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带着淘宝养大了流亡太子   作者:簪花食酱   文案:   五岁半的流亡太子宋昱,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头。   打架、咬人,从恶狗身侧中抢食,像桀骜暴虐的孤狼。   苏槿穿成了三岁半穷困潦倒、流离失所的小可怜,竟然还要她养大这样一个流亡太子?   幸好,她有淘宝在手。   没银子买米粮?淘宝蔬菜、水果、米粮买买买!   没银子买衣服?淘宝长衫、长裙、大氅买买买!   书本纸张太贵?淘宝四书五经、笔墨纸砚便宜买买买!   私塾先生水平不行?淘宝买书买视频自学兴修水利、改良农具、提升兵器、海上贸易……!   ————   见到宋昱前,众人皆不看好。   皇帝叹气:就算目不识丁也罢,好歹是朕的血脉。   太傅哀叹:新太子乡野长大,必是学识粗鄙。   六部尚书私下嘀咕:乡野长大的田舍郎,也懂治国策?这太子立得荒唐!   见到太子后——   皇帝:不愧是朕的血脉!   太傅:天纵奇才!天文地理无所不精!老朽拍马不及也!   户部:太子,您能再给臣讲讲算学与《国富论》吗?   工部:太子,您能再给臣讲讲水泥、玻璃与海上船舶改良制作吗?   兵部:太子,您能再给臣讲讲火铳和游击战术吗?   朝臣皆暗自钦佩:太子,必将成千古明君也!   皇帝欣喜:苏槿襄助太子有功,封镇国长公主,食邑万户。   苏槿摩拳擦掌:哈哈哈,自由了!太有钱了!要不去封地上建个十间八间宫殿?天天换着地方看戏曲歌舞、话本游戏好不自在!   太子掐着她的腰抵在红瓦宫墙边,眸色幽深地在她耳边呼气:嗯?想跑?看戏听曲?孤的太子妃!   —————   重生,他本是带着复仇暴虐而来,想要将前世那些流亡时欺辱他、登基前私下嘲笑他学识的人通通带入地狱。   而她却揪着他的耳朵笑他,“为什么苦大仇深的样子?是奶糖不好吃还是火锅不香?!”   五岁半的重生太子收敛起眼中暴虐,转而奶声奶气地生气控诉。“因为你今天没有夸孤可爱!”   他何其有幸,重活此生,有她相伴!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强 美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槿 ┃ 配角:宋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带着淘宝穿越,养大了流亡太子   立意:在古代发展科技、造福百姓 第1章 五岁半流亡太子  金手指呢?快出来挨打……   “嘿嘿嘿,拐来的这小女娃细皮嫩肉的,咱是把她卖到县城里当丫鬟还是卖到勾栏院里?卖个几两银子咱哥俩再去赌场赌几回。”   尖嘴猴腮的短褂男子一边喝着混浊的劣酒,一边打着酒嗝,咧着嘴笑着露出满嘴黄牙。   “啊呸,卖个屁的丫鬟。现在流民这么多,多了去卖儿卖女的,那人牙子老虔婆哪里肯再出高价收这么点大的小丫头。就勾栏院里卖了去,卖不掉就将这三岁大的丫头当两脚羊吃掉。”   另一满脸麻子的短褂男子一边用剔骨刀剔牙,一边骂骂咧咧。   苏槿半睁着眼皮看着自己缩小了的手脚,确定不远处两人说的这个小娃是她自己,差点一口气又没上来。   这就是贼老天说的舍己为人奖励?   眼前陡然出现的半透明大屏也似乎被震惊了,随之一抖。   【亲亲,可能是我们这边穿越坐标设置有误呢。请您稍等。您放心,助人为乐、舍己为人的您,我们一定会为您安排最佳的穿越人生,让您有凤来仪、母仪天下、艳压四方……】   苏槿:……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只想有空调来、美食天下、咸鱼四方……   话说,这是什么人间疾苦的穿越。   下班聚餐路上,苏槿为救一位差点被酒驾车辆撞的小女娃,壮烈穿越……   她从不后悔救人,她后悔的是,轻信那狗屁的穿越系统(大屏)!   说是穿成人生赢家,富贵逼人;结果呢,穿成衣衫褴褛的古代三岁半小娃娃,在热气蒸腾的破庙里饥肠辘辘,而且貌似性命危在旦夕……   而大屏又悄悄消失了,正如它来时那样。   苏槿并不是坐以待毙、怨天尤人的性格,很快就趁两人不注意,在周围摸到了一块破瓦片藏在手心。   夜渐渐深了,那两歹人慢慢打起了酒鼾。   苏槿赶紧用破瓦片,奋力磨背后绑双手的绳子。   “呵,蠢笨如斯,割了半天绳子都没割断。”   昏黄的烛火中,一五岁左右瘦骨伶仃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轻嗤了一声,用锋利的石刀一下割开她手脚的绳子。   “想活命,就不许出声。否则,不待那两人出手,我就先杀了你。”   眼前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又将石刀驾到她的脖子上,眼神慑人,像极了孤狼小狼崽。   苏槿尽可能地表现出一个来自现代成年人的举重若轻,假装淡定地轻轻点了头。   5岁左右的小豆丁终于满意了,将一卷写了“造反……称王……起义”字样的破布往鼾声不止的两人旁边一放,便拉着苏槿猫着身子从破庙角落里后面的狗洞里爬了出去。   出了破庙,小豆丁拉着苏槿一路狂奔。   跑了好一会儿,山路越来越崎岖。   苏槿这三岁半身体短胳膊短腿的,绊到了一块大石头,一下摔倒在地,胳膊和腿都擦破了皮。   “不许哭!”五岁半的小豆丁举着石刀威胁她。   苏槿:可不是嘛!哭什么,我们社会人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流泪。   可苏槿现在三岁半的身体,有它自己的意志。   大脑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便指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嗤~算了,小孩,孤不跟你计较。”   五岁半的小豆丁收起石刀,嗤笑一声后背起苏槿继续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跑。   夜色中,五岁半背着三岁半逃离了疑似吃人的拐子,简直感天动地……才怪!   *   苏槿看着眼前又突然出现的半透明大屏,心里更想骂贼老天了。   【奖励内容:舍己为人的您,将成为大楚王朝最尊贵、最富裕的女子哟。】   【奖励备注:因为穿越坐标与您的灵魂坐标产生量子纠缠,发生了点小小的失误。所以您需要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才能获得相应的奖励哟。】   【任务描述:来自现代的您,穿成三岁半的小女娃,被五岁半的流亡太子宋昱所救。于是,您非常感动并下定决心,要将流亡太子养大成人,养成一代明君,养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哟!您是不是很期待完成该任务哟?】   苏槿:……神TM穿越坐标与灵魂坐标产生量子纠缠导致穿越失误!   哟个锤子。我真的!一点都不期待这个任务哟!   让一个三岁半养大一个五岁半,贼老天你的良心呢?   这劳什子的穿成最尊贵富裕的女子,我信了你的邪!   半透明大屏还在继续加载——   【剧情介绍:皇后之子、太子宋昱流落民间后,被贵妃派人追杀。暗卫们带着太子逃亡,有人叛变、死伤无数,幸而暗卫侍卫长带太子等人混入流民中,这才得以逃脱。   然暗卫伤重,乳母病重,苏槿被拐。后,五岁半太子宋昱流落于勾栏院、乞丐流民中长大。   数十年后,太子宋昱被皇帝寻回。奈何,宋昱长于乡野,目不识丁,为人残暴,朝臣皆怒怨。登基前被乱箭射杀。后藩王争位,战争四起,民不聊生,愤而揭竿而起,遂大楚王朝亡。】   【附赠金手指:……加载中……加载中……】   她还想继续看大屏上显示内容,奈何到底敌不过三岁半身体的生物钟,睡了过去。   睡着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到,这五岁半的流亡太子宋昱小豆丁,貌似比她更惨啊……   *   等到苏槿醒来,已是第二天了。东方刚出鱼肚白,天还未完全亮。   她半躺在驴车的干草上,是被饥饿和争吵声给闹醒的。   醒来,便看见眼前的半透明大屏似乎卡住了,一直在显示——   【附赠金手指:……加载中……加载中……】   苏槿一脸冷漠:她就知道这狗逼系统不靠谱……   不远处,五岁半的宋昱遇到了麻烦。   “想要馒头?在施粥的贵人面前,驮着瘦弱的妹妹装可怜、讨巧卖乖,得到了大白馒头,可你配吃吗?”   两个穿着破烂的脏脸黄牙少年堵着宋昱,其中一个夺过了宋昱手中的馒头,在那嗤笑。   “要不钻下我俩的□□,我就把馒头施舍给你,哈哈哈。”   宋昱毫不犹豫地挥着石刀,恶狠狠地刺向那拿着馒头的脏脸黄牙少年。   脏脸黄牙少年冷不丁没躲过,胳膊被划了深深的一道。   十几岁的少年被五岁半的孩子伤到,很是失了颜面。却又慑于宋昱的拼命架势,便气得将两个馒头扔向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恶狗群。   “呸,你跟狗去抢吃的吧,我们走!”   癞皮的恶狗们撕咬着馒头,一边狂吠不已。   这种灾荒年间的恶狗,最是凶恶,甚至能咬死一个成年人……   宋昱却毫不犹豫,红了眼拿着石刀就冲向恶狗群,像一匹暴虐的孤狼。   那群恶狗纷纷咧着牙齿,放下馒头,露出血红的牙龈,恶狠狠地朝宋昱扑过去。   苏槿赶紧在驴车旁边翻找,待找到一个长棍,顾不得许多,立刻从驴车上跳下来,拖着长棍去帮忙!   而宋昱则将石刀挥出残影,恶狗们被刀锋所伤和他的气势所迫,竟被他找到空隙,抢得馒头!   眼见着宋昱捡馒头的时候,要被一只恶狗偷袭,苏槿猛地举起长棍用力砸向那只偷袭的恶狗。   “滚开!不许伤害小朋友!”   宋昱也不恋战,揣着馒头拉着苏槿三两步爬上驴车,长吁了一声,赶着驴车跑了起来。   恶狗在驴车后狂吠,追赶了好一会,才放弃追逐。   苏槿惊魂甫定,看着手中长棍,这才后怕起来。腿不受她控制地有点微微打颤。   现在想想,那恶狗对于三岁半的身高来说,算是大型恶兽了……那血盆大口……   宋昱一改之前的凶巴巴,带着些许笑意地赞许她:“阿槿勇略,似女将军也。”   苏槿想到了什么,艰难地问他:“馒头很难得吗……”   难得到需要用命去换吗?   宋昱将一捆干草用树枝和绳子吊着,当成诱饵吊在驴子前面骗驴子赶路,这才回答她。   “蝗灾刚过,方圆百里,一片荒芜。今日起,有钱恐怕也很难买到粮食了。”   想了想,又问苏槿:“饿了?想吃馒头?不行!这是给乳母苏氏……阿娘吃的。她得了痨病,需要好好补补。还有苏叔,他受了重伤……”   苏槿回头看了眼。   驴车上还载着俩人,看起来病得很重的样子。   苏槿颇为震惊:这被狗啃过的馒头,这俩重病的人真的还能吃吗?万一狂犬病……还有,你有没有被狗咬伤啊……这个年代可没有狂犬病疫苗啊。   说到吃的……苏槿忍不住回想了下穿越前的那顿未遂的聚餐。他们部门新产品上线,极其出色。   工作狂部门老大非常欣喜,准备带他们去吃日料放题(自助)。   据说有三文鱼、小青龙、鳌虾、寿喜锅、和风熏牛肉、铁板澳洲和牛、碳烤羊排、花胶鱼翅汤……啧啧。   甜品也很丰富,有巧克力熔岩蛋糕、樱桃慕斯蛋糕、草莓乳酪冰淇淋……等等。   老大说了,不够的话,下半场还可以带他们去包场吃小龙虾!喝精酿啤酒!十三香、麻辣、盐焗、冰镇小龙虾……   正想着,她眼前突然多了一碗清可见底的黑灰色汤。   汤上飘着几根野草根,碗底是几粒看似发霉、颜色可疑的米粒。   苏槿:……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穿越!   “喂,小孩,发什么呆,快点吃东西!”   五岁半的宋昱,见她发呆又有些不耐,将一把碗塞到苏槿手中,也不管三岁半的小女娃端不端得动碗。   然而,咕噜咕噜……   苏槿听到了肚饿咕噜的声音——是宋昱的。   宋昱偏偏还说:“我吃过了,你快吃!”   苏槿心下一沉,食物比她想象得还要短缺。   苏槿抿着嘴:“我不饿,你吃吧。”   宋昱明显愣了一下,这才接过碗一饮而尽后,语气又缓和了许多。   “阿槿喝不下陈米粥?馋肉了?”   说着,他从腰间破旧的荷包里掏出几只晒干的蝗虫,递到苏槿面前。   “此前闹蝗灾,孤……吾抓得一些,你且吃着。等逃到了荆州府,再与你购置些吃食。且忍忍吧。”   苏槿:干吃蝗虫=改善伙食……艹,这是什么人间悲惨穿越?!   金手指呢?赶紧出来挨打!   *   宋昱没想到,他还能再活一次。   被奸臣设计乱箭射杀后,他竟然回到了五岁半那年。   上辈子——   对他极好的乳母苏氏逃亡途中染上肺痨重症,又骤闻女儿苏槿被拐、遗失流民中,吐血而亡。   暗卫苏壹重伤濒死,被流民中的恶棍们丢到了乱葬岗。   他们抢了驴车,抢了所有财物,还将他卖到勾栏院里当小厮……   他挨打无数,总算在十岁那年得到帮助,逃出了勾栏院,在流民中长大。   等到他那父皇发现,其他所有的儿子都因宫斗废的废、残的残,这才花大力气找回了他……   可回去后……   他想上进,却被迂腐的太傅一再打击,说他目不识丁。   他想为国,然而六部的官员们一边暗自瞧不起他,一边一再用各种记录复杂的账本糊弄他。   他想和善,然而共苦的小伙伴,竟然被贵妃身边的大太监净了身送进了宫,美其名曰对他好。   他要娶亲,可在勾栏院讨生活的五年,让他对人的触碰产生极度的厌恶。而贵妃……   后来,他被下了慢性毒药,整日狂躁头痛,常常昏迷……醒来后,身边就会有被鞭打致死的宫女、太监……   他得了残暴的名声,终于被父皇母后厌弃,后来被射杀……   而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趁着蝗虫群来袭,捕、晒了整整一陶罐的干蝗虫当食物,为食物短缺储备粮食。   他救下了被拐走的苏槿,还送了那些拐子一份“大礼”!   乳母苏氏、暗卫苏壹,还有眼前这个忍着饿将食物让给他吃的小不点苏槿……   这些所有真正关心、爱护他的人,都是他要保护的人。   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别想从他手中抢人!   正想着,他擦了擦石刀,便要割自己的手臂取血。   前世,他似曾听闻唐代陈藏器所编《本草拾遗》提到,馒头蘸血服用,可治痨病。   他一定要救下乳母!   *   而这时,苏槿面前的半透明大屏终于动了。   【附赠金手指:亲亲,您获得了超级赞的金手指呢,亲亲快来点击使用吧!】   苏槿:……就这说话的画风,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第2章 遇到了拐子?  金手指试用初体验(捉虫……   今年烽州城春季干旱、夏季洪水,青黄不接之际、秋收在即却又遇上蝗虫过境,粮食简直被炒出了天价。   听说,烽州城崧县城里的馒头卖到一个一两银子了,而且还几乎买不到!   【亲亲,您的淘宝余额为5321.82元,请尽情购物哟。】   【亲亲,因为跨时空购物管理要求,故只能提供亲亲穿越前账户的余额呢。】   随着提示,眼前大屏缩小成类似手机屏幕大小,加载出了一个购买馒头的淘宝界面!   18.8块钱能买二十个馒头,一个馒头不到一块钱。   5321.82元可以买约五千多个馒头,每个馒头卖一两银子!   大楚朝一个五口小康之家,一年的花费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   五千多两银子,别说养大一个小太子了,就是养大十个都没问题!   此外,就算不能靠倒卖馒头致富,靠别的也能致富。   作为资深网文读者,谁还没幻想过穿越后如何致富呢?   各种穿越种田文、朝堂文里,提到穿越到古代致富的方法不要太多哦!   什么造纸、造琉璃玻璃、制作香皂、造水泥、造蒸馏白酒、造白糖、研制抗生素、培育杂交水稻等等*!   而这些,她甚至不用研制制造,可以直接低价在淘宝上买到,然后再高价卖!   还有古代盐贵、铁贵,她都可以淘宝买了卖出高价!   天哪,她一下子要暴富了!   【亲亲,希望亲亲不要嫌弃呢,只能给亲亲这边点初始余额,亲亲其他银行卡里的钱不能一起穿过来使用呢,太抱歉了。】   【亲亲,也可以通过淘宝卖东西赚钱哦。】   苏槿拼命将头摇成拨浪鼓,心中狂喜呐喊:不嫌弃,太不嫌弃了,哈哈哈!   她点击“立即购买”后,屏幕提示她——   【亲亲,请选择收货地址哟。】   【收货地址选择如下:一、苏槿的怀里;二、苏槿的手上;三、宋昱的怀里;四、宋昱的手上;五、驴车车厢角落曾经存放干粮的陶罐里……十、菜鸟驿站。】   苏槿选择了地址五。   【亲亲,为了补偿亲亲,我这边可以自动生成处方,以便亲亲购买处方药呢。】   屏幕又温馨提示她。   对了,还有治疗肺结核的药和疗伤止血的药。   苏槿也各种买买买!啊,这买买买的快乐!   药品下单后,不等她继续查看,她突然余光瞥见旁边的宋昱正举刀划向他自己的胳膊!   *   苏槿大惊失色,顾不上继续淘宝了,一把拽住宋昱拿石刀的手。   “你这刀砍过野狗,再砍自己,会得狂犬病的!”   宋昱咬着苍白干裂的嘴唇,语气冷峻。   “什犬病?小孩,你懂什么?!如医书所言,人血馒头可治你阿娘的痨病。”   苏槿震惊了。   人血馒头治痨病?那不是中学课本里鲁迅在《药》中所讽刺的吗?!   但显然,苏槿无法用鲁迅先生来举证说服宋昱,便只好换个说法。   “听别人说,被那些野狗咬过的馒头,是有毒的!”   宋昱垂下眼眸,他上辈子最饿的时候,甚至抢过恶狼口中的食物吃。   这馒头不过是区区野狗咬过罢了,如何就不能吃了?   况且,他何尝不想用洁净的馒头给乳母苏氏食用治病?   但眼下流亡近半年,几番逃亡,暗卫们几近全军覆没,穷困潦倒。如今一行人竟只剩下几十文钱。   宋昱将自己瘦骨嶙峋的指骨捏得发白:“阿槿,如今我们根本买不起半个馒头。再不治病吃东西,你阿娘会死!”   他今早天不亮就去流民安置点的施粥处,才勉强侥幸靠着那“疑似造反”拐子的消息换得了馒头。   饿死、病死或毒死,左不过是这个命运,不如吃下这馒头搏一搏。   【亲亲,您的快件已被角落里的陶罐签收!请尽快确认收货哟。】   看到收货提示的苏槿:都穿越了,竟然逃不过被这种类似“地板签收”“门把手签收”“消防栓签收”的神签收方式!   “可是我们有好多馒头,你看!”   听到收货提示,吐槽完的苏槿赶紧拽着宋昱去查看车厢角落里的陶罐。   粗陶罐里,白胖干净的馒头挤挤攘攘堆满了整个陶罐,好不喜人。   宋昱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个时辰前,他还检查过粮食储备,这陶罐里空空如也。   “是仙女姐姐送给我们的。”苏槿早就想好了说辞。   “仙女姐姐说,你前世过得太苦了,所以这辈子要来帮助你。”   前世太苦了……   所以,重生是这位仙女姐姐的馈赠,现在又开始馈赠食物吗?   宋昱抿紧嘴唇。   “仙女姐姐还说,会给我们送治肺痨的药和最好的金疮药,所以你别划伤自己……”   苏槿愕然地看着瞬间红了眼圈的五岁半小太子。   “哎……你……你别哭啊,小……”朋友。   苏槿七手八脚地准备给五岁半的宋昱擦眼泪。   ”我没哭,刚刚是沙子迷眼了。“   宋昱别扭地撇过脸,用力将夺眶的泪水无情地擦掉。   “你看得到她的样子吗?她长什么样?以后我要给她塑尊金像!”   苏槿眨巴着大眼睛:“送我们东西的,是个长得跟我一样好看的仙女小姐姐。”   嗨,谁还不是个小仙女呢?谁还不是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呢?   嗯,她就是她自己的“随身仙女小姐姐”!这真话,没毛病。   一直绷着脸的宋昱,闻言也不由得舒展开眉宇,笑了起来。   “嗯,跟阿槿一样好看。”   【您的快递已被宋昱的怀里签收。请尽快确认收货哟。】   【您的快递已被苏槿的怀里签收。请尽快确认收货哟。】   消息刚落,便从宋昱、苏槿的怀里滚出了不少纸盒装的药物。   治疗肺结核的异烟肼、利福平……还有疗伤用的云南白药、跌打损伤内服的药丸。   这是苏槿测试填写不同的收货地址,是否都能正常收货的。   如今看来,金手指虽然加载比较慢,但还是比较给力的。   宋昱抿唇:如此神异,竟真的是凭空出现。   他再无不信,一脸认真地听着苏槿讲解。   “仙女小姐姐告诉我怎么服用这肺结……肺痨药和金疮药的。”   苏槿赶紧拆开纸盒包装,准备按照用药说明书给伤病员们喂药换药。   宋昱掀开破布帘子,抱着一堆药和苏槿一起爬到车厢里。   旧车厢里的空间不大,两个伤病员都蜷缩着身体,看着情况非常不好。   一个半昏迷地咳得撕心裂肺,另一个浑身是血包着破布条看起来奄奄一息。   宋昱和苏槿两个小豆丁很吃力地给两位昏迷着的伤病员喂了水泡馒头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给他俩喂了药,给苏壹狰狞的伤口上涂满了云南白药。   喂完两个昏迷的大人,宋昱“逼”着苏槿吃下一整只白馒头后,自己却一点都不肯再吃半点粮食,只皱着眉头吃了好几只晒干的蝗虫干。   按照前世,昏迷的苏氏中午才会醒,一醒来听闻苏槿被拐便吐血,随后重伤身亡。   如今,还只是清晨。   宋昱心想,若苏氏一睁眼便能看到苏槿,加之吃了仙女姐姐给的药物,说不定真能好起来,至少不要吐血……   这样想着,他对苏槿道:“你在车里,照顾阿娘和爹。我去驾车,按照仙女姐姐所说的,去县城里卖东西换银子当路费去荆州府!”   *   “站住!等等我啊!”   车后有人追上来,气喘吁吁地大喊道。   宋昱扭头一看,是个面色凶悍的中年男人。   他当然不会停车,反而驱使着驴子跑得更快。   可惜驴车毕竟不像马车那边速度,到底被那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追上了。   宋昱瞧了眼那中年男子,总觉得有些眼熟。   尤其是那中年男子半边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嘴角还有块铜钱大小的黑色痦子。   是前世那几个将他拐到金陵卖到勾栏院的恶棍流民之一!   只是,他怎么追上来了?!   宋昱握紧石刀,眸下闪过阴翳。   正好免了他特意去找人去报仇了,这可是这恶棍自己送上门来的。   那带着伤疤黑痦子的中年男子一下子跳上驴车,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   “小孩儿,怎么就你一人在赶车啊?你家里人呢?”   说着,还要伸手去抢驴车的绳子。   宋昱躲过,拿着石刀横在身前,冷眼看他。   “你小点声。我爹在睡觉。他脾气很差,力气又大,要是你吵醒了他,小心他打断你的腿。”   带着伤疤黑痦子的中年男子本是嬉笑着,闻言也不由得浑身一寒。   他竟从这五六岁的小男娃身上感受到了那种见到上位者的胆寒心惧。   他最讨厌别人身上的这种“贵气”了,尤其对方还是个看起来弱小、一下就能被他拧断脖子的小孩子。   呵,威胁他?等他将这孩子卖到那勾栏瓦舍受那老鸨龟公的折辱,这一身贵气染上了凄怆风霜,啧啧啧,想想便觉得解气!   如此想来,他倒也肯“纡尊降贵”哄哄。   毕竟,可没有他王疤脸拐不走的孩子!   他讪讪一笑,压低声音。   “小孩儿,跟你开个玩笑嘛。让我搭个车,我兄弟被人抓走了,我得急着去找人救他们。”   宋昱没理他。他敲了三下座位下的木板,两长一短。   这是他刚才与苏槿约定的信号。如果有坏人,他们便配合着用“仙女姐姐”给的“武器”一起对付对方。   苏槿收到信号,赶紧加快用辣椒粉兑水,做成变态辣椒水对付敌人。   又下单了脚铐手铐,只等着宋昱继续下令。   王疤脸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不满,用一种恶意的眼神四下打量着这驴车。   他盯住这家人好几日了,两个大人都快死了。   等他到了县城,将这男孩交给其他兄弟接手,就扔了这俩大人到乱葬岗去。   再将这驴车卖了,或者将驴杀了卖驴肉,卖得几两银子去买几个香喷喷的大馒头吃点肉。   这为了在流民堆里拐孩子、他娘的天天跟着流民们吃草根汤的日子他真是受够了!   对了,这家原本还有个三岁多的小女孩的。   昨日刚叫他那两个兄弟将这家人中的小姑娘给拐走。   他刚接到消息,他那俩蠢兄弟竟然被官差带走了,也不知那小姑娘便宜了哪个拐子。   哎,还是先去县城找主簿大人把这俩给救出来罢了。   正这样四处盯着,王疤脸突然惊喜不已。他在驴车驾车位隐蔽的板缝里发现了样东西。   他低下头。   而这时,宋昱赶紧重重敲了三短声木板。   是告诉苏槿出来攻击的信号。   王疤脸却不上宋昱什么反应,他饿狼抢食般将板缝里布满野狗牙印的半个馒头一股脑儿塞进嘴里,边吃边狞笑着。   “是馒头!一两银子都买不到一个的馒头!哈哈哈!你们舍不得吃,正好便宜了老子!”   在车厢里,于淘宝上买到了辣椒粉和喷雾瓶、做好了辣椒水版防狼喷雾的苏槿刚探出头来,便被王疤脸的举动给震惊了。   那是被好几条野狗咬过的、吃了极有可能会感染上狂犬病馒头啊!   “你……不是被拐……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王疤脸见着出来的苏槿呆住了。最后一口馒头上不上下不下,差点把自己噎死。   苏槿趁机拿着自制辣椒水对着他的眼睛狂喷,宋昱也反应迅速立刻接过苏槿给的手铐、脚镣给王疤脸锁上。   等王疤脸反应过来,吞下了那口噎在自己嗓子中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的馒头时,已是手脚都被铐住,眼睛红肿被辣得睁不开眼。   脖子上还被架着一把尖锐的利刃,眼睛被喷了加强版辣椒水、红肿不已的他看不清。   嘴里还被塞了一块仿佛是从粪堆里掏出来的臭破布,呕。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王疤脸,拐过上百个孩子的老手,终日打雁竟然真的有被大雁啄手的一天!   他被他要拐绑的两个幼童,给绑了!   宋昱用石刀抵住王疤脸的脖子,眸下闪过阴翳狠厉。   胆敢伤害他要护着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第3章 今日买东西养太子了吗?  买了奶糖、增……   一番费力争斗后,五岁半的宋昱饥肠辘辘,精疲力竭,脸色苍白如纸。   苏槿眼瞅着宋昱有些摇摇欲坠,暗道不好。   大概率是低血糖了。   不等宋昱再次准备吃蝗虫干止饿,苏槿赶紧往他嘴里塞了颗大白兔奶糖。   糖带着淡淡的奶香,甜美好吃得极不真实。   宋昱含着糖,一直绷着的神色变得有些懵。   苏槿笑眯眯的,试问哪个小朋友能够抵挡大白兔奶糖的美味呢?   “你既然不肯吃馒头,那就吃热气腾腾的米饭?”   五岁半的宋昱,抿着嘴咽了下口水,但还是坚定地说。   “不吃,不麻烦仙女……咦?”   从淘宝上买来的自热米饭,被苏槿拿出来,撕了各种包装,加入凉水。   自热米饭自然不如现烧现煮的饭菜健康,但眼下为了防止这小太子低血糖,已是最好的选择了。   太子殿下,看得呆住了。   他看到从饭盒里冒出热腾腾的水蒸气,他闻到空气中传来了热腾腾米饭的香气。   太神奇了,米饭竟然会自己变热,真是神迹!   苏槿趁着宋昱发呆,趁机戳了戳宋昱因为吃糖而鼓起来的腮帮子。   “仙女姐姐不准你吃蝗虫干了。她还收走了蝗虫干,让你必须吃真正的粮食。”   其实是她把那一罐蝗虫干挂到淘宝上去卖了。   卖19.8元/斤,收她1元/斤的优惠价跨时空快递费。   正好1斤蝗虫干可以卖到18.8元买20个馒头,然后20个馒头可以卖20两银子。   这致富之路,没毛病!   “休得……无礼。”   宋昱瞪大眼怒视苏槿,一脸“大胆刁民,竟敢戳本太子脸”的震惊和愤怒。   苏槿又戳了下宋昱的脸蛋,看他像小狼崽一样浑身炸毛后,笑着打开饭盒。   “不逗你了,土豆胡萝卜卤牛肉自热米饭好了,快吃吧。”   宋昱看着盘中的粒状土豆,顾不得跟苏槿计较,惊疑地问道。   “土豆?这是什么?”   翻车了,似乎土豆是明末才传入中国的,现在大楚朝还没有。   苏槿没法解释,便敷衍道:“仙女姐姐让你吃的,有营养。”   哦。   再三确认苏槿不饿后,宋昱这才嚼碎奶糖吞下,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米饭。   五岁半的小太子,多日用米糠汤和草根果腹,已经好久没吃上饭了。   热气腾腾的米饭,带着甜甜的饭香。   牛肉酱汁混着清甜的胡萝卜和糯糯的土豆粒,让人回味无穷。   自己会变热的米饭!真的太好吃了,太美味了,太神奇了。   胃里被美味的食物填满,宋昱不知不觉眼眶就红了起来。   前世命途多舛,颠沛流离。   不曾想上天竟如此厚待他,给他重生的机会,给他美味的食物,给他可亲的同伴。   “我没哭,是沙子迷了眼睛而已。”   宋昱狠狠地擦了下自己的眼睛,他郑重地跟苏槿解释。   真是太丢脸了,竟然在三岁半的小丫头面前红了眼。   饭香在狭小的车厢里弥漫。   “呜呜……”驴车里,闻到饭香的王疤脸咬着破抹布,不由得痛哭呜呜叫起来。   这饭菜,太香了!   饥荒遍野,十里八乡恐怕大户人家也未必吃得起这米饭菜肉啊……   “不许叫,不许动。”   五岁半的宋昱听到声响,立刻拿着石刀隔着麻袋抵住王疤脸的喉咙。王疤脸顿时噤声。   饱食之后,宋昱思路更加清晰。   “阿槿,我们去衙门报案!让官差把他们拐的其他孩子给救出来。”   前世和他一起被拐走的,一船可是有上百个孩子。   这些孩子肯定都还在这王疤脸的同伙那里。   前世,他们这些被拐的孩子在船上染了恶疾,这些拐子也不肯治病,只等着死了就扔江里河里喂鱼。   这些人渣!就不配当人!   他狠狠地踢了王疤脸两脚,心中满是暴戾。   *   也不知是吃了药还是因为吃了点馒头有了力气,不到中午,半昏迷着的苏氏便咳嗽着醒来了。   “咳咳……阿槿……”   宋昱屏住呼吸,让苏槿进车厢后,轻声道:“阿娘……阿槿在这里呢。”   所以,不必气急攻心,不要像前世那样因阿槿被拐而气急攻心、吐血身亡,要好好活下去!   宋昱担心的吐血场景没有出现。   苏氏费力地半支着身子,硬撑着靠坐在车厢里。   “咳咳……搜下他身上,必定有各种身份文牒,咳咳咳……”   苏氏此前半昏迷着,听了一晌动静,加上她聪慧、从小被当暗卫训练,很有些见识,知道像王疤脸这种狡猾的拐子,一般身上都带着各种真真假假的身份文牒。   果然,王疤脸的怀里、袖袋里不仅有好几张身份文牒,竟然还有张空白的!   正适合他们逃亡时使用。   苏氏将这些身份文牒收到怀中,咳嗽着起身、蓄了好一会力,然后一脚将五花大绑的王疤脸精准地揣进了车厢里,而且完全没有碰到车厢里的苏壹。   我去!   苏槿震惊地看着自己看起来病歪歪、柔柔弱弱的苏氏,这高手深藏不露啊。   宋昱并不吃惊。   若不是苏氏也是暗卫中的顶尖高手,怎么会被选中一起保护他?   要不是痨病缠身,苏氏一人也可保他们平安无虞了。   苏氏咳嗽着坐在宋昱和苏槿中间。   给苏槿和宋昱擦洗后,她便从袖袋中拿出妆盒,给他俩易容。   苏氏把宋昱化妆成了一个小姑娘!   她轻声道:“只是,若是法子能看起来更高些,像是六、七岁的孩子就好了。”   苏槿……当然有办法。   她立刻淘宝下单——   买了一双增高鞋垫。   苏氏看着陡然出现的增高鞋垫,先是有些吃惊,但很快就冷静地分析了利弊,便欣然接受了“仙女姐姐赠物品”这件事。   心里却是暗下决心,知恩图报,定要也赠一些物品给神仙。   苏氏道:“等脱险了,定要给这好心的神仙镀个金身!”   五岁半宋昱抿唇,也神情郑重认真:“我也要为好心的仙女,塑个金身。”   苏·未来金身承包户·槿:……真的大可不必!   如今热门的这种半脚型内增高鞋垫都是给成年人用的,多少有点大。   苏氏心灵手巧,很快将增高鞋垫剪得适合了宋昱的脚大小,将鞋垫直接放到了宋昱的袜子里。   苏槿赶紧将减下来的增高鞋垫用淘宝的“物品闲置”,拍照上传,让系统进行垃圾处理。   没多久,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姑娘便横空出世,毫无违和感。   苏槿都看呆了。   她的这个娘亲,好厉害!   *   不到中午,他们便赶到了县城。   自己也易容过的苏氏拿着一张从王疤脸那里拿来的身份文牒和路引,递给守城的士兵。   县里禁止放流民进城,查得很严。但是本地的,却是没什么要求。   士兵一瞧那写着户籍是本地人的文牒路引,又看了眼低眉顺眼易容成中年农妇的苏氏——像是本地乡村的农妇带着孩子来走亲戚。   随便看了眼车厢里,似乎有个男子在酣睡的样子,车厢里满是柴火和稻草,便也不细看,便放行了。   王疤脸在车厢里呜呜叫,可是他被装在了麻袋里,麻袋上堆满了稻草,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心里全是懊悔,为什么要贪心,为什么想要拐卖这俩孩子。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说不定他那两个倒霉的被官差抓走的兄弟,正是因为拐卖了那小点的小丫头,才会遭此劫难。   善恶终有报,他早该明白的。   可惜,他做过的坏事太多,也明白得太晚了。   *   苏氏带着俩孩子,直奔县衙。   县衙门口,全是看热闹的,人挤人。   “饶命啊!大人,别打了别打了,我只是拐卖了几个孩童,真的没有要谋反啊。其中好几个男童,我们还是听了主簿大人的暗示,拐过来的呢!”   县衙里,尖嘴猴腮的短褂男子挨着板子,臀部皮开肉绽,哭得撕心裂肺。   “我也不知道那写了‘造反……称王……起义’字样的破布怎么来的呀!”   “误会啊大人!我只在拐孩子的时候不小心弄死过几个,那些都是贱籍罢了……我真的没有谋反!”   麻脸短褂男子也是眼泪鼻涕一大把,浑身都是烂泥块,再无前日夜里随口说将苏槿“当两脚羊吃掉”用剔骨刀剔牙的嚣张恶狠。   “大人,不信您可以去问主簿大人,我们牙行有规矩的,我们也是讲规矩的人。”   烂泥块是县城里围观的百姓扔的。   荒年里烂菜叶都成了稀罕物,宁肯喂猪也不会浪费到俩烂人身上的。   “呸!恶毒的拐子,去死吧!”   “就算不谋反,这样的拐子也该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什么主簿?大人,您要细查啊!”   拐卖孩童,定罪不过是牢狱、流放或斩首。谋反才会凌迟。   县衙门口人挤人。   趁着众人义愤填膺地往那些拐子身上扔泥块、根本没人注意他们的时候,苏氏咳嗽着蓄力后,一脚将装着王疤脸的麻袋踢到人群中。   苏槿:再一次目瞪口呆.JPG   “谁?谁踢我?”   “看,怎么突然多了个麻袋!里面好像有人!”   “麻袋上写着字呢。上面写着‘我是造反同伙’,‘拐了诸多五岁多男童’准备当造反的死士训练。”   这还了得?!   百姓们群情激愤,纷纷叫嚷着找回孩子,惩罚坏人。   县令也是愤怒不已,这些恶人就该凌迟处死!   “诸多五岁多男童?吾等是皇上亲卫,且来协助大人问问这被绑的歹人吧。”   躲在暗中的两个云鹤卫忍不住从人群中现出身形,向县令见礼。   “此外,适才听闻那公堂上歹人提起贵县主簿大人,可否让我等询问一二。”   苏氏和苏槿宋昱看了会戏,确定该引出来的都引出来了。   有了云鹤卫参与,那群拐子注定不得好死,那些被拐的孩童们肯定也能被找出来。   毕竟,云鹤卫分散在全国各地,就是听命令为了找到“五岁多男童”太子的啊。   *   那两个云鹤卫到底多疑,经过易容成女孩子的宋昱身边的时候,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将他看了又看。   苏槿捏紧手指,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踹。   宋昱一时间,竟有些犹豫,这两个云鹤卫到底可不可信?   要不要告诉这两个云鹤卫,他就是太子……   “六、七岁身高的小姑娘,怎么易容法、身高又不能变,不可能是那位的。别浪费时间了。”   其中一个云鹤卫将另一个拉走。   “快去折腾那些该千刀万剐的拐子去!”   谁又能想到,大楚王朝这小县城,会有后世才有的“增高鞋垫”这种神奇的东西呢?   因此,两个云鹤卫翩然经过,浑不知自己错过了正主。   苏氏趁乱,赶紧驾着驴车带着孩子们走了。   “咳咳……云鹤卫,如今不可信。你父皇新任命的云鹤卫指挥使,是淑妃的族兄!”   至无人处,苏氏轻声告诉宋昱。   “他这是弃皇后和您外公郃国公于不顾了!如今贵妃和淑妃联手,要除掉……我们暂时不能回京城……”   是啊,若不是皇上自己对太子也有所猜忌,向来忠诚的暗卫里怎么会出叛徒?   如今,皇后被禁足、甚至极有可能被打入冷宫,外祖父郃国公被降爵位。   而他宋昱,则流离失所。   他这个太子,就算现在侥幸安全地回了皇宫,回去后也不过是个死。   就像前世一样,声名狼藉、被陷害致死。   他需要力量,一支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而荆州府,就有这样的潜力。   前世,“天下漕运,系出萧氏”。   谁能想到如今荆州府一个小小的萧家村,会在数十年后掌握大楚的漕运,甚至对大楚产生威胁呢。   他要去荆州府的那萧家村!只要能掌握漕运,他就不再是个任人鱼肉的太子。   他要活下去,而且还要带着身边的人活得很好!   *   苏槿打断他纷乱的思绪,小声说道:“仙女姐姐说,我们不用馒头来卖银子了。”   “仙女姐姐让我问下,现在胡椒价格还贵吗?”   哦,她差点忘记了!   小说里都写了,穿越最时髦的、最有爽度、最流行的不是带着金子玉佩穿越,而是带着胡椒!   在中世纪,胡椒比黄金还贵。   君不见,网文里,小说主角看着贫穷被人瞧不起,只要掏出了一小把胡椒,立刻有人震惊懊悔、被打脸。   而在这个架空的大楚王朝,也没让她失望。   “咳咳……‘官方定价是一斤胡椒十六贯’,咳……也就是十六两银子。一般是卖十到二十两银子一斤。”   苏氏回答。   苏槿看了看淘宝上胡椒的价格。   最便宜的一家,一斤胡椒是11.8元。   也就是说淘宝买20元左右的胡椒,她一转手就可以卖到近三十两银子!   小康五口之家,一年耗费不过二十两银子!   她暴富了。   她膨胀了。   天哪!   还等什么,赶紧去香料铺子去卖胡椒凑去荆州府的路费! 第4章 今天买东西养太子了吗?  胡椒、镜子与……   县城的香料铺子里,县城富户刘家管事正在劈头盖脸地骂铺子掌柜和伙计。   “你们这狗屁的名贵香料铺子!里面一堆破烂,连胡椒都没有!”   眼下,刘家新夫人正是立威、执掌中馈的节骨眼,刘家家仆里正洗牌呢。   这点采买胡椒的要求都完不成,他这管事也算是做到头了!   “我看你们这香料铺子也趁早别开了,连点胡椒都没有!以后别想我们刘家再在你家铺子里采买了!”   刘管事想到自己被罢黜后的凄惨,更是恼怒,掀了衣袍抬腿就准备要走。   “实在对不住您嘞。可今夏黄河发大水,各地洪灾,到处是流寇作乱拦路抢劫的。   漕运上忙着全国调度粮食,不肯帮我们夹带运输胡椒这么贵重的东西,咱进货委实艰难啊。”   掌柜作揖赔罪,然而却苦拦不住起身要走的刘管事。   “掌柜的,您收胡椒吗?”   正在这时,打扮成小男孩的苏槿和打扮成女孩的宋昱,走进铺子脆生生地说道。   “不收!听了一耳朵我们缺胡椒,就还以为自己真带着这么珍贵的香料了?”   伙计刚被那刘管事劈头盖脸骂过,正是气着呢,顿时对着苏槿和宋昱一顿抢白。   伙计见苏槿和宋昱穿着朴素破旧,冷笑道。   “呵,哪来的小叫花子,我们这香料铺子可不是什么破烂都收的!”   伙计满脸不屑。   香料铺子这个地方也是这些个流民小子、丫头片子能随便进的吗?   正在门口和那管事拉拉扯扯的掌柜,闻言也不由得撇嘴。   心想:这谁家孩子没有规矩?这两小孩手上能有胡椒?呵,吹牛吹到他这儿来了。   伙计说着,还要上前驱赶苏槿和宋昱。   “去去……这里可不接待你们这些臭要饭的……”   前世流亡时,这种带着鄙视的驱逐,宋昱再熟悉不过……   他明明是太子,却总是遭受这种屈辱。   宋昱立刻紧紧握住袖中的石刀,仰起脖颈,抿唇蹙眉。   他像戒备的小狼崽,护在苏槿面前。   苏槿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她含笑看着这伙计。   哎,作为资深网文读者,她琢磨着,按照网文套路,这伙计和掌柜的一会就该被打脸了!   果然——   那刘管事反应过来了,一跳三尺高,急冲冲地跑到苏槿和宋昱面前,差点一脚没踩稳被门槛绊倒!   “什么,胡椒?”   苏槿打开在淘宝上花了2.5元买的3斤装麻布袋,里面装着3斤共35.4元的胡椒,压着装男孩的声音对刘管事说道。   “这胡椒是我爹攒的俸禄,因盘缠吃紧,才卖的。“   胡椒?俸禄?   如今大楚朝这时节,朝廷会给京城的官员发胡椒和苏木抵俸禄。   妈呀!竟是得罪了京官的家眷们!   掌柜和伙计噗通一下就跪地上了。   刘管事也是腿下一软,又惊又喜。   “这……真的卖给我?小姑奶奶,我愿意以市价高两成买了。”   “这倒不必,市价买了就行。”苏槿早就想好。   “只是不许对别人说,家父好面子,上任路上,钱银吃紧,才会叫我们姐弟二人来卖……”   说到这里,苏槿抬眼看了下旁边女装的宋昱。   宋昱捏着嗓子不情愿地学女声:“若是告诉别人,家父有一千种方法收拾你们!”   苏槿抿嘴偷笑。   卖胡椒换路费,确实有失朝廷京官的体面。   刘管事、掌柜和伙计自然连连称是。   刘管事惊喜异常地拿了秤后,赶紧给了四十两银票和八两碎银子。   “如此,某就先走一步。”   他出门左看右顾,却是见不到那俩小孩的家人,也不敢多问,赶紧闷头就去向新夫人献媚去了。   他这个管家啊,看来还是能长长久久地当下去,嘿。   卖完胡椒,苏槿和宋昱当即就要离开,被那掌柜好声拦住。   “求小公子小小姐给我们铺子条生路,且也卖些香料与我们吧。”   说着,掌柜爬起来跑到伙计面前,恶狠狠地给伙计扇了几耳光。   “叫你猖獗,叫你有眼不识泰山。”   伙计也惊恐莫名,满脸巴结,顶着满脸硕红的巴掌印子,跪地求饶。   “小公子小小姐饶命啊,是小的有眼无珠。求求您再卖点胡椒吧。”   若这没有胡椒存货被人打脸的事传扬出去,他们这县城最好的香料铺子名声也就没了。   今个儿哪怕花上三十两银子一斤,也要买上几斤。   苏·资深网文读者·槿托腮:网文打脸的套路啊套路,伙计和掌柜的果然被打脸了哈哈哈。   既然都这么诚心诚恳地要求了,苏槿也不客气了。   以二十两一斤的价格卖了两斤,那掌柜的拼了命地感恩戴德道谢。   掌柜的只可惜,这俩姐弟跑得极快,还想向他们家大人——那神秘的京官卖好。   却是根本没瞧见半点车和人的影子。   “有京官上任路过,要不要告知主簿?”   伙计小声对掌柜耳语。   “俩姐弟来卖胡椒,您不觉得奇怪吗?那京官家里就没有仆人不成?”   “你懂什么?京官体面,可是京城米贵房贵,拮据着呢,没仆从啊正常得很。不过你且看着,下放没几年,就能攒足银两,奴仆成群了!”   “再说了,你看那俩姐弟,虽是衣服破旧狼狈,可那小小年纪说话气度啧啧,看着就聪慧极了,那是寻常人家养得出来的吗?”   说着,想到了白天的事,掌柜又狠狠地扇了伙计一巴掌。   ”怎么?你想去主簿那里卖好?主簿说了,让找五岁的男童,你看那俩姐弟是吗?!你小子可别给我惹祸,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伙计眼神闪烁,捂着脸讷讷地道了声诺,再也不敢吱声了。   *   带着卖胡椒得来的八十八两银子,苏氏将苏槿又易容换装回女孩子,然后带着他们直奔镖行,花了八两银子的“巨款”,雇佣了四个镖师送他们去荆州府。   县城里寻常用工是三十文一天,镖师们是五十到一百五十文一天。   到荆州府满打满算坐马车也就十天,因此这八两银子是包吃住的。   在苏氏表示不在意吃住,又说要将驴车低价卖给他们后。   这群深觉赚了一大笔的镖师们,没日没夜地赶路,竟然只花了五天时间就将他们送到了荆州府。   到了荆州府,苏氏确认确实再没人追踪过来,这才放下心来,将宋昱的女装改为了男装,用了”新“身份文牒打尖住了客栈。   荆州府,是多位王爷的藩地。   从前他们暗卫全国各地帮皇帝卖命,在荆州府折损人数最多。   如今,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皇帝在这里的暗桩不多,且都要看顾着各位王爷;贵妃和淑妃的势力在荆州自然也渗透得不多。   他们,安全了。   苏氏一进房里,将苏壹扶到床上休息,又叫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热水。   荆州府因为没有蝗灾,粮食饭菜价格虽说也比往年贵上不少,倒也还算上合理。   半两银子可以吃上一顿丰盛的家常菜。   腊肉炒莴苣、葱油黄鳝、蒸鱼糕、砂锅鸡汤、炒白菘,端是香甜美味。   苏槿吃得眯眼陶醉:古代绿色无污染的饭菜就是好吃!   尤其是鸡汤,真正是鲜美无比,不愧是地道的古代土鸡!   然后,最让人开心的是,吃饱喝足后,可以洗热水澡了!   吃完饭菜,宋昱坚持要自己在小隔间里自己洗澡,不肯让苏氏帮忙。   苏氏也不勉强,只拿着皂角和丝瓜络到另外一个小隔间给苏槿搓泥。   一边搓着,苏氏的眼泪竟忍不住簌簌地掉。   “咳……你们是阿娘见过的最聪明最勇敢最厉害的孩子。”   苏氏又是骄傲,又是心酸。   “咳……我的儿……咳咳……可苦了你们了……”   若不是这俩孩子机警,若不是有”仙女“相助……   若无这些闻所未闻的肺痨药,灵验无比的金疮药(云南白药),还有卖得大笔银两的胡椒,各种吃食……   他们几人怕都是要折在烽州了。   “阿娘,疼……你轻点……我还是小娃娃呢。”   苏槿她可算发现她这个娘亲力气是真的大!   一边柔弱地掉眼泪,一边快要将她这个三岁半宝宝的皮都搓下来了!   苏氏破涕为笑:“你这个泥娃娃,不好好搓怎么搓得干净呢。”   *   洗漱干净,苏槿就想照个镜子,看看三岁半的自己长什么样子。   客栈里有铜镜。   只是苏槿翻来看去,还是觉得照不清楚。   她在淘宝上下单,花了5.8元买了面小镜子。   镜子里的三岁半小幼崽,眼睛很大,睫毛好长,扎着羊角辫,像是年画里的娃娃,只是不如年画里的娃娃胖。   太可爱了吧。   苏槿忍不住托腮将自己看了又看。   穿越前,听长辈说她小时候就是可爱得像年画里的娃娃。   可惜幼时成长条件太差,没留下照片;她也不记得自己穿越前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不然,倒是能对比下,穿越前她小时候跟现在长得像不像了。   “几千两银子一面的西洋镜?!”   宋昱洗漱完,看到窗下在照镜子的苏槿,不由得大吃一惊。   “也是仙女姐姐送的?”   苏槿:……对!   差点忘了,还可以倒卖镜子,这也超级赚钱!   不过到底如何安全低调地卖价值几千两的“西洋镜”,倒是需要好生筹谋一番。   毕竟他们还在带着小太子逃亡,不能过于高调。   苏槿一边晒头发一边刷淘宝,8.8元流沙水晶镜、29.9元奢华复古名贵水钻镜、88.8元欧式复古全身镜。   哎,到底该卖哪种镜子作为暴富路上的第一面镜子呢?   卖“西洋镜”能得几千两银子,可以在县城买几十套宅子了。   可她总不能真的买几十套宅子吧。   她该怎么花呢?花不完怎么办呢?   哦,这暴富的烦恼,金钱的味道,竟该死的甜美。   她想,要不干脆让宋昱别回去争储了,靠淘宝左右倒腾,随便找个偏僻的城市当个富家翁不是挺好吗?   快乐的咸鱼生活,是多少社畜毕生的梦想啊。   苏·小富即安·槿,小小声耳语问宋昱:“阿兄,咱以后不去京城了吧?”   五岁半的宋昱沉默以对。   已至荆州,萧家村近在咫尺,他怎会轻易放弃。   数十年后,“天下漕运,系出萧氏”,他主意已定,必定要借漕运之力。   他要夺回他失去的,保护好苏槿他们,报复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   不待苏槿继续发问,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突如起来的洪荒之力在腹部徘徊。   咕噜咕噜……咕噜……   不好!   她飞也似地奔向茅厕。   *   苏槿没想到,到古代后最难的事情不是挨饿受冻,不是挨饿受冻后好不容易吃了顿好的却拉肚子……   也不是拉了肚子不得不蹲在快要掉下去、苍蝇满屋飞的古代茅厕拉臭臭,而是——   “阿兄,你带如厕用的野麻叶了吗?”   苏槿蹲在茅坑边上,绝望地看着旁边的“干屎橛”,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用这个竹片做的、极有可能是大家公用的厕筹!   让人绝望的是,守在茅厕外面的宋昱迟疑地回复她。   “野麻叶路上用完了,要不你用瓦片或土坷垃?”   在大楚朝,没有任何官职爵位的平民百姓是不允许用纸如厕的,即便是富甲一方的富翁也不行。   因为纸张难造、用纸如厕“有辱斯文”。   大楚皇帝,专门有个“宝钞司”是用来造草纸的,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厕纸有多贵了!   能被赐厕纸使用,是有官职爵位的人才有的殊荣。   所以,就算她现在可以在淘宝上买厕纸,她也不敢在这大楚朝的公共茅厕里用啊。   万一被人发现这茅厕里她用过的厕纸,她就属于“僭越”,是要被抓起来的。   这坑爹的封建社会!   啊啊啊,看来还是想办法帮小太子回宫?或者培养小太子科举入仕提升社会地位?   至少也要在古代实现“厕纸自由”吧!   苏槿蹲在那里仰面望天长啸:这是尼玛什么苦情的穿越啊啊啊。 第5章 贵妃的阴谋  (捉虫)我有特殊的抗打劫……   可惜,皇宫内有权利使用昂贵厕纸的贵妃,也并不开心。   她从那镶金嵌玉的恭桶上起身,面色冷静,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旁边偏殿传来的撕心裂肺求饶、痛骂声。   被宫女们伺候着用名贵的龙涎香澡豆净了手,从头到脚换过了用名贵熏香熏蒸过、缀满宝石和东珠的衣服首饰,用极好的玫瑰香露漱口后,她这才幽幽地出声。   “ 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吴才人,还没被打死么?”   正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闻言,个个惊恐不已、浑身颤抖,乌泱泱跪了一地。   贵妃慵慵懒懒地挥手,跪地的太监宫女便纷纷惊惧地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贴身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地候着。   不多时,浑身血肉绽开、只剩一口气的吴才人被人从偏殿粗鲁地拖了过来。   “你……你……不得好死!你以为……太子没了,你儿子就能上位吗?呸,你做梦!”   吴才人眼里沁血,恨不能立刻化身厉鬼将贵妃撕成碎片,只可惜浑身没一块好肉、动都动不了一下。   “我瞎了眼才会投靠你……我这是报应啊……”   贵妃抬了抬涂了蔻丹的手指,手上的鸽子蛋红宝石戒指和血玉手镯在殿中亮得惊人。   “吴才人,让你私下里帮我各地采买五岁多男童,这事却捅到了云鹤卫那里!”   “淑妃那贱人拿着把柄威胁我……呵,这就是你我在皇上面前为你邀宠的报答?”   “呸!家中亲属,不过是暗示拐子行事……金陵勾栏院那边接应,是你自己亲自安排。”   吴才人吐血怒骂。   “大抵是你自己屁股没擦干净,被云鹤卫发现了,却要让人打死我。你个田舍奴、泥腿子、奴才秧子,你不得好死!“   如果此时宋昱在这里,他便能明白,前世被拐子拐走,那么多同龄的孩子被集中用大船卖往金陵的勾栏院并非偶然。   贵妃走上前,用脚踩住吴才人的嘴和喉咙,原地碾压了几圈。   吴才人彻底晕了过去。   ”呵,你这蠢货。是烽州那边你那个主簿亲戚……“   寸尺寸金的云锦缎制成的鞋子,上面价值千金的夜明珠慢慢被血液染成红色。   说着,贵妃幽幽一笑:”算了,跟你这蠢货,有什么好说。说了,你也不懂。”   吴才人的主簿亲戚,找的人牙子被人指控谋反,扯上了他。   可那主簿偏偏还要提什么京城来的男童很可疑。   那男童查来却是只有三两岁,根本不可能是太子。   倒让云鹤卫查到什么路过的穷京官家眷,只能靠卖胡椒俸禄作为过路银两。   她作为贵妃,最大的倚仗,就是出身寒门却是皇帝心腹、年纪轻轻便位列从二品户部侍郎的堂兄。   云鹤卫和淑妃因此拿到把柄,弹劾他堂兄作为户部侍郎、寒门高官,不给银子、只以不实用的香料敷衍克扣寒门京官。   她备受宠爱、她堂兄被委以重任,只因他们是皇上挥往勋贵、世家的“寒门之刀“。   可如今这弹劾,皇上定会疑心,这还是寒门之刀吗?这是砍向寒门的刀啊!   ”拖下去,送到京郊的乱葬岗,让那些游荡在荒野中的恶犬野狗给咬死……这样的惨死法,或许能平息些堂兄的怒火。“   贵妃收回脚,看着夜明珠上的血迹,神色在昏暗的殿中显得捉摸不透。   “可咱们没那么大人脉,能将一个妃嫔悄无声息地送出宫去……”   贴身宫女太监,抖成了筛子,纷纷磕头告罪。   “将她塞进粪桶中,插根麦管子勉强呼吸,子夜时分送出去,这很难吗?还要我教你们做事,嗯?”   贵妃坐回贵妃榻抬起脚来,侍女赶紧给她脱掉染血的价值千金的夜明珠云锦缎绣鞋,按照贵妃的指令给烧掉。   她看着在熏炉中慢慢被火吞噬的夜明珠和绣鞋,幽幽地说道。   “你们只管做,剩下的本宫堂兄会帮忙处理的。”   “对了,听闻皇帝准许流民就地入籍,堂兄那派系里有几个知府,朔州、湖州、枫州、荆州……“   “叫堂兄嘱咐他们,到时候让各县派差役处理流民入籍的时候,想法将那些流民中的五岁男童……都阉了入宫吧。”   “若是这些男童能和太子一样聪慧……“   贵妃幽幽地浅笑。   ”那将一个妃嫔悄无声息地运出宫去这种小难题……我这也不愁无人可用了,对吧?小渊子、得喜?”   随后,她又自我否定。   不,不能让那些五岁的男童入宫,还是阉了扔在别苑里罢。   入宫还是会学些字的。神童太可怕,只要给些机会读书习字,便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注)”。   那五岁太子,开蒙半天便被太傅盛赞“过目不忘,天之骄子”。   这样的太子,后宫她和淑妃、前朝世家朝臣,谁不忌惮?果然当日下午,这可怜的五岁小太子就被迫逃亡民间……   但愿那太子是真的已经死了。   但万一死的那个是替身,太子其实没死的话……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那些五岁男童里可能会有流亡的太子呢……   那么,决不能让那些与太子同龄的五岁孩童学半个字,决不能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崭露头角!   *   皇宫里的恶毒贵妃视金钱如粪土、不为厕纸发愁……   苏槿却还是愁的。   她最后终于在淘宝上下单了一叠桑叶,用来走出如厕后的窘境。   这也让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娘,仙女姐姐说,可以教我们造纸。她说,构皮纸、桑皮纸、竹麻纸等等,做起来很简单的。”   只要纸不再那么贵,草纸可以走下神坛,走向民间……   那么,她不用等宋昱恢复身份或是科举入仕,就能幸福地用上草纸,跟那些“干屎橛”“厕筹”或是“瓦片”之类的有特别气味的“重复使用”如厕用品永远告别了。   苏氏放下手中的绣活,戳了戳苏槿的小脑袋,含笑道。   “阿槿,你这个小大人!那娘等着阿槿造出纸来用。”   说着,苏氏将给宋昱特制的“增高鞋”绣线咬断,递给宋昱。   苏槿看着宋昱穿上“内增高鞋”,瞧着就像是个六岁的孩童,毫无破绽。   六岁,就该入学了。   她忍不住得意地对宋昱说道:“阿兄,那以后你读书习字的纸,可以用我造的纸嘛!”   苏槿得意:到时候小太子再跟他的同窗啊啥的,推销自家造的纸,没多久就能挣一大笔卖纸的钱了!   今天也在为养大太子,含辛茹苦地做打算呢。   到时候,买田!买地!买田庄!到省城买房子!再到京城买房子!   苏槿开始了古代致富发家买地买房的无限美好畅想。   然而听到苏槿说起读书,五岁半的宋昱却抿着嘴、将指骨捏得生疼。   他想起前世被卖到勾栏院,打杂空隙只要他们有人偷偷学字看书,就会被狠命地杖责殴打。   他被打到皮开肉绽好多次,甚至有次是被打到头破血流。   以至于后来一旦看到书籍,就会觉得头痛欲裂。   而后来,从勾栏院逃走,流浪了几年,被侥幸从乱葬岗活下来的苏壹找到后,苏壹也不肯让他学读书写字。   上一世,苏壹说,是为他好。   苏壹说,活着,比能不能读书,更重要。   苏壹的忠诚,毋庸置疑。   但,前世为何那么多同龄的孩子被集中关在一个勾栏院里?   当杂役小厮甚至是当小倌儿储备,需要那么多人吗?   为什么里面的同龄男童一读书写字就会被打,那些小姑娘却整天读书练琴练习各种才艺?   为何忠诚如苏壹,上一世,也不让他读书?   他看向客栈的床铺,那里,苏壹几番睁眼,似乎是要醒了。   这一世,苏壹会让他读书写字吗?   他真的有机会好好读书习字吗?   *   苏氏打断宋昱的思绪,笑着说道。   “趁着去萧家村前,我给多制几双‘增高鞋’,以后你就是六岁的‘萧戬’了。”   “咱们如今的身份,是青州府人士。你爹是个行脚商人,咳……咱家姓萧,是萧家村三老太爷的后人。”   苏氏低声,接近耳语地告诉苏槿。“因为青州发大水,咱们一家人流亡至此。”   “那我叫萧槿吗?好像还挺好听的。”   苏槿有点期待。   “不是。”苏氏避开苏槿期待的小眼神。   “你是你阿兄的远房表妹,还是叫苏槿。咳……你们有婚约。”   这身份设定,是宋昱告知她的。   宋昱说都是有据可查。苏氏想来,是皇后娘娘告诉宋昱保命用的身份。   什么?苏槿瞪大眼睛。跟他这个五岁半小屁孩有婚约?   “娘,我不同意婚约!”   五岁半宋昱本是含笑看着苏槿。看到苏槿如此神态,他沉下脸来,撇过头去,冷哼一声。   “你以为谁稀罕跟你这个小不点有婚约?”   苏氏温柔地笑着劝架。   “咳……好了,不过是权宜之计,也不知在那萧家村能够待几日的呢。资料里,这萧家只一个独子,咳咳……故而如此,且委屈阿槿和‘阿戬’了。”   *   萧家村距离荆州府城,坐马车一天多就能到。   想来,一天多的路程大概也不会太不安全。   为了符合行脚商人的经济状况,他们便只请了两个镖行的人护卫着前往萧家村。   谁料想,天色还未完全暗,快到一小镇的时候,竟然遇上了流民团伙劫匪。   “留下……下……马车!饶……饶你们不死!”   领头的人面黄肌瘦,拿着根破旧不堪的锄头,领着七八个拿着木棍镰刀、瘦得皮包骨头的流民在打劫。   苏氏武艺还算不错,痨病也好了很多,算上那两个镖师,安全定然无虞。   可谁知,那俩贪生怕死的镖师,竟然尖叫几声、不管不顾,自己骑着马,跑了!   锄头划拉着路边的石块,发出吱嘎的渗人声音。   两方对峙,谁也不再发出声音。   树叶沙沙作响,更显得林子里一片寂静。   苏槿似乎闻到了锄头上的铁锈味。   她握紧从淘宝上买的石灰粉,心跳得砰砰响。   “阿槿,别怕。”   宋昱一脸凝重,拿着石刀,挡在她面前。   他掀开袖子,露出袖箭。   苏氏拿着苏槿在淘宝上必须实名制买的、自己开刃磨了许久的龙泉宝剑。   这时,倦鸟归巢,一只鸟扑啦翅膀的声音,打破了林子里的寂静。   那群流民再也按捺不住,举着锄头棍子就扑了上来。   苏氏举起了锋利的宝剑。   宋昱按下了淬毒的袖箭。   苏槿,则向他们撒了石灰粉。   哎?等等?这干冰什么时候拿出的?拿错了……   一时间,掉落在地上的干冰沾了点水汽,竟然在苏槿的身边形成了缥缈的白色雾气。   如此,苏槿,看起来竟像是天上下凡来的小仙女了。   宝剑没有挥出去的必要了,袖箭也没有。   被石灰粉迷了眼、疼得直打滚的数人哀哀地哭嚎着。   剩下的流民纷纷弃械投降,对着云蒸雾绕、仙气淼淼的苏槿磕头求饶。   “是小神仙显灵了啊!”   “小菩萨饶命啊!”   竟是把在干冰雾气中的苏槿,当成了天上的小神仙。   “我等愿意追随小神仙。求小神仙救救我们家人。”   “求小菩萨救我们家人性命啊,我家女儿快要饿死了。”   这些以生锈锄头、破旧木锹作为武器的流民们,丢下了所有的攻击手段,纷纷哀哀地对着苏槿哭泣着,请求她的谅解和垂怜。   还沉浸在干冰效果“仙气缭绕”的苏槿一脸懵逼。   呃……所以,我掌握了特殊的抗打劫技巧? 第6章 今天买东西养太子了吗?  买了一百匹红……   天色渐晚,任凭那些流民哭嚎着说“请小神仙收下我们”,苏槿等人毫不动容,趁机赶紧赶往镇上。   那些流民领着不知之前躲在哪里的、二三十个面色蜡黄、瘦骨嶙峋的老少妇孺,在镇上徘徊了许久,到底没敢进到镇子里。   靠着特殊的抗打劫技能,苏槿和苏氏宋昱等人暂且成功脱身。   客栈里,苏氏有些犯愁,她固然眼下身体恢复了些、武艺不错,但一个人无法护住两个孩子和苏壹这个伤病员脱身。   镇上没有镖行,何况镖行也未必靠谱。   宋昱蹙眉,用手帕擦着自己的石刀。   将淬毒的袖箭看了又看。   “呃……没有镖行的师傅,但是有杂货铺啊,东西买的多,会提供送货上门的吧?”   苏槿眨眨眼。   哎,也不怪他们想不到,古人没有体会过现代社会快递员同志们的敬业啊。   在镇上的客栈里休息一晚上。   不等天亮,按照苏槿的提议,苏氏就带着他们先去镇上,到铁匠、木匠、陶匠、布庄、杂货铺子里买了一堆东西,然后要求他们一起到萧家村送货上门。   虽然镇上铺子里的人没怎么体会过“上货上门”的服务模式,但是考虑到苏槿他们买了那么多东西,又肯加价送货的钱。   这种优质的回头客可不多。   店家们就都纷纷同意,还攀比似的各自派出了店里最强壮的伙计们给苏槿他们送货。   浩浩荡荡几十人,个个身强体壮,带着好几车东西簇拥着苏槿等人,出了镇上。   苏槿:送货上门的古代快递员兼职保镖。   嘿,我有新的防打劫技巧!   守在镇上出口的流民们都惊呆了。   那昨天打劫苏槿他们的七八个男子,带着二三十个老少妇孺,一个个瘦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跑的稻草。   几个小孩子还在狼吞虎咽地啃着枯黄的草根……   这些守着镇上出口,本打算死乞白赖地跟着苏槿他们,可现在被几十个强壮的伙计驱赶着,哪里还敢轻易上前。   一见到苏槿,流民们只敢更加恭敬谦卑地全部跪地磕头。   “小菩萨,带上我们吧。我们全听您的话,我们都快饿死了,快救救我们吧。”   “走!”   宋昱握着石刀护在苏槿面前,脸上满是冷肃,像是凶恶的狼崽。   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些流民,满脸都是戒备。   马车从流民们眼前快速经过。   流民堆里,因为饥饿,有几个瘦骨伶仃、被背在妇人身上的婴儿忍不住哇哇得哭了起来。   小孩子很可怜。   等苏槿他们与那些流民拉开一段距离后,到底还是扔下了几袋粮食。   领头的结巴青年男子,望着疾驰而去的马车,打开布袋子,发现里面竟然是香喷喷的馒头、胡饼和肉干,还有明显是给幼儿吃的炒熟后磨碎的米粉。   即便荆州府并未遇到蝗灾,但是粮食也是缺的。   眼下青黄不接粮食还没有收,要到十月份才能收割晚稻。   他们这队里孤寡老少众多,没什么壮劳力能去打零工赚钱。   而流民安置点的那点黑米汤炖草根,根本很难吃饱。   “囡囡,你……你们有……有救了!是菩萨……显灵!”   眼见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结巴青年赶紧叫住队伍里跑得最快的孩子。   “小恩人是要去入籍?!你跑……跑得最快,快……快去告……告诉恩人……小……小菩萨,不能入籍,五岁左右男童会……会失踪!”   那十二三岁的孩子果然跑得极快,跑了近十里路,竟然真的追上了马车。   “小菩萨小菩萨,恩人恩人,村里不能去!不能入籍!五岁多男童会被官差抓走的!”   苏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回头张望。   苏氏勒住马车缰绳,惊疑不定。   宋昱握紧了石刀。   马车停了下来。   那孩子扶着马车,上气接不过下气。   “阿叔让我告诉你们,不能入籍。”   “会有差役来查入籍的孩童,尤其是五岁多的男童。我们本来要入籍的,可是差役要把小栓子、小六子和小柱子带走!”   “阿叔就带着我们逃了!”   “后来阿叔打听了下,才知道入籍后,好多流民家五岁左右的男童,都被差役带走了!”   那结巴青年打算带着大家换个县城,甚至打算逃去更远的江南。   又因为队伍里的几个老太太和幼童,实在走不动了,所以那结巴青年带着大家准备打劫,抢一辆马车。   说完这些,那十二三岁、又累又饿的孩子,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金黄色的稻穗连绵起伏,萧家村近在眼前。   去萧家村入籍还是不去?   前世根本没有差役会抓入籍后的五岁多男童这件事。   宋昱心头更沉,这龙潭虎穴到底值不值得闯?   一则,数十年后,漕运被荆州萧家拧成了一股绳,通过漕粮掌握了全国粮草的命脉。   而掌握了粮草,就相当于掌握了全国兵马的命脉!   二则,苏槿那里,仙女姐姐给了诸多贵重物品。   通过漕运,可以轻松隐蔽地在各个城市的漕运码头停靠时出货卖掉,安全且所赚不菲。   三则,那不仅有漕运,还有前世出自萧家村、后来成为贵妃身边九千岁的“萧渊”!   他回宫前最好的朋友、忠诚的伙伴,本是可以轻松继承家业,当一个富庶的镖局继承人,却被萧渊设计,净了身入了宫。   萧渊,就是贵妃身旁的最重要的一条狗,一条面善心恶、口蜜腹剑的毒蛇。   若无萧渊这个得力干将,前世贵妃根本就无法对后宫了如指掌,更别提给他下药了。   他要去萧家村!   且不说漕运了,至少也要提前将贵妃最重要的左膀右臂——萧渊给折掉!   为他前世的小伙伴和自己报仇!   *   “过个把月就是十月了,咱这荆州的秋季晚稻呀,也快收割了。”   萧家村里,族长抚着花白的胡须,有些忧虑。   “割完稻子,到十一月,咱们村的壮丁就要乘船带着漕粮集中到楚州的总督漕运部院去验粮了。”   “到时候壮丁一走,一村的妇孺老少……我有些担心山匪会来打劫。”   族长蹙眉。   “也不知萧淙他们那几个小子在总督漕运部院混得如何?“   “族长要是忧心,不妨叫萧渊过来问问。萧淙跟他关系最好,平时肯定给他写信的。”   里长一脸谄媚。   “说起萧渊啊,可是您的得意门生。才八岁,就能通读四书五经,您教导有方啊。”   “行,我叫仆从去叫萧渊过来。”   族长是个落第的秀才,能教出萧渊这样的弟子,确实骄傲。   “萧渊这孩子,倒也有几分他曾曾祖父、三老太爷的风采。”   正说着话呢,门房突然来报。   ”门外自称是萧三老太爷的后人,从青州来的,来投奔祖籍来了。“   来人,正是宋昱苏槿一行。   族长和里长翻阅着苏氏递上来的身份文牒和路引,看了又看。   这文牒路引是易容高手苏氏制作的。   到底不是真的。苏槿捏紧手指,有些担忧。   宋昱却是毫不忧虑。   苏槿和苏氏,都以为这身份是皇后或是郃国公安排好告诉宋昱的。   其实不然。   是因他前世在宫中被贵妃指使萧渊各种陷害,故而前世将萧渊查了个底朝天罢了。   记住了萧渊有在青州经商、素昧谋面的亲戚,在青州洪水后一家人全无踪迹了。   既然如此,这辈子宋昱便决定不仅要借用萧渊这亲戚的名头,还要想方设法压萧渊一辈!   这身份,有根有据,绝对经得起查证。   族长、里长和被叫来的萧渊和萧渊他爹嘀咕了半天,又和宋昱苏氏核对了各种细节,始终摇头晃脑问个不停。   “萧苏氏,你家男人怎么受伤了啊?不会路上惹了仇敌吧?”   “文牒上写的你家这男孩六岁了?身高看着像,可这面容却看着像五岁嘛。”   这是要刁难了。   苏氏笑了,她叫候在门口的各铺子里的伙计将一堆堆布匹、粮食、果干、点心、杂货等送上来。   “我家老爷受风寒昏迷前,叫我花光银子买东西送回族里的。”   “这怎么好意思……嘿嘿,得几十两银子了吧?乖乖!近百匹红布,每户人家都可以分到一匹布了!”   里长兴奋得直搓手,眼睛直冒精光。   “还有半两银子一匹的黄绫和红纱咧!还有绢布!这都可以嫁女儿压箱底了!”   说完,他还小声嘀咕。   “我去年一家子吃穿用度,也不过五两银子。这大手笔……”   苏槿暗笑:一点也不贵,花了三十多两银子,也就花了2斤胡椒、23.6元罢了。   一百匹红布只花了四两银子,贵重的黄绫布、红纱、红黄杭细绢贵了点,这是送族长、里长和族中长老的。   终于,五十多岁的族长也抚着胡须笑了。   里长和族长再没话说,客客气气地笑着承认了苏壹苏氏等人的身份。   见礼环节,族长指着萧渊的爹,对五岁半的宋昱说。“这是你的堂兄。”   族长又指了指八岁半的萧渊,宋昱说。“这是你大侄子。”   八岁半的萧渊,恭恭敬敬地向宋昱磕头行长辈礼:“叔叔。”   宋昱的心情,无法言喻。   他看着前世未来会在宫廷里嚣张不已的九千岁萧渊,此刻乖巧、恭敬地叫他“叔叔”!   如果非要形容,那这心情——   就仿佛是,岳飞重生遇到年幼的秦桧,看到秦桧恭敬地向行跪拜长辈礼。   就仿佛是,七月酷暑天里喝到了冰镇的酸梅汤。   就仿佛是,大雪封天吃到了顿酣畅淋漓的热锅子。   苏槿诧异地看了下宋昱。   这五岁半小太子平时总是绷着脸,一脸凝重,端得不行。   怎么被人叫了声叔叔,就明显眉眼舒展,差点绷不住笑了。   哎,到底是不稳重的五岁半小孩子,她才不会那么不稳重呢。   结果,没等她吐槽完宋昱,她就听到眼前八岁半的萧渊,恭恭敬敬地叫她。   “婶婶。”   她嗖地一下,就从地上弹跳了起来。   神他妈婶婶!   她在风中凌乱:宋昱从他皇后亲妈那里,获得的这一系列什么奇怪的身份啊!   *   “咱族里会面当然是欢迎自家人了。要在这儿常住,我这村口的房子给你们随便住。”   里长却是打断了这沙雕“温情”的一幕,狮子大开口说道。   “年租金啊,意思意思,一年给个二十两就可以了。”   苏槿眨眼:来时路上村口似乎确实有一个破房子,都快塌了的那种。   ”没错,就是那房子。“里长笑得奸诈。   “你可别瞧了,二十两银子一年的租金可不算白要你们的。”   “住了那房子啊,那风水极好,入族谱这事儿也就顺溜了。”   里长简直要明着拿入族谱这事威胁了。   族长抚着胡须,但笑不语。   低贱的小行脚商人罢了,想要入族谱,多出点银子也是应当。   “如今的萧家村,可不是一个穷村子了。总督漕运部院里,咱有人脉。漕运总督,那可是从一品的大员!”   里长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朝族长狗腿地笑道。   “族长弟弟可是个举人,如今坐也坐上了县太爷的位置。举人牌坊高举在村口,隔壁几个村谁家看谁家看了不羡慕。”   “虽说这大楚王朝如今也准了商人后代也能读书习字也能考科举,但是到底身份还是比读书人低了。”   里长朝宋昱他们挤眉弄眼,做出掂量银子的手势。   “你们要入族谱回祖籍,跟流民入籍可是不同。入了族谱,侄儿读书科举,找人作保都方便得很。当然得多付出点代价了。”   宋昱对留在这里势在必行,早已想好了,该如何讨价还价。   可是苏槿不干了。   呵,23.8元的胡椒换来的三十多两银子的东西,喂不饱你们是吗?   苏槿眨巴着眼睛,假装自己真的是三岁半小孩,假装自己不经意地说。   “娘,既然族里不欢迎我们,那就算了,这几车东西我们带走吧!”   里长闻言有些慌乱,他看向族长。   族长很镇定,三十多两银子的东西罢了。   商户到底低人一等的,想要归宗认祖?他可非要跟这因青州发大水、半逃难来的一家子商户,再搓出点孝敬银子来。   苏槿看在眼里,拉着苏氏作势要离开。   “哎呀,好可惜啊,我爹娘还会造纸、酿葡萄酒、做糖……爹娘说了,这些技能本来是想回馈族人的……“   族长腾地一下从太师椅上滑了下来,将屁股摔得生疼。   他顾不得自己德高望重的秀才读书人族长形象,猴子一样窜到苏槿面前。   “你说你爹娘会造纸?!还要将造纸的法子传给族人……”   纸贵如油。   若他们萧家村会造纸,这纸可以运漕粮的时候,夹带卖到全国各地去……   这何止是一年二十两银子的生意!这是百两、千两的买卖!   若有这些个造纸的行当,他在知府面前、他家小女在王府后院,也能微微抬得起头来点……   德高望重的族长慌了!   “小姑奶奶,你别走!”   “我有套三进的大房子,你们随便住!不要钱!”   “只要你们能造出纸来,我立刻就给你们一家子上族谱!” 第7章 今天买东西养太子了吗  千字文和论语(捉虫)   “你是不是也想要看书学字呀?”   从族长的家中出来后,苏槿悄悄问宋昱。   在族长家中的时候,她发现宋昱一直盯着萧渊看。   那萧渊穿着朴素,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特别的,就是他随身带着一本《论语》。是来请教族长功课的。   宋昱有些沉默,半晌才低声告诉苏槿。   “嗯。可是爹娘都不允许我读书习字,他们说是因为我书读得太好,才被人陷害的。”   年轻、刚刚亲政没多久的帝王,野心勃勃、开始对世家勋贵霍霍下刀,却有一个天资绝伦的太子。   而这位太子出身郃国公府,背靠西南边境十万大军……   这位太子储君,自然成了世家勋贵眼中的香饽饽。   杀帝王拥立年幼太子,并非新鲜事。   贵妃的追杀,背后到底有没有他父皇的指使?   他忍不住对三岁半的苏槿倾诉。   “不管怎样,我想认字,我不想被别人笑话不识字。”   苏槿心中有些酸涩,突然想起刚穿越的时候,大屏有提示她“宋昱长于乡野,目不识丁……群臣怨怼”。   好可怜一小孩。   别人家崽有的,我们家崽崽也要有。   于是苏槿一时激动、情绪上头,就在淘宝上花了320元的巨款买了精装宣纸、繁体字竖排版的《千字文》和《论语》。   她本来还想买《三字经》的。   但《三字经》是南宋王应麟所著,淘宝上卖的那种《三字经》都是加了明清以后有一部分内容的。   所以她只能买《千字文》来给宋昱当启蒙书籍了。   宋昱小心翼翼地捧着书,眼睛亮得惊人。   “这是仙女姐姐给我的吗?”   宋昱这个别扭的小孩,常年绷着脸,不苟言笑。   然而此刻,却怎么都掩饰不了自己的兴奋和喜悦。   花了320元≈27斤胡椒=432两银子≈县城4套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淘宝只有1000多元的余额,苏槿心痛得捂住心口:只要孩子高兴,买!   苏槿将自己淘宝待售货物的页面看了又看。   在杂货铺里买的宋代汝窑雨过天青色花瓶,她上传到淘宝后定价66万元。   目前没人买。   在旧瓷器店里买的顶好的宋代陶瓷碗,她也上传了淘宝待售。结果,有顾客淘宝对话联系她说,定价太贵……   她买了也要几十文一只呢,定价500元一个,不过分吧……   那可是真真实实宋代的陶碗哎!也还是没人买。   苏氏的肺结核药是一定得在淘宝上买的。   她戳了戳药品店铺的客服小姐姐,上面的对话赫然在目。   【亲亲,肺结核的药,最好吃到6个月到1年的药巩固下比较好哦】   这剩下的1000多元肯定不够。   她刷了刷淘宝上只要28.8元的“宋代汝窑天青色仿古笔洗”和38.8“宋代官窑窑变仿古黑釉碗”,发出了发自内心的喟叹。   怎么网文里,那些穿越的前辈就能那么幸运地遇到敢在淘宝上买古董的土豪,然后很快卖出古董得到大笔钱财呢?   她眼馋晋江文学城旗舰店里新出的纸质版小说有些时日了,可是却不敢随意动用为数不多的淘宝余额。   要知道,她从前可是一年“豪掷”几千块看网文的资深读者呢!   卖古董,看来是行不通了。   双十一也快到了……很多笔墨纸砚书籍小说、吃穿用度的东西都要打折了……   她得想个法子,在双十来临之前,把她的淘宝余额给富足起来!   *   族长所说的三进大宅,其实是族长家中。   一大家子,四世同堂。他们自然没有去住那。   他们最终住在了山脚的一进小院,是间茅草屋。   茅草屋的原主人家,搬到县城里去住了。这房子便被空置了下来。   虽然有些旧,但还算干净,院子很大,正适合来铺陈开来晒纸啊什么的。   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眼下正值秋天。满树红彤彤的柿子,看着就很好吃。   有棵茂盛的桃树,不过早已过了结果的季节,想来夏日里也曾是硕果满树的。   还有一片菜地。菜地里稀稀落落的有些菜,但更多的是野菜和野草。   旁边是一片竹林,前面有条清澈的小河,屋后是一片郁郁葱葱、一望无际的山林。   屋后角落,有数丛野菊花悠然开放,金灿灿的,颇有些“悠然南山下”的意境。   族长特意叫了村里的几个妇人前来帮忙打扫、收拾。   大家都是做惯了农活的,没一会儿整个院子便干净清亮了不少。   苏氏将被褥铺陈开来,扶着偶尔醒来便又再次昏迷的苏壹进屋休息。   那厢妇人们便已做好了粥饭,直按照族长的吩咐催着苏氏他们用餐,好早些造纸。   领头的妇人,衣服尤为整洁干净,衣服虽旧、但几乎洗得发白发亮,人看着也温雅可亲。   原来是萧渊的娘亲,大家都唤她李氏。   族长特意叫萧渊的娘亲她们前来一起帮忙造纸。   虽则名义是帮忙,但是其实倒像是要看着苏氏他们是不是真的会造纸。   造纸的法子,早在住客栈的时候,苏槿借着“仙女姐姐”的名义告诉苏氏了。   苏氏自己虽不曾亲手造过纸,但是暗卫才艺课程里亦有“造花笺”的课程。   跟造纸倒也有想通之处。   待见到这山林里到处是野生的构树呢,还有好多野生的桑树。   苏氏便早有了计划。   构皮纸和桑皮纸制造工序并不复杂。   构树皮顶好是用两年生的,桑树皮倒是不太讲究年份。   拨开树皮,只取内里白色部分的纤维,泡水一段时间后进行蒸煮。   蒸煮后暴晒一段时间,或是蒸煮的时候加点弱碱性的草木灰或者直接加碱,可以使得树皮变白。   然后将树皮捣烂碾碎变成纸浆后,加入水中,用竹子做的纸帘捞出纸浆打浆,晒干后便成纸了。(注)   几位妇人,被苏氏指挥着处理树皮、生火煮树皮造纸,忙得不可开交。   *   而,宋昱和苏槿也被苏氏指派了任务——带孩子。   带这些妇人带过来、无暇看顾的三两岁年幼孩童。   村里的孩子向来是散养的,个个淘气调皮,在屋旁的竹林里玩耍,没多一会就互相打了起来。   萧渊的妹妹才两岁多,话讲得不太好,被这些熊孩子推推搡搡倒地,哇得一下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宋昱听到哭就头大,更何况这小丫头还是“仇人”萧渊的妹妹,就差没举着石刀威胁不许哭了。   一个哭了,个个都哭。   看着满地打滚哭闹的三两岁小孩子,宋昱简直要疯了。   苏槿:……她拿出了在淘宝上买的一包麦芽糖。   “不要哭了,听话的孩子可以吃一颗麦芽糖。”   苏槿无奈,只好拿出了当年小时候在院里当孩子王的本事。   “表现最好的,可以吃两颗。”   糖?!   过年也难得吃到一块的麦芽糖!   这下,这些孩子个个登时就不哭了。   站起来,排着队张着嘴巴等着苏槿一个个投喂过来,乖得不得了。   吃着糖,又个个讨好苏槿,为了能多吃一块,给苏槿说各种趣事杂谈。   “阿槿姐姐,山上听说有狼呢。我家的小狗崽,他们都说很像狼,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家的小狗崽?”   “姐姐姐姐,我爹说今年十一月就要跟着漕船去楚州,你去过楚州吗?那里卖糖吗?”   宋昱含着苏槿塞给他的麦芽糖,心中嗤笑那些讨巧卖乖的小孩儿。   这些出息,一块糖就把你们都收买了,自家消息都抖擞出来……   嗯?那他岂不是可以通过这些小孩,套出更多关于漕运的话来?   *   在院里忙着造纸的妇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熊孩子因为几块糖,就把自家各种隐秘消息、漕运路线码头生意、甚至连自家汉子藏私房钱的地方,这种消息都抖落了出来。   她们听不着,也顾不上,眼里只有造纸这件事。   妇人们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就把构树皮和树干分离地干干净净,仔仔细细。   “这荒山上到处都是野生的构树,如果咱们只能用这个造出纸来,那可就发大财了。”   如果真能造出纸来,这就是她们的手艺啊!   这种绝好的学手艺的机会,谁敢错过?   就恨不能长出四只手八只眼睛来,把所有工序都试一遍。   苏氏自然不会让某个人从头跟到脚,简单的造纸,被她分成了十八道工序。   而且有些关键的工序,比如往蒸煮树皮的锅里放碱或草木灰用来漂白树皮,这种工序,是完全由她来处理的。   她们早中午开始忙活,到了晚间,竟然晒上了一院子的纸张。   这天刚好是个大晴天,纸很快就晒干了。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他们很多工序都缩减了,构皮纸里有些碎渣没完全挑拣出来,纸浆捣得也不是很均匀,但即便如此也造出了洁白的纸张。   前来帮忙的妇人们都震惊了。   趴在院子墙头偷看造纸过程的里长也震惊了。   里长砰地一下从墙头摔了下来,心里砰砰直跳。   这可是比大买卖,造纸的生意哎。现在纸张,多贵重啊!   这些不是纸,是白花花的银两啊!   这白花花银两的大生意,竟然要归族里共有?他可不是族长那么个大方的。   一番思量后,他的绿豆小眼中闪过精光……   *   晚上,苏槿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忍不住跟苏氏倾诉:“萧渊的妹妹二丫,身上有好多紫青色的淤青伤痕……我把二丫妹妹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好吗?她跟我说,她爹经常打她和她娘。”   她握紧拳头:家暴男,可恶!   苏氏受过专业的暗卫课程训练,观察力很强,自然也能发现萧李氏被打过的伤痕。   萧李氏额角、脖颈、手腕处虽然细细擦过粉遮掩过,但是根本逃不出苏氏的眼睛。   被打了,打回去,不然就会被抢走食物、被饿死,这是暗卫们视为寻常的“弱肉强食”淘汰准则。   可,寻常人不应该过这样的“丛林法则”生活。   “但萧李氏没有向我求助,我没法插手。”   黑暗中,苏氏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如果你想保护二丫,就得靠自己的努力。”   苏槿抿嘴:“那我去找萧渊和他爹娘,说服他们让二丫跟我作伴!”   有什么方法呢?如果给钱的话,二丫的爹会同意让二丫过来吗?   苏氏也有些怅然。女儿不是暗卫,不必经过那么些残酷的生死博弈,可以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但嫁人生子,伺候公婆,谁能保证当初深情款款的,就一定一辈子是良人?   这样想着,她抱紧女儿:“等你再大一点,娘改天教你练武。太小了练武,容易受伤。”   *   另一间卧室里,宋昱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对三岁半的孩子聪慧程度并无太大认知。   从前见苏槿,伶牙俐齿聪慧异常,倒也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今天跟那些三两岁抽搭着鼻涕的小孩比起来,苏槿的表现简直是天壤之别。   行止有度,差遣那些小萝莉小萝卜头,游刃有余。   “莫非阿槿也是……”重生?   宋昱小声自语,随即又自我否定。   “不像,她那小孩,对什么东西都充满好奇心。连烧火的火镰都要拿来左看右看,仿佛没见过似的。”   她看到马左瞅右看新鲜得不得了,那神情架势倒像是在逛御兽园的神情一般。   给马喂个草,仿佛是件顶新奇的事情。   可能是仙女姐姐教她的吧。   加上苏壹和苏氏都是千里挑一的暗卫,他们的子嗣自然也是出色。   宋昱想了想,前世他回宫后见到父皇的那一些年幼皇子。   小小年纪也是七窍玲珑心,可比现在的苏槿心眼多多了。   可能是那几个三两岁的小孩比较笨吧。   宋昱勉强说服了自己,正要入睡,却听得旁边轻轻的衣物摩挲声音。   是苏壹醒了,宋昱惊喜。   “你……”   “嘘,殿下,有刺客。”   苏壹示意宋昱噤声,然后悄无声息地拎起挂在墙上的佩剑,足尖一点,便轻松地登上了院里好几米高的老槐树。 第8章 新的商机  狸猫换太子(捉虫)   里长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面罩,鬼鬼祟祟地将在院子里晒的一堆纸都抱在怀里。   这还不算,他还将那些捣碎构树皮的捣杵和铺纸浆用的纸帘,也准备一块拿走。   他心想,这家人真够傻的,以为锁上院子大门就没办法了吗?   这院子的锁还没来得及换,他那里有备用钥匙。   院子里又没有养狗……   嗨,活该这造纸的生意,归了他这德高望重的里长!   他自以为得逞,谁知谁知一阵寒光闪过,他的脖颈被架上了凉凉的东西。   是宝剑!   冰冷的杀意……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杀意真的是有形的。   他能感觉到,如果他不做点什么不说点什么,对方可能真的会一剑削了他的脑袋。   “杀人啦!救命啊!”   里长将纸张工具哗啦一下丢在地上,拼命大喊。   院子里一下灯火通明。   最近的房子慢慢的也亮起了灯,狗吠了起来,紧接着整个村落都被惊动了。   *   夜深,宗祠之中。   “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打死你算了!”   族长拿着青竹拐棍,就要上前去打里长。   偷纸能叫偷吗?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里长被绑着手臂跪在祠堂前,见状艰难地躲着拐杖,内心发出了孔乙己般的灵魂喟叹。   族长自诩读书人,是顶顶要面子的。   自己长大的子侄,竟干出偷东西这种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我那是好奇。就是太好奇他们这纸怎么做出来的了。夜里睡不着想去看看。”   里长还在那狡辩。   “我不是想要拿走,我只是想仔细看看。”   “毕竟涉及到他们入族谱的大事。谁知道他们是会造纸是真的假的。”   里长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找的好,不由得振振有词。   “我这是为了族里好,咱们萧家村可是要走漕运吃皇粮的,可不能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   “那我们会造纸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纸造的可好?可是能够入族谱了?”   苏氏语气温柔,但话里全是威胁。   “咱们行商的,手上可都有几把功夫。”   里长战战兢兢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壹。   苏壹默不作声。易容过的容貌看起来平平常常,站在那里普普通通像是最寻常的百姓。   但是里长想着那被刀架着脖子的冷肃,心有余悸,赶紧应道。   “能!能入族谱了!这纸可好了。”   “族长,快给他们上族谱吧!”   苏氏趁机提了条件:“村外有三四十个流民,本是追随我们而来。若是他们入籍本村,那其中有三个五岁的男童,希望族长能够保住。”   这是她和苏壹方才紧急商量过了的。既然苏壹已醒,那三四十个流民便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那这样的话不如招揽了来,既能为太子宋昱日后回去当人手,也能掩盖一二行踪。   毕竟,有了保护好流民那三个男童做幌子,这个看起来已然六岁的“萧戬(宋昱)”便更加不显眼了。   族长叹了口气,本来他是想拿捏一下这家子商户的。   现下,却还要答应这么个让人为难的条件——他萧家村近年来能搭上漕运的路子,正是靠了那新任的知府。   如今,他哪里不知道,是那知府大人亲自下令,要差役在流民入籍时悄然多抓些五岁男童,送入京城。   可谁知里长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枉他还是个童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纵然他用借口遮了自己的丑,可是在座的没有傻子,谁又不知道呢。   “真的是好纸。”   族长摩挲着做出来的成品纸,他没想到粗糙简陋的构树皮,竟然可以做出这么光洁好看的纸张来。   要知道,那村里的后面一大片山上都是野生的构树呀。   这青州来的、萧三老太爷一家的后人,跟他的得意弟子萧渊一样,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肯为流民发声,又说明心地倒有几分纯善……   他那幼年被拐走的小女儿,阴差阳错之下如今成了楚宸王的后院姬妾。   王府里勾心斗角,他那可怜的小女儿正是需要财力助力……   最近,他想谋一门生意,趁着漕运带携到各地去贩卖,多赚些银两。   只是,他一个读书人,觉得一般的吃穿住行商户买卖,到底是俗了。   只这纸,却恰好是读书人做的买卖,且利益极其可观。   思及此,族长脸上堆了笑,应下了这个要求。   “那些个流民,我萧家村保了。贤侄侄媳妇尽可放心。我萧某人,这点本事倒还是有的。”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就开了宗祠,入了族谱吧。”   “至于你,里长的位子,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我看还是退位让贤吧。”   族长颤巍巍地放下手中的青竹拐棍,转笑为怒,气得直哆嗦。   里长磕头求饶,心中悔恨万分。   而宋昱,则是感激地看着苏槿。   若非这“仙女姐姐”告知苏槿的造纸术,让看重“诗书纸墨”嫌弃“经商铜臭味”又想赚得银两的秀才族长动心,入族谱怎会如此容易。   祠堂里,昏黄的烛火中,宋昱抬头,目光璀璨如坠星光在其中。   入萧家村族谱已定,进漕运掌全国百姓、军队粮食生命线,指日可待!   *   入了族谱后,族长关心起了宋昱的学业。   苏壹和苏氏,因为逃亡前郃国公和皇后的命令,只好说道:“犬子学武,并不学四书五经的功课。”   族长有些失望,抚着胡须没说什么,只是心里颇为鄙夷。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注)。到底是商户出身,没得什么见识。   谁知过了几日,他在村头的私塾,竟然看到宋昱和苏槿两人在偷偷听课。   族长知道大概进度,私塾先生在讲论《论语》第十六篇《季氏将伐颛臾》,这俩三五岁的孩子能听懂吗?。   族长是顶顶看中读书这件事,当下就走过去,将宋昱和苏槿叫到私塾旁的草亭子询问。   “你们学到了什么?说来听听。若是说不出,且不许在私塾外淘气了。”   宋昱抿着嘴,默不作声。他真的很想光明正大地读书,可……   苏槿倒是没什么不能背诵的,前几天苏氏还跟她说,等她大些是要识字的。   当下,她就略有些自豪地将刚才听到的《季氏将伐颛臾》内容,背诵了大半。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   多年前高中必背课文的浅浅印象,加上三岁孩童强大的机械记忆能力,简直让人惊艳。   族长便是满脸惊喜,三岁孩童一般记忆力都不错,但能有这各年龄能有这般记忆能力的,这么多年他也就见过他那幼年走失的小女儿和萧渊两个。   族长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女儿,很是心痛且遗憾,当下便说道。   “你叫阿槿是吧?休要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可愿意随老夫读书?”   宋昱听完,羡慕不已。   “可否让我阿兄一起听?”   苏槿想,当然是要让小太子读书了,她读一堆文言文书干嘛?她又不能科举。   “老夫不教庸才。”   族长断然拒绝,又对苏槿道。   “若是你担心你‘公婆’不让你前来读书,我们约定每日在凉亭这里教你一会便是。我便说,唤你前来捡佛豆,为族里长辈积寿。”   宋昱的心里怦怦直跳。   不被苏氏和苏壹知晓,悄悄读书的机会……   读书……   他渴望了两辈子的事情,他太想读书了!   他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被他心头熨得滚烫的《论语》,不由得脱口而出。   “今日吾来为诸位讲论语……,且说那‘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   苏槿惊呆了。   族长震惊了。   宋昱不仅一字不落地将《论语》第十六篇《季氏将伐颛臾》背得一字不错,而且连私塾先生讲课的话语也说得一字不差!   过目不忘。   如果这还不是的话,还有什么是神童?   族长想到之前问苏氏苏壹,他俩说不打算让宋昱读书,而是经商习武……   他再三劝过,读书比经商有前途。   可那苏氏苏壹执迷不悟,油盐不进,就是说宋昱今后要经商习武,不走读书路子的。   念及此,他捶足顿胸:“你爹娘误你良多!”   他弟弟中了举人后,便是何等荣耀了啊。   而眼前这男童,这等美玉良才,分明是状元之才!   他萧家村何曾出过进士!   “你俩且来跟我读书,你爹娘那边我来瞒着。捡佛豆,研墨汁,跑腿儿,这些个借口现成的。”   族长当下便拍板。   不就是暂且瞒着那不知读书好处、眼皮子浅的商户家长来读书么,这有何难!   族长心潮澎湃,当下便在凉亭里开始教起书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人之初,性本善’……”   他若能培养出个进士甚至状元出来……   他这辈子,要是去了底下,还不得被祖宗们给夸上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临时纸坊的厨房里,苏氏一边往蒸煮着的构树皮往里边加碱以便漂白树皮,一边用暗卫常用的唇语问苏壹。   【你真的不让殿下他读书?纵然皇后与和郃国公临出行前提过,不可让太子读书,可现在已改头换面……】   苏壹抿嘴,打了一套暗卫常用的手势密语回答道。   【太子流亡,正是因太过初次读书便表现得太过聪慧被皇上忌惮。】   【我打算带太子去西南边境,找苏家军。郃国公大人此前已经有了安排。】   苏氏蹙眉,继续手势暗语回复。   【郃国公?呵,安排?】   【就像安排你一样?为了让你当上皇帝身边暗卫首领,便不许你识字。要知道,你可是……】   暗卫首领,自然是常常守在皇帝身边贴身伺候。   为了保守秘密,自小培养的贴身暗卫,便是不能识字的,尤其是暗卫首领!   苏壹垂眸,但仍然为郃国公说好话。   【郃国公一心为国,待属下向来不薄。纵然郃国公被贬黜,但郃国公那十万苏家军仍旧忠心不已。】   【这萧家村不可长待,待我伤势完全好了,我便带你们去西南……】   苏氏生气了,她愤怒地用暗卫常用的手势密语回答。   【郃国公好?好就让自己的双胞胎长子,从国公府少爷变成了落魄谨安伯的外室子,还安排你这“谨安伯的外室子”当暗卫!】   【他为了尽快有一个嫡女,和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绑住,立下婚约,将谨安伯的外室女和你掉包……呵,外室女倒成了当今皇后……】   苏壹惊疑地望着她,不敢相信身边人竟然会知道这么多。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   苏氏眼眶红了,她继续手势回答。   【当今皇后也有样学样……她生了一对双生子,大儿子便是太子宋昱,小儿子和咱们大女儿调换了……】   【也搞出个一儿一女龙凤吉祥,当今圣上能夺得大宝,正也是因为先帝因这“龙凤呈祥”的吉兆才最后犹豫间选了当今圣上即位。】   苏壹沉默着用暗语回答。   【我此前受重伤昏迷的时候,你替我擦过妆容,重新易容过……你看到了我本来的容貌……】   【所以,想到了皇后也是掉包,聪慧如你,猜到了……我的身份。】   苏氏本是泪如雨下,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本来面目跟郃国公世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顶多是眉眼比那世子更锋利俊朗些,这TM还用猜?!   *   苏槿,并不知道她还有个当“公主”的姐姐,也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郃国公府嫡亲长孙女”。   她现在只知道,只往山里去了一趟,光是采了四五棵野山核树,就得了四五百斤的野核桃。   她上传了淘宝,定价16.8元/斤,竟然很快就被不同的买家拍下。卖掉了两百多斤,一下子就卖得了4000多元。   11.8元就能买1斤胡椒,1斤胡椒就能卖16两银子!   既然山货核桃这么好卖,她完全可以花银子买啊!   1两银子可以买三四百斤核桃!   苏槿简直要热泪盈眶,她终于找到了打通淘宝-大楚的双向致富道路!   瞧瞧买家们是怎么跟她说的?   【你家蝗虫干卖完了之后,我一直在等着。怎么还不上新啊?这个核桃看起来不错,也是有机的吗?】   【老板,之前买过你家有机蝗虫干的。看着你家有机山核桃看起来也不错,我拍了。】   【老板,你淘宝详情图里的各种野核桃树,是实拍图吗?如果真是纯正的山货的话,我以后还来买。】   她又看了看之前买家对话,说她家古董不行。   【这古董假的吧,就算是真的,宋朝的瓷器也不会卖到这么贵的】   【老板,人家都卖20多元一个碗,你这碗也太贵了吧?可以便宜点吗?】   【老板,你真当大家人傻钱多啊?500元一个碗,你也真敢卖……】   山货一片好评,宋代古董瓷器销售为零。   她默默地撤下了宋代汝窑雨过天青色古董花瓶和陶瓷碗,又上新了六百斤新鲜野生有机带毛板栗。   果然,没一会,就有人来拍板栗了……   4000元……5000元……6000元……10000元……   她看着因为卖“山中有机绿色孕妇老人孩子补脑纯正山核桃”和“农家绿色有机甜糯炒板栗糖炒栗子必选板栗”而不断增长的淘宝余额……   好的,她知道了自己的淘宝卖家定位了。   人间真实——   穿越后靠淘宝卖古董致富?不存在的!   资深网文读者的她在这里郑重宣布——   她是穿越后首个靠淘宝卖有机绿色山货蔬菜水果而致富发家的女主!   苏槿不由得给自己点赞:好一个画风清奇、与众不同的穿越女主! 第9章 族长的偏爱  被偏爱的宋昱苏槿(忘了加……   第二日恰好是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给苏壹布置了许多任务,让他带着村中闲汉整理好山脚的另一间破草屋,作为造纸坊使用。   又叮嘱苏氏带着村里的妇人好好造纸,造的越多越好。   见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族长高兴极了。   非常自然地找了登高“插茱萸”辟邪祈福的理由,带着一堆三五岁的孩子一起,顺利地把宋昱和苏槿从家里拉走了。   萧渊作为族长的得意门生,自然也被族长带过来登高了。   他带着自己的妹妹二丫,总觉得今日族长有些不对劲。   “阿渊,《千字文》背熟了吗?你来给族中弟弟妹妹们听听这千字文吧……”   “阿渊,我来给你讲讲《大学》……”   “阿渊,今日温习下《中庸》,你背诵看看……”   族长一路上都在情绪高亢,不是让萧渊自己复习背诵,就是主动给萧渊复习讲解。   而且还老是问同行的那些孩子懂不懂。   不像是边登山边给他复习功课,倒像是趁着登山的机会给别的小孩子讲课一样。   而且,有几句萧渊没答上来或是答的有错误,族长就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明明他比之前已经有了进步呀。   几千字内容的古文,谁能背诵的一字不错?   若是以前他答成这样,族长定是那种“孺子可教也”的温情眼神看着他……   而现在!族长时不时地用那种温情的眼神看着某个方向!   萧渊发誓,以他向来细腻强大的观察力保证,族长绝对是在温柔地瞧他的便宜”叔叔“和”姑姑“。   他感受到了恐慌。   他想起了村里阿花养的那只旧猫,有日突然哀鸣喵呜不停,原来阿花在外面有了别的猫(注)。   那新猫果然更好看,更讨阿花欢喜。且新猫和旧猫打架,阿花常常偏袒新猫。   所以,族长也“在外面有了新的猫”吗?   萧渊的心里很难过,族长在他心里是比父亲重要得多的人。   他的父亲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人前还像个模样,然后就是个渣滓。   经常打骂娘亲和妹妹,重男轻女,打骂娘亲再生不出第二个儿子,打骂妹妹二丫说是个赔钱货。   多少次他的他爹打骂娘亲和妹妹,都是他叫来族长救了娘和妹妹。   只恨他人小腿短,还未长大,不然他早就把他那个吃喝嫖赌打女人孩子的渣滓爹打折了手!   他隐患地看了眼宋昱和苏槿,不知道哪个才是那个“新猫”   ………   不行,他要重新夺回族长的关注。   “弟子不明,敢问老师,‘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注)’说的天讨天罚,天子得天旨意,讨伐不臣之罪。”   萧渊故意挑了较为艰深的《尚书》内容来问族长。   “可是刑罚明明是人制定的啊。还有‘子不语怪力乱神(注)’,圣人说了不讲鬼神,和这‘天罚‘是否矛盾呢?”   族长的注意力果然从宋昱和苏槿那里被转移了过来。   不愧是他看中的学生,才小小年纪便能读懂《尚书》这么艰深的内容。   而且还有所见地,能够联系学过的《论语》进行思考,不错。   族长抚着花白的胡须,老怀甚慰地给萧渊讲起了两者的联系和不同。   宋昱听了却反而更加糊涂,若是果真有天意,前世的他为何那般凄惨,又为何今生的他如此幸运。   前世的他和今生的他,”境遇虽复殊途,因果却在何处“(注)?   此时,宋昱因为迷惘而看起来有些失落;   此刻,苏槿因为看到满地野菊花想到可以淘宝卖28.8元/斤的有机野菊花、看到野葡萄想到可以酿葡萄酒在大楚朝高价卖而激动发呆,从而看起来有些失神。   萧渊看着“失去了族长关注”而“失落”“失神”的宋昱和苏槿,终于高兴起来。   这时,他看见他最亲的妹妹二丫捧着一堆野花向他跑了过来,他更高兴了。   “二丫,这是给我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二丫把野花送给了“疑似新猫二号”苏槿。   二丫甜甜地说:“花给姐姐,最喜欢槿姐姐了。”   萧渊的脸,忍不住沉了下来。   宋昱斜睨了这位前世九千岁“萧渊”。   啧,幼稚,真是幼稚,这幼稚的争宠法……他都不好意思报复这么幼稚的小孩了。   而族长,又把目光投向了他心目中的“新出炉·最得意门生”宋昱。   若萧渊这孩子,能中进士;那么以宋昱的才智,就定能中个状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状元!他萧家祖宗肯定要夸死他啦哈哈哈哈哈哈!   *   苏槿宋昱在山上玩得开心,山下的前里长却是望眼欲穿。   他叫了几个当里长时常打交道的差役,想要把苏壹苏氏一家给抓走。   还有那些听苏氏话的几十个流民,也一并抓走!   族长美滋滋地带着“状元牌坊立在村东头还是村西头”的苦恼下了山,却见了一堆衙门差役堵在山脚。   “萧家族长,听说这流民入籍的有好几个五岁的男童?”   差役配着刀,个个凶神恶煞。   “快让我们一个个瞧过来!尤其是有个叫萧大郎的一家子,从青州来的?入了你们族谱?”   “我们可告诉你了萧家族长,近来有青州来的冒充商户,实则是盗贼,你最好将那一家子交出来让我们好好审审。”   差役这话,自然是按照前里长的要求编造的。   前里长得意洋洋,按照他对族长的了解——   族长不喜商户,若是听闻商户跟官府有了纠葛官司,定然是按照官府的要求来了,至少会让差役将人带走审问以证清白。   只要差役带走审问了,他就花点银子,将那苏壹苏氏一家屈打成招……嘿嘿嘿。   可谁知“怀着状元梦的”族长大怒。   “你这是欺负我这萧家村无人在县里当值不知世情?!我倒要去县里问问县太爷,近来有没有青州来的盗贼?你们这差当得好啊?比我这秀才可贵重多了!”   族长是秀才,有功名在身,见官可不跪。   差役们是皂吏,属于贱籍。   一听族长要当面去跟县太爷对峙,差役们登时就慌了。   “不敢不敢。或许只是传言呢,误会误会……叨扰了……”   里长暗恨差役不给力,又奇怪族长怎么变了性子,怎么突然偏向了商户……   却又赶紧蹦出来说道:“差爷们只管跟着我来,我带你们去瞧瞧那萧家大郎一家子。且不说是否盗贼啊,只说那男孩啊,瞧着就是五岁多……”   族长怒目而视。   里长不为所动。什么私下里和解,不跟他计较……   他”偷纸被抓“那么个大把柄抓在那一家子青州商户来,他怎么能安心?   差役是他主动叫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赶走萧家大郎一家子……   正好,他们的造纸生意,也可以让他来接手了!   然而……差役将族谱和籍贯上宋昱的年龄看了又看,分明就是六岁。   再看看眼前的孩子,神情也并不像五岁。   再说这身高,好像看着也不只是六岁的孩童啊。   苏槿得意:自逃亡以来,每天都在淘宝上买新鲜的牛奶给宋昱喝,还给他吃了促钙吸收的维生素D3。   夏季秋初本来就容易长个子,加上半年来宋昱营养亏损,如今营养跟上,因此这段时间宋昱长得飞快,跟寻常的六岁孩童倒也差不多高了。   加上增高鞋的加持,身高不止像是六岁了。   差役问上几句话,条理清楚,别说觉得是六岁了,说他是七八岁差役也是也信的。   那些流民入籍的时候,那三个五岁的孩童都按照四岁来写的。   个个瘦弱小巧,说是四岁却也不违和。   族长更是软硬兼施,不遗余力保下那些流民。   开玩笑,那都是他宝贝学生的扈从,爱屋及乌,他哪能不竭尽全力保下?   里长都呆了。   他简直不认识族长了,族长不是向来只偏爱读书人的吗……那商户萧大郎不是大字不识吗?   眼见为实,何况耳听也不虚。   差役们被族长说服了。   而苏氏顺势给了他们很多很多腊味肉干,还有红糖麦芽糖。   今年粮食不丰,差役们收到东西,个个高兴得不得了,便不再为难。   苏壹还想从腰带夹缝、靴子隔层里拿金叶子收买差役,被苏氏眼疾手快地挡住、拦住了。   差役们看了眼里长,说道:“原本就是我等听了谗言,前来叨扰老丈的,倒叫萧家族长您看了笑话。”   里长颓然坐在地上,不明白为什么宋昱一下子就长这么高了。明明刚来萧家村的时候……   更不明白为什么族长这么袒护这家商户,明明族长对商户出身很苛刻的,只喜欢读书人的……   他可是个童生啊……   “跪下!你为了一己之私,便是这般出卖族人的?“   待差役们一走,族长就将里长推搡到祠堂,拿出了家法鞭子。   “考上童生,族里便免租金租给你的那十亩田,族里要收回来!”   里长这才后怕起来,族里待读书人奖励极其丰厚……他的房子,还有马车……都是之前考上童生,族里奖励的……   他痛哭流涕地扇着自己耳光:“族长,族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陷害族人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   *   却说苏氏。她回家后,冷笑着对苏壹言语。   “大人可真是好本事,你这金叶子哪里来的?哦?背着我,存私房钱?!”   “还傻不拉几地准备送金叶子给差役?你以为是在京城打发顺天府差役、宫里太监那手笔那花销呢?你可真是脑子被你亲爹给洗坏了!”   “老娘当初带着两个孩子,将身上所有首饰都当掉了,也买不起几个包子,最后几乎身无分文都快要饿死病死了,结果你藏了私房钱不告诉老娘?”   “你说你也不知道自己会受重伤快死了,所以没来得及告诉我?觉得聪慧如我肯定会搜你身找钱?呸,老娘信任你,不知道你胆敢藏私房钱!“   “何况你伤的那么重、浑身都是血窟窿,动一下就血流成河的,老娘敢随意搬动你身体搜你身吗?”   当日,苏氏没收了苏壹藏在腰带、鞋底、衣服、匕首和剑鞘缝里的所有金叶子私房钱,又罚了这位暗卫第一高手跪了一整夜的算盘,这才满意。   跟苏壹睡一个屋的宋昱,看着老实巴交跪算盘幽幽叹气的暗卫第一高手,莫名有些心惊。   苏氏平时那般温柔,却原来这么凶的吗?   不过,他欣慰地想,看来苏氏的痨病几乎好了嘛,都不咳嗽了……   继而,他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金丝软内甲,那里藏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私房钱”。   可这十万两银票,他真的谁不能说……   他还隐约记得,出宫门前,父皇屏退所有人,给了他这张十万两银票。   “玉佩凭证亦可仿造或易碎易丢失,容貌不作数易容便可,何况你有个没见过面的双生弟弟……这就是你最后证明自己的凭证,谁都不能说,除非你快死了。“   “真到了山穷水尽之际,就拿着这银票去带梅花印记的金银盐钞交引铺子去兑换。但朕也不敢保证,那时候来的朕的人,是保护你,还是会杀你。”   乾清宫里,阳光透过窗棂。父皇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中,半明半灭。   “天家无情……朕,也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罢了。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   前世,因被拐卖时流民贪他身上金丝软甲里的金子,将其烧了熔出金子来,银票随之付之一炬。   后来,诸皇子因内斗死的死、残的残、病的病,他被花大力气找回,正是凭着“十万两银票”的凭证才得以证明身份。   而那十来个贵妃、淑妃等人找的“替身”,纵然长得再像,也因不知那“十万两银票”,而被父皇枭首车裂示众。   诸位皇子内斗死伤无数,还有那些来自各王爷藩地的“替身”,这背后到底有没有各位王爷在背后的推动?   谁也说不清……   他不想死,他想活。   所以,这“十万两银票的事”,他真的谁也不能说。   *   十万两银子?很多吗?   苏槿看着自己的淘宝卖家页面,近一个月来,她收入颇丰。   山里的二十来棵野核桃树产出的2000多斤核桃,16.8元/斤,扣除运费卖得了46198元。   十来棵野板栗树产出的1000多斤板栗,10.8元/斤,扣除运费卖得了20142元。   山中绿色有机土壤卖了5000多斤,1.8元/斤,卖得了9426元,扣除运费4189元。   野生有机芦蒿卖了200多斤,12.8元/斤;   野生水芹菜卖了100多斤,14.8元/斤;   还有其他菜地里种的、村民们送来的蔬菜卖了80多斤;   林林总总,扣除运费蔬菜卖了5626元。   76155元,可以买11.8元/斤的胡椒6454斤。   一斤胡椒在大楚朝可以卖到十六两,可以卖到十万多两银子。   若是淘宝上买镜子、琉璃手串、玻璃杯,那就还能卖到更多银子。   苏槿扒着手指盼着荆州漕运开始。   是时候就能各个码头易容后,极其隐蔽、谁也找不着地卖掉胡椒、镜子、琉璃手串、玻璃杯换银子了! 第10章 贵妃的麻烦  霜降吃柿饼,草纸自由(捉……   然而,苏壹并不想留在萧家村等到今年荆州漕运开始。   纸坊仓库里,苏壹斜睨了眼正在角落收集边角料纸张的宋昱和苏槿,用暗卫手语跟苏氏道。   【如今我身体几乎痊愈,便想立刻动身带你们一起去西南,投靠郃国公旧部——西南十万大军。 】   苏氏自然不肯,她放下手上正在整理的桑皮纸和花草纸,用暗卫手语回答。   【西南多虫瘴,恐殿下和阿槿不能适应。】   【殿下对漕运颇有期待。我也以为,漕运之势,或可助殿下重登大宝。】   【你亲手养大到五岁的孩子,太子的双生弟弟,如今就在宫中。】   苏壹怕的正是这个,他亦用暗卫手语回答。   【皇上、皇后和郃国公,已然都不愿让太子做这个储君了,你岂会不知?】   苏氏垂眸。   今春夏黄河决堤,各地旱涝不一,流民遍野,起义者不知凡几。   淑妃代表的世家和贵妃代表的寒门高官,便以钦天监名义说紫微帝星不明,东宫有祸。   皇帝自然不愿承认是自己这帝王位置来的不正,便觉得是东宫的问题——自己那双生子的祸害。   双生子在帝王家,本就是祸患,否则他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同意将自己的亲生小儿子给换走。   是的,皇后将幼子换成女儿,自然瞒不过当时还只是王爷的皇上。   他不仅知晓,更是一手促成,帝王家双生子是不详、龙凤胎是祥瑞。   他凭借龙凤胎祥瑞而最终得身体油尽灯枯想要各种吉祥征兆的先帝青睐、登上大宝。   觉得是东宫双生子带来的洪水旱涝虫灾,皇帝倒一开始还没忍心对他一手养大的太子动手,只是想将太子的双生弟弟给处理掉……   皇后让人带着先天不足、身体弱双生弟弟,本来已经准备逃亡了。   谁知,贵妃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隐约知道太子还有个病弱且没那么聪慧的双生弟弟。   又见太子聪慧到惹皇帝忌讳,便趁机向皇帝暗示,或许是储君位置不正。双生子嘛,搞错了大小很正常。   她又向皇后暗示,强壮的孩子流亡后兴许可以存活,若是先天不足的孩子恐怕流亡时活不过几天。   皇帝想要一个不那么聪慧、健康的太子,皇后怜惜从小没养在身边的病弱幼子,郃国公也有自己的算盘,贵妃忌惮聪慧的储君。   就这样,双生弟弟代替宋昱留在宫中当病弱太子,宋昱本人流亡。   忠心的暗卫们护着真正的太子,本该安全。   可是皇帝对太子生死态度暧昧,暗卫得了各自派系不同的命令,加上各类间谍奸细……各种混战、下毒,告密!   到最后便只有忠于郃国公和皇后的苏壹和苏氏还活着了。   苏壹打断苏氏的思路。   【西南十万大军,曾是郃国公麾下。大人叮咛我,务必带殿下去西南,那里有他旧部,可抚养太子安全长大。】   提到郃国公,苏氏便要冷笑讥讽。   【你那亲爹可真是好算盘。他被夺了西南兵权,还想让你趁着殿下流亡一事,替他暗地里联络旧部好重掌兵权?】   【想要像培养你一样,将殿下培养成另一个不识字的人形兵器?还是作为“挟天子以令诸侯(注)”的备用品来培养呢?】   苏壹沉默。   【你自己想当奴隶,想当一辈子。还想拽着别人也继续当奴隶!】   苏氏不想离开这里,在这里天高皇帝远,她不再是那个无名无姓的暗卫,不再是被抄家灭族的前朝余孽之后。   她颇有经商才能。“仙女”借苏槿之口,告知一种造纸方法,她就举一反三将构皮纸、桑皮纸、竹纸、棉纸、麻纸等各种纸都开发了出来,还制作了花瓣纸、花草纸及各式各样的花笺纸。如今这些纸在县城里卖的极好。   造纸生意做得不错,族长大方得令人咋舌。收益直接八二,他们八族里二。   因为造纸雇佣族里村里的人还有些流民,大家赚了钱,原本顿顿稀饭的众人,顿顿吃得饱甚至每天都能吃上肉了,故而对苏氏他们都极为友好。   何必去西南寄人篱下。再者,西南再好,离京城太远。   而漕运,每年都要去京城来回运送粮食物品。她便也可借此机会进京,说不得还能见到她的大女儿。   【此外,纵然皇后选择了双生弟弟,跟我说过太子太过聪慧不能学东西,恐怕以后与弟弟夺位子。但我还是觉得应该让宋昱至少学点基础的字句。】   苏氏用暗卫手语说道。   【这样纵然太子无法回去,也能靠自己谋生糊口,不必像你一样愚忠!做个人形兵器,人生全无其他趣味。】   *   宋昱心中一暖,苏氏是真心为他考虑的。   此生,苏氏得救而非死于肺痨咯血而亡,真是太好了……   他悄悄收回看他们俩暗卫手势的眼神。苏壹和苏氏以为他看不懂暗号,却不知他极为熟悉。   因为前世回宫前几年,流亡多年的他被秘密找到,却是真的被当成另一个“苏壹”培养,未曾学半点字文学,只被准许学武艺和暗卫各种暗号、手势。   苏槿自然毫无所觉,看着她爹娘在那比划,还以为她娘要开发新的纸张呢。   她只嘀咕着:“这边角料的纸,是拿去货郎那边换麦芽糖呢,还是留着如厕用呢……”   还是挂在淘宝上作为“农家手工天然有机绿色花草纸”卖点零花钱买大白兔奶糖和最新的网文小说呢……   而那厢苏氏也颇为纠结。   让宋昱读书,是出于她对孩子的私心。但于公,若“太子”已定,确实宋昱无文才无治国之能,更好些。   只是让宋昱读书这一点,苏壹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读书识字,便有了妄念。皇上、皇后和郃国公都已经选择了另一个“太子”,殿下作为兄长便该认命,对弟弟“太子”忠诚。】   就像他一样,对郃国公世子,忠诚。   于是两人争执之下,终于决定十一月漕运后,苏壹便带着宋昱趁着漕运前去西南。   至少在漕运之前,宋昱不可习字。   宋昱暗自握紧拳头,决定私下里学习得更加刻苦些,往族长那里跑得更加勤快些。   *   “短短一个月,汝竟将千字文全部记住,四书全部背熟了!”   看着如此聪慧的宋昱,族长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注)。’你可要记住,一定不要像你爹娘一样,一心只想着赚钱,不肯读书明理。”   一心只想赚钱的苏槿,在旁边一脸无辜地吃着柿饼,刷着淘宝。   双十一快到了,她在忙着将看好的东西加购物车。   【胡椒11.8元/斤,双十一价每满300-30,还有满500减60的券,加购物车!】   【可以卖几千两银子一面的“西洋镜”,9.9元、18.8元、26.8元各种各样各样的,买买买,加购物车!】   【可以卖几十两银子一副的琉璃、玻璃、水晶手串,12.8元、25.8元、38.8元各种便宜的买买买,加购物车!】   霜降后的柿饼,甜美可口,咬一口,就像是蜜糖一样。   这对于小孩子来说,简直是无法抵挡的美味。   尤其是族长是打着请村里幼童吃柿饼的幌子,叫他们来学习的。   族里晒谷场上,满院子晒的香甜的柿饼。   苏槿一边加购物车,一边和二丫在吭哧吭哧地吃柿饼,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柿饼偏凉性,不可多食,否则……   苏槿和二丫一人占据了一个坑位,满脸悲怆。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她再也不用担心需要用“干屎橛”或是土坷垃了!   她用上了草纸,哈哈哈!   *   多亏了在淘宝卖家视频里看到的各类造纸过程视频和买到的《天工开物》等造纸书籍,告知她聪明的娘亲后,顺利地造出了各种纸。   大张的纸自然是供给书院和书铺卖。   那些边角料的纸,被妇人们拿去或是让幼童们拿去,跟货郎换针线头脑或是麦芽糖。   如此,随着造纸越多,边角料的纸也就越来越被县城大户们买到,作为草纸使用了。   苏氏见生意不错,干脆专门做了些便宜的竹麻纸和草纸,批发给那些路过的货郎,贩卖给县里的高门富户了。   什么?京城不让平头百姓用纸如厕?有损斯文?   法不责众哪!   “再说了,今年荒年粮食不足,圣上还不让贩酒喝酒呢,可那些富户们谁家里不酿酒存酒?”   特意跑来收纸张的货郎们倒有自己的道理。   “对了,你们还有自酿的葡萄酒、杨桃(野生猕猴桃)酒、红刺泡子(树莓)酒吗?咱也高价来收啊。”   酿果酒也是苏槿让苏氏告知村里妇人的法子。   山里有很多野葡萄和野果子,加上点蜂蜜、少量糖和粮食酒,便可酿制出独特风味的蜂蜜果酒来,卖价极高。   萧家村因为苏氏一家,造纸和酿酒各种法子,各家生活富裕了不少。   以前大多数人家粗粮尚且无法果腹,如今顿顿吃细粮和吃上肉的人家,也有不少。   故而,如今的苏氏和苏壹在村民和流民中很是有威望。   那三四十个流民更是纷纷投在了苏氏一家,唯苏壹和苏氏一家为马首是瞻。   苏壹和苏氏本就是各自暗卫队里的首领,颇有组织才能。   筛选了流民中的十几个少年青年,只说让他们去县城和周边村落镇上送纸,又让他们接济些乞丐流民。   实则,是让他们送纸和接济流民的时候,无意中感慨猜测“穷苦人家的不少男童无故失踪,是否被天家供奉的国师给拿去祭祀了”。   这传来传去,最后竟变成了皇帝身边的贵妃是吸血的九尾狐狸,如那褒姒、妲己一般是破国殃民的妖怪了!   因朔州、湖州、枫州一带因也多有入籍的男童失踪,藩王们在其中推波助澜,因饥荒而起的各地“清君侧”起义就更加厉害了!   *   “你干的好事!”   皇宫里,皇上将云鹤卫发来的密报,一把甩在贵妃的脸上。   “让各地差役带走流民中的五岁男童,惹来各地起义愈演愈烈,眼下各路起义‘清君侧’,纷纷要杀掉你这个妖妃了!你待如何?!”   “若能为陛下死,妾死而无憾。只恨妾这法子太蠢,未能为陛下分忧,寻到‘那位’。”   贵妃也不大声争辩,只轻柔地诉说,哀哀地流泪,端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陛下是慈父心肠,妾只怕‘那位’却不懂陛下苦心……万一‘那位’被西南兵士或是勋贵暗地抚养……”   呸,什么慈父心肠。   贵妃心下冷笑。   不过是当日一时心软,舍不得立下杀了太子,让太子逃亡了,后来又反悔让暗卫杀掉太子。   皇帝看到了“太子”的尸首,但大约不知为何,知道那尸首是替身,还在派云鹤卫寻找真太子。   显然,贵妃的话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了。   易地而处,若是他被先帝派人追杀流落民间,自然对先帝会有敌意。尤其是太子还那般聪慧,再被有心人抚养长大……   相比之下,还是蠢一些又万事“为他着想”的贵妃,更加让人放心。   果然,皇上听了贵妃“自责”的话语,反而软下声来安慰她。   “爱妃你呀,我知你对朕一片赤诚,只是法子蠢笨了些。”   “那上百个各地的五岁男童,你且交予我。西南十万大军,那里朕早有布置,若是昱儿……他去了西南……”   贵妃气得暗自银牙咬碎,她费尽心思找到的上百个与太子面容骨架有些微相似的男童,竟是便宜了皇帝!   若说这其中没有云鹤卫和淑妃的手笔,她是半个字也不信的。   但她只是哀哀地抬起头,柔柔弱弱地说道。   “能为陛下分忧,是妾的荣幸。只妾太过蠢笨……”   皇上听后更加愉悦,连连承诺会保住贵妃的性命,安慰她各地起义不成气候。   秋收在即,等粮食充足了,漕粮运往各地粮仓,百姓们吃上饱饭了,各地起义自然迎刃而解。   贵妃得了皇帝要保住她性命的消息,并不欣喜。   皇上虽是暗地里补贴她不少金银珠宝,却到底禁了她的足,夺了她从皇后手上抢来的六宫掌权,暂交给淑妃。   “不这样小惩大诫,朕无法向前朝交代。你堂兄那里,也要持续受御史台抨击了。”   宫权没了,哪里是小惩大诫?分明就是要她的半条命!   贵妃冷眼看了眼皇后坤宁宫方向。又看向淑妃永福宫的方向,心中忌惮愤恨不已。   回宫禁足后,贵妃让亲信向宫外传信。   “好叫堂兄知晓,恐朔州、湖州、枫州、荆州一带官员,虽都出自寒门,说是堂兄的人,却可能有人已经暗地里投了淑妃世家一系!”   否则,以那些知府人精,哪里会这点暗地里摆平五岁流民男童失踪的本事都没有……   还有,这宫中她消息还是过于闭塞,她竟不知皇帝今日会夺她宫权,明明皇帝身边传来消息,只是说想要斥责她一番罢了。   她必须培养起得力的宫女太监,否则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白白被淑妃算计了。   贵妃冷下脸,幽幽地对身旁战战兢兢的贴身亲信宫女太监道。   “告知堂兄,不拘于什么法子,帮我培养几个武艺、读书极好的太监。”   她并不知道,她前世顶顶忠诚、叱咤后宫的“九千岁”萧渊,此时正在向被她追杀的真太子宋昱求助! 第11章 鸡娃届前辈  点读笔和学武   萧渊前来求救的时候,宋昱正在族长这里,说服族长为防止山匪袭击而作准备。   “《论语·季氏》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从前周边城镇村落,大家一样贫困。如今萧家村因造纸酿酒而骤然富裕,或有嫉恨,或引来匪徒。”   前世,宋昱查到,萧渊之所以入宫,正是在萧家村接下来被匪徒袭击时,受伤身残,再不能科举,只能入宫当太监谋前程。   前世,萧家村虽然没有现在这般富裕,但是因为承接了漕运,被原负责荆州漕运的淑妃一系世家们记恨,便在收割稻谷后漕运开始前,集结山匪前来杀人屠村,以便将漕运重新夺回自己派系控制。   最终萧家村惨胜,死伤无数。   如今他在萧家村颇受村民照料,自然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惨死。   何况,他也不希望萧渊再度入宫——这辈子萧渊要死便死了为好,莫要再“身残志坚”地入宫祸害宫中和京城无辜之人了。   此前,其实苏氏、苏壹和族长也提过戒备防匪徒的事情,只是族长随意敷衍地准备了一些。   须知,他小女可是楚宸王府上的人,谁敢这么不长眼来攻击他们萧家村?!   但现在,得意门生宋昱跟族长说了之后……   “《孟子·告子》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论语·卫灵公》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五岁半宋昱摇头晃脑地背诵,神情认真。   族长要被自己的“未来状元“惊艳死了,直呼”萧家祖坟冒青烟了,这文曲星下凡!“。   听完,族长便二话不说,仔细吩咐叮咛,准备叫全村动员挖壕沟、布置刺藜,甚至想方设法地寻摸投石机来护卫全村。   苏槿看着老感慰怀的族长。   族长那神情,像极了她穿越前中学时代那个“年级第一说什么都对”的教导主任。   不过也难怪,宋昱这种神童,要是在后世,定是那种五岁熟读、八岁读完中学课程、十岁上中科大少年班的天才少年。   何况宋昱自己也极其勤奋,只要苏氏苏壹没注意到他,他便偷偷在那温书背诵。   他甚至还央求苏槿拜托“仙女姐姐”也来教他五经中的《尚书》功课。   要知道《尚书》本就艰深,更可况是繁体字版的《尚书》!   苏槿不得不淘宝买了点读笔和配套的点读书籍,先偷偷自己学习一下,然后才能假装“仙女姐姐”转述给她让她教宋昱。   “仙女姐姐”在学神面前装学霸太难了!幸好点读笔挽救了她“仙女姐姐”马甲的面子!   说实话,如果要她是班主任或任课老师,肯定也对这样的刻苦学神另眼相看!   萧渊奔跑着前来求助的时候,正碰上族长、宋昱和苏槿像是一派师生融洽的画面。他心中酸涩难过。   但眼下事情紧急,萧渊也来不及多想和矫情,立刻便噙着泪水双膝噗通跪地。   “请族长救我娘亲和妹妹二丫!她们快要被我爹,打死了!”   族长震怒,当即甩着袖子急奔向萧渊家里。   “你爹那个畜牲!族中压着他,不许他再家暴李氏和女儿的!老夫的话,他是当耳旁风了不成!”   苏槿一听也急了,当下就跟着族长和萧渊一起,撒腿往萧渊家里跑。   二丫才两岁多啊,那么伶俐可爱的小朋友!   她托苏氏给了萧渊家里一大笔银子,以亲戚名义请了二丫跟她同住,伴她一起长大。   可萧渊的娘亲这段时间生了病,一向纸坊来得最早最勤快的她竟然告了假;二丫急得不行,也请假回了家。   明明这段时间萧渊他爹,都不在村里,去县里打短工了啊……   宋昱在身后冷眼看着”前世九千岁萧渊“。   呵,连自己的娘和妹妹都保不住,无能!   *   萧渊的爹,是被宠坏了的家中独子。   等到萧渊他爷奶故去,萧渊他爹被狐朋狗友缠着惹上了酒色赌,家中银子全被霍霍了。   原本萧三老太爷传下来的三进大宅子也被萧渊他爹卖给了族长,自家现在住一进的茅草屋。   恶毒的男声从萧渊家那茅草屋传来。   “我打死你这个丧门精,就知道哭哭哭。快把银子给我,我要去赌。”   “放开我……钱是好不容易这些时日纸坊结给我的工钱。啊啊啊……别打了……别打……我要留给萧渊以后读书赶考用的。”   那是萧渊娘亲的声音,还有女童尖叫细碎的哭声。   “艹他娘的,你赚了银子了不起,说不定是跟哪个野男人厮混得来的银子,我呸!你还会造纸?”   屋里翻箱倒柜,声音吓人,还伴随着巴掌声不绝于耳。   “娘……娘……你醒醒啊,好痛好痛,阿兄快来救救阿娘!救救我!爹你别打我了,救命啊!”   是二丫的声音!   族长赶到,奋力推开院子的大门。   院子正房,萧渊的爹正揪着萧李氏的头发,往桌角上撞。   “还有你那对陪嫁来的金耳环,快拿出来,我要拿去送给县里红香楼的小翠姑娘。”   屋子里一片狼藉。   “住手!你这个畜牲!”   族长大喝,指着萧渊他爹,气得差点厥过去。   族长在族中积威甚重,萧渊他爹讪讪地停住手。   屋里,萧渊她娘遍体鳞伤,脸上青紫一片,额角嘴角鲜血直流。   被她搂在怀里的二丫,也是脸上满脸青紫和鲜血。   萧渊再也忍不住,上前就对着他爹拳打脚踢。   “你不是人,你怎么这么打娘亲和妹妹!你……”   他爹极度重男轻女,对儿子颇为宽容,将萧渊轻轻甩在一旁,”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   “你娘不肯拿钱银来给我喝花酒,犯了七出中的’妒忌‘,我没休了她只是打她一顿,已是做丈夫的仁慈了。”   “你妹妹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我替她未来夫家教训一二,教你妹妹她晓得不可忤逆丈夫。你要学着你爹我点儿,莫要叫女人骑在头上撒野……”   两岁多满脸伤痕的二丫,在萧渊娘亲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萧渊挣扎开他爹的手,站在一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   “红香楼里的香香、小翠和柳柳,都说要给我生儿子呢。”   他爹还在渣言渣语。   “你娘这么多年,只生了你一个儿子,这种下不出蛋的……”   苏槿快要气炸了!   她穿越后,算是开了眼了涨了见识了,世上竟有如此渣的丈夫和当爹的!   被宋昱和苏槿吹哨喊来的苏壹疾奔而来,正听到萧渊爹的渣男语录。   苏壹气极,当下就飞起一脚,将萧渊他爹踹了好几米。萧渊他爹,一下子撞到墙上倒地吐血。   萧渊感激又敬佩地看着苏壹。   如果,他也有个这样正直又可靠的爹,就好了……   可是他娘亲萧李氏却擦了擦额角和嘴角的血,捂着自己青紫的脸,颤抖着手指质问自己的儿子。   “家丑不可外扬……那是你爹,你竟然带着外人来打你爹?”   萧渊冷着脸,上前将妹妹二丫搂到自己怀里。   “可是娘,他打你。我没有那样吃喝嫖赌的爹!”   “百事孝为先。你是要读书入仕的啊,你带人忤逆爹,你还打你爹……你这是不孝!”   说着,萧李氏竟然上前要打萧渊……   幸而苏槿上前一把抱着萧李氏的大腿,拦住了她打萧渊。   随后,苏槿和萧渊道了声“三二一跑”,便拉着萧渊和二丫赶紧跑路了。   苏槿真心觉得萧李氏脑子有坑。   自己被相公家暴,连着女儿也被挨打。   儿子叫人来救她,结果她却嫌儿子带人来揍家暴爹是不孝。   宋昱冷眼瞧着这一切,心下更加鄙视那“九千岁萧渊”。   若他是萧渊,早就拿出了石刀,对着那猪狗不如的渣滓动手了。   呵,无能!   *   苏壹突然意识到,原来不会武艺的普通女子,若是遇人不淑,会这么惨。   他立刻跟苏氏说,从今以后每天早上要带女儿练武。   此前,每天早上宋昱天不亮就起身跟着苏壹扎马步打拳,而苏槿则是天亮后起身跟着苏氏背会童谣诗歌再吃早饭。   苏氏大方地将早上的亲子时间让给苏壹,将给苏槿背童谣古诗、讲故事的时间挪到睡前。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苏槿就被苏氏麻利地穿好衣服、扎好漂亮的羊角辫、温柔地用棉布洗脸、轻柔地用牙药擦牙漱口,然后被抱出了屋子,在寒冷的深秋,顶着惺忪的睡眼,跟同样天不亮就起床却神采奕奕的宋昱一起扎起了马步。   苏壹拿着木块,呆呆地看着自己正在扎马步的女儿。   从苏槿出生以后,他就一直在做任务,根本没有亲手抱过她。   带着太子宋昱逃亡的时候,也顾不上这个女儿。   这段时间来,从小被漠视、只被训练习武的他,只知道拼命给女儿上山采野果、核桃、板栗、菌菇和各种山珍哄女儿开心,并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的女儿相处。   没想到当日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在襁褓嚎哭的小婴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会说话、会走路、会蹦蹦跳跳,眉眼完全承继了他和阿菀的优点,好看得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爹?你还好吗?伤口还疼吗?”   苏槿努力地睁着惺忪的睡眼,和发呆的苏壹面面相觑。   “娘说,你要给我雕个木老虎给我玩的,你要是伤口还疼……”   “不疼。”   “雕刻。”   “可。”   谁知,暗卫第一高手苏壹一紧张,手中待雕刻的木块被他哗啦一下捏成了碎木头,碎木屑纷纷掉落在地。   哇!太酷了吧。   苏槿睡意消失了不少,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便宜爹。   徒手捏碎木块!不愧是皇帝身边的暗卫首领、第一高手,名不虚传!   苏壹懊恼地看着满地被他捏碎的木块木屑。   在女儿面前的第一次表现,就这么失败。   在一旁认真扎马步的宋昱简直被苏壹的女儿奴蠢样子看不下去了。   论冷酷暗卫第一高手形象的崩塌……啧啧,真是活久见!   苏壹想了想,决定做点什么,挽回下做慈父的形象。   对,他是一个父亲,他要做一个好父亲。   他努力回想当父亲的怎么教导他这个儿子的……   他努力地想了又想,小时候比较快乐的事……   “飞高?”   “玩?”   苏槿眼前一亮!睡意终于完全没了,是要体验古代的轻功吗?   她登时将头点成了小鸡啄米。   当爹的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   苏壹满心欢喜。   他走上前去,满脸喜悦地把三岁半的苏槿——倒着扛在了肩头!   足尖轻轻一点,就在屋外、墙上、屋顶、树上、竹林间上蹦下跳,开始了古代版高难度“跑酷”之旅。   这轻功,这不是一般人能体验的。   “爹啊啊啊!我要吐了,快放我下来!呕……呕!”   被抗在肩头的三岁半的苏槿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么特别的父爱……她实在承受不起。   阿娘,快来救她!这里有个“爸爸带孩子”的绝佳经典反面案例!   快来把这个熊爸爸给带走啊啊啊啊!   苏壹手足无措地给苏槿轻拍后背,他没想到三岁的幼崽会这么弱。   他记得他小的时候,他爹带着他飞檐走壁,他简直要开心坏了。   还有宋昱这个小太子……也是太弱。   苏壹记得自己幼时,四五岁就能把七八岁的孩子给打倒。   一念成魔。   弱小的宋昱被加了功课,从之前的每天早上四点起床扎马步一个时辰练拳半个时辰,变成了早晚各扎马步一个时辰练拳半个时辰。   三岁半幼崽苏槿的武艺功课,也是如此!   三岁半苏槿痛哭流涕:现代虎妈们每天用点读笔辅导学龄前儿童读绘本、学英语、背古诗、督促写作业又能算什么鸡娃呢,这位四点起床叫她起床练武三小时、再晚上七点练武到十点的,才是真鸡娃届前辈!   *   转眼到了农历十月,萧家村众人忙着收割稻谷、脱粒,晒谷场晒谷和扬谷子,忙得脚不沾地。   夜里,劳累的众人,个个都睡得极沉。   匪徒们欢天喜地,准备趁着夜色,到萧家村来一场烧伤抢掠。   谁知,刚走到村口便先后经历了掉大坑、马被绊倒、人被坑里刺藜扎、被老鼠夹腿、被火烧、被投石机砸!   村中顿时狗吠不已,还有狗跑出来咬这些明火执仗的坏人。   萧家村顿时灯火通明。   大家举着火把拿着锄头镰刀喊打喊杀,结果到了村口一看——   近百人的匪徒,在村口的各种埋伏陷进里,绝望地倒地痛哭。   宋昱也跟着苏氏苏壹苏槿出门,待看到此景,遥望了下萧渊家里。   心想,这下这萧渊倒也不会被匪徒们搞得下半身受伤不得不入宫了吧。   他看向梳着包包头、一脸好奇的苏槿,看来他真的是被这傻丫头给同化了,心软了不少。   否则萧渊此时,已是他刀下……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萧渊家附近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救命啊!有人……有人被刺伤了……救命!”   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像见了鬼一样,一边尖叫一边从萧渊家小院逃出来。   宋昱瞳孔剧震,这陌生女子哪里来的?是匪徒余孽?   难道萧渊还是免不了进宫吗?!   苏壹却是反应极快,立刻嗖地一下飞跃了过去,前去萧渊家中查探。 第12章 可怜之人,可恨之处  以身相许?大可不……   、苏氏一下子把红衣女子给扭着手制住。   “说,你是何人?来此作甚?里边发生何事?”   “我是红香楼的小翠呜呜呜,我不是贼人。是萧大爷叫我来的,说是要亲手送我金耳环金手镯……”   叫小翠的红衣女子嚎啕大哭,害怕得直发抖。   “里边,里边……的小孩疯了,是恶鬼……对,就是恶鬼附体!”   苏氏柳眉紧蹙,立刻扭着小翠进屋。   宋昱拿着石刀,暗扣着袖箭就进去了,而苏槿也握着装石灰粉的小袋子、端着一个小平底锅当作盾牌就进去了。   护卫们见状,也赶紧跟上。   宋昱和苏槿有两个护卫,一个是当初那流民领头的结巴青年叫做李二,一个是那跑得特快的十二三岁少年叫做阿卢。   苏壹和苏氏的要求,护卫们只保护而非阻拦,意在让孩子们得到训练,以便日后能从容面对险境危机。   族长关心自己的得意门生,听到萧渊家中动静,心急如焚。   见村里入侵的贼人大多被擒,他嘱咐好年轻健壮的后生看管,便也急冲冲地冲进了萧渊家中。   进去之后,众人都震惊了。   还是族长眼疾手快,对李二和阿卢神情严肃极为凝重地疾呼。   “快关上院门,守着院子,谁也不许放进来!快去!”   李二和阿卢半点都不挪步。   直到宋昱和苏槿点头,说:“听族长所言,劳烦去守院门。”   他俩这才领命而去。   族长顾不得称赞苏壹苏氏用人进退有度、令行禁止,只是又赶紧砰地一下,亲手关上屋子的大门。   *   屋里的情形,叫人害怕。   诡谲的昏黄烛火下,萧渊的爹捂着自己的下半身。他浑身鲜血淋漓,如同地狱来的恶鬼,痛声叱骂萧渊。   “小兔崽子狗娘养的,你打杀你老子,你这个狼心狗肺……”   脏话说到一半,被看到女儿进来的苏壹,用不知哪来的臭破抹布一把堵住嘴。   因为萧渊爹浑身是血,苏壹便也没有对他太用力按着。   谁知这萧渊爹被堵着嘴,竟然向不远处的萧渊扑了过去,还想夺过萧渊手中的菜刀砍向萧渊。   刚逃出屋里又被拉进来红衣女子小翠,浑身发抖,又要害怕地尖叫。“啊啊啊……救命……伤……”   被苏氏也一把堵住嘴。   还想在他面前伤人?   苏壹捏着菜刀轻轻一拽便夺走了菜刀,又是轻轻一脚,就把萧渊爹给踢飞。   萧渊的渣爹,再次撞墙吐血。   “你们……住手!”萧渊的娘瑟缩在角落里,颤声说道。   她浑身是被打伤的痕迹,脸上青紫和血迹,看着比上次被萧渊爹打,还要重。   行了,现在事情明了。   明显是萧渊爹将相好小翠带回家里来,要萧渊娘的嫁妆金饰补贴。萧渊娘大抵是不同意被打。   护母心切的萧渊竟然拿菜刀伤了他的爹,看起来还把他爹的下半身给伤了。   此时,宋昱倒有几分欣赏萧渊了,英勇救母,这个前世的九千岁倒还有几分血性。   族长气得将自己的花白胡子揪得生疼。他颤巍巍地指着拿着带血菜刀的萧渊。   “阿渊你怎么这般冲动?朝廷以忠孝治国,你今日忤逆伤害自己的爹,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你哪里还有什么前途?你……”   “前途?中科举,然后给这个渣滓光宗耀祖吗?”   八岁的萧渊用一种阴郁的眼神看了看那红衣女子小翠,又看了看他爹。   “他回回说要改,回回跪地痛哭求娘亲原谅他。跟娘亲蜜里调油和好几日后,又暴打娘亲……难道要看着娘亲被这个渣滓给打死吗?我娘不争,我便来替她争。我来护着我娘!”   “他把这叫小翠的坏女人带回来,说要休了我娘,把她扶正。”   萧渊梗着脖子,将嘴唇咬出了血,手指着他爹,眼底全是愤恨。   萧渊他爹被捆上了绳子,整个人还在痛苦地勉强挣扎,只是看着满身是血,已然不太好了。   族长心痛地看了眼得意门生萧渊。沉吟片刻,到底面色不善地对萧渊他爹说道。   “今日你记住了,是流寇伤了你。若是你说漏了嘴,萧家祠堂不介意多个没舌头的看守!若你同意,现下就给你叫大夫治病,否则……”   这是要保住萧渊了。   萧渊他爹整个人痛苦地蜷成了虾米状,“唔唔”点头。   族长心下稍定。便又面色不善地看着红衣女子小翠,他的眼里闪过杀机。   只是,宋昱却先他一步,说道:“这女子竟然是红香楼的,那便把她赎来。当一个良家子在纸坊干活,想必她也是愿意的。”   那小翠在风尘中打滚多年,眼下自然知道唯有答应才有生路。当即便屈膝颤声说道:“我愿意。”   族长原是觉得宋昱太过心善……但是聪明人越是心善,自然也会对族里更好些。   饶过这女子性命也算是积德了,也默认了宋昱的说法。   殊不知,宋昱心想的却是,这小翠就是萧渊伤父忤逆的人证。忤逆杀父若是被捅出来,这谁敢用萧渊?   萧渊有这样的把柄在他手上,这位“前世九千岁”便自然是随他宋昱拿捏了!   这一世,他已然想好,要将这萧渊带到他前世被萧渊送进宫受苦的好友面前,让他前世好友,亲自来惩罚萧渊!   正在这时,萧渊的母亲却突然拔出了头上的簪子,猛地向那红衣女子小翠刺了过去!   “你去死!你死了,我儿忤逆不孝便无人知晓!”   苏氏就在小翠身旁,怎么可能让萧渊的母亲刺伤呢?   萧渊的娘亲一击不中,抱着簪子倒地痛哭。   “我看你们就是想毁了我儿的前程。男人哪有不花心的!这辈子我唯一的指望,就是让我儿读书,科举中进士,改换门庭,让我当上诰命夫人。”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萧渊娘亲将自己头发扯成乱草,看着已经有点状若疯癫。   “不……我可以再生一个儿子的!让小儿子读进士……不不不,他爹,他爹已经不能人道……我生不了第二个儿子了……啊啊啊!”   族长叹着气,安抚在场众人,大家商定都不要说出去,就准备让苏壹带着萧渊爹去看大夫了。   萧渊去扶自己的娘亲。   苏槿也打算去帮忙。   却在这时,萧渊他娘突然暴起,拿起手上的簪子,快狠准地对着自己儿子下半身拼命刺去,拼命狠厉地连续戳了好几下。   “对,科举不通,你可进宫!以你的聪明才智,得贵人信任,提携你妹当妃子!我照样可以当诰命夫人!乖囡,这痛,你给我受着!”   这萧李氏是疯了!   千钧一发之际,苏槿将手上的石灰猛得往萧渊他母亲眼里撒去,然后将手上当盾牌用的平底锅护在萧渊。   簪子戳在平底锅上发出了金属尖锐刺啦声响。   宋昱拿着石刀终于出手,他护着苏槿,面色难看。   这萧渊,忒没本事,倒要三岁小儿护着。无能!   苏氏出手,制住萧渊的母亲。   “都怪你,你出生的时候我伤了身子,此后几年都很难生育。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后又夭折,才又有了二丫。”   被制住的萧渊娘竟然不骂丈夫,而是骂着儿子,状若疯癫。   “我人生一切不顺,都是生了你这个儿子以后。十月怀胎,你竟然这么报答我。你爹他现在年轻,心性不定,自然会有些不当之举,等到他年纪大了收了心,便能与我做个老来伴儿。他打我并非故意,他每次都哭着跪地自扇耳光向我求饶道歉……可你……还我萧郎!“   这萧渊他娘怎么听起来,像是被他爹PUA的十级患者……   苏槿都听懵了。   就连宋昱也忍不住同情地看了一眼萧渊。   ”果然如俗语所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哼!“   苏氏不再留情,劈手敲击萧渊他娘后颈,将她敲晕了。   余下众人皆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这故事竟然是这结局。   这故事走向,令人惊诧不已。   只有宋昱,一边紧张地护在苏槿面前,一边思索。   也许前世,真相便是如此,实际上萧渊家里并没有受到匪徒攻击。只是族长借着别人偷袭的时候,掩盖下了萧渊意图杀父的消息。   而萧渊他娘觉得自己儿子前途有损,再不能入仕科举,别想着干脆让他入宫前去谋一个前程。   *   夜沉如水,深秋初冬的夜晚,寒风刺骨。   处理完萧渊家事和那些匪徒,已然到了凌晨四点每日练武的时间了。   武艺鸡娃届前辈苏壹,竟然肯停了苏景和宋昱的功课。   原来今日是寒衣节,北方才过寒衣节,荆州一带并无这个习俗,苏壹苏氏便带着他们起早在自家院子里悄悄地烧纸祭拜。   苏氏一边烧纸,一边默默流泪。苏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俗语有云,人死如灯灭。大家都知道,这寒衣节,更多的只是一种寄托罢了。   这纸钱,是烧给那些死去的暗卫同伴们。帝王的一句话,暗卫们就会用生命去执行。   皇家世家勋贵之间的内斗,损伤的却是无数条无辜性命。难道天生贵胄的性命是性命,这些暗卫的性命便只是如草芥吗?   遍地流民,饿殍遍野,各地起义。这皇帝不想着赶紧赈灾安抚民众,却来花大力气追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即便忠诚如苏壹,对这样的天子,也不是没有怨的。   宋昱默默地帮忙,用细长的树枝将纸钱挑开,让它们烧得更透。   好男儿志在四方,那些武艺高强的暗卫们,想必宁可去边境打伤敌人为国为民守护家园,也不想在这种内斗之中无辜而亡吧。   前世那些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那些只会嘲笑他糊弄他的六部官员、那些在因为朝廷内斗粮草不足而饿死的边关士兵……   宋昱将手中石刀握得更紧,若他回去,若他能掌权……!   苏槿的眼圈,也红了。   生命无常,每个人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人生短暂,要努力让每一天活得更开心一点,加油!   *   苏槿哭了一场,睡得很沉。   等到天色完全大亮,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被苏氏叫了起来洗漱穿戴好。   “阿槿,族长带着萧渊来了,要见我们一家。”   萧渊的爹娘都被族长,找人看管了起来。   小翠亦被赎回来,知道自己是白捡的一条命,便整日安安分分地在苏氏的纸坊里做工,不敢作妖。   萧渊跪地。骤逢家中巨变,他像是一夜长大了许多。   “请爷爷、奶奶、叔叔和姑姑收留我和二丫。”   宋昱每次听萧渊喊“叔叔”,都觉得心中畅快。   这前世不可一世的九千岁,呵!   只是,说着说着。萧渊又转向苏槿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若姑姑不弃,萧渊愿为姑姑门下走狗。“   苏槿一脸懵地看着萧渊。还姑姑……萧渊大侄子,你是过儿(注)?!   哦对,她昨晚帮萧渊挡住了他娘亲的铜簪暴击!确实算是救了他半条命。   但,以身相许,倒也大可不必了吧……   苏槿蹙眉:话本看多了吧?小屁孩你懂什么叫做以身相许吗?   “我可以入赘。”八岁的早慧小屁孩萧渊,自有他的筹谋和打算。   他试探地看着苏氏和苏壹:“听闻姑姑是爷奶远亲,家中再无其他亲人。”   “这辈分根本就不对,你别做梦了。阿槿跟我有婚约了。”   宋昱快要被这不要脸的萧渊给气死了。   苏槿可是他宋昱的属下,是他一手护着的。   苏槿这小孩,心软容易被骗,怎么能被“九千岁”心机狗给叼了去!   这萧渊不要脸,心机深沉!绝对有试探图谋!   苏氏和苏壹虽然面色不变,但他宋昱敢以太子的身份发誓,这“入赘”一词,绝对叫苏氏和苏壹心动了!   尽管苏壹和苏氏十动然拒地拒绝了萧渊的入赘请求,但萧渊和二丫算是正式地住进了他们家里。   *   寒衣节过后,便是立冬。   宫里的贵妃吃着立冬补身子的羊肉锅子,得知淑妃一系暗自派匪徒攻击想要夺回荆州漕运失败后,开心得不行。   皇上也当听个乐子,暗赞道。   “这荆州知府出身寒门,倒也不错。选的农人,能扛得住那些世家们的捣乱,倒也有几分本事。”   此时的贵妃,还不知道她已经失去了将来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助她横行后宫前朝的“九千岁萧渊”。   此时的皇帝,也不知道他忌惮不已的聪慧太子,已经顺利地在日后“天下漕运,尽出自荆州萧氏”的萧家村扎根了。   经此一役,宋昱的提醒和苏氏苏壹提前做的陷阱准备,算是救了整个萧家村,他们一家在萧家村的威望越来越高。   族长看在眼里,和族老们商议后,一致将苏壹推举为萧家村的里长,并且这次萧家村漕运之行由他和苏壹一起带队!   宋昱终于等到了接触漕运的这一天。   而苏槿,也欢天喜地地等来了作为穿越者顶顶重要的一天——   双十一来了! 第13章 双十一与百万两银子  红薯与狼崽   作为小孩子,苏槿实在熬不过凌晨12点,于是便早早决定当天四点起床之后不扎马步练拳,而是不停地买东西收东西。   苏槿已经跟苏氏和苏壹说过,今日是仙女姐姐那边的节日,她会送很多东西给他们。   苏氏、苏壹和宋昱便也做好准备,在房间里守着。   【您的快件已被苏槿身旁的樟木箱子签收。】   【您的快件已被苏槿手边的书生竹背篓签收。】   【您的快件已被宋昱身旁的竹框签收。】   【您的快件已被宋昱手边的麻布袋 签收。】   “竹背篓里……几百几千两一面的玻璃“西洋镜”各式各样,这里有一百面!”   饶是苏氏最近赚了很多钱,从前当暗卫的时候也颇见过世面,但如今也忍不住震惊不已。   她拿起几面镜子细瞧。   不仅有充满异域风情的水晶镜、水钻镜,还有典雅古朴的檀木镜、清雅的竹木镜……   苏氏兴致盎然,跟苏壹、宋昱和苏槿一起讨论起了镜子的高价售卖营销策略。   “皇帝近年来迷上了道士炼丹,各个道观可都有钱得很。”   宋昱轻嗤:“给那些捉妖炼丹的有钱道士们,卖这种清晰可见的镜子,取个乾坤八卦镜的俗气名字,几千两银子卖着估计都还要被哄抢。”   苏壹若有所思。   苏槿则暗忖,看来小太子对他爹找道士炼丹这事,很是瞧不上啊。   苏槿指着9.9元和19.9元的复古欧式水晶镜、水钻镜们,说道。   “仙女姐姐说,这种西洋风格镜子,如今出海的商人不多,这镜子也紧俏,想必在追求时兴的名门世家富户间,能卖个几千两高价?”   苏壹连连点头,给女儿点赞。   苏氏对宋昱和苏槿好好夸了一番,又补充道。   “追寻附庸风雅的那些个富裕书生,就卖竹木面的镜子,给它们起个名字,叫做君子镜。君子正衣冠正己心(注),如此澄澈的镜子,可比铜镜更能证明己心啊。”   “还有……”   “如此说来,一路上你们此去在漕运码头隐蔽卖给过路书生、道士或是行脚商人,或者在码头附近乔装易容当铺出货,若是顺利,平均一面镜子卖个两三千两银子大约是可以的!”   苏氏下了结论。   两三千两银子一百面银子,就是二三十万两银子了!   苏氏又继续查看樟木箱子里的东西。   胡椒是自然必不可少的,整整100斤装满了一大个箱子。   说实话,想到了镜子的暴利,苏槿都还有点看不上她第一桶金的来源“胡椒”了。   一斤胡椒官方定价是16两银子,100斤也不过1600两银子,说不定还没有一面镜子卖的贵呢。   不过胡椒在大楚朝算是堪比金银的硬通货了,比镜子好出手太多了,低调也不惹眼。   苏氏又打开旁边几个竹筐木箱,里边装的是各式各样的玻璃、琉璃首饰和杯子茶碗(注)。   一打开竹筐,苏氏差点被眼前的物品差点闪花了眼。   这些个玻璃、琉璃首饰,单个东西又小又不惹眼,卖个几两几十两甚至上百两根本不成问题。   这几个竹筐木箱里的东西,若运作得好,几万、几十万两银子都是卖得的。   苏氏此前也出入宫廷,也算是见过好东西的了,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刷新认知和见识。   “这‘药玉(注)’竟然这般色泽清透脆亮,仙女果然不凡尔!”   苏氏举起其中一个琉璃饰品和茶碗,震惊不已。   “只是这倒是不好出手……有些惹眼。这工艺做得实在太好了。”   待苏氏看到麻袋里的各种香皂、玻璃瓶装的白酒和葡萄酒、白糖(注),她已经麻木了……   “阿槿,仙女委实太大方了,这些都卖了,想必百万两银子,也能卖得。竟不知我们能回馈给仙女些什么?仙女又不肯让我们给她塑金身!只那些蔬菜、干果、山珍给仙女,委实太少了。”   苏槿看了眼宋昱,轻声道:“仙女姐姐说这些东西卖钱,一部分用来育阿兄长大,一部分留给阿娘和阿爹用。还有一些钱,仙女姐姐希望我们能够在大楚全国各地买地买房。”   苏氏却是误解了。   她不知道从21世纪穿越而来大好青年对于买房买地的执念,还以为是仙女希望能够在各地有住处落脚,就像灶王老爷必得在厨房里才能得到供奉一样。   “别说等这些东西卖了钱再买地买房了。我手上造纸生意,还有你爹那金叶子私房钱,便有些了。”   苏氏立刻拍板。“不日就去买地买房。日后这些田地房子都给阿槿做嫁妆。这田地和房子租金,阿槿便都用来给仙女供奉,如何?”   苏壹和宋昱,都非常同意。   苏氏摩挲着这些琉璃琉璃首饰和杯子茶碗,还有镜子、香皂、白酒等各种贵重的东西,心中慢慢拟定了太子起复的计划——   待漕运路上各码头悄悄出货,有了这大笔钱财后,她便能和苏壹一起重新训练起一队只属于太子的暗卫,护得太子重回东宫!   *   苏氏和苏壹好生筹划,苏槿和宋昱便被“赶”出了正屋。   苏槿便乘机拉着宋昱去旁边竹林,左探右看,见是无人,赶紧拿出了墨条和毛笔塞给宋昱。   “仙女姐姐本来还想给你上好的端砚,但是考虑到太大不好随身携带便作罢了。”   苏槿这几天总是见到,宋昱状似不在意、其实很羡慕地看那些拿着笔墨的私塾学生。   别人家崽崽有的,咱家崽崽必须也要有。   只是笔墨这些,却是不好在镇上或者县城里的店铺买,那样就会被苏氏或苏壹知道了。   她于是便趁着双十一搞活动,花了888元高价买了狼毫和羊毫毛笔两支礼盒套装。   这墨条她买的是收藏级的,也要800多!   毕竟,咱小太子读书习字第一次,必须用贵的,有牌面!   宋昱虽然前世没怎么学字,但是毕竟在宫廷里也见过不少好东西。   一见着毛笔墨条,就知道是价格不低。   “是你问仙女姐姐要了给我的,对吧?”宋昱眼眶有点红,平常冷肃的声音不由得柔软起来。   “谢谢仙女姐姐,谢谢你。此次去楚州总督漕运部院,我会每天都有一段时间跟在族长那里。”   宋昱将笔和墨条,塞进袖袋,抿嘴对苏槿也是对自己承诺:“我会好好练字小心注意,不被阿爹发现的。”   苏槿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壹不肯让宋昱读书写字,也不觉得不能读书写字有什么可难过的……   但是看着沉郁的宋昱,苏槿忍不住拿出一大袋本来准备自己吃的大白兔奶糖,来哄他。   “你要是心情不好的话就吃一颗奶糖,每天只能吃一颗知道吗?小朋友吃多了会坏牙的。”   苏槿很认真地教育五岁半小太子。   宋昱接过沉甸甸的一大包大白兔奶糖,看着她。   “到底是谁每天忍不住多吃糖?”   苏槿挠头,害,怪不好意思的。   没想到穿成小孩子之后,真的很喜欢吃糖,而且很难忍住不多吃。   明明她穿越前作为成年人,她只是喜欢甜甜的奶茶、冰淇淋、奶油蛋糕……罢了,并没有很喜欢吃糖啊?   “不许把仙女姐姐给你的奶糖给别人吃。”   宋昱抱着一大包奶糖,再次强调苏槿当初说过的话。   “你说过,奶糖只给我吃,不给别的孩子吃的。”   在村子里,苏槿现在已然是孩子王,靠着糖和日渐提升的武力值加持,不仅是三两岁的小孩子,连那些七八岁的大孩子都已经是苏槿的手下。   苏槿:幼稚小孩,还争宠,哈。   不过,这孩子都要跟着去楚州了,临别了也要安慰下,苏槿便取出荷包里的麦芽糖在宋昱面前晃悠。   “嗯,你不在我也不吃奶糖,跟他们一起都吃麦芽糖。”   麦芽糖刚一拿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在竹林里散养的大鹅就腾地一下,要来啄苏槿的手。   苏槿赶紧把糖丢去,那只领头的大鹅低下来寻糖吃,剩下的鸡鸭鹅却是一个个接二连三扑腾地翅膀要追着咬苏槿。   宋昱拉着苏槿,拔腿就跑!   跑了一阵到院子了,那些鸡鸭本来都要放弃了。   结果那只领头的大鹅又扑棱着翅膀赶过来继续追苏槿。   剩下的鸡鸭鹅再次跟着追逐扑咬!   “不就是当初想拔你们几个毛做毽子吗?你们也太小气了吧,而且我毛都没拔到啊!“   苏槿被追得快要崩溃了,那大鹅好凶啊。要不是宋昱护着她,她好几次就被大鹅咬到屁/股/墩了!   “你们都追了多少天了,怎么还在追我!不要追我了!”   幸好8岁的萧渊带着二丫赶了过来,拿着竹竿把那只领头的大鹅给赶走了。   “你个苕鹅!你个笨家伙!”   苏槿指着那只领头的大鹅骂蠢。   二丫跟着自己哥哥萧渊的身后,有些不舍。   “烧鹅?阿槿姐姐要把大白给吃了吗?不要吃大白,好不好……”   烧鹅?苏槿挠头,她说的是苕鹅,就是蠢鹅啊。   穿越前,方言里“苕货”就是蠢货的意思啊……   苕就是红薯的意思。   等等!这大楚朝还没引进红薯吗?   这可是防饥荒的大好农作物呀,亩产几千斤甚至万斤!   如果有了红薯,即便大楚朝再发生大范围的洪涝虫灾,也不会有如今年夏秋这般饿殍遍野了!   苏槿立刻欢天喜地跑进屋子,跟苏壹苏氏小声耳语。   “爹,如果在漕运路上,遇到西洋来的传教士或胡商……仙女姐姐,托我让你问问他们有没有红薯……亩产几千斤,大家都能填饱肚子!”   烧鹅?shao?   八岁的萧渊,在院子里看着苏槿的背影,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宋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九千岁”心机狗说不定又在想什么东西呢。   不行,此去楚州,他决定绝对不能把萧渊留下来,放在苏槿旁边。   他就要去跟族长说,把这个萧渊也一起带走。   否则的话,这么个精明的家伙在苏槿身边,他又不能在旁边护着,苏槿那个傻小孩还不得被话给套光了。   而且,万一,万一……这萧渊也像他娘一样疯,或是像对他爹一样凶残……   果然,得意门生宋昱一说,族长就表示没问题,同意将萧渊也一起带去。   ”不错不错,关怀子侄,你这个小叔叔却有几分长辈的样子。正好我儿萧淙正好在楚州总督漕运部院做活,跟萧渊的关系不错。让淙儿开导开导他。“   族长平时并不提自己这个不肖子,提起来便是满肚子的气,揪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告诫宋昱。   “萧淙这兔崽子满腹经纶都喂了狗!我这儿子!明明有科举大道不走,偏说要去漕运混出路子来,给妹妹撑腰……你可不要学你这个族兄,哎……”   萧淙?   前世那个叱咤漕运,在运河沿线黑白两吃、能调度得了百万石粮食、连内阁和边军也要看他几分脸色的“运江龙”萧淙?   原来,竟是族长的儿子!   宋昱垂眸,心中有了计较。   *   到了十一月张灯结彩、鞭炮哔哩啪啦响欢送之后,萧家村里的大半男丁便都乘着漕船走了。   萧家村历来是有练武的习惯。冬日无事,族长夫人便和苏氏一起带着年轻孩子还有一些妇人,造纸之外便练武操练。   又因为之前迎敌时将那些来攻打的流寇搞得很惨,周围的村落都知道萧家村的人不好惹。   因此村里的生活倒是越发静谧平静舒适了。   就连小孩子们,也仿佛更加轻松欢快起来。   “你阿兄终于走了!我可算是没那么害怕了。”   “阿槿,你不害怕小叔叔吗?他看起来好像狼崽子哦,看起来好凶。”   “对!上次我们做游戏的时候,我不小心绊了你一脚,我看着你阿兄差点拿着石刀上来砍我的架势,我都快吓死了!”   啊?原来宋昱有那么可怕的吗?   苏槿震惊。   在她看来,宋昱虽然总是沉默寡言,有时候还会笑她蠢小孩之外……   根本没有他们说的这么可怕呀,像恶狠狠的狼崽子吗?   “对,真的很像狼崽!超凶!我们家就养着两条很像狼崽的狗,你要不去我家看看?”   叫阿花的孩子盛情邀请苏槿去她家里看狗。   “自从我家养了这俩像狼崽的狗,再没有狼来叼我们家的羊了!说不定它们真的是狼呢!”   苏槿很感兴趣,立刻带着带着一堆孩子兴致勃勃地就往阿花家里跑去。   像狼的狗,难道是二哈?! 第14章 芦花与棉花  买房买地   “汪,汪!嗷呜!”   宫中,贵妃膝盖上白色的京巴狗因为被她拽了毛,立刻狂吠了起来,差点一口咬到贵妃。   “你这该死的畜生!敢咬我?就跟淑妃那个贱人一样,敢阴我?”   贵妃一下子就把这条京巴狗狠狠地扔在地上。   “我派贴身太监借着漕运夹带点东西怎么了?宫里京城女眷不都是这样吗?!又让云鹤卫参我堂兄!贱人!”   “我好不容易将宫中的银子俭省下来,就是为了趁着这漕运赚点银子……”   贵妃怒极,拢了拢身上的金丝线夜明珠孔雀羽大氅。   “今冬我连血燕都不舍得每顿食用了……贵妃这贱人!我非要把宫务重新拿回来不可!”   给贵妃养狗的宫女立刻扑通一下跪在冰凉的石砖地上,她冷得浑身瑟瑟发抖。   “这就是你养的狗?这狗给我活活溺死!这宫女给我用鞭子抽一百下!狠狠地抽!死了直接拖下去!”   贵妃毫不留情地下了命令。   备受贵妃宠爱、穿着裘衣的白色京巴狗,呜咽着被人拖走要去扔到御花园的结了薄冰的湖里淹死。   穿着薄薄夹袄的养狗宫女在被狠命鞭打中,哀嚎求饶。   那一瞬间,宫女竟然希望自己是贵妃穿着裘衣的京巴狗,而不是养狗的宫女。   至少在此前那狗穿着很暖和,一顿三餐也吃得很饱,不像她……一直都太冷了太饿了……太疼了……   她恨!她恨这吃人不眨眼的皇宫!她恨克扣宫女的贵妃!   雪花翩飞,寒冰刺骨。   宫女的夹袄被抽出了渗人的血迹,夹袄中的芦花随着鞭打,片片飘飞! 这夹袄中竟然不是棉花而是芦花!   *   芦花翩飞,是京城里躲闪不及的穷苦百姓,被皇帝亲卫骑着马驱逐抽打破了衣服。   “皇帝出行,龙武卫开道,闲杂人等闪开!”   京城郊外如今整个京城香火最旺的道观外面,不少京城本地的穷苦人家穿着破旧的麻布衣服躲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   破旧打满补丁的麻布衣服里边儿不是棉絮,而是为了御寒用的沙土和芦花。   道观中,皇帝与穿着白狐裘、看着仙风道骨的道长在谈国事。   “多亏了国师年初那一卦,朕处理了东宫不详之处,果然天下太平了。”   秋日丰收,流民入籍之后,这乱了一春夏的乱民们总算是安分下来了。   国师笑而不语,看着更加高深莫测。   皇帝得了国师“肯定”,愈发觉得是这国师的功劳,便又去诚恳地求了签。   看到是“国泰民安、尧舜之象”的上上签,一时激动便又给道观捐了二十万两银子。   皇帝乘车出了道观,烧着暖炉一派暖意的马车外,鹅毛雪花慢慢飘落白茫茫一片。   他不由得感慨:“瑞雪兆丰年,好一个盛世美景!”   皇帝走后过了很久,亲卫们这才从暗处离开。那些穷苦的百姓,这才敢从角落里出来。   他们面黄肌瘦,瑟瑟发抖,浑身冻得发青发紫。   身上的芦花破衣服,根本挨不住这数九寒天。   他们怒骂,他们愤懑,他们哀怨!   “贼老天!天道不公!谁来救我们免于饿死!免于冻死!”   *   萧家村中,却是一派温馨和煦。   招娣是入籍在本地的流民孩子,今年十二岁,如今穿着厚实的棉袄正排着队,和妹妹一起领棉被。   “小娘子,你果然是观音座前童子下凡来普渡众生的!先是给全村发了用来做御寒棉袄的棉花,现在又发棉被!”   招娣和妹妹领了十斤重的厚实棉被,对在一旁看苏氏给大家发棉被的苏槿各种夸赞。   “你家里靠造纸赚的钱,都给俺们花了,哎……俺把棉被放回去,一会就来给小娘子帮忙噻。”   苏槿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她也没有那么高尚啦,只是想着,双十一买了“价值百万两银子”的镜子、玻璃、香皂和白糖等东西,只花了几千元。   剩下的钱,再用来倒卖贵重物品有点惹眼,便决定用来改善身边的人生活条件啦。   苏槿就以128/元一条10斤棉被的双十一优惠价,买了千余条棉被,发给村里人过冬。   为此,苏氏特意将码头附近存纸的茅草屋仓库又打扫了一遍,用来接收这千余条棉被。   因为造纸的缘故,附近的村落甚至还有隔壁县的商人都过来批发纸张,来往船只络绎不绝。   加上苏氏此前还向各个县城周边购买了不少棉麻、构树皮、桑树皮等原材料,因此这千余条棉被出现得也并不突兀。   秋天那会儿蔬菜不值钱,村里、附近集市上、镇上及码头上来往卖蔬菜,一文钱可以买好几斤蔬菜。   而在淘宝上一斤有机蔬菜可以卖到几元到十几元。   在苏氏超强的协作和管理运作下,秋季,数万斤有机农家新鲜蔬菜水果通过——   大楚10文钱≈大楚秋天30斤有机蔬菜水果≈“仙女姐姐”淘宝300元≈淘宝双十一2.34条10斤厚棉被≈大楚2000文钱   这种方式,不仅换回了“价值百万两银子”的镜子、玻璃、香皂和白糖等,还有千余条棉被和用来给大家做棉袄的麻布和棉花。   ”弟妹心善,稍挣了一些钱就回馈族里,这些棉被,我瞧着定是花了你们全部存银了吧……你又把造纸的生意分给了族里……真真是菩萨心肠!“   族长夫人带着侍女一起帮忙分发棉被,对苏氏一家是赞不绝口。   “这穷苦人家嫁女儿压箱底的也不过就是一两床棉被,冬日里不少人家都是盖的稻草和芦花被子……”   没错,苏氏把造纸的生意和造纸的方子都分给了村里。   如今村里每几户人家就有一个小的纸作坊,有的造桑皮纸,有的造构皮纸,有的造麻纸,有的造棉麻纸和构麻纸。   苏氏只负责捏总原材料统一购买、造纸质量把关,与码头纸张批发商打交道。   看似比从前自己造纸自己卖吃亏,其实现在只负责买原料和卖成品纸张,赚的比原来多多了!   如今萧家村里只要是稍微勤快的人家,靠着造纸生意,个个算是脱贫致富了。每家几乎顿顿都能吃上肉!   十里八乡各户纷纷都想把女儿嫁到萧家村里来。   而萧家村的女孩子们也纷纷不愿意外嫁,都说要留在家里打点造纸生意。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弟妹一家虽不是读书人,却比那些个酸儒强上太多。”   读过一点书的族长夫人感慨,她巴不得苏氏一家在萧家村附近多买地买房,彻底安顿下来带着萧家村共同富裕。   *   “阿娘,你知道吗?阿花家里两只狗,其中一只真的好像狼哦!据阿花说,有只狼会偷偷跑下山来,找她们家的狗玩呢!”   看着苏氏发完了棉被空闲了下来,苏槿带着二丫一边跟着苏氏回家,一边分享所见所闻,兴奋极了。   “娘,我们也养狗好不好?阿花家狗好聪明的!既会狼叫又会狗叫!阿娘,你说它们不会真的是狼吧?!”   闻言,苏氏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当暗卫时养过的一条青狼犬,那般聪慧,却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   苏氏喉咙有些发堵,声音有些哽咽。   她转移话题,不想跟苏槿继续谈狗:“可能吧。阿槿二丫快想想晚上吃什么?”   苏槿二丫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说到吃,苏槿觉得苏氏真的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母亲了。   既温柔善良,又多才多艺。会易容,超级会赚钱,听说还会作诗作画抚琴,书法也极好。   尤其是做饭。超级超级好吃……绝对比前世那些私房菜馆、网红菜品还要美味一千倍。   是那种恨不能将盘子也吃到嘴里的好吃!   不过自从苏壹走后,苏氏太忙了。实在没空来做饭,都是请的别家婶子来帮忙做饭菜。   苏槿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苏氏亲手做的饭菜了。   今日,领了棉被的婶子们都忙着回家铺床叠被没空来帮忙做饭。   苏槿满怀期待,心想今天终于能吃到苏氏给做的饭菜了!   可是等到晚饭的时候,苏槿震惊了。   这酱肉、炒青菜、蒸鱼……怎么颜色看起来颜色怪怪的,每道菜都黑乎乎的。   她咬了一口:“焦了……”   苏槿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氏。   二丫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氏。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苏氏面不改色地把那些焦黑、多盐或无味的饭菜吃进口中。   她是暗卫出身,幼时在残酷的生存训练中,习惯了吃什么都能吃得下去,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吃难吃之分。   “原来之前的饭菜都是我爹做的?”   苏槿震惊了!她那虎不拉几的爹,竟然能做出那么好吃的饭菜!   原来完美如苏氏,竟然做饭这么难吃。   苏氏眨眨眼。她是什么焦黑的饭菜都能吃得下的,但女儿和二丫都在长身体。   “所以我找了人来帮忙做饭。给你们请的俩贴身护卫,也是做饭很不错的……她们俩练了一段时间,也会些拳脚。一会儿就过来。”   正说着呢,招娣和拦妹结伴进了屋。   她俩都是流民入籍在萧家村的。正是当初那三四十个想要抢劫苏槿他们、却被苏槿干冰掉落出云雾缭绕”神仙“效果折服了的流民。   他们如今已经完全归顺于苏氏苏槿他们,不少妇人小孩都跟着练了拳脚。   其中那些个青壮年男子被苏壹带走了。   苏氏考察了许久,从中跳出了两个武艺不错、身材健壮、厨艺尚佳的十二岁小姑娘,给苏苏槿和二丫当个伴儿,其实就是贴身护卫。   俩小姑娘倒也不曾签订卖身契,只是签了十年的长工契书,确定好了十年后是自由身的。   只是,却似乎比签了卖身契的,更加对苏槿死心塌地。   一个说:“小菩萨阿槿小娘子,二丫小娘子,如今招娣俺可算是被挑中了来给小娘子帮忙了噻。不枉俺每天练拳七八个时辰咧。”   另一个就摩拳擦掌地赶紧去厨房表现:“小菩萨、二丫,看姐姐拦妹我给你们露一手!”   别的还好,干嘛要叫她“小菩萨”啊 ,真是尴尬到抠出一栋七进园林豪宅*。   不就是当初掉落了干冰吗?尴尬,就是尴尬……   招娣和拦妹是真心觉得苏槿一家是神仙菩萨的。   就算苏槿跟她们用熏香勉强重现了当初干冰造成的“云烟缭绕”“神仙效果”,她们也还是这样觉得。   “再没有一家像您家这般菩萨心肠,将造纸赚钱的生意都分给大家一起赚钱。十二岁前,俺都没吃过肉!现在,俺想吃就能吃到肉噻。”   招娣如是说。   苏槿:呃……那是因为只管买原材料和卖纸,不管造纸,用农村合作社的形式,赚到的钱更多啊。这是阿娘手把手教我的理财之道啊。   “再没有一家如此菩萨心肠,将赚到的几乎大半钱财都买了御寒用、顶顶贵的棉被棉花给大家。以前流亡前,咱们村里每年都会冻死人。今年,别说萧家村肯定不会冻死人了。整个镇上、县里都受着您家恩惠呢。”   拦妹如是说。   苏槿:这……用淘宝卖大楚的蔬菜、得了钱再买棉被给大楚,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何况这又花不了多少钱,我还等着那“百万两银子”的卖镜子、玻璃啥的到账呢……   “隔壁村、镇上、县里,您家出钱让族长夫人出头,和城里的富户们一起开设济慈堂,收留穷弱孩童老人……”   招娣和拦妹做了总结。   “总之啊,您一家都是神仙菩萨,顶顶好的积善之家!”   *   “顶顶好的积善之家”终于从“只有一辆破驴车和几十文钱、一路被追杀、带着俩小孩的肺痨和重伤濒死患者”,变成了有地有房一族。   “收好了,这是二十亩地的地契。”   苏氏将地契悄悄给苏槿,让她“奉”给“仙女姐姐”。   “还有咱们如今住的院子的地契,你也给‘仙女’大人。”   招娣拦妹带着二丫去玩了,左右再无其他人,苏槿在苏氏期盼的眼神中,只好“拍照”将几张地契上传到淘宝中暂为保存。   地契被苏槿定价作为“99999999元非卖品”,存在了异次元的“淘宝待售仓库”中,除了苏槿,谁也拿不走。   苏氏看着地契“凭空”消失,满意地笑了。   “既然‘仙女’大人不喜欢塑金身,喜欢田地、房子地契,咱们就再多买点田地房子。”   “娘明天就带你去县城里看房子买房子,把县城房子地契也给‘仙女’大人。”   “听你的,以后赚更多钱,咱就全国各地买房买地,都给给‘仙女’大人!” 第15章 漕运与买房买地  太子的替身   十二月初八,喝腊八粥的时候,离开了月余的苏壹来信了。   信是托乘船过来批发纸张的商队送来的,有两封。   苏槿和二丫,一边吸溜着香喷喷的腊八粥,一边听苏氏读信。   信是苏壹念、八岁的萧渊手写的。   “见信如晤,家中一切可好?……勿要贻误阿槿武艺功课,不可容她惫懒……”   苏氏一边念,一边含笑抬头看了苏槿一眼。   苏槿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   她爹走后,她撒娇撒痴,好不容易才说动苏氏让她从四点起床练武变成了早上五点起床……   她娘不会被她爹这一封信给提醒,还是恢复她四点起床练武的作息了?不会吧!   苏氏收回眼神,继续念:“二丫是否长了个子……吾等安好……粗粗看来,运河漕运劳役竟有数万人之多,吾等与村中壮丁并不十分劳苦,多负责充当漕船’监督‘一职*。运河淤塞之处,全靠劳役挖泥、纤夫辛劳*……“   “哇!竟然有数万人!”苏槿震惊了。   但倒也合理,漕运每年负责运送数百万石粮食*(1石约120斤,也就是上亿斤粮食),却也非得这么多人不可。   苏氏放下信,让招娣、拦妹带着二丫去玩后,又低声自言自语。   “不止数万人。”苏氏拿起信中的红心结,“至少有五万多劳役,若是有修缮河道等工事便约莫可增至数十万人*。”   苏槿啧啧赞叹。   苏氏却心中震撼。   若果真有人能掌控这五万、十万人,统一调度……那么这天下之势……   ”娘,这是啥?你跟爹的相思结?“   苏槿看着红心结,探头问道。   苏氏并不因女儿幼小便什么都不说,反而在任何机会下都尽可能地教给女儿多一点知识。   就像她从小,正是因为每次课程都比别人学得更多更快,才能好好地在残酷的暗卫淘汰中活下来。   “这是我和你爹走前商议的暗号。”苏氏仔细讲解这结绳记事的标志,对女儿耳语,“这结绳是说另一封信里是特殊折法的银票。绳结信息交代了怎么展开另一封信,若是展开方式不对,另一封信里面的银票就会被撕成碎片。”   苏氏耐心地讲解,慢慢地拆另一封信,手势繁复。   “一千……两千……五千……八千两银票……哦,你爹顺利在三个码头卖掉了三面镜子和一些玻璃琉璃首饰。”   “既然又有了钱,咱们明个儿就再去府城买房子买铺子?县城里和镇上的房子铺子,都已各买了一套……”   苏氏拍板,继续买田买房。   ”上次看中了荆州府那三进有大花园的大宅子要近千两银子,银子一时不趁手,没买。也不知卖出去没有。“   “还是干脆买个带温泉的小田庄?也不知这八千两银子够不够。”   苏氏思索着。   厉害!牛!不愧是她暗卫顶级高手的爹妈!   苏槿满眼激动:田庄!豪宅!买买买!   *   而在漕运路上的苏壹,也在一路卖东西一路买田买房。   敏锐如他,已经发现了这漕运之势,完全可以左右大楚朝的前途命运。   每年二三月,漕粮可以全部入京城通州仓库*。   但凡漕粮到京城晚上这么两三个月,京城粮食便要供应不足,皇城便要混乱一阵子了*。   若是有野心的藩王,比如身在荆州的楚宸王,若是能力强,完全能够靠着这皇城的一阵混乱掌握了京城。   再加上漕运每年征的五、六万劳役,若是变为兵力……   若真的有人能够掌握着五六万劳役,由他趋使,这天下之势更迭变换……   从前,他领的暗卫,都是沿着陆路驿站传递信息,他竟然不知道原来运河沿线暗藏着如此的潜力。   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想不到……   所以,苏壹便决定沿着运河码头,只要有钱,便一路买地买房。   房子是为了日后,他的暗卫队伍壮大,便可在这运河沿线建一条暗卫网。   买地自然是为了屯粮驻暗卫队伍。   就这样避着族长和村人,苏壹一路卖“仙女”所赠“贵重物品”,得了几十万两银子,在运河沿线的杭州、苏州、扬州、楚州等地买了近万亩良田和数百套一进、二进、三进甚至还有五进的大宅子。   饶是他是暗卫第一高手,从前也帮皇帝经手过百万两金银的私宅财物处理,但是这又是要瞒着大家卖东西又是瞒着大家买田买房,也是颇为吃力。   这么一来,就几乎顾不上宋昱了。   宋昱便趁着这个机会,整天跟着族长读书写字,不过数月竟然已然能够将大部分字写得颇为能见人了。   而苏壹一路这般忙碌操心之后,不仅没发现宋昱会读书写字了,而且到了楚州总督漕运部院*后,竟然累得一下病倒了。   总督漕运部院是主管全国漕运的地方,各地漕粮都先到此处验收过再运往京城通州码头,正二品的漕运总督就带着一班官员在此办公*。   族长的儿子萧淙便是在此帮忙,因只考了秀才便来谋个小职位,没有品级、只能算是此处的文书小吏。   到了总督漕运部院,卸了漕粮差事,族长带着萧渊和宋昱,见了自己的小儿子,互相介绍完之后,便是对着儿子一阵怒骂。   “你这个不肖子,不肯考举人,偏在这里蹉跎光阴。”   还是十几岁少年郎的萧淙玩着手上的竹笛,有些漫不经心。   “我说老头子,你莫要激动。你不是说阿渊读书比我好嘛,以后让阿渊去考进士好了嘛。是吧阿渊?”   族长又是一阵叹气,低声耳语跟萧淙说了萧渊家里的事情,也是跟这从小野路子多、鬼点子多的小儿子讨个主意。   “他爹被……竟不知李氏那般执拗,差点就把阿渊给伤着再不能……”   萧淙却是哈哈大笑,拍了拍有些沉郁的萧渊。   “好小子,干得好。我早就想把你那家暴的渣爹给阉了,啧啧。你了不起!保护了二丫和你娘。”   萧渊瞪大眼睛看萧淙,眼眶慢慢红了。   “不是每个爹娘都是合格爹娘的。你爹混账,你娘糊涂。”   萧淙拍拍萧渊的肩膀。   “我觉得你做得很对。能考科举就考呗,考不了就到小淙叔叔这里来做事嘛,有什么大不了。”   萧渊一把抱住萧淙,放声大哭。   “小淙哥哥……我……我……好害怕的,我没想到我娘会打算伤我……我不要进宫,我还是喜欢读书……”   宋昱震惊地看着萧渊。   他还以为这萧渊是天生的心机狗会算计,出事以来这家伙不管在谁面前,都一直冷静得不像话。   谁知在这萧渊在有些吊儿郎当的萧淙面前,却是放开心怀、放声大哭了出来。   这萧淙,倒也颇有几分人格魅力,三两句话便能让人忍不住放开心房。   难怪前世在运河沿线黑白两吃、能调度得了百万石粮食……   宋昱有心与萧淙交好,却碍于年龄差距太大,不得法。   却终于在返程前,被宋昱他找到了机会。   “军粮经济密扇*被人掉包了?!还陷害淙哥哥?”   宋昱震惊道。   *   军粮经济密扇就相当于是漕运线上的密码本,上面有上百个神秘代码,每个代码就指代着一个运粮的负责人*。   每袋漕粮上都有画着相应的代码,这样查粮的官员看到袋子上的代码通过“密码本”“军粮经济密扇”就能查到每袋漕粮对应的负责人是谁。   可现在,有漕粮明显不合格,按照“军粮经济密扇”查到的负责人连连喊冤,说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代码。   于是一连串追问下去,发现这“密码本”“军粮经济密扇”竟是被人掉包了。这事可就大了!   这可是在总督漕运部院,还没送到京城通州了,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萧淙的头上,说掉包后的“军粮经济密扇”是萧淙画的。   原来,总督让漕运部院中聘来的文书共三十余人各画了一式两份“军粮经济密扇”,然后自己再密选出其中一式,作为“密码本”。   “难道不是应该去调查怎么掉包的吗?总督身边的侍卫和小厮不是更可疑吗?”   萧淙简直无语,就算那掉包后的“军粮经济密扇”是他画的又怎样?又不是他去换的。   谁还那么傻,真掉包了还用自己笔迹的画去调换?   何况,那掉包后的“军粮经济密扇”字迹虽然像他的,但真不是他画的啊。   萧淙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除非他能一笔不错地画出自己的原图。   “这怎么可能嘛?我又不是过目不忘。”   萧渊被关了起来,翻着白眼对探监的族长说。   但是……宋昱他过目不忘啊,又恰好在萧淙交扇子前好奇地看过。   “我来试试。”   宋昱花了数天时间地把萧淙交上去那份“军粮经济密扇”画了出来。   又根据符号变换推理,推出了原本“军粮经济密扇”的对应人员符号。   萧渊直呼“神童也”,但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便与族长商议后只说是自己发现的,找到了幕后黑手,还了自己清白。   如此种种,宋昱倒和萧淙成了“忘年交”,两人关系不错。   在荆州待了近半个月,苏壹病还未完全好,萧家村的人却是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他只和萧淙打了个照面,算是彼此认识,也并未多聊,便匆匆地和萧家村的人,带着一部分调度的粮食,前往荆州。   原来,恰好西南十万大军,缺了一部分粮食,需要荆州漕运支撑。   这去西南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苏壹便也撑着病,赶紧带着宋昱一起去西南了。   *   “你爹又来信了。说是能赶上回家过年。”   苏氏告诉苏槿。   苏槿很紧张,生怕她爹在信上又提让她抓紧练武。   上次苏壹来信后,第二天她就被迫从五点起床练武又变回了四点起床,十分凄惨。   总算最近快要过年了,她娘亲饶了她的狗命,准许她五点起床练武。   好家伙,谁知她爹又来信了……   幸好这次她爹没有不做人提什么“莫要贻误阿槿武艺功课”之类的,而是只说自己快要回来了,且又用密法折叠附上了银票五万两!   “那温泉田庄!还送一座数千亩的荒山,可以种植各种桑树、构树、竹子、苎麻等造纸原材料!”   苏氏和苏槿异口同声,从彼此眼中看到喜悦。   “那售价一万八千两的温泉田庄!买!”   *   那厢苏氏和苏槿在快乐地拿了银子买温泉田庄,苏壹和宋昱在西南却是遇上了麻烦。   他们把漕粮交付给运粮官之后,苏壹和萧家村的人约定各自在西南自由活动采买物品几天后再集合。   苏壹便赶紧趁着这空隙时间,打听郃国公旧部。   “其中,最忠心的便是叶将军和杨将军了。逃亡前,郃国公让我带你无论如何也要在西南扎根……”   苏壹非要带着宋昱去投靠其中一位。   宋昱怎么跟苏壹说俩人都不靠谱,苏壹都不听。   苏壹带着宋昱,先去跟踪了叶将军。   叶将军流连乐坊,不甚归家。   苏壹以为他是金屋藏娇,谁知暗访下来大吃一惊……   那乐坊竟然藏了个五岁左右的男童,眉眼跟宋昱颇有些像。   他潜伏在屋顶房梁的时候,还听到叶将军恭敬地称呼对方为“太子殿下”。   苏壹气得差点把房梁踩断,这都能认错?   不是蠢得分辨不出太子殿下,就是坏得另外找了替身有所图谋!   *   时间紧迫,苏壹也来不及生气报复,便赶紧去暗访那杨将军。   杨将军日日归家,苏壹有几分欣慰。   家中军营中也没有可疑的人物。   苏壹更欣慰了,他决定选杨将军作为托付太子的对象。   然后,最后的考察结束前,他在杨将军家中的房梁上,听到杨将军对着自家五岁左右的小女儿轻声道。   “太子殿下……”   什么情况?   苏壹气得发抖。   当夜,他拿了卸妆容的药膏,趁着夜色去擦了那熟睡孩童的脸。   这不是五岁的女孩,竟是易容后的男童。   擦!   眼前这男童,竟是比那叶将军乐坊里藏的男童,眉眼还跟宋昱更像些了的!   不是说叶将军和杨将军都对郃国公无比忠心吗?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郃国公安排的障眼法,还是这两人根本就不忠心?   *   苏壹不信邪,他便干脆易容成花白胡子的老人先去试探了叶将军。   “叶将军,您收养的那个孩子不是真太子。”   好家伙,话未说完他就被那叶将军派人追杀了。   苏壹还是不信邪,他又乔装成年老妇人去试探杨将军。   “杨将军,您收养的那个孩子不是真太子。”   杨将军与他好生周旋一番,说自己被歹人欺骗,又说苏壹“这老夫人”如何如何忠诚之类的。   苏壹差点就和他推心置腹将宋昱给引荐出来了。   幸好宋昱死活不同意见面,非要苏壹带着“假人”赴约。   结果好家伙,杨将军人没等到,杨将军派出的杀手来了!   然后是苏壹再愚忠,他也知道情况不对了。   苏壹最后易容化装成各个年龄段不同的人,一一试探了西南大军的不少驻地将军官员。   他终于悲哀地承认,他可能被他亲爹郃国公给骗了。   只要提到太子,易容后的他就会被各路人追杀。   若不是有萧家村漕运这层关系的掩护,他根本没法活着离开西南。   苏壹终于意识到,郃国公可能并不在乎真太子到底是谁……   与苏壹失联后,郃国公他已经找好了太子替身,并且以这替身为纽带,继续将西南十万大军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暗卫第一高手、忠心不二、一心要替郃国公守住西南十万大军势力的苏壹……   崩溃了。 第16章 读书与商户  想要读书科举的小太子(捉……   “皇上驾到!”   宫里,守门的小太监正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听到动静魂都要没了。   继而便是一阵狂喜。皇上,皇上总算时想起皇后娘娘了!   皇帝走进有些荒凉的坤宁宫,他有大半年没来了。   他看着坤宁宫的院子。荒草萋萋,萧瑟不已。   那里,曾是一块平整的草坪,又有鲜花着锦,美不胜收。   他的阿昱在那里学会走路、学会奔跑、学会说话,会站在那里给他背童谣,投壶、踢毽子,玩“磨喝乐”*“兔儿爷”*,夸他“父皇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   他的阿昱……再回不来了。   但是,他的江山还在!   皇帝收回目光,面色沉沉地走进黑黢黢、冷飕飕的正殿。   “怎么不点灯?不烧银丝炭?最近宫中银子吃紧,也不必这般苦着自己。”   “点灯,他也回不来了。一想到那孩子在民间挨饿受冻吃苦,臣妾自己俭省点,心里也能好受些。”   皇后哀泣:“皇上,你为什么不让臣妾去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   皇上屏退左右,叹了口气。   “那不是他的尸首……阿昱他还活着……”   他俩都知道这个阿昱,说的是宫外流亡的太子。   皇后捂着脸在黑暗中痛哭。她了解自己结发的丈夫,太了解了。   “但是,你不会让他活着回来的,对吗?你还在暗地里找他,想要杀掉他,对吗?”   他对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共经风雨的皇后还是有几分感情,倒也好声安慰道。   “放下吧,梓潼,朕也难过的,但……梓潼,朕给过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的。是你自己选择了其中一个活,另一个死……如今,阿聿才是真正的’宋昱‘,是真正的’太子‘。”   “我好后悔,好后悔……”   皇后捂着自己的脸:“是我跟他说,弟弟体弱,流亡那般苦根本活不下去;你聪明健康,可以活下来……是我,是我这个当娘的送他去死……”   突然,皇后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   “陛下,你放过阿昱,好不好?”   皇帝没作声。   皇后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你都已经找了替身了不是吗?叶将军是你的人,不是吗?在你的安排之下,阿昱根本没法掌控西南军的,你看你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若他一辈子隐姓埋名,不介入西南兵权,不展现自己的能力,当一个普通人,不威胁到我的生命地位。我也希望他能活着。”   半晌,皇帝幽幽地说道。   “可惜,你父亲野心不小。他应该也找了替身吧?让我猜猜,是杨将军还是刘将军抚养着那替身,好以后以太子名义“拨乱反正”“清军侧”来接西南军的位子呢?”   皇后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到外面在唱喏“太子殿下驾到”。   “参见父皇。”   宋聿乖乖巧巧,很是儒慕地看向皇帝。   皇帝看向宋聿。   眉眼相像。可苍白纤弱,眉眼间全是怯懦,根本就不是他的阿昱。   他本能地不喜欢这个双生小儿子。   或许是因为内疚,或许是因为这个儿子不如阿昱聪明,又或许……   他淡淡地道了声“平身,好生安慰你母后”,便头也不回地抬脚走了。   宋聿把自己的手掐得生疼,小小的脸上,是隐藏不住的嫉妒愤恨。   他就知道,父皇只喜欢哥哥,不喜欢他。   而皇帝,则是前去淑妃那里大发雷霆。   “宫中银子缺成这样吗?你是怎么管宫务的?皇后那里银丝炭和上好的蜡烛灯油都供应不上?”   “陛下息怒……”   淑妃好气,皇帝自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让这宫务他自己理理看?   宫里每年耗费要几十甚至上百两银子。前不久皇帝刚从她这里支出了20万两去道观国师献银子。   “朕这天子,妻儿过得甚至还不如江南富甲一方的商人!”   说着,也不等淑妃回答,皇帝叹息道。   想到自己从前当皇子时下江南看到的奢华场景,皇帝自己下了决断。   “那些个商人富户,不是口口声声说时刻要为朕这江山添财祈福吗?传令下去,叫各地州府知县让那些个商户吐些银子出来!”   “还有!此前饥荒,朕不得已减了那些刁民的赋税田税。如今今年丰收,田税等也该加一点起来了吧。”   *   回到萧家村之后的苏壹,并不知道这天下的田赋、赋税都提高了一大截。   因为,从西南回萧家村后,苏壹便病倒了。   而且,病得还很虚弱,是一应事务都管不了的那种虚弱。   初时,是因为苏壹身上旧伤未完全愈合,再加上去了西南那一趟被追杀受伤,歇了一段时间。   可等身上伤口完全好了,也还是在床上虚弱地歇着,爬不起来。   大夫给来看过好好些回,只开了些补身子凝视安神宁气的药,纷纷摇头说这是心病。   一直等到暮春三月,原本大家一起订了冬日里去泡温泉庄子的计划也泡汤了,苏槿在淘宝上将荠菜、香椿、春笋、鱼腥草、枸杞芽、马齿苋、蒲公英等时兴的野菜都卖了几千斤后,苏壹这才好了些。   苏壹刚一能下床走动都好就预备去京城。   “我要找我爹问清楚,他不可能那样骗我的。”   苏氏和宋昱都拉着他不让去,苏槿也拉着他。   结果拉拉扯扯之间,宋昱袖袋里一日不离身的毛笔竟然在拉扯间,被甩了出来。   苏壹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昱:“这是你的毛笔?”   那正是苏槿双十一给宋昱在淘宝上买的888元套装两支套装礼盒装的毛笔之一,笔头偏湿、被干净的麻布小心地包着。   一看就知道用笔的人用笔很珍惜,且刚刚用完。   宋昱沉默不语。苏槿踌躇着,刚要说这笔是她的……   结果被苏壹堵住话语。   “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傻是不是,我把你们当亲人都好你们却这样欺瞒着我?”   她爹好凶!从来没见过她爹这么凶过!   苏槿吓得赶紧抿住了嘴。   苏氏挡在宋昱和女儿面前。   “你干嘛对着孩子凶?你说哪家孩子是家里人不给他读书的?你说有哪家孩子有这般勤奋,每日都不玩耍,就为了在大人看不到的时候能练会儿字看会儿书……”   苏壹沉痛地看着苏氏:“你果然知道他在读书,我都说了。人要学会自己的本分,人生在世首要的便是孝顺。既然长辈不让他读书,他便应该好好听长辈的话,怎可逾越?”   这话是说的宋昱,也是说的他自己。   苏氏跟他吵了起来,为苏壹的愚孝为苏壹的执拗而争吵。   争吵之中宋昱的那支笔遭了殃。   被苏壹捏在手上,看着苏壹下一秒就要折断这支笔。   *   宋昱看着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那时他已经十来岁。在民间流浪了几年,好不容易被从乱葬岗捡回了一条性命的苏壹找到,确认了身份。   前世的苏壹,身体比现在差多了,经常咳血。   有一次,宋昱实在太想学习了,于是就将自己省下来的两枚铜板买了一只很破的旧笔,结果被敏锐的苏壹给发现了。   前世的苏壹,噗通一下就跪地,一边咳着血,一边求宋昱不要读书写字。   “听你父皇和郃国公的,不要去奢求自己不能得的东西啊殿下……这笔,折了吧……”   *   而这一世也是如此。   苏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说:“殿下!对不住了!不要去奢求自己不能得……”   “你别说了,你折掉它吧。”   宋昱红着眼眶轻轻点了头。他真的很怕苏壹一时激动,又像前世那样咳出血来。   “你快起来……”   听完此言,跪着的苏壹也不起来,登时便要把那毛笔给折断!   苏氏不忍地扭过头。   宋昱的手在抖,强忍着泪,手被捏得发白。   是的,他应该知足不是吗?至少他现在已经认了很多字……   何必让病中的苏壹感到痛苦和为难呢……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苏槿用两只小爪爪猛地一下握住笔,目光坚定地看着苏壹。   “不许折!这是仙女姐姐送给阿兄的毛笔,花了很多钱买的呢!”   苏槿:……等等,她本意是想说这是仙女姐姐送的很珍贵,怎么把花了很多钱这话给说出来了呢,真是尴尬……   其实,苏壹本来心中便在犹豫。这段时日他也一直在想他是不是错了,凭什么让步的那个人永远是宋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体发肤受诸父母,这财富生命都是天子父母的。父母要把这一切给自己的弟弟,又有什么错呢?   这段时间,苏壹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可是他又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因为他不是真的兵器,他是人。被父母伤害,他也会痛会难过……   苏槿才不知道苏壹心中是怎么想的呢,她只想把他888元的尊贵礼盒毛笔给抢回来!   她以为挪动一下那笔,笔会纹丝不动,谁知很轻松地就把那只毛笔抢了回来。   苏槿看着轻松被自己抢回来的毛笔,心中又喜悦又诧异。   “爹,是仙女姐姐让阿兄读书的。“   苏槿:没错,就是本仙女让读书的!   “再说了,你现在才不许阿兄读书都好已经太晚了。阿兄都已经认识千把个汉字,四书已经全部会背,五经也读过一些了。”   苏槿“略”地一下,对自己老爹做鬼脸。   苏壹被气得连续咳嗽个不停。   宋昱紧张地看着苏壹,生怕苏壹像前世那样咳出血来,伤口裂开浑身是血。   却见苏槿掏出了一大把云南白药、跌打损伤丸还有各种清肺润喉糖……各种药。   “ 仙女姐姐说了,你尽管气。气完按时吃药用药,保养好身体就好!”   事情的结尾,成了苏壹放过了宋昱的笔,却拿了鸡毛掸子要去抽自己女儿。   快四岁的苏槿在紧急下,竟然迅速掌握了“上树上房揭瓦”等技能   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说起来,连苏槿也不信……   她竟然在鸡毛掸子的激励下,掌握了10秒爬上树、10秒爬上屋顶以及在楼顶上跑酷的高端技能!   “读书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许再去参加科举。”   苏壹最后,如是对宋昱说:“且不说别的了,就说我们这个身份,参加科举可是要上查三代的。我们这个身份,经得起查吗?”   *   最终,苏壹还是没去成京城。   他却被新来的知县派出来的差役给戴着镣铐传唤走了!   苏槿有些紧张,苏氏却很淡定。   “你爹的身手不会有事的,县衙的牢房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来去自如?”   虽说如此,但是苏氏也还是不放心。   正好他们和族长一家都在县城里买了院子,收拾了收拾,便带着宋昱苏槿二丫萧渊他们一起,还有族长族长夫人一起去到了县城。   族长是秀才,也自以为还有几分薄面。   谁知那新来的县官竟然丝毫不给族长面子,苏壹被带到县衙之后还没被审查,就被关到了天牢里。   族长再三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这新上任三把火的县令听了京城的命令,要拿个把商户开刀。   首先就选中了他们这一家,没什么底蕴,却又是新富,好让他们作为商户大出血。为了赎人出一大笔银子。   族长在县城,甚至在荆州府,都还是有些人脉的,却铩羽而归。   苏槿,着实有些为他爹紧张了。又担心,是不是县令发现了他们隐藏的身份,或是……   苏槿紧张得有些睡不着。   结果到了晚上,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爹轻轻松松从院子高墙上,又从窗口翻进房间里,将苏氏特意为他留的饭菜吃个精光。   “那地牢里实在是睡得不好,吃得不好。我先在家里睡一觉然后再回牢里。“   苏壹甚至还喝了点果酒。   好家伙,苏槿真是目瞪口呆。   结果还不仅如此,他爹越狱之后不急着回牢里,在家里睡了一觉之后,还是不急着回去。   一直等到凌晨四点以后,还督促了她和宋昱练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步,这才慢悠悠地回县衙天牢里去。   喂,这悠闲程度就有点过分了啊。   而那新任县令,熬了一天一夜,整理了一堆勾陷材料,自以为万无一失,必定能从这一家子新富身上掏出大笔孝敬银子,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第二天中午,熬了一夜只睡了两个多时辰的县令,便火急火燎地开堂问罪。   “奸商萧大郎,堂下无辜百姓二人告你偷窃造纸秘方,你可知罪?!” 第17章 楚宸王的阴谋  造纸与科举(小修结尾)……   “偷窃县里商户造纸秘方?”苏氏、苏槿和宋昱都要被气笑了。   “好叫大人知道,此前县里造的纸,不过是麻纸和竹制毛边纸,贵且不好用。”   苏壹跪在堂下,心中有说不出的别扭。   然而他现在的身份是商户,见官不得不跪。   “那上等的宣纸,是从宣城、徽州及江南运来的,非是本地造的。”   若是他有功名在身……苏壹按下心中纷乱思绪和不耐,解释着。   “我们一家子一开始造的是构皮纸、桑皮纸,以及改良后的云纹构麻纸、棉麻纸等。”   “后来亦新造文人雅客、富贵小娘子们喜爱的花瓣纸、花草纸、竹叶纸及各式各样的花笺纸等。莫说县里,整个荆州府也是独一份的。”   “大胆刁民奸商萧大郎,你倒是巧言令色,好生狡辩!”   县令眯着细缝眼,“啪”地一声猛拍惊堂木。   “你一介商户,本人且不识字不会用笔写字,还会造纸?简直笑话!\”   不识字、不会用笔写字?   苏壹猛地抬起头,复又低下头,握紧拳头,屈辱受伤的神色一闪而过。   “堂下两位苦主,且将这目不识丁的奸商,如何巧取豪夺了你们的造纸方子细细道来,本官定会为你们做主。”   县令将惊堂木拍得砰砰作响,身旁的衙役也跟着敲起了不停地敲击起了杀威棒。   跪在那里的苏壹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他是郃国公之子,是皇帝身边的第一暗卫。   他对天子尽忠,对国家尽职,对父亲至孝……   不识字、不会写字,是皇帝对暗卫首领的要求,是他对君上和长辈的忠诚体现。   这县令竟如此辱他?!   堂下两位贼眉鼠眼的告状者,竟然还真的编出了一堆故事。   说什么苏壹当初如何将他们骗去县里酒楼吃酒,如何灌醉他们、掏出了他们祖传的造纸方子等,编得有模有样。   而看热闹的百姓,听了那诽谤者的话,竟然大多信了。   “毕竟这商户不识字,怎会自己造纸?定然是偷来的造纸秘方!”   “这奸商真的可恶,不识字还学什么文人造纸,偷人家方子,呸。”   接着,县里酒楼掌柜和跑堂的小二也出来作证,说那日那时见到苏壹灌醉两人,在包厢里套话,云云。   这是明晃晃的构陷!   然而堂下的百姓,和堂上的县官竟然都觉得这构陷出的谎言颇为合理。   一切只因为苏壹不识字。不识字不会用笔写字的人,怎么会造纸呢?   苏壹这商户身份,加上不识字,成了原罪。   苏壹将拳头捏得发白。   “人证俱在……”   眼见着县令就要拍板判定苏壹有罪,苏氏站了出来。   苏氏心中冷笑,还以为这县官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陷害呢,原来就这点伎俩。   她戴着帷帽上前说道:“回大人,我家相公不识字,但不代表我不识字,造纸方子是我研习而作。连我家稚儿,都会拿笔写字,背得出四书五经。“   那县令大吃一惊。造纸漕运等事,一应对外,都是苏壹出面,苏氏只在身旁轻声献策。   故而这县令以为主事的是苏壹。   原本依县令所想,不识字却会造纸……他判苏壹偷人家造纸方子,合情合理。便是上峰来查,他也有几番辩解道理。   谁知他向来看轻的女子,还是商户家的女眷,竟是识字的。   “大人若不信,便且看着。”苏氏说着,一挥而就,研磨书写,一蹴而就。   一篇写了自己如何改良造纸法子却被诬陷的诉冤含讽、文辞华丽文章便写了出来。   而苏槿则和宋昱一起,当场背诵了几句四书五经,又在堂下写了字奉上去。   “这可了不得,这萧大郎家里这般有才,定然会自己造纸的,堂下竟然这样诬陷人家…… ”   “这小郎君和小娘子,着实厉害。这小娘子可才三四岁吧,竟是这般聪慧!”   堂下百姓,立刻转了风向,觉得苏氏一家被冤枉得好惨。   县令接过苏氏的文章看后,脸上一阵青红皂白,这文章辞章华丽、有理有据,竟是比他作的文章还要好些。   文章说得清楚明白,将那诬告的人和那做伪证的人,都驳斥得明明白白。   县令被下了面子,竟也不判案了,只说此案可疑,又将苏壹押回了牢里。   这一夜,苏壹没有回来吃酒,更没有回来督促苏槿练武。   下半夜苏氏到底不放心,前去牢里暗探,却得知苏壹在牢里晚饭都不曾吃,也不曾睡,便在那垂眸伤神——因为不识字被戳了伤心往事。   苏氏气极,当夜便作了白衣女鬼装扮,将那陷害人、戳人肺管子的县令吓得半死。   结果那县令倒还坚强,眼看着陷害不成,顶着黑眼圈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便叫人去搜苏壹的家,说苏壹作为商户不规矩。   这是陷害不成,又觉得他家没啥背景,便直接用暴力来完成京城那边传来的“磋磨商户银子”指标了。   可惜,家里稍微值钱些的东西,地契、房契、金银珠宝啥的,都在苏槿的淘宝里,标着99999999元【非卖品】挂在待售区呢。   县官派出的人,啥也没捞着。   只是,动不动就夺人家财,这可大大惹恼了苏氏,也犯了县里富户们的忌讳。   几番派人在茶馆里,将县官欺负无辜商户的故事一宣扬,县里各种富户们各找自己的靠山,这县官也就被免职了,原来的县丞便先暂代了县令一职。   *   县令被免职后,苏壹便被从县衙牢狱放了出来。   但他一直闷闷不乐,沉默不语。不就,他又独自乔装去了趟京城。   两个月后,苏壹带着伤从京城回来萧家村,整个人更加沉默了。   问他,也不肯说在京城发生了什么。   时间飞逝,春去夏来,转眼又到了七月二十二祭祀财神爷的日子。   苏槿想着,他爹自那日被说“不识字”不开心,去了京城回来更不开心,缺的应该是认同感和成就感。   那她就夸一夸他爹能干!用几千元的淘宝东西,悄悄换了近百万两银子!   在漕运线上用银子在苏州、杭州等地买了那么多房子!那么多田地!   苏槿便和宋昱商量了一番,私下里避开二丫他们,彩衣娱亲,在苏壹和苏氏面前扮演散财童子,好叫苏壹笑一笑。   “阿爹乃天上财神,与我三十六万两银子,又与我百处房产和万亩良田,如今我是个财神童子,且下凡来散财。”   说着,跟宋昱一左一右,还真的一边表演,一边给苏壹和苏氏散财。   宋昱拿了苏槿自己写的狗爬字剧本,很是无奈,但却也认真地配合苏槿的表演。   苏槿写的是个类似民间传说“田螺姑娘”的喜剧。   剧本里,苏壹和苏氏是穷苦的农家夫妇,好心救了一对落难的孩子。   这两孩子不是凡人,乃是天上的财神童子下凡,于是散财童子就仿照“田螺姑娘”来报恩,比“田螺姑娘”更壕——   不仅送吃的,还送银票送地契送房契!   苏槿表演得很卖力很夸张,苏壹苏氏还真得忍不住被逗得哈哈大笑。   数百张房契,数千张银票在手……   苏氏笑着笑着,看着手中的银票房契和地契,愣住了。   “这银票,这房契,怎么会有假的?”   银票房契,苏壹拿回来后,苏氏没有细看。   如今细细查探一番,竟是有大半是假的。   很明显,不识字的顶级暗卫高手苏壹,被不少不良商户,给骗了……   苏槿和宋昱倒觉得苏壹已经很厉害了。   有十几万两银票,和三四十处房产,五六千亩的地契是真的,没问题。   但苏壹却无法自己谅解。   他,再一次地,病倒了。   等到秋季,苏氏已经把肺结核的药完全停掉,确认自己完全不会复发的时候,苏壹才完全休养好身体。   病好后,苏壹不仅同意宋昱去私塾读书了,并且自己也悄悄地开始学起了字。   只是千万叮嘱宋昱:“不可去考科举,只读书明理就行了。”   他终于认清事实,再不提西南十万大军的事情,也再不提忠心于皇帝和郃国公,安安稳稳地一步步在萧家村周边发展势力,打算一步步将暗卫信息网沿着运河沿线慢慢建立起来,并计划跟总督漕运部院那边也慢慢都搭上了线。   *   幸好,还有好消息。   受苏槿所托,苏壹真的从漕运码头的胡商那里买到了红薯,在荒山上种了一点,到了秋天收获颇丰,亩产近六千斤。   得知这个消息,族长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是一次很好的升官机会。   征得苏氏一家同意后,族长经由他当县太爷的弟弟向上峰敬献了这荒年可救命的红薯。   此后不久,族长的弟弟,竟然凭借着举人身份,当上了从六品的同知!   须知,举人能当上正七品的县令已是很难的事情了。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皇帝竟然还给苏氏他们一家赐牌匾了——耕读传家!   是很高的荣誉了。   虽然知道这牌匾并不可能是皇帝亲自过问,而是礼部和户部官员集中批量做出来的……   但是也让人有些好笑了,说明他们如今一家的身份已经被”洗白“了。   但是苏氏也并不是特别放心。   在做生意之余,她派人去青州那边做了一些布置,尽量让他们的身份给完完全全地做实,不让任何人查出任何一点破绽。   *   得知苏氏一家被御赐了“耕读传家”牌匾,那陷害他们的原县官气得半死。   原来,那原来的县官,被免职了还不肯走,非在县里租房,等着机会来报复苏氏一家。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秋天,没等到报复机会,却得知代县令升职了,转正了当了县令!   因为苏壹在漕运码头跟胡商买的那叫做“红薯”的农作物,竟然能亩产六千斤。代县令啥也没做,白捡了个好处!   那原县城、代县令,只是个举人,也不怎么勤勉地向商人们吆喝银子给上面,又不给上峰送礼送小妾,可他竟然升职了!   还有苏氏一家,明明是他最最看不起的商户,竟然被御赐了“耕读传家”的荣誉。   若是他不拿苏氏一家开刀,不构陷他们……现在升职的就是他啊!   那陷害人的原县官是进士出身,向来看不起举人县丞,又一直“上进”地谄媚上峰,结果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官职没了,钱财也无!   他气得当即就吐了血,生了场大病。   *   被御赐了“耕读传家”的牌匾后,苏氏和苏壹都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伺他们。   当日,又一辆马车跟了他们许久随后,又悄然无声息地离开。   这些探子在暗卫第一高手身后跟踪,岂不是太班门弄斧了吗?   苏壹和苏氏对看一眼,苏壹便前去查探,结果竟一路跟踪到了荆州府的楚宸王府。   楚宸王,是先帝幼子,曾经最热门的皇帝人选之一。   因为登基后皇帝不放心,派苏壹带人来探过几次。   苏壹屏住呼吸,熟门熟路地探路,跟踪到书房,听那盯梢的人对楚宸王汇报。   “试探过了,萧家村那从青州来的行脚商人,是萧家村三老太爷的后裔,确实有几分搂钱的本事,而且运道也不错,得了皇帝老儿的御赐牌匾。”   楚宸王的话让苏壹震惊不已。   因为接下来,他听到了楚宸王阴冷冷的话语。   “既然我那小妾兄长有几分本事能混进总督漕运部院,族里又有能赚钱有运道的。如此,倒也有资格为我诞下子嗣。”   “且去青州打探下这萧大郎一家具体情况,若身份果然无误。那么就把我那小妾的避子汤给停了吧。”   宋昱知道此事,亦是震惊不语。   前世,他从未听说叱咤漕运线上的“运江龙”萧淙,还有个妹妹是王府的宠妾。   再让苏槿这个孩子王,跟村里孩子们一打听——   族长有个幼年走失的小女儿,年纪跟那楚宸王府的小妾对得上。   猛然间,犹如晴天里起了惊雷,宋昱灵光一闪,前世想不通的,瞬间都明朗了起来。   前世,父皇的皇子内斗非死即残。   贵妃的儿子残废了,无法登上大宝……却还是针对他宋昱,恨不能弄死他这个父皇唯一的继承人。   贵妃的堂兄更是暗示太傅和六部的人,各种打压他,说他目不识丁,瞧不起他,又一再用各种记录复杂的账本糊弄他!   前世,漕粮晚到了京城两三个月,京城物价飞升各种混乱、民不聊生,楚宸王趁机带人上京“清君侧”。   所以,不是漕运无意中晚到的……莫非是楚宸王的阴谋?   宋昱在宫中被奸人设计射杀。   楚宸王和贵妃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前世的死,还有皇兄皇弟们的非死即伤,跟楚宸王到底有没有关系?   而萧家村,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   光阴易逝,时光如流水,一眨眼又一年就过去了。   开了年,不过一月底,族长打算带着11岁的萧渊去参加县试。   虚岁八岁的宋昱得知后,思虑半晌,决定了,他也要去参加科举。   漕运是一条护着他和苏槿等人的路,但眼下既然得知这漕运和楚宸王扯上了关系,到底是有些存疑。   既然如此,不妨也走一走这千军万马独木桥的科举之路。   若果真能科举入仕,拜相入阁,亦能护得苏槿他们安生。   说不得,还能和那些嘲讽他“乡野长大”“目不识丁”的朝臣酸儒们,好好论一论这治世之道呢。 第18章 家有考生  科举与物流   坐在马车上, 看着挎着考篮即将入场的宋昱,苏槿比宋昱本人还要紧张。   “早上让阿兄吃了一根油条,一个包子和一个鸡蛋。”   苏槿搅着手,深深体会到了送考家长的焦虑。   “感觉吃两个鸡蛋比较好啊。更像100分。”   一起进场参加县试的, 竟然还有一些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正如俗语所言, 七八十岁老童生。有些人一直考到走不路, 可能连县试都通过不了。   想到穿越前看那《儒林外史》中范进科举前后的疯癫, 想到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苏槿心下更加紧张。   万一, 宋昱也考到花白头发还不能进学……   科举很难,她很担心,骄傲如小太子宋昱, 会因为考试不过而沮丧。   向来冷静如苏氏,此时也不免有点紧张。   科举检查的非常严格,一般要向上查祖宗三代。宋昱这流亡太子的身份……   虽说苏氏早已让苏壹去青州那边做了些打点安排,料想身份不会出问题,但此时被这考前的紧张气氛影响,也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阿槿,你手上握着旗子和象棋子作甚?”   苏氏左思右想, 回过神来,见到女儿这般,颇有些好笑。   苏槿正一手挥舞着自己手工做的旗子, 另一只手紧握着象棋晃来晃去, 闻言答道。   “预示着阿兄, 旗(棋)开得胜啊!”   苏槿啧啧暗叹。她娘都不知道,后世那些送考的家长们有多拼!   幸好后世高考是6、7月份,不然像现在这样县试二月份……   那些穿旗袍的家长啊, 就没地方发挥了!   一意带着宋昱来参考的族长,撸着胡须,却是一点都不紧张。   等宋昱进了考场,族长在隔着马车棚,对他们笑眯眯地说道。   “萧戬(宋昱)这才不到10岁,此次县试,不过是让他提前走一遭,练练手。“   此次县试,他觉得萧渊的火候已经到了。来让宋昱考,考不过是下场锻炼一下。   “科举一途,路还长着。”   宋昱此前不过在他面前,每天学个把时辰。   最近一年,才被送进私塾里正经系统的学了一些东西。   苏槿绞着自己的手,私塾先生的水平并不高,跟族长一样,是个秀才。   淘宝中有很多不错的资料,苏槿这几年淘宝余额常年保持六七位数,早就不是只有几千块钱的她了。   淘宝上买书啥的,又不算贵,于是便花钱买了各种古代经史子集的书。   甚至为了让宋昱更好地巩固学习成果,她自己也不免亲自学习额外看一些古文的教学视频,以“仙女姐姐”的名义给宋昱出了不少”模拟考卷。   可以说,宋昱现在去考试,展现的不仅是私塾先生的教学成果,更是她苏槿通过淘宝辅助教学的成果啊!   见苏氏等人太过紧张,族长便上了马车,叫他们一起去跟族长夫人去附近的茶楼喝茶,一边等待着考试结束。   免得在考棚外等着,思虑过多。   马车开动,苏槿想起了她爹,当下更加头痛。   “爹爹去了总督漕运部院帮忙,说是要帮忙将货物送到通州,我们这才能顺利瞒着爹爹,将让阿兄去参加科举。“   “看这日子,阿爹快回来了。若是爹爹回来了怎么办?拦着阿兄不让他考试怎么办?”   家有考生,实在是太难了。   *   考场里,宋昱也有些紧张。   前世,他连读书都没有机会。如今,他竟然能够来参加科举。   县试、府试、院试,通过后便有了秀才身份。   乡试、会试、殿试,若是科举能到最后,便能走上金銮殿,跟那些饱读诗书的内阁学士道长短!   他想起前世那些个酸儒书生和六部官员对他的嘲笑,说他“目不识丁“……   想到这里,宋昱将考篮握得更紧。   通过县试,他宋昱势在必行!   县试分为五天,以第一天考试作为正场,其成绩基本作为县试的最终成绩了。*   所有的科举考试都要验明身份,防止夹带,查祖宗三代资料。   还要有廪生作保,五位同考的人共同联合保证对方的身份。*   宋昱依照前世考虑种种,选定的这身份,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查不出疏漏来。   从头到脚头发丝都被检查了的宋昱,顺利地进了考场。   萧渊比他先进场,见到宋昱后。萧渊握紧手上的考篮,笑得温和。   “阿戬(宋昱)不要紧张,下次来参加县试就更有经验了。”   心机狗!宋昱瞥了萧渊一眼,没理他。   听了萧渊的话,其他考生却不免注意到了才8岁的宋昱。   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尤其是那几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个个语气不满地嘲讽宋昱。   “这么小,就来考县试,当这是玩笑吗?”   “肯定考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练练手的。”   “还不到10岁吧,要是他能过,我就把名字倒着写!”   巡查的差役赶紧斥道:“不许说话!”   宋昱瞥了眼萧渊,冷哼一声,不睬他,心态也不受影响,只安静地提着考篮,在大堂上等发卷子和廪生唱保。   才这点嘲讽,难怪一把年纪了还考不过县试,可比前世那些进士六部官员们的“舌灿莲花”的明嘲暗讽、指桑骂槐的力道差远了。   这两年来,宋昱和萧渊没少别苗头。   一来自然是宋昱对针对萧渊,总不给这位“前世九千岁”好脸色。   二来萧渊羡慕宋昱,有那样好的爹娘,还有那么聪慧可爱的娃娃亲对象苏槿。   萧渊自忖,他能够比得过宋昱的,也只是比他多读过两年书罢了。   可此次县试,族长竟然让宋昱与他一同前来参加!难道宋昱也能通过县试吗?不可能!宋昱才9岁啊(文牒上9岁,实际8岁)。   这两年来,萧渊他明显感觉到,族长心中最疼爱的孩子,已经不是他,而是宋昱!   凭什么?宋昱不是商户子吗?族长不是最讨厌商户的吗?   他瞥了眼号房里的宋昱,心中希望宋昱遇到难题,不要那么出色。   而接过考卷,通过廪生唱“某生保”确认身份后、进了号房的宋昱,还真的遇到了难题。   这号房的椅子和桌子高度,是按照成年男子设计的。   对8岁的宋昱而言,这椅子,也太矮了点吧!   *   茶楼里,坐在包厢里的苏氏跟族长夫人聊起了纸张生意。   族长夫人,便免不了提起了苏氏的新生意。   “听说你们最近在看一个马场,准备买了想搞什么物……物流?是要仿照漕运,组建商队在陆上进行运输走货?”   苏氏打着哈哈,岔过了话题。   苏槿听了一耳朵,心下明白。   自从知道他爹探访过一次楚宸王府,知道了族长那自小丢失的女儿是楚城王府中的一个妾室之后,他们几人便做了打算,漕运这条线不能放,但是不能只依靠漕运。   靠着漕运卖淘宝来的镜子、玻璃、胡椒等东西,换得了几十万两银子,早已花在了购买各地的房产和田地,以及重新组建属于他们自己的暗卫队伍。   如今,苏氏和苏壹利用自己曾经的组织才能,在暗中已经慢慢地组建了几十人漕运沿线的暗卫团队。   “做生意嘛,若是陆上也有个自己的商队,更加便利些。“   苏氏只这样回答族长夫人。   苏氏不多说,族长夫人也就没多问,只感叹道。   “确实,遇上枯水期,漕运且不好走呢,陆上有商队确实便宜。只陆上多匪徒,却是苦恼。”   “这几年,因着赋税越来越重,各地起义的流民又有不少。圣上只派兵将一味镇压,却不想想,堵不如疏啊。”   族长接过族长夫人的话头,抚着胡须叹息。   “定是圣上身边那些个佞臣作乱,叫圣上加税的,哎。”   “若是阿渊和阿戬(宋昱)能进士及第,定要当个清清白白的好官,到圣上面前,好生将那些个佞臣给申斥了!”   族长看着考棚的方向,眼中闪着点点星光。   *   看不出族长还是个忧国忧民的老人家呢。   苏槿摇着头,叹息不已,皇帝对自己儿子尚且如此,对百姓这样,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苏槿有点难过。还是穿越前好啊,作为普通人也温饱不愁。   她真的好希望小太子宋昱能够立刻回去,踢掉那狗皇帝,还这世间一片清明啊。   可惜现在他们的身份还见不得光,没有功名,想为百姓做点事,也只是施粥送衣服送吃的,这么点杯水车薪的事情。   要是做的再多点,就该被怀疑“疑夺民心,其心可诛”了。   希望宋昱能够顺利通过县试,一路考到进士,这样就算不暴露身份,也能为百姓做点实事了。   可宋昱才8岁,能顺利一下子就通过县试吗?   心下沉闷,苏槿便刷着淘宝解闷。   靠着大楚便宜蔬菜农副产品→淘宝有机贵蔬菜农副产品→淘宝便宜镜子玻璃→大楚“贵重”镜子玻璃→大楚便宜蔬菜农副产品,苏槿的钱袋越来越鼓。   刷着七位数余额的淘宝,苏槿的心情这才好了点。   苏槿的淘宝店【萧家村有机绿色农副产品合作社】因为蔬菜好各种农产品确实不错,广受好评,很快已经升了皇冠店了。   眼下温饱得以解决,而且还能够使周围的人也跟着一起生活比较富足,苏槿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很完满了,便决定开始追求精神需求。   她决定做一件她以前就想做特别想要做,只是一直碍于没什么钱没有做的事情!   首先她来到了晋江文学城旗舰店,将所有大大们的纸质书都下单买了各10套。   然后才花了6000多块钱……?*   旗舰店里,大大们的纸质书也太少了点吧?   原来晋江文学城淘宝旗舰店里更多的是充值购买链接,纸质书并不多。   可是她没有手机,眼前只有一个可以刷淘宝的小屏幕。   只通过淘宝的话,又不能登录晋江文学城的正版APP进行阅读。   不过仔细一想,她没法看书的话,却仍然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为她喜欢的大大们添砖加瓦,为网站的发展贡献力量。   她想到了一个绝美的主意,她要给她的淘宝店铺【萧家村有机绿色农副产品合作社】和晋江文学城淘宝旗舰店做联动宣传销售。   每在她家淘宝店购买100元农副产品,她就赠送30元的晋江文学城网站电子充值卡。   她可是月销售流水接近百万的皇冠店家!   是不是很大方?哈哈哈,她的顾客们,快来感受下霸总苏槿爸爸的宠爱吧。   正好散点财,为正在考县试的宋昱攒点人品。   说干就干!   她激动地点开晋江文学城淘宝旗舰店的聊天界面,跟客服提起了这件事,并出示了自己皇冠店主的身份证明。   客服听了,也很激动。   【谢谢亲亲,我去问下老板!】*   苏槿摩拳擦掌,激动不已。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这样花大笔金钱支持她的大大们!哈哈哈!   没一会,客服回复了。   她激动地点开客服小姐姐的回复。   她,呆住了。   【亲亲,是这样的,现在只能通过网站直接充值和淘宝留言客户号的方式进行充值呢,没有充值卡卖的呢亲亲。】   苏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坚强地问了一句。   【随机生成电子充值序列号,变成实体卡片售卖不行吗?实体卡或电子卡的成本,我这边可以承担的。】   客服给出了标准答案。   【亲亲,是这样的,因为要生成随机电子充值序列号,再进行充值的话,对晋江文学城网站服务器的冲击太大了。】*   【谢谢亲亲,实在不好意思呢,亲亲。】   苏槿:好家伙,服务器承受不住。不愧是你,晋江!*   *   等到了晚间,他们等在考场外面。   考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萧渊走在一众考生前面,看起来意气风发,一看就是考得不错的样子。   “应是能通过。试帖诗,自觉写得尚可。四书考试内容,都是熟悉的。下笔颇为顺畅。”   11岁的萧渊忍不住,眼睛亮晶晶地,说出自己的考试感受。   族长摸着胡须,颇为喜悦,但还是敲打一番,防止萧渊骄傲。   “不错不错。只是你需戒骄戒躁。考了县试还有府试院试,等过了院试,才有秀才身份。”   听着敲打,萧渊有些失落,但也知道族长是为他好。   因此也不恼,浅笑着诚恳告罪:“族长告诫的是,阿渊知道了。”   苏槿却觉得族长太严厉了些。   11岁的孩子哎,就要求人家喜怒不形于色。   但她不好当着族长的面说什么,只暗暗地对萧渊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叹。   萧渊看到苏槿的鼓励赞叹,本来有些低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他对苏槿笑笑,表示自己收到。   萧渊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二丫。   这丫头浑然不知道对自己哥哥称赞,只在那围着苏槿说“姐姐,磨喝乐好好玩啊”“竹蜻蜓给你玩”。   呵,别人家的妹妹。   萧渊又看了看焦急等待宋昱出来的苏氏。   他垂下眼眸,想到自己的娘亲,无怪乎他羡慕甚至有些嫉妒宋昱。谁不希望,有满心关怀自己的家人呢?   天色渐晚,他们左等右等,考场里大半考生都出来了,只宋昱还不出来,不免有些着急。   而恰在这时,考场外,一辆马车风尘仆仆地赶了来。   马车停下,一个人利索地跳了下来,竟是一脸怒色的苏壹。   “你们……竟然让他去考科举?!不是说好了,不考只学字认字的吗?”   苏槿紧张不已:他爹不会来一下子冲到考场,把宋昱给拎出来,不让宋昱继续参加考试吧?   没错,他爹那么执拗,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苏槿一把拽住苏壹的衣服。 第19章 铺子满县城  敢欺负我家小太子?呵。天……   这厢苏槿拉着苏壹的衣服, 不让他进考场。   就这一会的工夫,竟然看到宋昱提着考篮面色冷静地出来了。   在他之前出来的,还有考生在那嘀咕。   “今年试卷太难了吧?”   宋昱蹙眉,很难?   比苏槿从“仙女姐姐”那里拿来的试卷简单太多了。   只族长倒是点头称赞宋昱:“不骄不躁, 甚好。”   又对萧渊说:“你叔叔萧戬(宋昱)年纪不大, 却是比你沉稳不少。你且需学着。”   “叔叔”宋昱淡淡地瞥了萧渊一眼。   萧渊闻言, 握着考篮的手, 青筋毕现。   族长之前说考得不错的他骄躁,又夸这蹙眉看着就或许是没考好的宋昱沉稳, 呵。   眼见着宋昱面色平常,苏槿倒也不好判断他考得如何。   只是拽着她爹的衣服,不准她爹为难宋昱。   苏壹看着自己女儿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忍不住戳了自己女儿的脑袋。   “行了,考都考完了,人都从考场里出来了。还不放下我的衣角?”   苏壹心中暗叹:不错,比从前力气大多了。可见练武还是有效果的。   寅时过半(早上四点)起床练武是不是有点晚?要不要再接再厉,寅时(早上三点)就叫她起来练武?   *   第二天一早,苏壹不仅没能早上三点就把女儿叫起来练武,甚至一直到晚间才醒了来。   无他, 因为苏槿她娘亲,给她爹下了剂量特别大的蒙汗药。   苏槿无比震惊地看着她娘。   苏氏轻描淡写,仿佛这是在小不过的事情罢了。   “你爹那个人, 太过执拗。纵然他对于你阿兄读书这件事松了口, 但是还是不能接受你阿兄去考科举这件事。只好用非常之法了。”   苏槿忍不住眼角抽动:不是……娘, 你为何能够如此淡定?对自己相公下蒙汗药这种事,是很正常的嘛?   ……所以,她娘, 不愧是暗卫高手?   让苏槿更加震惊的,是宋昱的第一场成绩!   县试分为五天共五场,一般第一场后会在第二场开始前放榜,第一名的叫做案首。*   榜上,宋昱就是这案首!   第一场成绩较好的考生,会在考第二场的时候被提溜到考官前面来提坐堂号,监考得更严。   而案首,一般是坐在第一张桌子离县官最近的地方。   萧渊考得不错,在前十之列,因此在第二场的时候,被提溜到考官附近的前排座位来考试。   但他万万没想到,待他看清在他前面“案首”位置,竟然坐着宋昱……   “你……”   萧渊用手指着“案首”宋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仅是萧渊震惊,连定下案首的县官,也震惊了!   县官还记得昨夜他拿着某考卷,忍不住拍着桌子赞叹。“好!试帖诗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谁知第二场一瞧,他定下的案首,不过是一介孩童?县官傻了眼。   那几个花白头发的考生,更是要疯了。   “岂有此理,这小娃儿竟然是案首?!”   “荒唐至极,大人可是判错卷子?吾等可不比那黄口小儿强上许多?”   那几个多嘴的花白考生,被县官亲口斥责,又被巡查的差役差点拖出去,只悻悻地认错,不敢再言语。   宋昱没有理会那些人。   他握着苏槿送给他的毛笔,看着卷子上题目上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的眼中有光。   这一世,他终于读了书识了字,再不会被那些个不怀好意的朝臣耻笑“目不识丁”。   他定要以笔为刃,借漕运之势,荆州漕粮送护他身边人周全。   若有余力,便将那些恶人一一除去,以祭这大好山河!   *   五场考试结束,最终名次定下,很快放榜。   即便萧渊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比他小几岁的宋昱,是本届的县试案首。   族长现在满眼都只有宋昱这个得意门生。   萧渊对族长来说已是明日黄花,再不是他捧在手心的得意弟子了。   萧渊见族长如此,面对宋昱,内心愈加酸涩。   宋昱也越发看不惯萧渊。   自得知他前世的死或许跟楚宸王、贵妃和前世的萧渊有关后,他那原本对萧渊的半分恻隐之心,便彻底一毫也无。   得知萧家村跟楚宸王也有一定的渊源,午夜梦回,宋昱未尝不想暴虐地将这与楚宸王有关联的村落之人全部毁灭。   但是他看着苏槿每日都那么开心傻笑,便也不想破坏萧家村的宁静祥和。   如今的苏槿已然是萧家村中的孩子王,跟村里乡里乡亲关系都很好。   只是有德报德,有冤报冤。   别人他可以放过,但是萧渊他绝对不能放过。   只盼着苏壹能尽快找到他那前世被“前世九千岁”萧渊净身的苦主小伙伴独孤富贵,在那同伴面前将萧渊给解决了,算是为他的前世挚友报仇。   “我自江南一带,找过许久,并不曾有‘富贵镖局’的镖行铺子。”   苏壹近乎耳语地低声告知宋昱。   “如今,数百万两银子花费下去,建了一支近百人属于您的暗卫队,如今大部分沿着漕运沿线在江南行走寻找,都未曾找到那镖行。更没有你所说的叫‘独孤富贵’的孩童。”   宋昱垂眸。   独孤富贵是他前世唯一的好友。   前世却被贵妃和“前世九千岁”萧渊给设计净身,当了一个可怜的小太监。   前世,小伙伴独孤富贵家中在江南开了好几个镖局,家中富庶。他本是个走马游街的二世祖,为人仗义洒脱。   若不是与他宋昱交好,前世也不会落得那般惨状。   此时,按照独孤富贵前世所说推断,如今他可能还在跟着当镖师的爹,还未去江南,且在大楚不知道哪个角落闲晃悠呢。   宋昱:倒也便宜了这萧渊。   “独孤富贵的事情,劳您费心。\”   说着,宋昱又想到了什么,向苏壹鞠躬行大礼。   “多谢您不拦着我去参加县试。”   “是……给我下了蒙汗药,不是我不想拦着你……”   苏壹撇过头,神情有些不自在。   暗卫都是经过各种药类分辨学习的,不太可能轻易被下了蒙汗药。   尤其是像苏壹这样的顶级高手……除非是他本人半推半就,默许了自己被药倒,从而没法去阻止宋昱参加科举。   宋昱了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世,真好。   连执拗愚忠的苏壹,都通融了很多。   那么苏壹那因为愚忠而死在西南敌寇刀剑下的前世命运,也会改变吧?   他看着外面。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正是二月初春。   真好。   *   初春二月,正是吃香椿的好时候。   街头巷尾,随处都摆着摊卖各种嫩芽香椿、荠菜等各种野菜。   “爹,今天露一手厨艺吧?中午吃香椿炒鸡蛋,好不好?”   苏槿早就惦记着这口时兴的野菜了。   他爹不仅武艺超高,饭菜竟也能做得极为好吃、堪比御膳房的大师傅!   奈何他爹这两年来一直很忙,没时间给家里做饭做菜。   如今,苏壹好不容易有些空闲,苏槿就赶紧拉着她爹白天出门逛街买野菜。   她美滋滋地指着这些摊位上的新鲜野菜。   “还有凉拌马兰头、糖腌萝卜缨子、炒枸杞芽、荠菜馄饨,爹,咱多做几样菜好不?”   “现在你阿兄考完了,你想起你爹来了?“   苏壹戳着自己女儿的羊角辫,颇为不满。   “前几日伙同你阿娘,对付你阿爹,戒备得很,生怕你阿爹不许你阿兄去考科举。”   苏槿:哎,谁能想到,堂堂暗卫顶级高手苏壹,为了吃点好吃的,太不容易了。   苏槿仰着头对她爹甜甜一笑,狗腿地说道。   “爹爹武功盖世,文韬武略,无人能及……”   苏壹最吃女儿这一套,立刻高兴了起来,却又强装冷静,忍住嘴角的笑意,只说。   “不就是一口吃的,且给你做一桌“花开富贵”的时兴野菜山珍席面,教你……”   话未说完,苏壹却看到女儿小手那么一挥。   好家伙,随着女儿这么轻轻一挥手,女儿的贴身侍女兼护卫招娣和拦妹,就兴冲冲地各带着两位婢女开始挨个儿给摆摊卖野菜的摊主发十个铜板的“送货上门”运费。   ”   ………把这些野菜,都送到东城福兴坊萧府去。菜钱直接跟萧府账房去结。“   苏壹愣住了,他没见过这买菜买一条街的架势,他慌了。   大部分摊主,也有点懵。   看着手上的十个铜板“送货上门运费”,都有点呆。   其中有个把有见识的摊主,赶紧起身提点一起来摆摊的同行们。   \“ 哎你们怎么愣着呀,赶紧跟咱一起走呀。这给送货上门运费,是那萧家村萧大郎家起头的。他们家可不得了。\”   他一说,旁边也有个别摊主想了起来。   “对,是不是那个经常在各个赶集的集市和各村镇菜市场,收野菜和各种蔬菜的萧家村萧府?他们搬县城来啦?”   各个摊主听完,立刻欢呼起来,萧家村萧府的名头,在他们常来摆摊卖菜的农户之中,可是名头颇响亮的。   众摊主立刻兴高采烈地收拾起摊上的菜,就跟着那领头的摊主向苏槿在县城的家,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互相欢快地聊天。“萧府收菜的价,向来是极大方的。收的又多。”   “那听说之前停了几日,没到各个菜市场收菜,是怎么回事?”   “那是东家有喜,家里有人考科举去了。”“哎哟,可不得了。”   还有摊主好奇地问苏壹。   “东家,你们这是搬到县城来了?不住在萧家村了?以后还收菜吗?”   苏壹愣住了,一时竟答不上来。   家里生意上的事,他现在其实不大管,他主要负责花钱,花钱建暗卫队伍,花钱在运河沿线买房买地。   苏槿笑眯眯的。   “一直收的,对,以后有时兴不错的野菜和蔬菜,就都可以送到县城萧府来。”   “家里兄长考上了县试案首,以后就在县城温书,准备接下来的考试了。”   “哎哟,可了不得,这是小状元公啊!文曲星下凡啊!”   卖菜的摊主啧啧称奇,将宋昱和苏槿一家都快夸出了花来。   ”你家是整个县城都出名的积善人家,收菜价高,又经常施粥,还在县里帮忙建了个济慈堂,专门管孤寡老幼的!现在又出了小状元公,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苏槿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古代的绿色有机野菜和蔬菜,她就是收购价格再高,也没多少钱。   再高价卖到淘宝,再在淘宝上买各种玻璃、镜子、胡椒等在大楚朝比较值钱的东西,给苏壹让他去卖。   真正是一本万利。   等到卖野菜的摊主们都兴冲冲地跑去他们家送菜了,苏壹却还愣着。   “阿槿,这是常出门来买菜?还一买就是一条街?”   不然怎么女儿一挥手,她侍女便问也不问,超级熟练地上前给“送货上门“运费,让送菜?   苏槿眨眨眼。   “买的很多吗?我之前经常是一个市场的菜,都直接包圆了买回去了的呢。”   说着,她扒着手指数。   “咱萧家村在县里的九个镇上,有十家酒肆,咱家都有干股。里边的蔬菜,大多是阿娘带着我去采买然后让人配送的。”   “县里也有咱萧家村人开的两家小饭馆,咱家入了股……”   这样借着开餐馆需要菜的名义买菜,就不会有人发现其实有大量的菜凭空从这个时空消失了。   苏壹呆住。   他这两年忙着组织暗卫队伍,家里的事,一应都是交给苏氏,竟然生意做得这般好。   而且,听这架势,还带着萧家全村到镇上城里做生意,致富了?!   呆愣愣的苏壹,被女儿苏壹拖着继续逛街。   一路上,县城热闹街坊的门面店里,他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秋冬时节跟他一起出门的萧家村汉子,眼下正在给自家帮忙呢。   那些店的东家,大多是萧家村里的妇人。见到逛街的苏槿,纷纷喜得眉不见眼,给苏槿塞东西。   “小东家,这是新做出来的翡翠双色豆腐,你且拿家去尝尝。感谢你家给的新式豆腐豆花方子,还有豆皮、豆干、香干、腐竹,哎哟。”   “小东家,顶好的松江棉布手帕和丝绸帕子,绣了百蝶图和松下明月新花样子的,你拿着擦手吧。多亏了你阿娘新给的霓裳羽衣彩色绣线染色方子和新颖的针绣花样子,最近生意可好着呢。”   “小东家,按你提的建议,做的竹制儿童‘过家家‘玩具套装,卖得极好。比那些个磨喝乐玩具卖得还要好!你且拿一套去玩。”   好家伙,一路走来,这县城最热闹的几条大街,足有几十家旺铺,都能见到熟悉的萧家村人身影。   苏壹震惊了。   “而且,这几十家旺铺,自家都似乎都入了股,每年能收分红?”   苏槿点头称是。   她身后的招娣、拦妹也一脸骄傲。他们几家,也在这县城和周边城镇开了铺子的。   铺子生意极好,多亏东家的筹划。   苏壹既震惊不已,又有些沮丧。   建暗卫队伍花费颇多,加上买房买地的,数百万两银子的花销。   他这几年花钱如流水,只忙着花钱了。还是妻子女儿有本事,生财有道。   宋昱看得有些想笑。   这向来冷静的暗卫顶级高手苏壹,被自己妻子和女儿的大手笔,镇住了。   重活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真好。   然而,这温馨静谧,等到了茶馆吃茶的时候,很快就被破坏了。   茶馆里,不少县试名次不高、或是县试不过的着长衫的读书人,在那放声高呼。   “县试不公!那县官与那案首之前认识!”   ”那案首不过9岁?!你们可信?怎么可能是凭自己的学识考中了县试案首?“   “我们去州府鸣鼓申冤去?走!”   不少长衫书生,还围着那茶馆的说书先生,叫他把这事编成段子说给大家评理。   “朗朗乾坤,为富不仁,商户出身,年方九岁,大字不识,夺得案首……”   大字不识?   宋昱最恨此言。闻言,便下意识地捏住了袖子中见血封喉的袖箭。   而苏槿则气极了。   “可恶。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想借说书先生之口,搞臭阿兄的名声?”   就算知府查明宋昱是冤枉的,但还是会对宋昱的名声有影响的。   古代科举为官,名声顶顶重要。   这些读书不行的书生,蔫坏、坏透了!   苏槿的拳头硬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昱和苏壹。   “阿爹,咱家入股了那么多铺子,我却觉得,还缺了家顶顶重要的铺子!”   “立刻!马上!开一家有说书先生坐镇的话本铺子!咱家最不缺的,就是纸了!”   苏槿握紧拳头。   \“敢让说书先生出场,占据舆论场诬陷阿兄?呵!要不开另一家茶馆打擂台?“   敢欺负她家勤勤恳恳读书、靠自己实力成为案首的学神小太子宋昱?   呵,她就让他们这群半吊子书生感受下什么叫来自21世纪的网络舆论的毒打!   宋昱看着气呼呼要为他打抱不平的苏槿。   他慢慢松开捏着见血封喉的袖箭的手,笑了。 第20章 话本的套路  阿兄,帮阿槿长脸面!……   作为一名资深网文读者, 苏槿本来是不想在大楚开话本铺子的。   她可是靠着有机绿色蔬菜在淘宝上致富的穿越者,她超级接地气的,跟别的跨位面买卖靠着卖古董、卖黄金、卖宝石等致富的穿越者可不一样。   她早就立志,要当一名不落窠臼的穿越者!   那些穿越者, 尤其是像她这种类型的种田文穿越者, 大多都要开个话本铺子或是写话本, 来作为舆论引导、赚钱或是赚个“文豪”的名声。   哎,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套路”留其名。*   果然, 她还是按照套路来了。   眼见着,茶馆里被书生们团团围住的那说书先生,眼睛越来越亮。   刚用开口说了句“今朝县试案首可……”疑……   话未说完, 便被苏槿打断。   “老先生,久仰您大名,我我家要开一个话本铺子,需要个说书先生坐镇。着您五两银子一个月聘银,如何?”   这是本县城最好的茶馆。能在这边立足当个坐馆的说书先生,显然他也是本县此行业的佼佼者。   但即便如此,靠着打底的收入和茶馆的分红, 在茶馆生意顶好的时候也就能拿百文铜钱一天,有的时候也就二三十文钱,一个月顶破天了能赚上二三两银子。   说书先生和旁边围着的不少书生, 当即就抽了一口气, 呆住了。   “五两银子?!”   “没错!您要是答应了, 这三十两银子半年的聘银,立刻可以支了给您!“   苏槿赶紧依仗着自己个头小,趁着人群的缝隙, 挤到了说书先生面前,蹦得老高,然后啪地一下往说书先生的条案前拍了三张十两面额的银票。   “这是半年的聘银,若是您老答应,现在就可以跟着我家人前去了。”   眼看着说书先生呆在那里,旁边有反应快捷的书生倒是立刻跳了出来。   “吾等亦能博古论今旁征博引,且不需五两银子呢。”   这时节,一斤牛肉不过是五、六文钱,月薪五两银子的工作,便相当于现代30000-40000万的月薪。   可不就惹得这些个连秀才功名都还没有的书生眼热嘛。   毕竟,过了院试才能有秀才的功名。可以向官府领米粮,免近百亩的田税。   而这些书生,大多数只是童生,且只能靠着家里接济呢。   苏槿倒不是鄙视这些“学渣”,只是都准备好好开话本铺子了,肯定是要找一个专业的说书先生。   可不能比那些穿越的同行们做的差呢。   苏槿没作声,只等着那说书先生答复。   看着苏槿一副豪横的模样,那些书生瞬间都忘了那些个说什么现世不公、县试作弊的事情。   纷纷向苏槿自荐,自己如何如何熟读流行的话本,会写话本子。   “这两年,因着咱县里萧家村颇会造纸,从前比米油还贵的纸张,现如今物美价廉。书倒是比从前便宜了不少,咱也读过不少来自江南的话本子。”   “元朝的杂剧《金水桥陈琳抱妆盒》里的狸猫换太子,《西厢记》的穷书生与相府千金……”   “唐朝《离魂记》的魂魄离体……足有三五十本话本子,咱都读过咧。”   苏槿:好家伙,读了这么多闲书,哪里还有时间刻苦温书学习?难怪这些个书生大多数考不中秀才。   不过,这些书生不说,她还没注意到。想想古人的书,和现代对比,这——   “狸猫换太子”,啧啧,在晋江颇为流行的真假千金梗。   《西厢记》内含贫弱男主逆袭打脸迎娶白富美的点家流行梗。   还有《离魂记》。这就更潮了,这分明就是魂穿的故事啊?!   说书先生眼见着这么多人要抢他的新工作,再沉不住气,赶紧颇为恭敬地低头隔着案板对苏槿问道。   “敢问小娘子,家中长辈可在?”   苏壹点头道声诺,向那说书先生打过招呼,直说是由苏槿来管的。   只说:“这话本铺子悉听这小娘子的。”   六七岁的垂髫孩童,管铺子?一出手就是三十两银子?!   书生们不忿,很是议论起来。   “胡闹!”“且是银子没处花销。””败家孩子。“   苏槿翻着白眼,舌战这群酸书生。   “昔日甘罗十二岁为丞相,方仲永五岁会写诗,我六岁开个铺子,有甚么稀奇?”   “何况自有账房和掌柜管着呢,我能操什么心?我只管找最好的说书先生,收最好的话本故事,不就成了?”   这话实在说得颇有见地、有见识。   一时间,那些书生有些羞惭,竟纷纷肃穆起来,纷纷给苏槿见礼赔不是。   宋昱看苏槿一本正经地在那教育人,颇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只是仍然握着石刀,挡在苏槿面前护卫着。   说书先生有些犹豫。   契约签了倒是不怕东家赖账不给银子。   只是这话本铺子,万一开了赔钱,没多久关门了,于他说书的名声有些妨碍。   却在这时,苏槿挥了挥手,后又收回了三十两银票。   招娣便立刻从身后跟着的其中一个婢女身上取出了一个包裹,解开之后往那说书先生的条案一放!   哗啦啦,好家伙,三十贯铜钱整整3000文钱放在桌子上,一下就把条案给堆满了,堆得老高。   这就跟拿着蛇皮口袋装了几十万现金去给人发工资一样!   跟轻飘飘的银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苏槿又补充道:“我家这话本铺子,可不是那些情啊爱啊,都说的关于民生社稷,利国利民的好故事呢。”   没学过心理学的书生们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聘我,聘我!我可以说书的,我现在就去学!”   那说书先生也急了,赶紧说道:“我签我签。”   又还赶紧证明自己的本事似的,说个不停:“《平山堂话本》、《全相平话》、《宋元话本》这些我都是熟透了的。且能给东家招揽生意咧。”   眼下说书无望,被说书先生的聘金给刺激到的那些书生竟纷纷现场问起苏槿收话本子的事情了。   “十两银子买断一本?”   “话本根据销量分红?小娘子,你听听我这’狐妖与书生‘的故事如何?”   “且,那不就是唐代的《任氏传》故事吗?小娘子,你听听我这个……”   眼看着现场被苏槿都带歪了,再没多少人记得县试案首一事,那几个花白头发、满脸鸡皮、穿着油腻长衫的老书生都快气死了。   毕竟县试不算难,在场的大多数人考县试,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无人带节奏,谁还来拿着县试不放?   只那几个此次参加县试没通过或是县试成绩不好的书生,指着走到苏槿面前指着宋昱,颤巍巍地怒斥。   “好你个假县试案首,竟是带着银子来羞辱人来了!”   “可不好这么说咧。休要胡言乱语什么羞辱人。”   说书先生赶紧打断,如果说这拿银子砸人羞辱人……   啧啧,那他宁愿天天被这般“羞辱”。   正当大家吵闹着,有人突然道:“县太爷来了!”   原来,今个儿恰好这是个休沐日,有人将这茶馆里的事告诉了县官。   因着县衙就在这县城最大的茶馆附近,县官便笑眯眯地穿着便服到了茶馆中。   茶馆里的众人,对这县官颇有几分恭敬。   这县官信奉的是老庄之道,在官场中算是一股清流,从不为难百姓,对读书人颇为友好。   故而这些个酸书生才会在茶馆里瞎议论县试舞弊。   要搁其他县官手里,这些个书生早就几十个大板子下去了。   “既然不服,你们随便出几个题目,都来试试好了。”   县官还是笑眯眯的,点出几个此次参加县试的青年书生和花白头发的老书生。   宋昱冷哼,根本不屑和他们比试。他又忍不住去摸袖中那见血封喉的袖箭。   这些人,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尸位素餐的朝臣们,真让人恶心。   可是苏槿拉了拉他的袖子。   “阿兄,展现你的学识,用真本事,实打实地打肿他们的脸!给阿槿涨面子!”   宋昱望向苏槿。   小人儿满眼斗志,双眼炯炯有神,一副为他打抱不平的模样。   他不由得心头软和起来,道了声:“嗯,帮阿槿长脸面。” 第21章 宝贵的字帖  字当有风骨   眼见着要当场比试, 而那县试案首宋昱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几个今年考县试的书生倒是有些怵了。   “张榜的时候,县试案首的卷子我去瞧了,委实诗赋做得不错, 四书默写的全无错漏, 字迹也颇为工整。”其中一个小小声说道。   “那说不准是找人捉笔的!”   一个花白头发、穿着油腻长衫的老书生气得发抖, 低声愤懑道。   “所以吾等才会怀才不遇!屡试不中!科举不公!世事不公啊!”   苏槿:……我懂了, 您老考不中,就是科举不公。   见此, 苏槿也不多言,只仰着脖子对新聘用的说书先生说道。   “老先生,咱赶紧把契书签了。您老给咱话本铺第一篇, 不是讲别的,便讲今日这‘酸书生诬县案首,学识薄反被打脸’的段子。”   “打脸?”说书先生敏锐地发现了这个词。   “可是说学识不足,比不过别人,失了颜面的意思?倒是颇为贴切!这词,用得极好。”   那好几个今年考县试的书生们,登时气得就撸着袖子拿笔墨纸砚来要现场比试。   “休要瞧不起人!”“且让你们看看我们的学识!”   县官摸着胡须, 还是笑呵呵的模样,道了声开始。   比赛的过程,且不必赘述。   毕竟……   好家伙, 学渣敢和学神现场比试, 那叫一个凄惨地被碾压。   无论是试帖诗、文赋, 还是四书等内容,完全比不上宋昱。   那些今年参加县试的考生,无论青年还是老年, 纷纷灰头土脸,看着自己与学神宋昱的卷面差别,个个脸色发青发白。   萤烛之火,竟敢与日月争辉?!*   他们个个绝望不已,没想到他们真的不是怀才不遇,而是学识不够、不如这九岁的县试案首宋昱多矣。   茶馆里其他喝茶的围观书生和富户百姓,都纷纷议论起来。   “哟呵,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才华,却原来是欺世盗名罢了。”   “还诬陷人家县案首,真真是不要脸。”   “呸,还读书人呢,说什么怀才不遇,其实根本没有才可遇吧!”   那几个书生面红耳赤,恨不能当场钻到地洞里去。   再无颜面,哭丧着脸,纷纷向县官告辞,灰溜溜地准备逃走。   县官抚着胡须,笑而不语。   县官旁边的师爷却是一脸冰霜。   “县官大人不与你们计较,我却是将你们在座几人的名字都记下了,再敢妄议科举,诬陷诽谤,且等着吃官司吧。”   那几位书生,登时就腿软,坐到了地上。   *   等到人群散去,穿着便服的县官和苏壹、宋昱等人进了茶馆包厢,单独说话,县官便一直向苏壹盛赞宋昱。   “令郎宋昱试帖诗做得精妙,文章写得也极好,看得出来博览群书。除却科举需读书目,经史子集都有所涉猎。”   苏壹想起,宋昱当年在御书房刚读半天书,便被当时的太傅盛赞天资卓绝。   宋昱不过就是在村里的私塾读了一两年的书,就这么厉害了。   若是一直在学术大儒们亲自教导的尚书房,还不止该怎么厉害呢!   太子殿下分明是明君之才,却被皇上舍弃追杀……   “萧先生也不必自谦,你我此前也见过面。多亏了你家在漕运时与胡商买的红薯,亩产几千斤,进献红薯,解民饥饿之忧,亦让我从代县官升为了县官。”   县官却是不知苏壹的想法,只笑着看了眼苏壹,说着就右手从左手的袖袋里拿出一册书。   “我平生无什么家财,两袖清风,只这个字帖稍微拿得出手。如今赠与令郎,便如宝剑配英雄。”   大楚朝立朝之初,兵荒马乱,烽火燎原,不少文房墨宝,都被付之一炬。   名家字帖,本就是世家手中传承的多,加上被烧毁的不少,故而这字帖在寒门市井之中,更是难得。   好的字帖,甚至是千金不换。   “可惜只有半本。”   县官有些惋惜,却也郑重地对宋昱说道。   “如今科举官场,多学用馆阁体,你的馆阁体写得也已不错。只是,那馆阁体却无甚风骨。”   “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有才,说不得将来入阁拜相,能为天下苍生做些事。”   县官摸了摸胡须,笑道。   “我以此字帖相赠,愿你于书写中见风骨,于行事中见气节!”   *   “千金难买心头好。柳公的字,真是见其风骨,让人见之忘俗。”   苏氏小心翼翼地翻着字帖感叹道。   “可惜只有半本残本字帖。寒门商户于书肆中,等闲买不到,极为难得。说是能买到全本就好了。”   苏槿凑到苏氏身边来看:“谁的字帖?这么珍贵?全本买不到吗?”   “倒也不是。只是这些名书法家的字帖,或许从前在宫中和国公府的时候,尚能见到一些,到民间却是极难买到。”   苏氏本也爱临池书写,暗卫课程中她颇为喜欢书法课程。   “这是柳公权的《玄秘塔碑》。”   柳公权,是唐代著名的书法家,以字体颇有风骨、为人有气节著称。   “这些个字帖,荆州想必是买不到了。京城的铺子,或许有的卖。或是去西安碑林,或许能得些许拓印字帖得卖。只是,西安那边被镇北侯弄得破乱,民不聊生,且不好去呢。“   苏氏说道。   “倒不是说这些个字帖,一本千金这么夸张,但是数万文钱才能买上一本,倒是真的。关键是难得难以买到。”   很难买到?很贵?   苏槿随手就搜了一下淘宝,13.8元一本……   数万文钱一本字帖?!她是不是又发现了又一致富新通道?   苏槿毫不客气,当下就在淘宝上买了一堆字帖。   “仙女姐姐说要送我们字帖哦。”   【你的快递已被苏槿手边的书桌签收。】   只见哗啦啦,一堆精美的字帖在桌上放满了一桌子。   “柳公权的《玄秘塔碑》、颜真卿的《多宝塔碑》、王羲之的《集字圣教序》和大名鼎鼎的《兰亭集序》*……”   苏氏愕然地看着这些在大楚朝现如今,可以卖到数万文钱一本的字帖。   “怀素的《草书千字文》,还有赵孟頫的《帝师胆巴碑》……!”   苏氏当即就从玫瑰椅上噔地一下起身,眼眶红着、手有些颤抖地翻着那赵孟頫的《帝师胆巴碑》。   苏槿诧异地看着她娘亲。   赵孟頫是宋末元初著名的书法家,是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   她曾记得她娘偶然说过什么是“前朝后裔”   ………   所以,她娘这么激动、热泪盈眶是……?   苏槿激动起来!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22章 鸡娃届老母亲  楚宸王的谋划   问了半天, 苏氏到底还是不肯说出她和宋朝宗室有啥关系,只声音哽咽地拿着赵孟頫的《帝师胆巴碑》对苏槿提出要求。   “从今日起,每天练一个时辰的大字。”   苏槿:……惊!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鸡娃,什么情况?   “阿娘, 练字每天一个时辰太多了吧?”   苏槿赶紧撒娇, “我觉得六岁这年纪……还小呢。”   苏氏用绣工精美的百蝶图棉布手帕擦了擦眼。   “你阿兄小小年纪, 已是县试案首。六岁, 正是是一般孩童进学的年纪,如今你也该好好学起来了。尤其是你的字……有堕先祖遗风。”   苏槿瞪大眼:“六岁的小孩, 能够下笔写字已经很不容易了吧?哪里现在就能论美丑啊?”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六岁能写一手好字,很难吗?”   苏氏收好手帕放入袖袋中,很疑惑地看着女儿。   “从前我那些小姐妹, 到五岁,若不能写出尚能见人的字来,已是半条命没了。”   苏槿含泪:……!六岁能写一手好字,很难吗?听听,这是人话吗?   是我不配,跟顶尖的暗卫们比起来,是我这个穿越者输了。   “如此, 从前想着,既然是隐于乡野,倒不必让你苦学仕女们的课程。”   苏氏轻叹了口气, 惆怅地翻阅着那本赵孟頫的字帖。   “只是如今你阿兄, 已进学。以他之才能, 以后必然是科举入仕。你若什么都不会,怕是会被那些个高门贵女们嘲弄。”   苏氏正色道:“此外,琴棋书画和女红, 也该有所涉猎了。每天三个时辰练武之外,便开始一个时辰练字,一个时辰练琴,一个时辰学女红、画与棋吧。”   苏槿叹气: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每天12个小时的课程。   她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阿娘,我觉得这样一来,我就没时间去找村里找阿花他们去玩了啊。”   苏槿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苏氏语气和蔼:“想玩的话,那就当天起得更早一点,早点完成学习课程,便可以抽时间出去玩一会了。”   苏槿:……!现在已经每天四点起床练武了啊,四点现在春天天还没亮啊,还要比这个时间更早起?!   阿娘,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对爹说“孩子还小,寅时起床练武太早”的阿娘了。   “对了,是不是也要学蹴鞠和斗促织?因着皇帝喜欢这两项,如今京城高门贵女间也正流行着这些呢。”   苏氏沉吟了片刻。   促织,就是蛐蛐。   这个苏槿知道。她小时候读《聊斋》,里面有个皇帝便是因为爱斗蛐蛐,误国事、伤民财,被称作“促织天子”。   想不到当今皇帝也有这个爱好。   “感觉还挺好玩的样子?”   苏槿心动了。斗蛐蛐,至少比苦学琴棋书画,听起来有趣。   “阿槿不必学斗促织。”   宋昱声音偏冷,显然对他父皇喜欢斗蛐蛐一事感到不满。   “那些京城的高门贵户委实笑煞人。真要讨好皇帝,莫不是还要学皇帝一样,不问民生农事,却整日去那道观国师处祈福不成……”   苏槿掰着指头在那数当今皇帝的爱好和不是——   爱斗蛐蛐,爱拜道观,爱多征税,爱猜忌自己儿子……啧,这怎么都不是明君之像啊。   苏槿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让小太子别回去皇宫京城了,不然还要去跟那些个皇子贵妃啊搞宫斗,不如直接“广积粮、储兵马、缓称王”,再找个城池来个“高筑墙”,等实力够了,再来个“清君侧”起义,直接登上皇位,不香吗?   等宋昱登上皇位了,她完成了穿越任务,就可以带着大笔财富各种悠闲自在,非常快活!   她也不用跟那些高门贵女们周旋,也不必每天花12小时学这些劳什子的武艺和琴棋书画了……!   然而,现实与梦想之间,总是隔着一对随时准备着鸡娃的父母。   苏氏:“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开始练字吧。”   苏壹:“晚饭后一个时辰了,现在该是练武了。”   苏槿:……!   所以,她穿越来到底是干嘛的?难道就是为了重走一边“书山有路勤为径”的苦逼道路的?   *   等到一个多月后,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一片欣欣向荣。   经历了“高三作息”的苏槿,这才能抽出时间去看了下话本铺子。   不愧是全县城最好的说书先生。   苏槿只是之前略提了下现代网文常用的“冲突和打脸”节奏,那说书先生便熟练地掌握了这个技巧,将改编了的“酸书生诬县案首,反遭打脸”的爽文打脸故事说的那是引人入胜。   说书先生,还无师自通地给改编后的男主加了“文曲星下凡历劫,贫家少年、放牛读书、私塾旁听”美强惨励志背景人设。   当说书先生说到“那小案首心有不甘”,路人揪心,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明明学富五车、却只是因为年纪小就被人污蔑作弊的县试案首。   当他说到“那小案首自傲地看着比试现场的卷子”时,路人满怀期待案首对那些“学渣”书生的反击。   当他说到“那小案首赢得县官赞誉,贵人感动当场自助金子三千两进学”时,路人欢欣鼓舞,直呼过瘾。   好家伙,苏槿真的佩服震惊了。   这打脸写的,比本文的作者强多了。   那些书生听完故事,便纷纷到铺子来买各种话本子。   说实话,现代人会写的套路,古人同样深谙。   经过苏槿稍微那么一提醒,说了几个可能会热的元素,那些书生们写出来的话本子,还真的很好看!   话本铺子,竟然生意非常好。   因着话本铺子的生意好,说书先生的“酸书生诬县案首,反遭打脸”竟然已经是路人皆知。   而那些个偶尔还要议论宋昱这个案首的,马上就被路人骂得狗血喷头,说“竟然敢诬陷文曲星下凡的县试案首,真是猪狗不如”之类的。   再没什么人敢因为宋昱的年纪,而质疑他的学识。   苏氏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于是,她终于把女儿叫到面前,跟她说起了“以民谣控制舆论”这件事。   *   话说,有了让宋昱起义登上皇位的念头后,苏槿先是看了下自己的穿越任务,防止自己做错了题目。   【要将流亡太子养大成人,养成一代明君,养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哟!】   很好,那起义登上皇位,并不跑题!   苏槿便开始暗搓搓地暗示苏氏和苏壹招揽队伍。   没想到,让她惊喜的是,她爹娘早就想到了招兵买马。   人是一直在招揽的,只是朝廷对兵器、铁器管的十分严格,对私军也是管的极为严格。   像他们如今这种商户身份,若是真的雇佣、养了百人以上的私军,便也已经犯了忌讳。   “因此,我打算买个马场。养些马匹。”   苏氏觉得六岁的女儿也该知道一点,便透露了一些。   “借着开镖行的名义,招揽人手。而每个镖行的管事,则打算由你爹这几年暗自培养的暗卫担任。”   “还有,运河漕运线上的劳工,有部分并非劳役,而是有些县城以工钱雇来的。”   苏氏告诉女儿:“若这数万劳工,能听得安排,又是一大笔助力。如今你爹已经有所获,与那些劳工的领队,都慢慢熟悉起来了。”   “数万劳工,整日在船上码头,却是最易传播民谣……传唱民谣,最易引起民间舆论风向。”   苏氏告诉苏槿。   “你的话本铺子,我想开在运河沿线,可好?”   *   时光飞逝,苏氏慢慢筹备起在运河沿线开话本铺子的事情,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眼见着就到了四月,参加府试的时间。   四月,槐花飘香。在吃了一顿蒸槐花和槐花蜜糖后,苏槿美滋滋地和宋昱一起去参加府试。   果然,荆州府一行,宋昱毫不意外,又是府试案首。   诸位读书人都哗然了,纷纷议论起来,还有不少没考中的,到府衙去闹。   不过荆州府的知府,可不像县官那般好说话,当下就仗责了不少人。   然后苏槿话本铺子+说书先生+现场打脸的套路来一套后,再没人对宋昱这个府试案首有异议了。   这让苏氏更加坚定了开连锁话本铺子的念头。   话本铺子加上镖行,一文一武,如此正好。   *   荆州,苏氏一家欢喜和睦,对未来满怀期待。   而皇宫里,却是一片冷肃。   寝宫里,皇帝一把将那些皇子们近来的功课全部用力扔到地上,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都是废物,你们学了这么久,竟然连首像样的文赋都写不出来!”   “若是,若是阿昱在就好了……”   皇帝低声喃喃自语。   “我可怜的阿昱,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而这时,新的暗卫首领突然来报。   “陛下,我们在西北,似乎找到太子殿下的踪迹了。”   皇帝先是脸上狂喜,继而他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下去,神色有重重的杀意。   “传令下去,照从前那样——”   “——杀无赦!”   而宫里,贵妃皱着眉头非常不解。   “楚宸王让我们这边,安排误导那小太子在西北,到底是何意图?” 第23章 慷慨的贵妃  八位数的苦恼   五月, 西北大乱。   位于西北的大楚最大马场主最疼爱的八岁幼子,被人暗杀。   这位马场主不知听了什么消息,怒而举兵起义,甚至通敌、带敌国将领潜入京城放火杀人, 差点攻入皇宫。   楚西王身在西北, 剿匪不力, 被各路藩王弹劾。   各路藩王纷纷趁机上京勤王, 想趁这个机会把当今皇帝拉下马。   可惜皇帝虽然某些事上糊涂,但是对京城、通州、真定等地的兵马却是牢牢抓在手中的。   皇帝在京城和通州布置的几十万兵马, 将那些试图趁机篡位的藩王们一一打杀、压制。   京城整个五月中旬到六月中旬,都是一片混乱。   在这场混乱中,皇帝最小、也是最近最宠爱的儿子——十七皇子也不幸被人投毒而亡。   天子一怒, 浮尸千里。   整个皇宫被血洗不说,护城河几乎被染红了。   一直到六月底,随着不少藩王被削藩囚禁、或是在菜市口被斩首示众,这场闹剧才勉强告一段落。   只是,京城的乱平了,各地却有不少小股起义的。   这些小股起义的民众,偏还兵强马壮, 让人不得不跟那西北爱子被杀的马场主产生联想。   这场乱后,皇帝和各位藩王都元气大伤。   皇帝环顾宗室藩王,赫然发现此次事件, 独楚宸王和个别闲散王爷按兵不动, 在自家藩地老老实实地待着。   皇帝本来对先帝最疼爱的幼子——楚宸王最为戒备。   经此一事, 他对向来信任有加的楚西王开始有所怀疑,暗中准备夺了对方在西北的兵权,让楚宸王帮忙接手一些朝中的事务了。   *   银钱铺路, 又有丰富的经验,苏壹的暗卫网已经深入到各大势力内宅外铺,消息颇为灵通。   苏壹从种种纷乱的消息中,仔细一分析,赫然发现,那刺杀起义马场主心爱幼子的,十有八九是皇帝派去的。   苏壹对皇帝越来越失望,又想着太子殿下和女儿已经有些懂事,便关起门来,用暗语告知他们讯息,也趁机教导宋昱和女儿。   “圣上为何如此鲁莽?”   苏槿听到苏壹的讲解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派出去杀人的暗卫,是二傻子吗?”   向来不喜她粗言的苏氏,只是淡淡地瞥了女儿一眼,难得地没有反驳“二傻子”这粗言。   原来,楚西王是当今皇帝的皇叔,也是宗世里最最坚定的保皇党,对皇帝可以说是忠心不二。   那马场主,乃是楚西王暗地的麾下,替楚西王买马养马,为西北兵马强壮抵御敌寇,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何况,那马场主不仅是楚西王明面上的拥扈,更是先帝为当今皇帝留下的暗桩。   “也就是说,皇帝派自己的暗卫,杀了忠于自己的楚西王属下兼自己暗桩的最疼爱的幼子。”   苏槿真的服了。   “简直让人不可置信!所以,皇帝的幼子被人毒杀,是那起义反水的属下报复?”   到底是谁毒杀了皇帝幼子,因为涉及宫中,苏壹暂时还未将暗卫网铺的那么深入。   因此也无法得知。   宋昱低头沉思,前世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正在金陵的勾栏瓦舍中挣命求生,为一口饱饭而奔忙,对此事毫不知情。   等到数十年后,他被父皇大力寻回,那时父皇的十几个儿子们全部死的死、残的残,哪里还会有关注十来年前夭折的弟弟呢。   只是,宋昱心里明白,从此事中最大的收益者,是楚宸王。   而这件事,如果真是楚宸王做的,那么他的心机阴狠毒辣绝对不容小觑、也让人不齿——   以伤害无辜幼童作为引子,能是什么好人?!   而他的父皇,竟然狠下杀手派暗卫去杀那马场主的八岁幼子……   这些人,包括自己的父皇……   都不是人!都该死!   八岁,跟他一样的年纪。   宋昱心中一片冰冷,眼中全是冰霜。   宋昱握着自己袖中的石刀,手指骨捏得青白。   重活一世,他才真正认清——   天家无情。他的父皇,是皇帝,不是他的父亲!   宋昱抿着嘴,半天不言语。   苏槿觉察着宋昱这段时间都特别沉默,此时见他表情格外冷肃、生人勿进,怕他因为科举压力,又担心宋昱因为他父皇的事情感到难过。   于是苏槿就按照从前哄宋昱开心的法子,又趁机准备给宋昱塞奶糖。   可是宋昱就是抿着嘴,不肯张嘴吃糖。   苏槿想来想去,突然恍然大悟:“啊!阿兄,你换门牙了!是不是?”   八岁,可不就是换牙的年纪!   宋昱淡淡地瞪了苏槿一眼。   苏槿给他做了个鬼脸,将糖硬塞给了宋昱。   心中暗忖:切,别扭的小孩。   只是,回到书房后,看着手中的糖,宋昱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槿这小孩,讨好人的方式,真是一如既往的笨拙。   但每次,他的心情暴戾时,却苏槿轻易地抚平心绪。   当初,能将她从那恶拐子手中救出来,真好。   *   皇宫里的皇帝,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   他最近一两年最宠爱的妃子为他生了个聪慧可爱的幼子。   刚满周岁的孩子,抓周抓的是笔墨和玉制印章。   他如今正值壮年,思索着等这孩子长大,弱冠之年,他刚好是知天命的年纪,却也该培养皇位继承人。   这幼子的年纪却是正好。   皇帝悲痛欲绝,来到最“善解人意又有几分蠢笨凶悍”的贵妃宫里,跟她倾诉丧失爱子幼子的痛苦。   ”我膝下十几个儿子,功课个个差极。独这个幼子,颇为聪慧……“   贵妃亦作悲痛状,将那些可能毒害了十七皇子的“乱臣贼子”骂得是狗血喷头。   “呸!那些伤害十七皇子的,真是猪狗不如!狼心狗肺!恶毒!”   “皇上您不要自责了,还不是那丽嫔不好。”   “说起来,也还是丽嫔照料不周,若她整日衣不解带地照料孩子,十七皇子怎么会有事呢?”   贵妃深知皇帝自责,最好的方法便是告诉皇帝,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是十七皇子生母的错。   皇帝就知道,跟贵妃诉说,是最安全最妥帖的。   他这贵妃,出身农家,眼皮子浅又有些蠢,但是却是没什么野望,从来不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争什么,一心只要他的宠爱。   这个时候,还不忘争宠,打击丽嫔。   可是这说法,却又实实在在让他好受了很多。   可不是,若不是丽嫔照料不好儿子,他的小十七怎么会有事……   “来人!将丽嫔杖责四十,打入冷宫!”   皇帝登时就将丧失幼子的痛苦转为对幼子生母的愤怒。   贵妃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关切,她对着皇帝撒娇。   “要不臣妾为您再生一个儿子可好?”   “孩子自然是娇贵的,可若是由我来照料,才不会一时疏忽,被人投毒成功!”   “你不怕二皇子吃醋?”   皇帝发完了心中的怒火,对“善解人意”的贵妃颇为满意,笑着问道。   “臣妾生的二皇子太笨了。整日读书还读不好。他说希望尽快长大,能到封地上当个闲散王爷,免得我天天批他读书差。”   贵妃深知皇帝的心病,知道皇帝“既不喜欢儿子们蠢笨又忌惮聪明的年长儿子夺位“。   “臣妾再给皇上生个聪明的小儿子,好不好?”   皇帝,自然欣然应允。   ……   皇帝走后,贵妃照着花了万把银子差人在漕运线上从“胡商”买的“西洋镜”,抚摸着手上差人在漕运线上从“胡商”重金买的“琉璃手串”、“精油乳霜”、“西洋唇膏”等,看着镜子中盛装打扮后的容颜,心中冷笑。   呵,丽嫔那个贱人,财力、实力和脑子,都不如她,还敢和她争宠?   敢有念头,筹谋让自己儿子当未来皇帝?做什么春秋大梦!   贵妃对楚宸王充满感激。   楚宸王要的是忠于皇帝的藩王之间消耗实力,自己在朝中的权势提升。   而她要的自然是皇帝的宠爱,以及未来的皇帝出于自己的肚皮。   只是……   贵妃蹙眉。   这楚宸王比她想象的,在宫中的力量渗透得还要厉害。   她只是稍微派人配合了几处,那楚宸王竟然不知不觉就毒害了十七皇子。   纵然丽嫔那人,向来粗心,对饮食查验得并不仔细,可也实在让她有些戒备楚宸王了。   但楚宸王给了她几十万银两和价值几十万的“西洋”新奇物品,这利益却又委实很难割舍。   前两年,借着让皇帝看到皇后宫中蜡烛都不点、银霜炭都舍不得用的场景,让皇帝迁怒淑妃,贵妃重新夺回了宫权。   靠着宫权,她左右逢源,克扣下不少银子。着实宫里账务已经有不少亏空。   楚宸王带来的金钱利益,她实在无法拒绝。   她这两三年,花了近百万两钱银,就为了买那漕运线上近几年来神出鬼没的“胡商”出手的物品。   西洋镜、琉璃玻璃饰品、自鸣钟等等,样样新奇,让人无法割舍。   先帝禁海运后,这些西洋商品,就很少出现在大楚了。   宫中好攀比,好些妃嫔因世家出身,宫中倒有不少先帝时家中买的西洋物品,带进宫来赏玩的。   独她寒门出身,那些西洋物品的积淀,从前是一点也无。   如今,看着那些世家出身妃嫔对自己宫中新鲜样式西洋物品的羡慕,贵妃的心中便一阵得意快慰。   这百万两银子,花得太值了!   *   苏槿并不知道,她淘宝中仅花几千元购买的那些9.9元小镜子、玻璃琉璃饰品等,数百万两银子中的大半收益竟是来自于“慷慨”的贵妃,以及间接来自于“花极大笔银钱贿赂贵妃”的楚宸王。   她只知道,她娘趁着此次“西北马场大乱,不少马场的主人,携着大批马匹,赶往了内陆”的机会,终于买到了不少优质的马匹。   而眼下,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该如何更大效率地用好淘宝,让她的账户余额能突破八位数!   因为“物以稀为贵”,所以她控制着“仙女姐姐”给出的“西洋珍贵物品”的数量,所以在淘宝上花的钱并不多。   加上她物欲又不是很高,在大楚的物质生活也还不错,衣食住行有银子开路,非常不错。   除了冬天买点水果蔬菜,再给宋昱买点字帖书籍之外,花费并不多。   因此,她对淘宝余额的提升并不迫切。   但是这两天眼前大屏突然提示她,系统将要有重要功能的升级。   【亲亲,还有363天12时11分,将开通持续24小时的跨位面“捐赠助学”“捐赠助老”等功能,捐赠款项将匿名直接以合理合法的方式,直接给到最需要帮助的对象手中。】   【亲亲,为防止各位因“舍己助人”而获得本系统的宿主过于热心而影响本人生活,此次捐赠金额上限为五百万,且捐赠金额不可超过账户余额的一半。】   而此前过于咸鱼、农家蔬菜淘宝卖家、账户目前余额只有“1开头七位数”的苏槿,想尽可能多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毕竟,除了卖有机绿色农产品之外,卖古董玉石等贵重物品这种她已经试过了,根本卖不动啊!   所以,到底要怎样才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内,不显眼地将大楚的商品在淘宝上卖到八位数金额呢?   毕竟,一家淘宝店一年卖百万斤蔬菜……好像真的不太可能啊。 第24章 快速致富秘诀?  苏壹和苏氏的危机……   眼见着六月在即, 宋昱将要前往省城参加院试。   这些天,为了应考,他一直在荆州府新买的住处温习功课,除了练武、吃饭和睡觉, 几乎寸步不离书桌。   苏槿也是苦学不辍, 每天也被苏氏督促着学习琴棋书画和武艺, 感觉自己比高三还要”充实“。   学习之余, 还要思索如何在一年之内,在淘宝上赚到8位数, 简直头秃。   于是在有机蔬菜、豆类、坚果、水果等农产品后,苏槿上新了各种萧家村出产的纸张。   没想到,因为她家淘宝店铺的农产品定位, 这些纯手工的纸张卖的还非常不错,尤其是桑皮纸。   她看了下售出清单,短短几天——   原生态古法构皮纸四尺卖了10*12张,2.8元/张,扣除运费卖得了316元。   原生态古法桑皮纸A4大小卖了100*263张,0.6元/张,扣除运费卖得了15376元。   但这离一年八位数的目标还差得远呢。   这天, 刷着淘宝。淘宝突然给她推送了直播卖老坑翡翠、古法黄金饰品的淘宝直播。   【比传国玉玺还要精致清透的老坑翡翠!】   苏槿思索半天,要不淘宝直播卖这些?   只是翡翠的话,主要是西南边境在买卖, 如今大楚朝内陆买卖的并不多。   而要去西南, 她爹上次为了去西南找人拥扈宋昱, 结果被人追杀,差点露了行迹。   大量买卖翡翠,至少在这一两年不太行得通。   而黄金……即使她手上的淘宝对面是个平行时空的现代, 但对贵金属、尤其是黄金的管控力度是也还是很严的。   少量卖些,也不是不行。但大量卖呢?   “今天的十张大字练完了吗?倪先生的山石‘折带皴*’画法临摹了几幅了?”   宋昱见苏槿捏着笔杆发呆不写字,忍不住提醒她,免得完不成任务被苏氏批评。   说到倪云林这位元代著名的画家,苏槿就有一肚子话要讲。   她幼时曾听上国画辅导班的同学提过国画入门可以学《芥子园画谱》,上有倪云林画法不错。   于是她就顺嘴跟苏氏提了一句,说要不学画竹子和山石,就学倪先生的。   谁知道苏氏立刻就更加鸡血了起来,非让她学什么倪云林的画法、每天至少临摹十幅小画,还跟她科普。   “倪云林书画深受赵孟頫影响,而且曾散尽家财只为推翻元朝,为人清高孤洁……*”   且不说书画了,还有各种湘绣蜀绣等女红功课,《高山流水》《春江花月夜》《平沙落雁》等古琴功课……等着她。   所以她穿越的架空朝代,为什么不能彻底架空啊啊啊?   为什么前人不仅留下了那么精彩的古诗让她背,现在还留下了这么多精彩的书画和琴曲让她学习?   孩子想睡觉,想每天有八小时睡眠,想听小曲看话本刷淘宝,不想学习啊啊啊。   不过这些,在学神宋昱面前说是没有意义的。   宋昱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学习机器,学的功课比她多多了,却还是每天坐定认真学习,比不了比不了。   此时,苏槿见宋昱罕见地停笔放下了书,便赶紧神神秘秘地走上前去小声说道。   “阿娘这两天,好像突然渴睡起来。对我的要求好像放松了些。”   宋昱也只是提醒她,并不多说。   苏槿看着眼前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的透明屏幕上显示的【比传国玉玺还要精致清透的老坑翡翠!】直播,忍不住好奇地跟宋昱耳语道。   “阿兄,你见过传国玉玺吗?”   宋昱没出声,用笔蘸着笔洗里的清水,在纸上写道。   【皇上内帑,藏着汉唐以来的不少朝代的传国玉玺……】   【是大楚开国皇帝,花了极大心力,才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   内帑,就是皇帝私库里藏的私房钱*。   苏槿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昱,不愧是小太子,连这个都知道。   要是以后她能帮助宋昱顺利登基,那么她要求也不高,就问他要以前朝代的传国玉玺拿一两个出去拍卖……   任何一个,都能拍到八位数以上,甚至九位数!   而且,玉玺的材质是古玉。   古玉的年代大抵是以数万年甚至更久来计算,几百年的时间误差,以现在古物检测10%左右的时间检测误差,根本检测不出来的。   也免了需要跨位面系统的“时间坐标”加工费——   加了“时间坐标”后,卖出去的物品,就会在跨时空的运输过程中,物品中各类元素迅速随着时间变迁而衰减,是真正的古董,而不是新造的物品。*   但这跨位面“时间坐标”加工费实在太高了。比如她之前打算卖宋代的瓷器古董,如果顺利卖出,需要付50%-99%销售价格。并不划算。   所以她在卖不出古董瓷器的时候,迅速改变售卖方向,卖了有机农产品,效果非常好。   好,那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   宋昱,能在一年之内登上皇位,并顺利地掌握皇帝私库吗?   苏槿看着正在换牙期的宋昱,若有所思。   算了,要不还是想想别的迅速致富方法吧……   *   皇宫里,皇帝站在自己的私库中,看着一眼望不到头、满屋子光彩夺目的金银珠宝,看着那一博古架的历代传国玉玺,心中恻然。   坐拥天下财富美人,这谁人能不羡慕?   也难怪他们这些皇子皇孙们为这位子拼死拼活,那些藩王伯父叔叔兄弟子侄们,一个个不肯在封地上过富裕安生日子,偏要趁着这次西北乱了,来惹事。   “呵,那些个狗屁藩王,也纷纷趁机造反惹乱子。不过好在登基以来,朕一直将京城周边的兵力抓在手中。”   “那些藩王且讨不得好。真以为朕这些年磨刀霍霍向世家勋贵,是没有半点底气的吗?呵!”   皇帝在空空荡荡的私库中自言自语,无人应当。   孤家寡人,莫过于此。   他想起了从前当皇子的时候,和皇后少年夫妻,恩恩爱爱。   而如今,皇后每日青灯古佛,吃斋念素为流亡在外的宋昱祈福,与他少有言语。   怎么就会和梓潼生分至此了呢。   “将夜明珠、东珠、宝石屏风等,都送到坤宁宫中去。”   皇帝出了私库,叫最最心腹的太监照办。   可是回到御书房,皇帝更加心烦意燥。   他再一次将那些皇子们的功课全部用力扔到地上,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都是废物,朕有十几个儿子!学了这么久,竟然连一个儿子,一首像样的文赋都写不出来!”   他这些儿子,有些是真的笨;   还有些,就是故意学着藏拙,怕惹他猜忌。   怕这怕那,哪有皇家风范!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哪里像他的阿昱,那样聪慧可爱……那样……   他不由自主地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灯火明亮,夜明珠东珠等各种名贵的东西都陈列在宫殿中。   他心情稍微好了些。   皇后宫中,就是应该这般奢华气派,怎能像前几年那般为了俭省银子连银霜炭都舍不得用。   送了不少名贵东西,皇帝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皇后,也少了一些“追杀亲生儿子”的内疚。   他屏退左右,对皇后温声缱绻。   “梓潼,我好想念阿昱。他那般聪慧……”   皇后停止捡佛豆祈福,满脸惊喜地看着他。   “皇上这是要迎回阿昱?不再追杀他了?”   皇帝一下子噎住了。   他顾左右而言他,提起了”太子“宋聿。   “我说的是阿聿。前几日未曾看见阿聿,他是又染了风寒卧床了是吗?今日太傅给我看皇子们的功课,我没见着阿聿的。”   骤然失去了打算大力培养的幼子,和其他皇子比起来,竟还是东宫的“太子”更让他合心意。   比其他皇子聪慧些,但就是普通人的聪慧,跟真正的太子宋昱那聪慧程度比起来,自然是让人放心不少。   且宋聿先天不足,又多思多虑,常年病弱。   这两年世家勋贵那些所谓维护正统的,见着“太子”的病弱,都对郃国公府冷淡了不少。   皇后见他提的是双生弟弟宋聿,而不是流亡的太子宋昱,便不再言语,继续面带哀色捡佛豆祈福。   皇帝面色讪讪,但因着心中对儿子和妻子的内疚,又忍不住说道。   “梓潼,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知道吗?那暗卫首领简直无能至极,竟然连那马场主是我的人,都不知晓,便鲁莽地去暗杀了。”   皇帝没敢说暗杀的对象不是马场主,而是马场主八岁的幼子,就是防止皇后多想。   皇后一副全然没有多想的样子,停止捡佛豆,只哀哀低声地说道:“若是父亲安排的暗卫首领还在,何至于让陛下狼狈至此,出了这等错漏?!”   多疑的皇帝,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你是说,苏壹还活着?他还没死?”   皇后并不言语。   皇帝忍不住赔笑:“多年没吃过皇后亲手做的羹汤了,还记得当年我们新婚……”   这是讨好,这是求和。   皇后哀哀一笑,竟然接下了这台阶,真的洗手做了羹汤给皇帝。   皇帝照旧让试毒的太监尝了几口确认无毒,这才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   皇后心中全是嘲讽:试毒有什么用?这毒让太监试毒,有用吗?这可是让男人绝子的汤药,呵。   你害我的孩子,我就让你再生不出孩子来!   还想再生个幼子,再培养起来作为储君?呵,想都别想!   *   皇帝给皇后递了台阶,喝了皇后做的特制羹汤,忆往昔温情很久,既没能和皇后和好如初,也没能从皇后口中套出苏壹的讯息。   他也不气馁,直暗自往原郃国公府前去。   郃国公府自三年前被降爵后,禁足不出,倒也安生。   但皇帝知道,原郃国公根本不是那么安生的性格。   暗地里,倒还不知道如何筹划了呢。   只是,没有了郃国公府的襄助,确实很多事情举步维艰。   比如此次西北马场主儿子被他派人误判误杀,若是郃国公在场,若是苏壹处理,根本就不会那么难。   他原以为苏壹已经死了。谁料到……   苏壹知道他太多事情,为他做了太多的事情。   如果苏壹一直活着,且宋昱也跟他一起,苏壹若又一意襄助流亡的宋昱……   苏壹该死,而且应当已经是个死人!   皇帝见了原来的郃国公、即现在的郃兴侯——他的老丈人后,交谈起来,倒是比他想的更容易。   原郃国公表示:“只要让郃国公府恢复爵位,让我恢复在朝中行走的权利,以及相关的兵权,我便告诉陛下苏壹的下落。”   竟是毫不留情地要以自己儿子的踪迹和性命,来换利益。   皇帝觉得这位原郃国公果然是冷血残酷、不可深交,两人讨价还价了一番,交换了利益和情报。   随后,皇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朕听闻,苏壹跟郃国公有血缘?是国丈大人的外室子吧?怎么就如此忍心害自己的儿子?”   皇帝并不知道皇后与苏壹之间被“狸猫换太子”的故事,真以为皇后是郃国公的亲生女儿,而苏壹是郃国公的外室子。   花白胡须的中年男子,因皇帝这声“郃国公”总算带上了笑容,郃兴侯的名字太难听了,被禁足远离朝堂的日子也太难熬了。   为此,一个不孝子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那儿子苏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这是他为郃国公府做的牺牲,祖宗会记得他的。   何况,苏壹这逆子,竟然敢质疑他郃国公在西北养太子替身的决定,敢说他郃国公“不慈不孝不臣”?   还说不会再帮他“助纣为孽”?   简直是猪油蒙了心,早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该软了心肠,让苏壹求娶了那前朝余孽的女子,定是被那女子给蛊惑了!   郃国公又听到皇帝“虎毒不食子”的质疑,登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密室中久久回荡。   “皇帝,老臣,是跟您学的’虎毒食子‘啊!哈哈哈!”   “再说了,这逆子两年多前上京质疑我……如今已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皇帝得到了郃国公当年跟踪了苏壹后的路线讯息,知道大概是在江南、四川及湖广行省一带,便赶紧派暗卫寻找排查追杀苏壹。   而郃国公眯着眼睛,又向皇帝说了个要求。   “若陛下心慈,能留苏壹一命,老臣倒也谢过陛下。若是不留,老臣也绝无二话。”   “只一点,那苏壹的妻子,请陛下务必诛杀了!且不可让她继续蛊惑我儿!”   *   近来,向来早起的苏氏,竟然开始嗜睡了起来。   从前,每天苏氏都是寅时(凌晨三点)便起床,打一套拳练完武后,寅时过半叫苏槿起来和宋昱一起练武。   因着苏氏晚起,连续两三日,苏槿都过上了六点才起床练武的“幸福”生活。   加上苏氏白天又时不时地打起了瞌睡,苏槿便得以在每天六到八个时辰的“高三”课程作息中缓了过来,过上了时不时偷懒每天”只需“学五个时辰左右的琴棋书画和武艺的”轻松“时光。   闲暇时光看看新出的话本子,刷刷淘宝,看着自己的淘宝余额越来越高,感觉人生的幸福感简直爆棚。   直到这天中午,苏氏闻着桌上的清蒸鲈鱼,实在忍不住,捂着嘴离开餐桌,到一旁干呕起来。   “太腥了,呕……”   苏壹、宋昱都一脸茫然,只有苏槿兴奋地说。   “哇塞,娘,你怀孕了哈哈哈!”   说完,苏槿就后悔了。   呸,这快嘴!   只见她娘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冷飕飕地问她。   “哦?懂得不少嘛,话本子里学到的?最近看了不少话本子吧?”   苏槿哀嚎:玩球!她藏在千金拔步床洞里的十几本未看完的话本子保不住了不说……   恐怕她每天学习的课程还要从六个时辰变成八个、甚至十个时辰!   阿娘,手下留情啊! 第25章 小伙伴的踪迹  劫考场   幸好, 来自萧家村的书信、各种礼物和随信带来的两只小狗崽,从苏氏手中救了苏槿的狗命。   原来竟然是萧家村那些孩子集体给苏槿写的信,整整一大摞信,瞧着竟是有几十封, 厚得令人咋舌。   送的礼物也是五花八门, 手工做的歪歪扭扭的各种竹蜻蜓、风筝、草蚱蜢、钓鱼竿等等, 手艺十分粗糙, 一看就知道是村里的小伙伴们亲手做的,心意满满。   信里边还有不少错字,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字写得是东扭西歪。   内容腻腻歪歪的,纷纷表示没有了苏槿这个“孩子王”,感觉萧家村孩子们的生命中仿佛没有了光。   “阿槿姐姐, 几个月没见到你了,好生想念。你走后,村里的孩子都蔫蔫的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阿槿妹妹,快回来一起摸鱼捉虾啊,我给你留了最好的捉虾位置呢。”   “阿槿姐姐……我和姐姐弟弟都好想你,连我们家的小毛驴都想你了,最近都瘦了!”   苏槿:……驴?是上次偷吃了我口袋里胡萝卜的那头驴吗?   表达思念的这夸张想法, 呃……这种描述,倒也大可不必。   宋昱则是竖着耳朵,听信的内容, 二三十封已读的信里, 他只被提及了六七次, 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对比起来,那萧渊只被提及了三四次。   呵, 宋昱的心里微妙地,好受了些。   “阿槿跟村里孩子们关系不错呀。”   苏壹忍不住笑道:”连别人家里的驴对阿槿都甚是想念啊。“   笑她?切,幼稚老爹。   苏槿对他爹做了个鬼脸,赶紧抱起两只小狗崽,转移话题。   “啊!这是阿花送给我的小狗崽!毛绒绒的,眼睛湿漉漉的,好漂亮啊!”   两只小狗崽很聪明,听到夸奖,争先恐后地“嗷呜嗷呜”地用小脑袋蹭苏槿的手心撒娇。   两只长得像狼的小狗崽!   向来冷静的宋昱没绷住自己的表情,满脸惊疑。   随后等苏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槿手上的两只小狗崽,已经被宋昱一手揪着两只狗崽的颈项给拎走了。   宋昱眼神冷厉,另一只手摸出石刀来对准它们。   “这是狼!不是狗!“   两只小狗崽被拎着颈项,可怜兮兮地“嗷呜嗷呜”对苏槿叫了起来。   苏槿心都要被两只狗小狗崽给叫唤得化了。   她又怕抢夺狗宝宝的过程中伤害到它们,不敢乱动,急得团团转,只得怒声对宋昱说道。   “阿兄你太过分了!小狗崽这么可爱,你竟然想伤害它们?还说它们是狼?”   “这可是阿花亲生……是……呸呸呸。”   “这可是阿花家的狗亲生的狗崽!   苏槿这小孩竟然因为两只狗对他发脾气?!她从来没对他发过火……就为这两只疑似是狼的狗?!   宋昱更加生气起来。   其中一只小狗崽似乎知道苏槿对自己俩狗的态度很重要,竟然蜷着两只小前爪,可怜兮兮地向苏槿拱爪卖萌求助。   另外一只小狗崽一脸呆萌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歪着脑袋似乎思索了一下,也照着学了拱爪卖萌,叫得那个欢快。   “汪……呜呜……嗷呜……汪……嗷嗷嗷……”   宋昱更气了!真两只心机狗!不,明明就是狼崽!   他说不清是气苏槿第一次对他发火是因为两只狗崽,还是因为苏槿这小孩对狗崽的维护,还是因为苏槿这小孩傻得连狼都认不出来!   苏氏吐完坐回桌子边之后,愣愣地看着两只狗崽,眼眶微湿。   苏壹看着苏氏,知道她是想起了曾经当暗卫时亲手养的一条在任务中牺牲了的青狼犬。   苏壹当即拍板,拍娘子马屁的同时,给两个小孩调解矛盾:“甭管这是狼是狗,这两小只,我来养!”   *   西北的大乱和周边行省的小股流民起义,丝毫没有影响到省城的安宁祥和。   “省城里,跟咱荆州府好不一样啊。”   马车里,苏槿抱着一只小狗崽,踮着脚尖掀起马车帘子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咱荆州府就没有专门斗蛐蛐的地方哎。果然是省城,寸土寸金的省城中心区域,开斗蛐蛐的斗场,好奢侈啊。”   宋昱没应和她,这是紧握着石刀,一脸戒备地盯着车厢里的两只疑似是狼的小狗崽。   他和苏槿因为这两小只,闹了别扭,这几日几乎没怎么互相说话。   窗外,闹市里,不少人在围着在那叫好。   其中一个穿着锦缎的小胖子特别显眼,将自己穿成了一个绫罗绸缎金线裹成的圆球,在那撕心裂肺地叫喊。   “常胜将军!不要丢我们皇甫家的脸面!”   苏槿瞧得津津有味。   “哇,那小胖子一看就很有钱,浑身穿着金灿灿的衣服,好像一个大金球啊!”   皇甫这个姓可不多见。   宋昱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小伙伴皇甫富贵。   或许是巧合吧。   “富贵少爷,别逗蛐蛐了,快跟小的回去吧,老爷和相马的师傅在那拿着鞭子等着您呢。”   “少爷,您可是要继承马场的人啊,你怎么能玩物丧志啊。”   书童小厮模样的几个人在苦口婆心地劝着那浑身金灿灿的小胖子。   “不!本富贵少爷要开就开镖局,继承什么马场?!去去去,别妨碍少爷我指挥常胜将军蛐蛐比赛!”   小胖子不耐烦。   宋昱心中一震。   没错,就是皇甫富贵!   他赶紧叫住停车,下车找人。   然而人潮汹涌、鸡飞狗跳,呼五喝六叫着“常胜将军输了”“那小胖子不行啊”“又被书童拖回家了,每次都这样,没劲”!   哪里还有皇甫富贵的踪影。   宋昱难得一日不曾温习功课,竟然沿着这斗蛐蛐的街铺和侍卫们一起挨个问了下去,竟无一人知道那皇甫富贵的住处。   众人只知道那皇甫富贵隔几日就会在省城东南西北各个城区、各个斗蛐蛐的摊位前随机出现。   宋昱只得派了人手多加寻找。   苏槿看在眼中,暗暗决定帮忙。   *   院试分为两场,考试过程跟县试和府试大抵相同。   只是这次,宋昱进场后,苏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准确的第六感,曾经多次救他于死亡线上。   因着感觉不对,他干脆不让自己这两三年新发展的暗卫盯着考棚,自己亲自出马瞧个究竟。   好家伙,眼见着第一天傍晚,将要交卷,竟然是有疑似暗卫的高手,来帮忙给其中一位考生换了答案试卷?   看了眼被换的卷子后,那考生明显一脸得意了起来,随即他便志得意满地交了卷子。   那高手手脚太快,行动如风,监考巡视的人,根本没发现。   这苏壹哪里能忍。   在那疑似暗卫的高手,动完手脚换完卷子离开后,苏壹便上前从那高手手中将原考卷给顺了来,又将考卷给换了回去!   想在他眼前作弊换卷子?门都没有!   呵,他可是知道宋昱对这次院试有多重视的。   小太子宋昱希望能够再拿个案首回去,凑个“县试府试院试小三元”。   那找了高手换卷子的作弊考生一脸得意地出了考场,对着迎接他的家人说道,一脸情况。   “案首定然是我了。”   苏壹:做梦!   但是他来不及将这情况跟宋昱说,只赶紧布置警戒任务,给他这两三年新培养的暗卫们下命令,保护好苏槿宋昱他们。   自己则带着若干人手,悄咪咪地顺着那疑似暗卫的高手离开的方向,寻摸了过去。   *   院试的第一天,宋昱忙着答卷子,苏壹忙着监视加打击“高武力”作弊。   而苏槿,则忙着追那浑身金灿灿的小胖子皇甫富贵。   两只小狗崽非常给力,虽然才两个月大不到,竟然帮了苏槿的大忙,在一处斗蛐蛐的铺子前狂吠。   苏槿本来还觉得奇怪。   定睛一看。   那铺子的案板角落里,有一处金闪闪的,是皇甫富贵躲在那里!   苏槿弯着身子,小声对着那案板叫了一句。   “皇甫富贵,是你吗?有人在找你……”   然后就从四面八方出来不少拿着棍棒和绳子的书童小厮,叫喊着“老爷,富贵少爷在这里!”“快把少爷抓起来,别让他再去斗蛐蛐了!”“老爷,快来啊!”   十一二岁、金色圆球一样的小胖子皇甫富贵,一身狼狈地被人从案板下拖了出来。   他一脸幽怨和愤怒地看着苏槿。   “小屁孩,我跟你什么愁、什么怨,你要出卖我?!”   “你是不是收我爹银子了?你个屁小孩!”   “呸!闭嘴!满口粗言!你个小兔崽子!”   看着像是他爹、穿着也是浑身金灿灿的中年男子,登时就拎着他儿子数落起来。   “逆子!还不回去学相马养马?整日斗蛐蛐,有什么前途?!还想开镖行?我看你这是做梦!我皇甫大力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肖子!”   批评完了儿子,皇甫老爷将儿子的钱袋子掏空,掏出了三块大金锭和几块碎银,硬塞到苏槿手里。   “谢小屁孩……不……小友,谢你帮我找到不肖子,这是谢银,还有赔礼的钱。”   说着,皇甫老爷便单手拎着足有二百斤左右的金灿灿圆球小胖子皇甫富贵,头也不回地带着小厮们离开了。   苏槿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突然出现的足有十几两的金子和数两银子,这可是相当于中产人家几年的花销啊……   不仅苏槿呆住了,连她这两三年来被苏氏训练的颇为伶俐的招娣和拦妹都被皇甫老爷的骚操作给震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呆住了。   竟没顾得上问皇甫家的住处。   半晌,她们几人看着苏槿手中的金银,不由得异口同声地感慨。   “这皇甫家,看着好有钱啊!”   *   苏壹带着几个暗卫去追人,竟然一去未曾复返。   苏槿有些紧张,但是没跟宋昱说,防止影响到宋昱的考试情绪。   谁知道,第二天,开考没多久,考场里竟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廩生作保、发完试卷后,考生们正专心致志地答卷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堆人骑着烈马、看着是关外打扮的人,拿着刀和弓箭,气势汹汹地冲进了考场。   那监考的学政刚说了句:“大胆!有辱斯文!”   就被一箭射中肩膀,鲜血顿时喷出,染红了他手边的空白试卷。   那堆人顿时嘎嘎大笑起来:“狗官,再废话,就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劫考场!找会写讨伐檄文的读书人,帮我们主子写诏书去!”   “敢抵抗?杀无赦!”   在场考生哗然一片。是反贼!反贼来劫持读书人帮忙写造反的文书!   抵抗?死!   被俘虏去给反贼写造反文书,也是死!   天要亡他们!   宋昱无视四周的哀嚎声,握紧了石刀,冷静地判断逃生路线。 第26章 一场恶斗  不愿做乱离人   那群穷凶极恶的匪徒, 是从侧门而入。又仗着人多刀厉,挟持了主考官,竟然将整个考场一时给控制住了。   贡院外的人,对考场里发生的事情, 竟一无所知。   考场外, 苏槿坐在马车上心不在焉地翻着话本子。   话本子里昨个儿夜里不知何时多了张刚出现的字条, 歪歪扭扭, 是苏壹的潦草字迹——   【绿豆汤】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绿豆代指“撒兵如豆”,是说他面对的, 是官府的人,甚至是宫中的人。   汤是说对方“水”,实力不如他。意思叫苏槿不要担心, 很快就会回来。   若是往常几日,苏壹在时,不多时就要掀起马车窗户帘子,来叫她不要看话本子了。   她爹到底去哪了?说是很快就会回来,怎么还没回来呢?   心事重重,往日奇谈怪志的话本子竟没了趣味。   而且不知为何,两只本来安静乖巧在睡觉的两只狗崽突然睁开双眼, 对着贡院的方向狂吠起来。   苏槿放下话本子,叫拦妹看好二丫,便带着招娣一人抱了一只狗崽下车散心。   五岁的二丫, 吃着马车里的杏脯、肉干、青梅干、脆桃等零食, 一边努力地解着鲁班锁, 不想下车,只鼓着腮帮子跟苏槿挥手。   贡院附近,比往常更加热闹。   各种摆摊卖小吃的不说, 还有各种算命的临时摊位和押赌注的摊子!   “来瞧一瞧啊看一看,我皇甫富贵的摊子,押此次院试案首归到哪个州啊。”   “武昌府的、荆州府的还是永州府的哟,瞧一瞧啊看一看,十文钱买定离手!”   苏槿定睛一瞧,那被人团团围住要押注的那个穿着金光闪闪的小胖子,不是皇甫富贵还是谁?   “皇甫富贵!”   皇甫富贵大吃一惊——这小女孩的声音太熟悉了!就她,昨天害他被他爹给抓了!   他环顾四周,担心自己的赌盘随时被突然出现的他爹砸了,赶紧逃跑。   谁知他实在太胖,走得又急,竟然一下被自己的衣服绊倒,摔了一跤不说,直接像一个超大号的圆球,滴溜溜就地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皇甫富贵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滚得更快更厉害。   “富贵少爷,等等。我来救你。”“快来救富贵少爷啊!”   皇甫富贵带来的两个亲信小厮手忙脚乱地要去拉他,结果拉人不着,反被带住一群人摔了,东倒西歪。   只有皇甫富贵一个人孤独地不停地顺着斜坡滚!   而且,由于被小厮带偏了方向,眼看着皇甫富贵的脑袋就要撞到路边的青石台阶尖角上,当场说不得就要血溅青石台阶。   说时迟那时快,被苏槿派来帮忙的,宋昱护卫李二和阿卢,一个充当了肉垫,一个费力拉,总算救了皇甫富贵的半条命。   而充当肉垫的李二,当场就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而拉皇甫富贵的阿卢,胳膊脱臼,立时就疼得说不出话来。   苏槿不敢置信地看着皇甫富贵,赶紧让招娣招呼侍卫们上前救助李二和阿卢。   李二就是当初那流民首领结巴青年,身体结实的庄稼汉,这几年跟着苏壹历练,已很是强壮了。   而阿卢,是当初给他们报信、跑得比马还快的少年,身体也健康,从来没脱过臼。   这皇甫富贵有毒吧?是什么衰神附体!   “小爷二百多斤的肉是白长的吗?小屁孩,把小爷的私房钱还给小爷!十几两金子呢!你……”   皇甫富贵疼得龇牙咧嘴,对苏槿发狠。   ”算了!小爷不跟你计较!“   皇甫富贵又左顾右盼似乎很担心他爹被苏槿又召唤过来,便赶紧艰难地拖着伤残的腿,一瘸一拐地跑了!   还要跑?   这皇甫富贵可是阿兄拼命要找的人!   苏槿二话不说,抱着小狗崽,带着招娣和一些侍卫,就追了上去。   谁知那皇甫富贵可能真的有毒。   只要是被他碰到的侍卫,无不脱臼摔腿受伤!   到最后,来来回回,苏槿将皇甫富贵追到了贡院门口,竟然身边只有招娣还跟着了。   皇甫富贵再跑不动了,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直喘气。   “小屁孩,你……你干嘛追我……我都没催你还钱!”   好不容易追上了,苏槿刚要上前跟皇甫富贵说话。   却听得“轰隆”\“砰\“的几声巨响,贡院的墙竟然被人用□□给炸开了!   这像是一声信号,随即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爆炸的巨响声音!墙壁坍塌,血红一片。   几百上千个蒙着汗巾的壮汉,凶神恶煞地拿刀乱砍,到处都是“救命”的惨烈呼喊声。   一时间呼天抢地,前一秒盛世繁华,下一秒如人间炼狱。   *   “快去救阿兄!”   苏槿疾呼。苏壹暗中安排的侍卫赶紧前去营救。   而苏槿这里,侍卫因此前皇甫富贵受伤不少,竟是一时人手紧张起来。   情急之下,招娣一把抱起苏槿就跑向不远处的马车,然后又把苏槿奋力推进马车厢。   可……根本就推不动!   招娣急得不行,这才发现,苏槿的右脚被人紧紧拽住——是那不知何时跟过来的皇甫富贵!   马车里的拦妹和二丫拼命拉苏槿,招娣拼命推苏槿,皇甫富贵则拼命拽着苏槿。   苏槿觉得自己要被撕成好几块了!   “皇甫富贵,你干嘛呢?要上车逃命赶紧一起啊!”   苏槿快被这小胖子气死了。干啥啥不行,拖后腿是第一名。*   “刚才我带人追你的时候,你没听到吗?我们是友非敌。”   “祖传的大力,对不住了,嘿。”   皇甫富贵不太信这“是友非敌”的,但还是赶紧放开了苏槿,费了很大力气这才挤进了车厢。   然而,正当车夫驾着马车带着他们准备逃亡,马车却被那爆炸声和喝闹声惊了马,竟撅着蹄子冲着那群烧杀抢掠的壮汉之中!   那些匪徒竟然要持刀砍向苏槿他们所在的马车!   *   好不容易从考场那群穷凶极恶的恶贼手中逃出的宋昱看到此情此景,目眦尽裂。   登时就丢开受惊吓过度、魂不守舍的萧渊,接过侍卫们给他的袖箭,立刻就带着侍卫们冲了上去!   他特制的袖箭轻易不用,一用便是见血封喉。   随着他和侍卫们的一支支利箭射出,那些烧杀抢掠、穷凶恶极要持刀砍苏槿她们马车的匪徒纷纷从马上坠落。   趁这机会侍卫们上前出手,控制住了车马。宋昱趁机拉着十一岁的萧渊爬上马车。   好在他们的住处离贡院不远,一番缠斗后,他们终于驾着马车,走到了自家门前。   只要进了门,有高墙铜门挡着,多少比在外面安全太多。   苏槿长呼了一口气,但是她很快发现这口气呼得太快了。   正当他们要打开院子大门,突然一声大喝响起。   “抓住皇甫富贵!”随即,数十支利箭射向苏槿和宋昱他们所在的马车。   不多时,足有数百人举着刀和弓箭围了过来。   领头的脸带狰狞刀疤男子桀桀大笑:”皇甫少爷,可算找到你了!让你的人把武器全放下,不然下一秒就将你们全部射成筛子!“   苏槿:……!淦,是来追皇甫富贵的,无妄之灾。这皇甫富贵果然是衰神附体!   “哎,原来是马大郎啊,别来无恙,都是无辜的路人,你抓我一个就行……”   皇甫富贵瞧了瞧马车里被他挤到了角落了的苏槿宋昱这几个小孩,竟然主动从马车里下来投降。   结果,皇甫富贵不小心又摔了一跤,从马车上直接滴溜溜滚了下来,差点滚到那狰狞刀疤男子马前。   “就抓我一个就行哎。你不就是想要我爹偷偷养在各地的数万匹良马吗?你想重振你家大楚第一马场的威名嘛,我懂的!”   “不许动!再动,我就将他们都射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衣服是用金子、铜铁特制的,只要你撞上别人,轻则脱臼,重则骨折!”   狰狞刀疤男子指挥着人拿着箭对准皇甫富贵的脖子,然后派四五个人上前将皇甫富贵那金光灿灿的特制衣服给巴拉掉,用结实的绳子将皇甫富贵绑了起来。   随即,那狰狞刀疤男子刀指向苏槿他们。   “既然是不相干的人,就都杀掉好了!”   数百人围攻,即便有侍卫暗中护着,苏槿和宋昱俩人自己逃脱或许是没问题,但其他人呢?   苏槿瞳孔放大,捏着石灰粉袋子的手都已经沁出了汗。   生死关头,她也顾不上暴露,在淘宝上下单了各种石灰粉、超大石块,将收货地址设置为自己和宋昱马车周围的上空。   只要有人来,就会被这些”石灰粉、大石块快递“给砸得半死。   “不不不,有关系。马车里的几个人都是我爹的孩子。”   皇甫富贵睁着眼说瞎话。   “你可别乱动啊!我爹超级宝贝他们的。你绑我,不就是为了要挟我爹要那数万匹马吗?他们少一根汗毛,都不会将马给你的。”   “杀!”   可惜那狰狞刀疤男子根本不听,指挥着人就上前用刀砍向苏槿宋昱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大石块快递】凭空出现坠落,将那些举刀喊杀的恶人都砸得倒地不起。   “天罚!凭空出现的大石块!老天在惩罚我们!撤!”   一时间,这数百人的乌合之众马和人都乱了,又是倒地无数。   准瞬间只数十人还在支撑着。   那刀疤男子脸色难看,用刀架在皇甫富贵脖子上,跟宋昱他们对峙。   宋昱自然不能弃自己前世的小伙伴于不顾。   投鼠忌器,竟是要让那刀疤男子伺机带着皇甫富贵逃跑。   而这时,还不苏槿松口气,她赫然发现,又一队人马数百人围了上来。   皇甫富贵认得来人,他惊恐地说道:“马二郎?!你怎么也来了!你也想要我家的数万匹良马?”   “有趣!有趣!以这皇甫富贵为盾靠近马车,这乱石想必也不敢落下了吧!”   在远处看了个大概面容阴恻的马二郎拍手称赞。   “不惜任何代价!将马车里的人,都活捉,带走!”   *   苏槿、宋昱、皇甫富贵、萧渊、二丫,一个不落,都被以“皇甫家儿女”的身份给那旧日西北马场、现在反贼头子的马大郎和马二郎,给抓走了。   他们坐在马车里,被捆紧双手双脚、蒙了眼睛,在路上颠簸里几日,也不知如今到了哪里。   “要不是你暴露我的踪迹,我被我爹收了私房钱给你,我也不会因为没钱到贡院门口开赌盘赚钱,也就不会被抓住了。”   皇甫富贵连声叹气。   “明明那些人就是盯着你来着的。谁叫你整日里穿着金灿灿的那么明显,还露富!”   苏槿可不背锅。   “那要不是你穿了那奇怪的金子和铜铁制成的衣服,撞伤了我一个又一个侍卫,我们也不会那么被动。”   “你们这算什么……”   看守他们的人也有一肚子牢骚。   “俺们是要来找读书人的写讨伐檄文的!淦,谁知从考场绑了来的都是童生!连秀才都不是!”   苏槿无语。   劫考场这种事情都能劫错。   皇甫富贵更是哈哈大笑:“劫持秀才,至少那应该是去乡试考场,而不是院试考场吧?连我这个不读书的都知道……”   看守他们的人登时有些恼了。   “别废话,别仗着二郎说你们身上有点玄乎,留你们性命就得意起来。你们的脑袋,可不比那些官老爷结实!那些官衙老爷们,可早已是我们的刀下亡魂了!”   这是一群真正穷凶恶极的匪徒恶人。   这样的人,若是起义成功,对百姓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   马车正在艰难地爬坡,竟是慢慢进山了。   空气沉闷,雷声隐约。一场雷暴雨即将来临。   宋昱凑到苏槿身边,隔着绳子握了握苏槿的手指,做了几个手势暗号——   暗中护卫他们的人,慢慢集结了起来,准备好逃跑。   苏槿被绑了双手,用鼻子触碰眼前的屏幕,极快地在淘宝上买了几样东西,为接下来一场反击的恶斗,做好准备! 第27章 萧渊的友谊  数万匹良马get(捉虫)……   马车驶进了深山。   慢慢地, 耳边的雷鸣声、雨声渐小。   接着,宋昱苏槿他们被拽下马车,到了一个被掏空的大山洞中。   一堆穿长衫的读书人就在他们周围,正哀嚎哭泣着饶命。   稍远的地方, 一堆人举着闪着寒光的弓箭指着他们。   “我们只是童生啊, 这种讨伐檄文至少也要找个秀才吧!”   “请大王饶命啊!大王!您为什么不去省城书院里找人呢?那里都大多学识比我们这些童生强呢。”   这些被从考场劫来的考生, 觉得自己太冤枉了, 纷纷叫屈起来。   那狰狞刀疤的马大郎不在此处,只那个面脸阴恻的马二郎, 对那个话最多的书生说道。   “童生……写不了讨伐檄文?啧啧,你让我去书院找人,你教我做事?那你过来一点, 我放你走,好不好?”   那书生将头点成拨浪鼓,随即又试探性地往前挪了几步。   嗖!嗖!刺啦!呲溜!   是利箭刺入皮肉的声音,渗人极了。瞬间,无数利箭瞬间射向那书生。   那书生睁大眼睛、满脸惊恐地看向山洞顶,轰隆倒地,血溅了一地。   山洞里顿时一片寂静。   一时只听得山洞中偶然的滴水声和众人的呼吸声。   “我可不像我大哥那么蠢又好糊弄, 叫他多抓几个读书人来,他就直接从院试考场上抓人,呵!”   马二郎拍拍手, 笑得格外阴冷。   “每人写一份讨伐檄文, 说自己不会写的、写得不好的, 就和这人一起,去见阎王爷吧。”   说着,那些凶神恶煞举刀的人, 便两两上前拉书生去一旁,解开绳索,按着书生趴在地上写文章。   那些书生各个表情十分屈辱,但又不敢不写。   不写,当场就得丧命。院试考场里,不就当场已经被他们斩杀了一批童生吗?   可写了,万一以后这些逆贼被抓,他们也得被牵连成谋逆,说不得要株连九族!   “大王,每个人写未必好。不如您挑几个写得最好的。”   “叫几个州府的案首过来写啊。尤其是此次的院试案首最热门的人选林岞璧。他可是当朝贵妃家的亲戚呢。”   又几个书生干脆视死如归起来。   “不不不,我不行。我我……我……写得很差的。”   林岞璧慌得要死,他的学识水平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我是找人作弊,才一路当着县试、府试案首的!”   如果苏壹在这,就会发现说话的这人,就是此前在考场上找了疑似暗卫高手“高武力值”换试卷答案的考生。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指向宋昱和萧渊的方向。   “大王!为何那俩人不用写?那其中一个孩子,听说还是荆州府的案首呢!他们是靠自己真材实料考的啊!”   “对!那两个人也是考生!”   “让那两个孩子写!其中一个是案首!”   又有两三个书生一边鄙视着林岞璧,一边跟着附和要拖宋昱和萧渊跟他们一起写“日后被发现是谁的写的、谁就有被株连九族风险”的讨伐皇帝檄文。   “哦?有趣。”   满脸阴恻的马二郎将刀举了起来,指向了宋昱和萧渊。   *   然后下一秒,那两三个说宋昱和萧渊也是童生的书生和贵妃家的倒霉远亲林岞璧,被马二郎一刀劈了。   “淦!老子最讨厌出卖同伴的人了!你们不愧是狗皇帝的门生!妖妃的亲戚!”   “狗皇帝将我们马家用完了,就找人杀了我家小弟,烧了我们马家马场,挑起我们马家和楚西王的内斗!”   “妖妃!呵!当我们马家不知道吗?正是那妖妃蛊惑的皇帝,让他对我们马家出手!”   “狗皇帝无耻!妖妃无耻!你们也无耻!”   血沿着马二郎的长柄刀,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   山洞里更显得阴森冰冷。   随后,马二郎用刀指着宋昱和萧渊,阴恻恻地笑着。   “不过,我就喜欢看这种同伴互相出卖的场面。你们说,你们俩哪个是案首呢?”   “案首上来写文章,然后便斩了脑袋祭天如何?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有才。将案首的脑袋祭了天,我想老天爷也会喜欢这份礼物,更保佑我们的。”   宋昱和苏槿已经通好了气,随时准备着“仙女姐姐”和暗卫们一起配合,反击逃生。   看着周边小水坑里反光的、在屋顶上悄无声息来回的暗卫掠影,宋昱没有立刻发出攻击暗号。   宋昱心中冰冷。   这个前世“损人利己阴损恶毒九千岁“会怎么出卖他呢?是直接说他是案首,还是会委婉一点暗示呢?   正好,让这些书生们看看,这萧渊是多么的无耻,前世无耻,这一世也是无耻。   这样,他宋昱也有理由,以萧渊出卖他为理由,正好在他前世最好的小伙伴皇甫富贵面前,一会趁机结果了萧渊这辈子的性命,也不会有人置喙。   宋昱等着萧渊出卖他。   然而萧渊却没有。   萧渊咬着嘴唇,半晌才蹦出话语:“我是荆州府的案首!我来写。“   “旁边的人,都是皇甫公子家里的姐妹兄弟,跟着皇甫兄弟出来玩的。”   宋昱戴着黑色眼布,看不清身旁的萧渊。   脑海中前世那阴狠毒辣害他的九千岁萧渊,跟言之凿凿保护他要替他赴死的少年萧渊形象,竟慢慢重合起来,让他分不清前世今生。   萧渊在宋昱耳边轻语。   “算我报恩,谢你之前在考棚那里救我一命。帮我照顾二丫。”   说完,萧渊便挣扎着起身,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阴恻恻地马二郎举着滴血的长刀指向萧渊。   “放屁!谁要你这苕货救我?”   重生以来从不说脏话的宋昱,红了眼眶,用粗言怒道。   他猛地一挥手,暗中的护卫一拥而上!   他扯开早就在夜里悄悄割断的绳索,扯下脸上的眼布,问苏槿从“仙女姐姐”那里取了袖箭和宝剑,冲向前去拉住萧渊。   *   苏壹不愧是皇帝身边的最最出色的暗卫首领。   这两三年训练出来的几百人暗卫,收到宋昱暗中留下的信号后,几日几夜赶路集结而来,个个以一当十,将那马大郎和马二郎的数千人马全部歼灭了。   “我们只是被派出来找皇甫富贵这小子的,怎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狰狞刀疤脸死前,还不敢相信自己这般无能。   “都是我不好,不该绑了这些书生来!想着找人写檄文骂那皇帝老儿!应该把这些效忠皇帝老儿的书生们全部杀掉!”   那马二郎见马大郎在他面前被杀,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他长呼一声:“报应!都是报应!我们家为那狗皇帝坑杀过不少反抗他的忠臣名将,如今这是报应啊!宸王殿下,我对不住你!”   说着,那马二郎便举着刀架着自己脖子,刀落人亡。   整个山谷里,都是血红一片。   血水将山谷中的溪流都染红了。   一两个暗卫催促着那些书生离开山谷回家。   剩下的一些暗卫在收拾现场。   宋昱看向这片隐蔽的山谷。   硕大的山体被掏空,里面藏了不少粮食、兵器和马匹。   山谷中的人,在普通人来说,也算是精锐了。   若不是遇上他们,若不是苏壹这些年安排培养的暗卫,这数千人,在这里繁衍生息。   又接收了皇甫富贵家的数万匹良马,经年历久,自然不肯小觑。   照那马二郎的说法,他们只是其中一小支,派来绑皇甫富贵的。   而马二郎死前说的“宸王殿下”,更让他心惊——   难怪前世,看着安安分分在封地待着、势力不大的楚宸王,后来进京“清君侧”他这个太子,会有那么多兵马。   看来,前世皇甫富贵家的数万匹良马,最后竟是真的是归了楚宸王。   楚宸王,怎么哪哪都有他?   宋昱看向皇甫富贵。   楚宸王未必知道那马二郎所说的数万匹良马是要靠绑架皇甫富贵、向皇甫家要的。   但是一计不成,楚宸王自然会想方设法调查,找皇甫富贵的麻烦……   前世,他宋昱和皇甫富贵认识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岁了。   皇甫富贵那时家里刚开了镖局,那时也是颇为张扬,只不过不像这样看着就十分富贵。   前世,皇甫富贵经常跟他说:”要不是我被绑架,我老爹为了赎我,舍了家中数万匹良马,我皇甫富贵家那可是富裕极了。“   前世,宋昱总以为皇甫富贵是吹牛。   如今看来,却竟然是真的。   *   皇甫富贵对宋昱他们那是感激涕零。   虽然他不太明白这数千人的匪徒怎么就会被顷刻被斩杀了,但还是隐约觉得他获救跟宋昱他们息息相关。   那皇甫富贵从仓库里找到了自己金灿灿的外衣,爬上马,挤走车夫,美滋滋地对上了马车的宋昱、苏槿、二丫和萧渊说道。   “感激你们,保住了咱皇甫家的数万匹良马。来来来,让你们来感受下我们皇甫家绝妙的御马技术。”   苏槿大吃一惊,这皇甫富贵真的是运气黑洞。   之前若不是这厮撞伤了她不少护卫、后来又被马大郎挟持当人质,他们这些人也不会被抓到这里。   苏槿试图拒绝皇甫富贵的好意:“你这刚获救,歇会吧……”   皇甫富贵不管说什么,都要帮他们来驾车。   “我不累不累,被绑架了好几天,不能动弹,身子骨都麻了,驾车活动下身体。我也就能帮你们这点小事了,连累你们一起被抓,我真的内疚……”   宋昱此时正因为打算放过萧渊、对自己前世的小伙伴有些内疚,想要满足皇甫富贵这小小的愿望。   “阿槿。无妨,有护卫跟着。”   苏槿想了想,周围有那么多护卫。   那些暗卫,可都是他爹培养的顶级高手,想必也没问题……   然而……   皇甫富贵刚驾着马车,突然两三支羽箭射了过来,竟然还有匪徒未亡,在垂死挣扎。   一些暗卫们赶紧上前补刀厮杀。   只是那箭羽实在太快,顷刻射向皇甫富贵和他身下的马。   那马吃痛,立刻就狂奔了起来。   护卫们追赶不已,正要追上时。   突然山石倾塌,苏槿他们马车驶过的地方竟然凹陷了下去。   这是雷雨后,山体滑坡!   马跑得飞快,在滑坡的山体间来回嘶鸣奔跑。   身后,那些护卫们隔着深有百尺的凹陷大坑,根本就追不上来……   苏槿昏迷前的第一个念头——   他皇甫富贵真的是个运气黑洞啊啊啊!   她为什么不坚定地拒绝他,真的不该让皇甫富贵来驾车啊。   *   苏槿醒来,发现自己被宋昱护在身旁,只晕了过去,身上并无伤痕。   而宋昱因为护着她,肩膀处的衣服被血迹印湿了一大片,让人害怕。   苏槿、二丫、萧渊、宋昱、皇甫富贵所在的马车,被困在了这荒山野岭!   山路九转十八弯。唯一一条下山的路,已经被落石和泥石流给堵住。   而上山的路,隔着那百尺深的石坑……   马早就跑了。   若想要离开此处,他们只能走着逡巡的小路,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穿梭。   苏槿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反正这些人都晕了过去,她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给这些人都蒙上了黑色的眼罩,然后——   她在淘宝上下单了“山区专用电动小三轮”!   买了棉花被,垫在车厢里作为缓冲,然后苏槿就极为费力地,用淘宝买的“杠杆起重工具”将这几个人、尤其是二百多斤的皇甫富贵,塞进了电动小三轮的车厢里。   她苏·秋名山车神·老司机·槿,这就带着孩儿们回家了!* 第28章 皇甫富贵的前世夙愿  小太子的重生疑团……   苏槿站在电动小三轮的踏板上, 艰难地昂着脖子、努力地用小短胳膊扶着车把手,迎着风雨艰难地开车。   多亏了这两三年她爹天天催她练拳,尽管现在年纪小,她的胳膊也很有力气、身体协调性也很好。   不然的话, 就凭她现在这短胳膊短爪的, 还真的扶不住这电动小三轮。   然而不幸的是, 由于原始森林里盘根错节, 到处是灌木树木,雨又开始越下越大, 电动小三轮在山林间开了不过十来分钟,就差点翻了。   两只小狗崽趴在电动小三轮的车厢边上“汪汪……嗷嗷”地叫个不停,声音听着也有些颤抖害怕。   “算了。还是先躲雨!免得真的翻车了。”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 看到了一处小山洞的新晋车神苏槿决定放弃自己的荣光。   她将这几个昏迷的人,又从电动小三轮车上搬下来。   尤其是皇甫富贵——再次用了杠杆起重机才搬下来。   又用了手推车,将这几个人,一一搬到了山洞口。   安顿好这几个伤病员后,苏槿将屏幕对着电动小三轮拍照,然后电动小三轮就自动传送到了虚拟的卖家临时仓库。   她的淘宝卖家页面,也多了一辆“山地版电动小三轮车”待售。   她又在淘宝上买了药物, 给这几个人处理伤口,喂了点口服的跌打损伤丸。   然后又买了吃的喝的、锅碗瓢盆等一系列野外求生工具。   又在淘宝上买了不少拆禾。   在山洞口,她用打火机生了两堆火, 一堆火用陶瓷大炖锅和矿泉水煮了米糊粥、一堆火用粗陶水壶烧热水, 准备一会给这些伤病员喂食。   等着粥煮开的时候, 她烤着火、狼吞虎咽地吃着糕点,忍不住回顾了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   说实话, 带着淘宝穿越,真的是超级大金手指。   这金手指带着她一家人逃生不说,三两年间帮助他们成了县城数一数二的富户,百万银两让苏壹帮小太子宋昱建了一支精锐的暗卫队伍……   这支精锐的暗卫队伍,甚至将他们从数千人的反贼手中救了出来!   可现在呢?   有这么大的金手指,有那么多护卫守着,都能搞出这么惨烈的场面来——五个小孩,四个重伤昏迷!   这皇甫富贵,绝对是运气黑洞,连穿越带着金手指都救不了的那种运气黑洞!   苏槿狠狠地瞪了眼“运气黑洞”皇甫富贵,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宋昱这么关注这小胖子,还这么护着他。   她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嘀咕:“莫非宋昱是为了他们家的数万匹良马?”   苏槿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因为护着她、肩膀受了重伤的宋昱,下定决心。   “不管是不是为了皇甫富贵家的马,我都要让小太子远离这倒霉小孩。我可不想再这么惨下去了!”   没多久,在噼噼啪啪的篝火中,宋昱第二个醒来。   “阿槿?你没事吧?”   宋昱睁开眼,嘶哑着声音首先关心苏槿。   苏槿给他喂了兑好的温水,赶紧回答。   “我没事。”   结果,宋昱看苏槿没事,刚喝了口水,便自己拿过水杯,倒了谢。   随后不再关注看着毫发无伤的苏槿,转而赶紧去看他那前世最好的小伙伴皇甫富贵。   苏槿:……莫名有点不开心。感觉自己被好朋友忽视了啊喂。   銥誮   哼!明明是她带着淘宝、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太子。   这个皇甫富贵自见面以来,不仅什么忙也没有帮,反而处处拖他们的后腿好嘛。   宋昱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苏槿解释,毕竟涉及到重生这种太过奇异的事情,只能含糊地告诉苏槿。   “皇甫富,曾经帮过我的忙,我也欠他……”欠皇甫富贵被前世萧渊宫刑送进宫的委屈……   可是——   宋昱蹙着眉头看着昏迷未醒的萧渊,觉得有些头痛。   他宋昱之前在院试考场拉了萧渊一把、免了萧渊被流矢射杀的悲剧,也只是觉得萧渊不该死在考场,而是应该身败名裂地在皇甫富贵面前赎罪后再死。   可萧渊却因此说要报答他救命之恩,在那些匪徒面前主动站出来要替他宋昱去赴死。   他疯了,他竟然想由此放过萧渊。   但是他可以不计较前世萧渊对他做过的恶事,又怎能替皇甫富贵做决定轻易原谅伤害自己的人。   *   过了一会儿,皇甫富贵哀嚎着醒来了。   他一边叫嚷着浑身痛,一边站起来打了个滚,确定自己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磕伤磕晕了而已,他心情大好,立刻表示要帮忙碌着铺被子打地铺的苏槿和宋昱干活。   “你住手!你千万别帮忙!”   苏槿吓了一跳,赶紧从他手中抢回棉被。   果然一会会的功夫,那棉被就被皇甫富贵燎上了火堆里的小火星。   要不是苏槿抢回棉被及时,眼下就要有一场火烧山洞的人间惨剧发生。   皇甫富贵有些沮丧,他坐在原地看着苏槿和宋昱踩灭火星,唉声叹气。   “难道我皇甫家的万贯家财,真的都要给别人,才能改变我这倒霉催的命运吗?”   “哦?怎么说?”   苏槿放下棉被一下子来了兴趣,凭她多年的直觉,就知道一定是个很清奇的故事!   皇甫富贵百无聊赖地轻轻用树枝戳了戳火堆,差点立刻从山洞口传来一阵大风,火星立刻顺着树枝方向四射,差点喷到他脸上。   倒霉催的皇甫富贵再也不敢乱戳火堆,老老实实地讲自己的悲惨命运。   “就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有个算命的说我这是治世能臣,可惜若是遇不上贵人和明君,就只能一路倒霉。”   “而我本人和家人越倒霉,越容易受伤,家里就会越有钱。”   皇甫富贵娓娓道来。   “那算命的说,如果在我十二岁之前,不能够遇到贵人和未来明君、且帮我解决了前世的夙愿,就会失去万贯家财。”   “失去万贯家财后,在小事上不倒霉了。但是未来会有次大的坎坷,甚至会送命。”   苏槿听得津津有味。   宋昱却惊疑不定。   失去万贯家财(数万匹良马)、小事不再倒霉,未来有大坎坷(受宫刑),甚至会送命(前世他宋昱被人设计射杀,想必作为好友的皇甫富贵也不会被人放过)。   “那算命的先生你可知是谁?”   宋昱蹙眉问道。   皇甫富贵摇头:“或许我爹知道。等回去了问问他。”   继而皇甫富贵又沮丧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得了家。我们会不会饿死渴死在这里啊。而且,山里还有很多狼呢,我们会不会被狼叼走啊……”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两声幽远的狼嚎。   两只小狗崽听了兴奋极了,也跟着学起来“嗷——嗷嗷——”   跟远处的狼嚎交相呼应,特别渗人。   “快给我住口吧你!别再乌鸦嘴了!”   苏槿瞪皇甫富贵。   然后又拿出羊奶喂食,让两只刚满月没多久的小狗崽赶紧闭嘴。   “乖!别随便学外语。学狼叫,怪渗人的。”   小狗崽吧唧吧唧地喝着羊奶,喝得非常香甜的样子。   皇甫富贵忍不住砸吧着嘴,一脸羡慕地死死盯着那碗被小狗崽喝的羊奶。   “行了,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给你吃东西。”   苏槿将陶瓷锅里的皮蛋瘦肉粥盛在木碗中,然后问他:“你这倒霉体质,那算命的就没有另外给解决之法?”   可赶紧解决了吧,别再霍霍自己和身边的人了。   饥肠辘辘的皇甫富贵看着香喷喷的肉粥,立刻一脸谄媚地对苏槿回答。   “嘿,小祖宗,不瞒你说,只要在十二岁生辰前,见着贵人和未来明君、且解了前世的夙愿就行了。”   “但是啊,我爹带着我,已经拜访了皇帝和他所有的儿子,还有各位王爷世子,宗室子弟,都见得差不多了,都没用。”   “前世的夙愿?”   宋昱虽然觉得扯。但是他重生这件事,不就也很玄乎的。   难道就是与萧渊的仇怨?   皇甫富贵如愿喝上了来自淘宝材料的皮蛋瘦肉粥,吃得格外香甜。   “小丫头,你这皮蛋哪里买的啊?吃着格外地道好吃,可是楚州这两年顶顶有名的萧记南北货铺子卖的?”   呵,那是她家开的铺子。皮蛋就是她淘宝供的货。   这皇甫富贵,倒也有些识货。   喝着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容易满足的皇甫富贵非常快乐。   “好兄弟好姐妹,咱们就在这里住下去吧。咱们再抓点蛐蛐来,每天斗蛐蛐,不用学相马非常快活。”   宋昱将那句“前世夙愿”前后思量了半天,见萧渊和二丫还昏迷着,也不避讳苏槿,就直接问皇甫富贵。   “如果前世有人伤害了你,这一世他还没来得及伤害你,你会原谅他吗?”   皇甫富贵一脸懵逼地看着宋昱。   苏槿心里则卧了个大槽。   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到了前世今生?还说的煞有介事?这宋昱小太子莫非是重生的?   “那我换个说话,假如之前有人伤害过你,但是你忘记了。”   宋昱举着刀对着昏迷的萧渊,目光灼灼地看着皇甫富贵。   “可有人帮你记得。如果我说,你那前世夙愿、前世仇人,就在眼前,你想亲手报仇吗?”   皇甫富贵手一滑,差点把碗打翻。   他战战兢兢:“这……倒也大可不必……”   苏槿:……!这对话的信息量过大了啊!   我擦!   对话寥寥数语,加上穿越之初接收到的讯息,足以让苏槿猜到了——   这小太子是重生的!   而萧渊,十有八九前世跟皇甫富贵和宋昱有仇!   等等。   苏槿心中惊疑,这小太子为何不避着她说这些话啊?   他就不怕她猜出他是重生的吗?   什么情况! 第29章 割袍断发  是谁的脑子坏了?   皇甫富贵看着拿石刀的宋昱, 手不由得抖得厉害。   卧槽,这不到十岁的小孩看着好可怕,这神情看着好像他皇甫富贵在野外看过的狼啊,好可怕啊。   不知怎地, 他忍不住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苏槿, 求助苏槿。   “小祖宗, 姑奶奶, 我……”   呵,用不着就是小屁孩小丫头, 用着她就是小祖宗?   ”行啊,那你以后就叫我姑奶奶,我就帮你一把呀。“   苏槿吃了颗糖, 压下“小太子可能是重生”的惊,随口说道。   宋昱不赞同地看她。   “晚上不该吃糖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宋昱看向苏槿的神色却是温和的,根本不像刚才那般神色冷肃。   “哦,就割袍断义,割发断首。”苏槿睁着眼睛瞎出着不靠谱的主意,“好斩断前世夙愿嘛。”   皇甫富贵呆愣愣地看着苏槿。   苏槿决定帮助宋昱和皇甫富贵一把, 顺口胡诌道。   “我阿兄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所以他才能在小小年纪就成了县试府试案首,要不是那群匪徒傻不拉几地去劫考场, 我阿兄已是院试案首了。”   “哦?”皇甫富贵将嘴巴张成了鸡蛋大小, “这, 这小兄弟这样厉害吗?”   “所以呢,你要听我阿兄的,跟这萧渊斩断前世恩怨。我阿兄都差点明示了, 这萧渊前世对不住你,跟你有仇怨。”   苏槿接着胡扯:“你就偷偷地割破萧渊一块衣角,偷偷割他一根头发不就行了吗?割袍断义,割发断首,又没说一定要把整个衣服都割破了,把所有头发都割断啊。”   宋昱没来得及说这个方法不靠谱。   却见皇甫富贵嗖地一下拿过宋昱手中的石刀,就奔向了萧渊。   “富贵兄弟!嘿,你得用最慢的速度、最小的力气地完成这件事才行,这可是非常有仪式感的事情!”   苏槿怕力大如牛的皇甫富贵用力过猛闹出人命来,赶紧大声嘱咐。   皇甫富贵更加郑重,甚至还跪地先向宋昱方向磕了几个响头:“文曲星在上,保佑我顺利割袍断发。”   宋昱看着刚才言之灼灼说自己是“文曲星下凡”的苏槿,又看着满脸诚挚磕头拜神的皇甫富贵。   一时竟也有些懵。   皇甫富贵自以为磕头拜神过,十分有信心,用自己最小的力气、十分轻柔地割下来萧渊身上的一块衣角——一块拇指指甲大小的布料。   又十分轻柔地割下了萧渊的一小段头发——一寸不到的头发。   苏槿接着瞎编:“你知道吗?其实不仅我阿兄前世身份了不得,我也更如此。不妨偷偷告诉你,我是观音菩萨座下童子转世。”   苏槿随便瞎掰,其实为了给皇甫富贵心理暗示。   “所以你按照我说的,绝对不会错。“   “你见过的那么多人了,当中已经有未来明君和贵人。割袍断发后,你与此人前世恩仇两清,两不相欠。你从此再不会倒霉。”   “从此以后,菩萨在天上看着你,你需事事谨慎小心,随时随时关注身边场景,万事用力气都要温柔、小心、极其轻柔。“   ”除非有人伤你杀你,你反击时,否则平时都只许用你的十之一二的力气,甚至更小。“   苏槿其实十分怀疑,皇甫富贵纵然有点运气不算好,但他如此运气衰微,让周围人跟着倒霉,跟他天生大力、收不住力气很是相关。   再加上那算命先生的暗示,才会更让皇甫富贵确信自己的运气不好。   其实就跟后世很多人求神拜佛一样,为什么求完了好像就真的运气变好了一样。   除了后世有些现代科学无法完全解释的部分外,苏槿知道——大多数情况下,那就是心理暗示的强大力量。   果然皇甫富贵相信了这样的话,于是他在充满仪式感的“割袍断发”后,他随时都小心观察周围的一切,将自己的力气用的很小。   果然他轻轻地戳着火堆,再也不会因为力气大而袖子带起了风,引起火星乱窜。   他拿着被子又轻柔地放着,再不会用力过大一下子将被子扯飞得过远而撩到了火星。   由此皇甫富贵对苏槿可以说是崇拜地五体投地。   *   二丫醒来了一会,见自己哥哥因为护着自己受伤一直昏迷,哭了好一会,吃了点东西便又沉沉睡去。   结果,到了晚间,这两人竟然都发起了高烧。   皇甫富贵自觉非常的愧疚,以为是自己的坏运气传染给了他们。   就开始照顾起萧渊,给他一晚上喂水喂药换凉毛巾,非常勤快。   苏槿忙着照顾二丫,也不去理会他。   结果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降了温的二丫醒来一瞧,就看见皇甫富贵鬼鬼祟祟地拿着刀,对着她哥萧渊的脖子比划。   “你这歹人,你要做对我哥做什么?住手!”   二丫急得哑了声音,带着哭音喊道。   苏槿被这声音惊醒,看向皇甫富贵和萧渊。   这一瞧,嘿!   萧渊的衣服上全是各种指甲大的洞,仔细一瞧,衣领子上落了一领子的发茬子。   那头发粗粗看来倒还好,仔细一瞧,发尾明显被割掉一些、坑坑洼洼的。   “我怕这割袍断发……割一点点不够啊……”   皇甫富贵心虚地将刀收到了袖袋里。   “而且,我看戏文里面割破断发,好像这断开的布料和头发怪多的……”   原来啊,是皇甫富贵是一晚上一边照顾萧渊,一边时不时地就用刀割下拇指大的布料,一边时不时地割掉一小寸头发。   “我想着,听了槿姑奶奶的话,割一小块布料、割一小根头发,就能解了我的噩运。多割些布料,这萧渊小兄弟也会脱离噩运吧。”   皇甫富贵讷讷地解释道。   苏槿睡意全无,看着全是破洞的萧渊的衣服,想象了下皇甫富贵黑夜里暗搓搓地给萧渊衣服割出洞来的场景……   就好离谱……好中二啊!   而五岁的二丫,轻易被割衣服洞祈福的说法给说服了,甚至还要求:“槿姐姐,我也要割我阿兄的衣服来给昏迷的阿兄祈福。”   苏槿:……就真的离谱!   *   这一天,照旧是大雨瓢泼。   苏槿和宋昱一直在试图放出信号烟花,可雨实在太大了,信号烟花根本放不出去。   这天气境遇,甭说是五个孩子了,就算是五个大人在野外求生,也会过得有些狼狈。   然而有着淘宝这个金手指,他们五个孩子过得非常滋润。   苏槿称说那倒地破损的马车上有很多粮食吃的,从马车、实际上是从淘宝上买的各种食物。   宋昱和苏槿穿着从淘宝买的蓑衣在山洞周围溜达了一圈,就带回了几只收拾好了的“山鸡”和“野山羊”。   这一天,皇甫富贵吃到了香喷喷的羊肉火锅、烤红薯、石锅米饭、叫花鸡等各种好吃的饭菜。   他还不住地夸:“这叫花鸡真好吃,一点都不柴、也不腥气,跟家养的鸡肉味道差不多,鲜嫩。”   苏槿:这能不跟家养的鸡肉一样吗?就淘宝买的农家土鸡啊。   他们这几个小孩靠着苏槿淘宝里的东西悠哉悠哉地过着野外郊游生活。   而好不容易从昏迷中的萧渊,看着自己他浑身破洞的衣服,看着明显出现得不合理的各种食物、锅具。   再看其他四人都是一副大快朵颐吃着东西、毫不见怪的模样。   萧渊忍不住自我怀疑:所以是他发烧坏了脑子,嗯? 第30章 观念颠覆  驯马技能   萧渊醒了后, 皇甫富贵跟他讲了割袍断发了断了前世恩怨的事情,并表示要重新跟他萧渊做朋友。   萧渊:……重新做朋友?可我们之前也只是一起被俘虏的陌生人而已啊?   结果宋昱却突然表示也要来一套“割袍断发斩前世恩怨再重新和好”的流程。   萧渊看着自己满身是破洞的衣服,非常愉快地答应了宋昱的请求。   然后……   然后几个时辰之后,苏槿就看到三个男孩子身上的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   三个男孩子的友谊发展进城非常奇怪, 很快变成了追着一起跑扯烂对方的衣服。   宋昱、皇甫富贵、萧渊三个人, 看着就像身上挂着破布条……   二丫还有些羡慕:“阿槿姐姐, 扯烂对方衣服很好玩吗?我们也来玩吗?”   苏槿:……好一群幼稚鬼!   小太子宋昱也变得这么幼稚啊, 真的是重生的吗?她忍不住对自己的猜测感到怀疑。   “一直待在这里也不错,有好吃的、有好朋友, 没有人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我现在运气也好好哦,不会再随意伤害到周边的人和物品了。”   下午时, 乐不思蜀的皇甫富贵忍不住感慨。   “现在运气好好哦,以前在森林过夜,经常遇到狼,这次就没有哎。”   苏槿当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好生在淘宝上下单了一堆防御物品和老鼠夹子,防止狼真的出现。   但是半晌也没看见狼。苏槿放下心来。   好家伙,结果到了晚间, 吧唧吧唧喝完羊奶的两只小狗崽“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   然后黑夜里,苏槿看到了一群“嗷呜”嚎叫的生物疾奔而来。   黑夜中的好,那些生物闪着幽绿色的光芒, 竟然是一群狼。   这群狼, 极其聪明。她放在周边的陷阱和老鼠夹子, 这群狼一个也没碰到。   她手脚冰凉。   宋昱拿着弓箭对着领头的狼王。   他用冰凉的眼神,和狼王对峙,丝毫不肯流露出半点心慌。   和狼群相遇时, 绝对不能示弱。要让它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这是上辈子,宋昱无数次遭遇狼群甚至在狼口夺食物的经验。   苏槿他们往山洞里稍微退了一下,然后她拿出了今天刚做出的□□,做最后的防御。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结果正在这时,两只小狗崽嗷呜地向狼王扑了上去!   *   两只带着奶香气的小狗崽咬着狼王的脖子,看着倒像是在玩闹?   狼王愣了下。   随即,他触碰了下两只小狗崽的脑袋,眼神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看向苏槿他们的眼神,从凶恶变得温和。   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紧接着,一只狼叼着一只狼崽上前来和两只小狗崽一起玩?   再然后,两只小狗崽回来跟苏槿鞠躬撒娇要羊奶喝。   苏槿懵懵地用温水冲了羊奶粉。   然后两只小狗崽就拖着那只小狼崽过来,邀请它喝羊奶?!   这……   紧接着,好几只小狼崽甩着身上的水滴,试探着过来喝羊奶?   苏槿突然悟了。   连日下雨,狼群怕是不好捕食。狼妈妈可能也没有足够食物好无法正常哺育小狼崽了。   苏槿赶紧从淘宝上买了各种鸡鸭鱼猪牛羊肉,招待这群不速之客。   狼王高傲地看了眼宋昱,接受了食物的馈赠后,微微向苏槿低头表示感谢。   随后就带着恋恋不舍的小狼崽和丰富的食物,走了……   *   宋昱觉得自己这几天,关于前世对于世界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萧渊前世作为九千岁阴险狡诈、心机恶毒,迫害贤臣不遗余力。   可这一世,因为他宋昱无意救萧渊,萧渊便愿意以命回报。   前世印象中狼很阴险凶残,遇之必杀。   可这一世,因为看到人类养了“小狼崽”,狼王便对人类有好感,接受了食物便带着狼群主动离开。   前世的皇甫富贵,一副走马游街、快意恩仇的模样。   如今却是个十二岁的中二小胖子,被苏槿小丫头糊弄得一愣愣的。   十二岁的中二小胖子皇甫富贵一脸后怕,随后他对着苏槿扑通一下跪下了。   “小姑奶奶,小菩萨,您果真有逢凶化吉的本事。从前我随家里出门,野外过夜,回回遇着狼,从来都是一场恶战……!”   苏槿听到“小菩萨”就有点头皮发麻。   她想到了当初因为干冰的云雾效果,被流民们认成“小菩萨”,此后她无论怎么科普,大家就都还是暗自认定她是神仙童子转世。   她赶紧解释。   “我不是……我那是为了让你安心,随口说的。你看我不是菩萨童子,你也运气变好了。说明你之前那是心理暗示……”   皇甫富贵却是一副“他懂”的表情。   “我知道了,您老人家低调得很。您放心,我绝不会跟外人暴露您和宋昱小兄弟神仙转世的身份。”   萧渊又是一脸迷茫:……俩人是神仙转世?他怎么不知道。所以,他在昏迷的时候,到底错过了什么奇怪的情节?   *   自以为得了真神仙庇佑的皇甫富贵,决定好好表现下自己。   第二天一早,他就“siusiu”地长啸,试图来召唤回那只逃跑的马。   “我爹说我很有驯马的天赋。但是我的叔叔伯伯都说我不行。”   皇甫富贵长啸一阵完,向苏槿解释。   “可我从前驯马,那些马只要被我碰过,第二天不是中毒就是莫名身亡。我不敢驯马了,只敢斗蛐蛐。”   “虽然斗蛐蛐次次输钱,可是那些输了的蛐蛐至少还活得好好的。”   皇甫富贵有些低落。   苏槿一下就脑补出了皇甫富贵家族的豪门恩怨。   嘿,中二傻乎乎有天分的马场主儿子和争权夺势迫害地主家傻儿子的叔叔伯伯们。   啧啧。   正想着呢,突然一阵阵马蹄声传来!   好家伙。   皇甫富贵竟然真的召唤出了马。   仔细一瞧,那领头的正是他们马车上那匹逃跑了的马。   身后跟着一群野马、膘肥体壮,个个在争着它们家的马示好。   他们这匹家养的宝马,非常娴熟地跟这群野马一一安抚。   苏槿:……!   皇甫富贵能靠声音召唤出一群马,以及她家宝马竟然是个“海王”马……   她竟不知道哪件事更让她吃惊了! 第31章 皇甫富贵的贵人  就非常离谱   眼见着雨还在继续下着, 又有了马,苏槿他们便决定自救。   皇甫富贵自告奋勇地带着萧渊和二丫骑马。   在苏槿“轻些用力,时刻谨慎”的提醒下,竟然没有出任何幺蛾子。   苏槿和宋昱则骑了他们家的“海王”马断后——   在皇甫富贵走后, 将山洞里的东西, 都拍照上传到淘宝暂存着。   然而他们家的“海王”马尽管断后, 但没多久便赶上了皇甫富贵他们骑得那匹马。   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群马, 非常有气势。   “海王”马就这样带着大家,根据苏槿淘宝买的罗盘方向, 跑了半天得意非凡的时候,突然几个拿着武器的匪徒从树上跳了下来。   “是那几个小孩!”“绑了他们,去跟苦主要钱!”   “快看, 是头儿当初藏在深山里的马!”   原来不是野马。   就说这深山老林里会有这么多野马。   “海王”马不开心了,长啸一声,群马就嘚嘚嘚地向那些拿着刀的匪徒踩去。   那群恶匪被踩伤了几个,恼怒不已,便长呼暗号。   紧接着,不少箭就射向了群马。   眼见着苏槿他们就要被箭矢射中,在暗中一直护着他们时刻准备出手的苏壹, 差点就出手了。   却见突然一群狼冲了出来,拖出了藏在草丛里的恶匪弓箭手,又对着那几个拿着兵器的凶恶匪徒一顿撕咬, 救了苏槿他们。   皇甫富贵的心情大起大落。   面对着这几日来神奇的“逢凶化吉”, 他对苏槿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姑奶奶, 一定就是菩萨身边童女转世!我皇甫富贵从此转运了!她就是我的贵人!”   *   跑了数日,终于离开了山谷。   傍晚大雨停歇,苏槿宋昱赶紧放出烟花信号, 暗卫们得到讯息赶紧赶来汇合。   他们终于得救,如此疾行数日,回到了省城。   马大郎马二郎的数千人队伍,□□开路,一路抢劫杀人放火、无恶不做。   将整个省城搞得满目疮痍。   纵然过了好几日,省城依旧是有些荒凉,被□□炸毁的不少砖墙还未完全修复。   不少人家门前的青石台阶被冲洗过多次,但看着还有淡淡的血迹,可见当初是有多惨烈。   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当初省城里最热闹的街市上,本是热闹在斗蛐蛐、卖小吃、卖东西的铺子全都紧闭着,看着特别萧索。   时不时的,苏槿他们便看到有穿麻戴孝、挥着白幡、抬着棺材的百姓路过,哭天抢地诉说自己悲惨命运。   “你死得好惨啊我的相公啊,你不到四十成了反贼刀下亡魂啊……”   “我的儿啊……”“祖父祖母……你们为了护着我……呜……”“阿兄……呜……”   “我家铺子都被反贼抢了啊,相公啊,你要我一个人带着七个孩子怎么活下去啊。”   一队又一队穿麻戴孝的百姓,嚎啕大哭。   苏槿咬紧嘴唇,心中明悟——   那马大郎、马二郎这种人,以讨伐皇帝恶行的理由,招军买马、抢夺钱财,做的却是比狗皇帝还要过分的“杀人放火”恶事。   她看着身边的小太子。   这大楚需要一个明君,但是不该以平民百姓流血、不该以朝代颠覆、不该以战火纷飞的方式达成。   而宋昱亦心中恻然。   若他能回去,得登大宝,他真的只想护住身边人?他难道不曾想过守护一方百姓,让他们免于饥荒免于灾难吗?   奸臣当道,路漫修远。   他看了看身边的苏槿。苏槿正解下钱袋,嘱咐招娣拦妹拿钱去帮忙救灾扶弱。   苏槿这过于好心的傻小孩,是不是跟他一样是重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打算继续试探了。   重生是上天对他宋昱的善意,他不会辜负这份善意的。   *   临别前,皇甫富贵假装不经意地跟苏槿的侍女招娣和拦妹聊起。   “你们小娘子是……”皇甫富贵龇牙咧嘴,指了指天上,做了个“菩萨”的口型,又在自己头上比划出羊角辫的手势。   意思是说“菩萨”身边“童女”,“转世是不是?”   嘿,小姑奶奶苏槿不让他跟别人说起,他皇甫富贵还不能做手势嘛。   招娣和拦妹闻言都激动起来。   当初苏槿因拿错干冰做出了“云蒸雾绕”的神仙效果,她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听李二叔和长辈们悄悄说过几次。   加上苏槿一家心善慈悲,带着流民们解决温饱后又集体致富,他们这些落户在萧家村的昔日流民暗地里都叫苏槿“小菩萨”。   虽说苏槿跟他们辟谣过很多次,也不让他们搞什么“封建迷信”,但是他们还是苏槿应该就是菩萨神仙下凡来救众生的。   “我们小娘子是顶顶心善的。施粥、布衣、送棉被、建慈幼院……”   招娣和拦妹虽然因苏槿命令不可说出当日“干冰云蒸雾绕”效果,但是苏槿的善行她们总是可以说的。   话虽没明说,皇甫富贵哪里不知道招娣和拦妹的意思——   她们家小娘子苏槿,她们也认为,就是“菩萨”身边“童女”转世。   皇甫富贵的心理暗示得到强化。   再一细想回忆,只觉得自己自从被苏槿点拨“与萧渊解决前世夙愿”后,运气真的极好。   宋昱是不是文曲星下凡,他皇甫富贵并不在意。他又不考科举,拜文曲星干嘛?   他下定决心,要跟他爹娘好生说了,家中数万匹良马一定要给他的贵人苏槿至少分上一半。   不然将这些良马,不给他的贵人,难道要留着给绑架他的坏人过年嘛,哼。   他皇甫富贵,以后要抱紧““菩萨身边童女转世”苏槿小姑奶奶的大腿!   *   苏槿正在萧家村里苦逼地做着翻倍的琴棋书画功课作业。   她的身旁,身上不少伤口、浑身到处裹着纱布的苏壹也在苦逼地补着练字功课。   他们本想将遇到袭击的事情,向怀孕的苏氏瞒着。可苏氏多敏锐,哪里瞒得过她。   苏氏也不恼,只还当不知道他们被袭击的事情,只拿着他们没有完成功课说事。   苏槿和苏壹苦不堪言。   “我好后悔,当初去省城娘给我布置每天五张大字、一张画、一首古琴曲……我还觉得多。”   “早知道当时没抓的时候,勤奋点,也不至于有那么多没完成的功课要翻倍补完。”   苏槿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娘当初让我每天练十张大字,我还觉得多了。“   苏壹也非常后悔:“近十天的时间,现在要三倍补写,就是近三百张大字……”   “都怪那作弊的考生,为了调查下去,误了我的功课。”苏壹愤懑。   不过,也多亏了那个贵妃亲戚。贵妃能量大,竟然请动了暗卫来帮她家亲戚作弊。   苏壹顺藤摸瓜查下去,才知道原来竟然有暗卫南下,要寻他们一家的下落。   他这才能提前准备,一场恶战后实施金蝉脱壳计策,让这些暗卫以为他们一家已死去,且耗了一番功夫。   谁知道等忙完后,才发现女儿和小太子都被人俘虏走了。   他好不容易跟着集结的暗卫们一起,蒙面干掉了那些恶匪。   结果,他看到了啥?他好生教导出来的女儿和小太子,竟然又陷入了困境。   他便让那些暗卫断后,自己独自前去救援,也是想趁机锻炼下这两孩子的生存能力。   毕竟,他们暗卫小时候,也经常做荒野求生的训练,活不下去,就真的任凭死掉淘汰的。   然后,他看到了啥?他的蠢女儿,为了荒野求生,各种暴露“仙女姐姐”给她的东西。   【凭空拿出了不少陶瓷锅具、干燥木柴和米粮蔬菜,推说是从泥石流中被毁了的马车上拿出来的……】   【你的马车是大仓库啊?!还自带除湿功能?你傻不傻啊?】   【在山洞外走了一圈,呵,你俩就带回来了处理好的、冰冻着的鸡鸭鱼猪肉……你当别人都是小孩子啊】   【别人我就不说了。只说萧渊,他就不是傻的。你且看着,他该怎么猜想咱们呢。】   苏壹越想越气,干脆用旁边干净的毛笔,蘸着清水在纸上写字骂女儿。   苏槿眨眨眼:猜想啥,他已经猜想过了,可能是他当时发烧脑子烧糊涂了。   苏槿长吁一口气。   幸好她爹似乎没看到她当初开着淘宝买的”山地版电动小三轮“,带着四个孩子、两只狗崽在无人的荒芜森林逃生的名场面。   以及也没看到,当初生死之间,因为护卫们都被皇甫富贵连累晕了,没人救他们。为了逃生,苏槿紧急在周边收了巨石快递,砸翻了不少匪徒。   不然就被骂得更惨了。   宋昱没在身边给她解围,因为宋昱也被罚得很惨。宋昱的功课向来是超额完成的,被罚的是在院子里练武。   经此被劫,苏氏和苏壹一致认为大家武力值有待提升。   苏槿补完了文科作业,还要接着做武艺功课。   她当初不该说什么一天十二小时是高三作息。现在每天十五个小时的功课,才叫人头秃。   若不是她年纪小要保证睡眠,她敢打赌,她爹娘还能更“鸡娃”一点!   萧渊和二丫,也跟着被苏壹和苏氏加了练武功课。   连两只小狗崽,都被加了功课,练习逃生和救人。   好在大兄弟皇甫富贵救了大家,暂时转移了苏壹和苏氏的一些注意力。   原来,皇甫富贵他爹秘密派人传了小纸条,给苏壹传信,商讨马匹买卖一事。   *   密室里,苏壹不可置信地看向浑身金灿灿、脸上“写满了我有钱”的皇甫老爷。   “您是说,要将家中五千匹良马,转给我们家?还要跟我们家合作开镖行?!”   皇甫大力非常肯定,非常热情地用力握紧苏壹的手。   “萧大郎(苏壹假名),你家就是我皇甫家的贵人。”   “都是自家人,甭客气。”   苏壹呆呆地抽回他的手。   手肿了。   他,暗卫顶级高手,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人捏肿了手。   所以顶级暗卫高手被商人捏肿手,和富豪商人莫名就要送他家五千良马送给他家?   到底哪个更加离谱? 第32章 致富密码  你猜到了吗?   苏槿他们家正是要买大量的马、建商队呢, 只是荆州这边的马匹耐力和速度都不大好。   加上之前西北马场大乱,各地小股起义不断,确实是一时半会买不到合适的马。   皇甫富贵家赠的这五千匹良马真是如“及时雨”一般,解了苏氏苏壹的买马烦恼。   说是赠送, 苏氏苏壹自然不会白拿人家的马。   因此投桃报李, 花了大笔银两支持皇甫富贵家在荆州一带开镖局。   而苏氏苏壹, 则正式开始建商队。   商队的人只早就选好的, 如今良马到位,便正式启动。   十二只商队, 每个商队数百人,总计约一千二百人。   每个商队,派出训练好的忠诚暗卫五人, 作为商队领头的人,管理商队,且商队尽量多招孤儿,以作练兵。   若这样的模式顺利,就以商队代养兵练兵,则考虑过几年慢慢将商队从一千二百人扩充至数万人。   十二只商队,主要是走陆路西北、西南到荆州, 将几地特产、粮食等商品互相交易、赚取差价。   按照路线规划,每月都能有商队到荆州一趟。   届时,借由荆州到江南、通州、京城的漕运水路, 再沿途进行交易。   如此, 他们的商队, 便可在全国畅行交易,在明处亦可收集信息。   与暗卫们打探,相得益彰。   为此, 苏壹忙得不可开交。宋昱自然也被拉去历练。   用苏壹的话说:“且学会自保,历练出来,再去读书科举。”   苏壹自此次被暗卫们追杀后,加上每日被苏氏盯着读书习字,整个人的观念变了很多。   从前他只经常念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也学了些劝谏主上的做派,劝谏小太子宋昱“以练武练兵为重”。   苏氏却是若有所思。   古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他们也有兵马,又有小太子在手。   凭什么这天下归大楚?明明这天下曾是赵家的天下。   这日,苏槿正在按照苏氏的要求,老老实实地临摹着赵孟頫的《帝师胆巴碑》,苏氏便冷不丁用笔蘸了清水在纸上问她。   “你近来读史,对武则天可有见解?”   “武则天之父亦是经商致富,曾在荆州任职。*”   “阿槿有什么志向吗?”   苏槿她爹如今也算是经商致富,他们也在荆州。这话语间的意思,根本不能细想。   对六岁的小孩暗示“你对女皇帝有什么想法”“你爹跟他爹经历好像,你有没有想过当女皇”,这真的合适吗?   苏槿真的吓了一跳。   她的任务就是养大小太子,并且将小太子宋昱养成一代明君。   然后她就可以快乐地过上富裕又咸鱼的生活。   她并不是非常勤勉的人。   当皇帝一点意思都没有,每天困在紫禁城里,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朝,天天批改文言文奏折,想想便觉得窒息。   要她说,当个有权势有话语权的公主,就相当不错。   在富饶的封地上多养些俊逸的“客卿”,多么快乐。   但是,恕她直言,要让她那个忠心的爹造反当皇帝,恐怕是要比登天还难,她的公主封地养“客卿”什么的怕是在做梦。   “不过是随口问下罢了。为娘且去歇息了。”   好在孕期的苏氏精力不足,很是嗜睡,有了睡意便去歇息,并没有紧盯着“女皇”的话题继续问。   装傻充楞的苏槿长吁了口气。   *   因着精力不够,苏氏便不再自己教学,给苏槿重金请了荆州府、甚至省城的琴棋书画女夫子,还请了最好的绣娘,教导苏槿。   女夫子们的水平很高,布置作业的数量自然也很足。   苏槿被各种沉重的功课虐得死去活来,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各种文武功课学习,就差站着就能睡着了。   即便女夫子们都盛赞苏槿学琴棋书画女红“悟性极高,颇有灵气”,也不能让苏槿快乐起来。   好在还有开心的事情。   苏槿在淘宝上待售的云锦、古琴、油纸伞等古代工艺品都卖出去了。*   此前,为了在一年内淘宝余额能够到八位数,苏槿很是动了脑筋。   因着在古代,她便想着要不卖古代工艺品,还能帮助传承中华传统文化。   她搜索了淘宝“非遗”“古风”等关键词作为参考,出来了很多“非遗古琴”“非遗油纸伞”“非遗云锦”“非遗歙砚”等。   她便趁着自己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做了不露脸的古装才艺表演,倒也确实带出了点销量。   【好萌的小姑娘啊,古筝弹得太好了吧。】   【啊啊啊,被小姑娘科普了,明清时代古筝是16弦的,现代多是21弦,而小姑娘弹的古琴是7弦的,不是古筝啊啊啊。】   【小姑娘拿着油纸伞太可爱了吧,让我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我要买一把油纸伞,也在江南的小巷青石板上走走。】   【这个歙砚看起来不错哦,小姑娘一手楷书写得很漂亮啊。我也给我娃买一点。】   如此,数月来,她卖出了3架29800元古琴、45把168元的纯手工油纸伞、12条680元的云锦披肩、8件1290元的歙砚。   销售收入为115440元。   听起来似乎不错,但是一年下来,显然也赚不到八位数。   而且,很不划算。   比如,680元的云锦披肩,在大楚需花上一钱(约3.725克*)金子购买,而现代当日金价为480元/克左右。   毕竟云锦在大楚朝价格是寸土寸金,多为皇室使用,普通人很难买到。   29800元古琴,在大楚要花十六两左右的(一两约为37.25克*)金子购买,折合金价,成本价跟销售价相差无几。   如此,远不及卖菜利润高,还不如多卖菜呢。   何况,这些也就是直播碰上了古风热,有一波人来买。   后续,未必能够每个月都能卖到10万销售额,离千万销售额很远很远了。   难道真的要靠多卖菜来赚到八位数吗?   苏槿陷入了沉思。   外面却突然有侍女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进来通传,打断了苏槿的沉思。   “不好了,小娘子,夫人晕过去了!”   “从省城来探亲的萧二姑太太,带着一堆人围着夫人挤兑夫人,说是要让老爷休了夫人娶她女儿。结果夫人就晕了过去,小娘子快去救夫人!”   苏槿脸都白了。   她娘自怀孕后,体质确实有点不好,经常嗜睡,此前就晕过一两次了。   大夫说要好生将养,不可多思多虑。苏氏喝了好久很苦的保胎药了。   这萧二姑太太敢趁着她娘身体不好,欺负她娘?   她当即就取了墙上的鞭子和木剑,气势汹汹地就往会客的厅堂跑去。   *   一到专门招待女客的厅堂,却见那萧二姑太太果然带着一群身强力壮的婆子,围在苏氏身边。   萧二姑太太还假装扶着,其实是用手半掐着苏氏的脖子。   苏氏身边的侍女,投鼠忌器,与那萧二太太僵持着。   苏槿气得大怒,当即就几个弹跳,踩着那些身强力壮的恶婆子肩膀,跳到包围圈,甩了鞭子以暗劲抽开萧二姑太太的手。   苏氏的侍女,趁机挤开那些恶婆子,护着苏氏,去了卧房,又派人去请熟识的大夫。   萧二姑太太这还不算,还想着冲进卧房,去找苏氏麻烦。   苏槿哪里肯,当即就带着招娣她们拦住那些恶婆子和萧二姑太太。   二丫和拦妹则被她派出去找帮手。   萧二姑太太四十多岁,保养得宜,身材曼妙颇有风情。   可是这张颇有风情的脸,对着苏槿,却是如同凶恶如罗刹。   “你个没爹没娘的小丫头,当了童养媳,倒是护主的一条好狗儿……”   苏槿当即就又给了这萧二姑太太几鞭子,抽得她嗷嗷叫疼,又还是不屈不挠地骂苏槿。   ”等我家女儿进门当了你家夫人,且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槿:霍,这是想祸害了我娘,抢着嫁我爹呢,找死!   当下,鞭子就抽得更厉害了。   萧二姑太太一边狼狈地躲着鞭子、一边破口大骂苏槿,却见苏壹带着宋昱从门外破门而入,当下就跌坐在玫瑰椅上,哀声、柔情百转地哭了起来。   ”萧大郎(苏壹假名)啊,你可要为姑母做主啊,你家娘子和苏槿这孩子欺负得我和女儿好惨啊。苏槿这孩子还无缘无故用鞭子抽我……“   “夫人叫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给您做妾,苏槿这孩子也辱骂我,这叫我以何颜面活着?”   萧二姑太太的女儿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恨不能立刻撞着柱子以死明志。   这颠倒黑白的话语,听得苏槿那是服了。   可惜这俩还真的以为苏槿是“萧大郎(苏壹)”给儿子“萧戬(宋昱)”找的童养媳。   “你刚才骂我家阿槿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苏壹气得发抖,当即就将萧二太太座下的玫瑰椅一把踹飞。   萧二姑太太随着椅子摔到墙上,玫瑰椅四分五裂,她也差点吐血。   捂着胸口登时就晕了过去。   而宋昱,则蹙着眉头,抽出腰间的宝剑,剑指着萧二姑太太的女儿。   “阿槿从不骂人,人人都道她好。若她骂你,定然是你不是。你确实没脸活着。”   宝剑泛着渗人的寒光。   “救命啊!”   萧二姑太太的女儿都快吓傻了,哪里顾得上在苏壹面前装柔弱小白花,连自己娘亲都顾不上,带着贴身侍女夺路而逃。   那十几个平日里在内宅里作威作福的恶婆子也顾不上自家夫人,也要逃。   可哪里逃得了。   在场的一个不落,都看不清是谁动的手,就被苏壹和手下暗卫一一敲晕,绑了起来。   宋昱因前世食物和熏香里被贵妃下了慢性毒药,重生以来除了读史学文练武外,便是学药学香。   此刻,他便轻松识别了出来。   “是撒馥兰香,可致人流产。”   没经过宅斗的苏壹,傻了眼。   他脸色发白、魂不守舍地冲向卧房。   “阿菀,你别吓我……”   *   苏氏当然没事。   萧二姑太太那点手段,根本不够看的。   苏氏冲女儿眨眨眼。   “那些个三脚猫的,能和我比什么?只怕我身边一个侍女就都能制住她们。“   “不过是知道你爹从西北回来,试试你爹。教他晓得,外面那些个柔婉的女子,可不是善茬,说一套做一套,陷害人的事情,多着呢。”   “也试试在暗……课学的以色侍人、示弱争宠的把戏,罢了。”   苏氏说到这里,嘴角笑意慢慢消失,脸上全是自我嘲弄的神色。   周围无其他人。苏氏握住苏槿的手,正色道。   ”阿槿,我知道你不是寻常的孩子。你是龙搁浅滩,凤栖寒枝。你是天上客,来此是送福报的。“   “妇人在内宅,不管是皇宫还是侯门富户,若是丈夫出色,总会有人来觊觎。一辈子总要经历妻妾争斗。“   “阿槿,你以后真的想困在内宅一辈子吗?“   苏槿惊恐:又来了又来了,又在暗示她不要困于内宅,要当游凤惊龙,要有些当“女皇”的野望。   自从怀孕后,苏氏就真的容易多想……   苏槿忍不住鼓起勇气问道:“那如果我有鸿鹄志向,不限于内宅。阿娘,琴棋书画和女红的功课,我现在可以不做吗?”   如果可以不做功课,她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呵,有志向,要做的功课就更多了。”   苏氏转眼就化身为鸡娃家长,督促苏槿。   “除了琴棋书画和女红,再加点兵书和四书五经的功课吧。”   苏槿:……!   怎么就扯到了加作业?就离谱!   *   苏壹被气得半死。   苏氏向来坚强,因着怀孕体弱,竟被人趁着机会来裹乱伤害他的妻子。   等他查清了,萧二姑太太早年间嫁到了一户姓汪的皇商家里。   嫁进去是做妾的,甩手段害死了主母,商户家里不讲规矩,萧二姑太太也有些手段,倒也被扶正了。   这姓汪的皇商,跟宫里的贵妃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撒馥兰香是他们往宫里供的顶贵重的香料。   苏壹气极,将那汪家要购买的撒馥兰,全部通过各种方式采买了回来。   又卖了消息,将汪家库存的撒馥兰香位置,告知了汪家的竞争对手们。那些库存的香料,自然保不住了。   没了顶重要的撒馥兰香,汪家被其他商户排挤,很快丢了皇商的位置。   加上苏壹从中推波助澜,找出了很多汪家以次充好、仗势欺人、夺人家产妻女的恶事,这汪家很快就破了产。   萧二姑太太和女儿从前毒杀主母的事情也被暴露,被主母娘亲状告后,由省城的官员们判了秋后问斩。   而宫里的贵妃更是因为贡香一事,被淑妃抓了纰漏,又被夺去了宫务。   贵妃颜色幽暗,满脸怨怼:“先是我林家最有希望当状元的林岞璧被匪徒杀了,现在背靠我林家的皇商也倒了。”   “欺人太甚。定是淑妃那贱人搞的鬼!”   *   苏槿可不知道宫里贵妃快要被气死了。   她只知道,她差点被她爹气死了。   “你要把撒馥兰全部烧掉?”   苏槿大惊,赶紧以仙女姐姐的名义要了过来。   她近来在淘宝上买了相关的书籍学习了下,这才知道,原来藏红花是在清代的名字,在那之前藏红花被叫做“撒馥兰”“番栀子蕊”。   撒馥兰(藏红花)在大楚亦是价格不菲,较难买到。   若不是苏壹这次下了大工夫来整那个汪家,根本买不到这么多撒馥兰(藏红花)。   苏槿看着淘宝上60-100元/克的藏红花,再看看眼前五、六百斤的藏红花。   1斤藏红花,就能卖到3万-5万元。   五六百斤,那就是八位数了……   好家伙,原来宫斗宅斗文里经常出现的藏红花,才是她的淘宝致富密码! 第33章 楚宸王与漕运  宋昱早有谋断   苏槿被点亮了新的致富秘诀。   除了卖有机蔬菜, 还可以卖中药材啊!   什么冬虫夏草、当归、党参、黄芪,都比有机蔬菜贵多了。   荆州府最好的大夫,杏林世家,快九十岁了还头发茂盛、身体健朗。   家中子弟也个个身体健朗, 长辈则个个长寿。   苏槿让苏壹托人家开了各种补气益身的方子, 还在他家药铺定制了养生汤料包和药膳包, 在淘宝上卖, 那是大受好评。   皇甫富贵家里在西北有些人脉,苏槿便托他家在西北一块买了几片荒山, 用来种植中草药。   苏壹的商队在全国跑着,皇甫富贵家里因着走镖在荆州一地跑着,也都能带来不少新鲜的药材回来。   不知不觉, 到了十一月,半年不到的时间,不仅几百斤藏红花卖得差不多了,还卖掉了很多中草药。   不止赚到了一个八位数!赚到了3个八位数。   【这家的蔬菜和药材太好了,我拿去找人检测过,真的是有机,没有一点点农药残留的。我是这家店铺的老客户了, 真诚推荐大家购买。店家真的是太良心了。】   【感谢卖家,养生汤料和养生茶包保住了程序猿的头发。公司程序猿人手一杯养生茶包,喝了三个月后, 现在头发个个乌黑靓丽。新来的秃头程序猿们都羡慕极了, 也都养生茶包安排上了。感谢卖家一万年!】   【药材效果很好, 真的是良心店家了,感觉很多药材都是从深山老林里采摘来的那种?我爷外公是老中医了,他说店家铺子的药膳汤包各种, 药性都特别好,价格非常公道。良心卖家!】   【我已经推荐了不少亲戚朋友过来购买啦,真的是良心卖家。里面的藏红花活血化瘀的效果太好啦,养生达人又特别挑剔的母上大人难得对我购物水平表示了赞赏。给卖家比心心。】   备受赞誉的苏槿,有点不好意思。   她只是想当一个莫得感情的赚钱淘宝店主,谁知道暴富之余,还受到了这么多的肯定。   苏槿:果然致富还是要靠农产品。卖完有机蔬菜等农产品,就卖中药材致富。   不愧是我!画风不同的穿越女主!   正好捐款通道提前开通,苏槿就赶紧捐了上限的五百万。   看着捐款后,淘宝账户还剩下的近三千万元,苏槿一时竟然有些苦恼。   这些钱要怎么花出去呢?又不能在平行世界买房。   这该死的金钱的味道,竟然如此地让人苦恼。   而眼前的大屏,竟然还给出了额外的奖励,让苏槿惊喜不已。   【亲亲,不愧是因“舍己助人”而获得穿越机会的您,您的五百万捐款,将以匿名合理合法的各种方式,直接送到最需要帮助的对象手中。】   【亲亲,为了感谢您的慷慨解囊,现奖励开通升级版“花呗”“菜鸟驿站”“淘宝拍卖”等功能。】   好家伙,苏槿仔细查看后发现这几个跨时空的“花呗”“菜鸟驿站”“淘宝拍卖”奖励开通功能十分牛逼。   跨时空升级版“花呗”额度非常高,是捐款数额的10倍,而且还款期限为10年。   跨时空升级版“菜鸟驿站”,购买后不用立刻收货,可以存放在其中,存放时间期限为10年。还能代为暂存物品,存放时间期限也是10年。   跨时空升级版“淘宝拍卖”,匿名帮助卖家在现实拍卖场拍卖一些不太容易在淘宝上售出的珠宝玉器首饰等。   “这是给了我10年五千万贷款,加上随身空间啊?”   这金手指开得太大,苏槿有点莫名惊诧。   说实话,也有点受之有愧。   【亲亲,这是给善良的你的奖励呢。善良应该被鼓励,这是您应得的荣耀。】   【亲亲,何况接下来您将面临更大的挑战。十年后,大楚将乱,群雄角逐,百万将士,厮杀不已。】   【这十年是您难得提升自身实力的时间,希望这些能够帮助您将小太子培养成一代明君,不要让大楚的百姓遭受太多苦难。】   【亲亲,请您务必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小太子。帮助大楚,免它于生灵涂炭。】   【下个十年将会开启下一轮“捐赠助学”“捐赠助老”等功能,下次捐赠金额上限为五千万,且捐赠金额不可超过账户余额的一半。】   【捐赠奖励物品与“穿越回家”有关,可能奖励“穿越回家24小时”“双向穿越3次”等内容,且“回家24小时”内,淘宝余额可以转为账户余额使用,感谢亲亲的参与哦。】   可以穿越回去?   而且账户上的钱还可以使用?   她的账户上现在就有近三千万啊!   十年后……她要是能赚到一个亿?三个亿!   天哪!苏槿不由得鼻子一酸,太好了,她还能亲自去孝敬长辈,她要给抚养她长大的长辈买大房子,带长辈世界各地去看看,去吃各地美食,去享受人生。   *   这一日,苏槿还没完全列好未来十年的发展计划,就听闻苏氏被楚宸王妃传唤,去在荆州的楚宸王府拜见。   要知道苏氏可是身怀六甲,快要生产了啊。   苏槿如临大敌,她想到了之前萧二姑太太的事情,对楚宸王妃很是戒备。   “她不会也想将什么娘家的远方庶侄女塞给爹当妾或是当平妻吧?”   于是苏槿说什么也要跟上。   她全副武装,新得到的“菜鸟驿站”功能立刻用上,买了很多弓箭,都暂时存放在了“菜鸟驿站”中,只等着万一有需要,立刻就能取用。   宋昱也默默地将他的备用武器递给苏槿存着,入王府前,是要检查不许带兵器的。   他和苏壹也被邀请前去楚宸王府,且不知是什么事情。   苏壹暗自戒备,数千人的队伍已经暗自安排好,只等着万一有何不对,便兵刃相见,夺路而逃。   *   谁料,戒备了半天,到了楚宸王府却发现,根本不是楚宸王发现了他们一家有何不妥,更没有发现宋昱是流亡的小太子。   而是楚宸王是传唤了荆州境内不少富商,为楚宸王的生母、如今的太后娘娘六十大寿献礼,顺便为楚宸王妃将要出生的孩子祈福添财,捐些银子和稀罕物品。   前一波富商已经被薅羊毛了,苏壹还不算是第一批。   但却是唯一被全家被悄悄唤到楚宸王府,而不是跟其他富商一起。   “当今圣上重文抑商。却不知尔等都是国家栋梁。”楚宸王在书房接待的苏壹。“汝虽经商,却是耕读传家,培养的子侄都极为出色。一个十一岁便是秀才,一个不到十岁便是县试和府试案首。实在叫人叹服。”   他年方弱冠,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谈起话来颇为感人。只是在提到“当今圣上”时,眼神有点掩不住的阴鹜。   “其实说起来,我们其实是姻亲。”   楚宸王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我府上的萧奉仪正是与你同宗,乃是族长之女。”   奉仪是王府中女眷的封号,从五品,也就比那些没有封号的侍妾稍微好一点点。   宋昱冷笑,这楚宸王倒也低得下头来。   为着自己的目的,为着“礼贤下士”,连这层姻亲关系也认下来。   若真是看重这萧家村,好歹也给萧奉仪一个正三品夫人的称号吧。   然而,楚宸王接下来,便更叫人无语了。   楚宸王接下来便顺着这姻亲关系,带着苏壹去了书房密室,说起了漕运之事,明里暗里希望苏壹能够出万两甚至十万两银子,为太后献礼、为王妃祈福,且支棱起漕运的事情来。   漕运每年征劳役有数万人,若是大修河道的年份,甚至会征发劳役十万人。   现在很多地方官员,尤其是江南一带,都希望能够花银子雇人来顶替劳役任务。   楚宸王跟前世一样,希望找人来花银子养数万人。   在十一月到来年二月的漕运期间,这数万人便充当劳役。   而这数万人,还可以作为预备的兵将。   楚宸王是希望借着漕运来养兵。书房密室里,他对苏壹倒也说得颇为实在。   “我本是看中了几个人,奈何大多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没些时日,倒被那些船工中的泼皮无赖给打伤戏弄。”   “唯独你萧家格外不错。你萧家在总督漕运部院的萧淙,也是个人才。可惜年岁不大,比不得你老练。”   苏壹心中狂喜。   他因着小太子的意愿,加上自己的思量,本就是打算这么干的。   而且已经在漕运线上养了数千人了。   只是,苏壹还要假装推辞。   “草民不才,恐怕难担王爷如此厚望。”   “你经商有度,又有贤内助支棱,加上财力不错,本王看好你。原本青州大水,你带着家人逃脱已是不易,结果三两年间,就赚了一份丰厚的家业。”   楚宸王早就派人前去青州,将苏壹一家查得底朝天,之前也考察了大半年,觉得苏壹一家忠厚、老实还有点愚善。   “你在青州的住处,本王派人去看过。祖坟修葺地不错,也算是孝顺。”   楚宸王这是半威胁上了。   苏壹只好作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殿下对草民的事情了如指掌。草民惶恐。”   可楚宸王根本不知道派人在青州查到的资料,都是苏壹和苏氏安排好的。   他还以为自己选的人,万无一失。   “若是你能帮我整顿漕运,我不仅可以给萧奉仪从三品昭仪的品阶,还能给你谋个一官半职。”   楚宸王若有所指:“至于你的两个子侄。须知朝堂科举并不清明,未必有才不学就能考中进士。”   苏壹却巴不得小太子宋昱考不上进士才好呢。   跟他一起练武练兵,不是很好嘛。   “只是王爷,草民每年经营不过数万两银子,如何拿得出这么多银两来养人。”   苏壹内心狂喜,面上叹气。   “若是真这么做,家中生意也要耽搁。”   楚宸王却感觉苏壹这是动摇了,便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   “我本是中宫皇后之子,只因先帝他重病卧床时我还年幼,说什么‘主少国疑’,加上皇帝那庶出的家伙,好运气生了对祥瑞的双胞胎。否则这龙椅哪里轮得到他!”   “银子我可以出一些。而从龙之功和人头落地,怎么选,在走出这密室前,你可要想清楚了。”   苏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内心极度狂喜、和面上“忍痛”和楚宸王签订契书,“帮楚宸王”逐年在漕运上增加“自己人”。   而且不仅没出银子,反而还向楚宸王刮了不少银两。   楚宸王向苏壹约定,第一年先给他一万两银子,若是苏壹能够招揽数千人,帮他先初步在漕运线上建立情报网,他就随后每年追加一万两银子。   直到在漕运线上养数万预备役士兵,平时训练有加,若是让他满意,他便每年至少给5万两银子的军费。   若是人数更多,楚宸王也会给他更多的银子。   除此之外,总督漕运部院和通州粮仓那边的人脉,楚宸王也会介绍给苏壹。   苏壹:就非常快乐!这事做得还算漂亮吧,应该会得到妻子和女儿的赞扬吧。   不过,苏壹心中也很是疑惑。   漕运当初是小太子状似无意中提起,在萧家村扎根也是宋昱提议。   若非萧家村在荆州,本就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容易得到封地在荆楚的楚宸王信任。   萧家人这层身份,更加让楚宸王有所信任。   而在漕运线上养人,以作预备兵将,也是宋昱状似无意中提及的。   三年前,宋昱才五岁啊。即便是天才,可五岁的孩子能够想到这么多吗?   苏壹感慨:所以,大概这就是楚宸王运气不好吧。   楚宸王先是跟西北叛乱马场勾结要绑架皇甫家要挟数万良马,可西北叛乱马场那些杀烧抢掠的恶人还掳走了宋昱苏槿,就只能倒霉地被处置了。   西北叛乱马场那些恶贼还瞒着楚宸王数万良马的来源,所以皇甫家在荆州、楚宸王眼皮子底下开镖局,楚宸王也不知道。   数万良马,倒是丰富了他们家的商队,也给他家阿槿攒了不少嫁妆钱银。   再说这漕运,直接找了他这个“卧底”当漕运线上培养将士的“大当家”。   还给银子给人脉。   苏壹再一次感慨:楚宸王实惨。   看到苏壹从书房密室里出来的宋昱,可不觉得楚宸王惨。   宋昱冷着脸。   楚宸王前世,为了那龙椅上的位子,可是设计杀害了不少忠臣良将。   前世,苏壹死在西南战场,后来西南边境失守,多少百姓生灵涂炭。不正是因为楚宸王下手,将郃国公一系的将士们都要拼命铲除掉嘛。   宋昱心中发冷。   何况,楚宸王和他父皇一样,都是为了那把龙椅,完全可以视自家孩子性命为草芥的。   楚宸王心中却是全然不知,只觉得娇妻美妾,尽在掌握。   而妾室萧奉仪爱惨了他,定然会劝说她族中人竭力帮他做事的。   *   “求夫人救救我的孩子。”   萧奉仪见到苏氏便开始痛哭。待到侍女们都退下后,她便双膝跪地,请求苏氏救命。   “求您救我出这苦海。” 第34章 又见撒馥兰香  虐文女主配置   族长这次没来, 也没有邀请族长一家,却是族长夫人厚颜非要跟过来。   此时,族长夫人也跟着跪在地上,为了自家女儿而求人。   “我知夫人经营有方。萧家村造出的纸在整个大楚都有售卖。夫人手下商队想必也十分精锐。”   萧奉仪拿出纸笔来, 用笔蘸着清水写道。   【希望夫人能够帮我假死远遁, 远离这王府是非。】   苏氏自然不会简单被说服, 苏槿也是不信。   如今整个楚宸王府中没有子嗣, 只有王妃和这位萧奉仪有孕在身,如此这般得宠, 还要死遁?   萧奉仪也知道自己这般请求有些突兀。   可是她作为王府妾室,哪里还有机会再与家中人好生说道这些。   平日里向家中写的家书,都是被重重检查后, 才能送到族长手中的。   王妃对府中管的很严,对她萧奉仪更是严防死守。   她一介妾室,能跟生母见上一面,已是几年难有一次的恩典了。   再不趁此机会说道,为自己和腹中孩子谋一条生路,恐怕几年后已经是天人两隔,不能再和父母相见。   于是, 萧奉仪就用笔蘸了清水,写在纸上,将一切合盘而出。   苏槿不由得咋舌。   好家伙, 这萧奉仪完全是走了虐文剧情啊。   萧奉仪小时候被路过的行商给拐卖走了, 卖给拐子, 经过几年养大了些,卖到了王府当婢女。   她做事利落,颇为能干, 没几年就成了王府里顶顶能干的大丫鬟。   当时王妃初嫁,很多事靠萧奉仪办得十分漂亮。   王妃便许诺等她年纪稍大,便可以放了奴籍,不必一辈子当婢女,找户殷实人家嫁了。   于是某日刺客来袭,楚宸王拉旁边的王妃挡剑,眼看剑要刺向王妃脖颈,萧奉仪感念王妃要将她放了奴籍的恩典,便忠心护主,用后背帮王妃挡了一剑。   也算是间接地帮王爷挡剑了。   等她因淬了毒的剑伤昏迷半月醒来后,她就已经成了楚宸王的妾室。   “王爷说,我救了他一命,必定是深爱他的。不忍辜负我的情意。”   苏槿不由得拳头硬了:好毒的情节啊。这楚宸王简直有病!   这人家萧奉仪是想要被放奴籍的好吗?!   【于是,我便从王府颇有地位的一等大丫鬟,变成了无名无分、被人欺辱的妾室。】   【从前对我颇为看重的王妃也处处针对我,视我为眼中钉。我在府中生不如死。】   【也曾温存恩爱,说我是他最爱的人。又说王妃跋扈善妒,我出身不详,又是奴籍,他无法给我身份地位。】   萧奉仪泪流满面。   【可两三年前,我分明暗自听到,王爷说我家父亲不过是个秀才出身,没什么用处,这家里人认不认也没什么差别。】   苏槿:……!   毒,太毒了!这楚宸王简直是有病啊。   【我在府中多年,好歹有些人脉。要好的姐妹便替我往家里传了信件。王爷突然有一日便对我好了一些,给了我王府里最末等的位份。】   萧奉仪咬唇愤恨。   【后来,我暗自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阿兄放弃科举,答应王爷替他到总督漕运部院做事。】   【王爷自诩身份高贵,本是瞧不起贫民的女子,不肯让我们这些贫苦出身的女子为他生育子嗣的。】   萧奉仪落泪。   【却是知道我萧家族人富裕起来,萧渊和萧戬(宋昱假名)二人读书极好,功名有望,便断了我的避子汤。】   【我曾为王妃办事,我知她必定不能留我这孩子。大夫曾言,我这胎怕是男孩,而王妃那恐怕是女孩。】   写到此处,萧奉仪差点将手上的笔折断。   【去母留子,或是狸猫换太子。或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王妃说她生了个龙凤胎祥瑞,也不是不可能。】   【王爷所谋甚大,恐怕不甘心只在荆州。】   萧奉仪蹙眉,却还是咬牙写下。   【只恐他以我为幌子,会骗族人为他谋事。我只怕万一他谋事不成,诛九族,我们萧家一族却是要赔了性命的!】   用清水在纸上写完字,萧奉仪和族长夫人抱头痛哭。   “我原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子。我爹说组训家中女子,不可为妾。我误了阿淙兄长的科举学业,如今却还要误了族里了。”   “还请夫人救我和孩子!如若不成,也早告诉我,我好早些布置,免得牵连家中。”   言语之间,便是说如果能够救她,便救她后借着商队将她藏到天涯海角、楚宸王找不到的地方。   若是救不了,也告诉她,她也自我了断,免得这楚宸王谋逆,牵连萧家整个族人的性命。   苏氏和苏槿都暗自点头。   这萧奉仪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气性。   “此事需好生谋划。如今你还有一个月生产,在此之前,听我消息。“   苏氏非常冷静,没有直接答应。   萧奉仪却知道这事大半能成。   族里的事情,她多少打听过。这位夫人,义薄云天,将造纸生意分给族人不说,还将各种稀有珍贵的方子分享给族人,又在荆州府各种悄悄做善事。   眼见着用清水蘸了写字的纸张慢慢干了,这纸张扔到香炉里都烧了,苏氏等人便准备告辞。   却听小黄门高声唱到“王妃娘娘驾到。”   人未至,香气先到。   苏槿的脸都要绿了!   无他,这香气分明就是她很熟悉的,撒馥兰香气啊!   好家伙,这里可是有两个待产的孕妇。   王妃自己也是孕妇。   这是陷害,还是“碰瓷”了?   苏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随手从淘宝的“菜鸟驿站”中拿出了之前购买的折扇,拼命地扇起风来,将撒馥兰香的香气全部吹到王妃那里去。   *   宋昱却知道,楚宸王王妃这一胎是个女儿。   因为正是因为王妃这一胎为女子,楚宸王又无其他儿女子嗣,前世皇帝才觉得自己这位小弟弟暂时没太大威胁。   从而给了楚宸王机会,让他借着为太后庆生,到了京城,开始筹划。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皇帝的十七个儿子相继被楚宸王迫害,逐个开始伤残,失去皇位继承的机会了。 第35章 被打脸  天才中的天才   王妃还未到, 萧奉仪本来退下的好几位侍女,却是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整个屋子里一下子乱糟糟的。   慌乱之中,苏槿敏锐地感觉到其中两位侍女, 趁乱将两个撒馥兰香袋扔到了她的怀里。   熟悉的撒馥兰香味, 现在再用扇子扇已经无济于事, 苏槿不动声色, 记下那两个侍女的样貌。   随后干脆将两个香袋上传到了淘宝,任凭那些侍女百般陷害, 没有陷害道具,倒要看看她们怎么办。   随后,那些冲进来的侍女们又很快列队整齐划一、非常恭顺地跪好, 仿佛刚才乱糟糟的场面是苏槿的一场错觉。   看得苏槿那是目瞪口呆。   面对着苏氏她们的惊诧,萧奉仪苦笑,只低声说道。   “王府各处大多是很规矩的,只我这里。侍女们都是王妃派来的,卖身契也都在王妃的手上。”   所以在萧奉仪面前,随意散漫,等王妃来了, 却是看起来格外有规矩。   这时,王妃的侍女们为王妃打了帘子,身怀六甲的王妃终于款款出现了。   “撒馥兰香?!谁这么大胆, 敢害皇家子嗣?!”   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撒馥兰香气, 王妃脸色骤变, 赶紧出门到院子里,免得吸入撒馥兰香气导致流产。   她一挥手,侍女们便开始在屋子里搜寻, 将萧奉仪的屋子顿时翻了个底朝天。   但是,还是找不到那撒馥兰香的来源。   侍女们竟然打算开始搜苏氏和萧奉仪的身!   族长夫人和苏氏的侍女赶紧挡在她们面前,护住苏氏和萧奉仪。   苏氏冷笑:“这王府的侍女们竟然如此没有规矩吗?来者是客,竟然是要来搜客人的身?请问我是何罪名,倒要劳烦诸位这般劳师动众。”   苏氏和萧奉仪,都戴着苏槿请医女们特制的古代版薄纱“口罩”,倒是不太受这撒馥兰香气影响。   王妃的侍女们见苏氏虽是容貌普通(易容后的容貌),但一身气度非凡,竟也不敢擅自上前。   王妃有些生气,将众人唤到门外,冷声责问。   “一个个拉去单独拷问,谁检举揭发了对方,有奖励。自首的,减轻处罚。被揭发的,乱棍打死。”   说话间,却是意有所指地看着苏氏等人。   跪着的萧奉仪的侍女们便嚷嚷起来:“那小娘子身上香气很重呢。定是那小娘子不懂事,带着不合适的香囊来了呢。”   王妃语气冰冷,寇指指向苏槿:“搜!”   苏氏自然不肯轻易让她们搜苏槿的身。   两方差点拉扯起来。   苏槿却是眨巴着大眼睛,主动说道。   “王妃娘娘,您搜吧。不过搜完要是发现我是被诬陷的,我能不能提一个请求呀?”   王妃看着眼前可爱得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小姑娘,虽仍是生气,竟也不由自主地答应了。   苏氏知道苏槿主意大、人聪明机灵,这般说了,肯定是有把握,便也不再阻止。   那跪在地上的几个侍女,脸上有些许喜色。   然而,很快,就发现她们高兴得太早了。   苏槿的身上没有任何香袋!   有个跪地上蠢些的侍女,差点就大声喊出来:“不可能,我亲手……”   “你亲手放到我怀里的?”   苏槿走上前去,低声跟那个说话的侍女说话,吓唬她。   “你不知道吗?我可是天上仙女下凡,若是陷害我,可是会天打五雷劈的哦。”   那侍女想到那“凭空消失”的香袋,再听到这话语,不由得惊恐,浑身瑟缩抖了起来。   苏槿:……不是,这就抖了?心理素质不行啊。   “王妃娘娘,您怀的是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呀?他好活泼啊。看着有点像是小男孩,又看不清,好像是个小女孩?”   接着,苏槿走到王妃身边,一边王妃说话转移她注意力。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可以看到腹中胎儿的性别,王妃自然也信这传闻。   听苏槿说腹中胎儿性别,王妃全神贯注,心里七上八下,恨不能叫苏槿立刻说出来孩子的性别来。   如此拖延了几分钟,直到苏槿听到了那声快递送达的声音。   【您的快递已被苏槿身边王妃的袖袋签收。】   【您的快递已被苏槿身边王妃的怀里签收。】   快递就是那香袋。   那香袋本来就很轻,王妃注意力全在苏槿的话语中,然后竟然毫无所觉。   “王妃娘娘,我的请求就是,您让侍女找下您的身上吧。”   苏槿眼睛扑闪扑闪的:“都说小孩子的鼻子最灵了,我怎么觉得您身上的香味更重啊。”   王妃惊疑,也不叫身边人查看,赫然从她的怀里和袖袋里找出了两个香袋。   两个轻飘飘的香袋,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到她身上的。   香袋口袋扎得很紧,若是放在衣服之中,其实香味倒也并不明显。   可拿出来之后,王妃让人打开香袋口袋,那撒馥兰香的气味一下子就散发开了。   全程之中,苏槿的手,没有碰到王妃身上任何一处。   王妃对苏槿自然不会有半点怀疑。   王妃气得发抖,她是十分要强的人,恨不能对楚宸王府所有的一切都要尽在掌握之中。   她之前是打算安排人给这萧奉仪和娘家靠山们来点教训,离间萧奉仪和娘家靠山的关系,谁知道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能毫无所觉地往她身上放香袋的,除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侍女,还有谁?   苏氏故作惊诧:“王妃娘娘,您身边的人,可得好好查查呀。”   “偌大王府,王妃娘娘虽是世家大户出身,恐怕也是颇有为难呢。“   那香袋早被人拿远了去,在场的孕妇倒是都没受这香袋影响。   但是王妃觉得自己的脸今天都被丢尽了。王妃的脸发烫,气得发抖。   她环顾四周,总觉得周围人似乎都在同这苏氏一样,在嘲讽她治家不严。   被妾室、尤其还是当初帮她管家的得力助手萧奉仪,瞧着她治家不严、害人不成反被打脸,而且她身边还可能有内鬼。   王妃越想越害怕,顾不得平日里的优雅,“啪”的一下,给了身边得力侍女一巴掌。   “说,是谁指使你干的?”   出乎意料,贴身侍女捂着脸,竟然充满怨恨地从袖中抽出匕首,准备去刺杀王妃。   王府暗处的暗卫,便陡然出现,将王妃救下。   苏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几个突然出现的暗卫,习惯性地自然而然记下他们出现的方向,推测他们之前躲藏的方位。   王妃的贴身侍女被暗卫们压着,却还大声嚷嚷。   “对,你并没有安排人送香袋,毕竟,你本人也要过来,万一被那香袋影响到腹中胎儿呢。“   “你本来是说让我找人做手脚,让萧奉仪走路不稳,‘无意中’带着她娘家的这位夫人摔了流产。好让萧奉仪得罪族中顶能干的靠山,好让她不能依靠族中的力量,与你争!”   贴身侍女似乎心存死志,竟然真的不管不顾地什么都说出来了。   “住嘴!”王妃摸着腹部破损的衣裙,脸都气青了,“赶紧堵住她的嘴,给我拖出去千刀万剐!”   可惜,在暗卫动手前,贴身侍女最后的话已经说出来了。   “你对曾经自己的救命恩人萧奉仪,都见不得她好!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被你发卖了打杀了那么多,以后我能有什么好?”   “我家中母亲重病,求你开恩让御医来救命。你却明里暗里说我母亲出身低微,御医不给看病。呵,如今我家中只剩我一条贱命,我有什么舍不得?”   “香袋不是我放的。没错,我怎么那么傻?为什么时刻带着匕首,准备杀你?”   贴身侍女森然一笑。   “我应该将各种致人流产的熏香,偷偷放在你身边,这样才对啊!”   王妃备受惊吓。   偏偏这时,楚宸王已经听到此处乱了,赶过来刚好听到了这些话。二话不说,先指责王妃。   “你怎么管的家?这王府这点事你都管不好?!身边人都管不好,我能指望你以后管什么!”   王妃又惊又气,登时晕了过去。   *   楚宸王赶去王妃和萧奉仪那边处理乱子,自然不好将苏壹他们带到后院去。   楚宸王便找了人来陪苏壹、宋昱和萧渊。   因着要表示对苏壹的看重,也不好只叫管事的来陪。恰好在此客居念书的王妃侄子前来拿着卷子请教功课,楚宸王便叮嘱他作陪。   王妃侄子年十九,前年通过的院试。十七岁的秀才,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因此一直自视甚高。   如今在王府跟着楚宸王的太傅请教学问,准备今年八月份的乡试。   “商户?我知道的,我家常有商人前去投靠,各个奴颜屈膝的。”   但这位世家出身的王妃侄子虽说听了好好招待的嘱咐,却还是放不下世家的架子,对苏壹等人很是轻慢。   管家很是尴尬,赶紧悄悄提点王妃侄子。   “这两位小郎君也是读书的,这位十岁的小郎君是县试和府试案首。”   王妃侄子听楚宸王说过一嘴,也知道萧渊和宋昱因为院试被搅合,所以没通过院试的事情。   但是他总觉得,这俩小孩算什么天才,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如此想来,王妃侄子还不屑地将手上文章给宋昱和萧渊看。   “你俩果真是读书人?今年的院试参加了,没通过吧?好好学着点。这才是真正读书人写的好文章。”   “乡野出身,能通过府试,也算是王爷给你们的恩典了。不过科举,可不是凭恩典就能考上的。”   这王妃侄子,竟然以为宋昱和萧渊通过府试,是楚宸王找人搞定的。   简直搞笑。   “不过呢,如果你们有妹妹。读书读不好,就算了。等她大些了,也送到大户人家当个妾室,倒也说不定能提携你这个当哥哥的,帮你们捐个官啊什么的。”   王妃侄子大概也无意中听王妃说过萧奉仪的事情,此时不免有些讽刺。   萧渊气得握紧拳头。十二岁的少年,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   他在同龄人中算是冷静自持的了。   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妹妹,根本就冷静不下来,差点举着拳头冲上去打王妃侄子一顿。   管家急得不行,暗暗叫苦,又不好说王妃侄子的不是。   只能赶紧叫几个小黄门一起上前拦住,连连向苏壹赔不是。   王妃侄子更是冷笑,对着苏壹他们翻起了白眼。   “只会动手的武夫……”   宋昱却是冷静。漫不经心地读完了王妃侄子的整篇文章。然后合上文章,便开始背了起来。   “夫君子之言,笃行立德……”宋昱连连背诵了几句,都是一字不差。   王妃侄子正色起来。   但有些嫉妒又有些忌惮地小声嘀咕:“会背书有什么了不起,过目不忘,很了不起吗?”   语气酸得不行。   宋昱接着背,还更正解释起来。   “’堕甑不顾‘这个典故出自《后汉书·郭泰传》,炊器已落,不再看之,有不悔之意。(注1)”   “文章用在这里形容君子不与小人同流合污,并不妥当……”   王妃侄子脸色绿了。   这个典故有点偏僻,他有些记不清,便用错了。没想到宋昱小小年纪,这般偏僻的典故却信手拈来。   接着,宋昱不仅一边背一边纠错,还给他该文章,指点他哪里用的更好。   “三处用典有误,为……”“此处改为……更佳。”   王妃侄子如坠冰窟。   无他,宋昱实在是改得太好了,太精妙了。   就算是外行人,此时也能听出来,宋昱改得比他原来写的好太多!   过目不忘,看过几眼便开口背他写的文章!   当场纠错,偏僻的典故信手拈来!   精妙改文,叫他这个秀才自惭形秽。   而他之前,还嘲弄人家,说他们的府试是王爷帮忙叫人通过的。   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萧渊也冷静下来,看了眼文章,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修改意见。   虽不如宋昱改得精妙,但是王妃侄子也听得出来,这位的水平可能也比自己要好一点。   旁边的小黄门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整日听太傅说小郎君文章出色,原来连个十岁的小孩也比不过吗?”   “那人家是文曲星下凡,小郎君自然比不过。”   “小郎君之前还说人家是商户出身……水平不行……啧啧啧。”   王妃侄子世家的风范绷不住了,他面红耳赤地跌坐在地上,却还在犹自不信眼前一切。   “你们俩……肯定偷偷看过我写的文章了……我……”   王妃侄子说不下去了。   这文章就是他今天上午新写出来的,这俩人怎么可能看到过。   这么说,不过是给自己挽留一点颜面罢了。   “君子立德践行,就是在说谎狡辩上的?明明才学不如别人,还造谣别人偷看你文章?”   楚宸王太傅不知听了多久,此时从门外踱步进来,大声呵斥王妃侄子。   “若是小郎君执意如此,杨某可不敢继续教这样的学子了。”   王妃侄子没想到杨太傅平日里对他还算客气,虽然对他没什么太多赞誉的话。   但也偶尔曾说过他年纪十七岁就中秀才还算不错、文章还算文辞优美,现在却是在人前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给他留。   他悲愤不已,脸上青红交加,却也不敢得罪这位颇有才名的楚宸王太傅。   “太傅教导的是。是学生不对,学生太过狂妄,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他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给宋昱和萧渊赔不是。   “是我之前失语,不该那般无礼。”   王妃侄子虽是被逼道歉,话语却是真心的。   “我不如两位甚多。”   且说,王妃侄子虽然来王府蹭课,却也不算杨太傅的学生。   因为这位杨太傅,据说眼高于顶,除了因为吃朝廷俸禄当个王爷的太傅之外,只肯收天才中的天才当徒弟。   而此刻,这位只肯收天才中的天才当徒弟的杨太傅,走到了宋昱的面前,脸上的褶皱都快笑出了花。   “这位小郎君,不知是否愿意拜老夫为师?老夫定倾囊而授,不藏私半点。”   宋昱颇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位在大楚才名远扬的杨太傅。   无他,这位“说话一向过于耿直直接”的杨太傅——   就是前世说他“新太子乡野长大,必是学识粗鄙”“不通文墨,老夫教不动”“朽木不可雕也”的那位太傅。   宋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36章 前世今生  计划之中、意料之外   “抱歉。”宋昱拒绝了这位杨太傅的收徒请求。   他可不想像前世一样, 每日对这位被父皇极为看重的“太子太傅”杨太傅谦和有礼、百依百顺,结果却天天被这位杨太傅嘲讽批评。   宋昱微微垂眸,等着这位恃才傲物、脾气暴躁的杨太傅大骂他“年少浅薄,不识好歹”之类, 就像前世一样。   “不妨事, 以后有的是机会。”   出乎宋昱意料, 被宋昱不太客气地拒绝, 这位眼高于顶的杨太傅不仅不恼,反而笑眯眯的。   这还是前世那位天天横眉冷对批评他“学识基础差, 大字不识,字迹难看”的那位杨太傅吗?   宋昱颇为吃惊地抬起头来。   在考校过宋昱各种功课学识后,杨太傅对宋昱更加青眼有加, 简直是赞不绝口。   “小小年纪,你便通读各类经史子集,真状元之才!”   “观你字迹,非时下匠气十足的馆阁体,而是学的是柳公权,颇有风骨。”   “你这年纪如此博学多才,想必定然是极为刻苦了。但平时倒也不必如此刻苦, 还是要适当休闲些许。”   杨太傅这话说的苦口婆心。   这是担心宋昱慧极而伤,担心他太刻苦,身体跟不上。   萧渊在一旁心情复杂。   旁观者清, 这位对宋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杨太傅, 分明就是一位升级版的“族长”嘛。   学问好, 就是这么了不起吗?   王妃侄子心里酸死了。   王妃侄子,自觉自己每天对杨太傅恭敬不已。甚至为了讨好老师,为了刷“尊师重道”的好名声, 他还亲自给杨太傅刷过马桶。   可是杨太傅也只轻描淡写地对他说过几句“还不错”“可以”。   那时候,他以为这就是莫大的赞赏了,毕竟连楚宸王也得不了杨太傅几句轻描淡写的表扬。   而现在!他看到这位杨太傅,在花式夸奖别人!   “可不是嘛,慧极必伤。太聪明的人,可都身体不好,活不长久。或是犹如方仲永,小时了了,大了庸碌一生。”   心中酸涩,王妃侄子忍不住将讽刺的话语说出口。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妥当,只是后悔却也收不回了。   宋昱没和王妃侄子计较。   然而爱才的杨太傅却对着王妃侄子大骂起来。   “粪涃如何懂清泉之忧?鱼目也敢言珍珠短长?”   杨太傅这话实在过于直接,王妃侄子不敢相信杨太傅竟然就为一面之缘的宋昱而这般骂他。   他的内心充满嫉妒和愤怒。极度愤怒之下,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去拔了楚宸王放置于书房的宝剑,一剑准备刺向宋昱。   在场的小黄门和管事都惊叫了起来。   “郎君休要!”“侍卫安在?”   而宋昱和苏壹却不紧不慢。   宋昱只几个脚步变换,轻松躲过。那王妃侄子追赶间竟然被不知道是谁绊倒了,然后刺向宋昱的宝剑,竟然刺伤了自己的胳膊。   王妃侄子看着自己汨汨流血的胳膊,看着毫发无伤的宋昱,他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   等王妃醒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坏消息。   她苦求王爷,让她娘家侄子跟才名在大楚数一数二的杨太傅来求学,结果她那蠢侄子在杨太傅面前要伤人,伤的正是王爷最近要拉拢的荆州新富——萧奉仪的娘家族人。   结果伤人不成,自己反而受伤吐血重伤,昏迷不醒。   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王爷的意思,萧家子弟兴旺,年轻子侄各个非池中之物。他要提拔萧家,将很多原本王妃娘家的重要事务和人脉分给萧家。   “殿下你说什么?殿下要将每年给我娘家的十万两银子给缩减为两万两?“   等王妃醒来,已是第二天,她听到楚宸王这般说道,不由得眼前一黑。   “那不是我娘家自己在用,是帮殿下在朝中拉拢朝臣的费用啊!”   王妃语气沉痛,她用力掐着自己手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楚宸王却是心意已决。   “呵。一则你管家能力不行,身边人都管不住。二则你娘家子侄们,很是烂泥扶不上墙。”   “原本你想害萧奉仪,要离间她和得力娘家的关系,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宸王从腰间一把扯下王妃亲手为他做的香囊,狠狠扔到地上,冷声道。   “可惜,你能力不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其他侧妃夫人们联合起来,你反而被人设计。要不是有我安排的暗卫,你今天就被侧妃夫人们安排的、你的贴身侍女给杀了!如此蠢笨,要你何用?!”   很显然,王妃身边侍女突然要刺杀王妃,并非被骂之际临时起意,竟然是王府后院其他女人一起联手来对付她的。   王妃一下摊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捡起她精心绣的香囊。   她捂着骤然疼痛起来的肚子,声音嘶哑。   “你当初迎娶我,也说是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我娘家百年世家、门生遍朝野,几代清名,如何要蹚这场朝堂浑水?!”   楚宸王不耐烦:“呵,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话听听就行了,你也信?”   都是薄情冷血的人,何必假装什么深情。   楚宸王再三警告。   “萧奉仪你以后再不准动她了。从前你对萧奉仪如何为难,我且不管。”   “如今,萧家族人子侄,个个是人中龙凤,定能助我成就大业。你的侄子,却只会嫉妒伤人,还愚蠢地当面伤人,伤人没成功,反被自己伤了!”   楚宸王不想跟她细说,若不是要借力,他何必要娶世家女?   先帝在时,便想要大力打压世家,作为先帝最疼爱的小儿子,他对所谓世家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门生遍朝野?”楚宸王冷笑,“我的侧妃和夫人们哪个不是出身世家?你们家里的子侄,倒还没一个比得上萧奉仪家里的。”   “你那侄子,可是在萧奉仪的娘家人面前闹了不少笑话。”   说着,楚宸王便拂袖而去。   王妃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萧奉仪。   为什么,这个萧奉仪明明是寒门出身,却样样出色,在王府这大染缸里这么久,却还秉持当初的那份善良?   尤其是,她当初只是随口说了句,以后会给萧奉仪除奴籍谋个好出路,这萧奉仪便以性命救她。   她对萧奉仪的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清楚地知道当初是楚宸王差点害她被刺死,是萧奉仪救了她一命。   但,她这个王妃,也算报答萧奉仪了不是吗?所以萧奉仪才能够顺利怀孕。   否则侧王妃和王府中的几个夫人,都怀上流产了,怎么这萧奉仪却是没事?   可是,另一方面,她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她背后家族的力量。   楚宸王要谋大势,她家族的人为此已经深陷其中。   她原本一直犹豫,到底是“去母留子”还是“去子留母”。   可是现在,王爷明显是想要将她和她娘家踢开,转而扶持萧奉仪和她娘家了。   王妃捂着微痛的肚子,终于痛下决心。“如此,便一个都不留罢了!”   *   不久后某日,王爷带王妃出门祈福,萧奉仪的院子进了歹人。   追捕间,歹人不甚碰到了火油。院子失火,等到火灭,院子里一片焦灰,无半点生命迹象。   王妃祈福归来,听到消息,掉了几滴泪。   “可怜见的,萧妹妹,竟是与那臭恶的歹人一起在黄泉路上作伴了。也不知生前,有没有受那歹人的辱,啧……”   而楚宸王知道后,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将萧奉仪的死瞒了下来。   数月后,将他与一青楼女子外室所生的私生子,抱回来对外宣称是萧奉仪所生。   还写信向萧家族人报喜,让萧家人前来探望。   族长夫人隔着帐子见了被易容成自己女儿模样的女子,也只作不知,还拉了半天家常,叮嘱“女儿”好好养身体。   萧家人又明里暗里地跟楚宸王打包票,定会好好经营漕运一带,又表示希望楚宸王尽快给“萧奉仪”升位份。   楚宸王自以为计策好使,假模假样地给“萧奉仪”升了位份。   又暗示萧家人只要够配合,“萧奉仪的儿子”、自己的庶长子前途可不可估量,可不止是封给王爷庶子的“镇国将军*”封号,封王或未可知。   族长和远在总督漕运部院的萧淙,都假装“千恩万谢”地写了信来,表示要为楚宸王的“大业”而“效忠”。   楚宸王自以为萧家人定会效忠于他,这才长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暗自与幕僚叹气:“但凡有其他可靠的姻亲能够帮我控制漕运这条线,我不必作这等‘李代桃僵’的计策……”   被苏氏安排救下的萧奉仪,彻底对楚宸王和楚宸王妃寒了心。   只隐姓埋名、一心一意地要把儿子带大,伺机报仇。   *   楚宸王府发生的事情,苏氏并没有瞒着苏槿。   “你也大了,有些事也该知晓。男子多无情,与江山相比,美人算什么!”   “你以后,切不可耽于感情,失了自我。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彼时,苏氏刚出了月子。   好歹不像怀孕的时候那般偏激地动辄暗示女主当个“女皇”,只把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悄悄话。   “你和宋昱虽是假的婚约,可是那孩子是个心思重的,聪慧异常,所谋甚大。只恐怕这婚约成了真的,他才会放下心来。”   “我早与阿兄说过的,我以后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阿兄还说以后要帮我把关呢。”   苏槿安抚苏氏不要多想。   虽说出了月子,但还在现代医学里45天的“产褥期”呢,还是要多多休息,少些思虑。   苏氏却还蹙眉,用手指蘸了水在桌上写给苏槿看。   【从前我只觉得当初宋昱选了萧家村落脚有些凑巧。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只是宋昱偶然为之,他是早有筹谋!】   【接触漕运,以掌握大楚的钱粮生命线。】   【恰好是楚宸王姻亲,获得了楚宸王的信任。】   【救下楚宸王真正的庶长子,作为日后楚宸王的掣肘……一环接一环。】   “都是巧合,娘你别多想,好好休养身体才是。您和爹身体好,怎么还护不了我啊是不是?”   苏槿已经心里有数,那宋昱十有八九是重生的。   但重生一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也不好跟苏氏透露;何况,她这个穿越的,不是更让人匪夷所思吗?   苏氏还要再用手指蘸水写字,结果奶娘敲门,将吐着泡泡的小奶娃抱了进来。   苏槿拿着拨浪鼓和棉布缝制的各种玩具逗弟弟,逗得小宝宝吐泡泡吐得更欢了。   她逗了一会小奶娃,跟苏氏道别,出去练琴。   她一转身,便收敛了笑容,心里有些担忧。   回想起来,似乎宋昱只在她和皇甫富贵面前,展现过一丝丝“重生”的线索。   按照推断,十有八九皇甫富贵是他前世过命的小伙伴。   而宋昱为什么会将这么重要的线索展现给她看呢?   难道“苏槿”这个身份,前世也是宋昱很重要的人吗?难道是妻子这种身份?不会吧!   “重……”生……   苏槿正思索着,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结果一推门,和宋昱迎面而撞!   苏槿心中猛地一跳,也不知道宋昱有没有听到她的嘀咕。   “阿兄?你怎么不让丫鬟通报就直接过来了?……”   “快跟我走!”   宋昱也来不及解释,拉着她就往外狂奔。   “皇甫富贵派人向我求救,他被他爹吊起来打了!听说半条命都快没了!快去救他!”   苏槿一边拎着裙子跑一边疑惑。   “可……我们俩孩子去也没用吧?”   “阿爹已经快马去了,但我觉得他家里可能不会理会阿爹。或许好像更听你的。”   宋昱拉着苏槿狂奔,却又一脸认真:“拿出你观音座下童女的身份来!只有你能救皇甫富贵了!”   苏槿不解。   宋昱却是心中苦涩。   前世,皇甫富贵因为被绑架,皇甫家为了赎回他失去了数万良马和万贯家财。   他爹为此对皇甫富贵不满,又觉得皇甫富贵整日不读书不上进,多次鞭打伤重留下后遗症,导致皇甫富贵前世一只腿微跛。   前世,皇甫富贵因为跛足,明里暗里受过多少嘲笑啊。   尽管他向来一副老子不在乎跛脚、非常乐观的样子。   可酒醉之时,皇甫富贵又多么悲伤地跟他宋昱痛哭过着跛足啊。   今生皇甫家保住万贯家财。   五千良马和苏壹交易,得到了不少支持开镖局、走商,获得了更大的利益。   原以为皇甫富贵会一生平顺,怎么会又被这样家法重责殴打?   坐在那匹“海王马”领头、狂奔的马车上,宋昱手指捏得发青。   重生而来,明明一切都进展顺利,就连前世最大的敌人楚宸王,现在都慢慢地按照他的计划对他们几人十分信任。   怎么皇甫富贵这里……   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第37章 皇甫富贵这傻子  三个举人   快马加鞭到了皇甫富贵家。   “富贵他爹, 快要把富贵给打死而来!”   皇甫富贵的娘亲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一见到苏槿眼睛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赶紧带着宋昱他们狂奔到祠堂门口。   祠堂中,皇甫大力正和苏壹对峙。   “大兄弟, 我敬你是朋友。谁知你竟连我家管教小儿这种事情也要掺和, 可朋友不是这么当的。你可是要坏了我俩的家的交情?”   苏壹口称“不敢”, 却站在皇甫富贵面前, 替他挡住皇甫大力手上那满是鲜血的粗木棍。   旁边几个穿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正在假模假样地劝和, 实际上是在拱火。   “弟弟,算了孩子不成器。咱们有万贯家财,就算不成器也饿不死不是。”   “不就是不肯好好相马, 爱斗蛐蛐嘛。没事,让他堂兄弟几个去相马就可以了。富贵这孩子也不必这么辛苦。”   皇甫大力听了更是生气,只举着棍子要绕过苏壹继续殴打自己的儿子。   皇甫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身是血,哪里还忍得住。   不过她去前门接人这一眨眼的功夫,她相公竟然将儿子打得半死了!当即就扑倒自己儿子身边护着。   “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把儿子养这么大,你打死了他,是要给你在外面养的让路不成?!”   可皇甫大力一看到皇甫富贵他娘这般表现,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你这妇人平时娇惯儿子,养成他这般纨绔的性格。我这今个儿,不仅要教子, 更要教妻!”   说着就要举起棍子!   “你打啊打死我算了!”   “十几年夫妻, 你没动过我一根指头, 今日受了你这些个兄弟的挑唆,竟然要打我,我不活了!”   皇甫夫人说着就要去撞柱子。   皇甫夫人的侍女赶紧去抱住她。   那厢皇甫富贵那几个极为让人讨厌的叔叔伯伯又在拱火。   “祠堂是清净地方, 怎么能见血?嫂夫人真要寻死觅活的,也不必这么惺惺作态……啧啧。”   “嫂夫人/弟妹进祠堂也就算了而来。怎么丫鬟这些卑贱的人也进来了。”   简直说的不像人话。   皇甫大力还真的听了挑唆,不仅不关心自己发妻,还作势又要绕过苏壹去用带血的大粗木棍去打儿子。   场面一度不可开交。   眼见着常规劝和的方法根本不奏效,说时迟那时快,苏槿赶紧拉开从淘宝上买的那种礼花。   就这么一拉,伴随着两声巨响,礼花的纸质五彩花瓣,从喷筒里飞出来,从天而降。   礼花的五彩花瓣,从天上纷纷扬扬降落。   苏槿拿着宋昱刚才紧急从莲花池里采的含苞待放的荷花,在飞扬的五彩花瓣中,缓缓走进祠堂。   衬托着苏槿,那架势真的是像是菩萨旁身旁的女童一般。   祠堂里的人都被镇住了。   尤其是那几个在旁边一直说三道四的皇甫富贵的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叔叔伯伯,更是被震住了。他们被唬得连连跪地磕头。   “神女保佑。”“小神仙。”   苏槿将宋昱在心里骂得狗血淋头,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虽然确实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快地解决皇甫富贵的麻烦……   皇甫大力盐油不进,力气又大。真的要管起自己亲生儿子来,谁能每次都拦得住。   但怎么宋昱自己不扮神仙,让她来,哼。   “堂下少年,曾得本仙女点拨。闻其受难,特来救尔。堂下何人,欺汝如此?”   苏槿瞎掰一通,赶紧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   这事说来也没啥。   也就是皇甫富贵偷偷斗蟋蟀被他老爹发现了,他老爹要把那个蟋蟀给扔掉。   结果皇甫富贵宁可自己挨打也不肯扔掉。   嚷嚷着什么“‘常胜将军’‘威武将军’这俩蛐蛐,都是我一手□□起来的。难得这俩蟋蟀自从小菩萨点拨我之后才赢了的,怎么能够轻易扔掉……”   “要扔就把我也一起扔掉吧,打死我算了!你和娘再生一个什么都听你们话的!天天只读书相马不贪玩的!”   啧啧啧,这熊孩子的话,苏槿听着转述都觉得气人。   苏槿了解始末之后,也觉得皇甫富贵实在是欠揍欠收拾。   加上皇甫富贵那几个居心叵测的叔叔伯伯拱火……   于是这细藤条家法便升了级,变成了几乎能打死人的粗木棍。   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苏槿。   苏槿看着皇甫富贵他爹那条随时可能再落下的带血粗木棍,来不及多想,苏槿脑子一转,只能继续胡诌。   “皇甫富贵乃天上武曲星、威武将军转世,故而对这些打斗非常感兴趣。”   苏槿就这么随口一说,谁知因着她淘宝买的礼花加上手拿莲花,那装扮可能是真的唬住了大家。这竟然解决了问题。   皇甫大力二话不说,就说让皇甫富贵去练武。   眼见着皇甫大力愿意暂停家法,苏槿他们哪里敢耽搁。   赶紧说让皇甫富贵给带回去,一起去练武,然后东西都没收拾,就带着皇甫富贵坐上马车。   结果,去牵马车的时候,苏槿家那只“海王马”又立了大功。   皇甫富贵家里马槽里几十匹马,争先恐后地围着那“海王马”,竟然都想要跟着“海王马”一起走。场面非常壮观。   皇甫大力非常尴尬,作为驯马的高手,他和皇甫富贵的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们呼哨了半天,那群马就是不听。   而半死不活、血流不止的皇甫富贵在马车里终于忍不住,“呼哨”了几声。   结果,那恋恋不舍的马群,还真的就听话,跟“海王马”依依惜别。   苏槿他们这才能够顺利返回家。   走前,苏槿撩开车帘子,看着皇甫富贵的叔叔伯伯、堂哥们一脸怒气地抽马,结果差点被那几十匹马给踩踏了!   个个在那哭天抢地地喊痛“骨折了快叫大夫啊!”“这群吃里扒外的马!”   宋昱适时地加上一句:“看来富贵真是武曲星下凡了。凡是背后谗言于富贵的,连马匹都知道了。”   皇甫大力拿着带血的粗木棍,在一旁看着。   闻言抬头,粗木棍唰地从手中滑落,溅起飞扬的尘土。脸上,满是懊悔和痛苦。   呵!真是解气!   苏槿放下帘子,这才不说话。   *   请了大夫之后才发现,皇甫富贵被他爹打得骨裂骨折了!   若是真的放在皇甫富贵家里,依着皇甫大力的说法“不许请大夫”,还真的是会留下跛足。   “其实是我堂哥堂弟们说要跟我玩蛐蛐的。他们从各地远道而来,我总不能够驳了他们的面子吧。而且威武将军真的很威武……”   皇甫富贵上了药,盖了毯子趴在榻上,在那吹嘘自己的蛐蛐厉害。   “你堂兄弟和叔伯前来,是来抢家产的?”   苏槿也不客气,直接就问道。   “看着在你爹面前说了不少你的坏话,不然怎么会将你打得这么厉害?”   “我爹就是暴脾气,平时还是很疼爱我的。他这是误会我了,以为我去吃喝嫖赌……嗨,不就是怡红楼那边斗蛐蛐的场地特别好。说来也怪,咋我爹来的时候,我那些堂兄弟一个个都不见了,只剩我在那了。”   皇甫富贵不以为然。   “不过这次真的打得太狠了,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被打死了。幸好小神仙救我!”   苏槿觉得这皇甫富贵也太傻了。   结果,皇甫富贵这傻子还乐呵呵地说道。   “阿槿你说让我来你们家练武当休养的理由,可真是机智。”   “你们练武的时候,我正好休息。”   “那你好好休息。”   苏槿和宋昱对视一眼,彼此都下定决心要让练武狂魔苏壹好好收拾下这傻子。   *   皇甫富贵自以为渡过了逍遥的养伤日子,好吃好喝还舍不得走。   结果,伤筋动骨100天,养好身体之后,皇甫富贵就跟苏槿宋昱他们一起过上了早上4点起床开始练武的悲惨生活。   简直苦不堪言。   偏偏皇甫富贵天生力气大,本来就擅长骑马。骑射工夫,没多久就非常出色。   惹得苏壹见猎心喜,一时间苏槿和宋昱都不大管了,生意啥的也丢开大半,一心一意地练这皇甫富贵。   没一个月,皇甫富贵就瘦了快二十斤。从一个胖墩儿变成了个颇为结实的黑小壮。   各种刀剑、长戟、流星锤,竟然都用得非常不错。   射箭自不必说,更是准头十足。   “这孩子,考得武进士,绝对是没问题。”   苏壹难得开口夸一个人的练武天分。   “虽说开始练武有些晚了,但是幸好身体还没长开,完全不耽误。这天分!”   宋昱一想确实是如此。   如果皇甫富贵有很好的武艺来保护自己,再通过武进士来当上武官,不再是什么镖局平民身份……   有朝廷命官的身份,就算贵妃想要动皇甫富贵,也不敢轻易动手了!   至少不会像前世那样,轻易就施了宫刑,将皇甫富贵拖进宫受苦……   皇甫大力高兴极了。一堆金银补品不要钱地往苏槿他们那里送。   毕竟,还有什么比自己孩子出息更让人高兴的呢。   正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就算不当个将军有个武进士的头衔也是极好的。   “我们皇甫家从来读书不行,从来没想到还能通过科举来改换门庭。若真的能考上武进士,我就是倾家荡产,心里也是高兴的!祖宗地下有知,也要夸我不已!”   因着看自己儿子在宋昱他们那儿,住了几个月,竟然颇有进益,还能背诵兵书了。   当下,高兴之下又要给苏槿他们送东西。   这次送的不是马。   “我在西北边陲小镇上有好几块荒山。”   皇甫富贵颇为清醒。   “我也知道我那些兄弟不是好人,上次被他们挑拨……哎……这些荒山我用不着,但是也不能便宜他们了。”   苏槿本要推辞。   结果宋昱听了地名却收下了,并且还在周围又买下了一片荒山。   将那些山连城一大片。   “这些荒山,皇甫富贵就算留在手上,也保不住。”   宋昱倒也了解自己的小伙伴。   “不如放在你的手上。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产业。若是过意不去,分些分红给皇甫富贵便好了。”   不值钱的荒山怎么会保不住?除非……   “山里有什么矿?有铁矿银矿……”甚至还有金矿玉矿?   苏槿联想到后世的采矿地点,突然想到。   “没错。不过现在无人知道,也没有条件开采。”   宋昱不欲多言,只告诉苏槿。   “我的妹妹,当然是要十里红妆,嫁妆富可敌国才行。”   苏槿知道,恐怕聪慧如宋昱,也早知道她的担忧。   她并不想嫁给未来的帝王,在深宫度日。   而宋昱,也以这样的方式,委婉地安她的心。   *   一眨眼几年过去,这一年的乡试放榜,宋昱和萧渊都顺利中举,宋昱更是在乡试榜首。   而皇甫富贵也在前一年中了武举人。   于是放榜后这年十月,他们一起结伴前去京城。   而苏壹也带着苏氏苏槿她们一同前往。   宋昱决定在这一年参加会试和殿试,完全是因为这一届的主考官蔺禹乔。   蔺禹乔乃是大楚名士,为人才华横溢,与那位恃才傲物的杨太傅不同,他崇尚“有教无类”,对平民子弟、天赋不高的学生都十分友好。   不仅精通文学,天文地理、农业水利、建筑桥梁等,蔺禹乔也颇有建树。   可惜几年后这位名士,却被贵妃和她的堂兄林迮甫陷害,含恨而亡。   蔺禹乔过后,大楚朝堂,再无务实派系的官员。   大家纷纷歌颂太平盛世,对外主和不主站,卑躬屈膝。   直到楚宸王攻破京城,直到各地起义京城四面楚歌,直到大楚沦陷……   如果非要认个座师的话,宋昱希望能够成为蔺禹乔的门生。   *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   本来想着秋闱过后,他们一行,就直接跟着家里的商队上路,免得下雪封天,路上不好走。   岂料,数月后,到了北方境地,明明刚农历十一月初,就来了一场鹅毛大雪。   好不容易,冒着风雪,苏槿宋昱他们在县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歇下脚。   客栈的上房里,苏槿的丫鬟在给她铺被褥。   谁知道,楼下嘈杂,竟然有人闹了起来。   “你敢让我们住通铺?!我们可是上京赶考的举人,看见没?我们坐的可是驿站的公车!”   公车是大楚给上京赶考的举人福利。   跟历史上也相似。例如,康有为“公车”上书,这“公车”其实就代指着乘坐着公车上京赶考的举人。   客栈的掌柜明显慌了神。   “可这上房,大多住的是人家商队的女眷。总不好让女眷去住通铺……”   结果,一阵吵嚷过后,登登登的木楼梯上楼声吵个不停,还有人不停地拍苏槿她们的门。   “一群商户的女眷而已,难道还能够跟我家举人老爷相并肩?”   “识相点!给我滚出来!”   历代王朝,商人的地位都不高。要是一般商户,还真的要让出地方来。   可这大雪封天、举步维艰的,还能去哪里找地方住?那要住通铺……真是要逼死商户家的女眷了。   举人?确实了不起。   苏槿笑了,他们这,可是有三个举人呢。 第38章 失道者寡助  商人怎么了?当商人,我自……   外面的闹剧, 自然不需要苏槿来处理。   宋昱的声音响起:“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两位兄台进京赶考,自是重要。”   “只此间是我我家中女眷住的。家中女眷颇多,实在腾不出地方。”   “我与兄弟几人, 为两位腾出另外两间向阳屋子。推开窗户看到湖上雪景, 煮酒烹茶观雪, 观‘雾凇沆砀*’‘山云一色’岂不美哉?”   宋昱便着重描述了下他要让出的屋子更好, 不要在女眷的门外吵闹了。   十几岁的少年,说话有礼有节, 文采斐然,以“观雪”为由,给足了对方读书人的面子。   掌柜在一旁听了, 连连点头,心中直呼“少年英才”。   甭说家中子侄,就是他自己,也说不出更合适的话语来。   其中那位中年举人意动,准备道谢。   “小公子文采斐然,多谢……”   “不行!”   可惜,那位年轻举人和他的家人仆从并不满意。   “我们两个举人的家人不配住上房?难道你们商户的家眷配住?难道教我们两个举人的家人和那些粗人一起去挤通铺?”   宋昱冷冷地看了那年轻举人一眼。   “哦, 那是想怎样?”   那位中年举人拉了拉年轻举人的袖子:“算了……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   主要是他宋昱的气势雍容,实在不像是一般的那种小商户人家出身, 也不好太过分了。   可那年轻举人却更是不依不饶。   “你一介商户子, 也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卖弄学问?观雪, 附庸俗雅,你配吗?”   “我告诉你,我可是当今贵妃的亲戚, 内阁林迮甫正是我家表舅……”   掌柜登时吓得就噗通一下跪地了。   谁不知道当今内阁林大人圣眷正荣……据说手眼通天的云鹤卫都被这位大人搞定了。   “小公子……您要不和家里亲眷再商量一下,再腾出几间房?……”   很好。贵妃的亲戚。   宋昱陡然笑了起来:“敢问兄台姓名?”   那年轻举人自以为宋昱怕了,洋洋得意道。   “我姓胡……至于叫什么名字,你这个商户子,配知道吗?”   宋昱冷冷地斜睥了那年轻举人一眼,不再理会这人。   转身招呼自家管家过来处理。   掌柜的却是担忧不已,他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劝说宋昱。   “莫要跟这些官家计较,这些人是要上京赶考的。他们可是天子门生轻易得罪不得。”   “咱们商户啊,做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个和气。您就再退一步……”   “和气,就是要让家里人受委屈?和气,就是纵容这未来官场上的混账提前鱼肉百姓、欺压小商户吗?”   宋昱和管家商量完毕,对掌柜的说道。   “今天的事,不妨告到御史台前,细细说去!”   御史台?   中年举人看着芝兰玉树、气势夺人的宋昱,额头有些出汗了,打着圆场。   “他年轻气盛……我们这……绝对不是欺压百姓……”   宋昱朝管家点头。管家赶紧发了言。   “您客气了,您二位,跟我家两位少爷一样,都是上京赶考的举人。”   “我们也不互相为难了,就由我这商户人家在商言商罢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两位也是上京赶考的举人?你们不是商户吗?!”   年轻的那位举人愣住了,面色有点发青。   “你可别胡言乱语往脸上贴金,冒认天子门生、举人身份,可是要吃牢饭的!”   “瞧我,是我说错了。”   管家抿嘴。   中年举人长呼了口气。   年轻举人和家人仆人也放下心来。   得罪个商户跟得罪未来同僚,可不是同一回事……   管家瞧着两人样子,又小心地看了眼宋昱的表情,狡黠地笑了起来。   “我们是三位举人哟。”   管家举起三根指头,颇为骄傲:“两位举人,还有位武举人!”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其中一份武举人身份文牒给他们看。   中年举人和那年轻举人陪考的家人仆人噗通一下瘫在地上。   年轻举人急得说不出话来。   宋昱斜睥了那年轻举人一眼,转身告辞离开。   客栈里这会正是快要用晚膳的时候,大厅里有不少人。   他们在二楼走廊上说的话,大厅里听得一清二楚。   大厅里的人议论纷纷。   “还想着欺负我们小老百姓呢,结果啊,碰上了硬茬不是?”   “丢人啊。这样的人也能参加科举?我们可不想要有这样的父母官。”   “姓胡啊,还乱认皇家亲戚,乱攀内阁大人们的关系,丢人不丢人!”   那姓胡的年轻举人羞红了脸,对着楼下的人举起拳头。   “谁在嚼舌乱说?”   人多口杂,哪里分得清谁在说。   所谓法不责众,大家说得更起劲了。   “胡举人,你趁早回去吧。这当官可不是为了欺负人的啊。我看你还是别参加科举了……”   “快别这么说,参加科举可不是就能考上当官的。这位胡举人,说不定得考个几十年咧……”   大厅里的人,好多都是过路的行商。   对这胡姓举人欺负人的举动早就看不惯,现在见他被宋昱打脸,自然跟着嗤笑不已。   胡姓举人年轻中举,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哪里受过这种气。   当下就气得口不择言:“你们乱说什么。我年轻有为,自然一次就能考中……要考状元尚公主……”   那中年当机立断,捂住胡姓举人的嘴:“你胡说什么……”   他小声斥道:“你不要命了……尚公主……这种事也当面说……”   大厅的人自然对胡姓举人哄堂大笑,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胡姓年轻举人气得直发抖,又羞又气,恨不能拔腿就离开这里。   中年举人却冷静下来。外面鹅毛大雪,马车几乎寸步难行。   露宿街头,会冻死的。他可不想冻死在这赶考路上!   他当机立断,跟掌柜说:“我们不挑了,通铺就通铺……”   客栈掌柜也不想得罪这两位举人:“我住的屋子虽比不得上房,但也比通铺好,要不……”   宋昱带来的管家,却是拦住客栈掌柜,笑得和气。   “我瞧着,你家客栈外面布告上写的,不是要出售吗?”   胡姓年轻举人还犹自不知自己的处境,还在像斗鸡一样跟楼下的众人生气。   而中年举人已经清醒过来。   他看着外面鹅毛般的大雪和厚厚的积雪,脸色一下子就灰败下来。   *   掌柜顿时欢欣鼓舞。   哪里还管什么举人不举人的,赶紧带着管家前去找住在客栈里的东家。   管家是买房子买铺做惯了的,没多久就商量好各种事宜,签了契书。   只等着天气好了去官府过档,这客栈变成了宋昱他们家的了。   签了契书后,掌柜的对宋昱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这可是他的新东家。   他的新东家也是举人。而且,三个举人!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给我们让出房间来?你不是说把你住的地方让给我们?”   胡姓年轻举人,见客栈掌柜回来,不客气地问道。   “你怎么做事的?!”   得了新东家赏钱的客栈掌柜腰杆子硬了。   新东家说了,他要是想继续留下当掌柜,欢迎;要是想告老回乡了,就给大笔养老银子。   如此,客栈掌柜可不耐烦伺候这没礼貌的年轻举人。   要是能站着,谁想跪着伺候讨好人啊,切。   “对不住了您几位,我那房间,刚屋顶破了,漏雪漏风。我自个儿也得找人挤着。”   “要是您几位不介意,就住那。”   中年举人不傻。   要是他们真说要住掌柜的房间,迎接他们的,肯定是屋顶刚破了的漏雪房间。   “那通铺……”   掌柜笑眯眯的。   “对不住嘞。我们这客栈啊,实在腾不出来地方了。还请您几位另谋别的地儿。”   中年举人当机立断,想去敲宋昱的门,试图道歉。   结果被管家和宋昱的侍从巧妙地拦下了,不让他去打扰宋昱。   胡姓年轻举人气得不行,当下就拉着中年举人离开。   “我可是举人……你,等我考上进士授官了你等着!”   “我表舅舅林阁老,可不会饶你们!掌柜的,你这个前倨后恭的小人!”   胡姓年轻举人就要拿着包袱去揍花白胡子的客栈掌柜。   这时,皇甫富贵抖着满身风雪,举着铜锤。这是练武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   胡姓年轻举人看着皇甫富贵轻松提着两个百十斤重的紫铜锤,赶紧收回包袱,抖抖索索地问道。   “阁下是武举人?跟阁下一起的,是上京赶考的两位举人?”   “呃,对啊。”皇甫富贵不明所以。   “告……告辞!”   胡姓年轻举人,哪里还敢多言,登时就拉着中年举人和仆从跑了。   “呸!什么玩意儿!专会欺负我们这小商户。姓胡的是举人,可咱们新东家也是举人呀。”   等俩举人和家人仆从走了,客栈掌柜呵呵嗤笑。   “要不是新东家亮了身份,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   说着,客栈掌柜喜气洋洋:“旧东家别的生意出了差错,早就想把这客栈给卖出去,可是寒冬腊月的本来就不好出售。要不是新东家,我这工钱已经好些时候没拿到了。”   如今,旧东家和新东家都给了他不少赏钱。   等风雪停了,他就准备带着攒的这些年的工钱回乡去,他哪里还在意那两个举人。   胡姓年轻举人灰溜溜地上了马车,在瑟瑟寒风暴雪里惊恐不已。   “不可能,那少年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举人。怎么一家子会有三个举人……”   “我……不会是得罪世家大族了吧?只有世家大族,才会有这种底蕴啊……”   马车里,中年举人叹气不已。   眼看着年轻举人瘫坐在马车上,吓得不行。空气中一阵尿味腥燥。   他真后悔,为什么会为了多个人结伴上路,就找了这么个棒槌……   他真的不该因为对方自称商户,就由着这胡姓举人欺负对方。   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大雪纷飞,马车寸步难行。   只怕是,他真的要冻死在这里了……   *   外面冰封千里,寒风彻骨。   但是客栈里却非常暖和。   既然成了自家客栈,苏槿宋昱他们自然会善待客人。   客栈里炉灶里加了柴火,炕上暖洋洋的。每个住户都被送了热水和热气腾腾、美味极了的羊肉锅子,喜得对宋昱苏槿他们连连赞叹。   结果,客栈里众人正吃得正开心的时候,突然一阵阵急着敲门声。   原来是那中年举人带着那年轻举人又回来了。   “是我们对不住您,向您赔礼道歉了。”   那中年举人连连道歉。   “是我们轻狂无礼,是我们欺负商户弱小。求求您看在同是进京赶考的份上,救救我们……”   原来,那胡姓举人受了大厅里人的冷嘲热讽,又出去寒风暴雪里待了快一个时辰,走不出客栈多远,找不到地方歇息,又气又怕,直接受寒发烧了。   那年轻举人脸色潮红,却还要辩解着什么。   那中年举人低声喝住他。   “你也不想想多少举人,在赶考路上受了风寒一命呜呼的。”   “想要前途,也要有命在才行。”   胡姓年轻举人沙哑着声音道歉。   中年举人知道这样不够,干脆写下字据,写下今日始末,陈恳道歉,还逼着胡姓年轻举人和自己按下手印,写明“来日必结草衔环,报收留之恩”。   客栈掌柜看在眼里,连呼“解气,叫他们看不起商户,欺负人,看走眼了吧!”   宋昱收下道歉和报恩的字据。   不过,也只给中年举人让一间房子。   中年举人连连道谢,那年轻举人还要嚷嚷“之前还让两间屋子……”。   被那中年举人一把捂住嘴,再不吭声。   “之前客客气气地给他们让两间屋子,他们不要。现在呢,给让了一间屋子还上赶着道谢。”   客栈掌柜撇撇嘴。   “所以人哪,任何时候,都要见好就收,不要欺压人。不然,就来报应了不是。”   管家也颇有感慨。   “叫他们看不起商人。他们吃的穿的用的不都是商人来运来的嘛。咱家幸好少爷几个考上了举人,不然要被他们欺负死了。”   *   房间里,那中年举人叫那年轻举人睡床上,自己和年轻举人的家人和仆人都打地铺睡地上。   中年举人喝着宋昱他们给的热腾腾的姜汁红糖茶,喟叹不已。   “这是咱们得罪人。结果人家还肯给我们让间上房,这算不错了。”   那胡姓年轻举人发着烧,坚持不肯喝姜汁红糖茶,也不肯喝药。   “我不食嗟来之食!”   “谁知道他们给的药,有没有毒。”   “年轻人啊,就是没有接受过生活的毒打。”   中年举人叹了口气。   “你以为你在州府里受了那些商人的吹捧……多少世家那是百年积淀。像我们这样的……”   “行了!”   胡姓年轻举人咳嗽着说道。   “如果我要是当了进士,成功当上了公主驸马,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中年举人心想,这人不识好歹不知感恩到了。   到了京城之后,可切勿要跟他远离,才能不受这位不知感恩的胡姓举人牵连。   结果大雪封天,客栈外面被积雪覆盖,根本出不去。   胡姓举人他们自己带的粮食没两日就吃完了。而且,更糟糕的是,胡姓举人高烧不退,人已经说胡话了。   中年举人不得已,只能找到宋昱,以“皇帝招驸马”的情报求宋昱帮他们找大夫。   “求求您救救他。您这商队里,肯定常备着大夫呢,求求您。”   “听说您有未婚妻了,我跟您说说皇帝招驸马的事情。您可得放在心上,不然您这未婚妻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苏槿目前还是他宋昱名义上的未婚妻。   这招驸马怎么就事关苏槿的性命了?   宋昱冷下脸:“快说。” 第39章 解元的苦恼  奇怪的推送   皇帝要给自己女儿招驸马这件事情, 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宋昱他们都没放在心上。   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已经成亲,嫁的都是公侯世子勋贵人家,也不曾找个状元嫁了。   “你们不知道, 这次这四公主虽说是贵妃的二女儿, 也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   中年举人赶紧说道。   “这四公主缠着自己的父皇, 一定要招一个最有才华的青年才俊驸马。”   萧渊看了眼宋昱, 忍不住问道:“二公主就是贵妃的大女儿,大女儿都没找个新科进士当驸马, 我看四公主恐怕还是会找个勋贵人家嫁了。”   别说宋昱了,就连萧渊也觉得这消息没什么价值。   中年举人急得直冒汗,他必须让他这情报显得重要起来。   “这还是我那小胡兄弟说的。他是贵妃家的远亲, 有些事啊,只有亲戚间知道!”   “原来贵妃的娘家林家,不知道怎么了,之前比较出色的子弟,科举一途都不出色!要想在朝堂上后继有人,可不得有进士出身的互相帮衬着嘛。”   “可林家的人,甭说考举人的路上折戟成沙了, 就是好不容易参加会试考秀才的路上,都能够遇着险境去世了。”   中年举人突然想起来:“我听胡小兄弟说起,那考秀才时被歹人从考场上截杀了的, 就是你们湖广行省的, 叫什么林岞璧……”   宋昱和萧渊对望一眼, 想起几年前那场会试考场上被劫持的事来,对这中年举人的话到底重视起来了。   “说实话,说句不好听的。林家之前考中的个把进士举人, 估计也很有水分,反正陛下是看不上。”   中年举人擦着汗,低声神秘说道。   “林家并非世家,乃是寒门出身。眼看着林家后继无人,贵妃的堂兄林阁老可不就着急了吗?”   “正好趁着四公主嫁人,找个有才华的状元驸马。就算公主看不上驸马,林家大批待嫁的女儿,也是可以的呀。”   中年举人撇撇嘴。   难怪那胡姓年轻举人,听说宋昱是举人后,不仅不和解,反而更加恼怒,看着对宋昱颇有敌意。   中年举人长叹一声。   “这事啊,我可不说给别人听。我看小兄弟你带着家眷,听掌柜说那是您未婚妻?这贵妃和林家,那可是……”   中年举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用嘴型说道“霸道得很”。   “万一看中您青年才俊,咳咳,您这未婚妻的性命,可就……”   “对了,还要防备着那些达官贵人榜下捉婿。”   中年举人再次抹汗。   “我说了这么多,您看大夫……?”   宋昱他们出行,准备齐全,大夫草药那自然是齐全的。   胡姓举人,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   榜下捉婿这种事情,宋昱和萧渊他们都没放在心上。   去考进士的举人,哪个没有仆从?看榜哪里需要自己亲自去榜下看的?   但是,四公主招驸马和林家找进士女婿这件事,确实需要小心。   萧渊倒是无所谓,他考举人也是勉强吊车尾考上的,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上进士。   宋昱也并不觉得自己就能考上进士前几名,担忧一会便也作罢。   “考举人,本来就要每个省前几十名。考举人,那就是考清华北大的难度了。”   苏槿自己也嘀咕,觉得宋昱能考上进士就不错了。   “进士呢,就是相当于清华北大的学生里再取前几十名。状元榜眼探花啥的,考进士,三年考一次,就是清华北大学生三个年级一起考试,取全校前三名,都还不止是专业和系的前三名!”   要是这么难,身份文牒上写着十八岁、但实际才十七岁的宋昱都能考中状元,那可就不仅是才学了,还要运气也要好才行。   毕竟,虽说主考官是蔺禹乔,但林迮甫作为皇帝亲信,肯定也会参与这考试选人。   虽然阅卷的时候是糊名的,但是前几名这还是几位考官一起说了算的。   林家,自然也会优先挑选家族亲近的那些人。   于是,这么一想,大家都觉得没必要杞人忧天。   等考上进士再说吧。   *   到了京城,过了年,二月里的这场会试,宋昱确实考得不错。   考前,苏槿依照自己高考的经验,给宋昱和萧渊各种模拟考,被考木了的两人上考场后心里状态都很不错。   加上今年春天冬天特别冷,考棚里很多人生病了发挥不好聚。   而宋昱和萧渊从小练武,体质都不错,因此相比较其他考生而言,发挥得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加上这次的考卷,由天文地理、算学工程无所不通的蔺禹乔出卷子,内容还考了农业和算学部分,更显得宋昱的成绩突出。   林迮甫对蔺禹乔定下的第一不服。   “萧戬(宋昱假名)这位考生,你要将它定为第一,恐怕并不能得诸位认同了。”   在场的亲近林家的考官迫于林迮甫的压力,才勉强说卷子不好。   可又实在说不出哪里不好,只能打哈哈。   “两位大人再看看,再看看。”   “遣词造句不好……”   还有的,想要给宋昱的卷子挑刺,结果看得入了迷,大声叫好起来。   “妙啊,写得真是漂亮……咳咳咳!”   林迮甫十分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要看原卷。   为了防止作弊,所有试卷都要誊抄过后批改的。   因此定名次的时候,也要看看原卷,是否有错字、字迹不好看或者避讳是否词语用错了之类的。   结果看到宋昱的原卷,连林迮甫都愣得说不出话来。   “这字迹……”   “这字迹,就是柳公权在世啊!这字迹的风骨,颜筋柳骨,真是漂亮啊,分明就是书法大家啊!”   “谁家子弟,这般出色!让我瞧瞧这字迹!哟,我要求他去给我家写碑文啊!”   “让我看看,文才也优美啊!”   “更何况,还颇有见解。这讲的是水利漕运,治理河道,这疏淤法,连我都自叹不如。真是文曲星在世!”   蔺禹乔击节赞叹,越看越喜欢。   这文章,就连林迮甫这个水利外行,也知道这卷子答得实在是既务实又文才漂亮。   原卷看了,十几岁的少年,字迹竟然堪比书法大家,一点错误也没有。   林迮甫真是服了。   但是,他就只能拿着宋昱的年纪说是,当下半开玩笑地威胁起蔺禹乔来。   “到了陛下那里,然后跟他说这卷子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做出来的,恐怕陛下也会不信呢。这万一问起,陛下问是否有人捉笔,我可怎么回答呢。”   这是明晃晃地威胁蔺禹乔,说要是录了这宋昱为第一,皇帝会以为主考官蔺禹乔没做好保密工作,提前透露卷子。   科举舞弊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掉脑袋的!   “陛下圣明,怎么会问出那样的问题。要知道连我都做不出这样漂亮的答卷。”   蔺禹乔才不受威胁呢,不过他知道林迮甫的心事,知道怎么才能让林迮甫也同意录宋昱为第一、而不搞事情。   “陛下不是想给三公主挑一个青年才俊吗,这么有才华的女婿谁不想要呢?听说林大人家里有好几个女儿待字闺中呢?”   林迮甫果然动摇了。   录那几个世家子弟为状元,就算成了亲家,也未必落得着好。   而这萧戬(宋昱假名)出身商户,没什么根基,正好拉拢过来。   这林迮甫动摇之间,蔺禹乔就说。   “这萧戬(宋昱假名)可是小三元,之前都是第一名,如果会试殿试都是第一,那就是我朝第一个六元,那就是祥瑞了。”   “你好好想一想,陛下今年四十大寿,让这六元状元祥瑞,在青云台下为陛下祈福……这等功劳,林大人不想要吗?”   蔺禹乔步步为营,为了自己看好的状元绞尽脑汁。   “这萧戬(宋昱假名)可是寒门出身……陛下可不更欣喜吗?”   林迮甫,动心了。   *   “恭喜解元大人!大人会试第一,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当报喜的差役,到了宋昱他们买下的宅子报喜的时候,宋昱他们还不敢相信。   宋昱竟然真的考了会试第一名。   而萧渊竟然也吊车尾考中了!   “多亏了小叔叔帮我押题,我才能够一次就考中了!”   十几岁的解元!街坊邻居都惊呆了!   隔壁住的也都是官宦人家,登时就各种贺喜,对宋昱各种示好,问宋昱有没有婚嫁之类的。   那中年举人也侥幸吊车尾考中了,前来带着那落榜的胡姓举人上门道喜加道歉。   胡姓举人再次谢过宋昱救命之恩之外,还有些酸溜溜的。   “这下你可要被四公主看上了。”   说完,胡姓举人又有些懊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   眼前这人可是解元,前途无量!自己没考中进士,以后恐怕还要靠眼前人提携!   虽说自己是贵妃家的远亲,可是一个举人远亲,和一个新科状元。   谁的分量更重,毋庸置疑。自己何必逞一时口快。   当下又连连道歉,甚至还给了自己一巴掌。   “您生得是芝兰玉树,才华横溢,跟您一比,我俩就是云泥之别……”   “公主哪里看得上我呢?”胡姓年轻举人咬牙低声说道。   “我这就是之前嫉妒您,我向您负荆请罪,认错!您可千万大人别记小人过!”   *   宋昱可没把胡姓举人的冒犯记在心上。   但尚公主这件事,却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要是殿试还是第一,那就是状元了。恐怕真的有可能会尚公主……   大楚朝,驸马是可以上朝参议的。驸马入内阁的,也有前例。   林家只怕,真的不会放过和他结亲……   四公主,那可是宋昱同父异母的妹妹!   而贵妃娘家的林家女,那是仇敌之女,自然也不能娶。   当下,苏壹苏氏他们商议过后,决定让宋昱赶紧跟苏槿假成亲。   婚礼准备得匆忙。不过有钱,就都不是事。最好的绣娘顶好的嫁衣名贵的家具,很快备齐了。   由于苏槿本来名义上就是宋昱的童养媳,更是流程顺利。请了官媒,到了官府过档,三媒六证,倒也还算正式。   宋昱知道苏槿并不想这么早嫁人,也不想嫁给皇家身份的他。   “只可惜会委屈你了。”   “你放心,待一切尘埃落定。你自然是来去自由的。”   苏槿跟宋昱暗地商议,要是宋昱以后恢复身份,那么苏槿就是他宋昱的妹妹。   以公主的身份,自然是婚嫁自由,甚至不结婚,一辈子自由都行。   *   “请新郎新娘喝合卺酒。”   媒婆眉开眼笑,这新郎新娘虽说是年纪不大,还不能立刻圆房,但是这俩人长得也太好看了,绝对是她做媒婆有生以来,见过最漂亮的一对!   喝了合卺酒,两人的夫妻身份算是落实了。官府也过了档案的。   众人都退了出去,只留宋昱和苏槿两人在屋内。   苏槿一早凌晨就起来了,一点东西都没吃也没敢喝水,眼下宋昱赶紧给她喂水吃点心。   “爹娘还真是心大啊,就放我俩在一个屋里了。”   苏槿狼吞虎噎地吃着点心,长吁短叹。   “想不到这就成亲了……”   前世母胎单身那么多年,没想到今生直接跳过恋爱环节,直接结婚了。   虽说这结婚乃是权宜之计……   “以后你身边的暗卫从四个变成八个!我将身边身手最好的四个,拨到你身边来。”   宋昱跟苏槿说起来。   “都是我连累你了……”   “要怪也要怪贵妃啊。”   苏槿擦掉手上的点心屑,划拉开眼前给她推送结婚礼服还有“婚后趣味用品”的屏幕,暗骂跨位面大数据推送不做人……   都穿越了,还要这样推送!   还给不给隐私了!   宋昱震惊了。   他正要好好跟苏槿说说未来可能会遇到风险。若是公主骄横,说不定就要学那野史里公主赐死看中驸马的前妻之类的……   可是,苏槿眼前的那是什么?   他揉了揉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槿的面前,竟然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像水镜一样的东西……   只见那“水镜”随着苏槿的手指,不停地变化内容。   图片上出现的东西,也是让人血脉喷张……   什么【婚后必备】【恋爱加速器】【先婚后爱】……   宋昱一下子脸红了。   这苏槿手里的……到底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40章 笑到头掉  殿试危机   苏槿面红耳赤地划拉开淘宝的婚后“趣味”物品推送, 打算买点小说话本压压惊。   宋昱则默不作声地看着苏槿操作眼前的“水镜”,踌躇再三,沉吟着该如何和苏槿说。   两人不说话,一时间屋内竟是静悄悄的。   苏氏派来的侍女, 听到屋内没什么动静, 赶紧按照苏氏的要求敲门进来。   “少爷, 依着夫人的意思, 您和少夫人年纪都还小,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您还是先去书房温书吧?”   侍女们进来没一会, 按照苏氏的要求,要把宋昱委婉地给赶走。   那架势,分明是苏氏仿佛生怕苏槿和宋昱他俩单独在一起发生点什么来。   若是往常, 宋昱二话不说自然当即就跟侍女走了。   但是现在他看着苏槿面前神奇的“水镜”,自然不愿立刻就离开。   “你们先回退下,我和阿槿还有事情要说。”   宋昱蹙着眉头,颇为严肃地与苏槿的侍女这般说道。   “没啥好说的了啊?方才撇开众人我俩单独相处,该说的,我们不是都说过了吗?”   苏槿睁大眼睛看他。   宋昱想起刚才,苏槿一边吃点心一边嘟嘟囔囔地再三告诉他。   ——“这让大家都回避了, 这可正好我私下里跟你说清楚,你把我当妹妹,我把你当兄长。我是不会早恋的啊……”   “阿槿……”   宋昱眉头蹙得更紧, 欲言又止。   侍女们对这位芝兰玉树、又颇有积威的少爷是很惧怕的, 见他蹙眉, 有些胆颤。   但是想到自家小姐和夫人的叮嘱,还是拦着宋昱,叫他赶紧去书房温习功课别再在这新房里逗留了。   更有甚者, 干脆叫了招娣和拦妹来救场。   招娣和拦妹,跟苏槿他们当初一同被劫匪挟持过,也算是与苏槿他们共患难过,算是府里的资深员工了。   如今不当苏槿的贴身侍女,升了职,当苏槿护卫队的队长了。   这两人练了几年武,身手还不错,站在那里,一副“要想留在这新房,除非跟我俩拼命”的架势。   苏槿更是打了个哈欠,叫宋昱赶紧回去。   “你怎么还不走?我要准备洗漱休息了。”   宋昱看着她在眼前的透明“水镜”上,手指非常兴奋地划拉着。   “水镜”上,赫然是一本叫做《霸道太子爱上我》的书。   这书,看着不是什么正经的话本。   书名中的“爱”这个简体字虽然和繁体字有一些差别,但是宋昱从那让人脸红心跳的二次元缠绵封面图上立刻领会了书名上“爱”这个词的含义。   呵,骗子。   他敢以自己解元的身份打赌,眼前这个小姑娘说自己要睡了,但十之八九是睡前要看这些个话本子,故而急着赶他走。   他看着苏槿在眼前的“水镜”上点击了“立即购买”了这本书,然后又“立即购买”了一堆零食。   没多久“水镜”跳出来提示。   【亲亲,您的快递 《霸道太子爱上我》已被菜鸟驿站签收。】   【亲亲,您的快递薯片、奶茶等零食已被菜鸟驿站签收。】   宋昱若有所思。   苏槿赶紧催促所有人都出去,她要开始快乐的“夜”生活了,谁也不要打扰她。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准备婚礼,各种绣嫁衣红盖头整理东西,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可算是忙完了,赶紧小说奶茶嗨起来。   宋昱大概猜到眼前的“水镜”身份作用了。   苏槿所说各种神奇的东西都是来自小仙女所赠。   莫非,这小仙女竟是这枚“水镜”?!   他看着一脸戒备的一屋子侍女,看着苏槿又在刷“水镜”上什么《大神新作  穿越成太子的金腰带 绝对沙雕绝对笑到头掉》和购买评价。   【哈哈哈哈。书中女主穿越成腰带,被男主挂在屏风上,听着男主洗澡,脸发热,然后金腰带发热,差点把自己从95k纯金提炼成了98k纯金,过于沙雕,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一样的穿越,绝对笑到头掉。信我姐妹们,买它。不好笑我掉下来的头送给你们!】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哈。姐妹们,只有我想知道,这女主穿越成的腰带太子殿下天天都戴……都不洗的吗?】   穿越?这是什么意思?   宋昱一下子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可惜,今晚苏槿是无论如何不会理他的各种要留下来单独和苏槿说话的暗示了。   不等他细想,侍女们不好蛮横直接地拖走宋昱赶走,却又出了赶走他的新主意。   原来是招娣见宋昱还不走,竟然还招呼院子的粗实丫鬟,把院子里的名唤“大狼”“二狼”“三狼”的小狗崽们抱进来。   小狗崽们是冬天出生的,如今三月里,早已断了奶,长了乳牙。   一群小狗崽凶巴巴地看着宋昱,对着宋昱“汪汪”“嗷呜”叫。   狗崽们是二汪的后代,长得也颇有些像狼。乍一看,还真的都挺凶的。   连狗崽都抱出来了。再不走,恐怕苏氏和苏壹就要惊动过来了。   宋昱暗下决心,看来势必要做一套只有苏槿和他自己两人才能看懂的手势暗语或者其他沟通方式了!   他看着忠心护主的侍女们和狗崽们,神情和缓了些。苏槿御下倒是非常不错。   “那我先去温书了。”   说完,宋昱这才转身离开。   待他走了,侍女们长吁了口气,叽叽喳喳地和狗崽们围着苏槿。   “小郎君长得真好啊!长得跟天上的仙人似的。可惜就是太冷了,像是十二月的寒冰,啧,刚才他蹙眉可叫人惧怕,那感觉就像遇着山上的狼似的。跟咱这大狼二狼还有点像!”   “汪汪……”“嗷呜!”   “小郎君可不就是仙人下凡,那可是文曲星下凡!不过啊,再怎么俊俏长得好,可也得赶走呢。夫人交代了,如今小郎君和小娘子年纪都不算大,当以学业要紧。”   “还说什么小郎君和小娘子,要称呼少爷和夫人。这京城里的称呼,跟咱们荆州的不一样,可得改了呢。”   “嗷呜,汪!”   苏槿被一屋子侍女和小狼狗崽们吵得头大,于是赶紧将她们都赶走了。   然后美滋滋地放下千金拔步床上的厚厚帷帐。   倚仗着帷帐厚重不透光,她拿出了淘宝上买的太阳能充电台灯,将软椅放在拔步床的踏板上,美滋滋地坐在软椅上,喝着奶茶吃着零食看小说。   回到自己书房,宋昱就着烛火温书。   读《后汉书·儒林列传》,看到“昆向火叩头……”,又想起了方才看到的“水镜”中的内容。   “头”这个字简体字和繁体字不一样,但宋昱却恰好知道。   只因幼时苏槿习字,老是将“豆页(头的繁体)”写成“头”。   “笑到头掉?不好笑掉下来的头送人?”   宋昱挑眉,嘴角微弯,轻轻摇头。   这“水镜”里的【购买评价】太狠了……这倒也大可不必。   接下来几天,宋昱一直想找机会跟苏槿单独说话。   结果好几次,宋昱好不容易撇开苏槿和他周围的人。   还没单独说上话或是拿出纸笔沟通,苏氏或是苏壹,必然立刻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自从名义上成亲之后,跟苏槿单独交流简直比登天还难。   看来,实在是必须做一套只有他和苏槿才懂的暗语才行!   而苏槿呢,则是半点不知道宋昱已经能看到她面前的淘宝,一脸无知无觉照常在各种场合卖乖当淑女的时候,悄悄刷“水镜”。   宋昱冷眼看苏槿在各种公共场合,点击“立即购买”了数百本小说、几十种零食,当然还有各种琉璃玻璃、西洋镜、西洋自鸣钟等各种物品。   期间,按照五天一次给小仙女上贡物品的间隔,在只苏氏、苏壹、苏槿和他宋昱在的密室中,各种将名贵药材、有机蔬菜“上贡给小仙女”,换得之前点击了“立即购买”的“琉璃玻璃、西洋镜、西洋自鸣钟”等在如今的大楚朝还比较贵重的东西。   密室中,宋昱看着一脸虔诚的苏氏和苏壹等着“小仙女”将上贡的物品变没,一如既往地拜了又拜。   而实际上,宋昱看到的却是,苏槿点击“水镜”上的“拍照上传”,然后那些据说是“上贡给小仙女”的名贵药材、有机蔬菜,就嗖的一下不见了。   而“水镜”上则提示——   【亲亲,您在我的店铺上架了藏红花二十斤。】   【亲亲,您在我的店铺上架了冬虫夏草一百斤。】   【亲亲,您在我的店铺上架了有机小青菜三百斤。】   ……   【亲亲,您售出了藏红花3gX5。】   【亲亲,您售出了冬虫夏草50gX6。】   ……   趁着在密室的时候,没有其他人,他想跟苏槿说起这“水镜”。   然而,苏氏苏壹根本就不让他和苏槿好好说话,东拉西扯,或是催他当场背书。   宋昱:……   他说和苏槿假成亲就是假的,苏氏和苏壹,真的不必如此防备他……   不过,他已经判断出,苏氏和苏壹,应该是看不到“水镜”。   因此他也不敢贸然在苏氏和苏壹面前,和苏槿贸然提起。   就这么耽搁下来,没多久,便到了要殿试的时候。   苏氏表示要好好给宋昱易容,务必这易容后的脸不怕水、不怕油不会花。   否则,殿试的时候,要是出了汗或是其他状况,被宋昱那狠心的父皇认出来了,可就性命不保了。   毕竟,现在楚宸王才暗中搞残了皇帝的三个儿子,狗皇帝现在还有十个左右的儿子呢。   少一个儿子,一点都不打紧呢。   *   殿试前,宋昱抿着嘴。   父皇……会认出易容后的他吗?如果真的认出来,父皇,还会再杀他一次吗?   结果殿试开始,宋昱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大殿里乌泱泱的桌子和人,皇帝在高台上说了些勉励大家的话,便退了出去,让礼部的官员监考,哪里会有机会认出他来?   宋昱一派轻松。   前世被皇帝接回去后,他恢复太子身份,这大殿是常来的。   就跟在自家屋子里做卷子一样,哪里会紧张?   他写得一派从容。   别人都是铆足劲来想殿试考出好成绩来,光宗耀祖。   宋昱却是只要正常发挥甚至发挥得稍微差一点,只要不是三甲同进士便好了。   一甲,就算了,以免真惹上尚公主的祸事来。   萧渊有点紧张,看见宋昱一脸坦然毫不紧张地在那答题,忍不住心中感慨。   宋昱果然并非池中之物,是他所不能及的。   这种气度,甚至比那些世家王孙子弟,也要从容淡定。   萧渊心中羞惭,便下定决心也要镇定些。   作为后世纵横后宫的九千岁,他倒也很快恢复状态,不管心里如何紧张,面上总是不显。显得平静而自然。   监考官员在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多看了萧渊一眼。心中赞了句不错。   而宋昱更是受到各种监考官的青睐。   几个礼部的考官,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就是想方设法多看会他的卷子。   宋昱也只当他们不存在,专心答卷子,非常专注。   正当宋昱答得认真的时候,旁边的考官突然有人出声。   “你这卷子这水平跟你会试相比可是差一些。莫非因为殿试拘谨?”   宋昱差点将毛笔甩出去……   这声音,分明是他父皇的声音!   他微微抬头,这才发现原来是皇帝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在他身边有人出声。   考试的时候,宋昱不好出声,只小声表示恭谨。   皇帝倒还和气,示意他继续答卷。   宋昱心中砰砰直跳,耳膜如鼓声振动。   可皇帝偏还就在他身边停下了许久。   因为皇帝的举动,周围便更加安静了。   大家忍不住各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宋昱。   “正脸倒是不像……”   偏这时,皇帝沉吟了许久,语气颇为阴沉。   “可侧脸……好像一个人……”   宋昱心里咯噔一下。 第41章 幕后黑手  苏槿遇袭   好在皇帝没有再说什么, 终于踱步走开了。   宋昱赶紧专心答卷。   等到监考的礼部官员说收卷子,第一时间,收拾好桌上的笔墨,便要准备离开。   “萧戬(宋昱假名), 你留下。”   监考的礼部官员叫住宋昱。   参加殿试准备三场的贡士们, 都停下脚步, 看向宋昱。   随后, 两个太监过来,阴沉着脸将宋昱从头到脚打量完。   “大人长得倒是颇高, 不像是荆州人士嘛。”   宋昱十几岁的年纪,其实还没完全长开。   但是也有一米七八左右。   比起在场的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南方来的考生, 都还算要高一点。   那两个太监的审视目光看着就让人发毛。   那礼部官员看着都发颤。   心里暗想,皇城里这群没根的人,做事手段最是腌臜。这解元郎怎么就被盯上了?   但是宋昱不卑不亢,颇为进退有度。   “学生幼时在青州,后才回祖籍荆州。”   那俩太监宋昱镇定自若,倒是心里忍不住叫了好。   他们都是在宫里有些年头的,对看人有几分眼光。   看这眼前解元郎的气度, 大约也非池中之物,当即也不为难,堆了笑还要跟宋昱说些什么。   萧渊过了来, 试图为宋昱解围。   结果萧渊还没说话。   这俩太监不知道为何, 看到那萧渊心里都纷纷一麻, 感觉到后背一凉,仿佛这个人前世今生都克着他们似的。   随后,那俩太监又看了眼萧渊, 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脑子还没动静,脚却先快一步,跟宋昱萧渊告辞,赶紧快步小跑走了。   宋昱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前世九千岁萧渊。   “多谢。”   萧渊一脸懵逼。   “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说啊。”   那俩太监也是一脸懵,在赶回去赴命的路上,互相埋怨。   “你跑什么?陛下让我等二人,好好看看那解元郎长相身高的……”   “那解元郎旁边那人,我看着心里发毛。哎,不是,你也跑什么?你溜得比我还快。”   “我也心里发毛,解元郎旁边那人,看着就有点害怕。不知为何……”   *   而皇帝则是回去后,就让人将自己的儿子“太子”宋聿叫了过来。   宋聿好久没见到自己父皇了,骤然听说皇帝唤他,开心极了。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可要看看儿臣近来的功课?太傅说儿臣读书颇有进益……”   皇帝凝重的神色缓和下来。   “身体要紧。你去年冬天刚受了风寒,大病一场,几个月没下床。”   “但我几个月没读书,跟皇兄皇弟他们的功课差的就更远了……”   “太子”宋聿垂眸如诉如泣,看着消瘦颇惹人心疼。   “若是我的身体能更好些就好了,也像大哥二哥六弟他们那样功课出色,经常被上书房讲课的老师称赞……”   皇帝正值春秋鼎盛,现在颇为忌讳自己儿子的出色。   宋聿这么说,这是既表现了自己的上进,又给他的皇兄皇弟们,在皇帝面前上眼药。   可惜这次,皇帝根本不像往常那样,对儿子们的出色那般忌讳。   毕竟,出色的年轻人太多了。   比如,那萧戬(宋昱假名)今年才十几岁,便已是解元。这应当是大楚历年来最年轻的解元了。   若是不出意外,按他对内阁的了解,萧戬十有八九也被内阁报为一甲头名。   几个皇子就算再出色,也不过是被翰林院那帮迂腐的侍读侍讲夸奖一番罢了。   比起这新科状元郎,可是差得太远了。   皇帝难得有了种“别人家孩子怎么就那么出色”的酸涩感,忍不住对看起来病恹恹的“太子”宋聿说道。   “读不好,那就抓紧时间。有这羡慕你那几个兄弟的时间,不如回去再读几本书!”   说着,皇帝不耐烦地将“太子”宋聿赶走,然后将那俩去观察萧戬(宋昱假名)的太监叫了过来。   那俩太监跟皇帝汇报。   “解元郎个子挺高的。”   “奴没看出来跟谁长得像。”   “那身高跟太子比起来呢?”   皇帝表情淡淡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右手不停地点着椅子把手。   “这……比太子殿下高约莫两寸(6厘米左右)……”   俩太监自以为了解皇帝的想法,以为皇帝是在为四公主考察驸马,赶紧将宋昱天上有地上无地夸了一通。   “确实是芝兰玉树,如那顾曲周郎,珠辉玉映的,一看就是小姑娘们心目中顶顶钟意的如意郎君。”   都是没长开,“太子”宋聿只有一米七二,而宋昱有一米七八。   双生子的身高差那么多呢?   侧脸相像的人多了去了,正脸五官并不相似。   皇帝将疑虑丢开,暗笑自己想多了。   *   皇帝是不再多想了,可是“太子”宋聿却由不得不多想。   待到出了大殿,至拐角无人处,他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语气阴郁。   “找人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父皇为何急召我而来。”   “他之前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他之后见了那俩太监,又说了什么,快去查!”   身边一个暗卫赶紧领命而去。   他左思右想,觉得今日实在蹊跷,又赶紧去坤宁宫找皇后商量。   不巧,他的“双生”妹妹三公主也在,正在皇后身边娴静地绣着女红。   皇后跟三公主笑着说话,看着颇为母慈女孝,很是温馨。   “太子”宋聿脸色更差了。   呵,一个暗卫和乳母生的女儿,因着“狸猫换太子”才能够在皇宫里享福的下贱胚子,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他对着三公主说话,语气生冷。   “我有要事与母后相商,你回避一下!”   三公主性情温和,对这个阴鹜的“双生”哥哥一直有些惧怕。   闻言,不仅不敢反驳,反而立刻起身告罪,真的跟着那些侍女太监们离开了,只留皇后和宋聿两人说话。   “你怎对你妹妹如此无礼?”   皇后蹙眉。   “你妹妹今年也十六了,也该嫁人了。若是嫁了,对你也是个助力。你怎么就……”   “母后,那您就赶紧将她嫁到郃国公府得了。”   “太子”宋聿收起在三公主面前那阴郁的表情,笑着摇着自己母亲的胳膊撒娇。   “郃国公府,自从前几年各地起义不断,起复平乱,如今在朝堂上颇有威望。”“您怎么就不肯呢?非要像贵妃一样,给自己女儿找个状元女婿不成?”   郃国公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个叫皇后如何跟自己儿子说起。   她怕三公主嫁到郃国公,万一觉察出什么来,对她这皇后可是大大不利。   且皇后自有她的打算。   “晟国公府世子,如今掌着宫中禁卫。你妹妹,似乎颇有些钟意那世子。”   “太子”宋聿笑不出来了。   “果然,我就不能指望她!掌宫中禁卫的人,能和皇家结亲?”   “她这是要害我被父皇忌惮!”   皇帝最是多疑。   要是真的和那掌着宫中禁卫的晟国公府世子结亲了,怕是就会怀疑他这个太子要逼宫了,不是吗?   “你父皇心里有数,不会因此忌讳的。”   皇后笑着安抚自己儿子。   皇后心里却想,那狗皇帝什么不忌讳?哪怕谁也不嫁,都要忌讳的!   她看晟国公世子,就很好。   掌宫中禁卫,逼宫什么的,若是真能做成,有什么不好的!   “父皇今年四十大寿,各国使者来朝。若般国近年来打败收拢了女真、乌孙、黑水等部落,如今已是国力强盛。我看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大元朝。”   “太子”宋聿也早有打算。   “若般国的王后新丧,怕是会过来趁机求娶大楚公主。我看妹妹就挺合适的。”   “你父皇怎么可能将自己女儿拿去和亲?”   皇后震惊不已,也有些恼怒儿子的提议。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姑娘,怎么舍得让她背井离乡、去那荒漠边塞受苦。   呵。又不是真女儿,怎么就舍不得拿去和亲了!   “太子”宋聿默不作声,拿起三公主刚才落在小桌子上纸质的精心绘制花样子。   “你可别弄坏了。这是你妹妹画的最满意的一稿,改了十几稿呢。想着给你父皇四十大寿亲自送一套绣屏呢。真是个孝顺孩子。”   皇后瞧了眼花样子,语气里带着笑意。   “她怎么把这个落下了?这孩子。”   “太子”宋聿脸色更加阴郁,随即又掩饰性地笑起来。   “哦,这样啊,那我一会去找她,给她送去。”   “母后,我需跟您说说今日父皇召我前去的事……”   两人商议了半天。   皇后表示会帮他一起探听消息,一定帮他处理好。   “太子”宋聿这才放下心来,笑着给皇后捶肩。   “母后对我最好了。”   等出了坤宁宫,“太子”宋聿去了三公主处。   屏退众人后,他当着三公主的面,将她精心绘制的花样子给一寸寸撕成碎片,扔掉了香薰炉中。   “若般国要求娶你当王后,你必须答应!否则,你就像这花样子一样下场!”   三公主泪流满面,可却连哭,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哭出声来。   “没用的东西,只会天天哭。天生的贱胚子!”   宋聿踹了三公主一脚,自己差点摔倒。气得摔了袖子走了。   三公主抱着自己膝盖,蹲在地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偌大的宫殿里,痛哭出声。   *   宋昱殿试回来,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和苏壹去密室商议半天,出来后,将家中各处都提高警戒,尤其是苏槿那里。   苏槿晚间练完武洗漱完,正咬牙喝着牛乳。   “今天的牛乳好生腥气。算了,每天一杯牛奶,个子才能长高!”   “阿戬(宋昱假名昵称),你喝着今日的牛乳,是有点腥气的吧?”   “还好。”   宋昱看着她那嘴边一圈牛奶白印子,想要顺手就上前拿着手帕给她擦拭。   手帕还未掏出,看着旁边一脸戒备的苏壹,宋昱放下手,忍住上前给她擦拭的想法。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点失落。   “成亲”前,俩人关系不错,每日一起练武骑射,有时还一起读书。   怎么“成亲”后,反倒如此……   “今日去殿试,阿戬被皇上问话,又被留下看了身高长相。”   苏壹长话短说,挡在宋昱面前,不让他和女儿多说话。   “只怕皇帝还是想招阿戬当驸马。你小心点。”   公主看上驸马,驸马“前妻”莫名失踪伤亡的事情,前朝不是没有。   苏壹也不知道如今这贵妃会不会也这般行事。   苏槿郑重点头。   她将自己护卫队那些身手弱些的,都调开了去。院子里的狗崽们也换了地方,只留了最凶悍的青狼犬们守着。   所有轮值护卫,都是身手最好的精锐。   其实宋昱倒是觉得,他父皇,倒不像是为女儿看女婿,倒是真的有些怀疑他的身份。   但不管怎样,苏槿这边戒备些总是好的。   如此平静了几日,结果殿试放榜前一日,苏槿这边果真遇袭了!   来刺杀的两人,身手极好。   可惜先是被院子中的青狼犬发现咬伤了,然后被院子里的女护卫一拥而上,打得半死。   连暗卫都没出动,就被五花大绑起来。   杀手被第一时间卸了下巴   护卫们按照训练的,还想拿掉这些杀手牙齿中含的毒药。   可奇怪的是,杀手牙齿中竟然没有咬着毒药囊……   没多久,经过审问,这俩杀手又很快说出了自己是受何人指使的。   甚至,将贵妃宫中是谁和他们接洽,要杀掉苏槿的,都说得明明白白的。   【贵妃娘娘说,状元郎跟四公主是极配的。叫我们务必杀了状元郎的妻子,好让状元郎能尚公主。】   【贵妃娘家子弟,在官场都没出色的。林阁老,早就想给四公主和自己女儿找个寒门出身又极聪慧的聪明才俊当夫婿。】   这供词,听着特别合理。   若是一般人家,根本瞧不出不对的地方,只怕登时就要将贵妃和林家给恨上了。   更烈性冲动一点的,说不得就要去击鼓鸣冤了。   故而宋昱和苏壹,在苏槿院里的凉亭里,就着烛火灯光看了供词,听了苏槿院子里暗卫们的汇报,心下都是一沉。   暗卫们报告说,这俩杀手,身手跟他们的武功路数,很是相似。   苏壹心里发苦。   他曾经所在的暗卫队伍里,是他亲爹郃国公一手操练的。   其他两支暗卫队武功路数,跟他们的,并不相同。   贵妃身边纵然有暗卫,也绝不会用郃国公练出来的暗卫。   所以,到底是谁,冒着贵妃的名义,要来杀苏槿?   宋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心中难受,举着拳头,捶向青石做成的桌子。   结实的青石桌子,竟然裂开了!   而宋昱的手背,更是鲜血淋漓。   鲜血淋漓,就像他此刻的内心,悲恸失望。 第42章 心直口快的蔺禹乔  “看杀卫玠!”   ………   “没关系的。”   苏槿看着宋昱血淋淋的手背, 忍不住出声安慰。   “至少说明成绩已经出来了,你确实是状元啊。”   好清奇的安慰人的方式。   苏壹无语地看着自己女儿。   苏壹想了想,也安抚宋昱道。   “说不定以后被刺杀的时候多着呢,提前适应一下也挺好。”   宋昱:……   不愧是父女俩, 这安慰人的话, 都让人颇为无言。   如此, 心里却也好受了些。   他声音梗塞, 借口自己要去包扎伤口离开了。   而皇宫里,也在讨论这宋昱这状元郎的事情。   *   “陛下, 这届的科举成绩是不是出来了呀?”   贵妃给皇帝喂了一口汤羹,甜笑着问道。   “状元可是否就是那解元郎?要不就选他给怡安当驸马?”   怡安是四公主的封号。   皇帝蹙着眉:“我只觉得他跟太子长得有点像。”   贵妃早就打听好,甚至连宋昱本人的画像都和四公主一起看过了。   “一点都不像的。”   “陛下在担心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 贵妃觉得当初那真太子,恐怕早就死在民间了。   宫里有这病弱的假太子当靶子,她的儿子既安全又出色,她乐得自在。   “那状元郎似乎比太子大一岁。”   贵妃又给皇帝喂了一口菜。   “比太子高不少。而且功课上……”   宋聿的功课还算不错。   但比起科举状元,自然是要逊色不少的。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皇帝咽下菜,面上淡淡的,不辨喜怒。   贵妃却是一脸得意的样子。   “那是, 为了给怡安挑个好夫婿,可是费了我一番功夫。我堂兄快被我烦死了。”   “陛下,我厉害吧?可以打听出这么多消息来!”   贵妃知道, 皇帝就喜欢她这种明明白白故作聪明但其实显得很蠢的样子。   果然, 这种直白的话一说, 皇帝果然笑了起来。   握住贵妃的手。   “你啊,怎么这般蠢。既然调查了人家,怎么连人家最近新成了亲, 也不知道。”   贵妃这下真的震惊了。   “这我怎么不知道?堂兄没和我说起啊。”   林迮甫确实没和贵妃说。   在他看来,成亲和没成亲,有什么差别。成亲了,休妻就是。   翰林院里五六品官职做到头的寒门状元榜眼探花,多了去了。   尚公主后,再怎么埋汰,这辈子二品官职算是保底了。这种好事,那状元郎寒门商户出身,还不赶紧扒拉上来?   只是,蔺禹乔并不想让宋昱当状元。   一则是因为宋昱的殿试说实话,做得委实平庸了些。   二是,蔺禹乔最近也才知道皇帝有在这届状元里给四公主挑个夫婿的意思。   他和林迮甫政见不同,当然不愿意自己看好的人才,因着姻亲倒向林迮甫那边。   何况,当了驸马,自然就不能外放到地方做实事。   蔺禹乔觉得,像宋昱这般有才华的,自然是应当到地方去新修水利,造福一方百姓才好。   蔺禹乔以自己主考官的身份,强硬地拒绝了林迮甫要让萧戬(宋昱假名)当状元的要求,他给宋昱定的是第四名。   然而前十名递给皇帝,名次还是由皇帝来定的。   皇帝犹豫再三,还是因林迮甫所说的“此人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都是第一”,若是殿试也是第一就是“六元祥瑞”,将宋昱定为了状元。   于是,宋昱被定了状元之后,苏槿就倒霉地被刺杀了。   *   刺杀苏槿这件事情,宋昱他们并没有把它闹大,没有去告御状。   而是报了官,将逮到的人交到了京城府尹手中。   苏壹怀疑是皇帝派人下的手,而宋昱却知道,十之八九并非皇帝派的人。   他了解他的父皇,对臣子赐婚,一直是将臣子叫去各种暗示要赐婚。   如果臣子机灵点,自己回去“处理”掉自己的妻室;若是不愿意攀附的,他父皇也不勉强,只是从此不会重用这位“不听话”的臣子,逮着机会,还要重责贬职甚至抄家。   他父皇自诩明君,无论暗地里如何草菅人命,但面上,永远是尊重臣子尤其是寒门出身的臣子。   这种“以刺杀新科状元家眷”一看就嫁祸贵妃,离间新科状元和林家的计谋,   他的父皇,倒还不至于如此。   不是皇帝……   猜到大概是谁刺杀苏槿,宋昱这才心中悲恸。   “刺杀不成功,后面应该不会再刺杀了吧?”   苏槿有些担心。   虽说她身边高手如云,但任谁都不想陷入时常担心自己被刺杀的境地。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不会再让你陷入险境的。”   宋昱这般承诺。   当天夜里,宋昱一夜未睡,带着手上的伤,他在自己院子里练了一夜的武。   院子里的青石板都被他的剑给劈碎了。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但是他不可能不出头。   他有仇要报,他有恩要还。   他有野心,他不甘心。   以商户出身,都若想问鼎簪缨,需要付出的自然是很多。   他如今势单力薄,必须寻找助力。   等到第二日放榜,果然殿试成绩出来之后,宋昱是名列榜首,是状元郎。   事不宜迟,放榜后宋昱立刻就往蔺禹乔的府里投了拜帖。   依照习俗,当届考官就是科举考生的座师。   如今宋昱得了成绩,往座师府中往投拜帖实属正常。   蔺禹乔向来勤勉,等到下了职,已是半夜。   听闻新科状元还在等着他,蔺禹乔很是惊讶。   宋昱坐在待客厅里等着。   蔺禹乔家中实在简朴,待客厅的桌椅十分旧了,都被坐得快要包浆了。   正二品的礼部侍郎,住的是个二进的房子。   除了女眷和孩童,家中只一个看门的老仆和厨娘。   简朴得令人发指。   比宋昱他们在京城临时买的三进的宅子,差远了。   宋昱在这等了一天,吃了据说是待贵客的食物——硬的跟石头一样的炊饼,喝了待贵客用的茶水——味道倒是不错,估计是皇帝赏的,但是淡的跟白水一样;很显然,上茶的厨娘舍不得放茶叶咧。   对这位大楚名士蔺禹乔大人的清廉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请座师救我。”   宋昱也不含糊,见到了这位前世今生都敬仰的大楚名士蔺禹乔之后立刻行了大礼,姿态诚恳。   蔺禹乔吓了一大跳。   秀才见官便可不跪,更何况是进士。   蔺禹乔根本不知道眼前人乃是真正的一国储君,但爱才谦逊的他还是立刻将宋昱扶了起来。   “你如今是状元及弟,很快就要授官。到时候咱俩也是同朝为官,同僚之间何必如此。”   宋昱了解这位做事直接坦荡的风格,也不含糊当即就把新婚妻子受到刺杀的事情说了。   “刺杀之人,武艺高强,只稍微拷问,便自称是贵妃所派。”   蔺禹乔是何等聪慧之人,只听了宋昱所言,便知其中有诈。   “十之八九,动手之人,并非贵妃,而是……”   “最好你们昨天夜里就把那两个歹人经送到顺天府尹那里,否则若是你今日来了,再去送官,倒显得是我为你出的主意……否则,我再为你此事奔波,倒有些不妥。”   “学生知道。”   宋昱告诉他:“是昨夜送了顺天府尹。只怕现在,已经写下了被贵妃指派的供词,然后被‘畏罪自杀’了。”   蔺禹乔有些惊讶,对宋昱的洞察力深感震撼。   “不愧是大楚朝历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顺天府尹那酒囊饭袋……算了,没什么可说他的。”   “你做得很好。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陛下的性格,反而至少短时间内,会呵斥贵妃或其他人,你的妻子定能保下一命。幕后黑手,暂时也不会下手了。”   蔺禹乔叹了口气,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做得很好。不然要是闹大了,陛下那里,失了颜面,你妻子的性命反而是立刻就保不住了。”   “陛下近年来,吃了不少国师炼制的丹药……性情越来越……”   如此交浅言深,宋昱真的为这位大楚名士捏了把汗。   难怪以这位的才智,前世还被林迮甫给陷害了。   这说话,可是不太谨慎。   蔺禹乔却是对这个状元郎越看越欢喜。   “你既然求到了老夫这里,我也知道想必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会富贵迷了眼而背弃妻子,这样很好。”   *   蔺禹乔一诺千金,答应帮助宋昱,果然尽心。   第二日,便有御史弹劾贵妃和林家□□且指使人去狱中杀害杀手,试图毁灭证据。   贵妃身边的大丫鬟认罪,说就是她按照贵妃的吩咐,联系的云鹤卫的人去刺杀状元的妻子的,随后坚贞不屈,竟然如何严刑拷打,也坚持说是贵妃派她联系的杀手。   那俩杀手,都是暗卫,其中一个是皇帝派去保护贵妃的暗卫,另一个则是在外顶了一个云鹤卫侍卫的名头表面上与贵妃毫无联系。   但谁不知道,这两年,为了制衡在朝堂上起复的郃国公,皇帝将云鹤卫不少人脉力量,都交到了贵妃生的大皇子手里。   皇帝大怒,虽然此事有些可疑。但是,有一点,皇帝有一点非常明确。   “我给你们暗卫是让你们保护我的,结果你们用来刺杀我臣子的妻子?而这事我完全不知道!”   “我不管你们是被人陷害,还是主动去要刺杀人,我都不知情……那是不是有一天,我派给你们掌管的暗卫,来刺杀我,我也不知道!”   于是,皇帝以证据“确凿”为由,将贵妃禁足调查,林迮甫也被强制暂停职位,接受大理寺调查。   贵妃心里非常委屈。   新科状元即便千般好,但没有和她家怡安公主产生感情。她犯不着一定招这新科状元为驸马,又何必杀掉人家妻子。   何况,就算她有过这个处理掉状元妻子的念头,但是倒也还不至于如此直接粗暴地刺杀行事。   她的堂兄林迮甫就比她清醒多了。   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他们是否主动派暗卫刺杀那状元妻子,而是在于皇帝给他们的暗卫,那两个不受皇帝控制了。   皇帝害怕了。   觉得大皇子和他林迮甫,要么是蠢得能力不足以掌握暗卫力量,要么是不经皇帝同意随意让暗卫杀人。   比起后者的僭越让皇帝疑心,当然还是让皇帝觉得自己蠢更安全些。   林迮甫一方面拼命找证据洗刷派凶杀人未遂的罪名,一方面则拼命给宋昱苏槿他们送补偿。   几日后,蔺禹乔这样告诉宋昱。   “此为一石二鸟之计策。”   “一则幕后动手之人,本来就是想要贵妃和林家背罪名。既然目的达到,自然不会急着再对你的新婚妻子动手。”   “二则贵妃和林家,也该急了。他们不仅不会伤害你家妻子,还会想方设法来保护她。否则一旦你妻子出事,别人便都会以为是贵妃他们动的手。”   “但等这件事风头过了,过个一两年、两三年平息了。”   蔺禹乔叹口气。   “以林迮甫睚眦必较的性格,若是找不到幕后黑手,怕是会拿人撒气,一不做二不休……恐怕你那位小妻子性命堪忧……”   “多谢座师教导,学生铭记在心。”   宋昱心下决定,若是实在不行,过个一两年,自然还是暂时远离京城避风头。   将运河的数万河工练兵,在西北买下的几个荒山里练兵数万,到时候再回京城,也未尝不可。   “所以你这两年需要尽快成长起来!最好在陛下面前挂上号!这样那林贼,也就不敢轻易对你动手了。他精明着呢。”   蔺禹乔却是见不得自己看好的人受委屈。   林贼?   宋昱看着蔺禹乔。   蔺禹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却也不否认,还笑着说道。   “哟,林迮……怎么听起来跟林贼这么像……”   宋昱也笑了。   是苦笑。   这位大楚名士蔺禹乔,这心直口快的风格,难怪前世早早被林迮甫陷害。   蔺禹乔却还兴高采烈地说着。   “所以我给你找了个差事。今年陛下四十大寿,各国来朝,鸿胪寺可忙坏了,跟我借人。我把你借调过去可好?”   “这样,趁不少别的进士都回乡祭祖的这几个月,六部五寺你都给借调轮岗,混个脸熟,什么也不耽误。这样以你的聪明才智,说不定不等三年后翰林院散馆,你就能在陛下面前得用了!”   中了进士,都要回乡祭祖。   这是惯例。   宋昱知道,这位名士不拘于时,颇有些不看重世俗规矩,也是真心为他着想。   他也不反驳。   笑着应诺,却暗自下决心,将这位有些直肠子的名士蔺禹乔,无论如此,这辈子也要保下来,不让他再次被林迮甫陷害致死。   *   殿试放榜后没多久,照旧是新科进士走马游街。   金榜题名时,骑着高头大马,绕城赏花,被全京城人倾羡,是何等的美事、何等风光。   但是对宋昱来说却不是这样了。   他被大家扔花扔手帕,都扔怕了!   每年都有给新科进士扔手帕扔花。往年都是探花郎被扔的最多。   而宋昱今年这状元郎骑着高头白马,走在前头,那还有人看那长得还不错的探花郎!   这还是宋昱易了容,将自己的颜值下降不少。   这要是大家看了宋昱的真容,还不都得疯了。   但即便易容颜值降低不少的宋昱,也还是俊美得惊人。   毕竟十几岁的少年,最是青春年少时光,加上状元郎的光环,怎能不吸引人。   “状元郎好俊!”   “十几岁的状元郎!简直貌比潘安!”   “我看比魏晋时期的美男子卫玠还要俊呢!”   结果说着说着,不知是谁起了头,说要模仿魏晋风流,给这前后数十年最俊最年轻的状元郎扔水果!   宋昱可怜左手锤裂了青石桌子,如今受伤还没好,只能用右手一只手控制着马的缰绳。   同时还要不停地躲闪来攻击的水果,简直苦不堪言。   苏槿带着婢女,在临街最大的茶馆,花重金包了雅间。   开了窗远远看去,那宋昱骑着白马,年少俊美,又是万人倾慕,就连躲那些水果砸来砸去,也有一番珠辉玉映的风采,仿佛身上都带着光晕一般。   “少爷骑马在最前头,气宇轩昂,不愧是我家小娘子……是我家夫人的夫婿!”   “少爷少爷,看这里!你家夫人在这里!”   诸位侍女和护卫队的女子们,陪着苏槿在雅间里,叽叽喳喳不停。   苏槿也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谁不曾做过如意郎君骑着白马,在万众瞩目中向你走近的梦呢……   眼见着宋昱的白马越来越近了,苏槿正要将准备的花抛下去……   却听得隔壁在学她们。   “状元郎,看过来,你的未来夫人在这啊!”   “状元郎,你可曾成婚了?”   这种时候这种玩笑,都是默认的无伤大雅,大家都只笑,不会有人追究。   结果整条街的少女都像被提醒了什么似的,被振奋起来,甚至连有些已婚的妇人都举着团扇挡住脸,一边扔着水果一边跟着瞎起哄。   “状元郎,吾家在曲水巷,你过来提亲吧!”   “状元郎!娶我吧!”   “状元郎,我家有万贯家财,我熟读诗书,可为你红袖添香!”   真的是万众瞩目的古代追星了!   苏槿一下就生气了!   这厮!招蜂引蝶!   正是这厮长得太好,即便易容后,也难以完全遮挡其风采!   早知道就让娘亲将他易容成丑八怪了!   要不是他招蜂引蝶,她怎么会招来刺杀!   听着满街要嫁给状元郎的女子声音,苏槿仿佛听到了无数日后来刺杀她的声音!   “放下花瓣!给我列阵,换水果砸!”   苏槿气极。   “狠狠地给砸这个招蜂引蝶的家伙!”   宋昱毫不知情。   他知道苏槿在这条街最大的茶楼包了雅间,于是便特意调整姿态,不自觉地想要摆出更从容不迫的绰约风姿来。   惹得两旁的女子们更加激动沸腾!   苏槿更气!   “前二后四!攻击!”   “前三后六!攻击!”   宋昱特意对这那茶楼雅间位置露出微笑。   迎接他的,不是苏槿特意准备好的花瓣。   而是……   一排排水果按照阵列,密不透风、无可避挡地,像一个个小炮弹,砰砰砰地向宋昱袭击而来! 第43章 《穿越后变成了太子的浴桶》  “大型社……   走马游街结束。   苏槿抱着两个大椰子, 灰溜溜地跟在宋昱身后。   宋昱捂住胸口,时不时地咳嗽。   走路有些踉跄,看着受伤有些重。   招娣跟在苏槿后面,都快哭了。   “少爷, 都怪我。夫人她让我们拿苹果枇杷扔的。结果我手上苹果枇杷都仍没了……正好手边有两个椰子……我就给夫人塞了一个椰子, 让她跟我一起扔!”   “招娣, 别说了。是我下令让你砸的, 你听令而已。你们今天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作为一个好的领导, 当然是在别人面前都把责任给揽下来。   就算训下属,那也要找准时机,私下里刚柔并济地说才是。   招娣看着神情肃穆、面色沉沉的宋昱, 为自己主子勇于担当的精神给感动得泪汪汪的,然后毫不犹豫地跑了。   少爷虽说是长得俊,可生起气来,真的好吓人!   殊不知,苏槿也后悔着呢。   她就不该带椰子出门。   她本来想着,这农历四月天正午很晒,宋昱走马游街大半天, 肯定是口渴得不行。   这时候来点清凉的椰子汁,很是宜人。   这椰子,还都不是她在淘宝上买的, 是让商队花了大价钱快马加鞭从海南给运过来的。   也是想着等宋昱在游街结束, 当众喝椰子汁, 然后便可以打着“状元椰子”的名号,然后偷偷卖淘宝的椰子赚差价来着。   结果……   “结果倒真的成了砸死状元的椰子!”   宋昱看着苏槿。   “你跟我单独到书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自从成亲后, 苏氏就严防死守苏槿单独跟宋昱在一起,交代苏槿俩人不能单独在一起超过半盏茶(约5分钟)的时候。   苏槿一直照做。   此刻当然也是支支吾吾不肯一个人和宋昱前去,非说要找大夫给宋昱一起上药。   “我是请你到书房帮我上药。一点外伤,涂点金疮药便好了。”   宋昱声音偏冷,像冬天里的冷泉水,既听着好听又让人不自觉地发冷。   “怎么?敢伤人,却不敢给被伤的人上药?”   苏槿看宋昱实在看起来被自己用椰子砸了伤得厉害,再也不好意思推脱。   就跟着宋昱前去书房。   宋昱的书房,成亲前她是每日都去的。   就那么大地方,门窗是常年打开的。且书房附近人来人往的,有什么打紧。   结果,一进书房,宋昱关上门窗,按了下墙壁。   一个苏槿从来没见过的密室骤然对她露出黑黢黢的门口。   随后,不等苏槿反应过来,就被宋昱拉了一下进了密室。   拉的时候,苏槿没站好,结果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宋昱赶紧去扶,结果他身上手上带着伤,没扶稳。   苏槿跌在他怀里,两人齐齐摔倒在了床榻上。   宋昱的怀抱温暖,带着淡淡的青竹叶气味。   苏槿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宋昱环抱住苏槿。   “小心,别碰到床榻上的机关。”   说话间,宋昱突然觉得自己手好烫,仿佛无处安放。   苏槿的腰好细好软……   宋昱带着她打了个滚,绕过机关。   他赶紧放下搂着苏槿腰的手,这才长吁了口气。   密室里很安静,一时间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两个人呼吸的节奏全都乱了。   这境况,也太暧昧了!   苏槿赶紧开口打破沉默。   “你拉我到密室干嘛?”   宋昱的呼吸很乱,心更有些乱。   他心不在焉,走神似的拿出了匕首对着自己。   苏槿吓坏了,连忙喝住他,叫他不要做傻事。   “你别伤害自己啊……”   宋昱这才发现手上拿了匕首。   他放下匕首,想要说些什么。可手比脑子快,唰地一下脱下外袍。   还要去拉扯身上穿在中衣上的金丝软甲……   苏槿忍不住啊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美少年身着白色中衣,领口被他拉得露出锁骨……竟像是从画里走出的狐仙一般蛊惑妖孽……   她苏槿可不是那般容易被蛊惑的人!不然前世何至于母胎单身那么多年!   但是苏槿还是觉得自己像被蛊惑了一样,顺着手指缝,深深地看过去。   宋昱终于恢复了冷静。   他整理好自己的领口,将纤细的锁骨重新遮掩地严严实实的。   苏槿也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   宋昱扯出了自己的金丝软内甲,用他那铁削铁如泥的刀,将金丝软内甲的接缝挑出来。   拿出了一张用桐油纸包着的东西。   桐油纸打开,是用极好的丝绸包裹着的银票。   一张面额十万两的银票!   “这就是我作为太子的身份凭证。你拿去。”   宋昱看着苏槿的眼睛,将那十万两银票递给苏槿,认真地说道。   “有了这凭证,随便找个身高差不多的,易容后送到父皇面前,他都会相信,那是真的太子。”   宋昱说道。   “几年后,楚宸王会将父皇所有儿子都弄死或弄残。唯一流落在民间的儿子,是皇帝唯一能指望传承江山的子嗣。”   他承认了!   他当着她的面,毫不掩饰地承认了重生的身份!   苏槿忍不住后退一步。   “你……”   宋昱跟她说这么坦白,是想干嘛?   难道想扒她穿越的马甲?   宋昱看着眼前的女子。   他曾经猜测过苏槿的身份,觉得她是跟他一样,可能是重生之人。   苏槿所托称的“小仙女”赠物品,他也觉得有些合理,虽说有些怀疑,但除此之外,他也无从解释苏槿那些神奇的“自热米饭”“珍贵食物种子”等物品从哪里来。   但……他看向苏槿面前那个“水镜”   ………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槿会有这么件神奇的物品。   手指点点屏幕上的东西购买,随后物品便会凭空出现在现实空间中。   这根本就是仙家手段,难道并非有什么“小仙女”赠物品,而有仙法的正是苏槿本人?   眼前的一切真的是超乎他的一切。   屏幕上的字,很多他都有些陌生。   像是简化了的汉字。   但是凭他的学习能力很快就能够分辨出来,这个“水镜”又在给她推送各种奇怪的东西。   【荔枝白桃奶茶】【古风首饰】   【沙雕大神《穿越成太子的金腰带》作者最新力作  《穿越后变成了太子的浴桶》 签名版欲购从速数量有限先到点得】   等等,最后一项那是什么?!   宋昱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由自主地脑补……苏槿变成他的浴……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苏槿也看到这条实体书购买推送了!   啊啊啊,大大的书真的写得特别好,真的是沙雕笑到头掉,感情线也铺垫地特别好!   她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立即购买”。   没多久,“水镜”再次提示她。   【亲亲,您的快递 《穿越后变成了太子的浴桶》 已被菜鸟驿站签收。】   “你怎么啦怎么一直盯着我?”   多年习武,苏槿的感觉也十分敏锐。   她非常诧异地看着宋昱。   宋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了出来。   “《穿越成太子的金腰带》这个作者,真的写得那么好看?”   苏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宋昱将十万两银票往她面前又递了一遍。   “我坦陈了,该轮到你了。”   宋昱眼见着苏槿在空白的对话框里输入——   【我觉得好像别人能够看到我眼前的这个屏幕,麻烦帮我确认一下是否别人看不到呢?谢谢。】   “我确实可以看到眼前这个‘水镜’——屏幕。”   远观了这么多天,大部分的简体字,宋昱基本都能认出来。   于是便直接回答。有些话不妨先说出来,免得等到“水镜”反馈过来,倒是显得他不够真诚。   苏槿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宋昱。   大屏也很快回复了。   【亲亲,是这样子的呢。因为你和小太子已经成在法律上成为了夫妻。   淘宝系统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已经自动将改功能分享给了小太子殿下。   还自动为亲亲开通了亲密付功能的呢。】   神TM亲密付功能……   这真的是太搞了。   成亲已是近一月前的事情了!   这狗比屏幕,整日给她推送各种婚后“趣味”用品,怎么就不提醒下她宋昱可以看到这个屏幕!   苏槿看着眼前屏幕上,显示自己刚刚下单购买了《穿越后变成了太子的浴桶》!   变成了太子的浴桶……!   大型社死现场啊啊啊。   苏槿捂住脸。   宋昱轻笑出声。   呵。   网络流行语都说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苏槿做好心理建设,平心静气。   “书真的挺好看的,你要看看吗?”   她就是这么问问,她的话本子,宋昱可是从来不看的!   宋昱本想摇头,可看着苏槿笃定的眼神。   他轻笑着:“好啊,《穿越成太子的金腰带》和《穿越后变成了太子的浴桶》,都借我看看。”   社死了社死了!   苏槿脸全红了。   而接下来,她听到了宋昱轻声问她。   “所以,你也是‘穿越’来的吗?”   苏槿脸上红晕登时全退,面色发白。   她瞪大了眼睛,戒备地,看向宋昱。 第44章 如此神异的“水镜”  “你是从仙界穿越……   狗系统误我!   作为网文资深读者, 她迅速回想了各类网文穿越者被发现后的悲惨遭遇。   随后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脑补了她被发现是穿越者,随后被无数种酷刑逼供……喝黄纸符水、泼狗血、的悲惨情景!   如果在星际文里,则还要接受基因检验、检查、解剖……   太可怕了!   她之所以对宋昱种种为“重生之人”迹象视而不见,是对自己的保护啊!   她不扒宋昱的马甲, 宋昱也不要扒她的马甲, 之前不是很好嘛。   都怪这狗系统!   苏槿对宋昱的太子身份其实一直都有些戒备。   平日里, 他们关系很好, 甚至是生死患难之交。   但古人言,狡兔死, 良狗烹。   作为未来的天下之主,一旦登顶……   想到当初的患难,谁知道是觉得温馨, 还是觉得丢脸地想杀掉当初那一起共患难之人。   她装作背后有“小仙女”撑腰,不管怎样,也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   如果宋昱知道了她只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并不是什么有仙人庇护,那宋昱……   宋昱看到了苏槿的沉默,读到了苏槿眼中的戒备。   但是,他还是要问清楚:“你……”   苏槿将拳头握得很紧。   结果宋昱问道:“阿槿, 你……是从仙界穿越而来的,对吗?”   苏槿一脸懵地看着他。   “我见‘水镜’中有一物,严寒之日可暖身, 酷暑之时可凉体, 既不用生火, 也不用冰盆,如此奇异,当是仙家之物吧。”宋昱如是说。   苏槿:呃……看来是宋昱看到了, 大屏检测到最近天气陡然升高,给她推送了空调。   “又曾见‘水镜’中有一物,夏日炎热之际,可将水结成冰。神异如此。”宋昱感慨。   苏槿:呃……是了,她最近搜了冰淇淋,结果狗系统根据大数据计算,又给她推送了冰箱。   “仙家之物果真神奇,还见‘水镜’中有一物,不用人工,可自动将脏衣洗净且将衣服变干。”宋昱叹服。   苏槿:呃……那是前段时间春季多雨,衣服被子老是不干湿漉漉的,狗系统就给她推送了洗烘一体的洗衣机。   “在阿槿的世界,这几样仙家之物,几乎人人可得用,对吗?”   宋昱轻声问道,仿佛高声一点就会惊动到仙人。   苏槿:……!宋昱不说倒也罢了,这么想来,现代的生活真的好幸福。   现代人,人人都能用上古代太子都用不上的“宝物”!   所以,她要赶紧将“养大太子,并将其培养成一代明君”的任务做完,回到现代去!   苏槿默认了宋昱的“仙人”说法,并且委婉地告诉了宋昱她“下凡”来的任务。   “一代明君?”   宋昱的理解力很好,当即便问道。   “任务完成,你便会离开,对吗?”   密室里,空气凝滞,两人口鼻间呼吸的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彼此交错。   在这样的环境里,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问话,却也无端带了缱绻。   苏槿按住自己砰砰跳的胸膛,一边说一边催促着要出去。   “任务完成,按说会可以选择去留时间的。我们快出去吧。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了。”   苏槿暗忖,这个呼吸急促、心脏砰砰跳的感觉也太奇怪了。   赶紧出去!   宋昱却不急:“这有着特殊梅花标记的十万两银票,我放在你这里。是我的太子身份凭证。”   却是一副苏槿不收下银票,就绝不会出密室的架势。   苏槿不太想收。   在皇帝还有十几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的当下,收了太子的身份凭证,这相当于是将宋昱的身家性命握在手中……   但这密室的气氛实在不妥。   苏槿便利索地收下十万两银票,将其拍照上传到了菜鸟驿站中。   “我收下了。那我们出密室吧。”   宋昱看到那十万两银票在苏槿的手上骤然不见,嘴边终于噙了笑。   “我设计了一套我们只有我们俩人才知道的手势暗语,你记下好吗?”   宋昱身上的青竹香气,仿佛由淡转浓,慢慢变为一种蛊惑人的麝香。   苏槿急了。   “好。那可以出去了吗?!你还有啥要求一次说清?”   “以后我有话找你单独说的时候,不要老是躲着我,搪塞我。”   宋昱垂眸。   “假成亲前我们还是两小无猜的好友好兄妹,怎么如今倒成了陌路人?”   苏槿:“好,不躲你。你让开,密室的开关就在你背后,是不是?”   苏槿在这个年纪,在同龄的女子中已经算个子还可以的了。   但是还是比接近一米八的宋昱矮上不少。   看着苏槿用细胳膊试图跨过他的胳膊去够密室的开关按钮,但又顾忌着他身上被椰子砸出来的伤,躲躲让让的。   于是不管怎么够,苏槿都还与他身后的密室开关都还差一点。   若是不管不顾他的伤,倒也早就按到开关了。太过心软的小姑娘。   宋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阿槿,谢谢。”   ——谢谢你跨越凡尘万里,与我在此间相逢。   ——沧海桑田,在历史的砂砾中,你明明手持明珠可独自登顶将这一片风云际会全搅乱,却依着一份“养成明君”的承诺,与我同行。   ——人心易变。   ——我也唯有将能刺伤我的刀尖递给你,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肆意地利用你的善良心软,去谋划我的一切而伤害到你。   宋昱想着自己送出去那有着特殊梅花印记的十万两银票,笑了。   那银票递到有梅花印记的金银盐钞铺子,便会立时有皇帝的人出来,将他逮捕,他有可能会死。   真好,这样他就不会担心了。   这时的宋昱,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世上千万人,他唯独愿意让苏槿一人扼住自己的命脉,以避免自己会滥用苏槿的心软善良而伤害到她。   为什么呢?   *   不久,按照惯例,宋昱这个状元被封为从六品的翰林修撰,负责给皇帝讲讲经史子集、做做会议纪要、写写报告诏书。   而苏槿和苏氏,依照正从六品被荫封的惯例,得了个“安人”的敕命封号。   穿越前,苏槿对考进士科举觉得没啥了不起的。   觉得好像考中了,也不过只是六七品“芝麻官”。   但实际上,从六品,相当于县处级。   苏槿啧啧惊叹,若在后世,三十岁能到县处级,那得是多次破格提拔才能达到的。   更何况,十几岁的从六品!   仔细想想,科举状元的含金量真的太高了!   相当于将全国三年的考生一起考试,考出来的那个第一名。   而宋昱,不仅殿试第一,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都是第一。   不仅是大楚朝最年轻的状元,也是最年轻的进士,同时还是唯一一个“六元及第”!   不管是谁,见着这样的履历,都要道一声“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若再多几分运气,那么入阁拜相,官居一品,指日可待。   但蔺禹乔却有些发愁。   他觉得宋昱不仅是文才好,更重要的是关于水利兴修的策论,做得也极好,一看就是能为大楚百姓做实事的。   京城里看着是花团锦簇,可宋昱在这里不过是写些无甚趣味的官样文章,给这京城锦上添花罢了。   若是到了工部、到了地方,那才是雪中送炭、利国利民。   何况,皇上十几个儿子,前几个儿子慢慢大了,都快开府了。   没个几年,便是要一番龙争虎斗。   皇帝又还是春秋鼎盛、正值壮年,面上慈眉善目、兼听则明,暗地是最锱铢必较、爱偏听猜忌的人。   蔺禹乔担心,宋昱年轻,又没个根基,万一在那些皇子争位上站错了队   他又担心宋昱年轻中进士,太过骄傲,得罪了那些个。   想着“骄兵必败”“哀兵必胜”,便着手叫宋昱去鸿胪寺历练数月、去去锐气。   *   “礼部好没道理,借调几个人怎么这么难。尤其翰林院那么多人,怎么还把那个寒门商户出身的状元郎给借来了?”   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对礼部选派的人非常有意见。   “掌祭祀、百官、宴席和朝贡各种礼仪、会多种番语。寒门出身的,腿上泥还洗干净,能懂这些礼仪吗?”   九品的主簿是个老实人,当即给自己上司汇报。   “礼部的人说了,那状元郎是前几日里新科进士们当中礼仪学得最快最好的,听说这两天现学了点番语,也颇有心得……”   “因为我们说要找个吃苦耐劳又形象好的,在这最忙的两个月过渡下,所以才精心挑选了人过来。十几岁的翰林修撰,那要是正式入职了,可是给皇上讲经史的呢。礼部挑的人,倒也还在理。”   鸿胪寺少卿更气了,他狠狠地瞪了眼不明所以的老实人主簿。   因着不是进士出身,他靠着世家出身、礼仪典范、多门番语不错,也才能从九品的主簿一路辛苦,好不容易在五十多岁的年纪当上这从五品的鸿胪寺卿。   十几岁的从六品翰林修撰。   二十岁的时候,他还在苦学考举人屡次不中,连九品的主簿职位都还没影呢。   鸿胪寺少卿冷哼一声。   “哦?新科状元,学得快……很了不起嘛。”   “我们这个部门,可是最不看科举资历的。我倒要让他瞧瞧我们这的要求,可不是会写几篇策论文章的寒门商户泥腿子就能掌握的!”   “我可要好好叫这个状元郎明白,什么叫大楚威仪、礼仪典范!”   可惜,见到了宋昱的鸿胪寺少卿很快就被打脸了!   他让宋昱随便背几个礼仪规范和做几个礼仪动作,让他挑刺。   结果,宋昱在他面前将整本《礼记》从头背到尾,一字不错。   还给他分析了从周朝到大楚,各种礼仪姿势变化的趋势和缘由。   宋昱前世是太子,被找回后也曾苦练过礼仪姿态。   加上今生早早就重金找宫中退休的嬷嬷给苦练过礼仪,因此礼仪姿态几乎无可挑剔!   鸿胪寺少卿有些气不过,偏巧老实人主簿捧着一堆文稿找上司来汇报工作。   结果主簿看到宋昱那贵气优雅的礼仪姿态,当场就叫了“好”!   “不愧是状元郎,学什么都快!”   “您《礼记》功底真扎实!瞧您这仪态,谁还能说您是寒门泥腿子出身呢?”   哦?寒门泥腿子出身?   “真太子”宋昱看着那鸿胪寺少卿笑了。   鸿胪寺少卿臊得满脸通红,恨不能立刻就把他那下属主簿给拖出去打一顿。   失了颜面,他只能硬抗,心说非要让这新科状元吃点苦头不可!   *   因着皇帝今年四十大寿,大寿在农历八月,正是京城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而对于西北边塞,又偏偏往冷了去,冷不丁什么时候就提前寒潮来了。   因此不少使臣都选择在如今四月、天气最适宜的时候,便来到京城。   鸿胪寺便忙着接待、教导礼仪,沟通帮忙翻译呈上文书,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这些国外的使臣,鸿胪寺还接待了一些传教士。   他们在鸿胪寺里整日译著讲经,日日在京城一些大的经堂开堂讲课,这也要人时不时地盯着。   鸿胪寺少卿不给宋昱派他擅长的撰文活计,而是叫宋昱整日给那些传教士和使臣跑腿。   他倒也有分寸,并不敢真的叫宋昱得罪了周边那些稍大些的王国,只叫宋昱给那些不知名的小国和不出名的传教士跑腿。   也不给宋昱配相应的翻译,就指着宋昱“知难而退,早点滚蛋”。   可惜,他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淘宝。   淘宝上有种东西卖,叫做“翻译机”。   还有种服务售卖,叫做“在线实时翻译”。 第45章 汉语等级考试!  “这就是状元的实力吗……   鸿胪寺少卿的为难, 宋昱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每日前去点卯,礼仪堪称典范,行动举止颇有大家风范,深受那些小国使者和大多数传教士的称赞。   不过称赞归称赞, 他们为难起宋昱来, 可是丝毫不含糊。   每天叽哩哇啦围着宋昱, 用各种各样的语言提要求, 让人头痛不已!   鸿胪寺不给宋昱配备翻译,实际上也是没有相应的人才来当这些翻译。   宋昱自己找的几个翻译水平不太够, 毕竟几十种小语种……   那些人使者和传教士,差点吵翻了天!   幸好,苏槿给宋昱配备了录音机和翻译机。   录音机和翻译机放在宽大的袖袋里, 一点都不显眼。   大多数外语都能够通过翻译机来翻译出来,实在翻译不出的,就还有录音机。   录下来的内容,到淘宝上去找小语种翻译,基本都能解决问题!   能翻译出来,解决了沟通问题,很多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   宋昱本就组织协调能力比较强, 因此很快将使者和传教士们堆积的问题处理得很好。   “萧大人(宋昱假姓萧)真是年少有为,能力极强。”   “萧大人礼仪堪称典范,对我们也关怀备至。不愧是泱泱大国, 果然是礼仪之邦, 派出的官员也是能力卓绝。”   使者和传教士们对宋昱纷纷赞不绝口。   鸿胪寺少卿等了半个月, 都没等到使者和传教士们对宋昱的投诉,反而得到了不少来自使者和传教士对宋昱的称赞和表扬,心中颇有些憋气。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 哼……”   老实人主簿发自内心地对宋昱表示佩服,老老实实地回答。   “肯定是因为状元郎能力强!毕竟是大楚朝第一个六元状元呢!”   鸿胪寺少卿差点又一次被自己这属下气得心梗。   不过工作实在太忙了,他实在是舍不得辞退这个一个能顶三个用的老实人下属,只能作罢。   苏槿深藏功与名。   工作顺利的宋昱对苏槿和神奇“水镜”赞不绝口。   “不愧是仙界之物和仙人!”   “翻译机、录音机还有翻译技术服务,让人震撼不已!叹为观止!”   *   饶是如此,这安抚工作也还是不好做。   半个月过去了,时间越久,有些使者和传教士们之前收敛的本性倒自然显露出来了。   那些小国使者和声名不显的传教士中,有些自视甚高,颇有些夜郎自大。   不是以朝奉的心态,而是一种居高临下“视察”的姿态来大楚的,对食物、住处的要求非常苛刻,非常难搞。   动辄说什么几菜一汤、肉菜丰富的食物不够丰盛,要求顿顿要吃烤羊肉烤牛肉,要么就是说住不惯平房要求要住帐篷,甚至还有说要住山洞的。   要么就是说安排的讲经地点不够宏大,来的人太少,还有时时刻刻吵着要求给皇帝太子讲经的。   经费有限,能见到皇帝太子的名额、次数、时长,更加有限。   这些资源,都是有限紧着那些大国使者和名声显著的传教士的。   于是,自然宋昱接待的人中,很多人不满。   *   苏槿又乐滋滋地给宋昱出主意。   “考试!资源有限的时候,就必须给他们考试!”   “考试考得好,就能待遇提高,面见皇帝!就跟你们考科举一样嘛!”   宋昱跟苏槿解释,其实是有给使者和传教士他们准备的学馆的,只是并不强制他们学习。   “那些大国使者来的人多,要学习的人也多,比较厉害的传教士汉语也学得很好,也主动要求学习……”   大楚自然是有给各国使者和传教士准备的学堂,不过学习与否是自愿原则。   头悬梁锥刺股的辛苦,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承受的。   而小国使者,有些甚至都不算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小部落。   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大臣,而是贵族子弟,跑马射箭自然是厉害的,可是学习就不愿意了。   而那些名声不显的传教士,大多忙着输出内容,不那么愿意输入汉语内容。   “学汉语,可是为他们好呢!”   苏槿苦口婆心地劝说宋昱,希望宋昱务必让他们感受下汉语四六级考试的“魅力”!   苏槿是这么说的——   汉语都讲不好,怎么来跟皇帝太子讲条件合纵连横呢?怎么能够给自己国家带来更多的利益呢?怎么能够给自己在本国中获得更高的地位呢?   粮食高产的秘密、美味而价值不菲的茶叶种植炒制方法、精美高价丝绸的制作工艺……不想了解一下吗?   不会汉语,就算别人在你面前说这些,也听不懂啊。   汉语都讲不好,怎么来给皇帝太子讲经呢?   就算有翻译,翻译哪里能够懂得那些教义中的精髓呢?   那些佛教、道教大师们各个引经据典,故事讲得生动不已,作为传教士,你们怎么能够PK过他们呢?   来吧,来学学汉语中过去那些名臣是怎么给帝王讲故事的!   这话说的在理。   那些使者和传教士们被宋昱的转述说得热血沸腾,纷纷要求加入宋昱组织的“汉语等级考试”小学堂中。   *   转眼间,一个月就要过去了。   忙碌的鸿胪寺少卿手上工作少了些,终于抽出了时间,打算亲自去安抚下那些小国使者和传教士。   他可不相信宋昱真的做得那么好。   肯定是用什么歪路子将那些人给勉强安抚好了罢了。   当年,鸿胪寺少卿本人刚入职没多久,因为家世好自以为礼仪不错,多少表现得有些倨傲,于是便被顶头上司派来接待这些小国使者和声名不显的传教士。   他学过一些大些属国的语言,可不少小国甚至只是个部落而已,他哪里会那些语言。   还有那些传教士,语言发音跟汉语相差甚远,有什么“大舌音”“小舌音”的,他痛苦不已。   他被投诉、被上司斥责,吃了不少排头。   后来,等他自己熬出头了,也深谙这处理问题的“艺术了”,这才懂了。   说实在的,派几乎不怎么懂番语的官员去接待小国使者和声名不显的传教士,其实算是在鸿胪寺做官的“智慧”。   接待的经费就那么多,能见到皇帝太子的名额就那么多。   怎么搞?   找个番语不太行的官员来负责接待,就“完美”地将矛盾转移了。   而这个官员自然会被投诉被斥责,在履历上得了一笔“能力不行”的评价。   而作为上司再去安抚下那些使者和传教士,派个经验老道的、语言能力强一些的,再给那些人物质条件提升一点,面见皇帝的名额多一点,便能“完美”地解决这些矛盾。   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处理”一些他看不惯的年轻官员,杀杀他们的威风和锐气!   鸿胪寺少卿亲自前去使馆抽查,打算出其不意,给宋昱个“杀威棒”。   结果……鸿胪寺少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不少使者和传教士都在摇头晃脑地学汉语!字正腔圆,有模有样!   看到他来了之后,纷纷争着在他面前表演讲解各种成语故事、礼仪故事、历史典故!   别说,使者和传教士们讲这些成语故事、历史典故还都讲得都非常到位,非常有趣!   鸿胪寺少卿震撼了。   这不过数月时间啊!   教导众人,从不太会说汉语,到能够用汉语讲历史典故!讲得还很生动有趣!   这种教化人的能力!   这种组织协调的能力!   所以,这就是大楚朝第一个“六元”状元、最年轻的状元、最年轻的进士的实力嘛!   嘶!竟然能力强大如斯!   这样的人,以后不入内阁不身居高位才怪呢!   鸿胪寺少卿不由得膝盖一软,滑跪在地。   天哪!他得罪了一个未来重臣!   *   宋昱教导得这么快,还得感谢苏槿的提议!   绘本教学!成语故事绘本、礼仪教学的绘本。   苏槿在淘宝买了一些精彩的历史典故绘本,给宋昱参考。   宋昱很快掌握了教导“幼儿”讲故事的精髓,开了高价、组织召集不少落第的举人秀才来帮忙绘制绘本。   果然,这些绘本效果非常好。   绘本的加持加上每天进行汉语随堂测试,测试成绩前十名的有即时奖励——大楚特产啦、大楚特色歌舞、精致的昂贵丝绸手帕啦。   大家学习的积极性特别高!   每次汉语测试都要按照成绩进行积分,还有汉语月考、季度考。   每个月月考和平时考试积分最高的,可以得到奖励——衣食住行的升级,甚至可以面见到皇帝和太子,跟他们单独沟通交流、讲经啥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成绩最好的,每月可以见陛下,还能够跟皇帝单独沟通交流?”   鸿胪寺少卿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想要跟宋昱示好,可是又说不出口。   一说出口,偏又是对宋昱的不满话语,鸿胪寺少卿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   “我不是斥责状元郎自作主张的意思……状元郎你莫要误会……”   鸿胪寺少卿越描越黑。   而老实人主簿老老实实地向上司汇报。   “状元郎之前跟您请示过,说他负责接待的这些人,每月三个名额能见皇帝会不会太少了?您还骂他太惯着那些使者,只给了他两个名额呢!”   鸿胪寺少卿这才想了起来。   场面十分尴尬。   鸿胪寺少卿真是被自己这属下要气死了。   但凡机灵的下属,就该给自己上司找补了。   可这家伙……   但是偏偏这主簿平日里做事勤勉,一个人能当三个人用,为人忠厚老实,就是情商太低。   偏偏老实人主簿也知道自己这情商低、爱说大实话的毛病,也不求职位上的“上进”,年纪比鸿胪寺卿还大一点呢。   有资历又勤勉,家里条件也不差,在这鸿胪寺里算是“无敌”的存在。   鸿胪寺少卿没法子,只得拉下脸跟宋昱试图和解。   还将宋昱的这番“教化”功绩写了奏折给皇帝。   皇帝看了奏折很感兴趣。   便顺势召了“汉语等级考试”月考第一名的传教士前来说话。   果然那传教士用汉语讲故事,将教义里的故事和历史典故结合起来,故事讲得鞭辟入里,生动有趣。   “而且卑下得状元郎提点后,在城中各处讲经,人数也翻了几番。”   月考第一名的传教士对宋昱赞不绝口。   “才十几岁,便如此出色。果然是状元,礼仪教化外邦,颇有功效!”   皇帝又一次生出了“别人家孩子”的感慨,也有些遗憾。   “可惜已经成亲了……不然……”   宋昱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得到了皇帝的褒奖。   很多人有点坐不住了。   林迮甫心动了。   敢想敢做能力又强,他们林家后继无人,正是缺这样的一个女婿来接他的班!   而四公主也心动了。   父皇的那句“可惜已经成亲了……不然……”不就是说的她吗?   当日进士们走马游街,四公主也远远地包了茶楼雅间,和兄长一起看来着。   宋昱骑着高头白马的英姿,当时就让她很是心动。   全城少女纷纷砸花砸果子说要“嫁给状元郎”,那种全民追星的气氛下,她也趁着气氛跟着说了。   现在想想,全城少女都想嫁的人,不就应该成为她的驸马嘛!可惜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她倒要会会那位状元郎的新婚妻子,看看是何方人物,竟然那么幸运嫁给了那么优秀的状元郎!   恰好那日,和她要好的五公主、太后最喜欢的昭闵郡主、林迮甫的亲生女儿清陵县主前来找四公主玩。   小姑娘们都看过、听过走马游街时状元郎被全城女子追捧的风姿,说起来状元郎,纷纷红着脸。   “长公主正准备办赏花会呢,不如就邀请那状元郎的妻子来可好。”   小姑娘们纷纷提议,想要会会苏槿。   *   苏槿这边并不知道,有那么多小姑娘跃跃欲试地要和她见面。   她现下被宋昱工作上遇到的麻烦事占住了心神。   “翻译机上显示,有位传教士说,要在皇帝四十大寿上破坏青云台,给蔺禹乔安上不敬皇帝的罪名?!” 第46章 天子有三台  “我不想成为顶级暗卫,真……   建青云台是国师向皇帝的建议。   国师说, 传说天子有三台,便可定天下,有功于社稷。   七八年前,皇帝便着手让精通水利建筑的蔺禹乔负责青云台、青鸾台、青凤台这三座楼阁亭台的监造。   三台之一的青云台建筑结构精巧, 楼中有亭台水榭, 冬暖夏凉, 可祈福观天象。   尤其是由于设计精巧, 站在最高层时,说话会有回音效果, 加上灯光布置,便犹如天上仙人。   皇帝便决定在四十大寿时,建成三台第一座的青云台, 并亲自上楼台祈福,彰显国威,祈福长生。   “前世此时,我还在民间流浪逃亡,并不知详情。只后来听说大寿当日,青云台出了些问题,幸好林迮甫处理得宜, 帮皇帝解了窘状。”   宋昱在密室,这般告诉苏槿。   “此事之后,蔺禹乔失了皇帝信任, 被寻了个其他由头贬官流放, 客死他乡。而林迮甫则更进一步, 成为内阁首辅。”   宋昱早就派暗卫去查那还在修建中的青云台。   但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他隐约记得前世曾经有传言说,那青云台出事跟传教士有关。   “那些传教士内部沟通起来,都是用我们听不懂的各种番语。暗卫们调查很难调查出结果, 只能我亲自来调查。”   所以,宋昱才听蔺禹乔的安排,前去鸿胪寺帮忙。   否则,他早就依着考上进士的惯例,如今已经回乡祭祖。   “多亏了你提供的翻译机和录音机。真不愧是仙家之物!”   宋昱感慨万千,对苏槿赞不绝口。   “不然那胡子常,也不会那么快暴露。”   *   胡子常这个名字是传教士自己起的,因他胡子很卷且长,便取了个谐音特色的名字。   他之前在这些不知名的传教士中混的算是比较好的,因为胡子比较有特色、长得比较周正,也有一些达官贵人附庸俗雅,去听他用外语讲经。   偶尔这些外语中夹杂着一些蹩脚的汉语,达官贵人们也忍了。   但是随着苏槿提议、宋昱一手打造的“汉语等级考试”课堂迅速地提升了勤学好学传教士们的汉语水平和汉语讲故事能力,京城那些原来听胡子常讲经的,自然都被吸引跑了。   加上胡子常一心想着要去为皇帝、太子讲学,但是名声实力不够,完全不能如愿。   他听说宋昱其实是翰林院修撰,日后可经常为皇帝讲经讲学,心中失衡,非常嫉恨宋昱。   胡子常不思进取,不仅不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行,不更加刻苦地学汉语,反而恨上了宋昱。   于是,胡子常和他的仆从近来经常找宋昱的麻烦不说,还经常趁翻译不在的时候,在宋昱面前用外语来辱骂宋昱!   有翻译机加持的宋昱自然“听”得懂外语的谩骂。   不过宋昱懒得跟他们计较,气定神闲,只当这俩人在放屁,并不受影响。   可惜胡子常不把别人的宽容当回事,只以为宋昱傻得听不懂。   于是那日在收到密信后出门,刚好见到没有翻译陪伴的宋昱后,胡子常忍不住习惯成自然地骂了起来,随后一边谩骂一边就用外语说起了要紧的事情。   “这个大楚官员蠢得像驴一样!和他的老师一样蠢!等青云台出事了,皇帝杀头砍人,他老师和他一个都跑不了!”   胡子常张狂惯了,随口便说。   *   当夜,苏槿穿着夜行衣,带着暗卫们,和宋昱一起前去那胡子常住处打探。   路上苏槿一边在屋顶上“跑酷”一边生无可恋地嘀咕着。   “天下哪有我爹这样的,白天让我练武五六个时辰以上就算了,晚上也不让我休息,还让我出来夜探!我觉得我都要熬夜猝死了!”   自从苏槿被刺杀过一次后,苏壹就分外紧张。   不仅给她安排了都是高手暗卫,每天从早到晚让她不停地练武,而且竟然打算让她跟暗卫一起打探,各种夜探各处府邸。   用苏壹的话说。   ——“要是你身手敏捷、身形隐蔽堪比顶级暗卫,便再有更多刺杀,也无妨了。”   而苏氏竟然也没反对,只是要求苏槿每日只要保持一个时辰的练琴和练字练书画时间。   胡子常算是没什么名气的传教士,平时也无什么人关注他的行踪。他的住处也没什么人守着,只一个仆从。   跟踪查探起来,倒也不难。   若非他口出狂言,单就宋昱一个个地排查,还真的没这么快查到,少说还要数月才能有点线索。   不过这人张狂惯了,自以为说着生僻的外语,别人能懂,每夜喝酒排解苦闷时,便用外语各种骂人说自己怀才不遇。   如是几日,苏槿带队顶着着大大的黑眼圈隐蔽地跟踪了几日,终于不负众望,用翻译机和录音机,得到了胡子常勾结林迮甫,试图在八月十六皇帝的四十大寿上,破坏青云台来陷害蔺禹乔。   “并且,在青云台出事之后,还会在通州那一段的运河边上掘口子,使运河决堤!”   苏槿在密室中,将录音的内容翻译后反复听看,愤怒至极。   “运河决堤,多少百姓遭殃,流离失所。这林迮甫,真不是人!”   而通州那一段的运河修缮,也正是蔺禹乔。   蔺禹乔,危矣。   *   宋昱将打探的消息,密报给蔺禹乔。   但因为翻译机的事情不能提,便只说自己记忆力好,总听到那叫胡子常的传教士似乎骂自己。   “我就那胡子常似乎是骂我的话,背了下来,然后找了翻译一问,才知道原来不仅是骂我。”宋昱这样告诉蔺禹乔。   宋昱表示自己是拆开来,将背诵下来的外语段落问的翻译,这才得知那胡子常似乎与人勾结,要在皇帝四十大寿破坏青云台对蔺禹乔不利。   蔺禹乔身居高位,自然有自己的调查手段。   加上宋昱这边给的胡子常这个传教士突破口,没多久就查出了一些东西,气得跳脚直骂“林迮甫老贼”。   他也不含糊,证据收集了一些后,立刻跑去皇宫找皇帝告状。   找皇帝告状的时候,正好还遇见了正从宫殿里出来的“太子”宋聿。   宋聿刚被皇帝训斥过,面色阴郁,对蔺禹乔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蔺禹乔可不是什么体贴小意的性格。   他向来是名士做派,别人对他没好脸色,他便也回之以臭脸。   宋聿见了,心中更气,转身就到坤宁宫,呵斥退太监宫女后,跟皇后告状。   “母后,你是没瞧见那蔺禹乔,对孤的那态度。呸,自诩世家出身,名士风流,却做着寒门下贱之人最喜欢的农具改良、水利兴修和建房造屋。”   “聿儿,你是储君,要有容人的气度。怎可如此说朝廷重臣?”   皇后蹙眉。   “可这蔺禹乔,忒不识抬举。您之前拉拢他,他说什么他要做‘皇帝的臣子’。这是说孤未必能登上那位子是吗?”   “太子”宋聿神色阴鹜。   “母后,眼见着他管这届科举主考不错,混了资历,马上就要升职。傅宣礼是咱们的人,可是显然入阁这事,竞争不过他。”   “要不……”   “太子”宋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全是冷意。   “正好嫁祸给林迮甫。他俩最近不是斗得厉害嘛。让他们狗咬狗去。”   “太子!你动不动就是杀人,成何体统!”   皇后是真的怒了。   “上次你命人去刺杀官员妻子,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了!为君者,攻心为上!你……偏偏要……”   “太子”宋聿抿嘴,声音充满凉意。   “我是派人刺杀了。可您也参与了不是吗?顺天府尹的两个杀手被‘自尽’,不是您的手笔吗?”   “我本可以借着那俩杀手,让人查到是‘淑妃派人刺杀新科状元妻子、嫁祸贵妃’,咬下贵妃、淑妃和大哥、二哥一大口肥肉的,却被您派人让那两个杀手‘自尽’搅和了不是吗?”   皇后“砰”地一下拍着桌子,气得发抖。   “你是储君,却专盯着后宅女眷的事来做局,我当然要管!”   “何况,我早说过,暗卫尽量不要用。暗卫郃国公那里盯得紧,哪里容得了你算计?”   “郃国公是我亲外公,郃国公世子是我亲舅舅,我用他们的人,怎么了?”   “太子”宋聿一直不解,觉得皇后过于小心。   “我知道外公对那个位子有野心,可外公早已年过半百,他就算有那个心,又能筹谋几年?”   “何况,舅舅脾气软和、爱吃喝玩乐,不通庶务,外公的几个庶子更是不成器的。几个孙子也不出色。”   “太子”宋聿早就谋算过。觉得自己除了身体底子差点,其他可比郃国公的孙子辈们强太多了。   “就算外公要登上那个位子,没几年,他要找个继承人,还不是只能选我?”   皇后疲惫地捏着自己的眼角。   她怎么跟自己儿子说?说那不是你亲外公,你别幻想对方对你手下留情?   “你少用你外公借给你的暗卫去刺杀谁。你外公不是好相与的。你别留下那么多把柄给他。”   皇后只能这样说。   “太子”宋聿面上称是,心中却是已经筹划好了害蔺禹乔嫁祸林迮甫的事情。   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最近林迮甫一直在想方设法对付蔺禹乔,防止蔺禹乔进一步升职入内阁。   “不说这个了。晟国公有意向皇帝提起世子和怡珠(三公主封号)的婚事。”   皇后说起女儿婚事,总算有了笑模样。这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但是乖巧孝顺,深得她喜欢。   能为她找个好归宿,实在是不错的。   “我上次就说了!晟国公世子掌宫中禁卫,结亲会让皇帝忌惮我!”   “太子”宋聿憋了气,脸色发青。   “母后,您到底有没有为考虑?”   “我知道。所以晟国公夫人跟我说,他家世子可以跟陛下说,换个职位,不在宫中当值了。”   皇后有些可惜,但也觉得不错。   “怡珠是个好孩子……我也希望她嫁的好。”   可“太子”宋聿不同意。   “晟国公世子儿女情长。掌宫中禁卫,这职位很重要。他和我们交好,若是辞了,我们在宫中的耳目又少了。”   “更何况我上次不是说了,三公主要嫁去给若般国当王后!若般国私下跟我说,若是成了,边境五城便是我大楚疆土。将来我即位……也能给我助力!”   皇后冷下脸:“大楚从来不会让帝姬去和亲。此事休要再提!”   “太子”宋聿冷笑:“帝姬!可她是真的帝姬吗?母后,我才是您唯一还活着的血脉,您可别忘了!”   说着,“太子”宋聿拂袖而去。   他是取代不了她母后心目中那个流亡早逝嫡亲双生兄长的地位……可一个冒牌的、乳母和暗卫生的孩子,他还撵不走?   还有那个蔺禹乔,今天见到他这个太子没好脸色。   过几日,他这个太子,也要让蔺禹乔瞧瞧厉害!   *   蔺禹乔被人刺伤了,据说是重伤卧病在床。   举朝震动。   朝廷二品大员,被人刺杀,委实震撼朝野。   云鹤卫忙着各种搜查刺杀证据,审问了不少人。   “太子”宋聿心思凝重。   他是想刺杀蔺禹乔来着,可是还没来得及呢。   不会是有人借着这刺杀,想要嫁祸他吧? 第47章 命运的馈赠  新科进士对照组   蔺禹乔虽说是礼部侍郎, 但因为礼部尚书几乎神隐不干活,因此蔺禹乔一休病假,没人高效地统筹工作,加上今年皇帝四十大寿的准备, 整个礼部都忙得团团转。   给皇帝负责讲经的翰林院侍读侍讲学士们, 都纷纷眼带着黑眼圈了。   皇帝便顺势提了一嘴, 让大家休息休息, 着新任的翰林修撰萧戬(宋昱)也来给他讲经。   五岁逃亡。   这是数十年来宋昱第一次与自己父皇单独地面对面交流。   皇帝总觉得看着宋昱有些亲切眼熟,但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倒也不曾纠结。   他笑得和蔼,一副仁君的模样,拿着宋昱之前在鸿胪寺为那些使者和传教士准备的四书五经、历史典故绘本读物。   “状元郎不妨以这个为朕也讲讲。”   宋昱抑制住内心的跌宕起伏的心绪, 一一为皇帝讲解他亲自绘制或者找人绘制的“绘本”。   生僻的历史典故,经由画作的形象生动显示,立刻变得简单易懂,而且容易让人记住。   以小见大,精辟入里。   皇帝立刻想到了自己读书不行、非常顽劣的几个儿子。“   连那些不通文墨的传教士和小国使者,都能通过听宋昱讲课而获得进益。   那么他的几个儿子自然也可以。   绘本当然是为了契合时代,又因为是给使者和传教士学的, 自然是非常的官方化。   绘本的主角多是读书人,或是大楚官员,将他们的形象各种美化。   “这绘本里的书生在家孝敬父母, 对自己孩子怜爱。当了官员, 便也能对百姓中的老人和幼童非常关爱。”   在看到《孟子》中“老吾老, 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绘本内容时,皇帝一副感慨颇深的模样。   “比如朕看到这绘本, 也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如果能读到这些内容自然是有所进益。‘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由此想到,若是这绘本内容如能推及给百姓天下,自然也有教化天下幼童,从而教化百姓之成效。”   皇帝抚着胡须感慨道。   宋昱却是心中冰冷。   一个会对自己儿子下令追杀的君主,有什么资格说什么仁义道德,有什么资格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查探皇帝周围。   大殿里看似除了个随身服侍的太监和他自己,再没有人。   但是师从顶级暗卫苏壹的宋昱,如今五感敏锐,便发现这个大殿屋顶、木梁上、纱帐里侧,密密麻麻躲着最起码有数十个暗卫。   一个惜命的帝王。   不过,大殿里屋顶的木梁,还挺结实的。   能站那么多人。   *   “那是,皇宫里的大梁用的可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前几年翻修过,还是我亲自主持的呢。”   蔺禹乔躺在床上,快乐地吃着宋昱带过来的补汤和梅花糕,眉飞色舞。   说完,蔺禹乔又想到了青云台的大梁。   他借着伤病的由头,查来查去,也没查到青云台的大梁哪里有问题。   蔺禹乔被刺杀,是皇帝安排的一场戏。   “平静的水面无法察觉出什么,便把水搅乱了,那些暗处的人就躲不下去喽。”   蔺禹乔呲溜一下将汤喝完,三两口将梅花糕吞肚子里,打了个饱嗝,赞叹不已。   “阿戬(宋昱假名)啊,你家东西真好吃。啧,就是糕点都有点甜。”   甜吗?   宋昱吃着正好。   正是因为觉得好吃,他才特意“探病”的时候带着这梅花糕的。   这样说来……   他记忆力极好,稍一回想,便想起,似乎家中最近的糕点,确实比以前要甜上不少。   而这改变,似乎就是在和苏槿密室沟通过之后不久。   “行了,吏部过两天应该就会发文通知你了。因着青云台的事,你要升职了,正六品。不过嘛,升职的理由,我琢磨着十有八九肯定是什么你讲书讲得好。”   蔺禹乔对宋昱说道。   宋昱默然。   他那个父皇确是如此,对于看重的人,尤其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倒是向来不吝啬奖赏,有功必赏的。   不然,林迮甫也不能那么快就以寒门出身入了内阁。   “皇上应该也对你说了吧,让你赶紧回乡祭祖,三个月以后再回来。青云台的事情,皇上已经有了眉目。这事不是你能参合的。”   蔺禹乔挥手赶人走了。   “是。学生数日后便启程回乡。”   宋昱点头称是。只是,他人不在,暗卫们却是都在的,并不耽搁什么。   *   没两天,宋昱果然接到了升职的公文。   这日过后,吏部给鸿胪寺加派了2个借调的人员,并告诉鸿胪寺少卿,以后状元郎并不会在这里帮忙了。   鸿胪寺少卿一下子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第一反应不是“这人终于要滚蛋了”,而是舍不得!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状元郎在翰林院自然是有更广阔的天地了。”   宋昱跟他请辞的时候,鸿胪寺少卿心中很别扭,嘴上说出来的话,也不免有些别扭。   “不像我们这些年老体衰的老头子,也只能在自己擅长的一亩三分地上遛遛了。”   这话说的,听着像是在暗讽宋昱不如他鸿胪寺少卿擅长鸿胪寺的工作一样。   “前两天不是还夸状元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要是像状元郎一样能干,早就能坐到鸿胪寺少卿的位子了嘛。”   老实人主簿不由得低声吐槽。   “还说什么,要是有机会将状元郎留下来,保管鸿胪寺的活计能做得漂亮至极!”   声音太小,鸿胪寺少卿没听到。   宋昱却是听到了。   他笑了。   *   四公主也听说了宋昱升职的消息,心中为宋昱感到自豪不已。   对于公主而言,十几岁的六品官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宗室里面,十几岁挂着五六品虚职的,并不稀罕。   可,宋昱完全是寒门出身,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千万读书人中脱颖而出的。   她对宋昱的好感与日俱增。   因此,等长公主定了赏花会的日子,她便第一时间催着姑母派人给苏槿送帖子。   长公主送帖子,是按照官员品级送的。   自然没那么快送到宋昱苏槿他们那儿。   于是,心里着急的四公主,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借着自己弟弟的名义,给宋昱送点孤本书籍。   毕竟皇上说了,宋昱还会到上书房给皇子们讲课。提前给自己老师送点书,也没什么不对吧。   这事,她又不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干,便找了两个机灵但不是常在她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前去送东西。   两个小太监去送书的时候,恰好宋昱他们收拾好东西要出发了。   “要回乡?!”   两个小太监瞧着状元郎门口车马收拾了几车,问街边小摊贩打听了下,惊呆了。   “那长公主的赏花会,岂不是去不了了?”   偏偏赏花会的帖子又还没到,两个小太监着急了。   心一横就拦在了车马前,试图跟状元郎说说,过几日再走,参加完赏花会再走……   萧渊恰好看到,疑惑地走到俩小太监面前。   “两位公公,是有什么吩咐吗?”   两个小太监懵了。   不知为何,他们俩心中同时闪过一阵心悸和巨大的恐慌,仿佛面前不是翩翩少年郎,而是他们最害怕的掌刑公公。   他俩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很有默契地,跑了!   “真是奇怪。”   萧渊如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颇为困惑。   宋昱恰好又看到这一幕。   他若有所思。   这是第二次了。   宫里的太监看到萧渊,似乎都有些畏惧。   难道,前世对于今生,还有会有一些影响吗?   *   回乡祭祖,对每个考上进士的人,都是衣锦还乡的大喜事。   按照惯例,朝廷专门给假期让新科进士回去祭祖。   而且,不仅仅是祭祖,按照不成文的惯例,新科进士们还会挨家挨户拜访官员同僚和当地富户,彼此互通有无,接受对方的“路仪”馈赠。   还有要建进士牌坊等等,事情十分繁杂。   三个月的假期,来回路上其实便很紧张了,更何况还要忙各种事情。   宋昱在苏槿的支撑下,可谓是极富有的,自然便不去拜访那些富户,要什么“路仪”。   但是,萧渊并不富裕。跟着宋昱的拜访路线,少了那些“路仪”,便没什么进项。   他又有些骨气,吃住跟着宋昱,都非要给钱。   幸好考上进士举人,有人主动挂来“挂田”,这倒还有些收入。   如此,加上朝廷给的几十两安家银子,他手上也不到百两银子。   他没舍得花,车马劳顿,回萧家村后第一时间,便全部亲手交给母亲。   “娘,这一百两银子您都收着,看看能不能将我爹当年卖掉的祖宅给买回来。”   萧渊的娘亲,几年前因为发疯差点把自己儿子阉了,便在庵堂里吃斋念佛半软禁地过了好几年。   直到去年萧渊中了举人,萧渊娘亲才看起来正常了,有了笑模样,这才搬了回来,带着女儿一起生活。   可看着萧渊辛苦攒下的一百两银子,萧渊娘亲劈手推开,冷冷地问他。   “苏氏有了敕命?!她是官家夫人了?我怎么没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萧渊愣愣地看着自己娘亲。   脸上深深的法令纹,加上冰冷的表情,看着完全是个刻薄的老妇人。   哪里有幼年时候那个温柔的娘亲形象?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萧渊娘亲夺过百两银子,狠狠地砸向萧渊。   “你阉了你爹,让我没指望当上官夫人?!可是你自己怎么不成器?!连比你小的萧戬都为自家娘谋了敕命!”   萧渊没有躲。   十斤银子砸在脸上,萧渊的额角登时就出了血。   窗外是惊雷阵阵。   急风骤雨,骤然来袭。   萧渊捂着额头跑了出去。   暴雨中,他一时竟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是血还是眼泪。   “哥,哥,娘气得快要晕倒了,娘捂着心口……怎么办哥……”   身后,萧渊的妹妹急得大喊。   “哥,娘身体不好,你能不能别气娘了!”   每次都是如此,一不如意,便说心口痛要晕倒。   可大夫却说娘亲身体很是康健。   萧渊跑到屋子外的竹林中,蹲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   大雨滂沱,急风骤雨,衣湿寒冷。   他的心却比湿衣要冷。   他好累好冷。   好冷。   而这时,一把伞挡在了他的上方。   伞遮住了暴雨。   一张素净的帕子递了过来。   萧渊抬起头。   眼前的女子,在昏暗的如同从画中走出,在氤氲的雨中美得发光。 第48章 霜华糕和梅花糕  父母对照组   来人是苏槿。   苏槿举着伞, 在竹林中顶着大暴雨,心里将憨货皇甫富贵骂得狗血喷头。   皇甫富贵要在京城参加十月的武进士考试,按说是不必跟着回乡的。   可是他愣是跟着苏槿他们,说苏槿他们是他的福星, 不肯一个人跟着侍从们在京城待着。   回乡后, 也不闲着, 每日都拉着宋昱一起练习跑马骑射。   这憨货, 非说万一十月参加武进士科举考试的时候,会遇上暴雨, 提前适应下在暴雨中跑步练武的感觉。   这憨货,而且还提要求。   说跟宋昱一起比赛在雨中跑步,谁先回到竹林中, 谁就赢得比赛,可以吃十块甜滋滋的霜华糕和梅花糕。   所以,苏槿作为裁判,冒着大雨,在竹林中等着俩人。   结果,就看到了头上不停流血的萧渊从家中跑出来,在竹林中抱膝痛哭。   就非常尴尬。   但是, 萧渊并不像宋昱和皇甫富贵那样,平日练武。   他是整日温习功课,很少运动的那种, 体质经历了数次科举号房的严峻考验, 也不是很好。   苏槿想来想去, 还是决定给萧渊递伞和手帕。   *   萧渊呆呆地接过伞和手帕,并打伞也不用手帕擦拭。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苏槿。   “常言道,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但父母因着自己的私愿未曾得到满足,便打伤孩子,这也是对的吗?”   苏槿:好了,她现在知道萧渊满头血是谁打伤的了。   “当然不对了。”   苏槿想到便直说了。   但说出口,便觉得不对。   大楚王朝,同别的封建王朝差不多。   以孝治国。   这种“父母有不对之处”的话,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听到了,是会影响到宋昱和萧渊的仕途的。   苏槿便劝萧渊赶紧回去。   “别多想了,好好吃点东西,睡一觉。别在这淋雨了,小心得了风寒。”   “‘虎毒尚不食子’,为何有的父母竟会这样伤害自己的孩子?”   萧渊仍旧喃喃自语似的,淋着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浑身湿漉漉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动物,看着十分可怜。   眼看着劝不住,苏槿便让侍女退远些,自己小声回答了萧渊。   “你怎么知道‘虎毒尚不食子’?你又不认识所有的老虎!”   萧渊愣住了。   他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睁大眼睛看着苏槿。   苏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来试图拯救这个快要被暴雨淋出风寒病的新科进士。   “这话的意思是大多数老虎都不会吃自己的孩子。人们看到的不吃自己孩子的老虎,是大多数。”   “可是,世上有那么多老虎,你怎么能够保证,没有老虎恶狠狠地连自己虎崽子都吃!”   这话总觉得有点歪理。   但仔细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渊震惊地看着苏槿,他觉得自己的观点都被瞬间颠覆了。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话当然不对。”   苏槿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人都会犯错。古人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圣人都会犯错,更何况是父母。大多数的父母,难道还能比圣人更完美?!”   说的好有道理!   萧渊站了起来,认真地听着苏槿胡扯。   “大多数父母当然都是会对自己孩子好,但是总有例外的父母吧?”   苏槿接着说。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哪里会不犯错呢?”   “侍奉父母与侍奉君主一样,不应该就是直言纳谏嘛。”   苏槿站不住了,雨实在太大了,她想速战速决溜了。于是随便又说了两句,想结束话题。   “你觉得父母不对了,就像对君主谏言一样,委婉地指出对方的错误。优秀的父母,就像圣明的君主,一样,应该接受你的建议,进行改正。”   “如果父母不听,不想改,还觉得你不对。”   苏槿觉得有点冷,跺跺脚搓手说道:“那就每天劝谏,直到父母改正。这才是为人子的孝道。一味地顺从服从被打,就像是佞臣和懦弱的臣子一样,懂?”   萧渊眼眶更红了。   他举起了伞,背对着苏槿,不想叫苏槿看到他的眼泪。   半晌,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问道。   “父母打孩子,不对是吗?”   “自然是不对的。”   苏槿很肯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皇帝都不能随便打大臣呢。你现在是朝廷命官了,打你是要吃官司的!”   “但是我好像真的做得不够好。”   萧渊声音颤抖。   “如果我像萧戬(宋昱假名)一样厉害,能够考上状元,直接当上六品官,现在就能为娘亲讨得‘安人’的封号,她现在就能是品级的夫人……也便不会这么生气到用银子砸伤我了,对吗?”   好可怜一娃,被自己娘亲PUA成啥样了啊。   苏槿叹了口气。   可是说到像宋昱,像他有啥好的。   亲生母亲,在两个双生子中选择了弟弟抛弃宋昱;亲生父亲坐拥天下,却连一点容身之处都不肯给宋昱,拼命追杀他。   “三年数千万读书人中才能出一个状元。”   苏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成了知心姐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劝说下去。   “那照这么说。那数千万读书人,都应该被自己父母打喽?!没道理的事情。”   “更何况,你已经很优秀了。这般年轻的庶吉士,举国上下,能有几个?!在翰林院待几年熬资历,没几年就能升职,为自己娘亲挣来敕命了。”   苏槿叹口气,看着自己潮湿的绣鞋。   “说不定还能入内阁,为爹娘挣来一品诰命呢。再厉害一点,挣个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就这么心急,现在就打伤你?要是破了相,你升职困难,你娘的诰命,可就真的飞了。”   苏槿指指萧渊手上的帕子,叫他赶紧止住血。   萧渊这次乖得不得了。   苏槿叫他擦额头,他便擦;叫他打好伞回去休息,他便也准备照做。   看着这么个乖巧的少年,苏槿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下次你娘再辱骂你,说你不如人;你也可以委婉地问问她,她和别人娘亲的差距,怎么比你和别人的差距,还要大?”   苏氏作为宋昱名义上的娘亲,勤奋多思,几年时间带领萧家村造纸生意遍布大楚。整个萧家村,甚至荆州府,都要赞苏氏仁义又聪慧。   每日早起练字练琴苦学不辍,每日关怀宋昱苏槿吃喝冷暖,早晚打算盘为子女攒了万贯家财,劳累不已。   而萧渊娘亲呢,萧渊为她请了丫鬟。   于是萧渊娘亲除了每天早晚做点绣活便不用做其他的,轻松地花着儿子辛苦攒下来的银子,然后就只会哭着说自己命不好,成了活寡妇。   还好意思说自己孩子,不如别人家孩子优秀?   萧渊还不够优秀?!   这么优秀的孩子不好好珍惜,还用银子打破孩子的脑袋!   这萧渊娘亲简直有毛病!   临走前,萧渊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如果……如果一个人被父母伤害心里难受,从此再不能发自内心地爱敬自己的父母,怎么办?”   苏槿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裙摆和绣鞋,实在没心思多想,随口便说道。   “‘良臣择明主’,孩子对长辈自然也是如此。你面上自然向从前一样对父母孝顺,内心里移情好了。将对父母的爱敬之情,转移到对你最好,教你功课、关怀你吃喝冷暖的长辈身上不就好了?”   萧渊听得此言,便觉如醍醐灌耳。   他举着伞恭敬长揖到底,看着眼前清丽女子,只觉得天地之间,只有眼前人最是慧妍至极。   苏槿跟他挥手告了别。   从自己袖袋里拿出手帕,擦着绣鞋上的泥点子,她这才想起。   “对了,那帕子你不用还了……”   萧渊愣住了。   他像是才意识到手上帕子是眼前女子给的一样,脸腾地一下红了,连连称是。   他愣神发呆之间,也就漏过了苏槿的下半句话。   ——“这帕子不是我的,是皇甫富贵的新帕子……”   苏槿如是说。   *   “父母当然会有错。”   “‘良臣择明主’,孩子对长辈自然也是如此。”   在暴雨中“跑酷”归来的宋昱,在高高的竹子上听到了苏槿说的这些话。   不知为何,明明戴着斗笠,脸上却全是水。   宋昱擦掉面庞上的水滴,捻一点在舌尖,咸的。   原来,不是雨水,竟然是眼泪。   呵,原来,他宋昱也会流泪。   萧渊走后,宋昱本想现身。   但感受到脸上止不住的水汽,和自己哽咽的喉咙,他转身离开了竹林。   *   “哈!我赢了!我比状元郎还要厉害!我跑得比他快!”   “跑酷”归来的皇甫富贵,接过寄存在苏槿这里的匣子,从匣子抽出好几块手帕,给自己擦手擦脸。   “嘿!赢了的我,可以吃十块甜滋滋的霜华糕和梅花糕,我可真棒!”   苏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个要考武进士的人,跑步赢了一个文科状元,这很让人骄傲吗?   更何况……   苏槿看着在暴风雨中摇曳不已的竹林,刚才有几根竹子摆动幅度不一样……   宋昱早就跑回来了,只是又离开了而已。   “嘿,我大哥能和一般的状元一样吗?”   皇甫富贵擦完身上水滴,便急冲冲地问苏槿要霜华糕和梅花糕吃。   “最近糕点比以前甜了。可惜我大哥不挑食,吃啥都一样,不能理解这样的美味。”   这憨货。   苏槿好无奈。明明他的年纪比宋昱大,却经常管宋昱叫大哥。   不就是为口霜华糕和梅花糕嘛,至于嘛。   霜华糕,其实就是苏槿找白案厨子几番改良,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奶油蛋糕。   梅花糕,则是用了梅花型的模型做成的半熟芝士蛋糕。   个个绵软美味,好吃得不行。   别家吃不到,只苏槿家中的厨子会做。   皇甫富贵超喜欢,但是糖分过量,热量过高,吃了容易长脂肪,根本不适合一个将要参加武进士考试的人多吃。   可把皇甫富贵给馋的。   宋昱为了提升皇甫富贵的练武勤快程度,便以和他比赛谁赢了谁可以吃糕点,来平衡皇甫富贵对于点心的喜爱和对练武的上进心。   宋昱去而复返。   脸上看起来清清爽爽,并无半点水滴。   “富贵赢了,不错。”   不错个大头。   苏槿甩甩脑袋。觉得这暴雨大概也让她的脑袋进了点水,人都回来了,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淋雨,不回屋里躲雨休息!   “以后别叫我来当裁判了!”   苏槿边走边打量着身上这身轻云暗纹织锦婵云纱绣的衣裙,这么身昂贵的衣裙,沾了水和泥浆,怕是全毁了。   好心痛!才穿了每两次的新衣服!   “别啊,苏姐姐,别走啊。”   皇甫富贵慌忙吞下糕点,口齿不清地说道。   “您可是我的大福星啊。有您在我这比赛心里才踏实。别人当裁判我信不过啊。”   皇甫富贵要追着苏槿跑。   被宋昱一把拽住。   “嗯?”   皇甫富贵愣住,将糕点拼命往嘴里塞,口齿含糊。   “大哥,这是我赢的,别可不能不让我吃。”   宋昱没回答,只是问他。   “我家这些糕点,是不是比从前甜了?”   “是比两三个月前的甜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   皇甫富贵一脸戒备,生怕宋昱下令让厨子从此将糕点做得淡一点。   “但是,糕点就该是甜的好吃。现在稍微甜一点,刚刚好。”   两三个月前,准确的说,就是从他和苏槿那次密室聊天后没多久,家中糕点就变甜了。   家中这些小食口味,向来是苏槿把着关的。   宋昱轻笑。   他不是不爱吃甜,恰恰相反,是因为太爱吃甜所以一直克制自己吃甜食。   所以,苏槿最近对他的关注在增加,对吗?   宋昱拍拍皇甫富贵的肩膀。   “你叫我大哥,却叫苏槿姐姐?”   皇甫富贵呆住。   “啊?”   “应该叫……”   宋昱认真地说道。   “……嫂子。”   皇甫富贵牙齿陡然酸了起来。   皇甫富贵心想,奇怪……   怎么突然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第49章 爱是隐忍克制  “琴棋书画才艺展示?没……   这天夜晚, 萧渊锁上门,照旧点灯苦读不辍。   等到临睡前,他想吹了灯。可是忍不住,还是打开放在床头的木匣子。   里面放着一张素净的帕子, 正是苏槿白日里递给他的。   早已洗干净, 在炉火边烘干了的。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手帕, 但是挣扎了半天, 最终还是合上了匣子,将手帕珍而重之地藏在了匣子中。   *   苏槿发现, 她最近对宋昱的关注越来越多了。   一起长大,之前她其实对宋昱没有太大的好奇心。   毕竟宋昱从小到大,表现得太稳了。   似乎整个人根本没啥特别的喜好。   对食物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偏好, 只要食物口味清淡点,吃什么都行。   对衣服也没什么特别的偏好,粗布衣服、绫罗绸缎,都能穿得。   但自那次密室聊天后,苏槿不由自主地关注起了宋昱。   她首先发现了宋昱吃饭很有意思。   桌上如果有八道菜,那么他一定是八道菜轮流吃一口,然后进行下一轮。   然后第一轮的最后一口或是倒数第二个菜, 一般是甜口的菜。   吃完了几轮,如果不小心在甜口的菜上多吃了点,那么宋昱一定会再将所有的菜都再吃一轮。   就是这么自律, 就是这么克制自己对甜食的喜爱。   苏槿震惊了。   身在帝王家, 再好吃的菜都不能放开了吃, 这当个太子,似乎也没什么意思啊。   但是苏槿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让家中厨子将糕点做得稍微甜一点, 又找白案厨子将现代的各种奶油蛋糕复制了出来,还起了“霜华糕”这么个颇为文艺的名字。   *   但是甜食并不能完全缓和宋昱的烦恼。   新科状元容貌堪比魏晋“卫玠”之名,从京城已然传到了荆州府。   每次宋昱骑马或是府中有马车从他们荆州府的住处出来,便会有不少路过的女子,往马车上扔水果。   “状元郎看过来呀!”   “状元郎,可曾婚配?!”   宋昱在那次走马游街的时候,被苏槿用椰子砸出了阴影,干脆躲到了皇甫富贵家中住了一段时日。   而砸水果的女子们,则仍旧热情非凡地扔花扔水果,也不管那马车里的人,是不是宋昱。   苏槿接过几次水果,还试图将这些扔到马车上的有机水果,当成淘宝商铺的另一项水果货源来源。   可惜,她和侍女们虽然身手矫捷,接过来的水果基本完好无损,但是由于有次出行被水果砸到的苏氏非常恼怒,这项砸水果的活动被他苏氏便派人严令禁止了。   京城的高门大户,至少不会将女儿送上门当妾室。   而荆州府的富户们,却没有这么矜持。   此前,宋昱中举,荆州府里不少富商夫人便热情登门拜访,想要将家中庶女给宋昱当个妾室。   等到宋昱当了状元,他们家的门都快要被踏破了!   而且,那些富商夫人这次不带庶女了,纷纷带了嫡出的女儿,对苏氏的态度特别奉承。   一口一个“安人”简直是热切得不得了。   苏氏的态度当然很差。她又不是真的状元娘亲,而是状元的丈母娘。   “妾室通买卖,娇养大的女儿,送给别人当妾室,你们也想的出来?”   那些富商夫人只能讷讷地将自己嫡女带走,还小心赔了各种不是。   而苏氏见那些夫人们轻易地想要将女儿送出来当个妾室,还是很生气。   女子如何不如男?   苏氏带着复兴前朝的隐念,希望过自己女儿能够有野心当个女帝。   可惜苏槿看起来,对权利没有太大野心。   没有野心的人,是无法在皇室后宫那种吃人的地方长久立足的。   苏氏对于假成亲这事,便不太热络。   故而,自从假成亲后,苏氏便想法设法地隔开俩人,防止他们真的日久生情。   苏槿一再调整家中糕点,各种精致甜美的糕点被层出不穷地制作出来。   这举动到底被敏锐的老母亲苏氏察觉了。   苏氏又找苏槿聊过一次天,跟她万般交代,莫要对宋昱动心。   “诗经所云,‘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如果你真能忍受与十人百人共侍一君,我当娘亲的也不能拦着。”   “前有莫名刺杀,后有无数人送嫡女当妾室。你好好想想,以后这种糟心事,只会更多!”   宋昱这边早有安排,等三四年后,宋昱在京城立稳了脚跟,漕运线上、西北线上和以商练兵的商队都集结好,那时候便是千军万马、直指皇城。   苏氏的意思是,如果苏槿没有当女帝或是其他野心,到时候他们便功成身退,假死抽身,免得被帝王猜忌。   苏槿这才冷静过来。   她这才恍然发现,不过两三个月时间,身边数十个侍女和厨房的数十个厨子帮佣,已经个个被她指导成了甜点高手。   前段时间,对宋昱是有些过度关注,那种莫名的、若有如无的绮念,确实有点上头。   “娘亲说的是,阿槿记下来了。”   苏槿恢复冷静,那颗有丝丝萌动的心,再无半点涟漪。   *   三个月的假期,对于从京城到荆州来回而言,真的很短。   他们祭祖之后,便没有太多时间逗留,没多久便又准备回京城了。   那些预备着各种送银子、房子、铺子和田庄的富户,纷纷想要给宋昱和萧渊送,急得不行。   苏氏在荆州经营许久,在苏槿的各种襄助下,他们家在荆州府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自然不会收。   倒是萧渊的娘亲,几次收下了不该收的的大笔钱银和房产,甚至还差点为萧渊定下了一位富商的外室女儿当妻子,惹得萧渊颇为震怒。   萧渊想起苏槿所说,父母也会犯错,便找了宫里出来的礼仪教养嬷嬷来管束娘亲。   饶是萧渊娘亲各种谩骂,说萧渊不孝,萧渊都不为所动。   只是萧渊妹妹也到了婚嫁之年,萧渊怕他娘糊涂乱给妹妹许配了人,便决定还是将妹妹和娘亲一起带上京城。   而当初那个差点打死娘亲、而被年幼萧渊阉了的萧渊他爹,倒是成了棘手的事。   于是同病相怜的宋昱,帮忙出手,找了几个高手,专门看着萧渊他爹,一并带到京城,继续半软禁着。   萧渊娘亲惹下的麻烦,宋昱因着同病相怜的缘故,也帮忙解决了一些。   在回京城的路上,萧渊刻苦照旧在马车上苦读。虽说他水平已然很高,但学无止境,而难免遇到些困惑的。这种时候,便只有宋昱能解答他的困惑了。   这日,下榻客栈后,在房间前面,宋昱刚解答完萧渊的功课问题,准备去房间休息。   而萧渊不由得想起了苏槿说过的,如果父母不慈,心中对父母无法爱重,心里难受,便可以“将对父母的爱敬之情,转移到对你最好,教你功课、关怀你吃喝冷暖的长辈身……”   在路上被马车里的娘亲骂了一路的萧渊再忍不住,看着宋昱,长揖到底,恭敬而儒慕地说道。   “谢谢叔父一路照拂于我。”   虽说当年他是存了些羞辱前世九千岁的心思,来故意给自己安了个萧渊长辈的身份。   这么多年来,萧渊就没怎么如此恭敬地称呼过他宋昱为叔父。   宋昱颇惊,差点一不小心将木门窗棂给拍碎了,幸好他回过神来。只淡淡地说了声。   “自家子侄,客气什么。”   萧渊再拜首,然后回到了房间里。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随身的小匣子,里面是一张素色的锦帕。   他伸手想要触碰,却再次缩回手。   他闭上眼,感受到了眼角的酸意。   深吸一口气,他不再犹豫,用力合上小匣子,将它放置在了樟木箱子行礼的最底层,再不打开。   快到京城的时候,宋昱和萧渊商议,顺手准备帮萧渊张罗住处,惹得萧渊更是既感动又内疚。   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孝顺最关心自己的这个叔父。   于是,近二十岁的萧渊,对着十几岁的宋昱非常恭敬孝顺。   同桌吃饭的时候,萧渊撇开布菜的丫鬟,主动帮宋昱夹菜夹饭,端茶倒水。   宋昱初时还颇为受用,前世被九千岁折腾的记忆渐渐淡了不少。   可随着萧渊尽孝的进一步升级,甚至打算给宋昱打洗脚水!   宋昱心中震撼。   是他输了。不愧是前世九千岁。   *   紧赶慢赶,总算在八月初的时候,赶回了京城。   三个月的时间,京城里风云变幻,出了不少事。   数月前,皇帝发落了几个传教士,抄了好几个大臣的家,罪名是试图破坏青云台,勾结外邦,意图谋乱。   虽然林迮甫聪慧至极,让他本人在其中掺和的痕迹根本查不出来,但皇帝只是心狠、人并不蠢。   向来心思多疑的皇帝,还是责罚林迮甫,让其半年内不可参与内阁事务。   林迮甫被责罚后,贵妃在宫内的生活瞬间不顺心了起来。   有些踩高就低的太监侍女,便对贵妃宫中的事务没有从前那么上心,很多越级皇后才能用到的东西,也不上贡给贵妃用了。   贵妃连连打碎了不少贡品汝窑花瓶,这才冷静过来。   四公主的婚事还没着落,她要好好地为女儿谋划,找个对自己儿子上位最有裨益的女婿。   在这当口,正式到翰林院报到的宋昱,被皇帝召见了一次讲了一次课,随后便被皇帝派到上书房讲课。   皇子们没怎么看过彩色的历史典故绘本,加上宋昱本人水平高,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特别厉害,当下个个听得如痴如醉。   尤其是那些十岁不到的小皇子,对宋昱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各种恭敬地叫宋昱“老师”“先生”,恨不能黏在他身上不走。   其中贵妃生的大皇子和淑妃生的二皇子,对宋昱格外恭敬,各种拉拢宋昱。   “先生才华横溢,让吾等受益匪浅。”   “先生高才,如此年轻有为,让吾等钦佩之。”   前世宋昱回宫的时候,也跟侥幸活着的几位残废了的兄弟们打过照面。   比如,大皇子和二皇子虽然侥幸保住性命,但是一个腿残了,一个胳膊残了,与皇位无缘的两人,对前世的宋昱可是各种冷嘲热讽各种挑衅。   私下各种讽刺宋昱“目不识丁”“吴下阿蒙”“乡野匹夫”   ………   满屋子宋昱的皇兄皇弟,一无所觉地对宋昱恭敬地执弟子礼,满心钦佩地叫宋昱先生,各种对宋昱夸赞。   而路过查看自己儿子学习进度的皇帝,也不由得抚须感慨。   “可惜状元郎已经成婚了,不然……”   这惋惜之词,没多久就通过眼线,传到了贵妃耳中。   她不再犹豫,批准了四公主要在八月里再办一次赏花会的要求,让四公主试着接洽下这位状元郎的新婚妻子。   刺杀、刺死这位状元妻是不成了,且趁着赏花会看看状元郎的娘亲和妻子,是什么性子再说。   而接到了赏花会帖子的苏氏和苏槿,都满头问号。   “八月里大热天的办赏花会?!”   花放在外面,没半天就蔫了!   这公主什么毛病?   而四公主,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   相反,她和五公主、昭闵郡主、清陵县主已经想好了,要在赏花会上各种设置琴棋书画考察环节,要让那位乡野寒门商户出身的状元妻,感受下什么叫做真正的贵女,要让她感到羞愧,感到自己根本配不上才华横溢的状元郎!   而每日仍旧被苏氏压迫、各种以高三作息苦练琴棋书画的苏槿,并没有想到,这几位贵女,竟然特意要给她苏槿这么多年的苦学,来个这么好的才艺展现和碾压众人的机会! 第50章 赏花会的降维打击  “长得美又有才华,……   “搞什么啊?这么热的天办赏花会?我的精心画了一个时辰的妆都快花了!”   “四公主不愧是贵妃之女, 真是见天地折腾人!说是颂乐公主办的赏花会,谁不知道,是她四公主出的鬼主意!”   “少说两句吧,你们!快到公主府了, 还不赶紧闭嘴!”   颂乐公主是皇帝的庶妹, 母妃是宫女出身, 且早不在了, 就靠着巴结贵妃,还能有些公主的荣光, 自然比不上皇帝嫡姐长公主的风光。   因此,颂乐公主府比起今年春日里举办赏花会的长公主府,小了不知凡几。   本来大家听说是颂乐公主府举办赏花会, 还是这大夏天的,根本不愿意来。   可消息灵通的各位贵女,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听闻那春日里名动京城的状元郎,也要带着妻子一同前来,自然个个应了帖子,还要带着自己各种堂姐妹、表姐妹、嫂嫂、弟媳前来。   来的人, 比预料来的人,来了几乎多了一倍。   于是,堵在颂乐公主府的车辆一辆又一辆。   向来谨小慎微的颂乐公主差点没昏过去。   “这来我这里的, 比春日里去长公主那里的, 多了那么多。长公主, 会不会生我的气。”   人都堵在你家门口了,你不去派人赶紧疏散马车,还在这伤春悲秋?   四公主翻了个白眼, 对这位姑母颇为无语。   见颂乐公主还在那急得团团转,四公主便也不客气,只稍微告知了下,就带着五公主、昭闵郡主和清陵郡主,越俎代庖去疏散人群。   四公主虽说骄横,但是能力还是有的。停马车的位置不够,又差人去隔壁的郡王府协调沟通。   没多一会,马车们便从门口疏散开,各自停稳位置,女眷们这才得以顺利下车入园子。   颂乐公主府里的人手也颇为捉急见肘,冰盆也不太够。   比预想中多了一倍的人,天气又热,热量过多,园子里的冰盆很快就化作了一盆盆水,园子里就像蒸笼一样。   好歹四公主也顺便协调了不少冰盆,总算让大家都能稍微凉快些许。   忙了半天,四公主她们几人妆容都有点花了,便也只好来不及第一时间等着苏槿来,先去补妆。   补妆的时候,四公主、五公主和昭闵郡主,你一句我一句地在那说一会如何为难苏槿。   “一会先赏花,然后流觞曲水,行花令。那状元妻子听说是商户寒门出身,自然是答不出来的,叫她半醉了。”   “随后是琴乐合奏。以花为名的曲子,叫那半醉的状元妻弹奏,弹不出来,便叫她作诗作画。”   “作诗作画要是为难,就只好让她表演打算盘了,呵。让大家看看这个商户出身的小家女,怎么就配得上状元郎了,哼!”   清陵县主默不作声。   父亲林迮甫的意思,状元郎却是颇有才华、前途可期,看着也是个重情义的,让她好好与那状元妻子交好,日后当个平妻,也不是不行。   她知道父亲是做大事的,总不拘于这些小儿女的情长,也不拘于一时的卑下。   可,她作为县主,竟然要对一个商户女做小奉低吗?   但她揪着自己的帕子,半晌没说话,没有参与到对苏槿的奚落计划中。   只是,父亲林迮甫所说的,与苏槿交好,她清陵县主一时也是做不到。   *   四公主几人补完了明媚高贵的妆容,戴着最名贵的首饰,便准备前去对苏槿出手。   但一到游园,她们几人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怎么这园子,一会会的功夫便凉爽了不少?   而诸位贵女,个个围在一亭子中,人头攒动,这是在做什么?   四公主抓住一个从亭子里挤出来的贵女问道。   “你手上拿的什么?”   那位贵女一脸戒备地护住自己的手上的竹筒和竹调羹,待看到眼前人是顶顶骄横的四公主时,只好忍痛割爱,将手上东西双手奉给四公主。   “回四公主的话,是阿槿带来的雪糕。美味清凉,惊艳不已。”   四公主让侍女接过来。   碧青色的竹筒里,奶油白的雪糕散发着丝丝白雾,看着便不像凡物。   试毒的侍女,眼睛都快发亮了。   入口即化,甜美温润,竟有这等美味!   “这是牛乳原味的,还有哈密瓜味、草莓味、西瓜味、荔枝味的等等的呢,个顶个的美味。”   那贵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告知四公主。   四公主、五公主、昭闵郡主和清陵郡主接过四公主侍女随身带着的银制调羹和碗,分食用了几口,也是惊艳不已。   她们也吃过水果冰盆,但这雪糕与水果冰盆完全不同,口感绵密,入口即化,完全没有冰渣子,甜美得叫人震惊!   四公主个子高挑,她在裙子下的脚垫了起来,好不容易才看到那人群围着的那个女子。   那陌生女子生得貌美,气质不俗,在冰凉雪糕的丝丝雾气熏染下,像个误入凡间的仙女,美得让人心惊。   京城中如此殊色的贵女,可不多见,而她四公主仅对此人毫无印象。   四公主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说的阿槿,是?”   “就是状元郎的妻子啊,苏氏阿槿。”   那献上了雪糕的贵女,心里急得不行,随口答道,恨不能立刻就钻回人群,再排队拿一杯雪糕!   四公主手中的银制碗砰地一下坠地。   不是说好的乡野女子吗?怎么如此……如此……超尘脱俗……   四公主定定地看着亭子中那个美得惊人的女子。   而恰在这时,苏槿像是感受到了四公主的注视,看了过来。   她以为四公主是急着要吃雪糕,所以盯着她。   不由得莞尔一笑,赶紧说道:“家中还有些,侍女回府中取了,莫急。”   好温柔,声音也好听得不像话!   这么温柔对她一笑,她四公主都不好意思欺负人了!   四公主恨恨地想,长得美像小仙女了不起啊,哼。   *   带雪糕来,是宋昱的意思。   苏槿这段时间来折腾了不少美食,可最近又仿佛没了兴致,不再开发什么甜食糕点。   宋昱思来想去,觉得或许是因为没什么人捧场,所以便嘱咐苏槿带着雪糕赴宴。   让这些京城贵女,也尝尝这美食,给苏槿捧场,也好叫苏槿有些成就感,好继续做些美食甜点。   苏槿倒也没多想。   她只觉得夏日里赏花,想必是一场受罪。便也从善如流,做个好事,让各位贵女分享来自后世的夏日美食,也好解暑,各得其所。   苏槿不把心思放在为宋昱做些吃食,而是拿些吃食与那些贵女分享,苏氏自然赞同。   拿着吃食带去赏花会与人分享,也是常有的,苏氏也老道,向颂安公主献上雪糕。   “我这儿媳,没其他的长处,倒是在这吃食上还真的能做出花来。”   “我们家底蕴不足,没什么名贵的花草仅限。只这做成各种鲜花模样的雪糕,也愿为您的赏花会添上几丛花。”   苏氏带来的随身侍女,是最手巧的一个。   三两下,就将一大桶雪糕做成了各种鲜花模样的雪糕。   不过这样一会,就化了。   酷暑如此,吃点雪糕,简直再宜人不过。   这新奇好看、又清凉解暑的甜品,实在是为今日颇为狼狈的颂乐公主长脸。   颂乐公主得了苏氏的雪糕,欣喜不已,便也投桃报李,叫苏槿带着侍女,用银勺子给年轻贵女们分食那一大桶用棉被包着的雪糕,也好叫苏槿尽快融入这些高门贵女中。   吃完了雪糕,四公主她们本来想着,就该用琴棋书画为难苏槿了。   谁知道苏氏和颂乐公主相谈甚欢,也不知苏氏跟颂乐公主说了什么。   结果本应是流觞曲水的赏花行飞花令,就变成了一边赏花,一边看苏槿家中点心师的表演。   颂乐公主对苏氏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随后,苏氏便安排侍女给大家现场做奶油裱花蛋糕。   “我儿科举茶饭不思时,我儿媳妇着人想着巧思做出来的霜华糕。颇为美味,我儿食用后食欲大振。这霜华糕着实在为我儿科举立了大功。”   “这霜华乃是奶油所制,可以做出各种多彩花朵,为公主的这场赏花宴献丑了。”   蛋糕胚子、淡奶油都是苏氏事先让人准备、包了冰袋后从家里带过来的。   做蛋糕的侍女,是家中最巧手的糕点师之一,三两下就打发好奶油,裱出各种极漂亮的奶油裱花蛋糕。   、   裱花有牡丹、芍药、兰花、月季、凤仙花、美人蕉等等,栩栩如生,尝一口甜美绵柔、入口即化,惹得诸位高门贵女惊艳惊呼不已。   “莫怪乎状元郎食用后食欲大振,实在是人间美味。”   “这应该叫状元糕!蟾宫折桂、金榜题目之日,便该吃上这一块状元糕!”   颂乐公主又着人往男宾那边送了一些,惹得大家诗兴大发、舞文弄墨,纷纷对这霜华糕赋诗赞赏。   四公主她们想着为难苏槿,根本逮不到机会。   那些主持家中中馈的夫人们都被苏槿的霜华糕给吸引了,纷纷试探询问,能不能借苏槿家中白案厨子一用,好在各种寿宴、婚宴上出些彩。   有这请求的夫人们众多,个个都比宋昱的职位高。   借厨子给谁,不给谁是个难事。   不过,对于精通庶务的苏氏来说,根本毫无难度。   “因着我儿媳妇着人做出来的这霜华糕实在是巧思,会做这糕点算是门难得的手艺,我便让家中手巧的侍女,便都学着了的。”   “如此,我家中十个精通点心的侍女厨娘,恳请颂乐公主您务必暂且收留着,教导着些她们规矩,也好教她们都能得见金枝玉叶、天潢贵胄的风采,涨些见识。”   这话说得实在漂亮,给足了颂乐公主面子。   颂乐公主眉开眼笑,满口答应。   颂乐公主不受宠,嫁的驸马也不太出色,在京城的高门贵女间,并没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所以,苏氏送的哪里是十个侍女,根本就是十个让颂乐公主长脸的人!   而且,也将糕点师借谁家不借谁家的苏氏做来有可能会得罪人的选择,给了颂乐公主。   一举数得。   后宅掌中馈的夫人们没一个傻的,登时就知道这俩寒门商户出身的状元娘亲和儿媳都聪慧的很,根本不是什么好糊弄的。   状元郎有这样的娘亲和儿媳,对仕途根本就是如虎添翼。   当下对苏氏和苏槿更加热络,交好之意非常明显。   四公主咬牙切齿,颂乐公主真的是扶不上台面。   这点小恩小惠就把她颂乐公主给收买了,连开这场赏花会的目的都忘了!   她立刻将颂乐公主叫到一边。   “姑母是怎么答应我母后的,您忘了吗?”   “我听我舅舅林阁老说,表弟想在吏部谋个职位,还有表弟的爵位,那可还没有着落呢!”   这威胁之意实在让人难堪。   颂乐公主刚才还收了苏氏的十个糕点师,承了人家的情,现在却还要咬着牙为难人家,真是羞惭不已。   但自己不受宠,在皇帝这个最宠爱的女儿面前,只能低头。   颂乐公主心中愤恨,屈辱无比,但也没法,只好硬着头皮,宣布才艺比赛开始。   “园中花团锦簇,适才赏花完毕,不妨叫各位小姑娘们为咱们这些老的,弹弹琴,助个兴如何?”   这夏日炎炎的,园中花没一会都蔫得不行了,赏个屁的花。   诸位夫人小娘子都无语了。銥誮   便见颂乐公主勉强地堆着笑,找到苏氏拉起她的手。   “今日多亏了你的花,如此不妨叫你的儿媳妇博个头彩,为大家弹奏一曲以花为名的曲子如何?也不知你儿媳妇会何种乐器?”   、   颂乐公主心中抱歉不已。   寒门商户大多没什么底蕴,荆州府也不像京城这么繁华,哪里能找到好的老师、精通什么乐器呢。   即便会弹些简单的曲子,在这些日日苦练乐器的高门贵女面前,只怕是要班门弄斧了。   四公主等人暗自嘲笑不已。   带些糕点长面子又如何,还不是才艺不行,才要搞些噱头来遮掩自己的才疏学浅。   不少夫人小娘子,对苏槿的霜华糕和雪糕,印象颇好,也像颂乐公主一样,有些担忧苏槿出丑。   也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乐滋滋地看四公主她们为难苏槿。   颂乐公主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那十个精通糕点的侍女也不能收了,不然承了人家情面还为难了人家,这叫什么事儿。   却听见苏氏很是欢喜地应了声。   “公主高义,我儿媳妇从小师从秦岭梅大家,苦学古琴,一直不被人知晓。如今且谢过公主给了。”   四公主瞪大眼睛,心中一凛。   梅大家?!那不是大楚最有名气也最傲气的古琴大师嘛!   听说前几年离开了京城,再没人知道去处……   难道竟是去了荆州府吗?   四公主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51章 琴艺打脸  和亲?   “不可能!梅大家怎么可能教导你?”   昭闵郡主站了出来, 咬牙呵斥道。   “你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没脸没皮的,好笑极了。”   当年,太后让梅大家来教她学古琴,那梅大家要求严苛, 表面上对她很恭谨, 但是学琴的时候各种暗讽她学得不好, 没有天分, 逼得她只能向太后要求换个教古琴的师傅。   她后来换了几个教古琴的师傅,都对她各种讨好, 都说她特别有天赋。   她觉得这些师傅虚伪,想要再寻回梅大家教导她,梅大家却只留了一句“我只教有天赋且能坚持的”, 便再无踪迹。   怎么?这商户寒门出生的苏槿,还能比她更有天赋,更坚韧不成?   她从一介众人都可欺负的郡王孤女,在宫中摸爬滚爬,到博得太后喜爱宠爱,性情还不够坚韧?   这个状元郎的乡野妻子,能值得梅大家收徒?!这小苏氏欺名盗世之徒, 也敢来她郡主面前放肆!   “古琴和古筝你分得清吗?”   五公主见昭闵郡主出声了,赶紧对苏槿“落井下石”。   “别把那些下里巴人的靡靡之音,当成了阳春白雪, 自己还沾沾得意!”   时下, 只有七弦的古琴乃是文人墨客钟爱称颂“沉稳空灵”, 而古筝弦多而表现技法多而繁复华丽,被那些自诩清高的文士们贬低为靡靡之音。   这话一说,周围原本不少在热热闹闹讨论着霜华糕的夫人贵女们都沉默了起来。   一些有心要帮苏槿的贵女, 都不敢说话了。   毕竟,苏槿再怎么容颜出色、仪态优雅、带来的雪糕和霜华糕各种新颖独特,可她们毕竟与她不熟悉,犯不着为了苏槿得罪昭闵郡主和五公主她们。   而不少巴结奉承四公主五公主她们的,更是出声呵斥苏槿。   “莫要滥用梅大家的名声,谁不知梅大家对弟子收徒极为严格。”   “往脸上贴金,也好意思?老老实实地低头,很难吗?”   颂乐公主想要息事宁人,便叫人去准备歌舞。   “我园子里新排了一曲盛世太平曲,准备为皇兄大寿增些颜色,如今叫你们先也帮我掌掌眼,再进益一些如何?”   然而五公主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会这位不受宠的姑母,坚持要和苏槿比试古琴技艺。   颂乐公主见五公主如此不给面子,脸色发沉,片刻后这才勉强笑了起来,吩咐人拿她收藏的古琴来。   “我这琴,堪比汉代焦尾琴,琴声清越古朴,些许弹奏技艺差异,格外明显。”   清陵县主想起自家父亲的话语,咬咬牙,自以为好心地走到苏槿身边小声提点她。   “小苏氏,萤火如何与日月争光辉*?你今日已然靠着这些个糕点出了风头。高门贵女间,你已经有了些许好名声,见好就收。”   苏槿做过功课,知道这对她说话的是林迮甫的女儿清陵县主。   哦,害得他爹那么多暗卫兄弟死伤无数、害得她爹娘和宋昱差点死了的仇人——的女儿。   清陵县主这话,倒也不能说是坏心眼。   可立刻便有那些耳朵尖、又善于逢迎的贵女跟着当面呵斥苏槿。   “昭闵郡主是什么人,古琴技艺高超,你比得了吗?”   “也学那些沽名钓誉,等到真的比试,可就要哭了!你可趁早认输吧!”   颂乐公主一脸抱歉地看着苏氏和苏槿。   她也觉得苏槿比不过从小苦练的昭闵郡主。   *   古琴被布置好,昭闵郡主也不客气,当即坐好便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古琴声清越古朴,确实是好琴;昭闵郡主多年苦练,也确实是个中高手。   在场的女子纷纷点头称赞。   古琴声越过围墙,墙另一边的男宾们也纷纷侧目赞叹。   “不知是谁家贵女,这般琴艺出色,真真是不错。”   昭闵郡主一曲弹奏完毕,昂着头蔑视苏槿。   “望赐教?呵,自称是梅大家弟子的状元郎夫人?”   不少谄媚昭闵郡主等人的贵女命妇,自然是各种高高低低声音的嘲讽起苏槿来。   “不自量力。”“寒门出身,没见过世面,现在知道郡主琴艺厉害了吧?”   “那可不是高调,那是脸皮厚重。说是梅大家教过古琴,这京城大半贵女,谁又没有请梅大家指导过一两次呢?”   更有贵女冷笑着大声和身边人说着“悄悄话”。   “可没谁脸皮厚地便因此自称梅大家的弟子了呢!商户出身的,就是比官宦出身的,脸皮厚上不少呢。”   苏槿没作声,只是淡淡地微笑着看着四公主、五公主和昭闵郡主她们。   不卑不亢,从容闲适地按照昭闵郡主的要求走向古琴。   尚未弹奏,可她容颜出色,分明有种说不出的大家风范,叫人见之忘俗。   清陵县主想起父亲的打算,说不定她以后要和眼前如此容貌气度出色的女子互称姐妹、共事一夫,心中酸涩起来。   见苏槿还不说退让,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胜券在握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句。   “太过高调了可不是好事。小苏氏你出身不显,若是一直这样高调,可是会给自己招祸的。”   “高调会招祸?可为何我此前寂寂无名之时,便被人刺杀过了呢,真是奇也怪哉。”   苏槿坐在琴凳上,淡淡出声。   这话一出,四公主等人纷纷变色。状元郎妻子被贵妃刺杀的传言可是刚刚平息不久,这又被提起……   四公主狠狠地瞪了清陵县主一眼。清陵县主不得不抿着嘴泫然欲泣地认错。   苏槿一笑置之,神色轻松地弹奏起了古琴。   数十载高三作息的苦练、名师的教导、个人的悟性,都付诸这清越动人的琴声。   刹那间,场中嘲讽苏槿的声音纷纷都戛然而止。   她们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槿。   一时间,园子里一片安静,竟只有琴声与那隐约的蝉鸣声交相辉映,让众人心中盛赞不已。   “此曲只因天上有……”   忍不住有人引用杜甫《赠花卿》中的诗句,夸起了苏槿的琴声。   而墙那侧的男宾们,更是惊为天人。   “是哪位古琴大家在此弹奏?且着人去公主那边探问!”   一曲终了,在场众人仍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   半晌无人说话。   昭闵郡主脸上火辣辣的。   两人琴艺的差距,实在太大。她在贵女中这琴艺已然不错……可苏槿的琴艺,分明已是古琴大家之流。   昭闵郡主再也忍不住,抛下众人,用帕子捂着脸跑了。   一场叫苏槿来出丑的赏花会,竟成了苏槿扬名展示才艺的机会。   四公主掐断了自己精心保养数年的蔻丹指甲,又震撼又愤怒又害怕。   *   今天真是颜面尽失。   五公主看着四公主乌云遍布的脸,当下便走上前要去扇苏槿的耳光,为讨好这位最受皇上宠爱的姐姐撒气。   可苏槿的身手怎么会被她扇到?   两三下便轻松毫无痕迹地躲闪了去。   五公主气得不行,当下就叫她的两个随身侍女去架住苏槿,自己上手准备继续打人。   可惜,她那一巴掌根本没有扇下来,便被人截住了。   截住五公主的正是是皇后之女,如今的嫡公主三公主!也是苏槿真正的姐姐。   在场的人都纷纷恭敬地给三公主见礼。   “见过三公主。”   “免礼。”   三公主一边虚弱地咳嗽,一边坚定地握住五公主的胳膊,不让她动手,“你过了!殴打官员亲眷,谁给你的本事和勇气!还嫌御史上的折子不够多吗?”   五公主被吓住,顾不得讨好四公主了,只得乖乖松手。   被人护住的感觉真好。   苏槿儒慕地看着她的亲姐姐,不愧是她的姐姐,就是这么善良这么勇敢!   三公主丢下愤懑却又乖顺得不敢多言的五公主,转而温柔地看着苏槿。   “你叫阿槿?名字好听,琴声更是动听,堪称古琴大家。”   啊啊啊,亲姐姐的声音好温柔好好听,人美心善,真的是绝绝子*。   苏槿在心里发出土拨鼠尖叫*。   “多谢您的解围。您人美心善,我瞧着竟是下凡的仙女呢。”   “可不就是仙女。”   颂乐公主深表赞同,凑了过来拉着三公主的手,给三公主擦汗。   “可怜见的,你这个病美人,等闲不出宫的。今日给姑母撑面子,倒也要先顾着自己身体。你中暑可曾好些了?”   “怡安好多了,多谢姑母差人照料。”   三公主声音温柔,可看着却是仍旧脸色有些苍白。   颂乐公主当下便明白了,这是中暑没完全好,听到园子里的动静,为众人解围来了。   四公主对这个向来受女性长辈喜爱的嫡姐看不惯,加上心情不好,忍不住语气带刺地对三公主说道。   “皇后之女说来风光,可惜都是快要远嫁西域和亲的人了,自顾且来不及,还来解围,真是愚善!”   苏槿和苏氏对视一眼,俱是心中大惊。   四公主又冷笑着对苏槿说。   “是,你古琴弹奏地是不错,德容言功,确实让人折服不已。可惜……会弹琴有什么用?”   “还不是要个连自己都护不了的人,来护着你……我且看你能被怡安护到几时?”   四公主正说着话,却是看到有好几个太监宫女急急地捧着精致的礼盒从影壁外进了园子。   “奉太子之命,请刚才弹奏的古琴大家上座,且请指导琴艺。”   “奉楚赵王世子之命,请古琴大家指点一二。”   “奉卿国公世子之命……”   墙外的那些男宾,竟是以为请了一位古琴大家前来教导,听了那惊为天人的曲子,纷纷派人献礼抢起了师父。   太子、楚赵王世子、卿国公世子……要请苏槿当老师……   太子的老师,可不是她们这几位公主能随便动得了的。   四公主五公主等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才放了狠话,便被太子他们隔空当场打脸。   她作为大楚朝最受宠的宫女,竟然连个六品官的妻子都治不了!   四公主狠狠地摔了手边的玉碗,指着苏槿恨声道。   “倒是小瞧了你了!且等着瞧!”   说罢,竟是宴会也不待了,直接带着五公主等人驾着车离开了!   颂乐公主见她们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气得发抖。   “这七月炎炎夏日的赏花会是她们撺掇我开的,结果她们就这么跑了?!呵!我可要找皇兄好好说道一番。”   “这位精通霜华糕的点心师,我先人带进宫让皇兄也见识一番裱花奶油蛋糕的做法,也好为他的四十大寿添些色彩。余下九位点心师,还请苏夫人和少夫人费心。”   颂乐公主行动力很强,当即便想好以送点心的名义去向皇弟告四公主的状。   跟苏氏和苏槿说完后,便立刻解散了赏花会,驾车去宫里。   而苏氏和苏槿俱是一喜。   不出意外,这位点心师便要暂且留在宫中教导御书房的厨子们做蛋糕了。   当众做霜华糕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如此——让各位暗卫以点心师的身份,渗透到京城各大高门之中。   没想到,第一位暗卫暗探,便将如此轻松地进宫!   苏槿看向天空。   也不知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形,怎么会让皇后之女前去和亲?   真是匪夷所思!   希望暗探能够尽快探寻到原因,也好免得让她温柔善良的亲姐姐远嫁番国受苦。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第52章 女子哪里不如男?!  宋昱:“没错,阿……   “……随颂乐公主进宫的点心师, 向皇帝进献了龙翔九天、万寿无疆的裱花蛋糕样式图,皇帝对霜华糕非常期待,那点心师已然进驻御膳房做了几个蛋糕,皇帝似乎很是赞赏。”   苏壹在密室中, 对苏氏苏槿和宋昱说起了如今的消息。   “似乎是要将点心师长留宫中直到他四十大寿之后了。以那点心师的聪慧和武艺, 想必从前那些散落的暗线, 也能收拢一些回来了。”   根据他们定下的计策, 宋昱要回归有两个计策。   一是宋昱直接归位,抹去易容的装扮, 悄无声息地与如今的“太子”宋聿互换身份。   二是他们仍旧“低调发育”,挖矿种田漕运经商,直到成为暗地里大楚的无冕之王。   只是计策一虽快, 但是一则“太子”宋聿并不好相与,身边高手无数,这互换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而且,如今的宋昱比他的双胞胎弟弟高了有近两寸(6厘米左右),这互换显然并非良策。   何况真正的对手,乃是勾结了番邦和贵妃、且还在不停地暗杀皇子的楚宸王,宋昱还是决定暂缓。   他们便选择继续在西北一带经营, 将宋昱买下的矿山,悄悄地开采着。   也选了处地方,筑了高墙坞堡, 屯了粮食马匹。   只是宫中的眼线仍旧要跟上, 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离开京城多年, 鞭长莫及,宫中的势力,已经有了不少变化。   从前的苏壹在宫中安下的一些暗桩, 彼此之前都不知道对方的接头对象是谁,连皇帝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单,只苏壹自己掌握。   宫中近年来不曾采选,因此也不太好送新的宫女和太监进去。   幸而宋昱想到了借颂乐公主公主将点心师送到宫中的策略,好打通一两条联络线。这样苏壹便更好发挥。   如今,宫中的不少消息,已经被顺利地传到了苏壹这里。   “……颂乐公主也不是庸常之辈,三两句借着皇帝得了‘祥瑞’糕点的欢喜,明褒暗贬地将四公主和五公主等人好生告了一状。如今四公主和五公主都被禁足了。昭闵郡主倒是没被禁足,可是听说回宫后就苦练琴艺,再不肯轻易出门。”   但苏氏和苏槿显然都更挂念另一件事。   “那三公主呢?四公主所说三公主和亲一事,可是真的?”   三公主是苏槿的亲姐,也是“狸猫换太子”中的主角之一。   “三公主和亲之事,听说是当今太子一手推动。皇后并不同意,但据使团那边的眼线来报,似乎那当今太子与若般国的国王有联络,若是三公主去和亲,那若般国便以举国之力来助太子上位。”   作为“狸猫换太子”中的另一位主角,宋昱冷静地将他知道的消息一一道出。   “本来若是无其他人知道,等到般若国国王在皇帝四十大寿上送上祥瑞重礼后,摆出些臣服的姿态,再趁机让皇帝赐婚让三公主和亲,倒也不是不可能。”   苏槿看向宋昱。   宋昱是重生的,想来早就知道三公主是要被和亲的。   宋昱朝苏槿点头,示意她放心。   苏槿收回眼神。   前世,三公主的确是被送往般若国和亲了。   在皇帝四十大寿前,根本无人知道,那般若国一介蛮荒之地,竟然肖想嫡公主和亲。   须知,和亲向来只是以宗室女加封公主后送嫁,大楚朝可从来不会让天子之女去和亲的。   而前世,皇帝被般若国一番吹捧,因般若国说要让出十二个边关城池,又想到三公主并非自己亲生,便许诺让三公主和亲出嫁。   “不过,如今消息走漏。四公主都已经知道三公主要去和亲,皇帝本人都还不知道。”   宋昱早有筹谋,三公主要和亲的消息,就是他派人透露给贵妃一系的。   宋昱一直在悄悄布置,打乱三公主和亲的事情。   他知道苏槿看重亲情,三公主要和亲苏槿自然是要拦着的,也不邀功,早早便布置了。   三公主的命运,他宋昱并不关心。   只因为她是苏槿的亲姐姐罢了。   苏槿要救下的人,便也是他宋昱要救下的。   前世,他回到宫中的时候,三公主已然去般若国和亲。   在前世京城乱起来之前,已经传来了三公主病入膏肓的消息。   再然后,楚宸王作乱之际,他身死,也不知这位三公主最后是生是死。   *   “最后,都死了。真太子宋昱死了,他的双胞胎弟弟——也就是如今在宫中的‘太子’宋聿也死了。远嫁般若国和亲的三公主也死了。楚宸王是个疯子!真的是个疯子。叛军杀到京城杀到皇宫。为了活命,他竟然在叛军的逼迫下,亲手提剑杀了整个皇室,我……也死了。”   满头冷汗的九皇子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低声喃喃自语。   “可我……又活了!”   九皇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这不是他前世近二十岁的手!   此时的他,手还没有被人搞残废。如今的他,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是个还能健康地用手练字看书吃饭、骑马射箭的小少年!   他重生了!   带着前世种种的秘密和预知,他重生了!   他要保住他的手,还要保住他母妃以及跟他关系最好的八皇子和十皇子的性命。   还有,他的父皇失德,楚宸王无德,金銮殿上的那个位置,还是他这个重生的天选之子九皇子来坐吧!   其他人的命运?且自生自灭吧!   尤其是那个将要和亲般若国、凄惨地死在异国他乡的三公主,他九皇子才不会管呢。   呵,鸠占鹊巢的家伙,面上一派尊贵娴雅、其实出身不过尔尔。   他也是前世临死前,才知道,原来名义上是皇后亲生女儿的尊贵嫡公主三公主,不过只是个暗卫与乳母所生的子嗣。   和亲就和亲,正好让现在宫中的那位“太子”宋聿更受皇帝的忌惮。   “这位假太子跟野心勃勃的般若国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九皇子撇撇嘴,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   “又毒又蠢,还不如他那位流落民间、大字不识的双胞胎哥哥宋昱呢。呵。”   这样想着,眼见着旁边守夜的太监打着瞌睡、天色还未亮,可他实在无法入睡,便骨碌起身,去找八皇子和十皇子了。   前世,他只是手残了,可老八和老十,可是早早被人害死了。   呵,老十还是贵妃的儿子呢,也保不住性命。   贵妃一心助她自己的大儿子上位,对自己这位二儿子可从来不甚关心。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害死。   而老十死后,贵妃为了保命,可是和那位幕后黑手,合作得很好呢。   *   “你说我们要去哪?要去给新科状元套麻袋打人?你疯了,老十!”   马车上,九皇子摔开十皇子的手。   “我记得这一届的新科状元,可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学究,你也不怕打死人?小福子,快停车!”   驾车的小太监吁了一声,停下马车,探问道。   “爷?”   “停什么停?赶紧去给欺负我姐姐四公主的新科状元来点颜色瞧瞧。”   十皇子生气极了。   “九哥,你要是真把我当兄弟,就跟我一起去!”   小太监一个都不敢得罪,只得和稀泥,又磨磨蹭蹭地要驾车来走。   “九弟……你……烧糊涂了?新科状元都没二十岁,是咱们大楚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也是第一个六元及第的大祥瑞……”   八皇子用手去探九皇子的额头。   “你忘了?他前两天,还给在上书房咱们上课的!你还夸他讲得真好来着!”   “就是。九哥,你可别因为那姓萧的新科状元,学问好讲课讲得好,就不肯跟我们一起去教训他!”   十皇子气鼓鼓的。   “我姐姐从来最受父皇宠爱,从来没被说过一句重话。可就因为从宴请了那状元郎和他妻子的赏花会上回来,就被父皇重责了,还禁足了!我姐哭得眼睛都肿了,那可是我亲姐。”   重生回来的九皇子记忆有些混乱。   听八皇子和十皇子这么一说,这才整理好前世今生关于这一届状元郎的讯息来。   前世的花白胡子的老学究,这一世没当上状元,只得了个榜眼,而且还对未满二十岁的状元郎萧戬(宋昱假名)非常推崇其学问。   “萧戬(宋昱假名)?”   九皇子喃喃低声自语。   “这么厉害的人,没道理前世毫无寂寂无名啊?奇怪。”   瞅着九皇子不像要喝止他的意思,驾车的小太监赶紧趁机驾起马车。   他擦了下头上的冷汗。   这几位皇子,可真是不好伺候。   “既然要给皇姐出气,总要有所筹划。我有一个极好的主意。”   开玩笑,他九皇子可不是真的十一岁,给自己老师套麻袋这种事,还亲自去做,回头分分钟被御史弹劾、还不得被父皇打死。   “老八、老十,你们附耳过来。”   *   今日恰好是休沐日。   苏槿带人巡查自己在京城新开的几间胭脂、首饰、绣品铺子。   借着在赏花会上的亮相,不少高门贵女见到苏槿身上样式精致华美的贵重琉璃首饰(淘宝便宜买的),纷纷找苏槿侍女们暗自打探,苏槿是哪里挑的东西。   如苏槿所料,这几天各铺子的生意果然十分兴隆。   苏槿因着苏氏的告诫,并不多与宋昱多言。   宋昱便拉了皇甫富贵一起出来,说是给苏槿的铺子加点防护人手,倒也勉强被同意骑着马跟在了苏槿她们马车的身边。   结果,行至一稍微偏僻些的巷子,便被人喝道。   “听闻阁下是状元之才,我荆二郎前来讨教一番。”   暗卫早就来跟宋昱汇报,有人暗暗跟着宋昱他们。   却原来是他。   来人骑着高头大马,相貌周正,若不是脸上一脸憨气,可以说是英俊非常了。   此人,宋昱前世是认识的。   辅安侯家的老二,是个力拔千斤、武艺高强、脑子却不太灵的憨货武痴。   目前有武举人的功名,今年也要参加十月的武进士选拔。前世乃是武进士。   前世,在城破之际,荆二郎为保护百姓,以一敌百,战死在城墙边上。   倒也是个英雄。   “你叫萧戬(宋昱假名)?状元之才怎么长得小白脸一样的?”   荆二郎挥舞着紫铜双锤,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乃文状元,阁下是武举人。在下如何敢与阁下相比。”   向来待人不算亲厚的宋昱,看在这位前世英雄之举的份上,暂且给这位荆二郎退一步。   却见荆二郎一脸憨厚又认真地说。   “我瞧你呼吸、骑马的模样,便知道你是有武艺的,且武艺还不错。所以,他们说你是状元之才,我才信的。”   “我打遍京城无敌手,平生最爱切磋武艺。”   宋昱心中一凛,眼神微眯。   京城高手如云,但能通过呼吸举止便能判断出他宋昱会武艺的,恐怕也只这位醉心武学的荆二郎了。   宋昱没做声,皇甫富贵却是跃跃欲试。   “我来跟你比!”   “你又不是状元。我只跟有状元之才的人打。不然我这个打遍京城无敌手的高手,跟谁都打?那多没面子。”   荆二郎很轴,说话也不好听。   “你们商量吧,招娣、拦妹,我们还有事绕过去。”   苏槿瞧着跟掌柜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也不知道这行人还要耽搁多久,赶紧在车内出声招呼。   “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荆二郎蹙着眉头,憨厚的浓眉大眼中,嫌弃一览无遗。   “弱弱唧唧的小娘子,就该在闺房里好好坐着。出门就算了,还打断我们男人间论武。”   巷道中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皇甫富贵一脸后怕地看着马车,想到苏槿的“凶残”,缩起头来不敢吱声。   连宋昱都下意识地骑马离那荆二郎远了两步。   直觉很强的荆二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但他向来憨直又口无遮拦,便还不知死活地补充了句。   “我们男人在外面拼死拼活的,保护你们这些柔弱的女人。你们女人每天坐在家里享福还叽叽歪歪的。这不,出来了,还叽叽歪歪的。”   “放你狗屁!”   苏槿穿着一身红衣劲装,拿着特制的鞭子,蹭地一下借力从马车上飞身至荆二郎身前,一鞭子就将荆二郎从马上卷了下来。   “招娣、拦妹,你们带人将这偏僻巷道拦住,不许人随便进出!”   “是!”   荆二郎武艺极高,被苏槿那一鞭子卷落下马,完全是因为毫无准备加上小看苏槿。   当下便一个鲤鱼打滚起了来,反击起来。   可是他的流星锤下马时掉落了一个,很快被眼疾手快的皇甫富贵捡了去。   皇甫富贵贱兮兮的:“哎吆,这谁家丢的棒槌啊,也是,我这样普通的学武之人,也不配拿着这劳什子棒槌。我得赶紧送去衙门的失物招领处啊。”   荆二郎惊讶了。   这紫铜锤,足有数百斤一个,一般人双手举着都困难。   可这皇甫富贵很明显举得轻松不已。莫非这人比他荆二郎力气还大?   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他另一个紫铜锤被苏槿一鞭子打落。   皇甫富贵又轻轻松松地趁机抢过紫铜锤,跑远了。   荆二郎这下正色起来,认真对待苏槿的攻击了。   “我从来不跟女人打架的。女人幼童老人,都是我的保护对象。你们太弱了……”   “不过,你倒有了跟我打架的资格”   他随手捡起身边的一根破树枝想要对付苏槿,还认真地说。   “真正的武道高手,一根树枝便如利剑在……”   话音未落,破树枝被苏槿用左手从靴子边抽出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的匕首,轻松两下削断。   “算了,没有武器,对付你这种柔弱就该在家绣花、看孩子的小娘子,足够……好疼!”   荆二郎还要逞强,可苏槿的鞭子可不会绕过他。   苏槿使鞭子的技法能力,乃是苏壹和苏氏下了狠心磨炼出来的。   当初手上都磨出满手泡,苏壹和苏氏也不肯让苏槿歇息。   十几年苦练,苏槿用鞭子的巧劲和攻击性,莫说荆二郎了,连苏壹正面刚也有点困难。   “叫你瞧不起女子!”   荆二郎被抽中了胳膊,瞬间有点抬不手来。   荆二郎想要劈手夺鞭子,结果被苏槿抽得更狠。   “到底谁是弱弱唧唧的!啪!”   荆二郎被抽中膝盖,瞬间跪倒在地。   荆二郎纵然武艺不错,反应迅速,可是苏槿的鞭子更快。   她专找那些脆弱且抽得痛的地方下手。   荆二郎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很快就被抽翻在地。   苏槿一鞭子又抽下他!   “起来!你不是第一高手吗?你不是看不起女子吗?怎么被一个‘柔弱’女子给打倒了?嗯?”   皇甫富贵忍不住浑身一抖,他下意识地、满是佩服地看了眼宋昱。   大兄弟,能每天在这样的河东狮吼下顺利存活,真是厉害。   荆二郎起来了,想要出拳,可是拳头很快又被抽痛。   他蜷缩地收回拳头,伸出手指对着苏槿怒骂道。   “你是小人!你拿着武器,对赤手空拳的我攻击,你不讲武德!有本事,待我拿回我的紫铜双锤再一战。保管一锤子就叫你们动不了腿脚!”   “啪!”   苏槿又是一鞭子抽向荆二郎。   “没人跟你说过用手指着别人大骂,很没礼貌吗?”   “没人跟你说过,诋毁女子说对方没本事,很没礼貌吗?”   “看来以前没人教过你这些道理,今天就让我好好教教你!”   荆二郎被抽打地想要逃窜。   “好汉不吃眼前亏……”   却在路口被持刀剑的招娣和拦妹拦住。   荆二郎又想劈手去夺招娣和拦妹的刀剑。   可招娣和拦妹乃是以暗卫高手的标准训练出来的,哪里会被他轻易夺走武器。   抢夺间,荆二郎还差点被招娣的刀划破脖子。   正踌躇间,苏槿的鞭子又到了!   这下三人围攻,荆二郎哪里还能再跑?   “你们拿着武器,我赤手空拳,当然斗不过你们!”   被刀剑架住脖子的荆二郎不服气。   “诚如荀子在《劝学》中所言,‘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   苏槿冷笑着看着这位荆二郎。   “为什么人能够这么厉害?就是因为人会使用工具!”   “人,攻击不如猛虎,迅捷不如山豹,气力不如大象,却是为万物之长。何以女子力气不如男子,便说女子万般不行?”   苏槿语气冷峻。   “不过是因为农耕时代,需要强壮的男子作为耕种主力罢了。”   “上至皇后,下至农妇,每日都在脚不沾地地管理家中内务,管好吃喝拉撒,诸多琐事,事事妥帖。”   苏槿握紧鞭子,语气沉痛。   “因着家庭分工不同,又因女子善良谦逊,数千年来被男子以道义名节所累,陷于家中、困于方寸之地照顾老人孩子……结果被你们还被你们说成是在家中享福?”   “你看,经过多年苦练,有了武器在手的我,也可与你这样所谓的京城第一高手一战!”   “若是放开文科举和武科举,鼓励女子学武艺、学文,十余年后,状元郎是男子还是女子,可不好说!”   苏槿冷笑。   “这不就是那些老学究口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缘故嘛。只因为女子太优秀了,就会抢夺男子的光环不是吗?保留了男人们“坚信自己比女子强”的可悲自信,这可不就是德嘛!”   苏槿越说越气,甚至连皇甫富贵和宋昱都快要被骂进去了。   皇甫富贵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反驳。   宋昱却认真地看着苏槿。   “你说得对。女子如何不如男?”   “盛唐有武则天临朝,一代女帝,功勋不输圣贤帝王,若非史书都由男人撰写,武则天也不会留下残暴的名声。”   皇甫富贵呆呆地看着宋昱。   宋昱却不理,只看着苏槿,诚恳地剖白。   “商朝君主武丁的妃子妇好,武艺卓绝,为商朝开疆拓土,护国家安宁!木兰从军,穆桂英挂帅,亦是如此。”   “谢道韫、李清照、卓文君等,都是文采斐然;还有更多才华词曲卓绝的女子,因着闺阁规矩,作品没有机会被流传,也就湮没在了历史中……”   苏槿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她看着宋昱,终于对他露出了这么多天来最灿烂的一个笑容。   那笑容如此璀璨、容颜如此精致美丽,连荆二郎这样的憨子都看呆了。   荆二郎忍不住喃喃道:“这不是一般人,这是九天仙女下凡吧!”   宋昱待还要趁机与苏槿说些话,好完全结束这段时间苏槿对他的单方面“冷战”。   却听得巷子外面一阵嘈杂,打断了宋昱的话语。   “云鹤卫抓人,闲人回避!接到报案,说有人在此斗殴,通通拷走!”   苏槿和宋昱对视一眼。   云鹤卫眼下有两股势力,其中一系已是贵妃和林家的走狗。   据说云鹤卫抓起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先各种严刑拷打一番,再问对方身份。   落在他们手上,甭管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都没好果子吃……   眼见着云鹤卫越来越近,而被招娣和拦妹用刀架着脖子的荆二郎那傻子还在大声叫“救命”!   苏槿冷哼一声,反应极快。   对招娣和拦妹作了个收拾,两人迅速收刀剑撤退,转眼间消失不见。   皇甫富贵丢下铜锤,转身上马便跑。   而苏槿则蜻蜓点水般踩在墙上,一两秒间便借力立刻回了马车之中。   马车疾行,宋昱骑马便追马车前行,从巷道另一侧跑了!   三四秒的时候,只剩下目瞪口呆的荆二郎在原地孤零零地躺着。   旁边是他心爱的紫铜锤。   是梦!一定是一场梦!   他被一个长得极美的女子给轻松地打败了。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竟然到最后还觉得那女子打他打得没错……   女子确实不比男子差,不是吗?   是他从前狭隘了。   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   他在思考人生。   可惜,云鹤卫的人可不想放任荆二郎躺着思考人生,厉声问道。   “跟你打架斗殴的人呢?!跑哪里去了!”   “不知道。毕竟……”   一脸憨傻的荆二郎,眼中微微地露出一点精光,可是这光芒很快被他那憨厚的面容给遮掩。   “就算八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打了我,我也不敢还手,也不敢说出来不是吗?”   真当他荆二郎是傻子嘛。   这三位皇子,前头挑唆他来找状元郎打架,后头就招云鹤卫来抓他打架斗殴。   呵。   被十皇子召唤过来捉人的云鹤卫,一下子呆住了。 第5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与贵妃勾结的……   苏槿要去首饰、胭脂和绣品铺子只是幌子, 她真正要去的是首饰铺子旁的话本铺子。   京城的这家话本铺子乃是分店。   几年前的她,因为,在苏氏和苏壹的支持下,还真的将话本铺子在运河沿线开得十分顺畅。   不过苏槿他们没赶到话本铺子, 只刚到首饰铺子附近, 就被云鹤卫追上拦住了。   “涉嫌打架斗殴, 抓起来。”   说着, 这些云鹤卫便立刻打马上前,想要抓的人, 根本不是宋昱,而是打算抓苏槿。   竟然打算直接掀开苏槿的马车帘子,将人拽下……   宋昱蹙眉。   以他对荆二郎的了解, 即便荆二郎被严刑拷打,要面子好强又维护武学同行的荆二郎,怎么都不会说自己被苏槿打了……   这些云鹤卫怎么上来就说要抓苏槿……   果然,那被绑着、押在马背上的荆二郎大呼道。   “你们抓无辜的小娘子做什么!都说了……没人打我!如果非要说有人打我了,那就是十皇子他们打的我……呜呜……”   不等荆二郎说完,看着他的那个云鹤卫脸都青了。   赶紧用干净的锦帕将荆二郎堵住嘴。   可荆二郎本就武艺高强、声音洪亮,这么一说, 周围的人早就听得一清二楚。   这条街坊正是京城里比较热闹的,来往都是颇有些钱财的富贵人家家眷。   闻言,纷纷怀着对云鹤卫的惧怕不敢多言, 却也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宋昱立早就第一时间护在苏槿马车面前, 脸色冷肃。   “各位大人公务繁忙, 贱内文静柔弱,如何能参与打架斗殴?不敢耽搁各位大人公务。”   但是云鹤卫们似乎根本不管,只铁了心地要上前去抓苏槿, 还随便敷衍似的说。   “那尊夫人没有参与打架斗殴,那想必就是辅安侯家公子调戏殴打官员妻室了。还请尊夫人跟我们走一遭,配合下调查吧。”   谁不知云鹤卫手黑心黑,去了他们云鹤卫的“云狱”,甭管是什么原因进了去的,若无几分门路,殴打受刑还是轻的。   只怕分分钟便被罗织了叛国谋逆的罪名,整个家族都要被连累。   正如百姓们暗自流传的讽刺云鹤卫的民谣,“云鹤卫,顶个黑;圣人者,德无暇;入云狱,苦受罪;再出来,德有亏;身名裂开,家破亡!”   讽刺就算是圣人进了云鹤卫的云狱,也能被罗织出各种罪名来,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   “心太黑了,下手太狠了。”   九皇子抿嘴。   “瞧见没,这就是借力打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只是想要借着那荆二郎和云鹤卫来陷害新科状元,可惜你母妃和舅舅心很黑啊。”   跟在一旁暗处的九皇子脸上也没有好脸色,他对一脸呆滞的八皇子和十皇子说道。   “趁机想搞掉的不是状元郎,而是状元郎的妻子!进了云狱的门,这状元郎的妻子名声就算是毁了,说不得还要带累状元郎一家子。我猜,随后你舅舅便会就跟那状元郎谈判,叫他休了小妻子保全全家性命,然后娶了公主或是你的表姐清陵县主!”   八皇子佩服地看着九皇子。   “九弟,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啊?”   九皇子气得要死。   哪里聪明了,重生一回,第一次做事,便被人当了筏子。   贵妃和林家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九皇子能想到这可能是贵妃和林家派云鹤卫来陷害的,苏槿和宋昱当然也能想通其中干系。   甚至苏槿和宋昱所想到的,比九皇子想到的更深一层。   “好一个一箭双雕计策。”   眼看要躲不过,苏槿干脆将话说得敞亮。   苏槿声音特别清越好听,温柔有力。   连要抓捕她的云鹤卫都愣怔了,想要听听这么好听的声音,故而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苏槿说话。   “想来,各位云鹤卫大人所说的辅安侯家的公子是个武痴,也是这一届武状元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听说,新科武状元将要成为边关名将?”   苏槿声音不紧不慢,又抑扬顿挫,分明是一种讲故事语气,让吃瓜的路人忍不住竖起耳朵挺得认真起来。   “想必有人不想这位公子成为抗击外敌的名将,而希望他当个调戏当朝官员妻室的恶人呢!”   大楚如今名将缺失,各种名将武学世家被皇帝搞得七零八落。边关真是需要武艺高强、擅长兵法将领的时候。   因此,按照皇帝平衡朝中力量的意思,十有八九这一届的武状元,便将要奔赴边关,接替一部分边关军士力量。   云鹤卫们听到这里,心中俱是一惊,哪里还敢让苏槿再说下去,纷纷要去掀翻马车,拉苏槿出来。   宋昱也顾不得要隐藏自己武艺,上前便要出手抵挡。   荆二郎被挂在马背上,嘴被手帕捂住、含糊不清地冷哼。   “……呵,这小娘子一个人就能把你们几个酒囊饭袋的云鹤卫全部掀翻!要不我被小娘子鞭子打在各个关节,卸了力气和武器,凭你们几个也能抓住我?呵!”   可惜,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清他荆二郎到底说了什么。   眼见着宋昱要跟那几个云鹤卫打起来,苏槿掀开马车帘子,出了来。   “相公,各位大人,且停。”   声音温柔动听,叫人不敢大声惊扰。   云鹤卫们竟然下意识地停下手中刀剑,看向了苏槿。   苏槿穿着一身云粉色衣裙,带着云粉色的幂篱。   云雾色的纱布之下,隐约可以窥见极美的容貌轮廓。瞧着便是个极温柔美丽的女子。   擦,怎么瞬间换了身装扮?   荆二郎努力地抬起脑袋去看苏槿,大吃一惊。   之前还是一身红衣劲装,像个女侠;现在又是一身温柔装扮,任谁也不不会将眼前这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认成是一个会武艺的了。   不过云鹤卫们本来也没觉得苏槿会武艺,只是按照贵妃和林阁老的吩咐,顺着九皇子的主意,一箭双雕。   既给武状元——也就是未来边关新任将领趁机除掉一个有力的竞争对象,又将状元郎的妻子搞臭名声、给四公主出气、逼迫宋昱休妻,给四公主或者清陵县主挪位置。   “之前我被人刺杀,那杀手说是贵妃派人刺杀我的。这杀手随后在监狱中被人杀了灭口。我猜想,是有人故意要抹黑贵妃娘娘的名声呢。何况,我听说负责此案的捕快、狱卒也被重责丢职。”   苏槿的声音温柔不大,但穿透力很强,意有所指地跟云鹤卫说话。   几位云鹤卫们都是人精,哪里没意识到,苏槿是在提点他们,别帮主子办了黑心事,却被主子杀头或是当做弃子。   因此,几位云鹤卫们竟然都停下脚步,踌躇片刻,竟然任凭苏槿将剩下的话全说完了。   苏槿的声音仍旧温柔而有力。   “各位大人,我前去云狱配合各位调查倒是不怕。我只怕进了云狱,有人又派人来刺杀我,再诬陷贵妃娘娘怎么办?又怕连累了办理我这案子的大人……”   这可是个惊天大瓜!   躲到路边店铺里的众人,将苏槿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而苏槿的首饰和话本铺子,就在离苏槿不远处的地方。   两位掌柜的也是暗卫中得力的,直属于苏槿,早就警醒着,时刻准备安排装作暗卫们当成路人,装作无数百姓路人前去冲乱云鹤卫的脚步,不让云鹤卫将苏槿带走。   云鹤卫们有些动摇,苏槿说得有道理……   但领头的云鹤卫蹙眉想到林阁老“状元郎妻子似乎颇为聪慧,莫要听她言语被她蛊惑”的交代,终究是大喝一声,语气变得客气,但是坚定道。   “那请夫人坐马车跟我们走一遭吧,有什么误会,且去公堂里当面说清楚便是了。夫人是受害者,这只是普通的案子,哪里涉及到什么死啊牢狱之灾的……”   这话也就骗骗一般人。   领头的云鹤卫却知道,按照贵妃私下的吩咐,待这位貌美气质卓绝的夫人进了云狱,第一个便要受“拶刑”这夹手指的酷刑。   听闻这位夫人乃是古琴大家,可惜……这琴艺这双手……怕是要保不住的。   宋昱和苏槿哪里会上当,自然不肯就范。   这几位云鹤卫们,武艺大多一般,只领头的云鹤卫可堪一战。   宋昱暗中安排的暗卫人手、躲在暗处的招娣和拦妹、苏槿铺子掌柜所派人手,纷纷在暗中蛰伏,随时准备对那领头的云鹤卫先下手。   说时迟那时候,正当云鹤卫们想要强制上前拉着苏槿马车的时候……   就在一场混战一触即发之际,却听得无数马蹄声传来,将整条街道跑得灰尘纷起!   *   “各位云鹤卫大人莫要动手……奉太子之命,前来保护古琴大家苏夫人……”   “奉二皇子命令,前来护卫古琴大家苏夫人……”   “大人……奉楚赵王世子和夫人之命,保护古琴大家苏夫人……”   “……奉卿国公世子和夫人之命……”   正是在前几日的赏花会上,向苏槿赠以厚礼,请苏槿稍微指导一番琴艺的各位皇亲贵胄和他们的夫人派人来的。   苏槿因着女子身份,不好直接当几位皇亲贵胄的师父,却也以琴谱指法心得赠予各位夫人贵女,让其转述。   还指点了几首失传/被谬传了的曲谱,阐述了些指法理论。   那赏花会上在场不在场的,对古琴喜爱的,都有了些心得。   时下,文人墨客都以弹奏古琴为高雅的文艺活动,因此对古琴大家颇为推崇尊重,均以名士之礼待之。   如今的“太子”宋聿此前派人假装是贵妃着人刺杀苏槿,又对宋昱的身份始终有种怀疑,心中不免有些恻然,颇有些关注苏槿。   加上他自诩为未来之尧舜,对待让人佩服的名士,看到贵妃想要真的陷害苏槿了,便打算学了“千金买骨”的做派,好叫别人知道他真的爱才,便着人护着苏槿。   二皇子乃淑妃之子,紧盯“太子”宋聿行踪,见他派人护着,自然也不甘示弱。   余下那些皇亲贵胄,则是看着太子和皇子们行事,因看重苏槿琴艺,再就是向前途无量的新科状元卖好,便也主动来襄助。   *   云鹤卫看到这么多皇亲贵胄前来救人,惊得不行。   他们云鹤卫在一般官宦大臣前耀武扬威,但在太子皇子这样的人面前,自然是不敢放肆。   当下再不敢提要“请”苏槿前去云鹤卫的云狱的事情了,转身便要告辞,想要带着荆二郎先走。   毁掉苏槿这一遭任务是完不成了,毁掉这未来武状元最热门的人选这桩任务可不能再失败了。   云鹤卫们紧急带被五花大绑、趴在马背上的荆二郎便要离开。   来救苏槿的各位,并未阻拦。   云鹤卫们舒了口气,便要带人离开。   结果,却听到苏槿温柔却有力的声音:“且慢。”   领头的云鹤卫僵硬地回头,这次他不敢再和苏槿态度傲慢地虚与委蛇了,而是非常恭敬地问苏槿。   “不知夫人还有何事?若是无事……”   “有事。”苏槿笑了,“云鹤卫乃陛下亲卫,我等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怎敢让大人无功而返耽误大人公务?我正要为大人讲讲方才事情经过。”   隔着幂蓠,隐约能看见那惊人的美貌。   领头的云鹤卫不敢抬头再看,只低头硬着头皮说道:“夫人请讲。”   “方才辅国公荆公子,并非挑衅打架,而是向我相公请教功课。本人虽不才,却也读了些书,便也讨教了些功课。”   苏槿笑了笑。   “荆公子学了些荀子《劝学》的内容,便与我们告辞了。”   “若真是打架斗殴,如何我们身上衣服都如此齐整?打架斗殴的工具又在哪里?”   苏槿笑得温柔。   本来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哪里是因为真的打架斗殴便来抓人,他们云鹤卫可没那么闲。   领头的云鹤卫头上冒汗了。   苏槿笑得更加温柔。   “众目睽睽之下,证据一目了然。陛下圣明,亦看重民意。”   “大人前途无量,可莫要因一时偏颇,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是告诫这位云鹤卫,不要因为一时着急为贵妃和林家做事,就不顾现场这么多人看着、火急火燎明晃晃地陷害荆二郎。   要是百姓哗然,造成不好的舆论,被皇上知道了,可就真的失了圣心,再难上进!   “夫人聪慧。吾等告辞!走!”   领头的云鹤卫看了看周围护着苏槿的各位皇亲贵胄派来的人,想到这场景下再硬要将荆二郎拖到云狱,实在是不妥当,只得丢下荆二郎含恨离开!   “头!可是再要毫发无伤地逮住这个荆二郎,恐怕难着呢……我们打不过……他那一对紫铜锤,可是真能砸重伤人的……”   稍走远些了,剩下几个云鹤卫们战战兢兢地小声向领头的云鹤卫提议。   “蠢货!砸伤了还能养伤。”   领头的云鹤卫气得骂自己手下蠢。   “总比丢了云鹤卫的官职、小命不保好太多了!”   见几个属下还是一脸懵,领头云鹤卫叹了口气。   是啊,真的聪明人,谁会投靠贵妃和林家这样的豺狼?与虎谋皮啊……   *   苏槿花了重金,请几位被主子们派来前来帮忙的侍卫们在城东最好的酒楼,吃了顿最贵的酒席。   又给侍卫们封了重礼,感谢救助之恩。   几位前来帮忙的侍卫,心中直呼这位状元郎夫人处事落落大方,果然是大家风范,非庸常之辈。   自是不提。   只说那荆二郎得救后,立刻当街跪下,向苏槿磕头拜师。   “还请师父教我……《劝学》之道……”   苏槿当时用鞭子抽完荆二郎,荆二郎说自己没有武器才被打不服气。   苏槿便引用了一段《劝学》里会使用工具才是真的厉害的话。   荆二郎这般说,哪里是要拜师学《劝学》?   分明是说,他想学她用武器……!   好家伙,未来武状元要拜她学武……   那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第54章 九皇子的计划  入阁拜相   九皇子叹为观止, 心下恻然,再不敢轻易托大。   他本来想借着那武痴荆二郎,去挑战状元郎萧戬(宋昱假名)。   这样,将那状元郎打一顿, 便算是为四公主出了口气。   那荆二郎前世他是知道的, 最是重诺、口风又紧, 自不会说出是谁撩拨他去打状元郎的。   如此, 这计策几乎完美。   结果这计策定下之后,十皇子身边、其中一个被贵妃派来保护十皇子的小太监转眼不见了。   随后便是云鹤卫顺着九皇子这计策, 想要一石二鸟,将荆二郎和状元郎同时给端了!   这贵妃和林家,真是手黑!   “老十, 你母妃给你的那个小太监,去哪了啊刚才?”   九皇子现在也有点怀疑十皇子了。   “我不知道啊,我都没注意到呢。”   十皇子挠头。   九皇子更怀疑十皇子了。   十皇子他母妃和舅舅那么狠辣,十皇子本人真的那么老实纯善吗?   要打一顿状元郎的主意,真的是临时起意吗?会不会是趁机也在试探他这个九皇子?   九皇子一番胡思乱想,一时竟有些疑神疑鬼。   等回到了宫中,过了几天, 他更是觉得事情不对劲。   御膳房送来的食物,用银勺试过后,先是没事, 试菜的太监也没事。   可等他眨眨眼, 银勺竟然便黑了……   前世, 他的兄弟们被一个接一个以各种“意外”弄死弄残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那个幕后黑手,竟然提前对他这个不受宠的九皇子下手了!   如是几次“被下毒”, 他慌了!   连续好几天,他都不敢吃御膳房送过来的食物,只敢吃水煮鸡蛋度日。   *   靠着入宫那位得力的蛋糕师暗卫,苏壹在宫中的不少暗线,重新捡了起来。   加上苏壹自己亲自夜探了几回皇宫,宫中的消息,便源源不断地传入到了宋昱和苏槿他们这里。   九皇子重生之初轻声喃喃自语、记忆混乱的异状,九皇子宫中的一两个暗线靠酒醉,从九皇子重生之初那位假装熟睡打鼾的守夜太监那里一一探知。   加上八皇子和十皇子,还是货真价值的十一岁孩童,纵然谨慎,还是说漏了些话语。   九皇子再也吃不下水煮鸡蛋了,他再也无法忍受。   他母妃是个不经事的,身体不好,他也不想拿这些事情烦她。   外家也不靠谱。   他外公早逝,而官职最高的舅舅,则早就娶了林家的女子,直接投靠了贵妃那一系,哪里会管他的死活。   这天,他正在苦大仇深地躲在园子的假山里吃着煮鸡蛋,听到园子里洒扫的小太监们说起来——   “听说辅国侯家公子,拜了状元郎的妻子学文……”   “云鹤卫当街欺负官员家眷,结果被各种惩戒,这话本子写得真解气。那帮眼高于顶的云鹤卫,呸!”   他的鸡蛋猛地摔落在身上。   听闻小太监们私下聊天说到那状元郎,九皇子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意识到,莫非,是这位状元郎在想法子报复他?   毕竟,他最近老老实实,除了那状元郎,并不曾得罪任何人啊?   随即,九皇子又排除了这个怀疑。“怎么可能?新科状元郎不过是商户出身,就算家中富裕,可在京城并无什么根基,如何竟然能够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害到我?”   “还有几本话本子也老有劲了。整个京城都在流行着呢。我们不太识字,但那话本子铺子里配的说书先生可真是厉害,将那话本子里的故事讲得可是精彩呢!”   小太监们还在嘀咕话本子的事情。   “有本话本子是说嫡公主和亲的,啧啧。朝中的坏人害公主去和亲,若真是让嫡公主和亲了,皇家威严扫地,自是不许。可蛮夷竟然来我华夏抢亲,幸好,俊美的世子殿下前去救出了公主,呜呜呜,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   九皇子捡起煮鸡蛋,这次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前世,他那嫡姐三公主,真的是被送往蛮夷和亲了。   这话本子这么一传,甭管他父皇和那般若国有何打算有何合作,这和亲肯定是不成了!   他那前世惨被和亲、死在异国他乡的嫡姐三公主,这辈子,看起来还真的有可能与那前晟国公世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写这话本子的人,是个高手啊。   看似直白却又荒谬的故事,如今却是推动、将要救了一个公主的性命。   这话本子背后的人,绝不简单。   而九皇子仔细梳理一番,联想到前世今生,最大的变数不同,便是这明显那天人之姿的新科状元和他妻子……   思及此,他再也坐不住,当下便大步走出假山。   “来人,驾车出宫,我要去出宫,拜访这位新科状元!”   两位洒扫的小太监被九皇子似乎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假山里还有人,连忙磕头认错。   “奴婢们有罪……”   私下里讨论皇家嫁娶之事,自然是不妥当。   聊的话本子,更是不应当。   九皇子并未怪罪,反而笑了。   “无人监督时也勤于打扫,赏!”   赏完钱后,九皇子便暗自欢喜地离开了。   明主择良臣,他就要去拜访他未来“良臣”了!   洒扫的俩小太监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彼此交换,暗道了声“成了”,便不再说话,继续洒扫起园子来。   *   坐在马车上,九皇子回顾了下最近的所做之事,实在是透露着奇怪。   他借口身体不适和给自己父皇准备四十大寿礼物,向上书房的老师告假了十天。   实则这十天,九皇子是打算按照前世的记忆去拉拢宫中那些目前无人收拢的部分暗线。   据说,这些暗线是上届暗卫首领给真太子宋昱留下的人脉;真太子宋昱可是要等几年后,才会出现在京城的。   那些暗线是前世的真太子宋昱临死前告诉他的,以便保全九皇子等几位残了的弟兄,保全皇家的最后一点血脉,免受幕后黑手最后的杀害。   可那些暗线给他的感觉很奇怪,虽说都是客客气气地表示要听他九皇子的调遣,可分明对他有些戒备。   跟前世他跟这些暗线接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重生回来的九皇子,很是戒备,于是饶是经常被“下毒”、逼到每天只敢以煮鸡蛋果腹,暂时也不敢用这些人脉。   九皇子自是不知道,他种种对宫中这些属于苏壹从前布下、如今再捡起来暗线的拉拢,对时局的判断,记忆的混乱,早就引起了宋昱和苏槿的注意。   所以宋昱才差人各种疑似“下毒”吓唬这位九皇子,一是惩戒九皇子多少参与了欺负苏槿的事情。   二来,便是让新拉拢的俩九皇子院子里的洒扫太监趁机提起新科状元,引得九皇子将新科状元当成是救命稻草,上门拜访。   而今日又是休沐日,宋昱和苏槿,则早就在府中等着。   等这位十之八九是重生回来的九皇子,前来造访。   *   可到了萧府(宋昱假姓),九皇子递了拜帖后,听到门房忍不住嘀咕。   “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皇子……”   九皇子心里咯噔一下。   但他仍然故作镇定地在管家的指引下,到了大厅。   那里,八皇子和十皇子正在兴高采烈地吃着奶油蛋糕,喝着冰镇酪梨浆,一边看着彩色的历史典故绘本,一边对着主人家满脸灿烂笑容。   “我亲姐被人欺负,我绝不会饶过那状元郎,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十皇子曾这样义愤填膺地说过。   “四皇姐因为那状元郎受罚,我绝不会跟状元郎有任何来往!”这是八皇子曾经说过的。   “既然八哥和十弟都如此,纵然那状元郎再有才华,我也不会与之来往。”九皇子也曾如是说。   真香定律永不过时。   □□十三位皇子,三人面面相觑,想到对方说过的话语。   一时间场面十分尴尬。   九皇子是宋昱和苏槿特意引来的。   他重生以来,各种不顺,这次是想来和这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沟通,想要将状元郎收为己用的。   而八皇子和十皇子,却是自己主动来的。   八皇子有点不好意思。   “九弟,你这几日没来上书房不知道。萧大人(宋昱假姓)又带了一些有趣又生动的历史典故绘本。自从有了这些绘本的辅助,我学经史子集很是快速。今日休沐日,可功课我都做完了,实在是馋新的绘本故事,便大着胆子,上门找萧大人了。”   “还有几位皇子要跟我一起来,都被我拦住了呢。”   十皇子叹了口气。   “我晚上挑灯读书时,用了御膳房偷偷孝敬的霜华糕,得知是状元郎家的食方……霜华糕极为美味,但御膳房很难再额外孝敬我这个了……所以我就是想来尝……谁知,遇上了八哥。”   “新的绘本好好看!九弟你快来看啊!我向苏夫人赔礼道歉后,立刻就看上了”   “糕点好好吃,九哥,你快来尝尝。”   九皇子:心累。   然而吃了好些时日白水煮鸡蛋的九皇子,根本没能抵挡奶油蛋糕的诱惑,忍不住上前,三两下便将几块奶油蛋糕狼吞虎噎地吞进了肚子。   三位皇子在宋昱和苏槿这边,蹭了上午茶点心,又蹭了丰盛的午餐、下午茶。   要不是因为担心错过宫禁时间,甚至还想再蹭一顿美味的晚餐。   八皇子和十皇子都十分满意,准备告辞。   只有九皇子急得不行,他有话要单独和状元郎说,偏偏八皇子和十皇子准备走了,便生拉硬拽地将九皇子也要一起拽走。   八皇子和十皇子还一脸好心,低声对九皇子说。   “你好些天告假不读书,上书房的先生们都不甚开心呢。你可别落单了,不然这位萧大人一会就该训问你告假时是否读书了……萧大人治学严谨……”   九皇子一步三回头,想说话说自己有事要单独请教宋昱,结果被好心的八皇子和十皇子一把捂住嘴。   他们俩低声说道:“千万别单独找萧大人,趁他还没想起来要过问你的功课,赶紧跑……”   自从他们唆使那荆二郎挑战宋昱不成、差点荆二郎和宋昱这两方都被云鹤卫给端了之后,宋昱这数十天来便明显加重了上书房皇子们的功课。   皇子们苦不堪言。   八皇子和十皇子傻里傻气的,还首当其冲去分别单独找宋昱理论了。   结果……八皇子和十皇子很快就意识到,千万不能单独去找宋昱说什么“功课太多”,否则新科状元便会分分钟让你意识到“自己功课太差,实在罪过”。   然而,就在九皇子绝望地要被八皇子和十皇子两个猪队友拉上马车之际,宋昱终于出声了,提起了九皇子的功课。   “九殿下请慢。不知殿下这几日告假,可曾温书?”   来了!先生终于还是想起了问九皇子功课。   八皇子和十皇子一个哆嗦,想起了各自被宋昱各种考察学问支配的恐惧,立刻甩下九皇子。   “先生告辞!”   九皇子不明所以,只以为终于能够顺利与宋昱说上话了,却不知道,一场比每天只能吃煮鸡蛋还要残酷的事情在等着他——   被老师考功课!   *   宋昱微笑着自己这个疑似重生回来的弟弟,想到这位九弟竟然还想要跟着十皇子胡闹,撺掇那荆二郎来与他争斗,结果差点无意中连累苏槿。   这般想来,宋昱毫不客气,挑了经史子集中看似容易、实际上却极难答对的题目来问。   九皇子果然被难住。   几番考校功课过后,九皇子一脸怀疑人生。   “先生……我……再也不请假了,回去就好好温习功课!”   前世,九皇子被幕后黑手弄残手、再无登上皇位机会之后,就没再学过功课。   宫中皇子各个因为各种意外死去后,更是再没有人过问过皇子们的学问。   在重生前,他九皇子已是有数年不能读书温习,这段时间忙着处理两世脑中混乱冲突的信息,又担惊受怕有人要毒死自己,根本顾不上温习功课。   “学生知错了。”   九皇子知道自己读书功课生疏了,可是却连《论语》中一些礼仪相关的题目都答不上来,实在是羞惭。   不过,他九皇子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脸皮也厚一点。   被考校完功课、被布置了各种繁重的作业后,他终于提起了自己的目的,故作疑阵地屏退左右,对宋昱说道。   “其实,学生此行,是来救先生的!先生即将大难临头了!”   宋昱满是兴味地看着自己的这位九弟。   前世便看他虽说不甚聪明,但也有几分小机灵,虽说有些睚眦必报的小毛病,但最是护短,倒也托付了这位九弟一些事情。   有点意思,还会故弄玄虚了。   九皇子不知道他的一切尽在宋昱掌控之中,仍旧继续了他的表演。   “此前,云鹤卫要带您夫人去云狱,看着是去让师娘佐证帮忙查案,实际上进了云狱便非死即伤,随时便被罗织了各种谋乱的罪名。”   “您和您夫人都是聪明人,您夫人没有就范,躲过一劫。可是,贵妃和林家人不会放弃的!”   宋昱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位重生回来、现在只有十一岁的九皇子表演。   “我不知道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九皇子当然知道,正常人都不会立刻就这样信了他,立刻就与他交心。只能再次剖白。   “我虽然和十皇子交好,但与贵妃和林家人都没什么来往!贵妃最不喜欢十皇子这个儿子了,她有三个儿子,十皇子是他的二儿子。”   “贵妃生十皇子的时候是难产,差点死掉,当然就不喜欢十皇子了。”   “何况,十皇子既不如大皇子那般占着长子的身份,不如大皇子聪慧有才,又不如二十一皇子伶俐可爱贴心。所以,如果让贵妃舍掉一个儿子,贵妃第一个舍弃掉的,就是十皇子啊!”   九皇子想起了十皇子前世在他面前吐血而亡的场景,忍不住声音发抖哽咽了起来。   九皇子说的没错,十皇子正是因为贵妃与幕后黑手的交易,为了保住大皇子和二十一皇子的性命,贵妃不仅舍弃了十皇子的性命……   甚至十皇子的死,贵妃还推波助澜了……   这正是宋昱回宫前发生的事情。   宋昱死前好不容易按照前世苏壹死前给的人脉线索,收拢了宫中的一些暗线,寻了不少线索,隐约查出了一些证据。   他知道九皇子说得没错。   这些消息,说不得,还是前世九皇子从他宋昱移交给他的人脉中获取的呢。   “所以,我们共同的敌人是一样的。都是贵妃、林家,还有……算了,你也不必知道。”   九皇子环顾四周,低声耳语道。   “总之贵妃和林家看中了你的才华,貌似铁了心要招你当女婿,让你当他们的马前卒,为他们林家的谋个百世富贵。先生若是不想从了他们,只怕轻则仕途裹足不前,重则仕途全毁、家破人亡,先生三思吧。”   听着这么个十一岁的小孩说这些话,总是让人觉得怪异的。   故而宋昱虽早已判断出这十一岁的九皇子是重生的,但还是摆出一副诧异又拒绝的神色。   着殿下果真天资聪颖,年纪虽小,却也如此通透。既有高人在殿下背后指点,在下才疏学浅便不敢多言了。”   说着,宋昱便要利落地端茶送客。   九皇子被他唬住,再无半分怀疑,只怕下一秒就要被送客,这次就白来了。只得将心中暂时所求和盘托出。   “萧大人,我知道您不仅聪慧,而且家境极好。据说您家中乃是荆州富豪,银钱俱是不缺。我所求不过您借我两千两银子,若您京中有铺子,还望您借我一个铺子。”   宋昱:“铺子?”   九皇子一脸兴奋:“没错!我想开个话本铺子!您不知道,三公主本来是要被和亲的了,然而现在因着这话本的缘故,三公主是显而易见地不会被和亲了!”   从前他只知道官报、邸报、民谣有这种牵制民众舆论的存在,没想到话本比邸报此类的效果好上太多!   而且话本铺子还能赚钱!   躲在暗处一直暗自观察的苏槿,眼角微抽。   同样是重生,怎么对比宋昱,这个九皇子就这么的蠢萌和不靠谱……   开话本铺子?找谁给他写本子?话本子卖不出怎么办?他哪来合适可靠的人来帮他处理铺子?   宋昱显然也被九皇子的不通庶务给惊到了。   瞧这架势,前世这位九皇子就算有了他宋昱留的人手,怕是也没太可能在那些幕后黑手的手中多活太久了的。   宋昱也不绕弯子了,直接给九皇子安排了:“钱,我给你。话本铺子算了,有什么需要舆论支持的,直接写戏本子,给几个有名的戏班子传唱。”   九皇子眼睛一亮。   好主意!   “既如此,想必你也缺文笔不错的人手的。”   宋昱说道。   “我有一侄子,正在翰林院就职,便让他帮你吧。”   九皇子更开心了,果然找这位聪慧的状元郎合作是对的,当即就打包票。   “您放心,您既然帮了我,您和您夫人的安危就是我责任。我定然不让贵妃和林家拆散您的家庭!说实在的,贵妃之所以逼迫您想要拆散您的姻缘,不就是四皇姐倾慕您……”   “总之四公主那边我去帮你搞定,你且等着好消息吧!那,我能见见您的侄子吗?我早点见下我的帮手……”   宋昱浅笑。   没多久,一位让九皇子完全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前世九千岁萧渊?!   九皇子快要被吓死了!   前世叱咤整个皇宫的九千岁萧渊!前世,他是贵妃的头号打手,为人阴鹜,最是心狠手辣!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九皇子慌了。   萧渊温和恭敬地行礼后,诧异极了。   怎么这位九皇子,跟那些小太监们的表现这么像,而且比那些小太监的害怕更真实更浓烈更夸张!   但九皇子很快镇定下来。   他一边抖着手一边颤着声音说道:“不……错……,有了……这位……公公……公子的帮助,我定能……很快完成……”   苏槿开始同情这位话都说不出来的九皇子了。   *   萧渊的能力和九皇子的行动力都很强。   没多久,京城各大戏班子就唱起了“朝中坏人害公主和亲,皇家威严有损拒绝和亲。蛮夷前来抢亲,俊美世子救出公主”的戏本。   这下,皇帝是真的被惊动了。   为平息舆论,他亲自下旨,给三公主和晟国公世子赐了婚。   四公主也被九皇子说服,决定再找个合适的驸马。   只是林迮甫却仍有自己的打算。   他在某日下朝的时候,在无人处拦住了宋昱。   “状元郎,可有想过入阁拜相?” 第55章 得偿所愿  与贵妃和林家初次正面交手……   林迮甫凭借寒门出身, 能走到今天这个位子,会识人看人也是他最重要的能力之一。   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透过这个大楚王朝最年轻的状元眼中,他能看到浓烈的野心。   这位年轻人, 只要有人拉上一把, 必定能够平步青云, 在大楚历史上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说不得比他林迮甫的成就还要高。   他们林家如今是鲜花着锦, 可惜子孙并无什么太出色的人物。   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如能和他们林家结成姻亲, 各取所需,定然是彼此成就,如虎添翼。   林迮甫耐心地等待着宋昱回答他“想入阁拜相”, 他一脸自信。   他平生看人,从没看错过。   可惜,他面前的是宋昱——是当朝真正的太子,是未来的帝王。   他问这样一个人,想不想入阁拜相。   “不想。”   宋昱礼貌却近乎冷淡地拒绝了林迮甫递过来的梯子,便道声告辞。   林迮甫愣住了。   以他的阅历,自然能够确认, 宋昱说不想入阁拜相,是真心的。   怎么会?   这位状元郎眼底的野心和不甘,他林迮甫绝不会错认。   然而尽管有些惊愕, 但林迮甫很快敛住脸上怔忪的神色, 转而笑眯眯地抬袖拦住宋昱。   “状元郎看来对我林某人有些误会。”   有什么误会?   前世与人勾结, 毁他名声,害他性命。   今生又指使云鹤卫害他亲友,只是这迫害没成功罢了。   “贵妃娘娘……”   林迮甫说了好一会, 意思是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紧接着这才假装不经意地提起。   “听说状元郎家中还有早夭的兄长,听闻状元乃是至纯至孝之人……”   宋昱没等林迮甫说完,就知道他林迮甫要放什么屁。   呵,现在这个身份,的确是在青州时有个早夭的哥哥。但是那么久远的事情,除非是将他查了个底朝天,否则很难知道这个信息。   林迮甫一则是在暗示威胁他,已经将他家中查了个底朝天了。   二则,十有八九在说什么“两头挑”的屁话。   果然,林迮甫便接着说。   “若真是为故人计,状元郎不妨效仿先贤,以一己之身,挑两头姻缘,如此,你兄长这一房也有所延续……”   所谓的两头挑,就是让宋昱自己娶两房妻子,都是正妻,但是一房继承的是大房,也就是宋昱所谓的早逝兄长那一房,另一房则是宋昱自己所在的二房。   林迮甫的意图非常明显了。   既然状元郎不想休妻,而且状元郎的妻子暂时看起来也不太好对付,那便不要休。   不妨便让状元郎娶了他林迮甫的女儿,作为两头挑的另一个正室。那可比平妻好听多了。   林迮甫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   长得那是花容月貌,又是个七窍玲珑心,若不是皇帝忌惮,当个皇子妃都是绰绰有余的。   若真是嫁了过去,早晚就将这位状元郎的心给拢过来!   “林大人果然高见。”   宋昱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讽刺,说道。   “如此,我便让家中为我大哥一脉娶上一房妻子……”   林迮甫嘴角微翘。   “贤侄……”   可惜,他这声贤侄叫得太早了。   因为宋昱紧接着便说道。   “只可惜,这房妻子却只能在我大哥墓前守活寡。不过还好,虽说我大哥这一房又无财产继承,但只要这位仗义的女子,愿意带着丰厚的嫁妆出嫁,我便将我与我夫人生的子嗣过继给她,如此她也……”   “萧戬(宋昱假名)!”   林迮甫再无半点笑意,心中气急。   虽说林迮甫半年没提到要将女儿嫁过来的话语,但是话语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而这位状元郎扯着明白当糊涂,竟然敢如此口出狂言!   明明白白地暗示他林迮甫,只要他敢施压将女儿嫁过来,宋昱便敢让这位林家大小姐真的作为他“早逝兄长”的妻子,一辈子守活寡,而且不会给半点钱财!   “很好!状元郎,你好得很啊。”   自从他得到皇帝赏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明目张胆地忤逆他了。   宋昱故作疑惑地看着林迮甫。   “林阁老怎么突然夸起了下官?下官……”   “很好!你……你且给我等着,你不是说乡间贫苦吗?你且等着!”   林迮甫被宋昱给气得差点撅过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是再不多言,拂袖而去。   “多谢林阁老的赞赏。”   宋昱在他身后笑着行礼。   林迮甫气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不识抬举,且看他林迮甫怎么收拾这位年轻气盛的状元郎!   大楚朝有史以来最年轻有才华的状元郎又怎样?他可要好好教给这位状元郎怎么好好做人!   宋昱垂眸,心中全是冷意。   这位林阁老,多年把持着朝廷要事,排挤皇子,排挤世家,呼风唤雨,就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一点点忤逆便气成这样。   呵,那只怕接下来,他林迮甫要受到的气,可是不少呢!   *   林迮甫的报复来的很快。   不同于之前让云鹤卫找苏槿麻烦来折腾宋昱的迂回做法,这次林迮甫选择直接对礼部施压。   礼部虽然有礼部侍郎蔺禹乔帮宋昱拦着一些,但来自同事和顶头上司的欺负,仍旧不少。   比如皇帝传唤宋昱前去讲经,顶头上司偏偏要等到时辰快到了,按照正常速度肯定会迟到了,才会叫宋昱。   又或者是宋昱辛辛苦苦写了一篇锦绣文章,上司却偏偏让宋昱改了又改,改上二三十遍后,才告诉宋昱:“还是第一版最好。”   还有同事,时不时地就“不小心”往宋昱身上或是文章上倒水、倒茶、倒墨汁啊之类的,想让宋昱无官服换,得个殿前失仪或是工作不力的罪责。   可惜,宋昱根本没放在心上。   前世回宫后,那些残废了手脚的皇兄弟们,那些自以为有希望登上皇位的宗室子弟们,对他的欺负,可比这些翰林院的学士们有想象力多了。   与之相比,顶头上司和同事的欺负,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宋昱轻松地躲过这些欺负人的小伎俩,又轻松反击。   很快,皇帝过了四十大寿,诸事顺利,蔺禹乔升职,当上了工部尚书。   按照惯例,将要接替上一任工部尚书的内阁职位,顺利入阁。   “废物。青云台这件事,本来应该彻底将蔺禹乔搞垮,谁知不仅被他躲了过去,还就此顺利入阁了,岂有此理!”   林迮甫气得独自在书房中,摔了好几个汝窑的花瓶。   此后不久,大皇子因“夺人田地”被人影射写到了话本子里,且被京城各大戏班子传唱。   饶是大多数御史和半数云鹤卫的势力都被林迮甫收买或收拢,但到底皇帝还有不少别的耳目。   皇帝听闻此事,毫不犹豫地捋了亲王的封号,降为郡王,而且直接收回了封地,并没有再封其他地方。   并且,当着不少大臣的面,狠狠地斥责了大皇子,说他:“不孝不悌,不堪重任!”   此后不久,大皇子便下了云狱。   不孝不悌……是古代最严重的评价之一了。   当着朝臣的面,得了皇帝这么个评价,又被皇帝下令入狱,大皇子在朝臣面前哪里还有什么颜面?   可以说,大皇子经此一事,几乎与皇位无缘了。   一届亲王,怎么可能因为\“夺人田地\“这种事失去皇位竞争的权利?   要知道,大皇子原本的封地之丰厚,让人咋舌,根本不可能夺人田地。或许大皇子的属下,借了大皇子的名义,征收了一些土地,又或者有其他的缘故。   这事,只要皇帝肯查下去,不管怎样,肯定会有人顶罪,至少大皇子本人是清白的。   可皇帝却直接给大皇子定了罪,以这样一个对皇子而言、有点不可思议的罪名。   \“这说明,皇帝对大皇子失望生气,并非因为所谓\'夺人田地\'。\”   林迮甫哪里不明白。   \“这是青云台的事情,皇上发现跟大皇子有关了……!\”   多年倾注在大皇子身上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   林迮甫一下子吐血,病倒了。   *   “活该,虽说皇帝不是好人,但林迮甫既然当了皇帝手上的刀,便该尽职尽责才是。”   在密室中,苏槿与苏壹苏氏和宋昱说道。   “他是想趁着皇帝四十大寿让青云台出事,一则搞垮负责青云台建造的蔺禹乔,二则明明是存了几分让皇帝健康有损的心思啊。”   按照大楚朝封建迷信的看法,天子三台与天子的寿命健康、社稷的稳固息息相关。   青鸾与青凤台掌社稷民生,而青云台主掌天子康健。   经由蔺禹乔装病时候的调查,加上宋昱和苏壹在背后推波助澜,皇帝终于查明,此事与大皇子息息相关。   \“此事,林迮甫虽然将林家藏的很深,怎么都查不出此事与林家有关。可惜大皇子有些沉不住气,到底是被皇帝发现了端倪。\”   苏槿感慨。   皇上对自己的儿子,并不宽容。   即便是自己还算看重的大皇子,此前也隐隐暗示过大皇子有得登大宝的希望,如今,却是半点让大皇子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借着\“侵吞田地\“的舆论由头,彻底捋了大皇子登上那个位子的机会。   “皇上此前隐而不发,我还以为他根本没查到青云台一事跟大皇子有关,或者他查到了但准备要放过大皇子呢。”   苏壹感慨。   “十几年过去了,他跟从前也不一样了,心思更沉了。”   “十几个儿子,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他对自己儿子可没什么怜惜。这样的皇帝,没什么可说的。”   宋昱垂眸。   “还是仔细讨论下,接下来外放我该选哪个地方。林迮甫此人,睚眦必报,他目前动不了蔺禹乔,而我如今根基不稳,又和蔺禹乔有师生名分……”   “林迮甫如今是吏部尚书。”   苏氏对林家的势力有所了解,猜想道。   “据暗探消息,他们林家分支一脉在岭南一带,暗中颇有经营。只怕会将你外放到那……”   “若他真的犯傻,大可如此做。真以为他们林家暗中的动作,皇上毫不知情吗?呵。”   宋昱眼中全是寒意。   “我看依林迮甫的性格,只怕我是要被外放到西北了。西北这几年混乱,而且,恐怕皇子们和那些边境国家,可能都有合作。西北要乱……”   苏槿清点了自己淘宝中的财物和存货,热血沸腾。   “若是被林迮甫陷害,外放到偏僻的地方当地方官也不怕。只消三两年,咱就能让荒漠沼泽变繁华富庶!”   宋昱抬起头,看向苏槿。   他的眼中,阴霾散尽,全是璀璨的光。   *   蔺禹乔升了职。   继任的礼部侍郎,虽说是世家出身,但是跟寒门清流一派走得也比较近。   面对林迮甫对礼部的施压,继任的礼部侍郎毫不犹豫,根本不像蔺禹乔那样顶住上司礼部尚书的命令,反而派人更加为难欺负宋昱。   宋昱的上司和同事,对宋昱的为难更加明目张胆。   好几次,宋昱差点真的被他们为难陷害了去。   苏槿和皇甫富贵私下里便跟踪了这几位,跟宋昱一起好好制定了反击这几位的计策。   没多久,经常为难宋昱的顶头上司便因为传话太监记错时间,经常给皇上讲经迟到被降职;而且事后传话的太监还有人证,证明记错时间的是宋昱的顶头上司,而不是传话的人。   而那位经常给宋昱泼水、泼墨汁的同事,也因为去青楼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推倒粪坑里,身上全是被人“不小心”泼的粪便后,洗了好几天的澡,上朝时也还是有臭味,而被御史参了“狎妓”和“失仪”,也被降职贬去偏远的地方任职。   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因为属下官员频频出事,被以治官不严、管事不力的名义,给降了职位。   而跟林迮甫颇为亲厚的礼部尚书,则也因为此事,受了牵连,被罚了半年俸禄不说,还被亲近淑妃一系的云鹤卫,查出来与林迮甫有结党的嫌疑,很可能内阁的位子都要保不住了。   以林迮甫才智能力,很快便查到这些事,可能与蔺禹乔、宋昱有关。   “呵,以为搭上了蔺禹乔,我就没法整你了?”   林迮甫冷笑。   “正好师生两个一起搞,谁也别想逃!一个一个来,先拿这位状元郎开刀吧!”   作为吏部尚书,他林迮甫,想要整一个六品的官员,还做不到吗?   于是,林迮甫趁着礼部频频被皇帝斥责、被降职,赶紧向皇帝进言。   “如今的礼部是该好好整肃一番,尤其是年轻的官员,不曾去过地方不知民间疾苦,不妨让年轻的礼部官员多外放几个,也好知晓农事民生。”   这事说的在理。   皇帝欣然应允。   很快,宋昱新的任命下来了。   果然,他拟被调任西北,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读,成了从五品的知州,明升暗降。   大楚的岭南,可不是后世的富庶之地。   地广人稀,算是妥妥的流放贬职之地。   这次礼部的官员,被外放的几乎地方都不太好,甚至还有不少是降了级别职位的,因此宋昱在其中并不显眼,甚至还算是待遇好了的。   林迮甫原本还准备了后手,只要蔺禹乔在其中插手了,他便能够在皇帝面前给蔺禹乔上眼药……   只可惜蔺禹乔还是那样油盐不进,不朋不党,丝毫不为自己门生宋昱谋划,他的后手倒是白准备了。   “这样的座师,要了作甚。”   林迮甫打心眼里看不起不朋不党的蔺禹乔,觉得他冷血且无能。   “要是状元郎挫挫锐气后能想通,再与我林家合作,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林家子嗣,聪慧的少之又少,实在是后继无人了……”   “不过,西北想必是要乱上几年了。也不知一派文弱书生模样的状元,能否熬过这几年。”   林迮甫冷笑。   “身在京城,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西北边境如今乱成什么样子了!饥荒、战乱……呵!”   这般得偿所愿,林迮甫才觉得自己气顺了不少。   而宋昱和苏槿得知是去西北,俱是一喜。   “多亏了蔺大人,顺着林迮甫的意思,巧妙周旋,这才得偿所愿。”   “西北乱了,正是屯兵养马的好机会!”   “还有咱买的好几座荒山矿山,也该让它们见见天日了!” 第56章 好一份“大礼”  真正的实力   “林迮甫真不是个东西!别的本事没有, 排挤贤臣的本事他最行!”   九皇子乔装打扮一番,偷偷约了宋昱,提前跟宋昱告别,一边对林迮甫骂骂咧咧。   “你放心, 他是我们俩共同的敌人和对手, 我留在京城, 一定会帮你趁机整他的!”   宋昱打断九皇子的话语, 转而问他。   “你要找的人,怎么样了?”   “没找到……”   九皇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赶紧掩饰道。   “我要找什么啊?无非是多找点帮我的人手,找点死士培养……”   骗人。   宋昱没有揭穿九皇子,只是笑了笑。   “别找了, 你要找的木立,找不到的。”   木立是宋昱前世回宫前使用的名字。   被剥夺了学习的机会,只有名字是前世五岁时刚刚习字留下的深刻印象,会写一点。   然而,因为害怕追杀,这名字,他也不能用。   九皇子骇然, 他手指着宋昱。   “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我从来没跟你说过……”   “怎么?殿下觉得自己做的很隐蔽?要不是我找人为殿下遮掩,只怕殿下如今见到的已经是这位叫做木立的尸首。”   宋昱嗤笑,“找一个跟当今太子很像的人?名字叫木立, 您是生怕别人想不到, 他与当今太子是什么关系吗?”   九皇子本来是来悄悄给宋昱送行并且安慰宋昱的。   可是安慰人没做到, 自己反而先伤心起来。   通过这段时间,九皇子已经彻底明白,即便他重生了, 占了一些先机,他也仍然不是一个聪明人。   皇位争夺,若是没点能力,德不配位,就算坐上了那个位子,也坐不长久、更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一有了钱和手上稍微靠谱些的人,便让他们悄悄地去找人——找真正的太子,找那个前世给了他九皇子一线生机的兄长。   “我就知道……我总是把事情搞砸……我一直都有点自作聪明……”   九皇子声音哽咽。   “为什么要让我活……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不如让他重活一世……”   宋昱的神色缓和下来。   “其实你挺聪明的。‘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能够知道自己的不足,并且去尽力弥补,已经是智者的行为了。”   其实九皇子真的挺聪明的,有种小动物般直觉的聪明。   九皇子按照自己直觉,选择了看似年轻又没什么势力的宋昱作为合作对象,又觉得自己能力不行、派亲信去找“真太子”,想要让“真太子”来主理一切……   正是这些举动,保住了九皇子他自己的性命。   否则,按照宋昱一开始的打算,试探几番九皇子后,就除去这位同是重生者的九皇子的。   “那我要找的人……会不会因为我的举动,被贵妃他们知道消息,而被人再次追杀……”   九皇子抬起头,含着泪看着宋昱。   “请萧大人教我……”   宋昱的神色更加和缓起来。   “不会。听起来,你要找的人,很有急智,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找到的。”   他早已安排了一个叫做“木立”的替身,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再次试探下这位九皇子是不是真心要报答“木立”,也借此试探下是否还有其他重生的人。   不过,还是让这位九皇子慢慢找人吧,让他在此事上多经历些挫折,也好挫挫九皇子重生以来的自傲,免得继续做些冲动鲁莽的蠢事。   “你不是对兵法和学武感兴趣嘛。”   宋昱说道,“去跟你父皇撒娇撒痴,让他允你学武。你就跟他说——”   九皇子止住眼泪,认真地听着宋昱教导。   “——兵权落在你这样文才不通的皇子手中,总好过落在那些世家勋贵手中吧!”   宋昱看着九皇子。   九皇子眼前一亮,是啊,他折腾个什么劲呢。   以他的才学储备,就算侥幸登上了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也待不长久。   倒不如想方设法,趁着自己重生后年纪小,撒娇撒痴骗点兵权!   九皇子这样想着,赶紧和宋昱告别。   “先生放心,先生教导了我这么多,我也会对先生投桃报李的。”   其实,让宋昱戒备的,并不是皇位多嫡的风云,甚至也不是楚宸王今后几年的捣乱和逼宫。   而是,前世那场最终让大楚灭亡、京城血流成河的□□,最后整个战火弥漫全国,哀鸿遍野。   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了那场□□?   在那之前,他必须要掌控越来越多的兵力,或者是让更多可信的人掌控着一定的兵权。   *   宋昱带着苏槿,前去西北赴命任职,开始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践行“筑高墙、广积粮”。   而苏氏和苏壹则留下,继续经营京城中的势力,以便和西北互通有无,免得大家都陷在边境,无人援助。   宋昱被外放到西北任职,皇帝一开始倒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状元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算是顶稀奇贵重的;但对皇帝而言,三年一届科举,加上恩科,他当上皇帝后,见过的状元不要太多。   但是,宋昱走后没多久,上书房便乱了起来。   习惯了宋昱图文并茂、深入浅出讲解的皇子们,对着那些动辄背诵全文、满嘴仁义道德治国平天下却不通庶务的翰林院学士们生气闹情绪。   尤其是年纪小的那些皇子们,集体罢课。   “他们撕了萧大人给我们的绘本!”   “他们连如何制造农具和河堤工防都不知道,光讲民生社稷,嘴上厉害,实际上就是绣花枕头!还撕了先生给我们的‘农事十绘’和‘河防图解’。”   不等皇帝向小皇子们问罪,那些小皇子们就集体控诉道。   皇帝头疼不已,状元郎给他们教书之前,确实也没见这些小皇子们这么爱学习。   让他们罚抄课文,他们宁可跪在他大殿前长跪不起。   暗地里搅起这场纷乱的九皇子,趁机在皇帝面前给林迮甫上眼药。   “父皇,这些给我们讲课的老师,其实都是吏部安排的吧?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教废啊?不通庶务,不通农事,只知道读圣贤书……这样无能的我们就不会去六部历任,掺合里面的工作……”   皇帝突然警醒。   是的,他光想到儿子太多,他自己又是壮年,如果儿子太出色,恐怕会顶替自己……   但是,这些上书房老师的讲课方式和讲课内容,从前不觉得,可是跟状元郎的教法比起来,确实是让这些小皇子们只会读圣贤书,各种事务都不通达……   不等皇帝细想,九皇子就假装自己在那嘀咕。   “那还不如分类教导呢。让我们每个人只擅长一种事务,懂农务的、懂治理河道的、懂带兵的……六部的工作,给那些每天搞朋党之争的朝臣们,给那些世家和勋贵子弟们,还不如把这些工作机会给我们这些个皇子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皇帝纵然对自己这九儿子产生了点怀疑,但这话也确实说的在理。   九皇子又趁热打铁。   “读书好没意思啊,父皇,我想去练武。”   皇帝还在想九皇子之前的话——与其将朝中的职位给世家和勋贵子弟,还不如给自己儿子。   没错!   顶好给一些兵权,给那些母家不出色、没人支持登上皇位的皇子,比如,眼前的九皇子。   年纪小没关系,正好趁着身子骨没有完全长开,多练武打好基础。   九皇子如愿以偿。   因着皇子们闹罢课,皇上将林迮甫又叫过来臭骂一顿。   “你安的什么心?给皇子们挑的老师,是些什么不通庶务、只知道之乎者也的朽木?他们是皇子,难道还真的去科举不成?林大人,要是吏部干得力不从心,可以别干了!”   朝中后宫都是人精,听闻皇帝对林迮甫近来不满,加上大皇子失势,林迮甫在朝中办事很是不顺,很多官员竟然也敢当着他的面甩脸色了,而贵妃在后宫也过得不如从前得意。   京城的诸事,几乎都按照宋昱的计划。   苏壹和苏氏在京城也各种经营,忙得脚不沾地。   林迮甫连番被皇帝责骂,一打听,竟还是跟那状元郎有些关联,气得半死。   “呵,同样是教书,非要搞些花里胡哨的,还真把自己当成‘有教无类’的圣人不成。”   “也罢,本来想留你一命,却是你自己找死!”   *   虽是农历九月初,京城还有些许燥热,但边城已经下了一场大雪。   宋昱要去赴任的是砻州,常年被般若国和周边部落抢掠,土地产出也不丰厚,在边境中也是最穷困的一个州府。   砻州以瘟疫和暴雪的名义,封城许久,宋昱派人先来打探也未曾多打探到什么消息。   宋昱和苏槿在城门口被盘查了许久,这才被放了进来。   一进城门,便见到城门口饿殍遍地、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浑身青紫,倒在雪地上,看起来简直像是人间炼狱。   苏槿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任知州,可是升职了的……说是控制疫情有力,且百姓安置得力。这就是安置得力?!”   “小心!”   宋昱伸手,将苏槿的纱布口罩系得更紧了一些。   “是我低估了林迮甫和他那些恶狗们的恶意和无耻。”   城里的积雪一直到膝盖以上,比城外的积雪还要厚还要高。   一直无人扫雪,马车根本就是寸步难行,宋昱和苏槿只能下了马车,带着一部分人拖着行李,先行一步。   “我背你。雪地里走,容易落下寒凉。”   宋昱不由分说,将苏槿从厚重的积雪中捞出来,背着苏槿便开始踏雪前行。   “我自己……”苏槿挣扎着要下来。   她也是练武的,身体倍棒,这点寒凉算不得什么。   “别动,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   宋昱小声,“人前,我们是恩爱的夫妻,因为不肯娶平妻才得罪了林迮甫,被明升暗降到了砻州当知州。莫要让对方怀疑。”   苏槿登时不敢乱动。   宋昱眼中拂过笑意。   这是他俩认识以来,靠得最近的一次。   宋昱和苏槿的心跳,都变得很快,噗通噗通得跳个不停。   苏槿将后背绷得紧紧的,感觉自己好像是随时要被教导主任发现的早恋少女,心里紧张得不行。   随着颠簸,苏槿脸上本来就不严密的口罩,又松散下来。   顺着松散的口罩缝隙,宋昱身上清浅的竹叶和松针叶香气,与苏槿的鼻息相互萦绕。   明明是很漫长的一段路,宋昱却觉得仿佛只短短一霎那。   砻州官署就在眼前。   苏槿红着脸赶紧下地,低声道了声“谢谢”。   宋昱怅然若失。   *   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时间用来怅然若失。   眼前的官署附近,被饥寒交迫、哭天抢地的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进不去衙门。   “狗官,朝廷明明说减税了,你还多收粮食,把我们的粮食还给我们!”   “大老爷,求求你了发发慈悲,开仓放粮吧,我家六个孩子,已经饿死冻死了三个……我命苦的孩子啊……”   “砸了衙门,把粮食抢出来!”   而周围,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已经冻成了青白色,倒地不醒。   周围还有人拿着破木头做成的火把,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带头烧掉衙门。   很显然,砻州知州不做人,荒年歉收还多征收百姓的粮食,而且似乎很有背景,京城那边对砻州的事情并不清楚。   何况,城门口都饿死冻死那么多人了,百姓这么多天来不反抗,怎么偏偏就今天集聚在衙门前,一副要烧衙门的架势?   正思索着,只见不知人群中谁鬼鬼祟祟地先喊了一句。   “那个穿着锦袍的俊俏男子,正是狗官知州,杀了他,为饿死冻死的亲人们报仇!”   紧接着,人群中更多鬼祟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喊着。   “烧毁官署,打死狗知州!”   眼见着那些哭天抢地、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受了恶人蛊惑,向宋昱他们袭来。   若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和家眷,今日必定在这场□□中命丧于此。   宋昱眼底一片冰凉。   呵,前任知州和林迮甫送他好一份生死“大礼”。   只可惜,他们都不知道,他宋昱真正的实力。 第57章 砻州赴任  筑高墙、广积粮   “抓人!”   宋昱和苏槿对视一眼, 多年的默契和配合让他们立刻有条不紊地各自行动起来。   “乾位、坤位……等明显是有策划过来捣乱的数十人,给我抓起来!”   宋昱习惯用周易八卦的方位来让自己暗卫抓人。   “拦住东南方向30度、60度……几个拿火把的,将他们的火把统统都按在雪地里灭掉!”   苏槿则多用方位角度来安排自己的护卫队行动。   很快,一场足以让大多数人命丧于此的危机, 消散于无形。   但是前任知州的布置, 远不止如此。   “大人, 那些人承认多被指使。多为城中那些欺压百姓的帮派。”   宋昱派出的人将那些捣乱的人关入地牢, 没多久就审出了结果。   “可……这些人似乎都患了他们所说的‘瘟疫’,是否集中收押, 请大人早做决断。”   “治。”   宋昱早已和苏槿预演过可能会遇到的困难。   眼前场景,几乎是他们所想象的最差的那一种了。   前任知州真的是恶毒。   被安排来捣乱的地痞流氓,若是真的不管不顾不去治疗, 那么就算宋昱侥幸从这些人的围攻和被蒙蔽百姓的□□下逃脱出来,那么也失去了重要人证。   但如今,因为大雪和交通不便,加上前期药材的消耗,别说州府里的药材存量了,就算是整个砻州城的药材铺里,也没有多少药材了。   但要是将库房里剩下不多的治疗药材, 用到这些人身上,就会少救治很多百姓。显然对于新上任想为百姓谋实事的官员来说,是非常艰难的选择。   但……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苏槿轻松应对。   “我们当然是选择, 全部救治。”   被火速请过来的十几个大夫, 面面相觑, 只觉得这位从京城来的夫人,过于自信。   “夫人,您还是太年轻了。”   “药材不够, 真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实我们要的药材也不多,就几斤几两的,可如今……连这几斤几两都凑不出来啊。”   苏槿笑了。   她可是拥有淘宝的女人,不要说几斤药材了,就是几十、几百、几千斤药材,又有何难?!   *   “夫人,粥棚已经初步布置好了。热乎乎的红薯粥已经开始布施。”   “夫人,已让大夫们熬了好几锅治疗的药汤,就在粥棚旁边同步发放。”   苏槿的手下这样告知苏槿。   “夫人,城中积雪已经全部被清理完毕,夫人联系的商队全部交通顺畅,顺利带着大量物资前来帮忙。”   “城门口和郊外,已设置好病人专门住的临时住处。被褥都已安置好,柴火都是充足的。”   “那些病重的病人,均已被集中收治。”   很快,整个砻州城安定下来。   不少人喝了粥喝了药汤的百姓们,终于知道自己盼来了真正为百姓谋实事的好官,纷纷携家带口地前来州府衙门前磕头拜谢。   “感谢大人,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   “谢谢夫人啊,夫人真的是观世音菩萨在世。呜呜……”   苏槿很是欣慰。   竟然有些庆幸,来这艰难险阻之地赴任的是他们。   否则这些百姓,真的是会被前任知州给坑死。   但是,这只是解决了前任知州布置下的第二重磨难。   还有播种的难事。   *   眼下是农历九月初,正是冬小麦播种的最佳时期。   可是如今大家病倒的不少,哪里有多少人手来播种。   更别提各家存储的粮食种子都被当成保命的粮食,全部吃完。   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种子来播种。   按说前任知州多收了粮食,仓库里至少有不少粮食。   可那所谓的不少粮食,只是纸面上的记录。   而按照州府粮仓的记录,里面应打开仓库一看,几乎都是有点发臭的陈年粮食,而且数量极少,别说能够救济百姓当吃食了,就是当种子来播种数量和质量上也根本不可能。   粮仓的保管员早就在前两天“患瘟疫”死了,人早就被处理了。   前任知州的恶毒,可想而知。   而且,被宋昱派去周边州府借粮食的人,纷纷都无功而返。   “大人,他们说自身难保。”   “大人,他们说我们有瘟疫,甚至都不让我们进城。”   “大人,他们不肯借粮食和药草……”   “大人,好不容易借来了一些粮食和药草,但是被人中途打劫。打劫的人武器精良,武艺都还勉强。故而已按您的吩咐,假装被打劫,如今已经顺藤摸瓜,将周边的不少山贼驻地全部控制!”   “疑似发现那些山贼与前任知州手下一些来往的书信!书信上……要求山贼们和官吏里应外合,将您和您夫人的性命……”   呵,前任知州和林迮甫给宋昱设置的,几乎都是死局。   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宋昱和苏槿的真正实力。   还真的以为宋昱只是个文弱书生,以为他只是富裕商户人家通力培养出的普通学子。   而今,前任知州和林迮甫的众多安排,不仅没有让宋昱和苏槿有半点损伤,反而给宋昱和苏槿留下了不少证据。   就算那前任知州,早已销毁了不少证据,甚至还杀人灭口,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宋昱会有这样的本事。   毫不困难地就抄了周边那些山贼的老巢,找到了不少前任知州的罪证。   其实,粮食药草,苏槿不仅可以通过淘宝即时购买,而且在“菜鸟驿站”中也存了不少。   不过,派人向周围的州府和县城请求粮食和药草援助,不过是幌子。   这不,很快就试探出,周围州府县城,大抵都与林迮甫关系匪浅。   也是,西北乱后,那西北马场主竟然胆大到刺杀皇帝的小儿子,楚西王被皇帝叫到京城后软禁,这西北,皇帝自然是要找一个自己当时最最信得过的人前来守着。   不过,皇帝对林迮甫的这份信任,正在被宋昱的种种安排中渐渐变淡。   皇帝本人最是多疑,林迮甫做下种种恶事,却自以为以自己能力,都能遮掩过去。可惜,他遇到了这一世的宋昱和苏槿。   为了防止林迮甫继续派人前来作怪,宋昱和苏槿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宋昱给京城派人快马加鞭,兵分四路,送了好几封奏折,将在砻州的所见所闻,一一上报。   又忙着拦住城中富户,一一找他们喝茶,派暗卫守住所有送出砻州的信件,确保砻州发生的一切,都无法被林迮甫和他的属下得知。   而苏槿,则忙着带人分发粮食种子,帮助百姓播种。   “这……这是顶顶好的小麦种子啊!颗颗饱满,明年定然是个大丰收了!”   有经验的老庄稼把手,对粮食种子的优劣一看便知,当下就老泪纵横。   “我们是真的遇上青天大老爷了!菩萨显灵啊!”   粮食的问题,倒是好解决。   家中商队,如今都是苏槿直接对接和安排。   二三百人为一商队,领头多为暗卫。   外人看来,这个两三百人组成的大商队,真是本领高强。   不管什么粮食种子,都能一两天里很快弄来。   只是,在播种的时候,又遇上了新的问题。   当地的土质并不好,土地板结,很难翻土。   而百姓们播种的工具也很是破烂,比如锄头等,甚至铁质的都很少,多是烂了的木头锄头……   要知道,如今的大楚,多用牛拉的耧车一起完成翻土和播种两项工作。   耧车翻土的地方装了一些粮食种子。   一边可以完成翻土的工作,一边便可以让种子顺着翻出来的土地,落到坑里。   看着不少百姓拿着烂了的木头锄头辛苦地锄地,然后一脸幸福、小心翼翼地撒下被老庄稼把手称为“顶顶好”的小麦种子……   苏槿的心里酸涩不已。   在现代,大多数地方已经是机械化作业,温饱早已不是问题。   种出来的粮食,也不必再交税。   穿越前,对于温饱无忧的生活已经习以为常,穿越后才知道身处的是怎样的盛世繁华。   不过幸好,淘宝也跟着她一起来了。   她赶紧下单了几种手推的谷子播种机和一些农业机械书籍,绘制好制作图后,找工匠改良成了适合砻州土地翻耕和播种的机器。   手中有粮,还能种上粮食,百姓们的心都定了。   随着粮食生产的恢复,随着苏槿带来的药和大夫们的医治,砻州城里也安定下来。   慢慢地,等到农历十月,所谓的瘟疫再无踪迹,砻州已是一片欢声笑语。   *   而宋昱送到京城的众多奏折,终于有几封突破了林迮甫的重重防线,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宋昱送来的人证物证十分详实,林迮甫气得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皇帝大发雷霆,让蔺禹乔和大理寺一起查清此事。   先有林迮甫疑似失去圣心,又有大皇子被皇帝由亲王贬为郡王、并当众呵斥怒骂。   墙倒众人推。   此前被林迮甫和贵妃迫害过的朝臣们,纷纷鼓起勇气,为林禹乔提供证据。   蔺禹乔准备多年,得了这个机会,将准备多年的林迮甫侵占土地、贪污钱财和勾结朝臣、各地将领陷害官员、为大皇子拉拢人的证据等等,准备一举扳倒林迮甫。   皇帝勃然大怒。   林迮甫贪墨一些钱财,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在皇帝看来,给自己亲信臣子一点好处,根本算不了什么。   所谓结交朝臣陷害忠良,皇帝也不在乎。林迮甫就是他手上的一把刀,林迮甫要陷害的人,其实是皇帝想处理掉,只是不适合亲自动手罢了。   可林迮甫还与各地将领私下里有所联系,这就让皇帝很是芥蒂了。   皇帝对兵权非常敏感。   他上位的经历并不光彩,若非郃国公手上掌兵数十万且支持他,他这皇位可是登不上的。   林迮甫当即就被皇帝丢进了天牢,责令大理寺彻查。   但远在砻州的宋昱和苏槿知道消息后,并未放松警惕。   他们知道,狡诈如林迮甫,根本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   既然林迮甫一时也腾不出手来找宋昱麻烦,宋昱和苏槿便趁机赶紧在砻州发展生产。   砻州多产羊毛、羊奶,苏槿便着人开始制作各种羊毛披风、羊毛毯子和各种奶酪奶茶等特色制品。   还找人搞营销,做了大量精致的礼盒,将这些砻州特色产品作为礼物送到京城,让苏氏处理,赠送给与之前在赏花会上交好一些贵妇贵女。   那些高门贵女贵妇,多掌管府中中馈。   苏槿设计并找人做出来的砻州特产既精致又实用,很快就得到这些贵妇们的青睐,各府争相采买。   尤其是三公主。   因着婚期近了,又对苏槿和苏氏天然有好感,便大手笔采买了不少羊毛衣物毛毯制品,很是为苏槿的砻州特产在贵女圈里打了一波广告。   因着苏槿的种种类似帮助,砻州城百姓们的钱包很快就鼓了起来。   商人们带来不少物廉价美的东西。   城里人来人往,买卖东西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到了十一月,砻州竟然看起来跟那些繁华的城市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以往的冬天,是农闲的时候,砻州各地村落里的农夫们,大多数在村头闲磕瓜子,要么很少一部分到镇上或是城里帮工。   苏槿可不会错过这些劳动力。   她在砻州城里开了各种加工厂,将闲散的劳动力全部收纳进来。   而苏槿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一般地方官员的任期为三年,三年里,她要这砻州从一片荒凉变成繁华富庶之地!   而宋昱,则一边排摸砻州城和下属各县城的百姓生活情况,一边趁机开始派人暗中开采起了从前在砻州附近买的一座荒山。   这座荒山,似乎是一座银矿山。 第58章 兵符与爱情  皇家秘辛   受到那些山贼的启发, 宋昱干脆派人在在这些荒芜人烟的山上建了寨子,让暗卫们领头一边采矿,一边假装成是抱团的逃亡来的流民。   因为前任知州的骚操作,府衙里管事的人, 尤其是主簿、典吏等几乎都被前任知州灭了口。   故而, 如今宋昱在掌管户籍的职位上, 顺理成章地安插一些自己的人, 根本是易如反掌。   宋昱如今主管砻州,救了砻州的百姓, 在周边城池颇有口碑。   不少砻州附近的百姓流民也携家带口地来投靠。   在这种情况下,宋昱很容易就给这些寨子里的人,安排了正经的户籍和身份。   炼制银矿的地方, 则设置在更加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   不过银子,宋昱和苏槿都不缺。   毕竟,经商带来的收益,已然是非常可观。   砻州城最受人欢迎的好几个铺子,都是苏槿暗中派人经营的。   宋昱,对银矿的兴致也是缺缺,他更想要的是铁矿。   大楚跟历代封建王朝一样, 对铁器的管控很严格。   很多百姓连铁质的农器具都买不到,更何况是武器。   苏槿倒是可以在淘宝上买宝剑和菜刀。   但一来这些东西是限购的,二来她不想这些成为武器被用到战场上去。   战争很残酷。   她是和平年代出生的人, 如非必要, 她不想参与任何战争。   “阿槿心善。   宋昱永远尊重苏槿的选择和做法, 并且也暗自调整了自己的策略。   “兵法所云,攻心为上。兵不血刃,便能达成所愿, 才是最佳。”   因为有了银矿,宋昱钱多的几乎花不出去,便一下子大手笔地在砻州附近的山林里,建了十来个寨子。   每个寨子数千人。寨子里的人,人前是猎户出身,人后则是宋昱身后的兵力。   宋昱在砻州附近,一下子便拥有了数万的兵力。   而这数万兵力的虎符,宋昱直接屏开众人,在某日私下交给了苏槿。   *   苏槿错愕地看着宋昱。   “给我作什么?”   “放你那,更安全。”   宋昱深深地看了苏槿一眼。   宋昱可以看到苏槿的“菜鸟驿站“和淘宝界面。   苏槿以为是说放在她这里更不容易被人拿走,当下也没有多想,便“拍照上传”到了淘宝待售界面,标了999999999的价格。   虎符“嗖”地一下消失在两人眼前。   宋昱看着“水镜”上待售物品出现了虎符X1,神色莫辨。   “运河沿线,我已布置得当。爹按照你的建议,建了漕帮。如今他以漕帮帮主的身份,招募了十六位舵主。”   宋昱将苏壹传过来的消息跟苏槿再详细细说。   “每个堂主领十六堂主,每位堂主领三十余人。亦有一万余人的帮众,按照兵士训练的方法,日常除了做工,另有训练。”   这个消息,苏槿早已知道。   苏壹还在密信里,将那族长的小儿子、在总督漕运部院做事的萧淙给臭骂了一顿,说萧淙这厮狡猾得很,暗中跟他抢人夺权。   “嗯?”   苏槿疑惑,所以宋昱跟她说这话的意思是?   “这运河沿线的一万多人手,并不好掌控。”   宋昱认真地看着苏槿。   “我已派可信的人前去支援,萧淙非等闲之辈。”   苏槿在这样的注视下,不由得回避起宋昱的眼神来。   “我亦可派人帮忙。”   苏壹将一小部分暗卫人手,交给了苏槿。   苏槿手上得力的人,很是不少。   “我并非此意。”   宋昱轻笑,又带着淡淡的叹息。   “我是说,因为不好掌控,所有运河沿线的以漕帮名义组建的兵士,兵符没那么快交到你手上。”   “但很快,会交到你手上的。”   宋昱语气认真。   苏槿这才觉得不对起来,她抬起头,看向宋昱。   “你的意思,不是说让我帮你保管兵符……而是你所有的兵符……所有的军队兵力,都由我来掌控……?!”   “对。”   宋昱这才真正笑了起来。   “……你不怕我私吞了你的军队,你不怕我篡位像武则天一……”   苏槿过于震惊,不留心将心里话说了一半。   “你想当女皇吗?”   宋昱却毫不在意,反而笑意更深,甚至带着一□□哄的语气。   “那你来当女皇,我来当为你拱卫山河、守护皇宫、贴身守卫的将军,如何?”   “不不……”   苏槿退后,转身想跑。   大可不必,当皇帝真的好累。每天早上三四点就要起床去早朝,早朝完了就要批一天的奏折。   除了批奏折,还要听各种课程。前十几年的高三作息,已经让她够受的了。   若说当皇帝有什么可以期待的,那就是后宫佳丽三千?   但就算苏槿侥幸当上了女皇,她还能有男宠三千?   不了不了,她真的无福消受。   何况,她可不觉得,宋昱会让她拥有任何一个男宠呢。   宋昱收回笑意,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语气变得平静无波。   “我是开玩笑的,继续来讨论下林迮甫的下一步谋划,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吧。”   “以及,正月十八,三公主大婚,我猜那时候般若国在此前就会有所动静。说不得会勾结我当今太子……”   当今太子就是宋昱的双胞胎弟弟。   见宋昱说的是正事,苏槿停下脚步。   她和宋昱认真地讨论起来。   宋昱心下一沉。古语有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很显然,苏槿除了那“将他养成一代明君”的任务外,并无太多世俗的欲望。   她不贪财,锦衣华服、珍珠玉石,她固然喜欢,但没有也可。   她不求名,明明古琴才华名动京城,却并不显摆,婉拒了那些王公贵族的橄榄枝。   于众人而言非常重要的身份地位,对她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如果从前有人跟他说,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不感兴趣,他定然会嗤之以鼻。   帝王的一句话,便能决定对方的生死。这样能掌控一切的错觉,谁能不沉迷?   但苏槿,并不沉迷。   他知道,皇后的位置并不足以打动苏槿。   她聪慧而冷静,些许的动心,并不能让她沉溺于脆弱易折的爱情。   然而许以皇位,看起来,仍是留不住苏槿。   “人人生而平等。”   宋昱曾听苏槿这样说过。   宋昱垂眸,苏槿定然是从仙界过来的吧。   只有那样的地方,能够让人产生“众生平等”的幸福感。   “……所以,我们在砻州周边提前布置陷阱,只要般若国敢派人抢掠进犯砻州百姓,便让他们有去无回!”   讨论结束,宋昱装作不经意地问苏槿。   “你似曾说过,你从仙界而来,任务便是将我辅佐为一代明君?那任务完成后,你会离开吗?”   按说,任务完成后,是有一段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的。   苏槿已经想好,到时候,她就拿着大笔的钱财,游山玩水。   要是宋昱给力一点,再给她一块封地,她在那边养上不少养眼的小哥哥……   见苏槿没有立刻回答,宋昱的神色晦暗不明起来。   他声音有些暗哑。   “至少,在你完成任务前,你肯定不会离开的,是吗?”   苏槿迟疑地点头。   商议完事情,苏槿毫不留恋,转身便要离开去房间里看账本。   她惦记着城东,似乎有块地方不错,或许可以开个砻州特产的新铺子……   正想着,她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清草、薄荷叶和松针叶的淡淡清香,若有似无。她的心头猛地一跳。   “别动,就一会。”   宋昱轻轻地从后背环抱住苏槿。   一时间,室内一片静谧,唯有两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分外明显。   数秒后,宋昱轻轻松开苏槿。   “我知道砻州有一处园子,主人家梅花养得极好,梅林极美,如同层云染彩。”   “且主人家贮存了梅林下的冬雪煮茶,味道极好,一起去尝尝吗?回去后,或许便无此景此茶。”   苏槿心里有点乱。   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她回头,看着宋昱真挚的眼神,终究是没有拒绝。   少年人的感情,总是炙热而真诚。   宋昱的安排,也极为妥帖,颇合苏槿的喜好。   梅林是真的极美。   在飘着小雪的梅林亭子里,喝着带着冷梅香气的清茶,吃着带着淡淡梅香的热锅子,很是幸福。   这么多年来,一直忙于逃生、谋生和功课,竟难得有这样静谧的时光。   梅林之行后,侍女们都有所感觉,仿佛宋昱和苏槿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常在苏槿身边的老嬷嬷甚至都忍不住悄悄跟宋昱说。   “少爷,少夫人年纪还小,夫人再三叮嘱,你们现在还不能圆……”   来了砻州之后,苏氏虽然没有跟来,但是派了最忠心的老嬷嬷来。   老嬷嬷带着苏槿的忠心的女护卫队,坚定地执行着“少爷和少夫人年纪都不大,还不适合圆房“的苏氏命令,时时刻刻戒备,不让宋昱和苏槿同房而住。   老嬷嬷有点怕这位日常冷着脸的少爷。   这位状元郎,虽然长得极为俊俏,但脸这么一肃,瞧着竟是比那些王公贵族老爷还要有气势。   唯有少夫人在的时候,少爷才会面上带笑。   老嬷嬷有些紧张地看着宋昱,腿有点抖,很是担心他会发怒。   她可听说了,曾经宋昱将不听他命令、据说是背叛他的人,给当场削成棍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您和少夫人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少年时候,容易冲动,但是身体健康要紧……太早圆房,对您和少夫人身体不好……”   老嬷嬷颤着声音说道。   “忠言逆耳,说得好,赏。”   听了老嬷嬷的话,宋昱不仅没生气,反而难得地神色缓和。   “这世上,我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她。”   宋昱轻笑。   圆房?这事他从未想过。   毕竟,手还没牵上呢。   也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能够牵上手。   *   老嬷嬷深切地感受到了少爷对少夫人一腔情义,决定发挥一腔忠心,为少爷少夫人感情出谋划策,添砖加瓦。   于是,绿萼、朱红、浅白、鹅黄等的各色梅花,被宋昱每日一枝,赠给苏槿。   带着淡香的梅花,装点了苏槿的小书房。   砻州的建设如火如荼,一切都非常顺利。   日子就在这样日日送花收花的日子中很快过去。   很快,就到了农历腊月中旬。   这天,苏槿和宋昱竟然收到了来自三公主的请柬,请他们参加她的婚礼。   三公主的婚礼,在正月十八。   从砻州出发,紧赶慢赶,差不多能够赶到。   要是快一点,还能跟苏氏苏壹一起过年呢。   但是宋昱和苏槿,收到这封信,都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   宋昱吩咐手下:“速去查边境五州十九城,还有谁接到了三公主的请柬?”   苏槿则是吩咐查探各种物资:“看看城里粮食和水,如过关闭城门,还能支撑几个月?”   待得知,五州十九城几乎都收到了三公主的请柬,大部分守城的知州、县令,甚至也有一些武将也准备回京城参加婚礼后,宋昱和苏槿心中俱是一突。   “有人以三公主成亲的名义,让这些守城文官武将离开边城,这样若是有敌人来犯……”   苏槿倒吸一口凉气。   到时候,五州十九城被破,京城的三道屏障,便少了一道。   若是敌人武器精良,说不得京城也很危险了。   但不管京城是否会遇到危机,但只要五州十九城沦陷,那么三公主必然成了幕后策划的替罪羊。   “是宋聿和林迮甫联手了。”   宋昱下了判断。   苏槿跟他想法一样。   “之前查过,这边城文官,大多是林迮甫的人;但也有一部分,是当今太子趁机安插过来的。而武将,他们俩想来也有所勾结。”   难道当今太子宋聿想趁机逼宫造反?   宋昱脸色难看地拆开另一封密报。   密报里说,林迮甫本来都要被皇帝踢出内阁了。   但就在这关键的时候,贵妃怀孕了,而且据太医的说法,很有可能是个男胎。   前世所有儿子都死伤残废了之后,其实皇帝是有想再努力生个孩子的,只是却没再成功。   所以,前世其实一直有个传闻,说后来皇帝其实在几年前就被人下了药,再生不出孩子的了。   贵妃这个孩子,宋昱有点怀疑,很有可能并不是皇帝的。   但也只是猜测。   前世,在宋昱回宫前,这个孩子早就夭折了。   “这个孩子,不会是楚宸王的吧?”   苏槿脑洞大开。   “不然,贵妃怎么会那么容易跟楚宸王合作?”   苏槿说的有道理。   但宋昱还是觉得奇怪。   林迮甫又怎么会跟宋聿合作呢?   宋聿前世,可是恨死了林迮甫的……   宋昱听说,民间有种滴血认亲的方式。   但也听说,并不准确。   苏槿欲言又止。   宋昱看向她。   “……其实,有一种技术,叫做亲子鉴定。”   苏槿眨巴着眼睛,告诉宋昱。   “是时候让你再见见无所不能的淘宝力量了!” 第59章 “仙人”手笔  战争一触即发   宋昱深深地看了苏槿一眼。   果然是仙家才有的手段, 竟然连腹中胎儿也能测出是父亲是谁。   “要测吗?”   苏槿看着淘宝上的亲子鉴定要求,毛发、血液或指甲都可以。   孕妇的话,按照介绍需要是6周以后,而且最好是血液比较好。   宋昱有种莫名的直觉, 如果真的能弄清楚, 贵妃此次怀孕的孩子是否是他父皇的孩子, 对于后续他们的行动, 将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要获得贵妃的血液并不容易,如今贵妃宫中十分警醒。   就连贵妃怀孕的消息, 还是苏壹亲自查探,才打探到的隐秘消息。   而皇帝、当今太子宋聿和楚宸王的头发或是指甲,也并不容易获得, 需要一定的时间。   宋昱和苏槿,都分别派人去采集相关头发指甲等。   既然打算将计就计回京城参加三公主的婚礼,苏槿便打算好好地挑一挑礼物。   三公主可是她的亲姐姐,又那么温柔善良。   “三公主不被皇帝喜欢,纵然皇后有心给她多添些嫁妆,但是还是不多。”   苏槿私下里跟宋昱说这件事的时候,有些生气。   “根据打探到的消息, 似乎皇后本来给三公主的嫁妆还是很多的,但是被当今太子宋聿给拦下了不少,说不少东西僭越、且过于奢侈了, 不是公主该享用的, 有病吧他。”   宋昱也是沉默。   他这位双胞胎弟弟, 心性狭隘,前世就将三公主送去和亲,换取般若国对他所谓的支持。   这一世被他们搅合了和亲一事, 这位双胞胎弟弟自然不会让三公主好过。   “嫁妆是一个女子的脸面,代表着娘家对她的看重。”   苏槿越想越生气。   “如果晟国公府因此看轻姐姐,搓磨她怎么办?”   “再安排几个商人,前去投靠。”   苏槿下了决心。   “给他们安排的身份是南洋来的,多送些什么京城里追捧千金难求的欧式皇家宝石自鸣钟之类的物品,给姐姐多撑些脸面。”   “明面上,我也要给姐姐送些看似不太贵重、但是很是精致有趣的东西,为姐姐多挣点面子。”   苏槿越想越激动,干脆主动叫上宋昱一起去砻州城逛街给三公主挑添妆的礼物。   “我们后天出发,这两天再在砻州城逛下,民间多高人,说不定有什么极出色的精巧物品呢。你对皇家的喜好比较了解,也帮我一起参谋一下。”   这是苏槿第一次主动邀约,邀他一起去逛街。   宋昱想到苏槿已经备下两大箱奇珍异宝、准备送给三公主添妆的东西,心中觉得酸涩。   他的苏槿就是这般好,嫉恶如仇,但也更为善良慷慨;别人给予她三分好,她便回以十分。   定然是从仙界那般好的地方,才会养出苏槿这般良善的性子来。   而觉得苏槿慷慨善良的可不止宋昱。   砻州大部分百姓,都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并且对苏槿心怀感恩。   “多亏了知州夫人,不然我眼睛绣瞎了,也赚不到养孩子的钱。”   吴三娘是砻州城里一名普通的绣娘,她在银楼给自己女儿挑压箱底的首饰,苏槿那是赞不绝口。   “更别提给女儿提前置办嫁妆了,哎哟,现在可真是想也想不到的好日子,吃喝不愁,还有余钱……”   之前的知州心黑,毫不管百姓死活,吴三娘尽管有刺绣的好手艺,却也差点活不下去了。   首饰店里还有木工家的妻子,闻言也对宋昱和苏槿夸赞不已。   “我们村里头谁不夸新任的知州和知州夫人。村里原本饿死了多少人啊,现在可算是活得像个人样了。我这辈子也没过过这么温饱不愁的日子……”   “可怜我那被前任知州祸害饿死了……哎,不提了,说点开心的。多亏了知州夫人对外推荐咱们砻州特色的木雕和家具,我家过上了好日子!”   “京城来的、江南来的客商,差点把我家门槛给踏破了!说砻州特色的家具,如今可是整个大楚流行着的好东西!不少家具样式,可是知州夫人亲自改良的。”   木工家的妻子跟吴三娘说起来。   “知州夫人可真是太厉害了。”   “可不是嘛,她给的各种刺绣样式都好看极了,而且也不繁复。说是粗犷些,才有边城的风情。而且她从京城那边带来了不少订单咧。”   绣娘很是欢喜,不停地跟旁人一起夸着苏槿。   “知州夫人真乃观世音菩萨下凡。从前砻州每一样拿得出手的。如今砻州的砻绣可是名动天下,还有砻州各种特色小吃。砻州奶茶,那可是独一份的美味!”   “现在过得可真是神仙日子。我已经好几年没吃过肉了,现在啊,经常吃!”   “可不是嘛,我爹和我爷爷,这辈子穷得就没吃过肉。结果现在,我在知州和知州夫人的帮助下,我出息了,我让老头子吃上了肉!五天可以吃一顿肉!”   “我家孩子十岁了,就没吃过一口糖。嘿,现在啊,都怕他糖吃多了要害虫牙!”   苏槿出来买东西,自然是乔装打扮一番,免得那些被她帮助过的大小店主、摆摊的百姓们都要免费给她送东西之类的。   谁知道竟然听到了这么多人,私下里都在拼命夸她。   “砻州民风淳朴。”   下车后,苏槿忍不住跟招娣拦妹这样感慨。   “给予他们三分好,他们便要回报七分。更别提将人夸得像朵花似的了,可真是受之有愧。”   民风淳朴?   来砻州赴任之前,京城里谁不说砻州民风彪悍、说“砻州穷山恶水多刁民”   ………   “您就是太谦虚了。”   招娣和拦妹咋舌。   她们心想,苏槿哪里给砻州百姓三分,她分明给的是十分。   恨不能倾其所有,将所有好东西都给砻州才是。   苏槿摇摇头,她知道招娣和拦妹都觉得她太过于“慷慨”了,可她自己却觉得自己做的还很不够——   从来都没吃过肉,提升到了五天能吃上一顿肉,算什么呢,还差得远呢。   要是招娣和拦妹她们俩能见到后世的盛世,后世为了扶贫所做的各种努力,才会真正知道……   跟后世相比,她苏槿所做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   带着好几车砻州特产,苏槿和宋昱和上峰告了假,终于在年前赶回了京城。   苏氏和苏壹忙得脚不沾地,匆匆和苏槿宋昱见了一面又赶紧去忙。   皇甫富贵倒是还算闲。   十月考了武进士,十一月放榜后,他们一家人就都到了进城。   皇甫富贵家里人忙着在京城买房子、收拾住处,想帮皇甫富贵谋个好点的武将官职,忙着帮皇甫富贵相看人家,那忙得那是脚不沾地。   而皇甫富贵本人倒是优哉游哉,每日到苏槿他们在京城的宅子里找人切磋,安心地等着年后授官,其余事情都万事不管也不愁。   知道苏槿和宋昱回来后,皇甫富贵第一个上门来拜访。   皇甫是来惯了的,宋昱也早嘱咐过门房,若是皇甫富贵来了,只管放他进来。   临近中午,苏槿和宋昱正在外客厅安排人收拾从砻州带回来的东西。   “你在京城可算是出了名。京城有头有脸的,近来谁不想买点有特色的砻州货。你可真是太本事了啊喂。”   在外客厅,一见面皇甫富贵就将苏槿夸成了一朵花。   “青天大老爷的贤内助那是顶个儿好也就罢了,你还教出了个武状元,可真了不得啊你!”   说着,情绪激动之下,皇甫富贵就顺手想拍下苏槿。   眼看着皇甫富贵大大咧咧的,还想用他力大无穷的手去拍苏槿的肩膀,宋昱的脸一下子沉郁了下来。   他架住皇甫富贵的手。   “皇甫富贵!”   苏槿反应敏捷,早在皇甫富贵手一动就反应过来,早早躲闪了过去。   皇甫富贵撇嘴。   “就试试阿槿的武艺有没有退步嘛。这有什么,小时候经常这么拍来拍去的……阿槿多机警啊,从来一次都没被打到过嘛。”   正说着,皇甫富贵瞧见侍女们从箱笼里取出从砻州带来的某几件东西,登时眼都发直了。   “金子和银子铸成的蛐蛐!可真是惟妙惟肖!”   他笑嘻嘻的。   “好兄弟好姐妹,这一定是你们特意从砻州带回来,要准备送给兄弟我的,是不是?”   说着,又准备去拍苏槿的肩膀。   “好姐妹,讲义气啊……”   宋昱肃着脸看着皇甫富贵。   “呵……”   皇甫富贵人有些迟钝,但直觉比较灵,吓得赶紧收回手。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狐疑地看着俩人。   “我怎么觉着,你俩单独去了趟砻州,啧啧,感情像是升温了不少……嘿,我娘最近也在给我相看人家。”   有对象护着了不起啊。   皇甫富贵得意洋洋。   “我娘说,给我想看的是富商家的嫡女,打算盘打得可好,打马吊双陆各种棋牌那是高手!等我成亲了,我也和媳妇两个人一起去玩。”   苏槿眼角微抽。   打马吊双陆……皇甫富贵怎么不干脆找个一起可以赌蛐蛐斗蛐蛐的。   结果皇甫富贵还接着说,一脸得意。   “你俩每天一起看四书五经、一起练武弹琴有什么意思,我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跟媳妇一起斗蛐蛐呢。”   虽是炫耀,但语气里分明透露着单身狗特有的酸涩,也有对苏槿和宋昱琴瑟和鸣的歆羨。   苏槿有些愣怔。   原来,在别人眼中,她和宋昱已是让人羡慕的眷侣了吗?   “所以……这金银制成的蛐蛐,给我呗?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可赠了你们一匹金子做的一尺(约33里面)来高小马驹的呢……”   “瞧这金银蛐蛐,可真是栩栩如生啊,连蛐蛐上的须须和小触角都一清二楚……”   “以后,等我跟我未来媳妇有孩子,还能传给我孩子玩……”   皇甫富贵一脸期待,等着宋昱、苏槿开口说送他。   这精致的金银蛐蛐摆件,确实是宋昱苏槿带回来要赠给皇甫富贵的。   但是眼下苏槿想到皇甫富贵说她和宋昱的关系,颇有些“琴瑟和鸣”“神仙眷侣”便有些愣怔。   而宋昱则是因着皇甫富贵几次要拍苏槿的肩膀,有些不愉,当下便直接拒绝将金银蛐蛐给皇甫富贵。   “不务正业,如今也是武进士了,却还一心想着蛐蛐……”   说着,宋昱又想到前世皇甫富贵走马游街,却终究因无自保能力被贵妃害死……   他的神色愈加冷清。   一时间,屋内竟然一片寂静。   侍女们愈加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皇甫富贵垮着肩膀。   这时,却听到门房来报,说新科武状元辅安侯二公子求见。   皇甫富贵高兴起来,悄悄地嘀咕着。   “嘿!替我挨骂的来了!”   *   荆二郎脚步很快,门房刚刚回禀,放荆二郎进府,荆二郎三两步便走到了外客厅附近的抄手游廊。   “师父,徒儿来了!”   苏槿要回避,被宋昱轻声唤住。   “不必。你和他有师徒之名。”   宋昱自有他的考量。   荆二郎大智若愚,为人又轴得厉害,若是认准了效忠的,就绝对不会背叛。   他希望荆二郎能够忠心于苏槿,当苏槿手下的得力人手之一。   说到师徒,皇甫富贵有一肚子的牢骚。   “你知道嘛,荆二郎的文卷分数很高,辅安侯派人送过不少贵重谢礼来了,说他儿子荆二郎从前的文卷成绩差得要死……”   皇甫富贵义正严辞地跟苏槿抱怨,批评她将荆二郎的功课教得太好了。   “不然我肯定是武状元了,如今只得了个榜眼的位置,可气煞我也。”   说话间,荆二郎已经跨进了外客厅。   “好你个皇甫富贵,又说我坏话!”   人到了眼前,皇甫富贵嘿嘿一笑,知道替自己承受宋昱怒火的“替罪羊”来了……   “荆二,你换头啦?!怎么数月不见,你瘦了这么多!你……还变白了!”   宋昱侧目。   眼前的荆二郎,因着身形与肤色的改善,分明是从一个“莽夫”变成了一个“翩翩浊世贵公子”。   苏槿身边一位定力不够的侍女,忍不住“嘶”了一声,低声道。   “好生俊……容貌竟不比少爷逊色多少……”   然而“翩翩浊世贵公子”一说话,还是一口子憨傻的语气。   “我娘说了,我最近要说亲了,在有女子在的地方,请都叫我荆玄风,别老荆二荆二的叫我。“   荆二郎(荆玄风)很认真地纠正皇甫富贵。   苏槿眼中也忍不住闪过惊艳。   要是这位荆玄风不说话,还真是世家贵公子的样貌气质,但一说话一股憨直得叫人头疼的语气……   立刻就拉低了颜值分数。   宋昱一直关注苏槿,自然没有错过苏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艳。   他不动声色地挡住苏槿的视线。   诚如皇甫富贵所料,颜值大大提升后的荆二郎,让宋昱在意了起来。   宋昱:忠心苏槿武力值高、能力强还能带兵的人固然难找,也不急于一时。   这个荆玄风因为减肥瘦身美白,容貌逆袭、颜值高,立刻被宋昱划出了名单。   荆玄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憨直地探头探脑跟苏槿说话。   “师父,你有跟你一样读书好武艺又强长得美的姐妹吗?我娘最近给我相看人家,可是愁死我了。那些姑娘娇娇弱弱的,长得不如师父好看,武艺又不行……”   荆玄风的娘,跟皇甫富贵他娘打算一样,都是儿子有了功名后,便开始相看人家。   还想找跟阿槿一样的……他上哪里能找到像阿槿这般的女子。   宋昱都快被气笑了。   很好,拒绝来往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人。   “没错,会打马吊会双陆,更是加分项。”   荆玄风跟皇甫富贵沟通了一下,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觉得他的择偶标准也值得借鉴。   “要是未来夫人还会斗蛐蛐,那就更好了。妙极!我回去就跟我娘说说,就按皇甫兄的择妻标准,找个这样的闺秀成亲。”   好家伙!苏槿目瞪口呆。   忍不住为荆玄风和皇甫富贵的娘亲们鞠了一把同情泪。   有这样的熊孩子,实惨。   眼见着皇甫富贵和荆玄风俩人又说什么“未来媳妇最好酒量千杯不醉、听骰子打马吊顶顶厉害”的混账话,宋昱真是要气笑了。   他斜荆玄风一眼,便端茶送客。   荆玄风莫名其妙被送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这就让我走了,以往都会让我蹭上饭的。哎,也没来得及跟师父再切磋下鞭法。”   “我家厨子就是做不出师父家中的美味来,也是奇了!”   为了蹭上荆玄风死皮赖脸,干脆上前摇着宋昱的胳膊“撒起娇来”,就是不肯离开。   “好师公,别赶我走啊,好歹留我吃顿饭啊。”   “而且父亲让我跟师公您问问边关的事情,我还没问呢……”   “荆二,你太恶心了吧,还撒娇……”   皇甫富贵搓着自己的胳膊,撇着嘴吐槽。   “我跟你说,你叫一百声、一千声“师公”,我兄弟他最是坚韧肃穆,下定决心的事情,甭管大事小事,从不轻易妥协,可不吃你这一套……”   宋昱冷着脸,抬了胳膊甩开荆玄风的手。   荆玄风不信邪地看着自己的手。   没道理啊,他作为新科武状元,用了五六分力气,别说是一般的文人墨客了,就算是会些武艺的,也不该轻易能甩开他的手。   不过,荆玄风并没有多想。   天大地大,吃饭事儿最大。   “好师公,你跟师父真是天生一对。您就让我留下来,好歹吃顿饭后,再聆听下您和师父的教诲吧。”   荆玄风继续说道:“我师父那好比是天上的仙女,也就您这样天上来的文曲星,才能配得上我师父。”   皇甫富贵“切”了无数声。   “不顶用的……”   然而,随着荆玄风一声声的“师公”、一声声和苏槿“天作之合”的话语,宋昱竟然真的缓和了神色。   “如此,便留下用完午饭再走吧。”   皇甫富贵震惊了!   然而下一秒,他看了看宋昱,又看了看苏槿,他悟了!   很快,皇甫富贵腆着脸、一脸谄媚、试探地对宋昱说道。   “阿槿也指点过我功课,论理,我也可以叫阿槿师父……”   “师公~~~师公~~~这金银蛐蛐可以送我吗?……”   “我对师父以后必将更加恭敬,绝对不会用手去拍师父的肩膀!”   皇甫富贵领悟得很快,立刻举手发誓。   这次,苏槿可没走神。   听了这话,她忍不住捂脸,感受到了一种脚板抠地的尴尬——   大可不必……不过是为了点蛐蛐小摆件,这皇甫富贵……   “可。”宋昱点头。   本来就是特意找了砻州最好的金银工匠铸造出来、准备送给皇甫富贵的金银蛐蛐。   *   午饭,宋昱陪皇甫富贵、荆玄风在外客厅用的。   苏槿自己则在内宅用饭,用完饭后,便继续安排众人收拾府中,忙碌起来。   然而临到快到晚膳时,又有侍女前来通传,说“萧渊小少爷要回来了。少爷您去外客厅,说估摸着渊小少爷要拜见您和少爷的”。   苏槿便让侍女带着从砻州带回来的礼物,一起再次去外客厅。   一下午的时间,外面竟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令人惊讶的是,快到晚膳时间了,皇甫富贵和荆玄风竟然还没走,还在外客厅里待着。   “嘿,师父,晚膳可以再让厨房做中午吃的那个雪中翡翠丸子和清风明月霜露羹吗?”   荆玄风搓着手,憨憨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顶级帅哥脸上露出一脸对美食垂涎的傻狍子神情……   苏槿身边的侍女纷纷摇头暗自可惜。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还不如当初一直像当初那样又黑又壮呢。   宋昱倒没继续在意这荆玄风了,只是自然而然地走到苏槿身边、帮她解下毛绒绒的斗篷,又接过苏槿手上的手炉,用手探了探。   “手炉不是很热了,用我这个。”   啧啧啧,皇甫富贵忍不住撇嘴。   荆玄风视若无睹,心不在焉,仍在想着有哪些菜要再吃一遍。   宋昱将自己的手炉给苏槿。   在砻州几个月,苏槿早就习惯了,当下便也自然而然地接过。   而这时,萧渊恰好踏进了外客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郎才女貌,温情脉脉。   萧渊忍住从心头到手指的悸动与疼痛,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袍。   衣袍的袖袋里,藏着一件他用岫玉亲手雕刻的木槿花树。   岫玉不值钱,但他刻得精致、栩栩如生,连资深的玉石匠师也要道一声“妙极”。   衣袍被他仔仔细细地熏了冷松的清冽香料,只因他偶然听过苏槿随口说了一句“岁寒松柏、冷冽傲寒”   ………   “叔叔、婶……婶。”   萧渊垂下头,克制而恭谨地行礼。   有了荆玄风突然颜值骤升、让苏槿瞩目的先例,宋昱对年轻男子都有些关注起来。   他本就观察细致,一旦有心,很快就发现萧渊分明是洗漱一番、衣袍都是熨烫过、熏了清淡香料的……   今日明明并非休沐日……   宋昱不动声色地挡住苏槿的目光,神色冷寒,语气淡淡地问道。   “久不见侄儿,听闻你娘托我娘帮你相看不少人家?”   萧渊咬着唇,隐忍而克制:“是。”   苏槿好奇地从宋昱身后探出脑袋,带着后世吃瓜群众特有的热情,摩拳擦掌。   “是吗?作为你的婶婶,我也可以帮你相看啊。你中意什么样人家的女子呢?”   萧渊心口和手指的悸动和疼痛更厉害了。   他缩着手,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苏槿,又很快垂下眼眸。   “嗯。”   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出口的,却是别的话语。   “侄儿在永福坊买了间小宅子,如今是想跟叔叔婶婶辞别。毕竟侄儿已近弱冠,总不好快成家了还在叔叔婶婶这里顽闹。”   说着,萧渊瞥了眼挡在苏槿身前的宋昱,又假装无意地补充一句。   “近来的确有人来与我说媒。听同侪说过,被相看的时候,顶好是整洁干净些,为此这几日我还特意用了些熏香。也不知相看的时候,会不会被注意到。”   宋昱这才缓和了神色,挽留了萧渊一番。   萧渊婉拒了宋昱要给他的两千两安家置物的银子。   心中一片荒凉。   和宋昱相比,他实在算不上良配。   虽说已有功名,但是家无恒产,只有些许俸禄傍身。   若不是之前宋昱安排他给别人私下里写戏文,有了不少收入……只怕如今还要继续在宋昱这里住着,连个单独的小宅子也买不起。   莫说轻松拿出千两银子赠予亲属,就连百两银子,都有些捉襟见肘。   还有那样只想着压榨子女功名钱财、时刻想着坑伤子女的爹娘……   和事事为子女着想的萧家夫妇(苏壹和苏氏)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萧渊想起被他深深藏在匣子的那方帕子。   那方苏槿在他绝望而悲恸的雨夜,递给他的帕子。   他努力地露出一个微笑,恭谨地行礼道别后,便要告辞离开。   “萧兄弟,留步。”   皇甫富贵叫住萧渊。   “你买宅子啦?咋不买在你叔叔婶婶的宅子旁边啊?”   萧渊沉默。   自然是因为囊中羞涩。   又不肯拉下脸面,接受宋昱和苏槿的馈赠。   其实以二十不到的年纪,能够完全靠自己在京城买个小宅子,已经是顶顶厉害的了。   “今日下午,我和荆二还说起来了,隔壁宅子要卖。”   皇甫富贵叨叨着。   “不过呢,隔壁是个老翰林。你也知道的,你们翰林院嘛,讲究清贵。不肯将宅子卖给我和荆二这样的武夫……”   萧渊也知道隔壁要卖宅子,但是几千两的银子,他根本拿不出来。   “我有个想法。咱们凑个份子,以你的名义买下来。然后将三进的宅子,改成两个宅子,如何?”   皇甫富贵说到买宅子,忍不住亢奋。   这些年,受苏槿的影响,他也催促着他娘亲、以及用自己的私房钱在江南富庶之地和京城省会等地买了不少旺铺宅子。   那些旺铺宅子都升值了不少。   “这个主意妙啊。”   荆玄风忍不住赞叹。   “算上我呗!我也要凑份子,给我留一个房间就行了,我也不需要院子。”   他在这一下午时间,就是“师公师公”不停地叫宋昱,也没让宋昱同意买下隔壁宅子后、再让他和皇甫富贵住在隔壁。   如果萧渊同意了。   那他荆玄风就可以住在师父隔壁,天天过来师父家中蹭吃蹭喝了。   “我可得要院子,光一个房间哪里够。”   皇甫富贵深谋远虑。   “等我成亲后,可以携家带口来蹭吃蹭喝。”   “有道理!”   荆玄风立刻改口,语气憨傻又充满期待。   “对!我也要个院子!”   “荆二,你的钱够吗?”   因着荆玄风“抢”了武状元的名头,皇甫富贵看到荆玄风高兴,就有点不高兴。   “听说你们家很有清廉的名声,你爹娘能给你数千两银子霍霍?”   “不给我就撒娇!我看我几岁的嫡亲妹妹,只要撒娇,没有成不了的。我今天向师公撒娇,师公不也跟我妥协了?!”   荆玄风一脸自信。   “皇甫富贵,倒是你,你有那么多钱嘛!”   这下轮到皇甫富贵目瞪口呆了。   “撒娇还不成的话……我就用武力拆家!我爹最宝贝的宋代梅瓶和我娘的胭脂水粉……我可太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荆玄风自信地笑,一副颇为熟练的模样。   “我家我武艺最好,我爹娘、兄弟和家中侍卫们都打不过我的,嘿嘿嘿。”   皇甫富贵被荆玄风激发了攀比欲,立刻说道。   “你不如我厉害。我爹虽然扣着我钱财,但我只要说是买书买画,那些附庸俗雅的东西,他立刻给我钱!”   “就算我爹不给我钱,我只要跟我娘说,钱不给我花,也是给我那些不成器的堂兄弟和庶出的兄弟们花……我娘就会立刻给我钱了……”   苏槿更忍不住捂脸了。   好家伙,这俩坑爹娘的熊孩子。   真不想承认这俩货还是她和宋昱的朋友。   偏偏荆玄风和皇甫富贵毫无自觉,一脸期待地看着苏槿。   荆玄风:“师父,是不是我比皇甫富贵厉害?”   皇甫富贵:“师父,是不是我比荆玄风更有策略?”   萧渊在一副热闹的氛围中,悄悄退了出去。   皇甫富贵和荆玄风之所以有底气胡闹,所倚仗的,无非是爹娘对他们的爱。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他没有那种幸运。   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雪花簌簌地下着。   快走出院门的时候,萧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因着下雪,天色昏暗,屋内早已点灯。   翩飞的雪花和屋内的烛火交相辉映,仿佛将苏槿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笑着,温柔而美好。   庭院中的绿萼梅,暗香浮动。   萧渊再不敢看下去。   他怕再看下去,心底被压制的魔障便会像藤蔓一样疯一般地生长着……   无论如何,他需要钱。   若他有钱,他便可以买下隔壁的宅子。   就像皇甫富贵说的那样,顺理成章地“一日三餐”前来拜见。   何况,也只有千金一尺的云锦、价值千金的明珠玉石……才配得上苏槿。   萧渊轻轻碰了下袖袋中不敢赠出的岫玉木槿花树。   他握紧了因雕刻而伤痕不少的双手,下定了决心。   *   过年前后,很是忙碌。边关来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苏槿他们收到密报,般若国的骑兵在砻州城及附近的城池边,都隐隐出现过踪迹,但很快又不见踪影。   苏槿他们的暗卫都是密探高手,即便如此,也没查出多少讯息来。   “那些般若国的骑兵,不少换了便装,混迹在市井中;甚至有些可能混在了前来京城附近来运粮草的队伍中……”   “般若国这次的行动,很是隐秘,行动和组织都不是昔日所比。”   苏槿大胆推测。   “我怀疑不仅是西北关边关的部分将士们帮忙做了一点掩护,太子宋聿和贵妃等人参与其中,甚至可能朝中掌握兵权的大将,也参与了其中……”   宋昱对苏槿点头,表示称赞。   “阿槿如今越来越敏锐了。如今皇帝爱幼子,对成年皇子和太子多不满意。说不得就要趁着这次般若国行动,对京城有所行动……”   “你说,般若国的骑兵会不会直接兵临城下……”   苏槿越想越觉得心惊。   她悄悄地给宋昱打了个只有他俩才知道的暗号手势。   【前世,有发生过般若国直接攻打京城的事吗?】   宋昱摇头,也用手势暗号回苏槿。   【前世,三公主和亲般若国。数年后,般若国的王上驾崩,新王攻打夺取了大楚的九座边城。】   【那时大楚边境应对不及,死伤无数,百姓生灵涂炭。】   【幸得三公主殚精竭虑、隐忍苦痛之下,扶持另一位王子登上王位并改嫁于他……后来才解了大楚边境之危,将九座城池又归还了大楚。】   但,前世三公主早亡客死他乡,据说,与此前般若国的宫斗也不无关系。   前世,并未发生般若国大批人马围攻京城的事情。   但这一世,因着他们帮助三公主摆脱了“和亲惨死”的“蝴蝶翅膀”,很多事情都已改变……未必不会发生。   “即便数万人围城,也是无惧。皇帝将兵权看得很紧,戍守京城的,至少也有几万人。”   宋昱说道。   “除非,他们大批人马借道西南,从西北两相汇合,有十万以上的人马围攻京城……”   说到这里,苏槿和宋昱面面相觑……   西南是郃国公的地盘,野心勃勃、对帝位虎视眈眈的郃国公多年来韬光养晦,会不会借此次机会来谋夺自己的机会?   “正月十八,三公主的婚礼就要到了。你和娘也受邀前往三公主府……但只怕那天会出事。”   宋昱蹙眉。   “你将我给你的兵符和暗卫符一定收好,关键时刻,保护好自己。”   苏槿没有矫情,点头应允。 第60章 京城之危  “于千万人中取敌军首级?”   ………   一眨眼就是正月十八, 三公主正式出降。   公主成婚,礼仪复杂。   前一天便开始的册封、纳吉等礼仪,自然是轮不到苏槿他们参与。   经三公主特意邀请,苏槿主要参与的是古今围观吃瓜群众都喜闻乐见的“伴娘堵门”环节。   给新郎和男傧相们制造阻碍, 让他们现场作“催妆诗”等展示男方才华实力和求娶真心的动作。   虽是从前一天凌晨便开始折腾, 但三公主仍然仪态优雅, 坐卧起行礼仪半点不错。   前来拜见的诸位百官命妇无不暗自称赞, 却也可惜三公主的嫁妆不甚丰厚、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简陋。   “听闻皇后原本是要多予三公主一些财物嫁妆的,只是太子殿下贤明, 见了草拟的嫁妆单子,直接越过皇后特意向陛下言明,本朝公主出降, 应当效仿高祖遗风,以简朴为宜,不得逾制。”   “谁不知高祖最是简朴,当初定下的公主出降的规格过于简陋。说真是按照当初的规制来,这公主出降的嫁妆分量,连普通王公贵族”   “三公主作为唯一的嫡公主,竟然是连庶出的大公主和二公主嫁妆都不如……晟国公可不是一般的富裕人家, 嫁妆是一个女子的脸面,若是晟国公世子家中因此而看轻三公主……啧啧啧,太子殿下为了自己的贤明, 可真是连自己姐姐的脸面也不顾了……”   “慎言!太子殿下岂是你我能讨论的!”   “呵……那心气狭隘的太子……”   苏氏因常年习武, 耳聪目明, 将拜见后一同离开的贵妇们的窃窃私语言语尽收耳中。   不过,历经世事、通晓人情的苏氏倒不在乎“嫁妆”“面子”这些……   晟国公世子风评不错,婚前没有通房、不近女色, 文武双全、为人忠诚上进。   最关键的是,对三公主颇为看重。   而苏槿呢,对晟国公世子——这位自己实际上的“姐夫”印象也不错。   尤其是经过特意追问宋昱,得知前世自己的亲姐姐三公主和亲后遇人不淑、经历坎坷、最后客死他乡……对这位前世据说后来一直未娶的晟国公世子印象更好了。   而晟国公世子也确实看重自己的这次婚礼。   在他看来,本朝第一个嫡公主出嫁,基本的排面自然还是要有。   晟国公世子文才不错,但也怕出糗,于是郑重请了新科状元郎宋昱前来帮忙。   据说晟国公世子最后还是不放心,最后特意向皇帝请命:“您将今年的武状元也借我吧!还有翰林院二十五岁以下的庶吉士也借我!听说新娘子‘堵门’环节,可是不容易过呢!”   这愣头青的模样,惹得向来对这场婚事不很满意的皇帝,都哈哈大笑起来,大方地将人都借给了晟国公世子。   因此,当苏槿拦在门前,看到的不仅是容貌俊美、紧张兮兮的新郎晟国公世子,更是不少熟悉的面孔。   宋昱自不必提……不满二十岁的庶吉士萧渊、武状元荆玄风……   甚至苏槿还看到了以武榜眼身份出现的皇甫富贵!   一眼望去,全是如青竹一般的气质卓绝的俊逸男子。   唯独皇甫富贵身材圆润看起来憨厚可掬……就十分惹眼!   这倒也罢了,皇甫富贵看着门前和门里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密密麻麻的女子人影,朝门口举着团扇、只露出眼睛的苏槿拼命挤眼,用唇语催促苏槿:“我正相看人家呢……多给我点表现的机会……比如前空翻、后空翻……”   苏槿:哪个女子会喜欢在人家婚礼上“前空翻”“后空翻”的男子?……   皇甫富贵,就离谱!   谁知下一秒,荆玄风就趁着晟国公世子念催妆诗的空隙,来了句:“我来给新郎官助兴!诸位姐妹看好咧!”   说着,原地就来了好几个连续前后空翻和侧空翻……   皇甫富贵一看,急了。   不甘示弱,登时就也来了好几个前后空翻和侧空翻!   养在深闺的高门贵女贵妇们没见过这么“催妆”的,几乎都看呆了。   “走!”   趁着“堵门”的高门贵女贵妇们被荆玄风和皇甫富贵的“骚操作”吸引住,宋昱赶紧让背完催妆诗的晟国公世子突破“重围”,前去迎娶三公主。   苏槿:好家伙!这还不是临时起意现场表演“杂技”,这分明是商量好的“进攻”策略啊!   她看了眼在院子前燃烧的长香,分明才燃烧了一小半。   按照大楚“堵门”的习俗,堵门环节恰恰好是一炷香的时间,才越说明“伴娘”和“娘家姐妹”的能够为新娘撑腰的本事。   看着那些来看热闹拼命鼓掌的年幼些的小公主,和那些瞠目结舌的宗室郡主县主们……   哪里指望的住!   别人愣住,苏槿可不会。   她笑吟吟地绕到屏风后,带着诸位训练有素的侍女们继续拦门。   “新郎官,准备听题吧!”   用奇兵之计突破“防守”的策略失败,宋昱含笑,看着苏槿略有些得意地“为难”新郎官。   不过,几乎是本朝年轻人中最有学问、武力最强的几位,都在这里了。   因此不管多难的文武难题,都被新郎和男傧相们达成。   于是,“伴娘”们有幸观赏了一场本朝最精彩的由大楚最厉害的一批年轻文武进士共同完成的礼乐射御书数的现场答题和现场杂技表演。   最终,在新郎现场作了一首满怀情谊、许诺一生爱恋忠贞又十分含蓄的情诗后,顺利地刚好在一炷香后的吉时接到了新娘子。   随后,三公主和驸马一起前去拜见皇帝和皇后。   皇帝神色不虞,蹙眉说了些训诫的话语,颇有些心不在焉。   皇后将皇帝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心中对皇帝颇有怒气,但还是竭力忍住,对三公主和新驸马温柔言语。   百般冗长的礼节完成后,三公主这才出宫,前往公主府。   百官命妇,包括苏氏苏槿在内,在其后跟随前往。   *   出宫后,身边的命妇和随行的贵女们这才敢小声讨论起来。   “晟国公世子果真对公主殿下颇为看重、亦情深不已,特意请了文武状元和年轻的文武进士们前来帮忙!”   “若不是那状元郎的妻子那般博学多才,哪里能坚持一炷香的‘堵门’时间……”   “听说那位苏氏阿槿可非同一般,人家在砻州可是颇有建树。不过三月有余,砻州便从一片贫瘠变成了收入颇丰之地!可真是厉害!”   “是了!她给公主添妆的物品中,不少是砻州的特产,砻州特有的羊毛地毯、砻绣、宝石……从前贫穷如砻州,可没有这般精美的东西出产!”   “不愧是状元郎的妻子……哎……古琴也是技艺卓绝……”   然而,与这些戒备心不强、拼命吃瓜的命妇和贵女不同,一出宫,苏氏和苏槿便感觉到了有些不对。   宫门之外的将领个个表情严峻肃穆,戒备分明比上午入宫时严了很多。   苏氏和苏槿对视一眼,各自都按照事先准备的,布置一番下去。   苏槿将兵符和暗卫符从淘宝的待售界面中取出,放置于袖袋中,随时戒备。   等快到公主府,苏槿终于收到了暗卫们探听到的消息。   【般若国,带着五万骑兵,号称二十万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还有几十里就到京郊,要攻打京城了!】   【据说他们叫嚣,“亲迎公主入般若,否则,铁骑就会顷刻踏破京城。届时,千万将士和百姓身死,只为公主一人,公主于心可忍?”】   【皇帝已派人集结人马,但不知何故,一直未发兵。】   苏槿气坏了。   这般若国简直坏透了,特意在她姐姐婚礼这天搞事!   而这时,黄昏吉时已到,三公主和驸马行完对拜之礼、刚要入洞房,却听到门外有太监来尖声急报。   “皇帝驾到!”   皇帝急急地踏步进来,拦住驸马。   “晟国公世子,你附耳过来!”   说着,皇帝便拉住晟国公世子,一阵轻声耳语。   “和亲……以公主一人,换得京城百姓将士安全……再嫁一个女儿给你,四公主比三公主更貌美高贵,我还可以给四公主封长公主称号,比三公主更尊贵……”   晟国公世子脸上一阵由红转青,脸有怒色,但是又拼命忍住,最后实在忍不住,扑通一下单膝跪地抱拳请命。   “臣非贪生怕死之辈,臣请命,愿与般若国二十万大军决一死战,护卫我国国威,不坠我泱泱华夏威名!”   皇帝过了年,便是四十一。   按照国师的说法,今年是“犯太岁”之年,不宜大动干戈,否则会对自己健康不利。   他有十几个女儿,舍掉一个女儿换来自己的身体健康,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这个三公主,还不是亲生的。   “朕心意已决,半个时辰后,带三公主前去般若骑兵阵前,和亲般若国!”   皇帝本来还想给晟国公世子面子,悄悄与他商议此事,预备将三公主悄悄送往前线。   可皇帝见晟国公世子如此不给面子,当下便怒了,一锤定音!   诸位宾客皆是哗然。   这才知道,原来般若国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快要攻到京城了!   可大楚立朝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的荒唐事。   和亲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这公主都要成亲了,结果在婚礼上还要被送到敌国去和亲……   观礼的不少是文臣,当场便纷纷磕头跪拜。   “皇上三思,万万不可啊。”   “‘文死谏,武死战’,请皇上收回成命,派人迎战,莫要堕我华夏之威,否则老臣顷刻撞死在皇上身边,血溅三尺!”   那位年老直谏的臣子很快就被人拉住。   这可是婚礼现场、不是皇宫大殿议事之处,哪里能真的让他触柱而亡。   皇帝嗤笑:“行啊,忠臣如诸位爱卿,与其死在这里,不如去战场杀敌如何?”   “谁敢立下军令状,现在带兵前往,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便能使般若国二十万大军顷刻退却,我便与之封侯拜相,如何?”   众人皆哗然。   不费一兵一卒,便能退兵,怎么可能?   皇帝冷笑一声,便要下令。   “朕之嫡女,便能不费一兵一卒,使得敌军退却。”   “此番非是对敌却让,而是我儿将儿女情长和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为国捐躯、立功建业之时。来人!准备送三公主去城郊……”   说着,他身边武艺极为高强的几位云鹤卫,早已将利刃架在了晟国公世子脖颈,将晟国公世子给三两下绑住了。   三公主依旧不惊不惧、仪容优雅,她抿着红唇、轻轻地看了眼晟国公世子,垂下眸遮住眼中的悲怆,随后抬头镇定地接受无情帝王给予她的坎坷命运。   “儿臣遵旨。”   在敌军压境之际,不让战士守卫疆土,反而将堂堂帝姬送去给前线敌军以求安宁,这是何等屈辱!   任凭皇帝将话语说的再漂亮,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苏槿快要气死了。   这狗皇帝分明中午之前便已得到了敌人来袭的讯息,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晚间,敌人都要兵临城下了,还没派出将领集结军士迎战!   硬是拖到现在,竟然还是让三公主前去前线受辱!   “不!”   晟国公世子自然不肯让自己心仪的女子受这等屈辱,拼命挣扎,顷刻间脖颈已经见了血。   “陛下,您派我去前线!”   眼见这位“姐夫”要在冷血的帝王剑下血溅三尺,苏槿正要上前一步说话,却见之前纳谏的老臣突然跪地磕头。   “史书有云,昔日突厥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唐太宗单枪匹马喝退突厥可汗。陛下何不效仿?臣愿随侍左右,与陛下共存亡!”   婚礼现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谁不知当今皇帝对开创“贞观之治”一代盛世的唐太宗颇为推崇,处处与之相比,自以为自己比唐太宗并不差什么。   但惜命如皇帝,怎么可能自己前去前线退敌?!   当今皇帝与唐太宗相比,高下立现,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郃国公亦在现场,朝身边人使了个神色,便有人立刻为皇帝解围。   “非也。《资治通鉴》亦云,昔日汉高祖刘邦便有意将自己的嫡公主鲁元公主嫁给匈奴,如此,公主之子便是汉高祖外孙,即位后,匈奴便是汉朝皇室血脉。则匈奴不战而得之。”   “奈何吕后不忍,只以平民女子假称公主,和亲匈奴,果然不受匈奴可汗重视。若当初汉高祖决然将嫡公主嫁给匈奴可汗,则何必需要汉武帝穷兵黩武、虚空国库去打败匈奴呢?!”   汉高祖亦是一位响当当的帝王,开启了汉朝四百年大业。   这话说的好听,皇帝有了面子神色缓和。   而苏槿则不敢置信地看向郃国公。   郃国公赞成三公主去和亲!而且,是在这样即将成亲、却要被送给前线敌军首领……这样一个屈辱的时刻,前去和亲!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昔者韩信受□□之辱,成就一番大事业。”   那被郃国公指派发言的官员又说道。   “若日后公主之子果真为般若国王,拓我大楚疆土,又何必在意今日之细节呢?”   苏槿冷笑,三公主与皇帝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实实在在是郃国公的亲孙女啊。   以她之聪慧,一下便联想到,般若国那么多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能够抵达京郊,极有可能是借道西南——而西南,则是郃国公的势力范围!   只是,不待苏槿多想,眼看着“姐夫”晟国公世子不服、准备以死抗争,而周围人要么呼天抢地、要么战战兢兢,不敢上前说话……   眼看着三公主就要被押着送往前线……   苏槿实在忍不住了。   她上前:“陛下,臣妇有一计,既可不费一兵一卒、解京城之围,又可保全公主之尊荣,扬我大楚赫赫威名。”   皇帝嗤笑:“哦?胆子不小,你且说说。”   却并不在意,依旧喝令云鹤卫押解三公主。   苏槿也笑:“臣妇的计策,万无一失,亦可帮陛下找出此番通敌叛国之人。还请陛下看守好在场众人,若臣妇此计说出,明日正午之前,有人出去送信,大抵便作通敌叛国之罪处理。”   此番般若国的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城郊,说是没有内奸,皇帝死都不信。   但他查来查去,就是查不出来是谁在勾结般若国,攻打京城!   如此,皇帝这才正视起苏槿的话语。   “传我命令,明日正午之前,非朕命令出公主府者,杀无赦,且以通敌罪名判处!”   待皇帝安排好封锁公主府命令,苏槿这才说出自己的计策。   “以人扮公主,前去行刺杀般若国王之事!”   “般若国领兵的福将领一般为王子,国王一死,王子哪里会恋战?还不赶紧回去争夺王位?”   这确实是个好计谋,可是,哪个女子能够担任此等重任呢?   此去若是刺杀失败,和亲可就彻底凉了……   若是赢了,这位代公主前去的女子,恐怕也无法在敌军中保存性命。   何况,他的女暗卫中,也并无那种“于千万人中取敌军首级”的高手啊。   皇帝踌躇。   宋昱抿着嘴,指骨被他捏得发白。此前他们推演过许多状况,如今的情形,虽然实在匪夷所思,但他们自然也预料过。   而当时,苏槿是那样勇敢又无畏地提出了应对方案:“于私,三公主是我的亲姐姐。于公,我武艺高强,又有兵力、有暗卫,除了我,并无更加合适的人选。”   而眼下,苏槿请命:“臣妇不才,愿请命前去!”   这可是几乎必死的任务,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接下来了?   在场众人纷纷抽气。   宋昱抬起头,淡淡看了皇帝一眼。   贪生怕死的父皇,冷血无情的帝王。   而他的阿槿,则有勇有谋,为救一城百姓,不畏生死!   他要以此事成就苏槿,让天下人知道,苏氏阿槿勇略无双!   “陛下,臣愿前往,作为送亲使臣,斩敌首、扬我华夏威名!”   宋昱上前一步,慨然请命! 第61章 “绝色美人”  非同一般的美妆带货方式……   夕阳的余晖在窗棂上镀上一层美丽而温柔的光晕。   “虽是女子, 却是真豪杰,勇略不亚于荆轲啊!”   那位意图死谏的老臣打断这种温柔的沉默,用力嘶吼。   “陛下!您如何比不上一个弱女子呢?臣等愿陪陛下一同前往京郊,以身殉国, 亦不足惜!”   皇帝当然不可能自己去前线退敌。   京城他直接控制的兵马就有数十万, 加上京城周围的兵士, 对付般若国那号称二十万的骑兵, 完全不是问题。   但是皇帝想,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就能解决的问题, 为什么要用兵权去换?   兵权交接、出大军迎敌之际,最容易引发宫乱。   他这个皇位,不就是趁着兄弟们去迎敌时, 靠着手上的兵权得来的吗?   般若国的进攻,来的如此蹊跷,他可不会重蹈他父皇和兄弟们的覆辙!   呵,和敌国勾结,趁着敌军来袭之际、引发宫乱、继而自己登上皇位……这可是他玩剩下的!   何况,国师一再交代他,今年四十一犯太岁, 不可轻易用兵,否则对自己气运和健康有损。   至于苏槿提出的,假扮公主、前去刺杀般若国国王……   其实皇帝很是心动。   然而皇帝思来想去, 终究是不同意, 他怕万一苏槿失手是小, 惹得般若国王生气直接挥兵攻打京城,那他的筹划可就落空了。   于是皇帝假惺惺地道:“怎可让臣子赴死,而朕的女儿却苟且偷生。来人, 还是着三公主前去和亲……”   然而苏槿的提议,给了三公主新的思路。   “‘士可杀不可辱’,本宫虽为女子,却也知道这个道理。”   三公主觉得刺杀这个主意很赞,不愿意牺牲他人,提出干脆自己去刺杀。   “父皇,我亦从小习得骑射,会用兵器。我亲自去取般若国国王首级,方不堕我大楚名望!”   皇帝话说一半,呆住了。   他是要派公主去和亲、结般若和大楚之好,不是要去行刺啊……   他赶紧跟三公主商量,莫要意气用事。   而皇帝和三公主说话间,苏槿已经从衣袖中掏出了竹制的化妆盒,给自己增补了妆容,披上了公主侍女们拿过来的备用嫁衣。   嫁衣百鸟朝凤、振翅欲飞,并着苏槿美丽的容颜和盛妆,堪称绝色!   “嘶……苏氏阿槿,好美啊!好像天上的仙女啊!本来就美,刚才补了妆后,更是绝色!”   一时间,在场众人竟然差点忘记危急的处境,尤其是那些年轻的贵女们,纷纷热切地看向苏槿手中的化妆盒。   “她用的什么妆粉啊,怎么如此细腻,看起来就像不施粉黛一样……”   实不相瞒,苏槿用的是淘宝买的各种粉底液、遮瑕膏、腮红和口红。   只不过是自己将塑料或金属材质的盒子,换成了特意定制的竹盒而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①……”   有人看着盛妆后的苏槿,再想到这般绝色的美人,若真是去刺杀般若国国王,只怕性命难保,忍不住痴痴道。   “陛下,此等佳人,岂可再得?臣等愿往,前去刺杀般若国国王!”   “臣等愿往!”   “臣亦可!”   “臣愿!”   原本只是作壁上观的不少年轻臣子顿时慷慨激昂,觉得怎可让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前去前线赴死,而读圣贤书的他们却苟活?   好家伙,中国现代的化妆术有多可怕?   就是这么可怕!   *   等皇帝和三公主说完话,却发现眨眼间,在场的话语方向全变了。   从和亲还是派将士去打仗的私下讨论,变成了大多数意见一致、纷纷要去结伴刺杀领兵前来的般若国国王。   皇帝:……就离谱!   郃国公将眉头皱得很紧,这个场面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与般若国便利,让般若国借道西南,好不容易让般若国五万骑兵精锐到了京城附近,可不能轻易让人刺杀掉般若国国王!   这五万骑兵,进可消耗掉皇帝在京城的兵力,到时候便可造成宫乱,他辅佐太子上位后自己摄政……   太子外强中干,干掉太子,他郃国公自己上位指日可待!   如何能让般若国轻易被人刺杀?   郃国公心中不放心,做了个手势,再次着人前去找人给般若国王报信,好叫般若国国王有所准备。   宋昱早将郃国公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   郃国公那一套暗号手势的含义,他十分熟悉。   果然……   宋昱眸色沉郁,郃国公——他这位名义上的外公,跟般若国有勾结。   而另一位跟般若国勾结、郃国公的同谋者——太子宋聿,则愣怔地看着苏槿。   而眼前的女子,温柔坚定、勇气过人,更是显得美得不可方物。   太子宋聿忍不住呼吸一窒,心头狂跳,像有一百头小鹿在心头跳舞。   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耀眼的女子。   古琴技艺卓绝、堪称古琴大家;而性格更是坚韧,为国为民、甘愿冒险,其行其言,堪比国士!   太子宋聿忍不住叫住苏槿。   “苏氏,孤……”   可是苏槿看都没有看这位太子宋聿,而是看向了宋昱。   “准备得如何了?”   宋昱低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人郎才女貌,温柔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天设地造一对。   太子宋聿心中充斥了对新科状元郎的嫉恨,竟然能够娶到苏槿这般绝色又才华卓绝的女子。   但要他像宋昱一样,陪着苏槿前去送死,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哀哀地看着苏槿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子主动要去为国捐躯,忍不住狠狠地又看向正和皇帝说话的三公主。   “扫把星,早早自己主动去和亲,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   皇帝迟迟不下决心。   眼看着夕阳快要西斜,苏槿有些着急。   宋昱则示意苏槿看在人群中急得抓耳挠腮的荆玄风:“东风”。   苏槿一脸问号,但还是叫道:“徒弟,过来!”   荆玄风赶紧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苏槿面前:“师父,你终于想起我了!这么惊险有趣的事,怎么能少了我?我要跟你一起去刺杀般若国国王!”   苏槿笑了。   她看了看荆玄风如今俊逸白皙的容貌,发现他跟三公主眼睛都是好看的杏眼,登时有了个主意。   苏槿对三公主的侍女们说了一句:“给武状元梳‘牡丹头’发髻,再换上女子服装。”   三公主的几位侍女因着之前迎亲早已跟苏槿熟悉,又因三公主“配合阿槿”的命令,加上苏槿高义要救公主,如今对苏槿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听了苏槿的要求,三公主的侍女们二话不说,就将荆玄风按住,开始梳头!   荆玄风想要挣扎。   结果苏槿低声问他:“你不是说你要找个顶顶好的媳妇?”   荆玄风憨憨点头。   “眼下就是你表现的时候,这可比前滚翻后滚翻靠谱多了!”   苏槿说道:“而且你不是说,都听师父的?命都要一起去送了,何况化点妆这点小事?”   一根筋的荆玄风一旦认定了谁,那是赤诚和忠心啊。   于是不再挣扎,任凭苏槿差遣。   而苏槿,则掏出化妆盒,给荆玄风化眼妆、戴面纱!   片刻之后,一脸懵逼的荆玄风便成了一位戴着面纱的绝色女子!   而且是跟三公主有几分相像的绝色女子。   “是了,荆二郎的眼睛跟公主都是杏眼!”   “苏氏阿槿,技艺卓绝!非常人也!”   一时间,众人皆赞叹苏槿的化妆手艺和化妆盒。   要不是情况特殊,都想立刻问苏槿这妆盒是在哪里买的。   苏槿化妆的速度很快,三公主侍女们穿衣梳头的速度也极快。   皇帝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顷刻之间,他努力打消三公主刺杀般若国国王念头的时候……钦定的状元郎成了绝色女子?!   戴上面纱后,还跟三公主有点像?!   “陛下,荆大人武艺卓绝、以一当十,由他假扮公主,我等一同前往!”   苏槿再次请求。   装扮后的荆玄风,果然如宋昱所说,成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那股“东风”。   自觉有了靠谱刺杀人手的皇帝,终于答应了苏槿前去刺杀般若国国王的请求,却也让三公主在后面候着。   “若到了子时,还没音讯,三公主就赶紧前去赔罪和亲!而你们则会被安上假冒皇亲国戚、乱臣贼子的罪名!”   皇帝说道。   三公主面上一派温顺,心中却早有决断。她和苏槿对视一眼,心中一片决然。   ——若你牺牲,我定为你报仇,绝不独活。   ——此番新婚之夜被送往前线敌国,算什么和亲,何等辱人。和亲绝不可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定刺杀那般若国王!   晟国公世子要求护送三公主,皇帝也同意了。   但也派出了十位武艺高强的云鹤卫一起跟随晟国公世子和三公主,防止晟国公世子带着三公主跑了。   *   苏槿、宋昱和荆玄风正式出发。   三人骑马离开,走时,天空乍变。   春雷乍响,在苏槿和宋昱头顶,闪过惊龙紫电!   宾客中有钦天监的人,当即就变了脸色,喃喃低声自语。   “龙气加身!天象变了!”   “天要变了!”   而那被人绑住手脚、不许自尽的老臣,则早被云鹤卫找了间空屋子关了起来。   老臣在那里怒骂皇帝:“孟子有云,‘望之不似人君’!‘望之不似人君’啊!”   “这天下还不如让那位苏氏来坐!那才有唐太宗皇帝的风范啊!”   而后来的史官,是这样记录苏槿和宋昱的。   ——“昔日帝后悍不畏死,单枪匹马,兵不血刃,解京城之危,京城百万民众毫不受扰,此功绩不输唐太宗皇帝也!”   此是后话不提。   而此时夜晚的京城,渐渐迎来宵禁。   逐渐安静下来的京城百姓们,并不知道苏槿准备为这座繁盛的都城拼命。   *   苏槿、宋昱和荆玄风三人,都是武艺高手。   骑得又都是宝马良驹,很快就将皇帝暗自派出跟踪的人手全部甩远了。   他们疾行一个多时辰,终于在京城城郊,见到了安营扎寨的般若国骑兵。   兵士整肃,五万人的兵营,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   兵营中还有人在操练兵器,喊打喊杀,声音震天。   这是一次大胆且搏命的行动。   苏槿深吸了一口气,万万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样“慷慨赴国难”的勇气。   虽然她已经有了准备,但面对此情此景,仍旧忐忑。   五万人!   他们只有三个人!   稍有不慎,五万人一人一刀,他们三个就都尸骨无存了!   苏槿深吸一口气,想到身后的姐姐,还有被皇帝计划“不抵抗”准备推出来受死的数万外城百姓……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军士检查了宋昱拿的文书和身份证明,又被仔细检查了身上有无武器,便被放行。   而苏槿和荆玄风两位“绝色美人”,军士不敢动手检查,大概也是得了国王命令,便直接放行。   苏槿跟着士兵,一边走向王帐,一边小心又仔细地观察记忆行走路线,以便此后逃脱。   “嘶……公主殿下,好美!”   “王上,快让公主摘下面纱!唔,神啊,这是何等的绝色美人!”   王帐中,般若国国王似乎正与亲信喝酒吃肉,看到蒙着面纱的苏槿和荆玄风进来,都看呆了。   宋昱行了一个使者之礼,道明来意后,用般若国的语言说道。   “公主姝色无双,养在深宫久矣。此等颜色,不敢叫众人轻易见,恐引争端。”   就是对般若国国王说,公主太漂亮啦,怕你们大臣、王子们看了真容,万一都想篡你的位子好娶公主,你这个王位就坐不稳啦!   般若国国王似乎有些不耐,但和身边侍卫嘀咕后,还是叫众人先行离开。   偏偏作为副将的般若国王子,痴痴地看着戴着面纱的“绝色女子”荆玄风,不肯离开。国王也没有驱逐。   如今王帐之中,刚好三对三。   等到人几乎都走了,苏槿抬头,结果发现坐在正中的并非般若国国王,反而旁边的侍卫是般若国国王。   暗卫早给她看过般若国国王的画像的。   留下来般若国王子大概是有点喝多了,大着胆子眼睛转都不转地看着“绝色女子”荆玄风。   “公主,别人都走了,你摘下面纱啊!”   假扮成侍卫的般若国有点生气。   儿子觊觎自己的美人。   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忍下这口气。   “我替王上问你们,如何有两位女子?公主为何不穿红嫁衣,反而是旁边的女子穿着红嫁衣?!”   苏槿心下:他们果然知道三公主的大概容貌。   般若国的人包括使节,可从来没见过三公主!那些出卖大楚的人真是不要脸!   结果不等假扮成侍卫的般若国国王说完,有点喝多的王子看着“绝色美人”荆玄风,大声说道。   “王上,你本来打算让自己低贱的马夫假扮自己,娶了大楚的公主,借此羞辱大楚。我看算了,还是我来娶公主吧!这般绝色,哪里能够便宜别人?!”   苏槿拳头硬了:竟然这样恶毒,这般若国国王,真不是人!   “穿红嫁衣的乃是宗室女,刚刚亦被封为公主。”   宋昱认真地用般若国语言胡说八道。   “三公主毕竟今日已成亲,皇上怕您怪罪,于是找了未嫁的公主穿嫁衣前来……这位公主亦是绝色,容貌不输三公主!”   “滚吧!”   假扮成侍卫的般若国国王见意图已被自己儿子道破,也不再假装了,叫假扮自己的马夫脱下华美的衣袍,滚下去。   马夫恋恋不舍地看着两位绝色美人,动作迟缓地走下去。   国王又叫苏槿和荆玄风过来,伺候他和自己儿子。   “一人一个,坐怀里,摘掉面纱,喝酒!”   苏槿和荆玄风上前。   国王和王子一边污言秽语,一边大喜过望地要分别搂住两人。   说时迟那时快,苏槿和荆玄风两人身轻如燕,分别用板砖和手背砍向般若国国王和王子。   般若国国王和王子对两个绝色的“弱女子”根本没有防备,竟然轻松被武艺高强的苏槿和荆玄风给拍晕了。   而往下踱步的马夫,更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昱也给拍晕了。   荆玄风呆住了。   他呆愣的不是他们如此高效地就解决了王帐中的国王和王子。   而是——“你的板砖……哪来的!”   说着,荆玄风又毫不客气地拿过苏槿手中的板砖,给另外两个不是好人的家伙,补了板砖!   “敢欺负爷!”   苏槿将板砖塞回衣袖,其实是拍照传回了淘宝。   接下来,就是苏槿表现的主场了。   她将宋昱易容成般若国国王的样子!   易容成般若国国王的宋昱,出了王帐,说要带着两位绝色美人一起“夜游”前去“嘿嘿嘿”。   众人一听,哪里不懂,赶紧安排上最豪华、最宽广的车马。   而易容成般若国国王的宋昱,又根本不让别人细看,亲自将两位“绝色美人”抱上马车。   易容成般若国王子和马夫的苏槿、荆玄风赶紧跟上。   其实仓促之下,易容画的并不完全相像。   苏槿提着一口气生怕被看出来。   幸好夜色渐暗,数十位亲卫们又喝了酒吃了肉,没太看出来。   而宋昱也不叫亲卫们离开,免得众人生疑。   就这样,马车一路疾行半个多时辰,到了一偏僻之处,埋伏在那里的暗卫将数十位般若国国王的亲卫们全部解决掉。   而宋昱、苏槿和荆玄风,这才换上来时的衣服,前往城门处。   荆玄风,也这才后之后觉地发现,宋昱和苏槿根本就不简单。   他……好像扒上了了不得的大腿!   而这时,已近在子夜,他们终于赶到了城门边,恰好遇到了三公主和晟国公世子。   而此时,三公主正抱着必死的决心和晟国公世子互诉衷肠、生死诀别。 第62章 孤的心上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夜深, 接近子时(晚上11点左右),公主府中,皇帝在屋里来回踱步,竟很是后悔。   “竟听了那妇人之言, 任凭她前去刺杀般若国王!若是失败了, 好比燕太子丹派荆轲去刺秦王失败, 结果导致秦王嬴政派大军随后灭了燕国!”   “是啊, 般若国国王骑射功夫了得,虽比不上冒顿单于、成吉思汗之流, 却也称得上是一代枭雄,如何能成?!”   “那状元郎的妻子,实在胡闹!”   被皇帝派人看守着、枯坐在大厅里的众人也都毫无睡意, 纷纷议论道。   黑夜放大了人们悲观等负面情绪,登时就对苏槿、宋昱和荆玄风三人抨击起来,说他们不自量力!   “本来公主和亲就可以和平解决,他们却偏要去刺杀!失败了,就是大军压境!”   “是啊,他们肯定做不到,怎么办?陛下, 他们刺杀失败,会牵连我们的啊,您快治他们的罪!”   跟在皇帝身边前来三公主府, 一直安静不说话、生怕自己也被送去和亲的四公主, 终于也忍不住恶意地说道。   “父皇, 那苏氏分明是延误军情、祸乱于您,当以谋逆之罪杀之!”   此次,四公主是被皇帝带来、原本准备取代去和亲的三公主, 就地补偿晟国公世子、直接嫁给晟国公世子的……   可惜晟国公世子宁肯死战,也要保住三公主,直接人跟着三公主前去前线了,哪里肯接受皇帝的“代嫁”安排!   太子宋聿听得四公主的诛心之言,心中冷嗤。   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妹妹,除了有皇家血脉这个有点,其他还有什么?也配说如此勇略、才貌无双的阿槿?!   然而,太子宋聿抿了抿嘴,并没有当面反驳四公主的话。   他和贵妃之间有交易,不能轻易动四公主。   被苏槿叮嘱留下了,看着众人不许轻易离开的皇甫富贵,急得不行。   “不是的!阿槿她一片赤诚!怎么会是谋逆!”   可惜,熟悉皇帝性情的人,早就知道皇帝的心思,当下就顺着四公主的话,开始七嘴八舌地对苏槿等人落井下石。   皇帝正是烦躁焦虑的时候,当下便听了自己这个颇为疼爱的女儿——四公主的挑拨,一挥手就安排人前往去逮捕宋昱和苏槿家人,只等着苏槿和宋昱刺杀失败,就要拿他们的家人开刀祭旗!   全然忘记了之前,苏槿临行前,众人和他自己是怎么将苏槿等人夸成“勇略不已、国士无双”的!   “可……就算公主前去和亲,那般若国国王便能真的说话算话,轻易退兵?”有躲在角落、对苏槿颇有好感的贵女不由得小声问自己的长辈。   “嘘,噤声。”长辈赶紧捂嘴。   这位在后宅中主持中馈、通晓人情世故的长辈心中也慨然喟叹。   ——谁说不是呢,都到了兵临城下的地步了,怎么会因为皇帝送了一个和亲的公主就轻易退兵?皇帝也太天真了!   他们并不知道,般若国国王原本的打算,比他们猜测的还要恶劣——   般若国国王,原本可是要让自己的马夫娶了公主,借以羞辱大楚!   侮辱过大楚后,般若国要等自己另外五万骑兵也全部跟上,一起攻打京城!   得了公主就轻易退兵?那是不可能的!   这时,深知皇帝心思的贴身太监小声问道:“上将军已经集结了十万人马,按说咱们打败般若国来袭,并非无可能。可那还是不抵抗?”   皇帝嗯了一声。   贴身太监瞧了眼皇帝脸色,这才近乎耳语地向皇帝汇报:“已经安排好了。就按您说的,万一那般若国仍旧来袭,咱们就将那般若国五万人引入外城,放火烧了外城,将般若国五万骑兵烧死在外城。”   时下京城分内外两城,外城与内城之间,隔着一条护城河。   火烧外城,对内城毫无影响。   可外城,住着有几十万的无辜贫民百姓呢啊!   般若五万骑兵就算能被大火歼灭坑杀,几十万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啊。   然而皇帝心意已决,按照国师所说,决不轻易用兵,否则对他健康和气运有损。   几十万贫民的性命,和他自己的健康相比,算得了什么!   贴身太监叹了口气。皇帝这是要造孽啊!   他忍不住祈祷,要是真的能有奇迹出现,那状元郎等人真的刺杀了般若国国王,使得来袭的兵士内部大乱,无法再攻击大楚!   然而在场的人,包括皇上,根本不相信苏槿等人能够完成“于数万人中刺杀般若国国王”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结果众人等到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陛下,大捷!三位国士不仅安全从般若大营中返回,还生擒并带回了般若国国王!”   举座皆惊!   皇帝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碗,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成功了!”   “不!比刺杀还要艰难,带着国王人质来了!”   “而且,般若大军的副将——般若国王子,也被生擒带回!”   报信的人喜不自禁,对苏槿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人文武相得益彰,尤其是状元郎夫人苏氏智勇双全!虽是女子,却不不输大丈夫!真乃国士无双也!”   “大善!重赏!”   皇帝大喜。   果然,国师说的不宜动兵自有福报,原来应在了这里。   “赏!重赏苏氏三人!功绩不输万胜之将军也!哈哈哈哈!”   贴身太监也是狂喜,同时也为外城免于被皇帝牺牲的几十万百姓长吁了一口气。   但他还得提醒皇帝。   “皇上,那您派去状元郎府上……”抓捕他们家人来着……   皇帝面色不变,抚须唤人。   “是了,正好将萧大人、苏氏家人请来,以上卿之礼待之!”   皇甫富贵混在人群中,对皇帝的表现可谓瞠目结舌。不愧是皇帝……   比他皇甫富贵的脸皮还要厚。   皇帝还犹自觉得不够,干脆道。   “如此大功,苏氏当封县主!”   四公主不敢置信,尖叫着说道。   “那等商户出身的,怎么敢与宗室出身相比,还封她做县主?!不行,我不同意!不同意!”   这话说的诛心。   弄得不好,要叫出身寒门的臣子们与皇帝离心。   皇帝怒视自己向来最疼爱的女儿。   “竖子,众目睽睽之下,安敢如此胡言诽谤功臣?!掌嘴!”   四公主被当着众人的面,结结实实掌了二十个耳光,脸上全是血迹!   举座哗然。   虽然此前林迮甫被抓,但是皇帝对贵妃一系还是很宠爱。   尤其是听说贵妃最近还怀孕了。   后宫已经有几年没有人怀孕了,皇帝高兴万分。   四公主的地位,在诸位公主中更是水涨船高,最近很是被后宫众人吹捧。   她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种委屈。但当下再不敢乱说,心中怀着对苏槿的无限愤恨,低下了头。   而那些数个时辰前,还说过苏槿他们坏话的,个个噤声不已,缩成一团,生怕像和四公主一样,被皇帝当众掌嘴。   銥誮   那些本就对苏槿、宋昱等人勇气钦佩不已的,这下更是赞不绝口。   “二十万骑兵中,活捉了般若国国王和王子,救了京城数百万百姓!这是堪比圣贤一般的功绩啊!”   “舍身取义!能力卓绝!苏氏巾帼不让须眉,真国士也!文武状元郎,不愧是天选英才!”   而无人注意到,在一旁的太子宋聿眼中有压抑不住的狂热与惊羡。   这苏氏阿槿,竟比他所预料的还要优秀百倍千倍。   太子宋聿的心头狂跳,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燃烧。   他的手指连着狂跳的心房,竟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   他兴奋不已。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这才配得上他这位未来储君,不是吗?!   便是成亲了,又如何,他可是未来储君,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妻子,夺来便是!   *   皇帝也没有想到宋昱和苏槿竟然如此能干,竟然直接将般若国的国王和随行的王子一起生擒了来!   见面之后,皇帝自然好奇:“爱卿说说,如何做到的?”   自然是不能如实说自己靠易容成国王出了大营、靠暗卫除掉了国王数十位亲卫,只捡了能说的说。   宋昱和苏槿当然是继续扮猪吃老虎,说自己根本不会武艺云云,都是用智取,以及靠荆玄风用“绝色”吸引住国王和王子,然后挟持两人作为人质,一路疾行。   什么易容啊、砸板砖啊,根本不存在的!   而郃国公则是坐如针毡。   他没想到般若国国王竟是如此不济,带着几万骑兵,竟然就被三人轻易地给俘虏了来。   枉费他派了那么多人前去报信!   宋昱冷笑:暗卫的确拦截了不少前往报信的人。   郃国公的计谋彻底完蛋。   他本来想,就算趁着外乱逼宫就算失败……   再不济,般若国王也要娶个他的亲外孙女回去……   以三公主明面上的身份,下一届般若国国王自然是他的曾外孙。   若是他此生无望登上皇位,至少般若国也是个落脚的去处……   然而,被拍了板砖清醒了后的般若国国王大骂。   “美色误人!早该按了当初计划,让马夫纳了公主!羞辱皇帝才是!”   “想让自己血脉当我们般若的继承人?!呸,你们不配!”   这真相可惹怒了郃国公!   他冒着危险,让般若从西南偷偷取道西南,一路北上攻击京城,跟般若国国王可不是这么商量的!   竟然想把他有公主身份的亲孙女给纳给马夫!他的这个孙女,怎可用的如此没有价值!   “呸!原以为也是一代枭雄,却是小人尔!不能行事!”   利益至上的郃国公当即怒了。   立刻暗自与所勾结的另一位般若国王子通信,叫王子赶紧上位,继续带兵来京城、收拢群龙无首的五万般若国骑兵,不要管被俘虏的般若国国王性命了!   *   不过皇帝也不是吃素的。   皇帝就是靠兵权上位的,用兵颇有一套。   对付群龙无首的五万骑兵,又有国王和王子在手,他要是还搞不定,真的就是无能了。   很快,凭着苏槿等人的功劳,皇帝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归降的五万般若骑兵。   而接到郃国公信件的另一位般若王子,忙着在国内争权上位平息宫变,哪里顾得上再带兵来接着攻打大楚。   郃国公的打算注定要落空。   一场大灾难消失于无形。   在三公主府,三公主和晟国公世子,彼此眼中都是对方浓烈的爱恋。   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这晟国公世子的内心。   他们对宋昱苏槿等人感激不已。   而目睹了苏槿宋昱等人壮举的官员命妇,则是暗自纷纷对他们盛赞不已。   “于千万人中,活抓敌军首领二人,果真非凡不已! 这状元郎和他妻子苏氏,非池中之物!”   “昔日一代明君帝王唐太宗,单枪匹马退却突厥十万骑兵;今这状元郎与那苏氏阿槿竟是堪比如斯勇略!”   不久,便有大臣主动向皇帝上书,奏请皇帝给苏槿等人封赏。   皇帝却有些不悦。   贴身太监知道皇帝的心结。   皇帝因着戕害自己兄弟上位、后又派人追杀自己亲生儿子,便免不了与那“玄武门之变”的唐太宗相比。   皇帝自诩为千古明君,向来自以为不比谁差,却听闻苏槿等人被人盛赞,与那唐太宗李世民相比较,自然愤懑。   贴身太监叹气。   这不是一个气量容人的帝王。   然而,“于千万人中,活抓敌军首领二人,使得二十万敌军退兵”这件事实在太有故事性和冲击力,而且在场看到事情始末的人太多了。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不能等苏槿发起,便有自发的有话本子和戏班子对苏槿、宋昱和荆玄风等人开始了故事改编和各种颂扬。   迫于舆论的压力,皇帝到底还是给了封赏。   这功劳实在太大。   皇帝便给三人都封了爵位,苏槿被封为西陵县主。   此前,皇帝还特意着人试探苏槿等人,询问封地倾向。   深谙皇帝心理的宋昱,便说是江南或是西南。   随后,多疑的皇帝果然没有考虑江南富庶之地和西南丰饶之土,而是将西北靠近般若国的封地给苏槿宋昱他们。   而那里,恰好是苏槿宋昱买下的矿山不远的地方。   正是朝廷如今还不知道的、银铁金属矿石丰产之地!   而最叫人惊喜的,还不是爵位和封地。   而是,苏槿的胭脂水粉和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彻底在京城爆火了!   正是因为那话本子和戏班子是自发性的宣传嘛,不可避免地带有一点娱乐性。   而荆玄风被苏槿打扮成绝色美人,将那般若国国王和王子迷得神魂颠倒的故事片段,显然最得吃瓜群众的喜爱。   苏槿原本还没有打算在大楚卖来自后世的粉底、遮瑕和腮红妆粉,但耐不住京城那些贵女们热切的恳求、手捧着大笔金银,就好像银子不要钱一样,流水一般地送到苏槿手中,只希望苏槿能够垂怜一下爱美的自己。   不少之前看轻苏槿的,因着苏槿兵不血刃使敌军退却,因着苏槿在其中表现出来的勇气和能力,而纷纷转为崇慕苏槿。   再加上没人能抵挡变美这件事。   就这样,苏槿靠着无心之举的特殊现场美妆直播,收获了一堆爱美的贵女迷妹们,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大笔金银。   而西陵县主的美貌和智慧,更是在京城的各种故事里被传颂着。   *   被封了县主,进宫谢恩,那是必不可少的。   苏槿从皇帝那里出来,被皇后传唤,而宋昱则是留在了皇帝那里。   苏槿有些担忧地轻轻看了眼宋昱,生怕他沉不住气,对追杀过年幼宋昱的皇帝露出容色来。   宋昱对她轻轻颔首,示意她不用担心。   但皇后的人在催苏槿,皇帝也示意苏槿赶紧离开,苏槿也不好久留,带着一丝对宋昱的担忧离开。   谁知,到了坤宁宫附近,苏槿才知道,真正要担心的,不是宋昱,而是她自己!   皇后派来交接的人,竟将苏槿带到了坤宁宫附近一座偏僻无人的宫殿中!   苏槿对坤宁宫附近地图不是很熟悉,等她看到宫门外落叶颇多的地面时,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坤宁宫。   皇后居住的宫殿,可不会被如此这般疏于打扫。   却也晚了。   几位女暗卫嗖地冒出来,将苏槿拉进偏僻的宫殿。   而苏槿最是机警,闻到了空气中有些甜腻、疑似是迷药的香气,当下闭住气,而非大声叫嚷救命,免得有人来一个迷药、捆绑、抓捕三件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槿,近来可好?”   竟是太子宋聿竟然胆大如斯,借着皇后令人传唤苏槿之时,将苏槿给骗到此处。   那交接的小太监,听着太子宋聿那暧昧的话语,低着头赶紧嗖地一下跟着几个人一起将偏殿落了锁,急匆匆地离开。   偏殿中焚着甜腻的熏香,苏槿一边闭气,用袖子遮手。   手上操作不停,很快就给自己下单了一个便携式的防护面罩加氧气瓶,借着袖子的遮挡,从容地吸着氧气,气定神闲。   太子宋聿阴柔地笑着,一步步走近苏槿,对苏槿轻笑道。   “我知阿槿速来机警,可你闭气能到几时?”   苏槿将脸埋在袖子里吸氧,翻了个白眼。   ——呵,我能闭气到天荒地老!   “阿槿大才,当以凤命。我倾慕阿槿许久……”   太子宋聿离苏槿的脚步越来越近,渐渐地流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神态来。   “你坚韧智慧,非一般女子可比拟……”   说着,太子宋聿还要上手去摸苏槿的脸颊。   苏槿哪里能够让他得逞,嗖地一下弹跳开来,立刻离了太子宋聿老远!   太子宋聿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突然被拉开的那么长的距离。   显然,这么远,不是一个普通女子所能达到的弹跳距离,甚至他手下武艺稍弱些的暗卫,都未必能跳这么远。   他的目光逡巡在自己和苏槿两人之间的青石板路上,一时竟有些迷惑和吃惊……   苏槿:大意了!   吸着氧气,精力过于充沛,一下蹦得太远了!   “你……会武?!”   太子宋聿并不笨,很快他意识到了,说着便病态似的大笑起来,又要叫人帮忙来抓住苏槿。   “好好好!阿槿,文武双全、才貌无双,不愧是阿槿!来……人!唔……”   苏槿用太子宋聿宽大的衣袖,猛地捂住了他嘴,让他再不能向护卫们呼救。   幸而那些护卫和暗卫之前听了太子宋聿的命令,不准靠得太近、听到声音也不要轻易过来,以免破坏他的“好事”、扰了他的兴致。   如今,他作茧自缚,很快被苏槿制服!   太子宋聿高估了自己羸弱的武艺和体力,也低估了苏槿的武艺,万万料不到苏槿乃是顶顶厉害的高手——   而且还是一个随身携带板砖的高手!   苏槿看着被她用板砖砸晕、满头是血的太子宋聿,心里痛快不已。   呵!身为储君,不思为国为民解忧除难,反而试图□□臣子的妻子!   可恨!呸!白瞎了这张跟宋昱一样的脸!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处宫殿外定然被太子的护卫和暗卫们重重包围,她一个人,如何突破重围?   因为宫中高手众多,她那些暗卫也就没能一起跟来。   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一个抬脚,轻轻攀上偏殿院落的墙,待要再跑几步翻过另一道墙,已经被太子的护卫们发现了!   “是苏氏!”   “追!”“不能让她跑了!”   “苏氏,你敢呼救,就定你蛊惑未来储君的罪名!”   护卫们显然得到了太子宋聿之前的命令,一边追捕苏槿一边威胁她,不准苏槿呼救!   苏槿长长地呼哨了两长一短一中!这是受皇甫富贵训马的启发,这种声音可以传的很远!   而这,则是跟宋昱和宫中埋下的探子,留下的暗号。   ——是说,她被太子所抓,速来救援!   而与此同时,数十位高手护卫和暗卫,拿着弓箭和武器,围着赤手空拳的苏槿。   若在无人的荒野,苏槿就要拿出她自制的各种□□和巨石,砸伤这些人逃走了,可是这里是宫中……   逃走事小,这样大动干戈地逃跑后,可不好收场!   因为没有武器在手,苏槿很快就受了伤!   但她仍苦苦支撑,趁机夺过其中一位护卫的剑,开始反击。   “苏氏,你束手就擒!否则就要用弓箭射杀你了!”   “你死了,再给你定一个勾引储君、畏罪自杀的罪名,可就百口难辩了!”   是了!这该死的皇宫,让她束手束脚!   阴晴不定、并不公正的皇帝以储君为重,恶意定她一个勾引储君的罪名,那可就真的遭了!   数十张弓箭,箭头闪着冷厉的光芒。   她手心全是汗,她该如何破这困局?   这样想着,她与这些护卫周旋道。   “我可是你们太子的心上人,你们也敢对我动手?”   那些护卫迟疑了。   领头的护卫则冷笑。   “殿下说了,得不到,就要毁掉。萧(宋昱假姓)夫人,你还在等着谁来救你不成?”   苏槿生气了!这个变态太子!得不到就毁掉?   她登时就假装从袖子里、实则是从“菜鸟驿站”中拿出一包自制的炸药。   呵,她最讨厌别人威胁了!还真以为她没办法?   火药的味道,让这些护卫脸色大惊。   但领头的护卫,还在嘴硬。   “萧夫人,你要是用了炸药,就算此刻成功逃脱了,也难逃一死!随身带着炸药,还能带到皇宫里来面圣,皇上可是一定会要你的命的!”   苏槿何尝不知。   就在局面僵住之际,一个穿着正四品官袍的身影,从门外轻点足尖、翻墙而来。   “怎么?你们就是这么执行孤的命令,如此对待孤的心上人的?” 第63章 鸠占鹊巢?不,是龙凤还巢!  四公主的……   苏槿看着眼前与太子宋聿面容一模一样的人, 一时竟有些有些愣怔。   被她用板砖砸地满头血的登徒子,怎么会骤然出现在这里?   宋昱看了她一眼。   默契很快让苏槿明白,这是宋昱!   是抹去了脸上易容药膏的宋昱!   “太子殿下!”   “殿下,属下不敢!”   而护卫和暗卫们见到来人的面容, 纷纷跪地请罪。   苏槿惊喜地看着来人。   宋昱神色冷厉。   “还不快滚到门外守着?滚!”   护卫和暗卫们再不敢多说多问, 赶紧纷纷撤退。   有人忍不住悄悄问了句。   “为何殿下穿着正四品的官服?”   “而且还从门外前来?他不是在里面偏殿的吗?”   “闭嘴!殿下的事, 是你们能够议论的吗?”   话是这么说, 领头的护卫也泛起了嘀咕。   然而看着宋昱那张和太子宋聿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脸,诸位护卫和暗卫仓促之下, 谁都没有对宋昱产生怀疑。   太子宋聿向来心思多变、阴鹜诡谲,阴晴不定。   谁能预料他的行为?   “偏殿里有暗道。太子可能是从暗道里出来的。”   护卫首领很快说服了自己。   “至于穿着正四品官服和这位苏夫人在一起想要约会,可能, 是太子殿下的情趣吧……”   *   苏槿示意宋昱跟着她,到了里面的宫殿。   太子宋聿还躺在地上,满脸是血……   聪慧如宋昱,一下猜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脸上全是怒色,拳头握紧、几乎扣出血来。   前世,他回宫后, 这位双胞胎亲弟弟百般为难他、在人后欺辱于他,他忍了。   因为,那时弟弟双腿几乎完全残了, 不良于行、只能以轮椅出行。   因为, 宋昱回归自己的身份, 所以这个双胞胎弟弟只能龟缩在最偏的宫殿里,日夜见不得光。   因着这双胞胎弟弟一次次暗害他后,哭着说“我从此是一个没有姓名的人, 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因着母后一再说“你弟弟很可怜”。   所以,他都忍了。   所以,这一世,苏氏和苏壹建议他,可以恢复容貌,趁机顶替太子宋聿返回宫中,他婉拒了。   他跟重生且略有些不靠谱的九皇子合作,看似是玩笑,其实是想要借着九皇子的手,救下几位前世与他关系还算好的皇子,以及这位对他不好、但毕竟是亲弟弟的宋聿……   可是,现在他的筹谋和妥协,倒成了一种笑话。   夺走了这双胞胎弟弟的姓名?笑话,五岁时被册封太子的,是真正的“宋昱”。   弟弟宋聿如今用的“宋昱”,是顶替了他的名字。   而他,用的是“萧戬”这个假名。   然而,他用着其他的名字,有了合适的机会,有人拉了一把,数十年寒窗苦读、未尝有一日懈怠,终于求得状元功名。   如今更是从一介白身谋得了从四品的官职和从二品的爵位奉国将军①。   他在边陲,抚恤百姓,短短四月,便让多数百姓从饥荒和疫病中走出。   他和苏槿等人,几乎单枪匹马,于数万人敌军中,绑来了敌军首领,避免了京城百姓的伤亡。   他温柔地看了眼苏槿,这一切的成就都离不开苏槿的倾力襄助。   若无苏槿,此生他根本不可能在不到弱冠之年,便能有如此功绩。   甚至,他有可能会因为再次被贵妃追杀陷害、陷入到无穷无尽的逃亡中,而沉浸在偏激和暴虐之中。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做出这种夺人妻子的荒唐事!   更不会与贵妃妥协合作、与虎谋皮,和般若国勾结、通敌叛国,差点让!   这位双胞胎弟弟,用着他的名字,都做了些什么事?!   欺男霸女,竟然意图在宫中□□臣子之妻、有功于社稷的女子!   叫人心寒!叫人不齿!   既然,这双胞胎弟弟用不好“宋昱”这个名字,那么就不要用了!   *   一盏茶后,苏槿扶着满头是血的“夫君”,跟着穿着太子袍服、恢复了本来容貌的宋昱从偏殿的暗道小门,直入坤宁宫。   皇后吓了一跳。   聪慧如她,联想到自己儿子的性格,哪里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第一反应,并非责备,而是百般要为自己儿子遮掩。   “苏氏阿槿是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皇后立刻叫自己宫中的医女给苏槿“夫君”诊治,安抚苏槿。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公道!”   “你为女子。世人对女子苛刻,若是此事被人知道,终究于你声名不利。多少女子,因为名节有损,被逼得只能投井自戕……”   “为你的名声考虑,也只能暂不声张……我儿一时糊涂,你放心,私下里我定不轻饶他!”   百般忽悠,终于让苏槿不情愿地同意“遮掩”此事,商量了托词。   ——只说是“苏槿迷路,不小心入了坤宁宫旁边的宫殿,而她夫君因为寻她入宫殿,两人被太子当成刺客,结果状元郎因为护着苏槿被误会打伤。后来经过苏槿澄清,才发现是误会……”   至于太子在偏僻无人的宫殿中做什么,也有说法——   只说是因为敌军来袭,心中不宁,故而在清静的地方,抄写皇帝最喜欢、国师最常讲的一卷《盛世太平经》。   看着苏槿一脸“勉强”和“委屈”的样子,皇后心中忐忑,赐下不少金银首饰,又派最好的车马将苏槿和她“夫君”送回府中。   苏槿和宋昱两人交换了眼神。   从此,宋昱便要以太子的身份生活了。   前路未知,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   皇帝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   纵然几人共同遮掩,但是精明的皇帝哪里猜不出事情的大概“真相”。   “定然是太子垂馋苏氏的美色,想要与之亲近。却不料被状元郎给阻止了。故而状元郎被太子属下打得头破血流!”   皇帝并未叫人细查,否则皇后又要哀哀戚戚地说起从前旧事,说什么“我只这么一个孩子了,十几年前我没了一个孩子,难道你连我最后一个孩子也要夺去吗?”。   这糟心事,他真是不想管。想来想去,皇帝终究是怪罪于苏槿身上。   “这女人,真是祸水!想要不世功勋、牝鸡司晨也就罢了,还试图勾引太子!”   “天下女子,就该荆钗布裙地在家里操持家务,不要出来给男人添乱!”   贴身太监被皇帝盛怒的语气,吓得噤若寒蝉,心中却感慨。   ——这可悲的受害者有罪论啊。   皇帝回想刚才在殿中留下状元郎,与之对话,越想越气。   状元郎萧戬(宋昱)是他所看重的。方才他特意留下萧戬(宋昱),就是让宋昱“约束下自己的妻子,不要让妇人压在自己头上”。   同时,让萧戬(宋昱)再考虑下,可以娶个宗室女或勋爵之女当平妻。   状元郎年少有为,文采斐然、在地方也颇有政绩。分明是不世出的贤才。   皇帝想要培养萧戬(宋昱),让其早日入内阁,成为大楚最年轻的内阁首辅,成就贤臣明君、爱才惜才的一代佳话。   而萧戬(宋昱)的出生不高,正好是那些大世家最为鄙夷的商贾出身,天然就是那些大世家的对立面,正好襄助他将那些大世家一一打倒。   林迮甫从前是他对付世家的一把刀,可是现在这把刀钝了锈了,被那些大世家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   看在贵妃和她腹中的孩子份上,他可以绕过林迮甫,再给林迮甫几次机会。   但是他现在更钟意萧戬(宋昱),想让其早日成长起来,为他所用。   但萧戬(宋昱)的出生不高、年纪资历都不够。唯有娶了宗室或勋爵之女,才能为其政治地位加分。   皇帝自以为很为萧戬(宋昱)考虑了。   然而萧戬(宋昱)一口拒绝:“臣对妻子一往情深,约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纳妾,更不会停妻再娶妻。”   君臣二人理念不合,说不到两句话很快就不欢而散。   而宋昱,正是在去坤宁宫的路上,听到了苏槿的长啸求救,从而顺利地为苏槿解了围。   “呵,儿女情长。”   皇帝冷嗤一声。   “年少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会只有梓潼一个妻子,爱她重她。可等年岁大了就会知道,很多事身不由己的!”   就像他当年,身不由己地送走了自己最喜欢的孩子宋昱,又派人追杀他。   如果是真正的宋昱作太子,绝对不会像这双胞胎弟弟这般荒唐!   贴身太监连连称是。然而这位皇帝身边最得力、知晓皇帝最多秘密的太监,私底下却在想——   连自己的嫡妻和嫡子都不能保全,这皇帝,做的有什么价值意义?   还能指望这样的帝王,来保卫整个国家?   随即,贴身太监又想起了皇帝因为国师一句“今年犯太岁,不可轻易动武,否则就要对身体有损”,便准备不抵抗兵临城下的般若国“二十万”骑兵。   这也罢了,皇帝还准备引诱这二十万骑兵一齐进入外城,放下内城城门,以内城护城河为界,并假借敌军的名义火烧外城。   试图以外城几十万百姓的性命,换取般若国“二十万”骑兵的性命。   若非那苏氏阿槿和状元郎挺身而出,那几十万无辜的百姓,就要死于非命了!   这样的帝王,真叫人心惊。   可苏氏阿槿这么大的功勋,却被皇帝暗地里说为“牝鸡司晨、不守妇道!”   真叫人心寒。   可贴身太监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唯唯诺诺地称是,只顺着皇帝的话说道。   “陛下英明,只那状元郎年少痴情、不识大体,不懂得陛下的苦心,可惜了。”   皇帝沉默,想到了年少的自己,对状元郎的气小了一大半。   “”   *   按照皇后的嘱咐,宋昱亲自送苏槿和易容成其“夫君”、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宋聿出宫。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四公主的车辇,正从宫外准备进来。   四公主看到了太子的车辇,心中瞧不上太子的她,便准备装傻充楞,不打招呼直接进宫。   然而她看到了太子身边的另一个车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旁边那是谁?”   “今日只萧戬(宋昱)和新任县主苏槿被陛下和皇后召见,想来太子殿下依着皇后的命令,来送他们一程。”   侍女回禀。   “低贱的商户出身,凭什么当什么县主!县主可一般是郡王之女才能分封的,她苏氏阿槿什么出身?她也配?!”   四公主气得不行,觉得自己宗室的荣光都被苏槿给侮辱了。   “她什么身份?还能得到太子的亲自护送!”   四公主大喝:“给我拦下车辇!车辇密不透风,谁知道她有没有从宫中私偷物品?!”   侍女心领神会,知道四公主想要嫁祸、教训下这新任县主了。   于此同时,四公主下车,手拿皮鞭就想下去教训苏槿。   “在三公主府中,害我被陛下责罚被掌嘴,如今正撞在我手上,我可不会轻饶了她!”   “‘偷盗宫中之物’加上‘对公主不敬’的罪名,呵,赏她一顿鞭子,算是便宜她了!”   四公主拿着自己全是尖刺的鞭子,便要去掀开苏槿所在的车辇帘子!   至于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来欺负他送行的客人,会不会拂了太子的面子……   呵,她可不担心。   太子外强中干,实质上最是自私,假仁假义又虚伪懦弱,且不知道和她母妃有什么勾结,根本不敢得罪她、反驳她的任何事情任何话语。   听说当初太子在三公主府中,捷报还未传来时,在皇上面前,太子是想要替苏槿说情免得让皇帝责罚其家人的。   可惜,太子因着那责罚苏槿的话语是她这个四公主说出来的,于是根本就不敢反驳。   这次,就算她当着面欺负那苏氏阿槿,这位太子想必也是如此、根本不会护着这位苏氏阿槿了! 第64章 贵妃的孩子是谁的?  皇帝的“叶公好龙……   “正好, 今日在宫门扣当班的守卫,大多是大皇兄的人。”   四公主问明自己最得力的侍女后,更是觉得此番教训苏槿,胸有成竹。   大皇兄是贵妃的长子, 跟四公主关系亲厚, 最是宠溺她这个妹妹。   就算有什么不到的事情, 自然会替她遮掩。   四公主拎着满是尖刺的鞭子, 便下了马车,对着苏槿所在的马车怒斥。   “岂有此理, 按照爵位官职,尔等应当步行出入宫门,西陵县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还不给我滚下来!”   随即, 不等马车中的苏槿回应,四公主的侍女立刻会意说道。   “公主,宫中不许随意坐马车出入,也有怕有些出身不高、见不得世面的人,夹带宫中贵重的东西出来。”   “奴婢前去查探一番,免得宫中物品无缘无故丢失!”   说着,那侍女便要上前, 准备掀开苏槿他们所在的车辇帘子,将随身携带的贵重紫金镶蓝田玉的熏香炉放入苏槿她们的车架中,好诬陷苏槿。   苏槿在车辇中有些着急。   方才路上颠婆, 宋聿看似要醒来了, 所以她又给了他一手刀, 给拍晕了。   要是四公主让人掀开帘子,再闹起来,让皇后查明, 在回家路上她给自己昏迷了的“夫君”一手刀,那就不太好解释了。   帘子外,四公主还在咄咄逼人地让侍女赶紧上前去掀开帘子,好陷害苏槿。   这计谋称得上是拙劣。   可四公主就是摆明了,就是要用这种拙劣的陷害方式,来羞辱苏槿,好让苏槿明白,即使被封了县主,但是在她四公主面前,什么也不是!   她四公主就是当着太子的面、当着宫门守卫的面,光明正大地用拙劣的计谋陷害羞辱苏槿,苏槿也得受着!   从而找回因为苏槿、而被皇帝命人当面掌她嘴的面子。   然而,让四公主没有想到的,这计谋根本施展不开。   她以为会待在马车里一声不吭的太子,此刻下了另外一辆马车,面色冷肃地挡在了苏槿的马车前。   “四公主这是要做什么?不给孤这个太子面子,母后和父皇的面子也不给吗?”   恢复了太子身份的宋昱,驾轻就熟地说着符合自己身份的话语。   “这是母后特许的,辅国将军和西陵县主(宋昱和苏槿封号)有功于社稷和百姓,特赐车马送驾驶。”   “你百般阻拦、言辞不恭……怎么?你想让天下有功之臣心寒?你想毁掉父皇爱才任贤的名声?你想动摇父皇仁义治国的根本?!”   “你好大的胆子!说,是谁指使你的?!”   宋昱冷眼眡着四公主,冷声说道。   四公主不由得退后一步,她握着鞭子的手,顿时汗涔涔的。   她的侍女也不敢去掀帘子了,生怕给自家主子招惹下了“动摇社稷根本”的罪名。   四公主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可嘴唇翕动,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从前的太子兄长,都是那种阴鹜的,叫人喜欢不来,但从来不叫人惧怕。   而今日的太子兄长,虽然还是那个模样,那个熟悉的表情,但那种身为储君、贵不可言的气势,突然叫四公主忍不住胆战心惊了起来。   “皇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四公主举着鞭子,一时竟不敢轻举妄动,想要说些什么替自己辩解,却又不敢乱说。   就这样,趁着四公主愣怔的时候,宋昱指挥着两辆车辇,轻松地从四公主身边经过。   等四公主反应过来,宋昱早将车辇送出了宫门。   羞辱苏槿的大好时机,就这么飞了?   四公主气得跺脚,上车直奔贵妃住处。   “太子他骂我!皇兄什么时候,能够取代太子?!我真是不想看见太子了,天哪那一副威严贵不可言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他是多么金玉在内呢!”   四公主呵斥让贵妃身边人都退下,随后跟贵妃告状。   “您不是那太子不足为惧,他有把柄在您手上的吗?怎么他突然对我这么凶?!”   贵妃不声不响、气定神闲地绣着婴童肚兜。   四公主看得心急,忍不住道。   “我见他今日话语,引经据典、话语简直无懈可击,根本就不是您所说的‘绣花枕头’,只怕从前都只是装的无能。”   “您可别终日打雁,却被太子啄了眼!”   贵妃这才正色起来,待听了女儿说起了在宫门口太子说的那些话语,立刻表情严肃起来。   “太子竟有这般口才?从前倒是小看了他。”   “不过,任凭太子如何蹦跶,也改变不了什么,只等着那人再来京城,且将他们一起收拾了!”   贵妃摸了摸自己有些显怀的肚子,一脸温柔幸福。   “如今,还是静观其变罢了。”   四公主从未见过自己母妃这般温柔甜蜜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警觉地问道。   “那人……那人是谁?将他们一起收拾了?他们是谁?包括太子吗?还是……”   贵妃却不笑了,看着自己女儿,脸色冷了下来。   “不该你问的,别问!”   四公主立刻不敢问了。   转而殷勤备至地关怀贵妃起的身体,弯着腰、满脸含笑地对着贵妃肚子轻声说道。   “皇弟,今天有没有很乖呀?乖乖的,不要让母妃难受哦。”   贵妃这才重新缓和了神色。   甚至听到“皇弟”这个词的时候,笑得更加甜蜜欣慰。   四公主咬着唇,继续笑得甜美开心,俨然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但出了宫殿待到无人处,四公主立刻沉下脸来。   “去,告诉大皇兄母妃对这一胎非常看重,很希望生的是男孩!”   “还有……我觉得太子有点不对劲,去查查他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事和人。呵,苏槿……太子……母妃不帮我撑腰,我自己来!”   *   恢复了太子身份的宋昱,将苏槿的马车一直送回了府中。   接到了紧急消息的苏氏和苏壹,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在府中等着。   在书房的密室中,苏槿和宋昱阐明了在宫中发生的一切。   苏壹当下就气得给猥琐的登徒子宋聿几个大耳瓜子,让本就虚弱的宋聿直接陷入了深度昏迷。   “岂有此理,竟然敢这么着欺负我女儿!若不是我女儿武艺尚可,今日哪里能够全身而退!”   苏壹越想越气,差点拿着刀剑将宋聿给剁了。   刀剑被看似冷静的苏氏给拦了下来。   “一刀剁了这小子,便宜了他!”   “岂能这么轻松就放过他?!”   苏氏又接着“一脸冷静”地还问苏槿。   “他身上哪里碰到你了,欺负到你了?手?胳膊?哪里碰到了,就得给剁了!对付这种流氓恶棍,就不能心慈手软!”   “然后在关他的密室中放满蚂蟥,再在他伤口上撒上蜜糖和蚂蚁!”   苏槿替昏迷不醒的宋聿感到了后怕。   她实话实说:“他连我衣袖都没碰到,就被我用板砖给拍晕了!”   苏氏“哦”了一声,竟然有些失望的样子。   “便宜这个登徒子了!”   “先关起来,让人去查查这小子之前是否还祸害过其他女子,然后让那些女子们一起动手,亲手废了他的第三条腿!”   说着,苏氏抬头看宋昱的表情。   待看到宋昱一脸赞同后,苏氏这才满意。   苏壹愤愤然地收起手中的刀剑,还是觉得有些气。   便批评自己的女儿。   “还不都是你的错!”   苏壹瞪着苏槿。   苏氏听后,立刻狠狠地拧了苏壹的胳膊。   “你说的什么话?!”   苏槿“啊”了一声,一脸惊讶。   “爹你也搞受害者有罪论?!”   宋昱也连忙替苏槿辩解。   “阿槿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要怪就怪他心术不正,阿槿何错之有?”   苏壹捂着被自己爱妻拧得发青的胳膊,龇牙咧嘴地说道。   “我家阿槿生得貌美,自然是人见人爱。这般容颜,像我……哦不,像美!呵,就算正眼看别人几百眼,又怎么了?”   苏氏斜眯了苏壹一眼,收回准备掐苏壹胳膊的手。   “这话还差不多。”   苏壹这才赶紧不喘气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   “还不都是阿槿你不肯接收宫中全部细作和暗卫的势力,否则哪里会像今日这般被动!”   苏槿沉默。   她是觉得,等她完成任务了 ,她早晚是要离开这个小世界的,要是掌握了宫中太多势力,到时候也不好交接,因此一直不肯接受苏壹的这个要去。   “果然让阿槿练武,是极对的事。”   苏壹看着苏槿,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苏槿三、四岁时就带着她练武,非常正确。   “我就知道,我女儿长大会是倾国倾城。”   “呵,今夜起,就跟我每夜带暗卫前去夜探皇宫。”   苏壹下了决心,不再对女儿妥协,要以最高的要求来训练女儿,让其担当起暗卫首领的重任。   “一个人面对着十几个暗卫的围攻、因为不能暴露自己的武艺,就束手无策了?!”   “真正的高手,是要面临着几十个高手的围攻,能够全身而退,还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毫无武艺,躲闪逃脱了全是运气,懂?!”   说着苏壹眼巴巴地看向了苏氏。   “爱子如杀子啊……”   苏氏这才一脸凝重地点头。   “阿槿,听你爹的。”   苏氏点头,意味着每日夜探皇宫、接受更加艰苦的训练,成为顶级高手中的高手成了无法推拒的事情。   苏槿只能叹着气接受了自己每日“连高三作息”睡眠时间都不能保障的命运。   “至于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苏氏问宋昱。   “那太子之位,本来就是你的。就熬到皇帝驾崩罢了?”   宋昱垂眸:“贵妃和林家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各类诸侯王爷虎视眈眈。何况,如今大楚境内并不安宁,各地小波起义此起彼伏,般若国每年攻击,也就皇帝觉得四海安宁、海清河晏了。”   “这个太子的位置,我并不眷恋。”   “我还是想要以流亡者的身份,回到父皇面前,让他看看,没有皇帝子嗣身份的桎梏,他的儿子反而能活得更好!”   宋昱说了自己的打算。   “让九皇子暗示皇帝,已经找到了宋昱这个人,再找一个死囚当替身……看看父皇是什么反应。”   苏氏叹了口气。   “你要有心里准备。”   “皇帝可不是什么慈父……”   *   皇帝不是宋昱的慈父,但对于四公主来说,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完美的父亲了。   从贵妃宫殿里出来的四公主,立刻跑去跟皇帝告状,说太子对她很凶,而且鬼鬼祟祟地送状元郎夫人一家出宫,表情举止很是奇怪。   皇帝立刻就表示要为四公主出口气。   “这逆子!且看我怎么收拾他!”   四公主立刻笑得甜美。   “还是父皇最心疼我。”   皇帝戳了戳四公主的额头。   “你啊你,跟我最像,最是受不得别人的气,连自己兄弟姐妹的气都受不得。”   “且要收收你的性子。不然我百年之后,你可怎么办哪。”   四公主赶紧抱着自己父皇的胳膊撒娇。   “父皇您可是万万岁、与天同寿的,我自然是一直受您庇护的,要担心什么!”   皇帝被四公主说自己长寿的话,给逗得笑了。   “是了,国师最近给我炼了好几味延年益寿的丹药,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我且要活得久一些,给我儿撑腰呢!”   四公主笑得更甜美了。   然而,她心底里却在冷嗤,呵,庇佑什么?之前还不是因为那苏氏阿槿在众人面前命人扇了我的耳光。   皇帝活着,她尚且受这样的欺负,更何况等皇帝死了太子即位?!   想到向来对她还算和气、从不与她发生任何冲突的太子,今日竟然因为苏槿而对她怒目以对,她便气不过。   她不敢撒气给皇帝,对太子也有所顾忌,于是便将气全部迁怒于苏槿。   四公主咬着唇:苏槿,你给我等着!   全然忘记了,几次她四公主想要给苏槿难堪,结果难堪的反而是她自己。   *   等宋昱回到宫中,天已经渐黑了,不等宋昱在宫中用晚膳,便立刻被传唤到皇帝宫中。   “听闻你今日对西陵县主有所冒犯?”   皇帝一脸怒色地质问宋昱。   宋昱沉默。   他微微屈着膝盖,去掉了双胞胎弟弟平日里靴子里的增高棉垫,看着和宋聿身高倒是差不多,皇帝根本没发现任何端倪。   “你真是糊涂,身为储君,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非要这么个嫁过人的妇人!”   皇帝用手指着宋昱,话语颇为难听。   “何况,你就是真的看上了她,什么法子不行?趁她上香的时候派人假装匪徒劫持、或者是让她假死换个身份,非要在宫里搞出这么个事!”   趁她上香派人假装匪徒劫持?   这就是当皇帝对储君的教导?   宋昱心中更加冰凉。   早知道不该对这个凉薄的父皇抱有任何希望,可没想到每次这个皇帝都能刷新他的认知!   “若我能得父皇万分之一……”   宋昱吞下了“万分之一的无耻”这些话,低声回答。   “也不至于如此,惹您不悦。”   皇帝却以为宋昱是认错,面色缓和了下来。   “行了,知道自己不足,倒也够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   “父皇,我想去国师的道观清修,修身养性,为您祈福。”   宋昱接着说道。   “斋戒沐浴,并为您试丹药。”   这是宋昱和苏槿等人商定的金蝉脱壳之计。   毕竟,国师面上虽仙风道骨、实则贪财无比,道观里藏污纳垢、漏成了筛子一般,这可比在皇宫里好出来多了。   皇帝彻底转怒为喜。   他二十几个儿子,虽然嘴上不提,但其实都不大信服国师,即便同他一起拜谒国师,看着也不是那么心诚。   太子这般举动,定然会触动他的那些个儿子,肯定对国师会更加尊重。   “既然你有心,那便去吧。”   皇帝眼中带笑,脸上的褶皱里都透露着欢喜和和蔼。   “只是丹药就不必替父皇试用了。”   皇帝心想:万一服用了那些长生不老丹药后,太子比他这个皇帝还要长那么久,那可就不妙了。   “你过来,与父皇好好说道说道。”   皇帝将宋昱挥手叫到身边,想起了四公主的话,又蹙起了眉头,拍拍宋昱的胳膊。   “听说你在宫门口当众呵斥你皇妹了?你啊,我一再教导你,兄友弟恭,你怎可如此当众下你妹妹的面子。”   宋昱正好看到皇帝的肩膀上落了根白头发,不动声色地将皇帝的头发用力截了一小段、藏在袖袋中,然后剩下的给捏在手心并立刻放在旁边的香炉中销毁。   因着信道教,皇帝对自己的身体发肤血液等,很是警觉,都是立刻在香炉中焚毁,不轻易假手他人。   连贴身太监,也很难从皇帝身上获取这些。   “是白发吧?”   皇帝闻着香炉中转瞬即逝的头发烧焦味道,忍不住感慨道。   “人老喽,不中用喽。”   “儿臣没有看清。”   宋昱知道皇帝的秉性,自己可以说自己满头白发,要是别人这么应承了,皇帝便能立刻翻脸。   “想来应该是黑发,毕竟陛下服用了那么多国师的灵丹妙药,哪里还会有白发?您可要好好嘉奖国师。”   语气恭顺,实质上却是反讽。   可惜皇帝还真以为宋昱说的是真心话,竟然也不责怪宋昱不“兄友弟恭”了,感慨道。   “你有这个孝心就好,去国师那里,好好抄抄经养养心神。你身体病弱,不要想那么多、心思那么重。这储君的位置啊,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且宽了心。”   这话说的温情,宋昱竟然一下愣怔在那里。   因着嫡子今日说话,格外顺皇帝的心意,皇帝一时间起慈父之情,忍不住回忆起了从前。   “你小时候啊,就是这么贴心孝顺,那时候才四岁,听了‘香九龄能温席、融四岁能让梨’的三字经内容,就非要给我温席子,听说我寝宫里都是冰丝布料,没有席子,你还哭了,嗨。”   宋昱鼻子忍不住酸了。   四岁左右的事情,他就记得这么一件事,当时真是一生中难得的最温情的时光了。   但他很快忍住眼中和鼻翼间的酸涩,作出了一副茫然的模样。   “能够到你我面前的梨,都是贡品,个个皮薄肉厚味甜,颗颗梨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哪有什么小梨?”   皇帝回忆从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给皇兄们和我让梨,说自己要吃小的梨,结果个个都是大梨,你一个小梨都挑不出来,急得就在宫殿里哭哦,哈哈哈。”   “那时我还跟你母后说,人如其名,你果真就像一个小太阳立在咱这宫中,这个‘昱’名字起得真是贴切。”   皇帝一脸亲切,问宋昱。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这些趣事吗?”   宋昱记得。   但他只是收敛住心中的激荡,一脸茫然地说道。   “儿臣七岁以前的事,大多记不真切了。”   “怎么会不记得了?你五岁时就几乎过目不忘,你五岁的时候还跟我说……”   说到此处,皇帝戛然而止。   他这才想起,如今的太子,虽是有着“宋昱”的姓名,实则并不是那个过目不忘的双胞胎哥哥,而是名为“宋聿”的弟弟。   而那个笑着说给他温席、抽噎要给他和皇子们让梨的孩子,再不会出现。   是被他亲手下令追杀而亡的。   皇帝沉默不语,心情顿时差了下来。   “也是,你从小体弱多病,从前的事情不记得了,也正常。”   真正的宋昱,从小康健。   皇帝心中有些懊悔,为何当初会选择留下这个多病孱弱的双胞胎弟弟,而不是真正的宋昱呢?   他忍不住想,若是重来做一次选择,他还会选择去追杀宋昱、置自己儿子于死地吗?   宋昱接着皇帝话说。   “想来是因为儿臣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格外知道身体不适的感觉。”   “希望您能够保重身体,在国师丹药的加持下,真正能无病无灾。”   这再次提醒了皇帝,让他想起,似乎这不是那个从小出身康健的双胞胎大儿子宋昱,而是那个从小多病、被皇后恳求才得以留下来的双胞胎小儿子宋聿。   想到宋昱小时候那般聪慧,想到那个“小太阳”再不会出现……   皇帝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头,有些虚弱地挥挥手:“你走吧,赶紧收拾东西去国师那里。好好静修,不要想东想西的。”   等宋昱走后,皇帝私下里叮嘱最信任的贴身太监。   “将国师招来,告诉他,朕要招魂。”   招他曾经最喜爱、却被他亲手追杀了的真正太子——宋昱的魂魄。   他喃喃自语:“阿昱,朕和梓潼的小太阳,你会怨恨朕吗?爹……真的好想你。”   *   宋昱终于从皇帝那里拿到了头发,很快他借着临行之际,借机和宫中人宴请告别,让皇后帮忙拿到了贵妃的头发。   皇后甚至还超额完成了宋昱的托付,借着贵妃当着宫中妃嫔给自己腹中孩子做针线、以炫耀自己怀孕的时候,吓了贵妃一下,拿到了贵妃手指被针扎破的血。   皇后想问宋昱,用头发和可是做巫蛊之事?她想跟宋昱说,千万不要想不开,皇帝最忌讳这个巫蛊之事了。   可是皇后一想到皇帝对这一胎的看重,一想到她明明给皇帝下了绝育药,可贵妃那个贱人竟然还怀了孕,而且还查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到底也没有问自己儿子,要拿着贵妃的头发和手指血做什么。   做什么呢?   当然是由苏槿交给跨位面的淘宝,开始下单检测。   很快,检测的结果就出来了。   不出苏槿他们猜测,果然贵妃这一胎,并非皇帝的孩子。   而这时,楚宸王的头发和宋聿的头发,也得到了。   苏槿又紧张不已地等待着检测的结果……   *   在等待检测结果的数天里,宫中又发生了不少事。   首先是皇帝叫国师在宫中做了七天的道场,瞧着竟是招魂的架势。   但是谁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国师是怎么做到的,总之还真的搞出了重重黑影,让皇帝以为招到了宋昱的魂魄,热泪盈眶地问自己儿子。   “阿昱,你是否怨恨朕?”   打听到国师装神弄鬼,将皇帝唬的一愣一愣的,宋昱冷笑。   他已收拾好行囊、就等着道场法事结束,跟国师一起出宫去道观里静修。   静修前,不如给这位似乎无所不能的国师,一场礼物吧。   于是,被忽悠了的九皇子跑过去打断了国师的作法。   他一脸郑重地屏退众人,跟皇帝私下里汇报:“父皇,我打听到了,有个叫做木立的人,在江南一带……他跟太子长得很像……”   皇帝本是坐着,腾地一下站起来:“木……立……”   是了,这是他初初教宋昱手把手认字的时候,教宋昱自己的名字。   还打趣宋昱“你啊,小命就叫木立算了,这字多好写啊”。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话。   四岁多的宋昱当时怎么说来着,认认真真地仰起稚气可爱的小脸。   “……我听父皇的,以后要是我叫‘木立’,父皇可不要认不出我来了哦。”   自以为洞悉皇帝想法的九皇子想,父皇这是欢喜坏了。   谁知,皇帝冷着脸,沉默了一会。   “当真和太子长得很像?在哪发现的?”   九皇子看着自己父皇似乎并不那么开心,有些困惑。   毕竟前世,父皇找到真正“宋昱”的时候,很是欣慰开心。   但他忽略了,前世,那时皇帝所有的儿子都非死即残,能找到个康健的儿子自然是开心不已了。   九皇子一愣,又有些难以启齿。   “好像是在一个青楼里……就是小时候被拐卖了去的……”   “不过,木立一直在做杂役的……”   皇帝“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等九皇子一头雾水地离开后,皇帝立刻派自己暗卫前去江南,捣毁那个收留了“木立”的青楼。   “里面的人,杀无赦,尤其是那个叫做‘木立’的人,提头来见!”   皇帝冷哼。   他身体康健,有二十几个儿子,还有国师的长生不老药加持,根本不需要一个过目不忘、聪慧异常的儿子出现自己面前。   宋昱……他曾经最爱的孩子。   还是活在他的记忆中比较好。   *   皇帝派出了最得力的一群暗卫,前去江南处理这些事。   按照皇帝的命令,那些拐卖无数孩童的、作为楚宸王死士培养基地的青楼主事等人,几乎全被皇帝派暗卫给暗中处理了。   不过宋昱早有准备,在江南那所青楼被皇帝派出的暗卫捣毁之际,以让那些孩子吞“假死”药的方式,悄悄救出了所有的孩子。   远在京城的皇帝收到密信,得知那些孩子一言不合,就吞毒药自尽,自尽前还一个个往火海里钻的事情,勃然大怒。   “这哪里是青楼,分明是培养死士的地方!给我好好地查!”   皇帝最得力的暗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根据蛛丝马迹,查到了这培养暗卫的青楼,与楚宸王有蛛丝马迹的关系。   而楚宸王得知那所青楼被烧毁,他以为,里面所有的孩子——他培养来做“太子”替身、好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孩子,都被皇帝给处理了,心中大骇。   计划被打乱,他决定提前出手,将皇帝儿子们全部弄死弄残!   他并不知道,他怎么都不可能将皇帝所有的儿子全部弄死弄残的。   毕竟,皇帝二十几个儿子之一的宋聿,现在并不在任何人视野中,而是整日被关在苏槿府中的地窖中。   苏氏将地窖特意布置成了阴暗潮湿的地府模样,整日派心腹看守。   等宋聿醒来,见到了苏氏特意安排、打扮成牛头马面和鬼差的各种看守,立刻吓得又晕了过去。   等听到“鬼差”们说坦白从宽,不然就十八层地狱油炸再滚煮,宋聿吓得将自己所有做过的坏事都一一交代了。   “我跟我的外公郃国公一起勾结,贵妃和林迮甫也参与了,放般若国二十万骑兵借道西南,前来攻打京城。”   “我还……经受不住贵妃的引诱和下药,做了对不起我父皇的事情。”   “贵妃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是我的……”“我恨贵妃,她太恶毒了……她给我下药!她有我的把柄……”   “我真正爱的还是苏槿,她善良正直又勇敢……其实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我只是想与她多接触一番,因为我知道,她决计平日里是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宋聿在鬼差面前痛哭零涕。   苏槿听说此言后,差点没恶心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她派人送密信给在道观中的宋昱,告诉他宋聿所言,并也告诉宋昱。   “鉴定结果出来了,原来,贵妃腹中孩子的爹,竟然是……” 第65章 百姓爱戴  吏部为难   【贵妃的孩子, 竟然是楚宸王的。】   正准备出发去道观“清修”的宋昱收到了苏槿的密信。   前世,贵妃连亲生的儿子大皇子和十皇子似乎都被楚宸王所害,却还是选择帮护楚宸王……   竟有这样的缘故。   传闻中,前世大皇子的残和十皇子的死, 据说跟贵妃本人脱不了干系。   宋昱前世只觉得这传言荒谬, 如今却心寒不已。   前世, 似乎正是贵妃快要生产前, 楚宸王开始加害起那些皇子的……   只怕两人想要李代桃僵,将楚宸王的亲生儿子, 当做皇帝的幼子推上储君的位子……   不过,不知何故,前世贵妃那个孩子后来又早夭了。   但, 现在想来,贵妃那个据说早产的孩子,恐怕并非是早夭。   宋昱回想起来,曾见过楚宸王妃的嫡子一面,当时便觉得跟贵妃和林迮甫有几分相像……   只是大家和当时的他一样虽看在眼里有些奇怪,只以为是小孩子之间都有几分相像,都没有深究, 如今想来,却是细思极恐。   *   宋昱准备去道观为皇帝“祈福”,临行前, 皇帝又叫他过去。   皇帝的寝宫中, 夜晚的灯火明明灭灭, 烛火的影子印在了宫殿的墙壁上,仿佛在墙上照映出了一条条狰狞的恶龙。   宋昱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五岁时被皇帝叫过去的那天。   从那天以后, 便过上了刀尖舔血、全是噩梦的被追杀人生。   皇帝倒是和蔼可亲,一派慈父的模样。但所说的话语,却叫人如坠数九寒天、万丈寒潭。   “老九这孩子,找到了一个叫做‘木立’的人,听说跟你长得很像。”   “你待如何处理这个‘木立’的人?你想杀便杀,如何?”   别人或许不知道。   但皇帝和“太子”都应该知道,所谓“木立”其实就是真正的太子,是那个真正的太子宋昱。   然而此刻,真正的太子宋昱抬起头,定定地看了皇帝一眼。随后低下头,古井无波地回答。   “任凭父皇处置。”   皇帝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双胞胎小儿子,自从回宫后人前装的是一副开朗阳光的样子,历来眼底全是阴鹜怨恨。   然而刚才太子那一抬头,眼中只有转瞬即逝的悲怆,没有阴鹜、没有欢喜、没有皇帝预料的“为自己少了竞争者”而感到庆幸。   多疑的君王笑得更加和蔼。   “那就不杀了,让他回来好不好?你把你的位置让给他,如何?”   “反正,你去道观祈福清苦,让他替代你好不好?”   和蔼的语气中,却暗藏着杀机。   这是让太子自己做出杀自己亲兄弟的抉择来,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太子这个位子,也是父皇您给的,如何处置,皆是听您的。”   宋昱的话,说的滴水不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作为您的儿子,也是您的臣子。但若可以,我想先见见那位‘木立’,问他一些问题。”   皇帝本来对太子恭顺的话语感到了一丝丝满意,但听得要与“木立”见面,立刻冷了神色。   问什么问题?问当初他是怎么派人追杀自己儿子,以至于让儿子流落到了秦楼楚馆那种地方吗?   “行了!”   皇帝下定了决心,挥手叫宋昱离开赶紧出发去道观。   “懦弱。哪里像我当初,杀伐果断!否则,这皇帝的位子哪里轮得到我?”   而此后不久,已经到了道观的宋昱便从暗探那里听说了他们找死囚假扮的“木立”已经被皇帝悄悄派人抢走,杀掉了……   宋昱握紧拳头,牙关紧咬。   他不该对这个寡情薄义的父皇有任何幻想的。   父皇能够派人杀他第一次,便能派人杀他第二次!   于此同时,皇帝被身怀六甲的贵妃说动了,叫国师派人将在道观祈福的太子看管起来,不叫任何人给太子传递消息。   宋昱相当于被变相软禁。   一系列的动作,让宋昱看出了多疑君王的言外之意。   这个年富力强、每日都在服用“长生不老药”以为自己真能长生不老的君王,不想要一个年华正好的太子。   根据宋昱对皇帝两世的理解,这个君王可能想立贵妃腹中还未出生、被国师判定为男胎的孩子,为储君!   宋昱为贵妃所生的大皇子感到好笑。   大皇子历来针对太子,各种给太子搞事,殊不知,真正的对手根本不是太子,而是不想那么快交付权利给储君的皇帝。   皇帝只怕现在,对自己年长的儿子都有点戒备起来了。   毕竟,他自己便是逼宫上位,将自己的父亲从皇帝的宝座上赶了下来,杀掉了自己的大半兄弟们,才能够如愿登上皇位的。   而与此同时,楚宸王并不知道皇帝对自己年长些的儿子们有些戒备,但却真的准备开始动手,对皇宫中的诸位皇子下手了。   然而宋昱早就预料到这位皇叔的动作,提前派人暗示九皇子楚宸王要动手。   九皇子心领神会。   于是,将计就计,在宋昱暗中帮助下,通过不懈的努力下,三个与他交好、极为信任他的皇子要么骑马、要么从假山上摔断了手要么是摔断了脚,还被太医诊断说是“粉碎性骨折”,以后大概率要落下残疾。   还有些素来聪慧且明哲保身的宫中妃子,先是听说太子“病重去道观清修”,便已经多想了不少争夺皇位的腥风血雨事件。   再加上宫中近来情况,见状赶紧也让自己儿子假装是骨折残疾、以明哲保身,一时间,皇宫大乱,皇帝震怒。   皇帝虽然想将几个年长的儿子,给软禁或是收拾一番、好让他们不能拥有夺权、逼宫的能力。   但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莫名其妙就残了这么多。   何况,残的好几个,并不是年纪大的那几个,而是年纪偏小、十岁出头左右的。   皇帝根本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九皇子他们的自编自演。   重生后的九皇子虽是不甚聪慧,但是记忆力还可以。   尤其是前世很多背叛了自己主人、投向了楚宸王和贵妃,助纣为孽的那些暗桩,于是便将这些害不少皇子们“残疾”的罪名,都按在了那些楚宸王和贵妃的暗桩身上,还有一些罪名安在了前世今生都喜欢欺负他们这些年幼皇子的大皇子身上。   有些楚宸王和贵妃布下的暗桩确实收到了要害那些皇子们身死或身残的消息,个别熬不住宫中刑罚的,便将自己上家给招认了出来。   加上九皇子和宋昱在暗中推波助澜,最终这些或真或假的“证据”指向了楚宸王和贵妃。   楚宸王和贵妃则诧异不已,他们还没几乎来得及动手,为什么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简直是匪夷所思。   楚宸王有些戒备,私下踌躇再三,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皇帝设下的圈套,但到底只能暂时先收手,不敢暂时再加害其他皇子了。   ——【皇兄明鉴,臣弟到现在还没有嫡子,怎敢还加害其他孩子?】   楚宸王这般给皇帝写信自述,又买通了国师为自己说话。   国师一番“天命说”“证明”楚宸王如果真的加害了皇子,自己以后也就不会有孩子。   而这时,楚宸王妃“怀孕”的消息,也传到了皇帝耳中。   对国师深信不疑的皇帝,最终选择了相信楚宸王的“说辞”。   只是,皇帝到底开始戒备起了楚宸王,原本想要召楚宸王来京城帮他处理一些政事的打算,算是告一段落。   他与皇帝兄友弟恭的假面,算是暂时也撕破了。   楚宸王因此有些愤怒,觉得定然是手下人走漏了风声。   而被“怀孕”楚宸王妃则更是愤怒不已。   自从萧奉仪生产当日被楚宸王妃一把火给烧了后,楚宸王府的后院便格外老实清静,个个主动要求喝避子汤。   楚宸王妃还以为真的能够安安心心地等待怀孕,生下嫡长子。   她知道,楚宸王定然是等不及了,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如今只能老老实实地等数月后,迎接一个楚宸王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作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而于此同时,宫中的贵妃也因为这件事,只能暂且闭门养胎,不敢再多事。   由于皇帝后宫出了那么的事情,皇帝每日震怒,那些大臣们也不敢造次,每日兢兢业业。   一时间前朝后宫竟然一片平和,成了难得的一段静谧时光。   在这清静无人敢多事的时候,被“软禁”、无人注意的宋昱趁机找了个人在道观当替身,金蝉脱壳,顺利地以新科状元、四品官员“萧戬”的身份,和苏槿一起回到了砻州继续任职。   *   砻州的百姓们,听说了苏槿和宋昱在京城的壮举,知道自己的父母官竟是这般有能力、又真正肯为民众做事请命的父母官,无不欢欣鼓舞,夹道欢迎。   过年的时候,般若国的骑兵在西北这块有小股的势力开展进攻。   那些般若国的骑兵,本来是打算和京城的军队联动。   一旦京城被攻打,这些小股势力趁着军队们去回救京城、或是因京城被攻打而军心涣散,便势如破竹地攻下边境这几个城池。   在般若国几个王子的预测下,边城几个城池是很好被攻下的。   毕竟,按照他们与大楚文武两位重臣的约定,西北那些守城的官员,大多收了所谓来自三公主、其实是宋聿发出的“婚礼请柬”回了京城参加婚礼,实则是听了林迮甫暗中的调遣才回了京城的。   留下的武将们,也听了各方命令以各种借口离开了边城。   \“若非大人和夫人于千万人中活捉了般若国国王和国王最喜欢的王子,让那般若国因为争夺王位而内乱,只怕如今我们西北已经被般若的骑兵给踏破了!\”   在砻州最大茶楼里说书的先生,比较有见识,一语道破了真相。   在茶楼喝茶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赞。   “大人和夫人真乃天人也!”   “若不是大人和夫人,我们哪里过得上这样的好日子!”   这茶楼,原本只有砻州最富庶的人家能够常来。   如今,因着苏槿和宋昱将砻州城的经济给盘活了,老百姓的日子一下子富裕了起来。   因着数量多,虽然单客利润少,但架不住人多啊。茶楼也愿意做些小生意,在茶楼外面还搭了一些简易却精巧的棚,卖些小茶点,生意好极了。   于是,苏槿和宋昱回到砻州府衙时,收到了全城百姓的“热情”。   ——府衙库房里多了堆积如山的腊肉、熏鱼、腌羊腿、风干牛肉等,都是百姓们趁着天黑悄悄放在府衙门口的!   “都是百姓们自发送过来的!我们都说不许送了,还有人半夜偷偷将鸡蛋啊肉啊蔬菜什么的,放在府衙门口。”   “还有各种写纸条感谢的,说多亏了大人今年才能过上这么好的年。”   砻州府衙的官员七嘴八舌地向宋昱汇报。   而最能感受到百姓们热情和爱戴的,则是直接与百姓们打交道的州府衙役们。   衙役属于贱籍,收入又不高,为了多点收入,少不得要假借衙门的威势,敲个三瓜两枣的。   而宋昱到任后,听取苏槿的意见,提高衙役的收入,严令禁止衙役问百姓收取任何钱财物品。   于是,从前看到衙役们又畏又恨、受到“敲竹杠”也不肯轻易给出瓜枣的百姓们,竟然也经常匿名主动给州府衙役们送“外卖”了。   衙役们哪里受到过百姓们这样热情的对待和发自内心的尊重?   个个热泪盈眶,工作更加卖力。   宋昱的副手、半花白胡子的砻州通判,见得砻州的变化,更是唏嘘盛赞不已。   “属下任职多年,第一次见到百姓如此爱戴父母官,真如对待般孝敬了。”   “父母官慈爱仁德,百姓便仁而爱父母官。这才是圣人先贤所盼望的啊。”   苏槿听说大家的感慨赞叹,却有点唏嘘。   ——哎,府衙的这些个官吏啊,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后世的繁华和和平盛世,否则哪里会稍微遇到些百姓的爱戴,便如此手足无措呢。   “百姓们是极其敏感又聪慧的,只要真心对他们好、改善他们的生活,他们就会发自内心地认同。”   百姓们对苏槿和宋昱的欢喜和爱戴,更是让苏槿觉得自己的努力是值得的。   然而,这样平静而安详的日子没过半个月,皇帝的旨意和吏部的新任命,快马加鞭地送来了。   “砻州知州萧戬即日起,升任省同知、兼任直隶娑州知州一职。即日起,前往娑州任职。”   砻州知州是从五品,同知与直隶州知州都是正四品。级别上,宋昱算是升职了。   然而,谁不知道娑州虽是直隶州,但是与般若国接壤,时常受到敌袭、而娑州常年粮食储备不够,兵器也不足,经常被般若攻破,到任的官员时刻有丢脑袋的风险。   “去娑州当知州的,要么是死守城池饿死,要么被般若敌军袭击攻城后斩首,要么是逃亡后被朝廷问责处斩。”   砻州府衙的官员听后,都愤然不已。   “大人明明功勋卓著,政绩斐然。吏部怎会如此任职?”   这哪里是升职?分明是明升暗降!   “尤其是大人还兼任省同知一职。同知主管本省的粮食、盐铁、水利、布防等……①”   “本省近年来土地盐碱化越来越严重……盐出产也都不行……水利更是让人头痛。般若每年秋冬都会前来烧杀抢掠……以大楚的战力,根本抵抗不了……”   王姓通判叹气不已。   “娑州经过连年被征战攻打,又因盐碱过多,田地大多荒芜,十室九空。”   王通判精通庶务,对周边城池粮食出产很是清楚。   “大人,您前去任职,如何能够出政绩……哎……”   府衙的官员们纷纷为自己心目中的“青天”宋昱扼腕叹息,将吏部暗地里骂得狗血喷头,对皇帝虽不敢议论、但心中也颇有微词。   可谁也不知道,苏槿却在心中大笑。   盐碱地治理,咱现代的科学家们已经克服了这个难题啦!   那哪里是不毛之地,那分明是一片未来丰产的富饶之地啊! 第66章 娑州开篇  西陵县主的号召力   吏部的上任日期催得很紧, 口口声声说“速去上任,勿要耽误了早春农桑播种之事,误了百姓们的粮食!”   然而等宋昱和苏槿火急火燎地赴任了,却发现娑州哪里在忙着耕种?   百姓们懒怠疏于播种, 官员们也不管不问。   初春时节, 娑州城里的积雪都显得灰扑扑的, 屋顶街角的积雪亦无什么人清理。   路上行走的百姓、商旅都是一副脸色沉重的模样, 毫无春日里的生机盎然之意。   春季本应是百姓们最忙的时候。   按照苏槿和宋昱在鱼米之乡荆州长大的认知,这时候的官府应当也是最忙碌的时候。   当年在荆州, 春播时候,有些用水紧张的上下游村落,经常因为“你掘开了我们村里田地的口子, 引走了灌溉的河水”“你们村截留了上流的水,不让我们灌溉”这种事发生争吵。   官府众人忙于调解,忙于帮助解决各种大小事务,都是忙碌疲惫却又充满干劲的模样。   但是在娑州,官府众人就都一副暮气沉沉的模样。   是那种苦寒没有奔头、爱咋咋地的感觉。   显然,娑州的情况比宋昱和苏槿打听到的还要糟糕。   宋昱问起属下农桑之事,主管娑州粮食水利、姓王的通判立刻就悄悄翻了个白眼, 又低头耷拉着肩膀一脸苦相。   “呵,大人,百姓们没有种子、没有耕种的工具, 怎么种啊?!”   没等宋昱回答, 这位满脸褶子、一脸苦相的中年人, 两手一摊,肩膀耷拉着,一副没有精气神的模样。   “再说了, 田地贫瘠又缺水,就算好不容易种出粮食来收获也不多,这点粮食等般若国的匪盗们秋天来掠夺一番,还剩些什么?倒不如不种的好!”   “依我看,大人还是向前任们一样,趁着春季般若国百姓繁忙的时候,跟驻守娑州的将领们商量下,反攻回去,立个小的战功,这样好歹到秋天被般若的兵士们破城了,好歹现在有了点小战功,功过相抵,就算官职保不住了,勉强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通判苦丧着脸、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   般若国以游牧为主,夏天水草丰美时将牲畜马匹都喂饱养肥了,正好等着每年秋天大楚收获粮食、趁着大家忙于收割粮食,前来掠夺。   而春天则是般若国最忙碌的时候,草原上如今水草正是开始渐渐丰盛。   经过一冬天的休整,那些牛羊真是最需要喂养的时候,若要反攻般若、以报每年秋收被般若烧杀抢掠之仇,现在正是时候。   不过这话不该王通判说,自有守城的将领与宋昱互相配合。何况,宋昱和苏槿对此早有判断。   主管粮食农桑的通判,不关心州府内的春播,只一味地叫苦懒怠,动辄说些丧气话,实在不该。   待问起其他下属分管之事,个个又是叫苦推诿,甚至还不如王通判。   “大人,别怪我们说话难听,咱调任来娑州当官的,哪个不是得罪了上峰,明升暗降的,没个前途?结局么,要么是死守城池饿死,要么被般若敌军袭击攻城后斩首,要么是逃亡后被朝廷问责处斩。”   王通判见宋昱脸色不虞,苦丧着脸给自己和同僚们描补。   王通判说道:“要不是去年在京城郊外,西陵县主和当今文武状元一起,于千万人生擒了那般若国王和王子,搞得去年般若内乱,顾不上攻打娑州,我们这些人的脑袋都且保不住呢。咱们啊,能维持娑州现在这稳定的局面算是不错了,可千万别搞什么前前任之流的搞什么‘春播’学宋代名相王安石‘青苗法’之类的改革,搞到自己脑袋都没啦!”   他这一说,那些本来闷不吭声的娑州官员们倒是热热闹闹地夸赞起了西陵县主和当今文武状元。   “救命恩人啊。我们集资给西陵县主和文武状元们在笸萝寺点了长明灯,保佑他们长命百岁!”   “那样的神仙人物儿,国士无双,要是能见上一面,此生无憾哪。”   “要是见到西陵县主和那文武状元,定要给他们磕头道谢!”   宋昱的书童和侍卫本因为官员们的态度也很是不愉,闻言都忍不住笑了。   “诸位大人,就没打听过当今文武状元的名字,以及咱们大人的履历吗?”   娑州苦寒,大家都不愿意来。稍有些门路的,没过几个月就调走了。   王通判和同僚们脸红。在场的他们这些人,差不多都是得罪了人,被发配来娑州的。大多数本就是那种不太会与人交际的文官,加上娑州穷苦,俸禄都发不全,哪里有余钱和心思来打听文武状元们的名字?   笸萝寺的长明灯便宜,不用名字也能供奉,他们集资点长明灯左右是个心意,也没想那么多。   王通判倒是听到任命后这两天写信给砻州的通判,打听宋昱的来历了,不过显然驿站传信没有宋昱上任这么快。   王通判消息不灵通,还不知道他口中赞叹不已的“国士”,就是眼前他这位看不惯的“富贵人家、不谙世事、前来历练的小公子”呢。   他这才按照大楚不成文的官场习俗,见面先互道“出身”,是否进士及第、是否同进士出身。   “我是嘉武二十六年的二甲三十九名进士。敢问大人您是?”   不等宋昱回答,王通判——这位先帝时的进士,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不对啊!他这位正五品的上官,了不得,好像很是年轻啊!   王通判睁大他耷拉的眼皮,又仔细瞧了眼宋昱。   再怎么破格提拔……也不至于如此年轻,除非他本人是少年状元出身、又……   “您……您……就是……那位同西陵县主一起……状元郎!”   王通判不笨,很快反应过来,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又仔细打量一番宋昱,醒悟了过来。   宋昱脸色平静:“正是在下。”   王通判和众位下属哪里还端着,个个扑通扑通跪地行了大礼。   “大人!”   “救命恩人!”   对宋昱的态度,跟之前敷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对宋昱的问题,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整个州府里的气氛完全变了!   还有人为宋昱打抱不平。   “莫怪我们想不到您就是那位状元郎,实在是您是大功臣,救国救民的国士啊,怎么会被发配到娑州这个朝不保夕的地方来呢!”   倒是王通判细心些,想起了自家正在拜访苏槿的老妻。   说书先生的故事里,西陵县主文武双全、嫉恶如仇,那般若国国王和王子被她活抓,听说甚至连那武状元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还听说贵妃最宠爱的四公主因为跋扈,欺负了这位西陵县主,也都被教训了一番……   王通判想起自家夫人说过,西陵县主间接救过自家性命,“要是见了面,绝对唯西陵县主马首是瞻、恭敬不已”。   又想起妻子跟他说起,与其他同僚妻子事先商量好的措辞,说起“听说新来的小夫人衣着华美、用度奢侈,可要好好教诲她一番俭朴的道理”。   曾经不由得眼前一黑……   王通判声音颤抖:“那,大人,西陵县主可不就是您的妻子?……”   提起苏槿,宋昱的脸上才有笑意,眼神也温柔起来。   “正是。”   这下不止王通判声音颤抖了。   余下众人都抖抖索索:“我们速去!速去拜见救命恩人!”   且赶紧拦住准备口无遮拦、批评人家吃穿奢侈的自家夫人们!   *   内院,苏槿正在拿自家最擅长的霜华糕等精致的点心茶水,招待下属的妻子们。   这可让在娑州习惯了艰苦生活的夫人们有了不少意见。   “夫人可不能这么铺张浪费吧,这糕点可是要不少钱的吧?”   “娑州贫苦,夫人可不能这么奢靡了。”   初次见面,热情招待算是礼节。霜华糕自家做的,所费甚少。   在京城,谁不夸赞状元郎家的茶点既精致好看又简朴不铺张?苏槿可从来没被人说过奢侈浪费。   何况,在现代,见面请朋友吃点下午茶,可比这些丰富多了!这哪里算是奢侈了?   不过官员夫人崇尚节约,也算是好事。   苏槿对娑州的糟糕状况有了一丝期待,心道这些夫人知道心怀百姓,便赶紧问起了春播的正事。   然而,苏槿问起别的还好,一旦问起农桑之事,那些夫人们就支支吾吾,说什么千万不要管春播,赶紧趁着春季反攻般若才好。   这些夫人们见苏槿年轻貌美,以为苏槿不谙世事,个个语气酸涩地哭穷说生活不易,叫她千万劝自己的夫君先保住项上人头、再做出什么政绩。   “上上任娑州知州的夫人当时也是这样,不听劝啊,非要支持自家夫君搞什么春播‘青苗法’改革。哟,粮食没多产多少,结果到了秋天,啧,般若国看着粮食收获了,便来打仗。那知州死守城池娑州没守住,咔擦当家的脑袋没了。一家老少,也都没了性命。”   见苏槿不置可否,夫人们又继续半吓半劝地“教诲”苏槿。   “就得趁春天去反攻般若,削弱他们一些力量。咱们可得懂些政事呢,免得叫夫君们说咱们头发长、见识短。”   “仗着年长,我也劝劝你,女子本弱,咱们靠着夫君才能立身,可不能让夫君做糊涂事呢!娑州物产不行,土地贫瘠,都是盐碱地,可千万别说什么多多春播开荒了,笑死个人咧。”   回想穿越前,相同经纬度的此处,水果蔬菜都好吃到惊人,物产丰富,繁华富饶,人们安居乐业。   苏槿对盐碱地的治理充满了信心。   对于盐碱地治理,后世的科学家们早有一套成熟的治理方案,苏槿早在淘宝上下单了不少工具种子。   不过,单她和宋昱肯定无法成事,如此与各位官员和夫人沟通,也是想更好地推行盐碱地治理。   “战功可以拿,但是粮食也要种,这两者并不耽搁不是吗?”   苏槿不解诸位夫人的逻辑,这又不是农业机械化、粮食丰产的后世,百姓如果不种地,以什么果腹?   “民以食为天。粮食是百姓立身的根本。诸位口口声声说反攻,没有粮食何以深入敌人腹地,夺回大家的财产?”   “养马啊。养一匹马,可以免除一家五口人的劳役,还会减免部分赋税。夫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这贫苦百姓人家的事,可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呢。”   说话的是王通判的夫人,同样是一脸苦相、但声音比王通判大上几倍。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很是嘲讽。   “百姓们可不像夫人,要顿顿□□致点心、顿顿鱼肉才能也能咽下去!反攻般若,夺回一点点粮食,就着点糠米树皮,就能全家饱腹很久了!”   这话说得实在过分。但更让苏槿心寒的是这位王夫人的认知。   “依照夫人的想法,通判大人掌管了一州府的粮食田产,只让百姓用糠米树皮果腹活下去就行了?!”   诸位夫人觉得不妥当了,赶紧拉着王夫人叫她不要说话了。   然而王夫人脾气上来、耿着脖子,一脸苦相、怒气冲天地非要继续说完。   “不然呢?大家现在忙春播,没人去反攻般若抢回去年的粮食,大家又没粮食储备,眼下都过不下去,还吃雪白的米面?做梦的吧!”   “不趁现在般若忙碌的时候去反攻、削弱对方的实力,到秋天更是打不过,直接等死吗?没有春天战功抵接下来秋天的被攻城掠地,直接等着圣旨掉脑袋、全家流放吗?”   王夫人越说越大声:“怎么?你是不是要说,自有留守将士们去攻打般若,不需要招募百姓们去战斗?”   “呸!那些驻守的兵士们都弱成什么样子了?武器衣服都是破的!粮食也不够!去年冬天饿死冻病了多少?!战斗力还不如一般的百姓呢!你以为会有人管?那些将领们只管着与林迮甫那老贼勾结,克扣军饷,和般若也勾结,哪里管大家的死活!”   王夫人越说越激动,不该说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呵,怎么?不想着自救,难道还要等西陵县主等人单枪匹马、冒着生命危险去生擒般若的首领?!”   想到林迮甫,王夫人更是怒气冲天。   “醒醒吧,凭什么,人家西陵县主也有自己的生活。这样的好人,应该长命百岁才是!难道非要战死沙场为那些个朝廷蛀虫比如林老贼之类的,奉献生命?”   侍女刚刚通报完,王通判在院子里就听到了自家夫人的大嗓门和极为不恭敬、不妥当的言语,当即就被吓得绊了一跤。   王通判顾不得礼节,赶紧在院子外行礼大声请罪:“西陵县主,您息怒啊!”   “老妻……老妻前段时间得过重病,脑子糊涂,请郡主恕罪啊!”   听到门外熟悉的自家夫君王通判特有的、那种苦兮兮的声音,王夫人停下口若悬河的怒斥,呆住了。   “夫人……您是西陵县主?”   苏槿素来是低调、崇尚“闷声发大财”的处事风格,因此这郡主的身份,她也并不多提起。   王夫人这样问了,苏槿倒也落落大方地承认:“正是。”   “亲娘哎!我这破嘴!”   王夫人登时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毫不含糊地砰的一声跪地给苏槿行了个大礼认错。   “我竟然这样数落我们的全家的救命恩人!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给您赔罪!您怎么罚我都好,我心服口服!”   诸位夫人也赶紧纷纷跪地赔礼道歉,同时更是震惊不已。   “您就是……几十万大军中,生擒了那般若国王、救了万千民众、间接救了娑州的西陵县主?!您竟如此年轻如此貌美!”   苏槿自然不会与她们计较,又隔着屏风与诸位前来拜访道谢的大小官员们寒暄了几句,便还是说起了治理盐碱地的事情。   这次,再没人提出质疑了。   都恭恭敬敬地请西陵县主讲讲盐碱地治理的方案。   苏槿没想到西陵县主的名头这么好用,有些诧异。   但她自然不会拿乔,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苏槿最近看了很多资料,总结了下盐碱地改良,主要是分为生物、物理和化学三类方法①。   生物方法,主要是种植耐碱植物和加入一些酸性的有机肥料。   “这类植物在生长期会大量吸收田地里的盐碱,种植收获之后,可以大大降低盐碱地里的盐碱成分。”   苏槿有了安排。   “如此,我打算先安排大家种植半年的耐盐碱农作物,随后再种植耐盐碱的改良水稻、土豆和红薯等农作物。耐盐碱的种子我已托商队找到了一些。”   物理方法,就是传统的排沟“洗盐”法,但是这类法子工程量大,后续持续效果可能比较好、但往往要3年以上才能起到效果。   那时候宋昱说不定都因为治理不利、而被调任其他地方了,哪里等得及?   不过,水利工程,很显然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苏槿也打算做。   但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显然是急不来。   对此,苏槿这般解释道。   “战国时期西门豹②‘引漳灌邺’将盐碱地改良为良田,我亦有如此打算。引雪山之水,改良田地。只是工程量大,恐耗费太多、扰民生产,需徐徐图之,故而先种些耐盐碱的作物,双管齐下。”   当然,后世还有一些改良的一些覆膜法、放置排水管道等物理改良盐碱地方法,这个显然就超出时代局限了,自然暂时是不在苏槿的考虑范围之内。   化学方法,就是放置各种后世的化学类盐碱地改良剂。   苏槿不想破坏生态环境,自然也不考虑,也不会跟大家提起。   这话一听,就是行家。   隔着屏风听了半晌的话,王通判和诸多州府官员已是服了。   再听得苏槿说些治理盐碱地的细节,余下众人更是心服口服。   ——不愧是他的阿槿。   宋昱定定地看着屏风,想象着屏风后的苏槿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嘴角噙着笑,眼神中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第67章 娑州建设  盐碱地治理的政绩!   回家路上, 在无甚么人的路口,王通判不由得跟道别的同僚感慨。   “都说西陵县主勇武过人,我看于才学庶务上也是让人惊叹。”   “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啊,比起这西陵县主, 可是差远了!谁说女子不如男儿!哎!”   同僚笑了, 王通判惧内的名声并非一天两天了, 哪里是今天才觉得“女子男子一样优秀”。   同僚忍不住打趣:“且不说西陵县主了, 尊夫人亦是女中豪杰啊。听说当年您初初在岭南任上当县官,尊夫人带着妇孺抵御水寇, 可是被人惊叹呢!”   王通判缩了下鼻子嘴巴,从马上回头看了眼夫人的马车,见没什么动静, 这才小声跟自己同僚耳语。   “可不是嘛。”王通判想起自己夫人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有离开时自家夫人不停嘀咕着“不愧是西陵县主”   ………   他小声感慨:“我琢磨着,我家夫人的性子,怕是对这西陵县主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接下来,我看得是西陵县主指哪打哪了,哎哟!”   *   苏槿作为西陵县主名义上的封地,就在这一块。   虽说, 在大楚王朝,封地只享受俸禄,并无实际封地的管理权, 只是个荣誉称号。   但因着苏槿此前的勇敢和说书先生们的传颂, 不少百姓很是信奉西陵县主, 甚至将其视作是天仙下凡,来保佑娑州的。   收到官府派发的种子,百姓们第一反应是赶紧放到粮仓里存着当食物, 随时准备抄家伙去与般若国拼命。   待听得说,这是种下去改善盐碱地的,都表示不信,根本不想播种。   王通判的夫人听闻此言,比王通判本人还要着急,怒气冲冲地叫王通判赶紧安排下去。   “还不快去!告诉他们这是西陵县主安排的!百姓们要是知道了,还能是这个反应?”   王通判啧啧感叹。   果然,他就知道,他的夫人已经成了西陵县主忠实的拥护者了,嘿。   不过,他夫人,也确实有眼光。这状元郎和西陵县主啊,绝非池中之物!   王通判的夫人行动力很强,除了督促王通判之外,自己也积极行动。   她和那些交往的夫人们,走夫人社交路线,安排了几场“赏雪”和“赏花”会,叫城中高门富户的家眷都一一来会见过苏槿,让她们也感受下西陵县主的惊人魅力。   于是,在苏槿的提议下,说书先生和官府的人一起下田地,将盐碱地改良的方案,整日在田间村落以讲故事的形式讲解着。   而几场“赏雪”和“赏花”会后,不少高门富户也表示愿意在自家荒废的一些田地上,种上耐盐碱的植物!   在无数次的官方和民间宣传后,纵然有人对苏槿推行耐盐碱的植物有所异议,也会很快被其他人说服。   大多数百姓都一脸自豪地说。   “你们知道这些种子是谁给的吗?是西陵县主!这可是她跟西域商人特意找来的治理盐碱地的种子!西陵县主,是咱们娑州知州的夫人!”   “何况,每家也就种个一亩半亩的,先试验一下,如何影响咱生活了?”   “本来就是几乎种不出来粮食的荒地,官府免费给的种子,还给免费租用农具,不过是花费点子力气。咱们庄稼人,最不缺把子力气不是?”   百姓们都如是说。   这场艰难的盐碱地改良种子播种任务,开头总算相对顺利地推行了下去。   *   苏槿精心挑选治理盐碱地的种子之一是冰草——时下流行的健康轻食蔬菜之一。   冰草不易保存,容易腐烂,吃的就是个新鲜。   所以卖价也不便宜,网购差不多也要卖8-15元一斤。   而这也正是苏槿的优势。   靠着跨位面、超级无敌快的物流优势,她可以将田间的蔬菜,很快送到买家手中。   苏槿的网店,这几年都卖有机蔬菜、坚果等,质量好、新鲜,因此口碑极好。   尤其是,曾经有较真的几位买家,真的将苏槿家的有机食物拿去化验,各项营养数据惊为天人,真正是纯有机食物。苏槿的店铺口碑便更上一层楼。   苏槿安排的是农历三月之后、各个县城陆续播种,这样差不多等到农历五月中旬就能收获,而且可以一个县城一个县城地陆续收获。   农历五月的某天,粉丝见苏槿好不容易上新了有机蔬菜,个个摩拳擦掌地抢购。   【望眼欲穿,隔了大半年,总算上新有机蔬菜了!】   【老板,还是你家合作社的有机蔬菜质量好啊!大半年没吃到你家的有机蔬菜了,不多说了就是买买买!】   新聘用的外包客服,隔着网线问苏槿“老板该怎么向客户解释大半年没有新鲜蔬菜这件事”。   苏槿只能笑而不语。   总不能告诉大家,因为跟着自家相公考状元,所以之前顾不上种菜?   不过,冰草在网上的销量毕竟是有限的,因为娑州的冰草产量实在是太高了。   由于苏槿安排不少说书先生每日在各个田间,孜孜不倦地讲解着冰草种植的各种注意事项,故而大家的冰草都种的极好。   冰草差不多每亩能收获3000-5000斤,娑州几万户人家,按每家种半亩冰草,那就是几万吨的冰草了。   苏槿不得不培养娑州高门大户和百姓的食用习惯,大力营销推行冰草。   在不少文人墨客“盘中翡翠玉,箸上渍冰草”“瑶池赠仙草,盐碱成沃土”①的诗词称赞下,冰草名声大噪。   而且,大家惊奇地发现,这种蔬菜长得好看不说,凉拌起来还真是解暑好吃。   来往西域路过的商旅对被称为“瑶池草”的冰草更是交口称赞。   一时间,这种能将盐碱地改良成良田的蔬菜,被称为“瑶池草”,不仅在娑州及周边的城池中流行不已,甚至在周边诸国也颇有传颂。   冰草不易存储,但是冰草的种子不会。   在尝过凉拌“瑶池草”的味道、听闻冰草对于改良盐碱地的作用和背诵了无数首脍炙人口的《颂瑶池草》《冰草颂》后,过往商旅纷纷向农户们采购冰草种子,以便带到西域各国。   类似改良盐碱地、能够在生长过程中吸收大量盐分的聚盐(吃盐)类植物,苏槿还种了不少,种的最多就是盐角草。   “盐角草,当地人都叫做盐爪爪。草质含盐多汁,牛羊马都很爱吃。②”   苏槿说完,与宋昱互相对视,他们俩对盐角草还有其他筹划,或许能够作为与般若等周边游牧民族互换物资的牧草。   除此之外,苏槿还安排大家在一些中轻度盐碱地里种植了大量耐盐碱的甜菜和决明子、枸杞、金银花等中草药。   最重要的,还是粮食。   耐盐碱的改良水稻、红薯和土豆种子,被分发到各个农户手中。   这些种子的钱,并不是个小数目。   以娑州糟糕的财物状况,根本不足以支撑。   幸而苏槿积累颇丰,大部分的种子,都是从淘宝上买的。   对外只说是官府向一些商队“赊购”,只等着收获后有了赋税,便可解围。   这自然是有风险的——   万一收获产量不佳,赋税收获不足以抵扣“赊购”数目,对宋昱的仕途很是不利。   不过苏槿和宋昱都不在乎这些。   呵,毕竟他们都是准备好了“广积粮、筑高墙”的,不是吗?   *   苏槿和宋昱这厢风风火火地搞农业,一片欣欣向荣。   而驻防的军队,却是一片唉声叹气。   春日里,驻守娑州的地方将领开始趁着春季,化整为零、小股兵力纷纷去反攻般若,借机削弱他们的实力。   然而,由于驻军装备实在太差,伤亡不少,但战果并不理想。   宋昱数次约谈娑州的将领,想跟其聊聊驻防事宜,以及驻军一起屯垦种植“吃盐”植物和耐盐碱改良粮食种子的事情。   可这些武官见宋昱年轻,都不把他当回事,甚至还诋毁宋昱“种植盐碱植物是为谋私利”。   还口出嘲讽:“小白脸,你文章做得再好,领兵打仗用武的事情你懂吗?”   “有本事,你让西陵县主带人来跟我们单挑啊,你们这些个文人就会夸赞自己名声。单枪匹马去几十万人中活捉了般若国王?骗骗那些文官和百姓就算了,骗我们?得了吧!”   “我们忙着打仗呢,粮食的事,自有上峰来担着。你且管你的政务,可别操心我们的军务了。”   然而,等到驻军们打了无数次胜少败多的战斗,没过多久便到了五月。   正是宋昱苏槿安排农户种植的碱蓬草、冰草收获的时候。   驻军的将领们,便有些坐不住了。   农户们拿着到手的卖草得来的银钱,脸上的喜悦是明明白白的!   “听西陵县主的果然没错!”   “不愧是状元郎,书读的好就是厉害,给咱种地安排得明明白的,又体恤百姓,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哪里能找?”   没多久,百姓们中低盐碱度土地里种植的决明子、枸杞、金银花等中草药和部分土豆也成熟了。   驻地的士兵们,训练之余看到农户们的收获,都羡慕极了。   驻地周围的百姓,从前是草根都吃不上的苦寒状态,现在呢卖了中草药和冰草等,得了不少银钱。   吃着碱蓬草酱蘸土豆,格外美味。   之前有胆大的、格外信任西陵县主名头的,不止种了一亩半亩的冰草和碱蓬草等,于是卖草卖菜得到的银钱就更多。甚至还有钱,买了肉来吃。   喷香的肉味和土豆粮食特有的香味,时时飘散到营地,让驻地的士兵们彻底坐不住了。   待收获后官府派来的人测过土地盐碱含量后,农户们个个不等里长催促,便纷纷按照安排,种下了耐盐碱的中草药或是粮食。   于是,一旦不训练的间隙,不少士兵还偷偷跑出去,去农户家帮忙拔草施肥,以换取一点粮食果腹。   然而,驻地周边的穷苦百姓们,靠着苏槿宋昱的指导,种对了植物。吃了粮、扯了布、做了新衣裳也就算了了,还积极地听起了课。   说书先生担当了教书先生的职责,带着手艺人一起下乡,以说故事的形式,教大家改良养蚕、织布、编柳筐、做家具等手工工艺品,还有教做各种特色的面饼、点心吃食的等等。   农户们叫那些偷跑出来干农活的士兵不时地还试吃自家做出来这些美味的小吃点心,惹得那些士兵们心全乱了。   士兵们私底下纷纷讨论:“就算没有田地,能够学点木工、铁匠、点心师傅的伙计,以后回乡了也能养活自己!哪里像现在这样吃喝都成问题,军饷更是不见子儿!”   “走吧!逃吧!赢了战斗,也是上官们的功勋。上官指挥不力,瞎指挥,不少弟兄们白白牺牲了。咱们饭都吃不饱,还给他们卖力干啥子!还不如当娑州府的流民呢!”   按照宋昱定下的怀柔措施,流民可以获得十亩荒地供给开垦,开垦期间还配发一定的粗粮以保证基本的生存,官府还教导学各种技艺,甚至还教学字。   逃跑的士兵日益增多,不少人宁可毁了自己的身份牌乔装了当成流民来投靠娑州官府——   这下,驻军的将领们,再也不能当做没看到了。   他们只好联系宋昱,请状元郎和西陵县主前来指点一番。倒也不好意思提驻军屯垦粮食的事,只说是指点武艺。   “听闻西陵县主勇略非常,恳请前来指点。”   而这些,早在宋昱的筹谋之中。   他告诉苏槿:“我们需要明面上的支持。”   苏槿明白他的意思。知道宋昱有心将边关的军力收为己用,苏槿做了安排。 第68章 吴参将的千金宝剑  VS双十一买的宝剑……   “某有一宝剑, 恳请县主和大人前来赏鉴和指点。”   帖子里是这么写的。   说是请西陵县主前来驻地指点,不过是客气话。   娑州驻地的武官,既想要苏槿和宋昱予以支援,又不想受制于他们, 便借着邀请来“指点”的名义, 想先试探下苏槿和宋昱。   这是谈判技巧。   苏槿和宋昱并不反感, 便去应约。   娑州驻地, 屯三千兵,长官为一正三品的参将和一正五品的守备。   若按照宋昱正五品的官员, 原是该守备接待,不过宋昱因着襄助护卫京城的功勋,除了官职之外, 还有一个正三品的爵位,故而那参将是不得不亲自接待的。   接待他们的正三品的参将,姓吴,四十岁左右,很是老成的样子。   宋昱和苏槿带着人到了驻地,双方见了面。   本是一派和睦,然而吴参将和其下属看清苏槿和宋昱是这般年轻, 又看到带的几乎都是女护卫,一脸堆笑的表情实在绷不住了。   荒唐!县主的女护卫,竟然个个穿着精制软甲, 佩戴宝剑。民间话本子吹一吹, 还真把自己当成女将军了不成?   吴参将心中嗤笑。   吴参将面上是勋贵世家素有的热情有礼, 眼神里却带着淡淡的鄙夷。   “某有一宝剑,在主帐中,待我命人取来。”   旁边的下属守备只好顺着上司的话, 假装不经意地说出了那宝剑市价约“千金”。   “哎,王守备,县主和萧大人(宋昱假姓)出身富商之家,想必不会将这千金放在眼里的。”   吴参将假装责备自己的下属,实则夸赞自己。   “这是十多年前,我领兵和北狄战斗,抵御敌人侵入,战胜后的战利品。据说是北狄几十年前从中原名匠手中夺去的。哪里用这钱来衡量。”   行了。   苏槿知道他的意思了,虽然提的是宝剑,但潜台词却是——   呵,你西陵县主有退敌的功勋和名声,我吴参将十多年前就有了!别在我面前拿乔。   吴参将说话间,那宝剑还真的被人抬着送来了。   名贵的剑鞘上镶满了钻石。   “削铁如泥。”   吴参将接过宝剑,有些得意、有些缅怀。   “还请两位赏鉴。”   还真是来赏鉴宝剑?苏槿和宋昱静静地看着这吴参将表演。   他们哪里看不出那吴参将见他们如此年轻后,那一闪而过的鄙夷和不屑?   明明是有求于宋昱和苏槿,想让他们帮忙能够提供一些钱粮和盐碱地治理经验,还这副模样。   不过,驻军自有他们展现实力好跟宋昱谈判、让宋昱帮忙提供一些钱粮和帮忙进行盐碱地治理的打算,却不知宋昱和苏槿更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娑州驻地的兵力收为己用。   属下王守备,兢兢业业地扮演着黑脸,眼神划过宋昱和苏槿以及女子侍卫队们的佩剑。   “哦,且不知县主和都尉大人,以及侍卫们所配剑价值几何呢?”   这是要凸显吴参将名剑的价值。   苏槿想了想,这些剑在淘宝上买都要实名的,所以她买了好些年、一年买两三把才凑齐了这些。   贵倒是不贵,都是双十一卖了有机蔬菜后,用零钱凑单买的。   这些剑到手价有三五百的、也有上千的。   有机蔬菜平均卖10-15元一斤。   “便宜的,二三十斤蔬菜的价格;贵点的,要近百斤蔬菜才换得。”   苏槿想了想,如实回答道。   这些多是龙泉宝剑、仿古吴越剑,吴参将和王守备自然认为这菜价是状元郎老家荆州的菜价,1文钱1斤差不离,菜价便宜的时候,1文钱甚至可以买几斤小菜。   “二三十文,差不多一把菜刀的价格。”   王守备算了下。   “竟是这般便宜。”   吴参将再次闪过鄙夷的神情。   便宜哪有什么好货?果然这些女子侍卫,配的武器和铠甲,都是些不值钱的样子货罢了!   *   既然以“赏鉴宝剑和指点”的名义邀请来,估计十有八九是要动手比划。   果然,那参将拿着宝剑,带着苏槿和宋昱以参观的名义走了半圈,到了吆喝声震天的演武场,便出声道。   “听闻县主武艺高强,和轻车都尉大人(宋昱的爵位)一夜之间,退敌数十万,也不知能否指点下我这些不成器的属下们,好叫他们长进些许。”   “可。”苏槿也不跟这位吴参加客套。摆明着人家看不起你,当然是用实力说话。   苏槿自己并不打算不动手,让招娣和拦妹带了一队女护卫队,装备了软甲,便是为此做准备的。   “一对一,还是一起上?”   吴参将没想到苏槿这般自信,刚要说出口的话,都噎住了。过了小片刻,才反应过来。   “张铁锤,你来!”   随后,吴参将飞快地说道。   “既然是比试,哪里没能点彩头?不如这样,要是县主和萧大人这边赢了,这把宝剑便归您二位。”   “若是我方赢了,那……”   下属王守备赶紧接过来。   “大人,那不妨请县主和萧大人为我们缺衣少食的将士们,捐些粮食如何?”   吴参将佯怒。   “休得擅作主张!”   王守备只好接着当黑脸。   “属下还想着,再让县主和萧大人帮忙提供下咱们军户的盐碱地,能否改良呢。”   “县主大人和萧大人,向来爱民如子,这点造福将士们的彩头,算得了什么啊。我看,说不得还得再加点呢。”   宋昱斜颦了王守备一眼,冷眼笑着:“哦?加什么?”   王守备被宋昱瞧了一眼,浑身像是被冰冻住一般。   ——这位出身平民商户的文状元,怎么像是天生贵胄出身似的,比那些世子王爷有气势多了。   但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下属,王守备还是忍着惊惧,说出了一开始便想说的。   “听闻县主用温棚试种出了大楚最好的寒瓜,这彩头不如就加上这个吧……种子和种植的方法……”   大楚管西瓜叫寒瓜。   时下的寒瓜,跟后世吃的瓤厚皮薄籽少的改良品种西瓜可不一样,瓤很少、皮又厚,但是因为甜而稀少,还是很受京城那些“贵人”们的喜爱。   土生土长的厚皮少瓤西瓜尚且售价不菲,更何况苏槿种的是后世改良过的西瓜!   这吴参将,想要的不仅是短期的钱粮和改良盐碱地,更重要的是想要种植改良“寒瓜”这条致富的康庄大道,好来为长期军饷不足、军备极差做补贴,将自己的队伍重新支棱起来。   “行啊。”   宋昱薄唇微启,走近吴参将,用只有他们四人听到的声音道。   “那我也加个彩头如何?要是输了,你这只队伍,就听命于太子殿下了!”   听命太子?不就是听命于你嘛。   苏槿心里吐槽。   吴参将却大吃一惊。这状元郎,竟然投靠了太子?!   可听说,太子之前不是不喜欢这位状元郎……看来果然是障眼法!高层的博弈,果然不是他这种武夫所能参透的。   但他还是拒绝道。   “我们吴家历来中立……”   “从前我为将军献的退敌良策,将军也不肯用,一败再败。行啊,继续中立。等军饷越来越少、军备越来越差、败仗越打越多、受寒冻死饿死战死的下属同袍们越来越多……”   宋昱搀扶着苏槿,转头就准备走。   “何况,本就是将军提出来的比试,现在却连比都不敢比……”   “别说了!那就比几场!”   吴参将忍不住了,叫住了宋昱。   想到之前几次都没有用宋昱的计策,导致被埋伏被打得溃败的情形,吴参将忍下心痛。   “状元郎一言九鼎的名声,我也有所耳闻!请!”   ——他选的比试的人,他军中力气最大的!单人比划很少能有赢他的!就不信赢不过那些个娇娇弱弱的女侍卫?!   吴参将心下稍定。   *   被吴参将点到的那位,膀大腰圆、一脸痞样,显然不是个善茬。   拿着自己作战时常用的腰刀,对着苏槿等人一脸挑衅。   “哪来的小娘皮带着小白脸逛街呢?怎么逛到咱这来了,这里刀剑无眼,可别被伤着,回家哭爹喊娘的,咱可开罪不起。”   “住口!这是贵人,不得无礼!”   吴参将佯装呵斥,又假模假样地表示歉意。   “你知道的,这种兵油子,上阵杀敌一把好手,就是下了场啊,傲得很,但凡遇上比不上他的、便有些不服管教,非要挑衅一番。县主和大人原谅则个。”   宋昱和苏槿可不吃他这一套。   宋昱轻笑:“原来是吴参将治军不严,莫怪近来总是打败仗。”   苏槿点头附和笑着:“历来治军从严,讲究令行禁止。今日见到吴参将,才知道原来上官可以这般慈爱,倒是涨了见识。可得跟京城我那些交好的诰命夫人们也说说,好让她们也涨涨见识。”   慈不掌兵!   若是真被宋昱和苏槿往京城说些什么他治军不严的话,加上这个春季胜少败多,他这个正三品可就不保了。   而且这“把柄”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吴参将立刻慌了,那隐隐得意的表情顿时裂开了。   “县主,大人。我……”   一旁的下属守备都替吴参将尴尬。   嘿,文官可不好惹,叫你逞嘴上的能!   吴参将显然也意识到了跟文状元比嘴皮子,是不明智的,便也不啰嗦,向那被点到的兵油子呵斥。   “还不快叫贵人们看看你的本事?”   单人对战。   苏槿点了招娣。   那兵油子痞笑地更厉害了。   “哎吆,这哪里来的小娘皮,细皮嫩肉的,一会伤了皮肉,可如何是好,叫小爷我心疼。不如在红绡帐里捧绣鞋……”   演武场边上的数百个士卒个个笑得满堂猥琐,跟着起哄。   “哎哟,来一个来一个!”   招娣这些年跟着苏槿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种试图通过言语挑衅、来扰乱心境的,都是什么开胃小菜?   呵,下作又弱小。   招娣毫不受影响。轻点足尖,像一把离弦的剑冲了出去。   只听“锃”的一声,招娣抽出佩剑。   佩剑在春末夏初浓烈的阳光下,闪着惊人夺目的寒光!   那兵油子张铁锤被那佩剑夺目的光芒闪了眼,加上没想到招娣速度那么快、竟是躲闪不及,直接被招娣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冷冷的剑芒寒光,映着那兵油子张铁锤脖颈上沁出的血珠,叫人遍体生寒。   全场哗然。   那些起哄说“小娘子”的个个没了声响。   好一会才有人假装不在意地、压着声音喊道。   “张铁锤,你是不是不行?马尿喝多了,看到个美貌的小娘子,就走不动路了!”   呵。   招娣面上不生气,却将佩剑往张铁锤的脖子上又压了半分。   鲜红的血珠映衬着冰冷的剑光,叫人看了忍不住遍体生寒。   该死的,说什么屁话,别再刺激这位小娘子了!   张铁锤冷汗直流,他能感受到脖颈的冰凉,还有生命慢慢流逝的感觉。   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里感受不到招娣身上的杀气。   打眼了!这哪里是个柔弱的小娘子,这是煞神!   但张铁锤忍着惊惧,出声道。   “这次不算!我这是被你的剑给晃了眼睛。”   吴参将有些下不了面子,但也只好不情愿地出声。   “铁锤!愿赌服输!”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又道:“方才只说是比划几局,未定到底是几局,如此……便继续比试?”   事关自家队伍的命运,吴参将想的便多一些,早就想好赢了便说是一局定输赢,输了便继续比,三局两胜……   “要是第二局也输了,是不是就是要说其实是五局三胜了?”   苏槿挑眉。   吴参将被戳破了心思,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无赖。   但为了活下去,为了带着弟兄们过上不被京城高层当皇位登基路上的踏脚石和棋子,他宁可现在这样无赖一点。   好男儿宁可死在守卫国土百姓的战场,也不要被这些阴谋权势裹挟……   吴参将眼中黯淡。   就算是他因此背上无赖无耻的名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苏槿不想跟他废话了:“招娣,回来。”   她对这个莫名自傲、容易自我感动却表现得更像是无赖无耻的吴参将很是失望,不打算跟他周旋了。   这吴参将领兵三千,还没她两个隐在寨子的战力强。   单个士兵的实力这么差,还有脸高高在上地谈合作?   招娣自然是言从计听,立刻举剑离开。   谁知那张铁锤却红着眼龇牙上前,一把腰刀砍向招娣的后背。   “杀啊!去死吧!叫你下我面子!”   全场哗然。   “张铁锤,你疯了!”   “可怜见的,这小娘子要香消玉殒了,这张铁锤是个战斗疯子!”   吴参将不由得结巴起来。   “这……张铁锤,住手!”   张铁锤杀红了眼,拿出在战场拼命的架势,哪里听得到吴参将的话。   眼看着招娣就要被砍中……   却见招娣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轻松躲过,一个转身轻跳和后空翻,立刻转到了张铁锤的背后。   带着寒芒的剑再次架到了张铁锤的脖子上。   吴参将震惊极了。   一个女子而已……竟比他手下得力的属下,还要能打!   “偷袭下作,卑鄙无耻。”   苏槿不想在这待了,起身就要告辞。   “吴参将爱宝剑,我更爱护我的剑士。可不能枉死在这等背后偷袭、无耻之人的手上,不是吗?”   “张百户,还不下去领军棍!”   吴参将不得不开口保这个得力干将,又厚着脸皮说。   “机会难得,陈千户,你去领教下这位姑娘的本事。”   原来这个空有蛮力的张铁锤还是个有品阶的百户。   苏槿对吴参将的实力更加失望。   “吴将军,我们不战了。”   “招娣,收剑,走!”   招娣当然不会像那张铁锤一般不听命令,立刻执行苏槿的命令。   然而那陈千户听了吴参将立刻下场,听闻吴参将“先停手”后却不肯停下,且根本不给招娣反应的时间,立刻上前迎战。   他趁机将浑浑噩噩的张铁锤给推下场,随后将一把长缨枪舞的虎虎生威。   这陈千户倒还有几分本事。   招娣终于正色起来。   苏槿却笑了起来。   “吴将军,果然对下属很宽容啊。下属不听上官命令,倒也……”   一个侍女就比自己的千户执行命令强。   这西陵县主果然名副其实,了不得!   吴参将满头大汗,打着哈哈,语气谦逊了不少:“战斗的时候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看他们切磋……切磋,嘿。”   然而演武场上的两人只对了十来招,只听得“咔擦”一声。   竟是招娣的佩剑一下劈断了陈千户的长缨枪……   陈千户倒也干脆。   “某认输。姑娘武艺卓绝,在下心服口服。”   招娣对他印象不错,便出声道。   “换把兵器,再来!”   可结果,几十招之后……   陈千户的腰刀,又被招娣的佩剑给劈断了……   吴参将气得要死,终于忍不住骂出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狗娘养的那些造兵器的,给老子整些什么破铜烂铁。呸,不是人!”   “兵部的人,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整天只想着捞钱!老子迟早要收拾他们!”   王守备平时管事更细致些,因此眼下不急着骂人,而是大为震惊。   要说他们的武器装备不行,是真的。没见其他兵防大营配了火器炮筒,他们却连火铳的影子都见不着嘛。   但倒也不至于真的那么差,即便是比其他兵防大营差上一点,可跟般若国死战的时候,也还能抵抗上……   王守备眯着眼。   这招娣姑娘手上拿的,莫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不成?可是?不是二三十文一把的剑嘛……   王守备下意识地看向勋贵世家出身的吴参将。那宝剑价值千金。   要不是他们拦着,吴参将差点真的把这把意义非凡的宝剑,当给当铺给大家伙买粮食衣服了……   “接着!”   吴参将则将自己“价值千金”的宝剑,郑重地交给了陈千户。   “拜托了……”   场中陈千户和招娣再次战斗起来。   两把宝剑,寒光阵阵。   而苏槿这时候,也有些诧异。   她记得历史上,明代时候铸造宝剑和腰刀多用嵌钢和夹钢,尤其是用了旋焊嵌钢工艺的宝剑,极其坚韧……   “旋焊嵌钢?”   见多识广、熟读兵书、对市面上兵器了若指掌的宋昱有些诧异。   “并无这种工艺。”   是啊,虽然这个大楚有些历史进程类似大明王朝,但毕竟不是历史上的明朝。   看来,刀剑冶铁的技术,还不那么厉害……   而正当苏槿思索着如何推进冶铁工艺的时候,场中又突发变故。   只听得“蹭”的一声刺耳的声音。   其中一把剑断了…… 第69章 娑州富裕起来啦!  太子的身份,到底要……   断的是吴参将那把价值千金的名剑。   只是断的, 并非剑刃,而是剑柄。   剑刃哐当坠地,与剑同时落地的还有吴参将的心。   只是剑刃完整而锋利,而吴参将的心却几乎碎了一地。   “二三十文的剑, 砍断了我的宝剑?!”   吴参将顾不得形象, 蹦上演武台, 用双手捧着自己那没了剑柄的剑刃。   剑刃仍旧寒光四射、锋利无比, 毫无破损的剑刃,很快将徒手拿剑刃的吴参将的手给割破了。   他凄厉地看向招娣手中的剑。   于此同时, 招娣手中的宝剑,剑刃锋利、却也有一些缺口。   但用料实在的剑柄,没有丝毫镂空的花样子。   寒光阵阵的剑, 架在了陈千户的脖子上。   陈千户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柄,镂空的样子精致极了,一定是当时顶级的工匠才能制造出来。   王守备还兢兢业业地试图当一个好下属,安慰自己的上官。   “参将大人,那剑柄做成了镂空的形状,故而容易受损……”   然而,王守备说着说着, 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就算是镂空的剑柄,那也不是一般的兵器能够斩断的。   更何况,在交战之中, 能够兵不血刃、精准地砍断对方的剑柄, 本身的武艺实力不容小觑。   陈千户也知道, 眼前这人虽是女子,力气有所不足,但武艺、实战其实比他这个千户要强上太多。   “陈某认输。多谢您不伤之恩。”   招娣挪开剑, 语气冷静,似乎赢过一个正五品的千户,并不是什么大事。   “姑娘自谦了。”陈千户心中恻然。   “若非姑娘为女子,否则这千户的位子,哪里坐不得!”   而吴参将瘫坐在地上,眼泪纵横,再次凄厉地哭嚎起来。   “天意啊,这是天意!”   “二三十文的宝剑,竟然砍断了我的千金……”   看着这个哭得像个孩子的中年男子,苏槿不由得想到了从前“深夜痛哭”的打工人生活,难得的有了些许恻隐之心。   “吴参将,您的宝剑剑刃其实比我侍卫长的佩剑锋利……”   然而苏槿还没说完,吴参将已经蹭地一下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您这宝剑还有的买吗?我能向您订购一万把宝剑吗?”   “我把我这宝剑当了,卖个千把两银子,然后买您的宝剑,再卖掉!我跟你说!几乎削铁如泥啊!”   “这般几乎可以削铁如泥的剑,一把卖个百两银子,绝对没问题,一万把宝剑,就能卖到一百万两银子!淦!我这还不将我的三千将士们养的白白胖胖的?谁要鸟他们京城里那些个拖欠军饷的蛀虫!”   吴参将低头:“县主大人?您说呢?”   这吴参将倒是能屈能伸。   只是苏槿不得不给他泼冷水。   “参将大人,您的千金宝剑已经输给我们了。”   苏槿还以为这吴参将要耍赖,谁知吴参将毫不眷恋,用铠甲边缘包着剑刃,放回剑鞘,捧着剑鞘郑重地对苏槿和宋昱行了个大礼后,将“千金”宝剑献给了苏槿。   吴参将的眼中,全是郑重,再无一丝对两人年轻的看轻,也再无一丝对女侍卫全身战斗铠甲的鄙夷。   双方都没有再提起合作的事情。   但,宋昱和苏槿知道,只要松开了一个口子,天长日久,这吴参将和他麾下的三千将士,必然是他们的人了。   “大人,您不过是输了把宝剑,难道真的要趁势投靠那西陵县主和那状元郎?”   私下里,王守备作为吴参将的心腹,有些不解。   “从前多少人来拉拢咱,咱都没投靠……”   “且观望着吧!至少表面上配合他们一点。瞧这两人年轻,家底却是厚着呢!多少薅点羊毛呗!”   吴参将本来想对宋昱和苏槿虚与委蛇,嘴上说着合作、暗地里敷衍塞责。   但是很快,就连吴参将这样为官多年的“老油条”,都不得不对宋昱和苏槿的各种嘱托和安排,全部照做。   无他,只因为——   “西陵县主和轻车都尉大人(苏槿和宋昱的爵位封号)给的实在太多,而要求的却实在太少了。”   吴参将感慨道。   *   吴参将手下的三千户将士,大多数是军户身份,家中世代是军户。孩子家眷是随着将士们一同迁徙的。   娑州苦寒,分给军户们的田地,不多也就算了,此前出产几乎为零。军饷也不足,一家人都饿着肚子。不少得了浮肿病、甚至就有饿死的!   既然吴参将松了口,至少给了宋昱和苏槿拉拢他的缺口,宋昱和苏槿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首先,便是解决军户们的粮食供应问题。   有异世界的淘宝在手,苏槿手中的粮食,是半点不缺的,很快就周转了一个月的粮食给吴参将。   比试输了当天,陈千户、张百户等吴参将的这些心腹们,和吴参将一样都睡不着,在吴参将的主营帐里复盘白日里招娣的招式,心中怀着憋屈和佩服的复杂情绪,加上长期以来饿着肚子,晚饭照旧是没吃饱,个个都有点沮丧着呢。   结果,正是凌晨时分,营帐中众人正是又饿又困又沮丧的时候,王守备跌跌撞撞地冲进营帐,脸涨得通红!   “大人!大人!您……您快去那个丙丁号粮仓看下啊!”   “不不不!大人,您先派人去守着那粮仓啊!”   “有啥好看好守着的……那个仓库一点粮食都没有!那两位说要一个没人守着的空粮仓,我就没让人继续在那粮仓附近巡逻了!”   吴参将打着瞌睡,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王守备急得不行,拉着吴参将边跑边说。   “大人!里面……里面全是粮食!”   等看清了仓库里的东西,饶是吴参将还算有些见识,却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无他,今夜之前,仓库里还是空空如也,现在满满一仓库的粮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勾得人肚子更加咕噜噜直叫!   “属下被人从睡梦中推醒,只听到耳边一句‘县主和萧大人允诺的粮食已在那个丙丁号粮仓了’,就……”   王守备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可我醒来一看,哪有什么人?巡逻的将士也说没人进过我营帐……但我犹疑了一番,还是来粮仓一看……”   听得此言,吴参将睡意全无,先是大喜,又捶地痛哭起来。   王守备不解。   “大人,有了粮食,大家不至于饿死饿病,更不至于在和般若打仗的时候,因为饥饿没有力气而轻易被打败了……您哭啥?”   吴参将继续哭。   “你懂什么,在大皇子和林家发展边城势力,拉拢我们吴家的时候,从前我们吴家也不是没有过动摇过……”   “他们动作太慢了,说要给钱给粮,结果等了两天没影儿,钱在路上呢,粮还在别地儿的仓库呢,我们吴家反悔了,不趟夺嫡的浑水了!”   “现在!给粮食给的这么痛快!这么神速!”   吴参将泪眼婆娑,伴着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我想反悔,可这粮食这么诱人!哎!叫我怎么……”   那厢,苏槿和宋昱,“放下”粮食后,已经陷入了甜美的梦想,全不知道吴参将内心的纠结。   今夜,是苏槿和宋昱,亲自带着暗卫们一起空手出发。   到了目的地,到那个一粒粮食也没有的丙丁号粮仓后,苏槿叫暗卫们在十米之外的地方守着,自己和宋昱进了仓库。   随后,苏槿就哗啦啦地将“菜鸟驿站”里存的粮食,还有一些现买网购的成袋粮食,哗啦啦、噗噗噗地倒在了粮仓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粮仓里就全是粮食了。   苏槿又放了点冷冻的肉和腊肉、咸肉之类的。考虑到军户们还有挨冻的家人,苏槿还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放了不少布料。   至于为什么没有被察觉。   开玩笑,苏槿按照苏壹的千叮咛万嘱咐,时不时地带着暗卫们每天夜探各种地方,以锻炼自己的身手。   无他,熟能生巧啊!   *   吃了香喷喷的粮食和肉,将士们终于填饱了肚子。   填饱了肚子的吴参将,总算是同意苏槿和宋昱介入军户们的屯田,并且接受了宋昱关于暂时不要与般若发生冲突的建议了。   五月初的暮春时节,正是牧牛羊马的好时候,般若不会主动前来攻击。   修生养息,是宋昱建议吴参将现在最应该做的!   首先,苏槿和宋昱当然是鼓励军户们开荒。   盐碱地治理,这是苏槿和宋昱已经做熟了的流程。   重度盐碱地,先种上“吃”盐的冰草、盐角草、碱蓬草等植物,而这些植物的销量,通通由苏槿和宋昱负责。   中低度盐碱地,种上苏槿在淘宝上买的改良粮食种子“海(耐盐碱)水稻”“耐盐碱土豆”和各种耐盐碱的中草药。   军户们见着周围百姓的种植成效,早就想大干一场了。奈何上官一直不允。   现在,吴参将至少明面上支持大家种植开荒,憋坏了的军户们立刻抡起锄头,加入到了盐碱地治理等如火如荼的种植行动中。   其次,是解决军户们的穿衣和经济用度问题。   苏槿一开始提供了一些粗布料,给吴参将应急,但苏槿想的还是授人以渔!   大量开荒的过程中,其实得到了很多野生的木头、树皮和树叶。   这些造纸的绝佳材料,自然不会被苏槿放过。   荆州的造纸事业,一直是如火如荼。在苏槿的技术支持下,荆州萧家村人人都是造纸的行家,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品种多样,物美价廉!   贵族文人墨客爱丰富多样的贵价“萧纸”,平民百姓也能消费得起平价的“萧纸”!   一听说苏槿要人、要机器过来支援娑州造纸,萧家村人人都快挤爆了头,这才得了机会前来。   在萧家村造纸高手们的指导下,很快娑州的“娑州土纸”也有了名气。   除了教导大家造纸、养蚕缫丝、编织草席篮筐等手艺之外,苏槿终于忍不住,让娑州百姓开始学织毛衣了!   很快,“娑州毛衣”和“砻州羊毛毯”并称为“西陵双绝”,前者同后者一样,很快在京城等地风靡起来,为娑州百姓带来了大量的收益!   而有家室的将士们白天,一天开荒种田、一天被宋昱指点着吴参将高强度“集训”,晚上回家还要帮家人搓毛线,可谓累得不行。   但这些将士们,因为吃得饱、穿得暖、心情好,不仅没有憔悴、反而个个长出了腱子肉。   将士的家人们也吃得饱穿得暖,军饷虽然还是不足,但是家家终于都有了积蓄。   孩子送到苏槿几乎免费开的扫盲班,女眷们在苏槿开的技能培训班里辛勤学习,人生希望无限!   吴参将虽然没有明说,但将士们又不傻,谁对他们好、谁为他们和家人改善的生活,他们一清二楚。   于是这群个个健壮得不得了、精力无限的将士们,因着对宋昱和苏槿无限感激,放假了个个主动不要报酬地跑去免费帮忙修筑娑州的城墙和各种水利工程。   夏季雨水充足,倒是还看不出来苏槿和宋昱大力兴修的水利工程的好来。   等到初秋的时候,各种粮食正要收获、缺水的迹象才有苗头,水利工程便派上了用场。   雪山水、盐碱不太严重的部分地下水,被水利工程送到了每一片田地中。   “西陵县主和知州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有如神仙降世!有这样的青天老爷,真是祖上积德了!”   “新城墙用了什么‘土水泥’,结实得不得了,我看这次般若还怎么轻易打过来!”   “新的武器也拿到了、太锋利了,把把削铁如泥,听说是知州大人想尽办法、冒着生命危险,找来的!说这批武器用的从古书里挖掘的‘旋铁嵌钢’古法锻造的!”   “嘘!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别给知州大人招罪,就是别人打死你,也不能说这些武器和精良的铠甲是谁提供的,知道不?”   “那可不,咱们和家人受了大人和县主多少恩惠啊,我都情愿立刻去死,报答大人和县主的恩德!”   受的恩惠太多了。   饶是吴参将这样的习惯了“厚脸皮”的,也不得不真心地决定为宋昱所说的“背后支持者”太子殿下做点事情。   吴参将问及对“投靠”太子的各种安排,宋昱告诉他,太子对他并未有太多要求。   “太子只希望你能够守好娑州,不要投靠林迮甫,更不要像今年正月大多数边城守将一样,准备放弃抵抗般若的袭击……”   “将士守国门,护卫好百姓和国家,已然是对太子最好的报答!”   吴参将热泪盈眶:“这哪里是什么要求?这是身为我们武将的本分啊!”   “而我们吴家……就是因为不肯答应大皇子和林迮甫的不抵抗要求,去年冬天才会被派到娑州……”   娑州城防基础差、土地贫瘠,离般若最近,是边城中最容易被攻破的城池之一。   娑州土地贫瘠,虽说有大片土地,但这些多为盐碱地,连牧草长得不好。   般若看不上,占领了糟蹋了三四个月,等到春天便弃城而去。   谁都不愿来娑州驻防。   娑州的驻防武将,几乎能够善终的。   在宋昱和苏槿各种物资、战略战术和武艺支撑下,吴参将对自己突然有了信心,觉得自己说不定能够成为历代娑州将领中,活得最长的!   “说起来,太子殿下幼时极为聪颖。五岁之前,过目不忘、耳听成诵、倒背如流。”   吴参将感慨道。   “吴某还以为殿下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谁知道竟然是韬光养晦,为了保全自己。这十几年间,朝中大臣中,多有传言,说太子庸碌、且心气狭隘,无非只是守成之君。没想到,太子殿下心中有丘壑。”   ““太子仁德,是我从前被流言蒙蔽了,以为太子真的那般不堪……看来,分明是大皇子和林家散布的谣言!卑鄙无耻!太子,真如天上之光,真无愧于‘昱’这个名字!”   吴参将说到兴头上,竟然忘记了对储君名字的避讳。等说完了,才意识到不太妥当。   “呸呸,我这张臭嘴。哎?萧大人(宋昱假姓),您……眼眶红了?!”   向来冷静自持的不像真人的知州大人,眼眶竟然红了?!   吴参将震惊极了。   不过,宋昱很快就恢复了日常的神态。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   宋昱本来只是想着,对“太子”这个身份稍微经营一番,为自己和苏槿他们多留一条后路。   对这个“太子”身份本身,宋昱并未有太多留恋。   可听闻吴参将的话,宋昱沉默了。   双胞胎弟弟宋聿不珍惜“宋昱”这个名字,顶着“宋昱”这个名字,纵然是为了不被皇帝猜忌,可狭隘阴暗如他那双胞胎弟弟,却也实实在在暗地里做了不少恶事。   双胞胎弟弟因为试图对苏槿不轨,被苏槿砸了板砖被软禁在了府中。   他作为双胞胎哥哥,拿回了自己的名字,可难道真的就为了不惹得皇帝猜忌,就不主动为日益水深火热的百姓做点什么吗?   以知州的名义,他尚且可以为百姓做到这么多!   那么以储君的名义呢?“太子”的身份下,真的什么也没法为百姓做吗?   *   宋昱储君的身份,显然并不稳当。   宋昱找的替身老老实实地在国师的道观中为皇帝吃斋抄写经书,但皇帝丝毫没有召见太子回皇宫的打算。   因为,这期间,贵妃顺利产子。   几年来几乎没有孩子出生的皇宫,终于迎来了一个新生儿,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宋昱在娑州,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这一世,因为他的搅合,楚宸王没能够得到皇帝太多的信任,没能过多地参与朝廷的事务中,更没能够参与到宫廷守卫的势力中。   楚宸王也没能够像前世一样,在贵妃产子的时间档口,留在京城、瞒天过海,将贵妃和他的亲儿子,作为嫡子养在身边了。   一个没有亲儿子的王爷,就算真的造反成功,也走不下去!   但宋昱和苏槿知道,楚宸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第70章 西陵县主,实力莫测!  夺嫡,开始了!……   的确, 蛰伏在荆州的楚宸王不肯轻易认命。   王妃多年无子,而他为人倨傲,总觉得后院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不配为自己生下后代。   唯一曾经得到过他青眼、稍微另眼相看一点的萧奉仪, 受到王妃嫉恨, 一尸两命。   他曾经想过, 换个王妃。   但是王妃娘家参与他楚宸王准备谋反的事务中已经牵涉颇深, 倒也作罢。   子多类母,他喜爱那种漂亮又有野心有手段的女子。   一次机缘巧合, 他竟和贵妃有了孩子。   贵妃的这个孩子,他很是看重,是想接到身边当作王妃所生的嫡子养的。   而且, 有了这个孩子在身边当“人质”,贵妃在宫中也会更配合他一点,林迮甫也会有所思量,不会一味地将资源倾泻到大皇子身上去的。   只是,他没想到,无论他怎么做低伏小,总能被人精准地拎到把柄、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对他有所厌弃, 着人监视的紧,他都没法趁机将自己与贵妃所生的儿子接回来作为自己的嫡子!   “但在皇宫里,也不错。皇帝爱幼子, 说不得皇位便传给了我这儿子!”   楚宸王有了新的规划。   “扶持我儿子当皇帝, 我当摄政王, 兵不血刃便得了皇位,那也真真是不错的!”   *   “有了幼子,皇上不会传位给这个奶娃儿吧!林迮甫本来都被皇上下令关到天牢都快抄家了, 就因为贵妃生了小皇子,皇帝对林迮甫既往不咎,重新启用了!”   听闻京城的消息,吴参将暗地里也感叹,觉得太子的位置恐怕不大保得住。   “若是太子能够顺利登基就好了。世人对太子多误解。太子分明是一代未来明君啊。”   不过,吴参将并没有太多精力,为太子操心太多。   因为,秋季即将来临。   而秋季,正是般若国年年发动攻击、烧杀抢掠边城的季节。   秋天,娑州城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丰收,田中一片金黄。   百姓们忙着收割粮食,同时抱着锋利的镰刀锄头,随时准备和侵略者拼命。   家家户户的家门口,城门附近,都设置好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陷阱,保管叫那些恶毒的掠夺者们有去无回!   终于,到了这一天,般若的骑兵对历年来最好攻破的娑州城开始发动了攻击。   结果,骑兵们在娑州城附近傻了眼。   先是各种陷阱如隐僻的“马绊”,将战马们纷纷绊倒,折损了骑兵们的大半战力。   好不容易,小股骑兵到了城下,更是大吃一惊。   破旧的土墙焕然一新,守城的将士们武器精良。   无数投石机,将战马和侵略者,打得是落花流水。   紧接着,通过诱敌深入、小股游击等各种策略,吴参将在宋昱各种战略指点下,如同开了窍一般,将敌人溜得团团转,场场都是胜利!   吴参将按照宋昱的计策,甚至俘虏了般若的一位王子和他的家眷!   捷报频传、军功累积,好几年没升职、以为这辈子这级别坐到头的吴参将,升职了!   先是升职为从二品的副将,后又升为正二品的总兵!   从管三千兵士,变成了带一万兵士的总兵!   他们老吴家的老祖宗最厉害也不过就是做到了从二品的副将!   果然,跟对了人,就是绝了!   从吴参将变成吴总兵,忙得更是不可开交。   可将士们忙着守卫百姓和国家,可有的人却想趁机谋私利害人!   娑州城附近最穷凶极恶的几个匪徒山寨,听闻今年娑州大丰收、颇为富庶,又听说娑州驻军前去抗击敌国来袭、城中守备空虚,竟然趁机准备洗劫娑州!   这也就罢了,山寨独眼的刀疤脸大当家,听闻了西陵县主的名头,竟然带人直接攻打知州府,夸下海口说什么“定要将女中豪杰西陵县主掳来当压寨夫人,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这个大当家”!   新任吴总兵的信息渠道比以前强多了也快多了,收到匪徒集结三千人劫掠娑州、攻打知州府的消息,急得不行,立刻就掉转回头,亲自带人去营救娑州。   结果,吴总兵他带着三千轻骑兵一宿没睡觉赶回去救援,就看到城墙上挂着一溜匪徒们的首级。   战斗已经结束了。   这些匪徒们很多都有点眼熟。   吴总兵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不都是官府悬赏榜上出了命的亡命之徒嘛!   到了城里再一打听,城里城外、百姓安居乐业,一点没有受到侵扰,更没有听说什么匪徒来攻打的消息。   “哦,听说他们要来劫我?我就带人连夜上门将他们都处理掉了,免得侵扰到百姓!”   苏槿轻描淡写地说出事实。   “不过三千余人的乌合之众罢了。”   她觉得吴总兵是半个自己人了,也就不避讳地展现了一部分实力。   吴总兵听后,冷汗涔涔,对苏槿和宋昱更加敬畏。   “敢趁着将士们守卫百姓的时候,在背后下黑手?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苏槿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   “放心吧,除了这几个跳的最凶的寨子,剩下的、不服管教的,都已经被我们收拾服帖了。不过仗着山势险峻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个身手最厉害的暗卫当做斥候,半年前就摸了各路匪徒老巢,知道了上下山路线和各种讯息。   加上苏槿手中有调动数万人的兵符,周边寨子不少其实早就成了她的人,这布了天罗地网,这些匪徒一有动静,立刻被苏槿按得死死的!   苏槿这边,兵器精良,准备充分,人员几乎没什么伤亡,便剿灭了在娑州横行了几十年的匪徒山寨!   没什么大不了?   吴总兵将心比心,就算他带着数万人去剿匪,也未必能够这般功绩!   这西陵县主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上一百倍!   吴总兵突然意识到,有这样的强力支撑,太子殿下应该能够顺利登基的吧?   希望如此。   他不知道,真正的太子殿下,可并不担心什么登基不登基的事儿。宋昱本人,以正五品的身份,干得那是风生水起呢!   这一年,宋昱的考绩和前一年一样,为“上上等”。   因为实在是太出色了,就连宋昱的上官收到了林迮甫的消息,说希望能够压一压宋昱的考绩,可上官因为害怕引起民愤,故而根本不敢压宋昱的考绩!   为此,皇帝还特意召集留守在京城的苏壹,屏退左右,问他如何教导出宋昱和苏槿这么优秀的孩子的。   “萧大人(苏壹假姓),教导有方。儿子儿媳都是极出色,叫朕感慨万千。朕虽儿女众多,但大多被娇纵坏了,实在是不成器!”   “我刚得一麒麟儿,只这个小儿子,倒还有机会从小培养起来。”   苏壹心中冰冷。   果然,这位皇帝有着一种“儿子大号们都练废了,打算重新练号,让小儿子继承皇位”的打算!   *   “无他,不过是信任自己的孩子罢了。”   苏壹若有所指。   “没有人天生能够做得十全十美。当不满意孩子的时候,不妨多给孩子一些表现的机会,而不是一棍子打死!”   皇帝若有所思。   趁着皇帝思考,易容后的苏壹,抬头远远看着宝座上多年未见的皇帝模样。   从前,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影子”之一。   可皇帝的信任,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转眼间,那些为皇帝出生入死过的暗卫兄弟们,死在了一个个同侪的手下,死在了皇帝下的追杀令下。   苏壹死死地压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露馅,更要控制自己,免得自己露出一点点杀气来。   别看殿上看似只有皇帝一个人,但实际上,从香薰炉铜壁的光影、远处墨汁的光影和殿中金丝楠木金漆的映衬下,他就判断出,屋檐上、帘障后,藏着最起码有数十位暗卫顶级高手!   他一个人,是敌不过这么些人一起上的。   苏壹控制得很好。   顶级暗卫高手们,没有发现苏壹的任何不对。   而皇帝听了苏壹的话,觉得有些道理。   他近来身体不太舒适,国师的药吃了,也只是好转没多久。   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主少国疑,最是忌讳。   “那就给太子一次机会吧。”   皇帝思来想去,终于决定派太子去赈灾。   “朕倒要看看,是朕没给机会给儿子表现,还是这儿子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罢!”   皇后听闻皇帝的安排,心急如焚,立刻就悄悄去了道观,找太子商议此事。   皇帝身体不佳,太子却要离京千里去赈灾,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然而,皇后去了道观,见了宋昱的替身,没说两句,便匆匆回宫了。   她不得不秘密召见郃国公。   “道观里的,不是我的儿子!母子连心,我绝不会认错!我担心是贵妃捣乱,我现在能倚仗的,也只有‘父亲’大人您了!”   “还请国公大人协助找到我儿,我儿登基后,从此大楚所有皇后,都会出自郃国公府!”   郃国公点头应允,笑得慈眉善目。   “哪里的话,太子是我亲‘外孙’,我自然会‘帮’他!”   然而很快,宋昱收到了在京城道观当太子替身暗卫的八百里加急。   【危!郃国公欲杀我!几十位顶级高手围攻!】   【太子从前的死士和侍卫,全军覆没!】这说的双胞胎弟弟宋聿的护卫。   【我和几位暗卫侥幸逃脱,然重伤之!】   此外,宋昱还收到了来自西南的紧急来讯。   【您让属下一直监督的,西南郃国公十几年前布置下的几位太子替身,全部被急召前去京城了!】   【恐情况有变,属下已带人一路跟踪奔赴京城!】   宋昱放下密信,在烛火下烧了后,冷声轻语。   “看来,是时候,回趟京城了!” 第71章 被伏击  皇后的选择   正值寒冬, 一年最冷的时候,然而骑着马的宋昱和暗卫们快马加鞭,人和马都急得出了一身汗。   幸好终于是赶得及,在京城附近截住了郃国公准备的太子“替身”, 并将这些“替身”找地方关了起来。   将这些“替身”换成了宋昱和苏壹准备的自己人“替身”。   十几年前, 苏壹听郃国公的话, 前去投靠西南大军, 却发现郃国公暗自养了不少和宋昱身形体貌有些相似的“替身”、又被郃国公忠实属下各种追杀。   郃国公的暗卫势力,谨慎而强大。而经过十多年的准备, 总算是趁着乱,打入了郃国公的势力内部。   宋昱掰回了一局,但也不敢大意。   郃国公谨慎而强大, 以他的性格和能力,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决不会轻易放弃,多半还有后手。   守在道观里的护卫,大多是双胞胎弟弟宋聿的手下们,早被郃国公派的人给杀了。   宋昱见了自己藏在郊外的“替身”属下,得知道观被郃国公的人埋伏着, 便不再回道观、干脆带着人直接回宫!   然而,就在宫门口,宋昱竟然也遇到了顶级高手的刺杀!   宋昱现在带的人, 是自己最鼎力的暗卫高手了, 差点敌不过。   但对方到底是顾忌着是在宫门口, 眼见着一击不中、看宋昱带着的人非常难缠,便纷纷如潮水般褪去。   满地的血被撒了奇怪的药粉,瞬间地上便再无血色痕迹, 被冬雪的白和泥灰的白,给覆盖了。   只半盏茶的功夫,从一片厮杀到悄无声息。   宋昱这一次,算是第一次直面了郃国公的暗卫势力,对郃国公的戒备更甚。   郃国公年少起,便开始南征北战,平定西南、招降南越国与夜郎国,威名赫赫,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然而,屠龙勇士终成恶龙①。   上辈子活着的时候,宋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位名义上的外公。   直到被乱箭穿心濒死时,他看到向来和蔼和亲的“外公”郃国公对他一脸憎恶和鄙夷,听到郃国公那一句“若早早识相、让位于我,何至于如此惨死”。   他这才知道,郃国公根本不屑于当一个“名将忠臣”,他要的,是帝位!   为了这帝位,郃国公可以舍弃几乎任何所有,亲儿子、亲孙女尚且可以无情地帮助皇帝派人追杀,更何况是名义上的皇后女儿、名义上的外孙太子呢。   “你好大的胆子!自己说的修身养性、在道观为朕祈福,没等朕准许就自己回来了?!你的孝心呢?身为一国储君,不能为天下作表率!呵,扶不上墙的东西!”   皇帝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刚刚在宫门口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下意识地便劈头盖脸地批评儿子。   “亏我还想着给你表现的机会,叫你去中州赈灾。你个不成器的……”   就算是再孝顺的儿子,生死之战后不等休息先被这么骂一顿,也经不住。   幸而宋昱早已对自己的父皇死心,并不对皇帝有任何孺慕之情,因为还是冷静地对答。   “有人要杀我,试图用替身对我取而代之!故而速速回来,免得被人杀了!”   皇帝将信将疑,不等细问,却听得皇后身边最得信任的女官前来报讯。   “皇后娘娘听闻太子回来,差点晕过去。求陛下开恩,暂缓责罚太子未经陛下允许便回宫来的事,且让太子先去坤宁宫安抚下娘娘罢。”   “又是你来!慈母多败儿!不成体统,这么多年,每次我要教训太子,皇后便要晕厥!”   皇上更气了,将金丝楠木的镇纸啪的一下,扔到那女官脸上。   “行了,带着太子,滚吧!”   那女官满脸是血,却也不擦,只道了句。   “多谢陛下。”   “殿下,请。”便示意宋昱跟着她走。   侍卫们也不拦,显然这种皇后给太子求情的事,是习惯了的。   理智上看皇后叫宋昱过去合情合理,但宋昱直觉上却总觉得有些不对,但这女官前世今生都是皇后最信任的……   当母亲的,难道会杀自己的儿子吗?   宋昱暗笑自己多虑,然而……在坤宁宫门口,他遭到了伏击。   竟然是郃国公亲自带着数十位顶尖高手,要杀他。   “外公何故要杀我?你把母后怎么了?!”   想到前世皇后倒在了郃国公的剑下、血流不止,宋昱以为郃国公提前害了皇后,目眦尽裂地拿出毕生所学、再也不保留半分,便上前拼命。   宋昱武学不输顶尖高手,身边的三五位暗卫也各个是高手。   用的,还都是郃国公身边最核心的顶级暗卫才能学的秘籍招式!   郃国公越看越心惊。   “你绝不是太子!你是何人?为何会我苏氏剑诀招式!”   宋昱没有回答他。   抱着“前世今生都没有保住自己母亲性命”、拼死也要为皇后报仇的念头,宋昱用暗号呼哨,将安插在宫中的高手们全都召集过来。   “倒有几分能力,能在宫中安插了那么多人!”   郃国公冷笑着,用暗号叫出更多的高手。   “不自量力!我苏某亲自要杀的人,还从来没能活着离开过!”   剑光冰寒,宋昱在郃国公的剑下血流不止。   郃国公却越来越心惊。   “你疯了!你拼着自己受伤,不守反攻!你不要命了!”   “我要为母后报仇!”   宋昱是可以逃跑离开,可他怎能退缩!   说不定,母后即便被刺伤,也还有救。   然而,宋昱到底年轻,拼着满身是伤和血,重伤了郃国公。   郃国公被宋昱不要命的打法给打怕了。   郃国公哪里想到终日打雁、今日差点被雁啄了眼睛,想到坤宁宫里还有布置和后手,他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满脸扭曲、怒气冲冲地招呼人全部退了。   宋昱浑身是伤口、像是浸泡在血中一样,他用长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和剩余的手下冲进坤宁宫。   母后……不要!对不起,我来迟了!   宋昱以为会像前世一样,看到坤宁宫里一片血泊,皇后在一片血海中再也睁不开眼……   然而,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皇后还活着,活得很好。   她静谧温柔,像是天下最好的母亲一样,面上露着焦灼和心疼的神情。   “太子,你怎么了?谁害你这样了?快到母后这里来。”   宋昱失血过多,脑子有些混沌,跌跌撞撞地向自己母亲跑去。   就像五岁时最后一次,见到自己母亲一样,泪流满面。   “母后!”   一张大网冲天而降,将宋昱和手下一网打尽。   他的手下们还蠢蠢欲动想要反击,被宋昱制止。   “休得对母后无礼。”   失血过多的宋昱,思考不了那么多问题。   他迷茫而又无助地看下自己的母亲。   “母后?”   “别叫我母后!你这个胆敢冒充太子的歹人,叫我恶心!”   她用宋昱从未见过的恨怨眼神,盯着他。   “易容?呵,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给他一桶卸容水!”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时节,为自己母后“报仇”而导致浑身是血的宋昱,被写卸容水浇的透心凉。   冰水刺痛着伤口,水和血一起,在宋昱的身体表面开始慢慢结冰。   皇后却惊呼一声。   “阿昱!你……你是我的阿昱!”   卸容水卸去一切伪装,包括宋昱耳垂上被易容膏遮挡的那颗红痣。   皇后顾不得许多,向自己的双胞胎大儿子扑上去。   “我的儿……我的……”   “是我……母后,我好想念您……我……”   被冰水和血冰冻得脸色发青的宋昱,还没来得及回应自己母亲的这份激动,却见皇后冷静下来,退后了几步。   这是他们独门的卸容水,可以卸去一切伪装。   作为母亲,皇后很快认出了自己的大儿子,自己日思夜想、充满愧疚的大儿子。   可是,这个她以为早就死了的大儿子,现在不声不响地顶替了小儿子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那她的幺儿呢?她从小捧在手心的孩子呢!   她屏退左右,派人守着周围,在开始飘雪的院子里,审问着自己的双胞胎大儿子。   “你把你的弟弟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是在道观里的时候,对吗?”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白色的雪、红色的雪和身上的冰水,交相辉映,宋昱觉得自己快要濒死了。   “我……好冷……母后,我……”   皇后看着这漫天大雪,初初是不忍,却又冷下脸色,逼问宋昱。   “你把你弟弟关在哪里了?不不……你杀了你弟弟?你……”   随即,她又和缓了脸色,温柔而悲伤地啜泣起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叫母后可怎么办?你就告诉母后好不好?他是不是还活着?他……”   “你告诉我你弟弟在哪里,母后就放你出来好不好?母后不会伤害你的……”   宋昱觉得可能自己真得快死了,在鹅毛大雪的今日、在滴水成冰的今日、在流血过多的今日、在被比冰寒彻骨一百倍的心寒中,死去……   “弟弟没死,他被我藏在京城的一户人家……”   未等说完,宋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浑身这么烫……这么重的伤!为臣等无能为力,求皇后娘娘饶命。”   是太医们砰砰磕头的声音。   等室内都清静了,偶尔会有皇后哀哀的啜泣声。   “若是你弟弟也遭遇不测了,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   “母后不是故意要泼你冰水的……母后没想到你在冰天雪地里多待上那一会会,就那么严重。”   有时候,却是恨恨的怨怼。   “你不该回来的,你父皇容不下双胎的……你怎敢绑了你弟弟……”   “对,宋昱是你的名字,这太子位子本就是你的……但你当年答应母后,永远不会跟弟弟抢的……你……”   好冷啊。心口真冷啊,宋昱在一片模糊的意识中,这样想到。   又过了似乎数日。   “可能真的熬不过去了。就算熬得过去满身剑伤、也大约摸熬不过去风寒……大冬天的,谁往太子身上泼水啊,就是正常人都受不住啊,更何况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及时救助,在数九寒天里待了那么久。”   隐约着,是太医院院正的声音。   随后,是更多太医求饶说治不了的声音。   “太子这体温高的吓人,怎么都下不了啊……皇后娘娘,民间高手众多,要不您找找民间的名医?”   皇后没有治他们的罪,保留着宽厚仁慈皇后的形象。   她频繁地向暗卫们下达找宋聿的命令,只偶尔才迟疑着下了一个找民间名医的命令。   可能,真的是要死了吧。   宋昱在一片模糊的意识中,忍不住想,死在这里真可惜,还没来得及再问阿槿一句“留下来,陪我走这一生好吗?”   ………   真可惜啊……   他要过了两辈子才知道,原来他的母后只需要一个健康的儿子,而这个人选,他的母后早在十几年前就做好了选择和决定。   真可惜啊……   他的阿槿……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耳边响起这样一段奇怪又有些熟悉的话语。   【亲亲,不愧是因“舍己助人”而获得穿越机会的您,您的五亿捐款,将以匿名合理合法的各种方式,直接送到最需要帮助的对象手中。】   【亲亲,为了感谢您的慷慨解囊,现奖励您和您的爱人“一个月现代游(双人)”,您的爱人身份信息已自动补全。】   【亲亲,考虑到您爱人因重度肺炎和身体重伤、多处发炎,先将您和您的爱人直接将坐标投放至三甲医院。】   一阵眩晕后,他隐约听到这样的声音。   “赶紧手术……输血!病人要休克了……”   “麻醉师!”“快!进ICU……!”   他还听到了他最想要听到的声音,是阿槿的声音,忍着哽咽、全是鼓励和激励的语气。   “宋昱!我带你来医院了,你一定能活下来的,你一定一定可以的!”   是的,他一定可以的。   阿槿。   皇后不要他这个儿子,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阿槿,在乎他的,不是吗? 第72章 两人在现代  美色惑人   宋昱醒了。   周围是一片雪白。雪白的墙、雪白的床。   陌生而奇怪的地方。   苏槿第一时间发现, 焦急又高兴地叫医生过来。   “医生,医生,您快过来看看啊,他醒了!醒了!”   “宋昱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呜呜呜……我还以为……以为……”   苏槿忍住眼泪, 又笑又哭的。   “太幸运了, 宋昱, 一定是你好人有好报!”   哪里是他“好人有好报”, 分明是苏槿做过太多善事,这福报分给了他。   宋昱试图跟苏槿说话:“阿……槿……”   结果被前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 给制止了。   “病人喉咙上的伤口不深,但是声部受到了一点伤害。最近半个月还是少说话。身上伤口恢复得挺好的。”   穿白大褂的医生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宋昱的伤口,准备用听诊器听。   听诊器带着银色的金属光芒, 朝宋昱的胸口探去。   宋昱下意识地要用打着点滴的手去阻挡。   幸好苏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宋昱的手。   “肺部好多了啊,继续用药,阿奇霉素用了5天了是吧,换别的吧,头孢还是要继续挂的……”   看苏槿紧张不已的样子,医生笑着安慰他们。   “没事的, 病人体质不错,恢复得挺好的。肺炎那么严重,用了点抗生素, 效果好得惊人!”   “行了啊没事的。核酸都是阴性的, 就正常的肺炎嘛。对了住院马上7天了, 核酸今天要再做一下的,记得啊。”   苏槿:……您还不知道,您刚才在死亡线上溜了一圈, 害。   心累。   苏槿的手,很暖。   宋昱被她握住手,神色逐渐和缓。   护士笑眯眯的。   “帅哥,你昏迷了几天,都是你女朋友照顾你的。感情真好啊。”   苏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宋昱的手,脸腾地一下红了,赶紧收回手。   宋昱怅然若失。   苏槿为了转移注意力,打开了电视。   “你为什么放开我的手?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电视剧里,滂沱大雨中,古早味霸总一把将落跑的小娇妻按在自己怀里,开始亲!   救命!   苏槿感觉更尴尬了!   她赶紧调台。   幸好这次不是肥皂剧了,而是新闻,放的是神舟十三号载人飞船航天员在空间站工作的一些场景视频。   “啊啊啊小姐姐又美又飒!”   苏槿不由得感慨。   “真厉害啊,我们的国家!太棒了吧,这些优秀的航天员们!”   宋昱正色起来,看得目不转睛。   生而为人,却能上九天揽月……所以,阿槿的世界果然是“神仙”的世界,不是吗?   *   醒了的宋昱,伤口恢复得惊人。   没两天,便得到了可以出院的通知。   跨位面的系统非常给力,给宋昱安排了一个身份。   宋昱得以顺利地办理出院手续。   从医院出来,苏槿立刻拉着宋昱去打疫苗。   “免得你这个珍贵的古人,还没感受过现代化的幸福,便先被现代的病毒给击垮了。”   打完疫苗后,又想起来宋昱没有换洗衣服,便又打车去商场各种买买买。   饿了就在商场里吃东西,然后继续买买买。   衣服、手机、洗漱用品、护肤品……因为在大楚的时候,两人都习武,体力很好,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也不累。   商场里的灯光通明,不知不觉,一直等到商场打烊了,两人这才离开。   打车的时候,苏槿没想太多,直接将目的地在打车软件上设置默认的家中住址地址。   等到下意识地开钥匙,打开门开了灯,苏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的房子,是一室一厅!宋昱要住在哪里呢?!   穿越前的苏槿,还是一个比较勤奋的打工人,只不过毕业没几年,没攒多少钱。   因此只能付得起这个小房子的首付。   其实,在同龄人来说,穿越前的苏槿,已然是非常优秀了。   但是,苏槿还是忍不住有些羞赧。   “你从来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吧……我还是带你去住酒店吧,登记一下就好了,你现在有身份信息的……”   恰是不巧,屋外响起了雷。   转眼间,已是瓢泼大雨。   宋昱心中欢喜,面上却是一片冷静,只说道。   “现在天太晚了,外面又下着大雨,我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好了。”   宋昱:“何况,我对外面的世界并不熟悉。万一在酒店里过于警戒,不小心破坏了什么东西,甚至不小心对别人动手……”   苏槿想到了在医院里,医生用听诊器给宋昱要听肺部声音,差点被宋昱当成暗器给袭击的事情,顿时心有戚戚然。   “确实。”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   宋昱在浴室里洗浴,花洒水流的声音格外明显。   苏槿有点脸红,只能打开电视,用声音盖过水流的声音。   宋昱洗漱完,擦着湿漉漉的长发。   送到医院的时候,宋昱穿着古装、留着长发,浑身是血。   苏槿只能推说是在拍短视频的时候遇到袭击。   等宋昱醒来后,有好奇的年轻护士,过来换药的时候,就还有点忍不住看向他的长发。   “我这头发,还是剪了吧。”   宋昱漫不经心地说道。   “穿着衬衫短袖,束发却也奇怪。”   苏槿大惊。   古人将头发看得很重,断发如断头,更是对父母的“大不敬”。   不等苏槿问什么,宋昱已经自己找到了剪刀,咔擦一下将自己的长发一刀给减了。   决绝干脆。   聪慧如苏槿,自然已经能够猜到一些。   “你身上的伤口,和寒冬腊月被浇的冰水……与皇后有关?”   宋昱声音低哑,又有点轻轻咳嗽起来。   “是我天真了。十几年前,她就选择了能活下去的那个人是宋聿,而不是我……”   “阿槿,但她见到我,也是真的欢喜的,只是不能妨碍到她……更不能妨碍到她选择活下去的那个儿子……”   晚上的时候,宋昱执意睡在客厅的小沙发,将卧室的床留给苏槿。   本以为很快能够入睡。   然而,等真的关了灯,苏槿哪哪都觉得不自在。   小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苏槿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皇后对宋昱各种不公的事情,心中全是对宋昱的怜惜。   结果翻来覆去,等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   等到好不容易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人有三急,苏槿急得不行,赶紧奔向厕所。   浴室是虚掩着的,里面的灯也没有开,没有半点声响。   苏槿敲了敲门,没有声音回应。   她以为宋昱出去锻炼去了,没有多想,便推门而入。   结果一进门,便看到白皙如玉雕的背,遒劲瘦削的背,腰部的曲线如同雕刻,好看得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苏槿脸腾地一下红了。她赶紧往后退,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直接跑回房间里,砰地一下关上门,把自己捂到被窝里,像个鸵鸟一般,半天不肯从被窝里出来。   第一反应自然是道歉,她不好意思直面宋昱,赶紧给宋昱发微信。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里面没人……】   几天在医院的时间,宋昱早已熟练掌握了手机技巧。   看了微信,宋昱低声浅笑。   “没关系……”   宋昱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隔着两道门与苏槿说话。   “男子的背……不值钱,看了便看了吧。”   【不过……真的挺好看的,好像玉雕一样美!】   苏槿的手指有自己的主意,嗖嗖嗖地就将自己潜意识的心声给发了出去。   等到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不合适的内容,苏槿赶紧撤回!   然而已经晚了。   宋昱看到了,并且给她回复了一个。   【……】   苏槿更加脸红,捂着脸把自己裹得更像一只鸵鸟了。   “啊啊啊!”   然而,过了半晌,苏槿冷静下来,她察觉有些不对。   她敲门了!她询问有没有人了!以宋昱的警惕,怎么会不知道有人要进去……!   宋昱……不会是在用他的美色来……诱惑她?!   不会吧?!   但该死!   她还真的又被诱惑到一点点!   *   一个月时间,过得既快又慢。   这么多年来,这段时间,是难得放松的时候,跟苏槿在一起,且不用考虑从前以后,不用担心被皇帝发现身份再次追杀,不用考虑母后对皇弟的偏爱会对他宋昱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宋昱第一次坐了高铁、地铁、磁悬浮列车、飞机、小汽车,等等。   他果真是来到了苏槿所在的“神仙世界”啊。   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争、没有饥荒。   最重要的是,种地竟然不用交赋税!   这比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更像是桃花源。   皇家园林、名山大川、博物珍馆、图书古籍,悉数对民众开放。   这是一个宋昱所无法想象的精彩世界。   可也正是这样的世界,才能培养出苏槿这样乐观不争的性子来。   苏槿带着宋昱去见了她的“家人”。   苏槿竟然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院长妈妈人特别好。”   “我是国家养大的孩子。”   苏槿不仅不觉得悲伤,反而一脸骄傲。   老院长见到苏槿,也高兴极了。   “现在咱们馆里也搞数字化了,以前拍的照片啊,现在都给扫描成电子版存档喽。我退休了没事就来帮忙。你小时候啊,可真是可爱,打扮得像个古代的娃娃。我给你瞧瞧你小时候的照片。”   苏槿看着照片,一下子愣怔住了。   照片里的小姑娘,三岁左右,穿的衣服分明是大楚的服饰。   宋昱更是过目不忘,很快就想起来,这照片中的小人儿,跟重生时初见到的苏槿,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他心中有了猜测。   苏槿和宋昱对视。   她的手和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宋昱握紧她的手。   灼人又让人温馨的体温,让苏槿鼓起了无限的勇气。   若是这么说……   她竟然是从大楚穿越到现代的,然而在现代长了二十来年,又穿到了大楚……!   原来,她不是被爸妈抛弃的孩子!   原来,苏壹和苏氏竟然是她前世今生真正的父母!   *   很快,奖励的一个月在现代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若不出所料,这一个月结束后,苏槿回去大楚,会直接被传送到娑州。   而宋昱则独自一人,被传送到京城,在皇宫中迎接腥风血雨。   “别担心。”   宋昱安慰苏槿:“我头发都断了,还有什么不能断的。”   人之所以会感到痛苦,不过是因为对别人还有所期盼罢了。   一旦接受了自己父母都是混蛋、都是不相干的陌生人的设定,宋昱心中再无半分掣肘。   随着一个月期限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宋昱睁开眼。   明黄色的帘帐,上面绣着四爪龙纹,被周围的烛火照得隐隐绰绰。   从前,他还会觉得这样有些皇家威严。   蜡烛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用得起的,更何况是一整个屋子的烛火。   但去了一次现代,他却根本看不上了。   哪里有电灯来的好。   屋外,守夜的小太监还不知道宋昱已经醒了,正在语气惶恐地说这话。   “太子……他还能熬过去吗?太医说十有八九熬不过去,那会浑身是血和冰水,皇后怎么下得了手……”   “慎言!你不要命了,敢议论皇后娘娘!”   另一个尖嗓子太监赶紧捂住他的嘴。   “这档口你还这般口无遮拦,是恨不能这位去了后、皇后娘娘第一个把你拉去陪葬是不是?!”   “我可不要给他陪葬……殿下从前暴虐得紧,这次从道观里回来,对我们和气得很呢。”   第一个小太监闷闷地说道。   “太子殿下这是改好了呢,我不想他死。”   “太医们医术都极为精妙的,说是熬不过去,便是十有八九了哎……”   尖嗓子太监声音压得更低了。   “除非有神医再世……”   宋昱笑了。   他好了,无需神医,三甲医院的医生便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听说民间又有小股起义,他们说这是太子的命格不好,所以民间才总会有起义……”   尖嗓子太监忍不住继续嘀咕。   第一个小太监又睁大眼睛辩驳。   “才不是呢,分明是门阀倾轧、权贵只管着自己的死活,欺压百姓……才……才会这样!”   宋昱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花纹繁复精美的帘帐,却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了苏槿在现代家里的小沙发。   还是现代生活比较好。   他是太子,离一国之君,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的大楚,是时候迎来新生了! 第73章 娑州百姓爱戴  苏槿为官,游刃有余   【我在随州赈灾, 一切都好。雪灾之后是蝗灾,马上夏季来了暴雨洪涝又将来。】   【好在,我主持土水泥修建的堤坝,十分结实。敦促当地百姓, 种了不少红薯土豆, 想来今年果腹当是容易的。】   【一部分堤坝, 用了商队从你那带来的混凝土, 更是牢不可破。】   苏槿看完了宋昱捎来的密信,将信件“拍照”上传至自己的待售页面, 标注了一个天文数字的售价。   这样的存储方式既安全又高效。   寒来暑往,自宋昱和苏槿去年冬天回了一趟现代后,至今快要半年的时候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 发生了很多事。   宋昱以太子的身份,前去随州赈灾,治理黄河、疏通运河河道,沿途修建堤坝,并处理了不少尸位素餐、欺压百姓的官吏,指导百姓种植高产量的粮食蔬菜,深受百姓的爱戴。   而娑州这里, 则是找了一个身高极高的女子易容成宋昱的模样,与苏槿同进同出。这半年里,娑州本属于宋昱娑州知州身份的工作, 全由苏槿来决策处理。   苏槿凭借着后世的经验和打工人孜孜不倦的工作精神和态度, 竟然将娑州的各项事务打理地极好。   如今, 娑州城已经不是一年多前那个破败又荒凉的城池了!   城门城墙结实又漂亮,城里各色商人小贩和行人络绎不绝,个个脸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等在娑州进了冰草、寒瓜的种子, 再买上点上好的盐角草和碱蓬草酱,还有娑州特色的毛衣,穿上去那个轻便柔软暖和哟……”   这是过往的行商发自内心的赞誉。   “从前商道上到处都是匪徒,来往伤亡全看命。现在就不一样了,货物价值高、赚钱多,娑州的驻军还会派人保护我们这些商人。”   从外地搬迁到娑州的豆花店店主招呼来往的客人,也是满脸喜色。   “娑州城路不拾遗,在西陵县主和知州大人的治理下,大家手上都有了闲钱,生活可是好过了不少哦。”   “而且,我从前在别个儿开豆花店的时候,总有什么猫儿狗儿的,跑来跟我收什么保护费。在娑州,可没这回事。听说前两个月,有个混不吝的,竟然跑去跟隔壁包子铺收保护费,立刻就被巡逻的衙役给抓包了,当成典型,被游街反省!现在在娑州的大牢里好好反省着呢。咱们这父母官啊,可了不得!”   “可不是?从前觉得这辈子能吃上一次两次肉,就是祖上烧高香了。但是现在,隔三差五就能打上点肉给家里打打牙祭。”   这是世世代代在娑州扎根、从前穷苦不已的农户在盛赞苏槿和宋昱。   “之前过年,孩子们吃着县主和知州大人派人发下来的甜菜糖和麦芽糖,个个喜得不行哦。要是县主和知州大人能够一直当咱们的父母官就好了!”   “听说砻州可羡慕咱们娑州呢。要不是朝里有人对知州大人下黑手,把他明升暗贬过来,如今娑州哪里比得上砻州!”   书生们也颇为自豪。   “孟子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咱们以后要是出仕了,若能像知州大人造福百姓,那可真是陌大的福报啊!”   苏槿穿着常服带人出来,便听到到处都是对她和宋昱的赞扬声。   偶有吐槽愤慨的,则是担心宋昱任期满了之后,娑州会恢复成原来的破败模样……   “别说百姓了,就是咱当家的这些当属下的,也都担心知州大人升迁后,娑州会不复现在的繁荣。”   王通判的夫人,如今成了苏槿最忠实的迷妹,时常跟着苏槿一起出来开展“市场调研”。   “这娑州啊,林迮甫那老贼可是不是死心呢,这半年来没少来试探。呵,吴总兵是那么好惹的?听说边境五个城池,如今林迮甫根本插不上手了,可算是让老娘……”   说到这,王夫人瞥了眼端庄柔美的苏槿,赶紧将快要出口的粗俗话语咽回去。   “老妇人我……出了一口气。林迮甫那老贼,只想着要自己的官职,只想着讨好圣上,想要自己的亲外甥上位,啊呸!拿边城几十万户百姓性命不当回事、跑去跟般若献媚换利益的狗官,他也配?”   “王大人,这一年多来跟着我夫君前后忙碌,着实辛苦了。这政绩也是极出色的。”   苏槿喜欢王夫人这爽利干脆的性子,四下无人时,也跟她说些交心的话语。   “今年年底,按照夫君的政绩,想必还是上上等,说不得便要升迁了。王大人,也该再进一步了!”   王通判是个不错的官员,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贪财不好色。   除了爱抱怨、说话有点不中听,没什么其他毛病。至于惧内的毛病,按照王通判的意思,那是尊重自家夫人,哪里是惧内……   看到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王通判这一年多来,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满娑州的跑,哪里需要他,便化身砖块,在那扎根,将苏槿和宋昱的建议噗噗噗地执行下去!   通判再进一步,当然就是知州。   王夫人喜悦之余,却有些担心:“娑州如今成了香饽饽,想必倒有不少人抢了,倒未必轮得到我家那死鬼,哎。”   苏槿点到为止。   “听闻皇上有意让我夫君主管江南盐政。而娑州,有几处咸水湖。且不少地方,井水里也多有咸卤……”   “皇上想让我夫君去当处理盐商的刀……只怕那些盐商不会善罢甘休。我倒有不少湖盐和井盐熬制的改良方子。他手下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我们家中也无什么出仕的子弟……若是……”   王夫人懂了。意思就是说,宋昱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在娑州帮他当个支撑。   只要王通判答应了,那么宋昱也会帮忙拉王通判一把。   她立刻表示,竭尽全力,听从苏槿和宋昱的安排,指哪打哪。   “我那口子要是敢不听您和大人的话,我就揍他到听为止……”   苏槿:……呃……这倒也还不至于……   等到了年底考核,宋昱的考绩果然还是“上上等”,升迁的调令也很快下来了。   果然是让宋昱去江南主管盐政,从正五品同知兼直隶州娑州知州,升职为从四品的盐运同。   这是个油水极为丰厚、同时也是任职风险非常大的一个职位……   而宋昱本人,脱不开身去任职,他正在以太子的身份疏浚运河和黄河,防止接下来的各种水灾。   这盐运使的工作,便由女暗卫易容成宋昱出面,但所有的决策调遣,全部由苏槿来负责。   【女子如何不能为官?在现代,女子任职敬业成就不输男儿。】   【我信阿槿处理盐政,自然是游刃有余!】   当然是游刃有余了。   上任第一天,那些大盐商要给苏槿他们下马威,控制市面上官盐的数量,要提价……   结果……苏槿转手就在淘宝上买了几十吨盐,开始平盐价……轻轻松松。   都不需要娑州王通判那里支撑的……   *   苏槿这里顺利非常,而宋昱这里却遇到了些麻烦事。   倒不是水利上的事,而是皇后一次次地向宋昱来信,问双胞胎弟弟宋聿的下落。   纵然宋昱的各种信件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但是并没有用。   因为作为寄信人的皇后,这个保密工作做得并不好。   很快,聪慧如林迮甫,从截获的皇后给太子的信件中,推测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现在的太子,竟然是真正的那个宋昱!那个五岁时便过目不忘的宋昱!那个被他和贵妃试图抓捕起来关到他们所开青楼却没成功的宋昱!   他以为这个真正的太子、那个双胞胎哥哥已经死了,至少也是流落民间、在流民中艰辛求生,穷困潦倒。   谁知这位真正的太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了他和贵妃的眼线,替代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重新回到了储君的位子!   而看截获的信件,似乎皇后对这个聪慧的双胞胎哥哥并不满意,急着想要知道自己另一个儿子的下落。   “明明这个大儿子,真正的太子殿下更加优秀,桩桩事情处理得漂亮极了。学识又扎实渊博,就连那个最是挑剔的杨太傅,都对如今的太子盛赞不已。”   林迮甫并不能明白皇后的偏爱。   “若我有这样一个儿子,就是林家的希望!我将他捧在手心也不为过,真是妇人之见!短视至极!幸好如此,否则,大皇子如何比得过如今这位聪慧又能干的太子!”   林迮甫,心中有了决定。   还有什么,比一个偏心的母亲要伤害自己、并为另一个孩子来谋取利益更让人伤心绝望的呢?   他要找到那个被宋昱藏起来的双胞胎弟弟,用这个双胞胎弟弟再次将真正的太子宋昱给取代了。   如今这个太子是聪慧,但……   愚笨一点的弟弟有皇后这位“伟大”的母亲偏爱不是吗?   就在林迮甫在京城翻墙倒地搜索宋聿的时候,楚宸王这厢也不甘心就此沉寂。   林迮甫还是想推大皇子去竞争皇位,而他楚宸王,自然是想要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帝名义上的小儿子来上位了!   郃国公则时不时地派刺客去刺杀宋昱,只是一直没成功。   于是郃国公也假借着受皇后委托的名义,也在四处搜寻宋聿的下落,实际上却准备将他备了多年的“赝品”太子,送到皇帝的面前。   京城里,看不见的硝烟四处弥漫起来。 第74章 “非死即残”的皇子们  生在皇家,我很……   “什么?又一个皇子从马上摔下来, 摔断了腿,太医说终身残疾?!”   皇宫中,皇帝勃然大怒。   这数年间,他的儿子们残废了大半, 纵然他儿子多, 也经不起这样的耗费。   他并不知道, 这些儿子并未真的残废, 而是在九皇子的带领下,勤勤恳恳地装着残废, 这样才能够在贵妃所生的大皇子、淑妃所生的二皇子和太子的博弈间,活下来。   皇帝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们是装残废, 林迮甫和贵妃自然更是不知道。   远在荆州的楚宸王也不知道。   楚宸王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   殊不知,一切都在宋昱的密切监视中。   *   御花园中,明明是阳光明媚,路过的大皇子却仿佛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氛。   林迮甫近来跟他说拿住了太子的一个把柄,正要去深挖,暂时顾不上皇宫这边,让他自己多保重。   大皇子心中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但总觉得有些忐忑,像是会有什么大事会发生一样。   行色匆匆地走在御花园中,要不是身边的小太监扶了一把, 差点绊了一跤。   “皇兄, 小心, 你可别像我们一样摔成残废哦。”   “皇兄,你小心点呀。”   “皇兄,要不我赠你一个木轮椅?”   说话的分别是九皇子、十皇子和十一皇子, 三个人坐着木轮椅,被侍从们推着逛御花园呢。   大皇子看到这三个弟弟就觉得糟心。   一个骑马将腿摔成了粉碎性骨折,再不能站起来。   一个打马球的时候,被马踩了腰椎,下半身都瘫了。   至于他的亲弟弟十皇子,残废的方式就更离谱,风筝挂在树上自己去取,结果从树上摔下来后瘫痪了。   十皇子到底是亲弟弟,自己推着轮椅上前对同父同母的哥哥表示关怀。   “皇兄近来有什么心事吗?”   大皇子刚要说“你个半大孩子懂什么”,结果却觉得手心一动。   是十皇子悄悄给他塞了个小纸条。   “皇兄,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西城有一家茶叶蛋特别好吃吗?”   十皇子一脸诚挚,仿佛给哥哥塞小纸条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大皇子长这么大来,就没怎么吃过民间的食物。   也就是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候贵妃还不是贵妃、只是个婕妤,林迮甫也还没有完成成长起来,林婕妤差点被皇后、淑妃斗得死去活来。   因为害怕皇后和淑妃给自己和儿子下毒,事实上食物里也真的试出来好几次有毒的,林婕妤和大皇子有段时间只敢吃白煮蛋。   大皇子那时候还小,食物消化能力也不好。   天天吃白煮蛋,最后都吐了,怎么都止不住。   林婕妤也不敢去看太医,怕自己最精贵的皇长子被皇后和淑妃势力的太医给害了,急得不行。   幸好那时候林迮甫想方设法见了大皇子一面,给他带了一颗早上上朝前充饥用的糟卤茶叶蛋。   吃了好多天白煮蛋、看到白煮蛋就吐的大皇子,觉得那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颗茶叶蛋。   或许也就是那时候起,林迮甫下定决心,要成为皇帝的刀,为自己、妹妹、外甥挣一份前程,哪怕不择手段,哪怕头破血流。   思及此,大皇子脸色顿时煞白,但还是冷静地回了句。   “嗯,你想吃的话,哥哥去给你买来!”   匆忙和几个弟弟告别,大皇子待到无人处看那小纸条,心都要凉了。   “贵。”   十皇子这意思很明显了,有人要给大皇子下毒毒死他,而下毒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贵妃……   “怎么可能?!”   大皇子撕掉纸条,扔进香薰炉,犹如陷入困兽之斗。   但有些事,就是不能细想;不然,那些蛛丝马迹便会如影随形,跃然而出。   ——他的母妃无数次地暗示他,要他不要再争皇位了,转而支持襁褓中的幼弟上位。   ——又比如,贵妃对襁褓中的幼弟温柔至极,看他和十皇子时,却常常掩饰不住冷漠……和一丝愤恨。   ——再比如,十皇子最喜欢的风筝挂在树上,可十皇子怎么会轻易自己上树了?那些侍从们被贵妃第一时间全部处理掉了,难道这中间真的没有猫腻吗?   大皇子与二皇子、太子争,又有林迮甫多年来亲自教导,自己自然还是有几分能耐。   戒备不已的大皇子,还真的发现食物中分天数被下了不同种类的药。   而这些药物,单吃没有什么毒,但是要是全部都吃了,便会中毒。   一番查探,这命人下药,竟然真的有贵妃在其中插手……   *   “又废了一个?中毒昏迷不醒,还是最有皇位竞争力的成年皇子之一的大皇子,不错!”   楚宸王收到贵妃的密信,欢喜不已。   “果真是毒妇啊,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放过。口口声声说什么爱我、爱自己小儿子,啧。”   “不过,她要是不对自己儿子这么狠,皇帝早晚会怀疑他的那些儿子都是她给暗中派人废掉的……”   楚宸王蹙着眉头。   “一石二鸟,既解除了皇帝对我们的怀疑,又让林迮甫不得不支持我的亲生儿子、皇帝名义上的幼子。这步棋却是不错。”   这毁掉贵妃两个儿子的毒计是他出的,可贵妃真的施行了,他便又觉得既欣喜又害怕。   “待我儿子登基,我做了摄政王,这毒妇可是不能留!”   楚宸王的算计,桩桩都在宋昱的掌握之中。   不过,宋昱并不像之前那样,那么在意楚宸王等人了。   回到大楚后,宋昱的心态变了。   若不恢复太子的身份,在苏槿的辅助下,他作为状元郎和官员的身份,功绩便可入史策。后世名臣录,也必有他的记录。   原本以为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谁知去了现代一趟,这才发现他竟然只是井底之蛙。   现代社会,百姓安居乐业。国家以强大的科技和军事力量,捍卫着民众的安全。   种田不用交赋税,若是想吃,几乎人人都可以顿顿吃上肉。   女子可以读书写字工作,而且很多女子并不比男子差,甚至在有些领域极为出色。   个个住的是砖头房子,棚户区改造、旧房维修……哪里像大楚,大部分百姓,住的都是会漏雨的茅草屋……   更别提还有方便快捷的互联网、迅捷的物流系统、四通八达的交通……   从荆州到京城,他快马加鞭、不停换千里马,彻夜疾行,恐怕也要数十日方能到达。   而在现代,高铁、飞机……哪怕是相对较慢长途大巴车,也不过只要一天不到的时间……   还有探寻太空……   “月亮上原来没有嫦娥。”   宋昱心中彭拜跌宕。“有生之年,我可以在大楚……看到这一切吗?!”   故而,他不再藏拙,开始以太子的身份,大力施展自己的才华。   毕竟,太子的身份,其实可以做到很多。   比如,宋昱以太子的身份前去赈灾、治理黄河、疏浚运河,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不少贪官污吏,抓了他们的把柄。   而这些被处理的人,好多是世家子弟,仗着自己家学渊源、自以为没人比他们更懂水利数学等,一个个将假账做得溜溜的。   可惜,都逃不过宋昱的眼睛。   对此,坐在皇宫里、得到消息的皇帝非常欣慰:“呵,那些个世家,还以为还是前朝呢。说什么皇朝更替,世家永存。个个在朕面前清高孤傲的不成样子,怎么?还不是被我儿给收拾了!找出了隐蔽的贪赃的法子?!”   高高的皇位上坐着,看着底下人勾心斗角,面上尊重,背地里刀光剑影,真个是孤家寡人一个。   皇帝做皇子的时候,因为不受宠、才学也不是很出色,常被那些世家子弟暗地里瞧不上。   登基后,他便想方设法,在不动摇国本的情况下、慢慢收拾这些世家。   本以为林迮甫就做得很好了,工作做得不赖、搞世家也搞得来。   而现在,太子为自己挣了面子,指哪打哪,竟然是比林迮甫还要好用!   “如此,倒不如将太子召回来,让他对付京城那些个世家。”   皇帝有些动摇。可要是召回来了,太子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他派太子前去赈灾,锻炼什么狗屁能力只是个理由,更多的只是想让太子远离京城这个权利中心。   贵妃最擅长察言观色,早知道皇帝会动摇,想把太子召回京城来。   她在京城有诸多布置,哪里能让太子现在就回来打断她的布局?!   于是,带着小儿子一起、给皇帝送汤的贵妃,轻轻柔柔地靠在皇帝肩膀上,泫然欲泣。   “郎君,妾身如今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健康的孩子了……且如何保得住他啊……”   皇帝心都要化了:“爱妃……”   是啊,自己的小儿子,也可爱得紧。   尤其是好几年皇宫里没什么孩子出生了,这个儿子可不是就说明他这个皇帝宝刀未老、正年轻着嘛。   皇帝看着襁褓中吐着泡泡的小儿子,心里还是偏了过去。   他对仍旧美丽动人、如同莬丝花的贵妃说:“那我暂时还是不把太子召回来……”   皇帝的动摇,皇后并不知道。   她近乎癫狂地将命令云鹤卫暗中寻找宋聿的踪迹,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   宋聿从前是个不安分的,常常私自出宫。   他那些护卫又在道观里都被郃国公杀了个大半,哪里说得清。   “秦楼楚馆厮混,或许是那时被宋昱给换回了身份……”   皇后这般思量,根本料不到,这两个孩子,其实是在皇宫里,就在她眼皮底下给换回来的。   其实,她也有怀疑过苏槿那次遇袭,是否那次顺势换了人?   但想一想,如果这么推断的话,太子和状元郎应该是同一人才是。   且不说状元郎出身清白、家世可查,根本就不是她曾经给太子安排过的那些个身份之一的。   只说那状元郎如今分明在江南主理盐政,手段利落、经验老道,竟然比那些经年累月的官吏还要能干精明。   这样风华绝代、能力卓绝的人,哪里能够有什么替身可以轻易取代?   要真有这样才华的男子,早就去考功名了,哪里会当什么替身。   至于是苏槿作为女子而实际暗中主理一切,皇后更是想都没想过。   因此,这宋聿就日日夜夜被关在萧府中,在皇后的“灯下黑”中忽视了一次又一次送上门的线索。   皇后找不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她无数次地去信责问宋昱。   眼见着夏季要来,汛期将至,有处堤坝有些不妥当,黄河随时可能决堤,他和蔺禹乔忙得不可开交,在防灾前线灰头土脸、手脚每日都是肿的。   爱戴宋昱的百姓,看到储君如此为民为国,各个感动不已,常常自发组织起来主动给宋昱等人送吃的喝的。   而宋昱的亲生母亲,却常常写信派人来斥责他……   到了汛期最紧要的时候,皇后痛心疾首,终于下了最后通牒。   “若是你再不说出你弟弟的下落,我就将你的事情告诉你父皇了!”   宋昱冷笑。   行啊,告诉皇帝啊,让皇帝再杀他一次好了,他根本不在乎。   这就是他的母后,他绝不会再奢望一点点亲情!   而迟迟找不到宋聿的郃国公,根本不愿意找了。   他发现即便宋昱处理了不少世家子弟,可那些世家反而更加钦佩、依附于宋昱……   偏偏这位太子命硬得很,多少次刺杀都死里逃生。   他不能再给这位真太子成长的机会了!   他决定带上他培养多年的几位太子替身,去找皇上!   呵,反正皇帝也不想让太子真的继承皇位,便不如趁机把这碗水弄混,和皇帝一起先把这个最厉害的真太子给弄死,再让替身当这个太子身份,再和贵妃他们争,也不迟! 第75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直播美妆再次暴富……   宋昱得知了郃国公打算用替身到皇帝面前去替代自己的事情, 却一点都不着急。   毕竟,郃国公根本不知道,那几个他以为辛辛苦苦养大的几个太子替身,早被换成了真太子宋昱的人。   让宋昱真正心焦的另有其事。   另一重身份状元郎“萧戬”、从四品盐运同, 虽有个身量高挑的女暗卫易容成“萧戬”、却只是个门面, 实际主事、处理政务、上通下达、平盐价稳定当地盐市的——是苏槿。   而苏槿的政务处理得实在太好。那些大盐商本来想要控制盐产量来拿捏“萧戬”, 结果反被苏槿拿了把柄。   故而, 那些大盐商实在急了,慌不择路地打算给状元郎“萧戬”送十个绝色瘦马!   宋昱收到消息的时候, 向来冷静的表情竟是绷不住,当下立刻预备回音,叫人赶紧截住那些美人。   又抿着嘴给苏槿写信。【阿槿, 见字如晤,盐商所为,非吾所愿……】   然而墨汁掉落在雪白的宣纸信纸上,泅成了一片墨团。像极了宋昱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他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到熏炉里烧了:“自是要当面解释!来人,备马!”   索性赈灾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水利的工程如今都井井有条。借黄河改道清理、运河疏浚、修建大坝等这几件事, 那些世家里的蛀虫都被他收拾的差不多了,悄悄离开数月倒也不妨碍。   忠心的贴身侍卫担心他的身体:“主子,夫人最是通情达理, 不会因着那些莫须有的、有人送瘦马, 便对您有隔阂……哪里要您亲自去解释?”   “何况, 之前洪水太大,堤坝有次差点决堤,您为护住几个守堤的百姓, 还受了重伤,这好了没多久……现在又要来回奔波,您这一来一回几千里路颠簸,哪里吃得消?”   然而宋昱去意已决。现代一个月之行,他已然知道,在苏槿成长的世界里,容不下这些在大楚本是习以为常的妾室、外室。纵然是别人主动送,并非他想要,但他仍然担心苏槿会在心里留下芥蒂。   另一个侍卫拱拱同事的肩膀:“主子自有主子的考量。主子和夫人大半年没见了……”   忠心的贴身侍卫恍然大悟:——这种千里疾行只为见一面的浪漫,啧啧啧,他不懂,但他大为震撼!①   可惜,宋昱叫人赶紧截住那些美人的命令送到江南、他自己还在路上奔波的时候,苏槿已经将大手笔的十个绝色燕瘦肥环瘦马,收下了。   *   “见过夫人。”“见过西陵县主。”十个燕瘦环肥、风情各异的美人忐忑不安地站在苏槿的面前,纷纷恭敬地给苏槿见礼,不敢有丝毫造次。   苏槿原本以为这些美人要恃靓行凶、对她各种挑衅呢,谁知却这样个个守礼。   她却不知,这十位美人本是自诩美貌、谁也不服谁的,然而见着苏槿美貌分明更甚她们,便都偃旗息鼓不敢半点逾越。   苏槿便也不绕弯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有几间在江南的胭脂水粉首饰铺子,正缺少可靠的女掌柜。若是你们愿意,便可留下。”   “我自是不可能留你们在后院的。”苏槿说的明白,“以色侍人,本非我们女子所愿。这个机会,单看你们愿不愿意要了。”   那几位女子得了苏槿的许可,小声围在一起商议:“让我们当女掌柜,靠谱吗?不会将我们再卖上一次吧?”   有对苏槿无条件信任的:“那可是西陵县主,她的事我仔细打听了不少,真真是巾帼英雄。县主说的对,以色待人如何能长久?我自是要跟着她的。”   也有个别想为自己子嗣谋个出身的:“若是回去大约会被主人继续送给某个官员做妾。   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的,我的孩子也就是官宦子弟了。可不比当个商户强?”   人各有志,苏槿并不强求。   最终十位中的八位选择留下,另外两位选择被苏槿送回去。   苏槿筹划了许久的直播美妆铺子,终于有了合适的人选,可以开业了!   *   这一日,正是天高气爽,城里的富户、家中颇有资财的王夫人,被自己女儿央求着:“城里近来新开的那家苏记‘芷柏’南北胭脂香粉铺,我那些手帕交大多去过了,您就带我去一次吧!”   王夫人蹙眉,江南富庶,讲究些的大户人家大多是自己调制胭脂香粉:“外面卖的胭脂颜色薄且不干净,上月做的玫瑰膏你用着不好?我再让我身边的知琴给你用茉莉花露重做一盒胭脂?②”   然而向来听话乖巧的女儿,竟然死活不同意,恼得哭了起来:“去过的手帕交都说那‘芷柏’胭脂香粉铺的东西好用,妆粉敷后肤如凝脂,但胭脂色号就有上百种。她们大多去过了,只我一个没去,到像是我没见识了的。”   王夫人捱不过女儿的苦苦哀求,加上近来社交场上也频频听到这苏记“芷柏”铺子,只得叫人套了马车带女儿前去。   路上,马车里的王夫人心中冷笑,她倒要瞧瞧是什么个货色的胭脂铺,惹得全城的高门贵妇闺中女子都惊动了。她可是见过世面的,京城最有名的胭脂香粉铺她亦是订过货的!   怀着挑剔的心思,王夫人下了马车。   待看到那“芷柏”的牌匾名,倒是先愣怔了下,尽管心中还是挑剔,却不得不赞一声这牌匾上的字:“颇有清贵筋骨,分明是书法大家的笔触!这店家倒也舍得润笔费。”   感叹完牌匾上的书法,王夫人下意识开始挑剔起其他来,然而再一瞧,竟是半点都挑剔不出!   门口迎客的不是往常胭脂铺那种年轻的男子小伙计,而是容貌清秀颇有灵气的小丫鬟,穿着同色的衣服、妆容淡雅精致,笑得甜美又亲切。   “夫人小姐请随我来。”迎客的丫鬟带着王夫人和王小姐走了几步,便打起薄如蝉翼的丝绸帘子,还通传起来:“天字三号丁卯位两位贵客并三位姐姐。”   随后丝绸帘子后便有人齐声低声应和:“拜见夫人小姐。”   一位穿着同样衣着的清秀丫鬟打起丝绸帘子,接引王夫人和小姐:“贵客请随我来。”   王夫人暗暗称奇:不像是来逛胭脂水粉铺,倒像是到高门富户人家拜访。且随便一个接引的丫鬟,皆是行事有度,竟是比她顶顶得力的一等大丫鬟似乎还要更出色些。   待进了里厅一瞧,王夫人更是吃惊不已,完全收起了挑剔的心!   琳琅满目的香粉胭脂,陈设在造假昂贵的琉璃柜台中!在光影的映衬下,仿佛夺目璀璨的宝石!   王夫人瞠目结舌,以她家的富贵,也从来不敢想象这样奢侈的场面:也不知店家是从哪里得来的无色琉璃,如此清透,竟是比最好的水晶还要澄澈透亮!   光这些无色琉璃,怕是便是价值连城了!   哪里来的透明玻璃柜台?若是苏槿在这,便要捏着鼻子不好意思地心里嘀咕了——是淘宝捡漏特价便宜买的,实在便宜。   王小姐实在压抑不住兴奋的心,小声克制地对她娘亲说道:“娘,这胭脂香粉铺果然不一般!你看,铺子正中颇高的,有点像戏台、但更像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台子是吗?那两位女子,在做什么呀?”   高台上不是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而是一个精致的梳妆台,一位妆容精致、容貌堪称绝色的女子坐在一旁举着团扇微笑。   而旁边则坐着另外一位容貌非常普通的女子——不施粉黛、脸上有不少雀斑、皮肤粗糙有血丝痘印、眼下全是黑眼圈、眼皮也似乎有些肿、眼睛看起来不大,且显得很没精神!   容貌普通没化妆的这位女子,在人群中可能尚可,但在旁边妆容精致的绝色女子映衬下,实在是被映衬着灰头土脸、黯淡不已了。   “奴家会一手好针线、料理家中事也颇为利索,奈何相看人家却是一直不顺,媒婆总给我娘推些破落不已、男子不事生产的人家。”满是斑痘黑眼圈容貌普通的女子惆怅地用手帕擦着自己有些肿眼泡的眼睛:“我差点绞了头发去当姑子去!”   在天字三号丁卯位卡座上刚刚坐下的王小姐“嘶”了一声,紧张地握住自己娘亲的手:“这姑娘……好可怜!”   王小姐的脸上也有些妆粉盖不住的雀斑,眼睛也时常有些肿,相看人家也并不太顺利。此刻,竟有种感同身受的焦虑来。   那容貌黯淡的女子突然却是眼睛一亮:“直到,我有一天遇到了苏记‘芷柏’南北胭脂香粉铺的女东家,她十分怜惜我,请我试试她家的胭脂水粉。”   只见旁边自称是“化妆师”的女子,一一拿起各种瓶瓶罐罐开始对那位脸上有各种雀斑、面色有些发黄的女子开始涂抹起来:“化妆之前呢,最好是先用我们的玫瑰香露做个护肤……底妆会更加服帖!然后是遮瑕!”   其实就是现场美妆直播。在现代让人颇为上头、带货无数的美妆直播,那是颇为成熟了。   但是在大楚,显然还是个新鲜事。好在江南富庶,大家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都很强,因此都颇有兴趣地看着化妆台。   王小姐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脸上的雀斑部位,另一只手将自己娘亲的手握得特别紧。   为了效果,化妆师按照苏槿指导的——按照后世美妆博主直播的套路,只先画了半张脸。   “嘶……这遮瑕竟如此有效吗?”王夫人不由得低声惊叹,“涂了这‘劳什子的遮瑕’,竟然像是天生皮肤没有瑕疵一般。”   她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女儿、天生鹅蛋脸,可惜就是跟她一样雀斑不少。眼见着女儿及?要相看人家了,她急得不行。但是又不敢轻易用那铅粉,怕造成女儿日后不容易怀孕。   别家夫人推荐的铅粉,她给女儿用了几次,浮粉不说、没几天女儿脸上还长出了很多红色斑疮,吓得她赶紧停下了。   王夫人顿时要下单了。   刚下了单子要购买“遮瑕膏”,只见台上的化妆师又有了新的动作。   “扫阴影可以让脸颊显得瘦一点,你们看,做半年脸是不是看起来更加瘦削了一点?若是想要化成更加富态一点的,我稍后给各位展示下。”   王夫人瞠目结舌,台上那个容貌普通的女子,左半边脸仿佛被施展了仙术!从一个有点微胖的鹅蛋脸变成了时下最流行的瓜子脸。   随着化妆师继续打腮红、一次性透明胶水贴出双眼皮、涂睫毛膏等,左半边脸更加美丽动人。   “我用团扇遮住她半边脸,让各位夫人小姐瞧瞧。”台上的化妆师展示道。   “嘶……这化了妆的左半边脸,比旁边那个绝色女子容貌也不差许多……没化妆的右半边脸,全是雀斑和各种半点、皮肤萎黄,还有……”   在现代都吸粉无数的“美妆直播”,在大楚更是百试百灵。   经此一场,整个胭脂铺子里的化妆品差点被搬空了。   最重要的是,若是花钱满二十两以上,还包教包会化妆!简直太值了!还有专门的化妆服务!   每个包厢,是半开放的、安全无虞,还有各种精致的茶点饮料可以食用。然而各位夫人小姐谁也顾不上吃喝,纷纷叫丫鬟们前去扫货买东西!   而台上的化妆师和作为对照组的绝色美人正是那留下来的八位女子之一,现在被苏槿收下了卖身契,变成了自家的婢女。如今以婢女的身份,在苏槿的胭脂水粉铺子里打工。   八位美女被分为4组,再配合苏槿挑的几位“妆前容貌如钟无艳、妆后容貌赛赵飞燕”的丫鬟仆妇,现场剧情直播了“待嫁女姿容无盐难觅佳婿、妆后媒人踏破家门”“无盐弃妇妆后极美逆袭打脸渣男相公”等各种大家喜闻乐见的故事情节!   苏槿的这个“芷柏(直播)”美妆铺子真的是赚翻了!   没多久,王夫人还真的就顺利地给自家女儿找了个不错的人家。   媒婆和未来婆婆对王夫人的女儿容貌那是赞不绝口,未来夫婿轻轻一瞥更是惊为天人!   而王夫人的女儿呢,本来因为自己满脸雀斑十多年来一直畏畏缩缩。有人来提亲,她也不肯给媒婆相看。而现在呢,她因为化妆、自信了很多。   加上化妆师经常鼓励她:“咱化妆并非刻意修饰,而是还原我们被封印的美貌③。自信的女子才最美。”   因此,哪怕卸了妆,王夫人的女儿也是比从前要漂亮多了。王夫人欣喜极了,她自己用了胭脂铺子里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也感觉好了很多!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苏槿的胭脂铺子就火了起来,还真的在城南、城北、城西、城东各开了一家铺子,那八位留下的女子分别当了铺子的正副掌柜,每个月除了基本收入、还有分红。   大家对她们也都颇为尊重,毕竟这铺子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不简单。   更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这是西陵县主的嫁妆铺子,更是对掌柜的尊重不已。   招娣和拦妹她们早就跟了苏槿的侍女,可一点都在乎这些分红。她们跟苏槿很早,早就在苏槿的各种铺子里有了好些干股,身家颇丰,甚至堪比很多大家的嫁妆银子。   那留下的八位女子又打听了离开苏槿的那两位瘦马,被原来的主人分别送给了一个官员当通房、另外一个富商当妾室,听说过得不太好。   “县主说了,收益要是再好一点,就还能给咱们脱了奴籍,成为良民呢。”   “等攒到了钱,再请县主给咱们找靠谱的人成亲或是当上门女婿,哪怕是穷人家的正头娘子,至少不会被随意发卖,可不比给人当妾强太多了嘛。”   八位女子七嘴八舌:“西陵县主给的分红,实在太丰厚了!咱们这么多年来攒的钱,也没有这数月以来攒的多!”   只有其中一位颇为人间清醒的女子,冷静地问了同伴,“你还记得咱们各自原来的主人将咱们送过来是干嘛的吗?”   剩下的七个人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脸色难看起来:“一则勾引男主人萧戬(宋昱假名)。二则探听盐场的一些情报,最好能够构陷一些萧大人贪污受贿、勾结其他盐商的证据……将萧大人从盐运同的位置上拉下来……”   但她们好像连男主人的面……都没见到!   而且,苏槿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物质钱财、还是精神上的尊重关怀和信任!   “我家寡母和小弟被人控制住、却又不管他们死活……差点病死!是县主悄悄派人救了出来找大夫救下来的!”   “我妹妹也差点被养母买下来当作瘦马培养,我去求县主,是县主也揽到府中救了我妹妹!”   “县主对下属很是亲厚大方,听说身边的几位侍女都有极好的未来夫家和大笔钱财傍身!县主也承诺,要是我们掌柜当得好,想脱离奴籍嫁人或是立女户,她都全力支持!”   这下八人都有了计较:“呵,想让我们伤害县主、构陷县主?!门都没有!县主不是要查通海盐场和古戍井盐场嘛!咱们想法给县主找线索去!”   至于第一条当初的任务“勾引男主人”,都被她们无视了!纷纷摩拳擦掌地要为苏槿出力,好对得起已经到手的大笔酬劳分红!   *   而被忽略的男主人宋昱,原本预定一个月能到江南,但在路上耽搁了一些大半个月,等到了江南,别说拦住苏槿收下几位瘦马了……   那八位留下的女子,早就为苏槿赚得了大笔钱财,还给苏槿暗自打听到了不少关于通海盐场和古戍井盐场的腌臜事,甚至还冒险给到了苏槿那两个三本半手工抄录的账本!   宋昱路上时想了许多解释的话,又思忖了不少含蓄的相思之语。   然而见了面,却只看到八位极美的女子、一脸钦佩地为苏槿奉茶、捶腿、汇报美妆铺子的收益!   远远看去,竟像是苏槿周围莺莺燕燕,左拥右抱!看起来好不快活!   宋昱的心堵了……   而在京城,皇宫中想要陷害“真太子宋昱”的郃国公和陷害“状元郎萧戬(宋昱假名)”林迮甫,心则更加堵了! 第76章 “阿槿聪慧!”  林迮甫陷害不成反被皇……   苏槿和宋昱两人端坐, 苏槿将那八位倒戈的女子小道消息与暗卫探听到的消息一一印证,互相补充,很是欣喜。   “如此,倒也不必夜晚再带着暗卫们去探听消息了。”苏槿打了个哈欠, 和宋昱说, “这段时间天天佩剑、还要抵挡各种刺杀, 又不断地模仿你的字迹写奏折, 手快要断了。”   说着,毫不在意地将自己如玉的十指伸出来给宋昱看。烛火下, 美得不可方物。   宋昱轻轻深吸一口气,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只故作镇定地说:“不如我给你按压下, 最近新学了手法。”   苏槿一开始没想太多,主要是最近实在太累了,现在在烛火下昏昏欲睡,随口答应道:“嗯。”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缩回自己的手,脸红摇手。   宋昱笑得温柔。   上一次见面, 还是在现代的穿越之行。   而那时,宋昱被皇后派人打杀得血流不止、奄奄一息。幸而那次一个月的穿越之行,让宋昱得到了现代医学的精心照顾, 否则宋昱根本熬不过去。   密室中, 宋昱继续用只有他们俩人才懂的暗语, 沟通起来。   “我父杀我一次,你救了我;这次,我母亲杀我一次, 你又救了我。”   自古天家无情……可同时受到父母无情待遇的、境遇这般惨淡的,想必也没几个。   苏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昱,只得轻轻拍了拍宋昱的衣袖,以示鼓励。   宋昱却顺势将额头轻轻触碰她的肩膀,语气凝涩:“古人皆云,‘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是我做错太多吗?才会……”   苏槿本来觉得有些尴尬,可听得向来坚强的宋昱展露出来的脆弱语气,一时也心中酸涩起来,没有推开宋昱。   她轻轻拍拍宋昱的背,抿着嘴:“并不是所有父母的都是无条件爱自己的孩子的。你没做错,是他们不对。”   宋昱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得更近。   冷松青柏的淡淡香气,慢慢侵蚀了苏槿的鼻息。   苏槿感受到手下宋昱后背的触感,忍不住有些胡思乱想——在现代时曾见过宋昱如白玉雕刻一般的背,美得仿若最最完美的雕像。   宋昱轻轻握住苏槿的一绺头发,在她耳边轻语:“父亲母亲都杀过我……兄弟姐妹也恨不得我死……我只有你了,阿槿!”   苏槿觉得那一绺头发格外痒、被轻语吐气的耳朵也痒,还有砰砰跳的心,更是有些痒。   哔啵哔啵的昏黄烛火中,苏槿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明显。   “平时骄矜坚强的男子,偶尔脆弱更得女子的怜惜。”“夫人赚得那么多、那么厉害,向夫人偶尔示弱没什么的,大人。”   忠心侍卫四方打听好不容易得来的各种建议,果然靠谱有效。   宋昱心中郁气全消,只觉得前世今生受到的遭遇都成了值得。只要苏槿在他身边,他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夜阑人静,正是暧昧的时候。   心跳得实在太大声太快了!不能这样了!苏槿决定说点工作上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擅自收下了那几个女子。”苏槿说的是几个盐商送来的十个瘦马。   “我的事,你全权做主。”宋昱语气懒洋洋的,头靠着苏槿肩膀,有种静谧的幸福慵懒。   然而苏槿却越想越生气:“当时听说有人要给咱们送瘦马,我特别生气!”   宋昱有点欣慰。那因为回来时见到那莺莺燕燕围着苏槿献媚的堵心感,少了很多。   然而苏槿并不是因为吃醋而生气:“我生气的是,女子被作为礼物送来送去。”   宋昱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苏槿。是了,这才是他的阿槿。   “你曾经跟我感叹过,如果招娣拦妹是男子,搏一个千户的功名并不在话下。”宋昱正色道,“阿槿,你将盐运同的工作做得很好。”   说起盐政的工作,宋昱却是有事情跟苏槿确认:“有些不得不暂时收下的、那些盐商孝敬的珍品,你都直接暗地派人献给了皇帝的私库?!”   苏槿点头应是:“有些盐商,是皇帝给了名单说要保下来的。且那些盐商说孝敬天家的,我就直接献上去了。   我知道他们不过以此为借口,其实那东西是送给你我的。其他官员也顶多交给皇帝一半,剩下一多半放自己口袋里。咱们没必要那么做……”   宋昱以为她要说自家已经富可敌国,没必要再收盐商的孝敬……   然而苏槿总是出乎他意料的智慧:“放皇帝私库,更安全。那些多是观赏性的珍稀物品,数米高的珊瑚树、玉如意。皇上对私库是比较抠门的,断不会轻易赏出去。”   这是说,以后皇帝的私库,都是他这个下一任皇帝的。自然是这些物品放皇帝私库,更妥当些,不会落人话柄,东西还能保存得更好!   苏槿说起来这个,也觉得有趣:“献给皇帝的几架古典落地自鸣钟和豪华复古穿衣镜,都是从我这里的商队卖出去的。辗转几番,竟是被这些盐商买去了。当时商队可是卖出了十万两一架自鸣钟和镜子的价格呢!”   宋昱哑然失笑:“阿槿聪慧!”   说着,宋昱又很认真地看着苏槿:“以后,那些都是你的!”   他的阿槿,有大才。谁说女子不如男,他这辈子最亲近的人,便是阿槿了。   若是阿槿愿意,这皇位给阿槿又如何?   *   皇宫里,郃国公一脸冰霜地从御书房出来。   而郃国公身边的侍从,则看上去畏畏缩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让路过的太监婢女们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听闻郃国公最是会培养手下人了,怎么身边的这侍从如此畏缩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郃国公是习武之人耳朵灵得很,听到路人如此窃窃私语,更是心头火起,将自己的侍从推搡倒地、狠狠踹了一脚:“没用的东西!废物!”   “是属下无能,不能为国公大人分忧,属下跟太子的气度差得太远,属下实在……”侍从话未说完,便被惊恐的郃国公一把拎起后颈、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你找死!”郃国公如同一个困兽,凶狠地看着自己找来的太子“替身”。   这替身如今易容换了副样貌普通的模样,被郃国公以贴身侍从的身份带来皇宫熟悉下“日后生活的地方”。可惜,这替身跟郃国公一起觐见皇帝,就一副战战兢兢、快要吓尿裤子的模样。   这让郃国公颇为恼怒,他准备的几个替身要么是突然得了“重病”濒死、要么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死去活来,仅剩下这个还算健康的。   结果表现得畏畏缩缩,如此上不得台面。就算易容成太子的模样再像,别人也不会相信这是真正的太子。   别说现在的太子容貌气度更甚从前,就是从前阴郁些的状态,也不是这“替身”能比的!   侍从忍着郃国公的殴打、克制着习武之人下意识反击的本能,忍着被殴打的疼痛、将郃国公动手的习惯一一记下,又将与同伴们一起绑了郃国公的计划在脑海中勾勒了一遍又一遍。   他是苏壹和宋昱手上顶级的暗卫,潜伏到郃国公身边来,自然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光是保底地完成“让郃国公找替身替换太子”计划落空哪里能够!   正在这时,一阵啧啧声打断了郃国公对“替身”侍从的单方面殴打。   “啧,在皇宫就教训自己的仆从。”林迮甫笑吟吟地讽刺郃国公,“别人家教训仆从都是在自己家中。看来国公大人还真是将皇宫当成自家了,啧。”   这话说的诛心,就差直说郃国公有反心、觉得自己才是皇宫的主人了!   郃国公怒视林迮甫。他虽有此心,但大事未成之前,只能低调。不然,若是被皇帝知道自己有反心,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嘛?   “我是陛下的家臣,陛下知道我的忠心。”郃国公轻松用“家臣”堵住林迮甫“将皇宫当成自己家”诛心话语,后又反击,“比不得林大人,为了日后更能权倾朝野,都能对自己成年的亲外甥动手!”   “哎,亲外甥尚且被如此毒害,更何况是其他的孩子呢……”郃国公叹了口气,“听闻太子在外受到的几次刺杀,也是差点濒死,我可怜见的外孙……”   郃国公这话的意思,是说大皇子中毒濒死和太子之前刺杀都是林迮甫干的,只为了皇帝百年之后没有成年皇子继承皇位、只有那襁褓中的婴儿继位,林迮甫到时候作为内阁首辅、托孤大臣,自然是权柄更甚如今!   “大皇子从来小心,怎么会轻易被毒害?”林迮甫咬牙切齿,为自己最亲近的大外甥感到痛惜。“别以为你和太子做的,我不知道。我会为大皇子报仇的!”   郃国公切了一声,面色嘲讽:“得了,能够在后宫只手遮天的,除了你和贵妃,还有谁?”   “呵,国公大人想太多了,我和贵妃可没有那个本事,在后宫无所不能。”林迮甫没时间跟郃国公耍嘴皮子,否则一介武将如何说得过他这个文臣,“若要人不知……你和太子毒害大皇子……等着吧!”   “您的亲外孙、太子殿下,可不是你想的那般柔弱无依……啧,赈灾、兴修水利、疏浚黄河和运河、处理了不少贪官污吏,太子殿下可是有本事的很!”   说着,林迮甫也不多停留,匆匆赶去御书房向皇帝私下里弹劾新科状元郎萧戬(宋昱假名)私下收受大量盐商所赠财物!   据林迮甫这次仔细调查,这萧戬明面上似乎与太子毫无干系,但实际上两人似乎早有牵扯。   这萧戬实在能力卓绝,若真的襄助太子,实在是如虎添翼,无人能阻!   这太子再不像从前一样无能又软弱了,若是不趁着羽翼未丰赶紧打压下来他未来的左膀右臂萧戬,贵妃这一系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想到自己中毒濒死昏迷在床的大外甥,林迮甫心中大痛:舅舅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郃国公在林迮甫身后翻白眼、捋袖子:什么玩意儿!只会栽赃陷害的狗屁玩意儿!明明是他自己和贵妃对大皇子动的手,呸!还想栽赃我!”   “替身”侍从洞悉一切,默不作声:按照主子的讯息和他自己本人分析,郃国公三番五次刺杀自己外孙太子、对大皇子也动手过几次,只是都没成功;林迮甫对太子也刺杀、下毒过几次。至于大皇子被毒害,似乎是他亲娘贵妃动的手,难说其中没有林迮甫的推波助澜。   对自己亲人下狠手……这俩都可以说是禽兽尚且不如的东西。“替身”侍从暗下决心,决定最好能够再超额完成一个解决掉林迮甫的任务!   *   在林迮甫前去皇帝面前弹劾萧戬(宋昱)前,皇帝正在和贴身太监讨论萧戬。   “萧戬(宋昱假名)倒也乖觉,知道盐政的事儿不好做,有些孝敬不得不收。”皇帝一脸笑意地把玩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琉璃翡翠微雕城池。“收了之后,却直接将这些财物孝敬给了我的内库。鸡贼、滑头得很。”   贴身太监忖着皇帝的笑脸,也附和着夸赞:“奴婢从前只想着状元郎读书那么好,连中六元,想来自然是个书呆子!听闻陛下让他从翰林院出来到地方做官,还有些可惜。”   “谁知这状元郎庶务竟如此出色,对陛下更是孝心和忠心不已!果然是陛下慧眼识才,用人唯贤,奴婢跟了陛下几十年来,还是未曾学到半分陛下的识人眼光。”贴身太监照旧是以夸皇帝为结束语。   皇帝笑意更甚:“是啊……这次为我收拾了不少我看不过眼的世家出身的蛀虫官员和盐商,实在不错。我预备过几年,将他调回京城。内阁那些老朽木,呵,也就林迮甫还像点样子,却也不年轻了,没有从前那般锐气了!”   贴身太监记下皇帝随口说出的话,知道那位状元郎前途无量,以后入阁拜相,只怕顺理成章。他们这些个太监,可是要给那萧大人行些方便。   正是皇帝各种夸赞萧戬(宋昱)的时候,太监传话“内阁首辅、户部尚书林大人求见”。   皇帝笑意不减:“宣他进来。正好与他商量下,萧戬的安排。四品的盐运同我看还是屈才了,那个三品的盐运使,我瞧着不顺眼许久了!”   谁知,林迮甫竟然是来弹劾太子和朝中大臣勾结的:“新科状元郎萧戬投靠太子,向江南盐商索贿以大笔钱财支持太子,并且在娑州还为太子拉拢武将,意图不小!”   皇帝笑意全无,看着手边近期因着萧戬(宋昱假名)收入珍稀物品颇多的私库册子,摩挲着手边的琉璃翡翠微雕城池,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大胆!”   林迮甫心中放下心来。果然,一说夺嫡,便成了皇帝的逆鳞。   他正要细说萧戬收受了盐商孝敬情况,却听得皇帝再次对他怒斥:“林迮甫,你还真当朕是傻子不成?怎么?你怕那萧戬抢了你的首辅位子?现在就开始打压他了!”   林迮甫牙关紧咬,向来隐忍的表情再绷不住心中的惊疑!皇帝的心思……变了! 第77章 林迮甫被降维打击  娶妻娶贤,皇后的身……   【正四品】代从三品盐运使剿匪   林迮甫觉得有什么东西渐渐失去了掌控, 先是阴郁无能的太子突然变得聪慧能干起来,再是多年培养、感情最为亲厚、寄予厚望的外甥——大皇子中毒卧床、危在旦夕。   他这个当舅舅的,却连到底是谁害得大皇子都没搞太清楚。   这简直让他不可思议。   十几年的经营,后宫前朝, 他以为万事几乎都在他的掌握中, 可一切根本不如他所愿。   此刻, 竟然连他这个内阁首辅想要动一个新科进士, 都受到了皇帝的阻拦。   不过,多年朝堂生涯, 无论林迮甫心中如何惊涛骇浪,但是面上还是一派平静:“陛下训诫的是,臣知错了。”   然而, 皇帝心中对他已经不满了,话竟然很是不客气:“林大人现在本事了得,只要是不肯巴结你,你哪里容得下那人?”   从前,林迮甫是皇帝手中最好用的刀,刀尖指着勋贵、指着世家,为皇帝带来朝堂的平衡、皇帝的命令更有权威。   也因此, 别说林迮甫想动个朝中没什么根基的新科状元了,就是肱骨之臣、内阁的次辅不也被林迮甫搞下去过几个!   可惜,皇帝有了新的“刀”——萧戬(宋昱假名)。萧戬这把刀锋利坚韧, 所到之处世家勋贵的蛀虫, 无所遁形、全被处理了。   这把“刀”不仅比林迮甫更加锋利、好用, 而且还更加大方、忠心!   林迮甫却想动这把“刀”。皇帝自然发怒了。   “怎么?萧戬断了你在盐政的财路,你坐不住了?”皇帝这话说的直白,就差指着林迮甫鼻子骂!   林迮甫私下里每年从盐政收来奉给他私库的钱和财物, 比萧戬(宋昱假名)奉上的,实在少太多了,甚至不足萧戬给的五分之一。思及此,皇帝就更生气了!   “陛下恕罪。”林迮甫好多年都没受过皇帝这边谩骂指责了,当下再站不住,跪下认错,“微臣并无此意。臣对陛下一片忠心……”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①这么多年来,朕对你和你的人在盐务上捞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帝并不好糊弄,“呵,你们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通海盐场和古戍井盐场的事,你怎么解释?!”皇帝狠命地将一张奏折“啪”地一声砸到林迮甫的脸上,“伪装盐场失火、盐池毁损!实际上全进了私盐贩子的手中!好一个损公肥私!”   林迮甫的脸上被奏折的硬质边角划拉出了一道狰狞的口子,血痕顷刻沁出血珠,显得格外渗人。   然而林迮甫不顾脸上的伤痕,赶紧趁机拿起奏折、一目十行看完了整个奏折,顷刻间背下了几个关键的地点和内容。   随后,林迮甫磕头请罪辩解,但依然保持着一个从政多年官员的冷静和从容。   “陛下容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在京城、鞭长莫及,江南盐政或有人欺上瞒下,或这奏折只是一家之言。不如陛下委派盐巡道前去巡视查探,以正视听,不可教人蒙蔽了。”   皇帝允诺了盐巡道巡视,不过不想用林迮甫的人。   他差太监传唤蔺禹乔进宫:“景行在工部尚书的位子上坐了一些时日了,也该叫他进内阁了吧。”   景行是蔺禹乔的字,叫别人的字意味着亲近。皇帝这样当着林迮甫的面,就这样称呼,显然是要抬举蔺禹乔了。   而蔺禹乔,是萧戬(宋昱假名)当年的主考官,也就是座师。   让萧戬座师入内阁、找人去查盐政,对萧戬的友好意图和对林迮甫的不满如此直白。   林迮甫是来弹劾萧戬的,结果反倒自己被萧戬远程攻击“失血”。   他气得手发抖,却带着冷静对蔺禹乔明褒暗讽:“蔺大人处事正直刚烈,前些年圈田一事……”   说的是前些年,还在督查院的蔺禹乔处理贵族圈田一事,牵扯到了皇帝最亲近的姐姐,竟然也不肯松口,气得沁阳公主在皇帝这里对蔺禹乔骂了几天,后来又到宫里来闹了好几个月,也不肯支持皇帝搞世家和对抗般若等外敌了,搅得皇帝头疼不已……   此后,皇帝就不敢让蔺禹乔接触督查巡视一事了。   而且,每每想到圈田一事,皇帝都要对蔺禹乔恼怒上几分。   可惜,这一次皇帝丝毫不见对蔺禹乔的半分恼怒,他反而怒极反笑了起来:“林迮甫,十余年前,江南一带盐价是二分六厘,你的人接触了盐政十余年,如今盐价是四分二厘……   可对比国库盐政收上来的银子,比起十余年前,只增长了不到三成。官盐产量和销量都大幅降低。朕从前关注盐政收入提升了些许,却不知道原来林大人的人,是靠着压榨百姓、中饱私囊来做到的!”   “林大人同时管着吏部和户部,看来果然是分身乏术,人力所不能及了!”皇帝冷笑。   林迮甫再保持不了冷静的神色,脸色慢慢青白:“陛下……”   刚才那封奏折上没有这些信息,看来是有人单独再密信给皇帝的!   盐政!如今那萧戬就在江南当一个从四品的盐运同。官盐的出货量,除了那萧戬,还有谁能传给皇帝这些内容和消息!   盐政上下,除了萧戬,可几乎都是他林迮甫的人!   萧戬!好手段!是他小看了这个新科状元!且等着瞧吧,他林迮甫可不会轻易认输!   *   都走到这一步了,林迮甫自然也不会对宋昱和苏槿客气。   林迮甫拿出了第二份对于萧戬来说“致命”的弹劾奏折:“陛下,那萧戬和家人在江南一带经营商铺、与民争利之事,该如何处理?”   官员禁止经商,皇帝也最反感此事。   林迮甫忖着皇帝沉默的样子,心中有些解气:弱冠不到的毛头小子!跟我斗,还是嫩着呢!   殊不知,皇帝憋着气,不是对萧戬,而是对林迮甫:“怎么?看来林大人十来年间来为夫人购买的‘嫁妆’铺子,生意不好了?要向西陵县主请教如何经营嫁妆铺子了?!”   林迮甫心里嗤笑:怎么可能?西陵县主如今封为县主、名头好听,可成婚前其实不过是萧家收养的孤女,哪里来的嫁妆?   “臣妻名下多是田产庄子,所谓铺子不过是将家里多余的出产给卖出去。然西陵县主可不同了,臣闻那铺子数月时间便获利几千两,这可不是一般的与民争利啊!”林迮甫说道。   “臣担心萧大人和他夫人年轻,不懂得收敛,只把盐商们的孝敬当成了铺子的收益了。只怕……会污了陛下的名声。”   若是苏槿在这,定要嗤笑林迮甫没见识——后世直播带货可是一场就能有几百亿的,如今数月时间几千两不过区区不值一提罢了。   林迮甫的话一说出口,皇帝就知道,今日林迮甫是非要和萧戬杠上了。   可惜——銥誮   皇帝似笑非笑:“西陵县主是以嫁妆铺子的名义来经营——店铺还是十几年前,萧戬他爹在运河一带购买的,买的时候就用苏槿的名义买的。”   林迮甫心中抽气。江南一带的好几家旺铺,就买来给孤女?!萧家真是大手笔!   看林迮甫还要嘴硬,皇帝也不耐烦了。   经营胭脂香粉铺子的事,苏槿将此事也随奏折一起上报了皇上,还表明“愿意主动给三分干股”奉给皇帝私库。   “西陵县主委实不错,虽长在民间,出身低微,却是有宗室的气度。”皇帝直接下了结论,“倒是几分孝心和赤诚。”   用嫁妆铺子做香粉胭脂铺子生意,赚得再多能有多少?   皇帝根本没放在心上,更何况,苏槿这个名义上的县主还有孝心,说要给长辈干股!   林迮甫还要说什么,皇帝却是赶他走了。   皇帝轻啜了口茶,对林迮甫挥手:“私盐贩卖价格和销量,朕都掌握了。包括你的人如何和盐商沆瀣一气、将盐便宜卖给私盐贩子……还有提前卖来年盐引,还谎报一部分盐引丢失的事……”   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让臣子惶恐的话。   林迮甫是真的害怕了:没想到萧戬不过只一个从四品,就能查出这么多东西来!竟然是比当年淑妃一系为官多年的巡抚更有能力!   他的心里,全是后悔。他不该急着来弹劾萧戬的,如今惹得皇帝震怒……   “朕很看好萧戬。”皇帝放下茶碗,“盐政一事,颇有见地。朕看他来接你的班,委实不错。”   这话真的诛心。   如果非要类比,这好比是——龙王对被抽筋的敖丙说“哪吒不错,把你筋抽得挺好的,我打算收他当干儿子”。   林迮甫愤恨而去,对萧戬杀意更甚!   *   “德顺,你觉得林迮甫和萧戬,哪个更堪得用?”皇帝挑眉,一边翻着今年选秀秀女的画册,一边说,“不知听了朕‘劝解’的话,林大人后续会对萧戬有什么动作?呵。”   劝解?分明是逼着两人去厮杀。   贴身太监战战兢兢,斟酌着字句:“奴不懂,只知道林大人和萧大人都是一顶一的能臣。”   皇帝圈了几个容貌极美的女子,脸色终于浮现出了笑意:“朕只需要一把刀就行了,另一把……只能沦为磨刀石了。”   “就是要斗起来,方能在乱中找到出路!”皇帝让贴身太监尽快安排秀女进宫,“朕二十几个儿子,如今大多非死即残。呵,只怕下一个被动手的就是朕了!后宫嫔妃生不出来,就再立几个!”   “陛下,是奴无能!”贴身太监吓得赶紧不停磕头,随后赶紧去安排人负责秀女进宫的事!   “去找国师来!”皇帝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按着太阳穴,“再给朕炼制几个像上次与贵妃行事时服用的生子丹药来!”   贴身太监赶紧眼明手快地上前为皇帝按摩太阳穴。   “一会去见完中毒卧床的老大……”皇帝语气无悲无喜,“就在寝宫见那几个美貌些的秀女。”   “是。”贴身太监一一记下。   “吏部给萧戬升职的任命,也该到了吧?”皇帝想到苏槿说要给皇帝私库奉上胭脂水粉铺子的干股,倒有了些笑意,“娶妻娶贤,不说这两把刀哪把更好,只说西陵县主,就比林大人的妻室强太多了!”   “皇后最近还发疯去信谩骂、找人打杀太子吗?”皇帝想到自己的妻子,不由得为几十年前的事情后悔起来。   早知道,当初和郃国公商议将襁褓中的郃国公双胞胎嫡长子苏壹与女娃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调换身份时,还是应该选那前朝公主,而非特意挑了个无父无母无牵扯、却也出身不高的孤女…… 第78章 林迮甫陷害?不,分明是送钱上门!  赚……   吏部的命令, 很快从京城发出。   萧戬(宋昱假名)因盐政治理有功,清缴私盐、提升官盐产量销量得力,升了一介为正四品,暂代从三品盐运使的职责。   至此, 整个江南的盐务悉归萧戬所管。   吏部的命令发出之前, 朝中不是没有人弹劾, 说萧戬固然能力卓绝、然而毕竟年轻, 不合适。   可惜,林迮甫含恨带头将这些声音给压下来了:“昔日, 甘罗十二岁为相。我看萧大人不输于他。”   按照皇帝的意思,要是不给萧戬升职,只怕他林迮甫这个吏部尚书的职位也未必能够保得住。   加上蔺禹乔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不久后以工部尚书的身份入了内阁。而萧戬正是蔺禹乔的得意门生。   一时间,朝中再无人置喙萧戬不到弱冠之年,就担任了如此高位。   然而林迮甫怎会轻易让萧戬轻松升职,他已经八百里加急、用密信来通知他那些在盐政上的亲信,即刻给萧戬挖坑!   “江南盐政可比他姓萧的想象的复杂多了。”林迮甫知道此前是看轻了这位年少的状元郎,此次却是郑重非常、将江南的力量都调动起来,给萧戬制造麻烦, 誓要将萧戬的仕途给截断不可!   因为,林迮甫知道,如果继续让萧戬在江南盐政做出政绩来, 只怕就再拦不住萧戬晋升的脚步了!而他们林家恐怕危矣!   皇帝手中的“刀”, 只要一把最锋利的就够了!   更何况, 萧戬年轻、跟朝中势力纠葛还不深。他们林家扶持的成年皇子已经中毒危在旦夕、十几岁的十皇子也残废了,只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皇帝未尝不担心林家哗变,扶持幼儿上位……   “年少如此, 胆识过人,功绩卓著。”林迮甫对萧戬倒有些惋惜,“可惜,锥尖过早露了出来,易折啊!   若是当初接受我们林家的亲事招徕,何至于如此。西陵县主不过是一介孤女出身,哪里比得上我林家培养出来才艺双绝的嫡女!何至于要守着那么个女子,不纳妾不娶平妻……”   可惜林迮甫不知道,其实真正与他对手博弈的并不是状元郎,而是苏槿——林迮甫向来觉得“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   *   “恭喜苏盐运使!谁说女子不如男!”“苏大人万福!正四品,暂代从三品盐运使!大人厉害!”   收到“萧戬”晋升的命令,招娣和拦妹作为苏槿身边最信任的俩人,自然是知道江南盐政这边的工作其实是主要由苏槿主理的,因此第一时间私下里祝贺苏槿。   “通海盐场和古戍井盐场的事,还多亏了你俩胆大心细,从大火中抢救出了账本!”苏槿并不独揽功劳。   “我们招娣和拦妹,都是能当千户的人!”苏槿继续和俩人商业互吹,话语也是真心实意,“等着吧,等……总有一天,你们能当上女将军!”   然而吏部的命令下来没多久,搞事的也来了!   互夸结束,招娣向苏槿汇报:“前任盐运使负责送往京城的贡盐,在吏部给您这边升职的命令刚下来,那三、四船贡盐就在运河里翻船了……”   此番贡盐,以特殊的草料、工艺熬煮,色泽雪白、咸而不涩,只怕一时之间很难再找出如此高品质的贡盐运往京城。   “按说贡盐运送,都有倾覆预案储备,谁知属下同其他人暗中查探了贡盐仓库,竟只有几百担了……”拦妹也接着汇报。   苏槿心里明白,这是给他们下绊子呢。   一船贡盐一般是两三千担、几船合计五六百吨的贡盐,仓库里怎么会没有?   不过,苏槿没有纠结这些,而是立刻叫人将各大盐场主都“请”过来,共同与“萧戬”商议此事。   不出苏槿所料,那几个出产贡盐、煮盐品质较高的盐场主,纷纷告诉苏槿最近盐场出盐比较困难。   “如今快要入冬了,咱们熬制贡盐是专用的草料,如今那些草料都不够了,可不像之前秋日里收获了不少干草料、才供应的上,顶多近月只能出几十担的贡盐。”   “我们贡盐的库存大多上缴了,目前库存加起来不超过一百担。我知道大人为难,可这价格是不是得提一提……”   这是要欺负“萧戬”新官上任、年轻没什么后台,又以为“萧戬”对晒盐煮盐事务不熟悉,故而在林迮甫明示暗示他们要陷害“萧戬”时,选择了这个法子。   说来说去,就是贡盐要跟这些盐商重新购买的话,要涨价!而且涨价很多……且数量还不能保障。   “萧戬”蹙起了眉头。   *   在场林迮甫一系的盐务官员,都暗自得意。   他们承认这位新科状元郎能力卓绝。   若是这位新科状元郎,此刻已经通管江南盐务几个月,想必以这位状元郎的能力,定然对各处盐务会很熟悉,他们也不敢用这一招来为难萧戬。   私下里,那些官员是这么商议的:“关键就是打的时间差。就趁这位萧大人刚上任……”   “要是延误了贡盐送达京城的时间,只怕陛下再怎么偏爱这位萧大人,也要有些失望了。”   “马上盐巡使就要来了。纵然巡使是蔺禹乔一系的,只怕延误贡盐一事,也不好替那萧戬遮掩。”   “要真是为萧戬遮掩了贡盐延误一事,那就更好,正好把萧戬和那盐巡使一起连根弹劾了。蔺禹乔不是刚入内阁吗?叫他瞧瞧,内阁可不是好待的地方!”   毕竟,“萧戬”之前当盐运同的时候,只对接其中几个盐场,而且那几个盐场都不出产贡盐。   在这次盐场主前来集会之前,原本相熟的那几个盐场的盐场主都有暗自告知“萧戬”可能会遇上这种情况。   *   此刻,见“萧戬”沉默不语,好几个林迮甫一系的盐政官员,假装好心地劝解“萧戬”:“大人,要不就高价买一些盐应急!”   “延误了皇宫和宗室用盐,这可不得了啊!多少先买上一船,应应急。”   “大人,盐政开支是多了不少,也有亏损,但至少不会不会误事啊……”   “萧戬”沉默半晌,终是叹了气——夫人说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可不是咱们主动要坑这些盐商的哦……   “贡盐之所以为贡盐,主要在于盐的品质。”“萧戬”如是说。   不少人立刻窃笑起来。   “这不是废话。”“传言中这位状元郎如何精明强干……”“啧,读书读得好,可不一定懂盐……”   然而,“萧戬”接下来的话,却让那些和“萧戬”作对的人笑不出来了。   “如此,我有别处得来的制盐改良的法子。”“萧戬”淡声道,“废柴更少、盐的品质更高,价格也更便宜。”   众人哗然。“不可能……”“萧大人太自夸了吧?”   然而按照苏槿所教,“萧戬”说出来的制盐法子可是十分专业了:“前朝多用煮盐的法子,如今大楚多用卤水煎盐,废柴少、盐品质高。而我这‘泼炉印灶’①的法子,是将卤水浇注火膛……利用煎盐煮盐时的余热……”   “泼炉印灶”是清朝乾隆年间制盐改良的法子①,如今的大楚自然没人听闻过。   在座各位盐场主都是多年制盐的老江湖了,哪里听不出这里专业性,登时就沸腾了。“大人,再细说说……”“大人可否将这法子传授给我等?……”   可惜,“萧戬”却说起了其他事,决口不提改良的制盐法子。   “既然吴海盐场、洗井盐场、飞鸿池盐场等……说自己盐场无力支撑。”“萧戬”将刚才那几个当面说自己盐场贡盐绝对供应不上的盐场点出名头来,“明年发放盐引的数量就都减半吧,剩下的盐引重新分配给今年能够供应得上的盐场吧!”   “至于这制盐改良的法子。”“萧戬”说道,“自然是看诸位对陛下的忠心了,看看谁能提供更多的贡盐……还有,从前没法熬制出贡盐水准的盐场,用了我的法子,说不得能制成更好的盐来!”   余下几个本来听了林迮甫一系官员吩咐要当面为难“萧戬”的盐场主,更是非常庆幸。   方才当面就给难堪的吴海盐场、洗井盐场、飞鸿池盐场主登时就后悔不已,不该先出头的!   说着,“萧戬”还派人取出苏槿提前准备好的、从淘宝上买的盐,让众人品鉴:“对了,西北盐场那边说可以给我们提供几千担的盐,你们尝尝。我瞧着,这些盐的品质不比贡盐差。”   众人一瞧再分别捻一撮尝了,这盐白如雪、咸味纯正,分明就是比之前的贡盐味道更好!   “萧戬”继续道:“他们说了,在通州的仓库就有几千担这样品质的盐。价格跟之前跟你们采买的贡盐价格相仿,运费却少了太多!既然你们一时供应不上贡盐,我就先用他们的了!”   这下,方才带头捣乱的吴海盐场、洗井盐场、飞鸿池盐场主脸色更是灰败。   先有制盐改良的法子、再削减捣乱盐场的盐引份额,还有来自西北大量贡盐作为后盾……这萧大人果然是人中龙凤,根本不能以常人忖度!   “大人,我等错了……”“大人……”   他们顿时灰头土脸、纷纷跪地请求,“大人,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吧……”“突然想起我们另一个仓库还有数千担的贡盐库存……”   原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换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绝境,只能按照他们划下的圈套,一步步的——   先是不得不高价采买贡盐、随后这贡盐再被附近运河上的水匪打劫,“萧戬”真的是“折了夫人又折兵”。   可这“萧戬”完全不按套路来,竟然在靠近京城的通州仓库直接有了几千担的贡盐……   一系列圈套全成了泡影。   厅内,林迮甫一系的盐政官员全部面如死灰。   *   “不可能,凭那萧戬的才智,说那萧戬有改良制盐的法子我信,说有几百担堪比贡盐的盐在通州仓库,我信……可几千担?怎么可能?”   “他不过才即将到弱冠之年,家里又不是什么世家出身,不过是商户出身,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   “你们忘了?状元郎可不是一般的富户出身,他们可是荆州首富……”   林迮甫一系的官员私下里商量来商量去,还是不相信,决定叫夫人们去探探苏槿的口风。   可惜,他们不知道,夫人们此去注定是要更加失望了。   *   如今,一斤官盐近期售价比之数月前,从四分六厘降到了三分九厘,一分银子约兑钱七十文。   对比十五文一斤的牛肉,在大楚,一斤盐相当于可以买是18斤左右的牛肉!   而现代一斤牛肉的钱,可以买15斤左右的细盐。   苏槿早就想要倒卖盐了,就是可以可惜没有盐引,不太合适。   如今,苏槿他们现在手中间接握着大量盐引,听闻盐政负责与各个盐场对接的官员向“萧戬”汇报“各个盐场加起来近期实在出不了那么多贡盐了,这可怎么办?”   苏槿简直要高兴坏了!之前有盐缺盐引,苏槿也不想搞什么贩卖私盐。   如今……什么盐引多却缺盐?怎么办?这可太好办了!   之前,苏壹在通州买的几个仓库都空着,苏槿想着盐是硬通货,比布料、米粮都容易存储,就提前在淘宝上购买了好多盐存在了通州仓库。   这下,苏槿美滋滋地处理着送上门的暴富“麻烦”,告诉上门来寒暄探听情报的夫人们:“是的,正好有相熟的商队,在通州仓库有几千担高品质的盐,质量不输给江淮一代的贡盐。”   林迮甫一系、盐政和地方的官员夫人,“寒暄”时瞧着苏槿发自内心的笑容、想了想苏槿赚钱的本领——一个胭脂水粉铺子,都能搞出“直播”这种噱头、什么遮瑕修容口红香粉远销京城甚至海外!几个月赚了近万两银子!   自然是明白,苏槿说的不缺贡盐,是真的!   有犹自不信的,还继续探听苏槿的口风。“夫人,一下子搞定了几千担的贡盐,这当中不太好办吧?”   苏槿想了想,为了保密,之前和宋昱等心腹几人,亲自将淘宝上买到的几百吨盐全部拆掉塑料包装袋,装入现在贡盐用的粗布袋中,确实工作量挺大的。   “可不是,却是需要些许工夫。”苏槿一副回忆的表情,点头称是,“有些辛苦的。”   古代和现代,近270倍差价的盐价,这钱确实不太容易挣。   辛苦了几天几夜才拆掉所有塑料包装,换成布袋呢。几千担盐约500吨,也就能赚8个小目标左右的钱吧。   苏槿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暴富快乐的诚恳笑容。   诸位来试探的夫人,全部脸色灰败下来。 第79章 又升职了!消失的贡盐去哪了?  为百姓……   贡盐不仅没有延误, 反而提前几个月送到!   皇帝听贴身太监无意中说起了这事,对萧戬是越来越满意。   林迮甫则恼火不已,觉得江南盐务上那些人都是些酒囊饭袋,就差将陷害萧戬的计谋摔在他们脸上了, 都做不好!   “这实在也怪不了他们。”林迮甫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幕僚劝解林迮甫, “实在是那状元郎多智近乎妖, 能量极大, 非一般人所能及。换朝中任何一个官员,面对那等场景, 几乎都是绝境……”   林迮甫何尝不知,并非是陷害的计谋不行,而是对方实在厉害。   “大人不要急。”幕僚说道, “虽说贡盐及时送到了,但那几百吨的贡盐倾覆,并不是简单的落水,而是跟水匪有关。   纵然严格说起来,那几百吨贡盐没了,是前任盐运使的事情。可巡盐御史去了,若是水匪再次作乱, ‘倾覆’几船官盐,萧戬还不能处理好水匪的事情,只怕那几百吨贡盐‘倾覆’, 也要叫那状元郎吃不了兜着走!”   林迮甫连连称赞。   毕竟, 那水匪……可不是一般的水匪。   那是淑妃一系都有掺和的“盐帮”啊……   *   而这段时日, 苏槿自然也打听到了,当日那几船贡盐并不是简单的“倾覆”,而是大多被水匪给劫走了!   而且, 根据暗卫们打听到的消息,那些水匪,还要趁这次从京城来的巡盐御史坐船来的时候,当着巡盐御史的面,劫走几船官盐!   苏槿摩拳擦掌,兴奋极了。   被打劫、然后反打劫,最后又是暴富!这一套,她可是熟悉得很。   她吩咐招娣、拦妹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等着前去反打劫了!   *   巡盐御史坐船快上岸的这天,正是阴天,烈风阵阵。   暗处的水匪看着不远处鼓着的船帆,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阵不安。   然而,一切过于顺利,他们很快劫持了“巡盐御史和家眷”,还劫持了几船官盐,就退回了自家的水寨。   结果……   等到入了夜,伪装成“巡盐御史和家眷”的苏槿等人,立刻就挣脱了绳索,将水匪的老巢给端了!   只可惜,找来找去,也没找到那几船“失踪”的贡盐。   苏槿反正也不客气,除了今日被打劫的几船盐,还有水寨里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还有好几船官盐,全部带了回去!   一直困扰江南盐务的水匪,就这样被解决了!   这下,整个江南都震动了!   按照苏槿通知,之前从水路改为走陆路的巡盐御史和家眷,对状元郎和西陵县主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那些水匪,也贡出了跟有些官员有所联系……   不少淑妃一系的地方官员和林迮甫一系盐政官员,都被查了出来——跟水匪勾结、将水匪劫的官盐二次售卖、帮忙联系劫走官员以私盐售卖中饱私囊。   这十几年来,大楚的盐价近乎翻番,老百姓基本的生错——吃盐都越发不容易,就跟这些“蛀虫”不无干洗!   一番清洗,江南的官场肃然一清。   一时间,大家对“萧戬”更是敬佩又惧怕,知道这位根本不能以凡人所估量。   巡盐御史一来,便得了个剿灭大量水匪的功绩,更是对同是蔺禹乔门下的师弟“萧戬”另眼相看。   何况,巡盐御史身份尊贵、职责重要,但其实一般都是由都察院委派的监察御史来担任,不过只从五品的职位。   按照“萧戬”的能力,只怕没几年就能回到京城任职,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可能成为他的上司呢。   话说,谁不想要这样的上司呢。能力强,对下属同侪大方,不揽功,愿意将功绩和别人分享。   当下,巡盐御史更是对“萧戬”和苏槿亲厚不已。   不过,苏槿要做的,还有更多。   “得了‘泼炉印灶’和盐田晒盐改良制盐的法子,如今制盐的成本大幅降低。”苏槿说道,“我想将大楚的盐价全压下来,让百姓们能吃上品质更高、更便宜的盐。”   苏槿从淘宝上购买了大量的盐,投放到市场中,又趁着巡盐御史在,将官盐的价格压了下去。   其实,百姓吃盐,很多城镇村里的,吃的都是私盐。   官盐品质比私盐有保障,但私盐相对便宜,约莫一斤一分银子左右。   一分银子约莫七十文。   但习惯了现代盐价的苏槿,觉得根本不够。她将一斤官盐定价五十文左右,同时还提升了官盐的品质。   这下,私盐彻底没了市场。   江南的百姓们纷纷在私底下给状元郎和西陵县主点长明灯:“真是天上的文曲星和仙女下凡,为咱们百姓送福报来了!”   盐价虽然大幅降低,但是因为官盐的销量比从前多了好几倍,盐税到国库的收入,不仅不比从前少,反而又多了几成。   而那些盐场主,因为“萧戬”提供的改良制盐法子,成本大幅降低、产量大幅上升,且因为江南盐务官场风气清朗,不敢收受任何财物,反而盐场主们比以前的收入高多了!   而当皇帝的,收到了暗卫们传给他的讯息,得知国库收入更多、更得民心,自然对“萧戬”更加欢喜。   这一欢喜,皇帝便打算给“萧戬”再次升职。   “正三品的顺天府尹,这个职位给萧戬怎么样?”皇帝正高兴着,见着治水成功、回到京城皇宫的太子宋昱,跟他说道,“听说萧戬是你的人?”   帝王多疑,他这个父皇尤甚。   不过,也正是因为谨慎多疑,这位不怎么得人心、虎毒食子的皇帝,才能一直高坐在这皇位上。   宋昱深谙皇帝的心理,与其否认,倒不如“半真半假”地认下来:“向蔺先生请教水利的时候,有所耳闻,只是从未见过面。儿臣是很愿意有这样的属下的,父皇不如将他给我,我正好缺一个得力的詹事府詹事。”   前半句话自然是真的——宋昱和萧戬是两个身份的同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跟萧戬见过面呢?   后半句话,当然是拿来刺激他父皇的。   果然,皇帝可不想将好用的刀给自己的儿子,当下笑着道:“你小子,长大了,跟朕抢人?朕可不许!”   皇帝下定决心,先将萧戬从代理盐运使的位子上扶正了,再观察观察再说,看他到底能否胜任顺天府尹的职位。   毕竟,顺天府尹的位子,关系到京城的安危和城防,皇帝自然要小心再小心。   *   萧戬又升职了。转正了,代盐运使变成了真的盐运使。   林迮甫气极。   好在,他还有后招——那几船“消失”的贡盐,可不是真的消失了。   林迮甫联系了楚宸王,叫他联系“漕帮”与号称“盐帮”的另一伙水匪相互合作。   合作对象林迮甫的要求,楚宸王自然忙不迭地答应。   这些年,楚宸王绕过萧家,扶持了一伙叫做“漕帮”的势力,如今正是得用的时候了!   *   经过暗卫们的仔细调查,苏槿终于知道,原来那几船“消失”的贡盐,是被另一伙自称“盐帮”的水匪给藏了起来。   贡盐消失是前任盐运使的责任,而夺回来,则是苏槿他们的功绩了。   巡盐御史走前,劝“萧戬”不要轻举妄动:“萧大人为国为民,如今已经做得够多了。我只怕你再这样查下去,性命实在难保。”   “内阁六人,四个是林狗的人,一个是淑妃一系的。老师在京城独木难支。我们督查院虽还能出几分力,但毕竟没什么能耐。”   “萧大人年轻,日后为国为民能做的时候还多了去。可千万不要一时意气用事,跟那些水匪玩拼命。我们还指着萧大人直登青云,跟林迮甫那狗官一决高下!”   “保住自己的性命,在京城、在内阁大展手脚,那才是真的匡济天下啊!萧大人三思!”   巡盐御史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苏槿还没动手,那帮水匪就先动手了。   “他们悄悄地潜水,给船上的官盐里面掺上□□……”暗卫向苏槿汇报,“若不是您吩咐我们盯紧了,只怕这船盐流入到市场……吃到的百姓可就……”   “这些□□,洁白细腻、几乎没什么味道,看着还不是一般品质的□□……不像是民间出产的,倒像是宗室里出来的……”暗卫硬着头皮回复。   古代制□□的工艺不太灵,一般的□□就没那么白、味道也刺鼻。这也是为什么古代那些下□□的、大多要掺和在味道重的药和菜里面……   “你们继续追查。”苏槿面色发冷,“这帮鱼肉百姓的宗室!恐怕跟楚宸王脱不了干系……你们往这个方向去查探!”   “楚宸王那边向来警醒,需要去查探的人手,自然要多一些。但这样一来……”暗卫有些为难,“那‘盐帮’准备向‘漕帮’求助,还想跟漕帮大小姐联姻的事……就没人跟进了……”   招娣和拦妹闻言,对视一眼,露出一个颇为古怪的神情。   苏槿本来要喝茶,闻言,差点将口中茶水喷出,好不容易惊天动地的咳嗽之后,这才发问道:“有人跟漕帮大小姐提亲,我怎么不知道?!”   漕帮大小姐,那不是他爹苏壹为她打造的另一重的身份嘛……   “行了,联姻的事,我亲自跟进。”苏槿好不容易绷住脸色,“你们去跟进楚宸王,小心为上!”   *   听闻运河上夜里有动静,苏槿亲自带人去查探。   看到有人驾着小船将大船上一袋袋的盐,都腾挪到一艘艘轻舟小船上,   到了下半夜,水流湍急、小船纷纷扬起风帆,飞快地趁着风势和水势,左拐右拐,绕过各处暗礁和哨岗,不见了。   忠心的女侍卫们看了有些着急,轻轻给苏槿打暗号:“主子?追上去!”   苏槿却是毫不着急,笑得有些狡黠:“我们换个身份,混进去!” 第80章 扶风公子  金手指无敌!   大楚本来是没有漕帮的, 不过在苏槿向苏壹安利过漕帮这个概念后,苏壹还真的带着暗卫组建了漕帮,每年都会过来运河沿线,清扫一些小股的水匪, 在运河一带也有了自己的名声。   考虑到怕宋昱以后万一登上皇位过河拆桥, 苏壹防患于未然, 给苏槿留了个漕帮大小姐的身份。   而漕帮的势力和苏槿漕帮大小姐的身份, 连宋昱都不知道。   如今,正是这个身份起作用的时候。   眼下, 苏槿易容换装后,完全是另一种美貌与风情。   穿着一身绯红的骑马装,戴着绯红轻薄的面纱, 舞着鞭子,一看便是武艺高强的大小姐形象。   苏槿带着十几个人,穿越迷宫一般的芦苇荡,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处山丘荒滩拗口。   苏槿示意藏起来十个人,只轻身带着招娣和拦妹几个,继续划船向前。   “你哪边的?!”放哨的水匪举起锋利的朴刀拦住苏槿等人, 恶狠狠厉声道,“站住!此处是我家主子的庄子,闲人莫进!再进一步劈了你们脑袋!”   看苏槿貌美明艳, 水匪却更是不敢轻敌。   跑江湖的都知道, 女人、孩子和老人, 陡然出现在你面前,都值得格外警惕,并非好相与之辈。   更何况, 能够带着这么少的人,不惊动到前方放哨的兄弟,就这样轻松摸到他们的老巢,更是叫人警惕。   “你们大当家不是跟我们漕帮大小姐提亲了吗?怎么,还不给上门相看?!”乔装过的女侍卫,按照苏槿的吩咐说道。   上门相看?哨岗上的水匪呆住了。提亲?好像……还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苏槿叫人将漕帮大小姐的身份铁牌给放哨的人看。   放哨的人不敢自作主张放人进去,吹了声号子,另一个人撑船过来。   两人耳语了几句,那撑船的人便向苏槿行了个恭敬的江湖见面礼节,随后带着苏槿的漕帮大小姐铁牌进去复命了。   没多久,一个颇为俊美的男子站在船头、并好几个拿着朴刀的水匪,一起过来了。   “不知大小姐亲临,有失远迎。”那俊美男子行了个世交见面的礼节、颇为雅致,不像水匪,满身矜贵气质、倒像是个芝兰玉树的世家子弟。   苏槿却觉得此人精明敏锐极了,倒先用行礼来试探。   若是一般当卧底的、反应没那么快的,还真说不定回了个世家贵族女子常用的福礼。   不过,苏槿可不会上当。   她挑眉,只拱手回个江湖儿女惯用的礼,美艳的脸庞上全是不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有些叽叽歪歪,一副酸儒的样子。仿佛吹风就倒。算了,我回去跟我爹说,这亲还是别结了!”   说着,掉头就要带人走。   那俊美男子倒也不恼,这才温文尔雅地报出自己身份:“敝人谢扶风,只是盐帮的军师罢了。大当家的风姿,其实我等所能比附的。大小姐,大当家有请。”   谢扶风?苏槿总觉得名字有些熟悉。   贵妃的娘家,不正是姓谢吗?   *   苏槿面上一派轻松烂漫、仿佛真的是漕帮大小姐出行,前来相看未婚夫婿一般。   但她心里却是一阵惊涛骇浪。   一般人看不出,但是习武高手如她,如何听不出,那迷迷茫茫的芦苇荡中,全是一只只隐藏其中、蹲满了配着武器兵卒的小船!   偏偏芦苇荡中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   这绝不是一般的水匪!而且人数……粗粗算来,竟有数千人之多!   苏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之前两次以少胜多、以数百甚至只有几十人,就端了两个数千数百人的匪寨……   但这个水匪寨子,纪律严明、行止有度,绝不是苏槿带着几十上百人可以拿下的!   而乘着小船,跟在谢扶风的身后,苏槿本来要记路,可惜怎么都记不住。   这个看似简单的芦苇荡,却是似乎用了奇门遁甲、天干地支的迷宫式排列。若是无人带,苏槿定是要迷失在这里。   苏槿越看越心惊。   偏偏谢扶风还在一路看似聊天、却在不停地试探她:“大小姐家兄近来可好?”   “哪有什么家兄?我爹可只有我一个女儿!”苏槿才不会上当,她这个大小姐身份都是真的不能再真了,随便这狡猾的谢扶风怎么试探,“呵,军师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说着,苏槿就猛地甩了一鞭子,抽向那谢扶风。   “好鞭法!”谢扶风轻轻一闪,便轻松闪了过去,仍是那副矜贵从容的模样,只笑意更深,“大小姐勿恼。”   苏槿暗自心惊,此人武艺了得。   须知,刚才她虽是随意一扬鞭子,但其实颇用了些技巧。当初的武状元荆玄风,都没躲过她的鞭子。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像谢扶风那么谨慎又难缠。   过了那篇诡异的芦苇荡,到了一处峡谷中。   大当家就在岸上等着。此人一脸络腮胡子,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从额角一直到左耳,其实长得还行,就是整个人透露着一种酒色过度的猥琐感。   瞧着苏槿的美貌,大当家颇有些猥琐的眉眼笑得都挤在了一起,兴奋不已:“大小姐,没想到你如此貌美!”   苏槿颔首见礼。   一边与这大当家寒暄,她一边环顾峡谷四周。   习武多年、她眼力极好,加上常常带暗卫蹲守暗处追踪的缘故,她很快就注意到峡谷周围几个很可能藏人的地方,似乎不时有寒芒闪过。   ——粗粗计算,差不多都在强弩的射程之内!看来,这不仅是有人蹲守站岗,而且有人拿着箭对准她们……   她心下一沉。   尽管这大当家看起来不甚靠谱……这所谓的水匪,进退有度,戒备森严,绝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苏槿和招娣拦妹她们几个乔装过的女侍卫对视。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默契极好。   很快,苏槿她们几个成犄角之势,围在大当家和那军师谢扶风身边,预备如果有人射箭、便随时挟持了这俩以自保。   谢扶风很快反应过来,立刻三两步轻松跃出包围圈:“大小姐,你的人未免也过于机警了!”   苏槿也立刻跃开两步,带着人将谢扶风重新控制在她们几个的攻击范围内:“谢公子,主要是你们的待客方式叫人惶恐。”   只大当家还不明所以,看着俩人好像在打什么哑谜,又见两人站在一起男才女貌的,瞧着很是登对,就有些生气:“军师,大小姐是来相看我的,你凑什么热闹?!十里八乡的小娘子,都明里暗里地欢喜你,你还不够?还要招惹大小姐?!”   又对苏槿腆着脸:“大小姐,老谢长得是俊,但那……我家世代贩盐,可比老谢有钱多了!”   苏槿将鞭子收在腰间,一边摸着自己袖袋里削铁如泥的短剑剑柄,随时准备暴起攻击,一边继续试探大当家:“哦?可我看寨子里,分明是谢军师说了算啊。寨子里箭法高手不少,都是谢军师一手带出来的吧?”   这显然说出了大当家的心头痛,他大声嚷嚷、几乎暴跳如雷:“大小姐,你是不是看上这姓谢的了?”   大当家语气激动,完全暴露在各个弓箭手的射程之下,而苏槿的几个侍卫躲在他的身侧,几乎都能半被遮掩。   而反观谢扶风,几次试图带着身边人跃出苏槿她们的包围圈,和苏槿她们你追我赶争着以对方为遮掩,以防止被弓箭手误伤。   很显然,那些暗处的弓箭手,大当家几乎一无所觉,而谢扶风则完全了然在心。   谢扶风笑意深了,赞赏也更加真诚:“大小姐,目光如炬、聪慧敏锐,真女中豪杰,倒让我想起了曾在京城惊鸿一瞥的一位佳人……那佳人曾于万人中取敌军首级……除她之外,大小姐是第二个让我这般惊艳的女子了!”   苏槿袖中的短剑几乎就要出鞘:“谢公子也让我觉得像是陵城谢家、簪缨世家的公子!”   陵城谢家,就是淑妃谢氏一族。   大当家见俩人又在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就更急更气了,又急于给自己加分,说道。   “你别看我这里看着是没你们漕帮富裕,但是实际上我们盐帮富裕着呢。跟了我,你天天吃贡盐,哪怕一顿饭放上十斤贡盐,我也眼睛眨都不眨!”   贡盐果然在这帮人手上。   苏槿下定决心,要挟持谢扶风了,立刻上前对谢扶风动手。   而大当家看苏槿似乎主动靠近谢扶风,气得直接失去了理智。他大喝一声,点燃腰中信号弹:“放红门大/炮!”   谢扶风和苏槿俱是一惊。   但被苏壹多年训练的战斗本能,让苏槿更先反应过来,几番缠斗,很快将锋利的短剑架在了谢扶风的脖子上:“叫你的人住手,送我们出去!”   然而,峡谷中暗处的点点箭芒收起,一尊闪着火星的红门大/炮却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苏槿蹙眉,用短剑将谢扶风的脖颈渗出血珠,如同红梅缀雪,格外显眼:“大当家,你的军师,可在我的手上!”   然而大当家被几番刺激,似乎是失去了理智,又或者早就想对谢扶风动手。他大喝:“你们这对狗男女,谁知道是不是早就认识了?说是来相看我,只怕是来眉来眼去的!我呸!”   谢扶风完全不在乎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只蹙着眉问大当家,语气破冷:“这两尊炮你……哪来的?你跟海上的倭寇有联系?还是楚宸王?”   “我好好的贩私盐,被逼得不得不落草为寇。寨子里说是我大当家,其实基本听你的。我不得留个后手!”大当家呸了一声:“你总忽悠我说,发达了以后,想娶公主都要得,但我现在不要娶什么公主了,我就要这一个!”   继而,大当家用一种颇为无礼的眼神,将苏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停留了许久:“乖乖,大小姐的腰,比春风楼的头牌还要细……”   谢扶风冷声斥道:“住口!如此无礼!”   “放肆!”忠心护主的招娣和拦妹第一时间配合,一个护在苏槿身边,一个踏着船板跳上大当家的船,就要攻向那大当家。   然而,又一尊红门大/炮被推了出来,对准了招娣和拦妹。   冷兵器无法与□□抗衡,多智如谢扶风,也几乎无解——除非用他的数千人去填炮口,然后解决掉大当家。这是两败俱伤的解法。   何况,他现在还被苏槿挟持着。   谢扶风笑了:“是我托大了。竟是养虎为患……倒是连累大小姐了。”   “呵,死到临头,还怜香惜玉呢?”大当家哈哈大笑:“大小姐,咱们江湖人不拘小节,要不就在这门红门大/炮前拜天地?”语气狎昵,叫人恶心。   然而,大当家已经命人点燃了炮/筒长长的引线,留给苏槿反应的时间也就不到1分钟了……   此刻,看着几乎是无解的困局了,似乎只能暂时屈服。   可惜,他们不知道苏槿有何等逆天的金手指。   苏槿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表现得这么神异的,这都是他们逼她的。   她轻松地将2桶10千克的水选择了炮/筒口作为收货地址,并且选择了去外包装。   很快——   【您的附近2个炮/筒口已分别签收,请尽快确认收货。】   确认收货后,两尊燃着长长引线或者红门大/炮被从天而降的水全部浇湿了……   决定场上战局的关键性武器——炮弹就这样……失去了功效?!   大当家不可置信……   然而,招娣和拦妹可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很快就上前,三两下将大当家和他派人点燃大/炮的人全部制服!   *   峡谷颇美,山清水秀,倒有几分桃花源记的感觉。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晚霞将运河支流的水映衬满河碎金。   两人并肩而立,苏槿用削铁如泥的短剑架住谢扶风的脖颈。   论武艺,谢扶风自不必是苏槿的对手。   谢扶风也意识到了。   回程的芦苇荡中,有隐隐绰绰的银光。那不是星光,那是要人命的箭头光芒!   这是穿越以来,苏槿遇到的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   苏槿的“菜鸟驿站”仓库里,存着大量她自制的土炸/药。   也随时准备购买大块石板,来个“天降石块”将那些人全部解决。   “大小姐的江淮方言说的不错啊,毫无半点京城的口音,想必有好生练习过吧。”即便被挟持着,谢扶风也依然在不停地试探。   苏槿在等接应的大队人马过来,也耐心与他周旋。   终于,安稳地过了芦苇荡,接应的数千武将兵卒到了。   然而,接应的带队武将看到俩人,大吃一惊:“谢副指挥使……你怎么被……”   又对苏槿说:“您是萧大人请来的高手吧?这是逮错人了,这是朝廷命官,是云鹤卫的副指挥使大人!他是去卧底水匪的!之前有过报备……”   卧底?分明是撺掇人家造反,好为谢家增加势力筹码吧?   苏槿暗叫可惜,却也试探得到了自己知道的结果。   谢家十三郎,副指挥使,很有可能就是宋昱告诉过她的,前世后来在运河线上作乱起义,杀上京城领头的那个“扶风公子”!   *   而过后,谢扶风嗅着风中的气息,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木槿香气。   “……十三叔,大当家怎么处理?”副将问谢扶风。   “什么大当家,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盐贩子,呵。”谢扶风想到大当家那双不安分的眼睛,语气中全是冷意。   “本想留他个全尸……那双招子,既然那么不听话,挖了去喂雪鹰吧……”   “我们的人,全部撤走。”谢扶风不紧不慢地用雪白的布巾,擦着自己的手,全然不顾自己脖颈的血痕,“”   “帮我传封信回去家里。”谢扶风神色悲喜不明,淡淡地说道,“家里似乎在为我议亲?告诉家里,不必再烦扰了,我已有了最好的妻室人选。”   “是!”副将兼后辈是极好的执行者,半句话都不问,一一执行。   谢扶风喃喃自语,却仿佛是一种宣告。   “西陵县主,名不虚传。待我……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那个位子。” 第81章 又见太子“替身”  扶风公子其人……   苏槿回去立刻查这位自称为谢扶风、实际上却是云鹤卫副指挥使的资料。   她所料不错, 谢扶风果然是贵妃的娘家谢家人。   只不过,其本名并非谢扶风,而是叫谢乘云。名字听着就张扬不已,性格更是如此。   作为世代簪缨的谢家本家嫡枝上一代最小的嫡子、又是淑妃最小的亲弟弟, 谢乘云从小是锦绣富贵堆里长大的。   别人幼时的玩具是竹车、木马、木制拨浪鼓、陶偶小人, 而谢乘云的则是各种黄金、美玉、宝石、东珠制成的小车、小马、拨浪鼓和各种玩偶。   但如此宠溺, 谢乘云不仅没有玩物丧志, 反而往另一个极端——他对权势的掌控欲极大。   “奇怪,他十三岁以后的资料, 怎么近乎没有?”苏槿瞧着手中的资料,大多是说谢乘云小时候的,有些诧异。   苏槿接着往下看。   原来, 等谢乘云长到了十三岁以后,就慢慢掌控了整个谢家,将谢家管得如铁桶一般,任何关于谢乘云的靠谱消息都得不到。   只知道据说后来,谢乘云跟淑妃所生的二皇子有些龃龉,竟然差点打伤二皇子。   又传言说,谢家族老曾联合起来, 要责罚谢乘云,结果祠堂失火、谢家陵城的祖宅烧了个大半。那些反对谢乘云的,也死伤过半。   后来谢乘云重建祖宅, 宅子比从前的更加精致精巧。且谢家再无人敢对谢乘云置喙半句。   传言不知真假, 但可以肯定的是, 谢乘云是个性格高傲偏执、能力极强的天才。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后来却一直非常信任谢乘云,让他进了云鹤卫。   而谢乘云也靠自己极高的武力值和能力, 慢慢地爬上了从三品副指挥使的位子。   二十多岁的从三品!真正是年少有为,位高权重。   何况,谢乘云还长得如此俊美,真正是如芝兰玉树一般。   又家世极好,作为百年世家的谢家素有无子四十方可纳妾的组训,家风颇正。媒人将谢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可惜,谢乘云眼高于顶,一个都看不上。只醉心于权势,钱财女色,丝毫不动半点心思。   这是个极难缠的角色。   苏槿正色起来,赶紧去信紧急告知宋昱,让他查下淑妃所生的二皇子,是否真的腿瘸不良于行了。   【谢家和淑妃,如今这般低调隐忍,只怕是装的。】   【这谢乘云,十之八九,便是你所提到过的扶风公子。】   除了告知宋昱,苏槿还派出了自己身边身手最好的两个暗卫,前去潜伏那“盐帮”,好进一步查清谢扶风到底为什么会在运河沿线的帮派逗留。   一个普通的匪寨,竟然有两架红门大/炮,这可不是单有钱就能得到的热武器。   莫非,谢扶风和兵部勾结?自己借着匪寨的名义筹谋着造反的事?   *   收到苏槿的八百里加急密信,在京城宋昱立刻着手去查谢家在京城的势力。   白天,他还是那个朝臣们越来越钦佩的、温文尔雅的太子。但到了晚上,宋昱穿上了夜行衣,亲自持剑带人查探谢乘云的事。   “二皇子腿瘸与否,让九皇子再去试探一番便行了。”对于二皇子是否装瘸“扮猪吃老虎”,宋昱并不十分在意。   宋昱面容冷肃,语气决然:“此前,圈出来的几处疑似谢乘云的外宅,里面机关重重戒备森严……如今,不管任何代价和折损,定要查清谢乘云的事。”   最忠心的贴身侍卫诧异极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主子,您亲自带人前去?这……”   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宋昱通晓人心、最是知人善任,几乎从不亲自出手。   何况,查二皇子都只是让不甚靠谱的九皇子前去试探,却破天荒地亲自带大批人手、以不惜牺牲的态度,去查淑妃的娘家表弟。   面对属下们的疑惑,宋昱没有多解释,只说:“谢乘云掌握不少云鹤卫的讯息和朝廷各个官员亲眷的讯息。出发!”   这个解释有点牵强。   但宋昱也不能多说。毕竟,再信任他们,也无法说起自己重生的奇遇。   前世,楚宸王入主皇宫后,更加民不聊生,各路起义不止。而江南一路起义军,沿着运河沿线打上了京城,最后推翻了大楚,一把火将京城烧了七天七夜。   京城和附近的城镇,数百万百姓成了大火中的焦土。   历史上,焚书坑儒的秦始皇,一把火烧毁阿房宫、毁掉了无数典籍孤本的项羽……中华文化遗留的瑰宝,本应该更加璀璨。   按照苏槿的说法,这种起义军,分明就是罪恶不赦的盗匪!是历史的罪人!是残害百姓的恶徒!   而前世,那首领正是被称作扶风公子,如今根据苏槿最新查探到的事,十之八九这扶风公子便是这谢乘云。   踏着浓重的夜色穿梭飞跃,宋昱忍不住想起苏槿。   若是她在……   若是她在,根本他就不用解释,苏槿便能懂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   “快了。”宋昱的低声近乎呓语,“等盐帮的事了,大概率皇帝就要给‘萧戬’升职回京城了。”   *   “私盐贩子?”苏槿那五个身手最好的暗卫,很快就将调查到的消息传递给了苏槿。   苏槿暗忖:只怕这谢乘云,所谋不小。只是,他到底是想扶持二皇子上位,还是打算自己造反登上那个位子?   要知道,历朝历代,不少民间起义和私盐贩子,都多少有些干系。   比如唐末起义的黄巢、和朱元璋曾一度分庭抗礼的起义军首领张士诚,都是私盐贩子出身。   背后有私盐贩子经济支持的起义,更是不胜枚举。   到底要不要花代价,现在趁着谢乘云在江南,就将谢乘云的势力给削弱了?   “但这样恐怕就得暴露并牺牲不少暗卫……”苏槿下不了决心。   每一个暗卫,都是苏槿看着和他们几乎一起长大的。她无法只将她们看作是纸片人工具人。   她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不是随便可以牺牲的棋子炮灰。   但……若谢乘云真的是那个前世后来下命令火烧七天七夜京城、坑杀十万大楚军士、屠城七座的恶魔“扶风公子”   ………   这牺牲,便成了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但,万一谢乘云不是呢?   苏槿难以决断,不由得想起了宋昱:“要是他在这就好了。两个人有商有量,总比一个人抓瞎强。”   只是,宋昱远在京城。通一封密信都十分不易,何况即便信件加密过,但保险起见,自然也不能在信件中直接提起前世的事。   “属下在那寨子中,见到一被关在暗室中的少年,身形面貌竟有些像太子殿下。”暗卫不知道苏槿的心事,仍在继续汇报情报,“笑起来的时候,完全不像,但是不笑的时候……还真的有些……”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槿不会相信这是巧合。   皇后生了个双胞胎儿子的事、纵然以为瞒天过海了,但恐怕贵妃和淑妃,心里多少都有点数。   换做是她,易地而处,也会找几个面容相似的太子“替身”备用。   万一这“替身”再争气一点,说不定还能当成傀儡登上帝位。再不济,到时候有机会了恶心膈应皇后和太子一把,这还不成嘛。   只是,苏槿没有想到,这淑妃和谢家把这“替身”安排在这匪寨里……   跟贵妃和林家将“替身”放在青楼里长大的风格竟然有些类似,真是令人无语至极。   “既如此……”苏槿很快想到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法子,笑着道,“那我们就帮淑妃和谢家一把,将这少年的事,让王将军上报皇帝吧!”   此前平定水匪的功劳,她和宋昱说好了,送给了驻守此处的武将王将军等人。这人情,现在就能收回来了。   苏槿吩咐:“嗯,就说那孩子,叫‘木立’吧。”   “木立”是宋昱前世的化名之一。   皇帝多疑多智,听着这名字“木立”,难保不会联想到“宋昱”这名字。   就让皇帝以为,其实谢乘云在江南匪寨,藏了一个疑似太子的人吧。   也顺便试探下谢乘云的态度,看他是不是真的准备日后要造反!   属下领命而去,继续去卧底。   苏槿再三叮嘱这位身手极好的属下:“跟其他姐妹们也再强调下,不行就先撤回来,自身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你们每个人都是我不可或缺的同伴,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乘云早去驻军那边给皇帝写折子了。”属下应诺:“而如今匪寨里的凶恶之徒和青壮年几乎都被官府抓起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幼,当是无事。您且放心。”   *   苏槿在查谢乘云的时候,谢乘云当然也在查苏槿。   “那漕帮大小姐,果真不是西陵县主?”谢乘云听着属下奏报,自是不信,语气冷得像数九寒冰。   他向来自负,对自己的判断极其执拗。但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执拗,从前他坚持的判断,几乎都是对的。   “是的,不少人看见,那天西陵县主带着不少侍女去寺庙上香的……”属下战战兢兢,冷汗直流。   “哦?不仅武艺不错?易容术也极好了?”谢乘云仍然坚持。   多智如他,自然有此怀疑。   云鹤卫里没人直接见过西陵县主的身手,但是眼高于顶、向来只以武力论短长的荆玄风称苏槿为老师……   再加上西陵县主数万敌军中“智擒主帅”   ………还真的只是用“智”?他可不信。   般若国的国王和那王子,他是打过交道的。心智和武力一样不差。何况身边还有数十个侍卫呢。   属下继续汇报:“这西陵县主,果真不是一般人,经营的不少家资都用来开善堂救济老弱病幼,那些孤儿不仅一日三餐吃的好、还请了京城颇为盛名的启山书院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啧啧!”   “且还用来资助贫民学木工、厨艺、算盘、绣工……大家都暗自称西陵县主叫‘活菩萨’。”   “甚至还有更离谱的,直说西陵县主那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女下凡,来救苦救难来了。”   谢乘云冷下脸:“呵。自甘堕落,身有凌云技,却做洒扫事。荒唐!那些低贱贫民出身的孩子,也配启山书院的先生来教导?!”   他的启蒙西席,便是一位出自启山书院的先生。   谢乘云一直受到精英教育,第一反应不是“有教无类”,而是鄙视那些出身低的孩童:“有几个读出来的?中进士的?!”   属下摇头:“有几个考上了秀才的……毕竟才十几岁的人……”   谢乘云嗤笑:“十七岁,我便是武状元了。烂泥扶不上墙罢了,还真的资助了十几年,啧。”   他见过那些懒汉贫穷的,便自以为天下人都是因为懒惰而陷于贫穷。   却不知,不少人陷入命运的沼泽低谷,并非因为懒惰,而是因为命运暂时的搁浅。   倘若有机会,有人拉一把,受限于天资、可能最终也只是个平凡人,但至少也算是改变了悲惨流离的命运。   苏槿所做的便是这些。   谢扶风当然不懂。   “若果真有这么好的身手,不去争权夺势,不为我所用,却也只好毁了。”谢乘云对苏槿的好奇心更重了,“她会受我的招揽吗?”   属下惊惶:那西陵县主,可是有夫之妇啊!那夫君还极其了得,他瞧着这前途只怕不比自己的上司差……   “指挥使,属下私以为如今该立刻启程回京,向陛下阐明,您在那匪寨只是卧底……”属下说话哆嗦,似乎说点正事:“王将军和那状元郎萧戬(宋昱)交好,只怕不知怎么地向陛下打小报告编排您……”   那些武将可也是很会编排的,轻则编排说卧底失败、剿匪不力,重则说是与匪徒勾结、囤积大/炮——意图造反……   “呵。”不过谢乘云毫不在意,“只要二皇子还在一天,陛下就会觉得我只是想要扶持自家子侄后辈登基罢了。陛下多疑,越解释越乱。”   自己亲生儿子杀起来毫不犹豫的帝王,眼里只有他那个皇位了。   却不知他谢乘云,只想一把火烧了这天地,重建一个清明的天地。   只是这宏图远志,却也无人可说。   说与属下听,只怕他们胆子要吓破。更别提一般的女子得知他这心愿了。   所以,他才不会娶亲,将一个无趣胆小木头似的女子娶进门给自己添堵。   “若是她……定然不会被吓破胆,只怕还要立刻刺我一剑。”谢乘云摸了摸脖颈,那里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他想起苏槿那天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轻风徐徐,那淡淡的、常人几乎无所觉的木槿花香气在他的鼻尖一闪而过。   谢乘云笑了,竟似一美人妖孽,叫人心中既迷恋又咯噔一下。   “听闻这位西陵县主最是怜惜弱小老幼。”谢乘云饶有兴致地笑道,“将那‘盐帮’寨子烧了吧,还剩下几百个老弱病残……且看看她会不会出头呢。”   “您英明至极。”属下似有不忍,却也努力说服自己,“您说得是。小不忍则乱大谋。那里暗道里有我们制造火药的痕迹,怎么都清理不掉。索性一把火,全烧了,人证物证都没了。至少,保住了几千个弟兄们的性命,叫他们不至于因那‘红门大/炮’被人安上谋反的罪名,给抄家灭族了……”   谢乘云轻笑了一声,却不愿让下属心里好受些。他再次拂过脖子上的伤口:“烧不烧的,我都能保住弟兄们。就是,烧着玩罢了。”   “那天,漕帮大小姐带着我,佳人在侧,我便有些可惜。若是天边半边被火映红了,想必很是绚丽了。”   这个……疯子!   属下瘫坐在地上,半晌,没能起身来。   *   驻守江南的武将,在苏槿的暗自帮助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向皇帝上报了一个密报。   密报里自然是先大肆夸赞了他们带人如何艰辛,在代盐运使萧戬的帮助下,顺利地又捣毁了一处隐蔽的叫做“盐帮”的水匪寨子。   几船据说沉没的贡盐,出现在了那水匪寨子里。   密报里,还按照苏槿的意思,描述实际情况的时候,给谢乘云上眼药。   【微臣派人暗探那水匪寨子时,竟然发现寨子中实际是听命于谢乘云谢大人的。   微臣所派暗探,被谢大人设伏,差点死于荒芜的芦苇荡中。   所缴获的红门大/跑,根据现有的一些线索,无不指明有谢大人的参与……   谢大人化名“扶风公子”,微臣等人派人查探,“扶风公子”在江南大小帮派中,似乎有些名气。   只怕谢大人所谋真的不小……】   皇帝看着折子,眼睛都没抬,根本没把这些当回事。   直到他接着看到……密报里说,谢乘云在那匪寨暗室藏了一个叫做“木立”的男子。   那男子,与太子很是有几分相像。   “咔嚓”一声,皇帝无意识地折断了手中的朱砂笔,半晌才说道。   “朕……去看看大皇子。” 第82章 富贵!  升职!顺天府尹!   苏槿和宋昱在试探查探谢乘云的时候, 谢乘云也在疯狂地查苏槿和“萧戬”的事。   很快,谢乘云的属下便打听到,远在京城的皇帝,因“萧戬”在任上平定盐价、改良炼盐工艺、平定水匪等各种功绩, 有意将萧戬进一步升职、并且调回京城!   “这萧戬和西陵县主如此能力卓绝, 而且似乎他们跟太子似乎有所关联。我知道, 按照您的打算……若是让他们回去帮太子, 自是不妙。可,要是真的暗害他们……”   谢乘云的属下向谢乘云汇报的时候, 竟然有些不忍。   “这状元郎夫妇,确实是极好的……他们救助贫苦百姓、平定盐价、善待孤老……”   谢乘云颇有兴味,竟是抚掌大笑。   “你跟了我几年, 竟是头一次听你为朝廷命官说话……看来这萧戬和西陵县主确实了得。”   明明谢乘云在笑,但那属下却是像看见了极恐怖的事情,浑身抖索起来。   “指挥使,我……我再也不敢了……”   谢乘云笑得更加绚烂,语气愈加温和。   “既如此,我也一事不烦二主,这给状元郎家里下毒放火的事, 嗯?就交给你了!”   属下抖索得更加厉害,不敢再说半句可能会违逆谢乘云的。   “是。”   “对了,西陵县主我要活捉的。另外, 江南的盐价最近怎么如此便宜了?”   谢乘云用冰凉的剑刃轻拍属下的脖颈, 笑得更加灿烂。   “江南是个埋骨的好地方。状元郎的尸骨和官声, 便都留在这里吧!”   *   苏槿在书房中,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看暗卫们递上来的近期的市场盐价记录。   “市场上官盐的确是比从前便宜了, 可是大多数百姓却是买不着。”   属下一板一眼地向苏槿汇报。   “那几个盐铺子都被搬空了!官盐一放出来,就有人过来抢购。”   “百姓们只能吃私盐,可私盐的价格,竟然比从前高了不少,且价格一天比一天高。”   “眼见着私盐也越来越贵,很多百姓甚至哄抢私盐,就怕日后盐价会高的离谱……都囤着呢。越是如此……私盐一斤三分二钱银子,竟是快要赶上从前官盐的价格了!”   “最重要的是,市场上那些私盐,很多都是云鹤卫的人乔装过,在各大盐铺里低价抢购了,然后当成私盐卖的。”   苏槿看着资料,对谢乘云愈加忌惮,也越加不屑。   盐关乎着百姓日常生活,人不吃盐会没有力气、会生病。   古代百姓们的生活本来就不太宽裕,偏偏这谢乘云派云鹤卫去迫害百姓。   “那几个大盐场的存货都拿出来,也还是不够商铺卖的?呵,真当我好糊弄呢。”   苏槿蹙眉,“行,看来是此前将官盐价格降低了,惹得他们倒是走了云鹤卫的路子。跟着一起掺和,操控起市场盐价来了。”   “既然对方都露出招来了,我不接招怎么能行呢?”   苏槿特意等了几日,探出了对方的身份后,笑了起来。   “盐……咱们淘宝买,可是管够的!要多少,有多少!”   *   苏槿觉察到谢乘云不对的时候,已经从各处召回了不少暗卫高手。   如今很快这些高手就纷纷派上用场,提了一袋袋盐,天还未亮,赶在那些偷偷到各个村里夹带卖私盐的人之前,就开始叫卖起盐来。   很快,江南各个村落城镇都知道,天不亮就有极实惠的盐在卖。   背后抬高盐价的人,还想着继续囤积这些苏槿刚刚释放到市场上的盐,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怎么他们不管收多少,都还有源源不断的盐来卖!   “怎么可能?是哪家盐场在帮那状元郎?!”   “明明我们云鹤卫已经威逼利诱,将大部分盐场的存货都扣了下来!”   “这些盐,到底是哪里来的?!没有来处!竟然有我们云鹤卫查不出的!”   “根本屯不起盐了!资金链要断了!”被云鹤卫威逼利诱一起试图抬高江南盐价的商人,很快就陷入了很被动的资金不够的情况。   而苏槿,这时候,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市场上一点点地出盐!   “卖了盐,再买点肉菜,再倒卖盐,270倍的利润……就算我在降低10倍的盐价,我都赚得太多了!”   苏槿忍不住感慨。   何必呢,要跟她这个身怀金手指的人打价格战。真是想不开。   盐价很快就被苏槿控制住了!   并且,苏槿顺藤摸瓜,又将那些被世家暗自把持的盐场,都给清理了。   又是不少世家落马。   尤其是,这些因为祖祖辈辈靠着盐场吃利的,因为早打通上下关节,很是会以次充好,将劣质的盐投放到市场上,让百姓们花了高价还买不到质量好的盐。   “咱江南也算是富庶之地了,可是吃点盐我总是抠抠搜搜的。没法子,从前盐那么贵,可是不吃盐,身上实在没力气干活。”   “可不是嘛。多亏了盐运使大人将那些哄抬盐价的私盐贩子,都给抓起来了!还有那些个不规矩的盐场,都给查了!”   百姓们拍手称快。   不少人家,都以极划算的价格,囤了好几年的盐。他们想着,就算“萧戬”大青天老爷离任了盐价又涨不少,有着存盐、他们至少几年内都能吃上放心又实惠的盐了。   不过,苏槿可不想他们调任后,江南的盐价又提升到从前那般骇人的程度。   便继续积极推进“晒盐”“泼炉印灶”等制盐改良的方子。   “晒盐”大大降低了盐的成本。而“泼炉印灶”法更是大大降低了煎盐的成本。   而且,苏槿还引入了竞争机制。   一部分盐引直接给到西北等盐场,以保持江南盐价的稳定。   百姓都纷纷奔走相告,纷纷自发给盐署衙门里送各种好吃的好喝的。   无数百姓自发给“萧戬”和西陵县主点长明灯。   “萧大人真是青天啊!西陵县主,根本就是菩萨般的心肠。莫怪那《西陵退千军》的戏本子里说,西陵县主是仙女下凡!”   *   不过,皇帝不在乎盐价高低,不在乎百姓是不是会因为吃不起盐而难过。他只在乎收拾这些屹立几百年的世家,让天下知道皇权是凌驾于世家之上的!   这皇帝只在乎他当皇帝的权威,他只在乎自己的权柄!   见“萧戬”这把刀如此的锋利,皇帝便打算给“萧戬”升职。   皇帝本来没那么快想要升职,结果太子不停地说要想“萧戬”当他的东宫詹事府任职。   这么好用的刀,皇帝自然不能亲手将“萧戬”推到太子那里去。   于是,在太子宋昱有意地推动下,通过与各方势力的角逐博弈,皇帝最终竟然给“萧戬”一个极好的职位——正三品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就是京城的市长啊!   天哪!“萧戬”表面上不过是刚刚弱冠,实际宋昱此刻的岁数比身份帖子上的还要小一岁的!   在京城的苏壹和苏氏,听到“萧戬”这个正三品顺天府尹的任命,知道其中有太子私下里的推动,倒是都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利用太子的能量,给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从皇帝渣爹的手中谋职位可还行?!   任命很快通过吏部下发,给了“萧戬”和苏槿一个月的时间,交接江南盐政的事务。   江南盐政,如此好的局面,自然不能叫人破坏了。   宋昱早早有筹谋,蔺禹乔精心遴选了官员,接替“萧戬”的职位。   *   人人都知道,这位前盐运使、即将上任的顺天府尹,前途无量!   离开江南前,“萧戬”和苏槿收到了无数贺信。足有一人多高!而在这些贺信中,她竟然有一封皇甫富贵从海南寄过来的急信。   【我!我在海南种出了胡椒!我按照苏槿的法子,真的在海南种出了胡椒!】   【胡椒一斤价格十几两银子,我真的要富贵了!哈哈哈!】   苏槿看了信,初时只觉得好笑。   可继续看下去,却慢慢蹙起了眉头。   【老子一个武榜首,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海岛就算了。狗日的,竟然还克扣我们的军饷!】   【老子带着军屯里的亲信,偷偷地种出了不少胡椒,赚了不少钱,这才养活了弟兄们!哈哈哈!】   【那些所谓的上官,只顾着逢迎和将克扣下来的军饷银钱贿赂监军的太监们,根本不管出生入死在一线、保家卫国弟兄们的死活!我呸!】   这大楚……还真是烂透了。   苏槿放下信,沉默了许久。她有预感,此次回到京城,便是最终的博弈了。   这杀亲子、误百姓,这糟糕极了的皇帝,早就该换人了!   *   而此时,这位杀过自己亲生儿子的皇帝,正在探望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皇儿,我的皇儿,你醒来,你告诉父皇,到底是谁给你下了这么重的毒!让你一直昏迷不醒,吊着半口气……”   皇帝看着躺在那里、面色青灰、几乎没什么呼吸起伏的大皇子,语气非常沉痛。   大皇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当初得到他的百般疼爱。   贵妃当年容色冠绝后宫,颇得他的喜爱。不然也不会第一个生下孩子。   第一个孩子,总归是不一样。   “还是没查出来是什么毒吗?”   皇帝脸色难看。   地下乌溜溜跪了一地磕头求饶、痛哭零涕的太医。   “皇上饶命啊!大殿下脉象诡谲、看似危在旦夕,却始终还吊着气,臣等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中毒症状……”   如此奇怪,乃是因为大皇子是真的中过毒,不过毒解了后,大皇子又用奇怪的方子继续假装中毒,好在这场混乱的宫廷夺嫡中、在他亲生母亲的残害中保全下来罢了。   也有人暗示过皇帝,大皇子有可能是假装中毒,可皇帝就是不信。   “既然如此,都砍了吧。”   皇帝一怒,浮尸千里。   “既然没有本事让大皇子醒过来,如此无能的庸医,留着作甚?”   因着大皇子,皇帝已经砍了二三十个太医了,抄家灭族的也有不少。   但大皇子始终吊着一口气,躺在那里,不为所动。   “臣等查了许久……证据指向的……是贵妃的人……”   暗卫和云鹤卫,都是狠人,在大皇子暗线和宋昱等有意无意地指引下,最终给出了皇帝这个结论。   暗卫和云鹤卫的忠诚和能力,尤其是暗卫……皇帝是相信的。   只是,这结论……他最宠爱的贵妃,要毒害自己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长子?   这实在离谱。   “找大理寺最擅长查案的人,过来再查一遍。”   皇帝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心去逼问贵妃。   大理寺是管国家刑事行政案件的,宫里自有内务来查明。   然而兹事体大。   戕害皇嗣,实在并非一般的皇帝家事,说是重要的国事也无可厚非。   大理寺卿算是中立,对皇帝比较忠诚,因此很快领命。   “找个最擅长判案的,避开林首辅和淑妃的人。”   云鹤卫里有淑妃一系的势力,也有可能有贵妃的人。   他要一个中立的人去再查一遍此事。   “还有,皇子们无缘无故就那么凑巧出了意外,就几乎全残了……”   皇帝怒极,说道。   “也让他一起再查一遍!”   皇帝知道自己对于后宫的掌控还是比较有力的,他自然也能够查到,那些皇子们似乎有假装残废的可能。   在审问的时候,这些残了的皇子们,纷纷给周围伺候的人求情,让皇上看在自己已经身残的份上,饶了自己身边这些伺候的宫女和太监。   一旦皇帝要严惩,那些残了的皇子就纷纷要死要活。   皇帝不懂。   他大为困惑,也极为恼火。   皇帝哪里能够想到,他的儿子们是在中二九皇子的撺掇和带头下,在林家和太子之间的夺嫡倾轧之下,阴差阳错,一个学一个,纷纷假装残废。   暗卫首领可不在乎皇帝对于后宫的困惑和烦恼。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不着痕迹的催促,一次又一次地暗示,期待皇帝能够尽快下命令,杀掉在江南出现过痕迹的“木立”   ………   现在暗卫首领,当初靠的就是,带着暗卫们追杀前任暗卫首领苏壹和真太子,最终踏着暗卫兄弟们的尸山血海,登上了暗卫首领的位子。   要是那真太子果真是那“木立”,若真的回到了皇宫,他这暗卫首领的位子和性命,焉能保住?!   而皇帝,也最终没有辜负现任暗卫首领的期待,最终下了命令:“不管那据说在‘盐帮’匪寨中出现过的‘木立’,到底是不是朕的孩……格杀勿论!”   暗卫首领当即领命,亲自带人前去诛杀有可能是真太子的人!   “听闻,乘云之前卧底,就是在那号称是‘盐帮’的匪寨?”   隔天,皇帝摆驾淑妃的宫殿,用膳时状似漫不经心地对淑妃说起这件事。   “将乘云这孩子也调回来吧。他该成亲了吧,二十又四了,还不成亲,像什么话,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有子嗣了!”   皇帝到底是对淑妃和谢乘云起了疑心,打算将谢乘云召回来、且先收了谢乘云手上的势力。   “给他放个长假吧,好好挑个名门贵女!”   淑妃捡着佛豆,对皇帝既恭敬又冷漠,近乎沉默,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是。”   *   而那头,大理寺卿终于找着了合适的过来宫中查案的人。   “此人是二甲前十进士出身,本该进翰林院当几年庶吉士再出来。但他主动要来大理寺,且将那些律法背得是滚瓜烂熟。”   “如今是整个大理寺判案最好的大理寺正。近年来的几件‘圈地案’‘红煞教蛊惑人自杀’等大案,都是这位年轻的官员给发掘出来线索给办了的!”   大理寺卿极力向皇帝推荐。   “他不惧权贵,不怕恶徒打击报复,几次九死一生,就是要查明案情真相!实乃最佳人选!”   而大理寺所说的、这位能力极强的年轻的官员,正是萧渊。   宋昱和苏槿,名义上的,大侄子! 第83章 京城危矣  “她会记住我的,永远。”   ………   皇帝对谢乘云起了疑心。   他给暗卫首领下命令杀掉据说藏在“盐帮”匪寨里的“木立”, 同时还密令暗卫首领再好好查一下谢乘云卧底该匪寨时候的事情。   可惜,谢乘云颇有几分能耐,即便暗卫行动绝密,但他要回京城, 本来就不可能都留下把柄给任何人。   但是, 苏槿怎么都没想到, 谢乘云毁灭证据的方式会那么残忍。   *   彼时, 苏槿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   正在半路上风尘仆仆之时,苏槿突然收到了一封紧急的迷信。   送信的暗卫满身泥泞、浑身脱力, 送信给苏槿后几乎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苏槿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咬着唇打开迷信。   【原“盐帮”寨子里被全部炸毁!青书、锦衣、红凰等,本可自救,但因救助寨子中的百姓, 不幸身亡……】   【救助百姓一百三十四人。但被救助的百姓,持续被人追杀。留下支援的十几个暗卫死伤不少,江南驻军也因保护寨子百姓被斩杀不少,王平将军重伤。】   【东南西北四个芷柏胭脂铺多次被人砸伤,主子名下的商铺多有被破坏……】   【城中童谣有云:“萧青天离江南,城中乱百姓完”   ………紧急请求支援!】   聪慧如苏槿,自然很快意识到, 这分明就是谢乘风策划的惨案!   他要毁尸灭迹,他在江南各处一定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而他在城中传歌谣,分明是想要利用舆论留下“萧戬”和苏槿, 不让他们回京城。   而听说, 谢乘云不久前已经快马加鞭正在赶往去京城的路上。   京城, 到底有什么事发生了?   还没等苏槿细想,那个脱力的暗卫被喂了药喝了水,这才能忍着悲恸、哽着嗓音继续向苏槿汇报。   “咳……青书、锦衣她们刚刚查到那山谷中的山体都被掏空了, 里面有不止一座大/炮和大量炸药……”   “结果,山体中的炸药就被全部引燃……”   青书、锦衣、红凰等人,都是苏槿手下身手最好的几个暗卫了。   她们跟着苏槿出生入死过好多次,从来都是全身而退。   她们这些跟苏槿从小一起长大、和苏槿一起在苏壹的魔鬼暗卫训练中熬过去的女孩子,是苏槿极亲近的伙伴。   这一次,却都折在了谢乘云的手上!   “依属下判断,恐怕那谢乘云一是在毁灭自己的证据,二……很可能是在试探您的实力。”   暗卫又继续汇报。   她们留守十几个暗卫的身份和住处都非常隐蔽,但是被云鹤卫明里暗里查过几次!   云鹤卫,不愧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亲卫。而谢乘云,也果真了得。   但也真的将苏槿惹怒了。   滥杀无辜、杀她伙伴。   苏槿抿着嘴,极力忍住快要从眼眶里掉落的眼泪,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话不多说,传我命令,招娣你亲自带人,持十方商队暗卫令,调集十路共计两千精锐暗卫,前去支援!”   苏槿没有迟疑,立刻对招娣说道。   “若是还是不够,你拿着门派令,直接去找漕帮帮忙!漕帮数万帮众,可不是吃素的。”   苏槿真的生气了。   招娣没有犹豫,也忍住眼泪,立刻行动。   “是!定不辱命!”   苏槿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呵,谢乘云不是想要试探她的实力吗?   那就让他看看她真正的实力好了!   *   谢乘云是一路被追杀回京城的。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看着满身是血的谢乘云拿出浸满血的云鹤卫令牌,差点快要被吓晕过去。   “啧,没用的东西。就这,还守城门?!”   谢乘云嗤笑了一声,笑声扯到伤口,他偏要笑得更厉害了。   “啧,西陵县主……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实力是极好的,确实也只有这样的女子配得上我。”   谢乘云笑得更绚烂。   “可惜,就是太过心善了。蝼蚁般的贫民也要好生护着,啧。她还真以为,那些人被她救了,就会感激她?”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刚到南门附近,还没遇到云鹤卫来接应的人,却引来了大批杀手。   昔日顶级暗卫苏壹,戴了面罩易了容,亲自带人前来诛杀他!   *   皇帝下令派暗卫首领亲自去诛杀疑似自己儿子的“木立”后,举棋不定,又去找国师算一算。   可国师,当初顺着皇帝心意、借着上天旨意要皇帝处理掉一个双生子的。   要是那个“木立”真的是,真太子宋昱回来了,肯定也恨他这个国师。   于是国师自然劝皇上:“若是真是陛下的真龙天子的子嗣,无论如何也能逢凶化吉……”   国师一说,皇帝就不再犹豫了。   是啊,自己亲儿子被自己追杀过。   难保回来不会对他动手。   他自己就是靠宫变上位的,他的父皇在太上皇的位子上可是被他明里暗里折腾得没几年就郁郁而终了。   天家无父子,他何必和自己儿子装什么深情。   也因此,他对昏迷不醒、始终吊着半口气的大皇子更是关怀,更是不停地催促大理寺派出的萧渊赶紧查出下毒案。   *   萧渊的能力很强,对刑侦很有见地,很多蛛丝马迹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在大理寺办案本就极强的萧渊,不知为何,到了宫中,更是如虎添翼。   那些太监宫女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一见到萧渊就害怕得要命,抖抖索索仿佛萧渊是什么阎王爷在世。   然而萧渊也仿佛天生知道该怎么威逼利诱那些太监宫女,面对拷问时总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别人审不出来的信息,萧渊不过稍颦个眼,说了三两句语气重的话,那些太监宫女们就仿佛不受控制一番纷纷跪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萧渊!   所有证据和证言,一开始指向的是太子和淑妃一系。   但是萧渊是谁啊?前世的九千岁,是横行于后宫无人能敌的九千岁!   他并不被那些虚假的障眼法证据所蒙蔽双眼,抽丝剥茧,很快将下毒的凶手,锁定在贵妃身边人身上。   饶是镇静如贵妃,此刻也有些慌了:“就是那个最近说是‘断案如神’,圈地案中扬名的萧寺正?!不过是一个大理寺正,可恶!”   贵妃很快就冷静下来,赶紧向堂兄林迮甫求救。   林迮甫正派人去接应那谢乘云,闻言大怒。   “我动不了萧戬,还懂不了萧戬的侄子嘛!竟然欺负我林家至此!贵妃怎么可能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   这个萧渊的资料,他林迮甫可是一直掌握着,就为着关键时刻成为绊倒萧戬的助力!   而这个萧渊不仅不收敛,反而自己先撞上来了,那可就不要怪他林迮甫不客气了!   “十几年前,此子因父不慈、酒后要打死亲母,且时常流连青楼赌坊,将家资全部挥霍赶紧,愤而刺杀其父。”   林迮甫饶有兴致地看着萧渊几乎不为人知的资料。   “因萧渊其母抵死不肯,只将其父重伤、致其不能人道。啧啧啧,身世是真惨,小小年纪也是真的狠啊。这般不孝的行径……这可真是送给别人的把柄啊!”   大楚以孝治国,父不慈儿却不可不孝。   像萧渊这种行为,确实是大逆不道了。   若此事被揭发,甭说做官了,萧渊可能都要去坐牢。   身为他名义上堂叔的“萧戬”,也讨不得好。   “派高手,将萧渊的父亲快马加鞭,给带到京城来!”   林迮甫笑得开怀。   “还有萧渊的母亲,不是听说她在京城,一直想要到处走动给萧渊找个高门贵女当妻子,结果被萧渊几乎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吗?啧,既然萧夫人想出门,我们怎么能不满足她这个愿望呢?”   说到这里,林迮甫突然皱起眉头来。   “那接应谢乘云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复命?谢乘云最是奸诈狡猾,此次要挟我,让我必须派人去接应他,还不知道如何?!”   *   “哈哈哈,你杀了我可以。”   面对苏壹的追杀,谢乘云笑得更加开怀。   “可惜我一死,城里的百姓们也要跟着遭殃。我在东西南北城门附近,都布置了不少炸药,只要我一死,我的人就会将整个京城都炸了半边天!”   这个疯子!   苏壹手下,自然都是最精锐的暗卫。   只稍一提醒,很快就四下查探。   果然,在谢乘云所说的几处,发现了不少火药!   苏壹自是不能轻易对他动手,只能生擒。   而谢乘云的身手竟然也极强,竟然能与苏壹打得不分胜负。   很快,林迮甫派来的人、谢家的人、云鹤卫的人,甚至还有皇帝的暗卫,都来接应谢乘云了!   别的势力尚可一战,但苏壹决计不能在皇帝的暗卫面前露了半点行迹,当下只能先撤退。   而谢乘云吐了不少血,拄着剑大笑。   “哈哈哈……可笑的仁慈怜悯之心啊。多亏你们这些对平民性命悲悯关怀的人啊,我这样的恶人,才能一直活下去,又活得很好!”   他抬头看着天边被晚霞染红的天空,仿佛又回到了那日被苏槿用匕首抵着脖子的那天。   那天,晚霞映红了半边河流,仿佛在水中洗练了最美的云霞绸缎。   他喃喃道,嘴角微翘。   “其实我倒是很期待整个京城在火光中燃烧的样子呢,伴着浓郁的血色,一定美得惊心动魄!”   “如果真有那天,她一定会永远记住我的名字的吧!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第84章 狗血  离间计   苏壹很快就发现, 谢乘云这个疯子,竟然所言非虚。   不少炸药被伪装成烟火,深深隐藏在各个烟花爆竹铺子的仓库里。   本来烟花爆竹铺子仓库,多一点□□, 并不稀奇。   根本也不会有人多注意。   而经过谢乘云的威胁也是提示后, 敏锐如苏壹和宋昱, 很快就查到, 这些烟花爆竹铺子竟然隐隐都有联系!   若是一个连一个地炸,正好连成几条线。   而几十条爆炸线的正中央, 正是大楚的□□库和火药库!   若是□□库和火药库不幸被点燃,到时候,真的整个京城恐怕都要被炸毁了!   私下里出宫来的宋昱, 听了苏壹的调查,沉吟片刻后,说起九皇子曾经无意中提过的一个细节。   “九皇子说过,他在‘梦中’先看到一阵亮彻京城的白光,随后听到一声巨响,然后他从‘梦中’惊醒……”   苏壹和宋昱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开过,但多少知道宋昱所说九皇子的所谓“梦中”, 其实就是前世。   前世,九皇子目睹了楚宸王篡位,又目睹了京城被烧七天七夜, 京城全部被毁……   那最后的白光和巨响, 是不是就是兵器库的炸药呢?   据说, 兵器库的火药,都放置在地下好几米的地窖中。   宋昱垂眸:“阿槿喜欢京城的繁华,京城不能被毁。”   苏壹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 先是忍不住瞪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女婿,这才点头称是。   “阿槿,也终于要回京城了吧。”   *   苏槿的确快到京城了。   她派出的几千暗卫,很快就将谢扶风在江南的布置和盘算搅得全没了。   如果,谢乘云真的是前世那个扶风公子,这一世他是真的很难以江南为根据地、一路杀上京城了。   但苏槿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   她一路着素色白衣,对谢乘云仍旧恨不能立即斩杀!   谢乘云,就是个疯子,有着强烈的反社会人格。   若谢乘云一天不伏诛,只怕就要伤害更多的人……   *   拦妹有心让苏槿开怀一点,提醒苏槿皇甫富贵又来信了。   皇甫富贵肯定又在信里炫耀自己靠种植胡椒赚了很多钱,养活了很多边关的弟兄了。   每次的信,都大同小异。   但是很多事,经由皇甫富贵来叙述,就格外搞笑。   信都是写给“萧戬”和苏槿的,倒没什么其他私事。   苏槿这段时间,夜里避着人流泪悼念自己被谢乘云害死的小伙伴,眼睛视物不太清楚。   拦妹这段时间给她读过好几封信,此刻便自告奋勇地要给苏槿念信。   “这次我卖掉新收获的胡椒,换了一匣子银子给弟兄们。弟兄们都说不要了,算着比饷银差不离了,叫我将钱都攒着娶媳妇。我怪不好意思的。”   拦妹念得很快。   皇甫富贵,这活宝……他还会不好意思?   苏槿听了,情绪稍好一些。   拦妹觉得受到鼓励,觉得这个哄苏槿的方法有效,便继续读得飞快。   “要是我娶了媳妇,一定将手上的银钱、银促织、金斗鸡都给我媳妇保管!”   银促织、金斗鸡等可都是皇甫富贵最最宝贝的东西了。   自从跟着俩学霸一起每天练武学功课,皇甫富贵是再不能玩斗促织、斗鸡了,于是花了所有的私房钱请最好的银匠和金匠来铸造了这些。   “他倒是大方。”   苏槿轻声叹道。   “看您现在好些了,把今天的药给喝了?”   拦妹说道,“我一边给您读信,您一边喝。”   苏槿从善如流,喝着极苦的养神的药,继续听。   “我现在有功名!自己能赚钱了!我想打听一下,你身边的拦妹妹妹可有许了人家?应该是没有对吧?肯定没有,你看我……”   拦妹读得太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苏槿“噗”地一下将口中药吐了出来。   她和拦妹面面相觑。   拦妹面红耳赤。   皇甫富贵,你这个二傻子!   *   招娣拦妹虽说跟在苏槿身边,但是俩人都不是奴籍。   只不过跟苏槿签订了用工的契书罢了。   招娣拦妹从小跟在苏槿身边,一起练武读书,武艺和才艺都很不错。   而她俩的家人,早早地靠着苏壹苏氏的造纸、染布、刺绣等生意入股,拿了大笔的分红、家里也都有几百上千亩上好的良田,资产比起一般的乡绅富户还要强一些。   招娣拦妹两人长得也都极好。   招娣更爱武艺,武艺也更强。   苏槿常感慨:“若是招娣是个男子,便是当个千户也使得的。”   而拦妹则主管苏槿身边的财务往来,做事极爽利干脆,从不扭捏。   但这次,向来冷静的拦妹,实在有些窘迫了。   “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①”   “男人只会影响我帮您赚钱的速度。②”   拦妹受苏槿的影响,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说起来,荆州那边也该来信了。上次你父母在信中提到,荆州有几户官宦人家的子弟,还有几户富户耕读世家的,向你提亲的。你都没答应。”   苏槿正色道。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是都支持你的。无论是立女户、招女婿,还是嫁人,你且从心。”   有了皇甫富贵这桩事后,苏槿格外注意起身边人的亲事了。   她身边的侍卫和暗卫们,稍微年纪大些的,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在现代这年纪哪里就考虑结婚的事。   故而苏槿一直有些忽略了这些事。   她向来是行动力极强的,立刻派人前去打听向她身边女侍卫和侍女提亲的那些人家,尤其是向招娣和拦妹提过亲的。   结果这一打听,却得知了件极不妙的事情!   有人秘密带走了一直被关在萧家祠堂后院打扫的萧渊父亲!   还有当初那个目击萧渊阉了渣爹的小翠,也被人给带走了!   这是有人要对付萧渊!   *   萧渊能力极强,通过自己对宫中太监宫女那种莫名的气场压制,又细心谨慎,很快抽丝剥茧地将所有障眼法的线索全部去除,最终直捣真相。   ——大皇子,极有可能是贵妃派人下毒的。   而林迮甫和贵妃在萧渊向皇帝递交最终的结论和证据前,终于抢先对萧渊动手了。   先是朝堂上林迮甫一系的御史对萧渊的弹劾。   “我大楚向来以孝治国,可大理寺正萧渊重伤其父,可谓不孝至极。怎能继续为官?”   又有人反话正说,假意为萧渊辩解:“父不慈,子如何孝?听闻,当年萧渊父亲酒后差点杀了自己儿子,萧渊幼时不过是为了反击,保护自己和母亲罢了。”   这话不说,皇帝倒还没有那么生气。可这话说过后,皇帝自然是大怒不已。   萧渊的事,若是真的,可真是戳了他的肺管子。   皇帝当年追杀五岁的真太子宋昱。   怎么着,按照这些个臣子为萧渊所辩护的,要是真太子宋昱回来了,如果想要弑父,还是合理的了?!   “身为人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要子亡,当儿子怎么的,还要杀了自己父亲不成?!”   皇帝当即就在大朝会上发了火,命人将萧渊给抓了起来,下了昭狱。   而林迮甫,也派人快马加鞭,终于将人证带到了京城,开始对付萧渊。   并且,试图顺势将萧渊的堂叔“萧戬”也一并拉下来。   “呵,弱冠之年,正三品的顺天府尹!萧戬此人,野心不小啊!”   林迮甫冷笑。   “还真的打算在而立之年,便入内阁不成?!有我在的一天,他就想都别想。正三品,是他的官场到头了!”   宋昱冷眼看着林迮甫、贵妃和萧渊斗法。   前世,萧渊都是林迮甫和贵妃手上最得力的刀。   贵妃之所以在后来,能够在后宫独断专行,可都是“九千岁”萧渊的功劳。   可惜,在苏槿常做善事、赡养孤老等带动下,前世暴虐残忍的“九千岁”萧渊,这一世却成了个为民请命、清正廉明的好官。   真是离谱。   他乐得看萧渊和林迮甫斗,这也是他这一世为什么想要要“成为”萧渊堂叔的重要原因之一了!   不过,既然萧渊是他名义上的侄子,宋昱自然还是要救的。   顺便将林迮甫和贵妃一系,一起整治一番。   *   按照林迮甫的判断,皇帝因为萧渊的事情,果然对“萧戬”产生了些许芥蒂。   皇帝又有些犹豫,考虑是否还让萧戬去接任顺天府尹的事情。   宋昱正在以太子的身份做出一些布置,只等着苏槿一来京城便开始收网。   在宋昱日益的期盼中,苏槿终于回到了京城。   而让宋昱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苏槿带给了宋昱一封楚宸王写给他的密信。   密信里,楚宸王用了别人的笔迹,还用了各种暗号。   信中暗示宋昱,担任顺天府尹,执掌全城事务。   若是能够助楚宸王一把,从龙之功……楚宸王愿意将萧家女扶正。   从此,萧家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苏槿无语:“这楚宸王好大脸。”   萧家女,不是早被楚宸王的好王妃给一把火“一尸两命”给处理了吗?   “楚宸王还命人假扮成萧奉仪,在府中还每年见一次村长和村长夫人。”   苏槿冷笑。   “渣中自有强中手,真是叫人开了眼界啊!”   若非苏槿当年派人接应,此刻隐居在江南一小城的萧奉仪和孩子,已经是一抔黄土了。   “将计就计,正好将他们全部一窝端了。”   苏槿决定不再追求什么稳妥。   这些人渣,根本就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只要他们这些渣滓身居高位一天,就一天要有新的人受到伤害!   *   宋昱和苏槿知道楚宸王和贵妃的关系,也知道贵妃对楚宸王爱得深刻。   此刻,便将计就计,给楚宸王回消息。   【皇上因家中子侄萧渊一事,对我有所疑虑,可能未必会让我上任顺天府尹一职。】   【家中子侄萧渊一事,可否请楚宸王代为转圜,使他免于受苦、官复原职?】   行啊,你楚宸王不是要合作嘛,想要萧家给你卖命来嘛,拿出点诚意来啊。   而楚宸王收到消息后,不仅不恼,反而欣慰极了。   是啊,有所图才会为他卖命不是吗?   要是这“萧戬”二话不说,就参与到他楚宸王的“大事”中,他楚宸王还不行呢。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正罢了,楚宸王没有放在心上。   立刻给贵妃传递消息,要贵妃“设法免了萧渊的牢狱之灾,官复原职”。   贵妃好不容易越过重重阻碍,小心翼翼地打开来之不易的、来自情郎的密信。   打开一瞧,脸都绿了。   甜言蜜语确实有,重点却是要她保下萧渊。   “郎君难道不知,那萧渊竟是要将我……大皇子的证据给全部给皇帝的吗?”   贵妃踱步,呼吸加重,差点压不下这口气。   “我如此爱他,他竟是这样,从不为我的处境考虑吗?!”   “来人,给林首辅的妻子下帖子召她前来。”   贵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透过堂兄林迮甫的妻子来给林迮甫商量一番。   殊不知,林迮甫那厢正收到了神秘的消息。   【大人最器重、最喜爱的外甥大皇子,毒是贵妃亲自下的!】   【大人,是更亲近谁呢?被亲娘毒杀的大皇子?还是宠冠六宫、却心系藩王的贵妃呢?】   林迮甫跌坐地上,半天没能起得来身。   *   如今,前世本来最相辅相成的四人组楚宸王、贵妃、林迮甫和“九千岁”萧渊,在宋昱和苏槿的种种布置下,隔阂裂缝越来越深。 第85章 宫变前奏  太子马甲   林迮甫和贵妃大吵了一架。向来稳固的夺嫡联盟, 出现了致命危机。   林迮甫坚持要解药救活大皇子,可惜贵妃不肯,况且她手上也没有解药。   林迮甫生气至极,因此和贵妃几乎决裂。   “你可是大皇子的亲生母亲啊, 怎么能够如此对待他?”   贵妃亦愤而回答。   “小十也是我的孩子, 也是你的亲外甥。怎么他当初出事的时候, 你很是冷静?”   “无非是因为, 你看好大皇子夺嫡罢了。要是大皇子能够顺利登上皇位,你这个亲舅舅就还能屹立朝堂几十年说什么舐犊情深。天家无情, 自古如此!”   两人不欢而散!   没多久,林迮甫坐不住了。   他是向来不参与昭狱审问犯人的事的,这一次却各种托云鹤卫, 让他进昭狱和萧渊亲自深谈。   萧渊在狱中的生活其实过得还算不错。   萧家有钱,而且舍得花钱。   林迮甫去看萧渊的时候,萧渊穿着整洁干净的袍服,端坐着在读宋昱和苏槿托人送到狱中的律法书籍。   “萧大人倒是刻苦钻研。”   林迮甫也是读书人,看到萧渊都这时候了还在苦读勤学,对萧渊倒颇有几分欣赏了。   可惜,因着皇帝只需要一把最锋利的刀, 他们林家和“萧戬”的萧家,注定是要对上。   这年轻人再勤勉能干,也不可能倒向他们林家的阵营。   “臣自小喜爱读书。”   萧渊向林迮甫见礼, 不卑不亢, 温文尔雅, 仿佛不是身处天昏地暗的昭狱,而是在参加文雅的诗会。   林迮甫叹了口气,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只是他有正事要问, 也来不及追思少年时光。屏退左右后,他低声问道。   “大皇子一案,听闻你拿到了确切的证据?”   这话问的直接,实在不像是当朝首辅的心智水平该问出来的话。   萧渊定定地看着林迮甫。   “大人是以什么身份来问的呢?”   林迮甫沉默。   以他的智力能力,以他向来的心计理智,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是以被害者大皇子舅舅的身份呢?还是加害者帮凶的身份呢?”   萧渊说的毫不客气。   林迮甫心下一沉。   萧渊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手上有贵妃谋杀亲子的证据了。   沉默半晌,林迮甫岔开话题,问萧渊。   “你怨你的父母吗?”   “你有怨过你的亲戚叔叔舅舅们吗?要是他们早点介入,你就不会失手伤害你的父亲,也不会此刻影响你的仕途!”   萧渊不会上当。   尤其是苏槿和宋昱一再嘱托,绝不会让他有事。   他怎能自己先露了破绽?   进了昭狱,他就从来没承认过自己伤过自己父亲。   阉了自己父亲?   什么?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怎么会是他干的?   “父亲受伤,我实在心痛。只是,却不知父亲为何要这么待我?”   萧渊叹了口气。   “说不得是有人胁迫父亲,让他做些伪证。”   “做长辈的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利益权柄冲突,或许因此才对小辈动手……”   萧渊说得含糊却又煞有其事。   “只是,当晚辈的,也自然希望自己的亲眷能够帮助自己。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大皇子那么幸运,有您这么一个疼爱他又有能力帮助他的叔叔的。”   “如果大皇子遇到像我一样被父母陷害的事,想必林大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萧渊状似无意地说道。   此话诛心。   林迮甫本来就在犹豫,到底是为大外甥出口恶意,还是继续和贵妃一起合作,不管大皇子死活、直接捧贵妃襁褓中的小儿子上位……   萧渊的话,无意是在捧杀。   林迮甫确认了,这萧家的,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不管他到底要站在大皇子和贵妃哪边,至少,有件事他是确定的,这萧渊,不能留!   *   可惜,宋昱和苏槿,根本不会让林迮甫得逞。   自苏槿知道萧渊父亲被人悄悄带走后,立刻就着萧家族人上京。   萧家族人状告有恶徒绑架萧渊父亲,且此前还曾花了大量金钱指使萧家族人陷害萧渊仕途。   最惨的是萧渊的父亲,被人从荆州带到京城,说是会给他大笔酬劳让他出卖儿子,以报复当年儿子阉了他这口恶气。   可惜,宋昱和苏槿早就算到有这茬,早就安排好了无数人证,统一口径,说萧渊父亲是自己当年为了督促自己读书,“锥刺股”时,不小心失手阉了自己。   好家伙,一时间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情节一下子在京城流行起来了!   “头悬梁锥刺股,谁知道我们读书人的苦啊!实在太困的时候,还真的有可能用锥子扎伤自己那处……”   “我看啊,说什么萧寺正阉了自己父亲,怎么可能?他那时可才八岁啊!”   “可不是!而且萧家自己族人都说了,当时是萧渊父亲想要浪子回头、悔过自新读书,但是又读得不好,于是锥刺股,用力过猛……”   “可怜见的!也不知是谁要用这件事,来陷害那位年轻的萧寺正啊?”   一时间,人人都更加同情这位年少有为、清明公正的大理寺正萧渊。   此外,苏壹亲自下手,给萧渊父亲下了烂嘴的药。   萧渊父亲本来就是不学无术、大字不会写几个的,嘴巴不能说、写又写不出来,这下族人都作证是萧渊父亲自己阉了自己的,萧渊父亲根本掀不起风浪来。   林迮甫难堪极了,事情出乎他的意料。   萧渊父亲确实是像情报里打听的那样怨恨自己的儿子,只是没想到虎子犬父,儿子这么厉害,当父亲的这么不经事。   萧渊的父亲气得不行,又因为自己被阉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了,又没能捞到钱,还被云鹤卫打了一顿。   回到府中后整日酗酒,没多久就发了毒疮不久于人世了。   不过,萧渊的事,苏壹苏氏和宋昱苏槿虽然关心了一下,但并未再多参与。   因为,眼下有更重要也更危急的事情,等着他们。   宋昱终于出任了顺天府尹,管理京城大小事务。   可谢乘云在京城各处都暗自布置了火药等,说不得兵器火药库里也被谢乘云给有所布置。   谢乘云是个疯子,根本就不能以常理忖度。   苏槿还翻阅了史书。   明史中曾经提到过,天启年间,京城发生过一起大爆炸。   京城王恭厂火药库附近大爆炸,约2万余人死伤。①”   大楚与明代背景相仿,苏槿猜测大楚的兵器火药实际发展水平,其实已经很高了。   尤其是谢乘云还精心设计过,周边安排了不少很是隐蔽的烟花爆竹仓库。   一旦真的发生爆炸,只怕何止几万人死伤……   *   以谢乘云睚眦必报的性子,吃了那么大的亏,差点性命都交代了,怎么可能不报复?   “元宵节了,全城都看一场最美的烟花,岂不是妙极!”   谢乘云披着大氅,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笑得邪魅。   “顺天府尹新上任没几个月,便能得个京城大爆炸的大礼。萧戬,我可还真是看重你了。”   然而,苏槿和宋昱怎么可能让谢乘云得逞?   苏槿看了看自己的淘宝,很快制定了消防策略!   正巧,近来冬季了,顺天府衙中老鼠缺粮食吃,啃坏了几本旧书,苏槿便以此为由头,开启了一场全城安全防护大行动。   “既然如此,我们来搞一场‘爱国卫生运动’吧。”   苏槿如是说道。   “关心厕所和厨房,关心大家的健康!”   无数“街道办”志愿者走上街头,宣传厨房卫生、厕所卫生和仓库卫生。   无数“猫衙役”和“狗衙役”上岗,明着是消灭老鼠防止疫病,实则一举两得,查看有无烟花爆竹异常堆积的隐患。   随着元宵节的日益接近,苏槿在各个地方都设置了淘宝上买的“消防球”。   这个消防球,又叫悬挂式干粉灭火器,有点类似瑜伽球,一旦遇火就会自动膨胀,里面的干粉就会喷发出来,从而顺利将火灭掉。   苏槿在所有的消防球外都贴上了喜庆祝福的红灯笼纸,或者将这些消防球伪装成磨喝乐玩偶等,只等着元宵节前,便让这些消防球遍布大街小巷。   *   刚刚接任顺天府尹的工作,加上为了防止谢乘云搞事,宋昱实在忙得分身乏术。   加上皇帝精明不已,面见皇帝时,宋昱和苏槿并不放心用暗卫替身前去觐见,每次都是宋昱亲自前去。   可是,太子作为唯一还没残的成年皇子,纵然皇帝一再打压,但多少还是要参与政事的。   如此几次,差点穿帮。   宋昱决定先放一放太子的马甲,专心做好顺天府尹的工作。   林迮甫最近和贵妃有些闹僵了,暂时顾不上给太子捣乱,但皇后却始终给宋昱添堵,动辄派人截杀他,就为了逼问他“弟弟宋聿到底在哪里,是否被你杀害了……”。   于是,宋昱干脆假装松懈,让宋聿逃了出来。   宋聿虽说被关了几个月,但是宋昱给自己弟弟吃得好睡得好。   加上宋聿这几个月,被迫每天锻炼身体,反而身子骨比从前好了,人也精神了很多,圆润了不少,甚至还比原来长高了一些。   他好不容易想法设法,约了皇后在宫外相见,想跟皇后诉苦。   “母后,儿臣被人绑架……”   结果皇后上来就命人打杀宋聿。   “又玩什么把戏,还不赶紧将你弟弟给交出了!别以为你杀了你弟弟,我就会认下你。”   宋聿没有自己亲哥哥的身手,而皇后呢,没想到这气色颇好、比从前个子还长高了的,是自己的双胞胎二儿子,结果就还是像从前对待宋昱一样下了狠手!   宋聿被打得浑身骨头几乎都碎了,头破血流。   “母后,您唯一一次打我,还是因我小时候偷偷打碎您最心爱的凤凰碧玺玉钗,还说是哥哥打碎的……”   “您怎么下如此狠的手……”   皇后这才命人停住。   宋聿说了一些小时候做的错事、然后嫁祸给哥哥宋昱的事情。   有些事,只有皇后和宋聿知道……   说完,宋聿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皇后后悔不迭,然而也没有什么用。   这般重的物理伤害,即便皇后后来让人停手了、决计没有宋昱上次受的伤严重,但显没有现代医学的助力,太医只能吊着一口气。   宋昱暂时脱离了太子这个马甲,专心致志地负责京城的“爱国卫生运动”,誓要不辜负苏槿的期待,护卫好整个京城,以免谢乘云那疯子搞个全城爆炸。   朝野上下,听说硕果仅存还算健康的成年皇子——太子殿下遇袭受伤,都是震惊不已。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以后真要让小皇子上位?小皇子如今可才几个月大啊……”   于是,便有亲近楚宸王的官员,开始暗戳戳地建议立“皇太弟”。   别说,因为楚宸王表面上总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这一建议还真的有朝臣暗自附和。   “将国师给叫过来,为什么他给我炼制的生子丹,近来还是不起作用了!”   皇帝听闻这些私下里传来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太弟?   他那些弟弟们是做梦不成!   他可是还有一个儿子流落在民间的!   而且,这个儿子才是真正的正统嫡子,真正的太子——宋昱!   皇帝下定决心:“叫前去江南的暗卫首领立刻回来……!活要见人!若是‘木立’死了,他也不要回来复命了!”   而楚宸王,也很快得知了皇帝的打算。   皇帝,是决计不会立他为皇太弟的。   “那就由不得他了。”   楚宸王如是说道。   “分别联系谢乘云和萧戬,且不要让他们互相知晓对方。就在元宵节那天……动手!” 第86章 真太子归位  自己给自己当太子少傅可还……   皇后后悔不迭, 天天以泪洗面。   郃国公很快找到皇后,跟她提起“替身”的事情。   “太子如今这般境遇,实在是不幸。只是皇后需要为自己今后考虑一番。”   “郃国公……本宫……本宫并不是想要打杀自己孩子的啊……本宫只是想给那个孩子一个教训的!”   皇后好不容易想方设法见到了郃国公,哭诉道自己的不容易。   “皇后慎言!”   郃国公赶紧喝止道。   “太子殿下只是外出时因保护您而被刺客打伤, 这是他的孝道, 怎么会是您的错呢?”   皇后伤心自责过度, 又是见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一时失了分寸,说出了真话。   此时, 听到了郃国公呵斥,这才意识到,这些真话根本不能说出口。   不管真相如何, 太子就算是受伤,也不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给打伤的!   但皇后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还以为他是那孩子前来报复聿儿的……”   这话说的颠倒不已,但知情人郃国公完全能明白。   不就是以为是打杀的人,是那个当年送走的双胞胎哥哥嘛。   可,对自己儿子下这么狠的手……   到底是怕自己的大儿子来抢回自己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名字,还是怕大儿子来报复自己?   真是又蠢又毒。   郃国公心想,当年是你自己选择留下身子弱、心机更深、更讨你喜欢的双胞胎弟弟, 让那双胞胎哥哥宋昱不管不顾地受到皇帝追杀。   后来整日以泪洗面的后悔,这是假惺惺地给谁看呢?   不过幸好是蠢,所以好糊弄。   郃国公心想。   “娘娘如今要做的, 可不是悲伤流涕, 还是想想以后吧。如今皇上身边完好的子嗣, 也就是贵妃的小儿子了。”   郃国公说道,“您难道真的打算太子一辈子卧病在床,将来贵妃当了皇太后, 您屈居于她之下被她折辱?!”   这话正说中了皇后的心思。   只是,她到底是下不了决心。   “太子会好起来的。”   郃国公似有所指,“我给您带几个‘大夫’来,您仔细瞧瞧?”   此话一说,皇后分明明白,这说的,可不是大夫,而是找替身来扮演太子。   “娘娘仔细想想吧。”   郃国公不便久留,告辞了。   宋聿昏迷不醒。   朝堂上渐渐有声音,叫皇帝另立储君。   一派建议皇帝立襁褓中的小皇子。   一派建议皇帝立个年轻的皇太弟。   皇后再不能忍受,赶紧密信叫郃国公将健康的“替身”给送过来!   宋昱和苏槿在紧张的京城防务中收到消息,只觉得有趣。   苏槿难得的心情舒畅一些:“先帮爹出口恶气吧,替身替身,整天只想着利用自己的孩子。”   身为郃国公的嫡长子,她爹苏壹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郃国公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多年的准备,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这些替身虽然胆小、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胆小也就意味着好拿捏。   “皇帝吃多了劳什子丹药,身子骨早被掏空了。还想要什么生子丹再生几个儿子?我看是做梦!那所谓的生子丹,可是虎狼之药!”   郃国公心情舒畅。   他幻想着以后,他一手压制培养出来的太子“替身”登基,当个事事听他话的傀儡。   再过几年,再把这傀儡给废了,他也终于才能真的算熬出头,圆了自己坐拥天下的梦。   郃国公这样想着,正准备让自己精心准备的“替身”上场。   结果,那些替身都跑了。   还留下了一封封信。   【属下们胆怯,不敢当次重任。】   【冒充太子,可是杀头的罪名,咱可不敢要。】   【你将来肯定要杀人灭口的,我还是先跑路吧。】   这些人都是没什么武艺的、也被他派人刻意教的没什么见识,性子也软弱不堪,怎么会还知道危险、还这么容易逃跑掉?   郃国公没料到一场春秋大梦就这么烟消云散了,还是散在了这个地方。   “给我搜!找到了给我把腿都打断!我看还敢跑?!”   然而,郃国公最终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他那些自小调/教的太子“替身”。   *   不等郃国公再找合适的太子“替身”人选,元宵节就快要到了。   楚宸王自以为自己在营救萧渊一事上,找了点朝中和宫中的关系,出了不小的力气,便以为“萧戬”是完全倒向他的了。   宋昱于是便收到了楚宸王透露出来的一部分消息——元宵节楚宸王有所安排,希望“萧戬”元宵节前后能够将一部分城防的人手排班能够换成楚宸王的人。   楚宸王当然是没有完全信任宋昱,给宋昱下的任务,不过是可有可无、锦上添花的一步罢了。   “元宵节?他可真是会添乱!”   宋昱嗤笑:“生怕我猜不到他跟谢乘云有勾结吗?”   宋昱和苏槿收到的消息,真是谢乘云打算元宵节要搞事情,十之八九是搞全城大爆炸。   只是不知道谢乘云到底要在哪里搞事情,怎么搞事情。   京城的几大兵器库,宋昱已经找老师蔺禹乔跟兵部尚书好好沟通过了,务必好好戒严。   兵部尚书积年的老油条了,很是有经验,见蔺禹乔这般紧张,自然警醒。   苏槿也下单了上万个消防球,全囤着,只等着那天带随时飞来飞去,处理火灾。   “如果元宵节那天真的要宫变的话……”   苏槿思虑,“那最好你还是能够在宫中,最好是在皇帝的身边……以太子的身份……”   宋昱也是这般想的。   “木立”的身份也铺垫的差不多了,皇帝也正需要一个健康的成年儿子。   于是,待元宵节还有两天、元宵节那天晚上的事务全部安排好后,宋昱带着那张苏槿在淘宝待售页面上放了好多年的、可以证明宋昱身份的“左上角有梅花印记的十万两银票”前去找了个有梅花烙印的金银钞铺子去兑换。   这可让缺健康成年儿子的皇帝喜出望外。   于是,宋昱很快就像前世一样,恢复了自己的太子身份,立于朝堂之上。   这一次,他不再修饰自己面容向宋聿接近,而是原原本本地用自己的脸,立于朝堂之上!   群臣震惊。   皇帝也没有多掩饰,暗示大家这才是真太子。   这个真太子流亡民间十几年,如今算是回来了。   宋昱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跟前世有所重叠。   只是,又有很大的不同。   前世,六部尚书、除了兵部,基本上都是林迮甫的人,自然对一个几乎目不识丁的太子没什么好脸色,各种难堪。   而兵部尚书对一个从小长在民间、一直吃不好穿不好的羸弱太子,也没什么好印象。   而这一世,他的老师、工部尚书蔺禹乔,虽然没有认出宋昱来,但向来秉持着“有教无类”态度的蔺禹乔,对真太子的态度还算是温和的。   而等宋昱顶着六部尚书似有似无的试探,答了不少问题后,六部尚书都震惊坏了!   “太子,您能再给臣讲讲算学吗?”   “太子,您能再给臣讲讲水泥、玻璃与海上船舶改良制作吗?”   “太子,您能再给臣讲讲火铳和游击战术吗?”   也就只有林迮甫冷着脸不说话了。   蔺禹乔则急得不行,恨不能当场与宋昱秉烛长谈,叫他好好讲讲船舶改良。   “岭南那边,海盗横行。咱们的大船,在海上虽然行得稳且快,但是吨位重,不适合跟那些海盗追击战……正是愁着……”   而近来给皇帝讲课、前世对宋昱颇为看不上的杨太傅,此时恰好也在,问了几个问题,哑口无言。   杨太傅:天纵奇才!天文地理无所不精!老朽拍马不及也!   皇帝心中也得意极了,难得有了一种当父亲的自豪感:不愧是朕的血脉!   “你长在民间,自小流亡,怎会如此博学?”   礼部尚书终于忍不住问道,语气尊敬极了。   宋昱还记得前世,这位礼部尚书可是颇为瞧不上他的。   宋昱笑了。   终于到了给自己媳妇刷声望的时候了。   “多亏了西陵县主。她自小心善,在各地开设了不少济善堂,帮助失孤的孩童和无依无靠的老人。对幼童,还提供免费的学堂,如吾等这般流民出身的幼童,更是学习不少本领。”   宋昱如是说道。   “而且,臣在江南流浪的时候,还无意中得到过西陵县主的帮助。”   宋昱说起来,编的头头是道。   又说苏槿如何帮忙平定盐价,如何为贫民考虑,教给大家实用的算账技能啦,等等。   “状元郎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于教化百姓一事上,确实做得极好。”   礼部尚书倒是忍不住为苏槿说了句实在话。   “我们礼部,此前也给过几次小的嘉奖。不过,跟西陵县主所做的,我们这嘉奖实在不算什么。”   宋昱便趁机说道:“父皇,西陵县主既如此高义,封个镇国公主,也不为过。”   皇帝有些吃惊,倒也没有拒绝。   “萧戬”正得他重用,给他夫人晋个公主的封号……倒也不是不行……   皇帝还想给宋昱找个太傅,被宋昱婉拒了。   但宋昱在六部尚书面前,如此给皇帝挣面子,让他体会到了当“别人家孩子”父母的快乐和荣耀感,一时激动不已,觉得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配得上最好的。   便硬要将自己最近最看中的臣子之一“萧戬”塞给宋昱当少傅。   “吾儿聪慧过人,却也还需要名师指点一番。找个年轻的同龄人给你当少傅吧。他比你虚长一岁,可比你多知道不少为官的道理!”   “只是他这两日忙着元宵节京城防务之事,倒不好操之过急。”   皇帝满心都是对真太子的欣赏,觉得自己这儿子配得上最好的。   “等这几日过了,好好拜个老师。”   宋昱:自己给自己当少傅,可还行?……   不过,他也没有推辞。   “儿臣遵命。”   呵,“萧戬”可是他父皇看上的一把最锋利的刀,如今一时高兴要将这把刀给刚认回来的好儿子用。   指不定过两天,这位多疑的皇帝,就会反悔了不是嘛。   *   元宵节这天,各色璀璨的灯笼挂满全城,灯火明艳,整个京城一派繁华景象。   无数少年少女借着这莹莹灯火,在父母的陪伴下互相相看、或是互诉衷肠。   只可惜,苏槿和宋昱完全没能体会到这节日的快乐。   此刻的宋昱,正以太子的身份,在皇帝的身边。   宋昱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看着周围烟火璀璨,满城火树银花,一副盛世繁华的景象。   谁能料到,前世这之后的几年,这繁华的京城便成了人间炼狱、一派荒芜了呢。   他对这腐朽的大楚并无任何好感,只是,苏槿喜欢这人间繁华,他便守着护着。   而此刻,苏壹、苏氏和苏槿,带着暗卫们,在几个兵器库周围暗中蛰伏着,只等着万一有什么变故,随时来救人救火。   苏槿,则是带着人,留在最有可能发生爆炸、离皇宫外烟花观景台最近的一处兵器库外守着。 第87章 宫变开始,谢乘云身世  “螳螂捕蝉,黄……   “戌时一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更,打苏槿潜伏屋顶的附近路上走过。   戌时正是晚上7点,天刚黑不久。   恰在这时, 苏槿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正要接近兵器库。   而说时迟那时快, 不等苏槿动手, 兵部的人便已经发现那鬼祟的人, 给抓了起来。   苏槿长吁口气。   “兵部的人,倒也还不是一无是处。”   暗卫们也不由得稍微放下心来。   等到快要半夜的时候, 烟花都散尽,皇帝要带着妃嫔皇子们往宫里干,而尽兴的人也都纷纷往家里赶……   说时迟那时快, 一阵阵箭雨就嗖嗖地射向皇帝和宋昱。   那些妃嫔花容失色,各个吓得面如土色,尖叫着逃窜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皇帝的暗卫武艺颇高,很快就用人墙护住皇帝,却并没有管宋昱的死活。   皇帝仿佛也忘了叫人护住宋昱,只管叫暗卫首领赶紧带着他回宫。   暗卫首领慌忙领命, 又回头状似无意、却又带着阴沉地看了宋昱一眼。   宋昱看着暗卫首领,对着自己手下做了一个类似“格杀勿论”的密令手势。   箭雨过后,无数黑衣人从黑暗处跳出来开始砍杀。   虽说重点刺杀的对象是皇帝, 但是因为皇帝有暗卫首领和无数暗卫护着, 很快就杀出一条生路, 向皇宫方向转移了。   反而是宋昱,受到了最多黑衣人刺杀。   而且,留下来护卫着妃嫔和皇子的暗卫和侍卫们本来就不多, 偏偏那些暗卫们不仅没有护着宋昱、反而似有还无地挥舞着刀差点好几次误伤宋昱。   不过,宋昱也不揭穿,只伪装成自己时不时地差点跌倒,“好运气”地躲过刺杀。   黑衣人很快撤退,似乎是向皇宫方向追杀。   暗卫们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宫廷的侍卫们一起,护着宋昱等人,也前往皇宫。   但是,很奇怪的是,暗卫们给宋昱带的路,不是最近的前往皇宫的路,反而七拐八拐地路过了附近的兵器库……   而这时……   “走水啦!着火啦!兵器库着火了!要爆炸了!”   兵器库里的人大喊。   这一次,兵部职守的人,没能成功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那火势不知怎的,明明好像是刚刚窜起来的,却像巨大的火舌一样,燎上了整个兵器库的某个小院子,眼看着一桶桶水下去,根本起不了作用……   似乎这个兵器库很快就要在红彤彤的火光中被炸……   “对不住了,太子殿下!”   而就在这时,两个暗卫对视一眼,挟持住宋昱的胳膊,就准备往那着火的院子跳!   宋昱笑了。   倒是忠心,可惜所托非人。   他可不会这样牺牲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暗卫,让暗卫以自杀式的方式来完成刺杀的任务。   那两个暗卫还不知道宋昱笑什么,也没有多想,结果却瞬间被宋昱暗处跟着的暗卫给击倒了。   眼看着那院子里火光冲天,一场大爆炸不可避免。   说时迟那时快!   苏槿跳跃着出现在那院子上方的屋顶上,数百个消防球被苏槿一股脑地丢下去!   消防球遇着火,砰砰地膨胀开,无数干粉跳跃出来,不过几十秒,很快就把火给灭了!   接着,苏槿如法炮制,很快就将好几个院子接连着火的地方全给轻松灭了火。   点火的始作俑者们都看呆了。不敢相信这是怎样的神迹!   而苏槿带来的暗卫们,趁着那几个纵火犯们呆愣的时候,很快就顺藤摸瓜,将这些纵火犯全给悄摸摸地绑走了!   “天降神迹啊!天哪,我刚才看到了仙女!”   “老天保佑啊!是仙女救了我们!”   今夜值守的兵部小吏个个对着苏槿所在的方向磕头,都还以为遇到了神迹呢。   只是这边火灭了,还没等宋昱和苏槿喘口气,说会话,俩人便见到几公里外的皇宫外,阵阵火光冲天。   苏槿不敢大意,还是要在这处守着。   要是这处兵器库真的炸了,皇宫说不定也要被爆炸牵连,更别提周围的百姓商铺了。   “你万事小心。”   苏槿抿嘴叮嘱宋昱。   “十有八九,是宫变。要是打不过,别勉强。那个位子……不坐也罢。”   宋昱叹了口气。   让宋昱登基,并成为一代明君,是苏槿的任务。   既然是苏槿所要完成的,他怎么会懈怠。   宋昱摸了摸她的脑袋,理了下她额角的头发,又给她拢了拢大氅。   “傻姑娘,不会有事的,不过只是个宫变罢了。反倒是你,遇着不对,赶紧撤离,知道吗?”   苏槿不好意思地微微撇过脸,不知道是不是在寒风中冻的,只觉得自己耳朵格外红。   “嗯。你放心,我轻功甚至比你还强一些呢!”   *   皇宫外护城河旁,喊打喊杀,一阵混乱。   宋昱没有贸然地加入这场宫变,带着人在屋顶暗处冷眼看着。   华美高大的宫墙,像个噬人的怪兽,以大楚所谓至高无上的权柄作为诱饵,将这世间最大的恶意放大开来,吞噬了无数鲜血。   “父皇这是带着贵妃娘娘要去哪呀?”   二皇子骑着高头大马,看着身边的士兵和皇帝的亲卫绞杀成一团,自己却优哉游哉地笑问道。   “你这个孽子!胆敢宫变?!呵!”   皇帝将瑟瑟发抖的贵妃揽在怀中,大声呵斥着二皇子。   “我就知道,你所谓的胳膊残废了,不过是障眼法。也亏得世家出身、端庄娴雅、知书达理的淑妃,想得出这个让你这孽子苟且偷生的法子!”   二皇子立刻就被激怒了:“给我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兄弟们,输了就是满门抄斩,赢了就是爵位加身!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儿女!都会因为你们的这场荣耀之战,赢得后半生更加富贵更加荣耀更加顺遂的生活!”   二皇子颇会鼓动人心,一时间二皇子这边的人竟然似乎压制住了皇帝身边的侍女。   皇帝冷笑:“什么荣耀?一群以下犯上的孽臣,也敢称什么荣耀?呵!”   二皇子却还在发表演讲:“我们世家子,苦读圣贤书,习得文武艺,为我这父皇卖命。结果呢?他根本不拿我们当回事,动辄要我们世家的鲜血,铺就他的明君路……狗屁的明君!”   二皇子这边的人战斗力更盛。   更有人呼喊着:“将皇帝身边的妖妃先给处死了!都是这妖妃!和奸相林迮甫!林迮甫屡次陷害世家!无数世家被冤屈、满门抄斩流放的!”   贵妃在皇帝怀中,更加显得楚楚可怜:“陛下……”   眼看着皇帝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二皇子不由得笑了:“父皇,不如这样,要是你亲自动手,将你的爱妃给杀了,我就尊你为太上皇,留你一命如何?”   皇帝怒目而视,目眦尽裂:“竖子!你敢!”   *   谢府中,靠在贵妃榻上的谢乘云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声音沙哑:“几时了?”   身边亲信立刻道:“戌时刚过不久。”   谢乘云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拿起帕子掩住。   帕子上全是血。   他不动声色地将帕子折起来,蹙起眉头:“不对……家中为何这般安静……二皇子被关起来,不叫唤了?老太君和父亲不对着我书房骂了?!”   亲信沉默,不敢做声。   谢乘云蹙眉四顾,立刻注意到书桌上一片凌乱,像被狗啃一般。   谢乘云意识到不对,立刻提起书房墙壁上的宝剑,踢开书房大门:“二皇子人呢?!我不是说了,谁私下放走二皇子,杀无赦的嘛!”   谢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站在谢乘云面前拦住:“是被老身放走了!”   谢乘云举着剑,沉默了半晌。他的手握着剑柄,青筋毕露。   脖颈更是看着青筋明显。   “你这个谢家孽子!二皇子今夜再不动手,那皇位就要被楚宸王夺去了!”   谢老太君举着龙头拐杖要打自己的孙子。   “你还把他从皇宫骗过来,关起来!你这个孽子!你以为你就能将谢家只手遮天了!”   谢乘云躲都没躲,被这一拐杖打得闷头趔趄。   实木做成的龙头拐杖,很快将谢乘云的头砸出了血。   血从谢乘云的额头上汨汨地流出来,可是谢乘云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伤口一样:“因为我受了重伤,你终于找机会让大夫给我看了身体。大夫说命不久矣,你觉得我废了,就扶持二弟了?”   “二弟说要放走二皇子,还偷走了我的印信!呵!用我的印信骗取武城伯的信任,调动京城巡卫去参与宫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乘云仰天大笑。   “我谢乘云向来算无遗策,怎么会没能想到,你们这群蠢货,蠢到这种程度?!尤其是我向来心计深厚、阴险狡猾的祖母,没想到竟然也蠢到这种程度?哈哈哈哈!”   “够了!”   被自己长孙说愚蠢,满脸怒容的谢老太君指使家中侍卫将谢乘云拿下。   “大少爷身体不好,请他去休息。”   谢乘云冷眼逡视着众人。   被他看到的侍卫,个个都低着头,不敢上前对谢乘云动手。   谢乘云沉着脸,听着走廊上的滴漏,像是在侧耳倾听,等待着什么。   谢老太君知道谢乘云在谢家积威甚重,既然不能将他抓起来,便只好说话先稳住谢乘云,免得他现在去宫中掺和宫变的事情。   “你母亲被妾室纵火谋害,你父亲只顾着风花雪月红袖添香,假装一切安好,半年不到就娶了新妇……我知道你心中痛楚……”   “所以你十三岁那年,烧死了你父亲所有女人,又掌控了整个谢家,我没有拦你。谢家需要你这么个能干得力、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谢乘云依旧不说话,神色不为所动,又看了眼滴漏,算着时间。   他咬着唇,面色更加冷肃。   “你小时候被你父亲那些女人给差点掐死、淹死,受饿挨冻,还有一次差点被烧死……”   谢老太君说着说着,还哽咽起来。   “我苦命的嫡孙啊。”   “怎么兵器库那边还没动静?!”   谢乘云语气中沁着寒霜。   亲信嗖地一下从人群中消失,去打探消息。   谢老太君被谢乘云亲信这一手轻功惊了一会,这才继续说道。   “我们谢家也是没办法,难道真的叫新帝上任?要知道楚宸王虽然拥扈世家,但是对我们谢家可没有好印象……那个太子,恐怕也见不得我们谢家好……这宫变不得已而为之。”   亲信嗖地一下又回到了谢乘云的身边,低声耳语:“火被灭了。是西陵县主!”   亲信以为谢乘云要大怒,谁知谢乘云神色悲喜变了好几次,反而淡淡地笑了。   “不愧是我谢乘云看中的女子。不是那些庸脂俗粉,不是那些个自视甚高、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眼下,看着谢乘云要走,被谢乘云界定为“蠢货之首”的谢老太君拦着他。   “不许走!你要去帮皇帝?你疯了!”   谢乘云没料到,谢老太君能比他想的还要蠢。   “是去看看还能不能补救一番,否则,就只能给二皇子收尸了!”   谢老太君却还是以为谢乘云要去帮皇帝。   “我知道,皇帝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年纪轻轻就身居云鹤卫高位……”   “知遇之恩?!哈哈哈……”   谢乘云神色扭曲,像是听到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谢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怒斥道。   “怎么笑得如此不知礼仪?容装不整,毫无世家子的体统!也不知皇帝哪里看着你好,那么提拔你……”   谢乘云笑得差点吐了。   “呕……是让我枕着他的袖子,将我按在龙袍之下,说着‘心肝宝贝’,说着‘你们世家美少年不愧是芝兰玉树一般’?这种知遇之恩?”   谢老太君呆住了:“你说什么?”   院子里一片寂静。   漫天雪花开始点点飘落。一时间,只听得到雪花飘落到院中寒梅残枝上“簌簌”的声音。   “说着‘让那些总是跟我作对的世家傲骨们看看,世家最杰出的麒麟子这般惹人疼’,肌肤胜雪,妙不可言……这种知遇之恩?呕……呕……”   笑着笑着,谢乘云忍不住干呕起来。   大块大块的血块,随着咳嗽和干呕,倾泻在地上。   与满地轻薄的雪花相映衬,伴着冷冽的寒月月光,显得尤为惊心动魄。   “本来大好的局面!只等着兵器库爆炸,刚好波及皇宫外城,皇帝、贵妃、太子、楚宸王和大皇子……一个都跑不了,全要被炸死!”   谢乘云脸上血痕半干、身上绣着暗金色云纹的白色锦袍沾染了血色,像是从炼狱中走出来的妖孽,破碎而妖邪的美,摄人心魄。   “二皇子坐等着登上那个位子就好了。这是我这个当小舅舅的,为了报答年少时候,我被父亲鞭笞跪在祠堂差点死了,二皇子派人送饭送药的救命之恩……”   谢乘云提着宝剑,嗖地一下从满院子的侍卫中穿过。   “就凭二皇子那点手段那点心计,想要跟那群人斗?怕是一个都斗不过!”   谢乘云气极反笑。   “要不是我此次受了重伤,要不是我人手折损了不少,要不是我人手全用来和那‘萧戬’对抗,布置在了兵器库附近……也罢,我再帮他最后一次吧。”   “趁这机会,谢老太君,你不妨好好想想用你的自作聪明的脑袋,灭九族的罪名啊,是选择带着儿子媳妇子和孙女孙子们就地自杀呢?还是被抄家的兵油子们先轻薄一遍再到教坊司继续受□□呢?”   谢乘云一路哈哈大笑。   “也是,我尝过‘知遇之恩’滋味,怎么能不叫族中子弟们也尝尝呢……”   谢老太君,跌坐在地上。   *   皇宫里,二皇子却还在与皇帝对话。   “算了,看你也不会亲手杀掉你的爱妃的!那既然如此,便一起到地下当个苦命鸳鸯,不要继续祸害别人,祸害我小舅……就……就死去吧!”   然而,不等二皇子冲锋向前,乘机杀向皇帝……   却见突然地板滑动,一堆穿着铠甲的蒙面黑衣人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走出了地道。   “暗叁诸将,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千人将二皇子的人团团围住。   二皇子被无数雪白锋利的剑刃指着脖颈,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他哐当一声、丢下宝剑,低声自语:“小舅舅,我……是我无能!你是对的……”   而此时,二皇子口中的“小舅舅”谢乘云,带着一大捆火药,正快马加鞭,赶往皇城附近最近的一处、也正是苏槿带人所守着的那兵器库。   “炸了它,二皇子和谢家还有一线生机!” 第88章 狗血的宫变  没完没了的黄雀在后   谢乘云和下属们, 快马加鞭带着一堆火药和火石,赶往离皇宫最近的这处兵器库。   夜已深,他的人提着宫灯和火把,在簌簌的雪花中和苏槿对峙。   “果然是你!不愧是你!”   谢乘云看着苏槿。   “又见面了, 大小姐!”   如灼灼明月, 在这黑夜中熠熠生辉。   即便习惯在黑夜寒冷中行走的谢乘云, 也忍不住对这让人欣羡的温暖伸出了手。   “过来, 我不想伤害你。”   谢乘云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温和。   亲信仿佛见鬼了一般地看了眼谢乘云, 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苏槿。   随后,这位谢乘云的亲信,赶紧作密令手势, 让大家顾着点,不要误伤眼前这位戴着面纱看不出实际容貌、但一看身形气质就是极美的女子。   “这周围数万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在你眼中,只是数字对吗?”   苏槿却丝毫不动,挥了挥手,更多的黑衣人从暗中跳出来,将谢乘云等人团团围住。   “我不会退的。”   “兵器库值守的人, 被你看住了。可能纵火的,也都被你抓到了。”   谢乘云浅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但易攻难守, 眼下我只要扔下这些火药下去, 这兵器库还是保不住。”   苏槿的手, 按在眼前的【屏幕】上,只等着随时将数千个消防球,随时丢出去。   然而谢乘云却出乎意料, 让手下人先住手,对苏槿语气更加温柔缱绻。   “让我抱一下你,我就放过这数十万人,好不好?”   亲信怀疑自己真的见鬼了,否则有生之年怎么会听到自己从来不近女色、油盐不进的主子说这种胡话。   “主子,二皇子还在等着我们……”   “好啊。”   屋顶上,苏槿一步步走向谢乘云。   谢乘云笑得明媚,带着一丝自己都没觉察的绝望。   迎接谢乘云的,果然不是拥抱,而是无数飞刀。   “我早知道,凡是我想要留下的,最终都是得不到……”   谢乘云早就预判到,飞速退去,一边咯血,一边哈哈大笑。   “明月皎皎,乱我心尔,乱我心尔……”   “撤!”   谢乘云没多说,直接令属下们丢下火药火石等器物,火速撤离。   “主子……”   亲信还要说什么,但是想到谢乘云向来说一不二的铁血风格,再不敢多说,纷纷撤离。   苏槿怕谢乘云还有后手,怕追上去中“调虎离山”之计,先将谢乘云带过来的那堆火药彻彻底底地泡了水,然后按照既定计划留在此处继续守着这兵器库。   同时,发出烟花信号弹,叫暗中布置的其他人手,开始追击谢乘云这个疯子。   “主子,我们不是去皇宫方向助二皇子一把?怎么反倒向城门方向跑去?”   亲信跟着谢乘云,策马跑得飞奔,很是不解。   “何况,主子真的为了那女子……不做最后一击了……?”   谢乘云没有回答他。   他们打河岸边策马奔驰,河上朵朵许愿的莲花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红了河水。   谢乘云想,这灯火果然比不了晚霞,那一日苏槿用匕首架着他脖子、云霞漫天映衬着运河流水,实在是美极了。   谢乘云策马奔驰,像闪电一样躲着一支支暗中射过来的箭簇。   “不想死,就别说话,赶紧跟我走。去江南,我们谢家,还有一线生机!”   *   雪花继续簌簌地下着,慢慢地在皇宫的地上积攒了寸尺来厚的白雪。   白雪上慢慢被沁满了血色。   满身是伤的二皇子,被皇帝的人用绳索牢牢困住,几乎奄奄一息。   皇帝没有管自己的这个跟世家最为亲近的二皇子,而是用大氅将贵妃裹得更紧。   “爱妃,没事吧?可有被吓到?”   贵妃我见犹怜:“陛下没事就好。”   皇帝这才冷声,对着屋顶方向喝道:“看了半天,也该出来了!”   宋昱蹲在暗处的屋顶上,丝毫不为所动。   皇帝这样招呼的对象,也不是他,而是……   “皇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楚宸王仿佛从天而降,从屋顶上带着无数人跳下来,将皇帝和侍卫团团围住。   贵妃听到这个声音,第一反应就是要从皇帝的怀里出来。   此时,皇帝和侍卫们已经经历过了一阵截杀,都有些疲劳,不少侍卫身上都带着伤。   宋昱冷眼看着。   要是此刻是他,必定是“趁他病要他命”,话不多说,直接动手,不给皇帝喘息的机会!   可是,偏偏楚宸王仿佛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竟然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贵妃娘娘果然国色天香,是皇上最疼爱的可人儿。连唯一的成年儿子太子殿下都不管,只带着这么个可人儿在身边护着。”   楚宸王啧啧赞叹。   贵妃听了,更是沉不住气,又要从皇帝的怀中出来。   皇帝按住贵妃,将她好好护着:“爱妃不要怕。”   宋昱冷眼看着:贵妃这哪里是怕,这分明是在情郎面前羞惭,不想被你这老皇帝给抱着。   楚宸王也不继续刺激贵妃了,只瞥了眼旁边几乎没气了的二皇子。   “蠢货一个。难得你们谢家谢乘云是个聪明人,可惜,被你们这帮蠢货给带累了。皇帝暗中不知有多少兵力,不然他这杀子虐民的暴君,那至高无上的位子,能够一直稳坐到今天?”   宋昱嗤笑:谢乘云可没被带累。要不是阿槿,那兵器库炸了,余波牵扯到这里,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楚宸王的人,将皇帝的人团团围住。   一阵厮杀之后,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还护着皇帝。   “好皇兄,我知道你身边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过我这么多年来,也没闲着,这些个杀你的,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楚宸王笑得张扬,仿佛多年的恶气才算发了出来:“我母妃美吗?是不是比你这贵妃娘娘还要美?哈哈哈哈哈哈……我母妃用美色求你放过我的时候,你想过今天吗?哈哈哈哈哈!”   暗卫首领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有他这个暗卫首领,也不知道的皇家秘辛!   “你母妃是自尽死的,不是我杀的。”   皇帝捂住贵妃的耳朵,镇定自若地回答。   “我也不想她死,她生得那么美……”   “你住口!”   楚宸王却忍不住了,亲自带人杀向皇帝。   *   眼见着皇帝身边的侍卫一个个都倒下,只剩下暗卫首领和两三个暗卫还护着皇帝和贵妃了。   只是皇帝这边的暗卫首领和几个暗卫都身负重伤。   “太子没了,二皇子也没了,还有谁?”   楚宸王的话,真的好多,像是有积年的话语,终于忍不住了。   “从前你高高在上,可听不得我说这些,眼下你要死了,我要是再不说,恐怕你以后再也没机会听到了。”   “太子怎么会没了?”   皇帝忍不住蹙眉。   他明明吩咐暗卫首领带两个人好好护着太子的。   这个新找回来的真太子,温文尔雅、学富五车,他这个当皇帝的,还是很满意这个太子的。   暗卫首领心中更是一沉:完了。   皇帝终于舍得稍微放松对柔弱无依贵妃的保护,拔出身边宝剑,对着暗卫首领。   “凌贰,你胆敢阳奉阴违,诛杀太子?!”   暗卫首领倒吸了一口凉气,没说话。   太子看着柔弱,又是民间长大。那两个暗卫出手,恐怕太子尸骨都不剩了……   “是了,你怕太子上位后报复你?当初,你就是因为主动站出来追杀苏壹和太子,所以当上了暗卫首领……”   皇帝冷肃着脸。   “你自裁吧,念在主仆多年的情分上。你的家人,我还能宽恕一二。”   楚宸王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你身边就几个人护着了,你让你这属下自杀?!”   又说了好些“皇帝你可是身边人众叛亲离”的废话。   宋昱忍不住想,要是苏槿在这,十之八九要吐槽“反派死于话多”了。   这样想着,宋昱忍不住莞尔一笑。   暗卫首领知道皇帝的手段,再不敢侥幸,当即刎颈自杀。   那皇帝身边其他几个暗卫,也都纷纷顶着“知情不报”的罪名,自杀了。   楚宸王看着叹为观止:“皇兄果然不同于常人,这时候,还让能保护你的人全部自杀。”   “行了,你这个孤家寡人啊,我也不用刀架在你脖子上了,自己主动写退位诏书吧。”   “要不立我为皇太弟。”   楚宸王笑了起来:“你要是为难,下个诏书,可以立你的小皇子为皇太子,我嘛当个摄政王也行。辅政大臣全都得由我定。”   皇帝不动声色,看了眼微微有些震动的地下:“那林迮甫,你怎么安排呢?让他当辅政大臣吗?”   “瞧您说的,他可是小皇子的亲舅舅啊,怎么能不当辅政大臣呢?是吧?”   楚宸王说着,还对低头颤抖不已的贵妃轻笑了一下。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只能对你说。”   皇帝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   楚宸王还真的举着剑,跟着两个贴身护卫的侍卫,就这样过来了。   “哦?!看来,林迮甫最终选择了小皇子,放弃了大皇子啊!”   皇帝说着,拔着剑就杀向楚宸王。   两个高手中的高手侍卫,被皇帝转眼间斩杀。   更多的护卫,护在了楚宸王面前。   可惜,这时候,地面的震动终于结束了。   地道里又走出一队人马,一队兵强马壮的人马,由据说中毒卧病在床不起的大皇子带队。   “传父皇口谕,楚宸王弑君,杀无赦!”   怎么会……她这个大儿子……不是被她亲手派人下毒……怎么会……   贵妃脸色发灰,向来颐指气使的脸上,全是脆弱支离的神色。   大皇子带来的人手,武力值不高,但胜在人多、而且没受伤、精神足,牵制住了楚宸王的大部分人马。   皇帝像是被楚宸王气着了,亲自动手,将护着楚宸王的高手一一斩杀,很快就要刺向楚宸王的胸口。   眼看楚宸王就要血溅三尺,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作壁上观的贵妃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推开楚宸王,迎到皇帝的剑下。   “噗嗤……”   贵妃从未想过,原来被剑刺伤要害,会听到如此清晰的、剑入肉身的声音。   楚宸王先是大惊失色,继而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哈,你最心爱的女人,爱的却不是你。你就算坐拥天下又怎样?哈哈哈哈!”   贵妃要死了。   可她的心却早一步死了:哪个男人,会在心爱女人濒死的时候,还顾得上嗤笑不已呢。   原来,她并不是楚宸王的心爱之人。   原来,楚宸王对她,只有利用之心。   “你……贵妃……你竟然……”   聪慧多疑如皇帝,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小儿子或许不是自己的。   “楚宸王,你说,朕的小皇子……对!你刚才说让小皇子当皇太子也行……你……他是你的儿子不成?!”   楚宸王还在那里哈哈大笑:“没错……就是……啊!”   可惜,没等楚宸王说完,就被大皇子一剑给割了脑袋,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皇帝沉默地看着自己这个前来救驾的大儿子。   本来,他是对大皇子还算是信任的。但出了这么一桩事……   “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成年的儿子还活着了。”   皇帝以为太子宋昱已经被暗卫首领派人杀了,语气凝涩。   “罢了,我也厌倦了。明日我就退位,这孤家寡人的位子,就留给你了。”   宋昱冷笑:都这时候了,还在试探真心来救他的大儿子?真恶心。大皇子就不该来救他!   可惜,大皇子一副勘破红尘的模样,下跪请求皇帝恩准他离开京城。   “父皇,请您看在我今日有功于社稷的份上,恳请您恩准我带着小皇子,一起去守皇陵,此生再不入宫门。”   楚宸王的话虽然没说完,就被大皇子干掉了。   但大皇子知道,以他父皇多疑又精明的性子,怎么会查不到真相呢?   说到底,他的这个父皇可不是会对幼儿心慈手软的人。   若是他说要带着小皇子一起去守皇陵,别说小皇子保不住性命,就连他这个今天听到了一半真相的当事人——皇帝的亲儿子,恐怕都活不下去。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问大皇子:“林迮甫最终没有选择你,选择了贵妃和小皇子,你恨吗?”   大皇子语气冷静,只说:“父皇救了我,这就够了。我走后,恳请您对小十皇子好一点。他没什么才能,性子又惫懒。”   “行了,我知道他们几个是装残废的。”   皇帝语出惊人,承诺道。   “您今天帮我再除掉一个人,我便答应你去守皇陵。”   正说着呢,又一队人马杀气腾腾地出现了。   领头的人,正是郃国公。   饶是宋昱看了一晚上的戏,也觉得麻木了。这在螳螂之后的黄雀,有点多啊!   *   郃国公看着大皇子还剩下的人马,哈哈笑了起来。   “只剩这么点人了?哟,那不是凌贰,昔日的暗卫首领都死了?还有暗乙和暗丁带着的两队暗卫,都死了啊……哟,皇帝,你这损失有点大啊!”   “你也想当皇帝?”   皇帝冷眼看着花白头发的郃国公。   “一把年纪了,你就算坐上皇位又如何?你能守几年?”   郃国公一边动手杀大皇子的人,一边说道。   “总比你活得长!你那个国师炼的生子丹,吃了生不出儿子就算了,只怕你身子骨早就吃坏了!”   正说着呢,国师和不少穿着道袍的人,乘着大号的纸鸢几乎是从天而降。   “郃国公,莫要血口喷人!”   “我看郃国公还是束手就擒吧,就算你得了皇位又怎样?你那个不成器的、吃喝嫖赌的儿子,能够保得住皇位?!”   两方人马绞杀了起来。 第89章 宫变结束  国师最后的阴谋   大皇子和国师, 带着各自的人手,和郃国公带来的人厮杀在一起。   而皇帝,却趁着两方人马厮杀,走到了他的“真爱”贵妃那里。   他低着头冷眼看流血不止的贵妃, 既没有替贵妃止血, 更没有叫人来给贵妃包扎伤口。   “爱妃, 你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   贵妃恢复了自己平时在宫中跋扈的表情, 可是这表情在严重的伤势下根本摆不出来。   “我好后悔……入宫给你这个老男人做小……当年我的美貌,多少人要娶我当正妻啊。我兄长又是进士及第, 前途无量……”   贵妃说着话,毫不为自己还活着的三个孩子着想。   根本不考虑,自己孩子还有堂兄林迮甫以及林家, 会因为自己这番话受到怎样的迁怒。   皇帝怒不可遏,当时就有点气得发抖。   贵妃还在说:“我虚荣又爱权势……到头来却又奢望爱情。可是最后,什么都没了。”   “为了所谓的爱情,我还毒害自己的儿子。等你死了,我本来可以靠他当上母仪天下的太后的,咳……哈哈……”   皇帝快要气得中风了,他拿起剑就要指着贵妃。   “你不准再说了!”   “我就要说, 要不是你在皇帝这个位子上,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吗?你除了投胎比别人抢,你还哪里行了?我呸。”   贵妃向来跋扈, 只是在皇帝面前收敛些罢了。   她毕竟是会对自己儿子下手的女人, 当下伤害起自己的丈夫, 岂不是更容易。   “你喜欢杀你儿子,我也跟你学啊。难怪所有嫔妃里你最宠我,因为我最恶毒……咳……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头顶可不止一个绿帽呢……哈哈哈”   “你住口!”   皇帝实在忍无可忍, 顾不得贵妃的亲生儿子还在帮他杀敌,举着宝剑就刺向贵妃。   大皇子一时分神,被刺了一剑,差点被郃国公削了脑袋。当下不敢再分神。   趁着两方人马厮杀,趁着皇帝在和贵妃虐恋情深,有个皇帝身边伺候的、原本倒在血泊的小太监,悄悄地挣扎起身了。   他从靴子底部抽出软刃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看守二皇子的两个人都给瞬间捂着嘴抹了脖子,然后迅速给二皇子解了绳索,又将削铁如泥的软刃匕首,给二皇子。   “殿下,快去东门,那里有谢大人安排的快马和人手接应着您。等到了江南……”   二皇子接过软刃,本来是要悄悄走掉。   但是看着皇帝那样和贵妃纠缠、给贵妃疯狂刺剑,想到自己今晚听到皇帝所说的“楚宸王母妃极美”那种油腻的令人恶心的语气,想到自己母妃好几次差点因为是世家出身被这狗皇帝给赐死……   想到自己这个道貌岸然的父皇,对进宫来拜见淑妃的堂姐妹动手动脚,差点收进宫里来折辱……   当下,二皇子再忍不住,举着软刃就刺向皇帝的下半身。   “我呸!恶心!”   本来这一剑,以皇帝的身手是可以躲过去的,偏偏贵妃一把拦住她,以死前最大的力气抱住。   而宋昱,也用石子加了一把劲。   “啊!”   皇帝惨叫一声,声音仿佛响彻云霄。   大皇子和国师大吃一惊。   趁这机会,郃国公赶紧带着剩下的人逃跑。   国师也不去追了,赶紧叫自己徒弟们一起过来施救。   宋昱没有多看,也没有掺和进去。   皇帝今晚肯定还有很多后手,他不必今日急着与这位好父皇算总账,来日方长不是嘛。   *   第二天,全城戒严,到处在张贴谢乘云的通缉画像。   谢家被抄家,林家被禁卫军看守,郃国公府被禁足。   皇宫外城护城河被血染得通红,整个皇宫里派去打扫现场的,无不呕吐几乎几顿吃不下饭。   因为年纪不大不小,没有出宫看元宵灯节,一夜好眠的九皇子醒来震惊不已。   “宫变?怎么会现在就发生了!楚宸王这就死了?!”   不是还有一年多才会发生的吗?   而且前世楚宸王不是威武不已,将父皇和皇子们耍得团团转吗?怎么这就死了!   “听说是本来没死。一开始被大皇兄杀了的是个替身。”   十皇子有个大皇子亲哥哥,比九皇子显然要消息灵通一点。   “后来不知怎的,有个人在死人堆里突然喊了声‘好汉饶命,别用毒针刺我’,被父皇发现了……然后发现这人是楚宸王,被父皇命人剁成了肉泥……”   “嘶……”   九皇子吓坏了。   “太可怕了。”   也不知说可怕,是说皇帝叫人将楚宸王剁成肉泥可怕,还是说善于隐忍的楚宸王突然神神叨叨地暴露自己可怕。   “可能是癔症吧。仵作们检查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毒针。”   十皇子说道。   用冰针射向躲在尸体堆里楚宸王、深藏功与名的宋昱刚好走过:“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十皇子恭谨异常,“见过太子兄长。”   “太子哥哥,我跟你说你不用怕,现在坏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小九会保护你的!”   九皇子一脸兴奋地跟宋昱说话。   宋昱轻轻摸摸九皇子的脑袋,这傻孩子。   “谢谢小九的保护哦。”   等宋昱走后,十皇子神色复杂地看着九皇子。   一夜之间,失去了母妃庇护,得知母妃曾经给自己亲哥哥下过毒,又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   十皇子认真地对九皇子说。   “咱们没那个能力,当个闲散王爷挺好的。”   “我们可不傻,一定要利用我们的优势做点什么。”   偏偏九皇子还在和十一皇子咬耳朵。   “我跟你说,太子哥哥最心善柔弱了,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他!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当个闲散王爷!”   十皇子:……单看这局面,只有太子毫发无伤,备受皇帝信任,就知道太子不简单了。   算了。   人傻点也好。太子不是一脸怜惜地摸九皇子脑袋了嘛。傻人有傻福。   宋昱去见重伤在床的皇帝。   国师正在皇帝身边掐指算念叨着什么。   “陛下,您这伤能好!到时候,能跑能跳,还能骑马射箭呢!”   饶是镇静如宋昱,也差点没被国师的无耻给震惊了。   这种伤……那处已经被二皇子给削成了肉泥,还能好?右腿也被削断,不良于行。   就算是苏槿所来自的后世,也不可能。   偏偏国师一脸郑重,为了自己的命瞎诌:“只要有人能够在七天之内,为您建一座羽化登仙楼,请来仙人下凡,便能让您恢复……”   宋昱知道,看来这国师是想利用这七天的时间差,为自己偷跑做准备了。   当下,也不揭穿。   “太子,朕正有话要对你说。”   皇帝一脸慈父的模样,对宋昱说道。   “听国师说,那西陵县主在民间名声极好,有些人甚至将她说成时菩萨身边仙女降世……”   宋昱一脸戒备地听着。   “朕感念她扶贫救弱,你如今这般出息,也得益于西陵县主做的善事。”   皇帝试探宋昱。   “朕准备封她为镇国长公主,让她为朕焚香祷告七日,请求仙人下凡。你待如何?”   宋昱自然应允,继续听着皇帝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皇帝倚床头,努力不去想疼痛的伤口,奋力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意:“我看你每次提起那西陵县主来,语气都有点不一般。可她毕竟是有夫之妇了……她的夫君,可是我的肱骨之臣啊!”   这下,不但宋昱明白了。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   这皇帝是要用西陵县主的夫君“萧戬”来牵制太子宋昱!   只有宋昱本人几乎要笑了。   呵,有想法。   “我打算封萧戬为太子少傅。你可别看他年轻,但他是大楚唯一一个、也是最年轻的六元状元!”   皇帝其实也没有特别信任萧戬,可是没有办法了,现在这个局面,他也很难再找出第二把更合适的刀来牵制太子了。   “政事上,你可要多听听萧大人的。”   宋昱想了想,皇帝希望他是什么表情呢?   他表演了一个为难又儒慕的表情,半天才勉为其难地说道:“是,父皇。我知道那状元郎很厉害,不然西陵县主也不会看上他……但……我也不比那状元郎差……我……”   宋昱的表演很成功,让皇帝真的以为这挑拨离间的法子不错。   皇帝想,其实,当“刀子”的,忠心倒不必是最重要的,只要合适、好用就行了!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妻子被人暗自倾慕,尤其是那个倾慕的人,还是太子……   “萧戬”那么能干又爱自己妻子的人,怎么能够忍受?   况且,“萧戬”还是蔺禹乔的学生,蔺禹乔如今进了一步,成了内阁首辅。   有了直接的“萧戬”和间接的蔺禹乔和太子之间互相制衡……   皇帝自以为,自己走了一着极好的棋。   *   “恭喜镇国长公主殿下!”   宣旨的大太监尖着嗓子恭喜。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见到原来外姓也可以被封为长公主。   但一想到,这镇国长公主很可能是被用来给国师坑害顶缸的,大太监又不由得同情起来。   苏槿很大方地给了赏银。   如今萧家风头正盛,大太监自然愿意给苏槿卖个好,将知道的消息暗示苏槿。   “国师大人最近忙着羽化登仙楼的事,找了最好的最快的汗血宝马,说要做法将它们变成飞马呢!”   苏槿笑了。   这国师逃跑的准备,很不仙人啊。   “对了,皇上还说了,召集天下能人,只要是能在七天内造好羽化登仙楼,就直接让那人入内阁。”   大太监啧啧赞叹。   “不愧是国师大人,真是颇得陛下的信任。要咱家说,这羽化登仙楼,只怕还是要国师来造呢……长公主您贵人多福报,祈福这事啊,只您来做就好了。”   这是提醒苏槿,不要被国师给忽悠了承接了什么造羽化登仙楼的事,就打太极只说自己祈福。   这楼造不造得起来,可千万别揽到自己身上来。   苏槿谢过对方好意,心中却觉得无碍。   不就是七天盖一座小楼吗?她可太有办法了!   不过,且看国师要如何处理这事吧。   早晚,他们是要对上的。 第90章 . [最新] 大结局  盛世繁华   国师为了给自己拖延跑路的时间, 骗皇帝会好起来,只要在七天内建一座羽化登仙楼。   但是这七天,需要国师斋戒沐浴,在道观中净室中和几个徒弟独自待着。   同时, 叫镇国长公主领着不少勋贵人家的贵女一同斋戒祈福。   这七天内, 也不能全城戒严, 不然叫仙师觉得不受尊重, 不肯进京来了。   然后国师又说什么具体建造的要求,总之是劳民伤财, 非常离谱。户部当然是不同意了。   如今是蔺禹乔当内阁首辅,他虽然对事事保持中立,走的是忠于皇帝的路线, 但是绝不是林迮甫那种佞臣。   皇帝恼火极了,或许是将羽化登仙楼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帝竟然提出来。   “若是谁能找到仙师辅助国师,尽快建好羽化登仙楼,朕就让他入内阁,且统管三军!”   *   国师在道观的密室中收拾自己这些年来积攒的名贵珍品,越想越觉得这也不舍得丢那也不舍得不带。   最得他信任的大徒弟在一旁低声劝他。   “师父, 您何必这般非要走上绝境呢?皇帝活不了多久了,您直接投靠太子不就行了。”   “我看太子殿下为人宽厚,行止之间颇有明君之相。”大徒弟继续劝。   “怎么可能和解?要不是当初我那一卦, 人家好好地在宫中享受人间顶级富贵。”   国师大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自己徒弟:“还真以为自己修的是仙家手段, 不怕人间帝王了是吧?”   “我告诉你, 师父我这么多年来,周游在各方势力间,还颇得皇帝信任, 为他主持了皇宫地下密道等修建,凭的是什么?仙法?”   “我们走的是天师的路子,修的是世事人情。何况,皇帝比你我想的,后手可还多着呢,不然怎么会人那么狠毒,还能坐稳皇帝位子的呢?”   国师对皇帝的评价很客观。   “要是天下真有仙法,这皇帝就该被五雷轰顶了,还能这么逍遥?”   国师说道。   大徒弟觉得自己师父说的实在在理。   但他忍不住想:要是天下真有仙法,皇帝这么坏该被五雷轰顶,他这个助纣为孽的师父恐怕也难逃……   *   宫变后的第三天,国师觉得自己万事具备,就准备跑路了。   谁知偏偏临跑路前夕,他被皇帝传唤了。   皇帝带着笑意,告诉国师:“萧少傅为朕找来了一个仙师,给朕服用了仙药,朕不痛了。”   宋昱和苏槿在一旁无辜地看着国师。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仙风道骨的道士,看着颇为唬人。   苏槿:就是一点止痛药。   “你不是暗示朕,只有镇国长公主能够真正建起那羽化登仙楼嘛。”   皇帝笑得开怀。   “她真的把人找来了,现在就能当场建起羽化登仙楼来!还等带朕飞升入九天!”   国师跌坐在地上:她疯了……   他看不懂苏槿的路数,但毫无疑问,他本来想摆苏槿一道,但是现在苏槿有了万全之策。   *   很快,御花园内被清了场地。   苏槿很快就掏出一个热气球,假装是那“仙师”带来的。   “仙师”坐在热气球上,眼看着飞升离地有一丈来高。   国师看呆了,他一时竟有些糊涂,难道真的有仙法?只是他修为不到家?   皇帝再忍不住:“仙师,您快下来,您不是说要带我上天去看病的嘛。怎么您先走了?”   “仙师”却一脸深沉地忽悠:“你是人间帝王,身上桎梏太多,要真的想要上天去治病,必须要先将所有担子、所有桎梏都交给别人,才能入得天门。”   国师震惊了:他只是忽悠说,要通过羽化登仙楼上天,结果这家伙还完善了情节?他不信。   然而接下来的事,让他不信也得信。   只见那“仙师”下了热气球,开始做法,一阵狂风大作之后,这块空地上陡然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三层小楼,还带楼梯!   那小楼墙面由玻璃、地板是金属组成的,地板、部分金属和楼梯被金漆漆成,金光闪闪。   小楼外表用着薄纱笼罩,看起来还真是仙气淼淼。   皇帝震惊了,国师也呆住了。   只有苏槿暗笑:不过一个三层的玻璃活动板房改造的罢了。   然而,很快苏槿又将这个活动板房改造的“羽化登仙楼”给收了起来。   “仙师”赶紧道:“请陛下尽快将所有人间事暂时搁置,否则,这楼可是上不去。”   宋昱知道,皇帝手上还有一股隐藏的势力。那是他保命的底牌。   皇帝犹豫了再犹豫。   若是从前,他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相信此事。   但是,他受够了没完没了的疼痛与伤病,受不了身边太监和妃嫔们异样的眼光。   更受不了臣子们对他盖着被子的腿部,来回逡巡审视的目光。   向来心理强大的皇帝,他接受了这场命运的裁决。   他将他暗中的势力,对太子宋昱合盘而出。   将所有的阴谋筹谋,尽皆告诉他的亲信。   *   皇帝几次三番,都进不了那小楼。   一旦推着轮椅要入内,那小楼便不见了。   “仙师”便说,还有事情没有交代给太子。   皇帝没法,只好将藏着掖着的,如实告诉宋昱。   直到,宋昱和苏槿觉得皇帝再说不出什么了,皇帝和被逼着的国师,终于走进了活动板房改造而成的“羽化登仙楼”。   这一天是惊蛰,天雷滚滚。   苏槿在活动板房上,装了引雷装置。   一阵火光雷光中,一切都化为灰烬。   这个杀子虐民的昏君,和他的佞臣国师,终于也都烟消云散。   史书上这样记载——   “楚桀帝,残暴不仁,在位时毒而害其子,流民四野,民不聊生。天不忍,以天雷裁之。”   *   “我从小文武双全。他呢?不过就是有个好爹罢了。若是我的父亲是皇帝,我也能够登上那个位子,我能做得比他好太多了。”   天牢中,郃国公对来探望自己的宋昱和苏槿这样说道。   “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心狠!”   苏壹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先帝在你们和新君之间,埋下了隔阂。先帝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萧大人,我看你现在年轻又身居内阁高位,又统管三军。可是新君必定是要立威,先拿你开刀的。你且等着吧!”   郃国公威吓着宋昱,还试图让宋昱拉他一把。   “年轻人,你现在拉我一把,日后我们也好互相提携。”   宋昱和苏槿都要笑了。   “还真的以为我们是为了给自己多一条退路,来探望你的?”   郃国公诧异。   “你跟先帝一样,也追杀过自己的儿子,你忘了吗?”   苏槿提醒他。   “你可不比先帝心善啊。”   “不过是一个儿子罢了。”   郃国公以为他们知道了当初自己也派人追杀过太子和苏壹的事情,也以为苏壹是后来真的死了,毫不在意地承认。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仇敌。为了家族的昌盛……一个儿子罢了……”   “那你可不止杀了他一次。”   前世,西南边城被侵。   知晓苏壹的身份郃国公,让苏壹顶替郃国公世子,立下赫赫功劳。   最后,这功劳让郃国公府更加繁荣,屹立不倒。   而苏壹,却因为受了重伤又被亲爹害怕其帮助太子,再次追杀,最后重伤不愈而身亡。   前世,苏壹是那么地想要保住自己弟弟和父母家人的功勋、体面和富贵,可他自己呢……   苏壹沉默。   走出天牢后,苏壹说:“郃国公府,既然保不住了,便散了吧。”   随后,郃国公府因为参与宫变谋乱,抄家后全家被削为庶民。   这一世,苏壹没有用郃国公世子的身份,而是以自己的真名,凭自己的能力,依然很快在西南站稳脚步,平定西南,凭着自己军功,为自己挣来了侯爵的军功,被封为苏国公。   而原本的郃国公世子,因为从小娇生惯养,一时受不了打击,每日饮酒赌博,很快就败坏了身子,卧病不起。   被削了爵位的原郃国公知晓了这一切,当日便写了信后,自刎而亡。   【我这样一个为先帝助纣为孽的罪人,一个空有野心却无仁心的父亲,醉心于权术,戕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我,是个罪人。】   *   谢乘云好不容易,才逃回了江南。   他想发动起义,可是根本无人响应。   “眼下新君要即位了,那可是再仁慈不过的新君啊。”   “萧戬大人入了内阁,管起了吏部呢。萧大人的能力,大家都看得到,所到之处,那是为民谋福啊。没有比他更好的官员了。有他来带着大楚的诸位官员,可没有不好的事!”   谢乘云沉默了。   他还想叫他曾经打探到的,那个叫做萧淙的,他有个妹子似乎有个孩子,可能是楚宸王的孩子。   他想抢了这个孩子作为由头起义。   但是等赶到的时候,才发现等待他的,是埋伏。   萧奉仪早带着孩子,去了京城。   当个闲散的宗室子弟,还是努力学习文武艺为大楚添力,这都是萧奉仪和那孩子的选择。   而做出想毁天灭地选择的,从来只有他谢乘云而已。   再不会有人结伴同行,也从未有人真正与他结伴同行,有能力从无尽黑暗中拉他一把。   人死而灯灭。   一阵红光过后,他陷入到了永远的黑暗中。   有人能那么幸运地拥有一生的救赎与陪伴,而他只有片刻的时光。   真美啊,那片刻的暮霭晚霞。   那微微的木槿香气,被万丈晚霞映红的运河水。   *   “试穿一下。”   宋昱命人呈上皇后的礼服给苏槿看。   苏槿去过博物馆,看到过历史上皇后的袍服,都极为精美。   头冠繁复,华丽无比。   但是当她展开衣服,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衣服可跟那些博物馆里的纹样都不一样。   “这衣服上绣的不是凤凰,而是五爪金龙。”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看着这盛世起,看着这太平书。”   宋昱满心恳求。   “不要走,留下来。跟我一起。”   皇帝和臣子,不过是一场强弱的博弈。   若是皇帝掌握不了更多权利,自然是只能多多妥协。   但宋昱不是,他有两个身份,一个名正言顺、众望所谓的仁厚新君,一个是精明强干、博闻强识的辅政大臣兼太子少傅及内阁重臣。   手上还有从先帝那里接过来的兵权,自己又有暗中的不少暗卫和民间商队势力。   文有内阁首辅蔺禹乔的支持,武有名将荆玄风、皇甫富贵等人的支持。   而且,他还极为富有。   他的私库,可能是历代皇帝中身家最高的了。   而这一切,都是苏槿带给他的。   “阿槿,留下来。监督我当一个明君。若我有负于天下,你便取而代之,好吗?”   宋昱看着苏槿的眼睛,郑重不已。   “你还没亲眼看着招娣当上千户,你还没有亲眼看着拦妹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富商。留下来,好吗?”   “留下来,看不再闭关锁国,看海贼被消灭,看航海技术的发展,看科技火种的兴盛……”   “留下来,看华夏文明的火种沿着江河湖海,传遍世界。”   “留下来,看女子为官,为天下有才华肯努力的女子再挣更多地位……好吗?”   “好。”   苏槿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看着手边绣着五爪金龙的皇后长袍,郑重地承诺。   *   史书有云——   “二圣临朝,殚精竭虑,开万世太平,民间富足,国力强盛,万朝来贺。男女皆可为官,科技兴盛……无人敢欺国民!”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