有趣。”   白渊瞥了他一眼。   门前的村民?   给了好处,女伴转世后才会更有趣?   有趣……   白渊收回视线。   而就在刚刚,他的“蜘蛛丝”扫过了那靠近的骷髅面具男子。   对方,以及对方船上都没有修士,应该就是个有钱有势的游客。   白渊默默感谢了他提供的线索,继续开始和人间凶器闲聊着。   人间凶器似乎对他的不主动颇为意外,本着“不能让客户白花钱”的换位思考,人间凶器努力地挑逗着白渊。   白渊看出了这个“裹着紫凤身体的未知灵魂”的努力,便勉为其难地让她在甲板上跳舞。   人间凶器拍拍手,顿时有舞女扭着水蛇腰,盈盈而来,然后在这秋月下的甲板上,开始了火辣的舞蹈。   小厮掐准时间登场,来到白渊身边,恭敬地询问:“主人,晚宴如何安排?”   白渊想了想道:“就吃个小馄饨,肉少皮多的那种……你们要吃的话,就多下几碗。”   小厮:……   小片刻后。   人间凶器借着跳舞的魅惑,足尖一跃而起,似乎要向白渊而来,一副乳燕投林的模样。   白渊正在观察敌情了,哪里想让紫凤来干扰他?便随口扯道:“接着跳,接着舞!大爷我打了一辈子仗,现在只想看跳舞!”   人间凶器又瑟瑟地退了回去,继续搔首弄姿,跳动起来。   白渊继续观察四周。   五牙大舰越发靠近湖心岛。   而这湖心岛,并不是一座岛,而是湖心群岛。   每一个岛上有一种游戏。   终于,白渊神色终于动了动。   他的蜘蛛网……动了。   五行金气上传来反应,有修士,而且还是三个修士。   小小的湖村竟有三名修士,这真的是龙潭虎穴了。   再接着,白渊瞳孔猛然紧缩。   “不对,不仅仅是修士……”   “五行金气线上还传来其他气息。”   “那气息不是灵气,而是……另一种未知的气。”   “三个修士,三种未知的气……”   白渊再扫了一圈,再未发现什么特别,便是默默记下修士的位置和气的位置,然后化线为罩,使得修士在靠近他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知晓。   啪……   随着五牙大舰的靠岸,湖水澎湃着拍向岸边,而发出啪啪声。   船上的小厮施展身法,飞到岸边,配合着待缆。   五牙大舰缓缓靠岸。   铺着金色地毯、洒满花瓣的宽大木桥被搭建起来。   白渊带着紫凤从木桥走下,扫了扫周围。   这是一座幽静的岛屿,鹅卵石铺道正通向一个转着巨大风车的房子,这风车的转动似乎在隐喻“轮回”游戏中的“轮回”两字。   紫凤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还没取人家的红丸呢,就要换一个玩耍啦?”   白渊笑道:“来日方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紫凤愣了愣,嗲声道:“真是个冤家~~”   两人来到风车房前。   守房的村民笑眯眯的打开房门,做了一个恭敬地请的姿态。   白渊瞥了他一眼,这是一个淳朴而憨厚的老村民,手上有着抓持农器长期耕作而留下的老茧,肌肤也有着长期暴晒于阳光下的粗糙,看似没有任何问题,但早在白渊靠近他的时候,五行金气罩就已经让他知道……这老村民是个修士。   一个修士看门。   这是什么待遇?   而此时,他面前这风车房子里正传来一种未知的波动。   在远处的时候,白渊只能靠五行金气感应,所以察觉不到。   可靠近到如此距离了,他心底生出一种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正是利用香火从万古识海里“拉东西”出来的熟悉感。   这未知气体,正是……香火。   屋内的,则是利用香火,从万古识海里拉出来的……东西!   白渊顿了顿脚步,看向村民道:“老乡啊,这转世怎么玩?”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把楼里准备好的金票,向村民塞去。   村民瞥了一眼票子的面值和厚度,默默接过,眼角儿的皱纹都笑的舒展开了,他嘬着牙花子,热情道:“拉开门,想转世的人直接入门,就可以咯,但是啊……这里面还有点儿小技巧。”   说罢,他顿了顿。   白渊开始使用钞能力,默默地又塞了点金票过去。   村民笑的更开心了,然后靠近了白渊,从怀里摸摸索索地取出三根金色的香,然后道:“女伴进去咯,贵客就直接点燃三根香,然后在心底默默祈祷想要的女伴风格,那么……心诚则灵。”   白渊尽可能多的搜集信息,道:“若是我进去呢?”   村民想了想道:“那就有点儿难办咯。”   白渊继续动用钞能力,再次塞了点金票过去。   村民来者不拒,接过金票,这才道:“贵客啊,你觉得转世是什么?”   白渊摇摇头。   村民很是有恃无恐,好像根本不怕泄露什么似的,而是直接道:“外人以为转世是一种表演,一种假装,其实并不是。转世……是进入新的身体,拥有新的身份,此谓转世。   所以……贵客完全不必着急自己进去,因为当你的女伴换了身份后,你能好好地享受一段与新人相处的快乐。   然后,在销金湖村的游玩结束后,你能够拥有体验,到时候……你自会转世。不必急于一时。”   白渊显出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然后却道:“看起来很有趣!如果我现在进去,会如何?”   村民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道:“贵客若执意要进,便点燃三根金色的香,再入门。入门后,在香燃尽前,出来便是了。”   白渊笑道:“多谢。”   村民笑着回礼。   随后,白渊则是带着人间凶器进入了屋内。   屋内很奢华,明灿灿的灯光里寻不到半点诡异的气氛。   一扇普普通通的推拉门就在这屋子的侧边,推拉门上了白漆,漆质有些斑驳,整体看起来安静而古老。   白渊站在这推拉门前,人间凶器眼巴巴地看着他,问:“冤家,我可以进去了么?”   白渊道:“你在外面等,我想……自己进去体验一下。”   人间凶器:……   白渊静站了一小会儿,始终没有得到【妙道】的危险提示。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推拉门。   人间凶器好奇道:“冤家,你摸门摸很久了……”   白渊随口道:“不行么?”   人间凶器憋屈道:“你都没摸人家这么久。”   白渊:……   他不管这假的紫凤了,而是继续摸门,随着对【妙道】认知的加深,他知道当自身持有某物达到一段时间后,【妙道】才会给予信息提示。   他现在就是在凑时间。   不过【转世】游戏的时间有限,仅有两个时辰,若是他摸了一个时辰还未有反应,那只能直接进去了。   幸好,在他摸门的第四十分钟时,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发现了【一扇普通的“门”】——   ——【一扇普通的“门”】:来自于一个未曾诞生咒念,亦未曾诞生奇观的已灭绝文明,虽然未曾诞生咒念和奇观,但该文明中的一些强大存在的执念却依然飘荡在万古识海之中。   在久而久之的流浪中,这些执念失去了往日的力量,而慢慢降解,而化作了恨念,或是一些奇异的物。   您眼前的这【一扇普通的“门”】即这样的物。——   ——作用1:拘魂:这扇门后的世界有着强大的拘魂作用,除非持有该门主人所赠予的香火进入,否则便会直接被拘下灵魂,无法返回肉体——   ——作用2:分魂:这扇门的主人能够将灵魂进行重新分配,使之进入新的身体,也可以释放灵魂,使得所有灵魂都回归本身——   ——作用3:灵魂契约:在分配灵魂前,这扇门的主人可以与该灵魂签订某个等价契约,该主人承诺一定内容,而灵魂则因为从属关系而需要履行更多义务——   ——作用4:认主原则:当你拥有该门之后三分之二以上的魂魄后,你将自动弹劾前主,而成为该门的新主人——   白渊静静看着这门,再默默感受着身后的人间凶器。   一时间,他对这个假货也没那么厌恶了。   都是被逼的,都是受害者,有什么好厌恶的?   而【妙道】给予的信息让他顿时知道门口那村民竟然就是这门的主人。   至于为什么【妙道】没有给出危险提示,他大概也明白了。   因为……   凶无忌。   “母王”金丝尔特的全身布满了虫子,从而无法被白王种下“梦境玄种”,就好像你无法用鼠标在无数个目标中间精准地点中你想点中的那一个,又好像只有一颗子弹的你无法在数十数百万的目标里精准射杀你想射杀的那一个。   可,“母王”牛逼,他白渊就不牛逼么?   身上裹着凶无忌的他,和母王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母王身上裹满了虫子,他白渊身上裹满了恶鬼。   这个门显然每次拘魂只能拘一个,否则不至于如此低调地改造成【转世】游戏,还每隔两个时辰才能安排一人转世。   可怜的门想要拘住被鬼潮包裹住的他,简直是难如登天。   同时,可以想象,即便这【转世】游戏一天二十四小时运转,那么每天会拘魂六个,一年会拘魂2190个,而根据长生楼的信息,销金湖村的【转世】游戏才开展了十年,那就是21900个。   这21900个灵魂,则是代表着21900具身体和身份,这个数值还是颇为可怕的,因为能够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极度有钱有势的人。   这岂不是说,皇朝以及周边王朝上层的不少存在都被挖空了?   自己的鬼潮则有……他没数过。   “唔……”   正想着的时候,自明的信息再度浮现。   ——核算中……——   ——核算中……——   ——主人数值性信息如下:——   【白渊】   气运:29点(极限100点)   五行金气:0.00001   天魇凶甲(凶无忌)恶魂数:94502   戮神枪(凶)恨念数:108   ——核算中……——   ——花费气运,可以更精准地测试出该门中所拘留的魂魄,预计花费4点气运,是否花费——   “花费。”白渊直接确认。   瞬间,四个小时挥洒汗水的勤奋努力被花费了出去,气运从29点变成25点。   ——核算中……——   ——确认数量:18656个——   “嗯?居然比预估的数值还少了。”   “也对,毕竟存在战损和死亡之类。”   ——核算中……——   ——确认主人可以通过释放鬼潮占有此门——   白渊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这扇门确实很诡异,对于凡人来说简直无解,而这个修士似乎也是来到人间,苦心经营这样一扇门,从而在创建垄断人间上层的庞大势力。   而这个庞大势力,极可能又是为天人组织服务的。   可怕啊。   实在太可怕了。   白渊点燃了门前修士赠送的三根金色香火,然后走入了门。   门后,黝黑一片,处处充满禁制,无法视物。   显然即便他探索了,也不会有任何发现。   白渊也不啰嗦,他站立在这黑暗的门后。   宛如在飞速融化的惨白蜡像。   一层层稠密的白色,以人头抢地的姿态激冲而下,化作轻盈似丝绸,但缱绻如涛浪的潮水往周边快速倾覆而去。   顿时间,比这诡异的门还要诡异的气息升腾而起。   无数来自凶无忌的恶魂凝聚成鬼潮,开始侵蚀这个门后世界。   白渊暗暗点头,“也许,这就是人多力量大的真正含义吧。”   他也没多释放,只释放了四万鬼潮,算是凑了个整数。   未几……   整个门内的世界如同黑色的冰在解冻般,发出“潺潺”的流水声。   周边光线变得清晰,白渊看清了门内的真实景象。   那是不少未曾包裹灵巢的灵魂瑟缩地如透明的蚕卵缩在角落,   而正因为没有灵巢包裹,这些灵魂无比脆弱,且白渊能够一眼看到其中闪烁过的诸多零星图像。   白渊有些好奇,随手一招。   一个灵魂就飘了过来,悬浮在他面前。   强烈的哀求感从这灵魂上传递而出,似在用最卑微的态度哀求。   白渊周身堆叠着恐怖的鬼潮,如同腐烂的高温人蜡正在被揉捏着,而每一次地变化都是诸多的诡异人头浮现出来,他对那灵魂淡淡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那灵魂:……!!!   灵魂上传来的恐惧感更多了。   白渊不管这灵魂了,只是细细打量着。   显然,这是个叫做谢娇娇的妹子的灵魂,缺少了灵巢包裹的灵魂完全没有任何秘密,白渊凑过去能够看清内里的一切,包括这妹子的一切记忆。   这名为谢娇娇的妹子似乎是刚入门没多久的。   最新的记忆,是来狮子林参加江湖大会。   谢娇娇的身份是江湖上万箭山庄的少庄主,和唐家有着密切关系,专供大型傀儡的各类箭矢,同时暗中提供淬毒服务,相当的有钱,属于低调奢华的超级白富美。   可惜,这是一个喜欢女扮男装的白富美。   谢娇娇之所以被抓,完全是因为察觉到有朋友失踪,而线索指向销金湖村,于是,她便自持实力不弱,家财万贯,底蕴丰厚,就带着一些属下要来陪这销金湖村“玩一玩”。   这一玩,她的那些属下都死了,她也被这扇“门”给拘了魂。   白渊再细细看去,发现这所有的灵魂身上都连着一层漆黑的游丝,这游丝将他们和这扇门内的黑暗联系在了一起,这应该就是拘魂的真相。   这个发现让白渊颇为惊奇。   灵魂可以连本命法术,连剑墓……然后灵魂还能被门给连着。   正在他观察的时候,鬼潮已经彻底转过了门后并不大的世界,然后……一种奇异的联系感从这个世界伸出,化作一根粗壮的黑线向着白渊的灵魂链接而来。   但在即将连上的时候,那粗壮的黑线缩成了一丝丝,然后瑟缩地躲在了角落里,和英雄剑靠在一起。   同时,自明的信息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已掌控了【一扇普通的“门”】——   ——门内灵魂:18656——   ——香火来源自动调整,供应充足,足以支撑这门继续存在于人间——   ——您也可以选择将此门存放于万古识海的午夜庄园,待需要的时候再以香火招下——   白渊暗暗点头,这个门正好可以装在午夜庄园的大门上,这样……迎接客人就会方便许多。 第250章 借香火三分,扫人间异族   销金湖村,三座湖心岛之一的“轮回游戏”室内。   白渊已经彻底掌控了这扇拘束灵魂的门。   门的线已经链接在了他的灵魂之上,而和之前的主人断绝了关系。   白渊略作思索,转身对向屋门方向,然后在人间凶器的诧异与惊惧目光里抬起了右手食指。   嘭!!   房门猛然炸开,化作粉齑。   之前还如农民般装扮的修士头发狂舞,双眸狠厉,正往屋内飞速掠来。   他周身的灵气迅速地从灵巢里抽出,在虚空里极快地构建出某种奇异的法术,看样子似乎是某个剑道的法术。   这剑道法术虽说比剑圣的毁灭剑意还差了点,但却也拥有着足以自傲的剑意,一瞬间……澎湃的剑意由灵气驱动,于他身前生出,化出波纹清晰的强猛剑浪,剑浪急长,刹那便是十余丈。   从远处看,就好像是这修士抓着一把数十米长的无双巨剑,在往屋内白渊猛烈斩去。   这么近的距离,这修士自然能分辨是谁夺了他的宝物,他虽吃惊,但更愤怒,所以电光火石之间,他选择奇袭,且一出手就是全力。   修士和修士相斗,除却需要节省灵气之外,还讲究先手后手。   另一边,面对这样的剑浪,白渊只是淡然地伸出了食指。   五行金气往前覆笼而下,罩住那汹涌的剑浪。   剑气属五行之金,而以真气和灵气驱动的剑气,除非极其强猛或是特殊,否则在五行金气这种高端气息的镇压下,会几如遭受降维打击。   瞬间,那修士瞳孔收缩,内里出现了错愕之色。   他周身澎湃的灵气剑意所化的剑浪如化灰烬,在气流的轻轻拍打下,化作星星点点。   那修士愕然地看着面前那正负手而立的客人,厉声道:“你……”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那客人的手指。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因为,活着的才是狮子,死了的只是兔子。   白渊能用五行金气分辨出修士,但却无法分辨出几品修士。   所以,这一次他连万剑归宗都没用,而是直接将手指点了出去。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即便有那五品的古老剑墓的加持,其威力可能依然还差了这仅是六品的【琉璃界瞳】一筹。   他心底默默吐槽:这境界都是划分着玩儿的么?都不遵循基本法么?若是这六品的还比五品强,那设定境界有什么意义?   他虽在吐槽,   但,就在他动用【琉璃界瞳】的时候,   他的眸子却呈现出一种玄异的冷漠之色,高高在上,俯瞰人间、修士之地、星空海洋,万事万物皆不入眼,内里隐有开天辟地之初的毁天灭地之意。   他的瞳孔前,刹那呈现出一个视界。   视界和真实世界重叠。   他的手指在真实世界里很小,但在视界联系的真实世界里却变成了一只横撞而出的巨大天柱。   手指点出,天柱就撞出。   那修士的瞳孔前,只见世界末日,只见万物焚烧,只觉肉身的每一块血肉都在自燃,只觉灵魂都炙热无比。   手指贯穿而过。   万物已然自焚。   那被手指正面撞到的修士瞬间灰飞烟灭,什么都没留下。   而即便是一旁的人间凶器竟然也在自焚,白渊愣了愣,瞬间抓着门往她丢去。   门笼住人间凶器时,她只剩一颗头颅了,但所幸是……头颅中藏着的灵魂重新被拘入了门中。   白渊目标明确,既然解决了【轮回】游戏的事,他就不再停留,一念把门送入了午夜庄园,然后身形直接出现在了一座深山里。   这是他和梦三约见的地方,是一百二十五尊巫尸铜棺深埋的地方,也是他来到皇都后利用【七点坐标】固定设置的坐标之一,所以……只要方圆三千里之内,他就可以一念往返(六品时是一千里,五品是三千里)。   而在他离开后,整个湖心岛受余波影响,都开始自焚。   坚固无比的房屋内里迸出火焰裂纹,继而蓬出烈火。   树木花草宛如投入火炉的纸树纸花,迅速卷边儿,边缘显出飞速吞噬全身的灰烬红线。   便是石头,都开始焚烧。   世界末日之景,不外如是。   五牙大舰上的小厮急忙斩断缆绳,同时咋咋呼呼地喊着,掌舵手疯狂地转着舵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湖心岛。   另一边,则是迅速地飞来两道身影。   那两道身影显然就是在旁边岛屿上的修士。   两名修士神情严峻,警惕地往湖心岛掠去。   可是,他们才上岛,就如青蛙入沸水般,骤然“炸”地跳了出来。   两人只觉一股诡异而恐怖无比的高温袭来,即便是余波也足以让他们生出恐惧之情,这种恐惧是真实的,是一种肉体和灵魂联合传递而出的信息。   这信息在告诉他们……万物皆焚,灰烬才是一切的命运。   两名修士来时警惕且暗藏自信,现在却已是震惊而恐惧,自信也被这余波的火焰烧没了,两人各施手段在远离这焚烧的湖心岛周边,静静观察。   还有些不知厉害的武者,只是无意靠近了那湖心岛,便会感到痛苦无比,然后在蹒跚着走几步后,肌肤出现裂痕,继而一股猛烈的火焰从血肉筋骨里跳窜而出,将他们焚烧成只剩炭质骨头架子的灰烬,继而“啪”地一下摔落在地,手脚脑袋腹部都摔成几截,“滴溜溜”地滚到颇远的地方。   大火维持了许久,才逐渐停歇。   湖心岛的一切却都已经成了灰烬。   便连作为地基的泥土,都化作了荒漠般的炭渣泥。   两名修士,还有销金湖村的诸多强者这才上了岛,开始探索。   但岛上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就连骨架也在刚刚的焚烧热浪里,灰飞烟灭了。   “你发现什么了吗?”一名蓝衣高瘦修士开口道。   另一名绿甲修士摇摇头,他双眼锐利,正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蓝衣修士道:“蓬泉子呢?这座岛上不是有他在的么?蓬泉子得蒙传授沧海宗【杯海观想法】,不过四十六岁便踏入了修士之境,苦修至今又过四十余载,虽是得大机缘而叛出沧海宗,但其实力……”   绿甲修士沉声道:“未必是人为。”   蓝衣修士愣了愣道:“你是说……他的那扇门有问题?”   绿甲修士点点头。   蓝衣修士疑惑道:“我刚刚听到一些信息,说是刚才刚好有一位上岛的客人,会不会是那客人?”   绿甲修士摇摇头,沉吟道:“应该不会,这种力量很是恐怖,根本就不是人间该有的力量,来此游玩的客人固然煊赫,但却连知道这种力量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那客人了,便是你我,除了知道这火焰恐怖外,又岂能说出一二?”   绿甲修士一边说着,一边踏水而行,绕着这湖心岛转了一圈儿,这才开口道:“是法术,从规模和灵气波上来看,是法术。”   蓝衣修士面色大变。   绿甲修士道:“你明白了么?只是法术层次就拥有如此可怕的破坏力,那么这究竟是什么层次的法术?不……这根本不像是人能够动用的法术。   人,是无法掌控这种恐怖力量的,所以……不可能是那位客人。   只会是来自万古识海的恐怖意外事件。”   蓝衣修士速度稍稍慢了一拍,但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看着现场的情况,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万古识海里存在着各种可能,也存在着各种危险,这种古代遗物本就充满了危机……那么,这就只是意外了,是吧?”   绿甲修士道:“查还是要查的,但基本可以定性为意外了……可惜那扇门中还有那么多灵魂,本来的诸多信息网就要断了。”   蓝衣修士忽道:“或许……我们可以通过甄别那些灵魂的状态……”   绿甲修士摇头道:“没用的,原本的灵魂还会继续存在下去,并且重获自由,门里的灵魂要么毁灭了,要么则是被拖入了万古识海,并永远地沉沦其中。   我们或许可以让下面的人去进行调查。”   蓝衣修士赞同道:“只能如此了。”   ……   ……   另一边,夜色还未深。   白渊带着大凶和小凶直接进入了万古识海。   在某种玄妙力量的牵引中,直接来到了神秘的午夜庄园。   灰蒙蒙的雾气,诡异的声响笼罩着这个神秘无比的世界,一道道轮廓在外时而闪过,空灵而令人心悸的浪涛声从远飘来。   一方方古老棺材按照某个顺序,而呈放在外,八角虽说少了一角,其撑开安全范围的能力却没有减少,依然是直径两三里的圆。   淡淡的香火味儿正从这方墓地之下逸散而出,好像有人在这里的泥土下焚香。   这是巫尸地宫。   而巫尸地宫的西方边缘则是一口奇异的古井,井口黯淡无光,但若是投入祭品,却可能产生更多的更神奇的奇观。   巫尸地宫再往东北走上一段距离就是午夜庄园的大门了。   这大门曾经被某个恨念所占据,但在巫尸地宫的震慑下,已然早早地逃远了。   这一次来到万古识海,白渊发现自己的形象再度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金光小沙弥消失了,他变成了一个穿着惨白衣裳,背着魔纹黑枪、抱着一扇门的小男孩。   通过内视,白渊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红瞳,黑发。   显然,在他诸多力量的身体里,那隶属于【琉璃界瞳】的力量正占据了主要因素,这因素改变了他的模样。   白渊拖着门来到午夜庄园的大门处。   这大门处基本上是“巫尸地宫”覆笼的安全范围的边缘了,想要再入内探索,就会遭遇很多的未知的“原住民”。   白渊暂时不准备进行这没有意义也无法估计胜算的交锋,便开始换门。   他高举着那扇推拉门,往午夜庄园的大门上贴去。   在这里的装门显然和在人间装不一样。   白渊捣鼓了一会儿,很快自明的信息浮现出来: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持有的【一扇普通的‘门’】太过低级,无法替换原本的门扉——   白渊:……   他放下门,然后开始触摸午夜庄园的门。   片刻后……   ——您发现了【午夜庄园的正门】——   ——【午夜庄园的正门】:这是一扇无论进出,都可以通往任何地方的门,包括人间,修士之地,各界,星空,万古识海,轮回世界,梦境世界,第二世界,第三世界等地,前提是你要有那个地方的确切位置,以及得到庄园主人的同意——   ——庄园主人:白渊(未激活)(进度1/100)——   ——作为庄园主人,您可以选择将这【一扇普通的‘门’】临时融入【午夜庄园的正门】。   该融入的【一扇普通的‘门’】可以随时解除融合——   ——请确认,是否融合——   白渊以为他已经高看了午夜庄园,没想到还是小看了。   显然,这午夜庄园充满了数不清的秘密。   只是【妙道】释义中的“人间,修士之地,各界,星空,万古识海,轮回世界,梦境世界,第二世界,第三世界等地”就让他大开眼界。   尤其是“各界”、“轮回世界”、“等地”这几个字眼,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巨大。   什么叫“各界”?人间只是一界么?不……没有那么简单。   “轮回世界”?这个地方也能去?怕不是刚去就轮回了吧?   “等地”?这说明以上所说的地图,都只是一部分,还不是全部……   就在他思索时,提醒的声音再度响起。   ——请确认,是否融合——   白渊收回思绪,道:“确认。”   顿时……他面前的正门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如同诡兽张开了大口,然后吞掉了这【一扇普通的‘门’】。   在吞掉了【一扇普通的‘门’】后,原本黑色正门上左边多出了一张诡异的对联。   对联写着:欢天喜地入门来。   新的信息浮现而出。   ——【午夜庄园的正门】(极其轻微的变异):在进行了初步的融合后,这扇门变得可以拘魂、分魂,且原本的“灵魂契约”、“认主原则”作废,“拘魂速度”从1次/时辰,提升为100次/时辰。   在得到庄园主人的同意下,这扇门除了能够通往任何地方。   还能够将门中所藏的灵魂传送至任意地点,占据无有灵魂的躯体,   或者利用此门对任意有着确切位置的存在进行拘魂。——   “对任意有着确切位置的存在进行拘魂?”白渊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这个力量简直是恐怖。   原本的门,需要别人进入才能拘魂。   而现在,他只要一念,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拘魂……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吗?”   白渊顿时警惕起来。   如果他的敌人掌握了这样的门,那岂不是瞬间就能将他拘捕起来?   “果然,还是要低调和谨慎才是。”   “在这个世界,永远不能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因为一切皆有可能。”   白渊又摸索了一会儿。   这新的门虽然好,可他还不是午夜庄园的主人,所以暂时无法使用那么多力量。   无奈之下,他又把【一扇普通的‘门’】取了出来,放在午夜庄园的安全区域里,若是使用再用香火招下便是。   随后,他又进入门中,和门里被拘着的魂聊了许久,然后得知了一些更多的细节。   这门里的魂魄,并不都是人间身份煊赫的存在,还有一部分是这门原本的主人从修士之地带出来的。   那些被带出的神魂有不少是“童子”(即修士学徒,侍奉修士,如有机缘和天赋可以提升而成为修士,否则会在一段时间后打回原地),还有一些则是修士之地的普通人,除此之外竟还有一名修士。   从这些人口中,白渊加深了对修士之地的认识。   修士之地,是一个以宗门为主,但却也存在着小型人类聚落的地方。   而宗门并不像白渊想的那样,并不是五品多如狗,六品不如狗……而是人很少很少。   甚至有的宗门就几个人。   大型宗门的修士也不过就百十多人。   但这些修士寿元漫长,大多都有子嗣。   可修炼之途并不如白渊所想的那么简单。   即便身在宗门,想要成为修士,也是极难极难的,在踏入六品的过程里,有不少人会失败,原因就在于【观想法】。   【观想法】是突破六品的必须物。   充足的灵气,观想法,原有的合格的七品功法,三者合一,才有可能构建出本命法术。   【观想】是什么呢?   这是让普通人用脆弱的神魂去万古识海西边的一个名叫“观想海”的地方,去游动一圈儿,从而获得感悟。   但这里面太过复杂和危险,若是乱跑,轻则神魂受伤,细养后才能再度尝试,重则陷入痴愚,变成呆子。   原因很简单,因为“观想海”也是“万古识海”的一部分,只不过不是“诸如恨念之类的主观意识的聚合地”,而是某一类“客观信息的聚合地”。   这一类,就是感悟。   是先人,甚至是先前各种文明的存在的感悟融合起来,化作的观想海。   不同性格、修行了不同功法的人在其中观想,若是遇到契合的则能在灵气温养下化出本命法术。   否则……就会失败。   【观想法】是什么呢?   【观想法】就是在观想海中的某一条路线的地图。   一个宗门的传承,这个宗门只收某一类人,且连功法都是某一类的,当然,若是能够修行这宗门自身的传承功法,那就更好了。   因为性格,功法类似,所以就能够利用宗门的地图,而大大提升在观想海中突破六品的成功率。   白渊了解这些后,实在有些感慨。   他都没练过【观想法】……   随后,他又摸索了一番,又得知了“门”的一种特殊使用方法:   只要“重启”,就可以让所有被拘的灵魂归位,回到自身的身体里,而那些已经没有了身体的灵魂就会依然拘留在门中。   白渊没多犹豫,直接就重启了。   一瞬间,上万灵魂开始了复位。   可即便复位,他们的灵魂依然和门联系在一起,受到白渊的控制。   白渊又斩断了那些灵魂和门的联系,直接让他们重获自由。   同时,他们也会因为“联系”断裂,而遗忘这些事。   很快,门里的拘魂数骤减,从18656个减少成了2131个。   这2131个都是这门的原主人从修士之地带来的,如今他们的身体早就没有了。   白渊让他们在门里待着,如果遇到死亡没多久的尸体会让他们的灵魂进入其中,从而复活,继而遗忘,然后重新开始。   等到2131个灵魂都解决了,他就把这“门”当祭品,然后再多凑点其他物品,看看能不能召出第二种奇观吧。   这一波,算是解决了部分江湖强者的失踪问题。   解决完,白渊就离开了午夜庄园,然后瞬间出现在了平安坊。   ……   虽是深夜,   但平安坊正热热闹闹。   白渊放开神识,好奇地倾听着。   原来是墨娘找了裁缝准备做衣服。   而这些衣服都是为他做的。   不知为何,墨娘对他的尺寸很是了如指掌,而这些信息白渊自己都不够清楚。   他收回神识,也没打扰墨娘,而是来到院落。   院子里,一个大男孩正颓废的坐着,没有半点精神,听到脚步声他才霍然抬头,见到来人,他低下头叫了声:“先生。”   白渊也大概了解屠六子的状况了。   终究还是自己的那门【剑者,诡道也】害了他。   这孩子在吃了妖丹后,悟性突飞猛进,自己本以为这等悟性定然可以学会【剑者,诡道也】这般的十星功法,但他错了……   这孩子已经学到崩溃了,之后又被太阳塔文明的某个无面人诱惑着再带歪了一波,更加颓废。   白渊想了想,坐到他身边。   大男孩愣了愣,有些局促地绷紧身体,然后别过头,好像实在暗暗难受。   白渊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鼓励道:“小六,你知道为什么学不会么?”   大男孩微微摇头,最近他苦恼极了。   白渊道:“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你一个人修行,终究不如和同学一起修行……想当年,我也是有许多同学的。”   他回想起在蓝星的日子,那时候他确实有许多同学,有要好的朋友,也有暗恋的女孩,女孩被他追成了女友,可那又如何呢?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到这里,他眼中露出些沧桑的色泽。   屠六子若有所悟,道:“先生……您是说,您之所以这么强大,是因为您经常和同学交流吗?”   白渊愣了愣。   他的意思是,如果有同学,那你就可以发现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练不会,而是大家都练不会,那心里就会舒服很多了。   但既然六子误解了他的意思,而且似乎得到了鼓励的样子,白渊也不想去揭穿,便是淡淡点了点头。   屠六子眼中露出一丝期盼,但旋即又黯然下来,“我是妖,我去不了龙下学宫……”   白渊想了想道:“无妨,明天你随墨娘一起去便是了。若有人问,就说无名让你去的。”   他现在的声望极大,再加上高层都知道六子没问题,基本都会卖无名一个面子,而不需要动用到六皇子的关系。   说罢,他拍了拍六子的肩。   屠六子微微侧头,又有些犹豫道:“可是先生……其实,我是妖,妖有妖的功法,我再去龙下学宫……会不会不合适呢?   这些时候,我一直在想,既然我是妖,就该去到妖的世界,也许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白渊想了想,古妖和妖的修行还是不同的,他一时半会也拿不出妖的功法,而且随着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来越深,他就越发明白这个世界的修行是多么困难。   成为强大的七品武者已是不易,想要成为修士……那真的是极难极难的。   别看他杀六品都是一指头的事,可别人想要成为六品,简直是难如登天,否则以皇家的力量,哪个皇帝做不了修士?   以各大宗门的力量,数千数万年能培育多少修士……可事实上,大型宗门也不过就百余名修士,由此可见这修行的风险堪称恐怖。   六子想要修行妖法,这注定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   可是,他也无可奈何。   他虽然一身本事,但这些本事都是唯一的,是别的存在永远无法学会的……   要不,他让梦三,或是噩梦给六子换个血?   这也不妥,六子会因此被卷入他完全无法抗衡的危机之中。   梦三,噩梦都是跟着他的,他保不准哪天就要和母王开战,和撒纳吐司开战,到时候……血流成河,两方交锋,六子连蚂蚁都算不上,死了就死了。   他还是适合安安稳稳地修行。   诸多念头闪过,白渊道:“先去龙下学宫吧,是人是妖,你自己说了才算。”   六子迟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两人说着话时,墨娘已经返回了,她本是来叫六子吃晚饭的,见到无名和六子坐在一起,露出欣喜之色,再看到六子眼中有了光彩,更是露出了笑容。   ……   午夜。   白渊盘膝在月下,静静感悟,白天时分花费掉了7点气运,现在他得尽快补回来。   在次日黎明时,他长舒一口气,气运从22点重新恢复到了29点。   才一睁眼,就看到幽蓝的猫耳长尾小兽从远飞来,漂浮在他身周,有些焦急地摇来摇去。   白渊平静道:“何事如此惊慌?”   梦三道:“不好啦不好啦,刚刚我得到通知,说是要让冕下尽快把奴纹种下去,因为其他势力想要动用这一批傀儡了……”   白渊问:“有哪些势力?”   梦三道:“就很多很多,是组织的每个文明都想动用这些傀儡。”   白渊顿时头疼起来。   他怎么可能给自己种下奴纹?   即便是给孔老师种下奴纹,那也会完蛋。   因为奴纹面对持有主纹的存在,不能藏有半点秘密。   他之前努力地从撒纳吐司处夺走了母王的“奴纹支配权”,却依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   现在,他甚至无法知道敌人是谁。   白渊闭目思索。   很快,几个办法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其一……他藏在孔老师身边,然后谁对孔老师展露主纹,他就给谁施加奴纹。   只要把所有来办事的存在都变成奴隶,那就可以形成一层“谎言罩”,所有的人都会帮六皇子撒谎。   但这个的问题是,如果有一点点露馅了,六皇子也会暴露,到时候就是大问题了。   其二……   白渊轻轻叹了口气。   其二,扫荡。   只要将皇都周边一切异族全部扫荡殆尽,那么……就没有人会再来管这边主纹奴纹的事了。   所有势力都被清空了,哪里还有人来利用主纹办事?   但是,想要清空周边势力,这会有多么强大的阻力?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乱世里……想要低调和独善其身,真是难。”   白渊自嘲地笑笑,然后抓过梦三,轻轻抚着它的小脑袋道:“梦三,从现在开始,准备战争吧。我会扫荡这周边所有的异族势力,而你……则需要辛苦了。”   梦三愣了下。   冕下的意思它很清楚。   作为负责这一块区域的最强者,若是出现了势力被拔出的现象,那么它必然会被求援,也必然会出手。   到时候,它需要做的是让主上明白敌人是谁,然后和主上一起坑杀敌人,但……它不能暴露。   “为了冕下,梦三什么都愿意做。”小妖精认真地点了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露出坚毅之色。   白渊微笑着点点头,道:“去吧。”   小妖精飞走。   白渊随手斩下一段枯木,以指为刀,开始了缓缓的雕刻。   ……   天色渐明。   金色的光辉洒在初秋的皇都。   白渊换了一袭斗篷,隐藏身形直接出现在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弘王满头白发,正在休息。   白渊出现的一刹那,影子顿时警觉。   但白渊却第一时间出了声:“是我。”   影子迟疑道:“六……”   旋即,影子不说话了,在皇帝临走前,他也被告知了一些事,于是道:“你要做什么?”   白渊见他不追究,便道:“我想去宗庙。”   “宗庙?”   影子很想问“你去宗庙做什么”,但想到皇帝所说的那句“无论何时何地,永远相信六皇子”,便不问了。   而在对话里,弘王也醒了过来。   白渊掏出“作为万阳殿钥匙的龙符”晃了晃。   弘王便什么都没问,然后给这裹在斗篷里的六弟写了一道圣旨。   白渊抓着圣旨消失在御书房,直接出现在宗庙,然后把圣旨给宗庙中仅有的扫地老者看了看,便燃香三柱,半跪在了两帝一贤的面前。   他磕了三个响头,心中暗道:不肖子孙白渊为清除异族势力,而需借三分香火,若君王有灵,还请见谅。   说罢,他将雕刻好的祖巫神像,以“难知如阴”之法直接送入了宗庙的中央“真龙大帝”白政的神像之中。   一瞬间,隶属于皇朝的庞大香火,分出了一缕……   可这一缕已是白王庙的许多许多倍。   午夜庄园,香气冲天,弥漫于整个巫尸地宫,覆笼剩余的875尊青铜古棺,8尊第二层古棺,2尊第三层古棺,以及……   最核心的那一具古棺。   尸气氤氲,棺材长鸣,白渊又拜了三拜,然后起身,消失在皇家宗庙。 第251章 再见百兽大司祭,文明图鉴   景庭1021年,九月十九。   清晨的阳光,落向逐渐枯萎的叶子。   墨娘起床后,看到了枕边放了一张信。   信上的字并不好看,但凡找个练过字的秀才都比这好多了。   朱玉墨抓着信,有些哭笑不得。   信上写着:我已吩咐寒露停止继续调查皇都周边势力,然后需出差几日,或者十几日,或者更久,盼再见。   字是先生的字。   先生的字让墨娘想到那些不好好练字的学生……   可是啊,先生又要远行了,才说好要留在平安坊,甚至连衣服都找裁缝去做了,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朱玉墨起身,如往常般梳妆,然后推门,门外清秋萧瑟,她微微抬头,只见金云万里,从远而来,又是一个明媚天,可是啊……先生所面对的事她却帮不了一点忙。   甚至……她连先生面对的是什么事也不知道。   “寒露。”朱玉墨叫唤了声。   紧身黑衣的娇小刺客从远处走出,半跪在地,恭敬道:“大小姐。”   朱玉墨想问问昨晚先生的情况,但话到口边还是停了下来,转而道:“今天我去龙下学宫,你让人去看看先生的那几件衣服有没有做好,我本来让他们连夜赶制的。   若是好了,你让那人看看行不行,没有瑕疵的话,就付了银子才取回来吧。”   寒露道:“大小姐放心吧,先生的衣裳,那些裁缝一定会全力去做,一定会做的好好的,这不是忌惮我们长生楼的威名,而且还有对先生的尊重。”   朱玉墨微微一笑,仰起头,轻轻叹息:“可惜,我什么都帮不了他。”   寒露只是个刺客,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以宽慰大小姐,而且她也不知道先生正在做什么,便是陪着大小姐一起垂首无言。   ……   ……   “哈欠。”   咔咔咔……   白渊打了个哈欠,啃完面前的桃子,在做出了清扫皇都周边万古文明的决定后,他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此时,他身侧放着许多寒露整理的信息资料,还有孔老师的白虎堂得来的资料。   他身子前倾,继续阅读这些信息。   此时,天穹碧蓝,金灿灿的秋阳染出万里金云,漂浮在这群山之上。   可他所在的区域,却是狂风暴雪。   这里是曾经自然神庙所在的天空神山。   虽然神庙已毁,但雪域禁地犹在。   有禁地,就有污染兽。   黎明前,惨白色的双角兽面吞头巨甲的怪物,背着125尊青铜古棺来到了这里,然后放出了内里的巫尸,让它们对这里的污染兽赶尽杀绝。   125个六品的巫尸开始了轻松而欢快的屠戮之旅。   而惨白巨甲的怪物则是一边吃着天空神山雪域外的桃子,一边在看信息。   这些信息许多都是由事件组成的,即便以皇朝江湖两大地下势力也无法彻底查出此时皇都周边的势力,因为那些势力太过神秘,背景太过深沉。   而经历过“销金湖村”“轮回游戏”的事件,白渊知道……他面前摆放着的这些信息未必没有错误,甚至有很多错误和陷阱。   但没办法,六皇子被死亡边界捆绑着,他破不了死亡边界,那么……六皇子就永远是他的弱点,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哗……   他翻过一页。   又随手扇了扇,将几块儿因为打斗过于激烈而飞来的某个妖兽的大腿,给甩开。   雪山,毫不畏死的污染兽,喜欢杀戮和血肉的巫尸简直是绝配。   这边不怕死,那边喜欢杀,完完全全的顺利转化。   而在这个过程里,新的血肉巫尸正在形成,而等到彻底形成,白渊则会将他们装入新的棺材,形成新的六品。   如果运气不错,或许……他能得到五品巫尸,甚至四品巫尸。   但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普通污染兽的血肉即便再如何多,也不可能质变成四品的存在,或许五品还能稍作期待。   咔咔咔……   清脆的桃子声传来。   白渊吃完一个,稍作停顿,便随手丢开。   桃子化作流星,在冷空气里摩擦出火光,直接砸中了一个漏网之鱼扑来的妖兽。   不过随手掷出的桃子,竟然在那妖兽的脸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白脑浆红血液糅在一起,从中黏糊糊地抛洒而下,妖兽也在这桃核的巨力之下被砸地在半空倒翻跟头,继而重重落地。   惨白巨甲的怪物站起身,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吼。   这是巫尸异族的传声方式,有点像是特殊的交流电波……   白渊继承了【巫尸文明】的奇观后,也慢慢地掌握了这种怪异的语言。   “小子们,好好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声音传递向了125尊巫尸。   虽然没有降下【巫尸地宫】特有的“血肉屠宰场”,但巫尸们依然嗜血了起来,加快了杀戮速度。   白渊走过风雪,来到了天空神山禁地雪域外的一个山道上。   雪域里,风雪狂舞,雪域外,却是绿树红花。   一个黑白相间、毛绒绒的存在正扛着根竹子、背着书篓,扭着“妖娆”的肥臀,走在山道上,来到山道尽头。   这正是百兽神宫的大司祭。   走着走着,大司祭猛然一惊,抬头看到一个惨白巨甲的怪物。   怪物的压迫力极强,宛如来自未知古代的恐怖巨兽。   大司祭吓地一蹦三丈高,往后退开,在山道上滴溜溜地翻了两个跟头,然后起身左手护住书篓,右手抓着竹子摆出防守姿势。   然而,天空一个闪光的东西抛来。   大司祭用两个爪子去接,接住一看,见是兽神令,便舒了口气。   虽然它怎么都不觉得自己认识面前这个可怕的怪物,可兽神令做不得假。   而且,它的心灵探查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隔绝了,而无法揣度这怪物的内心,再或者说……这个怪物比它强了太多太多,所以,它的一切力量都失效了。   大司祭慎重地问:“你是哪锅?”   白渊没回答,他昨晚化作一个普通人去找了大司祭,然后出示了兽神令以让大司祭把有关万古文明核心调查资料都带来。   百兽神宫好歹也是人类文明的附属文明,传承久远,内里藏着诸多的万古文明信息,这些信息都是极其珍贵的,是长生楼白虎堂这种地方无法给出的。   皇朝肯定也有,但白渊弄不到,所以只能来找大司祭了。   这一波,就是来取一个“万古文明的相关信息”。   有了相关信息,这之后打起来,也能够知道对方是谁,信息如何,特性如何,甚至是明白对方的力量,进攻偏好等等。   毕竟万古文明的各种存在太怪了,若是只打一个两个,那他完全不用想,见面直接上巫尸,同时化出二十四臂,用【万金之主】操纵未知剑墓的剑,同时再用【琉璃视界】进行攻击。   这消耗极大,怕是没几秒,自己那点可怜的气运储蓄就要被耗光了。   但不是他吹,这种情况下,在人间能够挡住他的存在应该是极少极少的。   总之就是一波流。   要么他直接秒杀了对方,要么……他转身就逃。   这种交锋仅限于对付少部分敌人,可现在……他要清扫许多势力,势必涉及众多,若是还这么粗犷式地毫无节制地放大招,那也别打了。   于是,他也没回答,身形一闪,来到大司祭身边,弯腰把大司祭背后的书篓子给摘了下来。   大司祭冷冷道:“我明白了,你是想看看我们人类对你们异族的掌握进度,是不是?兽神令其实是你抢来的吧?”   白渊愣了下,瓮声道:“是我。”   大司祭冷静地问:“哪锅?”   白渊淡淡道:“曾经有一个男人很执着地想骑你,想起来了吗?”   大司祭愕然了下,沉吟道:“虽然想骑我的人不少,可是……那么执着地想骑我的,应该就一个了。”   但它也不傻,说完就停顿了,等着面前的怪物补充。   白渊道:“那是五月底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大司祭还是在沙漠绿洲里。”   随后,他一些相处细节说了一遍。   大司祭确定眼前怪物的身份了,顿时稍稍放松下来。   它伸出爪子,挠了挠脖子,疑惑道:“贵客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还是说贵客……本来就是心怀叵测的异族?”   白渊盘膝而坐,可还是比大司祭高了许多。   他双手搭在大司祭的皮毛之间,道:“请相信我。”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   大司祭害羞地低下了头,道:“嘤嘤嘤。”   白渊愣了愣,奇道:“事已至此,大司祭莫非还想和我达成一生之盟,成为我的坐骑么?”   说到坐骑,他就想到了噩梦主教,又想到了自己的白王身份。   简直是乱套了……   他骑噩梦,又被撒纳吐司骑……   难道,这人与兽之间关系的本质以及表达亲密的方式,就是谁骑谁么?   他舒展了下巨躯,再看看大司祭那小巧玲珑的身子,实在是有些不忍。   大司祭道:“贵客误会了,我从小就生活在神灵王朝,自懂事一来就一直在翻阅书籍。我一直想找一个伙伴,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既然我无法成为贵客的坐骑,那么……”   白渊觑眼看着他,“大司祭是想在下成为大司祭的坐骑么?”   大司祭眼睛一亮,似乎颇为意动,随后就断然否决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可以坐在贵客的肩膀上。”   白渊道:“世道很乱,等平息了,我再和大司祭相邀,游历天下,逍遥人间吧。”   大司祭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挠了下痒,道:“我等你。”   在经历过这莫名的对话,或是奇特的一些未知测试后,大司祭似乎是完成了进一步的判断,它相信眼前之人就是那位曾经解救了神灵王朝的贵客。   白渊则是弯下腰,去提那书篓。   他还未碰到,大司祭忽地嚷嚷道:“且慢。”   白渊侧头,将巨大的戴着惨白面兜的头颅对向它。   大司祭有些害怕,但却坚持着没有后退半步,而是嚷嚷道:“贵客,其实我们百兽神宫一直在秘密研发一样珍贵的宝物。   现在虽然还是试用阶段,但对于贵客来说应该会很有用。”   白渊略作思索,便明白了。   人类文明在致力于制作奇观【万国】,这百兽文明在做些其他东西也很正常,但他如今对这些增长力量的外物并不感兴趣,便随口问:“是什么?”   大司祭叉腰道:“文明图鉴。”   “文明图鉴?”白渊一瞬间有了兴趣。   大司祭道:“这是结合傀儡文明,以及诸多万古识海的黑科技,无数古代文献,还有我百兽神宫的积累而形成的宝物,这还得到过你们皇朝的司古监的信息支持。   只要将文明图鉴对准目标,就可以清楚地判断出该目标所属的文明,种族,以及相关信息。   这些都是从文献,以及实地考察中得来的。   我们从筹备这个计划到进行这个计划,再到如今的初步完成,足足花费了近百年时间。”   白渊兴趣被彻底点燃了,“能给我试用么?我可以给试用反馈……”   大司祭叉着腰,点点头道:“完全可以,只不过,我们需要回到百兽神宫。”   白渊也不啰嗦,抓起大司祭,夹在胳膊之间,然后利用【镜法】开始了迅速地闪烁。   他曾经来过这儿,对这边的地形,尤其是百兽神宫所在还是很熟悉的。   很快,两人再度来到了神宫文献室。   甬道如故,墙壁浮绘着意义未知的古老符号,秋日的阳光斜落在大道的砖瓦上,映出暖色调的金黄。   大司祭在尽头的宫殿里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盒子,递给白渊。   白渊打开盒子,看到内里有一个白色玉石制作的镜子。   镜子约莫巴掌大小,其上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镜面,而是镶嵌着两边通透的透明水晶,从一边可以直接看到另一边。   下方的镜柄则是玉制,隐约可见诸多奇异的纹理脉络,这些纹理脉络让白渊想到蓝星的电脑、手机的内部元件,可是其形态却又让他联想到“主纹”和“奴纹”。   看来这【文明图鉴】的黑科技里肯定有运用到类“纹”的科技。   “纹”其实是“文”,是一种奇特的能够起到特殊作用的文字,其内里很是复杂。   譬如,道门的符箓。   譬如,傀儡文明的傀儡文。   譬如,主纹奴纹。   又譬如,此时这【文明图鉴】里的脉络。   大司祭道:“贵客只要将握住镜柄,输入一点点点灵气,就可以开启【文明图鉴】了,然后将镜子对准想要观测的存在,贵客就能在另一边看到信息。   贵客放心吧,这灵气的动用是极其微不足道的。”   白渊点点头,试了试,果然……这灵气消耗等同于无,估计就是个引子。   他把玉镜对准了大司祭。   大司祭:???   白渊看到另一边显出诸多字样:   【食铁兽】   所属文明:百兽文明   简介:百兽文明,作为人类文明的附属文明,其起源于远古,崇拜的神灵名为兽神。   特性:兽神可以赐予该文明信徒和异兽以祝福。   在受到祝福后,信徒将拥有各种异兽相关的特殊能力。   而若是信徒随同得到祝福的异兽一起行动,将能够获得【兽阵】的力量。   【兽阵】:以十多只野兽,便可构成阵法,继而使得十名兽骑士发挥出三千骑士的力量。   奇观:无   咒念:无 第252章 今日,渊携巫尸一族,来试天高地厚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有节奏的声音,在空旷的风雪里响着。   那是一具具青铜古棺在落下,而新的血肉巫尸正在揭开棺材板儿爬入棺材。   双角的惨白巨甲怪物正站在一块儿覆雪的岩上,观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噗……   他的胸前忽地拱起了一个瘤子,瘤子化作小手,抓着把如同放大镜般的玉柄水晶镜子竖了起来。   白渊身子转动,玉镜也随之转动。   镜子里呈现出信息。   【??】   所属文明:未知   简介:未知   特性:未知   咒念:未知   奇观:未知   白渊神色不动。   玉镜随着惨白小手“嗖”地一下缩回了他的战甲之内。   “果然,这巫尸文明从未出现过,所以这玉镜无法显示出来,这我就放心了。”白渊舒了口气,眼神之中若有所思,似乎在筹谋着什么计划。   这年头,在缺乏信息的情况下,闭着眼睛直接莽是不行的。   他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也在本能地学着去做一点儿布局。   “古人讲究‘师出有名’,我真实的目的是解六皇子之围,而且是长期的解除,所以我才要清空周边的异族势力。   但是……这个目的肯定是无法对外言说,甚至不能被人发现的。   而这又会分很多情况。   多大的矛盾,就会带来多大的冲突。   那么……”   白渊一边看着“六品军力”在得到补充,一边快速思索。   “第一种情况,这矛盾是人族和异族之间的,异族得知人族竟然能拥有我这般的力量,定然会倾尽全力地围剿,甚至弄明白,我就算是有【妙道】的帮助,也十有八九挡不住。   这肯定是不行的。”   “第二种情况,这矛盾是异族内部的,为的是……争夺香火。   那么,这就属于内部矛盾。   内部矛盾即便再如何,也总会有盟友,也会有对头。   战争大略无非‘合纵连横’,即便是这许多异族也是如此。   那么,如此一来……这种冲突就会多出许多复杂性,可操作性。   当我成为异族之一后,我的位置就不同了。   而我现在这个样子,很难有人相信我不是异族……”   “本来还不行,但现在有了【文明图鉴】,又知道了【巫尸文明】未曾出世过,那就好办了……”   “时间紧迫,我必须立刻行动。”   白渊起身,抬手舞出,125尊青铜古棺,以及新成的15尊青铜古棺尽皆飞起,如“百鸟归林”般飞向白渊,继而被他随手一抓,便背负在了脊梁上。   惨白的巨甲怪物站在冰天雪地的禁地,仰头瓮声道:“今日,我祖巫便携巫尸一族,来试一试这人间的万古文明之天,究竟有多高,之水,究竟有多深。”   ……   ……   暮色时分,皇都周边。   寂静的山林忽地响起一声巨响。   轰!!!!   泥石冲天而起,烟尘如蘑菇云般滚滚而起。   那是一只恐怖的血肉巨手从泥土下抓出,同时又有一只血肉巨手从天空覆笼而下,将飞天的尘埃粉齑全部压下。   其手之大,足有数百丈。   而相比这百丈巨手,那中间的一个背生八脚的蜘蛛一样的怪物女,简直就是蚂蚁。   蜘蛛女面容颇为美艳,但已浑身是血。   而就在这天上地下的双手闭合的刹那,那蜘蛛女周身灵气终于爆发,蜘蛛线喷射而出,瞬间形成了一个灵气荡漾的“蜘蛛网兜”护住了她的身子,同时又有一根蛛线激射而出,其上附带的灵气使其变成了极其锐利的绣花针,刹那便贯穿了厚厚的血肉巨手。   那穿透巨手的蛛线幸运地粘附在了附近的崖壁上,蜘蛛女眼中露出喜色,紧接着便是借着这蛛线,意图掠出这血肉巨手的合拢。   经过战斗,她已经明白,这些血肉之潮虽然恐怖,但却也有些弱点,那就是欠缺爆发力。   在她这般拼命的逃亡之下,血肉之潮是拦不住她的。   可让她好奇的是,这莫名的袭击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人类袭击她,她也就认了。   但这很明显是和人类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某个未知文明。   蜘蛛女是一头雾水。   她眼中闪过冷色,心底想着脱困后如何报复……   嘭!嘭!嘭!   “蜘蛛网兜”裹着的蜘蛛女,化作了一个逆冲而上的流星,在极快地穿透血肉壁障。   网兜的灵气虽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耗,但如无意外,蜘蛛女却也可以逃出生天。   可就在她即将冲出的时候,她忽地愕然了下,在她眸子里……她那粘附于崖壁上的蛛丝之上竟然站着一个两米余高的白甲双角怪物。   怪物戴着面兜,看不清模样,周身宛如蜡像溶解般地在缓缓动着,这一切的一切都彰显出这怪物绝不是人类。   而就在她看到白甲双角怪物的同时,白甲双角怪物也已经从虚空里抓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血红巨剑。   巨剑在一片儿动作的残影中被抡起,继而化作扇形的红影斩落。   这斩的方向并不是蛛线,而是蛛线粘附的崖壁。   显然,这怪物深谙实战之道,斩蛛线他需要斩尽蛛线上的灵气而造成消耗,斩崖壁则是没有半点消耗。   嘭!!   崖壁粉碎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粘附其上的蛛线自然而然的脱落。   蜘蛛女的速度亦随之变慢。   此消彼长,那穷追不舍的血肉魔潮,又一个翻覆,重新将蜘蛛女包入了血肉之中。   “啊~”   短促的痛苦尖叫声传来,旋即又被闷住了,再而没了声音。   啪。   白渊随手将血红巨剑送回剑墓,落地站立。   血肉魔潮散去,各自凝聚,化作一尊尊高达十多丈的巫尸。   而蜘蛛女已经变成了一坨烂肉,或许是稍稍的灵气波动让其还能有最后一丁点儿回光返照。   白渊欺身而上,胸部突兀地探出惨白的小手,那小手直接按向蜘蛛女的头颅,然后从蜘蛛女那勉强能够辨识的七窍之中钻了进去。   刹那后,小手又快速收回。   显然,蜘蛛女的灵魂已经能被收割了,化作了凶无忌鬼潮中的一员。   而她的血肉则在一种玄奇的力量下蠕动起来,似乎在凝聚成新的血肉巨人。   白渊趁着这变化的功夫,抓出玉镜,对准了蜘蛛女。   【刃线蜘蛛】   境界:六品   所属文明:古妖文明   简介:源自于太古后期的文明,极其重视血脉的品次,其修行法门与其说是学习新的力量,不如说是觉醒血脉中的力量。   该文明拥有四大圣类,这只刃线蜘蛛是属于其中的母王一脉,在血脉层次上判断为第三类。   特性:蛛网向攻防法术,其上粘附有致死的病菌,能够粘附于血肉之上。   “致死的病菌?”白渊愣了愣,急忙看向自己的巫尸们。   这可不要才打几仗就全军覆没了。   但这一看,他又稍有愕然。   病菌确实还在,但相对巨人庞大的身体而言,这病菌的数量实在是微不足道。   白渊只在某一个巨人身上看到了一块儿墨绿斑点,就好像一个痣。   显然,这墨绿斑点能够毒杀生命,但是……血肉巫尸这种东西本来就不算是生命,所以……这病菌似乎只是粘附在了血肉上,而没有带来更多的其他后果。   “母王的人……”   “没有意义。”   白渊摇摇头,然后从凶无忌身上取出一张地图看了起来,同时还有白色小手高举着一些信息册子。   显然他并不打算休息,而准备继续杀下去。   一来是他没有时间休息,二来是蜘蛛女的六品血肉可不能浪费了。   “下一个……明珠镇。”   白渊收起地图和信息册子,然后眺望东南方向,继而拍拍手,喊道:“小家伙们,回棺材去。”   顿时间,咯咯咯的棺材般挪移声传来,一百四十尊巫尸全部回了棺材。   白渊背上这些棺材,又拎着蜘蛛女血肉形成的小号巫尸,“嗖”地一下消失在原地。   ……   ……   明珠镇。   规划完整,井然有序,巨大的仓库配合着玉带般的宽阔道路,构建成一个个相距颇远的“方格子”。   虽是夕阳时分,此处的守卫却依然在一丝不苟地巡视着,他们衣饰风格各不相同,显然隶属于不同王朝,是众多人间王朝文化的缩影。   白渊略作观察,便背着一百四十尊棺材,利用【镜法】进入了八号仓库。   这个仓库他曾经来过,还曾经凶险万分的和一个幼年噩花进行过厮杀。   如今之所以重来,完全是因为寒露给予的信息里有提到明珠镇周边发生了一些怪事,以及……梦三说噩花文明准备卷土重来,重新介入皇都周边,是“催促着施加奴纹”的几个文明之一。   而白渊结合自身判断后,大体猜测……这噩花文明的力量就在八号仓库,即便不在,也和八号仓库脱不开关系。   皇都是一块香火浓郁的肥沃之地,而噩花文明又在此处有着天然的两块禁地——风雪森林,幽灵沙洲,其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而噩花文明为了夺回原有的利益,这一次派出了对其而言,很是珍贵的成年噩花。   成年噩花,已至五品,即便在修士之地,也是可怕的存在,其体型极大,横亘地下,有着近乎不可能被物理攻击洞穿的外皮,还有着恐怖到近乎不灭的恢复能力。   嗖!   高约百米,背着压缩棺材堆的惨白巨人出现在了八号仓库。   这一出现,他的棺材几乎就顶到仓库的顶端了,而使得他无法行动。   惨白巨人放下蜘蛛女血肉形成的小巫尸,继而随手一挥,一百四十尊棺材往仓库周边落去。   半空中,棺材见风就长,化作巨棺,在八号仓库周边为了一圈儿。   仓库里,黑黢黢的,棺材的落地声发出连绵的恐怖回音。   门外传来唠唠叨叨的嘀咕声。   “怎么回事?这么大动静?”   紧接着,门缝敞开一线,一个大胡子商人跻身走了进来,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大胡子商人就是当初坑无念等人的那个商人。   他才一进来,就觉得双腿被什么热乎的东西绑住了,好像是个什么怪物的舌头。   继而……   “嗖”~   “哧”~   大胡子商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直接被一个刚出棺的巫尸给弄死了。   然后,另一个刚出棺的巫尸则是默默地关上了门扉。   吱吱吱吱……   刺耳操纵的声音里,门扉关闭。   八号仓库再度恢复了黑暗和森然。   恐怖的巨人站立其中,歪歪头,抬手破开一旁的袋装货,从里抓了一把干散的核桃嗑了起来。   啪。   啪。   啪……   核桃的破碎声在这阴森恐怖的八号仓库里响着。   一百四十尊棺材封门,包围。   于此同时,无形的五行金气开始了“雷达”般的扫描。   这一扫,白渊就发现一个散发着灵气波动的东西正在自己脚下两千多米的地方待着,好像是在默默观察他。   白渊微微眯眼,心中暗道:十有八九就是梦三说的那个五品的成年噩花了。   但他也不急,一边装作没有发现脚下的噩花,一边继续吃着核桃。   或许是吃到口干了,他随手一抓,抓过旁边一个标注着果子图案的木桶,拍开木桶,闻了闻。   清新的果酒味儿扑面而来。   这酒在皇都可不便宜,一杯都要好多两银子。   白渊觉得趁着杀戮的时候可以多喝点儿,便抓着桶,痛饮起来。   因为是修士的缘故,只要他不想醉就根本不会醉,所以就是纯享受了。   然而,他并不是单纯的喝酒,而是在用喝酒吸引脚下那大家伙的注意力。   另一边,一百四十尊巫尸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往地下沉去了。   六品和五品,并不是质变,而是一种数量上的变化。   耗尽灵气的五品,依然能够被六品虐杀。   但是,成年噩花却因为体型的缘故,而属于五品之中的强者。   此时……这强者完成了某种观察,便开始在深土中,小心翼翼地探头,往上游去。   它越发靠近正在八号仓库中央大吃大喝的惨白巨人。   其躯体在地下拉长到数千米……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就在贴近到只剩下百米的时候,这成年噩花停下了,风铃般的人头在土里同时睁眼,直勾勾地盯着上方。   白渊眯着眼,全身绷紧,大手捏碎了一颗核桃。   咔……   核桃碎裂。   壳儿落地。   而就在这刹那。   轰!!!   成年噩花狂猛地直冲而上。   惨白巨人抬手压下,密密麻麻的古剑剑潮从剑墓中涌出。   而深土之间,那一百四十尊巫尸则化作血肉魔潮,往那成年噩花疯狂地包裹而去。 第253章 新的巫尸文明?天人组织的商议   夜渐深沉。   秋风萧瑟。   明珠镇的八号仓库的钢铁穹顶被戳出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但,大战已然落幕。   仓库内,血浆和酒水混在一起,毒素与瓜果胡椒叠在一处,在窟窿外冲入的夜风里化作一泼又一泼的烟雾。   白渊拍拍身子,在这大战后的仓库里又翻出一桶果酒,然后抓着喝了起来。   “五品的成年噩花,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真是……”   他仰头畅饮。   那成年噩花在140尊巫尸的围剿之下,竟然还硬生生让他消耗了12点气运,以五行金主,御剑上万,上穷碧落下黄泉,激斗之后,才堪堪予以灭杀。   此时……那成年噩花的身子已经被剖开了,内里的血肉还有花朵中的头颅正在窸窸窣窣的蠕动着,和之前六品蜘蛛女的血肉重叠在一起,似乎在形成更强大的巫尸。   白渊依然维持着双角惨白巨人的模样,盘膝坐在这废墟的仓库里,大吃大喝。   他是故意的。   而八号仓库外,是横七竖八倒着的一具具尸体。   再强大的侍卫,在这种神仙打架面前,都是被余波蹭一蹭就会死。   如此巨大的动静,带来了周边其他仓库侍卫的警惕。   火把沸沸,燃光照明,宛如大红长蛇绕在八号仓库周边。   而火光则是照出了那些侍卫紧张的模样。   谁都知道八号仓库出了事,可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唯一知道的,就是此时的八号仓库里盘踞着某个恐怖的存在,这个存在根本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良久,侍卫里传来喧哗声。   一阵儿诸如“大管事来了”之类的声音响起,却又旋即平复。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红色长衫的年轻人从外踏步而来。   这红衣年轻人就是侍卫们所说的“大管事”。   “大管事”管的自然是明珠镇的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镇子里各大王朝的商人之间也会有矛盾,而每每矛盾闹到很大的时候,这会请“大管事”进行仲裁。   然后,无论“大管事”如何仲裁,各方无有异议。   由此可见这“大管事”的威名,以及可以推测出其力量的强大。   大管事抬头看了一眼千疮百孔的八号仓库,还有那上方窟窿里正冒出的毒烟,神色凝重,往前缓缓踏步,然后来到已经被封死的铁门前,随手拉开,继而又以火将铁门熔融成液,重新关上。   当他踏入八号仓库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这压迫感毫无遮掩,从四面八方而来。   大管事有一种独入龙潭虎穴的感觉,因为他已察觉,这周围的压迫感……竟是源自于许许多多的修士层次的强者。   这么多修士层次强者,怎么可能?   而他再抬头,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噩花尸体,还有正盘膝坐在血肉废墟中大吃大喝的惨白色双角巨人。   这巨人,还有周边散发着诡异尸气的强者,明显不是人类。   那么,这事儿和人族半点关系都没有。   大管事再也无法控制,神色里出现了愕然之色。   他想了许多可能,也想过此时的这一幕,可真正见到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谨慎地进行着措辞,然后以不带挑衅和冲突的口吻问道:“阁下,为何要这么做?”   这是一个基于很多猜测和已知前提的问题,你若是没踩对点儿,就会露出马脚。   可惜,白渊对万古文明,至少是皇都这周边的文明动机了解的很清楚。   他声带压抑,瓮声道:“你在质问我?”   说着话的时候,他已经抬起了头,左眼闪过一抹寒光。   其实那不是寒光,而是凶无忌在“皮下”把玉镜放在了他眼前。   诸多信息传递而来。   【??】   【该存在为人类形态,无法鉴别】   寒光一闪而过。   白渊算是明白了,这【文明图鉴】顶多能起到一个“临场查询”和“事后查询”的功能,想要指望它去辨识敌人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眼前这位显出本体,那时候再看,或许才能得到一定信息。   大管事眉头稍皱,但在看到地上那粉身碎骨、且还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蠕动的噩花,便低头、顺眉而恭敬道:“不敢,只是在下不明白您为何要出手?”   说着,他的视线又在周边转了一圈,那幽黑的阴影里正传来磨人耳膜的“咯咯”声,上百修士层次的诡异存在正直勾勾盯着他。   白渊瓮声道:“本座领族人在此,你够资格与本座对话么?”   大管事闻言露出诧异之色。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让他拥有了最初的推测:眼前的这位……或许是一个文明的……顶级存在?   大管事轻声问:“您知道组织吗?”   白渊瓮声道:“什么组织不组织的?让能说话的存在过来。”   大管事恭敬地行礼,然后道:“我会去通报,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白渊道:“本座耐心有限,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拿。”   说着,他犹然起身,巨大的躯体在窗外投落的月光里越发充满压迫感。   继而他又一挥手,周边区域响起密集的“咯咯咯咯”声,巫尸们钻入棺材,然后棺材向他飞射而来,继而负在了他的背脊上。   他抓起新形成的巫尸,扭了扭脖子,俯瞰着大管事,指了指面前的大地道:“明天天亮的时候,我想在这里见到能说话的存在。”   说罢,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大总管舒了一口气,再扫视了一下四周那满是毁灭感的狼藉环境,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   ……   白渊离开八号仓库后,带着由“五品成年噩花”与“六品蜘蛛女”血肉的小巫尸,来到了距离皇都再近一些的禁地。   在白月国时,他曾见过禁地舆图。   在皇都,长生楼也曾经给他提供过粗略的“禁地分布图”,或许在北方,那些禁地记载的有所偏差,但在皇都周边,长生楼的信息却是相当准确的,毕竟这是一个能够“带人入禁地去晃一圈儿”的组织。   新的禁地名为——埋骨麦田。   地处连海山以东。   因为远离一切官道,而在某个深山的小村子附近,所以危害性极小。   不出意外,这禁地之外依然有着皇家的傀儡在巡视,只是傀儡数量比起风雪森林那边的却也少了许多。   白渊直接闪身入了埋骨麦田。   来之前,他已经问过老林了,这埋骨麦田里的守护恨念连他都打不过,至于是哪个文明的守护恨念却又不清楚了。   既然连老林都打不过,白渊也是轻松的很。   一入麦田,他直接撑开五行金气,然后甩射出一百四十尊棺材。   在“咯咯”的棺材声中,一尊尊血肉巫尸爬了出来。   白渊则是坐在农田边,看着周边的风景。   这埋骨麦田传闻之中,所用的一切肥料皆是人尸,其中藏着的鬼怪自然是极多。   第一重天乃是如普通农田般的田园风光,可如果武者或普通人踏入其中,就会遭遇各种恐怖事件。   第二重天则是一片有些呈现红色的农田,麦穗都是血红血红的,散发着古怪的尸气。   第三重天则是混乱的深处。   再往里,便是中转区。   深处,则是那连通于万古识海的一个作为封闭世界的白门。   白渊拍了拍棺材。   重重的响声旋即引来了不少污染兽。   巫尸们又开始了杀戮。   白渊则是一边警惕着这“埋骨麦田”的守护恨念的偷袭,一边开始感悟,以补充气运。   一晚过后,不知为何恨念始终没出现,而他的气运也从24点恢复到了32点。   那新的小巫尸,则是在这海量血肉的滋润之下,最终定型了。   那是一团起初如六品血肉巫尸“肉密度”的躯体,只不过……相比起六品血肉巫尸区区数十米的高度,这团新的血肉足有百余米高。   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因为“蜘蛛女”的六品尸体,还有“成年噩花”的五品尸体起到了某种作用。   旋即,这百余米高的血肉躯体开始了进一步的压缩。   这压缩持续了足足一炷香时间,然后变成了类人的大小,那血肉变得无比致密。   明明是一个正常人的体量,却应该能称出数十吨的重量。   尸体表面的血肉呈死死的压缩状,从远处看,好像是红白相间的铁石,但到了近处,才能看清那是血肉。   显然,这是比六品巫尸更高一阶的存在。   想要获得更强的巫尸,就必须提供更强者的血肉,这很合理。   白渊心念一动,抬手招来一尊棺材。   这棺材乃是【巫尸地宫】第二层的那八具棺材之一。   自明的信息与他眼前浮现。   ——【五品巫尸的不朽骨银棺材】——   ——深土沉没:这样的棺材可以沉入任何泥土之中——   ——信徒庇护:该古棺可以庇护方圆五百里的区域,使得区域中一切信仰【巫尸文明】气运者的存在得到庇护——   ——背棺:当这具棺材出现在气运者背脊上时,将会缩小到适宜的大小,且对于气运者而言不会具有任何重量——   ——恐惧气息:当这具棺材中躺着五品巫尸的时候,骨银上会散发出淡淡的恐惧气息,该气息会使得感到此棺材的存在生出一定程度的恐惧,从而削弱力量。该作用在“血肉屠宰场”的加持下,会得到提升。——   白渊对比了下,这“骨银棺材”比“青铜棺材”多了两个好处。   第一,庇护范围从五十里变成了五百里。   第二,多了“恐惧气息”,这个能力不错,当他背着这具棺材的时候,他也会具有“恐惧气息”,如此一来……他装扮异族就可以更逼真了。   同时,白渊又有些期盼第三层的那两具棺材,以及最核心的棺材。   “以此类推的话,那核心的棺材不会是三品的棺材?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说会有一个三品强者听我号令?”   “不过,五品巫尸的制作都这么困难,想要制作出一个三品巫尸,那不是得先杀一个三品强者才行?”   白渊吐了口气,喃喃道:“这么久远的事,还是先不想了。   六品增寿千年,五品增寿两千,四品增寿三千年,而唯有踏入三品,才能真正的做到不死不灭。   于万古之中,四品五品六品也不过是蝼蚁,只有三品才是真正地长生久视,其下皆蝼蚁……   除此之外,我连三品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能填满的棺材全部填满,从而生出更多的巫尸才是。”   他收回杂念,看向那人形大小的“小”巫尸,指了指骨银棺材道:“进去吧。”   那五品“小”巫尸顿时爬了进去。   顿时间,骨银棺材中传来窸窸窣窣、略带如绸布扯裂的尖锐怪异声,显然刚进去的五品“小”巫尸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再过了没多久,棺材里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白渊好奇地看向棺材,吩咐道:“小家伙,出来让我看看。”   话音刚落,骨银棺材板被推开,一个全身都是“拼凑人皮”的壮汉爬了出来。   这壮汉身高两米有余,毛发充裕,但细细看去,却都是各式各样的杂毛,完全不是同一种生物的毛发,其外表的皮也是“拼凑”而成,就连肌理都完全不同。   这样的一个壮汉,就是站在那边什么都不说,都是一场恐怖片的高潮。   其形象,让白渊想起了在蓝星时玩过的一个游戏中名为“屠夫”的英雄。   一样的是缝合怪。   不一样的是,这壮汉没“屠夫”那么胖,也没钩子,而且还多了很多毛发。   白渊凝视着这壮汉,【文明图鉴】无法提供资料,而【妙道】则是给出了自明的信息。   ——【五品巫尸(稀有)】——   ——搬山:相比六品巫尸的距离,五品巫尸已经可以随意地搬着一座小山前进了——   ——肉身成圣:五品巫尸已经不屑化作血肉潮水去攻击敌人,它们本身的力量就是一种碾压,除此之外,它们的血肉能够化作各种各样的兵器,无论是供自己使用,还是供别人使用,都是如此。但同时,它们也失去了原本潜入泥土的力量——   ——不灭:存放入古棺后将“激活”此力量,如果不存放,该巫尸将会很快消散,化作普通血肉——   “很清晰的力量,就是从原本的血肉潮水,变成了……琦玉老师式的一拳超人么?这还真符合巫尸文明的特性。”   “不过,这变成兵器又是什么?”   白渊心念一动。   那缝补壮汉顿时化作了一把巨刀。   白渊左手抓着这把巨刀,右手从剑墓里抽出一把古老巨剑,然后慢慢地靠近。   在确定双方不会损耗后,他慢慢地把刀刃和剑刃抵在了一起。   哧……   古老巨剑斩开了巨刀。   白渊露出些微的失望之色。   他单单知道巫尸弱,但没想到这五品巫尸也能弱到这种程度。   但下一刹那,他又被“打脸”了。   斩开了巨刀的古老巨剑外围直接镀上了一层血肉,而被斩开的巨刀则是重新缝合在一起,没有丝毫受损地继续往前而去。   白渊抓起镀染血肉的古老巨剑,试着轻轻地斩向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树。   正常来说,这棵老树会被轻易的斩开。   但这一次,古老巨剑却抵在树身上,无法前进。   白渊尝试着运起普通人的力量挥剑。   刷!   剑激起劲风,斩在树上。   然后……   弹开了。   原本锋利无比的剑,变得具有了弹性。   白渊又用这把巨剑戳了戳树,居然还是Q弹的触感传递回来。   “可以啊……”白渊赞叹了一声。   然后一念之下,驾驭百剑。   百剑腾空而起,高悬于顶。   然后,白渊左手一招,招回了五品巫尸,使之化作一面盾牌。   他左手持盾,右手御剑刺落。   就在剑即将刺碰到剑的刹那,盾牌上血肉涌出,给这百剑上了一层“肉浆”。   这百剑戳在白渊身上,都如“果冻头”似的直接弹开了。   ……   ……   此时。   未知的一片黑暗区域里。   惨白色圆桌横亘于这宛如寂静的时空之中。   周边,诸多身影纷纷落定,虽有些地方还空着,但却已经来了许多。   紧接着,诸多信息的传递化作商讨之声。   “各位,我得到汇报,说是皇都有新的文明出现了……这个文明之前可能在别处发展,最近才来到皇都周边。”   “它灭杀了我的五品噩花!”   “稍安勿躁,你噩花文明不过少了一个五品,可是我组织却会多出一个文明。那么,这是什么样的文明呢?”说话的存在似乎对噩花文明死了个五品毫不在乎,原因很简单,死的又不是它的属下。   桌边的诸多存在本有不少是无精打采,纯粹地抱着来听一听情报。   毕竟,有不少存在根本不在乎皇都区域的事。   此时,在听到这新的文明一出场就灭了五品噩花后,这些存在纷纷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个个开始静静倾听起来。 第254章 横扫清场,拉拢祖巫,元素文明   日头渐落。   古老而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皇城被暮色笼罩,投下亭台楼阁的幢幢影子。   皇宫之中,   弘王正捧着冒腾热气的茶杯,微微躬身,静静看着面前的棋盘。   他时不时咳嗽两声,显是之前琴夫人下的毒还未好。   手谈之妙,就是可以势入棋,再以棋反馈于势,进而在这一入一出之间得到思索,从而做出更好的判断。   但不同的势却是不同的棋,不同的棋却又常常在相同的势之中。   弘王下的不是南北之战的棋,而是镇守皇朝的棋。   他凝眸看着棋盘上那错综复杂的棋子,那近乎一团糟的棋子,陷入着深深的思索之中。   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是说话的声音。   “殿下,有急报。”   来者是吕家一名剑客,也是如今作为弘王耳目的心腹之一。   经过琴夫人事件后,弘王便用了能动用浩然之气的吕家人作侍卫。   能够学会浩然之气的吕家人无不是天才,用天才作侍卫虽说奢侈了一点,但却也无法再如琴夫人般被人冒充,因为浩然之气是独一无二的,吕家人之间自有感应。   弘王闻的声音,也不抬头,应了声:“吕应,进来吧。”   名为吕应的侍卫推门而入,将手中的卷宗递呈着,交往前方。   弘王微微抬头,接过卷宗,翻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卷宗问:“这么大动静,既不是我们的人,那会是江湖人么?”   吕应道:“是修士层次的厮杀,大学士已经亲自去调查了。”   弘王道:“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吕应露出些迟疑之色,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弘王挥挥袖子道:“算了……大将军顺利回皇都了么?”   吕应道:“明天白天当可抵达。”   弘王点点头道:“传我口令,让宣将军、王将军领六千铁甲禁军,一前一后前去接应。   大将军,必须安全抵达皇都。”   吕应听到“大将军”三个字,眼中露出一丝钦佩之色,然后道:“殿下,放心吧,大将军可是百战阁五方阁的大阁主,他老人家……”   弘王打断道:“去吧。”   吕应告退。   弘王出神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落在了面前的棋盘上,继而拈着一枚白子,看向鏖战的最核心之地,却是久久未落。   而随着天色渐暗,在御花园外颇远处的观景湖中却浮出一根根芦苇管。   水下,是一个个执刀而游的黑衣人。   ……   ……   嗖嗖嗖!!!   一道道疾风般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在林间窜动。   身影约有二十多,人人佩剑,白衣而行。   为首之人双目如电,气如浩阳。   忽地,众人停了下来。   这已经不用什么感应了,只是浓郁的血腥味儿和稠到几如实质的尸气,既足以让任何嗅觉没有失灵的正常人感受到。   二十多人瞬间停下脚步。   而他们那一尘不染的白衣之上竟是浮现出点点红斑,显然是空气里的血气太过充裕而导致的结果。   二十多人立刻握手于剑,环顾四周。   为首之人正是吕大学士。   吕大学士站稳之后,一身浩然锐利之气内敛静收,而神识则是扩散周边。   神识虽只能察觉,但却无法辨别。   事实上,“想要仅从外表区分出修士和武者”是一件很难的事。   所以,吕大学士察觉了目标在北方,却无法察觉对方的境界。   他略作思索,一挥手,沉声道:“你们先走,去林子口等我,一炷香时间后,若是没听到动静,也没见我回来,你们就立刻回吕家,然后向弘王禀报此事。”   诸多白衣剑客彼此对视,然后恭敬地对着吕大学士行礼,继而退去。   吕大学士小心戒备,见人走,而北方的目标并没有拦截,这才缓缓走去。   他走了数百米,忽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袭来。   如针芒在背般的痛感快速靠近。   吕大学士快速拔剑,却见脚下泥土迅速变红,仿有什么从深土中快速涌出。   下一刹那。   嘭!!   由无数骸骨血肉组成的大手破土而出,如开花闭拢。   吕大学士瞬间被包在其中。   外围的血肉越发之多。   如同厚厚的球。   数息之后,却见一道紫光冲天而起,吕大学士披头散发,唇边带血,立在远处,继而化作一道在林间折旋的紫光,远遁而去。   ……   林中,双角惨白巨人盘膝而坐。   巨人身侧却有一个小巧玲珑的红发男子,这男子面容赤红,头发亦是赤红,身高更是只有两尺左右,也就是常人的三分之一高。   巨人盘膝坐地,红发小人则是站在一块石头上,两人身高刚刚好齐平。   红发男子用怪异的声音问:“为什么不杀那个人?”   双角惨白巨人瞥了他一眼。   【文明图鉴】早已将这红发男子的身份给曝光了。   【火灵】   所属文明:【元素文明】   简介:太古中期的文明,族人极其稀少,文明亦是短寿,这一点在寿元递减的文明史上颇为罕见。其诞生原因未知,族人常常飘荡在环境极端的地带。   咒念:??   奇观:??   除此之外,白渊还知道这红发小人的实力很强,因为在最初见面时,【妙道】就给出的危险提示为三星。   他现在是五品,那么危险度三星的红发男子极可能就是四品的存在。   而为什么会见到这红发小人,也大概在他意料之中。   ……   前天早晨,他本是约好了在八号仓库和天人组织的话事人见面。   但话事人并没有来,甚至连大主管都没来。   只有一封信悠然飘落,说是组织的人现在忙碌,待到想见他了,自然会见。   随后,白渊就开始遭受海量的异族攻击。   但他的巫尸虽然在同级中力量弱小,但贵在不死不灭,且能以战养战。   最重要的是……在六品这个层次,他的巫尸数量实在是相当之多。   要知道,对于其他文明而言,六品修士境界完全就是某个区域的负责“人”了,而在他这边,只是军团普普通通的一员。   这就是一个放弃了后期的文明的恐怖底蕴。   所以,有多少异族来,他就杀了多少异族,继而再用这些异族的身体来制造新的巫尸。   至今为止,他的六品巫尸已有足足两百八十一个,而五品巫尸竟然又多了一个,由此可见异族的攻击强度。   要知道,之前白渊在连海山以及几个禁地片刻不停地屠戮了几日几夜,也不过才堪堪凑齐了一百二十五尊巫尸。   之后……   在今天早晨时,这个红发小人儿就自己出现了。   红发小人儿告诉了他三件事:   第一,存在一个由各大文明建立的组织;   第二,组织中有很大一部分存在本想是想试探一下他,但在试探后有部分存在很仇视他,有的是因为他斩杀了该文明的重要存在,有的则是担心他麾下的力量过于强大,生怕他的加入打破平衡;   第三,组织中还有一小部分存在想要拉拢他,而红发小人就是这一小部分的存在派出的。   白渊自然没有拒绝这个红发小人。   首先是因为这红发小人证明了他的一个观点:天人组织内部存在不小的矛盾,这矛盾平日里不会被看到,可在有异文明以强猛之势搅局时,就会出现。   他作为【巫尸地宫】的主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家底有多少。   但别人不知道啊。   有哪个文明是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底在外面攻城略地的?   别人只会觉得他所在的文明很是强大,而他带着这么多修士层次的存在也不过是那文明的冰山一角。   他这般的异文明出现,显然引起了天人组织内部矛盾的运行。   其次,这红衣小人的力量很强。   这说明天人组织中的某一股势力对他颇为重视。   ……   “为什么不杀那个人类?”   红发小人见没有回答,再度问了句。   白渊瓮声道:“你在质问我?”   红发小人怪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留着人类高手,然后让这些人类高手去斩杀其他异族的存在。你的存在,会引起人类越来越多的重视……然后即便你不出手,人类越发严密的防护也会使得其他势力无缝可钻。到时候,你再过来收场,是么?”   白渊愣了愣,原来我是这么想的么?   但他却只是盘膝,不应不答。   红发小人瞥了一眼他周围的那么多血肉巫尸,还有两尊致密的巫尸,露出满意之色道:“你的文明很特殊,能够有这么多强者。”   白渊嗡声道:“本座,不过是四天王中最弱的一个罢了,为王先驱而已。”   红发小人问:“你是哪个纪元的?”   白渊冷哼一声,却不再作答。   红发小人道:“那你该如何称呼?”   白渊瓮声问:“你呢?”   红发小人道:“火灵王,擅驭火焰,凡火,灵火,星火,皆可驾驭。”   说罢,小人看向这双角的惨白怪物。   白渊想了想,【万剑归宗】既是传承于古代,那也不是无名专属,他今后使用换一种作战方式便是了,于是才道:“祖巫,擅长金,火,血肉。”   火灵王愣了愣:“怎么擅长的领域如此之多?”   白渊道:“三祖之力,汇于一身罢了。”   火灵王忽道:“你们文明出三品了吗?”   白渊冷哼一声,不说话。   火灵王道:“其实,你所求的和我们一样,都是香火……现在我有一个办法,可以……”   白渊瓮声道:“我要皇都的香火!!所有存在,都不可以和我抢!!”   火灵王想了想,又扫过周边那许许多多修士层次的巫尸军团,嘿然笑道:“好。”   然后又问:“你怎么吃香火?你的种族无法融入人类吧?”   白渊瓮声道:“我自有办法。”   火灵王道:“成功后,给你们独吃十年,十年之后,我们再分。”   十年?   白渊心中暗喜,瓮声道:“就十年?”   火灵王道:“皇都虽然香火浓郁,但也不过是一处香火之地,你分我们,我们也会分你,大家共享。”   白渊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如此,双方就分配,达成了一定共识。   火灵王忽地探手入虚空,抓出一个小型的玉筒,递给白渊道:“祖巫,三天后,我们组织碰头,到时候你来。”   白渊拇指轻轻一挑,玉筒盖子掀开,内里露出十根奇异的香。   火灵王道:“点燃香,进万古识海,就可以见面。放心,是安全区域。”   白渊收起香,不置可否。   ……   半夜的时候,火灵王离去了。   白渊则是带着281尊六品巫尸,2尊五品巫尸滚雪球般地清场。   事实证明,在人间,尤其是一个区域周边,他这支力量真的是不容小觑。   根本不存在“六品不如狗”的情况。   六品,就是稀少,珍贵而强大。   六品和五品之间的差距,也并没有那么难以逾越。   白渊带着巫尸,来来回回地杀,总共歼灭的六品也不过就七八个,五品就一个,而且还是古妖文明的。   古妖文明香火最多,虽然也同样没有三品强者,但下面的强者却有不少。   可死掉一个五品,对他们来说也是极为肉疼,要知道……古妖文明发展这么久,他们的顶尖力量也不过是十二主教,也就是十二个四品存在。   至于其他的神秘势力,要么没被白渊看到,被白渊看到的都是连名字都没问,就直接清扫干净了。   真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白渊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似乎也是挺可怕的,至少横扫皇都周边不存在问题。   而各大文明会和他死磕么?   白渊经过自己的耳闻目睹,以及从梦三,火灵王等等存在处得来的信息,他觉得不会。   这年头,已经没有会死磕的文明了。   文明的第一需求是生存和发展。   带着所有力量,和一个拥有着表面上就有数百修士级强者的文明死磕,那简直是疯了。   没有任何意义。   各个文明一般都会努力地怂恿别的文明,让别的文明去和这新冒出的巫尸文明交锋,至于它们自己则已经不打算出手了。   不就是皇都嘛,让就让了呗,毕竟还有那么多香火之地。   但皇位之争可不能让,而这一点它们也不急。   九月二十三,午间。   六品巫尸的数目已经达到301了,五品巫尸依然是2个。   白渊觉得杀的也差不多了,便把众多古棺沉入大地,继而化成无名的样子,悄悄返回了皇都。 第255章 定居平安坊,群棺镇皇城   皇都,北城。   因为衣服太过显眼的缘故,白渊压住了在市坊逛一逛的心,而直接来到了平安坊。   平安坊依旧,午间时分,巷弄里,熙熙攘攘,充满红尘味儿的吆喝声到处都是。   外面的世界虽说是混乱不堪,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也还好。   因为,对他们来说,那些危险都是在他们所接触不到的地方。   而真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形势十有八九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白渊站在墨娘的庭院里,神识放开。   墨娘不在。   屠六子也不在,应该是被带去龙下学宫了。   白渊暗暗点头,看来无名的面子还是挺大的。   他才来了不过一两分钟,院外便有人快速靠近,紧接着飞身落入院中,恭敬道:“寒露见过先生。”   旋即,又道:“大小姐为先生准备的衣裳早已妥当,先生若是今日得空,不妨试试。”   白渊应了声:“好。”   ……   片刻后。   铜镜前,白渊稍稍动了动,继而落定,再看向镜中。   半面戴着冰蚕面具,一袭洒脱味十足的青衫,黑发简单收束,随意披肩。   墨娘所做的衣裳自然不是普通款式,即便是这青衫,却也在细节之中处处透着低调奢华。   当然,除了这青衫,还有其他锦衣,斗篷之类的,就连过冬的棉衣都给一并做好了。   寒露忍不住道:“先生脱下了玄武斗篷,跟换了个人似的,还有三件,先生再试试吧。”   白渊嘴角微微抽搐。   被换衣服支配的痛苦重新复苏了……   他还记得前世被老妈拉着去商场,然后一个劲地换衣服,那种痛苦,一言难尽。   此时,他看到寒露恭敬地抓着另三件衣服,便淡淡道:“不用了,我相信墨娘的眼光。”   寒露笑道:“也是,先生穿什么都好,只要往那儿一站,便是岳峙渊渟,镇压一方。”   白渊随口“嗯”了声,心底对“镇压”两字有些不以为然。   他能镇压谁?小郡主吗?   他麻烦的事儿一大堆,即便到现在,都看不到摆脱“死亡边界”的方法。   对于这一点,他也曾想过,既然他其实是真正的六皇子,那么……如果这“死亡边界”是针对的是之前达到了二品境界的六皇子,这就意味着他也必须突破至少二品,才可能破局。   然而,他却又不敢着急,只修一门,想要达到二品速度固然会快上许多。   但快有什么用?   不能一步一个脚印,爬的越快,死的越惨。   突然,白渊问:“寒露,你刚刚说我脱下玄武斗篷,跟换了个人似的,那是……换了什么样的人?”   寒露愣了愣,忙道:“寒露胡言,请先生责罚。”   白渊道:“你说出来,我就不罚你。”   寒露犹豫了下,才道:“先生看起来像是……有些书生气,就像是年轻的书生。”   白渊震惊了下。   这都能看出来?   不过,作为六皇子时候的他,作为无名的他,还有真正的他,确实相差极大。   但寒露的话也给他提了个醒。   过去,他作为无名时都是裹着花里胡哨的大斗篷,虽说拥有水火不侵的力量,可现在的他哪里还需要什么水火不侵?   而若是脱下斗篷了,他的身形就会开始曝光,也会有更多人开始揣摩他的模样和身份。   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白渊看着镜子,突然发现自己这六皇子的身形和在蓝星的模样很有些类似。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六皇子的脸庞在五官上更添了几分精致,其余的,竟是相差不大。   于是,他心念一动,发动了【三相聚合】。   顿时间,冰蚕面具覆盖的脸庞往外突出,浮现出淡白色拉丝状,而拉丝所联系的另一张脸庞则是随着白渊心意而迅速变幻着,紧接着又重新扣在他的脸庞上。   【三相聚合】而使得他拥有了“记忆躯体”,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化,可无论如何变化,他都是他,他的生命本质只要不变,基因、血脉之类的一切都不会变化。   白渊随手揭开面具,露出脸庞。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是属于蓝星的他所拥有的脸。   他笑了笑,淡淡道:“寒露,你的眼光可不准啊。”   寒露见到无名先生揭开面具,早已大吃一惊,见到脸庞,虽然平平无奇,可生在无名先生身上,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还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她急忙半跪于地道:“先生……请责罚寒露,寒露……寒露不该擅自妄加揣度。”   白渊随口道:“没什么,我戴面具,只是在躲着藏着,如今心结已解,自是无需再躲了。”   说着,他转身欲出屋。   走了两步,想了想,忽地转身问:“寒露,那个……有银子么?我想去市坊逛逛。”   寒露早已目瞪口呆,她一边为先生“解开心结”而默默欢喜,一边又好奇到底是什么心结,此时听到问话便愣愣道:“有……有……”   说着,她将腰间的绣花囊取了下来,递给白渊。   白渊解开绣花囊,从中拈了几两金子,便把绣花囊丢了回去,然后大踏步走出了平安坊。   此时此刻,   他的心情平静无比。   他是用自己真正的模样在面对这个世界,此时攥着金子在这异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真是不错。   行走在闹市,周边飘来声音。   “秋梨胶,秋梨胶,新鲜秋梨,野生花金妖兽外皮刚熬的胶,花香又甘甜,快来一碗试试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   “绸缎,新来的绸缎,还有公孙大家亲自设计的衣衫新款,快来看看……买一匹锻,可进行一次免费的图案挑选咯……”   “梅子酒,从连海山小甘谷里采来的上好梅子,以五谷高粱酿制的特等美酒……”   白渊逛了一圈儿街,又买了些这异界的特产美食,便一个人坐到百花湖边的某个石桌边里。   就在这时,一道蓝影电光般地闪烁了过来,然后熟练地“哧溜”一声钻入了他的衣衫。   白渊摸了摸怀里把衣服弄的拱起来的小东西,稍稍低头,问:“梦三,你怎么来了?”   虽说白渊的模样发生了变化,但梦三认的是白渊的生命本质,而不是外表,更何况这外表它在万古识海的念头世界里也见过。   梦三直接撑开了一个小型的隔离罩,然后道:“冕下好厉害呀。”   白渊奇道:“怎么了?”   梦三压低声音道:“根据最新消息,冕下可能已经把皇都周边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力量给连根拔起了。那些想着要施加奴纹的存在,也几乎全灭了……没死的也在逃跑。”   白渊有些不敢置信。   这神秘莫测的天人组织,竟然拉胯到这等地步?   他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经过艰难的战斗,然后在热血中爆种,再战败,再修行,再战败,继而才会在悲壮中惨胜,再继而艰难的迎来短暂的发展时间,从而争分夺秒、充满干劲地忙碌起来。   可结果……竟是这么一个“连具体过程都没描述”的碾压?   就好像是他在蓝星玩手游的时候,本准备艰难地面对下一关,却发现屏幕上跳出来一行“您可扫荡该区域,是否扫荡?”   嗯,就是扫荡了。   这个过程比他想的要轻松许多。   甚至到现在,他还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怎么可能呢?   这不会是敌人的战力系统崩了吧?开始觉得那么厉害,结果却是这么渣?崩了,一定是崩了。   白渊轻声道:“我不过带着数百的六品,还有两个五品,组织这就败退了?”   梦三愕然道:“冕下,修士之地的小宗门,也不过就一个五品再带几个六品……”   白渊道:“原来,我的这势力居然不弱?”   梦三重重点头:“或许高层战力匮乏,但五品和六品差距不大,四品虽强,却也害怕消耗……冕下麾下这么多强者,足以称霸此间了。”   它大眼中也闪烁着兴奋之色。   之前,梦三也还有些担心,但这一次打下来,它发现冕下居然轻松获胜,不由地开心起来。   “冕下的强者实在太多了,而且组织都认为冕下是突然冒出来的异文明,所以……没有哪个文明想来和冕下交锋。”   梦三啰里啰嗦地继续说着,“这么一来,冕下之前担心的主纹奴纹危机就解除了。”   白渊忍不住问:“组织的底蕴呢?”   梦三道:“有猜测说,天下香火本就有限,其总量几乎是固定的,而香火的占有量几乎等同于该文明的降临度,除此之外还有契合度。   而人族作为一个彻底违背了文明发展规律的文明,在香火上也是异常独特。   有大人物猜测,人类香火的百分之九十九来源都是未知的,而我们所有文明争夺的都只是这剩下的百分之一的香火总量。   再考虑到各个文明和人间的契合度不同,以及一定的战损率,四品五品六品强者的寿元耗尽自然死亡等等因素,所以组织并不如冕下想象的那样。   据我所知,有的文明在这数万年以来,累积至今,一共就几百个信徒。   还有的文明在初期颇为强大,然后现在连一个信徒都没有。”   白渊:……   梦三继续道:“如同冕下这般,能够大批量培养出如此之多强者的文明,绝对没有。”   白渊道:“就这么弱?”   梦三摇摇头:“并非如此,有些文明在倾尽全力后,可能培养出了几个强者,而这几个强者就足以彻底地撑起一个文明。”   白渊略作思索道:“即便万古识海和人间的通道只打开了十多万年,但却也足够培养出许多的智慧生命吧?   他们为什么不自建种族,就算人间不行,也可以去其他星球啊?宇宙里那么多星星吧?为何盯着人间不放?”   这是他最好奇的问题。   十多万年的时光,足以发展出许许多多的文明了。   尤其是这个世界还存在“各界”。   为什么,这些组织就死死盯着人间不放?   如果他是一个能够在星际旅行的大神通者,他就会在宇宙里找一个宜居星球,然后播撒下生命的种子,   继而发布“多养娃多拿资源”的政策,同时在恰当的时刻提供“诸如钻木取火,发明文字,蒸汽,电力等等的信息技术支持”,使得文明昌盛,   然后……让一整个新的文明直接崇拜他,给他香火,那不比在人间要好?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超纲了,梦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白渊抛开这些,问:“组织现在准备怎么对付祖巫?”   梦三道:“不对付呗,对付了干什么呢……他们打算让这异文明自己折腾,然后引来人类的高手予以歼灭,他们则坐山观虎斗,然后取渔翁之利。   不过,似乎还有些大文明并没有离开……冕下要当心了。”   白渊忽道:“三品呢?我们这层次的交锋,应该会引来三品强者了吧?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三品强者是什么层次……”   梦三道:“冕下别担心,梦三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三品强者。”   白渊无语地摸了摸梦三的小脑袋,道:“那我更担心了,好吧?”   梦三顿时感到惶恐,它努力地想了想道:“三品们,应该都在星空里。”   白渊道:“星空,多没意思啊,冷冰冰的,到处都一个样,根本没有人间好。将来,就算我成了三品,我也不去星空,没劲。”   他仰头看着午后的天空。   晴空万里,金光璀璨。   而这之后,却是这个世界最神秘的星空。   可若从星空看向人间,那会不会是最思念的故乡呢?   他心底又莫名地生出些烦恼。   梦三说了,他只清扫了百分之八十的周边势力,但却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势力蛰伏在阴影里。   该怎么才能把这些存在引出来呢?   ……   ……   嗖!!   几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军用弩箭,骤然激射而出,破开空气,穿过长风如裂帛,但箭头的特殊改造却又使得这过程无声无息。   这一根弩箭之后,伴随着的是十多根弩箭。   这些弩箭在御书房油纸窗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屋内的光线瞬间黯淡。   但正坐在书桌前的弘王却无动于衷。   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数名甲士,手持巨盾,如疾风般挡在了窗外。   钢铁巨盾高举。   嘭嘭嘭!!   弩箭轰砸巨盾之上,持盾的甲士却是面无表情细细去看,这些甲士的肌肤竟都闪烁着金属光泽,显然是傀儡。   随着这些甲士的出现,又一些黑影飞窜而出,杀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未几,外面便是恢复了宁静。   弘王这才放下书卷,“第十六批了……这些人就这么想要本王的命么?”   书房里,另一名书生正在打瞌睡。   这书生和之前的佩剑书生尽皆不同,这不同主要体现在气质上。   别的书生要么正气盎然,要么飘然儒雅,而这位……却是邋里邋遢,面目平平无奇。   然而,就是这一位,却是少时游历,三十载后才回吕家。   而不知为何,他一回吕家,就被吕大学士寄予厚望,甚至直接派来作为弘王幕僚。   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弘王问:“吕望,你怎么看?”   那书生揉了揉睡眼,道:“殿下,迁都吧。迁了都,别人就不知道你在哪儿了,你就可以躲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进行批阅奏折。”   弘王皱眉道:“迁都?吕望……你疯了么?父皇还在前面打仗,我这个做儿子的迁都?”   吕望抠了抠鼻子,道:“属下措辞不当,不是迁都,是殿下藏起来。这年头,但凡在光明里的,都是活靶子。殿下可以找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弘王眉头越发紧锁:“你让本王逃?”   吕望笑笑道:“吕大学士都对付不了,殿下在这儿很危险呐。”   弘王道:“本王哪儿都不去,就在皇宫。我皇家若是都逃了,那人心岂不大乱?”   吕望道:“那可是会死哦……”   弘王冷冷看着他:“你怕死?”   吕望道:“怕。”   弘王道:“那你走吧,孤坐在这儿,就已经将一切置之度外了。”   吕望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不过相试,弘王莫要见怪。如今之局,错综复杂,未必如弘王所想的那么悲观。”   弘王愣了愣,起身道:“先生请指教。”   吕望道:“指教不敢,但望有一一劳永逸之策。中秋在即,弘王不若宴请皇室,共度佳节。”   弘王皱眉道:“这大战期间,父皇不在,如何共度佳节?”   吕望道:“当然……是去皇城之外了。这小镜湖的九月风光现在是刚刚好,落叶无边,漫天黄叶,赏月观景两不误,再配美酒三两牛肉半斤,妙,很妙。”   弘王道:“孤带着皇室去皇城外的小镜湖?”   吕望点头。   弘王道:“吕先生,若不是你是吕大学士举荐,孤真怀疑你是异族……你是怕异族不能将我皇家一网打尽吗?”   吕望不以为意,笑着道:“但殿下也能借这机会将周边异族一网打尽。”   弘王压抑着愤怒道:“能做得到么?你知不知道周边有多乱?”   吕望想了想,抬头道:“望也不是很清楚,但望知道……过去无法做到,现在却可以。”   弘王道:“凭什么?”   吕望道:“凭我是从龙脉而来。”   ……   ……   “先……生?”   “是我。”   “先生……”   “是我。”   “玉墨去准备晚餐。”   “不用,坊里的饭菜,挺香。”   “那……那好吧。”   朱玉墨看着摘下了冰蚕面具的无名先生,心底欢喜。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确定无名先生不走了,无名先生要把这里当做长期居住的地方。   只是,她从没想过无名先生居然这么年轻,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可偏偏这样的少年郎的身体里,却蕴藏着用“怪物”都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这是江湖上的皇帝,是无敌的神话。   她挽着无敌神话的胳膊,然后突然发现这位神话的脸居然有一点红了,而过去……这种红都是被冰蚕面具所遮掩的。   朱玉墨心底十分古怪……   先生怎么会脸红?   于是,她挽着先生胳膊的手又紧了紧,身子又贴近了一点点,想要看仔细。   然后,她发现先生的脸又变白了,而且透出一种不太健康的病态苍白。   朱玉墨心底恍然地“哦”了声,果然看错了,高冷的神话怎么可能脸红呢?   白渊也是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功法虽强,但在心性上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刚毕业每两年的学生,而且还是那种恋爱都只谈过一次的学生。   他自己也有些无语,明明都和小郡主好过了,明明也杀了那么多女妖,可怎么和女人相处,还会紧张?   不过幸好有凶无忌在,这处于肌肤之下的“天魇凶甲”,可以有效的将皮肤色泽改成惨白色,而若是稍稍深一些,那就是苍白了。   平安坊的餐厅颇大,不少坊众和干部都在其中就餐,这里本是没有的,但自从无名先生入驻后,上次唐战改造平安坊时就把这“平安餐厅”给顺手造了。   此时虽已稍稍错过用餐时间,但却还有不少人。   随着墨娘挽着白渊走入餐厅,顿时间……餐厅沸腾起来。   不少坊众都急忙起身,看着这位揭开了面具的神话,然后纷纷行礼。   饭后,白渊和墨娘如同小夫妻般,在街道散步。   而无名先生揭开面具的信息飞快地传递而出。   白渊这么做,也是有一点儿目定性的。   一来,是他累了,他想要用原本的样子活在异界。   相比于六皇子这种“自带剧情极多”的存在,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虽说要维持高冷人设,但却不用那么累。   二来,他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模样,然后知道他并不是别人所猜忌的那些强者……如此一来,很快,皇家就会找他了。   之前,他虽然很强,虽然做了很多事,但却始终没有被皇家高层接触过,想来就是对方存在了一点儿猜忌。   现在他面具揭开了,猜忌自然就没了。   而等到皇家高层找上他的时候,他就可以借势去抵御异族,去揭开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喧闹的街道,仿佛没有受到外面混乱的影响。   墨娘觉得武林神话太过高冷,就不停地为他介绍着乡坊之间的美食。   白渊一边吃着墨娘买来的美食,一边暗暗舒气。   他之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去买这些是可以的,但从今往后,他就是无名了……身为高冷的神话不可以亲自去买烤串之类的食物。   不过,他在看到墨娘原来有着“吃货”的隐藏属性后,就不禁放下心来。   这一点,墨娘和小郡主完全不同。   小郡主是烧菜烧的好,看起来是个茶茶的吃货,可事实上她却不喜欢吃东西,在那么多次看着他吃饭的时候,小郡主居然没有流一滴口水,此子,绝非吃货。   墨娘是厨艺特差,从外看是高冷的女神,但本质竟是个吃货。   白渊其实也是吃货,在蓝星就是,在来到异界后,在度过了初期的艰难,他被尘封的吃货属性也开始恢复了。   两人在北城区走了一圈儿,走过农田小路,走过夜市,走过灯舫码头,又沿着百花湖畔走了一会儿。   墨娘吃了许多东西,白渊也顺带着吃了许多。   墨娘看着先生,心底暗暗感动。   “没想到先生这么高冷的人,为了照顾我的心情,居然愿意多吃这么多普通食物……”   白渊也吃的很爽,心道:“下次晚餐后,还是要多和墨娘出来走走。”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了一处长形的香火亭。   这香火亭是皇都特有的,上有凉亭般的顶,可防风雪,内燃炉火,常年不灭,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里烧香祈福。   即便此时很晚,却还有零星的人在上香。   之前白渊行色匆匆,根本没注意过这种地方。   墨娘道:“先生,要不要烧香?”   白渊现在对“香火”特别特别敏感,因为这东西居然是万古文明在争夺的资源。   他抬头看了看。   虚空里,香火正飘向皇城中央的两帝一贤,显然这是皇城之中人族的香火。   他嗅了嗅,莫名地闻到了一丝奇特的香火味儿。   这不是外部传来的香火,而是和他神魂联系在一起的香火。   白渊略作思索,明白了。   这些香火在祭人族,但是也在祭他藏在真龙大帝神像里的祖巫。   他作为“祖巫”,就感到了这香火。   “先生,我们要不要祈福?”墨娘又问。   “好。”白渊淡淡应了声。   墨娘幸福地挽着他往前走去。   白渊走了两步,仰头又看了看此时的香火,突然之间……一个念头萌生而出。   他又走了两步,那念头越发清晰。   白渊心跳忍不住加速,因为他想到了如何解决那百分之二十的残存势力的办法。   ……   ……   午夜。   两人返回。   墨娘第二天还要上学,早已入睡。   白渊则是因为每日吸收天地精华的缘故,而根本不用睡觉。   他独自来到城外荒山,撑开隔绝罩。   凶无忌则从他肌肤下渗出,化作惨白双角兽面吞头甲。   这一刻,白渊也从无名变成了祖巫。   皎洁的月光下,恐怖的祖巫微一抬手。   大地深处发出沉闷可怖的鼓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坚石泥土之下,突兀地冒出了棺材头。   继而,周边尽是棺材。   惨白巨人如立在墓地之中。   此情此景,说不出的可怕。   今晚和墨娘散步,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巫尸是可以进行【信徒庇护】的,青铜棺材的庇护范围是方圆五十里,这个范围或许对于茫茫的野外并不大,但在皇都来说却也不小。   而骨玉棺材的庇护范围则是方圆五百里,这就很大了。   正常来说,巫尸是不可能主动的。   但现在,整个皇城的人也在无意间供奉着巫尸啊……   那么,皇城的人类岂不是也算是巫尸信徒?   平日里,我根本不可能带着这些棺材入皇城,可现在,皇城的防御系统却因为太阳塔而被摧毁了,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么?   只要我把这些棺材埋在皇城之中,那么……巫尸就可以自己寻找到在捣乱的异族。   如此一来,既维护了皇都治安,又帮我铲除了那百分之二十的异族。   一举两得。   果然,散散步是有帮助的。”   白渊二话不说,背起三百零三具棺材,瞬间撑起夸张的隔离罩,然后出现在了龙下学宫,继而直接将这诸多棺材给压入了龙下学宫的地下。   压完之后,他又化作无名的样子,躲在一边的阴影里等了很久,结果却无人寻来。   白渊虽已知道结果,但还是有些无语,皇都的防御体系果然已经烂透了。   做完事,他打了个哈欠,决定回平安坊躺在床上积累气运去。   ……   ……   黎明时分。   皇宫。   “啊!!”   弘王大喊一声,从噩梦里惊醒,他满头大汗,白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黑暗里,瞳孔逐渐清明,映照出墙角燃烧的火盆。   火焰依然发出轻微的响声,上好炭火的香味儿正弥散开来。   窗外风声阵阵,拖拽着那终于无力支撑的树叶儿,从枝头落下,卷入风中,化作奔地袭走的条条“黄蛇”。   弘王舒了一口气,刚刚他做了个噩梦,梦里,父皇战死,异族入城,将他还有所有的皇室屠戮一空,而那位父皇委以重任的六弟虽然暴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但却依然在如潮水般的异族攻势里力竭而亡。   “风叔。”他轻轻唤了声。   阴影里传来声音:“殿下,我在。”   弘王问:“前线如何了?”   龙影大将军道:“很顺利。”   弘王道:“风叔,你知道……我想明白的不是顺利,而是……”   “嘘……”龙影大将军忽地沉默了下来。   弘王也沉默了下来,他瞳孔里闪过冷色,这些异族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这已经是第二十次刺杀了吧?   但没办法,对方有和风叔一样的傀儡师,只要不现身,谁都找不到。   而这无止无尽的傀儡却可以不停地袭击他。   黑暗的远处,三个神色呆滞的侍卫拎着火油桶在灌木里矮身迅速掠行,他们的目标是御书房。   只要到了御书房,他们就会倒火油,然后直接放火。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火油,这火油里藏着易于挥发的猛烈毒素。   届时,火焰和毒烟会一起飘散开来,弘王之前中过毒,身体正弱着,若是再来一次,怕不是会直接一命呜呼。   然而,在三个侍卫看不到的地下,正有三张血肉巨口正张着,等着。   当他们掠过时,那些巨口突然拔地而起,宛如蛰伏在深海的狩猎血鲨,猛地窜出将海面落水的水手一口吞了下去,继而将这些水手粗暴地拖拽入他们所不熟悉的深土之下,慢慢消化。   一炷香时间后。   弘王忽地问:“风叔,刺客呢?孤怎么没听到动静?”   影子里传来疑惑的声音:“不知道,突然就消失了。” 第256章 成为组织“领袖”,世界尽头的黄昏   有着群棺镇压,整个皇城乃至皇都的治安好了许多。   留守的弘王心生好奇,而影子却也开始了查探。   刺客的减少固然是好事,但他们却必须弄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   九月二十五,晚。   月已偏圆,却还未那般圆满。   丝絮的黑云随风而过,大地明灭不定。   白渊沐浴更衣,随后来到城外的荒山。   山中,秋风萧索,横穿过如山门般的重重峡谷,待到此处高崖,已然是翻滚而嘶吼的狂风了。   但风再大,却又如何?   白渊抽出之前火灵王赠送的玉简,然后取出一根香。   他凝视着这香小片刻,诸多念头闪过。   “万古识海,是一个能够从外表,窥探出部分本质的地方。   比如我操持着如来一念,那就是金身小沙弥的样子。   而随着琉璃界瞳的出现,我就能变成红瞳黑发的小孩模样。   但我却也可以再更换成其他样子。   这一次我进入万古识海,要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那些存在面前呢?”   “白王肯定不行。   如来一念也不行。   记忆躯体,是太阳塔文明的,而太阳塔文明似乎是在火灵王这个势力对立面的,所以也不行。   那么……芥子肌肉,这个属于芥子文明,或者说巨灵文明的力量,似乎可以。   根据梦三所说,天人组织曾经出现过的最远古的文明就是神翼文明,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冥古时期的文明了。   那么……巨灵文明刚好。”   想到这里,白渊深吸一口气,巨灵文明的生命本质覆盖了他的神魂,虽还不至外形变化的程度,但却也足以在万古识海产生不同了。   “希望能过关吧。”   白渊有一点点紧张。   随后,他点燃了那支香。   香不知是何材质,在这般的狂风里,不仅不灭,而且香身连摇都不摇,就宛如钢铁制成的。   但这香却散发出一阵诡异的奇香,奇香近乎渗透灵魂,又飘向天穹。   凡人只见这香在虚空里消散,但白渊却看到这香……正在铺筑一条道路。   一条通往火灵王所说的由诸多神秘存在共同议会的场所。   白渊闭目,念头随着这香路上升。   待到落定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很难用封闭或是开放形容的空间里。   这空间里的一切都是黑的,只有一条条弧状座椅,内外五层,呈现出幽幽的惨白色。   内三层,空着。   外围两层,则是零零星星有着一些黑影,五排偏多,四排少了点。   这场景让白渊想到了前世开会的景象。   显然,坐在内里的是大佬,而外围提前入场的则是打工人。   此处……   气氛寂静的可怕。   白渊内视了一下自己,发现现在的自己也很可怕……   那是一个极其丑陋,极其恐怖的巨人样子,身高约莫三米多,未着任何衣衫,可肌肤却被一层无法渗透和观测的力量覆笼着,那力量总体呈现漆黑,细细去看,还能在这漆黑中看到些星星点点,宛如夜空的星辰。   一团火红的影子迅速起身,迎来。   这是火灵王。   火灵王带他入座,往第五排而去。   显然,按照资格,巫尸文明便该是坐在此处。   可第三排却突然传来某个雌性声音,“带他坐这儿。”   火灵王愣了愣,旋即有一种莫名的凝重的停顿,继而带着白渊坐到了第三排。   白渊这才发现第三排有团影子。   那是一团黑漆漆的如同深邃剪影般、蜷缩在第三排角落中的影子,有着羽翼。   他坐了过去。   那影子凝视着他,忽地抬起尖锐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他。   因为没有【妙道】的危险提示,白渊本身也没有察觉到恶意,就任由这影子点了一下。   一下之后,白渊顿时无语了。   这影子是把“在万古识海中的一些常识”在打包传递给他。   当然,这些常识似乎是极其高端的存在才能知道的“常识”,从梦三都不知道的情况来看,至少得撒纳吐司才能知道。   那么,坐在这里的影子们,都是咒念一念之类的存在么?   白渊“打开”了这“信息包”。   “信息包”里容纳了诸多信息,诸如“如何用黑影覆盖自己,而让别的存在无法直接查看你在万古识海中的模样”、诸如“如何进行信息传递”、“如何进行信息公平互换”、“如何引领对方进入安全模式下的自身场景”、“如何在万古识海中快速移动”等等……   这种信息的传递,宛如灌顶一般,瞬间完成。   白渊试了试,顿时间,他那清晰的模样也消失了,变成了一团黑黢黢的巨影轮廓。   “谢谢。”他瓮声回了句。   而他身后,火灵王则是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有资格坐到第三排去。   如此一来,确认身份之事就不是他该做的了,而是属于坐在第三排的那位唯一的大人了。   后排的存在也都安静地如同雕塑般坐在惨白椅子上。   良久……   那带翼轮廓忽地抬手搭在他手腕上,继而握住了他的手。   下一刻,场景变幻。   若是之前,白渊肯定要稍有震惊,但在接受了“信息包”后,他已知道这是正常操作。   万古识海中,除了爆发念头世界之间的战争,还可以“引领别人进入安全模式下的自身场景”。   显然,这长了翅膀的东西正在带他去某个地方。   诸多念头闪过,场景变幻也落定了。   那是一片深邃黑暗的星空。   冰白色的星球正在旋转着。   星球之外,是苍白的气态云雾,其低温和毒素能够瞬间带来死亡,而随着云雾的流转,隐约能看到一些诡异的气态漩涡在凝聚成红瞳、蓝瞳之类的色泽。   这些色泽放在星空为背景的地方,充满了波澜壮阔的意味,这种美震撼而又深邃,能让任何人瞠目结舌地一直看着,而深感自己的渺小。   但无论如何,这里根本就不是人类,或者说修士该来的地方。   而两团黑影正漂浮在这星球之外。   带翅膀的雌性道:“记得这儿吗?”   白渊:!!!   猝不及防的谜语人环节。   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   带翅膀的雌性道:“这儿已经毁灭了!”   白渊也不知道这位雌性说的什么,只是顺着话问:“是谁?”   带翅膀的雌性似乎侧头看了一眼他,“你还没醒,你什么都不记得。”   白渊努力地去回忆。   之前,他作为白王拉格纳露的时候,只是见到了重要的人物稍稍一想就回忆去了许多信息。   但此时此刻,他隐隐猜测自己乱打乱撞之下,使得眼前这位组织的高层刚好认识“巨灵文明”,可是……他却想不起任何“巨灵文明”的东西。   于是,他只好承认,“是。”   就在他以为这雌性要说“那等你想起来,我们再交谈”的时候,带翅膀的雌性却道:“那我帮帮你。”   说罢,这雌性抓住了白渊的手腕。   一瞬间,场景再度幻变。   极亮的光如数千亿的烈日从黑暗缝隙里涌出,却又被一只只以星河长度计量的漆黑爪子带着拖入缝隙,在凡人眼里那宛如悬臂的旋动,在此时不过是刹那着发生。   时间已经没有用了,又或者说,这种层次的厮杀,已经是在时间线上跳舞了。   它们踮着脚,上一秒还在数千年前,下一秒却已经到了数万年后。   只不过,它们只能进,却不能退,它们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交锋,狂舞,为了某个人类无法知晓的目的,遵从着不可名状的本能。   而在这交锋之中,恐怖的念正在疯狂形成,那些念在无声的尖叫,发出能令整个宇宙听到的嘶鸣,又在深邃冰冷的世界里狂舞,抛洒出极热或极冷的物质。   最终,这一切却又归于了寂静。   白渊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他越发的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不。   不是他渺小。   是一切都渺小,即便是冥古时代的星术师,即便是种种种种三品存在,面对刚刚画面的这力量,都不过是渺小的孩子。   而三品,星术师,对此时的他来说,却还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再下一刹那,他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世界崩碎。   那带着翅膀的雌性捂着头,在大叫。   白渊看着这位所谓的组织高层,一个可能比撒纳吐司地位还要高的存在如此作态,心底生出了强烈的寒意,他突然想到了死亡边界,想到了天人组织的幕后那危险度始终为未知的存在。   咒念难道还害怕什么?   不是,之前那么多强大的文明,是如何毁灭的?   “这个世界……究竟是……”   紧接着,白渊感到自己被一把拉住。   那带着翅膀的雌性轮廓尖叫道:“祂们怎么会比过去活跃那么多,祂们怎么会发现我们?我们只是在最最外围……”   “啊!!”   带着翅膀的雌性轮廓尖叫声越发突出。   白渊被她抓着,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穿行。   白渊从之前的“信息包”中大概能感受到,这是一种“念跃”式前进。   而这也是万古识海中大佬的专属移动方式。   简而言之,就是一种概念性挪移。   具体操作是,大佬在地点A,但是大佬拥有地点B的念头坐标,那么大佬的下一步就是地点B。   而念头坐标,即你在万古识海中残留的强烈念头,这些念头若是还未被其他念头给抹去的话,就可以成为坐标。   显然,不是咒念都留不下念头坐标。   而现在,这位拉着他正在进行“念跃”的雌性显然是咒念。   白渊慌得一匹。   什么情况?   刚来开会第一天,就被大佬带着去浪,然后大佬居然浪到被大大佬发现,然后未知的大大佬穷追不舍,他则被大佬带着跑?   他微微回头,身后看不到任何东西。   事实上,此时此刻,这花里胡哨的场景变幻,已经让他有些目不暇接了。   而且他也很好奇,直接回去不就得了,干嘛这么麻烦的逃跑?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恐怖的拉动力从身后传来。   带翅膀的雌性瞬间被拉走了,然后那拉动力也拉向了他。   白渊无语至极。   不是,这组织从上到下,怎么就没有几个靠谱的?   “计划”和“智慧”和他们不沾边,仔细想来,这个组织最强的存在竟然还是小郡主?   此时,恐怖的拉动力传递而来。   似乎刚刚被吓傻了的【妙道】终于反应过来。   疯狂地预警响起。   ——【妙】~主~服~——   ——危~未知~——   ——危~未知~——   ——遭遇【??】念头——   ——念头层次:??——   ——危险程度:未知——   ——念头渗透中——   ……   ……   ——念头世界生成——   ——??99.999%,白渊0.0001%,雅儿0.0009%——   刷!   白渊瞬间出现在了一张乳白色的木桌边。   木桌的前半侧还放着一张开着的笔记本电脑。   而后半侧则是一片漆黑。   他坐在一张有着靠背的木椅上。   但木椅的靠背却也已经沐浴在了漆黑之中。   白渊瞳孔瞬间恢复了聚焦,他恍如隔世地看着面前的键盘,噼里啪啦一顿敲打。   “能上网!!”   他舒了口气,看来又回到这个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蓝星世界了。   “那,不管如何,在这里苟到时间结束吧,正好可以进行感悟。”   “只是,那未知存在也太恐怖了吧,这念头的占有比例已经打破了规律了。”   “算了,不管他,反正我死都不离开此处。”   白渊心有余悸。   他心底生出一种“明明还在三十级地图,却假冒去往了六十级地图,然后被六十级的BOSS带着去一百级地图外瞧瞧,结果一百级地图的BOSS抓着菜刀冲了出来”的荒谬魔幻感。   “幸好这里还是万古识海,换个地方说不定已经完了,下次跟组织的BOSS出去,一定要小心。”   “雅儿,就是那长翅膀的雌性的名字吧?不知道死了没有?”   正想着,忽地,他看到桌前黑暗出现了一阵涟漪圈纹。   一个雪白的带着翅膀的胴体从圈纹里飞了出来。   白渊急忙护住电脑。   那胴体撞在他身上。   那是一个有着神灵般美丽面容的女性翼人。   下一瞬间,女性翼人开始了缩小,变成了一只有着五色羽毛的鸟。   这五色分别是:红,金,黄,绿,蓝。   鸟站在白渊大腿上,一动不动,显然是被吓到了。   紧接着,白渊又看到桌前的黑暗出现了涟漪圈。   一个古怪的超巨型骸骨从圈纹里探了出来,但才探出就如“被火灼烧”了般,“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白渊也吓到了,一动不动。   一人一鸟,就这么一动不动着,直到黑暗的远方传来声音。   “渊儿,渊儿,你……你怎么突然出现了?你失踪了好多天,吓死妈妈了。”   五色鸟抬头看着白渊。   白渊:……   他默默地伸出手,小心地“呵护”住了五色鸟,然后缓缓地往旁边的黑暗“墙壁”送了过去。   五色鸟反应过来,鸟瞳一瞪,似乎明白了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类的想法,便稍稍运力,欲要飞出。   白渊双手猛地运力一握,死死握住了五色鸟,让它动弹不得。   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这五色鸟明显是那名为“雅儿”的天人组织高层所化。   这被听到了有人叫他“渊儿”,还得了?   不在这里把这鸟弄死,等出去了,这鸟就会把他弄死。   白渊虽然之前因为雅儿赠送了“信息包”而怀有一定好感,但这种时候,他并不会犹豫。   刷!   他双手快速按向墙壁,五色鸟被丢了出去。   过了会儿,五色鸟疯狂地飞了回来,不过那美丽的羽毛已经少了几根。   五色鸟落在笔记本电脑上,警惕地看着白渊,继而忽地鸟喙叼起一支笔,似乎准备书写什么。   而就在它叼起比的时候,白渊悄悄地一把抓住它,继而又丢了出去。   如此来来回回数次,五色鸟终于也学会了在这个没有超凡的世界里腾挪闪移。   地方一共就那么点大,一人一鸟很快都累了。   五色鸟叼起笔,写道:“这里会崩塌,你无需将我丢出。”   白渊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忽地黑暗里探出了一张脸。   但这次,却没有波纹。   白渊和五色鸟都吓了一跳。   然而,那却是一张女性人类的脸庞。   白渊感受着女人真切的担心,心底一时间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喊了声:“妈……”   女人抱着他恸哭起来:“渊儿,你怎么突然失踪了那么久?你去哪儿了?”   白渊愣了愣……   三天?   这是时间的流速发生改变了么?   上一次他返回的时候,时间是无缝对接的。   他问:“妈,我失踪多久了?”   女人道:“三天,你突然失踪已经足足三天了。对了,静瑶也很着急,她还在四处找你。而且……”   白渊忽道:“妈,我饿了……”   女人愣了愣,道:“好,妈给你煮饭去。”   很快,女人转身入了黑暗。   五色鸟用鸟喙在纸上书写道:“这是哪儿,你是谁?”   白渊二话不说,抓着五色鸟,直接掐了起来。   五色鸟头扭个不停,爪子也踢个不停。   但白渊知道,这局面不是他死,就是五色鸟死。   很快,五色鸟被他捏死了。   自明的信息浮现而出。   ——您获得了【最后一个神翼族人】的【水行天赋】(专属:神翼文明)——   ——这冥古末期的恐怖种族拥有着人类难以想象的力量,它们生而能活百万年,拥有着掌控五行的力量,而现在,它似乎在念头的世界里死亡了,所以被你掠夺了【水行天赋】。   该天赋专属于神翼文明,贸然动用,会产生无法预测的后果。——   “最后一个神翼族人?还真巧……”   “只是……糟糕的是,似乎没死透。”   白渊眯了眯眼。   但万古识海就是如此,彼此的厮杀,只是在掠夺对方的力量而已。   他正想着,却见黑墙再度产生涟漪,一个有着完美面容、生着双翼的胴体扑了进来,那胴体在半空化作四色鸟儿,然后“叽叽喳喳”地叫嚷了起来。   白渊看到这名为雅儿的神翼文明再返回,忍不住舒了口气。   但是,他忍不住道:“其实,我是为了你能逃出去才杀了你,你怎么回来了?”   雅儿就算再傻也知道这货在说谎,鸟眼翻了个白眼,鸟喙叼着笔写道:“你别杀我了,外面有祂守着,逃不了。这个世界会很快崩塌,崩塌之后,我们还能一起战斗。”   白渊问:“祂是谁?”   雅儿道:“我不知道。你是谁?”   白渊淡淡道:“巨灵的星术师。”   雅儿古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你的念头世界是这样?为什么你要杀我?渊儿又是什么?”   白渊想了想,抬手猛地抓住雅儿,“算了,我还是捏死你吧……”   雅儿飞来飞去,快速落笔道:“先谈谈吧。”   白渊问:“有什么好谈的?”   雅儿写道:“永恒契约,我或许知道了你一些秘密,但我和你之间确实存在渊源,我也相信你是巨灵文明的存在,你我不该成为敌人。既然怀疑,那就签订永恒契约。”   白渊想了想,问:“永恒契约是什么?”   ……   ……   ……   数日之后。   于万古识海的惨白弧桌会议,不过是一瞬。   对于火灵王等人而言,三排的那位大人不过是稍稍触碰了一下那位神秘的巨人,旋即两者就恢复了正常。   巨大的黑影,带翼的黑影重新回到了识海,彼此对视一眼。   雅儿道:“从今往后,我们接受祖巫加入冥地,你们只需知道祖巫乃是和我一样,都来自冥古便可,今后,你们需得称呼祖巫大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后面几排响起。   雅儿道:“散了吧。”   诸多黑影顿时消散,只留下白渊和雅儿在原地。   白渊道:“我会遵循约定,去救你。”   雅儿道:“我会遵循约定,让整个冥地成为你的后盾。”   一人一鸟对视着。   白渊道:“先走了。”   雅儿道:“再见。”   ……   ……   白渊回到平安坊,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今天他见到了天人组织中的“造反势力”——冥地,然后不仅加入了冥地,还成了冥地的领袖(因为第一排,第二排没有人,第三排就只有他和雅儿)。   除此之外,他还了解了相当多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   而他之前的许多疑问也得到了解答。   首先,他很好奇为什么这许多文明不在其他星球上建立文明,然后直接开始崇拜?宇宙这么大,无边无垠,星球不计其数,总归有适合生存的环境。   可是,雅儿告诉他……过去曾经有过,但从太古后期开始就已经没有了,所有的星球气候都异常极端,除了仙人层次,没有人可以待在上面。   其次,他很好奇刚刚雅儿带他看到的那充满震撼的一幕是什么。   雅儿告诉他……那是文明毁灭前的冰山一角,而她所展露的正是神翼文明毁灭时的场景,也是神翼文明曾经和神翼之前的巨灵文明交集时的场景,那颗被冰冻毒雾笼罩的星球,曾经是双方的交集之地。   对于咒念而言,这样的交集,其实就算是友谊了。   至于巨灵文明如何毁灭的,雅儿并不知道。   但这些毁灭文明的未知存在,它们无法命名,便用“黄昏”来指代。   黄昏里有许多黄昏,每一个黄昏都是一个文明的毁灭者。   雅儿之所以带他去看,是将他当做了巨灵文明的咒念一念,试图以此唤醒他的记忆,只不过……雅儿没想到“黄昏”如此敏锐,瞬间就察觉了,并且追了出来,要知道在过去,这么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再次,白渊很好奇为什么文明的寿元越来越短。   雅儿告诉他……那是因为“黄昏”的降临越来越急促,至于这背后的深层次原因,却无人能够探究。 第257章 死亡边界的“真相”,神话垂钓水云间   平安坊。   某座宅院。   “先生,请吩咐。”寒露的声音传来,她小脸儿带着神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可同时她却又很骄傲,因为她即将去执行先生的命令。   白渊问:“那个……街坊上的馄饨铺,面店还开着么?”   寒露:???   “开……开着……都是楼里的产业,先生要吃,我让他们过……过来……”   说完这句话,她就有点懊恼。   先生什么人物,怎么会大晚上的想吃馄饨和面条?这是那些初出茅庐的江湖客才喜欢的事吧?   白渊道:“不必了,给我十五文钱。”   寒露:???   她急忙拈了拈绣花包,从中排出十五文钱,恭敬地递上。   ……   片刻后,穿着普通江湖侠士衣裳,戴着普通江湖侠士半面的少年在一个街头的面铺前丢出了十五文钱,操着带有江湖味儿的嗓音道:“老板,一碗面,加个蛋,能切两片牛肉放进去么?”   面铺里传来老板娘劲爆的声音:“加不了!你知道最近牛肉多贵吗?”   白渊道:“牛肉贵还是妖兽肉贵?”   老板娘道:“你想吃妖兽肉,得揣着银子来。”   白渊叹道:“物价这是涨了啊。”   老板娘见他语气平和,便道:“城外不安全,商路阻断,运货的人少,代价大,这肉自然都涨价了。”   随后又笑道:“得了,一会儿给你撒点肉屑子上去,这大晚上的还出来,一定是江湖中人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我老头子年轻时也是这个样。”   白渊又和她磕到了两句,一会儿则是个中年汉子端着面碗,放在了白渊面前,道了声:“客官请慢用。”   碗中的油花儿、葱花儿从细而有劲的面条间浮腾上来,煎的恰到好处的鸡蛋,还有让人食指大动的肉屑子正铺在面条的一侧,腾腾的热烟在这静夜的黑暗里升腾而起,又消散无踪。   白渊舒服地吃了起来。   半碗面下肚,他才生出一种“被从虚空里拉了回来”的感觉。   他所经历的事,太过虚无缥缈,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恐怖,便是他此时讲给这面铺的老板听,老板也只会当个笑话。   他想着那名为“雅儿”的最后一个神翼族的咒念一念带他看的黄昏画面。   那宛如数千亿的烈阳从黑暗缝隙里涌出。   那以星河长度计量的恐怖爪子。   那以数万年、数十万年、甚至数百万年为计算的挥舞攻击。   无论是力量的强度,规模,甚至是在时间上的跨度,都不是他可以想象的。   他的呼吸忽地有点急促。   黄昏毁灭了一个又一个文明,而且毁灭的速度越发急促。   天曌看到了注定的末日,那末日究竟是什么末日?   就连冥古文明的咒念都深深恐惧着的黄昏,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要知道,他只是讨巧与阴差阳错之下和雅儿订下了永恒契约,若是真正交锋,他并不是雅儿的对手。   白渊抬起头,仰望着夜空。   夜空之中,万古文明的咒念们宛如巨大的阴影横亘在云端,而其后原本美丽的星河却变得无比恐怖。   他希望这一切是有某位存在在布局。   他宁可如此。   因为,若不是某位存在在布局,那么……这就是真正的无解的注定的毁灭。   当黄昏来到时,人类文明会和之前的文明一样,归于寂灭。   白渊突然又想到了几件事。   第一,从始至终,【妙道】都没有说“死亡边界”是天人组织设置的,而只是说“次一级危险推断”,这种措辞从未再出现过。   第二,相较冥古存在,太古之前的存在显然都弱了半分,可是冥古的咒念却极度地畏惧着“黄昏”,这是否可以推论“死亡边界”和黄昏有关?   其三,他看过其他傀儡,那些傀儡似乎并不存在“死亡边界”,否则他作为白王是该知道的,就算他不知道,梦三也会知道一点,梦三不知道,撒纳吐司也会明白一点,可是……它们似乎都不知道。   其四,根据孔老师所说,之前的六皇子曾经发现了什么,因而陷入了极端的恐惧,之后才有了“皇子仆人互换”的局中局,也才有了白影洗因果的做法。   起初他以为六皇子是在躲天人组织,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可如果再深一层呢?   如果六皇子不是躲天人组织,而是在躲……黄昏呢?   不对。   逻辑对不上,六皇子最高只达到二品,二品或许已经极强极强,可是在黄昏面前,绝对是不够的。   而且,六皇子的二品似乎只是单项力量的二品,这样的力量在和天人组织接触之后,确实会产生打不过而想要逃跑的可能。   所以,六皇子应该是因为畏惧天人组织,所以逃跑,所以设下了局中局,而想要用白影洗去这方面的记忆。   可惜六皇子失败了,所以自己穿越后才会出现在万古识海之中进行五品法术的选择,这一点应该是清楚了。   可是,却似乎还远远不够啊……   白渊自问自答。   脑中思绪飞快。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要抓住什么,但却就差那么一点。   “妙~~~”   “妙~~~~~~”   突然之间,面铺的椅子下传来一声猫叫。   好吃的猫儿闻到了面汤的味道,来到这位唯一的客人面前讨吃讨喝来了。   这还是一只小白猫,双眼瞪大,正竖着尾巴在扭动。   白渊挑了些肉屑子扔到砖瓦地上。   小白猫亲密地又喊了两声“妙”,然后就急忙去吃了。   白渊笑着摇摇头,心底感慨着“这红尘的味儿,就是让人安心,让人觉得那些什么文明,什么咒念,什么黄昏都是假的,不存在的”,这或许就是“熟悉的环境所带来的安全感”,有了这安全感,他就可以喘口气了。   人间,这是成了他精神的避风港。   忽地,他脑海里浮现出刚刚小白猫喊的“妙”。   这一声“妙”和之前“他那就差一点儿要抓住的东西”撞在了一起。   “妙……道……”   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   也许,这不仅仅是六皇子在躲天人组织,而且还是【妙道】在躲黄昏……   天人组织发现六皇子,黄昏发现了【妙道】。   如此一来,逻辑通畅。   【妙道】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会从蓝星上穿越来异界?   为什么他又会在万古识海疑似回到蓝星?   为什么蓝星又会出现神秘的十月墟,从而引发武道狂潮?   为什么这一次返回万古识海中的蓝星,蓝星的时间流速加快了?   “等等。”   白渊脑海中灵光一闪,心底浮现出一个恐怖的预感。   他迅速起身,把碗里还有的肉屑子都丢给了白猫,又在怀里摸了摸,摸出块寒露悄悄放着的金豆子,喊道:“老板娘!”   老板跑了出来,笑道:“客官,什么事。”   白渊愣了愣,把金豆子抛了出去。   老板接过金豆子,摇了摇,眼露狂喜。   白渊道:“用这金子买些肉。”   老板欢喜道:“得嘞,我这就给客人打包。”   白渊道:“不用打包,给这猫吃就好了。”   说完,他指了指白猫。   老板露出愕然之色。   白渊一挥斗篷,转身走入深夜寒烟之中,那白猫如有通灵,扭着尾巴想要跟来,但白渊很快消失不见,白猫无奈,只得返回,开开心心地吃肉去了。   白渊来到阴影处,利用【镜法】迅速挪动了起来。   很快,他就出现在了曾经的金雀山庄。   此时,金雀山庄地下的那只噩花早就被宰了,山庄荒芜,杂草丛生,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洞,宛如有巨大蚯蚓钻过似的。   但白渊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故地重游,而是为了“测量”。   “再往前一段距离,就是枯叶村了,我记得……之前死亡边界的范围是枯叶村往前约莫五十里,这是我曾经侧过的边界。”   他想到就行动。   但他却已经不再用【镜法】了,而是换成了靠身法移动。   小片刻后。   他停了下来。   这里不是枯叶村,但是他却停了下来。   因为自明的信息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妙道】为主人服务——   ——前方危险程度:未知——   ——前方危险源泉:未知——   ——前方危险来源次一级推断:天人组织——   ——停止前进——   ——立刻停止前进——   感受着这久违的熟悉的信息,白渊有一种如坠冰窟、手脚发寒的感觉。   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从九品到五品的跨度,而且每一次跨越都是以一种“万古第一”的状态在跨越,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原地踏步。   最恐怖的是,他突然的猜想被证实了。   “死亡边界……在缩小。”   “我最初认为,死亡边界是天人组织为了限制六皇子,而设下的范围,目的是不让六皇子逃跑。   可仔细想想,在他们看来,六皇子不过是个普通人,他们为什么要设?   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之前察觉了六皇子的不凡,故而运用某种特殊的法门来紧箍六皇子,画地为牢,使其不能离开。   同时,这也可能是高层次斗法的后遗症。”   “可是,仔细想想,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   白渊喉结滚动了下,喃喃着吐出两个字:“锁定。”   “死亡边界,不是在禁锢六皇子。   而是……在锁定【妙道】。   六皇子用白影洗去的是天人组织的察觉,   但是……却没有洗去对【妙道】的锁定。   可能六皇子都不知道这个锁定。”   “随着范围的缩小,死亡边界终究会箍在一个孔老师,或是无情,或是我,或是其他变成我的存在身上,然后呢?   然后呢?”   白渊脑海中闪过各种诡异的战斗方式,还有逻辑。   “它们之所以锁定了六皇子,是因为【妙道】,它们察觉六皇子和【妙道】有关……而当死亡边界最终箍紧在某个存在身上时,会不会通过因果直接找到我?”   “速度很慢,或许是因为进攻方式的特殊,就如同星河悬臂一般。   我看得慢,其实是快,是稳,是某种规则里的彻底锁定,是命运的无法修改,是让【妙道】不存在任何翻盘的可能……”   白渊心底发寒,在见到黄昏,那匪夷所思的厮杀方式后,还有发现死亡边界缩小后,他只觉从前的认知被瞬间推翻了。   “我得去一个地方……”   他看着面前的死亡边界,缓缓后退了约莫一里的距离,然后设定了一个坐标,他要看看死亡边界需要多久能够淹没这个坐标,从而推算出“死亡边界”的缩小速度。   然后,他瞬息出现在了平安坊,取香,点燃,然后直接进入了“冥地的会议室”。   会议室中空无一人,惨白而诡异的五重弧线座椅似亘古不变地存在于此地。   这并不是天人组织造出来的桌椅,而是万古识海自然形成的如同规则一样的封闭地点,只有持有“钥匙”才能进入,就如所有禁地终点那扇交易的白门一样。   这里现在是“冥地的会议室”,之前是什么却又不得而知。   白渊出现没多久,一团黑黢黢的带翼黑影也出现了。   永恒契约,永不背叛,互助互利,互能感应,永不解绑。   其他冥地的存在或许还需要通知,但白渊和神翼文明的这位,却是能够瞬息感应到彼此。   雅儿道:“怎么又来了?”   白渊道:“你知道一种终极的,极其可怕的囚禁么?   这种囚禁制造出了一种边界,而边界会逐渐缩小,直到彻底禁锢住某个存在。   但是,若这个存在进行了适当的伪装,却又可以暂时逃脱那边界。”   说完,他充满期待。   他期待这名为雅儿的存在点个头,然后告诉他“没错,我们组织有这种技术”。   果然,雅儿点了头道:“万古文明的力量千奇百怪,你所描述这种范围的禁锢以及缓慢的锁定,并不稀奇。”   “也是啊……从表面看,好像真没什么。”白渊有些宽心。   雅儿奇道:“你找我就为这个?”   白渊感受着两人之间的契约,想了想道:“我被锁定了,解不开。”   雅儿愣了愣,然后道:“很正常……我也被囚禁了,要不是我现在的身体是最后一个神翼族人,我早就离开了。”   白渊知道,雅儿是神翼文明的咒念一念,但自从数万年前,神翼文明为首的势力和万古文明其他势力爆发了一次恐怖的战争之后,神翼文明的最后一个族人就被囚禁了起来,雅儿没办法,只能寄生在这最后一个族人之中。   她可以选择不被囚禁,但那么一来……她神翼文明就和人间脱节了,想要再回归,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样的契机。   所以,她宁可被囚禁,也要活在人间。   当然,囚禁她的自然是万古的其他文明,那些文明在利用这神翼族人的力量制造兵器,白渊之前见到的那把蕴藏着五行金气的剑,就是由雅儿的一根羽毛铸成的。   这数万年里,雅儿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偷偷摸摸地和过去的“小弟们”勾搭上了,继而有些部分的香火,然后还悄悄地建立了“冥地”。   这么一来,香火有了,虽然少,但终究是有了。   天人组织有感于神翼文明的强大,对于“神翼文明”的信仰一直卡的死死的,一旦发现有神翼文明的信徒,立刻全部绞杀。   所以,雅儿的香火很少。   更糟糕的是,神翼文明和人间生物的契合度约等于零,比太阳塔文明还要糟糕。   这很简单,神翼文明是生来拥有数百万年寿元、掌控着五行的神一般的种族,人间有哪个生物能和它们契合?除非培养一个出来。   所以,雅儿只能继续被囚禁着,只盼外头出现一个契合者,她就重新降临过去,但这么久过去了,她也几乎放弃了这希望。   如今,她和白渊签订的永恒契约里,白渊需要在未来的某一天来救她,带她离开囚禁之地。   否则她大可不必和白渊签订契约,身为咒念,哪怕只是一念,又怎么可能惧怕死亡?   她本身就是一个文明的死亡。   与白渊签订这种平等性质契约,某种程度上,雅儿已经把他放在了同等位置。   至于雅儿察觉了什么,白渊不知道。   现在既然成了盟友,也无所谓知不知道了。   雅儿见他沉默,忽道:“你若担心的话,就自己去寻找答案。”   白渊问:“怎么找?”   雅儿道:“人类。”   白渊道:“我身为巨灵一族,怎么可能投靠人类?”   话音落下,虚空里一阵沉默。   即便隔着灰蒙蒙的影子,白渊也能感到身侧的雅儿在觑眼看着他。   白渊问:“怎么了?”   雅儿道:“其实,我想过了,也排查了很多信息。你在万古识海里之所以要杀我,是因为我听到了‘渊儿’这两个字……   刚刚我就在想,为什么我听到‘渊儿’,你就要杀我灭口?   除非,这个‘渊儿’能够让我轻松地猜测向某个我认识的存在。”   白渊愣了愣,这组织高层的智商竟然上线了?   雅儿道:“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一个人……白渊。”   白渊断然否决:“我不是,别乱说。”   阴影里,雅儿继续觑眼看着他,然后道,“人类集聚着这个时代的气运,也拥有着最多的香火。   这个文明一反常态,在文明寿元日渐缩短的年代里竟然已经持续了百万年,虽是不如已经化作咒念的文明那般拥有巅峰和辉煌,但却拥有着无限可能。   而且,正是在这个文明所在的时间里,万古识海和人间的大门才打开了,其中必有蹊跷。   你若真是白渊,便去追随人类,那么或许能够看的更多,明白的更多。   你所担心的事,自然也能看到答案。”   白渊明白。   这一波是借势。   如果把香火比作货币。   其他文明就是“掌握着技术,但是已经破产”的公司,他们拥有了钱后顶多达到曾经的巅峰。   人类文明却是一个新兴的拥有着无限可能的公司,他们正在这个世界横冲直撞。   而他若是能够趁着这股势头,也许能看到更多。   想到这里,白渊厉声道:“住口,我乃巨灵文明的至高,我怎么可能屈身去侍奉人族?你是羞辱我!”   说罢,他直接气愤地离开了“冥地的会议室”,回到了平安坊,继而招来小凶,开始了感悟。   ……   ……   早晨。   气运储蓄再度达到了70点。   白渊睁开眼。   入耳的是坊外早市的吆喝声。   白渊想着那些恐怖的未来,默默吐槽了一句:“假的,都是假的,生活才是真的。”   然后,他起身,和刚梳妆好的玉墨一起吃了顿早饭,早饭简单,是包子加米粥,然后……他难得地提出要随玉墨去龙下学宫。   毕竟,他要去帮人族,自然不可能再戴着面具,而之前他揭开面具也正有此打算,昨晚雅儿的一番话坚定了他的这个打算。   昨晚他虽然拒绝了,但拒绝的是祖巫,关无名什么事?   今天,他无名就要入皇城,出现在皇家的眼睛里,然后皇家若是还不找他,那他……就去找皇家。   朱玉墨听到先生要去学宫,又是紧张又是欢喜,直到先生和她一起坐入马车,她才回过神来。   轮毂在街道的石板子上颠簸而过,尘埃溅开,往远而去。   车厢内落照着外头的晨光,在坐在窗子对边的墨娘武裙上微微晃着,显出布料的图案和纹理。   墨娘靠在先生身侧,紧并着双腿,有些小小的局促。   外人一直传言她是无名先生的情人,可她的弟子们从未见过先生。   今天,她突然带着先生去学宫,她就有点儿紧张起来,就好像怀春少女带着恋人回家。   于是,墨娘道:“先生,您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和学生们交待一下了。”   白渊淡淡道:“不必。”   对面的叶霞衣道:“先生此去学宫,可是有什么事?”   白渊道:“没事。”   叶霞衣知道先生高冷,微微笑了笑道:“先生无论想做什么,都可吩咐长生楼。”   ……   马车很快入了皇城,至了龙下学宫的长生学堂。   当白渊从马车下来时,众学子都愣了愣,紧接着一个个兴奋起来。   这兴奋如同火焰,迅速点燃,扩散。   旋即,整个学宫来了不少学子。   人群里,孔嫣默默看了一眼白渊,白渊对她传音了一句“没事,你扮你的”,随后又收回了视线。   气氛只是闹哄哄的,但白渊的到来,彻底点燃了龙下学宫的学子们心底的热情。   可是,无名先生只是稍稍亮相,并没有其他意思。   旋即,他就去到了一处僻静之地,盘膝坐于水云之间,取了一个钓竿,开始了垂钓。   不是他不讲学武,而是他讲了也没人会。   他自己的学习就是从0到100的过程,怎么教人慢慢上来?   钓钩垂落入西侧的湖里,荡起涟漪。   白渊眯眼而坐,继续感悟。   午间,皇家的马车从北而来,停在了湖边。   车帘掀动,人还未下,却是两声咳嗽飘来。   白发的弘王裹着不合时宜的暖袍下了车,然后对着湖心孤石上的男子,垂拱作揖,扬声道:“弘王白儒拜见无名先生。   中秋将至,儒欲设宴城外小镜湖边,特来亲送请帖,望先生能够一同前往。”   白渊神色微动。   他钓的鱼来了。   果然,无名先生只要露了脸,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皇城,皇家就会出现。   只不过弘王亲自来请,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他并不打算相认。   在他心里,六皇子就是六皇子,无名就是无名,祖巫就是祖巫。   所以,他淡淡道:“小镜湖?”   弘王扬声道:“正是。”   两字落下,一重隔绝罩升腾而起,似乎是车内藏着的某位做的。   弘王道:“如今皇都乱,孤欲往城外,以身为饵,引来外敌一网打尽,先生愿同行否?”   白渊道:“能带家属么?”   弘王:??????   旋即他反应过来,笑道:“先生好气魄,自是想带多少带多少。”   说罢,他便垂拱立在一旁。   白渊看了眼马车,五行金气早就扫描出这里藏着两个修士级别的强者,一个是影子,一个就在车中。   陡然,一股细微的剑意散发而出。   白渊淡淡道:“宋鸣兄,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   马车帘子掀开,一名锦衣男子闪身而出,道:“无名先生,今日,我……求一剑。”   白渊想了想自己的五行金气,还有未知剑墓,觉得“天下所有用剑的和他打”都只会被他欺负,这已经无关强弱和修为,而是一种碾压。   于是,他淡淡道:“宋鸣兄,我已忘剑,如何给你?”   “忘剑?”   宋鸣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然后道,“宋某明白了,告辞。”   说罢,他微微抬手,然后随弘王一起上了马车。   ……   车上,弘王问:“无名先生说他已经忘剑,是一种更高的境界么?”   宋鸣苦笑道:“他只是不想我心中再添心魔罢了。”   弘王:……   “我知无名先生强,但竟强到这种地步?”   宋鸣道:“从我靠近他的那一刻,我就感到了。他坐在云水之间,却宛如剑的神明,我甚至怀疑我在他面前能不能把剑拔出来。不过……这段时间我也有所感悟,不想遗憾,所以才下车去求那一剑。但他拒绝了,这就更让我确认了我的感觉。他……是不想给我留下阴影,不想断了我的未来。”   弘王闻言,面色骇然,旋即又大喜。 第258章 终成眷属,未知监狱,郡主出府   龙下学宫。   湖中水面,于磅礴气息之中,蒸腾不息,化作云雾,凝聚为龙,盘旋缭绕于那一人身周,动荡不息。   晨间金光折射于那人周身,宛如为他镀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金,衬的他好似神龛上的神像,宝相端庄,熠熠生辉。   若是入画,那这一人便是这画的灵魂,旁人就都成了背景。   因为他是无名先生。   学宫之中,不少人在思索,为什么无名先生要来学宫?   是快要大喜之前的如胶似漆?   那可是要恭喜玉墨老师了。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在缺乏许多前提信息的情况下,即便再聪明的人也无法猜测出一丝半毫。   ……   日头西移,暮色降临。   阳光斜穿过林子,把越发暗沉的晚照落在渐渐枯黄的草地上。   花枯萎,叶飘零。   炊烟四起,衬出红尘俗世的美。   白渊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这是一种选择。   他可以选择不饮不食,也可选择将身体调整如常,只是他选择了后者。   变强有什么意思?   体验生活,才能真正地感到活着。   高高在上有什么意思?   珍惜眼前人身边人,那才是活着。   远处,   马车从草地而来,停在湖边。   玉墨老师忙碌了一天,却不见眉眼有半点疲惫,她快步踱步到湖边,招手笑喊着:“先生,回去啦~~~”   叶霞衣羡慕的看着,只觉看出了一种“娘子喊相公回家”的温馨感。   她不由想到了小佛爷……   小佛爷天天苟在地下,而且从不在一个地方待着,这让想要刺杀他的人非常苦恼。   可这般谨慎的小佛爷,却也没有让她感受到“做妻子”的温馨。   白渊听着这声音,再侧头,看着那夕阳里冷媚成熟、风情万种的女子,露出笑容。   他起身,身形掠动,瞬间到了玉墨老师身边。   玉墨老师只觉芳心如鹿,蹦跳个不停,虽说和先生相处很久了,但这般同来同归却是第一次,她心跳快的厉害,脸颊也飞起了红霞。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玉墨老师咳嗽了下道:“先生,回去了,我做饭给你吃。”   白渊愣了下,脱口而出道:“不!”   他最近不想吃黑暗料理!   玉墨老师道:“先生,他们都说我炒的菜很好吃,你……”   白渊看着这位长生楼的大小姐,温柔道:“我怕你辛苦,忙碌了一天回家还要做饭,会很累吧?”   玉墨听了,心底甜滋滋的。   即便怎如何成熟,但总希望能够被男人呵护。   若是没有男人能呵护,那就一直这般的成熟下去,可她很幸运地拥有了,那就想扮演起“小鸟依人的小鸟”,乖巧而温柔地贴在先生身侧,然后放下脑子,先生说往东就去东边,说往西就往西边,她只要紧紧拽着先生的衣角,随着先生去到无论哪儿就可以了。   所以,玉墨娇滴滴地问:“去哪儿?”   白渊道:“哪边的菜好吃?”   玉墨想了想道:“那我们绕道西城,去明月醉仙居吧,那里风景好,菜肴也特别。”   明月醉仙居?   小郡主的酒楼?   白渊点点头,道:“好。”   然后又道:“走过去太慢了,我带你过去。”   “嗯。”玉墨老师甜甜地应了声,然后依偎到了白渊怀里。   一旁的叶霞衣稍稍侧头,看着远处的风景,心中暗道:这暮色的风景真美啊……   待到再回头,她身侧的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叶霞衣忍不住感慨:“姑子这是找了个好男人啊……真希望他们能早点好一下,这样姑子也能早点成为真正的女人。”   ……   ……   白渊也是第一次来到明月醉仙居用餐。   这是一个神奇的拥有着现代菜系的酒楼。   小郡主不知从哪儿得来了许多现代菜肴,然后在自己研究出来后,就秘传给了明月醉仙居的厨子。   而这些厨子都是和明月醉仙居签了“保密合同”的。   明月醉仙居的消费非常高,但是……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客人来此惊喜连连的酒楼。   楼中。   早是人满为患。   白渊和玉墨老师似乎只能拼桌。   楼中掌柜虽说不认识无名先生,但却认识玉墨老师,在看到玉墨老师居然那么黏一边的少年时,掌柜悟了,急忙亲自下楼,邀请两人去到楼顶的独立阁楼。   这些阁楼的上方,还用烫金的文写了三个奇怪的图纹。   玉墨老师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从前她虽是听说了明月醉仙居的大名,但却没有来的心情。   酒好,菜好,但若是没有陪伴之人,那么……再好的酒、再好的菜入了口也不过是苦的、涩的、难吃的。   她仰头看着那三个奇怪的图纹,好奇道:“这是什么字?”   一旁的招待道:“玉墨老师,这是喂爱皮。”   “哈?喂……爱……皮?”玉墨愣住了,她以为这些雅间的名字会按照类似于“白云居”、“牡丹居”这种风格起名,但却是用奇观的纹理写了这个奇怪的读音。   招待道:“是老板所书。”   白渊心底一口水就喷了出去。   这不是“VIP”么?   他带着玉墨老师走入其中。   然后开始点餐。   他翻了翻菜单。   这菜单明显比之前的又有了更新,显然在小郡主被软禁之前她又对菜单进行了改造,居然连牛排都有,而且还上了标准。   他抬手点向菜单上的雪花谷饲牛排,看了看价格,心直接凉了。   小郡主居然黑心到这种地步,一块牛排卖三两黄金,怎么不去抢啊?   他看了看对面的玉墨老师。   玉墨老师正温柔地看着他,然后柔声道:“把你们这边的拿手菜都上一遍吧,单子我签字,去长生楼取钱就好。”   ……   ……   晚餐后。   两人返回了平安坊。   而叶霞衣也才刚刚坐车回来,可见白渊这“瞬移”的速度之快。   白渊吃饱喝足,继续感悟,他想早些领悟第二门五品术阵。   玉墨老师则是去找寒露了,这段时间先生给的玉简实在是太多了,玉墨老师都不知先生从哪儿弄来的。   而开玉简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些玉简仅需数分钟就能开启,而有些玉简则需要个把时辰才行。   先生给了数千的玉简,而出于保密需要,玉墨老师只安排了少量的死士在开玉简,并由寒露进行登记。   当玉墨老师走入这密室的时候,数名死士依然在默默地开启着玉简。   偶尔一道闪光后,会显出功法,或是一些奇异的小古物,或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垃圾。   见到墨娘进来,寒露急忙起身,迎去道:“大小姐,发现了一件法器。”   “法器?”   墨娘愣了愣,能在玉简里开出法器,这简直是中了大奖。   不过再想到这玉简的基数,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寒露道:“大小姐,请您随我来看。”   墨娘走去。   只见桌上放着一双红色的小靴子。   靴子很干净,也颇为小巧,明显是女人穿的。   而这小靴子之外则是有一层淡淡的金光。   寒露道:“伸手入金光者,便为法器之主。”   墨娘点点头,然后对着空气喊道:“先生~~~~”   此处乃白渊神识覆盖之处,自然听到墨娘声音,便施展镜法瞬间出现。   刷!   原地顿时多出一道人影。   寒露吓了一跳,但看到是先生,她也实在是麻木了。   先生变化多端,神出鬼没,手段岂是她能揣度?   墨娘道:“先生,这是玉简里开出的法器,你伸手过金光,便能为法器之主。之后,您可以再行分配。”   “法器?”   白渊大概知道这东西,这是蕴藏着某种特殊法术的宝贝。   法术有两种,一是本命法术,为自己修得,大多需消耗灵气;二是特殊法术,为外物赋予,大多消耗精力。   法器,是当之无愧的宝贝了。   他伸手入内。   金光粉碎,一种神秘的联系在他和那双红靴子之间产生。   旋即,自明的信息于心底产生。   这是来自于红靴子本身的,而不是【妙道】的。   他闭目稍稍理解,顿时明白了。   “【血魇的靴子】,过往已无法考究,在痛苦之中死亡,在火焰之中诅咒,化作深沉的恨念,妄造无边的杀戮,染血成红,永坠无间。因为无法考究的缘故而被引入了万古识海,继而在识海中终究被‘洗’去了所有的恨念,而只剩下这双靴子。”   “在过去,凡是穿上这双靴子的人,都会被靴子中的恨念附体,继而慢慢地变成该恨念生前的模样,随后在午夜时分在明镜前,一边微笑,一边以锋利的长针戳击自己的脸庞,直到死亡。   但现在,随着恨念被洗去,这双靴子具有了神奇的法术力量。”   “五品法术,【魇容】:当穿上这双靴子,你就可以变成曾有恨念的生前模样,并以此模样活着,但恨念已灭,你并不会受到其他影响。”   “这又是一个变身系列的法器?相当于一次性的指定向的【三相聚合】?可惜……这东西对我已经没用了。而且,变成一个陌生的女人又有什么意义?”   白渊心底暗暗摇头。   他正准备随手交给墨娘,但忽地想到了什么而顿了下。   他收起靴子,然后道:“这法器对我有些用处,我取走了。”   墨娘点点头,又取了一张物品清单交给他。   白渊接过,稍稍看了看,只见清单上所书的物品都是些功法、兵器、还有些奇异的物品。   而这些物品正摆放在密室边的长桌上和展示台上。   他过去一一查看,发现都是些对他无甚帮助的东西,便道:“玉墨,你处理吧。”   “嗯……”朱玉墨甜甜地应了声。   寒露听到大小姐这声音,心底也是暗自欢喜。   而另一边,白渊则是已经走出了屋子,他站在庭院里。   玉墨随他而出,又随他视线看向夜空。   静谧流淌的星河,蕴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白渊忽道:“玉墨,其实……我对你隐瞒了不少秘密。”   墨娘愣了愣,靠到白渊身边。   白渊张开手臂,微微搂着她。   墨娘甜甜地道:“你告诉我,我还不听呢。对了,先生你过去有没有女人,有的话可以把她接来一起……我可以叫她姐姐。不过以后的,得叫我姐姐。”   白渊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没想到,曾是舔狗的自己竟然要做海王了,这心情实在是颇为复杂……   ……   当晚。   白渊和玉墨老师躺在了一张床上,欢好之后,大被同眠。   ……   次日。   白渊的气运储蓄终于达到了100点。   他从梦三处知道组织没什么后续行动。   去皇宫,又知道因为要召集各方皇族成员的缘故,时间推迟到九月末。   九月末,月虽不圆,但人若能团员,岂不胜过天上圆?   日子定在五天后。   这对白渊是个好消息,因为他刚好需要离开四天,以完成第二门五品术阵的感悟。   随后,他又裹着斗篷秘见了弘王,在丢出了“万阳殿龙符”自证身份后,他提了一个要求:让他允许小郡主一起去参加中秋盛宴。   弘王很迟疑,因为软禁小郡主是父皇下的令。   这就涉及到一个“优先权”的问题了。   他想起父皇说了“无论何时何地,永远相信你六弟”,但却没有说“无论何时何地,绝不可以释放小郡主”,便痛快地应下了。   做完这些,白渊又开了隔绝罩,与玉墨老师在无人处温存了一番,这才道别。   ……   ……   戎朝。   白月国,青丘圣地,梦境森林,独立树屋。   白渊以项奎的形象出现于此,随后借助白王庙开始了为期五十个时辰的修行。   九月近末。   当白渊缓缓睁眼时,他已经将200点气运消耗一空。   无穷感悟和力量涌入心底。   他静静内视着。   首先,灵巢又变厚了,这说明他的灵气储量越发庞大,早已超过同阶了。   其次,由【剑者,诡道也】进化而来的透明之卵破裂了。   内里没有七色蛇爬出,而是整个的粉碎了。   旋即,白渊看到了透明之卵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河流”。   这“河流”是静止的。   而静止的“河流”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凝固的雕像。   那些雕像栩栩如生,就好像都是活的,可是却没有一个是人。   可若说这些东西是怪物,是未曾开化、茹毛饮血的低档货,却又显然不可能。   它们虽不是人,可每一个却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即便是雕像,却依然给人以或神圣或邪异的感觉。   白渊甚至相信,这每一位存在必然都是恐怖的强者,他不知道多强,但总感觉比他强。   只是,这些是真的么?   许多雕像的静止河流迅速铺开,试图覆盖于他灵魂之上,继而成为一层保护膜,可才覆盖了一小会儿,就如肉手触碰到了沸水而急忙回缩,渐渐地变成了比那未知剑墓稍稍大一点儿的场域,旋转于他灵魂周边。   继而,自明的信息浮起:   【??监狱】:   【剑者,诡道也】、【飞仙剑道】、【天外飞仙】、【不可亵渎】的上位术阵。   这是一座“失去了现在”的监狱,监狱之中的囚徒有过去,有未来,却唯独失去了某一个现在。   囚徒无法超脱时间,所以被困在那个“现在”,如你所见,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就是囚徒。   你可以花费气运点,将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存在释放,但小心……它们的“未来”可能会冲垮你。   同样,你可以花费气运点,而斩断其他存在的“现在”,然后将他们带入这里,囚禁于监狱。   “失去了现在?”   白渊静静看着这恐怖的精致的透明河流。   对于这监狱的掌控,让他大概明白其中的原理。   “在这个世界,时间是一种特性。   任何物体,任何存在都拥有着时间特性。   也正是有着时间特性,他们才会变化,才会进步。   这几乎是一种无可违逆的规则。   但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却可以提取某个物体,或是某个存在的‘现在’。”   “试想,一条正向着远处的干涸的渠道奔涌的河流,突然被无形的大坝挡住了,那会如何?”   “河流的水位会升高,但是无论如何升高,却去不到大坝的另一边。”   “而若是打开了大坝,水流就会飞泻而下,直冲而过。”   “简而言之,一个普通人若是被提取了‘现在’,而关押在了这监狱里,一百年后,你解开他的囚禁,他就会在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内,完成人的一生,继而以白发苍苍的姿态死去。   但同时,正因为这个人被提取了‘现在’,任何攻击都无法伤害他,所以又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静止状态。   这个人无法进行任何位移,也无法被进行任何改变,就好像是一张坐落在虚空中的投影。”   白渊看向监狱中的一个个存在。   诸多的“需花费气运点”浮现而出。   这些气运并不固定,每个存在都不相同。   但最少的也是两百多……显然不是一个他能够解锁的地方。   可即便他能解锁,他也不打算这么做。   “那么,这监狱有什么用?”   疑问才出,自明的信息浮现而出。   【??监狱】   作用一:提取现在:花费气运将任意存在的现在提取,然后可将其囚禁入此处。   作用二:自囚:花费气运将自己的现在提取,然后躲避任何现在的攻击,可随时解除(目前所需气运为20点)。   “明白了,这是一个我消费不起的法术……”白渊暗暗点头,决定不用这个。   “不过,若是有可能,我还是留存20点气运在身边,如此一来,任何敌人想要秒杀我,就需要先通过【不可亵渎】,再通过【不朽之息】,然后再通过【自囚】,再然后即便杀了我,我还能以【不朽萌芽】在坐标点复活。”   “看起来,似乎很难死的样子,可是啊……并不是这样。”   白渊想到雅儿带他所见的黄昏景象。   若是身处那样的场景,估计怎么都没用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黄昏锁定了【妙道】”,一旦锁定圈缩小到一定层次,他很可能会面对黄昏。   即便不是黄昏,也应该是某种类似的可怕的存在。   “这应该才是带来毁灭的真正元凶吧?”   “换句话说,【妙道】被彻底锁定之时,就是大恐怖降临之时,也是……人族开始承蒙真正的灾难之时……”   “希望是我想多了。”   白渊撇开杂念,又储蓄了10点气运,继而才返回皇都。   ……   ……   九月末。   龙下学宫所有学子都知道,玉墨老师今天没来上课。   这不是请假,而是和她的先生一起去参加皇家的中秋晚宴了。   马车里,玉墨为了赴宴时给先生增面子,特意打扮了一番,胭脂水粉,俱皆高档,婀娜的身子换了杏色绸子白梅纹的紧身丝袍包裹,当然这丝袍是添棉加厚的,而不至于冷了。   丝袍开叉处藕段般的小腿则是包裹着东海海外而来的洋货,这些洋货对于长生楼大小姐而言是很容易弄到的,那是厚厚的黑色丝袜,而再下则是一双米白色的鹿皮小靴子,光滑柔顺,一如肌肤和长发。   昂贵的宝石发簪别于水墨的长发之间,星眸里闪烁着沾染了甘露的女人的幸福光彩,冷媚成熟,大方得体,却不妖艳。   若是独自一人,她便是帮派的首领,是学宫的老师,是雷厉风行的女子。   但和先生在一起,她只是小鸟依人地靠着先生,然后和他说着一些日常里的悄悄话。   另一边……   弘王派车接了小郡主。   这事,不能由孔老师去做。   被软禁已久的小郡主坐在漆黑而寒冷的马车里,闭目听着马车轮毂碾压石板路的声音,脸色苍白而缺乏血色,双瞳里带着疲惫。   她不知道弘王为什么突然要接她离开,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哪儿。   但她知道,这件事和父亲无关,和夫君也无关。   父亲自不用谈,南北之战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而夫君,却没有这个本事。   虽说夫君有所进步,但他的话便是说上一百句一千句,那位弘王也绝不可能违逆皇帝的旨意而将她放出。   那有这个动机和这个能力的,应该只剩下组织了吧?   组织……这是要杀她灭口吗?   毕竟,自家那位夫君已经可以自己独立地扮演六皇子了,再也不需要她了。   她,已经没有用了。   没用的棋子,还被软禁着,那不如就丢了。   小郡主深吸一口气。   在奔赴死亡的道路上,她所想的,是能够再见夫君一面。 第259章 夜宴,湖面人皮,求生欲   不觉间,马车已然出了北城。   人少了,喧闹也少了。   空气越发安静,除了轮毂声、风声、马蹄声,便是没其他的了。   车内的一对儿虽未成婚,但却也算有名有实。   空气越静,两人的世界便是越甜蜜。   白渊不过才离开了五天左右,此时恰如小别而聚的新婚夫妻,又凑贴在一起,趁着旅途,稍稍地继续温存起来。   火热之后,玉墨依偎在白渊怀里,她美目里流转着幸福,但却又旋即闪过几分黯然。   忽地,她轻轻嘤咛了声:“先生~~~”   白渊低头看着她。   两人赤诚相待,身心融一,确定关系后,自是不比从前。   一个是全心全意地扑在男人身上,一个则是满心怜惜和宠溺,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玉墨柔声道:“六子过了年就七岁了,我……我想……”   白渊:???   这时候提六子做什么?   玉墨道:“我想……我们的孩子如果能够早点出来,今后还能和他一起玩耍……再大,就有隔阂了。”   白渊愣愣道:“孩子?我们这才几次,就有了吗?”   他有些慌,因为虽然他和玉墨欢好时,用的是人类的生命本质,但是……他不确定他的孩子会不会带其他什么基因。   玉墨羞红了脸道:“还没呢,只是,先生……我想给你生个孩子。下一次的时候,我们就来……到时候先生都给我,好不好?”   她说的语无伦次,又紧张,又害羞,又兴奋,又期待,还有一种神圣感。   白渊想了想,要个孩子也好,这么一来,这娃还能和大凶小凶一起玩耍。   “先生~~”玉墨见白渊看着她,又嘤咛了声。   白渊则是看着身侧美妇那被杏色白梅绸子裹住的平坦小腹,想着这里慢慢孕育生命该会是如何的光景,而这个小生命将会让他的灵魂得到洗礼,从此之后愿意肩负起更重的责任。   但他又有些矛盾,他总觉得……即便要孕育后代,也要让小郡主、墨娘还有他三人之间坦诚相待,且共同生活后再说。   否则,便是一种欺骗。   他要在合适的时机,把真正的自己告诉小郡主和墨娘,然后也让小郡主和墨娘知道彼此,接受彼此,然后再谈生孩子的事。   玉墨见到了他的犹豫,神色里的黯然又多了些。   白渊明白她的意思,搂紧她,轻声道:“别乱想,之后……我会经常回来,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   玉墨神色里的黯然融化了,她温柔地应了声:“嗯。”   或许,她是喜欢孩子。   但同时,她也只是惧怕先生一去不返。   所以,她才这么急促地提出如此的请求。   只要她怀了先生的孩子,那么……即便先生离去了,她的余生就还有孩子,而不至于双鬓斑白如雪时,孤独地望向远方,等待不知会不会归来的夫君。   但若是夫君常在,那她便不急着要孩子,而想着多和夫君温存了。   ……   片刻后。   马车来到了小镜湖边。   镜湖上连通天河,下接皇城北城的通天河小码头。   此处,一片湖边的古旧亭台被进行了临时改造,而成了雅致而雍容的观景亭。   宴席如喜庆的红绸子,延着湖面铺展开来,而这些观景亭则是钉在红绸子上的钉子,使得这宴席多了几分隆重,而不至于如浮萍。   白渊搀着玉墨老师下了车,然后在早已来到此处的宫女的指引下,来到了弘王所在的那一边儿主桌。   弘王还未到,其所在之处未设上首下首,酒桌茶几按圆形排布,再往外则又是层层摆放了。   从高处看,这晚宴宛如一团锦绣的牡丹,核心为圆圆的花蕊,周边则是众星拱月般的。   因为两人到的颇早,初时人还不太多,白渊拉着玉墨老师坐在一边的亭子里,远眺湖面风景,不时又窃窃私语。   秋日的白昼已然变短了,黄昏早早来临,两人不过在亭子里待了一炷香时间,湖水尽头的苍云便是染红了,湖光山色俱皆红彤。   一辆辆奢华的马车从远而来,停在了黑黝黝的林子里,不少气场颇大的权贵们或孤身、或带着女眷下车,然后三五成群,开始交谈。   而这许多权贵皇室在看到白渊时,都是愣了愣,因为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他们自然都知道无名先生,但却无法把无名先生和这张年轻的脸对应在一起。   但在稍作交流、确认了那年轻人的身份后,权贵皇室们的目光都被点燃了,他们眼中露出跃跃欲试之色,与身侧的女眷快速交流着,商量着如何上前结交这位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强者。   白渊自然能感到那些权贵皇室的蠢蠢欲动,他顿时感到头大。   玉墨老师成了白渊女人后,对于自家男人的细微情绪自然能够把握,她轻笑道:“先生若不想被那些人打扰,不妨带我去远处走走。”   白渊觉得这样也好,便点点头,然后搂着玉墨老师的腰,看了看远方,问:“想怎么走?”   玉墨老师愣了愣,甜甜道:“能怎么走?”   白渊道:“水路就是踏水如平地,空路就是御剑而行,讲究效率就是瞬间移动,唔……如果要产生异象,那我让这湖底的万剑齐鸣。   若是都不喜欢,我还能够化作……”   “化作什么?”玉墨老师很好奇,“我就选这个。”   白渊尴尬地咳嗽了声:“口误。”   化作白龙,人前显圣,一时爽,但一旦身份被揭穿,那么……无论是人族还是古妖一族怕是都不会再信任他了。   至于化作白龙被玉墨老师骑,这个倒是没什么,不过就是上下位置的问题。   玉墨老师如丝媚眼觑看着他,笑道:“你想怎么来便怎么来吧,妾身什么都随你。”   白渊正要说什么,却骤地顿住了。   远处,又一辆皇室的马车落定了。   帘子掀开,车里走出了一名紫裙少女。   这少女孤身一人,并无男伴,这在此处的宴席里很是罕见。   而更罕见的是,来此处的都是红光满面,精致打扮,唯有这少女面色苍白,神色疲惫。   少女下车,看了一圈儿周围的环境,又转身钻进了车子……很快,她再出来时,她的疲惫和苍白都消失了,原本那与气氛格格不入的气场也消失了,而化作了一个参宴的淑女。   这淑女自然是安雪。   白渊见到她如此快速且如魔术师一般地动作,暗赞一声厉害。   玉墨老师眸子动了动,她也看到了小郡主,正常来说……她会觉得自家先生看小郡主是因为在想六皇子的事,可是……自从和先生水乳交融多次后,她越发地能够细腻地察觉先生的所思所想。   这一刻,她就看到了先生眼中那旁人根本不可能捕捉到的异色。   但她不可能去揭穿,而只是暗暗留神。   忽地,她感到了一丝莫名的阴冷感,便迅速侧头往小镜湖看去。   那晚照的黄昏的湖面,正呈现出清冷的暗红色。   其下,忽地……一阵儿渗人的影子掠过。   好像一张漂浮着的人皮脸儿……   内里的一切血肉都被掏空了,就连灵魂都没了,只有人皮浮动在这黄昏的湖水里。   玉墨老师吓得娇躯猛然一颤,拉紧白渊的衣服忙道:“先生,湖下有东西。”   白渊听到墨娘说话,迅速看去,但什么都没有。   墨娘再看时,那好似人皮脸儿的东西也消失不见了。   白渊神色微动,心中有一丝凝重,他神识早就放开了,竟然没有察觉。   下一刻,他又直接放出了五行金气。   顿时间,这扫描含有灵气波动的金气扩散而出。   能逃过他神识的,必然是法术。   而只要是法术,就能被金气扫到。   但来回两圈后,却是毫无动静。   白渊问:“玉墨,真看到东西了?”   玉墨美丽的双眼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她红唇嚅动了两下,想说却又显得有些不确定。   白渊见她犹豫,便道:“在我身边,不会有事。”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稍稍闭目,叫老林带着大凶小凶急速赶过来,然后在周边巡视。   ……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片喧哗。   是弘王到了。   弘王在前,龙影大将军则是藏在他影子之中,而吕大学士与剑圣则是随在他身侧,经过白渊时,三人稍稍行礼,继而各自入座。   弘王入座后,便开始主持宴会了,到处热热闹闹的。   但白渊知道,这不过是表象。   而这一刻,他也更清楚地明白了皇家如何对抗修士层次。   首先是军队。   因为距离的缘故,他能够看到在不远处林子里影影霍霍的甲士军队。   但古怪的是……这队甲士竟然无法被他神识感知到,而只能被他通过眼睛看到。   除此之外,五行金气并不能察觉他们的超凡力量,因为……这些甲士虽然能够以军阵秘法化作巨人,但个体却并不足以被察觉。   这样的甲士若是在他视线之外,那么……可谓是真正的隐形了。   其次是傀儡。   傀儡沉寂时,就如一块巨石,一块钢铁,同样无法被神识或是五行金气察觉。   这些都是隐形的。   神识的本质,是五感的增强。   五行金气探查的本质,是灵气的特殊。   若是目标能够避开这两者,那么……对于修士而言就是隐形的。   白渊突然想到刚刚墨娘说“湖下有东西”,也许……是真的有?   正想着的时候,弘王已经宣布开宴了。   舞女们在宴席中央跳舞助兴,旁边更有乐师或横笛、或弹琴、或抱琵琶……   美味佳肴,甘醇仙酿应有尽有。   而在弘王的引领下,有人已经在行飞花令了。   顿时间,   地上乐舞、诗歌,   天上满月、星河,   背景粼粼镜湖,   融合成了一张美丽的画卷。   小郡主独坐在后排的宴桌上,眼睛拐了半天都没看到六皇子,而弘王也没有半点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小郡主看看四周,只觉明明光亮的秋夜里却蕴藏着一股未知的恐怖,远方的林子更是透着诡异的阴森。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酒杯里斟满了茶水,然后硬着头皮走向无名先生。   此处若还有什么地方安全,那必然是无名先生周围了。   即便疲惫,即便杀机四伏,但她还想自救。   于是,她盈盈欠身,笑道:“安雪见过无名先生……”   随后,她又对着一旁那裹着杏色绸裙的美妇施了一福,道:“安雪见过玉墨夫人~~”   朱玉墨自是认识小郡主的,之前她误以为六皇子是无名时,曾经吃了这位好大的醋。   而就在刚刚,她感到自家先生对这少女的特别注意,便回礼微笑,但却也不作主张,不去多说其他话。   白渊对着安雪随意点点头,也不举杯,他无名什么身份?若是小郡主来了他都举杯,那一会儿这边都要排起队伍来敬酒了。   小郡主以茶代酒,一口饮下。   白渊趁机传音给朱玉墨道:“让她留在我附近。”   玉墨稍稍愣了下,虽然不解,但夫君无论做什么都行,于是便是看向放下酒杯的小郡主,笑道:“小郡主,可是孤身而来?”   小郡主猛点头。   玉墨道:“那郡主可愿和玉墨说说话呢?从前郡主进出学宫,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玉墨想和郡主聊天却没有机会呢,嘻嘻。”   小郡主笑道:“安雪愿意,嘻嘻。”   旋即,她就坐在了玉墨的另一侧,两个女人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白渊看着两女和谐相处的样子,心底暗暗舒了口气,思量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把这层纸给捅穿。   他带了【血魇的靴子】。   这双靴子法器具有五品特殊法术【魇容】,可以使得穿上这双靴子的人,变成靴子中曾有恨念的生前模样,并以此模样活着,但因为恨念已灭,穿靴者并不会受到其他影响。   他只要趁乱给小郡主换上,然后对外宣传小郡主已经死去,就可以让小郡主金蝉脱壳。   这也是当初他留下这靴子的原因。   而今晚,则必定乱起。   因为天人组织是想杀了弘王的。   若是在皇宫里,需要考虑很多事。   但在外面,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所以,天人组织一定会来。   而弘王来此,也是为了“钓鱼”,在缺乏信息的基础上还能做出如此决断,也不得不说是很有气魄。   白渊并不会自大,他虽然带着“巫尸军团”把周边清扫了一圈儿,但他知道……这周围组织还有着一些恐怖的力量,那是连梦三都不知道的力量。   不过话说回来,梦三知道的本也不多。   若把皇都周围的组织势力比作一个金字塔。   那么,他的“巫尸军团”很可能只是擦去了金字塔的中下部分,看似是大头,其实留下的却是顶尖的存在们。   这些存在并不会去顾及下面的死活,他们有着自己的目的……   而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弘王这块肥肉,他们都会吃。   乱,即由此起。   弘王希望平乱。   白渊也希望能够把这些残存的顶尖强者都宰了,继而让巫尸们和白王势力彻底掌控皇都周边,以使得六皇子这个身份再也无法成为他的累赘。   同时,他还希望借此机会让小郡主金蝉脱壳,毕竟,六皇子已经不需要小郡主了。   诸多念头转动的时候,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极其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宛如有修士层次的强者在交锋,而产生了地动山摇的震感。   桌上的杯盏、地上的泥石都在嘭嘭直跳,   一旁的湖水亦是在来回翻涌。   整个宴会顿时安静下来。   舞女们不跳了。   乐师们不奏了。   小郡主面色有些发白。   墨娘紧贴在白渊身侧。   白渊瞥了一眼不远处,他看到老林的车已经到了,棺材窗里隐约能看到小凶、大凶和“常山赵子龙”在挥手。   梦三显然是时刻关注着这里的,它没有办法和白渊一念联系上,但却自有它自己的一套感应方法。   在察觉老林来此后,它就也穿上了战甲、拿上了魔枪、口中默默背诵着自己的登场诗,准备在关键时刻出场,以帮冕下解决那些无礼狂徒。   然而,除了梦三,大凶,小凶之外,白渊竟然还在棺材窗后看到了第四道身影。   那是一个抓着钢铁淑女伞的娇小雾影。   这娇小雾影正努力地把梦三和大凶挤开,然后来到棺材窗前,用钢铁淑女伞的伞面儿撑起她,远远儿对着白渊在磕头。   白渊:……   他收回视线。   不用慌了。   此处本就有皇家的底蕴在,再加上他,大凶,小凶,梦三,噩梦,姑且再把曾经很厉害的老林带上,那是完全不用慌了。   正想着的时候,弘王忽地出声道:“接着奏,接着舞。”   那乐师和舞女得了令,自是继续起来。   白渊知道,有龙影大将军的弘王正掌控着周边所有局势,刚刚爆发的动静显然是皇家这边赢了。   他神色动了动,心中暗想着,也许是他多虑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期间远处又爆发了几次巨大的动静,但每次在众人被骇住的时候,弘王都会很快地让宴会继续,显然……皇家一直在胜利,而组织的那些存在正在被清理。   久而久之,参宴的众人也见怪不怪了。   白渊虽然没等到乱的机会,但也不以为意,他想着:若是寻不到机会,那便等小郡主返回时,他再调整好角度利用镜法入车厢,直接带走小郡主便是了。   半途失踪,也算失踪,毕竟这片区域还在混乱中。   “先生,宴席快散了。”墨娘双颊飞红,软软地靠着白渊。   小郡主的小嘴儿如抹了蜜一般,在说着:“玉墨姐姐和先生在一起,可真是般配,这怕是天上仙人都要羡煞了呢。”   白渊:……   墨娘笑道:“雪儿妹妹和六殿下的关系也很好呢,虽然六殿下没来,但从前便是玉墨见了也常常羡慕不已。”   小郡主抓着玉墨的手,柔声道:“现在是雪儿羡慕姐姐呢,有先生在,玉墨姐姐就等着享福吧。一会儿回去,我想和姐姐与先生一同,玉墨姐姐能不能收留我呀?”   白渊:……   墨娘想到自家那位大徒儿,又想到自家男人的态度,便道:“只要三殿下不拦着,我肯定是愿意的。一会儿啊,雪儿妹妹就随着我走,若是三殿下不肯,自会让你来传唤,到时候再说可好?”   小郡主靠近了玉墨,抬袖轻轻抽泣起来,“嘤嘤嘤。”   白渊:……   墨娘奇道:“你怎么了?”   小郡主不要脸地道:“不知怎么回事,在玉墨姐姐和先生身边,雪儿感到十分亲切,就好像和家家人相处似的……再想到这段时间的日子,才忍不住哭起来。姐姐,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她求生欲极强,即便在绝境中,也想着活下来。   这时候,她只要绑着无名这颗大树,那就应该死不了。   如果这样还死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白渊:……   墨娘抓着小郡主的手道:“别怕,一会儿就随姐姐走。”   小郡主继续不要脸,甜甜道:“玉墨……玉墨姐姐,我从前没和你聊过,现在聊下来,却觉得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自家亲姐姐一样。雪儿今年才十七岁,如果……玉墨姐姐不嫌弃的话,雪儿想认你做干姐姐。”   白渊:……   墨娘也是愣住了。   她心思玲珑剔透,小郡主的求生欲她自然是懂的,可认干姐姐这种事……   小郡主甜甜道:“玉墨姐姐,你放心吧,雪儿从未认过亲人,这是第一次。”   正在墨娘犹豫的时候,她耳边飘来三个字“答应她”。   听到先生的传音,墨娘虽然不解,但也知其中必有深意,便再无犹豫道:“雪儿妹妹,那……玉墨就答应你啦?”   小郡主本只是试一试,此时听了面前女人答应,芳心狂喜,便甜甜应了声:“嗯。”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墨娘身侧的少年。   她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墨娘答应她是因为那看似少年的无名先生同意了。   可是,无名先生为什么会同意?   白渊微微侧头。   小郡主一双杏眼闪着可爱的光亮,她懂的,在前辈面前的晚辈永远要可爱。   她合着手,微微歪着头,用平生最甜的声音喊道:“姐夫。”   白渊:…… 第260章 争宠!黄雀后面的黄雀的后面   听到“姐夫”两字,白渊实在是为小郡主感到难受。   若是事情被捅开了,小郡主会不会满脸烧起来,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他现在是无名先生,所以他只是淡淡“嗯”了声,便回过了头,看向远方,瞳孔深邃,气质高冷,宛如冰天雪地,生人难近。   可即便这应答声再小,小郡主也是听到了,她心底暗自狂喜,觉得生命终于被加了一层保险,至于为什么无名先生会同意,她也很好奇,但她不会傻到现在去问为什么。   当然,她绝不认为无名先生会看上她了的美色。   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事。   至于这声姐姐,还有姐夫,也是名副其实。   首先,玉墨老师比她大八岁,而无名先生这般的前辈看似年轻,其实更不知道多大了,也许是她父辈,甚至是爷爷辈,再甚至是祖宗辈都可能。   其次,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能够在这个时候与她攀亲带故,小郡主心底暖暖的,这“姐姐”和“姐夫”也是带上了真的感情。   另一边,玉墨老师也很好奇自家男人为什么要揽下这种麻烦事,若是换个醋性重的女子,怕是都要怀疑自家男人是贪图美色了,然后就会闷闷不乐、越来越不乐、发脾气、如火药被点燃、继而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拉着男人进入吵架模式。   但玉墨老师不会。   首先,她觉得先生这般的男子不可能贪图小郡主的美色。   其次,她觉得即便先生真的看上了其他女子,那也自有深意,她甚至会帮助先生去得到那女子,然后好好和她相处,将她视若亲姐妹。   若是先生之前还有女人,那么她也心甘情愿叫那女子一声姐姐。   此时,玉墨老师紧并着双腿,温柔地依偎在白渊身上。   小郡主乖巧地坐在一边,就好像是于前辈膝前的小姑娘,双手互叠,盛于膝上,俏皮可爱,大方懂事,整个画面呈现出一副“师父身边的小师妹”、“爷爷身边的小孙女”的温馨感。   小郡主特擅长这个,她不仅茶艺高超,而且还极擅长转变气场以适应任何环境,然后在这个环境里找到属于她的位置,从而哪怕不发一言也能彻底地融入这个环境,让别人一看就知道她和谁是一边的。   就现在,任谁都会一眼看出,她被无名先生罩着。   弘王饮酒时,用余光扫过她这边,却当未曾看见一般。   剑圣自是知道镇北王家小女儿的身份,看到她能够和无名先生待在一起,心底越发担忧,便传音道:“无名先生,此女乃镇北王家的小女儿,如今局势,实不宜有所交集。”   白渊传音,应答道:“宋鸣兄以为我会不识大体,投效镇北王么?”   剑圣愣了愣,忙道:“当然不是。”   白渊传音道:“不过与内子交好,我与六皇子又有些渊源罢了。”   剑圣放下心来,传音道:“是鸣多事了。”   白渊淡淡道:“宋鸣兄好意,我自知道。”   剑圣忽地反应过来无名先生用了“内子”称呼朱玉墨,又道:“先生已然成婚啦?”   白渊道:“家国未定,天下未宁,无心举办婚宴。”   剑圣肃然起敬。   ……   ……   另一边。   宴席远处,黑压压的林子里。   骸骨的牛头马面拉着棺材车,静立在无法被察觉的阴影里。   而棺材里,四品和五品们突然开始了交谈。   梦三道:“感觉到了吗?气氛突然开始有些不对劲。”   噩梦尖叫道:“嗯,有着正在被靠近的感觉。”   小凶转过头,昂起头,骄傲地露出今天爸爸给它画的脸:o(~▽~)d。   大凶则是踮起脚,目不转睛地看着棺材窗外正在交流的人类,自卑的它满心社恐,看到皇室权贵的人类在友好地交流,只是稍稍代入都觉得很恐怖,它头上隐约闪过“稳定度-1,-1”的幻影。   林小玉本是缩在角落,不敢打扰大佬们,此时却猛然一惊,她想起白渊给她的任务,就鼓起勇气上前,把大凶拉开了。   大凶虽然很恐怖,但本质却是个很自卑的孩子,而在这棺材车里生存的日子里,它和林小玉相处的很好。   林小玉一拉,它也就自然地走开了,然后结结巴巴地道:“可……可……可怕。”   林小玉问:“什么可怕?”   大凶道:“人……人……”   林小玉:……   小凶转头:o(~▽~)d。   林小玉:……   小女鬼心底暗自感慨,这日子啊是越过越正常,很久之前她还挺可怕的,但现在……她简直乖得不能再乖了。   小凶转头后,又转头,只是它忘记刚刚是怎么转的了,便直接扭了三百六十度,重新拨正了,对准梦三和噩梦,它知道……这俩正在说有关爸爸的事。   虽然这俩都称呼爸爸为“冕下”,可是爸爸就是爸爸。   小凶觉得爸爸由它和大凶就可以了,所以,它要悄悄地保护爸爸。   黑黢黢的棺材里,   梦三漂浮在空中,短手手托腮,道:“越来越近了。”   噩梦尖叫道:“你知道是谁吗?”   是的。   能够在这里攻击的,都是组织的人。   而梦三作为皇都周边的负责人,自然应该知道一点才是。   但是,梦三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我不喜欢开会。而且……”   噩梦尖叫道:“而且什么?”   梦三正欲回答,忽地小身子一震,大眼水灵灵的。   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冕下的宠溺怎可和别人分享?   它眼前闪过一会儿敌人出手,它在尊贵而伟大的冕下面前表现很好,然后得到了冕下宠溺般地赞扬的场景。   于是,梦三道:“没什么呀,我不喜欢开会,当然不知道呀。欸,我睡会儿。”   说完,它坐到了角落,侧头对着角落,稍稍闭上了眼,开始动用六品法术【梦境模拟】。   一刹那之后,它睁开了眼,而在这个过程里,它已经看到了即将发生的事,以及即将出现的情况。   梦三眼中闪过凝重之色。   可是,它还是握紧了短手手。   为了冕下,它梦三一定要抢在所有“人”前面,把问题解决了,把敌人给击杀。   但是该怎么做呢?   这次的敌人应该是组织的,而且还是四品,可这敌人竟是它没见过的文明的强者。   可以说很可怕。   若是它和噩梦没有感到,没有做准备的话,一会儿皇室的人至少要死大半,甚至全军覆没也不无可能。   因为……对手太强了。   而且即便来了一次,它也还没有完全理解对方的力量。   于是,它又闭上了眼,第二次动用自身灵气驱动了六品法术【梦境模拟】。   一刹那之后,它再度经历了一遍未来。   这一次,它理解了。   那是一个神秘的敌人,即便第二次它依然没有锁定住敌人所在,而只是术域的碰撞。   可是,对方的术域扎根极深,似乎是温养了一枚第三世界的种子。   在不远的未来,对方通过已经完成的术域蔓延,继而把那第三世界的种子投了下来,继而带动了第二世界的混乱,再继而使得处于这片区域的所有人都沉沦于欲念,而神魂混乱。   第三世界,是一个恐怖而神秘的地方,这里绝不是四品能够出现的地方,而第三世界的种子应该是对方的机缘。   第一世界,便是正常的物质界。   第二世界,是梦境之上的潜意识世界,是“我之所以为我”的世界。   第三世界,则是“我们之所以为我们”的世界,这里的每一粒种子都蕴藏了难以想象的业力,这些业力里充斥了无穷的欲望,也充满了无穷的神圣和各种可能。   简单来说,第三世界就是一个个生产风格各异的、时刻运转着的“模具厂”,第二世界是一个个“模具”,第一世界是一个个“被模具塑成某一种存在的生命”。   这些生命本是纯净的灵魂,却在此处被赋予了某种特性,譬如邪恶,譬如善良,譬如混乱等等……   当一个“模具厂”被投下来时,它会迅速改变第二世界的“模具”,继而直接影响到该区域的第一世界的“被模具塑成的生命”。   直观一点,就是所有人的性格会被重塑,会性格大变,不仅如此……在这种阿赖耶识种直接的冲击下,会陷入一种极端无比的情况。   古书有言:阿陀那识甚深细,一切种子如瀑流。我于凡愚不开演,恐彼分别执为我。   阿陀那识,就是阿赖耶识,是佛门所说的第八识。   这第三世界的种子,其实就是一枚阿赖耶识种。   阿赖耶识种有许多。   但是,梦三看到了,在未来被敌人温养并用以攻击的阿赖耶识种,是一枚充满欲念的种子。   敌人用这种子为核心,构建了术域,而术域里则是充满了被欲念支配的疯魔。   这些疯魔,正是刚刚在和皇朝的隐藏军队交锋的对手。   可皇朝不知道,这些疯魔的出现只不过是敌人为了无声无息地蔓延术域,而送上门来的。   术域有两种延伸方式,一种是自身扩展,一种则是由术域中的生物带着扩展。   前者在同境界对战中容易被察觉,后者则会好些,毕竟很多人会把当做那些生物的气息,而不会想到是术域在扩展,又或许会想到,但却会因为犹豫和探查而错失先机。   皇朝的隐藏军队自以为斩杀了敌人,却不知道这些敌人是故意被他们斩杀的。   梦三暗暗舒了口气,它也是庆幸,若不是对方没注意到它,它说不定也会被笼罩在这片区域而无法作为旁观者以及时察觉到了。   那么,该怎么对付这个敌人呢?   敌人的攻击原理,是利用阿赖耶识种从第三世界落下,污染第二世界,再污染这片区域的所有生命。   这是一种生命阶梯的降维碾压。   任何存在,都很难抵挡这种攻击。   想要破开这攻击,没有任何可能。   但是,再强大的攻击都是有“人”释放的。   找到这个“人”,控制或杀死这个“人”,就可以破开。   可是,这个“人”在哪儿?   梦三有些难受。   它决定动用第三次【梦境模拟】。   ……   另一边,   撑着钢铁淑女伞的雾影看着梦三悄咪咪地躲在角落里,好像在睡觉,可是……梦三身为大主教怎么会突然想睡觉呢?   噩梦很好奇。   但稍稍想了两想,她就明白了。   好你个蓝鼠兽,竟然妄想独自占有冕下的宠爱?!   可恶,可恶,可恶!   噩梦主教愤怒了。   她来此处是为了得到冕下的血吻,可是如果她不能够在冕下面前好好表现,又如何有脸去接受血吻?   让那可恶的蓝鼠兽独占功劳,她噩梦不答应!   “我要上厕所!”噩梦主教发出尖叫。   梦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论噩梦主教做什么它都没管。   而大凶,小凶显然觉得“一团烟雾上厕所”没什么问题,也许这是一种爱好吧?爸爸常常教育它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要学会去尊重别人的爱好,别人才会尊重你。   所以大凶小凶都不管。   老林和林小玉则是有些默然。   用眼睛看都看得出来,噩梦主教……根本不需要上厕所,她就是一团噩梦烟雾,她要上什么厕所?   但是,噩梦主教也只是这么一说,然后化作一丝烟雾裹着钢铁淑女伞,从缝隙里飘出了棺材车,继而如贴地掠行的闪电,一念的功夫就绕入了镜湖之中,继而……沉入湖底。   水藏阴气,有着天然的隔绝作用。   对修士层次而言,也可以加强隔绝罩。   噩梦撑开隔绝罩。   钢铁淑女伞漂浮在她头顶。   她弯下腰,开始从怀里扯出一团团烟雾往外抛去。   那些噩梦般的烟雾在水下凝聚成一个个恐怖的东西。   或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染血刀子,或是一副诡异的画,或是一双血色绣花鞋,或是一个古怪阴森的小人偶……   这是她的五品法术——【真实噩梦】。   【真实噩梦】:提取蕴藏恶鬼和恨念中的诅咒,化作受驱驭的“噩梦片段”,这些片段都是非生命体,外表呈现出幽灵的状态,所以又可称为“噩梦幽魂”,这些“噩梦幽魂”各不相同,与恨念有关,最多可储存六百个。   这六百个“噩梦幽魂”自然已经储存满了。   噩梦平时没事就烧两个恨念,原因就在于此。   不仅如此,在她的特意安排下,这六百种“噩梦幽魂”功用各不相同。   但是……它们唯一相同的一点却是探查,去各处探查。   这些恨念原本活跃的区域本也不同,所以“噩梦幽魂”探索的区域自也不同,其中囊括了第一世界,梦境世界,第二世界,还有一些其他的隐藏世界。   而噩梦能够拥有所有“噩梦幽魂”的视野,在发现敌人后,她就能瞬间进行攻击。   水下……   随着雾影的抛出,六百“噩梦幽魂”密密麻麻地漂浮在她周边。   然后她双手如撒糖般地猛地以撒,这些“噩梦幽魂”便是飞快地扩散而出,向各个地方而去。   “为了冕下,为了冕下!”噩梦决定拼了。   ……   小凶眯着眼。   表情从“o(~▽~)d”变成了“o(-▽-)d”。   它虽然还未达到四品,可是它的感知能力却也极强,它总觉得爸爸要出事。   于是,它眼巴巴地趴在窗头,等着爸爸一出事,它就扑出去。   大凶也要来凑热闹,但却被林小玉拉住了。   可即便被拉住了,大凶还是有些不安分。   它低着头,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瞳孔里闪烁着自卑的寒芒。   ……   时间流逝。   月渐升高,满月之华,照于辽阔无垠的山林之地。   湖如明镜,越发衬托出夜色的静谧。   宴席终是至末。   乐师舞女也开始缓缓退下。   而就在这时,远处又是爆发出一连窜的呐喊声、厮杀声。   众人自不是梦三,也不知道这是某位存在居心叵测的术域扩张。   然而,他们虽说对这等景象见怪不怪,但那是在宴席上,现在要离开了,却又是另一种说法。   这回去的路上会不会被截杀?   众人面面相觑。   未几,那呐喊声、厮杀声又平复了。   权贵皇亲之中一人走出,踱步向弘王,行礼,然后欲要相问。   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刻……   正常来说,这权贵在道别后,将得到弘王的回复,然后一切如常。   可是,偏偏这普普通通的一刻里……   远处棺材车里中的梦三却忽地睁开眼,砸吧着小嘴:“找到你了!”   在镜湖湖床上的噩梦也发出轻快的尖叫:“呀,搭上了,搭上了~~~~居然藏在第二世界,可真难找呢,冕下的褒奖是我的啦!!   哼!蓝鼠兽,我一定会比你先出手!”   她说的搭上,指的是幽魂靠近了敌人。   棺材车窗边,小凶皱着的眼也舒展开了,它瞪着外边,周身无数惨白的恶鬼在如群蟒般蠕动着,它没找到敌人,可是它听梦三说“找到了”,所以它就准备跟着梦三混。   下一刹那……   未知世界的虚空之中,似有一滴浑浊如水的种子落下。   随着涟漪的扩散,   一股凶煞和烦躁之意,极其突兀地在众人心底生出。   就好像是无数虫子在心底骚动着,爬行着,痒痒的。   随着这痒意,无边怒火,还有各种欲念从众人心底滋生而起,那些平日里不过是随便想想的东西正在疯狂地滋生、膨胀、扩大。   若是顺从这欲念,不用多久,整个场地就会变成一片欲念地狱。   男性权贵们的眼睛开始变红,女性权贵们的呼吸开始变重。   空气安静,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   这种春意发自灵魂深处。   除了春意,还有杀戮之意,贪婪之意,诸多恶意。   事发突然,不过一个瞬间,不谙武学的男女已然先行沦陷了。   无论男女,   或暴怒地挥拳拔剑向周边的人杀去,鲜血淋漓、飞溅到草地上、岩石上、树木上、奢华的茶几上、残留的美味和酒水上;   或抓着桌上的菜肴酒水大吃大喝,有些人吃的急了甚至连骨头都不吐,而直接咽下,戳的喉咙口鲜血直流,却依然不知痛觉地、狼吞虎咽地吃着;   或是宽衣解带,急躁的如猴子般往身边的异性扑去,然后在茶几上、草坪上、石头上不顾任何礼仪地扭打在一起。   弘王好歹修行了功法,又有坚定的意志,而不至于出丑,但却也是面色大变,双拳紧握,他知道出事了,也知道有敌人出手了,却不知道哪儿出了事,也不知敌人在何处。   龙影大将军还好,他似乎是因为生命形态已经转化成了“傀儡师”的缘故,而暂时没有受到影响,他反应过来后,顿时招来各色傀儡而想要控制住这些失控的人。   剑圣虽然强大,但却也在苦苦镇压欲念……   这很正常,别说是剑圣了,就算是白渊这一刻心底的各种情绪也爆发了。   玉墨老师双颊烧火,已经缠在他身上了,一边的小郡主也是扭捏着身子,呼吸急促,红唇微张,杏眼儿润的像要滴出水来。   白渊瞬间紧绷了起来。   时间对他来说,直接放慢了。   不用任何判断,他都知道……组织有人出手了。   而且出手的方式极为恐怖,恐怖到他的【如来禅法】都无法彻底挡住。   即便如此,他依然维持这冷静。   “三秒之后,若是无法破局,我就先带玉墨和郡主离开,再带弘王离开。”   他手掌如电,于虚空中抓出一把闪烁着金光的锈剑,继而准备出手。   可是……   他还未动。   整个世界好像被彻底打乱了。   风云狂动,未知的能量横冲直撞,在人所不理解的未知之地,战争于一刹那爆发。   ……   第二世界。   一个全身散发着黑光的僧人正握着招魂幡样的东西,端坐不动。   而在他的远处,却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红点。   每一个红点就是一个参宴的人。   但这些红点所在的区域却在他的术域笼罩范围之中。   从上层世界落下的种子,在这片术域荡开了涟漪。   玄奇的力量正澎湃而出。   在这力量中,阿赖耶识种将会将人们的灵魂重塑,赋予它们新的特性。   但是,这只是正常情况。   此时,阿赖耶识种就如一轮生命里的太阳。   太阳之为物,若是离的远了,可以孕育生命,若是靠的近了,却会瞬间带来毁灭。   人们的灵魂无法经受阿赖耶识种的强大冲击,会在极端的癫狂中毁灭。   这就是参宴的人正在发狂的原因。   僧人闭目,念念有词。   忽地,   他周身开始幻变,出现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   这雾气瞬间包裹了他,将他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区域。   这是噩梦出手了。   它直接将僧人拖入了噩梦的世界之中。   僧人先是一愣,旋即也不知做了什么,本是落入第一世界的阿赖耶识种往回冲击而来。   这种回冲带动了无穷的欲念,无穷的欲念引的梦境世界沸腾而混乱起来。   可是,噩梦也不是吃素的。   她是先手,将僧人拉入了她擅长的领域。   现在这僧人想要逃开,那是做梦!   梦境世界中,噩梦和僧人开始了对杀。   这一打,直接打了数万年。   僧人已然化作了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他所在的地方正是第七层梦境世界,是一个时间流速已经诡异无比的世界。   但他终于找到了离开的方式。   他睁开眼,看着那团前来阻拦的雾影,冷笑道:“噩梦主教,我记住你了。”   噩梦急忙扑去。   僧人消失,再现身时却是出现在了镜湖边。   镜湖边参宴的人们都已经歪七倒八。   僧人目光落在弘王身上,抬手一挥。   弘王人头飞起,落地。   僧人舒了口气,转身远离。   他远离之后,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他忽然发现不对劲。   可是他想不清楚是哪里不对。   他和噩梦对战时,已经在“梦中梦”,“梦中梦中梦”,“梦中梦中……梦”中交锋了无数次。   他很确定已经破开了噩梦的术域。   那么,此时他绝对不可能还在噩梦的梦境中。   可是……   下一刹那,他想到了一个更恐怖的可能。   ……   时间往后稍稍倒退下。   在噩梦主教的灰雾包裹僧人的近乎同一时刻,僧人坐下,骤然探出了一只恐怖的短手手。   短手手如囚笼般瞬间闭合,瞬间拉着僧人和噩梦往下坠落。   ……   所以,这不是“梦中梦”,而是……双重术域。   僧人破开了一个,却沉沦在另一个。   而就在这时,一只短手手从后面戳穿了他的头颅,然后直接捏爆。   但僧人似早有准备,就在头颅粉碎的刹那,他把阿赖耶识种塞入了脑壳。   夸张的剧痛让他挣脱了这个世界落在了草地上。   可是……   他才落地,无数草绳从天而降,直接如五马分尸般的将他拉了起来。   每一根草绳的尽头都有一群惨白的孩童恶鬼在直勾勾盯着他,好像拔河般拉着绳子。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散发着黑烟、有着恐怖黑瞳的大孩子骤地出现在他身侧,两只手如光一般的插落,瞬间将被草绳拉直的僧人粗暴地撕开了。   然后,大孩子熟练的拿出铁锅,把僧人塞了进去,点火,加水,菜刀乱斩,剁成肉酱,一气呵成。 第261章 水墨红衣,无名收徒   敌人已经入锅,被剁成肉酱,正常来说,这是死透了,可那不过是对于武者以及普通人而言。   对于一名四品,被剁成肉酱还真不一定是死亡。   身体存在于第一世界,可是还有梦境世界,第二世界,万古识海等等等等。   虽说身体是一切之根,身死则道消。   但却显然还是不能大意。   所以,大凶继续“输出”。   很快,梦三和噩梦也过来了。   两位主教看到对方,都生气地哼了声,然后又联手,开始盯着铁锅。   小凶也过来帮忙。   有这四位在,即便出现异常,它们也能及时发现,然后拨乱反正,完成“补刀”。   此处是距离参宴地点数十里的森林。   由此可见,术域范围之广。   此时,因为梦三的力量,无论是参宴的权贵们,隐藏的士兵,还是僧人术域里的疯魔都正处于沉睡的状态……除了白渊。   梦三的四品术域【无限梦域】虽是无差别攻击,但是小范围的控制它还是能做到的。   给它一万个胆子,它也不敢让冕下沉睡。   所以,白渊很快闪至此处。   他拄剑落定,眺望远处。   只见荒草的月光里,四道诡异身影正围着个大铁锅。   他稍作思索,顿时明白了原委。   看来敌人已经被干掉了啊……   因为梦三出了手,所以那些发狂的权贵都睡着了。   这一波完全就是“蹲草丛”的胜利。   当那位神秘的敌人志得意满,信心十足地从远而来,发动进行攻击的刹那,他绝对没想到在“老林的棺材车里”藏着这么四位。   这四位平日里乖巧可爱,可放在外面哪个不是BOSS?   当那位神秘的敌人出手后,这“草丛里蹲着的四位”就扑了出来。   只是看此情景,白渊已经完成了事件的粗略脑补。   “冕下~~~”梦三率先惊觉,飞扑过来,钻入他怀里,“嘤嘤嘤”地涌动着。   噩梦此时是娇小人形,一时变不回来,这便是落了下风,心底暗暗生气。   可恶的蓝鼠兽,可恶,可恶,可恶!   她一边想,一边跺脚。   周边森林随着她的跺脚而越来越诡异。   梦三道:“冕下冕下,梦三感到有敌人想对付您,就动用了三次【梦境模拟】,然后提前将敌人斩杀……梦三自作主张,冕下不会怪我吧?”   好茶……   白渊有些无语。   他揉着梦三的小脑袋,温声道:“不怪。”   而听到梦三在独自揽宠,其他三个的身形猛然僵住了。   梦三忙道:“其实,它们也都出了一点点力啦~”   噩梦飞冲过来,尖叫道:“是我出力最多!”   梦三立刻翻转身体,小脸儿朝外,一双可怕的短手手比了个“×”的姿态,然后道:“你都让他逃掉啦!”   噩梦尖叫道:“是我消耗了他的力量,要不然你以为你能抓到,而且你还没抓的稳呀!!”   梦三道:“他耗尽了所有力量逃跑,就算暂时逃了,我还能抓住他。”   噩梦尖叫道:“哼!我看不一定!区区蓝鼠兽!”   梦三“花容失色”,生气道:“你这个煤球兽!”   “蓝鼠兽!”   “煤球兽!”   “蓝鼠兽!!”   “煤球兽!!”   另一边,小凶也冲了过来,昂着惨白的脸儿,显出可爱的“o(~▽~)d”表情。   它用手指指着它自己,似乎在说:“还有我,还有我。”   大凶则是抓着铁锅过来了,喊道:“爸……爸……”,然后又指了指铁锅,“死了……真的……”   它似乎说流利了,把话调整了语序,又连起来说了遍:“爸爸,真的,死了。”   “爸爸真的死了!”   大凶似乎为自己能够流利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而感到开心,头上飘过“稳定性+1,+1,+1”。   白渊:……   他心中无奈的扶额,然后看向铁锅里的那肉糊糊,问:“梦三,是什么样的敌人?”   梦三道:“一个散发着黑光的僧人。”   白渊顿时觉得无语……这杀就杀了,为什么要煮?   他小心翼翼道:“大凶啊,为什么要煮他?”   问完他又有些后悔,生怕大凶喊出一句“吃,吃,吃”……   但大凶的回答让他舒了口气。   “煮……透,透死~~”   “煮透,死,透~~”   “煮透,死透~~”   大凶很开心地表达着自己,和爸爸交流它就不社恐了。   白渊懂了。   大凶并不是想吃人,而是它觉得敌人只有被剁碎了、煮熟了才是真的死透了。   所以,它只是为了斩杀这名僧人。   只是……感觉还是怪怪的。   白渊想了想,只觉此处无论出现什么都正常,但出现一个僧人就有些奇怪了,他接着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僧人?”   梦三,噩梦开始“叽里呱啦”的描述。   大凶好像发现了什么,继续摆弄着锅里的肉糊糊。   小凶身子动了动,吐了吐“舌头”。   舌头里,一个紧闭双目的僧面恶鬼爬了出来,静止在小凶的舌头上。   小凶指了指舌头,发出“呐,呐”的声音。   梦三,噩梦顿时不说话了,两位主教也是都懂了。   难怪刚刚明明耗尽了这存在所有的灵气,毁灭了这存在的躯体却还没感到他前往轮回之地,原来……这是灵魂也被截获了啊……   失去了身体、灵巢、术域的四品,灵魂和普通人并没有区别,只能前往轮回之地。   随后,   白渊查探了一番,甚至连“文明图鉴”也用了,但还是没认出这僧人是谁,只是默默记下样子。   另一边,   大凶锅里的血肉竟是重新凝结,化作了一枚种子的虚影,虚空里同时出现了一面黑色的幡。   黑幡落地,种子的虚影就落入了黑幡。   白渊捡起看了看。   这一次【妙道】给了提示:   ——【恶种幡】:曾是一个未知的恨念,如今恨念已散,唯余力量,其中蕴藏着一粒阿赖耶识恶念之种的幡——   ——阿赖耶识恶念之种:存在于众业根源的恶,能够轻易地引起人的全部欲念——   ——该幡和主人的如来一念冲突,无法使用——   白渊抓过【恶种幡】,看了一圈儿,便是叫来了老林。   他觉着黑幡插在棺材车上挺好。   御车而行,恶种黑幡迎风飘扬,只是想想就觉得比阴森呆板的棺材车好一些。   而另一方面,老林也正需要新的恨念已经完成“组合”。   这【恶种幡】对他没用,对老林却是宝贝。   老林自然知道这幡是好东西,急忙接过,然后准备一空下来便融合。   ……   稍稍的一番忙碌后。   周边忽地传来诡异的咆哮。   那是来自原本神秘僧人术域中的疯魔们。   这些疯魔失去了术域的束缚,顿时开始疯狂地奔跑向四面八方,有的则是开始扑向正在丛林里沉睡的士兵们,还有正在冲向远处参宴的人。   白渊等人直接出动。   这种大范围的作战,或许梦三、噩梦、大凶都不是太擅长,但小凶却是可以的。   小凶本身就是鬼潮。   鬼潮对付这种散开的疯魔,可谓是刚刚好了。   一炷香时间后,敌人就被清空了。   随后……   噩梦得空了,才提出了自己来的目的,那就是它已经完成了准备,想要请求冕下降下血吻。   白渊本也打算如此,就直接给了噩梦。   噩梦似乎是采取了某种特殊的法子,她并没有立刻吸收血液,而是对白渊拜了三拜,然后就飞开了,显然是躲到某地去消化了。   梦三等人也回了棺材车,这一战它们都消耗了不少,需要时间恢复。   等到这些全部结束时,夜已深了。   镜湖边的大地上,鲜血如红色染料,溅泼的到处都是,触目惊心。   虽说梦三它们出手及时,但却还是有不少人死了。   阿赖耶识恶念种,就是生命的太阳,在这种冲击下,存活本就是幸运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或许在睡梦中死去,已是最大的慈悲。   白渊回到宴席,宴席上的权贵皇室也死了些人,还有些则是在刚刚的扭打与混乱之中失踪了。   白渊神色扫过,就看到这些失踪的人是部分落在了湖中,还有部分则是被人斩杀了。   因为在疯魔状态之中,所以死者很是凄惨,其中一些美貌女子则可能是激发了别人的嫉妒之心,而被毁容后再杀死。   白渊看着看着,忽地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刚刚在处理疯魔时就留意到了一个和小郡主体型差不多的疯魔,此时便是直接抓了过来。   然后,他看了眼小郡主,无奈地将她的紫色襦裙给脱了下来,只为她留了一声内里的白色睡衣,然后……他直接将紫色襦裙换在了那疯魔身上。   继而将疯魔绑在石头上,沉入了湖底,如此一来……即便后人找到也只是一具泡烂了的尸体。   做完这些,他抓着沉睡的小郡主直接来到了荒山深处。   这荒山在皇都西北两百多里处,也正是他常常感悟的地点。   老林的棺材车很快到了,停在一棵几百年的老松之下。   白渊直接叫了“常山赵子龙”,拿出【血魇的靴子】交给它,又吩咐它暂时好好照看小郡主,然后才离开。   而等处理完事情,他自是还会回来。   ……   回到宴席。   众人还在沉睡。   白渊扶了扶墨娘,让墨娘靠在他身上。   然后,他也假装沉睡了过去。   又过了约莫两炷香时间,众人才开始幽幽转醒,伴随着呻吟、痛呼的嘈杂。   紧接着,醒来的人发现了周围的惨状,开始发出惊恐的大叫。   这大叫让更多人醒来,然后又滋生出更多的恐惧。   影子是最早醒来的存在。   他一醒,就驱动周边傀儡心动了。   顿时,周边区域里,那本是失控的傀儡也顿时活动起来,四处窜行。   士兵们也纷纷从睡梦里起身,但这些士兵却最是死伤惨重。   他们被阿赖耶识恶种所支配,爆发了诸多杀念,在这些杀念的污染下,他们几乎就是互相残杀了。   虽然时间不长,但却也死了不少人。   弘王揉着脑袋,支肘撑起疲乏的身子,看了看一旁刚醒没多久的剑圣剑圣,又看了看身侧的影子。   影子里传来轻声:“我也中招了,对手的实力明显比我们强大。”   弘王道:“可是,我们安然无恙的醒了,是我人族的前辈出手了么?”   影子惊疑不定道:“也许吧……”   另一边,剑圣则是看向白渊。   白渊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剑圣收回视线,心底虽然还有一丝怀疑此事和无名先生有关的想法,但却大体还是相信的。   在之前对战无猰祁的时候,他能看出无名先生虽然强大,但却还是六品修士,否则当时面对无猰祁的术域时,无名先生也早该动用术域了。   他没有动用,显然并不是四品。   而这一刻,刚刚那明显是术域爆发的四品力量,就肯定是和无名先生无关了。   但同时,剑圣心底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想不出原委,他便不想了。   另一边,白渊怀里,玉墨幽幽转醒,发出一声“嘤咛”声,她只是普通武者,刚刚经历了欲念和沉睡的双重感染,此时身心俱疲,香汗淋漓,竟如虚脱了一般。   白渊搂紧她,轻声安慰着。   在情人的絮语下,玉墨老师很快平复了下来。   ……   ……   次日白天。   众人返回。   皇家开始了极度频繁的调查。   但他们除了能够判断出这是四品的交锋,却是再无答案。   弘王,龙影,剑圣,还有刚至城中的大将军,以及六阁中的强者心底隐隐有了推论,那就是是人族高层出手了。   但查却还是要查。   这些事儿都是他们的,对白渊来说,却并没有那么复杂。   这次晚宴,他已经完成了在“皇朝”的报备。   他并没有展露过强的实力,皇朝遇到了六品以上的大事也不会让他去扛着,那么他就有更多的力气去探查隐秘,这就很好。   ……   坊中……   玉墨老师虚弱地躺在床榻上。   楼中神医开了补药,滋补一番后,便是面颊红润。   白渊则是静静坐陪在一边,用一些古物的小玩意儿进行着“气运的补充”。   到晚时,气运已经从10点到达了20点了。   晚上,两人温存后,白渊继续运用古物补充气运,待到早晨,气运从20点变成了28点。   阳光从木棱窗外洒落,将窗下的木茶几、紫砂壶染上了一层暖色的淡金。   秋风在庭院里来回吹动着踟蹰而行的枯叶,哧哧的声响显出一派秋意的肃杀。   冷媚而成熟的美妇春睡醒来,发出“嘤咛”声,继而又抱紧了身侧男人的胳膊,依偎在他身上,犹如冬日取暖的小兽,紧贴在一起,而享受着这份温暖和欢愉。   “昨晚,真像噩梦一样,但我知道有先生在,肯定不会出事的……”玉墨轻声道。   白渊却是微微摇头,道:“小郡主不见了。”   玉墨未曾再接话,而是微微侧身,越发紧贴在男人身上。   棉被窸窸窣窣的动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白渊道:“今天去龙下学宫么?”   玉墨双颊红艳,柔声道:“去呀,皇都又未被攻破,异族虽然强大,但我们人族显然也有高层在。”   白渊有些无言,他实在不知道昨晚那情形下,若是没有他,皇室会不会全灭。   或许不会……因为,只要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了,很可能会有真正的人族强者出手。   或许会……因为,可能根本没有这样的人族强者在。   谁都说不准。   但他无法去尝试。   因为他无法看着那许多人死去。   玉墨见他没回复,柔声道:“不过,如果先生不要我去,我就不去了,玉墨都随先生。对外就说玉墨受惊病重,还需休息便是了。反正学宫里也有人常常这样。”   说到这个,白渊立刻想到了孔老师。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孔老师怕是有三百天都在请假……   但是他还是摇摇头道:“玉墨,你该做些自己的事。”   玉墨柔声道:“先生是我的男人,玉墨自然先管先生,再管其他……便是有想做的事儿,也都排在先生后面了。”   白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心底暗暗感慨:玉墨老师平时看起来是很成熟很独立的女子,没想到有了男人之后,却变成了把男人当做唯一的天的小女人,还真是“表里不一”。   过了会儿,两人起床洗漱用餐,玉墨还是随着叶霞衣去了龙下学宫,至于屠六子则是日常住在龙下学宫的“宿舍”,而无需从这里再去。   白渊则是起身,刹那间出现在了小郡主所在的荒山。   山崖,冷风从远吹来。   松下有一辆牛头马面的骸骨棺材车。   再远处,则是个红衣少女。   白渊没有掩饰脚步。   所以,他到达时,那红衣少女转过了身。   白渊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容,柳眉杏眼未曾变,但脸儿却是从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少了几分古典的美意,却是多了几分惊艳水灵。   而身形也从原本的一米七几变成了一米六几的样子,整个儿从一个端庄得体可纯可欲的少女,变成了娇小可爱却带着几分妩媚型的。   “安雪见过先生。”红衣少女盈盈拜倒。   她经历许多,又逢巨变,不知无名想法,自是不会再叫姐夫。   白渊深吸一口气,他上前几步,准备勇敢地把真相说出来,然后一同社死。   他看着红衣少女,露出善意的表情,然后道:“其实……”   两字才落,一股莫名的难以形容的大恐怖直接冲向他的心中。   仿如防空警报突然拉响,急促而尖锐的信息直刺他脑海。   ——【妙道】为主人服务——   ——发现危险——   ——危险程度:未知——   ——危险来源:未知——   ——危险来源次一级推断:天人组织……天人组织……——   “天人组织”四个字闪烁了良久,忽地又如闪电变化,待到落定时,白渊再如何淡定也不禁大吃一惊。   他脑海里印入的一行字赫然是:   ——危险来源次一级推断:天人组织·安雪——   紧接着,又是来自【妙道】的强烈警告。   ——请立刻停止此时的行为——   ——请立刻停止此时的行为——   ……   ……   ——请立刻停止此时的行为——   安雪半跪在地,感到无名先生欲言又止,却也未曾抬头,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白渊几次张口,但只要他把产生“把真相告知安雪”这件事付诸实施时,【妙道】就会疯狂预警。   白渊有些惊疑不定,淡淡道了声:“我有事,去去就回。”   说罢,他消失在了原地。   小郡主却也不起身,此时的她心底充满了茫然,还有对前途的未知。   另一边,白渊心底萌发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他并不认为小郡主是隐藏BOSS,是比那么多天人组织的强者还要可怕的存在。   小郡主是他的女人,而在日常相处之中,【妙道】并没有给出任何警示,那就说明了一件事:小郡主并没有被夺舍,或是体内藏了可怕的怪物。   而是说……“他对小郡主暴露身份”这一点,乃是极大的忌讳。   白渊思绪如电,转瞬就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他决定测试一下这种可能。   于是,他利用【镜法】快速闪动,进行“死亡边界”范围的重新测量。   这一测量,让他大吃一惊。   结论很明显:   “死亡边界”整个儿往西北方向移动了五百多里,其中近三百里是皇都的半径,另外两百多里则是皇都到此处的距离。   可是,明明孔老师还在皇都,根本没有动。   那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对来他说有“绝对死亡威胁”的“死亡边界”并不是以“一个明面上的六皇子”为定点,而是以小郡主为定点。   只不过在过去的时候,小郡主一直和他在一起,无论是最初见面,还是在皇都,还是去北城做北城尹,还是去神灵王朝……小郡主都是陪在“六皇子”身边的。   所以,这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假象。   让他误以为这“死亡边界”是直接锁定着他的。   可事实,却不是。   “死亡边界”束缚的是他,但锁定的,却是小郡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渊只觉过去的观念被彻底推翻了。   他站在山崖上,沉思着。   很快,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浮现而出。   八年之前的白影悬案中,六皇子针对“白影文明”开始做实验。   三年之前,六皇子发现了“能够观测到未来以及付出代价后可以知道如何改变未来的镜子”,然后……六皇子,孔老师,天曌相继看了镜子,自然也相继付出了代价。   天曌的代价是三十年寿元,之后更是直接被坑死。   六皇子的代价未知。   孔老师的代价也没说。   那么,最核心的问题是……小郡主有没有看过那面镜子?   若是看过了,小郡主又是看的什么样的未来?   她若是想要改变未来,所付出的又是什么代价?   可是,这一切的答案,却被白影文明洗掉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是一个不可窥测的过去。   “能够被【妙道】定位于危险度未知的存在,怕是一品,或是黄昏吧?”   “难道说,有些存在无法锁定【妙道】,就退而求其次,死死地锁定住了小郡主?然后待到彻底锁定时,就通过小郡主寻到我?再寻到【妙道】?”   白渊心底忽然产生了无数的念头,还有可能性假设,最终……他长叹一声。   “这些假设都没有依据,胡思乱想只会被自己引入死胡同,只能在日后慢慢探查真相。”   “只不过,对于安雪……怕是要继续保密了。”   他再度回到了荒山。   红衣少女正在看云。   云霞万万朵,秋叶落山间,好似一卷写意的水墨画轴。   而她,就是这画轴中的红衣。   白渊坐到她身边,陪她一起看云。   小郡主要起身,却被无形的力量按住了。   “先生要安雪做什么?”红衣少女问。   白渊长叹一声,他是真的想捅破这层纸,可是却不能,既然不能,那就需要建立新的关系,于是他淡淡道:“你天赋异禀,做我弟子吧。” 第262章 毁灭太岁,群体变强,师徒,坐镇   时间,好像变缓了。   白渊本以为自己很了解小郡主,可随着【妙道】的提示,他却发现小郡主身上笼罩了一层神秘的雾气。   这位自己睁眼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自己前世今生第一个拥有的女人,竟变得有些深不可测。   任谁都无法把眼前这个可怜的少女,和高深莫测的一品,和灭世的黄昏,和那粉碎宇宙、万阳迸射、时空混乱的场景联系在一起。   白渊坚持相信,是“自己的身份对小郡主暴露”这一点触发了禁忌。   而这个禁忌,应该和小郡主曾经做过的事有关系。   小郡主能做什么事?   一个放在凡间煊赫,可在高品境界里却什么都不算的小郡主能做什么?   唯一的答案就是:看到了未来,付出了代价,正在或是已经改变了未来。   问题是,再没有人知道小郡主付出了什么代价,又是看到了、改变了什么……以及,她凭什么有资格改变这么多?又或许其实没有改变那么多?   但改变,却几乎是必然的。   证据很明显,曾经的六皇子不会傻到“玩火自焚”,他一定是真正地掌控了白影文明的某种法则,然后才利用那法则进行“金蝉脱壳”。   可是,信心十足的六皇子却死了。   他穿越了过来。   然后,就被束缚于小郡主所在的死亡边界里。   再联想到死亡边界锁定的是【妙道】,而未必是他,这又细思恐极了。   凭现在的信息,根本找不到答案。   可是,死亡边界在缩小,或许一直在缩小,而当其真正收束的那一刻……白渊感觉会发生极其不好的事。   然而无论未来如何,现在却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他带着安雪,在这没有名字的荒山寻了一个没有名字的溪流,搭了一座没有名字的木屋。   木屋周边是林子,但却是杂树林。   门前是溪流,却需要下个斜坡,然后踩踏在水面滑溜溜的石头上,才能触碰到溪水。   门后拾阶而上,绕过山壁,则是悬崖峭壁。   不得不说,这是隐世的好地点。   白渊想着,若是没有死亡边界,小郡主也没有秘密,他或许就会带着玉墨来这里,一起隐居,一起逍遥山林之间,然后没事儿去万古识海逛逛,去自己念头世界里的蓝星玩会儿游戏也是极好的。   安雪得蒙无名认徒,自是愿意。   她已无路可去。   对天人组织,她已经没用了,六皇子可以独立扮演好自己,更是得了古妖文明的妖血。   不仅没用,她还是个累赘,是一个被皇家软禁的累赘。   若有机会,天人组织会杀了她。   而六皇子本就是笼中之鸟,又怎可能救她?   同理,她也无法偷偷返回北方。   因为镇北王还在天人组织的控制之下,她回去,必然被质疑被询问,且依然还是死。   所以,安雪看的清楚,如果没有无名先生收徒,带她来这里,等待她的只有死亡一途。   可是,若只是苟活,又有什么意义?   人只有拥有了希望,才能安然地面对枯燥、面对困境,因为她知道,在未来……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的。   黑夜会过去,阳光会到来,一切苦楚都会在风和光里得到慰藉,而化作回忆。   她没有路,就好像是手谈里,互相攻伐的黑白子儿……   她已是那被围住,即将被随手拈起、随手丢开的子儿,可是无名却将她这颗弃子拿了出来,带到了另一边,让她于绝地处再逢生,重开新路,跳出了原本的棋局。   而希望,无名先生也给了她。   那就是无名先生的剑法。   虽说要重修,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哗……   哗啦啦……   秋天的山风,从远吹来,掀动书页。   小郡主抓着一块洗净的鹅卵石作为镇纸,压住书页,然后又细细地看了起来。   她身前插了一把长剑。   她练的自然是剑法。   先生有两门剑法,   一门可纵剑千万,化如盘龙,碾千军万马;   一门可拔剑生死,天地失色,夺一人性命。   先生问她学哪门。   她选择了后者。   她问这是什么剑法。   白渊没告诉她这是【剑者,诡道也】,在修炼之后会成就【飞仙剑道】、【不可亵渎】、【未知监狱】……   因为白渊根本没想过她能练成这功法。   没有人可能练成这样的剑法。   这根本就不是给人练的,甚至不是给任何存在练的剑法。   没有了那透明之卵化作的【未知监狱】,就不可能修炼成功。   但白渊却莫名地想要试一试。   小郡主开始练拔剑。   每一剑,都是不同的姿势,不同的心念,不同的角度,无数错综复杂往往会带来迟钝和延缓,唯有心神无念才能出剑如神。   可是啊……一个凡人放空了心神,和一个神灵放空了心神,格局却远不相同。   心中未曾藏过星河宇宙,未曾放过沧海桑田,又说什么放空?   只不过是才走了几步路,鞋子里才灌了几粒沙,就说这影响了拔剑,这不对,这样的人不是放空,而是逃避,又有什么资格去修炼这样的剑法。   【剑者,诡道也】便是这个道理。   它的总纲,引导你,让你去思考所有的剑法,让你沉沦于所有的复杂,让你迟钝,让你难以出手,然后再教你如何的心神无念,无念到将一切都融合都忘却,然后出剑如妖,仿如时间都被停止了。   不过寻常一剑,而未曾理解的人眼中却觉得极不寻常,觉得极妖,因为……他们看得,却用不得;知道,却不理解;理解,却又未曾悟透;悟透,却又未曾忘却。   法则存于天地,唯有勤奋的妖孽,才能妙手偶得。   白渊很勤奋地用着【妙道】,【妙道】绝对算得上妖孽,所以……白渊就是勤奋的妖孽。   可小郡主是不是?   没人知道。   红衣少女,在水墨般的山水间,看书,拔剑。   夕阳里,她又攀登上石阶,绕过山壁,去到悬崖边,看着云海在夕阳里如深海波澜,潮起又潮落。   一转眼,便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   这小半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   其一,   白渊的第三门五品法术诞生了。   那是从【千手魔罗】到【毁灭之种】,再到【真实收割】而衍生出来的五品力量——【毁灭太岁】。   【毁灭太岁】,是联系于白渊的漆黑之卵“孵化”后所形成的力量。   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并没有剑墓的浩瀚,也没有监狱的诡异,而就是纯粹的黑。   而作用,则是简单的很。   取三分之一的太岁,附着在攻击上,等同于附加了【毁灭之种】和【真实收割】。   要知道,原本这一项力量是白渊诸多力量里最不实用的。   【毁灭之种】可破一切“重生”。   【真实收割】可破一切“锁血条”。   虽说“重生”、“锁血条”在现在的白渊看来还是很不常见的,然而……随着境界的提升,随着层次的拔高,这两种力量会逐渐变得原来越多。   各种诡谲的“重生”手段,各种“锁血条”的奇门异法,将会层出不穷。   凡人所理解的死亡,不过是“寿元耗尽”,不过是“大病而亡”,不过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可是,这些在高境界里,已经完全不适用了。   就算被碾成渣却依然或者,就算是彻底毁灭,却可能依然还存在于万古识海。   所以,这一系的力量会逐渐变得有用起来。   可是虽说有用,但代价却很麻烦,需要分别献祭三名低一级的信徒,才可以施展这样的力量。   但真正战斗里,哪有机会去找这样的信徒?   【毁灭太岁】解决了这个问题。   【毁灭太岁】:神秘而未知,蕴藏着恐怖毁灭的“太岁”,其组成无法被知晓,可取三分之一附着于攻击之上,从而产生【毁灭之种】和【真实收割】的作用。   在一段时间后(通常是一个月)后,毁灭太岁会重新生长出新的组成,从而填补被取走的三分之一。   但若是取走三分之二,则需要更长的时间(通常是一年),毁灭太岁才能重新长全。   ……   其二   老林融合了【阿赖耶识恶种幡】,是为“三体合一”,这样的组合体,让老林有一种距离突破不远了的感觉。   但想从六品突破到五品,何其艰难?   老林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让自己的组合体更加“润滑”,然后去灵气极度充沛之地,亦即修士之地寻找契机,还有突破的洞天福地,如此才可能突破。   这个“更多的时间”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甚至是十几年。   白渊为老林感到开心,只让老林“有突破感觉了就告诉他”,而期间,他会看看是否有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   ……   其三,   噩梦消化了白渊的血吻,然后如愿以偿地达到了半圣类,继而死心塌地地成为了白渊的眷属。   她从三类血脉的云雾兽,变成了半圣类的吞星兽。   所有的法术,也得到了变化。   她的六品法术【噩梦种子】,原本只能本体种下,现在却可以让“噩梦幽魂”种下。   她的五品术阵【真实噩梦】,原本只能储存六百个“噩梦幽魂”,现在变成了数量不限。   她的四品术域【梦魇雾域】,原本只能把人拉入第七层的梦境世界,现在却变成了无限深。   这些变化让噩梦一举变得可塑性极高。   她自己也对这样的变化欣喜不已。   这段时间便是忙碌着消化这些力量,譬如带着她的小炉子和淑女伞去找更多的诅咒物品,然后将更多的恨念吸收入体内。   这一点看似和凶无忌的“鬼潮”有点类似,但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凶无忌的“鬼潮”,是可以将被它杀死的存在纳入“鬼潮”,但它无法将那些已死的存在,譬如说一些恶鬼,恨念纳入“鬼潮”。   而,噩梦却可以。   除了寻找诅咒物品,噩梦还在努力地挖掘更深的梦境世界。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超级惊喜。   要知道,梦三的沉睡是瞬发的,且梦三能够轻易地做到梦境叠加、混淆等等诡异的操作,将梦境作为武器,在梦境世界里进行疯狂“输出”。   但是梦三做不到主动进入更深的梦境世界。   它就像一个在梦境世界里横冲直撞的天猛兽,很是霸道,但是……它却不擅长构建,而只擅长攻击。   可是,噩梦却能够构建。   而且……很可能,她能够去探究梦境世界的终极秘密。   ……   其四,   白渊对于死亡边界收缩的速度也完成了测量。   大致来说,是十天缩一里。   若这个速度是平均速度,而不存在加速度,大概会在十三到十四年后,彻底地锁定小郡主。   于是,白渊又在新的边界处进行了坐标设定,以检测是否存在加速度。   ……   其五,   墨娘开玉简又开出了一些宝贝,这再次证明了墨娘的“欧皇”体质。   这些宝贝杂七杂八,有不少古老之物。   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样法器。   【戮心瓷刀】:蕴藏了六品法术【戮心】的法器。   这是一把血色的有着白玉光泽的瓷刀。   它曾经的主人因为抑郁和痛苦,而躺在浴桶里用它扎入了心脏,然后慢慢地搅动。   主人死后,化作恨念,和这把刀融为一体。   因为卖相好看,这把刀曾经换了许多新主人,那些新主人无不将之视为收藏物而存放于百宝架上,可是……这些新主人也都死于此刀。   这把刀最后的主人是一位知名商人,那商人曾经做着东西的茶叶生意,在商人死前,曾有人见到商人一脸诡异笑容地坐在浴桶里,用这把刀戳入心脏,然后轻轻地剜出。   之后,这把刀就消失了,不知因何缘故而辗转落入了万古识海,继而在无穷恐怖念头的碰撞下泯灭了恨念,而成了一把具有法术力量的法器。   【戮心】:六品法术,只要锁定目标,然后丢出此刀,此刀就能够戳入对方心脏,此刀无法损毁,戳入的过程无法逆转,攻击范围:一千米。   白渊把这把瓷刀藏在了老林的车里,等想到用途再说,想不到就放着,放一段时间后,实在没用就丢入午夜庄园的奇观之井中去。   ……   其六,   狮子林的江湖中人完成了聚会,期间击败了一些异国武林的骚扰者。   然后,不少人来到长生楼,想请无名先生去做武林盟主。   但白渊拒绝了。   武林的水虽然很深,还和修士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放在过去他说不定就愿意去了,然后借此为跳板进行信息汇总。   可现在,长生楼的信息探查能力已经很强,而且……他看到了“黄昏”,就再也看不下江湖里的小打小闹了。   ……   其七,   南北之战,进行地如火如荼。   双方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镇北王一方是奇招迭出、异人相助,可是皇朝这边却也每每都会有强者相助、寻到破局之法。   一路过关斩将,如今已经到了白鹿城。   白鹿城,是北地的大城,是一切城池的枢纽。   过了白鹿,北地便是一马平川。   其城池作用,就好似雁门关对于皇朝的作用。   如今双方开始围绕白鹿城,进行大战。   皇朝的江湖,也在武林盟主的带领下倾巢而上,往北去了。   而这武林盟主,正是皇朝江湖“一家二宫”之中的云霄宫宫主。   ……   秋,已至十月中旬。   漫山的叶子,大片大片的飞落,肃杀清冷之意笼罩千万里的大地。   而这份凄凉在接近暮色时,显得尤为浓烈。   红衣少女练剑结束后,趁着还有光的时候,跑到斜坡下的石头边,弯下身子濯了濯手中的一个小木偶。   这小木偶是她最近雕刻而成,很是考校力度,也算是另一种修行。   那木偶的面容栩栩如生,沉静而安宁,黑发披肩,之下的手上则是握着一把扇子,在瑰红的暮色里,依稀能辨出“奉旨风流”四个字。   哗啦啦……   少女洗了两下偶,把小木偶拿上来,又用衣角当毛巾,擦了擦干净,放在手心,神色复杂地凝视着。   顿时间,小木偶更显得活灵活现了,木质渗了水,显出一种深沉和厚重。   忽地,少女头顶的斜坡上方传来声音。   “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红衣少女回过头,露出欣喜之色:“师父~~”   她舞着小木偶,转身爬上了斜坡,来到了那穿着寻常衣服的男子身边,眉眼都带着笑意。   然后,她又凑近,嗅了嗅,嘻嘻笑道:“师父身上有女人香,是师娘的嘛?”   她说着话,却摆出一副质疑的样子,杏眼瞪地圆圆的,内里好似流淌着春水。   白渊看了面前的小郡主一眼,也是有些无奈。   他本以为小郡主会失落,会难受,会自闭,会如何如何……   但事实上都没有,小郡主坚强的很,而在失去了过去的束缚后,她的“本性”逐渐暴露出来了……   除此之外,   最重要的一点是小郡主真的把他当前辈了,所以在他面前就会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一种“晚辈亲近长辈”的感觉。   “胡闹!”白渊只能配合地训斥道。   小郡主嘻嘻笑着,如小百灵鸟般绕到白渊身后,然后开始轻轻捏肩,同时道:“师父每天这么辛苦,还要来找我,我真的是好感动呢。   为了感谢师父,今天我可是忙碌了一整天呢。   师父,快随我来看看吧。”   白渊也有些好奇,便随她而去,继而来到了木屋周围。   原本杂树林前的空地上有了被耕动、松土的痕迹,显然其下种了什么。   小郡主道:“我去山林里历练,找到了许多桃树种子,就在这里都种下啦……   等明年三月,这里就会有很多很多的小芽。   再等三年,这里就会有一片桃林。   到时候会开花结果,我就用这里的果子为师父酿酒。   有一种酒叫猴儿酒,可酿于高山之上,弟子不才,刚好会一点。   到时候呀,弟子就用这里的桃子为主料,为师父酿酒。”   小郡主又指着一旁的木架子,道:“那边弟子准备造一个小菜田,然后自给自足,想吃什么就种什么……唔,弟子还准备做一个栏圈,养些鸡鸭。”   她兴奋地说着。   白渊也颇为好奇地听着。   要不是眼前之人就是安雪,他几乎怀疑换了个人。   可是,他还是低头看向了小郡主手上捏着木人偶。   小郡主察觉到他的目光,也顿时安静了下来,然后笑道:“师父,弟子只是想留一个念想……”   白渊想了想道:“你与他感情深厚,我带你再见他一面吧。”   说完,白渊就看向这红衣少女。   他是真觉得挺残忍的。   小郡主对六皇子的感情,他很清楚。   两人虽未拜堂,但却已是夫妻。   这一点,只从之前小郡主愿叩首于地,求无名先生放过六皇子,她愿以命换命,就能看出。   白渊是真的希望能够用六皇子的身份再见她一面。   然后,他可以好好儿地和小郡主说清楚,说些情话,说些让她好好修炼不必担心之类的事……也算是平缓过度。   小郡主却抓着他的手,摇了摇道:“哎呀,师父,不说他啦,他有他自己的事,我都死啦,不想再找他啦!他呀,是皇子,女人想有多少有多少,长痛不如短痛,我走了,对他也好。”   白渊顿时明白了。   小郡主是怕六皇子露馅,到时候害了她也害了六皇子自己。   而且,小郡主从始至终没想揭穿他“小仆人”的身份。   白渊问:“真的想好了?”   小郡主抿着唇,亮着眼,手掌紧紧握着木偶,重重点头,发出一声可爱的“嗯”声。   白渊问:“那你就哪儿都不想去了吗?”   小郡主有些犹豫,继而她微微低头,点着手指道:“我……我不想麻烦师父。”   白渊笑道:“想去哪儿?”   小郡主道:“我想看看我爹我娘,远远儿看一下。”   她说着“远远儿看一下”,可是眸子里却藏着无穷的不舍。   可说完,她又道:“算啦算啦……”   白渊道:“时机到了,我就带你去。”   小郡主道:“师父……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是真的很好奇,如无名先生这般的大前辈为什么会收她为徒?   白渊直接套用了“谜语人”模式:“时机到了,你自然知道。”   小郡主杏眼眨了眨,凑近了笑道:“师父今年多大啦?”   白渊下意识地抬手,比了个“一”,再比了个“七”字,比完之后,他骤然发现……【妙道】竟然没有给出警告。   难道打手势就不算是身份提示吗?   一旦小郡主明白他只有十七岁,那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六皇子吧?   白渊心情复杂。   下一刹,小郡主道:“一千七百岁呀,师父真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了。”   白渊:……   他本能地就想纠正,可是【妙道】的警示顿时来了。   于是,他沉默了。   这一波是有情人终成爷孙吗?   小郡主在知道师父的年龄后,越发自在和可爱。   白渊也感到了小郡主的心态变化,他有些崩溃。   小郡主忽然道:“师父,他……他在知道我死后,怎么样啦?我猜猜,一定是大哭一场,然后几天都不去上学,对不对?”   白渊想了想,确实如此,这是难为孔老师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小郡主又小声问:“那他……走出来了吗?”   白渊淡淡道:“看不出来,但已经开始去学宫上学了,我让玉墨多帮帮他,不会有事的。”   小郡主柔声道:“如此便好……他会走出来的。”   白渊还想继续努力一把,便道:“真不见他?”   “不见”,小郡主摇摇头,喃喃道:“我和他本就是错误,如今不过是重返正途。”   她骨子里显然有着很强的独立精神,一旦做出了决定,便不会再后悔。   小郡主想了想,岔开话题道:“多谢师父和师娘了,弟子……弟子在力量上帮不到师父,可是弟子会做菜。师父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白渊无奈,但听到小郡主做饭,眼睛不自禁地亮了亮,然后道了声“好”。   入夜。   小木屋里亮起了烛光。   小郡主在做着糖醋鲤鱼,还有炒螃蟹。   这些螃蟹都是外面溪水里的螃蟹,藏在石头后和水草里,个头虽小,但重在鲜美。   而酱醋油盐都是白渊从外带来的。   很快,红衣少女端着菜和米饭出来了。   两人共进晚餐,白渊只觉小郡主的手艺又进步了。   饭后,   他回到平安坊。   而坊前竟有皇家的马车停着。   见到他回来,马车帘子掀开,“剑圣”宋鸣走出,远远抱拳,喊了声:“无名先生。”   白渊对宋鸣出现在这儿很是好奇,问道:“何事?”   宋鸣道:“弘王有请。”   白渊神色未变,只是看着宋鸣。   剑圣只得传音道:“南北之战得了消息,说是镇北王正筹谋着在白鹿城外摆下恐怖的大阵。   此时异人奇士,八方云动。   皇朝江湖云霄宫的宫主其实是皇朝的人,他来信报说是希望皇都派出高手前去坐镇,否则他怕江湖中人无有定海神针,而乱了方寸,继而无法发挥原本该有的作用。   但此人不可是皇朝军方之人,也不可是来历不明之人,只能从江湖中选。   而江湖中能够坐镇的,除了先生,再无他人啊。”   白渊传音道:“剑圣谦虚了,你也可以。”   宋鸣摇摇头,叹道:“我差先生,远矣,若为先生副手,鸣亦可前往。” 第263章 疑云重重,如来拟态,携美北上   白渊上了车,随剑圣入宫,见了弘王。   寒暄后,弘王道:“听闻北地白鹿城前将有巨变,镇北王引异族欲结大阵,我人族强者自也会纷纷出手,只是……军方虽无短板,江湖却有。   此战已是波及甚大,若将军方比作尖刀,那江湖就是罗网。   罗网或不能杀敌,但却能困敌,却能感知八方的风吹草动,感知阴谋阳谋的蛛丝马迹,一切风波从远而至,最先察觉的永远是江湖。   军方虽并不完全指望江湖,但江湖却也已是此次战争的重要组成。   然而,我们知晓,异族却也知晓。   他们定会肆意杀戮江湖中人,将这张网破开。   军方维系着正面战场,便是有心相帮,却也无法及时。   所以,江湖需要一个真正的坐镇者。   这个坐镇者必须强大,更必须是江湖人,否则无以凝聚江湖势力。   这天下,已无人比先生更适合了。”   白渊静静听着。   虽然他没想要什么好处,虽然他也是想着借着人族的势去探查一些事,但他总觉得皇家要他帮忙,却不许好处,有些怪怪的。   这是打白工么?   另一边,弘王则是恭敬行礼,然后肃然道:“此战之后,皇朝将立长生楼为江湖第一大势力,另将设立国师之职,由先生担当国师。”   白渊闻言,平静地摇了摇头,好处什么的他也就那么一想,又没真想要,于是淡淡道:“不用。”   弘王道:“先生高义,然……”   白渊打断道:“不用便是不用,此方明面坐镇之人仍由宋鸣兄担当,我会暗中前往。”   弘王愣了愣。   宋鸣道:“无名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白渊道:“你我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如此才好行事。我初入江湖时是刺客,精通刺客之道,而剑圣通晓毁灭剑意,更是镇压江湖数十年,与江湖诸多势力也是熟识,调度也会方便许多。如此……我在暗,剑圣在明,正好。”   宋鸣想了想,沉吟道:“如此也好……只是,若无名兄欲到明处,鸣便会将这坐镇江湖的位置直接相让,希望无名兄莫要推辞。”   他是担心这名利的事儿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率先把话说明了。   在和无名交锋,以及相处后,他是越发佩服此人,故而愿意屈居其下。   白渊知他意思,便淡淡应了声:“好。”   弘王见两人意见达成一致,略作思索,也觉可行,便是令人取来了一个玉盒子,打开后露出了一个“双鱼玉佩”。   那双鱼玉佩首尾相接,呈现粉色,似乎是象征着美好的爱情。   白渊看到这玉佩,稍稍震惊了下。   这是何意?   弘王取出玉佩,道:“此物乃是法器,由双鱼组成,两人各持一鱼,便能够隐隐感到对方所在。   先生和剑圣既要一在明一在暗,那么各持一鱼,便是正好,也方便互相寻找和配合。   否则北地地域辽阔,一入其中便如石入大海,再难碰面。”   说着说着,弘王似察觉了其中的不妥之处,便又急忙补充道:“此物平日里并不会起作用,只有在度入一丝真气后才能感应,而若是不愿继续感应,可随时停止。   两位待到北地落定后,再行动用便是。”   说罢,他掰开双鱼,分递两人。   宋鸣看了一眼白渊。   白渊点点头。   宋鸣这才接过,然后互相行礼,离去,继而沿途商量着北行的计划,待到商定后,才又分道扬镳。   ……   ……   此时,犹是夜晚。   白渊回到平安坊后,稍作洗漱,便是上了床榻。   屋子古色古香,内里的百宝木架上摆放着各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些还沾着泥土,有些则时腐蚀且带锈,若是给一些地下市场专收古玩的人看,便是能看出这些东西都是真正上了年份的玩意儿。   这些东西都是玉简里开出的,用处是给白渊作为“气运补充”的小玩意儿。   若是不放这些东西,他就要带着凶无忌。   从前他一个人独居时,带着凶无忌也无妨。   可现在,他却是过着夫妻生活,如何带?这不是教坏了孩子嘛?   他半靠着床背,思索和整理着现在的情形,而等一会儿夜深人静了,他则会利用一些小古物进行气运补充,这些都是他的日常了。   没一会儿,门扉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   一道倩影走了进来。   玉墨看到先生已经上榻了,有些脸红,她轻灵地跑到桌前,吹灭了红烛。   微黑的屋室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白渊感到床榻往下陷了陷,继而棉被被轻轻掀开,玉墨钻了进来。   半个时辰后。   两人平静下来。   玉墨拉好棉被,螓首青丝微沾汗珠,小鸟依人般半依在男人胸前,然后轻轻抓着他的手,掰开他的五指,用手指在他掌心轻轻画着圈儿。   白渊只觉痒痒的,又忍不住觉着玉墨看起来像个雷厉风行的大女人,但本质上竟是个粘人的小妖精,一旦跟了男人,就全部心思都系在男人身上了。   而小郡主看起来又茶又文艺,但本质上却独立的很,能够面对任何困境,而一旦下定了决心,便会去做到底。   白渊即将远行,而远行后又是大战在即。   在这无比风险的世界里,谁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活着。   而这一刻,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和女人靠在一起,他的心竟是感到无比安宁。   忽地,玉墨直了自身子,凑到他耳边,笑道:“夫君,明早想吃什么?”   白渊一愣,大为震惊,只要想到玉墨做饭,他就会全身一激灵……   于是,他淡淡道:“玉墨,明天一早,我可能就要离开皇都,早饭……我在坊市里买两个包子就好。”   玉墨笑道:“那夫君记着,一个肉包子是六文钱,一个烧饼是五文钱,其他的也都类似。这周边市坊里的早点呀,都差不多这个价格,不需要动用银子……   之前夫君去买东西,都是丢给人家金子银子,人家又不肯多收,事后还都托人给送回坊里来了。”   白渊:……   他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那些人知道他是无名先生,怎么敢多收钱?   或许是出于尊敬,又或许是本就是长生楼的边缘,又或许和平安坊里的人相熟,这自然是要把钱退回的。   这中间怕是又担了不少心思。   他轻轻舒了口气,再度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鲜活,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都和他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玉墨道:“不过,我已经为夫君准备好了很多小钱袋,每个钱袋里的钱刚好可以吃一顿饭,夫君若是外出,便带着吧。”   白渊点点头,道:“你有心了。”   玉墨甜甜道:“也是对夫君才这样,其实我平时可大意了。”   白渊还很没看出来。   但身为长生楼大小姐,大意一点儿,其实也正常。   他正想着,耳边又传来玉墨呵气的声音:“对了,夫君,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既然你明天要离开,我就提前告诉你吧。”   白渊奇道:“什么惊喜?”   玉墨道:“今晚你去皇宫,我没事就在地下室里和寒露她们一起开玉简,然后……我又开到了一件法器。”   白渊:……   白渊:!!!   欧皇啊。   什么叫欧皇。   这已经是除了【血魇的靴子】、【戮心瓷刀】之外的第三件法器了。   要知道,法器是极其珍贵的,就算江湖上也只有一些大势力才有那么几件。   而之前在皇宫里,仅从弘王小心地叫人拿出那“双鱼玉佩”,就可知这法器的珍贵。   法器,和本命法术不同。   本命法术以灵气驱动,是修士才能用的。   而法器,却是普通人和武者就可以动用,所需的仅是精力,或是真气。   如此物品,只是稍稍想想,就能明白其中的价值。   白渊抓着玉墨的手,看着这双欧皇的手。   在刚刚认识玉墨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怪……什么【林小玉的物品】,什么【凶无忌的眼珠】这些东西都能被玉墨收集到,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这是一双修长、洁白、如同玉葱般的欧皇之手。   玉墨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嘤咛”一声,撒娇道:“干嘛……”   说着,她羞红脸,如滑溜溜的泥鳅般往被窝里钻去。   被窝在她耸动之下,顿时褶皱起来,宛如山林一般。   白渊也随了进去。   这自又是一番大战,此处略去不提。   ……   次日,早。   白渊取了那法器,稍作观察,便明白了法器用途。   【窥视者的瞳孔】:蕴藏了五品特殊法术【永久窥视】的法器。   这是一颗只有法器主人才能看到的眼睛。   它的主人曾经永恒地凝望着某处,而遗忘了一切。   等到躯体腐蚀,生命死亡,这种永恒被凝固了下来,而封锁在这一颗瞳孔里。   【永久窥视】:五品特殊法术,这颗眼睛可以被放置在任何地方,之后无论去到多远,都可以共享这颗眼睛的视线。   在投放后,这颗眼睛不会被绝大部分四品及以下的存在察觉。   在投放后,可随时收回,重新投放。   白渊收起这法器,然后花十二文钱买了两个肉包子,就离开皇都。   随后,他招来了梦三,然后把这【窥视者的瞳孔】悄无声息地插在梦三头上。   梦三居然没感觉。   然后在梦三离开后,白渊居然能偷窥到梦三在湖边舔手手。   白渊懂了。   这真的是个好东西。   他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就急忙把这颗瞳孔招了回来,心中暗道:此番北行,此物或有大用。   ……   ……   因为和剑圣约的时间为十天内赶到北地,所以白渊也并不着急。   他并不需要搜集信息,也不需要布什么局。   这些自有当地江湖中人,还有长生楼的人去做。   他需要的就是在这十天内再度感悟一门五品“术阵”。   至于小郡主,他不会带。   小郡主这么弱,他带过去做累赘么?   带过去被人欺负,然后他再装逼反杀,以让生活变得充实么?   荒山腹地。   红衣少女正背靠高峰,面朝山泉,盘膝而坐,正在感悟剑法。   白渊看了她一眼,虽然相貌有变化,但这确实就是小郡主。   他对小郡主的感情很复杂,不过既然关系暂时如此定格着,那就这么着吧。   于是,他也盘膝而坐,开始了感悟。   白日很快过去……   云霞翻涌,山雾渐起。   暮色呈现出重瓣玫瑰的红,在苍云雾海里,几经变幻,显出渐变、层次和厚重。   白渊睁开眼,今天白天又妥妥的收获了10点气运。   他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小郡主,小郡主居然也盘膝坐着。   这让他极为好奇,难不成……小郡主也获得了【妙道】,否则坐这么久干什么?   似乎感受到了目光,又似乎是到了告一段落的时候,小郡主睁开美目,微微侧头看向白渊。   她眸子里带这一种“刚从某种玄妙意境中走出”的迷离和神秘。   “师父……我明白了。”小郡主道,“您传授我的这门剑道,其实并没有给出答案。   它是一重又一重的阶梯。   每一重阶梯,都带着我往更高处而去。   待到尽头,自是高高在上,宛如仙人。   拔剑出剑,脱离凡俗,故而于凡俗观之,如神似魔。   其实,不过是他们大惊小怪,不怪是他们不识剑道本来模样。”   白渊:……   他沉吟良久,淡淡问:“你悟了么?”   小郡主摇摇头,“才明白了一点点。”   说罢,她又道:“不知为什么,我对师父传授给我的这门剑法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经练过一般。”   白渊:……   他道:“拔剑给我看看。”   小郡主应了声,然后运用【剑者,诡道也】所说的法门开始拔剑。   这一拔,还真有几分风采,可见所言非虚。   白渊稍稍皱眉,只觉得这不科学。   但他转念一想,又稍有释然。   也对,小郡主既然都和“一品”或是“黄昏”之类的东西扯上关系了,自然不会简单。   但是,他还想做一个小实验。   那就是……到底是小郡主对每一门功法都能够如此快速的感悟,还是只对这一门剑法能够快速感悟。   晚餐……   小郡主在厨房炒菜。   白渊点了烛火,取了笔墨,在桌上书写功法。   待到菜肴上桌时,一门八星剑法已被写完。   白渊道:“悟悟看。”   小郡主接过功法,稍稍看了看,问:“师父,我正在修行另一门功法,突然再换了,会不会……”   白渊道:“只是小测试罢了。”   他心想着,小郡主能够花费小半个月就把【剑者,诡道也】明白一点点,那么,这种八星剑法应该是随便领悟,一天就可看到成果。   小郡主“嗯嗯”地应了声,饭后,便是抓着功法练习去了。   白渊则是盘膝于外,带着小凶,继续开始了气运的积累。   两天后。   他的气运储蓄从38点达到了80点。   而小郡主则是“哭唧唧”的,神色之间也越发苦恼,不时抓着长剑比划两下,可是却总是一副不得劲的样子。   白渊去了解了下,这才明白小郡主居然练不会那门八星剑法。   这个发现让他心底产生了点儿莫名的诡异情绪。   这世上,有练的会十星剑法,却练不会八星剑法的人么?   他鼓励了两句,让小郡主再接再厉。   小郡主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又接着修行那八星剑法去了。   第三天,晚。   白渊的气运储蓄达到了100点。   他即将去往白月国完成最后的冲刺。   去前,他看了看小郡主。   小郡主很努力,可那八星剑法却是怎么都入不了门。   于是,白渊又换了几门剑法,交给小郡主,然后交待他要出远门几日,待到归来要检查课程。   这课程,就是感悟这些新的剑法。   小郡主接过剑法,挥手和师父道别。   ……   ……   四天之后。   深夜。   白渊于白月国,青丘圣地,梦境森林的独立树屋里睁眼。   新的感悟涌入心头。   联系于神魂的如来一念“开花结果”,幻化一片“卍”字萦绕的金色大佛。   【如来拟态】:【如来禅术】的上位术阵。   a.消耗10点灵气,继而化作五十丈的实体大佛像,自身流淌火焰和融金,该佛像进一步免疫精神攻击。   b.额外消耗20点灵气,该佛像可以庞大的佛念对第二世界进行强烈的精神冲击。   c.该术阵以【如来禅法】为核心,融合了【五品锻器术】、【五品真火术】、【五品熔金术】三门法术,该三门法术亦以圆满。   【五品锻器术】(圆满):可以以极大成功率锻造五品及以下的修士兵器。   【五品真火术】(圆满):可以动用灵火。   【五品熔金术】(圆满):可以掌握绝大部分金属特性,部分宇宙金属无法掌握。   这三门法术又带来了极多的信息。   白渊闭目小片刻,这才完全掌握。   同时,他也明白了一点……   “也许,这如来拟态,才是正常的人类十星术阵……”   “想从七品突破至六品,需要八品及以上的功法,观想图,还有大量灵气。   想要从六品突破到五品,应该需要额外的几门适合本命法术的特殊法术,观想图,还有大量灵气。   这或许就如同老林想要突破到五品,就要寻找额外的适合的恨念。   六品修士想要突破到五品,也需要额外的适合的法术。   这就是术阵的含义。”   “再反观小凶,大凶,似乎都是这种组合体……”   “除此之外,那一日,我见到的那人族高层中,握着大戟、揣着酒壶的男子,似乎也是如此。   他虽未曾显露本事,但周身却隐隐显出十万大军的幻景。”   白渊想着那诡奇多变的术域,还有那些由许许多多的恨念复合而成的不朽体,心底越发充满期待和好奇。   很显然,四品境界会开启一个全新的世界。   ……   ……   白渊回到荒山。   一眼就看到苦恼的小郡主。   他上前一问,顿时明白了。   他留下的那些简单的八星剑法,小郡主练不会,此时,她远没有最初修行【剑者,诡道也】那云淡风轻的风范。   白渊心底好奇,他已将【剑者,诡道也】修行到了五品,而诞生了那未知的监狱,也明白这法门所通向的力量乃是“时间”。   更精确描述,应该是“现在”。   对于“现在”的用法,最恐怖的是“提取现在”,再“放回现在”。   这看似没有区别,可却完全不同。   因为,人在“现在”是存在着强烈的“主观能动性”的,是可以产生奇迹的。   而一旦人被提取了“现在”,这种奇迹就会消失,人会一瞬间抵达没有任何奇迹的未来。   难道说,小郡主和“现在”这种力量有关系?   她说她好像曾经练过,所以才能这么快掌握。   白渊看了一眼面前的红衣少女,忽地心底一凛……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说,这就是小郡主遗忘掉的东西?   也正是小郡主曾经掌握‘现在’,所以她斩断了六皇子利用白影规则的奇迹,而使得六皇子被白影淹没,继而消失无踪?   可是……小郡主的‘现在’又是从哪儿掌握的?   死亡边界又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暗暗思索,不停看着小郡主。   小郡主很苦恼地练习着,却怎么都练不会。   终于,她放弃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唧唧”地跑到白渊身边,“师父,师父,我练不会~~~”   她太伤心了,抓着白渊的衣角擦了擦眼泪,然后又偷偷看师父,见他似乎没生气,这才继续哭,继续擦。   白渊也想弄明白真相,这被“死亡边界”套牢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于是道:“胡闹!”   小郡主道:“弟子笨,练不会嘛……强行练,练出个四不像,到外面会丢了师父您老人家的面子……”   白渊道:“那算了,你继续修炼最初的那门剑术吧。”   小郡主就等这句了,她听到后,顿时破涕为笑,喜笑颜开,杏眼儿瞪大了,水灵灵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甜甜道:“多谢师父!”   白渊对小郡主这转变也适应了一阵子了,此时虽然觉得古怪,但也无最初的不适,便道:“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北地。”   小郡主虽然实力低微,可能惹来麻烦。   可是,身为她的男人,难道连保护她都做不到吗?   白渊推翻了最初的想法,决定满足小郡主“去远远儿看看爹娘”的愿望。   小郡主愣了愣,继而应了声:“嗯,多谢师父~”   白渊抬手,从剑墓中召出数千长剑,运万剑归宗之法,凝聚成剑舟。   这种层面的真气消耗对他来说已经等同于无了。   他在北地没有坐标,运用【镜法】连续闪烁又怕小郡主吃不消,只能这么做。   他率先踏上剑舟。   小郡主看着剑舟,有点怂。   白渊淡淡道:“上来。”   小郡主鼓起勇气,踏上了这由群剑组成的舟。   白渊掐指。   剑舟腾空,飞射向远方。   白渊把“身体控制权”交给了小凶,进入修炼状态,小郡主则是站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裳,透过长剑的缝隙看着脚下那缩小的山河,瑟瑟发抖。   很快,天色到暮,云霞漫天。   俯瞰脚下,却已是完全陌生的地界。   白渊气运储蓄回复到了10点,然后收回了身体控制权,继而散去剑舟,落在地面。   小郡主的腿都麻了……看到周围是黑漆漆的林子,撒娇道:“师父,我们别睡这儿,找个城镇吧~~吃好吃的菜、睡软软的床倒是没什么,主要是能打探消息呀。”   白渊看她一双长腿在抖着,知道她白天吃了些苦,便又御剑升空,在看到西北角有一处镇子后,就带小郡主过去,然后提前数里停下,继而装作普通路人进入。   镇子入口的地界石上写着“百乐镇”三个字,白渊抬头看了看,隐约看到些香火在升起,却不知是飘向何处。   虽然不知此处在版图上的何地,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定然已经处于皇朝与北地交界,甚至已经入了北地。   那么……   这里,极可能是魑魅魍魉之地,是表面正常、暗地里信奉着异族的小镇,再或者是……异族测试契合度的实验场所。   白渊收回视线,听到小郡主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   另一边。   “冕下终于停下了嘛……”   “蓝鼠兽,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冕下发现啦?”   “你……哼!煤球兽,我们都是四品,神识范围比冕下更广,冕下发现不了我们。”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先入镇,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清理掉吧。不过,你身为皇都的负责妖,离开皇都会不会不好?”   “哼哼!我现在是常山赵子龙!”梦三揣着短手手,然后掏出了铠甲和魔枪。   噩梦略作思索,也从虚空里拉出了一套漆黑而斑驳的魔甲。   这是一套蕴藏着恨念的魔甲。   只要噩梦不镇压它,这恨念就会自动杀戮,很是成熟。 第264章 战争在局外,白渊首次作为咒念参会   小镇上气氛怪怪的。   白渊带着小郡主走过庙宇时,还特意往里看了看,但看到的依然是“两帝一贤”的雕像。   这些雕像沐浴在香火里,看似正常。   可是,白渊却看到香火虽浓,但却少有叩拜之人,或者说……根本没有。   “师父,你在看什么?”小郡主似乎很喜欢现在的角色。   换做过去,她肯定不问,而是自己先观察,思考,即便得不到答案也会在之后继续观察,以小心求证。   但现在,她觉着在前辈面前,大可不必如此。   前辈,是一个可以让她不需要动脑子的男人。   跟着前辈,只要前辈动脑子就可以了。   白渊稍稍抬眼,看了眼弥漫于天的香火,肉眼凡胎所看不见的地方,这些香火正在飘向未知的远方,联系着某一尊古老未知的存在。   “没什么。”白渊淡淡道。   “哦。”小郡主杏眼翻了翻,然后又雀跃着走在白渊身边。   小镇虽不大,但这街道却也算的上热闹,此时两畔有着不少卖甜食的小贩。   可不知为何,这些小贩以及路上行人,看到白渊和小郡主时,神色都有些古怪。   还有些人视线才和他们接触,就迅速避开。   渐渐的,不动脑子的小郡主也发现有些古怪了。   两人走了一小会儿,远远儿有一个高瘦男人快步迎来,然后笑道:“两位客官远道而来,是要住店吧?   我们这儿最好的就是百乐酒楼了,楼下吃饭,楼上住宿,厢房都是上好的。”   小郡主听到“酒楼”,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但她既然察觉了古怪,这脑子就又回来了,见师父不说话,便抢过话题道:“我们再看看。”   这话正合了白渊的意思,他点点头,表示认同。   高瘦男人呵呵笑着,便陪同着这对儿师徒,一起散步。   白渊绕了一小会儿,他大概看清了小镇的情形。   这里还真是诡异,除了这高瘦男人所说的百乐酒楼,就没有其他酒楼了。   不过,他在路上看到过一些疑似酒楼的地方,只不过那些地方都被封条封住了,而显得破败不堪。   高瘦男人呵呵笑道:“我们这边生意难做,这些酒楼都开不下去,所以才关闭了……不过我们百乐酒楼却也是干净的紧,晚餐也好吃。两位随我来吧。”   小郡主泼辣道:“你还真是很闲,居然陪我们绕了这么一大圈,若我说我们不住酒楼呢?!”   高瘦男人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阴冷,继而笑呵呵地看向白渊。   他是看得出来的,这两位虽然看起来都是少年少女,可是却像是师徒关系。   但这般年轻的师徒,若有本事能有到哪儿去?   高瘦男人道:“这位大侠,你怎么看?”   白渊看了眼小郡主。   小郡主叉腰道:“不住,我们现在就走,离开小镇子,再也不回来了。”   这是一句钓鱼的话。   果然,这话一出,高瘦男人再如何隐晦,也露出了急色,道:“这荒山野岭的,两位大侠去哪儿住啊。”   小郡主嘻嘻道:“我们住在野外,在小溪边搭个帐篷,用篝火烤些野味,然后仰头还能看到星星,不比你客栈好呀?”   白渊觑眼看了看她,刚刚谁说一定要去小镇,一定要住客栈的?果然,小郡主还是小郡主。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他早就不在意了,便道:“胡闹!”   小郡主顿时不说话了,委屈巴巴。   然后,白渊道:“一晚多少钱?”   高瘦男人道:“只需五十文,两间厢房,便是一百文。”   白渊道:“一间足矣。”   高瘦男人愣了愣,看了眼小郡主。   小郡主冷哼道:“看什么看?”   高瘦男人低头,道了声:“两位请~”   ……   片刻后。   两人抵达了百乐酒楼。   酒楼二层之上的厢房里显然还住着人。   但诡异的是,那些人都紧闭着房门,而不下来吃饭。   小郡主悄悄观察着,以防被阴。   白渊却不以为然,等菜上来后,每样都吃了点儿,然后传音告诉小郡主“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很明显,菜里是下了药的。   但这些只能迷倒江湖中人的药,对白渊来说不过是增多一点儿香味的层次。   饭后,两人去到三楼的厢房。   房间很干净,入门有古风的仙鹤屏风,大床松软,被单散发着阳光的气息,可供两人舒舒服服地呈“大”字型躺卧。   小郡主看了一会儿,刚准备说什么。   白渊直接打断道:“我出去一下。”   刚刚他在外面散步可不是白散步,在那个过程里,他已经用五行金气探测出了这小镇上居然有灵气波动,这意味着有一个至少六品的存在。   他只要直接找到这个存在,就可弄明白这里的情况。   此处已入北地,任何蛛丝马迹都值得探究。   这种探究,或许能够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如今南北之战的局势,还有一些局外的细节。   于是,他抬手,从虚空里抓出了一把金色的锈剑。   锈剑为引,之后可以直接牵引出神秘剑墓之中的万千神剑魔刃。   继而,   他抬手,   熟练地估算好距离,虚空成镜。   稍后,他会直接出现在那存在身侧,若是敌人,立刻斩之,若不是,那便又能得到许多信息。   可白渊总觉得这肯定是敌人,这小镇上的气氛,还有那些异常,都像是神神秘秘的异族。   就在他即将穿越时,五行金气的探测中的那位六品存在消失了。   白渊一愣,还是穿了过去。   这一过去,他就看到一个古怪的人形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这人形看似是人,但身体却呈某种胶态,让人联想到史莱姆,只不过色泽却没有史莱姆那么Q弹,而是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感觉。   血泊之中,这人的骨头都已经露出,而内里的骨头,也是一种诡异的胶态。   很显然,这古怪的人形就是刚刚他扫到的六品存在。   可现在……   这存在挂了?   他还没出手,就挂了?   谁做的?   白渊看着这人形,刹那之间,他双瞳闪烁,化作一团迷雾,覆笼向古怪的人形。   他要利用【幻梦之瞳】套信息。   “我……来晚了。”他声音悲恸。   那古怪人形双眼从迷茫,到恍然只用了很短时间,随后,它激动道:“**##&…%…&*!”   白渊听不懂,但依然沉痛道:“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那古怪人形:???   然后它忽地不说话了,似乎是察觉了古怪之处,神色变得清明,继而露出警惕,虽是濒临死亡,却依然小心地往后挪着。   在它身后,有一个黑黢黢的密室,里面飘来血腥味儿。   白渊见它在后挪,便撤去了表演,他知道【幻梦之瞳】失败了,在跨物种的交流之中,【幻梦之瞳】的作用并不强,他早有预料,所以见此情景,便是直接上前,抬手召出百剑,直接斩下。   那本是奄奄一息的古怪人形发出怪异的尖叫。   可是在它头顶,却是百剑腾空,闪烁着来自遥远未知古代的神剑魔刃在斩落。   白渊看也不看,一斩到底。   嘭!   那古怪人形直接炸开了。   白渊斩完后,随手收剑,然后对着虚空淡淡喊了声:“赵子龙。”   话音才落,两团黑影“嗖”地一声飞扑而至。   这是两个矮个子,左侧的那个持着一柄魔枪,右边那个则是有着两个大铁拳。   白渊看到大铁拳的那个愣了愣。   “冕下,是我~~~我是小噩呀~~”噩梦尖叫着传音。   小噩?   嗯……是噩梦大主教了。   白渊认出来妖,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梦三抢着跑出来,传音道:“冕下冕下,是这样的。   这里是一个名叫‘胶态文明’新近占据的小镇子。   ‘胶态文明’并不算强大,但因为南北之战,这个小镇子上本就不多的驻军被调去了前线,小镇上能够作战的青壮也被征兵征走了。所以,‘胶态文明’才得以占据并悄无声息的控制此地。   ‘胶态文明’希望把这里改造成一个香火地和试验地。   具体做法是,它们会要求百乐镇上的人进行活人祭祀。   如果不交人,它们就会任意挑选数十人进行杀戮。   而后,百乐镇上的人受不了这压力,便绑了一个外地人进行祭祀。   果然,在祭祀之后,他们就平安了。   再之后,‘胶态文明’就故意引动了一些敌寇乱匪散兵来袭击小镇,然后它们充当保护神的角色。   这么一来,规矩就定了。   百乐镇的人在人族庙宇后的屋子里摆放了‘胶态文明’的神像,但只有真正的信徒才能进入后屋。   同时,他们开始关押外地人,以作祭祀之中。   而关押外地人的地点就是百乐酒楼。   百乐镇的当地人会在外地人的饮食里下毒,让他们全身无力,继而被软禁在客栈中,待到祭祀时再拉一人出来,献祭给‘胶态文明’。   而‘胶态文明’则会用这些人做实验,以让自己的文明更快地降临于世。”   噩梦举手尖叫道:“它竟然不开眼地对冕下出手,所以我就偷偷把它宰了!”   梦三道:“还有我!”   噩梦道:“它就出了一点点点力,大多都是我做的。”   白渊:……   他实在是无语。   这就好像是玩一个恐怖解谜游戏。   这游戏才开始,才看了一个前奏的过场,然后突然就有人跳出来,这个人告诉你“恐怖已被解决,解谜也有了答案,祝您旅途愉快”,继而闪过“HAPPY ENDING”(好结局)的字样。   原来“小镇气氛古怪”,是因为这小镇上的人都是在以看祭品的样子看他们。   原来“酒楼厢房的客人不出门”,是因为他们被下了药,被软禁了,在等待着被献祭。   原来“只有一个酒楼”,是为了集中管理祭品。   原来“庙宇里供奉的两帝一贤”只是假象,而在后屋才是真正供奉着异族文明的香火。   一切都清楚了。   没什么疑问的了。   就连这文明在此主持的强者都被宰了。   寂寞啊。   真是寂寞啊。   白渊暗暗吐槽。   但吐槽归吐槽,他上前轻轻搂了搂两个“铁甲战士”,道:“你们辛苦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顿时让梦三和噩梦感到幸福。   这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夸奖,就好像是被祖宗认同了一般。   白渊搂着两妖,又看向远处那黑黢黢的密室。   噩梦抢先举手,尖叫道:“冕下冕下,那个密室里就是放着被献祭的祭品,刚刚那个……被我们杀掉的东西,正是在用那些祭品做实验。   那些祭品可惨啦,都是生不如死……我怕您看了难过,就直接让它们解脱了。”   白渊自是相信噩梦。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思忍不住发散开了。   这南北之战看似战局激烈,可是……真正的战斗却在局外啊。   人族通过战争,在搜集异族的力量,以建成奇观【万国】。   而这些异族,却也是趁虚而入,在拓展着信徒和香火,还有实验场地。   这小镇子,若是兵马不被调走,也未必会发生这般的事了。   看起来,这小镇子上的镇民都是凶手,都是作了恶,可其中道理又怎说的清?   想到这里,他心底又有些黯然。   黯然一闪而过,他决定去把这‘胶态文明’的神像给推了。   而就在这时,梦三举手道:“冕下冕下,噩梦残忍的杀死了那些实验品,我就不同啦,我只是把庙宇里的神像给拔掉了。”   它昂着铁面兜罩着的面庞,黑暗里显出水汪汪的大眼睛。   噩梦愤怒地尖叫道:“蓝鼠兽,我才没有残忍的杀死!”   梦三吐舌头:“煤球兽!”   白渊扶了扶额。   似乎……他想做的事都已经被梦三和噩梦做掉了,那么,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蓝鼠兽!”   “煤球兽!”   “蓝鼠兽!”   “煤球兽!”   两只古妖的大主教在争吵着,然后跳着互相打起来。   白渊忽地抬头,他想到了。   于是便道:“附近哪儿有妖兽,或是可以随意斩杀的敌人?”   梦三和噩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它们对这儿的地形也不熟。   但是,不熟归不熟,法术还是有的。   噩梦喜滋滋地动用了五品法术【真实噩梦】。   【真实噩梦】:提取蕴藏恶鬼和恨念中的诅咒,化作受驱驭的“噩梦幽魂”,这些“噩梦幽魂”作用各不相同,与恨念有关,储存无限,探索范围数百里。   当初,噩梦就是靠这些幽魂找到了藏在第二世界的僧人,现在……她毫不犹豫,再度动用了这力量。   梦三就傻眼了。   它的【梦境模拟】范围并不大,没办法去到那么远。   它开始生气。   嗖嗖嗖~~~   无数诡异的幽魂从噩梦的黑甲缝隙里渗透而出,或爬,或飞,或流,或是瞬间消失……   顿时间,阴气阵阵,天地无光。   本是月明星稀的夜晚,黑云经天。   这黑云遮蔽了仅有的光华,使得小镇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在人眼看不到的街上竟是百鬼夜行,渗人可怖。   而这些都只是在帮白渊探测“哪儿有妖兽”。   当然,这三“人”也能去小镇子里打探消息,然后总归能找到答案。   可是这样做会很麻烦。   噩梦觉得不屑去做,至于让冕下去做,她更加觉得是大不敬。   冕下是什么存在,怎么能去打探消息呢?   让冕下打探消息,乃是属下的无能!   她看向梦三,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梦三很生气,可也没办法。   没多久,这些幽魂从四面八方回来了。   噩梦尖叫道:“冕下,找到啦找到啦,我带您去。”   说完,黑甲收缩,陷入一团惨白的夹杂着一些恐怖碎片的娇小人形烟雾里。   那人形烟雾很快收缩,化作了一团如同云朵般的烟雾,继而漂浮在白渊身边。   噩梦欢快地尖叫着:“冕下,快骑上来吧~~”   白渊奇道:“上次还是黑的,怎么今天变白了?”   噩梦不好意思地尖叫道:“颜色可以变的……冕下想要什么颜色就什么颜色。”   白渊直接就骑上去了,反正之前在青丘圣地时也骑过,第二次骑就没那么难以抉择了。   感到冕下骑在了自己身子上,噩梦又挑衅地看了梦三一眼。   梦三越来越生气。   下一刹,惨白的烟雾覆盖住白渊,飞向远方。   ……   ……   客栈中,小郡主见师父迟迟不回,也不敢睡,便抓着剑,开始修行【剑者,诡道也】,同时也维持着应有的警惕,以默默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晚上。   而这段时间,白渊则是开启了“凶无忌自动斩杀模式”,一边感悟,一边在野外斩杀妖兽,然后在做出了两尊巫尸后,才返回。   他把两尊青铜沉入了百乐镇的深土之下,然后又把“祖巫雕像”送入了“两帝一贤”的神像之中。   虽然问题还有不少,但之后大体的模式,就改成这些村民继续供奉人类,同时由巫尸提供保护。   至于在“胶态文明”入侵时的恶者,自是斩杀;无奈者,则加以改造;善者,继续保护;客栈作为祭品的人类,则好好放出。   为了拨乱反正,还要“劝服”百乐镇的镇长,以及镇上的最强者。   这些事很零碎,但有两个梦境大师在,也不是太难做。   ……   ……   次日,当太阳再度升起时,这百乐镇也算是“改朝换代”了。   人们惊恐的发现很多人死在了床榻上,又发现“胶态文明”的神像被摧毁了。   但镇长,还有镇上的最强者出来安抚了这些人,然后让他们好好烧香拜神,一切会没事的。   客栈中的人则是在解毒后,安然地离开了小镇。   白渊也带着小郡主离开了。   但小郡主毕竟是普通人,一晚没睡,眼皮都抬不动了。   白渊无奈,背着小郡主御剑而飞。   小郡主趴在他背上,睡得很香,晶莹的口水口嘴角流落,显然和一千七百岁的老前辈在一起,她挺安心的。   白渊一边飞,一边想着如今的南北大战,忽然,他感到心神动了动。   那是从“冥地”传来的动静。   “冥地”,是天人组织中隐藏的“反叛者组织”。   这动静很快化作信息,诡异地在他脑海中呈现。   这信息是:今晚午夜,组织有聚会,祖巫也一起来吧,我们已经做好了工作。   白渊愣了愣。   他最近一直在烦南北战局,在烦如何去坐镇江湖,更烦如何从中获得“死亡边界”的真相。   但现在,他居然被天人组织叫去“开会”?   这莫非是要共商讨伐人类的大计?   这样的会议,他身为巨灵文明的咒念,绝不会缺席!   ……   天色再度至了黄昏。   小郡主也醒了过来,软趴趴地站在剑舟上。   白渊则是欣赏着此时的美景。   看到夜幕将至,他稍一挥手,剑舟落地,停于一处林间还算清澈的溪地。   此处,依然是荒山野岭。   白渊淡淡道:“徒儿,还去镇上么?”   小郡主连连摇手:“不了不了,师父,还是没人的地方好。”   白渊道:“好。”   小郡主伸了个拦腰,打了个哈欠道:“师父,我去弄晚餐。”   片刻后……   篝火边。   热气从新做的石锅上升腾而起,锅里则是肉。   石锅是现做的,做了两个,而肉也是新鲜的,是某个可食用妖兽的肉。   也不知小郡主用了什么魔法,这肉干干净净,切成小块儿,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小郡主问:“师父,要几分熟呀?”   白渊随口道:“七分。”   小郡主嘻嘻笑道:“看来师父也去过明月醉仙居呀。”   白渊道:“是,印象深刻,一份牛排三两黄金。”   小郡主笑了起来,“反正有钱的人多的是钱,他们想在其他地方找三两黄金的牛肉,还找不到呢。”   白渊也笑了起来,他看着小郡主,心底暗暗庆幸此时做饭的不是墨娘,也不是大凶。   自从他上次看大凶把和尚剁成肉酱,就对大凶的那只铁锅产生了恐惧感,谁知道那锅里还煮过什么……   正想着,小郡主已经用叶子包着石锅,带着用硬木树枝削成的叉子,送过来了,“师父,你尝尝看,好吃吗?”   她眼睛水灵,透着自信,也带着期待。   白渊接过,用树枝叉叉起一块儿送入口中。   呼……   汁水横流,滚烫的新鲜冲击味蕾。   果然,他可以永远相信小郡主的厨艺。   忽地,他心底生出了一个莫名的想法,便道:“徒儿啊,为师想传你另一门功法。”   “啊~~~师父~~~”小郡主很不情愿,颇为沮丧地扭动身子,红衣也随着来回荡着。   白渊看着眼前的小郡主,很难相信过去那个“每天精确地为他出着试卷,然后不停换脸,还很茶”的少女,这种撒娇让他有种无奈感。   但同时,他竟然也拥有了奇异的代入感……   他淡淡道:“为师自有深意。”   “师~~父~~”小郡主继续撒娇。   然后,她小靴子一踏,身子如轻灵的乳燕“飞”到了白渊身后,两只小手开始给他捏肩、捶背,同时继续撒娇道:“师~~父~~其他的剑法,弟子学不会嘛~~   弟子又不是师父这样的强者,只要能够好好地掌握师父的一门绝学,就已经很开心啦~~   师父,不要再教弟子其他剑法了,好不好嘛~~”   白渊道:“胡闹!!”   小郡主委屈巴巴。   白渊又道:“为师何时说过是剑法了?”   小郡主愣了愣,“那是什么?”   白渊道:“步法。”   说罢,他想了想,把【星轨定真步】的口诀细细说给小郡主听。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想到继续进行实验。   之前的实验里,他知道了小郡主并不是悟性高,而是单单对【剑者,诡道也】这门功法悟性高。   可是,是否单单是对这一门悟性高呢?   他想了想,小郡主练不会的功法和【剑者,诡道也】的区别。   区别有两个。   第一,后者是十星,前者不是。   第二,后者是属于他的主要功法,前者不是。   很快……   他把【星轨定真步】的入门之法传授给了小郡主。   小郡主自以为知道师父的脾气,便愁眉苦脸地到一边感悟去了。   夜渐深。   露水起。   篝火渐暗。   山林之地黑漆漆的,秋风卷着枯叶在漫山遍野地舞着,有些飘零在月光下的溪流里,泛起圈圈涟漪。   白渊看了眼小郡主,小郡主正以石为枕,并着长腿,侧卧而眠。   他轻声解下斗篷,盖在了小郡主身上。   小郡主只是普通武者,还是会生病的。   收回视线后,白渊则是盘膝而坐,开始感悟。   待到午夜,气运储蓄达到了28点。   他看看时间,便取出之前火灵王赠予的香,点燃。   香,于风中不缓不急地燃着,细长却不断的烟柱袅袅升起。   白渊闭目,然后以芥子肌肉为核心,构建出了在万古识海的形象,继而出现在了冥地。   惨白的弧状长桌,合计五排,存于虚空。   当白渊出现时,长桌后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黑影。   这里并不是天人组织的“会议室”,而是冥地的“会议室”。   只不过在参会前,冥地要做一些事前沟通。   白渊自然地走到了第三排,坐下。   很快,雅儿也出现了。   又过了小片刻,似乎“人”都到齐了。   雅儿才出声道:“火灵王,此事是你牵头,说说看吧,那些文明想做什么?” 第265章 向日葵,猫,分裂,小郡主的秘密   冥地。   惨白的弧状长桌,分列五排。   第四排处,一名小小的若是在燃烧的黑影出言道:   “雅儿大人,天人组织想做的,是在白鹿城外设立大阵一事,而此事必定又是让各方出力量前去守阵。   他们一直如此,每个文明都不希望动用自己的力量,却又期盼其他文明能够出动力量。   它们隐藏极深,而显露在外,明面上最强的古妖文明必然首当其冲。   前几日,古妖文明的母王复苏一事也传了出来,而且还有传言说是撒纳吐司蕴藏着能够极快提升母王力量的底牌,那是从太古时代就保存在不死树中的。   如此,古妖文明的力量就太过昌盛了,其他文明必然要古妖文明打头阵。   ……   除此之外,这一次祖巫……大人,必然也会被要求派出参战力量。   因为祖巫大人之前在皇都周边展示出了横扫八方的极强力量,其他文明想要在这次战争里再看清楚一些,同时也对祖巫大人的力量进行一些必要性损耗。”   火灵王说完这些就沉默了下来。   而它才沉默,周边便是响起了诸多窃窃私语。   这些窃窃私语宛如深渊的诸多恐怖,在昏暗和深邃的时空里,在进行着某种诡异的密谈,周边是浓淡不一的诡秘黑影,而寂静和干净反倒衬托出这无边的悚然气氛,任何人置身此处怕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逃跑的判断,而即便被强行留下,也只会毛骨悚然地倾听着这些折磨人耳膜的嗡嗡声。   毫无疑问,冥地……是群魔的聚会。   白渊身在其中,觉得这不过是一场会。   但若是在外,这里对他来说就是噩梦般的组织。   他虽然坐在第三排,可事实上,这里的座位似乎是按照文明的古老程度排列的,而非力量。   若是按力量而言……后面两排里能够杀死他的存在大有人在。   而此时的情况,他也有些了解。   之前和雅儿的商谈中,   雅儿将许许多多的事都告知了他。   他也知道了天人组织的大概架构。   ……   天人组织的架构,非常畸形。   除了少数几个文明真正融入了人间,并且掌控了相当大的势力之外,其他一些文明简直是少的可怜。   那些没有任何契合度,无法降生的文明只是勉强由该文明的咒念一念在人间行走,混的极惨。   有些文明的咒念一念甚至连六品都不是,而只是个人类武者级别的存在。   但是,这些咒念一念还在坚强地活着,努力着。   要知道,这些咒念一念身后的咒念乃是一个文明的凝聚,它们如此卑微的活着,所为不过文明的延续和生存。   这些咒念一念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获得香火,以获得更多力量,然后拓展信徒。   别说,混的这么惨的文明太多了……   若是把天人组织按照文明数来划分,混的这么惨的文明占据了绝大部分。   而若是来提提这些文明的惨事,那能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稍作举例:   根据雅儿所说,有某个文明的咒念一念在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契合了某个野兽后,却不小心落入了猎人的陷阱,然后被猎人给带回了村中,煮了分给大家吃掉了。   还有某个文明的咒念一念费了天大的心思,好不容易契合了某个人类,降生到了某个女人的身上。那咒念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入侵着女人,可是却还是导致了那女人的精神出了问题。结果,那女人被拐送到了青楼,任人羞辱,那咒念居然咬着牙挺了过来,可最后……却还是失败了。   以上例子并不在少数。   至于撒纳吐司这种,是活的极光鲜的咒念一念了。   白渊只是站在这些咒念的角度,稍稍想一想,就觉得痛苦。   这些咒念的位阶极可能是一品了,曾经的一品们被封印了一身力量,然后被做了这许多不可言喻的事,实在是惨……   所以,在这样的战争里,这些文明是焦急地想要上岸。   因为战争,会导致皇朝境内的空虚,正是发展信徒的绝佳时机,之前的“胶态文明”或许不是混的那么惨的,但却也是因为战争而得利。   而那些已经有了一定发展的文明,则急着壮大。   那些有着顶尖力量的文明,急着拓展“人口基数”。   所以,它们需要这场战争一直延续下去,更需要古妖文明这种“在万古之中只算一般,但却表现出了恐怖契合度的文明”去冲锋陷阵。   而撒纳吐司因为缺乏高层力量,以及受到诸多盟约和局势限制,还有对于人类真实力量的未知,而不得不配合。   否则,撒纳吐司怕是想把所有文明都宰了,它一支独大,和人族共享天下,岂不好?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天人组织对外才表现出了“无比的不靠谱”。   但无论如何的不靠谱,天人组织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掌控皇位。   悄无声息地安排组织的“人”成为皇帝,好处极多极多。   首先是对香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可以让天人组织极好的发展。   其次是发动对佛道的战争,压榨佛道的香火,并且在其中再削弱皇朝本土以及儒门的力量,进一步获得香火空间。   以上,必须基于“悄无声息”地获得皇位……   这个前提导致了冠军王的地位无比重要,而六皇子这个傀儡也是相对高级一些的傀儡。   只不过,在确定了冠军王上位的情况下,六皇子就可以成为铺垫了。   除此之外,羽衣侯这些也不过是办事者。   而最最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只有皇帝才掌握着“东大陆的钥匙”。   东大陆,这也是白渊从雅儿这边知道的名词。   这是传说之中人类真正的所在,是一片禁绝超凡的土地,其上生活着数千亿人,而整个大陆不过近百亿,这在香火上是根本无法相比的。   可以说,文明们若是能够掌握“东大陆的钥匙”,那就意味着彻底的崛起。   同时,白渊也知道了为什么之前弘王告诉他“这边即便拼到山穷水尽了,也没有关系”,因为……这里的皇朝不过是东大陆的边城。   皇朝不破,则东大陆绝对无法被染指。   所以,皇帝会表现出无比残忍的冷静,会用数字去计算人命,因为……在他眼里,在必要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可以被损耗,都可以被牺牲。   灾难只要不进入东大陆,那么……就不是灾难。   ……   而正因为天人组织的架构,还有东大陆的存在,白渊这样的势力就难能可贵了。   冥地之中,就在这三排座位的黑影中,可能存在着一些白渊难以想象的存在,但是……这些存在极可能就是“独苗”。   修士因为损耗原因无法经常出手,而仙人则是根本见不到,想来也有许多限制。   所以,白渊这种能够拉着数百个修士层次的强者出征的“咒念”,就很珍贵了。   至少冥地希望白渊的力量能够用在他们身上,能够为冥地的诸多文明谋取福利,而不是损耗在天人组织发动的战争中,虽说……冥地也在天人组织的战争里得了好处。   此时此刻,这会议室里的嗡嗡声,正是一片商量和反对的声音。   终于,坐在第四排有一个声音说话了。   “祖巫的力量,不可以被损耗。”   这声音有种木头摩擦的诡异声。   白渊听雅儿说过,这是冥地里最深不可测的几位之一,它自称——向日葵。   为什么叫向日葵,没人知道。   但,向日葵是【提线文明】的存在,是咒念一念本身,更是一个曾经展现过四品术域的存在。   【提线文明】让人想到提线木偶,但这个文明却并非是玩什么提线木偶的,而是真正的运用线……来掌控人间。   他们掌握着一种特殊的规则,这规则不知是天道本就有的,还是这个文明创造出来的,毕竟【傀儡文明】就曾经创造过规则,这个规则建立了“傀儡师”这个职业。   据说,【提线文明】只要在有流动的地方,就可以动用“线”,然后以一种超乎寻常的远距离进行对敌人的斩杀。   这个文明,据说是太古第三文明,是延续了419万年的文明。   而太古第一文明是【傀儡文明】,在傀儡天道失败后,该文明没多久就迎来了毁灭,继而世界进入了“大火灾”时期。   第二文明是【太阳塔文明】,这是一个诞生在畸形环境里的文明,是一个诞生于“大火灾”里的文明。   第三个文明则是【提线文明】,这是大火灾过去,火焰熄灭之后,出现的诡异文明,也是太古之中为数不多的依然延续三百万年以上的文明。   但这样的文明,因为其当时所处的恶劣环境,而导致了“根本不会和生命产生契合度”的痛苦,这个痛苦和太阳塔文明类似,但比太阳塔文明好一点。   太阳塔文明那真就是没有“人”,就算白渊的出现带来了太阳塔的建立,还有太阳塔文明一定程度的壮大,但也并不是太阳塔文明时期的真正存在出世……而是一些教徒往信徒的转变,是大猫小猫两三只罢了。   这大猫小猫两三只还被白渊背着坟墓,在皇都周边扫荡时,给绞杀干净了。   自从他扫荡了一圈儿后,连皇宫里假扮“琴夫人”,假扮“宫女”,想要用“主纹”命令他的那位都没再出现过,想来是不知在哪儿被他给杀了。   太阳塔文明可谓是惨极了。   由此可见,太阳塔文明的存在智商实在不怎么样,否则该低调发展才是,不过……作为人类,也实在无法要求其他种族能和人类一样的智商,那么一来,人类怕是早就被渗透成马蜂窝了。事实上……在某种程度上,智商和力量是两回事。   话说回来,提线文明,就没那么惨了,这毕竟是在“大火灾”后产生的文明……而这个文明自从进入人间后,就一直苟,一直用所有的资源堆一两个存在,然后才造就了向日葵。   可能还有其他存在,但顶多只有额外的一到两个。   太古文明之中,混的最好的,就是【古妖文明】,然后是【傀儡文明】。   这里的混的好,指的是可动用力量多。   “冥地”就没有这样的势力,所以……祖巫就显得尤为宝贵。   向日葵用怪异的木头摩擦声,继续强调道:“祖巫的力量,不能消耗在这里。”   它出声后,又有黑影道:“祖巫大人,不要去参会了吧。”   絮絮叨叨的窃窃私语,再度响起。   这些声音都在劝说白渊,一个个就像是吝啬的老太太,死死捂着自家这边的宝贝,不想这些宝贝便宜了外人。   白渊之前只是听闻,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天人组织”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可是,他对此也早有应对。   于是,他闷哼一声,舒展了下此时漆黑的巨臂,瓮声道:“我,会去参会,但,我不会派力量参战。”   雅儿好奇地看了一眼白渊,问:“你准备怎么做?”   白渊“哼”了声,继而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然后道:“我已经找到了稳定的香火源头,我凭什么给他们卖命?”   提到“稳定的香火源头”,冥地众文明都直起了身子。   现在的香火可不好找,这位祖巫怎么一出场,就找到了香火呢?   它们都想知道答案。   可白渊偏偏不说,而是发出“桀桀桀桀”的大笑。   恐怖的笑声,笼罩着整个冥地。   终于,向日葵忍不住道:“说说看。”   白渊:“桀桀桀桀桀~~~”   又有黑影道:“说说吧。”   白渊:“桀桀桀~~”   火灵王道:“祖巫大人,我们冥地都是团结的,你有什么好办法就说吧。可以的话,我们能一起干啊,到时候这香火,您占大头,我们分剩下的。”   白渊眯了眯眼,压低了声音,把他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片刻后……   冥地一片哗然。   众文明,震惊了。   ……   ……   冥地的小会议结束后,便是天人组织的大会议室了。   白渊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参会。   巨大的惨白的圆桌,横亘于未知的虚空之中,想要入内,则需要点燃另一种诡异的奇香。   香,是人间和万古识海的唯一通道。   这些诡异的奇香,则是附着着地点坐标的作用。   雅儿自然不会来参会,她现在还被天人组织囚禁着,在被“薅着羊毛”。   天人组织也不知道雅儿居然是【神翼文明】的咒念一念,也不知道她居然还建立了冥地。   此时……   在白渊说出了他的设想后,他在进入天人组织“会议室”时……向日葵从左边护着他,而护在他右边的居然不时火灵王,而是另一个同样坐在第四排号称是“猫”的存在。   这个“猫”,自然不是真的猫,而是一个称号,其身份乃是太古时期【穷文明】的咒念一念。   白渊对这个【穷文明】的“穷”字很是好奇,但他也知道这个“穷”肯定和他理解的那个“穷”不同。   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火灵王并不是冥地力量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这个“向日葵”和“猫”更高一些。   一道道诡异的黑影,在惨白圆桌周边出现。   会议很快开始了。   事情的发展,果如火灵王所说,众文明开始商量“白鹿城下如何阻拦皇朝大军”这件事。   但是,众文明的真实目的都不是去阻拦,而是去拖延。   拖延的时间越久,它们就越能够趁虚而入,拓展香火之地。   文明们不想和人族的龙脉大打出手,因为它们都不希望自己的实力被损耗。   值得庆幸的是,龙脉似乎也不想和它们大打出手。   双方都拥有着奇异的默契,将明面上出动的力量压制在四品以下。   四品,是一个力量分界线。   对于高层存在而言,五品不过是强大一点的六品,但四品那就是完全不同的物种了。   白渊默默地听着。   说实话,他挺紧张的。   但作为人类,相比于这些存在,或许最大的优势就是“善于玩弄阴谋诡计”。   白渊过去不擅长,但耳濡目染多了,又经历多了,自然就擅长了。   这次,他决定玩一次大的。   这是他作为项奎在游历了戎朝后,以及在知道“东大陆”存在后,所做出的决定。   很快,   圆桌周边传来愤怒的尖叫。   “我可怜的小金丝尔特好不容易才出世,凭什么要让她前往白鹿城?为了可怜的小金丝尔特,我费劲了心思,不行,我绝对不同意金丝尔特去!”   白渊能听出来,这是撒纳吐司的声音。   他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怎么混着混着,就混到了这个地步?   居然已经和古妖文明的咒念坐在一张桌子上开会了嘛……   就感觉很神奇。   另一边,有声音道:“那你让你们的白王去,反正你们有两个圣类,派出一个,就当是历练,不好么?”   再一个声音:“可是白王好像连修士都没达到,去了不是送死么?还是让母王去吧!”   第三个声音道:“撒纳吐司,放心吧,只是让母王作为主战去白鹿城,我们也会派力量参战的。”   撒纳吐司只觉有些冷,这些存在竟然知道白王的修行程度?这说明他们在古妖文明内部有人。   让母王作为主战?   其他文明派力量参战?   只要放到明面上,死亡率可是很高的。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尖叫道:“祖巫!祖巫不是才加入了我们么?祖巫所在的文明这么强,只要它派一些力量就可以了吧!”   众文明顿时沉默下来,对于这个神秘的新加入的文明,它们都怀着莫名的警惕,甚至一些诸如【噩花文明】这样的文明还怀着仇恨。   有声音道:“祖巫,你怎么说?白鹿城外的战争,你知道原委的吧?”   “桀桀桀桀……”   诡异而邪恶的笑声顿时响起。   巨型圆桌的某一边,黑影嚣张地撤去了掩饰,露出一个极其丑陋、极其恐怖的巨人模样。   巨人微微前倾,肌肤被一层无法渗透和观测的力量覆笼着,呈现出宛如星辰海洋的斑斓光泽。   众文明咒念一念都是见多识广,自是认出这样的形象是哪个文明。   冥古时代的巨灵文明……   这是一个,据说被彻底毁灭,甚至不存在咒念的文明。   可现在,这文明居然出世了。   虽说这文明用的那些诡异肉尸和巨灵文明扯不上关系,但在万古识海中的文明形象却做不了假。   在认出祖巫的来历后,不少咒念一念态度也好起来了。   至少眼前的存在不再神秘,那就好了许多。   “桀桀桀……”   白渊虽然很慌,但却依然邪恶地笑着。   越是慌,就越是要笑。   撒纳吐司尖叫道:“你笑什么?!”   白渊对这位曾经骑过他、喊着他“小宝贝儿”的存在很是“不屑”,哼了一声,瓮声道:“哟,古妖文明的小家伙,凭你也想问我?”   话音落下,坐在巨大圆桌某处的一位看不出形体的存在忽地出声了:“祖巫,我们都在识海之中,不得挣脱,所现力量万中无一,现在正是合力的时候。   你既然强大,那就该多派些力量。   更何况,你在皇都外杀了那么多组织的存在,现在是时候付出一些了!”   这存在一说话,众人尽皆没了声音,因为这是无论是顶尖力量还是契合度都很不错的【傀儡文明】咒念一念。   白渊嗡声道:“我若是说不呢?”   那存在冷哼道:“冥古时代的文明亦曾有一个,只是现在已经不在了,那时候……它可比你强大多了,掂量一下吧。”   威胁?   白渊心中猛地一喜。   这好……   在一个并非一家独大的势力之中,威胁就等于是产生了裂缝。   而一旦有了裂缝,这个势力就可以去瓦解了。   他要做的,就是瓦解。   于是,他继续发出“桀桀桀”的笑声,一副“在座的都很傻”的样子。   终于,向日葵说话了,声音依然是木头摩擦的诡异调子,“让他们知道吧,祖巫。”   一旁的猫,也冷冷喊道:“猫~~~”   这两个存在平日里都是不露山不露水,此时显然都是支持白渊的模样,其他文明也开始认真倾听了。   虽说对于这位存在能很快勾搭上向日葵和猫有些好奇,但少部分文明咒念一念之间存在交流和小圈子也实属正常,再加上这祖巫竟是冥古文明的咒念一念,那就更不稀奇了。   白渊这才顿下,瓮声而嚣张道:“我,不会派哪怕一个力量去参战,因为我已经寻到了稳定的香火源头。   我控制着皇都周边,保护着人类,而分着人类的香火,桀桀桀桀~~~   我和你们不同,我不需要伤害人类,就可以获得力量。   我保护他们,收一些香火,也是正常吧?”   话音落下……   巨型惨白圆桌周边鸦雀无声。   向日葵率先道:“我们文明也不需要伤害人类,我决定和祖巫一起,去分香火。”   猫发出声音:“猫~~~”   这就是表示,它也如此。   两个文明的话音落下,周围更寂静了。   良久……   【傀儡文明】咒念一念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想要帮助人类,来和我们战斗?”   白渊“桀桀”的笑了两声,然后道:“反正你们也杀不到人类的腹地,不是么?那就让我来在腹地保护他们,和你们不会产生冲突。”   众文明顿时明白了这位祖巫的意思。   祖巫的意思确实不是战斗,而是两分。   这两分是把文明划分为“需要伤害人类来获得发展的文明”,和“不需要伤害人类就能获得发展的文明”。   后者,就可以通过保护人类来获得香火。   而在他们的保护之下,这地盘就是划分明确了,前者再也无法主动踏入,否则就是挑起战争。   【傀儡文明】咒念一念冷笑道:“你以为人类会答应你?会分你香火?”   白渊瓮声道:“以后如何并不知道,但现在……他们却一定愿意分我香火。事实上,我已经在吃香火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带出这么多力量?   相反,你们……还有撒纳吐司,你们有着那么大的香火地盘,却不分给大家,有意思吗?”   【傀儡文明】咒念一念道:“香火,需得诚心祭祀,才有意义,否则又有什么价值?”   白渊豁出去了,直接瓮声道:“若是在神像中再藏神像呢?”   那咒念厉声道:“亵渎!!这是亵渎!!!没有文明会同意这么做!!!!”   白渊露出微笑,然后起身,视线扫视了这一圈儿黑影,然后微微颔首,继而……直接消失不见。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事实上,他早就怀疑撒纳吐司在和一些文明“分香火”,这是他以项奎的身份走过白月国时发现的。   这“分香火”的文明自然极少,更多的则是被蒙在鼓里。   虽说这可能也会影响到他,但其他文明可没有他“难知如阴”这种十星层次的手段,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把神像送入神像之中,而必然是在最初建造时融入的。   但他今天的一番说辞,却也给许多文明打开了“新世界”。   过去,众文明想的都是如何通过侵略人类去薅人类的羊毛。   现在,它们或许可以想想保护人类以得香火,以及……薅古妖文明,傀儡文明这些大文明的羊毛了。   人类的香火,主要在于东大陆,所以白渊并不会害怕因此把人类的香火给挖空。   ……   ……   荒山野岭。   篝火依然在烧着,已不炽烈的火焰缭绕在炭木间,随风时涨时落。   小郡主枕着石头,正在睡梦中。   开完两场会的白渊又捡了些木材,丢入篝火中。   火焰,伴随着烟四散开来,随秋风漾出一波波暖流,而草地上还有着两人吃空的一次性石锅。   看到这些日常的景象,还有身边人,白渊这才舒了口气,有种从“空中”回到“地面”的踏实感。   他闭目盘膝,继续地开始了感悟。   而对于他即将去坐镇的环境,他心里也有数了,危险应该不大。   黎明……   他气运储蓄从28点达到了32点。   迷迷糊糊中,他感到小郡主坐起了身,然后踮脚在枯黄的树叶之间找了一片还算嫩绿的叶子,放到唇边轻轻衔着,继而踱步到溪边,鸭子坐,双手举起,嫩葱般的手指抓住叶子,轻轻吹奏起来。   哀婉低沉,有着淡淡忧伤和思念的音符从她唇间飘出,随着流水、秋风、落叶还有将起的黎明,往远而去。   白渊稍稍睁眼。   这是六皇子曾经给小郡主吹奏,用以安慰小郡主的那首口琴——星之所在。   他看了眼小郡主,没想打破她此时的独处时光,却也无法告诉她他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一个死亡边界,束缚住了他和她。   而了解越多,谜却越深。   白渊闭上了眼,继续如高人般感悟气运,他要尽快突破,一直突破,直到达到他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或许那个时候,他能够在高处看到更多的风景,以及真相。   时间流逝,当白渊的气运达到34点的时候,天亮了。   金色光线斜穿过林子,落下。   白渊睁开眼时,小郡主已经在拨弄篝火,而篝火上则是搭着一块儿大石板儿,石板儿上有各种野菜,鱼,肉,甚至还有不知名兽类的蛋。   很丰盛的早餐。   “师父~~~”小郡主甜甜地打招呼。   白渊装作高人,笑着点点头。   小郡主跑到他身边,凑近了道:“师父,您昨天教我的那个步法,我会一点点了。”   白渊:???   “你用给我看看。”   小郡主应了声,继而凝神聚气,迈动着血红的小靴子,往前走动。   一步,两步……七步……   她轻叱一声,但什么都没发生。   小郡主吐吐舌头,道:“重来一次。”   说罢,她又试了试。   这一次,她又失败了。   但第三次的时候,她成功了。   在走完七步之后,她身形猛地出现在了第一步的位置。   当成功的那一刻,小郡主开心极了,杏眼里装满了欢喜,她跑到白渊身侧,撒娇般地喊道:“师父,你看你看,我是不是入门了?”   白渊问:“你怎么做到的?”   小郡主道:“我就是一直在想师父昨天说的那些东西,然后想着想着,在睡梦里就好像自己感悟了起来,感悟到早上,就会了一点点……   可是,真的很苦恼呢,我失败率很高,而且只能退回第一步,而不能如师父所言,在七步之中任意往返。” 第266章 实验,秋天“种”下一件法器,约访,太元愤怒   荒原的黎明上,红衣少女在林子的雾气里演练着【星轨定真步】,虽说无法一直成功,可是却能够做到三四次里成功一次,这已经很恐怖了。   相比得了妖丹、资质悟性大涨的六子,这一点尤为清晰。   六子看【剑者,诡道也】看了那么多天,连剑都拔不出来。   不说六子,再说那许许多多的江山豪杰,痴如白云城主这般的存在也不过是修行的九品武技。   再看龙下学宫,学八品者都寥寥无几。   而安雪,却在极短时间内,入门了【星轨定真步】和【剑者,诡道也】。   但是,白渊总觉得她并不是因为资质而学会,而是因为……他。   是不是……   他核心的力量,安雪就能学会?   他不曾深入了解的,安雪就学不会?   这意味着什么?   又和死亡边界有什么关系?   白渊稍稍摇头,把胡思乱想的杂念抛开,这种时候可不是让念头信马由缰,到处乱想的时候,他必须证明后,才能做出判断。   红衣的小郡主雀跃着跳到白渊身边,道:“师父师父~~我练的好不好?”   白渊淡淡道:“一般。”   小郡主粉颊带笑:“弟子觉得这些功法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弟子……应该学不会才是,是不是师父你偷偷给我用了什么秘法?”   说完,她瞪大眼看着这活了一千七百年的老前辈。   她的面容虽有变化,可是……眼神却还是她。   她自己的资质自己最清楚,六星功法就是她的极限了,而师父现在传授她的功法已经高到一种她无法想象的层次了,按理说,她绝不该练会才是,可是她偏偏却会了。   那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师父对她做了什么。   白渊淡淡道:“你很高兴?”   小郡主猛点头,当然高兴,能入门这样的功法,她简直高兴的不得了。   白渊淡淡道:“你知道这些功法,为师花了多久达到圆满么?”   小郡主杏眼翻了翻,开动脑子想了想,红唇嚅动了两下,想说答案,但还是没傻乎乎地说,而是道:“师父您老人家自是绝世妖孽,弟子哪儿能比呀。”   白渊道:“猜一个吧。”   小郡主道:“三个月,师父应该花费了三个月达到圆满吧?”   她自认为说了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她虽说勉强入门,但距离圆满还有十万八千里,她心里预估着能在十年内学成就很厉害了,而她把这个时间缩短了几十倍,想来这足够妖孽了。   “三个月?”白渊蹙眉,然后淡淡道,“为师只用了几个时辰罢了。”   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小郡主。   而声音从远处飘来……   “你这么笨,有什么值得高兴?”   小郡主:……   她很快追了上去,“不是呀,师父,这些功法真的很厉害,弟子如果能够十年内学成,都开心死了。”   “师父,师父~~你还没吃早饭呢~~”   “师父~~”   红衣少女追着喊着。   白渊这才发现自己确实还没吃早饭,于是云淡风轻地绕了一圈儿,又折返了原地,和小郡主一起开动,把那石板儿上烤着的鱼肉兽蛋一扫而空。   吃完,他又操纵剑舟,开启了“凶无忌导航模式”,继续北上。   小郡主抓着他。   他则是继续感悟,以及思索两件事。   第一件事:根据计划,明天他要和剑圣互通下位置,这不算什么,等到找到一个落脚点了,开启一下“双鱼玉佩”就是了。   第二件事:就在昨晚的会议里,他的思路好像一下子被打开了,在近距离接触了那些咒念一念后,他发现原本高高在上、恐怖神秘的咒念好像也没什么可怕了。   他自然不可能放松警惕,毕竟那些咒念的势力有不少能够彻底吊打他,而若是算见闻和知识,一万个他加起来也比不上人家一丁点儿。   只不过,他发现了一点可以操作的有趣的事。   因为他想到了在蓝星上曾经看过的一部名为《封神榜》的书。   在封神榜的世界里,各方大能最初都是不亲自出手,而是将宝物借给下面的人,从而达到暗中操纵局势的目的。   现在这局势,虽说不是封神榜,但却也有类似之处。   那就是,异族和人族的四品都不到明面上去,而是在背后暗暗搞事。   这种时候,采用“外借法器”的策略,可能会起到相当好的作用。   毕竟“法器”虽说联系于灵巢之上,但又没写名字,谁知道“法器”是谁的。   凡人就算拿着“法器”去击杀了别人,也可以说这“法器”是那凡人机缘巧合得到的。   这就很好。   从安全角度而言,“法器”是联系于个体的灵巢之上的,别人即便抢走了也用不了,而“法器”主人还能通过种种手段探知“法器”的位置,所以“抢夺有主的法器”意义并不大。   但不知为何,似乎此时没有人如此操作,可能是……还没有被打开思路。   白渊决定帮他们打开这个思路。   原因很简单……   他想收获一波法器,然后全部投到奇观之井中去。   一入奇观之井,这些法器就都没了,即便和灵巢有联系也没用了。   这般操作,说不定可以产生第二个文明奇观呢?   文明奇观是好东西,一个【巫尸地宫】就让白渊尝到了甜头,他早就想再多做一些奇观了,苦于没有祭品,现在……思路打开了。   祭品,也就来了。   但是,却还差一个契机。   ……   ……   傍晚。   白渊气运储蓄从34点达到了44点。   这里明显已经到了南北之战交锋的边陲之地了。   白天的时候,他在御剑飞过一座小镇子的时候,放开神识稍作倾听,就明白了这里是白鹿城西的雪溪镇。   他稍稍逛了一圈儿后,就带着小郡主落在了雪溪镇以北的伏蟒山脉中。   伏蟒山脉,是北地的一处不小的山脉,再往西北方向,就可以抵达皇朝传说中的流放之地——死亡城。   由此可见此处苦寒。   雪溪镇上的风景也和之前完全不同,愁云惨淡,一片凄凉。   虽是十月中旬,这靠北的地儿已经开始飘雪了。   一片一片的落在大地上,覆得满目苍白,这景致登高而看虽是浩瀚壮观,但对当地百姓而言却是雪上加霜。   本就被蝗虫野兽践踏的谷物才收了一半儿,就又被这风霜雨雪给毁了不少。   镇上的青壮被征兵去远方打仗了,远处的流寇四处作案,镇中能够抵挡的流寇的只有些扛着锄头的老弱病残。   此情此景,实是让人不忍去看。   当晚。   一支南来的、约莫五千人的皇朝军队本着某个战略目的,从小路奇袭,直抄而上,入了这雪溪镇。   皇朝士兵见了雪溪镇中镇民的惨状,也灭了抢粮的心。   为首的年轻将军派人去告知了镇上的镇长,让他们不要离镇,而皇朝士兵只会驻扎在镇子西边,绝不会入镇扰民。   这在战时已是难能可贵。   要知道,士兵们都是把脑袋揣在裤腰带上的,紧张之下自然需要发泄,入了这种镇子,放任士兵去抢夺食物、去掳掠女人也不罕见。   毕竟若是“连能不能活着”都不确定的情况下,还管什么道德?   所以,这样的告知,让镇中居民已很是感激。   可他们感激之余,却又有些惶恐,生怕这些军队出尔反尔。   半夜时分。   一支约莫七十多人的流寇从东边入侵了雪溪镇,这些流寇中不乏练家子,在缺乏青壮镇守的小镇里,这样的流寇简直致命。   若是往常,必定又要死上一些人才能阻拦,而其中又必然又有些人会被杀,有些食物会被抢,有些年轻女人会被掳走。   但,皇朝军队却及时反应,分出骑兵,直冲入镇,然后在纷纷扬扬的小雪里,从西而东,贯穿而入,踏铁蹄,挥寒刃,将那些流寇全部斩杀,继而又默默退去。   小镇上的人在看到皇朝军队入镇时,本是吓得心都寒了,可在事情落定后,才明白这些打破约定、冲入镇中的士兵只是为了走最近的距离、用最快的速度去斩杀另一边的流寇。   信任,就这么培养起来了。   午夜时分。   寒烟飘晃。   镇上不少人凑在一起,寻了些积存的肉,加了胡椒煮了肉汤,然后为皇朝军队送去,以示感激。   那年轻将军则是让骑兵和镇民一起喝肉汤,期间做派,很是正气。   百姓们纷纷叹气,而一些知道“内情”的人则是低声腹诽,说着“这是不该打的仗,是皇帝猜忌镇北王,所以才发动的战争”,还有些死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破口大骂,喊着“昏君”之类的话。   年轻将军默然无言,在军队喝完热汤后,则是让人护送镇民们回去,然后继续安营扎寨,以待军机。   黎明时分。   天色虽明,飞雪未霁。   驻守在镇东的骑兵忽然遭遇了妖兽袭击。   年轻将军精通兵道,立刻集阵,显出十余丈的兵道巨人。   兵道巨人手持长枪,在妖兽中厮杀。   可妖兽,却是受人指挥的,它们并不是一股脑儿地往上冲,而是分批冲刺,以进行消耗。   兵道巨人虽然强大,但却和修士一般,都经不起消耗。   年轻将军只能撤去兵道巨人,以士兵个体的力量来对战妖兽。   期间,妖兽方一个穿着黑甲的巨汉徒步狂冲而出,试图斩杀这年轻将军,但这年轻将军显然也不凡,竟然堪堪挡住了。   双方厮杀之后,又各自撤回。   那黑甲巨汉带着妖兽在外围虎视眈眈。   年轻将军则收拢残军,搭建防御工事,小心应敌。   军营之中,一片惨淡。   年轻将军姓石,名翼,算是皇朝的南方军。   石家隶属于华家,而石翼自然也是跟着老将军华孤鸿来前线的。   随着战争的胶着,皇朝不仅从各地调动军队,还从南方调动军队。   这是因为南朝还算平稳,但东西两边的军马却动不得。   此时……   已是午间。   石翼裹着银甲,领了一支状态还算良好的轻骑飞冲而出,将外面的尸体一一抢回,然后安排火葬。   待火葬结束,他会将这些骨灰入坛,小心存放。   火焰,在雪里昂昂着浓烟。   曾经的同僚,在浓烟里,面容逐渐模糊。   石翼凝视着这火葬,扬声道:“我石翼发誓!我们会赢得这场战斗,然后……我会带着你们回家!我会让你们的家人知道,你们都是深入敌后,最勇敢的战士!”   士兵们都沉默着,他们知道这年轻将军所说的“带你们回家”未必是活着回去,而是将骨灰带回去。   可即便知道这一点,他们的心灵也已经有了慰藉。   回家……   安葬于家乡的土地,已是最大的奢求和心安。   火葬到末,火光映照在每个士兵的脸上。   有副将提醒道:“将军,黎明时候的袭击有些古怪……”   他的话还未落下,石翼就大笑道:“有什么古怪的?不过是镇北王通敌,请来的妖人罢了。   这些妖人能够驱驭妖兽,定是戎朝战神国的妖孽了。   你们先好生休息,今晚还有大战。   届时,我会尽力寻找到那妖人,只要将其斩杀,就可破阵!”   副将叹息道:“今天厮杀时,那妖人也是待我兵道力量耗尽后,才出现的……   可若是不用兵道,又无法撑过最初的妖兽袭击。   用了兵道,那妖人出现后……将军怕是难以独自将其斩杀。”   石翼沉默不言,脸庞显出坚毅之色,继而沉声道:“无妨,我定将其斩杀!”   虽然如此说着,但他自己却也有些不自信,因为那黑甲妖人的力量只比他强,不比他弱。黑甲妖人之所以出现,也是为了将他斩杀,以尽快终结这场战斗。   但他自然不可能在部下面前露出疲软之态,以免影响士气。   大不了埋骨异地,一身血肉喂了妖兽罢了。   待到皇朝大胜,华老将军定会此采衣冠,回南国,以为衣冠冢。   届时南下尚飨,魂归故土,又有何惧?   正想着的时候,忽有传令兵来报,说是兵营外来了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少女负剑,少年空手,两人都是衣衫单薄,却也不见冷,很是古怪。   石翼愕然了下,顿时起身,快速往兵营外而去。   果然,他看到了一对儿少年。   这样的少年少女,本该是璧人,可那负剑红衣少女却是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   为首的少年看似年轻,但却神色从容,云淡风轻,高冷如雪,深不可测。   这少女自是安雪。   少年自是白渊。   白渊站在木拒马之外,看着两侧在小雪里熊熊燃烧的火盆,又见到为首而来的年轻将军,便淡淡道:“山野之人,见过将军。”   一旁士兵不懂事,见这少年态度冷漠,实在无礼,正要呵斥,却被石翼急忙拦住了……   石翼是懂“行规”的,上前恭敬道:“不知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白渊淡淡道:“我和徒儿闲逛至此,突然有些口渴,正好见到此处有兵营,便想来讨口热汤。”   一旁士兵顿时怒了,什么热汤,刚刚才大战,所有人都吃着冷干粮,哪儿有热汤,脸上顿时浮现出怒火,石翼赶紧拦下了士兵,然后恭敬道:“实在抱歉,热汤倒是没有,但热水确是有些……”   白渊扬声道:“取来。”   这倨傲的态度就连副将都看不下去了,石翼确实越发恭敬,急忙让人去取。   很快,两碗热水送来。   白渊拿了一碗给小郡主。   小郡主为了配合师父的高人形象,而一直用真气护体,这时候得了热汤,赶紧喝下。   白渊也是将热水饮尽,然后微微颔首道:“不错。”   石翼恭敬问:“还有什么能为先生做的吗?”   白渊道:“不用了。”   说罢,他拍拍手,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徒儿,走吧。”   小郡主应了声。   两人转身,去远。   士兵们这才爆发了,一个个喊着“妈的,什么东西啊”之类的话。   石翼也是有些发愣,但旋即……他感到怀里好像多了个东西。   他急忙一看,却发现是一把闪烁着玉泽的古怪飞刀。   然而,这飞刀上的玄奇之气,却是清晰无比。   很显然,这是一件凡人求之不得的法器。   “闭嘴!!!”石翼大吼一声。   士兵们顿时默然。   石翼往前几步,半跪在地,扬声道:“石翼,多谢先生相助!!!”   远远儿,忽地有之前淡漠的声音随风飘来……   “此物名为戮心瓷刀,千米之内,可剜人心脏,借你十五日,十五日后自来取之。”   此话传来,那些本是心中愤愤的士兵哪里不知道遇到了高人,急忙纷纷闭嘴,向着那已经看不到背影的风雪处行礼。   而在远处,   小红衣少女这才瑟缩成一团儿,搓着手,喊着:“好冷好冷,师父~~~下次这种场合,您一个人来就可以了,非要带我干什么呀?”   白渊淡淡道:“你一个人留着,不怕山野里突然冒出什么怪物?”   小郡主吐吐舌头,“那我还是跟着师父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雪溪镇,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些同情之色,她又道:“师父,我们要不要杀一点妖兽,把肉送到那小镇前呢?”   白渊好奇地看了一眼小郡主,问:“你在同情那些百姓?”   他还记得这少女的恶毒,很难将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联系起来。   小郡主却自然而然地道:“当然同情啊……镇子里本就收成不好,青壮又被调去打仗了……   过去是讨伐戎朝,现在是南拒皇朝,早就没人了。   剩下的老弱妇孺还要面对妖兽和流寇,这活的多难呀。”   她轻轻叹息,呵出的气在雪天里推出一道道白色游丝,又旋即消散。   白渊道:“好,你想救人,就自己出手斩杀妖兽。”   红衣少女愣了下,气鼓鼓道:“好!”   ……   ……   黄昏时分。   雪停了。   伏蟒山脉里,一道红影在飞奔着,她抓着剑,宛如疾风般跑的飞快,这速度远超过了她平日里的表现。   这很正常……人在危机之下,总会爆发出平时不具备的能力。   小郡主也不例外。   下午,她去山林里斩杀妖兽,结果……捅了妖兽巢穴,虽说杀了一个,可还没来得及收尸,就被一群妖兽追了出来。   她想利用身法躲避,可这些妖兽却似乎是速度型的,而且有的居然还有翅膀。   小郡主双眼飙泪,只能逃跑。   覆雪的山地上,红影急掠,晶莹的泪光拖出两串儿“水晶珠子”。   其后,尾随着轰隆隆的大块头妖兽们,锋利的爪子将路边的石头都给轻易撕裂。   时不时,还有高处的妖兽俯冲而下,往那红影抓去。   红影施出浑身解数,腾挪闪移,堪堪逃命。   而高处,一道身影正静静看着。   “安雪,并不是仙人,甚至不是修士……”   “无论是日常表现,还是妙道,再或是五行金气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但是,她却又偏偏是死亡边界的锁定目标,而且还能够学会这些已被证明不可能学会的十星功法。”   “这是为什么呢?”   “她应该看过那能够显示未来的镜子,可是她看的是什么未来?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去改变未来?”   “六皇子利用白影的力量,遭受反噬,也彻底淹没了她所有的相关记忆……”   “这只是巧合吗?”   “她要改变的未来,改变了吗?”   白渊默默思索着。   他看着那红影娇叱连连,喘息不已,显是快到绝境,这才闪身而下,站在红影奔跑路道的不远处,负手而立。   小郡主看到高冷的无名先生,欢呼一声,娇喊着:“师~~~父~~~”   然后,她迅速跑近,躲到了白渊身后。   白渊看着前方路道,还有天空汹涌而来的妖兽,随手一挥。   万剑随手而出,磅礴剑潮闪烁着古老色泽的寒影,寒影缭绕,化作巨大冗长而令人震撼的飞龙,又如惊涛骇浪中的汹涌怒潮,破空呼啸,奔腾而出,一个拍击,就吞噬了这些妖兽。   小郡主吐吐舌头,心中暗道:师父真的好厉害呀……   ……   随后,入夜。   雪溪镇忽地爆发出欢呼声。   镇民在镇子中央的广场空地上发现了许许多多的新鲜兽肉。   这些肉数量很多,在腌制保存后,再省吃俭用一点,足以让他们安然度过冬天了。   镇民们纷纷跪拜,以感激着这未知的高人。   而在孤崖上,忙碌了一天的小郡主已经入睡了。   白渊则是盘膝在外,继续感悟。   他把法器借了出去,自然需要时间去发酵……   在发酵之后,若是成功的话,别的存在也会开始借出法器。   那时候,就是他收获之日了。   忽地……   他感到“冥地”再度传来了信息,便稍作整顿,然后焚香入了万古识海。   ……   ……   片刻后……   他睁开眼。   事情的发展,如他所料。   之前他在天人组织会议上说的一番话,真的起到了作用。   但是,他也没办法空手套白狼。   刚刚,在“冥地会议室”之中,本是护住他的向日葵和猫就提出了“想要看看分香火能不能实际操作”的说法。   若是能,向日葵和猫就会成为白渊的盟友,然后对外则是一个成功“试点”和“榜样”。   若是不能,那白渊之前的那番话可能就没那么有用了。   白渊倒是不介意分一点香火出去,毕竟……在知道东大陆存在后,他已然明白皇都的香火其实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只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却很让他头疼。   向日葵和猫为了分香火,必然会派“人”来见他,商量如何操作的事宜。   作为比火灵王还要位阶高的存在,白渊有理由去怀疑它们中已经有了三品境界的存在。   这三品境界的存在,十有八九不会亲自到来,而会派出部下。   但无论向日葵还是猫,派来的“人”定然也是境界不低。   他现在假冒的是一个冥古时代的咒念一念,若是不能派出境界等同的存在去迎接,那就如“弱国外交”,在这残酷的香火之战中,很可能会“丧权辱国”。   存在是文明的第一需求,唯有力量的平等,才会带来地位的平等。   无论向日葵和猫,派遣使者,都必然会伴随着“试探”的任务。   这种“试探”不会大张旗鼓,但却必然会存在。   你若云淡风轻的接下,一切如常,若接不下,当时如常,事后可就不如常了。   梦三,噩梦这种别的文明的四品,必然会被识破。   大凶小凶,无法体现“巫尸文明”的特点,而且这两个小家伙距离四品还差了点,可能会实力不够。   换句话说,他得用赶紧培养出一个“巫尸文明”的四品,然后让这个四品去迎接使者。   而根据之前的规律,他想要培养出一个四品,那就得杀死一个四品。   可四品到哪儿去杀……   白渊很愁。   但这确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想要挑起天人组织中的不和谐,他自己得够硬。   就算不那么硬,也得对外表现出深不可测的样子。   而迎接向日葵和猫的使者,则是第一次考核。   不过,他还有些时间,因为向日葵和猫好像很忙的样子,似乎要到冬天才会派来使者。   ……   ……   另一边,戎朝。   某一处室内。   年轻道姑愤怒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开,那些东西摔落在地,发出乒乒乓乓的清脆声。   在她身侧,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诡异女子。   那诡异女子双手双腿撑地,宛如兽类四肢,静立地上,而粗壮有力的黑纹长尾从她身后探出,在缓缓摇着。   年轻道姑发泄了一会儿,抱着诡异女子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小金丝尔特,那些令人恶心的文明,竟然要你去做主战。   他们都是邪恶的坏人,都该死!   可是,我们没有三品,我们只能卑微的屈服!”   母王任由道姑抱着,不发一言。   年轻道姑忽地起身,擦了擦泪眼道:“走,跟妈妈到血脉长河去,他们都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让带四品!   那妈妈就悄悄地给你准备四品的主教,让主教们跟在你旁边。   妈妈要看看,谁敢伤害我的小金丝尔特!!” 第267章 剑神坐山中,一剑斩千军   午夜,雪溪镇西。   妖兽再次发动了袭击。   石翼抓起长枪,领着铁骑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粗暴野蛮,宛如两股洪流对撞一起,激起猛烈的声浪。   声浪中,人族的兵道巨人再度屹立而起,开始斩杀妖兽。   而妖兽则是开始分批进行消耗……   如此这般,持续了许久。   石翼力量耗尽,不得不撤去兵道巨人,让士兵三五成群和妖兽激斗起来。   而就在这时,那操纵着妖兽的黑甲巨汉再度出现了,他悄悄地在诸多黑影间快速行走,在靠近石翼后飞扑而出。   石翼早在等他,急忙回枪格挡。   顿时,一双利爪轰击在了他的枪身上。   嘭!   枪身成弧,往里凹下,继而反弹的力量带动石翼往后激射。   黑甲巨汉狞笑起来。   因为,他刚刚的力量是用了巧的。   他发力角度是往上的。   这么一来,此时的石翼是往后方的天空射去,这么短暂的刹那已经飞出了十数米高。   高空中,无处可躲。   之前石翼之所以能和这黑甲巨汉堪堪战平,靠的大多是腾挪闪移的技巧,此时在半空这种必须硬碰硬的地形下,他必死无疑。   黑甲巨汉猛一踏地,如弓腰窜出的饿虎,带出一道强烈的恶风。   嗖嗖嗖!!   风声阵阵!   “死!!!”他口中发出大声的咆哮。   可是,就在他腾空而起时,他却看到了一道闪烁的玉泽。   玉泽璀璨,越发夺目。   说时迟那时快,那物刹那就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那是一把如瓷制成的飞刀。   黑甲巨汉身上覆着重甲,虽说见这飞刀突至,却也不怂,改爪为拳,以拳背的厚重铁甲往前大力横扫而去,迎上飞刀射来的轨迹。   按照他的想象,这飞刀必然会被这一挥之力给砸开。   可是,他错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拳挥空了,而胸口传来难以想象的剧痛。   那把飞刀如被无形的手操纵着,在他胸口麻溜地剜了个圈儿,就好似勺子剜瓜瓤般,直接带出了一拨红的。   鲜血里跳动的,是一颗被切断了诸多血管和神经的心脏。   黑甲巨汉双目瞪大,往着天空。   法器!   是法器!   怎么可能?   这样的小将,怎么可能有法器?   不可能……   不可能……   他,死不瞑目……   而另一边,飞刀割完心脏,旋即又绕了个圈儿,在半空呈现出银蛇急走般的弧光,快速往后折返,落回了刚好落地的石翼手中。   石翼看着飞回手里的瓷刀,双瞳瞪大,瞳仁紧缩。   他脑海里浮现出今天黄昏时分那出现在军营外的少年少女,回想起那少年前辈临走时的话……   ——“此物名为戮心瓷刀,千米之内,可剜人心脏,借你十五日,十五日后自来取之。”——   “只是随手所赠,竟是恐怖如斯……”   “这就是我人族的前辈吗……”   石翼不敢置信地喃喃着。   若是有人对他抛出这飞刀,无论他怎么做,他也都死了。   而这样的飞刀,他居然还能再用十五日!   石翼小心地把飞刀放入银甲夹层中,继而快速收回心思,快步上前,长枪一点如寒梅绽放,直戳那黑甲妖人的眉心,算是补刀。   继而猛地一划,一挑,将妖人的头颅挑开,滚远。   他这才舒了口气。   而黑甲之下,果是毛绒绒的样子。   “列阵,防御!!”   石翼迅速发布命令。   在失去了操纵者之后,这些妖兽会陷入混乱状态,原本的冲阵时这些妖兽会跑直线,但混乱后,却会乱跑,这或就会跑到众人身后的镇子后去了。   身为将士,守护百姓乃是天职。   士兵得令,也急忙改混战为后撤。   可是,妖兽混乱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够重新列阵?   石翼手抓长枪,在妖兽里左冲右突,进行着帮忙,然后长啸一声,汇聚力量,拼了命地重新用出兵道巨人,这才将妖兽击退。   而妖兽这一退,就会混入荒莽的山林,再不会归来了。   ……   ……   镇北,伏蟒山。   孤崖上。   白渊犹在静心感悟。   漫天月华照落山林,亦落在他身上,照的一身雪白无暇,真就宛如深山仙人正在苦修。   而皇朝军和妖兽的那番战斗全然落在他眼中,只因他在将【戮心瓷刀】交给石翼时,也将【窥视者的瞳孔】插在了石翼身上。   故而,一切都能入他眼中。   此时,他若有所感,看了一眼远方,便又收回了视线。   而身后临时搭建的小屋里,正传来轻不可闻的鼾声,那是累了一天的小郡主发出的。   他收回感应,然后度了一缕气入“双鱼玉佩”,与剑圣互通位置。   剑圣正在西南方向,应该是在白鹿城附近。   他感应到剑圣时,剑圣应该也感应到了他。   白渊放回玉佩,继续感悟。   ……   ……   三日后。   秋雨绵绵,从高空飘落,落在山川草泽、天地万物之上,显出一片凄凉之感。   时间虽不长,但南北双方围绕白鹿城,在周边如同走马灯般地厮杀着。   镇子西边的石翼所领的骑兵,不过是这场战争的微小缩影。   此时,北地山道,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在快速疾奔。   这身影裹着灰黑色的紧身皮衣,手中反握着一把锯齿匕首,匕首刃部呈锯齿,且在开锋处呈现出百锻的纹理……   匕首在滴血,   这身影也浑身是血。   叶冷玉咬着牙。   她还在坚持。   她是江湖“一家二宫三阁四会五派六帮七门”之中“三阁”之一的浮香阁的副阁主。   浮香阁,阁主被称为“香公主”,做的是情报买卖。   正常来说,单纯做情报的并不会被捧到“三阁”这么高的位置。   有势力曾经质疑过,甚至想要染指这个“阴盛阳衰”的浮香阁,可是……所有这些心怀叵测者都死了。   这些人甚至没有能够进入浮香阁的范围,就已经死了。   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发生。   有人说,这是浮香阁做的买卖,别人帮她们杀人,她们给别人信息。   有人说,这是浮香阁利用了机关毒药等外物,她们收敛了巨大的财富,自然会采购精巧机关之类的物件。   还有人说,这是浮香阁的底蕴,贩卖信息只是她们阁中的一个部,而另一个部则是恐怖的杀手组织。   杀手和刺客不同。   刺客大多独行,如是猎豹苍鹰,但求一击必杀,不中则退。   杀手则如群狼,狼行万里,成群结队,轮番厮咬,以弱杀强。   杀手世界和刺客世界自是不同的世界。   可诡异的是,浮香阁这种不清不楚的势力,居然位列于江湖正道的排名之中,由此可见这个势力,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完全是云里雾里、神秘的很。   但是,武者终究是武者,在这样的南北之战中,再神秘的势力面对可怕的力量,却终究也会被揭开面纱。   可浮香阁能够站到这里,能够运用自己的力量去进行信息探索,就已是值得人尊重。   叶冷玉在跑。   她的速度极快,比寻常江湖人不知快了多少。   便是那些绝壁,她也能以奇法踏步而上,继而轻身翻过。   若是遇到悬崖,也能随意跳下,宛如一片羽毛。   仅此就可看出这位副阁主身法之好。   可身法再好,也有消耗殆尽的时候。   叶冷玉已经跑了一天一夜。   期间,她与身后追杀的那些“黑影”斗智斗勇。   随行的都已经死了,可是她不能死。   因为,她怀里藏着极其重要的情报。   这情报,是许许多多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获得的。   她必须把这情报送到白鹿城南的皇朝大营里去。   这口气一直让她撑着。   可是,叶冷玉也不傻,知道自己不可能从敌人的腹地跑到白鹿城南,所以……她需要人接应。   她的想法是对的,但连续两次的接应,却都导致了接应势力的覆灭。   关键是这覆灭并没有挡住追踪者的脚步。   叶冷玉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在她身后的那些“黑影”,还有那些“黑影”之后的首领,就好像猫戏老鼠般在玩弄着她。   想要借她的手去将蛰伏在腹地的江湖势力一一拔起,然后在她即将抵达皇朝大营时再将她斩杀。   叶冷玉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想法,换做她,她也可能这么做。   但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只觉精疲力尽,每一根神经都在跳。   可是,她却不得不继续奔跑。   忽地,她顿了顿,看到前方的悬崖……   嗖!!   叶冷玉没有丝毫停顿,往前飞扑而出,小嘴叼住锯齿匕首,双手如猿,利用石缝和些微的凹凸,进行着快速地攀援,她竟是没有半点减速,很快,她爬到了这座悬崖上。   秋雨稍停,却因天气极冷,而又转作飞雪,这是北地常有之景。   叶冷玉急忙运气暖身,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面颊上,在凄冷的风里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庞。   她婀娜的身躯如水蛇扭动,快速地伏在一处悬崖的巨岩上,一边略作休息,一边看向远处。   远处,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在变得清晰,显然是“黑影们”在靠近。   叶冷玉又迅速扭头。   身为浮香阁的副阁主,她对于地形走向是无比精通,否则……她也无法带人深入敌后。   这回头一看,再结合来时道路,她忽地愣了愣。   “这里是伏蟒山,是白鹿城东……”   叶冷玉忽地想起前两日得到的一个权限度很高的信息。   她本以为这信息和她不会存在交集,但现在……似乎……可以……用上。   “无名先生,就在伏蟒山……位置,唔……”   叶冷玉仔细地又看了看地形,复盘了一下自己行走过的路径和脑海里地图,喃喃道:“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   她忽地心跳加快了。   那位横空出世,继而惊天动地的天下第一,就在这里?   她心底多了点希望,可是,山这么大,无名先生能发现她么?   又或者她运气不好,恰好在距离无名先生极远的地方,那又怎么办?   无名先生天下第一之名虽当之无愧,除此之外,还被按了“天剑”、“剑神”等名号……   但是,此处并不是江湖,而是南北之战,在战争里,个体常常会被消耗至死,无名先生只有一个人的话,能不能面对这追来的那许多黑影?   无名先生名声煊赫,这其中又有没有吹嘘的成分呢?   哧哧哧……   嘭……   嘭嘭嘭……   轰隆隆……   叶冷玉感觉着身后峡谷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一道道黑影已于飞沙走石间扑出,其轮廓在尘土和飞雪间若隐若现,显得犹为可怕。   叶冷玉不想了,她咬咬牙,加快脚步,往远继续掠去……   ……   远处山崖……   正站在小雪里的白衣男子若有所感,对着树下舞剑的红衣少女道了声:“我去去就回。”   红衣少女撒娇道:“师父,带些肉回来~~今晚天太冷了,若是让徒儿出去找肉,徒儿会被冻死的。”   说着,她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白渊只看的好笑,没想到【妙道】不让他透露真相,居然还让他看到了小郡主的另一面。   于是,他板着脸,以前辈的姿态淡淡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怕苦为难,能学会什么?”   红衣少女憋着小嘴,垂下头,看着脚尖,待到再抬头,这飞雪的孤崖上,那白衣男子早已消失不见。   小郡主“欸”了声,在天寒地冻里呵出一口白白的热气,然后接着开始修炼。   ……   叶冷玉正在急速掠动。   却忽地感到身后多了个人。   她一惊,猛然转身,却见是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未曾执剑,却负手而立。   风雪在他周身停缓了下来,一片一片悬在半空,好似时间静止了般。   然后,叶冷玉只听得淡淡一声……   “来。”   一字落定,虚空之间,剑如从湖底钻出,在圈纹涟漪之中,浮现到了这清冷的冰天雪地高处。   剑是锈剑,可再多的锈却也遮掩不住剑身内敛的光华,还有那仿是更盛于万古的腐朽气息。   一把锈剑,两把锈剑,三把锈剑……   百把锈剑,千把锈剑……   终究,密密麻麻,再难计数。   宛如骑兵从地狱爬回,满身骸骨甲,列阵在前,光华璀璨,似九幽之火,似灭世之耀,护佑君王。   万剑,盘绕在了这少年头顶,化作了狰狞而古老的金属巨龙,衬的那少年如神似魔,好似惶惶烈日令人无法直视。   少年云淡风轻地一挥手。   这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万剑长龙,就斩碎了无穷风流、万千气息,带动尖锐呼啸咆哮的动静,往下狂猛跋扈地俯冲而去。   远方,那尘埃和小雪中,顿时传来惨叫,从高处看,就好像一团又一团的血袋被手指戳碎了。   少年挥了一剑。   那本已到近处的追兵,已然全灭。   少年不需去看那些人的样子,也不需明白他斩杀的敌人是什么人,因为那都不重要了。   他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叶冷玉,随意抬手,一指点出。   精纯到恐怖的真气快速度入这浮香阁副阁主的娇躯之中……   叶冷玉只觉如泡在温泉中,百骸俱热,疲惫消散,精力重回。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没反应过来。   白渊看她无恙,便道:“走吧。”   叶冷玉这才反应过来,她忽地明白了眼前这少年是谁,而刚刚那恐怖到无敌的一幕已然深深烙印在了她脑海中。   而再看时,眼前白衣少年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   白渊返回时,站在远处悄悄看了会儿。   红衣少女没在练剑,而是在喃喃着他刚刚说的那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白渊忽地想起小郡主的本质里有一条“文艺”的“词条”。   自己刚刚随口一句,或许激发了她这方面的特制。   他想起最初见面时,那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禁会心地笑了笑。   另一边,小郡主喃喃了几句后,又开始修炼了。   白渊偷偷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独处的小郡主也很正常,实在看不出来是幕后大BOSS的样子,可是……那许多近乎于离谱的事件,却让他无法放下警惕。   “梦三~”白渊喊了声。   顿时,一旁的阴影里,跑出一团儿烟雾。   烟雾呈球状,约莫正常人类身体大小,雾气之中宛有诡异闪电和各种悚然画面,时隐时现,   烟雾凑到白渊身边,蹭着他的身子,开心地尖叫道:“冕下冕下,大战在即,皇都那边有任务,梦三就抛弃冕下,而回去啦~~   而~我噩梦和她不同,我是空的,永远听从冕下吩咐~~”   白渊走上前,捏了捏这团云雾的脸蛋。   云雾开始变幻色泽,从惨白变幻到漆黑,中间还有血红,墨绿等等诡异颜色,她很喜欢冕下捏她。   白渊捏了一会儿,放下手,淡淡道:“帮我守着安雪,我出去四天,四天后返回。”   噩梦意犹未尽,尖叫着发出一声:“昂~~~~~~” 第268章 世界重启过?历史之谜,黄昏幽灵   四天之后。   青丘圣地。   古老参云的森林里,白渊缓缓睁开眼。   树屋里的一切在他视线里变得清晰,墙木上的年轮一圈又一圈,显露着时间的沧桑,而外则是逐渐平息的鸟雀啾鸣,还有凛冽寒风中高悬着的一轮明月。   白渊收回视线。   随着境界的提升,他连续感悟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此时……   他已经完成了新的五品术阵的突破。   这一次的术阵乃是【星轨定真步】、【七点坐标】、【不朽萌芽】、【不朽之息】这些功法的上层术阵。   很显然,这门功法就是为了保命而存在的。   若是每个功法都对应着曾经的某位存在。   那么,白渊很难相信,这位存在会如何死亡?   【七点坐标】能让这位存在到处乱飞,若是这位存在达到了三品,那飞的范围简直是难以想象。   【不朽萌芽】能让这位存在死而复生。   【不朽之息】能让这位存在绝对无敌。   打不过就跑,被追上杀了还能无敌,无敌过后再被杀还能重生到自己提前指定的地点……   可是,以上统统没有这门“技能树”的五品术阵强大。   “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力量?”   “这还只是五品的力量么?”   白渊自己都不敢置信。   他内视着自己的灵魂。   首先是,灵巢又增厚了,这说明他的灵气力量和储蓄又增强了。   其次是,联系于灵巢的灰色卵已然破开,出现了一团奇异的近乎于混沌、难以名状、难以描述的球状物。   他审视向这球状物,新拥有的力量也自明的呈现于脑海。   【重启】:设立一个特殊时间坐标(时间跨度目前为:当天),在花费10%最大寿元或是100点气运后,可以让整个世界退回到该时间坐标。   重来之后,你若是在该段回溯的时间中试图做出、或是做出任何对世界的改变,那么你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目前代价:神魂俱灭,彻底抹杀,躯壳遵循原本历史抵达现在后,再以自然方式死亡)。   然而,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让自己做出更充分的准备,以应对施法之时你即将面对、或已然面对的危机。   白渊默默看着【重启】。   “这是五品该有的力量么?”   他心底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术阵看似没有直接杀伤力,也无法改变过去,但是……却能让从过去来到现在的你,第二次面对现在时,拥有更多的底牌,更强的实力,更正确的选择。”   “然而,这力量虽然可怕,但最可怕的一点在于……”   “世界,竟然可以被重启!”   “时间,竟然可以倒退!!”   白渊从始至终,遇到再大的事也从没真的震骇过,而是吐槽居多,但现在,他真的震骇了。   他看着“一个特殊时间坐标(时间跨度目前为:当天)”、“难以想象的代价(目前代价:神魂俱灭,彻底抹杀)”以及“躯壳遵循原本历史抵达现在后,再以自然方式死亡”……   这个五品术阵,本身就已经透露了无比恐怖的信息量。   这些信息量,一瞬间开拓了白渊的视野。   他思索片刻,喃喃道:   “五品的时间跨度是当天,那么四品呢,三品,二品,一品呢?”   “五品无法付出改变过去的代价,那么……一品,或是一品之上的可能性未知存在呢?”   “固然代价必定依然巨大,因为世界重启,且改变过去,这会逆转无穷的因果,这些因果都会重重压在逆转者的身上,根本无法承受。   可若是,有人承受了呢?”   白渊打了个寒颤。   他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个世界,可能……被重启过。   重启的人肯定不是他。   他是重启之后的变数。   “若真是如此,为何要重启?”   “为何又加入我这样的变数……”   “【妙道】究竟是什么?”   “重启是为了改变什么?”   “躯壳遵循原本历史抵达现在后,再以自然方式死亡……”   “六皇子……”   “邪剑仙……”   “僧人陀罗……”   “星空……”   “或许并没有,世界从未重启……”   白渊只觉思绪爆炸了,无数疑点和可能都冒了出来。   良久。   窗外的风声,将他唤回了人间。   “先回去吧。”   “等等,现在越来越不安全了,我还是再储蓄一点气运,以防万一才是……”   想罢,他又闭目,盘膝,静坐了两个时辰,在获得4点气运储蓄后,这才叫唤老林。   每到一处,他就会让老林定下坐标,如此才能往返。   一念之下……   牛头马面的骸骨棺材车出现在了空旷的树洞中。   老林背着巨斧,默默地坐在御手席上,而在他左侧,却多了一个黑漆漆的幡,幡上画了一个诡异而晦涩的图纹。   任何人似乎都无法将其画出,但在看这个图纹时,却又都会瞬间解读出其中的含义。   这含义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恶。   白渊就像和朋友打招呼般,随口问:“老林,融合的怎么样?”   老林在万古识海可以说话,但在这里却不行,所以他闺女从棺材窗里钻了出来,拉长着身体,如软软的白蛇后贴在棺材木上,道:“我爹说,虽然还需要一段时间融合,但这恶种旗真的很强大,一下子将他的力量拔到了更高的层次,爹要多谢公子呢。   我爹还说,他感到公子越来越强,他也要努力,想要跟上公子的步伐……至少能一直帮公子当车夫。   将来有一天,公子去了星空,他就去星空。   公子无论去人间的尽头也好,去世界的尽头也好,他都想能跟着。”   “好啊”,白渊笑着应了声,然后道,“这旗子你适合就好,带回我回伏蟒山吧。”   说着,他入了棺材。   老林御车,消失于原地。   下一刹,车停在了伏蟒山的某个“怨气颇重之地”。   常人入了这里,自会遇到些异常之事,但这些异常顶多也就和林小玉一个层次,对于白渊和老林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甚至那些异常在感到老林到来时,都会骇的远远儿躲开。   白渊下了车。   林小玉笑着挥手道别。   他也挥了挥手,然后快速返回。   这一返回,他顿时有些愣住了。   ……   ……   月光里,   原本该搭建着小木屋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了小木屋,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糊糊的炽热地表。   地面上显出猛火烧过的痕迹。   白渊微微蹲下,手指掠过,直接带起了一指的黑炭。   这是,山林泥土下的岩石都被烧焦烧烂了的迹象,而凡火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这应该是灵火。   他随手轻轻一扇,顿时之间,这诸多的灰烬就散去,而露出一个深坑。   白渊起身,扫视周围。   周围的地上,到处都是这种黑糊糊的状态。   白渊又随手一挥长袖……   这些黑糊糊的灰烬,顿时被无形的气浪掀开,而露出一个个深坑。   深坑里,狼烟依旧昂昂……   从高处看,就好像这是一个才遭受了“炮击”的阵地。   很显然,在这里的小郡主遭遇过袭击,而且……还是修士层次的袭击。   “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痕迹?”   “看样子,这里似乎才打斗未久。”   “那么,是北国的人找到这里了,并且出手了么?”   “不对……”白渊才问就瞬间推翻了自己的假设,他利用【窥视者的瞳孔】清晰的看到石翼那边一切如常,甚至正用着他给的【剜心瓷刀】高歌猛进。   石翼都没事,躲在这深山老林的小郡主出事的概率极低极低。   就算北国的人找到了她,也不可能认出她,凭小郡主的机灵劲儿,绝对会没事。   更何况,还有四品的噩梦保护。   白渊暗暗庆幸,幸好他走前让噩梦来这里保护。   他站立起身,扫视了下四周,神识放开,然后忽地神色微动,身形闪烁之间,已经在数百米外。   这是一片覆雪的林子。   前几日的雪还未融化,所以常青耐寒的树木皆如戴着白冠。   而此时,这些白上却黑一块,红一块,其上或散、或挂着许多被撕碎的血肉。   扭曲的头颅、残破的肢体、腿、手、骨头到处都是。   白渊看到一根树枝戳穿的眼球,又看了看地上那许多血肉,心底反倒是舒了口气。   虽然死法很惨,很邪恶,但他知道这是噩梦出手了。   噩梦的五品术阵【真实噩梦】,是一样非常恐怖的法术,一旦释放,成百上千的噩梦幽魂就会飞扑而出,将敌人撕碎。   白渊快速搜查,无所收获,便站立不动,淡淡道:“小凶,带我去找安雪。”   瞬间,凶无忌的“因果系感应”触动。   白渊放开身体,任由凶无忌导航着,往远而去。   没多久,他就在半路上和噩梦撞见了。   那是一个拎着一双铁拳、有着遮面盔兜的黑甲“巨汉”。   黑甲“巨汉”的甲隙之间正在往外冒着诡异的黑烟,而她的肩膀上正坐在个红衣少女。   见到白渊,黑甲“巨汉”顿时开心起来,她想把肩头那个碍事的少女直接甩开,然后冲到冕下怀里去……   但想象,黑甲“巨汉”还是没有这么做。   而是尖叫着传音道:“冕下~~~后面还有人在追~~~”   白渊好奇地看着噩梦,也好奇是什么人在追噩梦。   就在这时,黑甲“巨汉”骤然停下,然后拦在了白渊面前,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但护了一秒钟,她又传音,用懊恼的声音尖叫传音道:“冕下,属下从正面挡不住,所以才在游……”   游击的“击”字还未说出,白渊就看到了漫天的火流星飞落了下来。   那明显是灵火……   其高温烧的空气都扭曲了。   白渊抬手拉住噩梦,利用之前随手种下的七点坐标,瞬间抵达了千里之外。   然后,他瞳孔变得深红。   深红的目光里,呈现出一个只有他看得见的球。   球中,正是他和噩梦刚刚站立的位置。   那个位置已如之前木屋一样,地面遍布着一片又一片的黑色区域,显是已经遭火流星燃烧,而彻底碳化了。   此时,他俯瞰其中,只见一道道人类的身影,正用一种“慢的可怕”的速度从远处跑来。   这种“慢”是相对于修士而言的。   那些身影穿着普通,就好像是街头会看到的普通人,又或者是身手很一般的江湖中人……   可是,他们手中却拿着短弩。   短弩射击,射出的却不是箭矢,而是灵火流星。   这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才上幼儿园的孩子,扛着镭射激光枪……   就像一个明明才在练剑法的江湖汉子,耍起了修士的法术……   给人的感觉,古怪而违和。   更何况,那短弩似乎是批量产的,而不是一把两把,所以……也不像是法器。   白渊稍稍眯眼,放弃了直接出手的打算,同时收回“琉璃视界”,问:“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噩梦连连摇头。   白渊看向小郡主。   小郡主一脸懵相:“师父,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出现了,问也不问,就直接出手。”   白渊神色动了动,忽地灵光一闪,虽觉得不可能,但还是下意识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噩梦抢着尖叫道:“一个时辰之前!”   小郡主震惊地看了一眼黑甲巨汉,这一路上巨汉都没说话,她还以为是个铁血真汉子,没想到这一开口,嗓音居然这么娘。   不过,她也是越来越觉佩服师父了,觉得师父不愧是活了一千七百多岁的老前辈,连这么可怕的黑甲巨汉都似乎对他很尊敬呢……   白渊没管这两个的心理,而是心思如电,诸多线索,设想飞快的分解又组合。   一个时辰之前?   也就是……他领悟完了【重启】过后。   骤地,一个可怕的猜想涌上他的心底。   会不会是因为他达到了某个境界,所以才加剧了“死亡边界”?   而这些人,也是因为“死亡边界”而来的?   如果这个设想是对的,那么,随着他境界的提升,今后会遇到越来越可怕的敌人袭击。   可是,这些可怕的敌人却不是袭击他,而是袭击小郡主?   这又佐证了“死亡边界”其实是在锁定小郡主。   小郡主,永远无法察觉“死亡边界”,因为这边界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但他却无法离开“死亡边界”,从一个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囚笼,可如果换一个角度……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庇护所?   那么,如果小郡主真的死了,会怎么样?   许多念头快速闪过,但其实只过了一刹。   白渊淡淡道:“你们继续逃,我去会会他们。”   说罢,他直接利用【镜法】,返回原地,而没给噩梦说话的机会。   刹那之后,他出现在了之前的地点。   这地点,九个人正抓着短弩在飞奔,   七男两女,衣衫打扮俱皆不同,   有劲衣,有布衣,有锦衣,显是身份不同。   然而这些人看起来却都很是年轻,皆是少年少女,而且好似是他的同龄人,都在十七十八左右。   九人往前飞奔的时候,忽然中间就多了一个白衣人。   也没见这白衣人有什么动作,九人就瞬间不动了。   因为,他们被点了穴道。   白渊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点穴,毕竟这九人看起来实在像是普通人。   但这一点,居然还真中招了。   他心底古怪感更浓了。   就是这群能被点穴的武者在追着噩梦跑?   下一刹那,他抬手一挥,白袖飞舞之间,静止的九人如被气流轰中,分别飞落向了九个不同的方向,彼此间距数百米。   白渊飘然而去,落在了其中一个锦衣少女身后。   他现在乃是他自己在蓝星时候的模样,所以一点也不怂。   略作思索,便负手缓缓走出。   他的双眼如笼浓雾,让人看来,只觉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怎么都看不真切,氤氲的幻梦之中,心神自为所夺,继而沉沦于这一双瞳孔所编织的幻梦之中。   锦衣少女相貌姣好,衣为丝织,腰怀玉坠,拖曳流苏,看起来像是个富家大小姐。   锦衣少女自然而然地对上了白渊的幻梦之瞳。   她的神色变得迷茫,继而恍然……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可是,就当白渊要进入谜语人环节进行询问的时候,锦衣少女忽地笑了起来,瞳孔里带着诡异的色泽。   “你是什么人?”少女问。   白渊忽地明白为什么噩梦会被追着跑了。   很可能,噩梦擅长的梦境对这些人不管用,所以噩梦只能依靠【真实噩梦】。   但噩梦在略作厮杀后,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后面有没有藏人,所以本着保护小郡主的目的,而在边跑边观望,以免被一波消耗之后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是噩梦的对手。   白渊随手抓过少女手中的短弩,打开弩匣。   匣中放着数十支极细的箭。   这些箭看似平常,没有任何古怪。   他按回匣盖,抬起短弩,平举着对向无人的远方。   啪……   扳机按动。   嗖!   一根箭射了出去,并没有出现灵火流星的场景。   于是,他缓缓转回手臂,把弩箭对准了少女,然后回忆了下在蓝星看到的那些拷问手段,以周边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数到三,不说我就杀了你,然后换下一个……”   他话音还未彻底落下,自明的信息已于心底浮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发现了【黄昏幽灵】——   ——【黄昏幽灵】:这是来自于黄昏世界的生命——   ——……——   ——……——   ——解锁中——   ——……——   ——……——   ——开天辟地之初,天道先天失一阳,无可平衡,终至颠覆,阴龙逐阳乌,吞日而大,阴盛阳衰——   ——神魂需经四步:生,死,轮回,转生——   ——转生,生,属阳——   ——死,轮回,属阴——   ——阴盛阳衰,“转生”产生空洞——   ——有黄昏世界生命借此空洞,跃入轮回,吞噬生魂,继而转生至人间,此谓【黄昏幽灵】——   白渊:……   这次解锁的信息,信息量极大,说明了“龙乌乃是阴阳”,然后又解释了“龙乌浩劫诞生的原因,就是天道先天失一阳”。   同时,也隐晦地解释了“为什么【幻梦之瞳】和噩梦的梦境力量对这些人不管用”,因为它们体内的魂根本就不是这个宇宙的。   或许它们的身体受到这个宇宙规则的制约,但魂(如果那还是魂的话)却不会。   但是,更多疑问却又产生了。   譬如,为什么天道会先天失一阳?   譬如,这些黄昏幽灵为什么要转生来这里?又和死亡边界有什么关系?   譬如,它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转生来了,却为什么要杀小郡主?   譬如,黄昏幽灵和天人组织是什么关系?   最关键的是……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眼前这已经不是入侵人类的异族了,而是入侵宇宙、吞噬生魂的异类。   白渊数道:“三……”   “二……”   “一……”   少女未答,只是带着诡异的笑。   白渊则扣动了扳机。   顿时,利箭激射,贯穿了少女眉心,炸开一团血花。   少女犹似没有痛觉,往后倒下。   白渊面无表情,往另一个少年走去。 第269章 幽灵规律,重走来路,黑阳手套   嗖~~   哚!   细长的弩箭射入一边的树木。   树身稍稍震颤,扑簌簌地落下了片片雪花,又在荒林的风里被吹着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白渊松开了短弩的扳机,神色里透出些微的失望和疑惑。   他还是没有能够发现这短弩的秘密。   为什么这些短弩在黄昏幽灵手中,就是能够逼迫着噩梦逃跑的杀器,在他手中却只是普普通通的短弩?   是什么样的神秘力量让这些普通的短弩,在黄昏幽灵手中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   除此之外,这些黄昏幽灵既然是通过“转生”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么他们在之前的十多年里是怎么度过的?   是始终以【黄昏幽灵】的状态生活着,还是以普通人的状态生活着?   如果是前者,那么……它们之前为何不出手?   如果是后者,那么……是自己在逐渐变强而惊醒了它们吗?   而随着自己越来越强,会不会惊醒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的黄昏幽灵?   白渊思索着。   他抓着短弩,走过。   许久之后,月已西下,天色近黎明。   雪地上留下了一簇簇脚印,战斗痕迹,还有八具倒地的尸体。   白渊终于完成了审讯。   在这场审讯里,他绞尽脑汁,穷尽毕生所学,尝试了各种办法和话术。   终于,他从这几名黄昏幽灵身上,挖掘出了一些信息。   其一,   这些黄昏幽灵的身体是人类的身体,所以依然遵循着人类的修炼法则,需要从人类的九品开始修炼。   但他们的灵魂却又并不属于这个宇宙……   正常来说,灵魂不属于这个宇宙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一旦进入了这宇宙,他们也就变成这个宇宙的灵魂了。就好像白渊也并不是这个宇宙的灵魂,可若不是【妙道】,他也只会如普通人般平凡地过完一生。   可是,这些黄昏幽灵的灵魂却拥有着某些奇诡的力量。   譬如……让弩箭在射出后,能够变成恐怖的灵火流星。   可若是其他人射击,却依然是普通的弩箭。   同样,若是黄昏幽灵用其他方式投掷出弩箭,弩箭却无法变成灵火流星。   就好像是需要几个特定条件完全达成后,才会形成可怕的变化。   【黄昏幽灵持有】+【从短弩口射出】+【射出的是细长的弩箭】+【在死亡边界的区域之中】=【弩箭化作灵火流星】   而这四个条件之中,若有一个不满足,那么结局就会变化。   这其中的一个重大前提是“必须在死亡边界的区域之中”。   换句话说,当黄昏幽灵在外时可能是普通人,但在进入“死亡边界的区域”后,则会拥有诡异的力量。   其二,   这些黄昏幽灵的修行资质极差,甚至差到一种可谓是离谱的地步。   简单来说,这是一群花费几年时间可能都入不了九品的存在。   白渊猜测,可能是这些黄昏幽灵受到了天道的排斥。   而且,虽说它们利用了“天道的先天破绽”转生到了人间,但在转生之后,它们的主念头会因为转生而处于沉睡状态,从而以慢慢生出的普通人的性格生活着。   但不知为何,就在昨晚,它们的主念头突然感受到了某种“震动”,继而就觉醒了。   然后用一种白渊无法理解的方式,突然出现在了死亡边界线上,继而取得了不知哪儿来的弩箭,再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出现在了小郡主附近,开始搜索并攻击小郡主。   换句话说,它们醒来之后的目的,就是杀小郡主。   这证明了白渊之前的猜想。   昨晚,正是他五品境界过半的时刻。   九门功法,他已经将其中五门提升到了五品境界。   所以,这样的突破“震动”了那些藏着于普通人体内的“黄昏幽灵”。   “黄昏幽灵”们醒来,却不攻击他,而是去攻击小郡主。   而所谓的死亡边界,其实是一种锁定,而这个锁定是针对的小郡主。   对他来说,这可能是一把“保护伞”,他在这“伞”中就安全,出了“伞”就会死。   “究竟还有多少黄昏幽灵?”   “一个异宇宙的入侵,应该很多很多吧?”   “随着我的变强,会‘惊醒’越来越多的幽灵么?”   ……   ……   “师父,你没事吧~~”   一袭红影飞奔了过来,站在白渊面前,神色里带着关切。   黑甲“巨汉”尖叫道:“冕……先生,天下无敌!”   小郡主听到这古怪的尖叫声,又忍不住扭头,深深看了一眼“巨汉”,又转过头看向白渊。   白渊看定面前的红衣少女道:“他们是来杀你的。”   小郡主“咦”了一声,奇道:“他们是皇朝的人么?可是,我都变成这样了,他们怎么认出我的?”   白渊道:“不是。”   小郡主愣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而面色苍白。   白渊直接道:“也不是天人组织。”   小郡主愕然了下,旋即杏眼儿瞪的滚圆,小脸儿写满了诧异:“师父,你早就知道啦?”   紧接着,她又支支吾吾道:“那……那您其实是龙……脉的……人么?您为什么要救我?”   白渊摇摇头:“我也不是龙脉的人。好了,我救你自有我的目的。我不想你死,所以,你最好跟紧我,不要乱跑动。”   “知道了……师父……”小郡主轻声应着,但却又不解地问,“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很好奇。   除了皇朝和组织,她想不到还有哪个势力想杀她。   别说她了,一旁的噩梦也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白渊却未曾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仔细回想一下,今年一月之前你去过哪些地方。等此间事了,我要和你一起,再走一遍那些地方。”   小郡主愣了下。   师父的话,瞬间将她拉回到了过去。   出生之前就被定了命,换回大兄安阳,做质皇都;   青梅竹马,却遭虐待,继而黑化,配合天人组织,毒杀皇子;   再之后,与假冒六皇子的小仆人日久生情,然后私定终身……   ……   这样的过去,只会让她如陷泥淖,无法脱身,如缠网线,剪不断理还乱,痛苦而又忧伤。   事实上,小郡主仔细想来,和师父相处的这段时间竟是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因为这些时间里,她跳出了过去,不再需要去扮演其他人,而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然后专心修行,以成为一名“女剑仙”为目标而奋斗。   但很快,她就平复了下来,她带着笑,点了点头,重重应了声:“嗯!”   ……   ……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   白渊之前种下的那一枚“剜心瓷刀”似乎有了后续。   通过“监视者的瞳孔”,他能看到石翼领着残军已经退回了皇朝大营。   石翼之前在雪溪镇这边,应该只是进行战术阻截,也就是挡住可能从这里路过的敌人。   现在任务完成了,他则回去了。   在回去之后,他又借着“剜心瓷刀”立下了些功劳。   或许是法器的频繁使用,真的也赋予了某些修士类似的想法。   于是,在这南北之战的战场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法器。   江湖依然在发挥着情报作用,大战还未到来,而剑圣知无名先生喜欢修行,便也独自坐镇,而未曾打扰……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   黄昏幽灵在来了一波后,便销声匿迹了。   新的木屋搭建了起来。   小郡主又过上了修炼的生活。   她也不去催促师父,因为她知道……时机合适了,师父自然会带她去见她父母。   而这三天里,   白渊白天修炼,入夜了则是外出,去到了周边的一个未曾有危险提示的禁地,准备去杀污染兽。   保险起见,他又叫来了老林和大凶,再加上他穿着的小凶,算是四“人”组团了。   这四“人”组团,禁地里的恨念硬是没出来,就任由他们斩杀污染兽。   如此三天后,在高效的杀戮之中,禁地的污染兽近乎被杀绝了。   六品巫尸,再度量产了八十个。   而玉简的爆率即便再低,也堆积了许多。   白渊把六品巫尸的不朽铜棺埋在了小郡主周围,形成了一个防御圈。   如果再遇到黄昏幽灵的刺杀,那些黄昏幽灵在突袭时就会面对这些巫尸,而巫尸的“地下潜伏特性”以及“不死特性”让它们构成了最好的防御体系。   守护着小郡主的噩梦,能够借此机会看到那些黄昏幽灵的特性,然后在巫尸无法将那些黄昏幽灵斩杀的情况下,进行针对性补刀。   白渊自己则是抽空回了平安坊,将大堆的玉简送到了墨娘处。   两人许久未见,自是一番鱼水交融、巫山云雨。   温存后,墨娘则是带着这“虽未拜堂,却有名有实”的夫君,来到了密室,然后将新开出的法器捧到了他手中,然后抿着红唇道:“夫君,对不起,这些日子,只开出了一样法器……”   其实,这已经算很厉害了,因为……正常来说,玉简里是很难很难出现法器的。   即便连续不停地开上一个月,也未必能出一个法器。   白渊安慰道:“已经不错了。”   墨娘道:“刚开始的时候,连续出了好几件,现在却不行了。”   白渊笑笑,然后把手探入了法器之中。   诸多信息传递而来。   【黑阳手套】:蕴藏着四品特殊法术黑阳的手套。   在许久之前,总有一个孩子会望着天空,满脸恐惧地说着胡话。   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则是“世界,会被黑色的太阳吞噬,便连光都无法逃开,所有人都不会再有来世”。   然而,太阳是红色的,是璀璨的,怎么会是黑色的?   于是,人们只是嘲笑那个孩子。   而那孩子则似乎真的陷在了他自己编织的“谎言”中,在噩梦和恐惧里日渐消瘦,甚至……白发苍苍。   大夫查下来说这是一种怪病,说这孩子的生命一直在飞快的流逝,如今已经到了尽头,如果要延命,就要日日夜夜用名贵草药吊着。   那孩子的家人并没有选择花钱,而是任由孩子死亡了。   过了不知多久,万古识海里出现了一个极其强烈的恨念。   而那恨念一头扎向万古识海深处,在经历了不知多久岁月后,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副漆黑的手套,如今出现在人间。   新的主人啊,当你想要带上这手套时,请先停一停,先思考一下是否能够承担这风险,思考一下……你是否会变得和那个男孩一样。   【黑阳】:四品特殊法术,当你运用此法术时,你会将目标(非生命体)完全吸附而来,继而藏入手套之后的储蓄空间里。   但注意,你会将目标周边的一切力量全部吸附而来,且因为吸附之时的加速,那些攻击性的力量可能会被提升。   吸附范围:视线所及。   “四品特殊法术?”   “吸收一切的黑阳?”   “而且还自带储蓄空间。”   “关键是……吸附范围为视线所及?”   白渊看到这吸附范围,是真的愣住了。   “视线所及?琉璃界瞳的视线,算不算视线所及?”   “窥视者的瞳孔的视线,算不算视线所及?”   想到这一点,他心跳都加快了。   但他还是有着谨慎,因为这【黑阳手套】的说明中有这么一句话。   ——“新的主人啊,当你想要带上这手套时,请先停一停,先思考一下是否能够承担这风险,思考一下……你是否会变得和那个男孩一样。”——   这说明手套是存在风险的。   白渊尝试着缓缓往左手戴去。   这个过程里,【妙道】并未给出危险提示。   啪……   手套带上了,大小瞬间调整,变得符合他左手的手形。   继而,一缕黑色的游丝阴嗖嗖地钻向了他的灵魂,而欲要联系在灵巢上。   白渊很明显地感到这游丝带着恶意。   看来,这手套的原主人之死就和这游丝有关。   哧……哧哧……   游丝联系在了他的灵巢上。   这意味着白渊成了【黑阳手套】的主人。   而那一缕阴嗖嗖的游丝则是成功联系到他灵巢上。   但是,这游丝似乎还不满足,在联系到灵巢上的那一刻,怀着的恶意再无隐藏,彻底爆发而出,在白渊灵巢表面带来了一点严寒,然后那游丝猛力往下,继续往灵魂里粗暴地钻去。   可是,这个钻的动作才持续了一秒,游丝就“僵”住了,它应该是触碰到了那深红岩浆一般的灵巢。   紧接着,游丝上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喊”,就好像某个弱女子被一群钢铁肌肉的大汉用十层棉被给捂住了而发出的求救声。   再一刹那,灵巢周边平静了。   游丝依然在,但阴嗖嗖的感觉却没有了。   白渊忍不住皱了皱眉,探寻了一会儿,发现那游丝上的恶意彻底消失了。   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也太遗憾了吧?   他还想搞清楚这游丝里的恶意到底是什么,还想着和它交流下试试,结果却没有机会。   一旁的玉墨见他面色不虞,忍不住关切地问:“夫君,怎么了?”   白渊不法一言,闪身出了密室,继而迅速撑开隔离罩,进入状态。   在他专注时,时间就好像变慢了。   “琉璃界瞳……”   他的双眼变得深红。   深红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个只有他能见到的视界球。   他看到小郡主正在月下练剑,而长剑旁正有一个青色的石子儿。   白渊瞬间抬起左手。   “黑阳……”   顿时,左手的手套中心幻化出了一圈圈漩涡。   那石子儿“嗖”地一声往他飞来,继而落在了他手心。   白渊收回法术,摊手看着掌心的石子儿,这石子正是小郡主身侧的那一枚。   “居然真的可以……”   “居然不是绕着空间飞过来的,而是直接穿过了视界飞过来的吗?”   “换句话说,这黑阳的发动原理,是遵循视线路径,而不是空间路径。”   另一边,玉墨也充满赶了出来,秋波脉脉的美目里满是担心,“夫君,你没事吧?”   白渊收起黑手套,上前靠近到她身边,道:“玉墨啊,你可真是给我开了个宝贝。”   “啊?”   玉墨愣了愣,旋即柔声道,“夫君不嫌弃玉墨只开了一样法器就好。”   ……   ……   此时……   白鹿城外,北国的一处大营。   愤怒的声音正从中传来。   “石翼!乳臭未干的小子!竟连损我两员大将!可恶,可恶!”   一个主帅模样的人,正在舆图前愤怒地拍桌,继而怒道,“武艺稀松平常,却有那等邪异的飞刀!!”   他还欲再说,一旁,却有个文士打扮的人忽地快步上前,悄声道:“将军莫要着急,今日黄昏,有异人前来,赠了一方手帕给我军中的胡铁河将军。   那异人说‘此帕名为缠云帕,可破那飞刀’,明日只需派遣胡铁河将军出战,待到破去那飞刀,我们便挥兵而上,如此可大败敌军。”   主帅神色动了动,继而坐定道:“传胡将军来见我。”   ……   ……   次日。   两军阵前。   骑兵对垒,却未曾冲击。   一名银甲小将持枪策马而出,挥抢指天,扬声邀战。   另一边,则有个手持长刀的将军策马迎出。   银甲小将自是石翼。   长刀将军则是胡铁河。   两人对视一眼,便策马冲锋,战到一处。   二十回合后,石翼拉开距离,趁着空隙从怀中逃出一把闪烁着玉泽的瓷刀。   那胡铁河却也不惧,只是冷冷一笑,也从袖中翻出一样洁白的云锦巾帕。   下一刹……   瓷刀出。   胡铁河便欲丢出这异人赐予的缠云帕。   在他心中,这缠云帕会包住瓷刀,然后那石翼会露出震惊之色,继而他会策马上前,一刀砍下石翼头颅,再挥军冲阵,赢得这一战。   可再一刹,胡铁河却瞳孔紧缩。   因为,缠云帕……消失了。   瓷刀剜中这长刀将军的心。   嘭……   胡铁河摔马而下,双目圆瞪,不明所以,卒。 第270章 统统拿来!星空荒原而来的“马”车   距离白鹿城,很远很远的皇都……   平安坊……   白渊摊开左手,看着那正安安静静躺在巴掌心的雪白巾帕。   井帕如一团云,其上还氤氲着一些浅浅的玄妙气息,显不是凡物。   而除此之外,在更深层次的地方,则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联系,系向远方……显然,这联系在告诉白渊“即便他拿到了这法器,却也无法使用,因为他没有得到法器主人的‘授权’”。   “夫君,我去学宫啦~~”玉墨昨晚受了雨露,越发显得迷人,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笑着挥手道别。   白渊握住云帕,随手放下,然后点点头。   车帘落回,遮蔽了车内佳人的容颜,继而轮毂转动,往南方的皇城而去。   玉墨已经适应了“学宫老师”的身份。   白渊目送马车远去,再度打量向这缠云帕。   他自己还有些难以置信。   别人的法器,真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抓来了?   “玉墨……难道是我的第二个外挂吗?”   白渊吐槽本性再度发挥。   一路走来,再回头看看,他发现玉墨的“欧皇之气”真的是浓郁无比。   从最初的【林小玉的物品】到【凶无忌的眼珠】,还有各种重要物品,以及现在这明显不是一般法器的【黑阳手套】……   玉墨实力一般,但却散发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欧皇气场,而且还是“旺夫向”的欧皇气。   这一波是“家有欧皇,如有一宝”啊……   白渊喃喃道:“玉墨的这只手,真是能把把开出金色啊……这些天要么不开,要开就开出了【黑阳手套】这种层次的可怕法器。虽说这法器藏着一些恶念,但对我来说似乎不算什么。”   “那么,怎么处理这法器手帕呢?”   他返回屋内,稍作准备,便一念入了万古识海。   万古识海中……   神秘的午夜庄园,依然被永远无法散尽的灰雾包裹着,雾气里诡谲的轮廓行尸走肉般晃动着,但被巫尸地宫撑开的力量所压制着,而不敢靠近。   远处,依然是空玄的浪涛声,是能够洗去一切念、混乱一切念的识海。   白渊看了一眼庄园大门的方向,那是一扇可以去往任何地方,还能够融合其他门而进行异变的门,可惜……他距离真正地成为庄园主人还差百分之九十九的进度。   庄园大门旁还放着“一扇普通的门”,那门就好像破败的废弃品,可是……它却具备着“拘魂”、“分魂”、“灵魂契约”等恐怖作用,是某个未知文明的余火、回响,而其中还存放着2131个暂时无处安放的灵魂。   白渊收回视线,快步在庄园外的“墓地”里走着,然后来到“墓地”边缘的一口古井边,将“缠云帕”直接丢入了古井。   数息之后,古井开始散发出一种玄妙的光泽,可这光泽只是集聚在井底,似乎无法破井而出,显然一个小小的法器并不足以带来随机奇观。   这在白渊的意料之中。   而他本也没想通过一个法器就获得奇观。   此时,他只是验证了“别人了的法器”能不能被献祭。   现在,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顿时间,一条崭新的道路出现在他眼前了。   “无论巫尸地宫,还是之前遇见过的血脉长河、地狱三十二首佛尸、伪天道,甚至说人类正在建造的万国,都是作用非常明显的奇观。   有奇观,和没有奇观,完全不同。   可惜,我的巫尸地宫是个仅有前期的奇观,否则便是靠这轻松的制造强者的手段,就能一直横推下去了。   算了,能用一部分的地狱三十二首佛尸换来这般的奇观,甚至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优势,我已经该知足了。   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也必须为今后做打算了。   我必须尽快获得第二个奇观。”   白渊再看了眼奇观之井。   井中那原本浮着的光华正在变得黯淡,继而慢慢的平复。   一个“奇观之井(1/100)”的信息,也在白渊脑海里自明的浮现。   这再度确认了,那属于别人的法器已经被彻底献祭了。   “这就好……”   寒冷的秋天,在日渐缩小的死亡边界,还有诡异的黄昏幽灵的重压下,白渊总算感受到了第二丝温暖。   ……   ……   远方。   南北之战前线。   银甲小将石翼在冲杀之后,又带兵追击。   皇朝军势如破竹,石翼意气风发。   但是,他心底依然存了一丝疑惑。   他依稀记得,对方的将领在单挑之时似乎取出了一个手帕。   他取手帕干什么?   擦汗么?   自己都祭出飞刀了,他难道不慌?   石翼一边战斗,一边思考,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   另一边。   高丘上。   北国镇守此间的主帅正抓着“千里眼”看着此处的大战,在看到自家将军死了,自家兵败如山倒,也是懵的。   他大吼着:“法器呢?我们被异人赐予的法器呢?胡铁河为什么没用?!”   文士也是摸不着头脑。   是啊。   石头丢到水里还能听个响。   那么大一个法器,怎么半点动静都没引出?   是胡铁河没使用法器就死了么?   不至于啊……   法器的动用都有个“前摇”,在双方厮杀之时,精神都是高度集中的,一旦对方取出法器,胡铁河定然会察觉,然后迅速进行应对。   两人侧头扫向周边,原本正兴奋擂鼓的士兵也是颓废地垂着手臂,握着的鼓槌在空气里一晃一晃;那些执枪的士兵眼中也透出绝望……   “哼!!”   主帅怒而起身,转身远去。   文士轻声叹气,这种战斗其实已经是斗法的层次了,作为主帅,实在是无力的很。   但是,他却还是抓起“千里眼”往远看去,因为即便战败了他也要看完整个战局。   可这一看,文士身子却是猛然一震,他喊道:“将军,将军,情况有变!”   主帅愣了愣,这时候还能有什么变化?   但他还是应了声,转身快步返回,取了“千里眼”,居高远眺,看向战场。   顿时,他瞳孔紧缩,紧接着也升起了欢喜之色。   战场上,本是兵败如退潮的北地军里,却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道士正在逆“潮”而行。   那年轻道士显然修为不浅,手执长剑,随意砍杀,周边皇朝士兵竟然近不得身。   很快,这道士便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只不过,这年轻道士看起来却也不是修士,而是一个有着强大力量的武者。   他背后显出数丈的剑客虚影,这虚影随意出手,却已不是普通武者或是士兵能阻拦的了。   气化虚影,乃是七品之中的八星功法特质。   而这种程度的虚影,放在江湖上也是顶尖人物了。   除此之外,这修士的道袍很是古怪。   正常来说,道士着袍若是绣八卦,那自是绣一个完整的八卦图。   可这修士的黑袍后背上却只是绣了一个“坎卦”。   坎者,水也,不过是八卦之一。   哪有道士取一而丢七?   这就给人了一种莫名的邪气。   再细细看那年轻道士背后的剑客虚影,竟是无有仙人的飘逸,而是透着一种阴柔的诡异感。   黑袍年轻道士速度极快,远超马匹,却死死盯着石翼,持剑冲去。   石翼看着道士冲来,虽觉古怪,但也不惧,右手一挥银枪,左手暗暗扣着“剜心瓷刀”,双腿一舒一紧夹着马腹,便往那道士迎去。   道士冷笑一声,也快速掠来。   纷乱战场上,两人距离逐渐拉近。   待到约莫两三百米时,一道淡漠的声音如尖锐利芒直穿而来,落入石翼耳中。   “交出缠云帕,那是我师尊之物!交出之后,我即刻离去!否则,杀了你!”   石翼目光一撇,只见周边士兵无有反应,知是传音,但“缠云帕”是什么,他还真不知道,便扬声道:“道门一向和我皇朝交好,何时入了叛军?!”   那年轻道士眼中闪烁阴冷的光芒,见距离越发拉近,也不多言,手掌翻覆之间,急速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刻绘着奇异花纹的铜铃铛……   铜铃在道教中的作用,往往和“煞”与“风水”有关,翻手可“制煞成杀局”,覆手可“破煞解危局”,而在一些传说之中,铜铃更具备着各种操纵神鬼的作用。   而铃铛上端常呈“山”状,以示三清,同时亦如剑。   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三清,故而铃铛上也没有“剑”。   年轻道士的经验颇为丰富,知道在法器相争、甚至法术斗争之中,“先手”是何其重要。   所以,他先发制人,在抓到铃铛的时候,丝滑地摇晃了起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铃铛的摇动,清脆的声音未曾化作明心净意的清音,而是一股扰乱心神的魔音。   魔音瞬间发出,缥缥缈缈,弥散开来,覆笼住了周边士兵以及石翼。   周边士兵听得魔影,双目顿时通红,继而入魔般地互相厮杀起来。   石翼好歹是将军,意志力自是比士兵强不少。   可在这魔音之下,他却也只是勉强支撑了一下,抓在左手的飞刀竟怎么都射不出去。   涔涔的冷汗从这银甲小将的毛孔渗出,在背脊凝聚,继而滚落,凉飕飕的……   “可恶……”   石翼双目逐渐血红,这预示着他即将失控。   此时此刻,石翼再无犹豫,猛力咬向舌尖。   剧烈的痛感如同电击瞬间传遍他周身,腥甜的热血冲击入舌尖。   也许是“咬舌尖”真的起到了作用,他清醒了过来,左手的飞刀瞬间甩射而出。   在石翼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一副高人做派,他的飞刀即便甩射而出,却也未必有用……   可这,却也是他全部能做的了。   下一刹那……   他忽地生出了一种古怪感,因为,那铃铛发出的魔音消失了。   再下一刹那……   闪烁玉泽的飞刀扎入了那年轻道士的心脏部位,道士的护体真气根本无法阻拦这飞刀。   道士愕然了下,他左手死命地捏了两下,可是那刚刚还抓着的铃铛却不见了。   而就在这时,飞刀已经剜动了下。   道士痛呼一声,大喊着“师尊救我”,可这四个字才刚刚说出口,道士已然往前扑倒在地,身下很快涨开了一片血泊。   道士双目圆瞪,显是死不瞑目。   而杀死他的石翼,却也是目瞪口呆。   远处正观战的主帅和文士更是不敢置信,心神震撼,又是疑惑又是震惊地喃喃着:“这就死了?这就死了?怎么会这样?”   周边本被魔音干扰而互相厮杀的士兵则是双瞳逐渐恢复了清明……   而再远处看清了这一切的士兵则是开始欢呼。   “石将军!!”   “石将军!!”   “石将军!!”   欢声如雷。   可,石翼却依旧是懵逼的。   因为他清楚地感知到,是道士的铃音先消失,然后他的飞刀才射中了对方。   可若是道士的铃声及时的加强一下,他那简单的“咬舌尖”的手段真的能起到作用么?   石翼不知道,但他猜很大可能是不能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翼忽的想到那天在飞雪里走来的白衣少年与红衣负剑少女……   他双瞳猛然紧缩。   是他们么?   是!   一定是他们!   石翼心底骤然生出敬畏和感激的情绪,他平生忠于皇朝,忠于华家,此时竟对这第三人生出了无比的感激之情。   他下意识地仰起头。   在他头顶的天穹之上,晨间的白云随风而流,幻化万千,其后好似有着无法窥见面容的未知存在,正俯瞰人间。   石翼急忙抬手,对着天空恭敬地行了行礼。   他也不知道那位能不能看到,但他本能地这么做了。   ……   ……   平安坊。   院子外传来寒露的声音。   “先生,早餐送到了。”   玉墨不在,就是寒露来对接白渊。   白渊看着左手掌心上躺着的那个法器铃铛,随手握紧,然后道:“放外院石桌上。”   “是……”寒露恭敬应了声。   旋即,她入了院子,将早餐放下,便返回去继续开玉简了。   白渊则是试了试这铃铛。   果然,有主的法器未曾“授权”,旁人无法使用。   他轻车熟路地把这法器铃铛送入了“奇观之井”。   显然,两个法器并不足以产生奇观,只是进度从(1/100)变成了(2/100)。   做完这些,白渊信步走出院子,坐在外院石桌上。   早餐是米粥和包子,这也是他特意吩咐的。   包子他多要了两个大肉的,一会儿可以带回给小郡主。   吃饭的时候,他依然利用【窥视者的瞳孔】在看着石翼的视角。   但石翼已然率军返回大营了。   皇朝军则是占据了原本北国军驻守的高丘,从而获得了一定的地利优势。   “石翼,可真是一员福将啊……这就为我夺得了两个法器,只不过,他也会越来越危险。”   “可危险的同时,也必然伴随着机遇……”   白渊喝完最后一口粥,继而放下碗,抓着两个肉包子,然后叫来老林,返回了伏蟒山。   山中无甲子,度日不知年。   白云悠悠,于树林溪流间投下影子。   红衣少女依然在勤练剑法和步法。   对于师父的离去,她一点儿都不好奇,师父来此本就是做事的,带着她也只是担心她而已,可她却又不知道自己哪儿值得师父这么关注。   这份感情虽然不说,但小郡主心底却是感恩的。   忽地,她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便睁开眼,看到白衣少年模样的师父正缓步走来。   她杏眼儿一亮,迅速起身,喊道:“师父~~~”   白渊维持着形象,摇摇头,训斥道:“没有定力!”   小郡主垂头,“徒儿担心你嘛……”   白渊把两个肉包子抛了出去。   小郡主接过,吃了起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小郡主心思放在修行上,今天吃上了热乎乎的包子,只觉满嘴甘甜,忍不住问:“师父,这肉包子哪儿买的,真好吃。”   白渊也不回答,往前走了几步,略作思索道:“吃完了过来,今天为师教你第三门武技。”   小郡主顿时愕然,“师父……贪多嚼不烂,徒儿学两门就够啦!”   白渊淡淡问:“学不学?”   小郡主瘪起小嘴,道:“学……”   今天,白渊准备把【十焱琉璃身】教给小郡主。   这门功法在他看来是一门极为特殊的功法,他真不信小郡主还能学会。   片刻后……   师徒俩盘膝坐在一处,开始了某种感悟。   白渊是彻底地进入感悟气运的状态,小郡主则是苦苦参悟刚刚被传授的那门功法。   ……   ……   北国之北,是戎朝……   双方势力之间,在西北方向则是横亘着星空荒原。   这是一片有着宛如油画般苍凉之景、深藏着毒虫凶兽的野蛮荒原。   “星空”则是寓意着这片荒原和星空一样辽阔,虽有夸张,但却可见一斑。   这荒原之间,自然没有太多的防御,因为荒原本身就是一道可怕的防御线,内里充斥着各种可怕而未知的危险,甚至传闻在这荒原的某一处还有一个陷入了痴愚的怨念。   怨念,是三品的境界。   白渊至今为止,除了虚无缥缈的黄昏,还有那些根本无法恢复到巅峰、甚至连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实力都恢复不了的咒念,遇到的最强者就是地狱图里的“五色古佛”了。   怨念,已是一个他根本无法窥探到的层次了。   白渊当初去往白月国时,就曾经走过这片荒原,当时他并未遇到这个怨念,而是小心翼翼地躲开了。   崇拜母王的昆仑国还在白月之西,想要从昆仑国抵达北国,自也要经过这里。   此时……   一辆四驾马车正在这片荒原上往东南方向而去。   烟尘滚滚,踏蹄如雷。   但细细看去,那马车的马却根本不是“马”,而是四头漆黑的有着马形状的巨大妖兽。   妖兽拖拽的马车狭长而宽大。   御手席上,则是坐着一个戴着黑色遮面盔兜、内里其实没有头颅的巨汉,以及一个佝偻着身体、全身裹在斗篷里的老妪。   那老妪拿着拐杖,好似一座移动的可怕毒巢。   巨汉则是十指交合一言不发,沉稳地如同一座阴恻恻的绝壁。   没有缰绳,但马车却在往既定的方向跑着。   车厢里,则是坐着一个气质高冷、仙气飘逸、不容侵犯的年轻道姑。   道姑一旁则是一个大棺材。   撒纳吐司,或者说太元趴扶在棺材上,爱宠地抚摸着这大棺材,宠溺而心疼地道着:“小金丝尔特,我可怜的小金丝尔特,我们快到了,快到战场了……   妈妈让两个主教为你御车,又让两个主教带着那些反叛投诚的道士们提前入场。   有四个四品护住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到时候,若是对方有四品出现,妈妈就直接带你离开。   那些该死的文明,它们怎么不去面对龙脉?   它们就是眼红,就是眼红,眼红!眼红!眼红!眼红!眼红!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太元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但她瞳孔里却神经质般地闪过冷色,“那些可恶的文明,真以为我们古妖是好欺负的?   在这人间,我可是连三品都杀过,就在这荒原上,就在这荒原上!   真要惹急了我,我要将那该死的祖巫引到这区域,然后也杀死它!!”   狠话才说出,太元又语带温柔和哭腔的喊道:“小金丝尔特,你一定要勇敢的活下来,等你长大了,再等那啰嗦的拉格纳露长大了,妈妈就带着你们两个去横扫人间。   幸好,幸好那些该死的文明还没盯上我啰嗦的小拉格纳露。   金丝尔特,你以后也不许再和拉格纳露吵架了。   你们要好好的,一起躲在妈妈的裙子后面,随着妈妈一起作战。” 第271章 人族十二帝,三千梦瞳,白王核心   残阳照大河,狼烟刺天穹。   北地苍凉之景,亦是壮阔之景。   兵家争雄,修士斗法,武者厮杀。   而在星空平原远处的一处孤山上,正坐着一个在大吃大喝的男人。   男人披散长发,抓着红色酒葫芦,吃着一边儿正在架子上烤的妖兽肉。   他身侧,插着一柄丈八的方天画戟。   他唇边,颔下皆有短短的胡渣。   他双目锐利到让人无法直视,可是这无法被人直视的双目却似永远沉浸在某些回忆之中,而不得解脱。   噼里啪啦的炸火声,让他低垂的头颅猛地一个颠晃,而抬了起来,深邃的眸子眺望向那无边无垠的荒原,继而又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有着故事的男人。   也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强大无比的男人。   可再强大,却依然心存遗憾。   一些弥补不了的遗憾。   他若奋起,可挥戟,以十万大军之力,将任何敌人切开,可是他却切不开自己的心结。   忽地,他身后传来未加掩饰的脚步声。   一个裹着黑金色长袍的身影不知何时落定在他身后。   细细看去,那黑金色长袍之上竟是绣着九条腾起飞天的龙。   这是龙袍!   却不是金色的龙袍,而是黑色的龙袍!   至尊以金为贵,可对于见过了这天高地厚的存在来说,宇宙的黑色才是最高贵的颜色。   黑金龙袍身影站在饮酒男子身后,看定天高海阔,然后傲然道:“异族纷攘,不过如当年乱世诸国,空有底蕴,却彼此提防,不能真正联合。   于孤观之,不过是破绽百出的乌合之众尔。   今日是古妖被推上台来,那我们就好好地陪这位太古时代的朋友演出一次。”   嘶哑的声音从那在大吃大喝的男子口中传来:“夜帝,你要怎么做?”   黑金龙袍身影笑道:“当然是,让古妖朋友们看一看它们盟友的模样。”   “如何做?”   “友人走在湖边,若一人落水,另一人救还是不救?   不救,便是辜负了友情,救,便可能让自己也置身险地。   而如天人组织这般的联盟,便是绝不会救盟友。   孤只是想让古妖们再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   到时候,无需我们动手,天人自乱。   天人所求,无非是抢夺我人族的江山,招揽信徒,以得香火。   而我们所求的便是万国的材料。   越多的战斗,越多的残骸,对万国的建设就越是有着好处。”   “啰嗦。”   “厉帝,战斗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胜败若是没有存在更深层次的意义,那么胜亦是败,纵是百战无敌,却犹为一介蠢夫。”   “所以啊……”披散长发的男子饮了口酒,笑了笑,“我只管斩杀那些落单的异族,让司古监的人取了去,封存起来,递交上去。   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我不懂不问也不管。”   “蝇营狗苟?”黑金龙袍身影笑道,“看来你对我们人类最大的优势,很是嗤之以鼻啊?”   披散长发的男子自嘲地笑笑:“不会……怎么会?论阴谋诡计,论人心叵测,那些异族还真的是差远了。有时候我甚至想,若是那些异族里有好的,那我倒是愿意和他们去称兄道弟,一醉方休。”   “喝酒?哪有帝王喝酒的?”黑金龙袍身影冷声道。   披散长发的男子道:“暴君而已,有什么不能?声色犬马,醉酒狂歌,飞扬跋扈,不敬鬼神不敬仙。”   黑金龙袍身影道:“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披散长发的男子道:“早说打架不就得了?”   黑金龙袍身影道:“我不跟你打。   很快,会有一辆马车经过这里。   我要你去打那马车上的两个。   那从星空平原上驶来的马车上,有着我们的古妖朋友,其中有两个四品,一个用毒,一个擅长力量和恢复,都是古妖的主教。   你一个打两个,行吗?”   披散长发的男子问:“那你呢?”   黑金龙袍身影笑道:“我看你打。”   披散长发的男子道:“龙脉让你来,是和我配合,二打二吧?”   黑金龙袍身影道:“二打二,不能见得厉帝的本事,也不能震慑住那车上的人,所以……你一个人去。”   披散长发的男子道:“行,我一个人去。那打完呢?打完要杀了么?”   黑金龙袍身影道:“不必杀,你把它们全部都打趴下,后面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在这场战争里,古妖是孤掌难鸣的,它们必然会败退下去,可是啊……它们却不该在此处败退下去,它们的盟友可不会相信它们。   试想,两军交锋,定了战场在白鹿城。   可是,这战斗还没打起来,其中一支军队就说遭遇了伏击,然后要撤退,不打了,你说……它的那些盟友会不会相信?”   没等回答,黑金龙袍身影自答道:“不会相信!它们只会觉得这是为了保存实力而找的借口罢了,然后,它们会越发地逼迫古妖,让古妖继续赶去原定的战场。”   披散长发的男子道:“若是它们相信呢?”   黑金龙袍身影笑道:“信不信,都没关系,因为古妖会在这里战败,然后却还要去往原定的战场……其他文明需要时间修生养息,而发展最好的古妖就必须挡在前面。   异族不会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伏击,重创古妖,却不斩杀古妖。   这种不理解,就会成为一把加剧它们分裂的刀。”   “然后呢?”   “然后,我们再在白鹿城外,故作僵持,屡战屡败,让众文明们看到其实人类并没有派出高手。   那时候,它们就会确信古妖是在撒谎,古妖在这星空平原上根本没有遭遇伏击,它们只是想临阵退缩罢了。   然后,我们让那些文明在皇朝腹地多捞些好处……   等到时机成熟了,再杀了古妖的主教!   如此一来,古妖那咒念就会觉得,杀死古妖主教的其实是其他文明,再看到其他文明享尽好处,它心底岂会不恨?”   “腹地的百姓……”   “妇人之仁,是战场大忌。”   “只是从一开始你就把百姓放在了可以牺牲的地方,所以才以此布局,设下了如此谋略。”   “所以啊,在历史上,我是明君,谥号为文,你是暴君,谥号为厉。”   “为什么?”   “因为你只是在救你看得到的人。   你心软,优柔寡断,努力地去救每一个人。   你以为你仁慈,可掌权者的仁慈本就是一种残暴!   到头来,你谁都救不了。   而我,从一开始就想着牺牲……所以,我才能救济天下。”   “哼……哈哈哈哈……有道理,太他妈有道理了”披散长发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他仰头灌了一口烈酒,起身抓起方天画戟,眺望远方。   星垂平野阔,山河皆入眸。   厉帝抓着大戟,从山崖上纵身而下,孤身往远而去,以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古妖马车。   ……   ……   一日一夜后。   木屋前。   “学会了?”   白渊古怪地看着小郡主。   小郡主点点头,坦然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好像在梦境里自己感悟了。可是,这门功法即便感悟了,却好像还有许多残缺,无法用出……也不知弟子修炼的对不对?”   白渊根本不用查,对于同样修行了【十焱琉璃身】的小郡主,他是能感知出来的。   可是,小郡主并没有如他那般达到圆满的地步,而只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入门。   “师父,我要努力的地方还很多……谢谢您深夜的时候,默默为我做的那些事。”小郡主绝不认为是她天赋了得,她以为是面前的前辈暗中出手,进行了灌输之类的行为。   白渊默默看着她,然后淡淡道了声:“继续努力。”   “嗯!”小郡主眼中有了光。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她这是回到了自然,然后就开始表现出洗去红尘后的样子。   白渊看到她眼里的光,都有些不敢让她知道真相。   小郡主和六皇子之间的感情固然珍贵,可他能感觉出来,在跳出原本的圈子和束缚后,现在的小郡主才活的更开心和自在。   这就有些像在蓝星上,那些打扮的高大上、心机城府皆是很深的女性精英在回到农村老家后,就换上了棉裤,穿上了土掉渣的棉鞋,过上了不用动脑子的日子……   但是,这少女身上却有着许许多多的谜。   因为,他传授的那些功法,是根本不可能修炼成功的。   他看着红衣少女雀跃着跑开,追逐着鸟雀,还有小兽,然后掸了掸地面的尘埃,继而盘膝坐于溪流前,温煦的阳光穿透林子,落照在她刘海还有眼眸里,让她如染上了一层明媚的光,从里而外都带着明亮。   白渊收回视线,距离上次归来已经过去五六天了,他的气运储蓄再度达到了100。   既然江湖中人有剑圣在坐镇,而白鹿城的大战还处于缠斗阶段,那么……他就还能再返回青丘圣地,领悟第六门五品术阵。   白云悠悠,于溪中落影。   白衣少年走过溪边,掬起一抔清水,又随意地撒开。   这一撒如是惊动了什么。   噔……噔噔噔噔……   水下传来渐近的声音。   泡泡升腾,涟漪扩散之间,一个黑甲“巨汉”慢慢地冒了出来。   是噩梦。   为了近距离待在冕下身边,噩梦常常在水底撑起钢铁淑女伞,然后坐在小炉子上看书。   过去,她从不看书,但为了了解冕下的兴趣爱好,她才在上次去往人类城镇时,取来了一些人类的经典著作,决定好好研读一下。   白渊看到“巨汉”,淡淡道:“守好安雪。”   “昂~~~”噩梦发出可爱的尖叫。   白渊点点头,然后叫来老林,直接去往了白月国的坐标点。   ……   ……   刷!!   蒸汽般的血色往周边冲出,熏染出一片刺目的大红。   血马,铁血的十万军魂,还有被萦绕于中央的披头散发的男子往前冲出,继而斩下了最后一击。   无头的黑色盔兜巨汉扑倒在地。   而这位主教的身侧,还倒着一位被斩成两半的佝偻老妪。   只是老妪还未死,身子被密密麻麻的蚂蚁般的虫子拖拽着,似要缝合起来。   术域失去了支撑,而正在飞快收缩。   术域之中的古怪生命体,也正在消失。   荒原上。   云在舞,草如刀。   四驾的“马”车立无垠秋风之中。   四只巨大的妖兽,骇的双膝早就软了,半跪在地,不敢动弹。   车上,气质高冷、不容侵犯的年轻道姑又惊又气。   惊的是这突然出现的人族强者,怎会可怕到这等地步?   气的是若不是其他文明相逼,她们古妖文明又怎么会做这出头羊,然后遭到龙脉的针对?   不过,她也并没有彻底绝望,因为在这星空平原上藏着一个只有她才知道的大秘密。   当年,她可以靠着这大秘密将那位怨念留在这里,现在也同样可以面对这位明显是来自龙脉的人族强者。   只是不到最后一步,她不会动用,因为她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这最后一步,就是那披散长发的男子彻底斩杀两名主教,以及对这边的马车出手。   她在等。   她捏着拳,拳心都已经湿漉漉的了。   但是,奇异的是,那披散长发的男子并没有踏过“最后的线”,而是及时地停驻在了那恰到好处的临界点。   随后,不知为何,他突然收起大戟,转身离去,转瞬就消失在了太元的视线之中。   太元下意识地愣了愣。   远处……   厉帝走远,才将拄着的大戟猛地插落泥地。   他的身子往前稍稍踉跄了下,然后发出剧烈咳嗽。   显然,与两名同阶厮杀,即便在外看起来胜的光鲜、胜的无敌,可事实上他却也不那么好受。   漆黑龙袍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道:“剩下的交给我吧。”   说罢,夜帝踏步,往遥远的马车而去。   要破这等联盟,合纵连横之谋,足矣。   而欲要实施合纵,展露武力,则是必须的。   厉帝已经展示了武力,下面则是他登场了。   秋风吹草,草浪飒飒,如一弘弘枯黄的波涛,闪电般地往远而去,旋又复回。   马车如岛屿,依然伫立在原地。   无头巨汉,毒虫老妪都未曾彻底死去,被斩裂的身躯正在快速复合。   道姑扶着安放小金丝尔特的棺材,幽幽地看向远方,痴声喃喃着:“可怜的小金丝尔特,等你达到四品,再等小拉格纳露达到四品,不,小拉格纳露只要……达到五品,就足够了。   五品的小拉格纳露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到时候,有他在的白月国和没有他在的白月国,完全是两个国度。   五品的他,甚至能够比四品更有作用。   妈妈真想早点看到这一天到来。   真想,真想,真想,真想真想真想……”   她仰起雪白的脖颈,发出神经质般的尖声,带着喘息而越来越快。   她面容圣洁,气质宛如不融的冰山,这与神经质形成了矛盾,故而变得极具视觉冲击感。   忽地,道姑的叫声停了下来,她那一双冰冷的美目微微凝了凝。   她的视线透过车窗,落在荒原的尽头。   一个穿着漆黑龙袍的男子正从天边踏步而来。   “聊聊吧。”夜帝露出微笑。   ……   ……   四天之后,十月二十六日。   白渊于清冷的树屋中再度睁开了眼。   他已经领悟了第六门五品术阵。   内视其中。   灵巢之外,原本联系着的“白王血脉”之中忽地多出了一颗颗紧闭的瞳孔,其玄奇程度虽是比不上剑墓、监狱、太岁、重启,但却也有着自己的特色。   除此之外,灵巢亦是再度得到扩展,这使得白渊的身体整体收益,也意味着他在施展一些不需灵气的功法时会更加得心应手。   这门法术,诞生于白王血脉,自是白王所对应的五品——【三千梦瞳】。   【三千梦瞳】:幻梦之瞳的上位五品术阵。   于梦境世界,生出梦境的瞳孔。   可以悄无声息地复制他人的梦境,成为自己的主场……   可以将视者拉入该梦境……   可以复制梦境,并进行重叠,将两个不同梦境中的人挤压入同一梦境。   目前瞳孔数:100。   消耗灵气,可一次性消耗20点气运,动用100个瞳孔,也可在仅仅花费1点气运的情况下,动用1个瞳孔。   白渊感知着自己的力量。   他一直认为白王弱。   可在看到这【三千梦瞳】后,才明白白王真的是玩梦境的行家。   若是这些梦境之瞳能够困住修士,岂不是意味着他能够在理论上同时控制住一百个修士,无论是六品、五品还是四品,只要被他的法术控制到,那么就会陷入沉睡?   而且,他能够任意地复制梦境,就意味着有机会洞察那些强者的心境,从而破坏他们的心境。   更可怕的是,他的复制是悄无声息,不会被察觉的。   要知道,白月国的妖精们大多都擅长在梦境里钻来钻去……   自己拥有了这【三千梦瞳】,就意味着白月国上层的所有妖精,都可以以他为核心,从而形成一个庞大而恐怖的战争机器……   就如同……   梦境世界的航空母舰。 第272章 戎朝旧事,夜帝锦囊,黄昏梦境   “哟,这不是三千多年前的文王吗?怎么,这会儿功夫不见,就换了一身黑色的龙袍啦?”   “不过换身衣裳罢了,哪像姑娘,这又换了几具身体了?”   “那……是过去的我漂亮,还是现在的我漂亮?”   “都漂亮。”   “哼!算你有眼光,说罢,聊什么?”   “那就聊一聊今后百年里,古妖文明还会不会继续昌盛下去。”夜帝带着很是从容的笑,他依稀记得在他还年轻的时候,那些个谋士都是这么吓他的。   谋士就如算命的。   算命的当头就来一句“施主眉黛凶煞,头上萦有血光之灾”。   谋士就爱说“君有大难还不自知,我今日来此,特为君谋”。   夜帝少年登基,处于乱世之中,当年被各路纵横捭阖的说客说的脑子都晕乎乎的,不过,他也因此变成此中“专家”。   若是他对面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绝不会用这种话开头,是因为去诈、去吓、去骗都是浪费时间,自降身份,让对面的人看了笑话。   可是,在这很久很久以来,他已经明白了……异族的脑子和人类不同,至少在这些阴谋诡计上,异族只能算是入门,人族的阴谋能九转十八弯,不到解开谜底,你都不知道对方目的是什么,而异族能转一两个弯就是很不错了。   所以,夜帝带着笑,身子微微前倾,继续道:“孤,以为不会。”   道姑用余光瞥了一眼马车前正在恢复的毒虫老妪和无头巨汉,只觉这时候聊天,自己怎么都不亏,便笑道:“哦?愿闻其详。”   夜帝笑道:“也没什么,不过三句话送给姑娘就是了。”   道姑问:“哪三句?”   夜帝道:“第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道姑嘻嘻笑道:“文王是说,我古妖如今昌盛的局面,已经惹了嫉妒,其他文明容不下我古妖,对么?可惜呀,文王说错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会不明白么?”   夜帝道:“第二句,若无远虑必有近忧。”   道姑道:“远虑?近忧?文王到底想说什么?”   夜帝并未回答,而是丢出了一个黑金色的锦囊。   道姑愣了愣,却还是接了过来。   夜帝笑道:“第三句,在这锦囊中,姑娘若是遇到无解之局时,可以打开看看,可若是提前打开,那就不灵了。”   道姑问:“写的什么?”   夜帝道:“不过是帮助姑娘的法子……”   道姑嘻嘻笑道:“哟,人族的文王居然要帮我?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夜帝笑道:“三千年前,与一些小的善因,算是结了。”   道姑奇道:“善因?”   夜帝微微颔首:“告辞……”   说罢,他转过身,踏步远去,在这星空般辽阔的原野之上逐渐变小。   他的面庞带着不可捉摸的笑,而一双眸子却是冰冷冰冷的,口中喃喃着无人听到的声音:不谋一国者,不足谋一城,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戎朝既由孤始,便当由孤终之。   在他身后的马车里,   道姑握着黑金的锦囊,若有所思。   ……   ……   忽地,御手席前面传来声音。   这声音拉回了道姑的思绪。   她所想的已经是四天前的事了。   “伟大的撒纳吐司,我们已经出了星空平原,将要进入北国了。”   “嗯……”道姑应了声,收起四天前的回忆,还有那个黑金锦囊。   她想了四天,却还是没有打开锦囊,也没有毁掉,因为她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夜帝的那两句话却是着着实实地插在她心窝子里。   夜帝所说,正是她所想。   夜帝所虑,正是她所虑。   无需说透,大家若是心思在同一频道上,自是一点就明白。   至于善因,道姑也想到了……   似乎是三千多年前,她曾经和这文王有过交汇。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萌新”,对人类文化虽有了解,但并不深刻,所以凭借着“古妖文明和人类文明的契合度”而夺了个身体,在人间体验生活,进行“实地考察”。   而在这个考察里,当时的皇朝曾经设过一个聚会,聚会上都是颇有见地的才子才女。   琴声袅袅,舞文弄墨,舆图拉开,然后手点纸上万里江山,挥斥方遒,各抒己见。   轮到她的时候,她开始说当时的北蛮十六邦虽是贫瘠荒凉,却有着可塑性,但却引得哄堂大笑。   这时候,似乎是还是皇子的文王出面帮她补充了几句。   可这短短的几句,却充斥了无比的高瞻远瞩,将整个北蛮十六邦的优劣都说了出来。   北蛮固然贫瘠荒凉,但纵地极深,皇朝根本无法征伐,此为劣势,亦是优势。   而所谓贫瘠荒凉,不过是种植不得法,山道未开,民未教化……   若是强行为之,消耗巨大,却无作用。   可当时文王虽年少,却已是才华横溢,胸怀社稷,眼藏星河,三言两语就把他所想的解决问题的后续法子说了个大概。   而这些法子的核心便是一句话:信仰常生于富贵,亦常生于苦寒。   通过信仰凝聚,再以百年千年为之,则北蛮十六邦定可聚合,化作一尊雄踞北地的怪兽。   简单来说,文王的意思是,需要信仰的只有两种人。   一是吃饱了没事做,担心这担心那的富贵闲人。   二是连吃饱都做不到,随时可能饿死、随时处于危险和黑暗中的人。这些人也需要信仰,因为他们的信念已经被摧毁了,他们需要信仰来立心。   而文王的那些话,也算是为“戎朝的建立”添砖加瓦。   至少,撒纳吐司在后来,有不少方面都是遵循了文王当时所说的建议。   而文王的建议,更是催生出了如今戎朝最恐怖的“父教”的诞生。   戎朝,一教三国。   凭什么这“一教”更在“三国”之前,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以上,这就是夜帝和撒纳吐司之间的善因。   道姑捏了捏怀里的锦囊,一双妙目微微眯了眯,然后娇哼一声:“不就是想让我古妖和人类暗中勾搭起来嘛……神神叨叨的。”   然而,她还是忍住了打开锦囊的好奇心,而是对着前方的御手席道:“不入北国,继续南下,去兰亭镇。”   兰亭镇,在白鹿城东边,也是古妖一脉蛰伏很深的一处镇子。   在那镇上走着,一眼看去,皆是百姓,但实际上……这些百姓里却有不少是古妖。   除此之外,兰亭镇并不是孤镇,而是处于巍城隶下的十镇三十八村,和周边村镇有着很密切的联系。   在这种地方,也算是入了皇朝内部了。   太元决定先探探消息,同时去催促其他文明出“人”出力,等齐全了,再去白鹿城前摆阵大战。   ……   ……   另一边。   白渊这次并没有存续气运,而是选择了直接返回。   他来到木屋前。   红衣少女正在钓鱼。   垂钓的丝线落在暮色的水中。   北地的秋常和冬混淆不清,前一阵儿是秋雨,后一阵儿就是大雪。   红衣少女轻轻呵气。   噩梦穿着铠甲优雅地坐在不远处的老树下,好像村头大妈一般地老神在在,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噩梦瞬间弹射而去,上前抱住白渊,她此时巨大的身躯显出几分真男人的味道。   红衣少女实力不过七品,怎比的上四品的速度,便是反应过来,也是后知后觉,然后看到那铠甲巨汉拥抱白衣男子的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继而欢喜地跑上去,喊道:“师父~~”   白渊屈指弹了弹她的脑瓜子,淡淡道:“没有定力。”   红衣少女笑道:“就见师父时是这样。”   白渊看了看斜插在山土里的鱼竿。   那笔直的竿忽地弯曲了,鱼线被拉紧,发出轻微的“嘎嘎”声。   显然,有狡猾的鱼儿和钓手在比拼着耐心,在钓手跑开时,那鱼儿才去咬那鱼饵。   白渊提醒道:“上钩了。”   红衣少女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转身化作一道红影往水潭扑去。   她速度很快,堪堪赶到小溪边。   但鱼儿的速度更快,已经咬掉了鱼饵,飞快地跑了。   红衣少女甩起鱼竿,只是甩了个空。   看着空空如玉的鱼钩,红衣少女愤怒了,鱼饵事小,但被一条鱼碾压了真的好气啊。   小郡主抓着长剑,决定去刺死那条鱼。   一时间,溪水面儿上,晚霞被打破,散的一池碎金,晶莹而冰冷的水花如断线珠帘,叮叮当当的大珠小珠洒落在银盘般的水面上,荡开圈圈涟漪。   白渊神识放开,往外探查,可却没有动静,便盘膝坐下,进入感悟状态。   半个时辰后,他收获了2点气运。   小郡主却没有戳到那条鱼,而是抓了其他鱼放在火上泄恨。   噼噼啪啪炸响的油星儿里,弥漫着鱼肉的香甜,因为稍作料理撒了酒水的缘故,故而没有腥味。   小郡主左手右手各抓一串烤鱼,挥舞着喊道:“师父,吃……”   可是,“鱼”字还没落下,白渊就霍然起身。   白渊道了声:“我去去就回。”   小郡主愣住了。   噩梦则想追随主上,却又被白渊一句话打回了。   “守住我徒弟。”   “嗯……”噩梦尖叫着应了声。   白渊身形闪烁,很快出现在了十数里之外。   那莽莽的荒草之间,正有数道身影在草间飞掠。   枯草早就见短,在烈烈风中如扬起的刀,而越发衬出来者的杀气。   可这飞掠的速度在白渊眼里却如蚂蚁在爬一般。   他神色悠闲,负手站于长草之间,一个挪移便出现在了一道身影前。   那身影一愣,旋即挥臂,手指毫不犹豫地往弓弩扳机压去,想要利用短弩之中的强大力量击杀眼前之人。   他的速度和反应都不可谓不快。   但是,这样的速度在白渊眼里却依然是蜗牛,慢的可怜。   白渊出指了。   随手一指,即是天外飞仙。   一指之间,渺渺时间,恍似凝固。   在这凝固的时间里,那身影瞬间被点中了穴位,继而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刷刷刷!   刷刷刷!   刷刷刷!   白衣身形飘忽无踪,好似风里柳絮,涛间浮萍,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只能见道道残影忽隐忽现,在这夕色里山林里宛如鬼魅般,神出鬼没。   待到落定,所有飞奔而来的持弩人已经全部停下了动作。   这些持弩人正是黄昏幽灵。   它们持有着强大的力量,但身体的弱小却限制了力量的发挥。   白渊站立在原地,晚霞里的草浪随风而动,潋滟着暗红的夕照。   他扫了一眼这些人。   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持着短弩,一样的是来刺杀小郡主的“黄昏幽灵”。   “果然,又出现了……”   白渊瞥了一眼这群人,便开始了审问。   审问结局和之前一样,只是加固了之前得到的认知。   一,黄昏幽灵蛰伏在普通人体内,它们是因为白渊的“突破”而被“惊醒”的。   二,黄昏幽灵拥有着飞快抵达死亡边界的边境线的手段。   三,黄昏幽灵在死亡边界的范围内,掌控着奇异的力量,这些力量附着于外物之上,却并没有能够提升他们自身的力量。   审问完,白渊则是将这些黄昏幽灵一一点杀。   一路走来,他早已满手血腥,幸而这杀的人却当是没有杀错的。   黄昏幽灵,一个个倒下。   在一片四季常青的针叶树林里,最后一个黄昏幽灵还站着。   这是一个脏兮兮的少女,像是乞丐的样子。   她还没有死。   但无论是华衣,还是乞丐,无论是傲慢跋扈,还是可怜兮兮,都只是表象……内里的,却是异域前来的幽灵。   白渊轻轻叹了口气,继而踏步之间,他身后在看不见的梦境世界里,浮现出了一张苍白的云絮状的白壁。   这白壁上沐浴在神秘的浓雾之中,而若是有人入梦,又运气极好地走出了自身的梦境,而抵达了自身梦境外的梦境世界,又无意之间来到了此处,那么他就可以在这诡异神秘的白壁上看到一颗颗紧闭的瞳孔。   这些瞳孔宛如鸡蛋大小的宝石,不规则地镶嵌于缥缈、迷离和神秘之中。   任何存在,都是同时存在于第一世界,第二世界,梦境世界的,只不过,第二世界乃是潜意识所在,梦境世界则是潜意识和自身交汇之处,当自身经历向潜意识流去时,那便是梦境。   刷!   梦境世界的浓雾骤然紧绷着静止,又旋即尖锐急促地飞散而开。   白壁上,一颗瞳孔已然睁开。   白渊看着这黄昏幽灵的乞丐少女,   瞳孔也看着她。   顿时间,瞳孔似乎完成了复制,“噗”地一声,从白壁上射出,然后在梦境世界里膨胀成了一个“泡泡”。   这个“泡泡”里,隐约能见到许多乞丐少女的记忆。   白渊完成了梦境复制后,便随手解决了这少女,然后来到一处安全之地,闭目入梦。   他花费了一点气运,动用了【三千梦瞳】中的一颗,复制了这黄昏幽灵的梦境,然后则是入内探查信息,心中期盼着能有所收获。   ……   这是一个封闭的梦境,内里藏着一个乞丐少女零碎的记忆碎片。   红尘闹市。   白衣男子走在这梦境里的热闹街头。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他走了一圈儿。   街头粉碎了,很快变成了一个破庙。   破庙里,有乞丐在争夺食物,而外面则忽地响起了狗吠的声音。   是富家公子哥儿牵着猎犬来玩弄这些乞丐。   乞丐们四奔而散,富家公子哥儿哈哈大笑。   破庙再度粉碎,很快又切入了下一个画面。   如此,一直轮回。   这种轮回并不是自发的,而是受到白渊控制。   就好像是一个档案室管理人,正在翻阅着某个档案里的一张张文件。   白渊查看着这些梦境碎片,试图寻找到有关死亡边境的有用信息。   当然,这些梦境碎片里的事并不一定是真正发生过的事,而是经过“加工”的虚拟事件,是经历的投射,是生活的比喻。   显然,这些黄昏幽灵在人间也建立了某种虚拟人格。   很快,梦境里就过了大半天。   白渊没有发现,便是轻轻抓了根长树枝轻轻点了点大地。   咔咔咔……   咔咔咔咔咔……   地面顿时裂开。   尘埃散扬,地动山摇。   白渊岿然不动,悬浮于半空,待到落定,便信步走入了这裂开的大地,进入了这黄昏幽灵的第二层梦境。   第二层梦境,开始变得稀奇古怪,但还在正常范畴。   第三层梦境,则是一片死寂,白渊探索了一会儿,除了感到异常,却没有发现异常在哪儿。   “看来问题应该在第四层梦境了。”   白渊在梦瞳复制出的梦境里,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他一念往下,继续深入。   然后……   他愣住了。   第四层梦境世界里,黑漆漆,灰蒙蒙,红灿灿,黄橙橙,绿油油,靛如天,蓝如海,紫近黑,黑转白,白转无,无再幻化无穷色泽……   这里,入目的是所有颜色,也没有任何颜色,一切好像存在着,又好像不存在,你明明看到了,却什么也看不到。   整个儿散发着一种远超诡异描述的感觉。   而突然之间,不知哪儿来的光线,逐渐浮腾起来,映显出一颗悬浮着的混沌般的蛋。   那蛋出现了一道裂缝。   可即便掌控着梦境世界,白渊也完全无法看见蛋里是什么。   但他却能看到蛋外的裂缝边趴着密密麻麻的小白点(如果那是白色的话)。   那些小白点抖抖霍霍着,好像老式电视屏幕上抖动不停的雪花点儿。   白渊心底暗暗欣喜,看来找对了。   通过复制黄昏幽灵的梦境,真的可以掌握一些有用的信息。   而这些信息和秘密,就隐藏在眼前这颗蛋,还有蛋边的小白点上。   他试探着动了动,发现并没有危机后,就开始往下靠近。   可他才靠近了一点儿距离……   骤地,扒拉在蛋壳裂缝外的某一颗小白点骤地停顿了下来,让人毛骨悚然、灵魂几欲冻结的恐怖气息浮腾而起。   白渊心底闪过一丝莫名的不详预感。   怎么回事?   没有道理啊……   在这里,他是主宰。   而且这里只是一个死去的黄昏幽灵的梦境。   这里怎么会有不详的预感?   还未等他细细思考,下一刹那,来自于【妙道】的预警爆炸式的疯狂鸣响起来。   【妙道】甚至没说什么程度的危险,而是在白渊脑海里发出紧促的一连串的信息。   ——逃!逃!逃!逃!逃!——   紧接着,又浮现出一行信息。   ——去万古识海!——   白渊想也不想,直接闪身退出了梦境世界,然后一念冲入了午夜庄园。   他才入午夜庄园,就听到无数诡异而凄厉的尖叫。   那是“原住民”们的尖叫。   本是弥漫在外的灰雾,好像承受着将要至于的末日天灾,而沸腾了起来。   白渊才站稳脚跟,就看到灰雾化作了急速旋转的巨大漩涡,这漩涡横亘整个万古识海,弥漫的哪儿都是。   然后……   极亮的光如烈日从黑色泥土里涌出,一只难以想象的黑色巨爪在这光明里无视午夜庄园中巫尸地宫的威慑,而直接抓住了白渊,然后狠狠地往外拖拽而去。   可是,这里是万古识海。   在这里,任何厮杀,都是通过念头世界来进行的。   ——【妙道】为主人服务——   ——遭遇【??】念头——   ——念头层次:??——   ——危险程度:未知——   ——念头渗透中——   ……   ……   ——念头世界生成——   ——??99.9999%,白渊0.0001%——   下一刹那……   白渊出现在了一张乳白色的木桌边。   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在未曾开灯的夜色里,闪烁着荧荧的弱光。   而他的周围,则是一片漆黑。   这正是白渊在蓝星之中的书桌。   他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   白渊轻轻舒了口气,这才发现心脏后怕地剧烈跳动起来。   “是黄昏……”   “果然,黄昏幽灵,黄昏世界,还有黄昏,是一起的……”   “之前神翼文明的咒念一念雅儿只是因为在回忆里看了一眼黄昏,就被追杀。如今……我也只是在梦境世界,而且还是我复制之后彻底掌控的梦境里看了一眼,也被追杀。”   “而且,【妙道】罕见地没有给出任何关于黄昏的信息,就好像怕我知道黄昏存在一样……”   “不过这也正常,黄昏似乎是一种被看到,就会追过来的存在,无论你用什么方法看到,只要看到,就会出事。所以,【妙道】这么做是对的。”   “不过,一出事就躲到这里来,还真是方便。”   正想着的时候,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叮铃铃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里,很是刺耳。 第273章 三界重叠,大海啸,王青渲,白鹿动荡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刺耳而久违的手机铃声,撕开了安静的午夜,带来一股诡谲而静谧的氛围。   白渊自然地看过去,看见手机最上方只剩一丝电,又看到手机屏幕上写着“99+”的未读信息。   他扫了一眼手机的USB插口,那插口正连着电脑,电脑的电源线也正拉伸着,通往黑暗里,显然是插在电源上的。   正常来说,这边的东西不会被动,除非……   白渊左手迅速抓向手机,右手则是按向了笔记本电脑的开启键。   电脑缓缓变亮……   这亮光和手机那明灭的光交汇在一起,映照的白渊的脸盘雪白一片。   白渊的眸子微微一凝,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字是……未知号码。   他瞥了一眼右上角的一丝电,又看了看这未知号码,顿了一两秒,还是选择了接通。   接通之后,手机对面,没人说话,而是有一种诡异的杂音,入了人耳,搅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脑瓜子疼着,胸口闷着。   三四秒之后,那杂音忽地消失了。   另一边传来诡异的声音……   “逃……”   “逃……”   “逃……”   “逃……”   “逃……”   “去万古识海……”   白渊瞳孔猛然紧缩,这正是之前【妙道】在他脑海中闪出的自明信息,怎么会从电话另一边传来?   是黄昏么?   他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于是,他瞥了一眼已经打开的电脑,还有正开启着的音乐软件,便迅速拖动鼠标,然后点了一首歌,继而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了电脑旁。   顿时间,喜庆的歌声从电脑里传了出来。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啊~~~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   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手机对面:……   而就在这时,最后一丝电耗尽,手机自动关机了。   白渊紧了紧手机连接于笔记本的充电线,看到充电显示,这才稍稍放心。   此时的他被困在这小格子般的世界里,周边都是黑暗,若是连手机都没了,那就和囚徒没什么区别了。   正想着,他忽地看到电脑右下角的电源竟然未显示“充电状态”。   他下意识地拉了拉电脑的电源线。   电源线绷紧着,这意味着电源是插着的。   那么,是家里停电了吗?   白渊愣了愣,急忙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敲打,然后他发现……网断了。   怎么回事?   再看右下角日期,他愣住了。   距离上次来这里,居然过去一个月了!   这意味着,这边的时间和异界的时间已经同步了!   白渊迅速感知,试图运转真气和灵气,却发现还是用不了,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要是这里不禁超凡,那我麻烦可大了……”   “可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这里是不是真的蓝星,我对母亲而言,应该是失踪了一个月吧?”白渊心底装满了疑惑,又有些担心母亲。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99+信息”,显然,那些信息必然会带来一些重要的东西。   此时,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手机上了。   手机正在被缓慢的充电。   黑暗里的时间变得漫长。   骤地,这近乎于静止的神秘黑暗里有了动静。   作为这“小格子”的墙壁上显出了涟漪圈。   一个古怪的超巨型骸骨从圈纹里伸了出来,那骸骨并未如上次一样,才探出就如“被火灼烧”而缩回去,而是在缓缓裂开。   极度惊悚的气氛,就如尖锐的针,扎的人全身发麻。   但那骸骨在停顿了半秒钟后,又缩了回去。   白渊神色平静,又转向电脑屏幕,随意地翻了翻过去的一些文件夹。   他有一种预感,等他下一次来的时候,这电脑很可能已经打不开了,甚至是不见了。   文件夹里没什么东西,不过藏着一个大男孩的记忆。   他鼠标随意点着,终于拖到了一个藏得很深的文件夹上,点开,里面都是一些日常的照片。   而这些日常照片都是伪装,真正他要藏的是里面的那么几张。   那是毕业之后,他和静瑶去爬山时的照片。   两人跋山涉水,手拉着手,笑的很开心。   孤冷的山崖上,当夕阳落下时,两人紧靠在一起,而拍下了同样靠在一起的影子。   他看着这些过去视若珍宝的照片,眼中闪过一些恍如隔世的回念,唇角带上了一丝柔和,然后把照片拖入了回收站,继而点了永久删除。   删完后,他往后仰着,靠在硬质的木椅背上,微微抬头,凝视着黑暗。   “我……可能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人?”   “我来到这世间走一遭,又拥有了【妙道】,是需要去做什么事吗?”   “【妙道】到底是什么?”   他问着这些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有种站在星空和万古之前的孤独感,在道路的尽头,似乎有着难以想象的宿命在等待着他。   而他如何去做,亦将带来恐怖且无可逆转的影响。   过了会儿,手机显示充电已到百分之二十了。   白渊立刻开机,视线撇了撇,手机没信号,但没关系,他迅速翻动那“99+”的信息。   这些信息,杂乱地印入他眼中。   “你失踪之后,妈妈报了案,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你,就算调动了周边的监控,也只是证明你没有离开家。妈妈很担心你,你如果回来了,一定要给妈妈回个电话。”   “沿海发生了大海啸,电视上说这是千年未遇的海啸,专家们说深海发生了未知的变化,海啸还将持续,神话中所说的灭世大洪水或可能重演一遍。我们这边距离海边太近了,必须撤离往内地。妈妈必须离开,可你……如果回来了,一定要给妈妈回个电话。”   “渊儿,妈妈已经到蜀城了。   在去往蜀城的火车上,妈妈和静瑶坐在一起,静瑶的爸爸妈妈被困在海外回不来,所以她和妈妈一样,都是独自一个人。   静瑶是个好孩子,而且她似乎掌握一些强大的武技,妈妈看到她在火车站一个人击败了五六个壮汉,天,这个世界怎么了?   在来到蜀城后,妈妈就和静瑶住在一起了。   你看到信息,记得回电话,静瑶好像也有事要问你。”   “在蜀城已是住了五天了,生活饮食也正在慢慢习惯。   而在深入了解后,妈妈才知道有不少人都是像你一样,突然就失踪了。   看来,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一些未知的变化。妈妈知道的,人类太自大了,只不过才掌控了这世界数千年,就傲慢地认为可以面对一切。现在……灾祸要来了,我们才发现自己如此的无力。看到信息,记得给妈妈回电话。”   “这是第十天了,妈妈了解的越来越多,也遇到了不少和妈妈一样突然失去了亲人的人。   这些人里有人宣称说是新的世界正在降临,失踪的人不过是承神选召的幸运儿,他们需要去迎接这些神明的到来,以让人类拥有更好的未来。   可妈妈并不信。   但妈妈为了弄明白你突然失踪的谜,还是加入了他们。   他们好像叫什么……黄昏会。   静瑶没加入我们,而是去蜀城北方的十月墟去了。   妈妈看了新闻才知道,说是考古学家在十月墟发现了一些疑似空间重叠的地方,那里发现的矿石、物件甚至拥有着两百多亿年的历史。更有神话学家说那是昆仑墟所在的位置。   但静瑶告诉我,说是这些妈妈看到的信息是删减版的,而最初的描述还要更多。   嗯……你看到信息,一定要记得回电话,妈妈手机一直带着。”   “渊儿,你如果还能看到这些信息,可以来蜀城找妈妈,妈妈手机号码没换。”   “渊儿……”   ……   ……   白渊快速翻阅着,他心底有种古怪的感觉。   这不会是真的蓝星吧?   在见识过各种神奇事件后,他觉得即便这里是真的蓝星,他也不会太惊奇。   只是黄昏会是什么?   妈妈怎么会加入那种乱七八糟的会?   他心里有些着急,想拨通电话,可是电话却没有信号。   他稍作思索,便大概明白了过来。   因为那恐怖的大海啸的缘故,这座城市怕是已经接近空城了,自然是断电断信号。   所以,即便电脑的电源线插在插座上,也并没有电。   他长舒一口气,又翻阅了一些信息。   还有些短信则是静瑶的,最初的几条短信里,静瑶在问孔嫣老师的事,后来又让他代为转问“秘武会”还收不收人,再后来则是直接提问一些武学修炼上的问题。   这些问题在白渊看来,完全是小儿科的东西,但是因为没有信号,他无法恢复短信。   再后来,静瑶则是在说和他妈妈遇到了,然后之后怕是会长期和他妈妈生活在一起之类的话,还有些诸如“如果看到短信了,赶紧给妈妈去个电话,不要让担心”之类的东西。   另一些,则是公司里诸如问他“还来不来上班”之类的短信。   再一些,则是零零散散的朋友,同学,同事的信息。   全部看完后,   白渊放下了手机,坐在寂静而逼仄的夜色里。   “十月墟,黄昏会?武道盛行,迎接神明?”   “这是三个宇宙,正在缓缓的融合吗?”   “未必是宇宙,但至少是三个世界……”   他思索着,   慢慢闭目养精。   次日黎明,晴朗的阳光照落在了乳白色的书桌上,外面该是明媚的晴天,可却也是海啸将至前的寂静空城。   白渊依然闭着眼,坐在破晓之中。   他看不到空城,只能看到黑暗,还有这方寸之地的一张桌子,一个笔记本,一个手机。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忽地……   极其突兀的……   一只修长的手从黑暗里探了出来,但却不是从“涟漪”里探出的,而是真正的外面的世界里探出的。   那手,悄无声息地探向他桌上的手机。   显然,这只手的主人是个惯犯,深谙如何偷盗。   是的。   这是一个小偷。   在城市变成空城的时候,依然存在一些人抱着侥幸想法,想要在这些人去楼空的住宅里翻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以便在去往新城市后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而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离开的小偷,属实是这群人里混的最差的那一类了。   若将这些人去楼空后残存的物品当做一个死去的猎物,那么自有大型猛兽吃肉,成群的小型猛兽啃啃骨头,而等到骨头上连一丝肉都没了的时候,猛兽们离去,这才有些剩下的小东西敢出来,看看能不能从这些骨头上再扒拉点肉下来。   显然,眼前这只手的主人,就是这么一个“剩下的小东西”。   在看到手机后,这手的主人简直是惊喜,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进了屋,虽然屋里有人,但这手的主人看那人似乎睡得很熟,便决定悄悄地试图拿走手机,再搬走笔记本电脑。   到时候即便被发现了,她也能挎着赃物拔腿就跑,而在楼下还有她的同伴开着车在接应。   可是,即便这小偷的动作再如何的轻,再如何的快,那沉睡的少年的动作却更快。   小偷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手化作一道闪电般的残影,如铁箍般死死扣在了她手腕上。   小偷发出一声尖叫,另一只手抓着的匕首就往前捅去。   这捅的方向是少年的手腕,她期盼着能吓到在这少年,而少年被吓了,自然会放手,而她会趁机拿着……不,什么都不拿,赶紧跑。   这少年不对劲!   他速度太快了!   人,怎么可能有这种速度?   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还坐在书桌前打盹。   小偷越想越觉得这少年诡异无比,充满了神秘。   她才想到这些,就感到身子被一股猛兽般的巨力拉动,直接往前飞扑而出。   她手中的匕首,也在这股大力之下往前扎去。   “小心啊!”小偷忍不住尖叫道。   她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杀人的。   就算她脑海里想了再多,可眼前这少年却是个普通的有血有肉的人,她自然要大叫提醒。   白渊随手一指,弹开匕首。   在这个禁绝超凡的世界里,他虽然没有超凡力量,可是……如果论技巧和手段,超凡之下,他当是第一人。   匕首飞远,斜插在一边的地上。   而小偷则是被拉到了他身边。   这是一个妹子,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匀称,有一点肉,但相貌一般,穿着卡通的粉色外衣,蹬着软皮小靴子,戴着眼镜,兜里还放着手机。   两人四目相对。   粉衣少女挣扎起来,可是白渊的手就如铁箍着一般,她怎么都挣不脱。   粉衣少女大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偷个手机!饶命!”   白渊看着这陌生的少女,露出古怪之色。   他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里,他居然还能抓出一个活生生的人出来。   “饶命!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啦!”粉衣少女大声求饶。   其实,她还是有些机灵劲儿的。   因为她这么大的声音能够提醒下面的同伙带着家伙来帮忙。   果然,在楼下等着的同伙反应了过来,从副驾驶取出一把野外匕首,就冲了出来。   片刻后……   ……   两个少女被白渊一左一右抓着,喊着“饶命啊”。   白渊看着这两个活蹦乱跳的少女,稍稍沉吟了下,道:“想不想学武功?真正的武功。”   他这话一出,最初的粉衣少女顿时安分了下来,她挣扎了这么久,也知道眼前这少年的水平有多高。   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如一只巴掌心的小麻雀,怎么都飞不出去。   于是,她道:“高人,我们……我们已经快二十岁了,还能学吗?”   白渊点点头。   另一边,皮草少女转了转眼珠道:“高人,我们能够先离开这里再学吗?”   白渊没理她,而是直接想了想,从脑海里搜出那门【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然后开始缓缓道来。   如今,外面的武道之风盛行,这俩少女敢做偷盗的事,自然也是接触了一些武技的,甚至还学了一点。   很快……她们被白渊所说的功法给迷住了。   如果在和平年代,她们才不学这什么武功。   可现在,她们就有一种“小说里的主角,误入某某禁地,遇到了一位老前辈,然后被老前辈传授神功”的感觉。   很快,她们从最初的反抗,变成了顺从。   因为她们已然察觉,眼前这个看似少年的怪物所传授的,乃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功。   这种武功现在完全是有市无价,若是有人肯标个价格出来,怕是几千万,甚至是几亿都有人买。   而在知道这功法的名字是叫【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这种高逼格的名字后,她们算是赶都赶不走了,一口一个大师的喊着。   白渊觉得“大师”这个称号太古怪了,就让她们叫“前辈”了。   交谈中,他也知道了一些基本信息。   那粉衣少女名叫王青渲,皮草少女名叫赵音音,两女是从其他遭遇了大海啸的沿海城市逃过来的。   海啸爆发时,两女正在山上游玩,故而躲过一劫,待到落潮后,便疯狂地驾车返回。   可是,城市已经被淹没了,也没有家可以回去了。   两女只能往安全地带逃。   可是,很快,她们花光了钱,然后就开始小偷小摸了,幸好……沿海城市一座座变成空城,她们跟着那些“偷盗大军”后面捡漏,也勉强填了个肚子。   三日后,两女勉勉强强算是把【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都记熟了。   这期间,两女也肩负起了烧饭煮菜的义务,承包了白渊的一日三餐。   白渊本来是准备饿肚子的,这也算是意外之外的事。   至于教这两女功法,则是抱着“撒两粒种子下去,看看会如何”的念头,以及……结个善缘。   转瞬又是两日。   白渊感到自己即将离开这念头世界,便是叫了两女,道:“我将离去。你们遵从我之前的吩咐,去蜀城,找一个名叫白常和的女人,然后帮我传些话。   这里的手机和电脑,你们也一并取走,带给她。”   白常和正是他母亲的名字。   而这两女有手机号码,只要进入信号覆盖区,就能够很轻松地找到他母亲并报个平安,同时知道自己要她脱离黄昏会的要求。   虽然他依旧不太相信这里是真的蓝星,但这里的一切体验实在太真实了。   所以,他选择了这么做。   两女在这几日和他的相处里,早与他相熟,对这位神秘的前辈更是尊重无比,自是应答下来。   傍晚时分,王青渲和赵音音备好晚饭,再来找白渊时,却发现白渊已经不见了。   两女早知白渊今日会离去,所以也并不意外,只是在发愣了一会儿后,放下晚饭,然后跪倒在地,对着白渊所在的座位磕了三个响头。   王青渲道:“师父,虽然您不肯认我们,可是您教了我们这么厉害的功法,我们肯定是认您的。”   赵音音道:“师父,放心吧,您要我们去做的事,我们一定会做好,您的母亲大人,我们在学艺有成后,也一定会暗中保护……您安心的去吧。”   这位显然是小说看多了,觉得高人在传授神功结束后大多会坐化。   随后,两女又磕头,烧香,这才整理了白渊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下楼,上车,往西而去,待到信号覆盖之处,她们会打开导航,然后去往蜀城。   ……   ……   从念头世界弹出后,白渊出现在午夜庄园。   黄昏已去。   白渊迅速返回。   伏蟒山的木屋前,小郡主和噩梦都在。   白渊问明时间,果然……已经过去五天了。   “谜越来越多了,时间真是充满了压迫感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渊依然思索着。   正想着,小郡主又道:“师父,有人在外面求见,说是宋鸣剑圣有急事找您。”   白渊知道自己这么离开五天时间,肯定会有事,而之所以有人能找来也是他曾和宋鸣互通过位置。   于是,他问:“他来多久了。”   小郡主道:“两天。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只是在外等待。”   白渊点点头,身形一闪就落定在了木屋所在空地的上山口。   上山口处,早堆满了枯黄的叶子,叶子随风踟蹰,往远飘零。   这无边落木之中,正站着一个负剑的中年男子,男子沉稳异常,周身散发着某种上位者的气息,虽是等了足足两天,却没有半分不耐。   白渊的瞬间出现,让这沉稳男子猛然一惊,身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而右手如电,下意识地抓向剑柄。   但很快,这沉稳男子明白了来者是谁,他收回右手,微躬抱拳,恭敬道:“宋家晚辈宋春秋,见过无名先生。”   白渊淡淡道:“让你等了……”   宋春秋并不接这话,而是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双手递呈而上,恭敬道:“请先生过目。”   白渊接过信,快速扫过。   信上的内容简单明了,宋鸣说不知为何,在巍城西部突然出现了大量活跃的妖魔,这些妖魔好像在迎接什么大人物,他怕镇不住,也怕出大事,所以想邀无名赶回主掌大局。   白渊收起信,问:“现在情况如何?”   宋春秋道:“启禀先生,情况暂时如常。   但这些日子,南北双方一直在围绕白鹿城进行博弈。   如今博弈已快到终了,皇朝军已快调度完毕,北地援军也快抵达,大战在即。   此时此刻,妖魔突然出现,很让人不安。”   白渊闭目,略作思索,淡淡道:“知道了。”   宋春秋见话传到,躬身弯腰,然后转身离去。 第274章 风起乱世巍城间,红尘剑神妖魔道   “收拾一下,我们去白鹿城南的巍城。”   “要入城了啊……”红衣少女重复了一遍,心底有些仿徨,表情有些不情愿。   城市太拥挤,人情太复杂,去了就会戴上另一张面具,裹上另一种人格。   小郡主显出“上班困难症”的重症患者模样。   白渊淡淡道:“入城了,没人会打扰你,你继续修炼……时机合适了,我会带你去见你父母。”   他想看看小郡主能把这些十星功法修炼到哪一步。   而镇北王此时正在群魔之间,他一个人冲过去,说不定会有去无回。   红衣少女看了一眼这深秋的山林,看了一眼木屋,有些不舍,她不舍的自己曾经在梦中想过、却竟得实现的难得体验。   但看了数秒,她还是侧过头,点头道:“嗯!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白渊心底很是无语,都说女大十八变,安雪这姑娘是学会了七十二变的绝技啊,之前的人设在进入“隐居状态”后就全毁了。   恶毒的心机少女呢?   傲娇的黑化少女呢?   担心家族的少女呢?   小郡主的眸子里映着浮云,秋叶,还有溪水。   白渊突然想起这还是个伤春悲秋,喜欢文艺的少女,或许……此时此刻才是她真正想要过的生活吧?   究竟是经历过多少事,才会在十七岁的时候不想着去人多的地方,而只想着在深山老林里养老呢?   说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多少。   “返乡少女”很快收拾好了,挎上了包袱,背上了用惯了的铁锅和铲子。   白渊屈指,抬手。   剑舟浮现。   另一边,噩梦看了一眼冕下,则“噗通”一声跳到水里去了。   小郡主被这位黑甲大汉的动作惊到了,讷讷问:“师父,它究竟是什么人呀?”   这个问法又和过去的她冲突了,换做之前,她绝对不会去问这种问题,而只会去观察,只会想“师父若是愿说那自会告诉她,若是不愿问了也没用”,可现在……她却问了。   白渊道:“一个朋友,我不在的时候,托她保护你,现在我们要走了,她也走了。”   “哦……”小郡主得到回答。   不远处溪水底的噩梦也听到了回答,她开心极了,被冕下称为“朋友”简直是最大的荣耀。   白渊微微一挥,红衣少女和他便都上了剑舟。   剑舟升腾,往远而去。   行至白鹿城周边,他微微压指,从天而降,落在正在大营中的石翼面前。   石翼看到这熟悉的面容,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相拜,继而奉还【剜心瓷刀】。   白渊抓着瓷刀。   事实上,他已经不需要这种法器了。   瓷刀所谓的能够绝对的剜下人的心脏,也不过是在六品范畴。   可这样的力量在面对他的剑墓时,简直是不堪一击。   所以,他淡淡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用此刀斩杀诸多敌将,早已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若是继续在前线,必然会死于非命,回内地吧。”   石翼闻言,沉默不语,他依然维持着恭敬相拜的姿势。   事实上,他很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位异人所说的话。   这些天他开始接触到越来越强大的敌人,那些敌人手法诡异,若不是他拥有着【剜心瓷刀】作为威慑,早就死于非命了,可以想象,在之后即将到来的白鹿城大战里,他的死亡几率会相当高。   可是……   诸多思绪闪过,   这位银甲小将道:“前辈,身而将军,自当守家卫国,与袍泽患难与共,岂有趋吉避凶,苟活一世的道理?”   白渊看着他,石翼却也自有坚持,只如磐石般低头不动。   小郡主在师父身后愣愣看着,她未曾上过战场,只听得从前父亲和戎朝交战时如何如何,此时感受到军营里这铁血肃穆的气氛,忍不住生出慷慨悲凉之感。   当对战的双方人数,变成了活生生在眼前的血肉时,那种感受是极具冲击感的。   历史上,或许寥寥一笔,说着“南北战于白鹿城前,用兵百万,死半数”这样的句子,看书人翻书而过,甚至会忽略,觉得淡而无味,可是……真正站在这战场上,却也忍不住被此时的气氛所感染,而激荡不已。   白渊没说话,挥了挥手,剑舟载着红衣少女,再度升空,远去。   石翼这才抬头,对天抱拳,扬声道:“多谢前辈,助我杀灭敌寇!!”   而这边的对话,也早已引得周围士兵,还有其他营地的将军注目。   这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那看似年轻的前辈是什么人。   石翼见那碧空苍云之间,剑舟去远,这才收回视线,往回踏步,这一走,他便感到怀里多了样异物,再一摸,却是愣住了。   他取出那异物,只见正是归还于前辈的那件法器。   法器,竟然又回来了。   石翼错愕之后,双目盈泪,蓦然仰头,又深深地鞠躬三下,以示礼敬。   ……   剑舟上。   红衣少女问:“那个人看起来也不大,可是……”   她斟酌着,思索着感觉,然后道:“可是,他却一身死志,好像不想生还似的。师父,我们要不要再把那刀借给他?等过了大战再取回?”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将军是皇朝的人,是站在北国对立面的。   她只是被那种昂扬而低沉的气魄所感染了。   当一个人寻找到了更强的信念,而不再畏惧死亡的时候,真的很让人动容。   白渊淡淡回了声:“啰嗦。”   “哦……”红衣少女吐吐舌头,不再多言。   白渊并没有立刻去往剑圣所在的巍城,而是在此时依然算是空空荡荡的白鹿城周边晃着圈儿。   他打算提前走遍战场,然后……在真正大战时,他就可以动用【琉璃界瞳】,一是助战,二是抢夺法器。   剜心瓷刀不过是个引子,夺取铃铛法器还有那缠云帕,也不过是为了测试【黑阳手套】。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租借法器,已经快蔚然成风了。   等白鹿城大战时,除了双方修士斗法,兵道互战之外,还有的就是这法器之争了。   到时候,他利用【琉璃界瞳】和【黑阳手套】快速收割。   将那些被大战汇聚于此的法器,统统收入怀中。   虽说开启【琉璃界瞳】需要每秒花费1点气运,可是……现在的他反应速度极快,如果能够收取到足够的法器,那么这个消耗也是能接受的。   除此之外,石翼身上还插着他的【窥视者的瞳孔】,能够带来一大部分的视线。   如此想着,剑舟盘旋于云上,看遍这即将被血染红的大地。   而巡视完之后,他就会迅速前往巍城。   ……   次日。   白渊已然巡视了大半。   再往西南角扫视收尾一下,便是可以结束了。   剑舟掠过,逐渐放缓。   西南的一条河边,正躺着许许多多尸体,有士兵,有百姓。   这样的景象,其实颇多。   一路看来,就连曾经恶毒的小郡主都不忍直视了。   白渊见了这许多情景,也是心底生悲,忍不住暗暗叹息。   忽地,他神色一动,屈指而下。   剑舟随指,俯冲向大地。   “师父,怎么了?”红衣少女问。   白渊看看四周,手掌微微一动,一具伏趴在树边的女尸翻开,下面躺着两个气若游丝的孩子,一个胖乎乎的男孩,一个脏兮兮的女孩。   女尸是个死去的中年妇人,看样子显然是那俩孩子的母亲。   “还活着!”红衣少女听到呼吸声,眼中闪过喜色,旋即又是悲色,这等兵荒马乱的世道,这样两个孩子该怎么生活呢?   白渊道:“我带他们回巍城,然后为他们寻个落脚之地。”   红衣少女轻声道:“他们还能遇到师父,也是他们的好运……可那些没有遇到师父的人,该有多惨。”   白渊无言,上前救起两个孩子,渡输真气。   或许是出于同情,白渊在传输真气时,小心地操纵着真气,将这两个孩子本已干涸的经脉温养和拓展了一番,然后将一些可以突破的经脉也帮助贯通了。   这种手段,别人是断然无法做到的,即便能做到,也是在一些大势力之中配合易经洗髓类的丹药才行。   可对于白渊而来,这却并不很难。   两孩子幽幽转醒,嚎啕大哭。   但因为白渊的渡气改造了他们的经脉,两个孩子看起来精神竟然还不错。   小郡主心有同情,取出包袱里的一些干粮,就着水递给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然后又默默地擦去了眼泪,在将母亲的尸体埋入黄土后,便随着白渊一起了。   女孩叫易小蝶,花布衣,小圆脸,瑟缩地一言不发,却有些亲近红衣少女。   男孩叫易连山,粗麻衣,身形壮实,皮肤稍黑,长女孩两三岁的样子,此时拉着妹妹对着白渊磕了许多响头,然后才默然无声地随在白渊身后。   有两个孩子在,白渊自也不再动用剑舟,考虑到此处乃是白鹿城的西南角,距离巍城并不远,便是一边开启“凶无忌导航”,一边往巍城赶去。   ……   ……   十一月初。   碧空万里。   南下秋雁飞过。   鸿毛一根悠然飘落,在半空跌跌晃晃,   终于落在了一片枯黄的长草中。   枯草边的泥土道路上,近百人正围绕成小型防御圈子,执着长剑,在应对周边的袭击。   这近百人身穿同样的蓝色长衣,衣角绣着雨滴的造型。   四角之人,雨滴合计七滴,算是四个领头之人。   任何江湖中人在看到雨滴蓝衣,都能立刻道出他们的身份。   这是“江湖五剑派”中的流雨剑派。   剑派创立人“明火剑王”赵直魁,天赋绝伦,功法刚烈,半生打打杀杀,老来凄凉,本是寻一禅寺欲孤独终老,却在一场大雨间遇禅师点化,领悟刚柔并济,心静之间入了剑道,继而创下了流雨剑派,待到剑派壮大,则是去往了修士之地,探求机缘,拜入仙宗。   明火剑王,在江湖之中也是个响当当的传说。   后来者们,自是无法参悟赵直魁的那种意境,随着赵直魁的离开,门派中再无人能够臻至巅峰,问鼎修士,从而在“五派”之中沦为吊车尾。   但是,赵直魁所在期间,曾经创下了偌大的家底,流雨剑派的底蕴犹在,尤其有着和门派心法剑道相符的剑阵,更是如虎添翼。   而此时,这数百蓝衣人,正如齿轮般缓缓旋转。   外动,内静。   而静止的内部弟子,则如凝聚于剑阵之心的厚重乌云,随时准备着落下磅礴大雨,从内而外,抵拒外部攻击。   但外部,却是一只只拖着灰黄色大狐尾的直立怪狼,在如风般呼啸着扑击。   这种怪狼的实力相当于人类的七品,力量在五星六星之间。   五星六星的七品,在江湖中只能算是一般的武者,流雨剑派虽是后继无人,但却也绝不是这种小鱼小虾能惹得起的。   然而,这些怪狼的数量却极多,宛如潮水般,一眼看去,怕是上千了。   上千的七品五星六星武者,再配合上直立怪狼本身的速度,简直是恐怖。   这近百的流雨剑派剑客只能结阵,才能勉强抵挡。   剑阵内部,快速的交流正进行着。   “巍城附近突然多了许多妖魔……这种怪狼应该是妖魔属,是平日里很少见到的品种。”   “有传闻说,戎朝就是妖魔的大本营,看来有可能是真的。”另一个方脸剑客冷静道,而他显然并不知道“古妖”这个称谓,而只以妖魔代称。   “掌教正在巍城,他来信时说让我们路上当心。掌教说听闻剑圣所言,这些妖魔来了大人物,所以群魔沸腾,魔焰盎然,这是在欢迎那位大人物。”   “妖魔的大人物,是什么样呢?”有年轻剑客生出好奇,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交流的话,面对妖魔的紧张感被削弱了许多。   “嘿,师弟,别管那大人物什么样了,我们还能不能活着赶到巍城都是问题,先应对好眼前吧。”另一个年长些的剑客笑道。   年轻剑客苦笑道:“师兄……我还是第一次外出历练啊……”   交流很快被淹没在刀光剑影,还有忽而轰隆、忽而尖锐的交战声中。   终于,流雨剑派开始有人死去了。   阵法开始缩小。   直立怪狼也死了不少,但却好似根本不畏死亡,显得极为好战。   枯草乱飞,尘土四溅,强大的气流到处乱撞……   剑光,爪风,尖锐呼啸……   惨叫,哀嚎,怒吼,娇叱,对话,到处都是……   而这不过是大战场的某一处缩影罢了。   “长老,快想想办法啊,我们已经死了三十多个弟子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流雨剑阵便是连最基本的人数也维持不……”   之前那冷静的方脸剑客已经不冷静了,他手都在抖。   而就在说话的功夫,又是两只直立怪狼上下两路齐齐攻了过来。   方脸剑客反应迅速,于阵中脚踏罡位,身形变幻,然后在借力之后,再行出剑。   剑,对爪……   吱~~~~~   尖锐的利鸣响起。   长剑贯气,猛力斩出。   一只怪狼受力,却往后纵越,御卸掉这力,然后狼足蹬踏在老树上,在树叶哗哗里,再度如疾风般窜出,双爪掏心,抓向方脸剑客。   另一只怪狼也是绕折了个小圈子,再度攻来。   方脸剑客不得不全力应付。   而正在北方主持大阵的蓝衣长老自也是听到了这方脸剑客的话,却也未曾回答。   他是七星七品巅峰的强者,当年曾研习八星的剑法,却怎么都不得入。   而他作为七星七品便已可出任剑派长老,可见门中确是凋零。   然而,没办法。   门派虽说传承悠久,但是那些天赋上佳的弟子却是极少,每年收人,都是在沙子里淘金,难得很。   而现在,面对这上千的妖魔围攻,却也只能以剑阵勉强抵御。   蓝衣长老已经看出,在一炷香时间后,剑阵会被群狼破去,然后所有人都会死。   但是,他还是扬声道:“老夫已传信给掌教,再坚持一会儿,自有援助到来!”   他的话顿时鼓舞了年轻的剑客们。   可却也有人知道长老在说谎,他们心底暗暗叹气,然后铆足了劲,和这些妖魔继续厮杀。   流雨剑派的剑客在慢慢死去……   妖魔们依然好战而疯狂……   而就在此时,在长草的山道上出现了一道白衣身影。   眼尖的剑客大呼道:“援军到了。”   但很快,有人看见那白衣身影只有一人,便是露出愕然的苦笑,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就一个,这不是援军,是过路的!”   门派的师妹道:“他也是倒霉,走什么路不好,偏偏走这条路……完了……”   另一人道:“他没带兵器,不是剑客,用拳头和腿的么?这些怪狼的力量这么大,他用拳头怎么可能抵挡……完了……”   蓝衣长老则是看着空隙,运气扬声,对那白衣身影道:“朋友,速走!!去巍城告知此处事!!”   可是,那白衣身影却如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一般,继续往此处而来。   群狼闻到了人味儿,顿时扫着灰黄的大尾,回头狼顾,咧嘴显出染血的獠牙,继而如巨浪中分,分出一小波往白衣身影掠去。   又多了一个人,便是多了一份食物,新鲜的肉可是好吃的很。   蓝衣长老暗暗叹气。   而随着那白衣身影的靠近,他也看见了这来人的年轻模样。   “年轻气盛啊……”蓝衣长老深深叹了口气,“不知天高地厚是好事,可是有些代价却……”   他的感慨还未结束,就已被打断。   那白衣少年淡淡道了声:“借剑一用。”   四个字,却清晰的传入所有人耳中。   而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觉手中之剑再不归他们所管。   少年一挥手,剑起。   那近百的长剑于空气里构成了一轮绝长的大镰刀。   少年再一挥手,大镰刀收割过去,在半空化出一道璀璨靓丽的厉轮。   厉轮清冷,宛如皎皎残月,切过群狼。   利刃所至,群狼便是抬爪相挡的,也是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根本无法匹敌。   靠前冲来的群狼最先遭遇了这剑。   剑,斩断了它们利爪的爪,   切入了它们爪上的肉,   再掠过了其后的脖颈、腹部……   这一剑极快。   快到群狼的血近乎同时爆射而出,在半空绽放出一朵朵猩红而鲜艳的花。   再看时,那倒地的群狼,脏腑散了一地,狼头滚了一地。   少年闲庭信步,随手挥舞。   那百剑组成的大镰刀,也是随意收割着。   群狼或许悍不畏死,但毕竟不是没有意识的污染兽。   面对这等无敌的力量,稍远的便开始转身逃跑了。   但那少年也不追不赶,只是抬手,随手再挥去。   化作大镰刀的百剑,顿时散开,好像有生命一般,开始各自追逐着那些远去的狼,将它们一一点杀。   当白衣少年走到众人面前时,群狼已被屠尽。   少年随意挥手,群剑破空,再度返回,插落在流雨剑派众人的面前。   众人目瞪口呆。   少年淡淡道:“多谢。”   众人喉结滚动。   还有人在揉眼睛,显是难以置信。   蓝衣长老率先反应过来,他忽然明白自己看错了人,这根本不是什么少年人,他上前,恭敬着颤声道:“流雨剑派长老赵敦,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白渊淡淡道:“名字早就忘了。”   这时,他身后的道路上才走来带着一对孩子的红衣少女。   蓝衣长老根本不敢懈怠,可是却又不知如何称呼,他后面的那些年轻弟子则是好奇地打量着这白衣少年。   有些人心底想着:明明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怎么会是前辈呢?   白渊看到小郡主和易家兄妹到了,便道:“距离巍城已然不远,路途既有妖魔,诸位随我一起入城吧。”   蓝衣长老连声道谢,又叫其他弟子一同来道谢。   次日……   黎明。   雄伟的城关出现在路道的尽头。   古砖重瓦,城高数丈,而城门中央的“巍城”两字,清晰无比。   经过一晚的相处,蓝衣长老还是没知道这位白衣少年是什么人,可是他却发现那两个孩子根骨简直是恐怖,若是收入门派,或可振兴流雨剑派。   于是,蓝衣长老腆着老脸,旁敲侧击着询问这两个孩子要不要拜剑派。   在白渊让他继续后,蓝衣长老又说他们剑派如何如何的有着底蕴、可是却苦于招不到好弟子,若是能将这两个孩子收入门下,一定视若宝贝。   白渊本想给易家兄妹寻个住处,此时见这长老报了家门,又经过一晚相处,知他人品,再见他如此热情,知是这易家兄妹的机缘,于是便让男孩女孩拜入了这流雨剑派。   易家兄妹知这白衣小哥哥和红衣小姐姐都是神仙般的人物,自不会想着相随,此时能入大门派,也是正好,两个孩子又跪在白渊面前磕了几个头,让白渊有空一定要来看看他们。   蓝衣长老欣喜若狂,扶起两个孩子,再看时,那白衣少年和红衣少女却已是消失无踪。   街道上传来江湖中人的讨论。   “听说了么,据说无名先生也要来巍城。”   “有无名先生坐镇此处,当是安然无忧。”   蓝衣长老听到“无名先生”四个字,愣了下,再想起那少年所说的“名字早就忘了”,顿时醒悟过来。   他全身激动地颤抖起来,心脏也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继而激动地往那少年少女去远的方向,深深一拜。 第275章 红尘生灵多涂炭,二桃可能杀三士   “无名先生来了!”   “无名先生来巍城了!”   消息如长了翅膀,往周围散去。   传递信息的人无不欢欣鼓舞,一扫之前的颓态。   而巍城也如过节一般,变得喜庆。   “这就是普通人,当他们有了希望,就会由衷的开心起来。”   “先生名声盖世,先生……便是他们的希望。”   剑圣陪着白渊站在高处,看着整个巍城。   巍城之景和皇都自不相同,算是地道的北国风光。   可是,此处只能见得曾经繁荣的景象。   更多的则是在这繁荣之下藏着的破败和苍凉。   闹市的喧嚣,怎么也遮掩不住贫民窟的那些矮破房屋,遮掩不住桥下双目无神的难民,遮掩不住那草草裹尸薄葬于野的凄凉……   巍城,是北地重城,但北地年年对戎朝用兵,早已被榨干了民脂民膏。   之前雪溪镇上,只存老弱妇孺,却无青壮,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白渊轻轻叹了口气。   他曾经想过得到力量后,带着老婆,隐居山林,逍遥自在,游戏人间。   可现在,他的心有些仿徨。   这种仿徨并非突然产生的,而是日积月累所形成的。   “有解决不了的妖魔,告诉我。”   他淡淡留下一句话,便飘然而去。   红衣少女紧随其后,喊着:“师父,等等我~~~”   高楼上,剑圣愣了愣,他好奇地看了一眼那红衣少女,喃喃道:“无名居然收了弟子?”   ……   破败的贫民窟,脏兮兮的百姓双目无神地拥簇在一起,神色里没有一点希望,远处那欢呼着“无名先生来了”的动静似也和他们无关。   驻扎此处的皇朝军队正在贫民窟的口子处,摆设粥铺。   铺前则是排着乞丐般的贫民长队。   白渊看着这些难民,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同情心……   可是啊,他知道,这里不过是冰山一角,是一个小小缩影罢了。   他看到的这样的场景,也不过是那无数场景之一,而且还是已经很幸运的场景了。   “师父……他们好可怜。”小郡主虽是为质皇都,但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镇北王让她替换安阳留在皇都,未必没有存如此深意。   镇北王让安阳回北地,做了一只野性不收的狼。   却让她留在皇都,做一只笼中的金丝雀。   狼虽然有自由,却也充满了危险。   金丝雀虽在笼中,却还是享受着盛世荣华。   为父者,如此决断,并无错误。   白渊静静站着,在这散发着泥腿子们臭味的贫民窟里,在这万千缩影之一的苍凉之景里,他心底有些难以平静。   之前一路上,所见所闻,积累至此时,终于在这苍凉里被点燃了。   “哥哥,哥哥~~”   孩子的声音从后传来。   白渊微微侧头,只见是个嗓音未换的小男孩。   小男孩个头颇高,站的笔直,抬着头,瞪着大眼,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   而再远处还有一群瑟瑟缩缩的孩子,不敢跑来,显是惧怕。   如此看来,这小男孩当算是这群孩子里比较勇敢的了。   白渊柔声道:“想问什么?”   他的声音,让小男孩拥有了更多的勇气,否则只是他这一身干净而不便宜的衣裳,就足以让贫民窟的小孩子们自卑而不敢靠近了。   小男孩看着红衣少女背着的剑,问道:“哥哥,姐姐,你们是江湖上的剑客吗?”   小郡主跑来,半蹲在地,笑道:“我们是呀。”   小男孩道:“我爹,我爹三天前出了西门,然后没回来,你们……你们如果在外行走的话,能够帮我找找爹吗?”   小郡主愣了下,看了一眼白渊。   小男孩急促道:“我爹之前也晚归过,娘说了……他……他只是晚归,不会有事的。你们……你们就帮我找找吧,我求你们了。”   再远处那群孩子,见这两个剑客在沉默,也都鼓起了勇气,纷纷跑上来,跪在地上。   “我哥哥也失踪了……”   “我爸爸和他们一起的,也还没回来……”   “求求你们……”   杂七杂八的稚嫩童音传来。   他们眼中闪烁着焦急和渴求,小胳膊小腿熟练地趴在地上,显然没少跪。   他们很弱小,可他们也是人,他们在绝望到无助的时候,只能哀求别人帮忙。   可这样的孩子,世上却还有多少?   白渊刚刚和剑圣聊过,他知道……妖魔以西方居多,那些人若是在西门处失踪,十有八九怕是已然遭遇不测了,而这些孩子却还维持着最天真的希望。   他放眼看去,只见还有许多孩子在看着他。   小郡主则是在问:“你们父亲去城西外做什么的?和姐姐说说吧。”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西边有很多谷地,那些谷地里的粮食都熟了……可是谷地的主人却没了……”   “爹说可以去那些谷地里装一些粮食回来。”   “我哥哥说,只要带回来粮食,我们就不会挨饿了!”   小郡主问:“怎么会谷地没了主人呢?”   最初的高个子小男孩道:“爹说,西门外有坏人,所以那些谷地的主人都吓跑啦,可是爹又说他们很强壮,只要大家一起去,坏人就会不敢来啦……”   还有个小女孩道:“我哥哥说,他们人多力量大,而且很快就回来,可是到现在都没回来。”   小郡主:……   她回头看了一眼白渊。   白渊正在想着如何说。   而小孩子的后方忽地“呼啦”一声散开。   是皇朝的人在远处又新设了粥铺。   很快,围在白渊和红衣少女身边的孩子也在稍作犹豫后,捧着怀里的碗跑过去抢着排队了。   要知道这里虽然粥铺很多,但是每个粥铺一旦开排都会排满人,很可能排后面的人就没有粥了。   白渊面前的孩子来得快去的也快,再看,已经空无一人了。   那些孩子并不是在郑重地拜托他,因为那些孩子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觉得他可能有能力帮忙,于是就跑上来又是请求,又是磕头。   而在面对现实温饱问题的时候,却又急忙跑开了。   白渊看着这些孩子的背影,沉默良久……   ……   ……   在大雪再度落下前,皇朝的军队总算是汇聚到了巍城附近,摆开阵势,准备发动攻击。   小郡主在炉子边搓着手,又不时地用铁铲子翻着红番薯。   番薯烧的焦甜,味儿飘散而出。   小郡主眼瞅着一个快好了,便急忙取了下来,递给白渊道:“师父……”   白渊也有些习惯了这种新的关系,便道:“你先吃。”   “还是师父先吃吧……”小郡主把番薯推给白渊,然后又去取新的番薯了。   油纸窗外,忽地起风了。   小郡主急忙去固了固窗户的木支架,然后惊奇道:“师父,下雪了……”   白渊道:“山上不是很常见嘛。”   小郡主道:“可是在城里真的很少,原来在皇都也是这样,好像老天爷就不喜欢把雪下在城市里似的。”   红衣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又取了许多的番薯放在架子上烤,待到烤完后又放入了竹篓子里,继而道:“师父,我出去一下。”   白渊知她是去给周边的那些小孩子送番薯,便点了点头。   小郡主紧了紧竹篓,然后推门而出。   “吱嘎”一声后,屋内陷入了安静,反倒是外面的飞雪声越发大了。   “这段时间,无论是我,还是她……似乎都改变了许多。”   “北地不比皇都,这里的苦难太过沉重……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   白渊觉得心里堵着,连槽都不想吐了。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很自私。   只想带着老婆逍遥人间,可是……在这样的乱世,在所有人都在为人族拼命的乱世,他这样的想法何其自私。   异族……   黄昏……   注定到来的末日……   还有这神鬼莫测的世界……   他痛苦地闭上眼,强大的神识让他听到在寒风里飘着的那些呜咽哭泣之声,悲恸哀嚎之声……   他有些羡慕那些只管利益的人了,那些人心肠硬,不会软,也不会为了旁人的苦楚而烦恼。   可是,他学不会。   他闭着眼,继续修行。   过了很久,小郡主回来了,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竹篓里的烤番薯倒是一个不剩。   白渊看了一眼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红衣少女在前辈面前也不瞒,直接哭了起来,“阿宝,小悦儿,狗娃都不见了……说是有许许多多难民从其他地方而来,正在挤着入城,入了城也没吃的,然后……然后……”   小郡主说不下去了。   她实在无法把“易子而食”这样的话说出口。   白渊却已经猜到,他道:“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闪身,快速地来到了剑圣所在的屋舍里。   剑圣并不在。   他开启了双鱼玉佩,快速定位,然后利用【镜法】快速而行。   此时,剑圣宋鸣正站在西边的城墙上。   而在宋鸣身边还站着两人,一人是个强壮的老者,一人则是一位穿着黑金龙袍的男子。   老者正是白渊的外公华孤鸿。   而那黑金龙袍的男子,却陌生的很。   白渊的突然出现,让三人稍稍侧过了头。   宋鸣急忙上前,介绍道:“无名兄,这是华老将军,这是……”   黑金龙袍男子笑道:“叫我夜先生就是了。”   说罢,他看向白渊,眸子里闪烁着饶有兴趣的光泽。   白渊只觉此人极不简单,但【妙道】却没给危险提示,那就说明要么此人并没有那么强,要么则是对他没有恶意。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外面哪儿来的那么多难民?”   说罢,他看向华老爷子。   华老爷子却不看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之色,看得出来……老爷子似乎知道了什么消息,而痛苦极了。   白渊又看向剑圣。   剑圣欲言又止,看了看黑金龙袍男子。   黑金龙袍男子点头,剑圣才撑开隔绝罩,然后道:“无名兄,这事可大了。”   白渊奇道:“我不过问难民,你在说什么?”   剑圣道:“这些难民,都是从周边各地逃来的,因为如今只有巍城是安稳的,其余地方都已沦陷,或被异族渗透……”   白渊想起那些哭唧唧的孩子,想起红衣少女那未曾说出口的“易子而食”,想起那么多折磨人心的哭泣与哀嚎,毫不客气道:“皇朝的守军呢?不是都聚集到周边吗?大战还未开启,谈何腹地沦陷?”   剑圣道:“此乃离间合纵之谋。”   “什么?”   “无名兄该是知道,这异族乃是由各大古代文明组成的,而戎朝其实乃是一个名叫古妖的文明所主宰的。   因为文明的契合度不同,所以文明在人间的势力也不同。   古妖文明可谓是最契合人间的文明,所以才花费数千年,彻底融合了原本的北蛮,使得乱邦一统,成就戎朝。   此番战场,表面是南北之战,实际上却是皇朝和这些异族的战争。   异族需求香火,但因为契合度不同,势力不同,必然造成分配不均的问题。   这次交锋,古妖被他们推到前面打头阵。   古妖心底自也不乐意……   所以,我人族高层便借此机会,施展谋略,意图以古妖为契机,破开这联盟。”   白渊沉声问:“然后呢?”   剑圣叹息道:“我也是刚刚才听夜先生说了此事……”   白渊神色平静,重复道:“然后呢?”   剑圣道:“若是古妖于白鹿城下损兵折将,而其他文明却在腹地捞了好处,我们再加以挑拨,那么古妖和其他文明会否彻底决裂?”   白渊愣了下,他忽地明白“腹地无有足够士兵驻守”是怎么回事了。   这居然是皇朝高层安排的?   他问:“不给好处,这计便不成了么?”   剑圣道:“一来,这些异族众多,力量诡谲,若是派出力量去抵挡,会损耗极大,士兵也会伤亡极多;二来,若古妖和异族都吃了瘪,那么自然还会同仇敌忾……”   白渊沉默了下来。   他明白,做这个谋划的人,是基于“人族的大本营其实是在东大陆”,所以才以小博大,以小部分本就可能无法守护住的百姓为筹码,去换得异族内部的大乱。   这一乱,人族即便结束了南北之战,却依然可以在之后煽风点火,引起战场,继续“万国”奇观的建设。   这样的行为,从大局观上来说,并没有错。   可是……   白渊抬头道:“救他们。”   华孤鸿猛然抬头,看向这位江湖之中如日中天的强者,这短短三个字直接将他的好感拉满。   可旋即,华老爷子又神色黯然下来。   因为没用的。   局势如此,就算一腔热血见不得哀苦恸哭,可又如之奈何?不过匹夫之勇,冲杀一阵,等到累了,大哭一场,却还是无能为力。   而且,这位强者显然不知道夜先生的身份。   华老爷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在知道这位夜先生是谁后,却也是被镇住了。   一叶而知秋。   他知道了夜先生的身份后,顿时明白了许多事,也知道夜先生说这些话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而是……人族万古诸皇的决定。   所以,他决定出言帮帮这位无名先生。   “咳咳……”华孤鸿咳嗽了声,然后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无名兄啊……老夫有两句话说。”   白渊听到“无名兄”也是无语……   但是,黑金龙袍男子却是抢先道:“无妨,华将军,还有宋剑圣。你们先下去,我和这位无名先生聊一聊。”   华孤鸿道:“夜……夜先生,无名兄可是我人类绝世天才类的人物啊,就算有意见不同,您……”   黑金龙袍男子笑道:“放心。”   华孤鸿和剑圣这才退下。   隔绝气罩中,夜帝和白渊面对而向。   夜帝问:“你要救他们,那你说怎么做?”   白渊淡淡道:“异族所求,无非香火,给他们香火便是,至于百姓,则不必受苦。”   他的想法很简单,把人族在此处的香火分流给异族,而不必让异族去侵占百姓。   而若是他能掌握香火分配权,完全可以做到“二桃杀三士”,让异族乱上加乱。   夜帝似乎对面前的男子很有耐心,笑道:“怎么给?”   白渊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给它们引路,给它们分配。”   夜帝笑道:“看来你知道东大陆了?”   白渊眯眼看着眼前黑金龙袍的男人,缓缓问:“你是谁?”   夜帝缓缓道:“我相信你,但是……你要做给我看。”   说罢,他从虚空里抓出一张舆图。   舆图漂浮在半空,夜帝随手画了一片地域,然后道:“这片区域,香火都给你分配,你若能成,百姓不必受苦,若不能,便眼不见为净吧。   胜利,靠的并不是一腔热血,而是阴冷和黑暗。   总有人需要手沾血腥,否则就会导致更多的伤亡,还有不可逆转的局面。   我给你三天时间。   只有三天。   因为三天之后,大战就开始了。” 第276章 冬,无名持剑一十一万,斩穿东西   月光里,飞雪稍霁。   骨瘦如柴的野狗豺狼在荒原上刨开冻土,然后将脑袋钻入冻土下,再出来却是一口的血肉。   这些是薄葬于此的饿殍,即便生时未曾易人而食,死后却也便宜了畜生。   北地连连战乱。   战争如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将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徒留老弱妇孺,在妖魔和贼寇之间苟活。   北地的百姓们平日里本就勉勉强强度日,今年却遭遇了这等南北大战,更是雪上加霜,活不成了。   若非如此,安阳也不会带着十万百姓的血书,入皇都,劝皇帝。   因为他早已预见了这一幕……   可是,他没有能够劝阻皇帝,而只能在冰冷的栏杆后痛苦地砸击牢狱的石壁,发出困兽般的低沉咆哮。   巍城的核心之地还算好,但贫民窟却真的不成样子了。   饿死,病死,冻死,各种各样的死法,各种各样的残酷正在上演。   而在这些贫穷之外,却是一些神秘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裹着黑漆漆的全身衣,正捧着一具具封闭的黄金盒子,或是一些特制的诡异盒子,在肃穆的阴影里快速行走。   这些黑衣人正是来自司古监。   他们捧着的,也正是在交战之中获得的珍贵的合格的异族身躯。   这些身躯会成为【万国】建造的一部分。   而等【万国】奇观建成了,人类即便是武者,也可以拥有抵抗异族的力量,因为【万国】会衍生出一些很强大的专门针对异族的特殊力量,此谓师夷长技以制夷。   黑衣人们排着长队,一一走入地下。   待到最后一人消失,夜帝才站起身。   他来到西边城墙,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忽地,他神色动了动,因为城垛上不知何处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蓄着杂乱的胡渣,坐在城垛上,双腿悬空,扛着大戟,抓着葫芦,在沉默着喝酒。   是厉帝。   厉帝喝了口酒,忽道:“我喜欢那小子。”   夜帝道:“他再多变化,但现在却和你是一样的脾气。”   厉帝自嘲地笑笑:“重情重义,可是短视,对么?”   夜帝淡淡道:“不一样。”   厉帝哈哈大笑了声,灌了口酒,等待下文。   夜帝道:“他的心,还没有定下来。   他还没有找到他的命运。   剑客的命运是天下论剑,追求更强;将军的命运是镇守边关、保家卫国;帝皇的命运是山河社稷,人族前途……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命运,但是,绝对没有人的命运和他相同了。   他需要自己寻找到属于他的路。   他需要明白,他是谁,他要做什么。   当他明白这些,他才是真正地变成了他。”   厉帝道:“是是是,我们都在镜子里看到了……他,才是最终面对那一切的人,所以他自然不会和任何人相同。   我常想,若是他注定面对那最终的一切,那该是多么孤独的命运。   我看他身边有个小弟子,穿红衣服的,可是,他那弟子真的能一直陪他到那个时候吗?”   夜帝笑道:“陪不到的,他那弟子可不简单,但是啊……他那弟子并没有未来。”   “没有未来?”厉帝知夜帝本事。   文王,知上下五千年。   这话虽有些狂悖,但却也说明了文王在占卜方面的本事。   传闻,文王的法术,术阵,都与占卜有关,洞察过去和未来。   也正因如此,龙脉才能寻到那可观未来的镜子。   只是镜子只存留了片刻,便消失无踪了。   夜帝继续道;“不仅没有未来,甚至没有过去……是个背负着命运的女人,不过,我怀疑她的命运已经完成了,可完成了什么,我却不知道,她自己估计都不知道。”   厉帝奇道:“她自己如何不知?”   夜帝缓缓摇头。   厉帝道:“那她现在在做什么?”   夜帝道:“在重要的人身边,走完余生吧?   亦或是,亲眼看着那小子,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命运,然后背负起这命运,一直一直走下去……   再或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这么糊里糊涂地走着,走着,走到累了,闭上眼,死在那小子的怀里,成为那小子觉醒的一剂强心剂吧?   毕竟小孩子们都会因为重要异性的死亡而痛苦,进而在强大的精神波动里,获得觉醒。”   厉帝沉默下来。   他仰头,颔上的胡渣对着远方辽阔的旷野,红色的葫芦口对着嘴巴,咕噜咕噜地痛饮起来。   这葫芦是个宝物,里面装着喝不尽的酒。   酒喝不尽,因为愁消不尽。   举杯消愁愁更愁。   有些遗憾,厉帝即便成为了四品,成了人族龙脉十二帝君中的一位,却也无法挽回。   他想挽回的并不是那数千年来,记录于史书上的昏君之名,而只是一个可笑的微不足道的事……   喉结在近乎冻结的空气里,随着烈酒的灌下而有节奏的滚动着。   良久,他放下葫芦,打了个悠长的酒嗝,然后微红着脸,眯着眼侧身骂骂咧咧道:“你说的对,小孩子们都会因为重要异性的死亡而痛苦。   孤也是这样。   孤一直都是个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   夜帝笑笑,他自是知道这位昏君的往事,知道他曾经有一位红颜知己,却又香消玉损地死在他怀里。   可没想到厉帝这是记了几千年,还没忘……   都说修士心境高,都说需得放开,才能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可那不过是凡俗之见。   唯有不放,才能通达最高的绝巅。   人,想要成仙,靠的不是四大皆空,而是一股永不绝灭的心气。   厉帝问:“对了,你为什么来这儿?”   夜帝笑道:“我刚刚守着司古监的运输,见那边运输结束了,上来看看雪,然后……准备出去散散步。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来这儿?”   厉帝道:“我也准备散散步,见你在这儿,就来看看。”   夜帝道:“你散你的,我散我的。”   厉帝道:“不同道,便不同路,对么?”   夜帝笑道:“不过是看看,你我会不会走到一处去,哪有你说的那么复杂?”   简短的交流后,夜帝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再出现时,则是换了一身江湖黑衣人打扮的模样……说到底,他其实是不放心“无名”一个人去西边。   很快,他看到了另一个灰衣人。   灰衣人腰间还有个酒葫芦,手上抓着把崭新的长刀,虽然蒙着面,但看体型格外眼熟。   这灰衣人自是厉帝。   龙脉的人族十二帝并不能出现在此处,否则便是曝光了谋划。   可是,两个力量高强的江湖中人却是可以的。   夜帝笑道:“还真散一处了?”   厉帝道:“啰嗦。”   说罢,两人飞快往前而去,开始寻找此处的无名。   ……   ……   白渊自不知道人族十二帝里的两帝都已出动,在悄悄帮着他。   他只是独自来到了巍城以西的城镇村落。   他必须来。   于理,他必须证明人类的强大,证明这片土地是有人守着的,在乎的,证明这些普通百姓并不是可以随意抛弃的物件,那么才会有后续祖巫身份的施展余地。   于情,他在这北地的贫瘠荒芜里,看了太多的满目疮痍,听了太多悲恸哭泣,他觉得自己都有些不对劲了,好像这天下的哭泣声都在飘向他,让他心底生出无名的怒火。   他还记得上一次真正的生气,是有个男性朋友居然悄悄地背着他约会静瑶,他知道后,和那位朋友打了一架,然后决裂了。   也就这点破事了。   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好真正生气的。   每天想的,无非是多赚些钱,赚到了足够的钱,带着老婆,游戏人间。   而初来乍到,他想的也只是逃出死亡边界,然后凭着一身的力量,逍遥山水间。   可现在,死亡边界其实是一种庇护。   是谁在庇护他?   可现在,未来已注定到来浩劫,而无数人正为之在奋斗,在牺牲,就连蓝星都可能被卷入了这样的浩劫之中。   覆巢之下无完卵,蓝星的母亲白常和会如何?   皇宫的母亲华妃会如何?   所有和他有羁绊的人会如何?   当一切依然被卷入这般的漩涡之中,   当生灵涂炭变成了活生生的事实出现在眼前,   当那些孩子昨天还在面前磕头求你帮助,今天便已成了“易子而食”里的对象……   “真想一辈子吃喝玩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便宜占就死活不管,逍遥山水,嘚瑟人间……呵……”   白渊站在一处村落入口的高崖上,看着远处正在飞快奔腾而来的未知存在们。   那些存在们非人非妖,但却透着贪婪和渴望,内里隐约还能看到一些被劫掠的人类。   人类在这些异族手中,已是接受了某种未知的实验,而生不如死。   寒风如利刃,平地而起千万里,凌厉呼啸至北地,吹开站在高处的白衣少年的双鬓。   双鬓漆黑,犹是少年郎。   白渊双手一展,锈迹敛华的古代神剑化作剑潮从虚空涌出,悬浮于他身后,积蓄攀高,然后他踏上了这剑潮的浪尖,站在寒风里,再轻轻挥了挥手。   万剑斩破长风。   剑神踏浪而行。   冲入那些异族之后,便开始了厮杀。   小片刻后……   战斗结束了。   白渊看着那些被改造的不人不鬼、已无生机的男男女女,看着他们哀求绝望而痛苦的眼神,沉重地挥下了剑,送他们解脱。   杀完,他再一抬手。   过道上染血的万剑重新升腾,返回了剑墓之中。   他垂着洁白不染的袖,站在尸骸的血海里,默然良久。   喃喃出一句:“何欺人族无男儿,万剑血肉皆长城。”   念罢,他猛一挥袖,转身动用镜法,踏向远方。   远方,依然是征途。   而他早已入了征途,早已杀了大半个白天和大半个夜晚了。   他就是要告诉这些异族……   再弱小的百姓也是有人守护的!   正是有人守护,他们的香火才值钱,可以交易,却不可以掠夺。   于情,热血沸腾。   于理,冷静如鬼。   这就是这一刻白渊的矛盾,愤怒而又清醒,行匹夫之事,亦是行谋士之计。   很快,他出现在了下一个村子前。   这个村子还未遭受入侵,可鬼鬼祟祟的魑魅魍魉却已从远处靠近。   白渊之所以能这么快发现,完全是噩梦的功劳。   噩梦早就叛变原组织了,其实也谈不上叛变,而是在她看来,冕下的权限更高罢了。   在这样的战争里,噩梦虽然不能出手,但却能散发出噩梦幽魂来帮助冕下探查情况。   所以,白渊对于周边的情况是了如指掌,总是能堪堪赶在异族入侵一座城镇前抵达城镇之外。   再配合上【镜法】这般的力量,就构成了一个人防御的架势。   他没叫江湖中人,一是觉得碍事,二是觉得时间不够,但这并不意味着江湖中人没用。   在大战之后,在他完成这边的行动之后,江湖中人会后知后觉地赶到,然后庇护住这些地方。   青色的地界石斜插在雪地的泥土上。   其上朱砂写就的村名醒目无比。   村子里,早有自发组织的守夜民兵手持长叉、镰刀、斧头之类跑来。   兵荒马乱,妖魔出没,村镇虽是大多无力抵御,但却也不是没有任何防御。   民兵们感到外面的异动,而来到了村口。   他们紧张,而心跳加快,有的则是喝了劣质的烈酒壮胆。   除了这些民兵,还有些本就在这村中的江湖侠客。   侠客们自是反应也快。   但当他们到达时,却看到一个白衣少年的背影。   那白衣少年似乎也察觉了他们的动静,便稍稍侧身,一挥长袖。   袖生十里柔风,将百姓们挡在了村子出口,而他则是借着这一道柔风往前飘出。   百姓们、侠客们纷纷愣住。   而在他们眼中,那神仙般的少年却已飘然入了对面冲来的魑魅魍魉。   百剑,千剑,万剑生于虚空,如一轮绽放于深夜的莲花。   莲花璀璨夺目,万剑如花瓣飘落,百花飞雪,刹那芳华,继而又化作了一条条游窜于虚空的万剑长蛇。   “是神仙!”   “神仙出手了!”   “我就知道神仙般不会弃我们不管的!”   “我们年年烧香拜神仙,神仙果然是存在的!”   百姓们兴奋起来了,绝望里,本是已经紧张到干涸的嗓子润了,本是被紧紧揪住的心脏也松开了,他们发出欢呼,又跪下叩首。   “这是哪个神仙?”   “对呀,我回家要专门供这个神仙!”   百姓们窃窃私语。   而侠客们则又不同,他们接触的世界让他们知道如今的江湖第一是无名先生。   而此时这种用剑之法,乃是无名先生的专属。   有一个绿衣女侠喃喃道:“不是神仙,是先生……”   旁边的百姓斥道:“不要不敬,这明明就是神仙。”   杀!   杀!   杀!!!   白渊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了,双眼神色却冷静无比,他在快速地进行着生命收割。   杀!   杀!   杀!!!   一切眼前的异族,无论善恶,无论是否存在个例,一应斩杀!   杀!   杀!   杀!!!   他飞旋剑身,杀到浓处,背生十余臂,再出十万剑。   天剑如雨,煌煌而落。   一人成军,竟至于斯。   数百数千年后,若有后人,当有史书记载“无名持剑斩魔,初用一万剑,叹少,再用十万剑,方觉甚好。一人如军,持剑斩了一日一夜,从东往西,一以贯之,斩出千里血道”。   ……   刷!刷!   灰衣人和黑衣人出现在村子不远处的古树上,静静看着这一幕。   “这小子真凶,深得孤心。”厉帝嘶哑着声音道。   夜帝笑道:“孤也喜欢。”   厉帝道:“难得我们会喜欢同一个人。”   夜帝看着远方,幽幽道:“这西方的村镇里并不是只有这些杂鱼,真正的厮杀才刚刚开始……可是,他的情绪波动很大,这说明无论此战结果如何,他都快醒了。”   “情绪波动大,就会醒么?”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若是不曾疯狂,岂会独上高楼?若是不曾孤独,岂会望尽天涯路?”   上了楼,看尽了路,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就明白了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九死而不悔。 第277章 身化如来,破阎罗,惊南国   明月西移,时间流逝。   黎明前夕,万物皆沐浴于灰蒙蒙的雾泽之中。   某个村镇之外。   闪烁着红瞳的诡影,穿着古代铠甲,正站在密密麻麻的妖兽之间。   这些妖兽早已死去,但却依然萦绕在铠甲周边,它们或是头颅上有血洞,或是脖子断了,或是躯体缝合,白渊认识,这是傀儡文明利用傀儡文字操纵的傀儡。   而那穿着铠甲的红眼诡影却又不知是哪个文明了,但只是从它站在那里,白渊就已知道这绝对是修士层次的存在,极可能是五品。   未知的能力带来了未知的变数。   在修士世界里,他不可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深深的知道法术的诡谲多变。   当……   当……   当……   另一边的林荫里,又缓缓走出了一个“仿佛身体和大地紧贴在一起”的诡异生命。   似乎这生命受到了大地的极度重压,又或是身上挂着数百吨的重物,而才需要如此行走。   白渊眸子再转动,带动视线偏向另一处。   哧……   哧哧……   再一边的溪流里,又缓缓漫出了一团水,那水到了地面后竟然未曾渗入地面,而是在地表凝聚,化作了一个透明的蓝影。   这种生命白渊懂的,这是元素文明的存在。   在这种异族入侵,瓜分人族内地的时刻,元素文明自也不会落后。   文明总是想要存活,想要发展,他们所作所为对自己的文明乃是善,但对人族却是恶。   白渊静静站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扫视着周围。   这里已经是第十八个,或是第十九个村镇外围了……   也正是到了这里,他的行动才被彻底拦住了。   因为,异族们已经反应过来了,并且组成了某种强者联盟,要来将他这个人族跳的很凶的猴子给镇压下去。   所以才有现在的一幕。   白渊神识放开,忽地一阵尖锐的疼痛,显然是对面的异族里有某种禁绝神识的存在。   他又放开五行之金。   五行之金的气,宛如雷达一般围绕着他开始缓缓探测。   这一探测,白渊是稍稍愣住了。   周边修士层次的异族正在增多。   从最初的三四个,到上一次探测的十一二个,再到现在的二十多个,而且似乎还在增多。   可是,他却不能用祖巫的力量。   因为一旦他暴露了无名就是祖巫,那么之后的任何谋划都不会再有用处。   “这场战斗,只能以无名的身份进行。”   白渊从虚空里抓出一把散发着漆黑光华的长剑,在掌心微微旋转。   他的功法虽多,虽是诡谲多变,但真正适合用在正面战场的也就是白王血,如来念,五行金主,还有琉璃界瞳。   可白王血,琉璃界瞳他都不想动用。   前者会暴露,后者他还不想暴露在无名这边。   至于巫尸地宫则无法动用。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傻。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阻拦这么多异族?   凭他一身本事,逃到没有战争的地方去,然后声色犬马,花天酒地,再静静修炼,不好么?   等到浩劫降临了,他再逃到另一个地方去。   浩劫关他什么事?   人总是会死的,这些人他又不认识,死就死了……   等到宇宙真的遭遇末日了,他……他再投诚便是。   入侵的势力总需要了解人族吧?   到时候,他来当向导,继续吃香的喝辣的,然后默默修炼。   多好……   白渊这么想着。   然后,他前面的黑暗里忽然有怪异而僵硬的人类声音。   “无名先生,为什么要挡住我们的去路?”   白渊回过神来,淡淡道:“此路不通。”   对面那身影问:“那哪条路通?”   白渊道:“回去的路。”   对面愣了愣,明白了白渊的意思是让他们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对面不再多言,沉默下来。   空气又恢复了肃穆,呈现出一种尖锐的凶险气氛,黑暗里到处藏着极度凶险的力量,正跃跃欲试,要将这拦路的大石头给撕碎。   哧。   哧。   哧。   哧。   ……   白渊周围的虚空里忽地出现了一把把锈剑。   锈剑落地,散发着未知古代的苍凉悲壮之意,斜插在这皇朝腹地的入口处,宛如在吹角连营的西风里拄剑而立的死士。   剑无人持,无用护,所以生了重重叠叠的锈。   但这些锈剑却已那白衣少年为中心,一次儿扩散开来,仿如一座古老的墓。   墓的中央,白衣少年静静站着。   而剑墓所至,已为他的领域。   ……   幽暗里……   夜帝看了一眼厉帝。   厉帝道:“这小子果然不凡,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等力量看似是法术,但其实却是以真气驱动的,所以他才能一直战斗下去。   可是,独木难支。   他心里惧怕别人的牺牲,所以打算一个人扛下一切。”   夜帝笑道:“不会独木难支的。”   厉帝道:“你准备出手了?”   夜帝笑道:“我就是好奇,正好又有此机会,便来看看他。”   厉帝疑惑道:“你又做了什么?”   夜帝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笑道:“听。”   厉帝神识放开,这动作一做,便皱了皱眉,道:“异族的手段还真多,还能封神识?”   能封神识的不见得能打。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厉帝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循到源头,然后上去一戟斩杀敌人便是了。   夜帝笑道:“这些力量都会被我们所有,现在不必用神识,听就是了。”   ……   另一边,异族已经发动了攻击。   但因为遵循着原本的默契,所以没有哪个势力派出四品的存在。   白渊站在空空荡荡的剑墓中心,只觉周边的妖魔鬼怪如黑色潮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打而来。   “一个人面对这些……”   “实在太蠢了……”   白渊自嘲地嘀咕了声,然后再猛然一掐剑诀,带动剑墓里的群剑,集中所有精神,开始了攻伐。   虽说他如今的境界,可以随意动用万剑归宗这类的法门,但一晚的厮杀却也着实让他感到消耗极大。   嘭!!   长剑化作的巨蟒往前迅猛冲出。   而虚空里却浮现出一道巨大的墨色盾影。   巨蟒斩击在盾影上,带动一连串耀目的火光。   白渊看到那墨色盾影后是穿着古代铠甲的红眼诡影。   双方视线才碰上,白渊就感到一个奇异的罩子向他罩了下来。   这定又是那铠甲红眼诡影的杰作。   白渊眼看着那罩子照落,身形一闪,落在数百米外。   但那罩子却依然在向他罩下,好像无论他躲闪到哪儿,都一样。   这显是一样神奇的物品。   轰!   轰!   轰!   铠甲红眼诡影拖拽着重型巨锤,从远踏步而近。   白渊左手虚抓,带动长剑一万,往复循环,绕为利刃漩涡,冲天而起,直向那罩子轰去。   顿时间,万剑和罩子在虚空里碰撞出璀璨的七彩光华。   气流纵横,风成龙卷。   交战地点之后的村镇里,百姓们、侠客们看着这等层次的斗法,都是面目苍白,他们深深知道,若是护住他们的那位人族强者战败了,他们将会毫无抵抗能力。   正在这时。   嘭!   那巨大的罩子轰落了,将白渊彻底笼罩于其中。   罩子的几方扣定,也在空气里呈现出其模样。   那是一个奇特的四方罩,而非圆罩。   四方棱角分明,罩子由虚转实,其上的古朴正被震散,抖抖索索之间,青铜古锈皆如雨下,青铜表纹浮现出九只凶鬼的脸庞。   这凶鬼和鬼远远不同,即便说是恨念,都有些低估了它们。   只是看上一眼,就会生出无穷幻景,好似这九只恶鬼曾经站在高高在上的阎罗殿上,在那断轮回生死的大桌后俯瞰生灵排成长队等候审判,俯瞰恶鬼于刀山火海里受罚。   幽暗处……   厉帝皱了皱眉,凝重道:“阎罗……   百万年前,人族初立时,第一批人族大能分了两批,一批入星空,成立天庭,一批入识海,在轮回之地的入口处,建立了地府。   而建立地府的大能中,最强的十一位便被称为十殿阎罗以及酆都大帝。   只是,地府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只不过在世界各处残留了一些当年地府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鬼卒鬼将之类的找到了,但阎罗却始终没有消息。   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够在这小小的村子前见到。”   夜帝道:“这至少是十万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必然发生过大事,才导致地府的毁灭。   地府毁灭之后,轮回世界并未受到影响,因为轮回世界本就和地府无关。   只不过是人类大能想要建立善恶观,而才设立地府,进行了赏善罚恶的举措,毕竟他们虽然无法掌控轮回世界,却也知道从何处走入轮回世界,会去往什么样的轮回道。   十殿阎罗和酆都大帝不见之后,始终无法寻到下落,没想到今日能够在一个罩子上看到九位阎罗。”   厉帝道:“那我们该出手了,那小子实力虽强,但却不会是九位阎罗的对手。这明显是异族专门拿出来克制这小子的。”   夜帝摇摇头:“那不是真正的阎罗,而是很小的一部分。”   相比厉帝,他更擅长观察,此时在这黎明前的灰色里快速思索,随后沉吟道:“就好像……阎罗被分成了很多份,然后其中的一小份被附加在了这罩子上。   但即便如此,这罩子也很强了。   御使这罩子的虽是五品,但这罩子的攻击力量已是四品。   而且还是无解类的四品,除非从另一个维度破之,又或者是刚好相克。   只不过,阎罗如何会被分裂,继而融在这物件上?   古怪,实在古怪。”   厉帝道:“那孤……”   夜帝道:“不急,再看看。”   厉帝皱眉道:“再看什么?”   夜帝道:“我想看看,这小子究竟何德何能,凭什么最后是他去面对一切,而不是我?”   厉帝不屑道:“就你?”   夜帝也不恼怒,而是笑道:“便不是我,我人族的十二帝哪个没有资格。   再不说十二帝,而是往上的那些真正的仙人,不会连他们都没资格吧?   你说呢?”   厉帝道:“那些老不死的太强了,我可没法说,不过总有一天,我也会达到他们的境界。”   夜帝笑道:“你有过机会晋升三品,你放弃了。”   厉帝道:“你打架不行,和你说了没意思。”   夜帝道:“厚积薄发么?看出了四品登天,不至极限不可攀登么?”   厉帝没回答,沉默无言,不过他也暂时放弃了出手相救的打算。   因为他也着实好奇,这在镜子里,独自迎向最终浩劫的男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   ……   阎罗罩中。   白渊背身十数臂,御剑十一万。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剑光流影,七彩璀璨,呼啸尖鸣,撞击在这罩中。   然而,这罩子似乎拥有着某种诡异的坚硬度,又或者其实不是坚硬,而是被一种超过了物质的联系联系于一起,所以剑斩不开。   即便如此,在这十一万剑之下,这罩子却也觉不好受,宛如沸水上的锅盖,“嘟嘟嘟嘟”响个不停。   披着古代盔甲的红眼诡影也是抓着锤子,冲来,运力施锤子,狠狠地砸击着这罩子。   它每砸击一下,罩子便会浮现出一重灰黑色圈纹。   显然,它是在施展某个法门,在全力镇压罩中之人。   在这乒乒乓乓的撞击之中,还有那红眼诡影的施法下,内里罩纹裂开了,缝隙里爬出一只只恶鬼,一眨眼的功夫就爬满了巨大的罩壁。   下一刹……   诸多恶鬼直接扑向白渊。   罩外……   异族绕过罩子,扑向其后的村镇,恍如浓的无法化开的魔潮,将要淹没这小镇。   可就在魔潮扑打到小镇的一刹,却被轰的骤然退缩。   魔潮再入。   再退。   终于定在入口处。   而村镇里,星星火把亦是燃起,继而燎原,照亮夜空。   藏在暗处的夜帝和厉帝看去。   只见村庄高地上,烈烈烧着的火把焚亮天际,其下竟是万余身穿江湖服装的侠客,这些侠客持着各种兵器,却又列成各种各样的小阵,面容肃穆地站在寒风里,和远远的异族对峙。   厉帝道:“你叫的人?”   夜帝道:“不过是早上就把消息传给了他们而已,他们可是自发的。不过如今赶到这村子的只是江湖的一小部分罢了。   其余人应该是支援其他村镇去了。   各门各派自有传承,个体实力或许微不足道,但若结阵,却也能和异族斗上一斗。”   厉帝叹道:“不知此战后,还有几个门派能回去……”   夜帝道:“大浪淘沙,自古如此。”   他心底又默默加了两句……   “凡成王者,莫不以血开道。”   “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白渊……”   ……   ……   聚集于此处的,正是江湖“四会”中的山河会,还有“六帮”中的丐帮,“五派”中的孤星剑派。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游侠,或是夫妻档。   也正是因为有丐帮这种人数极多的门派在,此时这黎明的小镇前竟是逐渐浮腾起了“兵道巨影”。   巨影高二十余丈,由足足九千的丐帮弟子缔结而成,巨影抓着碧绿的打狗棒,正遥指着那诸多异族。   山河会的人则是结成了八个小阵,围绕在这丐帮大阵周边。   孤星剑派向来是独而不群,门派中各个都是精英翘楚,此时依然如此,在外围抱剑观察,待时而动。   众人早就看到了之前远处的厮杀。   他们自不会认为那是神仙,而是知道厮杀的白影是无名先生。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无名先生不发一言,却一人奔赴这巍城西方,镇守此间,阻拦异族。   如此豪情,实在让人佩服。   江湖中人知道后,便也纷纷赶来,追随先生之后,浴血奋战。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镇北王任用妖孽,入侵大好河山,自是该死,而这河山有皇家镇守,却也由每一个江湖上的汉子镇守。   “先生被困住了。”一名面色沉稳的虬髯大汉眼中露出焦急之色,手亦握刀,跃跃欲试,想要冲出去。   其余人也知道无名先生在这场战争中的地位,便是相互对视。   只是对视,彼此就明白了心意。   丐帮大阵中央,一个光着腿子、披着破袄的老乞丐吹去小指的鼻屎,扯着破锣嗓子扬声喊道:“小狗子们,随老狗我,去试试这些妖魔的能耐。   给我用劲打,打完了,吃肉!!”   “打完了,吃肉!”   “打完了,吃肉!”   “打完了,吃肉!”   豪情的声音,震响周边。   老乞丐仰头哈哈大笑,然后哼唱着讨饭的曲儿,往前踏步而去。   随着他的踏动,九千乞丐亦是哈哈大笑,然后随之而动。   那二十余丈的兵道巨人,亦是紧随而去。   山河会再随其上。   孤星剑派,游侠们也是纷随其后。   一张张脸庞,都在黎明未至的灰色里呈现出决然和坚毅。   一路走来,看见这片大地上的满目疮痍,谁会不动容?   纵然有逃兵,但来到此处的,却都是已经做好了觉悟。   生也好,死也罢,总归不负心中热血,不负家国。   此时……   先生被困,自然要救。   可先生呢?   白渊虽被困,但却能隐约感到外面的情况。   他在这罩中左冲右突,发现这罩子实在古怪的很。   所有的力量都如刺入棉花,被诡异地化开。   他也曾试过,万剑如阳,往外无限制地射出,结果这小小的罩子竟然自成了一方空间。   剑去,无有尽头,然后又如鬼打墙般绕了回来。   他虽不知阎罗,但却也看到那九个凶鬼的恐怖和不同寻常,也明白这等第一世界的攻伐力量无法摧毁它们。   剑墓,万剑归宗,乃是第一世界的至强攻伐之力。   但宝刀再利,却无法斩去梦中之魔,便是这个道理。   这些凶鬼,不知从何处而来。   白渊思绪如电,一边抵挡恶鬼的袭击,一边思索对策。   这等恶鬼,其实他也不怕,因为他正穿着凶无忌,可他无法在大庭广众下动用凶无忌的鬼潮力量。   罩子外,开始浮现出厮杀声,还有人族侠客慷慨赴死的大笑声。   白渊收回视线,再无犹豫。   “既是恶鬼,我便以佛对之。”   十点气运,化作力量涌入白渊身体之中。   那开花结果的如来一念,早在他神魂中幻化出“卍”字萦绕的金色大佛。   而这大佛,由内而外,逐渐地浮出了白渊的体表。   耀金璀璨,如黄金鎏甲在他肌肤上寸寸镀染,节节拔高,继而暴涨。   梵音阵阵,好似有无穷僧人在破晓黄昏里苦苦诵经,好似有无穷信徒在百转千回的石阶上步步登高,继而在大佛前长跪不起。   大佛伫立在山巅,好似沉睡在小斋中的少年,听着风声里八方而来的哭泣哀嚎,看着人间的苦难,数着昨晚又有多少人冻死在河边,薄葬在荒野,望着未来那注定到来的浩劫。   “如来……拟态……”   白渊轻轻念出了这名字。   随着念出,他感到自己的精神也彻底的融化在了光明里。   在外人看来,那黑漆漆萦绕着九大阎罗的四方罩,沸腾越发加剧,内里的金光已经无法遮掩。   红眼诡影越发地运力敲锤。   九道阎罗虚影的转速亦是越发加快。   罩子死死往下镇着。   “二解……”   白渊轻声道。   顿时,这些天积累的气运,再耗20点。   30点气运之下。   那罩子之中的大佛缓缓起身。   一弹指,便已将光明送至第一和第二世界。   罩子不堪其力,于磅礴的力量里灰飞烟灭。   在外抓着锤子的铠甲红眼诡影想跑。   却是一只金色的大佛手镇压而下,无穷“卍”字的轰击下,那诡影被夯砸在地。   佛手继续镇压。   诡影终于发出一声尖戾的咆哮,而消散无踪。   同阶之中,白渊早已无敌,阎罗罩既破,这诡影又岂能抵挡他?   五十丈大佛,周身流淌火焰和融金,舒展身躯,开始降魔。   这只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没有人想到,无名先生竟然还是大佛。   便是夜帝和厉帝也愣住了。   夜帝恍然一笑:“我听闻南国那边得了世尊的消息,没想到……没想到啊……”   ……   梵音,在南国的万佛殿再度响起。   古佛,佛陀皆是嗡嗡而鸣。   小雷音寺的花才凋谢,叶才枯黄,便又重复生机。   老僧蓦然睁眼,眺望北方。   寒冷瀑布下苦修的妙树和尚,亦是忽有所感,双手合十,对北礼拜。   草庐中,那位最后的佛陀——地藏,也是露出了笑容,道出一声:“南无世尊如来。”   而在北地,原本置身事外的寺庙皆是敞开大门,僧兵如潮涌出,向着那光明之地涌去,继而降妖除魔,拜见世尊。   黎明的光,刺破灰蒙蒙的天色,照亮这一幕史诗般的战场。   如来现世……   天下,皆惊。 第278章 香火分配,大收获,太元最后的依靠   佛光,和黎明一同到来,在远方的大地爆发。   五十丈的金身大佛,脱去不染尘俗的味道,来到人间,用火焰、熔金和光明的手在大地上夯砸。   凡人所见,只是这大佛夯砸着第一世界,亦即物质世界。   但事实上,这大佛还在第二世界努力地横推。   所到之处,光焰浓郁,魑魅魍魉,一尽退散。   如今的白渊,即便对上四品,也没有太虚,而说一句四品之下无敌,也并不夸张,这源自于他在每个境界都达到极限的收益。   若是他贪功冒进,只求境界,那么……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个强点儿的五品罢了。   若不能步步皆是万古第一,这境界不登也罢。   正是如此,白渊此时的积累已是恐怖无比,再开了这大佛之身,横推无敌,绝不在话下。   南国,北国的寺庙,都似感到了世尊的存在,而钟声长鸣。   僧侣如潮,往北涌去。   天地光明,万物镀染光泽,似在火焰里重生,焕发明媚的生机。   明明是深秋,却有一种春天到了的感觉。   另一边……   镜前花黄,被屋内的热气烘出一片氤氲。   红衣少女在炭炉上煮着甜薯,想着夫君、父亲,等着师父。   她忽地也感到了那窗外的喧哗,便拨弄了下炭架上的甜薯,然后起身,推窗,看向远方。   “真是好天气。”红衣少女露出甜甜的笑,可一低头,笑容却又消失了。   因为视线所及的人间,正是一片生死离别的沧桑之刻,白骨骷髅,饿殍遍野……   她抿着唇,关起窗,来到镜子前,擦去镜面上的氤氲,凝视着内里那一张稍有些陌生的脸庞。   忽地,红衣少女皱起了眉头。   她急忙凑到镜子前,又哈了两口热气,继而再用红袖擦了擦。   镜面越发洁净了,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除了……她。   红衣少女凝视半晌,猛一侧头,抓起一边儿的鬓发,那满头青丝里不知何时糅杂了一两根白发。   小郡主愣了半晌,嘀咕了句:“看来最近修炼的太凶,死太多脑细胞了,头发都白了,眼睛都花了……还是要早点睡觉才行,不能和师父那个怪物比。”   “呼……”   “呼……”   她长舒两口气,再来到甜薯架子前,默然地看着架子上正被烤的香气四溢的红薯,双眸里闪过难言的黯然之色。   “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   ……   ……   厮杀地附近的隐蔽之处。   夜帝道:“说实话,孤还是不知道他要怎么解决问题。因为问题的难点不在于阻拦住异族,而在于在不侵害百姓的情况下,分配香火,从而让原本的合纵之谋成功。   若是不能做到这一点,所有的行为,都不过是一腔热血、逞一时只能、却只会坏了大事的匹夫。   他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两天。”   厉帝看着远处的大佛,嘶哑着声音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夜帝笑道:“当然是信他,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绝对的信任他,这一点……我们那位即将和你一样,背负起昏君骂名的皇帝,也早早明白了。”   厉帝道:“你说他爹?”   夜帝道:“是。”   厉帝道:“突然说他爹做什么?”   夜帝道:“他爹今年离开皇都,用极限之术,登临五品……然后发动了这样的战争,让龙脉也寻到了最终完成【万国】的机会。孤即便看了几千年,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皇帝。”   厉帝常年在外,但如今皇朝皇帝曾经离开皇都一段日子、而他则是入主皇都作为镇国者待了一段时间。   他是个不管事的人,所以也不知道那皇帝离开皇都是为了用极限之术登临五品。   本来,厉帝也不会关心别人。   但这个别人若是和白渊扯上关系了,他就有兴趣了。   所以,他问:“皇帝为什么这么急?”   夜帝道:“那面镜子吧。”   厉帝道:“我早就好奇了,那镜子究竟是什么。”   夜帝道:“它会出现在每一个人面前,然后让那个人看到未来的命运,还有改变之法……它就像是某个大能预先设定好的。如何设定,却已超过了我理解的范畴。”   厉帝道:“是那些老家伙在操纵么?”   夜帝摇摇头道:“不是他们,也不是异族,而像是……”   他犹豫了半晌,细细斟酌,然后才凝重道:“天道本身。”   厉帝想了想,深深点头。   大家都不傻,是不是骗人的,都认得清,那些名为幻术的小伎俩,亦或是时间长河里的某一个片段,总归是能分得清的。   而修为到了四品的境界,知道时间不可改,过去不可变,而未来若是能被看到,那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   未来曾经发生过!   换句话说……   那就是现在,其实是从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回溯而来的。   可回溯时间,是何等恐怖的因果,就算是天道本身想要承受,也要付出很大代价。   而“改变未来”更像是一种“微调”,是一种“提示”。   而观镜者为了改变未来付出代价,相比那位真正在逆转过去的存在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的很。   “走了,白鹿城那边的大战得看去看着。这边,就交给他吧。”   夜帝起身,负手而去。   厉帝深深看了一眼那远方的大佛,亦是转身离去。   ……   ……   次日。   第二日。   血战之后,巍城西边的泥土里犹渗着红色的血。   白衣少年衣袍一尘不染,站在高处,眺望远方。   异族被击退了。   可也仅仅是击退。   但既然在这一层面挡住了异族的攻击,异族也只能暂停。   因为若是它们还想冒进,那就需要动用更高层次的力量,这必然牵扯出人族更高层次的力量,继而无休无尽,让战场的走向脱离最初的“利益获取”,而变成毫无意义的“消耗”。   谁都想得好处,而不想动不动就消耗自家高手。   战争的胜败,与武道不同。   武道,求无敌。   战争,却求好处。   没好处,好处大于或是等同于损耗,那打什么?打寂寞吗?   异族的脑子虽然没有人族那么九转十八弯,但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   既然被拦下了,那就稍稍停一下,看一看,再动。   武林中人远眺着那白衣如雪的少年,从今日起,他们算是把无名先生的模样和身份彻底对上了。   但这才对上,却又多了许多的猜测。   有人说:“无名先生其实是佛门的如来世尊。”   有人说:“如来世尊自是天赋通神,这一世领悟了无上剑道,但在醒悟后,却又觉醒了前世神通。”   有人说:“先生就是先生,只获是得了如来传承。”   又有人说:“佛门如来世尊下凡历练,以剑客之身,验红尘之苦。”   但无论如何猜测,那位站在高处正看着万里大地的少年,显然和佛门脱不开干系。   而佛门僧兵或许会稍晚抵达,可佛门的几位耄耋之年的禅师却已至了。   禅师飘然而落,站在白渊身后,却也不仿世俗那般道一声“见过世尊”,老僧们皆是沉默不言,因为他们不想打扰世尊。   佛门,一切讲究个“然”字。   然者,水到渠成,天地自然,观然而欣喜,故而见花开而微笑,见花谢亦不悲伤,远不同于诗人的伤春悲秋,万物皆然,有何悲伤?   既然来了,世尊知道来了,便可,何必多言?   待到傍晚,晚霞漫天,城镇里传来喧哗的声音,袅袅炊烟弥漫于天地,生出红尘的烟火气息。   而高处,白渊重新恢复了10点气运后,才缓缓转身,看着身后不知何时已然成列的禅师,道了声:“我不是佛。”   禅师们双手合十,纷纷颔首,却无人敢接话。   白渊说完那四个字,便飘然而去。   他用了世尊的力量,用了世尊的声望,今后原本置身事外的佛门,必将入世救济天下。   如此一来,原本横行于人间疆土的妖魔鬼怪便是更加不敢肆无忌惮了。   可是,他不想去沾染佛门那些事,因为那会浪费太多时间。   他回到了巍城的小斋。   红衣少女正在啃甜薯皮,见到他会来,便去给他拿甜薯,又问:“师父,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她很好奇,师父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她,可这次没带。   白渊随口道:“打了些小妖怪。”   然后,他嗅了嗅味道。   小郡主的手艺还真是好,即便隔着空气都能问道那甜滋滋的香味儿,即便还没吃到,都能感到那甜薯皮被剥开后,里面那些黄金流浆似的瓤子飘着热气的甘甜。   曾经墨娘和大凶的手段,就会体验到小郡主厨艺的美好了。   白渊急忙接过,捧着甜薯,然后开吃。   夫妻俩,也是师徒俩站在窗边,呆呆地看着大街小巷上来来往往的人,还有远处的贫民窟。   红衣少女眼里充满了同情。   白渊随口道:“为师这段日子和你相处,觉得你和为师印象中的那个镇北王家的女儿并不相同。”   小郡主道:“师父,安雪从前生活在金丝雀笼中,羽毛华丽,伤春悲秋。如今飞了出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安雪。”   白渊问:“他呢?”   小郡主愣了下,道:“他有他的路,我已不能去打扰他了。”   她往前靠了靠,贴近在窗前,抬头看着天穹,笑道:“说来也好笑,过去的我和他,就像拧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可现在分开了,却又怎么都无法再见面。他会过的很好,也会忘记我,因为……我也忘记他了。”   说着的时候,她的脸越发抬高,大有一种“不要低头,皇冠会掉”的架势。   可白渊却看到她双眼里噙满的泪水。   这是怕一低头,泪珠子就不受控制,一串一串儿的落下吧?   白渊轻声道:“六皇子重情重义,不会忘记你的。”   小郡主道:“谁稀罕,忘了最好。”   说完,泪珠子大滴大滴地滚落了下来。   白渊笑了起来。   小郡主哭唧唧着,然后问:“师父,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白渊道:“能啊。”   小郡主道:“我是指能够不再隐藏,用我自己的模样,光明正大地站到他面前,然后穿上最美丽的婚纱,戴上红绸头盖,和他拜天地,入洞房,然后坐在床榻上等他来掀开头盖吗?   能有那一天吗?”   还没等白渊说话,小郡主自己道:“好了,师父,别说了,没有的。”   白渊道:“为师和你保证,会有那么一天的。”   小郡主道:“师父,你们这种层次的高人,说了的话是会有心魔的……您还是收回吧……”   她明白的。   她和六皇子之间横亘了皇朝和天人组织,这根本是解决不了的。   白渊也很为难,因为小郡主身上似乎藏了什么大秘密,和死亡边界息息相关的秘密,是甚至超过了皇朝、天人组织的秘密,这让他开不了口。   可是,他没有收回话。   甜薯很快啃完了。   白渊道:“为师还要出去一下。”   小郡主擦去之前的眼泪,问:“什么时候回来?”   白渊道:“要过几天。这几天,你好好在这里修行我教你的功法。”   小郡主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白衣少年飘然而去。   ……   白渊离开巍城后,快速返回皇都。   这该演的戏,需要多点演员。   而这两个演员就是无情和孔嫣。   简而言之,让知道事情颇少的无情去扮六皇子。   让知道事情稍稍多谢的孔老师来扮无名。   然后,他以祖巫身份和无名碰面,再被天人组织的人看到。   第二天,午夜时分。   一切终于妥当了。   无情版的六皇子在龙下学宫学习。   孔老师版的无名则是被白渊带着来到了北地。   夜深人静,黎明未至。   白渊燃香入冥地。   他已经掌握了通过冥地而“通知其他冥地成员”的方法。   很快,向日葵、猫、火灵王都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霍霍的邪异诡影,这是冥地的其他文明。   众人眼中,这位冥古时代巨灵文明的咒念一念展开双臂,抬起约莫三米多的强壮身形,道:“我找到香火的稳定途径了。”   猫大声问:“猫???”   白渊道:“我和人族秘密达成了协议。”   猫大声道:“猫!!!”   白渊道:“人族答应给我二十九个名额,让我分配香火。”   “二十九个?”   某个咒念一念震惊了。   另一个问:“那你答应给他们什么。”   白渊嘿然一笑,瓮声道:“这是我的事。”   然后他环顾四周道:“冥地我给留十个名额,其他十九个让天人组织去抢。”   又有咒念一念道:“那我们需要做什么?需要进攻人间吗?”   白渊笑道:“桀桀桀桀,这个问题问的蠢……答案是,当然不要。”   众咒念忽地想起之前这位画下的大饼。   忽地,木质摩擦般的声音响起,这是向日葵。   向日葵道:“人族,答应你,让在他们的神像中放下我们的神像?”   白渊道:“把你们的信仰神像交给我就可以了,然后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收香火吧。”   他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这一下,所有咒念一念都懂了。   妈的,还有这种好事?   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香火?   向日葵道:“我要一个名额。”   猫大喊:“猫~~~”   白渊道:“你们,再加火灵王,再算上雅儿,四个……其余六个,你们分配吧。”   火灵王闻言愣了愣,它心底狂喜,祖巫可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巫啊……   很快,冥地分配结束。   十个文明分别是:   冥古末期文明——【神翼文明】,咒念一念:雅儿。   太古第三文明——【提线文明】,咒念一念:向日葵。   太古文明——【穷文明】,咒念一念:猫。   太古文明——【元素文明】,咒念一念:火灵王。   太古文明——【陨石寄居文明】,咒念一念:绿山修士。   太古文明——【雷核文明】,咒念一念:天雷子。   太古文明——【生命树文明】,咒念一念:赵伯。   元古文明——【双生鲸文明】,咒念一念:王鲸。   元古文明——【冻菌文明】,咒念一念:西西。   元古文明——【有甲文明】,咒念一念:凿甲。   在看到众咒念在人间的名字时,白渊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尤其是“赵伯”,他真的很好奇啊。   什么样的咒念一念会在人间混成“赵伯”?   这“赵伯”又是干什么的?   白渊抑制住自己去探寻的欲望,而是继续获取这十个文明的信仰神像的模样,然后他要将这神像送到夜帝为他划分的区域里去,给它们香火,然后告诉它们这些香火是哪个地方的百姓供奉的。   到时候,若有异族要侵犯这些地方,怕是不要人类出手,这些文明的大佬就会愤怒地去和入侵者拼命了。   分配完毕后,其他文明的存在虽然心生不满,但白渊也允诺了它们“今后还有机会的”,便只能暂时作罢。   随后,白渊又来到了天人组织的会议室。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通知”各方文明的存在。   前一刻还在和这些文明打生打死,下一刻就要和这些文明的高层BOSS开会。   人生啊,还真是无常。   ……   ……   第三天,很快过去。   香火亦已分配完毕。   ……   ……   第四天。   白鹿城大战终于开启。   古妖一脉母王为首,在白鹿城奇案摆开万虫大阵,阵开八门,每一门都有强者镇守。   人族则是一个个奇人异士入门破阵。   白渊未入阵。   这阵本就该由人族强者去破。   他在让无情换回了身份,让孔老师继续维持六皇子身份。   他则坐在小斋里,开始收获法器。   这一战,足足战了三天三夜。   期间出现许许多多法器。   白渊也收获了许许多多。   待到三天之后,他已经收获了足足九十样法器。   这九十样法器投入了午夜庄园的奇观之井中。   那奇观之井之中散发的光泽越发浓烈,可是却还是未曾有破井而出的迹象,这让白渊有些沮丧。   再来八样祭品,若是还不行,那大抵就是不够产生奇观,那这些努力就都白费了。   果然,之前的三十二首地狱佛尸和这些法器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献祭的作用差太多了。   也是,奇观乃是一个文明的顶级产物,这些法器虽然珍贵,但又岂能献祭出奇观?   在做完这些后,他独自一人来到了战场,静静看着战局。   很快,   万虫阵破了。   但太元也不是吃素的,在这种必死的局面下,居然还带着母王逃跑了。   人族自然不放,穷追不舍,期间又大战几场。   太元急忙打开夜帝给的锦囊。   锦囊上只写了一句话:待到尘埃落定,此囊可保你平安。   太元稍稍一想就懂了。   夜帝只是让她被俘,然后却又安然离去,到时候她古妖一脉和天人组织自生裂隙。   马车的轮毂转的几欲飞起……   车内坐着她古妖一族的两名四品主教,还有奄奄一息的母王。   这三位都已消耗一空,就连太元自己也是狼狈的很。   而远处,则不时有古妖窜出,拦截再后的敌人。   马车在往星空荒原奔驰。   在连续激烈的厮杀,还有各种施法下,马车早已完成了几次飞跃,距离星空荒原也不过一两百里远了。   太元想丢掉锦囊,想了想还是放入怀中。   她的动作才做完,就感到一股恐怖的灵气波动从天而降。   而在前方驭车的无头主教也反应过来,快速地翻身落地,抱起马车飞快地挪移。   但那能量太强了,宛如陨石落地,在这荒原上砸出一个大坑。   恐怖的气浪如发怒的海潮,往周边拍打,翻卷起泥石尘埃。   风流如鞭,抽打着四方的树木山岩。   这等力量,对于平日里的太元等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此时却真的要命了。   在大战中,这古妖四人已算是油尽灯枯,这一路上要不是靠着周边古妖的支援,怕是连逃到这里都做不到。   嘭!   骨碌碌……   咔!!咔!!   马车翻滚了几圈儿。   拉车的妖兽无法承受这力量,直接在痛苦的嘶鸣里,身体破碎,裂开血隙,继而炸开。   无头主教在承受了这一击后,则是直接趴在地上,生死未知。   佝偻背脊的老妪抓着拐杖才要说什么,却见一道寒光从天而来,挥舞而下,将这毒虫老妪主教斩成两半。   原本老妪还能靠着毒虫缝合,但此时她体内的毒虫早就死了大半,自是极难再合拢。   马车内,道姑抱着棺材,眼珠骨碌碌转着,想着对策。   但没有对策……   脚步声渐近。   道姑大喊:“夜帝,你出来!”   没有回应。   等来的只是两道撕裂空气的锋芒。   太元右手拔剑,剑身横拦,左手却是拉着装载母王的棺材。   轰!   锋芒撞击在剑上。   太元和棺材往后飞退。   太元咬了咬舌尖,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她还能耗费极大代价,带着母王逃跑。   于是,她口中念念有词,肌肤的毛孔里开始渗出红色游丝。   可就在这时,棺材盖子却自己掀开了。   太元愣了愣,柔声道:“小金丝尔特……你醒了。”   但棺材盖子下那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诡异女子却露出笑容。   她周身的皮囊开始幻变,与另一个男子的模样重叠交错,变幻不已。   逐渐的,她的皮囊陷了下去,一个男子的模样显露了出来。   太元错愕地看着男子。   男子笑道:“太元姐姐,好久不见。”   这男子,正是之前承受了母王附身的李乾。   而说完这句话,李乾一拍棺盖,飞身而下,落在随后而来的两名陌生人族修士身旁。   咚!!   道姑带着棺材落地,愣愣地看着李乾,“你……你还醒着?怎么可能?”   紧接着,她如是明白了什么,发了疯似地大喊起来:“把小金丝尔特还给我!!还给我!!!”   话音落下,周围却是越来越多的人族修士靠了过来。   道姑茫然地看着这些人类。   明明是她算计了李乾,让李乾成为了母王的容器。   但此时,她看着李乾的笑容,却有一种“小金丝尔特”被拐了的感觉。   而母王,可是她后续所有计划的核心啊……   如果说白王拉格纳露是个意外,那母王就是她这数千年来的计划,不……母王是她从太古时期就安排下的计划。   不死树的浇灌,会带来母王的降临。   而母王的降临又会迎来后续的黑王,父王……   没有了母王,一切都成空了。   “还给我!!”道姑愤怒地拔剑,却忍住冲上前的冲动,然后大喊道,“夜帝!你出来,出来!”   但没人回答她。   陌生的人族修士们准备发动进攻,而太元唯一的选择就是取出夜帝赠予的锦囊。   “杀了她。”   一名人族修士发声。   诸多灵气同时波动,碾压向太元。   气质高冷的道姑手脚冰凉,拔剑欲斩。   而就在这时,忽地一阵狂风卷来,虚空里飞出了一条生着目眩圈纹的白龙。   白龙双翼如刀,带来的却不是风尘沙土,而是梦境世界的轩然大波。   众修士只觉一阵目眩,再看时,太元却已不见踪迹。   白渊化作白王真容,千钧一发之间,救走了太元。   太元坐在他宽厚的背脊上,趴在他满是炫目鳞片的龙身上,嚎啕大哭,“小拉格纳露,妈妈只剩你了,只剩你了。”   旋即,她如是发现了什么,奇道:“小拉格纳露,你怎么会察觉到妈妈有危险?   还有……你怎么……   等等,你五品了?!!”   另一边,梦三将所有修士拉入了梦境,噩梦则是在无头主教和毒虫老妪身上补了两刀,继而遵循冕下的命令,扛起这两具四品尸身,拔腿就跑。 第279章 可怜的太元,终极白嫖,第二个奇观   南北大战,随着万虫大阵被破,白鹿城的城门也已形同虚设,而城门一旦打开,北地最后的一道防线就消失了。   这战争,终究是皇朝胜了。   但胜败重要么?   对普通人来说,这很重要,因为他们只看得见胜败。   可事实上呢?   并不重要。   因为在明面上的都败了,无论皇朝还是北国,都败的很惨。   而在暗地里的都胜了,无论人族还是异族,都胜的很爽。   于人族而言,   【万国】材料赚的盆丰钵满,基本算是齐全了;   古妖和天人组织分裂,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古妖的母王更被人族高层设计“偷”了过来。   母王的消失,直接断了古妖的未来,让太元再也无法将后续的黑王、父王召唤出来。   而且,母王也是【万国】上好的材料。   这简直是赚疯了。   当然,大赚往往都来自于谋划,内里的细节不知多少。   譬如……人族如何预见母王会是古妖崛起核心的?   母王这个棋子一拔,古妖今后百年千年万年之大计,皆是毁于一旦。   这比杀了母王还要狠绝。   杀了母王,保不准太元还有办法再把母王捞出来,但偷了母王,那母王就是真的废了。   于异族而言,   在南北之战期间,人族简直就如一座开放的果园,可以任意采摘,而在末期更是有祖巫直接让人族签订了“不平等协议”,从而让它们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收香火,这些香火也许对于人族和古妖并不多,可对于绝大部分异族而言却已是很多了。   不仅如此,分流人族香火的成功,让它们把目光投向了北方的戎朝。   祖巫的出现,让它们恍然大悟,原来香火还能这么得到?   它们眼前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道路,这道路是崭新的、光明的、方便的。   事实上,将信仰神像混放入其他神像的行为,是有异族想到过的,但顶多作为私下绝对不能见光的秘密交易进行。   而能将这种无法无天,无视信仰,极度亵渎的做法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的,估计也只有白渊了。   简而言之……   此战,   人族,异族都胜了。   败的是古妖,还有……那许许多多承受苦难的普通百姓。   太元很伤心。   她抱着白渊的龙角,骑跨在他背脊上,哭的梨花带雨。   原本贯穿盘发的木发髻早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长发披散。   白渊也任由这位古妖文明的咒念一念哭泣着,心底并无同情。   他之所以来救这位,也是考虑到四个因素。   其一,杀死太元意义并不大,因为太元不过是古妖文明的咒念一念,考虑到古妖和人类的契合度,杀了太元,不过是让古妖文明转移咒念一念,到时候这新的咒念就是在暗处的了,反倒是不好掌控了。   其二,若是太元死了,新的咒念一念降生必然需要时间,而在这个时间里,戎朝就会分崩离析,异族们会趁机入侵。到时候,就是倒下了一个古妖,崛起了数十数百个新的文明,鬼知道其中会不会有某个文明产生恐怖的变数。这些文明目前看起来是有些弱,但那不过是环境限制,香火限制。若是放在这些文明的巅峰之时,不少文明都能把现在人类文明给彻底干趴下。所以,让一个已经没有了未来的古妖文明继续占据戎朝,其实是很不错的选择。   其三,他救了太元,太元从今往后就只能依靠白王了,这让戎朝变得更好掌控。   其四,奇观之井还差八个祭品就达到一百了,如果达到了一百却还未产生奇观,那之前的辛苦就都白费了。他不想白费,所以他要确保剩下八个祭品的质量。白渊是知道的,太元身边至少有十个“地狱三十二佛尸”的佛首像,他想问太元要八个。平日里,太元估计不会给他,可现在……这妈妈就只剩下他一个小宝贝儿了,不给他,还能给谁?   太元咒骂着:“卑鄙无耻的人类,居然拐走了我可怜的小金丝尔特……   李乾,李乾,你这个可恶骗子,口口声声说什么想和姐姐在一起,结果却只是想骗走我的小金丝尔特!   你演的那么好,怎么不去当戏子!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大骗子!   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人类,都是大骗子!”   她胯下的白龙闻言暗爽,呵呵提醒道:“妈妈,别太伤心,你还有我呢。”   太元抽泣道:“对,还有你,还有你,我的小拉格纳露……”   她胯下的白龙肃然道:“其实,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太元:“嗯?”   白龙用神圣的语气道:“我想让妈妈看到,其实我,睿智的、聪明的、冷静的拉格纳露才是妈妈最好的孩子,也是最能为妈妈分忧的孩子。   妈妈只要一声令下,我现在就折返,去救那可怜的小金丝尔特。”   太元愣了下,“你居然还想去救小金丝尔特?”   白龙肃穆道:“为了伟大的撒纳吐司,为了伟大的妈妈,我,睿智而聪明的拉格纳露,即便失智一次,又有何妨?   我和金丝尔特之间的矛盾,比起我对妈妈的爱不值一提!”   太元愣愣道:“你变了……”   白龙道:“哪儿变了?”   太元抱着他道:“变得更可爱了。”   白龙:……   太元叹息道:“不用回去了,人族布局已久,我已经失去了小金丝尔特,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们……我们回……白月国。”   她本想回昆仑的不死树花园,可想到今后戎朝怕是要以白王为中心,便决定将“政治中心”搬迁到白月国的青丘圣地去。   ……   ……   另一边……   梦三和噩梦,带着两具“四品尸体材料”来到了深山。   闪烁着梦幻蓝色的大眼猫耳长尾兽,还有撑着钢铁淑女伞的娇小雾影站在荒野的夕阳下。   暮色如血,泼洒在昏暗的森林,显得沉重而又血腥。   梦三和噩梦从虚空里各自抓出一尊“祖巫”的雕像,然后焚香,祭拜。   这两只“主教”毫无原则……   在知道自家冕下就是祖巫后,居然恬不知耻地愿意听从安排而去祭拜祖巫,并且丝毫没有叛变了古妖一脉的觉悟。   “嗯,你点的什么香?”噩梦忽地尖叫出声,同时踮脚去看梦三短手手里抓的香,然后继续尖叫着,“怎么闻起来比我好闻?”   梦三抬起短手手,护住它精心准备的上好香,不让噩梦看到。   噩梦嚷嚷着尖叫道:“我的已经是整个皇朝最好的香啦,你不可能比我的还好!”   梦三道:“哼!我的是整个人间最好的香!”   噩梦受了伤,大声尖叫道:“那我的是人间加修士界最好的香!”   梦三用更大的声音喊道:“我的是全宇宙最好的香!”   “哼!”   “哼!”   两只“主教”生气了起来。   梦三叉着短手手,漂浮在半空,噩梦傲娇地昂着下巴,一副眼睛长在下巴上的样子。   正在争吵的时候,香火已弥漫于“天”,但这“天”却不是此时流淌着夕阳的暮色之天,而是那联通往万古识海的“天”。   一圈烟雾,化作一条缥缥缈缈的香火长道,往“上”联通了那片神秘而古老的海洋。   海洋里,汪洋恣肆的念头之潮拍打在思想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但凡靠近的凡人怕是会瞬间变的痴愚。   道路尽头的景象逐渐清晰。   那是一方辽阔的呈放尸体的地宫。   古老的不朽之棺横呈其中,虽说少了不少棺材,可核心之地的那三尊棺材,却是无有动摇,依然安静地镇在那远方的地宫里。   转变身份,成了巫尸文明信徒的两只“主教”开始了忙活儿。   具体的就是运用奇观【巫尸地宫】的【血肉盛宴】之力,来帮助冕下构建更强的不死巫尸。   ——【血肉盛宴】:作为巫尸地宫的气运存在,能够在血肉的大地利用【巫尸地宫】所设立的独特规则,将一切血肉残肢进行随意拼凑,化作不死巫尸。   巫尸可随着血肉的增多,而无限变大变强。   在战斗后,可以选择放入古棺,又或者任其消散。   一旦放入古棺,将开始温养,而无法重置。——   随着地宫的出现,那两具“四品尸体”开始了诡异地耸动,那肌肤之下的血肉不安分地蠕爬了起来。   嘭嘭!   嘭嘭嘭嘭!!   肌肤鼓胀起来,撑开了外围的皮肤,形成了令人恐惧的隆起,继而从伤口的裂缝之间爬了出来,开始凝聚在一起,化作小小的肉团团。   梦三看了一眼噩梦。   噩梦“咿呀”一声尖叫,宛如蓄满浓烟的气球炸开,无穷的黑色烟雾扩散而出,往周围驱赶妖兽去了。   那些妖兽会被她体内的恨念逼迫,从而往这里赶来,继而被两只主教无情的杀死,已成为新的不死巫尸的身体。   梦三“刷刷”地探出了爪子,准备屠杀。   ……   一晚过去。   秋风卷来,满地血腥游丝,宛如爬着的红蛇,纷纷游窜。   梦三和噩梦舒了口气。   活儿,干好了。   这一晚上,它们把周边区域的妖兽屠戮一空,甚至在接近黎明的时候,噩梦还去掏了附近的一个小禁地,这才让不死巫尸彻底成功。   此时,两妖看着那神秘的地宫里,最核心的三具棺材中,有两具落了下来。   那是包裹着最最核心的棺材周围的两具。   那是由一种很古怪的黄金打造而成的棺材。   之所以说古怪,是因为那材质呈现出双重特制,一是黄金,二是血肉。   简而言之,就是肉嘟嘟的黄金,这简直怪异到家了。   这是继盛放六品的【不朽青铜棺材】、盛放五品的【不朽骨银棺材】之后的棺材。   白渊早已看过。   其是:   ——【不朽肉金棺材】——   ——深土沉没:这样的棺材可以沉入任何泥土之中——   ——信徒庇护:该古棺可以庇护方圆两千五百里的区域,使得区域中一切信仰【巫尸文明】气运者的存在得到庇护——   ——背棺:当这具棺材出现在气运者背脊上时,将会缩小到适宜的大小,且对于气运者而言不会具有任何重量——   ——恐惧气息:当这具棺材中躺着四品巫尸的时候,血金上会散发出浓郁的恐惧气息,该气息会使得感到此棺材的存在生出极大程度的恐惧,从而削弱力量。该作用在“血肉屠宰场”的加持下,会得到提升。——   ——血肉诅咒:当对于该文明气运者(祖巫)怀有的恶意达到一定程度,且在该棺所在的方圆千里范围时,该恶意存在会感到血肉瘙痒,继而慢慢剥落,沉入大地——   相比【不朽青铜棺材】的“方圆五十里庇护区域”,【不朽骨银棺材】的“方圆五百里庇护范围”,【不朽肉金棺材】的“方圆两千五百里”算是大幅度提高了。   方圆两千五百里,就相当于是直径五千里的圆,这已经很大了。   而相比【不朽骨银棺材】,这【不朽肉金棺材】更是多出了“血肉诅咒”这种逆天的能力。   换句话说,只要在这棺材的区域里,但凡有谁不敬白渊,那么……他们的血肉就会在诡异力量下偏偏剥落,继而在恐惧和痛苦里惨死。   很快,两具以古妖一脉的“无头主教”还有“毒虫老妪”为材料,构建出的不死巫尸钻入了这两具肉金棺材。   棺材里传来奇异的“咕嘟咕嘟”声,好似血肉沸腾了起来,继而“刷”一下沉没入了此方的大地,开始了温养那即将真正诞生的不死巫尸。   噩梦托着下巴,有些难以置信地尖叫着:“冕下说了,这样就会生出两个四品……我还是不敢相信欸……四品这么容易嘛?”   梦三交叉着短手手,大声道:“吼!你居然敢怀疑冕下!等冕下回来,我要告诉冕下,说你不相信他能造出两个四品!!”   噩梦愣了愣,抓起钢铁淑女伞冲了上去,和梦三扭打在了一起。   打了一阵子,两妖都觉得无聊,便各自散开。   噩梦去巍城保护小郡主去了,梦三继续回皇都主持大局。   ……   ……   青丘圣地。   白渊才载着太元回来,太元就立刻让人对外宣布“白王已经五品了”、“有五品白王坐镇的白月国,就如同有航空母舰镇守的海域一般,牢不可破”。   确实如此,白渊的【三千梦瞳】能够任意复制梦境,重叠梦境,主宰梦境,还能将视者拉入梦境。   而白月国的小妖精们都是擅长在梦境世界里作战的。   假设白渊不停地复制梦境,然后将梦境授权给这些小妖精,那战斗里简直是爆表了。   太元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在失去母王后的无奈之举。   若是母王还在,她必然雪藏白王。   但母王被卑鄙无耻的人类给偷走了,她就不得不曝光白王,用以镇压住一些蠢蠢欲动的异族。   可形势依然不好。   太元知道很快戎朝就会面对异族各种形式的“香火瓜分”,这都怪那该死的祖巫。   太元恨不得把那来自冥古时代的老东西给撕碎。   此时,她的面容已然恢复了冷静,周身高冷的仙气飘散着,让人生出不容侵犯之感,可一说话,却又撩人无比。   她和白王坐在白王庙后殿的禁地,圣女们隔离了一切存在的来访,前庙虽依旧是焚香者众,却已无法绕道此处。   后殿的宝座上,太元叠腿而坐,白龙的头正以她双膝为枕,静静躺着。   太元则是轻柔地抚弄着膝前白龙的毛发,细细叮嘱着即将发生的事,诉说着人类的阴谋诡计还有邪恶。   “那些该死的骗子,我就没有见过哪个文明有他们那么坏。”   太元在倾诉着苦水,也在提醒着自己最后的小宝贝儿,让这小宝贝儿一定要当心,不要再被那些坏人拐走。   白龙柔声道:“伟大的撒纳吐司,我,睿智而冷静的拉格纳露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人类,请您放心,睿智如我,绝不会被人类所欺骗。”   太元点着头,她轻轻抚弄着白龙的身体。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撸龙高手。   至少龙形态下的白渊被撸的挺舒服。   果然,身为“福瑞”文明的咒念,必须精通撸毛技能嘛。   太元看着远处,忽道:“我古妖或将迎来一战,此战成败,关乎我古妖文明今后的气运。”   想了想又道:“不行,我得外出一次。”   她心底充满了憋屈,因为她知道……若是异族们保定了“瓜分戎朝香火”的主意,那整个戎朝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而她唯一的办法,居然就是听从之前夜帝的提议,和人族联盟,或者说是暗中投诚人族。   太元揉了揉脑袋。   她都不知道形势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挤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白渊只觉得龙颅上冰冰凉凉,还挺舒服的。   于是他道:“伟大的撒纳吐司,请不要再哭泣,睿智而冷静的拉格纳露会感到伤心。”   太元擦了擦眼泪,道:“小拉格纳露,你一定要记住,人类都是骗子。”   白渊点了点龙头。   太元深吸一口气,充满耻辱道:“好啦,妈妈要去人族,请求支援了……这或许需要一段时间。   在妈妈不在的日子里,小拉格纳露,你一定要好好修行,准备迎接大战。   妈妈已经通知了我古妖的十名主教,它们会时刻注意戎朝。   嗯嗯,   对了,你还需要什么吗?   你要什么,妈妈都可以给你。”   说到后来,她的话音已经很真诚,真的是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无论白渊要什么,她都会答应。   白渊略作思索,发出一声长叹。   太元问:“怎么了,我可爱的小拉格纳露?”   白渊道:“除了我白王一脉的主教,我害怕那些黑王,母王的主教们都不服我,而且还有父王教的那些可怕的怪物,以及叛变的邪道士们也都不服我。”   太元愤怒道:“它们敢!!”   白渊道:“我,睿智而冷静的拉格纳露早已看清,它们并不是我白王一脉的存在,对我自然不会存在敬畏之心。”   太元道:“血吻!我让他们都接受你的血吻!”   白渊叹息着委屈道:“妈妈,不行的,他们都是四品的存在,而我又失去了初次血吻,在这个时候,我是无法赠予他们血吻的。   至于那些叛变的邪道士,他们也都是人,我害怕他们骗我。”   太元沉吟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可爱的小拉格纳露,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白渊继续悲观地叹息道:“能有什么办法呢?”   太元道:“血脉长河的最上游,有一处漩涡。在那漩涡之中,可以逆天改血,让任何存在接受血吻。只不过,那漩涡的使用次数有限。妈妈不会让所有的人都去接受你的血吻,但妈妈会挑选出他们中的最强者。   五位!   妈妈会让五位最强者接受你的血吻,让它们成为你的眷属。   从今往后,那五位就会绝对的服从你,因为你是他们的血缘之主。”   白渊欢喜道:“哦,伟大的撒纳吐司,你对我真好。”   太元见他开心,也开心起来。   可这开心还没过一秒,白渊又长叹一口气。   太元伏在他身上,柔声道:“我可怜的小拉格纳露,你为什么又叹息呢?”   白渊道:“我,睿智而聪明的拉格纳露,一直想研究我族奇观,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伟大的撒纳吐司,您能够将地狱三十二佛尸借给我看看吗?”   太元笑道:“可以,妈妈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妈妈这就取给你。”   旋即,她又有些忐忑,冷艳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些小心,她轻声道:“只不过……妈妈这里只剩下十一个佛首像了,其余的佛首像似乎暂时无法寻到,这……可以吗?”   白渊道:“哦,伟大的撒纳吐司,你对我太好了。”   太元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还以为小宝贝儿听说佛首像不全会难受。   她原本有四个小宝贝,可随着母王被人族拐走,黑王父王的出世也遥遥无期,她……只剩下眼前这么一个了。   不疼白王,她疼谁?   太元说罢,就把那十一个沉重而诡异的佛首像取了出来。   在看到白渊居然只能抓在手上后,太元又取出了一个小巧的戒指,然后道:“这是无主的空间戒指,虽然现在已经不再有这种东西了,可妈妈还有,可爱的小拉格纳露,你拿去用吧。”   白渊一愣,接过了空间戒指。   这戒指可是特殊的很,虽说梦三它们都有,可是却无法转赠给他,因为戒指一旦绑定永久绑定,且随着主人的死亡,戒指也会自动摧毁。   而这种戒指的锻造方法早已失传,所以……他混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空间戒指,没想到今天突然就有了。   白渊不要碧莲地道:“妈妈,你对我可真好~~”   太元继续撸龙,良久才起身,随后利用血脉长河唤来了五位古妖文明最强的存在,于长河漩涡中让它们接受了白渊的血吻。   之后,她又和白渊好好说了会儿知心话,又叮嘱让他好生修炼,迎接大战,这才离去,去寻人族联盟了。   白渊看太元离开,便把此处划为禁地,随后招来老林,返回巍城,继而一念入万古识海,抓起八尊地狱三十二佛尸的佛首像,就直接丢入了奇观之井。   这么一来,分量就绝对够了。   果然,随着八尊佛首像落入奇观之井,古井里开始重燃玄妙的光泽,那光泽积蓄、升高、继而在白渊眼巴巴的神色里,终于破井而出,于外形成了一团氤氲的虚影,内里星河流转、生灵繁衍、教化文明、分裂重组……   自明的信息于他脑海里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献祭成功,即将产生奇观——   ——预计时间:十天——   ——倒计时开始……——   “十天,这次的诞生时间比【巫尸地宫】要长,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次的奇观会更好呢?”   白渊喃喃着。   【巫尸地宫】虽然强,但却终究是一个前期奇观,随着时间的发展,这【巫尸地宫】终究会被边缘化。   现在的他,确实急需一个新的奇观。 第280章 南北之战收尾,遗诏白渊为皇   古道西风,瘦马一匹,牵系在流水边的老树上。   马,没了主人,也没有方向,只是低着头,嚼着地上黄黄的枯草。   主人去了哪儿?   在这南北大战之中,主人自是已赴国难,在不远处战场的尸体堆里,再难分辨。   大地上、流水里的尸体和血液,迎来了食腐的鸟儿,发出嘎嘎的声音,在夕阳里尖锐嘈杂地乱叫着。   镇北王登高远眺,望着这般的苍凉之景,默然良久,然后抓起早早放在城垛上的酒壶,一杯斟满。   这酒自是有毒。   “该落幕了……”镇北王喃喃道。   南北大战已到了结束的时候,他这个叛王一死,那么一切就会真正的结束。   回想一生,戎马一生,便是成了这异姓王,却依然是镇守北国,年年征战。   可他即便伤痕累累,却也未曾能够护佑住这北地的苍生,心怀愧疚,却依然选择了发动叛变,将苍生送到了这战争的烤架上,承受痛苦。   “皇上啊……你真是好大的手笔,好硬的心肠……这北国的百姓,说献祭也就献祭了。”   镇北王心情复杂,他垂下眸子,似乎在回忆着此生。   此生漫长,但却不过在此时的一念之间,如雷电走马灯般地绕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原地。   他举酒杯,先对苍天,又对向远处那一地的战死骸骨,再对向四方沉重地旋了一圈,算是敬苍生,然后欲要一饮而下。   这酒是毒酒,见血封喉,死者死前痛苦不堪。   镇北王正是要将这等痛苦铭记于心。   只是,这杯酒,他却未能够饮下。   因为一道强劲而腥臭的恶风,从远方抽来,宛如一条凌厉的鞭子,狠狠砸在杯身上。   镇北王反应迅速,运力抓住酒杯。   只可惜那恶风中蕴藏着的力量却不是镇北王能对抗的。   酒杯脱手,余力直震的镇北王虎口流血。   哐当!!   酒杯摔砸在不远处坚硬的墙垛砖岩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继而落地粉碎,毒酒撒了一地,在碎渣里冒着白泡,哧哧作响。   镇北王只觉一股腥臭钻入鼻中,头晕目眩之感顿时生出。   他强忍着晕倒之意,转身,握剑,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如蛇般在地上蠕动的身影,但细细看去,却是个佝偻着背、身体弯的极低的男子。   男子双目闪烁着厉芒,拄着拐杖,正直勾勾地盯着镇北王。   这男子正是当初来和镇北王接洽、劝降的戎朝昆仑国司祭“浊方”。   镇北王拄剑撑地,维持着身体平衡,发问道:“浊方司祭,何意?”   浊方怪异地笑着:“桀桀桀桀……没什么意思,只是……王爷既然已经准备赴死了,那不如再把这躯体借我朝一用。”   镇北王愣了愣,惊疑不定,但却越发感到晕眩。   浊方也是才接到上面的任务,说是务必要生擒镇北王。   这是太元的想法。   太元知道自家没有高层战力,要和人族联盟,向人族求援,那必然会被狮子大开口,狠狠咬上一口,所以决定把镇北王当做一个谈判时的筹码。   这个想法导致了任务。   而任务让浊方来到此处,并阻拦了镇北王自杀。   之后,浊方会带着晕倒的镇北王迅速北上,然后送至指定地点。   镇北王只觉眼皮灌铅,疯狂地往下耷拉,即便他竭尽全力去控制,眼皮却还是慢慢合拢,直至成了一条细缝。   借着最后的清醒,他一咬舌尖,继而疯狂舞剑,径直往脖子抹去,可是这一抬手,却又觉双臂如是成了棉花般,软软的用不上半点力气。   啪~~   哧~~~   长剑直接脱手,甩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圈,又滑了段距离。   昆仑国的毒素,镇北王抵抗不住。   他心中闪过一抹绝望,身体再无法支撑,眼睛再无法睁开。   啪……   眼皮合上。   镇北王往前扑倒。   浊方冷笑一声,身形闪动,便要上去抓住这镇北王。   可是他才动了下,却忽地感到一股凌厉的寒光从斜后方迅疾地刺来。   这寒光没有灵气波动,而只是真气。   浊方不以为意,随手一挥,想要轰开来人。   他作为昆仑国的六品强者,在这等人间,有自傲的资格。   但是,他才挥袖到一半,却愣了下。   “怎么会这么快?而且,这感觉……”   一念之间,那寒光竟是已经到了他眼前!   情况古怪,浊方停止挥袖,往后倒退,在拉开距离后,方才看清对面的是一个陌生的红衣少女。   少女手持一把长剑,在运用着普通的剑法。   那明明是简简单单的刺击,是哪怕未曾入门之人都能做出的剑术动作,可在那红衣少女手中却呈现出一种诡谲的魔力。   妖!   妖极!   少女踏步,散发着浓烈的妖诡气息。   时间仿是都缓慢了。   少女身形如梦似幻,往前一步后,身后竟是又生出了四条手臂。   六臂持剑,妖异气息更加浓郁。   浊方愣愣道:“这是……”   他忽地想起一个人。   无名!   但无名并不是少女。   而且,无名也不会有这少女这么弱。   这少女的手段若是对付武者,那怕是会让武者难以对付,可是对他这等修士而言,还是太弱了。   浊方看明情况,冷哼一声,袖中一溜烟的毒虫便要飘出,意欲将这少女迷晕。   可是,他这动作还没做出,就看到虚空里忽地出现了百剑千剑。   这百剑千剑,迅如闪电浪潮,瞬间将他淹没。   浊方只觉身体一痛,便再无知觉。   一道白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墙上,刚刚那秒杀浊方司祭的攻击,不过是他看也不看的随手为之。   白衣少年落在红衣少女身前。   小郡主嘀咕了声:“师父……”   白渊抬手,随意收起从剑墓里照出的古剑。   他淡淡道:“为师的剑法,能被你用成这乱七八糟的样子,也是不易。”   小郡主委屈巴巴道:“师父~~~可是,我觉得已经很厉害啦……您这种武技,根本就是最厉害的那种!”   白渊看了一眼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中年人。   他一眼就看出镇北王体内气息紊乱,身体上那是新伤旧伤都未断,此时倒地昏迷,竟可以看到内里那些白发。   明明是王爷,却活成这样,可见这王爷当的是真辛苦。   他闪身上前,一指点出,精纯无比的真气瞬间传递而出。   真气如甘露,在镇北王干涸的经脉之间游走。   片刻后,镇北王虽依然昏迷,但脸上的痛苦之色却已消失了。   但白渊终究不是医生,而镇北王这等新伤旧伤、陈年旧病也只有经过细心调养才能恢复。   “多谢师父~”小郡主道了声,然后匆匆扶起晕倒的中年人。   白渊忽地注意到镇北王的白发,又看到小郡主走动之间两鬓的几丝斑白,不禁愣了愣,问:“你哪儿来的白头发?”   小郡主用撒娇的口吻道:“师父,这是人家很努力的证明呀,脑子用多了,连白头发都有了,嘤嘤嘤~~~”   白渊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小郡主道:“也就前几天。”   白渊闪身至了她身侧,想了想,一指点在小郡主身上,精纯的真气入了少女身子,开始了探查。   这是最好的探伤之法,若有病症,气息紊乱,若有衰竭,气息缓慢,如此种种……   人活一口气,一切亦会由气而呈现出来。   对于武道大师而言,即便他们无法治病,但看病却是一看一个准。   白渊这种,更是“看病如神”了,而若是普通的问题,或是一些身体衰竭类的问题,他直接以气疗之,可在不用药物的情况下助其恢复个七七八八。   气,萦绕了一圈儿。   白渊收回手指。   小郡主看着他。   白渊摇摇头,表示并没有问题。   小郡主眸子稍稍垂了下,然后仰头,露出笑,道:“我没事的,师父……我们还是看看镇北王怎么办吧。”   白渊淡淡道:“为师,已有安排。”   ……   ……   数日后。   北地。   尘埃落定。   镇北王举家自焚。   而攻入了北地的皇帝却似因为大战时的一些伤,还有一些修炼问题,呕血三升,奄奄一息,在简单地交待一些遗嘱后,竟是驾崩于北地。   昏君和叛王,竟是如此结局,无人想到,因果报应,果是不爽。   战争,彻底结束了。   而以上,不过是给天下人的交待。   此时此刻,在一处密林包裹的江畔小亭中。   两位中年人正在对弈。   江水浊黄,奔腾不息,小亭寂静,岿然不动。   待到黄昏时分,晚霞满天。   对弈胜负,亦已分出。   左侧那花白头发的男子输了。   花白头发男子带着恭敬的笑,拱拱手道:“终究是您棋高一着。”   另一个精神充沛,完全看不出老态,反倒是充满威严的中年人道:“你我君臣一世,能以结局收场,也是难得,今后去了那灵气充沛的龙脉,好好和我下几盘棋。”   花白头发男子笑道:“臣,领旨。”   “领什么旨?就是下棋。”   “是是是……就是下棋。”花白头发男子笑着应了声,他双手交叠,忽地问,“其实,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不明白,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又是怎么能去龙脉的,而且……您又是如何能够接受我的……要知道,我可是罪臣。”   “罪臣?罪臣算什么?孤还是昏君呢,哈哈哈。”那威严的中年人大笑着,笑着笑着,却是双目噙泪,低下头。   花白头发男子从未曾见到眼前之人这等软弱的一面,慌忙起身,行礼,不敢多看,可他心底却也知道这曾经的帝王在为何而哭。   这种哭泣非但没有让他小瞧,反倒是更多了几分敬重。   为自己而哭的,那是大软蛋,可为天下而哭,那就是真英雄了。   这男人一世枭雄,年少隐忍,风云聚会,杀伐果断,却不想还有这一面。   威严中年人笑完,看了一眼对面之人,笑道:“老安啊,说来,你我还有姻亲。”   “姻亲?”花白头发男子愣了愣,旋即醒悟,“您是说我家那小丫头,还有您那位六……”   可说着说着,他越发糊涂。   首先,他知道的,他家小丫头死于皇室中秋盛宴,动手的人应该是天人组织的。   其次,那位六皇子是个假货啊……   皇帝,您糊涂啊……   安禄很是尴尬,他嘴唇嚅动了几下,心想着要不要把“六皇子其实只是江南卢家仆人”的事说出来,可话到口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一时间,他竟愣在当场。   西风起,大江上下,浪生白条,涛涛不止。   萧索风波之中,忽有一艘渔船忽隐忽现,直到近处才瞧的分明。   那渔船宛如一梭闪电,极快,却又如一只蝴蝶,翩迁而至。   渔船一点亭边陆地,便是停靠不动,任由波涛起伏,却岿然寂静。   曾经的皇帝起身,拍了拍曾经镇北王的肩膀,道:“老安,走,上船。待到了龙脉,你我闲来无事,再慢慢磕到这些事。”   “皇上,我……”安禄越发尴尬,他觉得自己可能辜负了这信任,此时如鲠在喉,却不知从何说起。   皇帝笑了笑道:“走吧。”   “可是,皇上……”安禄觉得不把这些事说清了,之后会永远说不出口。   他暗暗咬牙,然后道:“老臣想问,您说的姻亲,是不是指我家那小丫头和六皇子……”   皇帝看着他,缓缓点头。   安禄道:“皇上,老臣有罪,老臣……”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道:“上船说。”   安禄大声道:“皇上!老臣若是不把此事说清,便是有负您的信任,这船……老臣上不得!!”   说罢,他便要将这些事一一道来。   可皇帝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道:“安禄啊,你既然还自称老臣,那孤便给你下最后一道圣旨。”   安禄半跪在地,道:“老臣,领旨。”   皇帝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不许说。”   说罢,皇帝哈哈大笑,身形一动便上了渔船。   安禄愣了半晌,才醒悟过来,这最后圣旨的内容就“不许说”三个字,他再一想,便是恍惚间猜测到了些什么。   这位曾经的镇北王眸中闪过一些异色,一些难以置信之色,旋即便是起身,紧随着皇帝步伐,上了那渔船。   渔船上,坐在船尾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白发老者,老者身侧却是个眉清目秀的男童。   安禄知道这些都是人族的前辈,保不准报上来的名字他就在历史书上看到过……   于是,他急忙对向那白发老者行礼。   但白发老者却匆忙让开,不敢率先受他这一礼,同时又道:“你这小家伙,怎生如此不懂事,帝君在此,何以给老夫先行礼?”   “帝君?”   安禄看向那眉清目秀的男童,心底一震,他曾经猜测过龙脉里可能藏有人族先贤中的强大君王,可到了眼前,且又是这么小的,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也不知如何称呼,只是尴尬的揉搓了下手,然后挤出笑容。   他还未说话,另一边的皇帝却已上来,对着那男童,恭敬行礼道:“白治见过炎帝,不过一趟归程,何劳帝君前来。”   安禄也急忙道:“安禄见过炎帝。”   那眉清目秀的男童看向皇帝,笑着点了点头,却未回答他的疑问,而是道:“你入五品,急功近利了,去了龙脉,取一本名叫【抱朴】的书好好研习一番,再寻丹王取几枚‘造化丹’予以调养。你入五品未久,未曾彻底定型,当能弥补。”   “多谢帝君。”皇帝急忙行礼。   男童说罢,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记得报一报你身份,让丹王知道你是谁的父亲,否则他不会给你造化丹。那些丹药,他看的跟宝贝似的。”   皇帝愣了下,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没想到这竟是享了那孩子的福,想年初他还怒斥那孩子为孽子。   不过,那孩子的福他倒也享的心安理得。   另一边,被称为炎帝的男童既已话毕,便不再多说,而是站到船头,眺望远方的人间风光,难得来一次人间,自是多看看。   白发老者见人到全,一撑鱼竿,渔船如闪电离岸,急穿而远,没入浩渺风波之中,无影无踪。   孤舟东去千万里,由江入海,待到一片碧蓝汪洋,炎帝便会离舟、踏海、远去。   炎帝来此处,也只是护一护那位的父亲,算是结个善缘,待到事情了了,他便会去人间了。   虽说镜子里显出面对最终浩劫的是那一位,可是……身为人族先辈,自当殚精竭虑,如此方能造成最后的局面。   ……   “爹,真的去了龙脉……娘,也被安顿在龙脉外围的村镇了……”红衣少女愣愣地守在江边,看孤帆远去,心底牵挂又少了一分。   “师父,原来是龙脉的人。”   白渊不置可否。   事情能够如此解决,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而这也该是南北之战的收尾了。   收尾之后,却又是新的忙碌开始。   白渊感知了下空间戒指。   这戒指里放了一张圣旨,一块玉玺,一张秘书。   圣旨内容很简单,即……下一任皇帝为六皇子——白渊。   秘书里则是记明了皇宫里的一些隐秘,还有三皇子白儒会全力支持他之类的事宜。   但是,皇帝只是把圣旨交给了他,却没有直接宣读,这其中的意思很清楚。   即,什么时候登基,你自己说了算。 第281章 戎朝战序幕,四品巫尸,无声塔,地府毁灭之谜   安雪穿着红衣,裹着红袍儿,远眺江面,但见烟波滚滚,落木萧萧,孤帆早去,唯余江水……   良久,她才收回视线。   父母离去;大兄虽还在皇都的狱中,却也知安然无恙;夫君虽在皇都,却也是太平盛世,自有机缘……   “再无牵挂了。”   安雪喃喃着。   她仰起头,秋风萧索,残阳如血,天大地大,突然没了牵挂,就变得空空荡荡了,连心都一起空了,找不到再前进的理由。   白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徒儿,今天课程可曾做了?”   这声音宛如雷电触身,让安雪忽地寻到了方向,她仰头道:“师父,今晚徒儿会全部补起来。可是……”   “可是什么?”白渊看得出她整个人有些空了,便装出师父的模样让声音也严厉了几分。   安雪道:“可是,师父……你教了我九门功法,九门欸,这九门里没有一门简单的,都是世上最复杂的功法。”   白渊道:“那是为师对你寄予重望。”   安雪“欸”了声,叹息道:“什么重望呀?”   白渊未曾回答,而是反问:“难道你就没有想要做的事,想要保护的人了么?”   安雪愣了愣,脑海里浮出那假冒六皇子的小仆人的模样,在皇都算得上战战兢兢,如在深渊冰上行,于是她道:“有。”   白渊道:“有就好好修炼,变得强大了,你想做什么事,想保护什么人都可以。”   安雪想了想,问:“那师父呢?师父当年练这些功法时,想做什么事,想保护什么人呢?”   白渊心道:“没有,也就稀里糊涂地穿越了,稀里糊涂地得到了【妙道】,然后就一直想着逃离死亡边界,结果到现在却发现死亡边界其实一把保护伞。之后看到黎民百姓受苦,生灵涂炭,心生不忍,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帮一帮这天下。其他也没什么了……”   这些心里的念头转了一圈儿,白渊却还是以无名的口吻淡淡道:“有。”   说罢,他也不多解释,只是负手,看着远处的晚霞,眉宇之间充满了落寞。   小郡主微微侧头抬眼,看着白衣少年眼底的沧桑,微微低下了眸子,却不再去发问。   师父……   师父一定藏了许多心事和往事吧。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往事,才会让师父这般的沧桑呢?   ……   ……   星空荒原。   枯黄长草之间,气质高冷的年轻道姑正静静站着。   太元此来,欲见故人,商谈联盟的事宜。   而故人却也确实来了。   人族的十二帝君极少显世,就算是王朝更迭也不会如何地出现,可现在却不知为何纷纷出现在了人间。   漆黑龙袍男子飘然而至,拱手道:“见过姑娘。”   “夜帝当真好算计。”   “不是算计,而是形势本就如此,孤不过是为姑娘多提供了一个选择,让姑娘能够更加轻松地面对如今的困局罢了。”   太元冷眼看着他,道:“夜帝如此说,让我倒觉得人族是想帮着我古妖。可是呢,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金丝尔特还有两名主教,是被人类所拐,所杀。”   夜帝道:“战场而死,谋划而败,有什么好说的?这怪得了谁?你古妖拦路,我人族莫不是还要引颈就戮?”   太元道:“李乾呢,让他出来!”   夜帝笑道:“小太上说了,不想见姑娘,而姑娘来此便是为了他么?”   太元眼珠子动了动,旋即叹息道:“罢了罢了,我来此,是同意与人族联盟。”   “同意?”夜帝笑道,“若是我没看错,你古妖一脉下面要有大麻烦了吧?你来时求援的,还是来同盟的?”   太元道:“哟,哪有什么大麻烦。不过是看其他文明不出力,心灰意冷罢了。”   夜帝故作疑惑道:“我们人族的无名先生,可是和你们组织的祖巫达成了一样协议,这协议有关香火分配……姑娘莫非不知道?”   太元听到“祖巫”两字,心底恨得牙痒痒的,但面儿上却笑道:“你们人族居然肯把香火交给那些异族,真是欸……”   她幽幽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这算是激将。   夜帝也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异族太强,我们不得不进行一部分妥协。”   太元没想到对面男人半点表示都没有,楞道:“你们居然肯让香火?”   夜帝叹息道:“不得不让,否则哪儿能击败你们古妖一脉精心布下的万虫大阵。我人族……终究是太弱了……”   这话直接提点了太元,让她再重温了一遍“别家都得了好处,自家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太元看着面前这无耻的男人,道:“说正题吧。”   夜帝见她不饶了,便礼貌地笑道:“请说。”   太元道:“异族会来我戎朝,要求分去香火。但异族如群狼,若是我让一次,便需让两次三次四次五次……直到我戎朝分崩离析。   到时候,异族得了香火,群雄崛起,你们人族也绝不会好受。   所以,我要你们暗中出手,帮我挡下这次攻击。   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夜帝道:“姑娘说的有理,好处呢?”   太元道:“小金丝尔特都被你们拐走了!你们还要什么?!”   夜帝恍然道:“也对,那就不要了。”   太元愣了愣,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这么随意的吗?   夜帝道:“放心吧,我们会关注北地的情况,待到异族蠢蠢欲动,我们必会出手。再或者,你可以通过传音傀儡和我们说明情况,然后我们再安排支援。”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颗荧绿色的小眼睛丢了过去,这是鸽子傀儡的眼睛,届时只要将此眼装在鸽子傀儡上,就可以和另一边固定的傀儡进行传音。   太元会意,也从虚空里抓出一个眼睛,回丢了过去,继而离去。   夜帝眯眼送她远去,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笑。   ……   ……   另一边,深山里。   白渊安顿好小郡主,就直接来到了之前和梦三和噩梦约定好的“埋放肉金棺材之地”。   这许多天了,那两具肉金棺材里的巫尸应该也好了。   想想这很可能是两尊四品的巫尸,他真的颇为兴奋。   梦三和噩梦虽然听命于他,可比起他自身“创造”出的四品,却还是差了一点点。   月光挪移,从崔嵬山影,森森古林间投落。   白衣少年出现在此处时,两尊“肉嘟嘟”的棺材直接从地面浮了出来。   紧接着,   棺材盖哧哧滑落。   两团血肉钻了出来,于坚硬的土地上显出模样。   其中一个人面兽身,另一个人面蟹身。   自明的信息于白渊脑海浮现。   【女丑蟹】:四品巫尸。   ——倒海:相比五品巫尸能够随意搬起一座小山,女丑蟹拥有着恐怖而庞大的身躯,能够轻易化作身长数十里的巨兽,一钳断山,一钳倒海,其力量之大,即便在同境也算是不俗了。   ——海陆之神:相比于其他巫尸,女丑蟹不仅能够潜入泥土,还能潜入海洋,且速度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除此之外,当女丑蟹出现在土地或是海洋时,能够直接操纵方圆百里的所有野兽,或者妖兽。   ——不灭:存放入古棺后将“激活”此力量,如果不存放,该巫尸将会很快消散,化作普通血肉   【奢比尸】:四品巫尸。   ——光速:奢比尸是巫尸之中的另类,它的速度极快极快,虽没有真正的达到光速,但却也很靠近了。   ——肉毒:奢比尸摘下身上的一块肉,可以附加在其他存在身上,之后可以选择引发毒素,或是继续蛰伏。   ——魂毒:奢比尸是巫尸之中仅有的擅长毒素的存在,当它触碰到目标时,可以施展魂毒,进而造成在这个宇宙里都能排名前列的恐怖剧痛,这剧痛可以让任何存在痛不欲生,即便能够勉强抵挡魂毒,却依然会被这疼痛给撕裂,直至崩溃和死亡。   ——不灭:存放入古棺后将“激活”此力量,如果不存放,该巫尸将会很快消散,化作普通血肉。   白渊静静看着这一只螃蟹,还有一只人面兽身的小东西。   这是……配了一个航空母舰,和一个带着辅助技能的极品刺客啊。   女丑蟹招来各种妖兽,奢比尸在这些妖兽身上种下“肉毒”,然后当这些妖兽发动冲锋时,就化作了可怕的“毒素炸弹”。   当敌人斩杀妖兽时,奢比尸可以直接引爆“肉毒”。   除此之外,奢比尸虽然没有超大范围的力量,没有术域,或是不灭体的那种移动堡垒特征,但它的光速和魂毒却让它变得无比恐怖,甚至可以说它是四品杀手。   巫尸文明的四品,果然有点东西。   如果说女丑蟹还是延续了前面巫尸“力量大”、“能潜土”的特点,那么奢比尸就是唯一一个开发出了“毒素”的怪物了,这算是技能树点歪后的产物么?   白渊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发现它们和他竟是完全的心意相通,这与之前的六品巫尸、五品巫尸完全不同。   之前的巫尸虽然强大,但更类似于“道具”,或者说“大脑简单”的机器人,你给它们发布指令,它们就会去做事,如此而已。   可这两个“小家伙”,却已经拥有了智力。   白渊稍稍测试了下,发现这俩在战斗上敏锐的可怕。   但正常智力,只能说和人类孩童中那些天生患有痴呆的差不多。   简而言之,就是你让它们去杀人,它们“嗖”一下就飞出去了。   但你问它们“树上有九只鸟,你射了一箭,箭贯穿了一只鸟,那么树上还有几只鸟”,它们就会陷入痴呆状态,满脸迷惑,然后过很久在白渊的提示下才想到要抓九只鸟试试,可抓完九只鸟,它们还要去找弓箭,再然后还要射箭,在全部做完后,它们才能给出答案“还有八只鸟”。   为什么“还有八只鸟”?   很简单,奢比尸负责射箭,可是它全身是毒,在射箭之前,那就只鸟就已经被它毒死了,而它的毒素太过厉害,直接将鸟和树都毒死了,鸟爪和树身因腐蚀而连在了一起,所以当奢比尸用箭射飞了一只鸟后,树上还粘着八只鸟。   又或者,女丑蟹直接招来了九只鸟,然后在杀死一只后,它没有让其他八只鸟离开,那八只鸟就还挂在树上。   虽然这俩在非战斗向的智力上比较缺乏,但用来撑场子已经足够了。   白渊二话不说,主动邀请猫、向日葵派人来细谈。   见面是必须的,因为“弱国无外交”。   这不仅仅是对猫和向日葵展露他祖巫的底蕴,也是在让其他虎视眈眈地文明看看,从而稳固他祖巫分配香火的“盟主”地位。   虽说双方并不是敌人关系,可如果他连四品接待都派不出,那便是示了弱。   弱者,就会被强者吞噬。   所以太元才能稳住那么大的戎朝,因为她有十二主教。   可是太元却终究无法彻底稳住,因为她没有三品之上的存在。   原本她把这存在定在了母王身上,但随着母王被拐走,她这希望只能落在白王身上了。   ……   此时……   南北之地正处于脆弱的平衡和战后重建之中。   由香火分配导致的暗潮,却还未彻底酝酿成风暴。   一时间,也没什么战事。   白渊带着安雪返回了平安坊,让她在平安坊修行。   墨娘对安雪很好,安雪则是甜甜地称呼墨娘为师娘。   墨娘为她安排一间宅院,安雪便这么在皇都用新的身份重新定居了下来。   墨娘看她孤僻,怕她寂寞,还提议让她去往龙下学宫的长生学堂学习,说是虽然无名先生天下无敌,教的功法也不是学宫能比的,但至少学宫人多,可以交流,不至于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安雪愣了愣,如此一来,那就是又绕回去了。   一旦她去了龙下学宫,那和六皇子竟又是成了同学。   这等关系,她只是稍稍想一下,便是心乱如麻。   若要答应,那她怎可能见了六皇子,而还维持原样?   若不答应,她一个人活在这空空荡荡的天地里,没有夫君,又有什么意思?   墨娘知她有心事,也不多问,只道她若想去龙下学宫了便说一声,至于身份和入学之类的事,则完全不用担心。   两女相处,也算和谐。   墨娘成了安雪转变身份后唯一的闺蜜兼师娘。   白渊受限于那未知的危险,而无法道明真相。   但他也未曾悲观,因为他正在慢慢解开死亡边界的谜,正在靠近真相。   日常里,白渊则在皇都、青丘圣地两处奔波,潜心修炼。   数日后……   猫和向日葵派遣了两位四品存在,前来商量。   这两位四品相貌很是极品。   前者是一个被埋在尖爪布娃娃里的血肉,后者是个身上贴满了幽蓝符纸的长鼻子木偶。   白渊认真想了下,估摸着这奇怪的相貌应该和“文明契合度”有关。   猫的【穷文明】很可能和“尖爪”有关,但为什么是血肉塞在布娃娃里,则有些莫名其妙。   而长鼻子木偶也能勉强和“提线木偶”扯上联系,可那幽蓝符纸是什么意思,却又意义不明,而在提线文明期间,人类的道教文明还未诞生,故而不可能是道士们的符箓。   为了迎接这两位,白渊派出了女丑蟹和奢比尸去迎接,随后由女丑蟹带着,在深海里进行了友好的交谈,交谈之后白渊让女丑蟹抓了几条海渊中的海怪作为食物,继而共进晚餐。   这吃饭,分歧就来了。   尖爪娃娃和长鼻子木偶要吃生的。   白渊则是要吃熟的。   然后在白渊耐心的解释下,尖爪娃娃和长鼻子木偶也欣然接受了这位冥古时代咒念一念的邀请,尝试了熟食。   两者离去后的当晚,雅儿传信给白渊,告诉他“冥古文明的力量已经得到了认可”,白渊这才舒了口气。   眼看着距离奇观的产生还需要几天时间,而他的气运已经储蓄到100了,他便返回了青丘圣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术阵感悟。   四天后……   青丘圣地,白王庙中,白渊睁开眼。   在他的内视里,那联系于太阳塔文明的【三相聚合】的法术已然发生了变化。   可这变化并未完全落定,而是在闪烁不定。   自明的信息于白渊脑海生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领悟了【三相聚合】的上位术阵——   ——请选择——   ——选择1:【无声塔】:花费30点气运,于虚空生出一座暂时的塔,笼罩方圆百里区域,使得一切灵气物质变得普通——   ——选择2:【火灾塔】:花费30点气运,于虚空生出一座暂时的塔,笼罩方圆百里区域,聚集并吸收该范围内所有的灵气,包括自然产生的一切灵气、战斗产生的一切灵气,继而释放出聚集的力量,而产生一次【猛火之灾】——   “这是……”   白渊只是稍稍看了看,便大概明白了。   【无声塔】就是之前可怜的太阳塔文明出世后激活的塔。   也正是这塔,直接让皇都变成了任何存在都能进来逛一逛的城市。   而【火灾塔】则应该是另一个体系。   只要在火灾塔的范围内,敌人一切动用灵气的攻击都会无效化。   而这些无效化的力量则是被【火灾塔】吸收转化,继而产生一次名为【猛火之灾】的法术。   这法术定然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火也必然不是凡火,而很可能是接近于当初灭绝傀儡文明的那场大火灾的火。   稍稍思索,就能知道【火灾塔】的可怕。   虽然名字不怎么样,但若是和敌人决战,先祭出这塔,那么敌人的攻击就直接废了,不仅废了,还会转化成你的攻击,再反馈回去。   可是……   这【猛火之灾】和【琉璃界瞳】的力量重复了。   而再考虑到之前见到的黄昏幽灵的那些“超凡物质”……   白渊略作思索,反馈道:“选择【无声塔】。”   意念传递而出,新的力量直接传递而来,涌入他脑海之中。   未几,一座闪烁着浅红色,给人以凄凉之感的塔出现在了他灵巢之外。   白渊感悟完这术阵的所有细节,便迅速起身,继而召来老林,迅速返回了平安坊。   如今皇都之中,有着三百多具巫尸,其中还包含两个五品巫尸,以及四品巫尸奢比尸和女丑蟹,这等阵容来防御黄昏幽灵,应该足够了。   可不知为何,白渊心底总隐约闪过一丝不安的感觉。   他盘膝于平安坊,坐镇此间,神识扩散,六品巫尸由女丑蟹领着,在深土之下巡弋,两个五品巫尸则是和奢比尸一起,在黑暗里徘徊着。   两个时辰后,黄昏幽灵的攻击准时而至。   可这些黄昏幽灵还未能够看到平安坊,就直接被巫尸们拖入了地下,直接杀死。   他们的兵器再度落入白渊手中。   白渊把玩着那些看似普通的弓弩,实在不明白这弓弩上附着了什么样的力量。   他翻着,看着,忽然之间……他想到之前战斗里曾经见过的“阎王罩”。   这一想,两边竟是勾连在了一起。   白渊在击碎那阎王罩时,曾经看过那罩子的真实样子。   他敏锐地发现,那“阎王罩”在平时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四方罩子,就好像眼前这些普普通通的弓弩。   白渊心底的不祥之感越发浓郁。   他只期盼自己的猜测不是真的。   否则就意味着,黄昏幽灵已经入侵到了诸多文明中了,而且还曾经参与过很久之前的“地府毁灭”事件。   这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他迅速去到冥地。   片刻后,雅儿有感,出现在了他身边。   白渊直接问:“组织的诸多文明里,有一个五品强者,它穿着古代铠甲,闪烁着红瞳,抓着巨锤,使用阎罗罩,站在傀儡文明的诸多傀儡之间,然后死在无名手下……你知道它是谁么?” 第282章 恐怖的新奇观   黑漆漆的识海独立空间内……   裹着羽毛的雅儿全身蜷缩在惨白的椅子上,她身体前滑,脑勺和椅背点在一起,不知有没有遮蔽的股臀则是作为下支点贴合在椅面上。   她手爪点在内敛獠牙的唇边,双眼微微翻抬,疑惑道:“阎罗罩?一个融合了阎罗的罩子?”   旋即,她又道:“阎罗罩我倒是不知道,但阎罗应该是人间地府的,而地府早在识海和人间联通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你说的那存在持有着阎罗罩,应该不是文明的特产。”   白渊道:“披着古代盔甲,红眼,重锤,你可有印象?”   雅儿摇摇头:“这些小家伙,我已经不太认识了……”   白渊想了想,忽道:“对了,那小家伙出现时,对面还有类似水元素的存在,那应该是元素文明的,你问问火灵王,火灵王或许能够知道。”   雅儿既是和他签订了永恒契约,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是招来了火灵王。   火灵王和她显然关系匪浅。   而因为之前它被祖巫直接赠予了“收香火名额”,所以对祖巫也是颇为亲近。   此时,它问:“雅儿大人,祖巫大人,有什么事?”   雅儿直接问:“我听说人类佛文明的世尊曾经出现过,是不是?”   火灵王道:“确有此事。”   雅儿又道:“能帮我整理一份当时的对战记录么,我想了解一下组织排了多少存在围攻那位世尊。”   火灵王愣了下。   白渊笑道:“桀桀桀桀,本座也有兴趣。”   火灵王这才道:“事情牵涉到不少文明,我需要一小段时间整理。”   雅儿道:“尽快吧。”   火灵王点点头,然后又看向白渊,道:“祖巫大人,您给的香火还真是不少,如今我元素文明的降临速度又快了几分。”   白渊笑道:“桀桀桀桀,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模仿着印象里大反派的语气。   可什么才刚刚开始,他真的不知道。   雅儿的鸟瞳微微觑起,侧看向他,内里充满了无语。   白渊瞥了一眼雅儿,这神色很是熟悉,好像之前,也有那么一位会用这种目光看他,那时候似乎是无情师姐,现在居然换成雅儿这种咒念一念了吗?   火灵王似乎被他这种“一切早有预谋”的气场给折服了,继续道:“关于古妖那边的蛋糕,祖巫大人如何看?”   说罢,它又加了一句:“无论祖巫大人如何看,我始终站在祖巫大人这边。”   ……   ……   离开冥地。   白渊再一念入了午夜庄园。   庄园里的奇观之井已然彻底亮起。   当白渊来到时,内里奇观喷薄而出。   顿时间,一座浮空的岛屿出现在他眼前。   这浮空岛很小,不过一个房间的大小。   岛上的土黑漆漆的,就像是农村里那被雨水浸润的黑土。   而岛心生着一棵树,树白兮兮的,叶子亦是白色的。   白渊愣住了……   这似乎就是一个度假的地方。   或是丛林里随处可见的草地树木的场景。   这也叫奇观?   这奇观就连【巫尸地宫】似乎都比不上。   他心底有些小失望,只觉得这估计是不知哪个小文明造出来的奇观了。   可是,他的失望才刚刚开始。   因为,这黑岛白树,其实不过是一个场景。   这场景在他面前只是出现了下,便化作星星点点的虚无,而虚空里则是剩下一团混混沌沌的气息,充斥着宏伟玄妙的道蕴,宛如开天辟地之初那宇宙的混沌一般。   未几,这混沌散开,显出一张古朴的面具。   “又变成面具了?”   白渊越发失落。   这次不会是从奇观降格成法器了吧?   法器再强,也无法比拟奇观,这一点从【巫尸地宫】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   此时,他大有一种等了十天,结果点开,却是冒出“白光”的感觉。   他以为这结束了。   可变化再度产生了。   面具背后的虚空,忽地浮现出了原本的黑岛白树。   黑岛在扭曲,白树亦在扭曲,一黑一白独立开来。   黑岛化作了一轮巨大的黑色,那是连光都可以吞噬的黑色,是可以将一切挤压成渣的黑色。   白渊认得这东西……   这是……在蓝星所见的宇宙里,诸多星系中央常常存在的核心——黑洞。   行星围绕着恒星转,从而形成小型星系。   而这无数的小型星系却又在某个黑洞的牵引下,旋转不息。   另一边,   白树则是化作了一轮巨大的白色,那白色在短暂地酝酿后,开始疯狂地往上下爆发激射出毁天灭地的能量。   白渊也认得这东西……   这是在蓝星所见的宇宙里,还未得到证实的存在——白洞。   黑洞吞噬,白洞喷薄。   紧接着,黑洞,白洞再度开始了扭曲,继而在某个伟力的驱动下,自然而然地贴合在一起,再而开始旋转。   但黑洞白洞却是格格不入,双方泾渭分明。   在这旋转的过程中,黑洞白洞化作了一黑一白的两条鱼儿,从而构成了一副完整的图。   这图,白渊很熟。   这是————太极。   他愣了愣。   这么巧的吗?   黑洞白洞,正好一黑一白,恰是对应了太极的一阴一阳……   可是,这个世界的阴阳却是龙乌。   忽地,他愕然了下,他从未见过龙乌,也未真正见过黑洞白洞的内部,他不过是凭着想象去想龙是什么样,乌是什么样。但真相真的是那样么?   他正想着的时候,太极却浮往了那古朴面具,用一种人无法理解的方式“贴”在了面具上,继而依然缓缓流动。   白渊心跳稍有加速。   只是看架势,他就明白了这次的收获绝对不是他最初想的那么不堪。   旋即,   自明的信息与他脑海浮现。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获得了奇观:【天道面具】——   ——【天道面具】简介——   ——有时候,祂会在一棵白树下,坐数十亿年。   有时候,祂会躺在那片黑土上,一梦便是百亿千亿年。   有时候,祂会看着岛屿外面那茫茫的混沌,似乎在期盼什么,又似乎只是习惯。   久而久之,祂生出了孤独的情绪。   然后,祂创造了因果,还有天地之间的第一个因,故而诸多存在开始涌现。   这面具,是祂亲手所创。   当祂戴上这面具,世界就可以容纳祂的伟大而不至于崩溃。   而当祂将这面具留下,便缔造出了神魔黄昏后的第一个文明——【午夜文明】。   这也是唯一一个奇观在文明之前的例子。   而【午夜文明】的另一奇观,便是【午夜庄园】。   黄昏终将过去,午夜便会来临。   待到午夜逝去,就会见到黎明。   现在,它是你的了。   请善用它。——   ——【天道面具】——   ——作用1:真实因果:当你戴着这面具,你可以不用付出代价地进行一次因果的任意更改。   更改后该因果完全真实,原本的所有因果都会为之改变。该更改为每天一次。使用上限为64次。——   ——作用2:小黑洞:你可以选定某个单体目标,将其所有的攻击以及其本身彻底吞噬。   该此攻击不用付出代价,为每个时辰一次。该使用没有上限。——   ——作用3:小白洞:在动用黑洞后的一分钟内,你必须将通过黑洞吞噬的力量发泄出去。——   “天道面具……唯一一个奇观在文明前的存在……”   “而其本身,却也未曾给人奇观的感觉,反倒是像是某个存在游戏人间的产物。”   “那个祂是谁?”   “天道么?”   白渊摇摇头,抛开这些无意义的猜想,转而审视这些作用。   “真实因果,可以任意地更改因果,且造成所有因果线的变动,这也太恐怖了吧?相比起来,白影文明那抹去因果的手段,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白渊站在午夜庄园中,为了进一步感受,他将天道面具抓出,缓缓扣在了脸上。   顿时间,面具里的黑色流入了他的躯体,白色进入了他的灵魂。   这让他又愣了愣。   旋即,有一种恍然的领悟。   皇家一直说龙脉,皇帝又一直在参悟【万龙逐日】的雕塑。   若历代皇家真的和“龙”有关系的话,他这具流淌着皇家血脉的身子,也就是龙,是阴。   所以,【天道面具】里的黑色链接到了他的身体里。   而另一边,他早就怀疑他灵巢下那深红的灵巢,其实和“龙乌浩劫”中的“乌”有关系。   乌,就是阳。   所以,【天道面具】里的白色链接到了他的灵魂里。   龙体而乌魂,抱阴而负阳,再加上天道面具……   白渊感到这冥冥之中有一种可怕的巧合。   他撇开这念头,开始专注地感受“真实因果”的作用。   小片刻后,他大概明白了。   这个明白让他简直惊悚。   简而言之,   他可以通过一念,来彻底修改因果。   但这种因果的变动是单一性的,且针对的是和某个存在之间的关系。   同时,这种变动必须存在一定的基础合理性。   就拿小郡主举例……   他可以直接斩断两人因果,那今后小郡主就绝对不认识他,且所有存在都不会觉得他和小郡主熟悉。   他可以为两人的因果里添加“其实他和小郡主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只不过那两个孩子丢了,虽然丢了,可孩子却还活着”,那么小郡主就会真真正正把这一切当真,并且……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会真的存在两个他和小郡主生下的孩子!   再拿太元举例……   他可以为两人的因果添加“其实他是太元最信赖的父亲”,那么太元就会真正地把他当做父亲,且所有古妖文明的存在都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如此。   可是,他不能将因果改变成“其实他才是古妖文明的咒念”。   然而,如果他将和太元的因果改成“其实他和太元已经生了两个孩子……”,那效果也会同上。   不仅如此,他还能将因果改成“其实他和太元已经生了两千个孩子”,那这也可以。   可是,他却不能缔造“其实他和小郡主已经生了两千个孩子”,因为小郡主无法生出这许多孩子,若是强行修改,小郡主身体会虚弱到极致,然后命不久矣。   “这因果改变,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可以立刻生效,还有无中生有……”   白渊思索着,要不要赶紧找一个如今已知的最强大存在,如果那存在是同性,他就当对方生死与共、绝对信赖的朋友,如果是异性,那就和对方先生两万个孩子。   反正没有过程……   “直接绑定强者,无中生有地制造后代,或许是一种使用方法……   但这也可能带来极大的麻烦。   毕竟,如果我和太元生了两千个孩子,那么这两千个孩子的实力如何,又会对世界线产生什么影响?这些我都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两千个孩子里若是存在可怕的强者,那现在古妖求援的局面就会被打破……”   “再举例,若是我和雅儿生了两千个孩子,那这两千个孩子必然有神翼文明的血统。这两千个孩子里若有强者,那十有八九会去把雅儿救出来,而这又会引发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   “这种手法,影响太大……无法操控……”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使用方法呢?”   一时间,各种骚操作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白渊发现,只要不要脸,能够进行的操作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想上三天三夜都想不完。   而原本看来无法解决的危机,现在只要耗费这六十四次的机会之一,就可以寻到解决的契机了。   “这【天道面具】实在是恐怖无比……”   他忍不住再度感慨。   而之前的失望感早就荡然无存了。   只是这一个作用,就已经远超过了【巫尸地宫】。   【巫尸地宫】顶了天,最多诞生出一个三品存在。   可是,他如果用【天道面具】,只要一刹那,就能让已知的、和他存在了因果的一品存在为他生下几万个孩子,又或者让某位一品存在“不求成仙,只为在红尘里等他归来”……   不过,前提是,他必须要和这一品存在有着因果,而不能在不存在因果的情况下改变。   “作用2的小黑洞,是可以吞噬一切攻击和一切存在……”   “缺点是,这种吞噬是针对单体的。   如果目标的旁边有伙伴,那就会有些小麻烦了。”   “作用3的小白洞,则是一把双刃剑。”   “因为我在使用了小黑洞吞噬了某位之后,必须在一分钟内将其能量发泄出去。”   “而往往能被我吞噬的存在,必然力量不弱,若是随意发泄,或会造成很大的无辜伤亡。”   “不过,我可以预先定下某个坐标,在吞噬后,急忙去到预留的地点,再进行力量发泄。”   白渊完成了对【天道面具】的分析。   可下一个问题又来了。   【天道面具】属于奇观,想要正常使用这面具,就必须要香火勾连,然后才能使用。   除此之外,【天道面具】是一个整体,也就是他必须一次性付足香火,才能动用。   正想着的时候……   自明的信息再度传递而来。   ——【妙道】为主人服务——   ——请搜集香火,以让【天道面具】降临——   ——请尽快运转奇观,只有奇观按其种族特性进行运转,才不会被冻结——   ——再次提示,请尽快运转奇观,不要停歇,奇观一旦被冻结,将极难解冻—— 第283章 言出法随改因果,第一次使用天道面具   【奇观】诞生必须运转,否则会冻结。   对于这一点,白渊已经很熟了。   不过他有些好奇,既然连【午夜庄园】也是奇观,那么【午夜庄园】也必然遵循这个定律。   那么,【午夜庄园】的香火是哪儿来的?   是如何维持着运转的?   似乎从一开始,【妙道】就没有让他提供【午夜庄园】运转的香火。   而如今【午夜庄园】的主人一栏还是写着“白渊(未激活)(进度1/100)”,这说明并没有其他主人存在。   白渊只觉自己虽是不停在收获,但这世界却依旧迷雾重重。   把有关【午夜庄园】香火来源的问题抛开后,白渊开始制造午夜文明的信仰之像。   在做完信仰之像后,他直接把信仰之像放入白王庙,就可以解决香火的问题了。   思绪既定,白渊一念返回人间。   平安坊静室内,白渊穿着小凶,继而让小凶变幻出一个新的遮面铠甲的形象。   顿时间,镜子里显出一个全身尖刺的惨白色怪物,看起来很是凶残。   白渊喃喃道:“以此形象为模板,缔造信仰神像。”   自明的信息浮现而出。   ——此形象无法匹配午夜文明,请重新选择——   “无法匹配?”   白渊愣了下。   之前他巫尸文明的祖巫形象,可谓是轻松无比,这让他以为“他缔造什么形象,那么什么形象就是该文明的信仰神像”。   但现在显然不是。   他又让小凶变幻身形,尝试了几个新的形象,却都失败了。   怎么办?   白渊略作思索,淡淡道:“小凶,先出来。”   话音落下,他的肌肤毛孔里涌出惨白的鬼潮,继而缓缓凝聚成白色小孩的模样,站到角落的黑暗里。   白渊抬手,遮住脸,然后继续尝试道:“以此形象为模板,缔造午夜文明信仰神像。”   稍作停顿,反馈再回。   ——此形象无法匹配午夜文明,请重新选择——   “还不行?”   白渊眸子稍稍凝了凝。   他静心思索,扫视四周,忽地看到这房间的窗户前放着一面古镜,窗户开着,外面薄薄的阳光正洒落进来,将古镜还有桌上摆放的一些小玩意儿照的半暗半明。   树影沙沙而动,在圆窗外,好似一副悬挂在墙上的画。   白渊心念一动,抬手轻轻一挥,窗户的支杆“啪”一声滑落下来。   窗户紧闭,屋内顿时一片黑暗,悬浮于空中的尘埃则因为关窗的气流而往四方扑散,似流萤扑朔,浮浮沉沉,配上深宅的古式家具,整个儿透着一股奇异的死寂,好似导演组为拍诡片而整出的场景。   他大步走到铜镜前,然后坐下。   此时幽寂,类似古代园林,老宅被树林包裹,无路可入,而深宅里,一个灰暗的轮廓正静坐在古镜前,他面容因昏暗而模糊,轮廓透着灰暗和冰冷,给人以莫名的幽寂与惊悚之感。   白渊觉得这种恐怖片里BOSS的形象应该算可以了,便绷着脸,冷冷道:“以此形象为模板,缔造午夜文明信仰神像。”   ……   ……   当晚。   白王庙。   圣女们正在外巡视,而白渊则是化作白龙的模样,正大光明地飞入了庙中。   一时间,其下那通天长阶上,众妖哗然,继而匍匐。   圣女们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匍匐在地,叩拜不已。   刷!!   白龙落地,缓步入了庙宇。   经过许久的测试,午夜文明的信仰神像终于定下来了。   这形象并不是之前坐在镜子前的形象,而是一道坐在黑土白树下的背影轮廓。   白渊试了许多许多次,每次都不符合条件,从而进入到了“乱试”的阶段,而其中有一次,他想到【天道面具】之中看到的那场景,便以那场景为基础试了试,没想到竟然通过了。   说来好笑,黑土只是普通泥土,被白渊运用力量凝聚成小岛,悬浮于半空。   白树只是凶无忌包着的树。   但偏偏就是这形象,获得了通过。   当然,如今成品神像并不是那般,而是显得极为玄妙。   一道孤寂而神秘的背影,端坐在吞噬一切黑土之上,喷薄一切的白树之下,显得无比玄妙。   这让白渊有一种开了“美颜”的感觉。   甭管场景有多尬,总之成品很牛逼……   白渊为这信仰神像起名为——午夜君王,对应午夜文明。   此时……   白龙缩小身形,在庙宇中前行着,看着周边密密麻麻的叩拜者,他扇了扇翅膀,柔和的风托着许多圣女起身。   “不必跪着。”   威严的声音在庙宇里回荡。   “冕下~~”   “冕下~~”   “冕下~~”   圣女们越发激动,一副脑子都丢了的模样。   她们垂首低眉,感受着伟大的冕下靠近神像。   白渊偷摸摸地从太元赠送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了“午夜君王神像”,然后送入了白王神像之中。   干完坏事,白渊再不停留,转身就“跑”,只留下一众圣女还有信徒在讨论着冕下的伟大。   在信徒们看来,白王露面必有深意。   众妖虽不知道戎朝因为香火原因,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成了风暴的中心,   但它们却知道母王失踪、两个主教战死的消息。   近些日子,敏锐之妖只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似有强劲的风暴在黑暗里酝酿,正将飞起,化作劫难,席卷戎朝。   待到风暴掠过,许许多多的生命必将死亡。   而白王的露面,必是为了此事。   伟大的白王冕下其实是想要用自己的现身,来鼓励大家,让大家的绝望一扫而空。   敏锐的妖怪们体悟到了冕下的良苦用心,纷纷暗自握拳,默默发誓一定要保护好白月国!   另一边……   白渊自不知道妖怪们的想法,他来到一处森林的僻静之处,落地,化形,稍作感受,便看到白王庙中香火昂昂,注入虚空,但其中却有两股偷偷地去了祖巫和午夜君王之处。   “天道面具。”   白渊抬手,想要借香火招下这名为【天道面具】的奇观。   但自明信息浮现。   ——香火不足——   ——请再寻足量的香火——   “果然不够……”   白渊早有预料。   他略作思索,决定再去黑王庙和父教看看。   母王并没有庙,而是通过不死树果实的交易去换取其他势力的香火,所以那边的不算。   而由此可知,“寄生香火”这种事其实早就有了,只不过是在暗地里偷偷进行,白渊则是第一个将此事挑明了的存在。   过去,白渊即便身为白王,想入黑王庙和父教偷放神像,却也没那么容易。   就算进去了,却也会被警惕着。   可太元对他太好了。   太元让戎朝最强的五个存在接受了他的血吻,成为了他的眷属。   这五个存在里,有黑王脉战神国的主教,有母王脉昆仑国的主教,有父教教主和副教主,还有一名改正归邪的邪道人。   再加上梦三和噩梦,以及还有一个一直在修士之地的白王一脉主教,白渊直接在剩下的古妖十主教里掌握了七位,再带戎朝外部势力。   可以说,太元为了让他能够大权在握,是直接帮他掌控了整个戎朝。   别说现在了,就算往后数百数千年,他在戎朝的地位也是牢不可破。   这也是太元为了让他彻底安心,而做出的选择。   于是,白渊大大方方地去黑王庙和父教的教廷逛了一下,同时把“午夜君王”的神像放入了两边的神像中。   顿时间,戎朝香火最多的三处庙宇开始同时为【天道面具】提供香火。   可还不够……   白渊无奈。   人族那边的香火不少已经分给各大异族了,现在再去分,也是很少。   于是,他一咬牙,又开始莅临戎朝除了这三座大庙宇之外的祭拜之处。   他不停地往古妖神像中放入【午夜君王】的神像。   如此这般,忙碌了一天后。   那许许多多的香火小流汇聚于天,氤氲如薄雾,凝聚如小流,继而百川归海,裹覆住盛放于午夜庄园的【天道面具】。   自明的信息浮现而出……   ——【妙道】为主人服务——   ——您已激活【天道面具】——   ——请尽快完成第一次使用以彻底激活——   “第一次使用……”   “怎么用?”   白渊感到了一种“挂比”的烦恼。   此时此刻的他只觉得抓着一个可以修改因果的挂,但因为只能修改六十四次的缘故,他不想用在无用的地方。   “那就天人组织吧,通过修改某一个因果,而彻底解决天人组织的事。”   “自我穿越一来,一直被束缚于天人组织的事件里,现在也给这个事件画上一个句号了。”   白渊喃喃着,定了个大方向。   旋即,他又开始思索细节。   “天人组织分为明面上的天人组织,还有数万年前神翼文明覆灭后的余孽——冥地。”   “我和冥地的雅儿签订了永恒契约,所以,【天道面具】的第一次使用没必要再用雅儿身上。”   “其次,天人组织之中,明面上最古老的文明乃是傀儡文明,而之前,傀儡文明并没有接受我分配香火的建议……对于其他文明而言,傀儡文明的咒念一念可谓是首领。   再之后,想要瓜分戎朝香火的文明里,肯定以傀儡文明为首。   那么……   只要用在傀儡文明身上,那我就掌控了明面上天人组织的首领。   如此一来,就可以将问题解决了。”   白渊正要操作,忽地灵光一闪。   “等等,黄昏……我和黄昏有过两次交集,能不能对黄昏使用?”   白渊突然心跳加快。   他想起在雅儿的记忆里,还有在黄昏幽灵的梦境里看到的那大恐怖。   “如果能用的话,那也太好了……”   说做就做,白渊一念生出,身后的虚空里出现了午夜庄园,庄园里,灰蒙蒙的天道面具腾空而起,往他而来。   紧接着,化作一重玄妙的黑白太极图形,在靠近的过程中,这图形逐渐从二维变成了三维,继而又延伸向所有维度,从而包裹了他,融入了他体内。   一瞬间……   许许多多的因果浮现而出。   【安雪视你为前辈师父,也视你为夫君】   【墨娘视你为夫君】   【太元视你为古妖一脉唯一的希望】   【雅儿和你签订了永恒契约】   ……   【华妃和你是母子关系】   【白治和你是父子关系】   【孟初将你视作可以绝对信任的好友】   【夜帝将你视作可以绝对信任的好友】   【厉帝将你视作可以绝对信任的好友】   ……   【张九飞和你是同学关系】   【吕纯元将你视作朋友】   【叶星辰将你视为追赶的目标】   【易连山将你视为恩公】   ……   【噩花文明咒念将你视为死敌】   【“羽衣侯”赵道宵将你视为棋子】   ……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因果在他脑海里出现,即便再细微的也未曾错过。   而若是将注意集中在其上,则可以看到这因果形成的细节。   这些因果里,有一些白渊都没有注意过。   譬如“孟初将你视为好友”。   他看了看,才明白。   这事儿通着之前在教坊司的时候,那时候,他无意间吟诵出了十星诗词,龙脉前辈帮他消弭了风险,并说几年后会有一个大能来收他为徒。   而这大能就是孟初。   只不过再后来孟初因为某个原因发生了改变,而不再想收他为徒,并将他视作可以绝对信赖的好友。   而那个龙脉前辈,白渊也看到了对应的因果。   【白羽将你视作可以绝对信任的好友】   【虞妃将你视作可以绝对信任的好友】   “没想到那两位前辈,居然是白羽和虞妃……”白渊这才恍然。   白羽,就是皇都之中,那“两帝一贤”的“两帝”之一。   虞妃,据说是白羽的妃子,在当时也是惊才绝艳,芳华绝代的美人。   没想到当时无意之间竟和这两位真正的老祖宗产生了交集。   白渊继续看着他的因果。   很快,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他没有找到他和“白常和”、“静瑶”的因果。   白常和是他在蓝星上母亲的名字。   静瑶是他在蓝星上前女友的名字。   果然,蓝星的因果并不包含在这里,这似乎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蓝星和这里确是隶属于不同的宇宙。   因果不出本宇宙,这也很正常。   可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他竟没有找到黄昏和他的因果。   这让他生出一种奇异的恐惧。   “难道说黄昏不在这个宇宙,却能够来这个宇宙抓人吗?”   “再或者说,黄昏的力量已经超脱了这个面具的修改范围?”   白渊想到今后他极可能要面对黄昏,一时有些无言,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心底只生出一种自己还太弱了的感觉。   他迅速撇开杂念,继续寻找。   终于,他眼睛一亮,看到了他想要找寻的因果。   【傀儡文明咒念视你为死敌】   【傀儡文明咒念试图掌控你】   【傀儡文明咒念将你当做棋子,准备用以让冠军王上位】   再细细看去。   前者是傀儡文明对无名的感受,起因是无名破坏了墨猛在皇都的行动。   第二者则是对白王的感受,傀儡文明自然看明白古妖的命根子就是白王,只要掌控了白王就掌控了古妖,这一点也能看出天人组织的各文明之间其实各怀鬼胎,并不团结。   第三,则是针对的六皇子,毕竟六皇子在明面上还是傀儡,是夺取皇座的重要棋子。这又涉及到白王的主奴之纹了,所以对傀儡文明而言,控制白王显得尤为重要。   这三条因果线又拧在一处,显然可以同时改变。   白渊没有选择立刻改变,而是继续审视因果。   保不准傀儡文明之后还有其他幕后存在呢?   若是如此,他就不改傀儡文明的因果,而改那幕后存在的因果了。   小片刻后,   他确认了傀儡文明幕后并无文明,至少未曾对他生出因果。   那么,就傀儡文明吧。   白渊心意已决。   “只是……真的可以改变么?”   白渊有些难以置信,他静静站立于异国的荒林之中,逐渐身形玄奇,似和四方风云融汇一处,【天道面具】的色泽在他周身流转,其中,阴阳仿于渺渺虚空绽放盛开,一双凡人眼中的黑白鱼儿正旋转不休。   “改变……”   “傀儡文明咒念视你为主,一切以你为首。”   白渊正想这么说,却发现无法说出。   【妙道】生出提示:   ——请补全视你为主的原因——   ——请补全一切以你为首的程度——   白渊想了想,重新酝酿了语句。   “傀儡文明咒念知你乃是诸天无穷宇宙超脱一切之上、且可以随意秒杀第二强者、且没有任何存在能对你造成一点点伤害的终极强者,故而视你为主,一切以你为首,无论你说什么,它都会无条件的执行,且绝对不会背叛,同时它会在以最大努力在尽到应有谨慎的情况下,不对你造成任何损害,以及帮你制止任何可能性危害。”   既然【天道面具】具有无中生有的能力,白渊就不得不借用一下这规则了。   万一真的成了,他的实力就会光速般上升,从而一跃成为万界第一的存在。   可是,他这整出来的活儿让【天道面具】都愣住了。   【妙道】生出提示:   ——错误——   ——无法做到“诸天无穷宇宙超脱一切之上、且可以随意秒杀第二强者、且没有任何存在能对你造成一点点伤害”——   白渊又试了几试,发现【天道面具】无法无中生有地让他提升境界……   虽然很失望,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在最终确定后,白渊缓缓开口道:   “傀儡文明咒念知你乃是万古第一文明的咒念,故而视你为主,一切以你为首,无论你说什么,它都会无条件的执行,且绝对不会背叛,同时它会在以最大努力在尽到应有谨慎的情况下,不对你造成任何损害,以及帮你制止任何可能性危害。”   他的话音与这阴阳旋转之间生成,每一个字都仿如天道开口,言出法随,散向时空、第一第二第三世界、梦境世界、万古识海、轮回世界以及所有世界的每个角落,浸润着万物,改变着万物。   这等大因果,大神通,没有人比白渊更清楚其中的可怕。   而若不是【天道面具】,他是绝无可能承受这般的改变的。   这其中代价,他哪怕“分期支付”,也根本付不起。   随后……   他感到许许多多的陌生记忆生了出来。   而这些记忆,正是他曾经和傀儡文明的咒念发生过的事。   这些事支撑了傀儡文明咒念和他新的因果的所有逻辑。   白渊越发觉得悚然。   他只是一句话,就改变了一切……   原本,傀儡文明为首的诸多文明必然要入侵古妖,而太元也向人族寻求了帮助,可人族怀有什么心思没人知道,到时候十有八九要白渊顶上去,毕竟他确实不可能看着古妖的香火被分掉。   古妖就算有三个国度邪恶,但白月国却大多是良民,他确实不忍看着白月国的妖精们在这无妄之灾里消亡。   那时候,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用祖巫的身份来干涉这件事,从而挑起冥地和天人组织的矛盾,再爆发大战。   而那部分吃到了他香火福利的文明们,或许可以两不相帮,又或许可能坐收渔翁之利,这一点谁都不知道。   到时候,情况会复杂无比,没有人能彻底掌控局势。   这样的剧情,若是写成故事,没个大几万字都写不下来。   可是……原本需要各种手段,各种阴谋阳谋,各种机心交锋,各种大战才能改变的事情,就在他一句话之间消弭于无形了。   因为他同时成了冥土和明面上天人组织的“首领”。   这还是奇观吗?   白渊感慨了一下,然后焚香入了天人组织的“会议室”,独自坐在惨白的圆桌前。   未几,惨白圆桌前出现了另一道诡异的身影。   这身影在之前的会议里,一直坐在C位,说话也是分量很大。   很显然,这就是傀儡文明的咒念一念。   怪异而恭敬的声音在惨白圆桌边响起。   “主上,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戎朝各处都已被渗透,我们随时可以取走香火。”   “这些年,我们一直纵容着古妖发展,如今也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白渊愣了下,他这才发现……古妖原来就是一头肥羊,傀儡文明纵容古妖文明发展,其实就是为了这薅羊毛的一天……   “不用。”   他淡淡回了一句,然后道,“将信仰神像都取来,我自有安排。”   傀儡文明的咒念愣了下,这数千年的谋划说变就变的吗? 第284章 尘埃落定,震惊太元,江南卢家   惨白的圆桌,似亘古不变地存在于这万古识海的密封空间里。   两道神秘的诡影坐于其中。   傀儡文明的咒念终究不是普通的仆人,而是一个文明的咒念,它问:“主上,为何如此?”   这个环节白渊已经很熟了。   他微微仰头,望着黑暗,发出一声苍凉荒老的叹息:“小六十四啊……”   傀儡文明的咒念一念自取名为天道六十四,天道取自于傀儡文明的野心,也和傀儡文明的奇观“伪天道”对应,六十四则是表示文明里那六十四个神秘而强大的傀儡文。   当然,在文明的理念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具有主观意识的天道,而“天道六十四”也并不代表傀儡文明的咒念一念拥有“天道”的水准。   天道六十四静静倾听。   它知道,眼前这位存在乃是万古第一文明的伟大存在。   万古之初,神魔方灭,而就是这位伟大的存在从神魔黄昏的废墟中走出,继而开启了漫长的冥古时代。   即便是它,也只是其文明在末期时的无穷探索里,在当时一个名为“古夜绝地”的深土断层独立空间遗迹里持续探索万年,这才发现了这个失落已久、和神魔黄昏最靠近的时代,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傀儡文明和这位伟大存在产生了联系。   而之后,傀儡文明的发展离不开这位的暗中指导。   可以说,没有这位,就没有现在的傀儡文明。   而在傀儡文明毁灭,它作为咒念存在后,更是曾经在万古识海中小心翼翼地拜访过这位。   然后它发现,虽然同为咒念,可它距离这位的境界差的太多太多。   它无法接近这位,而只能在远处对这位表示感谢。   而在漫长的时光里,它对这位的敬畏始终没有变化过。   十万年前,万古识海和人间的通道打开,它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这位大人,之后便心甘情愿地雌伏其下。   所以,这位的每一句都必有深意。   它本不会去质疑,可这次实在是数千年养肥了古妖,到了收割的时候却不收割,这让它有些困惑。   另一边,白渊则是在感慨着这些“无中生有”的回忆。   他深深知道这些回忆都已经变成真的了,他是真的曾经和这位有过交集,从那遥远的太古相认相知,再到后来看着这位的毁灭,再到从万古识海走出,一幕幕都极为真实。   他心底的情绪很复杂,很古怪。   因为,他突然就多出了这许多的经历。   这些经历里的每一点都该将他属于人类的渺小回忆给淹没,可是……却没有。   他还是他。   但却已不是只有一点儿蓝星经历,外加异界这一年不到的经历的他。   他,是拥有着近千亿年记忆和经历的他。   所以,他完全不慌。   因为他不是装,不是忽悠。   因为这一切是真真正正地存在的。   【天道面具】的力量,已经远超想象!   于是,白渊道:“还记得最初你在深渊最底层的发现么?”   天道六十四道:“您是说午夜文明残留的遗迹?我曾经问过您,但您没有回答,而我也隐约知道一些真相……”   白渊淡淡道:“祂们快来了,比预想中要来的早,我不想此时再生内斗。”   天道六十四道:“可是,我傀儡文明若是要更多地入世,却需要更多的香火,这些香火只能从外攫取。”   它还是有着执着。   白渊道:“太元那小家伙,应该还会给我几分面子,你将信仰神像给我便是了。”   天道六十四愣了下,继而恭敬道:“是,主上。”   白渊瞥了它一眼,淡淡问:“有什么意见吗?”   天道六十四道:“主上的意志,就是我等的命运。”   白渊:……   【天道面具】……   这已经不是强不强的问题了,而是一个终极的BUG……   不过,即便有这种终极BUG,却还是无法解决重启产生的代价。   若把宇宙当做无数因果的构成。   天道面具更像是一支避免过多额外情况发生的独立因果,而重启却是所有的因果。   而且,考虑到或许存在宇宙重叠的问题,重启所要改变的……就不仅仅是本宇宙的所有因果了,还有异宇宙的因果。   突然的思绪掠过脑海。   白渊再看时,天道六十四已经行礼告退了。   惨白的圆桌横亘于死寂的虚空之中,他独自一人坐着,瞳孔里映照着无尽的黑暗。   ……   ……   “不活了,不活了……我不活了……”   “小拉格纳露,你竟然瞒着妈妈偷香火。”   “你这是自己偷自己家的香火啊。”   “你让妈妈怎么活?”   “妈妈不活了~~~”   年轻道姑哭的稀里哗啦。   她在遇到四个“孩子”的时候,就会如此的“多愁善感”。   白渊拜访各大庙宇,这么大动作自然会让太元好奇。   而因为此次他盗取的香火太多的缘故,太元只是稍稍一查也就发现了。   于是,在白渊和天道六十四谈论结束归来后,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这位古妖文明的咒念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她唯一的依靠偷了自家的香火,这事直接震惊她一千年。   然后,她发现她除了哭,已经没其他办法了。   古妖的发展要靠白王。   古妖的未来都在白王身上。   就算白王偷了自家的香火,那她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那就哭吧。   年轻道姑哭的梨花带雨,又偷偷看着膝上躺着的白龙。   “小拉格纳露,这些都是你的家业,就算别人许给你再多的好处,你也不要给别人呀……”   “有了香火,妈妈才能从万古识海里带来更多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谁的呀?”   “还不是都给你。”   “妈妈是为了谁呀?”   “还不是为了你。”   “你好,古妖就好。”   “你怎么能把香火送给别人呢?你糊涂呀……”   “别人抢了你的香火,然后还要来打你。   妈妈过去在人间游历的时候曾经听过一句话,以薪救火,薪不尽而火不灭。   妈妈还听过一句话,不要与虎谋皮。   如今我古妖虽然缺乏上品层次的存在,可却也算得上强大……   就算三品真来了,也未必没有应对之策。   更何况,三品都在星空和识海深处,哪儿会来。   小拉格纳露,嘤嘤嘤……”   太元继续哭。   然而,白渊不会被咒念的表象所迷惑。   他一点都不急,只是静静思索着。   母王被人族拐走,十有八九成了【万国】的核心材料,那是再也回不来了。   整个古妖的核心只剩下他了。   如果遇到危险,太元估计会发了疯地保护他,而不会害他。   既然如此……   那就不在太元身上浪费【天道面具】的使用次数了。   他略作思索,道:“撒纳吐司,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嗯?你还有事瞒着妈妈……”太元抬头。   白渊道:“其实,我就是祖巫……”   太元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圆眼睛。   震惊的目光瞬间笼罩了白渊。   在这样的目光里,白渊淡淡补充道:“的朋友。”   太元发了疯似乎尖叫起来:“它在骗你!”   “祖巫在骗你!”   “祖巫是冥古的咒念一念,它心思深沉,只是想借机会掌控你,然后侵吞我戎朝的香火!”   “它在骗你骗你骗你骗你骗你!!”   白渊看她如此的激动,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刚刚骗你了,其实……我就是祖巫。”   太元眼珠子瞪圆,越发震惊地看着他。   空气突然安静了。   一种难言的气氛弥漫开来。   太元似乎在等着后面的话,可是她并没有等到。   终于,这位气质高冷的道姑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尖叫着跳了起来,跳到了宝座的后面,然后又从宝座后面跳了回来,小心地探手,摸了摸白龙的额头,想看看它有没有发烧,继而严肃道:“我明白了。”   白渊奇问:“你明白什么了?”   太元道:“你被施展了某种法术,而产生了身份的误会。你以为你是祖巫,可其实你不是。正是因为你以为你是祖巫,所以你才会尽心尽力地为真正的祖巫盗取香火。”   道姑咬牙切齿道:“可怜的小拉格纳露,你只是上了祖巫的当!”   “万古的水太深,内里的手段层出不穷,你……你涉世未深,不会明白的。”   “妈妈可以确定,你就是我可爱的小拉格纳露,绝不是那卑鄙无耻的祖巫!”   说着,她又抱着白龙嚎啕大哭,然后道:“没事的,妈妈会想办法帮你清除这等幻术……可是,什么样的幻术连你都能迷惑住呢?”   白渊叹了口气,然后道:“天道六十四不会带人来攻打戎朝了,但我要再取走部分香火。   我既是祖巫,也是白王,有我在,古妖的荣耀就永远都在。   我既活着,古妖便永远不会陨落。   只不过从今往后,我古妖一族不得再入侵人类。   在之后的浩劫中,也需同舟共济。   除此之外,我古妖一族还需要给予人族应有的配合,并且为之保密。”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同时把规矩定了下来。   想到今后“古妖们就好像献血一样,排着队去给人族送材料,而人族却也只会取走它们部分的诸如毛发、爪子之类,而不会威胁到它们生命”的和谐场景,他心底不禁暗暗点头。   道姑则是彻底呆住了。   然后,她下意识地尖叫道:“这又关人类什么事?!你就算是误以为自己是祖巫,也应该只是想着抢夺我古妖一脉的香火,你为什么又要帮人类啦?”   白渊淡淡道:“因为……”   “因为什么?”   太元只觉离离原上谱。   这是什么展开啦?   白渊手握【天道面具】,再也不虚了,他淡淡道:“因为……我还是无名。”   咚!   太元吓得往后靠去,后脑勺狠狠撞了一下宝座的座背。   她大脑已经空白了。   然后她疯狂道:“该死的祖巫,卑鄙的人类!你们竟然早就把魔爪伸向我可爱的小拉格纳露,我和你们势不两立!!我不是没有底牌,我和你们拼了!!”   然后她又瞬间变的温柔,轻轻抚摸着白龙的脑袋道:“没事的,没事的……妈妈会想办法的。”   白渊再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往后稍稍掠动。   身形变幻之间,他显出祖巫的模样,旋即又化作了无名的模样。   白衣少年静静站在白王神庙后方的神灵栖居的禁地,与太古时期的古妖咒念一念遥遥相望。   他一抬手,虚空里千剑浮现。   神魔之剑,宛如走马灯般旋转着,又似千军万马庇护着君王。   “初次见面。”白渊对着太元点了点头。   太元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喃喃着。   时间过得很快,但对于太元来说却很慢。   因为这一刻彻彻底底关系到古妖文明的未来。   良久,她问:“你真的是我的……不……你真的是拉格纳露?”   白渊身形再变化,显出白龙的模样。   太元娇躯闪动,来到白龙前,伸手轻轻抚摸着白龙的身子,她微微闭着眼,感受着血脉联系的亲近,然后轻声道:“是你,你就是我的小拉格纳露。   但你也是无名。   还是祖巫。   你……”   她欲言又止。   白渊静静等待。   良久。   太元似接受了现实还有许许多多的思索,这才缓声道:“你刚刚说,有你在,古妖文明的荣耀就永远在,这是不是真的?”   白渊点点头。   太元问:“那你先是小拉格纳露,还是先是无名,亦或是先是祖巫?”   说罢,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很显然这个问题对她非常重要。   白渊道:“我就是我。”   太元听到这个回答不禁愣了下,短暂思索后,俏脸上显出一抹苦笑,她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少年很可能还有其他身份。   白渊看她如此,再次道:“我在,古妖文明就在,古妖文明的荣耀就在。”   太元黑白分明的眸子翻了翻,问:“真的?”   白渊道:“真的。”   太元深吸一口气,神经质般地恢复了正常,然后露出妩媚的笑,道:“哟,拉格纳露,既然这么出息了,那可要多偏向妹妹一点哟,分好处的时候要多给我古妖一些。”   一瞬间,她的自我称谓已经成“妈妈”变成了“妹妹”。   显然,在太元看来,面前的小拉格纳露还存在着更古老更神秘的身份。   论年龄,她肯定是比拉格纳露小了。   其他不说,光是冥古时代祖巫就已经比她早了一个大纪元,更何况……他还会有其他身份。   太元为了古妖文明,决定抱住这条大腿。   白渊也是无语。   太元嘻嘻笑道:“给人类提供帮助,是吧?没关系,小妹都听你的,明天我就让夜帝过来提要求,我也告诉夜帝……我们古妖绝不会再入侵人类,之后若遇到劫难也会和人类同舟共济。你满意了吧?开心了吧?小妹都听你的,什么都听。小妹也会帮你保密,谁都不告诉。嘻嘻嘻……”   道姑面如晨雪,不可侵犯,但话语嗓音却挑逗地媚到骨子里。   她的反应虽然有些“过激”,但总算也在白渊的预料之中。   如今的他虽然还是无名,还是祖巫,可是……他终究也是白王。   这个身份对于古妖一脉来说是坏事,但也是好事。   如今,太元在争取他多偏袒一点古妖呢。   直到此时,白渊才终于舒了口气。   重要的截点都已完成。   大局已稳。   尘埃落定。   天人组织的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人类东大陆安然无恙,此处大陆的部分香火,还有戎朝的部分香火会由他进行选择性分配,当然,那些特别邪恶和反人类的文明必然不会分到香火。   如何分配,他也不会独自做决定,而会和人族的高层进行商议。   当然,他即便对人族高层也不会完全地告知他的秘密,而只会选择性告知。   另外,原本对他来说算是巨大威胁的“冠军王”,也已不再是威胁了。   “冠军王”不过是一个咒念的容器,可他已然成了天人组织近乎最上位的存在。   除此之外,他也算彻底确定了……   “天人组织”和“死亡边界”其真的有关系。   至于为什么“天人组织”会是“死亡边界”的次一级推断。   白渊虽有不少线索,但还需遵循线索前去探查。   很快……   火灵王将当日的参战名录送来了,那穿着古代铠甲、使用阎罗罩的红眼存在是一个名叫“赤魔文明”的存在。   “赤魔文明”乃是荒古时代的小文明,存续时间不过十万年左右,但却极其难得地出现了咒念,在这次降临过程里,也算运气好,因为和人类的契合度勉强可以而降临了。   不仅降临了,赤魔文明还对人类的江湖干涉颇多,尤其是江湖之中所谓的魔门。   有天道六十四在,赤魔文明咒念一念很快返回了。   但这位赤魔文明的咒念一念却对“阎罗罩”一无所知,然后据它回忆,那位曾经派去围剿无名的存在曾经去过南国,然后从南国归来后就有些古怪了。   只是去了南国哪儿,却是不清楚了。   白渊决定去南国一次,探查究竟。   另一边,白渊找到了小郡主,根据他原本的计划,之后的时间里他要和小郡主一同进行“返程之旅”,亦即去往小郡主去年中秋之前所在的位置。   通过对那些位置的调查,而进一步地掌握信息。   而这个位置……   就是江南卢家。   也就是“假扮”六皇子的小仆人所在的地方。   根据小郡主的记忆,江南卢家早就被屠灭了,可即便是废墟、是凶宅……他也必须去看看。 第285章 入四品,江南行,不存在的卢家   十一月。   深秋。   霜叶一片,从深宅的枫树上坠落,跌于石阶上,又被寒风吹远。   宅内,炭炉里的银骨炭焚着,驱去寒气,而暖暖的被窝里,玉墨正如猫儿般在男子怀里窝着。   感受到窗外的天明,她自然地动了下稍显酸痛的娇躯,继而微微扭动,转向男子,轻舒柔荑,攀上男子脖颈。   她凑到男子耳边,呵着气,柔声道:“夫君,我想要个孩子。”   白渊没回答。   玉墨也不催促,而是乖巧地蜷缩在他怀里。   如此这般稍稍寂静了会儿,玉墨便显得不安分起来。   未几,双方重温春梦,共赴巫山云雨。   待到风平浪静,白渊道:“玉墨,我要出一次远门。”   玉墨柔声道:“好呀,如今这世道好像突然变得太平了,先生出去,我也能放心许多。”   “变得太平?”   “长生楼消息灵通,所以知道除了战乱外,还有各种汹涌于水平面之下的暗潮。   这些暗潮怕就是神仙打架了,凡人沾不得。   先生应该是知道的,南北之战,表面看起来是先皇和镇北王的交锋,但暗地里似乎牵扯到某个神秘的文明。   好似这世上的妖魔就是从那个文明而来的。”   玉墨说的很凝重。   白渊失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玉墨在他面前早没有大女人的模样了,嘤咛一声道:“先生又取笑我。”   白渊问:“怎么取笑了?”   玉墨道:“先生知道的一定比我多的多,却故意装作不知,来戏弄小女子,哼~”   她该懂事时懂事,该撒娇时撒娇,两不相误。   白渊静静抱着她,可却不想把之后的事和她说。   玉墨根本没有卷入这些事里,也不知道黄昏的存在,可以说……若是天意是一场局,那么玉墨就不是这局中之人。   既未入局,那便不要入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玉墨见他沉默,想了想还是把一些关于“北地神秘的父教蠢蠢欲动”、“近期长眠王朝也派遣了使者欲来皇都”、“皇都里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陌生人”之类的信息告诉了白渊。   她说的很郑重,事无巨细。   因为这些信息对她来说就是汹涌的暗潮,或是剧变的征兆。   然而,这些暗潮对白渊来说,却已是过去了。   “北地神秘的父教蠢蠢欲动”是因为父王一脉的存在正“排着队”去龙脉“献血”(提供材料)。   “近期长眠王朝也派遣了使者欲来皇都”是因为长眠王朝就是傀儡文明控制的王朝,在白渊的牵头下,长眠王朝决定真正地来皇都和人族建交,从而谋求成为利益共同体,同进同退。   “皇都里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陌生人”是得了香火的各文明的存在入皇都来看看情况,这些存在在进入之前就已经达成了一系列先决条件,“不干扰民众”则是其中之一。   可是,这些存在的思绪大多并不类人,有些存在在不发狠、不恐怖的情况下,看起来就跟二百五似的,所以才会给人奇奇怪怪的感觉。   以上种种,每一样都少不了他。   时代已经改变了。   异族和人族进入到了和谐发展的阶段。   当然,还有不少邪恶的异族则是进入到了被追杀,继而重新赶入万古识海的地步。   所以,长生楼对于大势的判断并没有错。   世界真的太平了,一切真的改变了。   玉墨既然能感受到,不少江湖人,不少普通百姓应该也是能感受到的。   可白渊要去的地方是南国。   这些天,他虽然忙碌,但却始终修炼。   而除了修炼,他也在积极搜集南国的信息。   ……   修炼方面,   他已入四品。   四品增寿至万年。   期间,他领悟了剩余两门五品术阵。   第一门,巨灵文明的五品术阵——【巨灵】。   【巨灵】:消耗30点气运,让身子任意变化,可大可小,大则万丈,小则如尘埃。   这术阵可让他的力量成倍增加。   要知道,别人大多是达到四品了,才会拥有百里术域。   而百里术域也不过就是直径为5万米的圆,可万丈却已是3万3千多米。   一个是四品术域那么大,一个是五品时候身形就能那么大。   倘若一个四品存在动用了术域,一抬头却看到和他术域差不高大的存在,那感受可想而知。   如此对比下来,才见得【巨灵】的恐怖。   第二门,【琉璃界瞳】的上位五品术阵叫做【大焱灾】。   【大焱灾】:消耗为10点气运/秒,作用是将【琉璃界瞳】显示出的视界整体性毁灭。   这力量是相当恐怖,而且听名字白渊总是忍不住想到那毁灭了傀儡文明却又诞生了太阳塔文明的大火灾。   以上为五品术阵。   而入四品后,他亦已领悟了两门四品术域。   第一门,【万剑归宗】的上位术域——【剑灵墓园】。   【剑灵墓园】:古剑们已经失去了主人,但它们却成了自己的主人。   剑灵们从墓地下爬出,震碎斑斑锈迹,挥舞着曾经的神魔之剑,守护这片墓园。   墓园不灭,剑灵不灭。   无需消耗。   范围:方圆两百里。   第二门,【如来禅术】的上位术域——【如来禅境】。   【如来禅境】: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苍生疾苦,心怀悲悯。   在术域区域内,化身大佛,然后可以临时性地掌控术域内的一切,万物由心。   消耗:10点气运/秒。   范围:方圆十里。   白渊稍作感知,大概明白剑灵墓园里的剑灵们最弱都是六品存在,而剑墓之中的剑何止万把?   而如来禅境,也有质的提升,不过范围远小于同期,毕竟他也看过孔老师还有其他存在的四品术域,正常都有近方圆百里。   而如来禅境直接缩小了十倍。   单从范围上来看,佛门这位世尊实在是弱的很。   可是,“临时性掌控术域内的一切,万物由心”这就厉害了。   白渊既已彻底掌握这门术域,自是知道这其中的掌控包括术域内的第一第二第三世界,然而却不包括梦境世界,也不包括万古识海轮回世界等等。   可即便如此,能够上达第三世界的阿赖耶识界,并且随意操纵,这也非常恐怖了。   之前于小镜湖边皇家中秋盛宴上偷袭的邪异僧人,也不过就是用了一份“恶种旗”而已。   如今,那“恶种旗”比起白渊的【如来禅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能比。   同是四品,却天差地别。   那邪异僧人,白渊也了解过,似乎是修士界某个向异族投诚的邪佛散修,这邪佛散修和投奔了古妖的邪道士们有些类似。   既是散修,身死道消,便无可再查,白渊也就作罢。   ……   信息方面,则是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   首先是赤魔文明的后续汇报。   之前那位持有阎罗罩的存在去过的地方在临江城,而据小郡主回忆,之前被灭了满门的卢家就在临江城。   再然后是对卢家的调查结果。   结果很清晰……临江城没有卢家。   换句话说,要么是卢家被灭后,整个家族都从因果记忆里被抹去了。   可是结论似乎并非如此,因为小郡主还记得,不少存在都记得。   而另一种可能则是,小郡主,还有这不少的存在……被灌输了错误的念头。   他们多出了记忆,并且在不去检查的情况下深信不疑。   就连天道六十四,都隐约记得“卢家被灭”这件根本不存在的事。   由此可见其中的可怕。   也正是如此,白渊才很凝重地和玉墨说他要远行。   因为他也不知即将到来的江南之行会如何。   原本他是不打算这么急着去江南的。   他想达到一品后再说,可不知为何,在他达到四品的时候,小郡主遭遇了一次极其恐怖的袭击,同时“死亡边界”的速度加快了,在新的速度下,估计只需两三年就会彻底锁定小郡主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   若真是还有两三年的时间也就罢了,可白渊知道随着他实力的提升,死亡边界的缩小速度还会加快。   如此多的原因,再加上【天道面具】、【巫尸地宫】等奇观的存在,让他决定去南国看看。   ……   ……   当日,白渊辞别了墨娘。   然后略作准备后,坐着老林的车,带着小郡主直接来到了临江城。   临江城,地处南国首都江业城西边,属于南国中稍稍偏远的城市,城市内渔业发达,而腹地之处园林众多,风景优美。   因为临江城偏离了南国的“佛寺三角”的缘故(前文有言:佛寺三角指光明寺,小雷音寺,梵念寺三寺,这三寺供奉着三尊世尊佛像,而因呈三角缘故,故而戏称为佛寺三角。佛寺三角的中心便是万佛殿。),烧香祈福很不方便,可却也不会受到佛孽的影响。此处政治气氛不浓郁,但却清净,故而不少外来家族喜欢定居于此。   临江城虽然距离皇都偏远,但街道上却也有不少人在讨论刚结束没多久的南北大战。   还有的则是在说着南国天曌公主带着皇朝使臣回来,南国皇朝或将进入新的蜜月期,迎来和谐发展。   商人们在商讨此中的商机,还有信息灵通的商人听闻南国皇朝欲要联合进一步疏通大江南北的港口,开辟运河以及新的通商口岸,这些信息无意无疑都是蕴藏着许多商业价值的。   此时……   红袍儿背着剑,随着白衣少年剑神在这南方城市的闹市里漫步。   此处和北地不同,气温犹然暖和,便是杨柳树竟也还未凋谢,只是细刀般的柳叶却不再新绿,而是透着残旧的枯黄。   风过,柳树就在河边飘着。   白渊带着小郡主走过架在河上的拱桥,来到了腹地的园林处。   绕了一圈儿,果无卢家消息。   小郡主之前并不知卢家不存在,此时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不可能呀,去年中秋之前我就在卢家踩点了,然后……”小郡主不说话了,但她确已将“仆人换皇子”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无名。   她省去的话,白渊自然也知道。   小郡主继续开动脑筋,回忆着卢家所在的位置。   江南小城,白墙黑瓦之间,红袍儿雀跃着领路,白渊随在其后。   两人七绕八拐,来到“卢家”所在位置。   而那位置却是一个小小的庙宇。   庙宇里,青灯古佛。   虽是小庙,却犹有香客往来。   院儿里,一个小沙弥正在扫去落叶,堆积墙边。   而院儿中的寺殿中,则有香客在烧香拜佛。   白渊神识散开,略作感受,只觉正常,便问:“你确定是这儿么?”   小郡主看了看四周风景,然后道:“师父,是这儿。”   旋即,她又看了看周围,只觉这庙宇并非新砌,而是一直就在的样子,便神色越发古怪,喃喃着:“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这里明明是卢家……”   喃喃了两句,小郡主哑然无言了,她不敢置信地抚摸着这庙宇的黄墙,左看右看,慢慢地……脸色一片煞白。   她不是没遇到过鬼,只是她已然想通了这其中的恐怖之处。   因为,若是卢家根本不存在,那么……她和组织就都被骗了。   骗她容易,组织又怎么可能被骗?   而那位顶替了皇子的小仆人又是什么人?!   一个不存在的家族里的仆人……这究竟是?   她只觉一股恶寒从心底生出,手足冰凉,站在秋风里。   白渊正欲安慰,却忽见一布衣老妪从远而来,又匆匆走入庙中,随后从怀里拾掇一粒指甲大小的银子,递给庙中的老和尚。   老和尚取了上好香火交给老妪。   老妪焚香,虔诚地叩拜在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愿我家老头子早日寻到回家的路,不要再在外面晃悠了,快回来吧……老婆子我不说你了,什么都不说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只要你好好的。”   庙宇里其他香火客里有不少都侧头看向那老妪,神色里充满了同情。   一名绿衣妙龄女子走上前道:“柳大娘,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找大叔啊。”   被称为“柳大娘”的老妪打量了下女子,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道:“柳大娘,我小时候随娘来这里烧香时就看到你了,后来年年烧香年年见你,然后好奇了解了下你的过去……才知道你等大伯等了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太感动了,所以我想帮帮您。”   “二十多年……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柳大娘喃喃着。   她额有皱纹,眼带鱼尾,眸子里凝聚着长期看向某处的呆滞,而显出一种忧愁和寡欢的郁气,然而她身形匀称,五官端正,皮肤也算白皙,年轻时候当是个漂亮的女娃子。   “是呀,都二十多年了。”绿衣妙龄女子回了声,然后又道,“柳大娘,你和大叔的感情可真好。”   柳大娘喃喃道:“我不该让他走……我后悔了……”   绿衣妙龄女子似乎是因为年年见这大娘而产生了感情,又或是心生同情,便柔声道:“柳大娘,那大叔去了哪儿呢?”   柳大娘道:“他说他找到了个好差事,要去一个姓卢的富贵人家做活计,当时我嫌弃他,然后他说他会赚了钱再回来找我,然后便背着包袱离开了。   可这一去,便是去了二十多年,再未回来。   中间,我到处儿地去找他,可是别说他了,就连他嘴里说的卢家我都没找到。”   绿衣妙龄女子道:“卢家?大娘能细细说一下么?我家和锦绣商会有些关系,商会的眼线多,或许能够帮到大娘。”   柳大娘听到“锦绣商会”,眸中露出几分希望之色。   锦绣商会是周边不小的商会,做的是蚕丝生意。   而商会的关系与眼线,自然是普通人比不上的。   柳大娘虽也是小康之家,但和锦绣商会这类的势力还是远远无法比的。   她起身,随着绿衣妙龄女子来到庙外的一棵老树下,开始细细道来。   柳大娘不时说着,不时哽咽。   绿衣妙龄女子也是善良,在旁安慰。   庙外……   毕竟是白天。   小郡主在烈日的照耀下,也缓缓恢复,她看白渊站着不动,便好奇地问:“师父,您发现什么了?”   白渊没回答,他已经完成了倾听柳大娘的话,并且完成了一些其他的小事,此时他沉默了数秒,道:“我们去万佛殿。”   小郡主奇道:“万佛殿?南国的佛门圣地,佛三角的中心?卢家和万佛殿有关系吗?”   白渊点点头。   他这么做,有两个行动依据。   一是那柳大娘说他丈夫去卢家前曾经经过了万佛殿周边,而据她调查,好似她丈夫离去时还有些同伴,也都是说去卢家做活计,结果那些同伴同样一个没回来,这些年其他失踪之人的亲属都陆陆续续地放弃了,而重新成家了,只有柳大娘还在坚持。   在寻找无果后,柳大娘寄希望于拜佛,所以她常来此处。   白渊能见到她也是一种偶然中的必然。   二是他借用小凶的能力,循果导因,以卢家为果,以柳大娘为果,结果……小凶却无法导向下一个目的地。   无法导向因,这是不可能的事。   万事有因果,有果必有因。   世上岂有无因之果?   他不确定万佛殿和黄昏有什么关系。   但他却必须去一次。   据天曌公主所说,万佛殿是镇压佛孽之地。   如今佛孽蠢蠢欲动,其因正在于天曌公主听信六皇子的话,而将万佛舍利塔送入了白影之中。   单从这一层去想,无论如何,万佛殿都能和卢家扯上关系。   事情绕了一圈儿,似乎又绕回了起点。   但这一次,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真相。   亦,更接近……危险。 第286章 卢家真相,万佛?万魔?   南朝,荒原上。   暮色里,暗沉的阳光随着茅草屋上的茅草缓缓挪动,又慢悠悠地落到了泥土草阶上。   西风悲凉,飘来晚课的诵经声。   茅草屋里……   地藏双眸微闭,抬手抚摸着虎头犬身的独角异兽,面色悲苦。   光线渐移,终于从窗隙里斜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脸,慈悲,威严,可却苍老无比,皱纹宛如纵横交错的沟壑爬满脸庞。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老去。   那深藏在地下的孽不知为何,越发汹涌地涌出,从最初蛰伏地下的暗潮到现在那如海啸将起的汹涌……   一切都在改变。   变得越来越糟。   孽随机选择,引发南国的子民往魔而去,手足相残,父子反目,间淫掳掠,偷盗杀戮……种种黑暗由此滋生。   地藏已坐了太久,已看了太多,可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让他更加痛苦,这让他生出一种大劫已至、大限将至的感觉。   他日夜诵经,超度亡魂,配合着万佛大殿镇压佛孽……   他不入涅槃,不入轮回,经历了种种风雨。   可现在,他心底不详的预感却越发浓郁。   正想着,独角异兽忽地发出轻微地叫声。   地藏和这异兽心意相通,稍作感知,便是起了身。   他已不知多少年没起身了。   他抬手一挥,微风吹开木门。   门外,一个僧人正双手合十,低头垂目,苦苦诵经,这是一个听菩萨诵经三十年的中年僧人,如今他也在自己念经。   念经已经成了他生活的全部,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这三十年来,每天他都会为地藏菩萨带来斋饭。   因为地藏菩萨始终坐于这茅草屋内。   没人知道他坐了多久。   也没人知道他还会坐多久。   人有人的坚持,菩萨说是看空一切,但地藏却有着大执着。   中年僧人忽地感到背后传来风,他凝神静气,不为所动。   然后,他又听到了木门被推开的“吱嘎”声,还有轻轻闭拢的“啪”声。   中年僧人确定这不是幻听,也没人会在地藏面前用处幻术,所以……   他睁眼,侧头,看到穿着古旧黄袍的老僧正微微佝偻着背在关门。   中年僧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空弥。”地藏道了声。   中年僧人忙起身,恭敬道:“礼敬地藏菩萨。”   地藏笑道:“吃饭去。”   中年僧人愣了愣,得此提醒他是想到现在确实该去吃晚饭的时候了,若是再晚了,一旁万佛大殿里的僧人们当收拾餐桌了。   可重点不在这儿……   中年僧人挠了挠脑袋,想问菩萨为何今日起身?是出来散散步吗?   可是他还没问出口,古旧黄袍的老僧却已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便是飘然远去。   “菩萨~~”名为空弥的僧人喊着。   但老僧却未回头,他继续远去。   一直远去。   远到看不见。   远到天涯。   天涯有落日。   落日如血。   血红的晚霞,铺呈在南国的天空。   黄昏已至,黑夜即将到来,而这一晚又是会让心存慈悲的地藏难眠的一晚,因为他会倾听到那宛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嚎和嘶吼。   地藏路道的尽头,白衣剑神和红袍儿正坐在篝火边。   火红,烈烈,就如晚霞的红,也如此时红袍儿身上的红。   小郡主问:“师父,为什么我们要停下?”   白渊随口道:“夜探,才能见到更多秘密。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   小郡主应了声:“哦。”   白渊道:“你在皇都这么久,想不想他?”   小郡主道:“师父~~你怎么这么八卦?”   白渊笑笑。   小郡主却突然回应道:“想啊……怎么会不想?就算再嘴硬,说着不想不想不想,催眠着不想不想不想,可还是想。如果有一天我和他再见了,我再也不口是心非了,而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好好地对他。可是……”   她神色有些黯然。   白渊道:“等事情结束了,天人组织也不会再成为麻烦,到时候为师带你登上皇都最高的地方和他见面。”   “皇都最高的地方,哪儿呀?”小郡主还不知道。   白渊笑道:“当然是开国皇帝的神像顶端。”   “啊~~~”小郡主吐吐舌头,“会被打死的。”   白渊侧头,看着远方道:“那边风景好,视野开阔,适合你与他见面。”   小郡主轻声道:“师父对我真好。可是……”   白渊奇道:“可是什么?”   小郡主抿唇,低眉,杏眸里映着噼里啪啦的篝火。   她良久才道:“可是……他的身份,突然变得不清晰了。”   白渊愣了下,旋即才反应过来。   在小郡主看来六皇子还是这江南卢家的小仆人。   可既然江南卢家存在着诡异和蹊跷,那么……那个小仆人怕不是也有问题。   这么一来,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不真切了。   白渊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了。   他不可说出他就是六皇子,那会直接触发死亡边界。   他也不可说出六皇子确是皇家血脉,这会让小郡主觉得自己被耍了,她憎恶那位“青梅竹马”的六皇子,喜欢的只是朝夕相处的小仆人。   他绕来绕去,只是淡淡道了声:“他没有问题。”   小郡主杏眸亮了起来,带动着周围风光都亮了,“师父,真的吗?您是安慰我吗?”   白渊淡淡道:“本座何须安慰你?”   小郡主笑了起来,心中大石终于放下了,她甜甜道了声:“师父真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可事实上,白渊的心思已经飘到了远处的万佛殿。   他并不是真正地在等“夜探”,而是在等“袭击”。   小郡主自己可能不知道,但白渊却清楚的很,在他领悟了两门四品术域后,黄昏幽灵的袭击变得具有“智慧”了。   在五品的时候,黄昏幽灵是“到点就袭击”,而现在……黄昏幽灵则似乎开始了“在合适的时机刺杀”。   白渊的感觉没有错。   黄昏幽灵和“阎罗罩”果然有联系。   因为,在他达到四品之后,那些黄昏幽灵的攻击手段更加强大了。   这并非源于他们自身的能力,而是……他们持有的物品。   不知为何,那些物品具有着恐怖的力量,但却又不是法器,而且似乎能量产。   那些物品给白渊的感觉和“阎罗罩”很像。   这就极为可怕了。   明明只是普通人,却动用着修士层次的力量。   此时,白渊脑海里盘旋着“万佛殿”“卢家”“黄昏幽灵”“袭击”这些字样……   而这又联系到最初那些被白影洗去的过去和真相。   本来不过就是一件“仆人换皇子,从而由天人组织去近一步掌控皇室”,可现在……却变得极度扑朔迷离。   他想起孔嫣说的话。   孔嫣说已入二品的六皇子极度恐惧。   他本以为六皇子是在恐惧天人组织。   但现在仔细想想,天人组织并不足以让二品的六皇子恐惧到这程度,因为六皇子大不了加入龙脉,那天人组织直接就没辙。   不是说天人组织没有二品强者,而是那些咒念能够降临的实力极少极少极少,仅有的一些上三品的强者也都在星空深处,那些强者甚至和咒念们都失去了联系,更不用谈出手了。   二品的六皇子在人间,可谓是能够横行无忌。   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六皇子害怕到极致?   他也曾想过“邪剑仙”,想过古妖文明有不少堕落道士投靠,亦将此事问过太元。   太元直接说好像有个叫邪剑仙的,而且还很强大,实力达到了四品境界,虽然比不上古妖十二主教,但却也差不多了。   在太元印象里四品境界的邪剑仙,为何会突然变成二品,而且还死在了六皇子失踪的附近?   而六皇子失踪现场,为何还有一个名为陀罗的僧人?   陀罗僧人为何会坐化在那破败古墓?   六皇子到底在怕什么?   他精心谋划的白影洗因果为何会失败?   天人组织虽然解决了,但更多的谜团却在浮现而出。   白渊在晚风里,静静思索着。   他虽然着急,却也并不急于一时。   今晚,他只准备浅尝辄止地探一探。   而现在,他虽在等黄昏幽灵的袭击,却也在等一个人。   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忽地,他心有所感,缓缓起身。   “怎么了,师父?”小郡主问。   白渊还未回答,红袍儿已然看到远处昏暗色调的黄昏平原上出现了一个老僧。   老僧身侧还带着一个独角异兽。   小郡主有些咋舌,师父这么强是如何被感知到的?   但白渊却并没有意外。   因为来者就是他要等的人。   他刻意地释放出一丝如来的气息,就是为了让这位感受到他。   “南无世尊如来。”老僧笑道。   白渊亦起身,笑道:“礼敬地藏菩萨。”   地藏菩萨?   小郡主惊的跳了起来,她只是隐约听过这位的存在,这可是镇压整个南国的大能,其实力深不可测,是神话传说里的人物,是达官显贵相见也见不到的人物。   怎么突然就见到了?这是什么展开啦?   小郡主急忙拍手,掸去尘埃,然后起身局促地站在白渊身后,然后小心翼翼地支吾着道了声:“礼……礼敬地藏菩萨。”   忽地,她想到那老僧说的“南无世尊如来”,又不禁愣了愣。   那日白渊持剑于北地巍城之西,横贯山河,斩穿东西,在大战时显出如来尊像,此时虽有不少人见到,但小郡主和过去不同,她深居简出,对外的信息几乎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这和她在皇都完全不同。   在皇都,她手眼通天,信息网铺的很大,但脱去了那个身份,她也就是、也只想是雀跃活泼的小姑娘。   人,总会去追求自己没有的。   年少时没有的天真,长大了就想去弥补,若是自己弥补不得,那就会寄情于晚辈身上。   所以,随在无名先生身后的红袍儿,只是个单纯可爱、没太多脑子的小姑娘罢了。   ……   ……   啪嗒,啪嗒,啪嗒……   刷刷刷……   南国的明月下,清澈的温水从碧绿的空竹管里流出,敲打着墙壁,继而流淌而出,浇灌在雪白玉脂似的胴体上。   红袍儿脱去了外衣,舒展长腿,在这露天的后院儿里舒展娇躯,用这万佛殿周边的农舍温泉清洗去旅途的尘埃与劳累。   洗完,她踏出木桶,腿臀微提,足尖儿一挑,勾起旁边的亵衣然后穿上。   入屋,她自然而然地坐在铜镜前,开始简单地梳妆。   镜子里的女人稍有陌生,可是……不陌生的是,那面容似又模糊了几分。   小郡主身子前倾,在镜面上哈了口热气,又擦去。   但面容却依然模糊……   她呆呆看了半晌,终于垂下了头,轻轻叹了口气。   此间农舍虽是简朴,但却干净和安全,因为此处本就是为来万佛殿拜佛的权贵们准备的。   门外,还有着来回巡视的守卫。   这些守卫实力不凡,挡住不开眼的盗匪之流绰绰有余。   另一边,不远处被划为禁地的矮山上,两道身影正站立着,这正是白渊和地藏。   矮山往下是一片峡谷。   峡谷里居然还有一座小小的庄园。   庄园里,弥散着草药味儿,而一个个大夫正在园子里做着事,或是在各个院落里来回穿梭,或是正在某个药炉前小心地配药,亦或是正凑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   而另一边,还有背着草药篓子的少年少女穿堂过室,遵循着大夫的要求四处走动。   庄园四处环山,与世隔绝,唯一外出的是一条小小的过山隧道,此时正有一男一女的药童正背着竹篓,驾驭马车欲要出那隧道。   地藏未曾解答。   但地藏把白渊带到此处,本就是一种解答。   白渊神识放开,静静查看。   很快,他发现了这庄园的古怪。   庄中固然有大夫和药童,可那些院子里却还住着第三类人。   那些人很不正常,有些像是植物人,有些则像是神经病人,有些甚至需要镣铐锁住手足。   而显然,那些大夫则是在给这些人看病,为那些人维持生机。   地藏道:“这儿就是卢家。”   白渊瞥了老僧一眼。   地藏道:“今年初秋,龙脉与我说了卢家的事,我将信将疑,后及世尊出世,我便知天地或将生出前所未有之大变,便开始调查,在花费三十天后,终于寻到卢家。之后,我一直追寻真相,终于有所收获。”   白渊问:“那真相是什么呢?”   地藏道:“世尊听我道来。”   说罢,他垂袖仰面,一重隔离罩将两人包裹其中。   地藏道:“数年之前,万佛琉璃舍利塔突然消失,我曾细算前因后果,却不得其解,心想着当有万古之中的某种力量进行了干扰。”   白渊知地藏事迹,心底对他也颇有佩服,此时也不瞒他,直接道:“不过是白影文明洗去了因果。”   “白影文明?洗去因果?”   地藏沉吟片刻,他显然对白影文明也知道一些,未几,他道,“原来如此。那么,取了万佛舍利琉璃塔的人该是天曌公主吧。”   白渊看了眼老僧,心中暗赞不愧是地藏,同时缓缓点头。   地藏闭目,继续道:“天曌公主当是看过那面镜子,然后才取了万佛舍利琉璃塔投入白影之中的吧。”   说罢,他暂缓片刻,又道:“天曌公主其实做的没错,也幸亏她将万佛舍利琉璃塔投入了白影,洗去了内里所有的佛陀。否则,人间还会迎来更大的浩劫。”   白渊愣了下,奇道:“为何如此?”   地藏道:“世尊当知涅槃境。往复轮回,不死不灭,直到踏入三品,化成古佛,而这同时也是佛门的修行法门。”   白渊点点头,如来一念的信息里确实包含这些信息。   地藏继续道:“然而,轮回世界本就是往生之地,是这个世界最神秘之地,岂会有人能够往生却犹存记忆?岂会有人能够转世百次千次?   我以为这是佛门神通,其实……并不是。   虽不知是何等法门,但能够做到如此的……定是外魔。   外魔蛊惑群佛,群佛亦已非佛。   天曌公主将舍利琉璃塔毁去,或是刚好制止了这一切。”   白渊闻言,再度愣了下。   他稍稍闭目,就如同之前“拉格纳露”在见到太元时觉醒了不少信息,此时的他听闻地藏的这番话,竟也觉醒了不少新信息。   轮回,裂隙,觊觎……   一只只如同老旧电视没有信号的黑白雪花点儿般的手,从缝隙里伸出,蒙住了一个个正无知无觉、从死亡走向往生的灵魂。   那些手好似蔓藤般,很快游动,继而缠住了灵魂,又融入了灵魂,然后控制着灵魂,走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   许多年后,这些灵魂又重回轮回之地,再度走上了同样的道路。   此谓……涅槃。   佛有佛性,但他们却只道外魔是心魔,勤勤恳恳修行,百世轮回求正果。   可这一切,同样实在助长那些外魔。   外魔们积蓄在一起,等待着某个降临的时刻。   记忆戛然而止。   紧接着,白渊忽地感到自己灵魂之中,与灵巢联系的如来禅境里生出了一点最深邃的惨白。   那惨白正被死死镇压着,如是陷入了永远无法醒来的沉睡。   好像是记忆让他看到了这一点惨白。   而这个惨白的色泽,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正是……黄昏。   此时,既是苏醒了这记忆,他便定神看去。   却见那白点是一个偌大的骸骨头颅。   这骸骨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这是黄昏的一部分……”白渊几乎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因为他在蓝星上曾经看过黄昏的“爪子”。   地藏问:“世尊想到什么了?”   白渊收回念头,反问道:“地藏菩萨为何如此推断?”   地藏道:“我在此地坐了数千年,慢慢看出了些端倪,也知晓了轮回不可逆,无有涅槃境,更知道……身死道消,既是道消了,佛灭为何孽不去?如此种种,才有推断。但为何如此,却依然无法堪破。”   白渊稍作沉默,然后缓缓道:“地藏菩萨可知,宇宙先天失一阳?”   地藏一愣,旋即眼中露出震惊和恍然之色,似是许多疑问都寻到了答案,他缓缓道了声:“南无世尊……” 第287章 卢家六屋,太元还有她的五十万大军   地藏实力深不可测,所知之事比之白渊只多不少,他于世界观的认知自是已然完整,此时得了一句“宇宙先天失一阳”,便恰如补足了世界观里的一些短板。   开始,他觉得卢家也不过是某个异族所为。   不仅是他,任何人族的高层都只把敌人当做了异族。   固然,异族确是敌人,可随着此时异族的交好,以及诸多坦诚,人族也终于发现在异族表象之下竟然还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原来这世上,并不仅仅有着文明毁灭而坠入万古识海的咒念,还有着……外魔。   宇宙先天失一阳,就给了外魔机会,从而能够一头闯入这个宇宙。   这些信息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无法想象,但到了地藏这个层次,他却已能做出猜测。   古旧黄袍的老僧侧头看了眼白衣少年,他终究无法彻底确定,所以问了句:“还请世尊明示,外魔所来何处?”   白渊道:“宇宙之外。”   地藏得到肯定的答复,颔首道:“原来如此。”   然后他又问:“那红衣姑娘来此又是何因?”   白渊道:“外魔要杀她,不计一切地杀她,所以我将她带在身边。”   地藏点点头,然后看向远处的峡谷道:“世尊要去看看卢家吗?”   “好啊……”   白渊身形一动,就落向了山下的小院。   他虽落于此处,可心思却在小郡主那儿。   按理说,此处应该已经很靠近“黄昏幽灵”聚集地了,但却还是没有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   他走了两步,忽地想到前两次的袭击情况。   自从他进入到四品后,黄昏幽灵们似乎变聪明了,无论是偷袭手法还是偷袭时机,都似乎蕴藏了观察和思索,几两次出手都选的是他刚好不在的时候。   是的。   是几次。   而不是两次。   简而言之,就是当白渊踏入四品之后,黄昏幽灵的偷袭已经不拘泥于原本的限制的了。   白渊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黄昏幽灵们足够聪明,那他们会不会刻意等到自己离去再出手?再或者他们会不会主动调虎离山?   另一边,地藏并未虽白渊入庄园,而是垂手站在矮山上,看着周边风光,苍老的眸子里带着许多的悲悯和眷恋,然后他渐渐将神识笼罩在了远处的农舍。   世尊既已明示那姑娘是重要人物,他自会护住。   忽地,他神色又动了动,目光看向不远处,然后才缓缓道:“既有世尊的气息,那便让世尊处置吧……”   卢家……   白衣少年翩然而下,漫步而走。   园中之人自是早已得了消息,知来人是个大人物,但身份却并不知道,一路上便是行礼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白渊穿廊过道。   他是不知道卢家怎么突然从临江城跳到了这儿。   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里显然有着许多隐秘。   这些大夫、药童都是南国派来照顾那些“病人”的。   而“病人”才是原本的卢家之人。   他进入一间间屋子,听着大夫们介绍病情,然后又观察那些病人。   病人们或是一动不动,或是发了疯,就好像灵魂残缺了似的。   但灵魂为何会残缺?   人为的么?   观察病人无果,白渊又开始检查那些病人屋内的物件。   这些物件大多都是日常物件儿,没什么稀奇的。   白渊放开神识,一样样儿看着,同时他也注意着农舍方向,等待着袭击。   忽地,他神色一动,闪身到了一处屋内。   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中年人,那是个病人,属于类植物人型的。   白渊抬手,轻轻一抓,中年人床下的某块小砖头翻开了,其下一只铁盒子在吸力的作用下沸腾而起,落在了白渊手上。   白渊微微弹指,打开铁盒。   铁盒里放了些金银玉石的女人饰品,金不变,银呈黑,玉石泛黄,簇拥在其中的则是个巴掌大小的黄旧本子。   白渊瞥了一眼床上中年人。   中年人看似没有任何表情,可就在听到这铁盒打开的“啪嗒”声时,却似乎有了一种极其细微、旁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波动。   白渊收回视线,翻开那黄旧本子。   他翻了几页。   很显然,这是本日记。   “柳娘,这是我来卢家的第一天,这里真是个气派的大世家,大小姐直接赏赐了我一块金子,这才第一天!我会赚够钱,然后把你接过来住,让你过上好日子。请相信我,不会太久的!”   “我本本分分地做事,但却再也没见到大小姐,不过说起来,大小姐好像有些痴呆的样子,再仔细想想,这个世家好像有点古怪。”   “德子突然病倒了,但主人很好,并没有把他的活交给别人去做,而是另招了新的仆人。”   “德子疯了,他疯了!他满嘴胡话,逮着人就咬,像是一条吃了毒肉的疯狗。不过,我却看到了德子眼里的恐惧。   德子和我是同一批入卢家的,说实话,我不喜欢他,因为他太功利太喜欢表现,无论什么事都要问一声,无论什么人都要上去说两句话,一点都不本分,而且……他也高大强壮,对我来说,他有点太压迫了。   不过,他为什么会发疯,为什么会恐惧?”   白渊忍不住吐槽道:这是拍诡片么?   同时他越发好奇。   孔老师说过,一点零版本的六皇子曾经从卢家找了个小仆人,并且对那小仆人进行了催眠,同时他自己假扮成小仆人混入了卢家,然后安心等着天人组织上门。   结果,那被催眠的小仆人自认为他是真的六皇子,从而被天人组织所杀。   而一点零版本的六皇子则是在借用白影文明洗因果的过程里翻了车……   可看卢家这场面,白渊真的很好奇。   一点零版本的六皇子究竟是怎么从这里把小仆人带出去的?   小郡主又是怎么在这里监视了卢家许久的?   这完全就是恐怖片里,那一个个插满旗子的配角啊。   他继续翻看日记。   写日记的人明显越发恐惧,字迹也越发潦草。   而到了最末页,字迹竟“回光返照”般地安静了下来。   白渊好奇地看去。   “柳娘,我想我其实不该离开临江城,哪怕每天被你碎碎念地说几句,也是件幸福的事,对不起。”   显然,这个男人在卢家经历了“希望”到“察觉古怪”,到“想要逃离”,再到“知道自己也快出事”这几个阶段,然后最后对他心心念念的想着的爱人写了一句话,可是这样的一句话却永远无法传达给他的爱人。   白渊再看了一眼铁盒子里的女子首饰,这些首饰还有金银显然都是这个男人为他爱人存下的,只不过却也无法传递到他爱人手里了。   “柳娘,柳娘……还真是巧……”白渊忽地想起早晨在临江城见过的大娘。   那大娘等了许多年,从寻找夫君,再到烧香拜佛。   白渊撕下日记里的最后一页纸,和首饰盒子一起放入了储物空间,他决定有机会就将这东西转交给那柳大娘。   至于剩下的日记,他则是交给了负责这个中年人的大夫。   随后,他继续搜索,期间又在各种秘藏的地点找到了点儿重要物件。   这些重要物件里还是日记和财物偏多,但日记内容大同小异,都说这些日常的事儿,还有后续的经历感受。   至于真相,他们一无所知。   但从这些日记的描述里,白渊也知道了这卢家至少有一个“大小姐”,还有一个“卢家大老爷”。   “大小姐”痴痴呆呆的,像个白痴。   “卢家大老爷”常常站在高处,只能见到个背影,平日里即便见到,也是面无表情,不会说什么话。   他稍稍整理了下情况,继续往卢家内院走去。   内院空空荡荡,屋里摆设一应正常,唯一给人的感觉就是……好像没用过似的。   白渊再退出内院,沿着灰白斑驳的墙壁行走,一路上,他再度注意了下,发现内院合计有六间卧室,他微微眯了眯眼。   六间屋子,是否意味着真正的卢家人至少有六个?   可是,他看了那许多日记和信息,里面却从没有提到过其他四个。   他一边走,一边扩展神识,扫动四周,同时进行着推测、思索。   忽地,他顿了顿,因为他想起刚刚看到的一个日记里写的“有僧人入庄做法事”的事。   “僧人?”   他默默记下,决定去问问地藏。   正当他走出卢家内院时,门外忽地刮来一阵风。   一个背着竹篓、相貌清秀的少女匆匆往里奔跑,一边跑一边喊着:“阿织她们遇到了妖兽,快找人去帮忙呀,去晚了可就来不及啦。”   少女心神慌乱,冒冒失失,似乎没注意前面有人,眼看着就要撞上白渊时,她才猛然惊觉,然后停下脚步,连连道歉,再然后又绕开白渊,往远而去。   白渊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的草丛,淡淡问:“哪儿来的妖兽?”   话音落下,却无人回应,看起来就好像是白渊在对着空气说话。   可下一刹那,仿是介于物质世界之上的空间一阵氤氲,涟漪重重,波纹扩散。   一个娇小的雾影抓着淑女伞跳了出来,娇小雾影摇身一变,化作了团散发着七彩诡异光华的云朵,然后“嗖”地一声直接撞入到白渊怀里,亲密地蹭着,同时尖喊着:“亲爱的冕下,您的坐骑前来报到!”   白渊:……   噩梦才刚出现,那涟漪圈纹之间又钻出了个猫耳长尾的幽蓝小兽,梦三扭头看向白渊的方向,在看到冕下时大眼里满是欢喜,可看到在冕下身边蹭来蹭去的噩梦,它愤怒地“哼”了声,然后丝滑地闪烁了下,来到了白渊身边,一双大眼水汪汪地看着白渊,细声细气地喊着:“我最亲爱的冕下,我最伟大的冕下~~”   噩梦尖叫道:“不是坐骑的,滚开!!”   梦三愤怒道:“当坐骑了不起呀!你这个可恶的煤球兽!该滚开的是你才对!”   两只主教再度伸出爪爪,开始了搞打。   白渊抓着梦三把它放到了肩膀上,但他的目光依然没有挪开,而是继续看着远处的涟漪。   这涟漪,是梦境和现实的联系之地。   而梦三和噩梦则是通过在梦境世界里移动而靠近的他。   这种高水准的移动方式也只有这两只才做得出来了,否则……在哪儿进入梦境世界的就会在哪儿醒来。   可是,梦三和噩梦若要见他,绝对不会这么地偷偷摸摸地跟着他,直到被他叫破才出来。   所以说……   那涟漪里还存在第三个人。   这个第三个人能够让噩梦与梦三临时放下彼此之间的不和,而选择合作,那么……身份则是呼之欲出。   白渊道:“太元,出来吧。”   话音落下,一个黑纱白衣的高冷道姑钻了出来,她压了压剑,抛了个媚眼道:“哟,可爱的拉格纳露哥哥,有没有想我呀?”   白渊觑眼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太元道:“嘻嘻嘻,只是为古妖多争取一些未来。”   说罢,道姑飘到白渊身边,伸出葱白而修长的手指,轻佻地勾了勾道:“拉格纳露哥哥,你可要多偏袒一下我们古妖一族哟。   可怜的小撒纳吐司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呢。”   白渊:……   “没有办法,就给我回去。”   太元气质高冷,仙气飘飘,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但嘴边儿的话却飘了起来,“我不嘛~~~拉格纳露哥哥,上次见面你还和可怜的小撒纳吐司靠那么近,现在怎么……怎么……”   说着说着,她泪眼汪汪。   白渊道:“伟大的撒纳吐司,你好歹尊重一下你自己的职业啊,你可是咒念一念啊……”   太元不和他纠缠这个,而是闪身到白渊面前,凑过去道:“我已经让父教倾巢出动,再带着戎朝的精锐海军过来了,它们都在江南江北的大江,还有大江的各大支流里藏着。有五十万哟~~~”   戎朝的精锐海军??   白渊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群超级海怪的模样……   还有倾巢而出的父教。   父教那群鬼东西,最是邪恶,而那位接受了他血吻的父教教主则据说是戎朝最可怕的四品存在……   这么一群东西都来了?   太元可怜兮兮道:“没办法呀,我古妖一族的未来,就都在拉格纳露哥哥身上了呢,可怜的小撒纳吐司只能服侍好哥哥,让哥哥今后多偏袒我们古妖一族呢。”   白渊:……   他终于回想起刚刚的问题,问道:“所以说,那袭击了阿织的妖兽是怎么回事?”   太元拍了拍手,然后凑耳倾听,她约莫把这个动作维持了两三秒,然后回头笑嘻嘻道:“没事啦没事啦,那些袭击阿织的妖兽已经被杀了。”   白渊:……   他终于想了起来。   阿织是谁?   应该是这个里面的一个药童吧?   等等……   这该不会是黄昏幽灵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吧?   这计策失败了,它们会不会今晚就不袭击小郡主了?   不要啊……   他还想顺藤摸瓜呢。 第288章 天道救了世界,白渊救了天道(大结局)   此时,月光下,某个偏僻的道路上,一辆牛车上药童们手握长剑,作防御状。   可是,他们的防御却有些僵硬,甚至有些诧异。   “怎么回事?”   “这些妖兽怎么突然死了?”   “我还以为今天要死在这里呢……”   药童们面面相觑,而在牛车外的一圈儿妖兽则是正在溶解,好像是受到了某种极具腐蚀性的力量侵袭,又好似他们所在的周边空气化作了某个诡异巨兽的胃。   “不管怎么样,我们快走吧……”   药童之中有一人出声。   御手席上的稍稍年长些的药童才猛地惊醒,然后鞭策缰绳,想让拉车的牛继续前进。   可牛却纹丝不动。   年长药童又匆匆取出长鞭,甩了个鞭花,正常来说,牛听到这声音就会前进了,可不知为何,这牛却还是纹丝不动。   “大黄,快走呀……”药童也不抽那老牛,只是起身,舒展手臂,用长鞭轻轻捅着老牛的身子。   老牛发出瓮声:“哞~~~”   可却怎么都肯走,好似在畏惧什么。   药童们都束手无策。   如此过了约莫两三分钟,老牛才缓缓起步,可才走了两步,双膝却又一软,跪了下来,再也动弹不得。   远处,一个黑漆漆的小山般的巨汉正在缓缓离去。   这巨汉来自父教,他瞬间出现,瞬间斩杀了诸多妖兽,然后静静站立在黑暗里。   老牛受迫于他的气场而不敢动,他离开后,老牛想要前行,但走了两步,却发现身子已经软了,所以才跪了下来。   这巨汉不过是父教的一个精英,如今几乎整个父教都在南方的大地上,他们之所以来这里,都是为了那一位。   巨汉转身后,匆匆而行,忽地他似是心有所感,猛然抬头。   天空正有一道火红的流星飞来,那流星的目标正是……他。   巨汉冷冷地怪笑一声,身形瞬间往后掠出百十丈,再一瞬又是百十丈,若有人眨眼去看,就会看到巨汉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早消失到不知何处了。   流星攻击力再强,也要打到人才行。   然而,下一秒,那落地流星仅仅是往地面稍压,却没有彻底落地,而是瞬间变道往那巨汉追去。   巨汉见流星似可以追踪,也不慌,抬手握拳,口中念念有词,似在沉吟着“伟大的父”,然后他的拳头轻轻轰了出去,和火流星对撞在一起。   火流星如被巨人挥舞的球拍击中的球,“嘭”地一下飞了回去,继而在半空炸开绚烂的烟花。   可这烟花如是点燃了什么,下一秒,漫天的火流星轰击而来。   巨汉看着这些火流星,冷笑一声,低头默诵一声“伟大的父”,继而提着一双拳头直接迎向了那诸多火流星。   ……   ……   另一边。   卢家。   白渊和太元等人聊了几句后,便道:“你们既然不肯回去,那就帮我守住和我来的那个姑娘。”   太元自是知道白渊说的哪个,便笑嘻嘻地道:“原来小拉格纳露喜欢那种样子的姑娘呀?”   笑完,她还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渊无语道:“别做什么奇怪的计划。”   太元捂嘴嘻嘻笑着,然后左手拉着梦三,右手拉着噩梦,正待消失,却忽地顿下脚步。   白渊问:“发生什么事了?”   太元神色未变,道:“哟,有人露面儿了,竟敢袭击父教。”   她带着古妖包括几乎整个父教在内的五十万大军过来,就是为了帮这位小拉格纳露撑住场子,自那天之后,她就一直在思考,一直在观察,一直在搜集信息,而结论是……小拉格纳露或许很强,或许身份众多,但他的手下绝对有限。   这也是她这次来这里的原因。   她要让小拉格纳露看看,古妖一脉对他会“呵护”到什么程度。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点说了谎。   因为前来南国太过匆忙,即便她动用了某种秘法,却依然还有不少军队正在赶路……   现在聚集到南国的也不过就先锋的五六万大军罢了。   不过,这五六万大军都是绝对的精锐。   白渊闻言,想了想,只觉的那些黄昏幽灵似乎变得更人性化了,应该是他境界的提升,让那些黄昏幽灵苏醒了更多吧?   既然黄昏幽灵这么想让他离开,那么……他就离开。   于是,他道:“太元,你带我去父教出事地点。噩梦,梦三,你们继续帮我去守住那姑娘。”   太元听到他叫她一起,心底欢喜,呵着脸道:“小拉格纳露,果然,你还是爱我的。”   白渊道:“不,因为你最弱……稍后那姑娘身边的大战,可能你撑不住。”   太元感动道:“没想到,你居然还关心小妹……”   白渊无语道:“我只是担心你死了,戎朝失控而已。”   太元愣了愣,嘻嘻笑道:“似乎被小看了呢,不过……那你可要保护好我哦……”   白渊不再废话,在看着梦三和噩梦离去后,看着太元道:“走吧。”   太元扭捏着身子,“小拉格纳露……怎么走呀?路途好远呢……”   自从确认了白渊的重要性后,太元就立下了“国策”。   这“国策”的核心就是绑定白渊。   不求白渊彻底偏向古妖,但要让他至少能够一碗水端平,甚至偏袒古妖。   为了这个目的,她反正是不要脸了。   白渊觑眼看着她问:“你怎么来的?我就不信你没有抵达那边的方式……”   太元略作思索,往白渊身边靠了靠,道:“我和你说地儿,你带我去。”   白渊也不浪费时间,应了声“好”,然后抓起太元。   十多秒后,两人出现在了远方的一片古原上。   那古原坑坑洼洼,如被陨石雨袭击过,但只是“袭击过”而已……   如今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   几名黑漆漆的如同只有影子般的巨汉正围绕在远处,看到白渊和道姑,纷纷行礼。   白渊和太元上前,发现巨汉围绕的是一些尸体。   那些尸体有男有女,而一些古怪的妖精正在吸食着他们的脑汁,显然在进行着某种记忆复盘的分析。   忽然,那些吸食脑子的妖精面容一僵,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灰烬。   黑影巨汉们闪身而上,拦在白渊和太元面前,警惕地看向灰烬方向。   太元眯眼看着那些尸体,然后道:“小拉格纳露,你看出什么了吗?”   白渊忽地问:“你在万古识海之中,就没有发现吗?”   太元神色动了动,又迟疑了下,终究还是道:“有。”   白渊一挥手,带着太元来到某个高处,同时开启了隔离罩。   太元这才道:“你对你的道心发誓,永不放弃古妖文明。”   白渊本也没打算放弃古妖,于是抬手发誓。   太元见他照做了,这才彻底舒了口气,然后道:“我作为戎朝之主,占了不少信息优势,再加上我自己的发现,我对历史做了一定推断。   我们的历史似乎是由某些异常的存在在推动。”   “什么异常?”   太元问:“你知道文明的毁灭吧?”   白渊点点头,轻声道:“黄昏。”   太元道:“你果然知道……但黄昏从何而……”   白渊直接道:“从外宇宙而来。”   太元:……   她想了想道:“那我大概明白了。   在龙乌浩劫之后,进入了漫长的神魔时代。   神魔交锋,可是他们打着打着,却发现了从外而来的黄昏。   神魔与黄昏交锋,再之后……神魔们自缚其身,镇守在“旧土”和“星渊”。   随后,不知为何,出现了文明。”   白渊直接道:“是天道的指引。”   太元:……   她古怪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副“你连这都知道”的样子。   然后,她继续道:“天道难道有意志吗?这一点……万古以来没有人确认过。   不过,这确实是文明能够产生的原因。   冥古时代之后,黄昏似乎被镇守的神魔给挡住了。   可是,宇宙就像是一个裂开的蛋壳,缝隙往外飘出淡淡的香气,而吸引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的黄昏。   文明们一个个毁灭,但黄昏也一个个被消耗。   万古识海的形成,很可能只是文明的尸体堆积起来的万里长城,为的只是拦住黄昏的入侵。   可是,随着黄昏越来越可怕,万古识海逐渐无法抵挡……   新出现的文明支撑的时间越来越短,毁灭频率也越来越高。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远古。   远古时代……人类出现了。   十万年前,万古识海和人间的通道终于打开了。   我们想要重新降临人间,却也是在……逃。   所以,你的对手……就是黄昏么?”   说到最后一句,太元有些惊悚。   白渊点了点头,道:“是。”   ……   ……   另一边,小郡主果然遇到了袭击。   袭击目标却被地藏和噩梦、梦三击退。   就在目标要被抓住时,不远处的万佛殿却伸出了一只流淌着漆黑“卍”字的手,那手抓着目标回到了万佛殿。   地藏追到万佛殿,看到万佛成万魔。   而天曌则汇聚万魔,化身魔天曌。   可这万魔似乎残缺了一样,这一样正是白渊体内如来封住的黄昏。   地藏和噩梦,梦三与魔天曌对决。   魔天曌表现出了可怕的三品实力。   地藏此时临时突破三品,扛住魔天曌。   这时,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出现,黑衣人正要协同魔天曌出手,却被白渊出手拦截。   黑衣人表现出了可怕的力量,可白渊却更可怕。   黑衣人掳掠走了魔天曌。   白渊居然跟丢了。   他看了看受伤的地藏和受惊的小郡主,两人让他去追,太元表示会看住此处。   白渊追了出去,可魔天曌和黑衣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怎么都找不到。   白渊动用天道面具,找到了那个黑衣人,发现他叫“赵火”。   他直接和“赵火”建立了因果联系,在试探中,他知道“赵火”是黄昏里的稍弱者通过感染的方式进入的人间,只不过这种感染也有弱点,弱点就是必须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   白渊遵循着这条因果进入了一个名为“天岳山庄”的地方。   夜晚行动,他看到了一个正在望月的女人,女人痴痴呆呆,让他想到了卢家大小姐。   旁边有仆人说,女人叫君铃。   他又和君铃建立了因果联系。   被带回的魔天曌暂时被关押了。   而君铃和赵火则是在等人。   他们等了很久,而白渊也在这段时间(五个月)里达到了三品。   三品就是用四品的术域包裹身体,化作世界膜,三品之下根本无法击穿这世界膜。   随着白渊达到三品,锁定小郡主的死亡边界疯狂收缩。   而君铃和赵火则是等来了他们要等的人,那是额外的三个人,名字里分别带着“擎”、“劫”、“空”。   这让白渊忽然明白原来死在六皇子身边的高僧陀罗很可能是和这五个人一起的,分别对应着六凶星:擎羊、陀罗、火星、铃星、地劫、地空。   而同时,陀罗也可能是当年住在卢家的人,这些通过感染而来到人间的黄昏需要通过进食灵魂而使得自己能够停留此处,卢家的人也正是被吃了。   因为白渊一切潜伏在天岳山庄的原因,他早已完成了布局。   黄昏五凶星的刺杀被化解了,五凶星也被白渊利用“死亡太岁”的力量一一收割,被从这个宇宙彻底踢了出去。   可是……白渊知道随着他的提升,下次的危机会越来越大。   同时,他也看到了未来的镜子。   镜子里,未来已经被解救了,这说明……其实早就有人在他之前解救了世界,而他不过是遵循那个人的路在走而已。   同时,白渊又看到这个被解救了的未来里,并没有小郡主。   他询问了“如何让这个被解救了的未来有小郡主”。   但镜子没有回答,看似是失去了作用,化作了一片普通的镜子。   镜子里照出白渊的脸庞。   然后,镜子就粉碎了。   这有两层含义,一是镜子失效了,二是……未来可以由白渊改变。   白渊苦思冥想……   他终于想明白了一点。   如果说有人重启过世界,那么重来的世界里,和之前最大的不同之一是,他的如来一念里封存着黄昏残骸。   “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白渊喃喃着。   此时,入了三品的他掌握了一个可以“身外化身”的法术。   随后,他让身外化身坐在龙脉修炼,自己则是通过念头世界来到了蓝星。   此时,他在蓝星已经不再受到束缚,于是去蜀城找到母亲,静瑶,还有两个徒弟:王青渲和赵音音。   因为静瑶被传授了【洛神刀典】,王青渲、赵音音被传授了【天抄地搜魔剑一十三】的缘故,前者成为了“刀圣”,后两人则分别是赫赫有名的“剑魔”和“剑妖”。   而白渊母亲白常和也阴差阳错成了黄昏会高层。   白渊通过母亲介绍,也加入了黄昏会。   继而慢慢地成为了黄昏会首领,而因其强大的力量和身上散发的黄昏气息(如来一念里的),被选成了“黄昏计划”的执行人。   所谓黄昏计划,就是开启轮回世界的大门,让更多的黄昏进入异界。   白渊和一众黄昏来到轮回世界。   他看到了轮回世界处的巨大裂缝。   这裂缝是阴阳失衡导致的。   裂缝由许许多多的黄昏守着,根本无法进入。   但此时,白渊却是黄昏一方。   他身外化身和他融合,使得他一举突破到了二品   而此时的白渊亦已知道如何填补裂缝,因为他已经知道那“一阳”在哪儿了。   那“一阳”其实就是他。   于是,他直接跳入裂缝,弥补了裂缝。   黄昏惊觉,但为时已晚。   裂缝被弥补了,宇宙法则完善,黄昏无法进攻一个完整的宇宙,只能离去。   而蓝星的世界也在这裂缝弥补之中,从原本的靠近变成了远离。   但白渊并没有牺牲。   他只是失去了【琉璃界瞳】这一门法术,而从“九法”变成了“八法”。   他回到了人间,成为了皇帝。   期间,他去和蓝星的母亲做了道别,说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生活。   蓝星宇宙和异界宇宙慢慢分离。   白渊回到异界,和玉墨、安雪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异族、包括百家都得到了很好的处置,世界开始呈现出空前的百花齐放的盛景。   随着时间流逝,【万国】被建造出来了。   【万国】作为奇观,也必须要激活。   而且激活条件无比苛刻,竟然要完成一次时间重启。   可众人却奇怪的发现……【万国】竟然已经被激活了。   此时,【万国】消失了,融入了白渊体内。   因为,【万国】就是【妙道】的一部分。   然而【妙道】似乎还有其他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正是由时间重启之前,【万国】的真正激活者所添加的。   那么,什么样的存在能够将【万国】改成【妙道】,又能够背负起世界重启并改变的巨大代价呢?   可以预想,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世界定然是接近毁灭了,黄昏贪婪地吞噬着这个世界,带来一切的毁灭和崩裂,而当时【万国】的激活,正是人类的最后一次机会。   真正的主角究竟是谁呢?   没人知道。   或许……是天道拯救了世界,而白渊拯救了天道。   番外一:最初的两分法   白墙,黑瓦。   古怪的庄园里,小仆人正在逼仄的巷道间挥舞着扫帚。   深冬的尘埃,随之掀动,打着旋儿,往前扑进。   天寒地冻让小仆人冷的打了个哆嗦,他眼中越发显出恐惧。   他后悔无比。   他应该在每个境界上多停留些时日,将每个境界臻至完美,而不高冒冒失失地只想提高境界。   “提升境界,算个屁啊。”他恶狠狠地诅咒着【妙道】,心想着如果【妙道】能够多提醒他一下,他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是的。   他穿越而来,然后春风得意,再然后境界一直提升,又于江湖创建了血棺阁,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这简直就是梦想里的生活。   他错了么?   他没错!   每个穿越者都肯定和他一样!   他提升境界错了么?   每次卷入纠纷,对方就会存在比他实力强点的存在,他若不提升境界,难道还要憋屈不成?   他没错!   他什么都是对的。   除了……除了遇到该死的黄昏。   世界毁灭关我什么事!   小仆人恶狠狠地诅咒着这个世界,都去死,全部都死了才好,一群异界的贱民,不过都是NPC罢了,居然敢拖累本大爷。   黄昏啊黄昏,你真是找错敌人了,你们如果想掠夺这个世界,我来帮你们啊。   “可惜它们无法交流……”小仆人叹了口气,“算了,只要能等到年底,那时候我就可以动用白影洗去因果,到时候就算是黄昏也无法彻底锁定我了……等我逃出生天,我就又能东山再起。”   他恶狠狠地扫着地,只觉身为二品却要扫地,实在是耻辱,这世上有谁能理解他心底的痛吗?   正想着的时候,他忽地看到了一双靴子,那是女人的靴子。   他急忙抬头,对上了一张呆滞的面孔。   那呆滞的面孔正死死盯着他。   小仆人急忙恭敬行礼,带着讨好的笑道:“大小姐。”   那呆滞的女人却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他,看的他头皮发麻。   小仆人强行控制着自己挪开视线,然后如同一只哈巴狗般,低头哈腰道:“那……那我继续往前扫啦。”   一边说,他一边往前。   而突然那被称为“大小姐”的呆滞女人出手了,这一出手就直接抓向了他的肩膀。   小仆人心中一惊,想要施展手段,却发现自己所有手段都封住了。   就在这时,白墙后一道倩影掠过,抬手抓住了小仆人,继而往外飞去。   “大小姐”又抓向那倩影。   可倩影已经远去。   但整个卢家的村子宛如成了妖诡之巢,其下无穷的闪烁着雪花斑点的手拉长着往外探出,瞬间包围住了远去的倩影和小仆人。   而那倩影和小仆人就好似被水草缠住的鱼儿,再难挣脱。   啪……   “大小姐”拔出一把剑,踏着水草,往半空的倩影和小仆人而去。   那把剑上有着十张清晰的恶鬼脸庞,细细看,却是地府里早已失踪的十殿阎罗。   “大小姐”转瞬即至,恐怖的剑往黑手缠住的两人刺去。   瞬间,十殿阎罗往前扑咬而出,每一殿阎罗的周身都包裹了一层世界,换句话说,这是十个三品。   但是,那倩影却转身挥舞出同样恐怖的一击。   一击之后,倩影挣脱了黑手,逐渐升高,背后浮现出黑白旋转的鱼儿,而她口中念念有词,纤细的手则往整个卢家镇压而去。   ……   ……   数日后。   飞雪连天。   荒凉庙宇。   小仆人坐在庙宇中,他长舒了一口气。   “时间终于到了。”   “天人组织的绑架,真是恰到好处。”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算了,不想了。”   他打开万古识海,进入,开始开启白影文明。   而此时山下,却有两道身影在快速而来。   一者是个负剑道士,一者是个僧人,两人皆是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黄昏入侵,有三种方式。   第一,沉睡,继而被惊醒,这种力量较弱。   第二,于轮回世界便彻底感染目标,但会变得痴痴呆呆,同时需要吞噬生魂以维持,这种力量较强,六凶星就是此类。   第三,利用特殊黄昏幽灵,彻底侵入某个存在,从而使得该存在力量大幅度提升,但这种方式会消耗一个特殊黄昏幽灵和被入侵者。   负剑道士是邪剑仙,属于第三种。   僧人是陀罗,属于第二种。   两人上山,可是却被一个少女拦住了。   另一边,小仆人已经开启了白影,进入了白影之中。   随着他的进入……他的身形慢慢被融化,因果也被慢慢擦去,小仆人欣喜若狂。但因果擦着擦着,却开始擦拭小仆人自身,他恐惧了,喃喃着:“谁害我,谁害我……”   可没有人回答他了。   随着他的死亡,虚空浮现出两个点。   一者是个诡异的雪花斑点的小点。   一者则是个包容一切、存在一切可能的奇观。   白影能洗去一切,却洗不去这两者。   或许只有在这一刹那,才能让两者独立且清晰地呈现出来。   少女出现在了万古识海,她撞在了“诡异雪花斑点”的小点上。   而另一边本已经融化的小仆人却又重新恢复,慢慢地撞在了奇观上。   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少女温柔地看着那依然闭着眼的少年,轻声道:“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孩子,可是……再见。”   少女抱着雪花斑点的小点,坠向无边的混沌。   她用最后的余力封锁住了雪花斑点,也承担住了之后那未来被改变的代价。   许久后……   新的她缓缓睁开了眼,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镇北王家的小女儿,因为皇室逼迫而加入了天人组织,现在要用仆人换皇子。   番外二:后来   皇都,恢复了宁静。   帝皇的金身像顶端正站着一个长腿少女。   少女双瞳水灵,外裹的貂尾簇拥住雪白的脖颈,呵托出一张清秀的鹅蛋脸儿。   她蹬踏着小靴子,踩在本朝开国皇帝的头顶,看着远处站在本朝第一大贤头顶的少年道:“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白渊看着这少女只觉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因为当初在那深山的荒凉小庙里,他也是这么对面前的少女说的。   于是,他道:“你以为我想过来么?我不想,我不过是觉得你玷污了本朝君王的威风,所以来带你离开!”   安雪觑眼看着他:“还不是你带我上来的?”   白渊抬手指着下方。   下方是繁华的皇都,是正抬眼观看的龙下学宫学子们,还有文武百官,还有儒门学子,还有教坊司的乐师等等等等……   白渊道:“你去问问那些人,问他们可曾看到孤带你上来。”   说罢,他大踏步,凌空虚度,仿是虚空里有着一重阶梯似的,而他正在这阶梯上走向对面的少女。   安雪想起种种糗事,实在是不想不要紧,一想就觉得心脏都被连珠炮给射成筛子了。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居然“徒儿徒儿”地喊了那么久。   自己也好不要脸,天天“前辈前辈”的喊着。   而且……自己居然一直把他当做小仆人。   啊……   啊啊啊啊……   于是,她转身,从那极高的帝皇金像上跳了下去。   可是白渊还没动,一朵惨白色的烟雾就“嗖”地一声飞了过来。   噩梦载着安雪,来到白渊身边,把安雪放下。   白渊摸了摸噩梦的头,噩梦开心地飞走了,只留下脸蛋涨红的小郡主,还有看似没有红脸的君王。   远方,一处高楼的屋子里,一只长长的猫尾巴正摇着晃着。   梦三远远看着冕下。   梦三身边则是黑纱白袍的道姑。   道姑手托着千里眼,正看着金像上发生的一切。   她露出思索之色,忽然道:“梦三梦三。”   猫耳兽立刻飞了起来,丝滑地绕在道姑身边,问:“伟大的撒纳吐司,梦三能为您做什么呀?”   道姑想了想道:“我记得……化形后的你,其实还挺漂亮的。”   梦三开心地道:“那当然呀!”   道姑道:“为了让强大的小拉格纳露多偏袒古妖文明一点,从今往后……你必须以化形后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梦三奇道:“为什么呀?”   忽地,它想到了什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露出震惊之色,“吼!伟大的撒纳吐司,你是想让我……”   道姑连连点头:“对对对。”   梦三兴奋地脸都红了。   长尾的猫耳兽在天空摇身一变,在一阵儿布林布林的闪光后,猫耳兽消失了,雾影里显出一道娇倩的轮廓。   番外三:为入黄昏会,再临蓝星   夕阳的高楼上,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少女正被围攻着。   那许多人正握着手枪,将黑幽幽的冰冷钢铁管口对准少女。   少女虽说实力不俗,但却还未能够到达和枪支对抗的地步。   她握着拳,眯着眼。   若是能够在给她一些时间,她或许就能修炼出真气,若能成就真气,那么……或许就不用再畏惧这些了。   一名戴着绅士帽的男子用蹩脚的大焱语道:“剑魔王青渲,很高兴见到你,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快交出你获得的秘武。”   王青渲道:“你不怕协会的追究么?”   绅士帽男子哈哈大笑道:“你,从我们的实验室,偷取了秘武,协会为什么要追究我们?”   “偷取?”王青渲愣了愣,旋即一股冷漠的气场往四边扩散而出,她缓缓握向剑柄。   绅士帽男子冷笑道:“女人?你,真的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青渲唇间带上了一抹笑,她道:“师父授剑于我,定是要我以剑赏善罚恶……”   绅士帽男子愣了下,“你师父?”   旋即,他露出狂喜之色,“你师父是不是有,更多的秘武?他在哪儿?在哪儿?”   这男子实在是喜不自禁,想到能够找到这剑魔的师父得到更多的秘武,他就开心无比。   片刻后……   激斗起。   王青渲不敌,连中两弹,但依靠敏捷的身法,躲避到了某个墙壁后。   “那女人的剑真快,小心。”   “狙击手,狙击手到位了吗?”   外面传来骚乱的小声。   王青渲露出苦笑。   而就在这时,她忽地感到了什么,似乎有什么人在上台阶。   她愣了下,本能地想去阻止。   那正在上台阶的应该是这个商品楼里的居民吧?自从师父的母亲去了黄昏会后,她就主宰了师父母亲的小楼里。   而这个小楼只是一个正常的小区高楼啊。   此时此刻,应该有人想要来高楼看看风景吧?   毕竟夕阳晚照,确是风色迷人。   “快走!!”   王青渲运力对着天台入口大喊一声。   她声音才响起,又是一阵儿子弹声呼啸而来,射向她的方向。   王青渲连连翻滚,进行躲避,然后靠在一面墙上。   不过,她也稍稍舒了口气,经过这么一闹,那无辜的居民应该不会再上天台了吧?毕竟有她的警告,还有枪声,普通人听到这两样只会躲得远远的。   哒……   哒哒……   但脚步声还在到来。   然后,哐当一声。   天台门被打开了。   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少年看了看四周,问:“请问,这里是……”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就充满了恶意与杀机向他飞来。   少年轻轻吹了口气,那子弹就飞了回去。   少年抬了抬手,从虚空里抓出一千把剑。   少年一挥手,千剑如航母上的歼击机,自动飞行而出。   瞬间,绅士,暴徒,远处的狙击手,全灭。   少年又随手收回剑,踏步往前。   王青渲看着来人,全身颤抖起来,她扑倒在地,激动地喊道:“师父……”   番外四:最后的秘密   “所以,那边的宇宙先天失一阳,吸引了黄昏。   而那边宇宙的至高花费了大代价和漫长的时间,寻找到了丢失的一阳,并且让这一阳返回了过去。   这一阳就是你。   而在你返回的过程中,蓝星宇宙也和你们的宇宙发生了重叠。   所以,考古学家在十月墟里发现了疑似空间重叠的地方。   本来这重叠应该是短暂的,就像是两个球,在碰撞后,只会弹开。   星系和星系之间会相互吸引,融合。   但宇宙和宇宙之间却只会相互排斥,分离。   可是黄昏却也借此盯上了我们的宇宙,所以才会产生黄昏会。   入侵和贪婪,是黄昏的特性。   黄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被祂入侵的宇宙。   现在,当你们宇宙修补完成,黄昏也失去了入侵蓝星宇宙的条件,而我们两个宇宙也正在慢慢分离,是吗?”   “是的……母亲。”少年低着头,虽然他已经拯救了一切,可他却依然维系着孝心。面前的女人是他在蓝星的母亲,那么就永远如此。   白常和笑着问:“那你的选择呢?”   白渊道:“我想留在那边,因为……在那边我已经有了家,有了孩子。”   “孩子?”   “快出生了,是我和玉墨生的。”   “那去吧……妈妈尊重你的选择。”白常和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了一副钻石项链,然后递给白渊道,“没什么好礼物,就把这个赠送给玉墨吧,也算是我白家出的一点儿彩礼。”   白渊知道这钻石是母亲成为黄昏会高层后购买的,很是昂贵。   但再昂贵,他其实都已不在乎了,但这是母亲的心意,他却会取下。   白常和见他接过,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红绸子,然后摊开后,红绸子里竟然包裹着一个长生锁,“给孙儿或是孙女的,拿去。”   白渊再接过。   母子絮絮叨叨,再说了一会儿话。   然后,终是分离了。   白渊消失于虚空。   而他所在的通道正在关闭。   蓝星宇宙和那边的宇宙正在分离。   数日后……   蓝星宇宙的一切超凡现象都消失了。   分离彻底结束了。   白常和则是站在某个古老雪山的山巅,轻舒了一口气,“这两个宇宙的浩劫,终究是都解了。”   说罢,她在漫天大雪里,踏步而上,穿过大气,漫步于虚空,继而走向宇宙深处。 第289章 番外一:最初的两分法   白墙,黑瓦。   古怪的庄园里,小仆人正在逼仄的巷道间挥舞着扫帚。   深冬的尘埃,随之掀动,打着旋儿,往前扑进。   天寒地冻让小仆人冷的打了个哆嗦,他眼中越发显出恐惧。   他后悔无比。   他应该在每个境界上多停留些时日,将每个境界臻至完美,而不高冒冒失失地只想提高境界。   “提升境界,算个屁啊。”他恶狠狠地诅咒着【妙道】,心想着如果【妙道】能够多提醒他一下,他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是的。   他穿越而来,然后春风得意,再然后境界一直提升,又于江湖创建了血棺阁,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这简直就是梦想里的生活。   他错了么?   他没错!   每个穿越者都肯定和他一样!   他提升境界错了么?   每次卷入纠纷,对方就会存在比他实力强点的存在,他若不提升境界,难道还要憋屈不成?   他没错!   他什么都是对的。   除了…除了遇到该死的黄昏。   世界毁灭关我什么事!   小仆人恶狠狠地诅咒着这个世界,都去死,全部都死了才好,一群异界的贱民,不过都是NPC罢了,居然敢拖累本大爷。   黄昏啊黄昏,你真是找错敌人了,你们如果想掠夺这个世界,我来帮你们啊。   “可惜它们无法交流…”小仆人叹了口气,“算了,只要能等到年底,那时候我就可以动用白影洗去因果,到时候就算是黄昏也无法彻底锁定我了…等我逃出生天,我就又能东山再起。”   他恶狠狠地扫着地,只觉身为二品却要扫地,实在是耻辱,这世上有谁能理解他心底的痛吗?   正想着的时候,他忽地看到了一双靴子,那是女人的靴子。   他急忙抬头,对上了一张呆滞的面孔。   那呆滞的面孔正死死盯着他。   小仆人急忙恭敬行礼,带着讨好的笑道:“大小姐。”   那呆滞的女人却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他,看的他头皮发麻。   小仆人强行控制着自己挪开视线,然后如同一只哈巴狗般,低头哈腰道:“那…那我继续往前扫啦。”   一边说,他一边往前。   而突然那被称为“大小姐”的呆滞女人出手了,这一出手就直接抓向了他的肩膀。   小仆人心中一惊,想要施展手段,却发现自己所有手段都封住了。   就在这时,白墙后一道倩影掠过,抬手抓住了小仆人,继而往外飞去。   “大小姐”又抓向那倩影。   可倩影已经远去。   但整个卢家的村子宛如成了妖诡之巢,其下无穷的闪烁着雪花斑点的手拉长着往外探出,瞬间包围住了远去的倩影和小仆人。   而那倩影和小仆人就好似被水草缠住的鱼儿,再难挣脱。   啪…   “大小姐”拔出一把剑,踏着水草,往半空的倩影和小仆人而去。   那把剑上有着十张清晰的恶鬼脸庞,细细看,却是地府里早已失踪的十殿阎罗。   “大小姐”转瞬即至,恐怖的剑往黑手缠住的两人刺去。   瞬间,十殿阎罗往前扑咬而出,每一殿阎罗的周身都包裹了一层世界,换句话说,这是十个三品。   但是,那倩影却转身挥舞出同样恐怖的一击。   一击之后,倩影挣脱了黑手,逐渐升高,背后浮现出黑白旋转的鱼儿,而她口中念念有词,纤细的手则往整个卢家镇压而去。   …   …   数日后。   飞雪连天。   荒凉庙宇。   小仆人坐在庙宇中,他长舒了一口气。   “时间终于到了。”   “天人组织的绑架,真是恰到好处。”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算了,不想了。”   他打开万古识海,进入,开始开启白影文明。   而此时山下,却有两道身影在快速而来。   一者是个负剑道士,一者是个僧人,两人皆是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黄昏入侵,有三种方式。   第一,沉睡,继而被惊醒,这种力量较弱。   第二,于轮回世界便彻底感染目标,但会变得痴痴呆呆,同时需要吞噬生魂以维持,这种力量较强,六凶星就是此类。   第三,利用特殊黄昏幽灵,彻底侵入某个存在,从而使得该存在力量大幅度提升,但这种方式会消耗一个特殊黄昏幽灵和被入侵者。   负剑道士是邪剑仙,属于第三种。   僧人是陀罗,属于第二种。   两人上山,可是却被一个少女拦住了。   另一边,小仆人已经开启了白影,进入了白影之中。   随着他的进入…他的身形慢慢被融化,因果也被慢慢擦去,小仆人欣喜若狂。但因果擦着擦着,却开始擦拭小仆人自身,他恐惧了,喃喃着:“谁害我,谁害我…”   可没有人回答他了。   随着他的死亡,虚空浮现出两个点。   一者是个诡异的雪花斑点的小点。   一者则是个包容一切、存在一切可能的奇观。   白影能洗去一切,却洗不去这两者。   或许只有在这一刹那,才能让两者独立且清晰地呈现出来。   少女出现在了万古识海,她撞在了“诡异雪花斑点”的小点上。   而另一边本已经融化的小仆人却又重新恢复,慢慢地撞在了奇观上。   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少女温柔地看着那依然闭着眼的少年,轻声道:“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孩子,可是……再见。”   少女抱着雪花斑点的小点,坠向无边的混沌。   她用最后的余力封锁住了雪花斑点,也承担住了之后那未来被改变的代价。   许久后…   新的她缓缓睁开了眼,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镇北王家的小女儿,因为皇室逼迫而加入了天人组织,现在要用仆人换皇子。 第290章 番外二:后来   皇都,恢复了宁静。   帝皇的金身像顶端正站着一个长腿少女。   少女双瞳水灵,外裹的貂尾簇拥住雪白的脖颈,呵托出一张清秀的鹅蛋脸儿。   她蹬踏着小靴子,踩在本朝开国皇帝的头顶,看着远处站在本朝第一大贤头顶的少年道:“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白渊看着这少女只觉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因为当初在那深山的荒凉小庙里,他也是这么对面前的少女说的。   于是,他道:“你以为我想过来么?我不想,我不过是觉得你玷污了本朝君王的威风,所以来带你离开!”   安雪觑眼看着他:“还不是你带我上来的?”   白渊抬手指着下方。   下方是繁华的皇都,是正抬眼观看的龙下学宫学子们,还有文武百官,还有儒门学子,还有教坊司的乐师等等等等...   白渊道:“你去问问那些人,问他们可曾看到孤带你上来。”   说罢,他大踏步,凌空虚度,仿是虚空里有着一重阶梯似的,而他正在这阶梯上走向对面的少女。   安雪想起种种糗事,实在是不想不要紧,一想就觉得心脏都被连珠炮给射成筛子了。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居然“徒儿徒儿”地喊了那么久。   自己也好不要脸,天天“前辈前辈”的喊着。   而且…自己居然一直把他当做小仆人。   啊…   啊啊啊啊…   于是,她转身,从那极高的帝皇金像上跳了下去。   可是白渊还没动,一朵惨白色的烟雾就“嗖”地一声飞了过来。   噩梦载着安雪,来到白渊身边,把安雪放下。   白渊摸了摸噩梦的头,噩梦开心地飞走了,只留下脸蛋涨红的小郡主,还有看似没有红脸的君王。   远方,一处高楼的屋子里,一只长长的猫尾巴正摇着晃着。   梦三远远看着冕下。   梦三身边则是黑纱白袍的道姑。   道姑手托着千里眼,正看着金像上发生的一切。   她露出思索之色,忽然道:“梦三梦三。”   猫耳兽立刻飞了起来,丝滑地绕在道姑身边,问:“伟大的撒纳吐司,梦三能为您做什么呀?”   道姑想了想道:“我记得…化形后的你,其实还挺漂亮的。”   梦三开心地道:“那当然呀!”   道姑道:“为了让强大的小拉格纳露多偏袒古妖文明一点,从今往后…你必须以化形后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梦三奇道:“为什么呀?”   忽地,它想到了什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露出震惊之色,“吼!伟大的撒纳吐司,你是想让我……”   道姑连连点头:“对对对。”   梦三兴奋地脸都红了。   长尾的猫耳兽在天空摇身一变,在一阵儿布林布林的闪光后,猫耳兽消失了,雾影里显出一道娇倩的轮廓。 第291章 番外三:为入黄昏会,再临蓝星   夕阳的高楼上,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少女正被围攻着。   那许多人正握着手枪,将黑幽幽的冰冷钢铁管口对准少女。   少女虽说实力不俗,但却还未能够到达和枪支对抗的地步。   她握着拳,眯着眼。   若是能够在给她一些时间,她或许就能修炼出真气,若能成就真气,那么…或许就不用再畏惧这些了。   一名戴着绅士帽的男子用蹩脚的大焱语道:“剑魔王青渲,很高兴见到你,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快交出你获得的秘武。”   王青渲道:“你不怕协会的追究么?”   绅士帽男子哈哈大笑道:“你,从我们的实验室,偷取了秘武,协会为什么要追究我们?”   “偷取?”王青渲愣了愣,旋即一股冷漠的气场往四边扩散而出,她缓缓握向剑柄。   绅士帽男子冷笑道:“女人?你,真的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青渲唇间带上了一抹笑,她道:“师父授剑于我,定是要我以剑赏善罚恶…”   绅士帽男子愣了下,“你师父?”   旋即,他露出狂喜之色,“你师父是不是有,更多的秘武?他在哪儿?在哪儿?”   这男子实在是喜不自禁,想到能够找到这剑魔的师父得到更多的秘武,他就开心无比。   片刻后…   激斗起。   王青渲不敌,连中两弹,但依靠敏捷的身法,躲避到了某个墙壁后。   “那女人的剑真快,小心。”   “狙击手,狙击手到位了吗?”   外面传来骚乱的小声。   王青渲露出苦笑。   而就在这时,她忽地感到了什么,似乎有什么人在上台阶。   她愣了下,本能地想去阻止。   那正在上台阶的应该是这个商品楼里的居民吧?自从师父的母亲去了黄昏会后,她就主宰了师父母亲的小楼里。   而这个小楼只是一个正常的小区高楼啊。   此时此刻,应该有人想要来高楼看看风景吧?   毕竟夕阳晚照,确是风色迷人。   “快走!!”   王青渲运力对着天台入口大喊一声。   她声音才响起,又是一阵儿子弹声呼啸而来,设想她的方向。   王青渲连连翻滚,进行躲避,然后靠在一面墙上。   不过,她也稍稍舒了口气,经过这么一闹,那无辜的居民应该不会在上天台了吧?毕竟有她的警告,还有枪声,普通人听到这两样只会躲得远远的。   哒…   哒哒…   但脚步声还在到来。   然后,哐当一声。   天台门被打开了。   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少年看了看四周,问:“请问,这里是…”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就充满了恶意与杀机向他飞来。   少年轻轻吹了口气,那子弹就飞了回去。   少年抬了抬手,从虚空里抓出一千把剑。   少年一挥手,千剑如航母上的歼击机,自动飞行而出。   瞬间,绅士,暴徒,远处的狙击手,全灭。   少年又随手收回剑,踏步往前。   王青渲看着来人,全身颤抖起来,她扑倒在地,激动地喊道:“师父…” 第292章 番外四:最后的秘密   “所以,那边的宇宙先天失一阳,吸引了黄昏。   而那边宇宙的至高花费了大代价和漫长的时间,寻找到了丢失的一阳,并且让这一阳返回了过去。   这一阳就是你。   而在你返回的过程中,蓝星宇宙也和你们的宇宙发生了重叠。   所以,考古学家在十月墟里发现了疑似空间重叠的地方。   本来这重叠应该是短暂的,就像是两个球,在碰撞后,只会弹开。   星系和星系之间会相互吸引,融合。   但宇宙和宇宙之间却只会相互排斥,分离。   可是黄昏却也借此盯上了我们的宇宙,所以才会产生黄昏会。   入侵和贪婪,是黄昏的特性。   黄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被祂入侵的宇宙。   现在,当你们宇宙修补完成,黄昏也失去了入侵蓝星宇宙的条件,而我们两个宇宙也正在慢慢分离,是吗?”   “是的…母亲。”少年低着头,虽然他已经拯救了一切,可他却依然维系着孝心。面前的女人是他在蓝星的母亲,那么就永远如此。   白常和笑着问:“那你的选择呢?”   白渊道:“我想留在那边,因为...在那边我已经有了家,有了孩子。”   “孩子?”   “快出生了,是我和玉墨生的。”   “那去吧...妈妈尊重你的选择。”白常和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了一副钻石项链,然后递给白渊道,“没什么好礼物,就把这个赠送给玉墨吧,也算是我白家出的一点儿彩礼。”   白渊知道这钻石是母亲成为黄昏会高层后购买的,很是昂贵。   但再昂贵,他其实都已不在乎了,但这是母亲的心意,他却会取下。   白常和见他接过,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红绸子,然后摊开后,红绸子里竟然包裹着一个长生锁,“给孙儿或是孙女的,拿去。”   白渊再接过。   母子絮絮叨叨,再说了一会儿话。   然后,终是分离了。   白渊消失于虚空。   而他所在的通道正在关闭。   蓝星宇宙和那边的宇宙正在分离。   数日后…   蓝星宇宙的一切超凡现象都消失了。   分离彻底结束了。   白常和则是站在某个古老雪山的山巅,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在漫天大雪里,踏步而上,穿过大气,漫步于虚空,继而走向宇宙深处。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