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反穿越调查局》作者:码字的李世卿   文案:   历史是一本账,欠了是要还的……   一群守卫历史长河的热血特工,一个跨越千年的神秘组织,一段令人捧腹却又可歌可泣的流光岁月,在反穿越调查局的秘密档案里,静静尘封……   先秦卷 第一章 调查局的新伙计   “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啦!”   主席台正中,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怒喊道:“根据有关部门不完全统计,今年的穿越者比去年增长了百分之二百五!魂穿的、肉穿的、乱穿的,还有来回反复穿的!把超时空隧道当成什么了?他们家的厕所吗?想上就上……”   他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一边喝,一边扫视着台下。在那里,坐着满满当当上百号人。这些人虽然穿着不同的制服,但肩膀上却都是将星闪烁。   很显然,这一次的会议,级别非常高。   面对着台下严肃沉默的听众,老人继续道:“最可气的是,这些穿越者在现实世界里全是屌丝!要么是成绩稀烂的学渣,要么是一事无成的撸责儿,要么是嫁不出去的丑八怪。可往回穿的时候,不是帝王将相,就是才子佳人,最差也是个富二代、官二代。活的比老子都潇洒!真他妈岂有此理?!”   秘书在后面轻轻咳嗽,善意的提醒着自己的领导:注意措辞。   那老人不满的哼了一声,略微调整一下情绪,话锋一转:“科学院已经第四次提出警告了。他们说再这么瞎胡搞下去,时空隧道有可能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塌缩,其毁坏力完全能波及到现实世界,甚至是未来世界。另外,那帮混蛋也越来越没有底线。最早的穿越者项少龙,多少还知道不要改变历史进程,算是个良心穿客。可是如今呢?现在的穿越者,居然有带着装备、带着仓库往回穿的,还有一些人根本就是奔着改变历史去的!完全不考虑大局。”   “首长说得对啊,”旁边一位身穿上将军服,长得却像是位大学教授模样的人接口道:“有些穿越者回到过去后,为所欲为,利用事先知道的历史知识,将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非常不负责任。要知道,历史也同样是有蝴蝶效应的,一个细微的改变,可能引发一连串巨大的变革,那可是现实世界所无法承受的。”   老人另一侧的眼镜女士也开口说:“光是文化版权的问题,就已经变成了一笔糊涂账!教育部才刚刚修订完第八十一版古文教材,把很多唐诗宋词的作者改成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没想到,下一批穿越者又把一切给搞乱了。不断有新的出土文献证明,那些诗词出现在了更早的时代,而且作者另有其人。”   “这还不算啥。”老人继续道:“还有在那边乱砍人的。上周警察总署通报了一个案件,东川省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灭族惨案。各位,听清楚,是灭族!整整一个族系,上万口人,瞬间消失,把警察们都吓傻了。最后调查来调查去,才终于弄清楚。原来是一个穿越者在清朝道光年间因为一时手欠,不小心弄死了一个倒霉蛋。那个古人一翘辫子,他的后世子孙瞬间跟着全玩儿完。现在警方都不晓得该怎么立案了,是谋杀案呢?还是失踪案呢?”   闻听此言,台下立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老人用茶杯顿了顿桌子,大声道:“安静,都安静!鉴于穿越事态日趋严重,最高人民会议决定,由国家特工总部牵头成立一个新的机构——科学反穿越调查局。这个机构,专门负责调查抓捕超时空穿越者……”   “我反对!”台下一名海军中将起身抗议:“根据联合国第98765号决议,穿越权也是公民的自由权利之一,是应该得到保护的。”   话音刚落,异变突起,那位将军仿佛中了魔法一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biu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人群顿时发出一片惊呼,所有与会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一幕搞得手足无措。   主席台上的老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摇头叹道:“唉,看见了吧,都看见了吧?估计这位同志的哪一个先人,又被穿越者无意中给干掉啦。”   一大清早,赵亮便兴冲冲的来到位于长安街999号的国家特工总部。   他是来报到上班的。   三个月前,赵亮正式从警官大学毕业,以全科优等的成绩,报名应征特工总部。   按照常理说,以他的分数和资质,去警察总署工作恐怕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那里待遇优渥,专业又特别对口,只要能办好几个案子,升职就像坐火箭一样。毕竟,警察总署的高层领导们,差不多都是赵亮他们大学毕业的。对于警大系的师弟师妹,那绝对是要高看一眼、照顾到位。   但是,赵亮却不这么想。   跟警察相比,特工岂不是更带劲吗?   “领导好!我是新来报到的探员赵亮,这是我的档案资料和入职通知。”   赵亮将一大袋文件,恭恭敬敬的双手呈给人事处的办事员。   那位办事员毫不在意的接过来,眼睛却还盯着手机上的纵横小说,随口问道:“哪个部门?”   赵亮迟疑了一下,回答:“啊?我也不知道,通知书上没有写明。”   办事员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哼,新人。”然后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机,开始翻阅起赵亮的档案。当他看见通知书上三个醒目的红色字母时,脸色微微一变,赶紧起身奔向最里间的办公室。   片刻功夫,那位办事员又走了出来,示意赵亮跟他进去。   宽大的办公室里,特工总部人事处长胡宇飞正站在挂满奖状的荣誉墙前面,等候着他们。见赵亮进来,胡处长笑容可掬的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是小赵吧,哈哈哈,欢迎欢迎,祝贺你加入我们这个光荣的组织。小伙子不错啊,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对于胡处长的热情反应,赵亮颇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心里暗暗盘算:我好像还没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成绩呀,怎么这么夸奖呢?   他懵懵懂懂的客气道:“首长您过奖了,全靠……”   胡处长没等他说完,挥挥手示意办事员出去。然后又让赵亮在沙发坐下,接着开口道:“赵亮啊,我看你在学校的成绩很不错呀,怎么想到要来特工总部呢?”   “报告首长!”赵亮腾的站起身,立正朗声道:“特工总部,是精英中的精英,只有真正有勇气有能力的人,才能来此报效国家。当特工,是我从小的……”   “好好好,”胡处长又没等他说完,笑着打断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们就需要你这种有担当的年轻力量。你坐,坐下说。”   赵亮尴尬的坐下来,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胡处长拿起报到通知书,指着上面的字问赵亮:“你知道这几个字母的含义吗?”   赵亮探头看了看,道:“额……不是很明白。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我也猜了很久,可是没有一点线索。说起来,咱们干特工的还真是挺神秘哦。”   “你读读。”胡处长和蔼的命令道。   赵亮看了他一眼,然后照着通知书认真念道:“KFC……”   “再猜猜啥意思?”   赵亮抹了抹额角上的汗:“额,总不会是开封菜吧?”   胡处长闻言哈哈大笑:“一看就是标准的吃货思维。我来告诉你吧,这是一个神秘机构的代号,即便是在总部,都需要拥有很高的涉密权限才能了解的。”   “您的意思是说,我被这个机构录用了?”赵亮听得眼睛放光,兴奋的问道:“这究竟是什么部门啊?”   胡处长神秘兮兮的说道:“科学反穿越,代号KFC,就是‘科反穿’的缩写。你去的那个部门叫做反穿越调查局,简称反穿局。”   “叮咚——”   电梯终于停了,赵亮抬头看看,显示屏上写着“-18”。   “胡处长,地下十八层,这个数字……好像不太吉利呀。”   胡宇飞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年轻人,讲究那么多迷信干嘛?往后比这更糟心的多了去啦,你慢慢就习惯了。”说着,他领着赵亮走出电梯,来到一条宽敞深邃的通道中。   两人置身的通道,全部由锃亮的钢板包覆,一端是他们刚才所在的电梯,另一端则远远地望不到头。通道的宽度足以容纳四辆卡车并行,顶上则是看不到灯管的光源体,将整个空间照的恍如白昼。差不多每隔一两百步,就有一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守护着一个封闭的大门。   胡处长给站在电梯门口的警卫出示了证件,得到确认后,便带着一脸懵逼的赵亮继续沿通道往前走。   一路过来,赵亮看到每个大门旁边都有一块门牌,上面分别写着“民国处”、“清朝处”、“明朝处”、 “宋朝处”、“五代特别科”、“隋唐处”、“南北朝行动科”、“两晋处”、“三国处”、“两汉处”……   他们在最靠里面的一个大门口停住脚步,赵亮冲着门牌喃喃道:“餐厅……餐厅是什么鬼?哪个朝代?”   他满脸疑惑的看着胡宇飞,胡处长笑道:“傻子,餐厅就是餐厅,吃饭休息的地方。你先在这里点些喝的,等我一会儿。我去跟各处的老大们沟通一下,看看把你安排在哪里。”   此时还不到用餐时间,所以餐厅里面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在远处的角落里,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默默的抽烟。   赵亮端着咖啡在原地转了两圈,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走向了那个人。   “前辈您好,我叫赵亮,是新来报到的探员。很高兴认识您……”   那男的抬头看看他,礼貌的点了一下头,但是并没有开口说话。   离得近了,赵亮才瞧清楚对方的容貌。尽管那人坐在椅子上,可还是不难看出其魁梧高大的身材。一头显得极为干练的板寸发型,配着方正大脸,眼似铜环,狮鼻阔口,再加上靑虚虚的络腮胡茬,看上去极为彪悍。   这幅尊容,令赵亮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警官大学读书时,一位特种兵出身的战术教官。   “前辈,您是哪个部门的?”赵亮对钢铁硬汉的军人形象有着一种天生的崇拜感,同时也不禁好奇,像眼前这样的人物会是什么样的特工角色。   “硬汉”端详赵亮片刻,说道:“我是清朝处三科的科长,叫孟连江。你是哪个处的?”   赵亮摇摇头:“还不知道呢。领导让我在这里等安排。”   孟连江哦了一声,没有再接话,又点着一支烟抽了起来。   赵亮试图找些话题打破沉闷:“前辈,您来反穿局多久啦?”   “……差不多半年吧,以前我是猛龙特战队的。”   “猛龙特战队?乖乖不得了!”赵亮惊讶道:“那可是世界顶级的王牌劲旅呀。您这样的人才都被调到这里,是办惊天大案吗?”   孟连江吐了个烟圈,幽幽道:“当然是大案。抓捕反穿局十大通缉要犯——张晓。”   “张晓?”赵亮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可一时又有些想不起来。看着他一脸迷糊的样子,孟连江语气平静的说道:   “她在清朝还有个身份——马尔泰·若曦。” 第二章 先秦处   赵亮眼珠子瞪得滚圆:“您不是开玩笑吧?抓捕若曦?”   “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孟连江悠悠道:“反穿局一成立,张晓就头一批上了榜。这也没办法嘛,名头太响了嘛,被上边盯上了。”   “她犯了什么罪名?”赵亮好奇的问。   孟连江摇摇头:“你要说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倒也没有,就是名气大。整治穿越乱象,不打击这样的,不足以平民愤,算是典型案件吧。不过……”   赵亮听他话里有话,赶忙打听:“不过什么?”   孟连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过前段时间情报分析中心送来的报告说,若曦有可能影响四阿哥的心理状态,间接触发整个历史进程的改变。所以作为大案处理,也不为过。”   “究竟怎么处理呀?”赵亮感到有些懵圈:“飞过去抓捕她吗?”   孟连江点点头:“是啊,这你都不知道?人事处连起码的入职培训都没做,太他妈草率了。来,老孟给你上一课。利用穿越反穿越,懂吗?”   赵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哦,大概懂。就是说咱们反穿局的特工也得穿过去呗。不过张晓人抓住了吗?”   “抓个屁!”孟连江忽然不满道:“张晓是典型的魂穿,即便是拒捕也不能动她半根汗毛。一旦毁伤了若曦的肉身,等于咱们也改变了历史,那是犯纪律犯法,最后同样要入刑的。所以只有把她完好无损的弄到穿越航行机里,才能把张晓的灵魂带回来。可是,这他妈太难啦!”   “怎么太难啦?”赵亮刚入行,完全不晓得孟连江的意思。   老孟把烟头碾灭,叹道:“若曦你晓得吧?在清朝那会儿,人家可是贵族,又是才貌双全的美女,身边的阿哥们跟走马灯似的围着。抓她?你听说过御林军吗?听说过黄马褂吗?听说过血滴子吗?”   “额,行了行了,我懂了。”张亮满脑门黑线:“孟科长,俗话说不能强夺,可以智取呀。咱们派人潜伏在她身边,总能找到机会得手啊。”   听他讲这话,孟连江长叹一声,又拿出一支烟点上,默默的吞云吐雾。   赵亮不明所以,好奇道:“孟科,您这是怎么了?”   “唉,我说小兄弟,你能想到的办法,我们会想不到吗?”老孟声音有些低沉:“我们科有六个人都送过去了,整整三个月,机会没等到,人全疯了。”   “为什么?”赵亮大惑不解。   孟连江瞥他一眼,幽幽道:“因为这个行动的风险性极高,所以为了不产生伤亡,以至于给历史留下BUG,我们只能全部采取魂穿的方式展开行动。可是由于传送中心的定位手段出现偏差,六个特工的灵魂载体都选在了太监身上。你能想象吗?活生生的大老爷们儿,换了个太监的身体,光是撒尿,就是一次深度的灵魂撞击……而且每天要撞击很多次……”   赵亮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道:“孟科长,你……你也去了吗?”   孟连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他那张沧桑而坚毅的面庞上,两道热泪已然在静静的流淌。   “小赵,小赵!”胡宇飞处长使劲的挥着手:“快来,走,报到去!”   赵亮几步赶到他近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个问题:“胡处长,我……我……我有选择部门的权利吗?”   胡宇飞一愣,讶然道:“选择部门?为什么?难道警官大学之前没有教过你们,一切都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吗?”   赵亮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坚持:“如果不能选择部门的话,那我……我可能无法胜任这里的工作了。”   “好大的勇气呀,上班第一天就敢用辞职威胁人事处长?”胡宇飞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想选哪个部门?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啊,后勤支援部门你想都别想,早就人满为患啦。你要去也只能去各个行动处,没得商量。你先跟我说说清楚,让我考虑一下。”   赵亮眨眨眼,小声问胡宇飞:“额……,领导,哪个朝代没有太监?就是那种没有被切掉小家伙的朝代,我就去。”   “没有太监?”胡宇飞眼珠子转了两圈,嘿嘿笑道:“巧啦,我带你去的那个处,正好就没有太监,走吧!”   赵亮兀自不放心:“你不会蒙我吧?”   胡宇飞气道:“我蒙你小子干嘛?你被分到先秦处啦。在那个时代,并非所有的宦官都是阉人,大部分都是正常的。再说了,你在乎这个干嘛,好奇怪呀?”   警卫验看完证件后,打开了身后的大门,“先秦处”的办公区赫然展现在胡处长和赵亮的面前。   “这么简陋……哦不,简朴啊?”赵亮不禁脱口而出。   胡宇飞瞪他一眼,快步走入房间,冲着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说道:“屠处,您忙着呐?人我给您老领来啦,您过过目?”   那堆文件忽然微微抖动起来,接着哗啦啦分散开,一个流着哈喇子的瘦小老头从文件中扬起脑袋,睡眼惺忪的看着胡处长,好半天才嘟囔道:“哎呀呀,是宇飞呀。你看看,我这忙着学习资料,都没察觉你进来。”   “那是,那是。”胡处长恭敬道:“您老一向是这样,工作起来特别专注。呵呵呵,哦对啦,屠处,打扰您一会儿的功夫。这位是刚从警官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赵亮,分配到咱们先秦处工作。小赵,来,见见你的领导,屠四海屠处长。”   “处长好!”赵亮一个标准的立正军礼:“赵亮奉命报到,请屠处长指示!”   “哎,好好好,欢迎欢迎。”屠四海高兴的笑着,抽空还偷偷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   胡宇飞把一大包资料放在办公桌上,道:“那什么,屠处,我就不打扰您老工作啦。这是小赵的档案,您回头空了看看。这是复件,原件我们人事处已经存档了。过两天我再让手下来取这份就行。”   “好好好,你忙你忙。”屠四海起身送胡宇飞出去:“哎呀,你是总部的大处长,我们这里分个人还要你亲自跑一趟,不像话不像话。宇飞啊,没事儿常来坐坐,我这里清净。”   胡宇飞一个劲儿的客气:“一定一定,留步留步。”   等跟着屠四海一起送走胡处长,赵亮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先秦处的办公室。   这间比学校普通宿舍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的办公室里,总共摆着四张办公桌。其中三个桌面上都有办公文具和私人物品,显然是有人坐的。   两个铁皮文件柜被资料塞得满满当当,地上也左一堆右一堆的码放了不少。与其说这是一间特工办公室,倒不如说更像是大学里存放考试资料的杂物间。   赵亮不禁皱皱眉头,心里暗骂道:这个可恶的胡处长,把老子发配到什么鬼地方。一个上班睡大觉的猥琐老头,外加一个杂物储存室,简直是鬼扯。   屠四海仿佛看出了他的心事,笑呵呵的倒了杯水递给赵亮:“胡处长很可恶,猥琐老头很讨厌,杂物储存室也很LOW,对吧?”   赵亮吓得一机灵,接过杯子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杯子里面的开水顺势飞溅出来,烫的他生疼。   屠四海拍拍赵亮的肩头,温和的说道:“没关系的,你刚来,总得有个适应过程。等会儿另外两个同事回来了,咱们再开个欢迎会,给你具体介绍介绍情况。”   “处长……嗯,那我现在干什么?”赵亮刚才被屠处长说中心事,也不晓得应该否认还是应该道歉,于是赶紧找个问题掩饰尴尬。   “像我一样,先认真看看资料,学习一下业务。”老头儿在办公桌后面慢悠悠的坐下,悠哉悠哉的吩咐道。   赵亮环视了一下四周堆积如山的文件,正打算问问屠处长,究竟从哪些资料看起,却听见办公桌上的文件堆里,又传来了一阵微不可查的呼噜声。   呼——   先秦处办公室的大门从外面打开,人还没出现,一个憨厚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嘿,我说屠处,今天餐厅供应鲜肉大包子啊,咬一口汁水四溢、唇齿留香。我们俩开完会先去混了个肚饱,给你带了十个回来,够不够?”   随着话音,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矮胖子风风火火的走进办公室,手中还捧着一个硕大的饭盒。矮胖子往前两步,看见屠处长办公桌上微微起伏的文件堆时,调门立刻小了八度:“我去,又在学习文件呐?小雅,咱们可千万轻点声。”   “就数你嗓门最大,还提醒我呢。”一个身材高挑、曲线迷人的漂亮女孩跟在矮胖子的身后,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她瞅了瞅办公桌,叹道:“唉,王小四,虽说咱们是特工机构,但也有风纪部门在时时刻刻盯着呀。处长成天这个样子,被人家逮着了多丢脸。”   被称作王小四的矮胖子把饭盒放在自己的桌上,笑道:“风纪部的人敢来查先秦处的岗?开玩笑呐,咱们处长是谁?那可是当年全特工总部大名鼎鼎的……”突然间,他止住了后面的话语,警惕的盯着小雅。   小雅此时也察觉出异常,低声喝道:“什么人?出来!”说着便掏出了别在腰后的手枪。   一直蹲在文件柜后面翻查资料的赵亮,此时慢慢悠悠的站起来身,两手同时缓缓张开,一脸迷茫的说道:“千万别冲动,自己人。”   王小四看到赵亮胸前挂着证件牌,抬手示意小雅先落下枪口,然后冲着赵亮问道:“哥们儿你是谁呀,哪个部门的?在这里干什么?查岗吗?”   赵亮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小雅,对着两人小心翼翼的举起证件,解释道:“两位前辈,我叫赵亮,是刚被分到先秦处的。”   “骗子!”这回不仅是小雅又举起了枪,连王小四也把枪拽出来,两人指着赵亮的鼻子异口同声道。   面对如此情形,赵亮彻底蒙圈了:这尼玛是什么鬼地方啊,一言不合就掏枪吗?!   危急关头还好他反应快,赶紧冲着文件堆喊道:“领导,领导,您别先看文件啦,赶紧开个欢迎会吧!” 第三章 为什么是我   屠四海咬了一口大包子,汤汁顺着他的手指流下,一直淌到手腕处。老头儿赶紧把嘴凑上去吸,没想到手一歪,汁水又撒了几滴在他的秃脑门上,害得屠四海一边吃一边手忙脚乱的四处找纸巾。   坐在旁边的赵亮看得是欲哭无泪,默默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心中却暗暗为自己的职业前景担忧。   当屠四海把第九个包子也塞进嘴里后,才含混不清的嘟囔道:“哎呀,我说你们两个也太沉不住气啦,怎么能对自己的同事举起枪呢?”   “谁让他说自己是先秦处的?”小雅不服气道:“这样的鬼话,只能说明他有问题!”   看着一脸懵逼的赵亮,屠四海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呵呵呵,小赵啊,你刚到局里,有些情况呢还不掌握,所以难免产生点误会。咱们这个处呀,是整个反穿局里相对比较……比较……比较安静的部门。不像他们大唐啊、大宋啊、大明啊、大清啊……”   “还有三国……”王小四在一旁提醒道。   “啊对,还有三国。”屠四海点头表示同意:“咱们不像他们这些处,是非多。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搞个穿越也喜欢扎堆儿。总共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全都一根筋似的跟后面这两千年较劲。所以呢,那些处平时任务都很重,有什么人才啊、装备啊,都先紧着他们用。反过来说,咱们先秦这边倒是很清净,没有什么特别的大案要案……”   小雅嘟着嘴道:“怎么没有?是上面不重视而已。”   屠四海又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咱们反穿局成立没多长时间,局领导想要拿出成绩,怎么拿呀?当然是盯着那些众所周知的案子来嘛。什么当了王爷的、当了太子的、当了将军的、当了神医的、当了文豪的,还有当了大老板的。这些个穿越者吧,在异时空取得成功之后,就喜欢四处嚷嚷,弄得满世界一片羡慕嫉妒恨。你说,不办他们办谁?”   王小四补充道:“局里给咱们先秦处只划定了一个重点监视目标,就是穿越者的鼻祖项少龙。对对,小赵你说的对,就是项羽他爹。这么一来,还挺不好整。因为他是肉穿,整个活人过去的。一旦在异时空中与关键的历史人物形成联系,就不能轻易给除掉。你想啊,咱们把项少龙抓回来啊,项羽就没爹了,尽管不是亲爹,但那也是有来源出处的呀,这会给项羽造成极大的心理困惑呀,整个秦汉的历史进程都有可能被改变呀。”   赵亮听得连连点头,手上的半个包子都顾不上吃了。   屠四海盯着那半个包子,咽了咽口水接着道:“所以呢,平常咱们处是不进新人的。监视项少龙的任务由情报中心总体负责,不用我们管。原本三个人就够够的,你今天来报到,小四他们难免会疑神疑鬼的,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赵亮听了这话,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我一堂堂的警官大学高材生,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苍天啊,大地啊,你们都瞎了吗?   屠四海好似不经意瞟了他一眼,笑道:“得啦,小赵,你也别怪天怪地的,这都是缘分。”   这一句话又把赵亮给惊着了,他搞不清屠处长究竟是瞎蒙凑巧,还是真的懂读心术。老头儿不待赵亮认真琢磨,嘿嘿笑着说:“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同事吧。这一位,是咱们先秦处的得力大将王啸思,平时我们都叫他王小四。”   “你叫四哥就成。”王小四憨憨一笑。   小雅白他一眼:“叫什么四哥,欺负新人吗?赵亮你好,我是郑卢雅,欢迎你来到先秦处,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给你道歉。”   赵亮连忙客气,直说不碍事。   屠四海点点头,接着说:“小四呢,是咱们特工总部的老人儿啦,当年身手也是一等一的。之前他在欧洲局的时候,就曾经跟我合作过两次。后来这货因为太浪了,犯了纪律,被总部雪藏了好几年。前些日子调入先秦处,是我亲自点的将,哈哈哈。”   赵亮心中不禁暗自琢磨,屠四海口中说的“浪”,究竟是指什么?   只听老头儿继续道:“这个郑卢雅小朋友,更加了不起。人家是北大的高材生,原本是要出国当学霸的,没想到大一的时候被总部看中,秘密发展成特工。大学临毕业之前,出了点小状况。一位大人物的倒霉儿子骚扰她,追求不成就打算灌了药下手。谁料小雅被训练的根本不怕那些不入流的迷药,于是顺手把那个官二代给打成了残废。”   “事后总部出面把我保了下来。”郑卢雅解释道:“尽管那个家伙图谋不轨,但我也确实打的重了些。现在名义上是在坐牢,但实际是被安排在这里工作。”   赵亮用崇拜的目光看了看面前这两位同事。他们一个是浪货,一个是猛女,还真是蛮搭调的组合。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屠四海。   而屠四海此时也恰好把目光转向赵亮,颇有些赞同意味的冲他点了点头。   我去,不会又被这老家伙看透心思了吧?   “行啦,闲扯一下午,到下班时间了。”屠四海看看表,然后轻松的拍拍手:“刚才给小赵讲了不少业务流程和注意事项,让他先回去消化消化,等明天来了再摸装备。”   王小四和郑卢雅闻言起身,各自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赵亮愣在当场,好半天才怯生生的问道:“领导,两位前辈,咱们还有下班这种说法?”   郑卢雅背起双肩包,诧异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有上班,那当然有下班啦。”   赵亮仍有些疑惑,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王小四,继续道:“可我们是特工呀。特工不应该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准备出任务的吗?”   “电影看多了吧你?”郑卢雅笑道:“特工也是人,也有家,也需要休息。而且相对来说,特工休息的时间恐怕比一般人还多些呢。拜拜啦。”说着,她跟赵亮挥挥手,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办公室。   屠四海一边整理手提包,一边对仍在发呆的赵亮道:“小赵啊,你可能不了解,咱们这里是标准的八小时工作制,每周双休,跟外面正常上班一样。像小四,他晚上准是约了妹子出去玩,回回跑的比兔子还快……也不晓得带上我。至于小雅呢,她情况有些特殊,现在还不好出去露面的,所以只能回宿舍。不过好在特工宿舍条件不错,健身房、游泳馆、电影院什么都不缺,下班生活非常充实。哎,对啦,你是回家还是想住宿舍?如果要住宿舍的话,明天去总务处打个申请报告。”   “哦,哦,我回家,我妈在家呢。”赵亮下意识的说道:“屠处,连值班也不需要吗?”   屠四海笑着摇摇头:“值班?不用值班。咱们反穿局跟总部其他单位不一样,他们对付的是现实世界里的敌人,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而我们主要是穿越历史,去跟古人打交道,所以没有什么突发危机或是临时性任务。可能别的处还会稍微忙些吧,咱们先秦处,没有那么多事情好做的。”   赵亮恍然大悟,旋即又有些沮丧的说道:“屠处,我觉得这跟我之前想象的特工生涯有些不一样。”   屠四海听出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于是放下提包,走到他近前坐下,嘿嘿笑道:“小子,你想象的特工生涯是什么样的?007?大美女?”   看着老头儿一脸猥琐的笑容,赵亮不禁更加悲从中来,辩解道:“我没有那么幼稚!我只是觉得,特工总应该有个特工样。如果只是为了朝九晚五,我还不如去警察局上班!”   “我呸,警察局才做不到朝九晚五呢。”屠四海不屑道。   赵亮被他怼的一愣,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恐怕派出所的小民警每天要面对的事情,都比这里的工作强度大。   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令赵亮愈发垂头丧气:“屠处,我不想干了。这样子纯粹是在浪费青春。”   屠四海嘬着牙花子:“啧啧,才第一天就怂啦?”   “我不是怂!”赵亮很不服气,大声反驳道:“我只是不愿意把生命消耗在这个几十平方米的办公室里。”   屠四海笑呵呵的道:“哎哎,说归说,可不许骂人啊!”   赵亮一愣,刚才他心中确实奔腾过一万匹草泥马,难道这也被老头儿给发现啦?   只听屠四海问他:“照你说,你想把生命和青春浪费在什么地方?”   “浪费在……啊呸,不是浪费,是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赵亮语气坚定,仿佛是一名即将走上战场的勇士。   屠四海呵呵一乐,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吗?”   赵亮没听明白:“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选中你。”屠四海笑容可掬:“反穿局是特工总部A级单位,这里不仅集合了有史以来最为优秀的一批特工精英,而且还涉及到科学院很多顶级专家与极前沿的技术装备。以你的资历,哪怕是警大百年难遇的奇才,也绝不可能被录用到这十八层地狱,哦不,十八层地下来。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这个问题,同样在赵亮心中憋了一整天。他倒是没有像屠四海说的那样,觉得这个机会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困惑自己怎么如此倒霉,被分到一个不着四六的单位打鱼。   赵亮沉默良久,沉声道:“难道是因为我英俊潇洒,天资聪慧?”   “我呸!”屠四海气结道:“你这个自恋的水平,远超王小四那家伙啊。”   “那是因为什么?”赵亮不解道。   屠四海凝视着赵亮,悠悠的说:“因为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面对屠老头儿贼光四射的小眼睛,赵亮脊梁骨微微有些发凉,惊恐的向后缩了缩。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屠四海不满道:“我是说身体条件,你懂吗?穿越者有魂穿和肉穿之分,还有些人可以反复穿越。这对于身体条件的要求都是完全不同的。为什么有的人通过电击可以实现穿越,而很多人都他妈被电糊了也穿不成?有的人虽然电击不好使,但是丢进水里,或者在脑袋上敲一棍子就成了?这都是由特殊的身体条件所决定的。”   屠四海顿了顿,颇有些郑重的说道:“而你,赵亮,是一个万能穿越者。” 第四章 好身板能顶一切   万能穿越者?忽悠我呢?   赵亮一脸懵圈,将信将疑道:“屠处,您老不是为了要留住我,顺嘴胡编的吧?”   “哎呀,我说你这个小伙子,疑心病怎么那么重啊?”屠四海嘿嘿笑道:“你报考特工总部的时候不是做过体检吗?实不相瞒,体检结果显示,你的身体条件非常特别,同时符合魂穿和肉穿的所有要求,只要配合一些科技手段,来回反复穿N次都没有问题。”   他把脸凑到赵亮跟前,神叨叨的说:“我告诉你,别看反穿局人才济济,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可是论身体条件,很大一部分人都无法满足穿越的要求。少量人员倒是可以穿,但是要么只能魂,要么只能肉,局限性很强。能做到各种穿法全部掌握的,在你之前,整个反穿局只有六个人。”   “这么邪门?”赵亮讶然道:“合着我能被录用,靠的不是成绩,而是有一副好身板?”   屠四海贱兮兮的笑道:“你以为呢?警大高材生很了不起吗?能进到特工总部的,都是各大军种和各大名校里最拔尖的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可以碾压你。”   赵亮没在意老头儿的揶揄,而是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照你这么说,这穿越是不是有极高的风险啊?”   屠四海点点头,又摇摇头:“要说风险呢,肯定会有一些的。但是科学院也为此做过长期的研究,对于按他们的标准选定的人来说,出状况的概率要小很多。你比如说肉穿,穿越者通过时空机器去到异世界,整个过程对于体质的要求非常高,只有项少龙那样长期接受严格训练的特种兵才能挨得住。至于魂穿嘛,则是跟大脑神经元的构成方式有关,神经信号的反射弧度恰好要处于某个特定区间之内,不能多也不能少。说简单点,就是特别容易灵魂出窍的那类人才行。”   “特别容易灵魂出窍?那是什么鬼?”赵亮听得一脑门黑线。   屠四海白他一眼:“这都不明白,智商堪忧啊。打个比方吧,有些人经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灵异景象,俗称阴阳眼,就属于这种类型。还有的人会时常遇见自己梦境中曾经到过的地方或见过的场景,也属于类似的状况。”   “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常有。”赵亮点点头:“我一直以为这是迷信呢,没想到跟科学还沾边。”   屠四海道:“科学与迷信,往往只是一线之差,关键看你从什么角度出发了。小赵啊,现在明白为什么会选中你了吧?你总是开口特工,闭口特工。什么叫特工呢,就是为国家进行特殊工作的人。你的特殊条件,恰好满足反穿局工作的特殊要求,不正应该义不容辞、义无反顾、义薄云天、一马当先……”   “啊好了好了,处长,您别整词儿了,我听着累。”赵亮道:“能靠身体为国家效力,我也认了。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你想问,既然你这么稀缺,为什么会被分到先秦处这个养蚊子的清水衙门,是吗?”   赵亮擦擦额头上的汗,道:“额……跟您聊天还真省力气。”   屠四海笑笑:“对于你的使用,组织自然有充分的考虑,这个问题不用你瞎操心。刚参加工作,最忌心浮气躁。小赵啊,要知道,特工这条赛道,不是一百米,不是一千米,而是漫长的马拉松。只要能沉住气,总会有你用武之地的。好啦,你负责锁门啊,明天见。”   赵亮打开房门,一边换鞋一边喊:“妈,我回来啦。饭好了吗?饿死了。”   “饭在锅里,你自己热一下再吃。”赵亮妈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又兀自捧着手机呵呵直乐。   赵亮好奇的靠过来,探头探脑的问道:“您干嘛呢?又跟哪个老头儿畅谈人生吗?”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你这样说你娘的吗?”赵亮妈白了赵亮一眼,继续盯着屏幕道:“我在追剧呢,步步惊心。呵呵呵,这个四阿哥可真逗。”   赵亮道:“又看步步惊心,这都第几遍了,不腻吗?”   赵亮妈放下手机,不满的撇撇嘴:“噢,就许你看孙猴子八百遍,不许我看若曦横扫一大片吗?”   赵亮走进厨房,盛了一大盆米饭,然后将两盘子菜扣在上面,一边吃一边嘟囔:“看吧看吧,看一回少一回……”   “放你娘的屁!”赵亮妈冲进厨房,一把扭住赵亮的耳朵:“敢咒你老娘,吃撑了吧?”   赵亮疼的龇牙咧嘴,赶紧忙不迭的求饶:“别别别,疼!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赵亮妈也心疼儿子,哪舍得下重手,拧了几秒就撒开了,嘴上却仍旧气哼哼的:“那你是什么意思?今天给老娘解释清楚,要不然……要不然就别吃我做的饭。”   赵亮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道:“不吃就不吃,反正我可不是在咒您。至于究竟是什么意思嘛,那属于我的工作机密,有纪律,不能跟家属讲。”   赵亮妈又白了儿子一眼,问道:“还机密?还纪律?神秘兮兮的。我问你,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到底怎么样啊?领导和同事们对你还好吗?分到哪个部门了?”   “这可不能说。”赵亮一边埋头猛吃,一边答道:“妈,我们那里是特工总部,国家最高保密机构,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对外讲,你是知道的。总之呢,领导非常非常重视我,把我当做单位里的宝贝疙瘩,您就放心吧。”   赵亮妈给儿子倒了杯水,递到跟前:“哎,儿子,你的工作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才刚报到就被当成宝贝,人家会不会欺负你是新人,把你当炮灰用啊?我可是看过那些谍战片,里面的特工老危险了,天天都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赵亮安慰道:“您别瞎担心。我们单位不是一般的特工部门,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成天跟敌方间谍打打杀杀。相对来说,还挺安全挺轻松的。”   赵亮妈想了想,也自我宽慰道:“说的也是。你这孩子善,从小胆子就不大,真要让你上前线打坏人,也是你们领导眼瞎,没有识人之明。”   听了老妈这话,赵亮差点把饭给一口喷出来:“您……您还真会夸人啊。”   赵亮妈没再搭理赵亮这茬儿,挨着儿子坐下,继续美滋滋的看手机。   赵亮一边吃,也一边凑着老妈的手机看电视剧,两人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里面的剧情。赵亮指着屏幕中深情对望的四阿哥和若曦道:“妈,您说要是张晓突然被人抓回现代,若曦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四阿哥了,会怎样?”   “会怎样?老娘把手机砸了!”赵亮妈随口说:“什么破编剧能这么瞎整?抓张晓的人难道是超级大反派吗?”   赵亮吐吐舌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妈,我想搬到单位宿舍住,行吗?”   说完这话,他立马又后悔了。赵亮妈是个单身母亲,赵亮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亲爹就抛下老婆跑得无影无踪了。老妈顶着全家人反对的压力,毅然决然的生下赵亮,又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扯长大,培育成才。   赵亮自小就明白妈妈的不易,所以连上大学,也坚持回家住。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多陪伴自己的老妈。   如今他工作了,上班才第一天就提出要搬到宿舍住,这该多伤老妈的心呢?   想到这个问题,赵亮赶忙改口:“哦不,我只是……”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赵亮妈闻言忽然放下手机,眼里饱含着热泪,声音略有些颤抖的说道:“我的乖儿子,你,你终于长大了。你知道吗?妈妈等你这句话,等的有多辛苦!”   “啊?!”赵亮一脸懵逼,瞬间凌乱在风中。   赵亮妈完全没有察觉到儿子的表情,兀自激动的说:“我的好儿子,你是不知道啊。上大学那会儿,明明可以住宿舍,但你却非要赖在家里。妈妈又不好意思赶你走,怕你脆弱的小心脏受不了。所以每天还得变着法儿的给你做饭,真是头疼死了。四号楼的崔叔叔约了我好几次,想一起去旅个游,可是为了照顾你,我实在不能离开。”   说着,赵亮妈张开双臂,给了赵亮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下可好啦,儿子终于长大啦!”   赵亮尴尬的笑笑,轻轻拍着老妈的后背,心道:怪不得那个崔老汉每次见到我,都忍不住摇头叹气,敢情是嫌我坏他的好事啊。   赵亮背着行李,吹着口哨,刚要进办公室,正巧与从里面冲出来的王小四撞个满怀。说满怀没毛病,因为王小四不到一米六,而赵亮是一米八,恰好是一头栽在怀里的最萌身高差。   “哎呦,我说四哥,您这是干嘛呀?”赵亮揉揉胸口:“一大早怎么火急火燎的。”   王小四满脸兴奋,扯着赵亮的胳膊就往外跑,嘴里急道:“快!快跟我走!有任务!”   “有任务?”赵亮闻言大惑不解,这才上班第二天,就有任务啦?   王小四边跑边唠叨:“哈哈哈,牛逼,真牛逼!老子来这里半年了,头一次遇到任务。你真是咱们处的吉祥物啊!看来以后每天都得三柱香把你供起来才行!”   面对着激动到语无伦次的王小四,赵亮被气得哭笑不得,忙不迭的问:“四哥,咱们这是去哪里呀?处长呢?”   “去时空传送中心!处长和小雅已经过去了!”王小四嚎叫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不住回响。   “好了,人都到齐啦。下面就请孙科长讲讲情况吧。”   在反穿局传送中心的准备室里,居中而坐的屠四海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听到他的吩咐,情报一科的科长孙祥龙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慢条斯理的说道:“先秦处的各位同事,大家好。由于情况有些紧急,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根据我们情报中心掌握的线索,目前贵处所管辖的时空疆域里,出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穿越案件,需要赶紧、立刻、马上处理干净!” 第五章 烽火戏诸侯   屠四海看看不再言语的孙科长,诧异的问道:“完了?”   孙科长也看了看屠四海:“嗯,完了。”   “我去,你这也太长话短说了吧!”屠四海不满道:“至少要把案件的来龙去脉给大家讲讲清楚啊。”   面对一脸懵圈的探员们,孙科长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哦,对对对,我刚才是有点着急了,不好意思。情况是这样的。之前呢,我们中心安排了专门的人员,负责监控先秦历史的节点变化。同时科学院的烧脑计算机也在严密捕捉穿越者留下的时空痕迹。但是后来呢,因为大唐、大宋、大明和大清几个处的任务比较繁重,我们也是有点人手紧张,所以就把监控资源稍微调整了一丢丢。”   “多大一丢丢?”郑卢雅抱着肩膀问道。   孙科长又推推眼镜,道:“嗯……大约从一到零那么一丢丢。”   “靠,你干脆直接说把监控全给取消了不就完啦。”王小四怒道:“我说怎么来了半年多,连个毛线任务都没有!”   屠四海咳嗽一声:“你们先不要插嘴,认真听孙科长讲案情。”   孙祥龙向屠老头微微颔首,继续道:“从上个星期开始,陆续有各个朝代的情报员反应,西周末年的一段历史可能发生了一点改变。”   赵亮不解道:“西周发生的改变,为何是其他朝代的情报员报告?”   “这也很好理解的。”孙科长解释:“因为在那些朝代中,开始流传起另外一种版本的西周历史说法,显然是有穿越者在之前的时空触发了改变。一直到昨天,西北考古队新发掘了一个古墓,从里面抬出的青铜器上,明确记载了有悖于常识的历史记录。”   “我的天,这么严重?!”赵亮、郑卢雅和王小四异口同声道。   孙科长无奈的撇撇嘴:“是啊,历史改变一旦传导到现实世界,就必然要被列为反穿局的特大案件了。不过还好,发生变化的,只是关于一个历史事件的看法,还不至于完全颠覆我们的认知。但是,从趋势上看,再不出手制止,极有可能会发生更大更深刻的反转。”   “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事情被改变了?”赵亮追问道。   孙科长淡淡道:“烽火戏诸侯。”   屠四海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手下,说道:“烧脑计算机在追溯时空痕迹后予以确认,的确是有穿越者跑到了西周末年的时空。从目前的影响上看,烽火戏诸侯的历史性质,已经由原来的‘不惜血本泡妞’转变为‘泡妞都不忘练兵’。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观点,已经引起好几个朝代中的激烈争论。很多史官也都因此被逼得上吊了。更为严重的是,有迹象表明,周幽王很可能会变成一代贤君。”   王小四听的有些糊涂,不禁问道:“昏君变成贤君,这不是挺好吗?对于那个时代的老百姓而言,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不不不,一点都不好。”孙祥龙道:“根据计算机的推演,如果周幽王真的变好了,那么东周有86.35%的可能性不会出现。这样一来,秦始皇登基的可能性会降低73.14%,楚汉相争将被改写,而刘邦建立汉朝的几率直接被打到8.92%,他的重孙子汉武帝刘彻成为千古一帝的概率则是-59.42%。”   “卧槽,居然还有负数,倒欠着吗?”赵亮听目瞪口呆。   孙科长点点头:“历史是一本账,倒欠也不是没有可能。”   屠四海道:“面对这个重大历史危机,上级命令我们先秦处,立刻派出探员,务必在造成更大历史影响之前,把这个穿越者抓捕回来!我决定,由王啸思和赵亮组成行动小组,火速出发!”   “为什么呀?!”赵亮和郑卢雅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亮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这才是他上班的第二天,连办公室的门朝哪儿开都没弄利索,突然就被派遣去穿越抓人,实在有些毛骨悚然。   而郑卢雅则是因为自己没有分到任务,感到有些愤愤难平。   屠四海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种种迹象表明,这次的穿越者是魂穿,最大的嫌疑载体就是周幽王本人。所以,如果我们想要接近他,并且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堂堂周天子绑到穿越航行机里完成灵魂召回,就只能采用相同的方式,魂穿到周幽王身边人的躯体内,然后伺机出手。”   听完这话,郑卢雅翻着白眼不吭声了,因为她的体质条件只符合肉穿的要求。   赵亮还在做着垂死挣扎:“领导,我可是刚上班的菜鸟啊,连装备都没见过……”   “好啦,心理建设留到路上慢慢做。”屠四海不耐烦道:“至于装备什么的,小四都熟,他可以在过去之后教你。”   赵亮惊恐的看着王小四,心道:卧槽,这货不也是头一回穿吗?!   一名戴着大口罩的医生,将注射枪顶在赵亮的耳后,扣动扳机。啪的一声轻响,赵亮就觉得耳朵附近微微发麻。   医生检查了一下注射点,然后转身报告:“编号67584930,四项常规潜携式装备已经全部注射完毕。”   屠四海点点头,对赵亮说道:“小赵啊,有没有觉得自己变的像超人一样牛逼啦?”   赵亮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感觉!领导,刚才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啊?小的我怎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啊?”   屠四海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我跟你讲啊,刚才注射到你身体里的四个装备,那可是老厉害啦,全都是最先进的特工用品,某宝某猫上根本买不到。耳朵这里的,是异时空拨号机,可以让你跟我直接通话,你和小四也能相互联系。还有你右手腕这里的,是电击芯片,钢铁侠看过没?对啦,就是能从掌心发出电流,biu~的一下把对方击晕。左手腕是识别芯片,专门用来核实穿越者的身份,犹如照妖镜一般。而你咽喉附近的这个,就更加了不起喽,这个叫做语言同步芯片,具备自动学习的功能,可以保证你完全不费力气的使用古汉语交流。”   赵亮心里清楚,为了不影响历史,现实世界中的任何武器或用品都不能带着穿越,所以也只能通过皮下芯片的方式,来保障特工完成任务。   但他还是有些困惑:“屠处,我不是魂穿吗?这些芯片打在身体里有什么用?”   屠四海解释道:“你懂什么?科学院研究的这些装备,都是借助精神同位素原理开发的。注射在你身体里,就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映射到灵魂上,同样能起效果的。”   “在一定的时间里?”赵亮把握到了关键细节:“您的意思是,倘若过了时间还有可能会失效?”   屠四海像哄小孩儿一样,温和的说道:“小赵啊,你就别瞎担心啦,那些东西的使用期限都是很长很长的。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感觉,趁医生还在,有问题好调整。”   赵亮活动活动手腕和脖子,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的地方,于是稍觉放心,又问道:“领导,这些东西怎么用啊?”   “具体用法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等回头让小四教你。”屠四海看看表,道:“我安排小雅作为接应组,配合你们行动。当你们把周幽王控制住,就赶紧联系我,我让小雅驾驶穿越航行机过去,机舱里有设备,可以让那个魂穿的家伙回到现实世界。然后你们再把恢复正常的周幽王给放了。”   赵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回来?”   屠四海道:“时空拨号机本身就带有召回功能,完成任务后,只要按步骤操作就行啦。这期间,你和小四的身体都会一直躺在低温柜中睡觉,生命系统可以保证新陈代谢的运转。另外还有被动运动调节器,保障你们的肌肉不会退化。”说着,他又看了看表,然后一把拉起赵亮:“赶紧走,时间到啦!”   就这样,仍在懵圈的赵亮被屠四海死拉活拽着,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注射室。   看着他俩匆匆离去的背影,负责注射的医生对旁边的护士叹道:“唉,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穷逼处,配发的装备都是些老掉牙的残次品。”   “5、4、3、2、1——启动!”   随着指令员的话语,两台好似巨大锅炉般的机器,呼呼呼的旋转起来,而且越转越快,边转还边闪着吓人的红光。   十几秒钟后,一声惨叫从其中一个“锅炉”里传出:“不行,我要吐!”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下,两个锅炉同时冒起一股白烟,紧接着便慢慢停了下来。   屠四海和郑卢雅疾步上前,看着技术人员打开刚才发出惨叫声的穿越舱,只见王小四直挺挺的躺在里面,睡得好像一个两百斤的孩子,满头满脸全是早上吃的面条。   而另一台机器也被开启,赵亮带着满足的笑容,静静的倒挂在宽敞的舱内,像条咸鱼一样晃来荡去。   “穿,穿了吗?”屠四海问道。   指令员点点头:“穿了,没毛病。”   郑卢雅心有余悸的说道:“我怎么感觉跟……跟小时候街上崩爆米花的黑炉子一样?”   指令员又点点头:“不好意思。屠处长、小雅同志,俺们这里的四代机都给其他处用了,只剩下这两台一代机还空闲着。动静虽然大了些,但是不影响使用效果,没毛病。” 第六章 初见周幽王   赵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觉四周一片漆黑,朦朦胧胧的不知身在何处。刹那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执行反穿越调查局的穿越任务!   我尼玛,我穿了吗?一个多小时前,我还在跟我妈吃早餐呢,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被局里安排穿越了?不是在逗我呢吧?会不会是人事处考验新人的压力测试?   赵亮想说话,问问这里有没有人,可是嗓子一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种奇怪的感觉,愈发令他感到惴惴不安。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开始看清周遭的情况。   这是一间不大的寝室,靠窗的垂帘幔帐后面,隐隐约约的透出少许阳光。赵亮躺在一副柔软的卧榻之上,身上还盖着锦被。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还好,尽管有些不灵活,但至少还能使唤。   身体和意识的逐渐恢复,令赵亮稍觉安心。他把望向窗户的头转过来,看了看卧榻里面。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赵亮嗷的一声惊呼,整个人从榻上弹了起来。   就在卧榻靠里面的地方,一个身高八尺,浑身肌肉的壮汉,正赤身裸体的呼呼大睡。   赵亮在榻上一蹦,登时察觉自己胸前有两个肉球在上下摆动,他低头一看:卧槽!这尼玛是……大胸!   再顺着身体往下看,一道惊雷在赵亮脑海中瞬间炸响!我我我,我穿到女人身上啦!   就在赵亮陷入惊愕之时,那个大汉忽然醒了过来,他痛苦的撑起身体,懵懵懂懂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将目光落到站在榻边的赵亮身上,吃惊道:“我的老天爷,大美女!”   赵亮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抬手指着壮汉,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你别过来!”嗓子里发出的尖细声音,万万全全就是个女人。   那个壮汉正要说话,突然之间,赵亮抬起的左手发出了微不可查的滴滴声,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下,但是在这个狭小安静的房间里,仍然被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赵亮兀自疑惑,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可是壮汉却恍然道:“我靠,赵亮?是你吗?”   “四哥?王小四?”赵亮惊得张大嘴巴,死盯着壮汉:“真的是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小四光着屁股,伸出大手拍了拍赵亮的后背,赵亮扭了一下身体,低斥道:“别碰我!”然后自顾自的低声哭泣起来。   看着裹紧被子的赵亮,王小四吞吞口水,安慰道:“我说小赵兄弟。你别难过了。咱们特工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当初我在欧洲,为了跟踪目标,也好多次男扮女装过……”   “这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赵亮哭的梨花带雨:“我他妈这是男扮女装吗?!”   王小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正在此时,两人的耳蜗处响起了屠四海断断续续的声音:“鹰巢呼叫小鹰,鹰巢……呼叫小鹰,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赵亮和王小四同时一惊,赶紧回复:“小鹰一号收到,小鹰二号收到,请指示!”   等了好半天,时空拨号芯片都再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屠四海的那声呼叫只是幻觉一样。   王小四咒骂了一句:“他娘的!什么破玩意儿。别的处都用新一代的时空对讲机,分分钟能跟总部联络沟通,而我们居然只能用拨号机!”   赵亮瞬间懵逼了:“四哥,咱们这算是跟处长他们断了联系吗?”   “没事儿,别害怕。”王小四道:“信号不好,拨号机就时灵时不灵的,很正常。咱俩赶快研究一下任务吧,身上的装备有时限,得抓紧行动。”   赵亮想起来,穿越只是暂时的,完成工作后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心里立刻平缓了很多。他问王小四:“四哥,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哎呀,卧槽!”王小四一拍脑袋:“我在穿越舱里光顾着吐了,没来得及看显示屏上的穿越信息,你看了吗?”   赵亮又快哭了:“我看……我看个屁!局里根本没给我做过任何岗前培训,我连安全带在哪里都不知道,还看显示屏?显示屏是啥东西?”   王小四解释道:“舱内显示屏上会说明此次穿越的年代和魂穿载体的身份背景,如果不留心的话……”   “我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对吗?”赵亮一头黑线。   王小四沉重的点点头:“对的。”   “苍天啊,大地啊,这尼玛也太草率了吧!”赵亮痛苦的惨嚎一声,王小四赶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点,现在不能暴露目标,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   王小四话音未落,只听门外有人喊道:“将军,将军,大王召见!”   赵亮和王小四被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动了起来。   王小四边提裤子边对外面说道:“等一下啊,穿衣服呢,马上就来。”   赵亮则眼疾手快的抄起床榻旁的一副皮甲,慌慌张张的帮王小四往身上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不会穿这古代装束,那副皮甲怎么也系不上锁扣,急的他们满头大汗。可是时间不等人,无奈之下,王小四也只好歪歪扭扭的凑合披着,跑过去开门。   吱扭一声,房门被王小四拉开,两名武士恭候在外面。   “额……”王小四正打算端着将军架子,出言训斥几句,却听武士大喝一声:“混蛋!你这个男宠性奴,怎敢穿将军的甲胄!”   另一名武士则探头往屋里观瞧,对着楚楚可人的赵亮道:“将军,您还不赶紧换装啊?大王等很久啦。”   闻听此言,赵亮和王小四都顿时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同时耸了耸肩:“好……好意外呀。”   宽敞明亮的大殿中,西周最后一位君主——周幽王姬宫湦坐在宝座之上,旁边还依偎着一名佩戴面纱的少女。   看见赵亮进来,周幽王朗声笑道:“哈哈哈,表妹啊,你可是从来不迟到的,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晚?难道是昨夜太过激烈吗?”   赵亮含含混混的应道:“啊……那什么……是,是,王兄说的没错,呵呵呵……”   周幽王欣然道:“真是意外呀。表妹你一直称呼寡人为大王,始终不肯叫一声王兄,总是特别生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刚才那句王兄喊得亲切异常。看来,还是王后的主意好,昨晚赐你的男宠发挥奇效啦,哈哈哈哈。”   赵亮看看周幽王旁边轻声浅笑的美女,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绝世美女——褒姒?   只听褒姒道:“郑妮将军一直为大周镇守边关,抵御犬戎的进攻,实在是劳苦功高。她年近双十仍未婚嫁,令妾身不禁感到担忧心疼。昨日那个男宠,是叶塞国中有名的壮士,据说一晚能连御十女不歇。寻常妇人,可绝非他的对手呢。现在看郑将军不仅没有丝毫疲态,反而还神采奕奕,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巾帼英雄,功力十分了得。”   “啊?哈哈哈,王后过奖,王后过奖……”赵亮一脑门黑线:“昨晚酒喝得有点多,回去直接就睡了,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不对吧?”左侧一位中年官员奸笑道:“昨夜我怎么听见将军的房间里杀声震天,金鼓齐鸣呢?”   赵亮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正欲开口反驳,只听褒姒冷冷道:“虢石父大人,真没想到,您还有听窗根的习惯呀?”   官拜上卿的虢石父闻言赶忙躬身拱手,对周幽王和褒姒解释道:“王后误会啦。微臣只是恰巧路过,估计是听错了也未可知。”   赵亮心中盘算:虢石父?这家伙不是大奸臣吗?据说烽火戏诸侯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也是他怂恿周幽王废掉原先的太子,改立褒姒的儿子伯服为储君。按说这家伙应该跟褒姒是一伙儿的呀,怎么这位绝世美女好像有意在针对他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只听周幽王说道:“前日听虢上卿禀奏,说那废后之父申国候对寡人心怀不满,意图联络诸侯谋反。诸位爱卿,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申侯是西周的元老重臣,为人忠心清正,在朝中威望很高。早先他的宝贝女儿嫁给周幽王为后,但又因为褒姒争宠而被无故废黜。要说老头儿心中有些不痛快吧,倒也情有可原,但要说申侯想造反,那可真是有意陷害了。   眼见朝臣们都不吭声,虢石父开口道:“大王,申侯乃是一方国主,本身拥有着数量庞大的军队。再加上他交友广泛,势力盘根错节,一旦兴兵作乱,必然会祸患无穷。他既然因为女儿之事怨恨大王,早早晚晚都会谋反,不如趁现在尽快出手将其铲除。”   赵亮努力回忆着先前在网上临时查阅的资料,记起在周幽王十一年的时候,正是这个申侯联合鄫国和犬戎,大举进攻西周,在骊山杀死幽王,并开创了东周的历史。   想到这里,他转头小声问旁边的大臣:“现在是大王继位后的哪一年?”   那名大臣微微一愣,赶忙回道:“大王继位第九年。”   第九年?赵亮暗暗琢磨,据史料记载,废黜王后和太子是在周幽王八年发生的,合着才过了一年时间,他们就打算对申侯下手了?   正在这个时候,周幽王突然冲赵亮问道:“表妹,你是大将军,你说说看,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干他娘的?!”   赵亮闻言一愣,刹那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最要命的问题是,赵亮自己也吃不准:虢石父的提议,究竟是有助于历史的演进,还是会干扰历史的演进?没搞清楚这个大背景,他实在是不敢轻易的介入到历史关键节点之中。   万一周幽王先出手的举动,恰好是促成申侯举兵的真正契机,那么他便不能阻拦;可万一穿越了的周幽王变成明君雄主,借机顺利把最大的威胁干翻,那样更加会改变历史的原貌。   我尼玛!老子是来抓人的,怎么给裹进决策环节了?这是要玩死我吗?当初孟连江孟科长在餐厅里的说的话,至今言犹在耳:“咱们改变了历史,那是犯纪律犯法,最后同样要入刑的。”   赵亮暗暗抹了把冷汗,支支吾吾的说道:“额……额……我看,干也行,不干也行……听天由命吧。”   “对呀,寡人怎么没想到?”周幽王哈哈一笑:“表妹倒是提醒的好,征战之事,应当占卜问卦,祈求天示。大宗祝!”   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老臣在。”   “寡人命你立刻挑选吉日,祈祷设卦,求问征讨申侯一事。”   “老臣遵……”大宗祝那个“命”字还没说出口,只听有人喝道:“且慢!” 第七章 大周金牌特使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周幽王身旁的褒姒。只见她把嘴凑在幽王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边说还边对着赵亮指指点点。   周幽王听完褒姒的耳语,略感诧异的问道:“美人儿你真的这么想?”   褒姒没有言语,只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唉,那好吧。”周幽王无奈的叹口气:“既然你开了金口,寡人又怎么好拂逆呢。大宗祝,占卜之事暂且放下。郑妮听旨——”   赵亮一直在心中揣测褒姒刚才对周幽王说了什么,为何好像还与自己有关,所以根本没搭理周幽王。直到满朝文武都用惊讶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时,赵亮这才反应过来:我靠,老子就是郑妮!   他赶忙学着大宗祝的样子,快步走出朝班,拱手道:“臣在。”   周幽王显然对他这个表妹喜欢有加,丝毫不在意赵亮的怠慢之举,笑道:“表妹啊,申侯的事情,寡人暂且先不大动干戈。辛苦你走一趟,去摸摸那个老头的底细。倘若申国真的在暗中图谋不轨,你再带兵给寡人灭了他也不迟!”   赵亮闻言一愣,大概猜到这是褒姒的主意,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周幽王笑着招招手,示意赵亮到近前来。然后,幽王从身上拿出一块金光灿灿的令牌,递给走到跟前的赵亮:“这是寡人的王命金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周的金牌特使,奉命前去巡视申国。”   赵亮赶紧单膝跪地,用双手接过金牌。   可就在他举手的一刹那,左腕处突然滴滴了几声——检测到穿越者!   赵亮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出一阵男女调笑的声音。他抬步进房,一名衣衫不整的侍女见状慌忙起身跪倒,哆嗦着说道:“奴婢拜见大将军,请将军恕罪,请将军恕罪。”   赵亮看了看那个小姑娘,又看了看坐在榻上一脸傻笑的王小四,正欲开口说话,忽听身后仓啷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响,几名护卫武士厉声问道:“将军,要不要把这个男宠给骟了?”   “哎,别别别,”赵亮赶忙道:“千万不能冲动,我留着他还有用呢。”   武士们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又都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暧昧笑意。大伙儿向他道声告退,然后便领着那名惊魂未定的侍女离开,顺手还把房门给关上。   直到这会儿,王小四才长吁了一口气,叹道:“刚才吓死老子了。虽然这身体不是自己的,可是被阉割的过程,恐怕也会给内心留下难以磨灭的痛楚。”   “阉了也活该!”赵亮愤愤不平道:“我刚才差点因为露馅被人干掉,你倒好,还在这里泡起妞儿来了。怪不得处长说你浪!”   王小四吃吃的笑道:“难得投胎投个这么好的身体,不充分体验一下实在太亏啦。你快过来看看,哥这身高,哥这肌肉,还有哥这尺寸,哇哈哈哈哈……”   赵亮瞪他一眼,没待搭理这个茬儿。   王小四看出赵亮有些不高兴,赶紧收起那副渣浪样子,凑过来道:“兄弟,你别生气呀。我刚才都跟侍女打听过了,知道你准没事儿。”   “为什么?”赵亮好奇的问道。   王小四得意洋洋的回答:“你知道你是谁吗?大名鼎鼎的郑桓公是你亲舅舅,你是堂堂的郑国公主、咸林军大统领郑妮!周幽王从小就爱得不行的小表妹。听说如果不是褒国进奉了美女褒姒,你早就被幽王给睡啦!”   “我呸!你才被幽王给睡了!”赵亮气道:“四哥你的代入感不要太强啊,我们现在只是借鸡下蛋而已。”   王小四笑着点点头,继续道:“郑桓公是西周的大司徒,也是周幽王的叔叔,所以郑国势力在朝中很有地位。郑妮从小喜好舞刀弄剑,十几岁时便带兵镇守边疆,屡立战功,直到最近才被周幽王调回镐京。所以,这里没有多少人真正熟悉你。”   赵亮撇撇嘴:“朝中的人不熟悉郑妮,难道她的部下也不熟悉吗?”   “手底下的人你怕什么?”王小四安慰道:“对于他们而言,主将说怎样就怎样,哪怕是发神经都没半点关系。我听说,郑妮长期在军旅之中,性格本就有些男人气,所以不妨事的。”   赵亮看王小四利用半天的功夫,确实搞回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心里舒服了很多,于是说道:“四哥,我找到穿越者了。”   “真的?你见到了?是周幽王吗?”王小四一下子来了精神,赶忙问道。   赵亮点点头:“错不了。他给我王命金牌的时候,我的识别芯片有反应了,这个周幽王身上有现代人的气息。”   王小四兴奋的一拍手:“太好啦!进展顺利呀。赶紧向处长报告!”说完,他示意赵亮到门口守着,自己则开始尝试着拨号联络。   可是,鼓捣了十几分钟,王小四的拨号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赵亮等的有些不耐烦,又跟王小四换过位置,改用他的设备跟反穿局联系。   “卧槽!”赵亮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我这个也接不通,不会是坏了吧?”   王小四几步走到他跟前,问道:“使用方法对吗?”   “可定对呀!”赵亮一脸焦急:“你刚教过我,怎么会错呢?”   “千万别慌,镇静,镇静。”王小四自己都有点不淡定了,可是嘴上仍旧安慰道:“让我想想啊,肯定有办法的……哦,对啦!”   王小四一惊一乍的状态,把赵亮也吓了一跳:“什么对啦,你想起什么了?”   “当初装备部的人介绍过,拨号机比较依赖时空信号的强弱状态。”王小四嘟囔道:“异时空里有些地方的信号会强一些,需要咱们慢慢寻找调试。只要能找对地方,就可以保持顺畅的通话了。”   听到事情还有希望,赵亮终于稍微放下点心来。我的天,如果联系不到反穿局,恐怕要一辈子当女人啦。   他轻轻拍拍胸口,对王小四道:“四哥,咱们现在赶紧到外面四处逛逛,找到信号比较强的地方。一直处于失联状态,我实在是很不踏实。”   王小四也有同感,正要答应,只听房间外面忽然有人报告:“启禀将军,大王有令,请您一会儿到后宫去,大王和王后为您设下送行酒宴。”   赵亮愣了一下,随口问道:“只有我自己参加吗?”   外面的人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恭敬回答:“大王特别吩咐过,倘若将军有意带上新宠赴宴,却也无妨。”   新宠?赵亮瞥了一眼王小四,满脸的嫌弃。   王小四赶紧撒娇道:“嗯~~不嘛,人家也要一起去嘛~”   诺大的后宫里,只摆了三张席案。周幽王和褒姒坐在中间一席,右边是赵亮和王小四这一对恩爱眷侣,而在他们对面坐的,则是上卿虢石父和一名美貌宫娥。   周幽王饮完整整一樽美酒,哈哈笑道:“表妹啊,你的这个小心肝,叫啥名字?”   褒姒闻言在旁边娇笑道:“大王~他们叶塞国的人,全都没名没姓的。就算是有,咱们也听不懂呢。”此时并非在朝堂之上,所以褒姒没有带着面纱,而是将玉容尽展无遗。那恍若天仙般的容貌,配合上娇羞温婉的神态,确实令所有的男人都感到我见犹怜。   自打进殿坐下之后,王小四那双眼睛就始终没离开过褒姒半刻,时不时的还必须擦擦嘴角边的口水,不然就能流到衣服上,把赵亮吓得一直偷偷掐王小四的大腿。   对面的虢石父看在眼里,不禁偷偷暗笑,接口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将军给这位新宠赐个名字如何?”   “好提议!”周幽王拍手道:“表妹啊,你给他起个名,省得寡人以后提起他时,还得这个那个的乱喊。”   赵亮眼珠子一转,说道:“那好吧。我想……就叫他小四如何?”   “小四?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褒姒好奇的问。   还没等赵亮搭话,只听周幽王笑道:“哈哈哈,表妹果然重情义。美人儿你有所不知,表妹年幼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土狗,名字就叫小四。”   “哈哈哈哈——”闻听此言,褒姒、虢石父和那名宫娥都笑的前仰后合,王小四则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亮起初也是略感错愕,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凑巧。可是他转念一想,又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幽王又说道:“表妹,此次去往申国巡视,你的担子可不轻啊。我听说申侯的小儿子申长烈,性格暴躁,桀骜难驯。他曾扬言要为其姐报仇雪恨,杀光所有与寡人亲近的贵族和大臣。所以,一切万万小心。”   “什么报仇雪恨?”王小四反应很快,替赵亮提出了关键问题:“他姐姐死了吗?”   虢石父答道:“废后一向心胸狭隘。她被大王罢黜后,竟然妄图以死相逼。大王圣明,没有被她迷惑,于是这个怨妇便在芷兰宫上吊啦。”   赵亮心里咯噔一下。我去,怪不得褒姒会在朝堂让郑妮巡视申国。她知晓郑妮曾和周幽王青梅竹马,是幽王的初恋,所以才会想出如此毒计,打算借由申长烈之手杀掉她这个潜在的情敌。这也太尼玛狠毒啦!   褒姒哪里晓得赵亮此时的心思,她兀自端起一杯酒来,柔声道:“好妹妹,你是咱们女儿家的榜样。千难万险,终会功成。来,姐姐敬你一杯,祝你平平安安,旗开得胜!”   周幽王和虢石父也跟着举杯起哄,嚷嚷着要赵亮满饮此杯。   赵亮实在无可奈何,只好拿起酒爵,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赵亮倒了几口气,打个饱嗝,悄声问旁边的王小四:“四哥,你酒量怎么样?”   王小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随口回答道:“我长期泡夜场,水平还行吧。像这种甜酒比啤酒度数还低,来上两三斤没问题。”   “那就好!”赵亮语气有点着急:“我想了一下,我绝不能真的跑去巡视申国,否则抓捕周幽王的任务就遥遥无期了。所以如果要动手,那就在今晚!”   王小四的表情也紧张起来:“今晚?反穿局那边还没联系上啊。”   赵亮道:“一会儿你设法拖住他们,疯狂拼酒。我偷着出去找信号,一旦联系上屠处,就叫小雅过来。只要你能把周幽王和褒姒都灌醉,那么咱们今晚就有机会啦!”   王小四眼珠子咕噜乱转,觉得赵亮的想法可行,于是起身对众人说道:“这么干喝实在是太无趣啦!不如做些游戏怎么样?” 第八章 信号难寻   周幽王和褒姒、虢石父三人,本就是喜好玩乐之辈,听这个名叫小四的男宠有此提议,自然是大感有趣,纷纷询问怎么个玩法。   王小四仔细想了想,不敢提那些在现实世界中的酒吧里常见的游戏,免得被周幽王察觉出异常,于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干脆简单点,玩猜单双吧!”   “猜单双?”褒姒好奇的问:“怎么猜?”   王小四取过一个陶碗,说道:“拿些谷粒来,每次抓一小撮投入碗中,两人对赌,猜错的一方连干三大杯!咱们轮流坐庄,对完所有人就换下一个上庄。”   他顿了顿,接着道:“旁边观战的也可以押注,输了的话就陪着喝一杯,赢了的话,那么对方就三杯加一杯。”   “好!有意思!”周幽王听得哈哈大笑:“寡人赌性最重,这个把戏甚是合意。来人啊,取谷粒来!”   褒姒道:“哎~大王,谷粒那么粗鄙的东西,如何使得?妾身那里有一斛玉珠,只比豆子略大些,不如用它来玩。”   “也好也好,美人儿真是雅致,就用玉珠。”周幽王乐的眉开眼笑。   既然是王小四提的建议,器具备齐,那自然由他首先坐庄。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王小四轻轻抓起一把玉珠,哗啦一下丢在碗中。玉珠子在陶碗里面上下弹跳,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   趁着这个功夫,王小四迅雷不及掩耳的抄起旁边的团扇,猛地盖在碗上,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能听到珠子在碗里叮咚作响的声音。   “怎么样?谁先来?”王小四一脸倨傲的表情。   周幽王琢磨了一下,道:“我先来!单!”   王小四微微一笑,又问道:“有没有人跟庄?”   大家都是头一次玩这个游戏,抱着谨慎的态度,没有应声。王小四点点头:“好,既然大王猜单,那我就押双啦。开!”   随着话音,团扇被刷的掀起来,众人不禁齐齐探头往碗里看,虢石父身旁的美貌宫娥仔细一数:“十七颗!大王赢啦!大王赢啦!”   周幽王高兴地哈哈大笑,胡子都不住颤抖。王小四则一脸无奈,接过侍女送上来的美酒,连干了三杯。   接下来,褒姒、虢石父、赵亮和宫娥轮番上阵,各自有输有赢,整圈算下来,王小四一共喝了九杯。   周幽王看着开心,嚷嚷着要来坐庄,趁大家不注意的功夫,赵亮偷偷问王小四:“四哥,您这是演戏呢?还是真玩儿命呢?”   王小四喘着粗气,低声骂道:“我演个屁戏!本来用谷粒的话,我还可以事先在手里偷藏上一颗,然后凭借过人的眼力和手法,调整输赢结果。没想到褒姒那个鬼婆娘,居然要用玉珠子来玩。那个鬼珠子叮当乱响,根本没法偷鸡!”   赵亮瞠目结舌道:“卧槽,那岂不是只能硬拼了吗?”   “没关系,幸好老子设计了轮庄制。大家轮流来,谁也少喝不了。”王小四咬牙道:“你赶紧找个借口溜出去,想办法联络屠处长。这里有我呢,老子跟他们拼啦!”   赵亮目光中充满了敬意,拍拍王小四的肩膀:“好汉子,你顶住,我先撤!”   “喂?喂喂?喂喂喂?”   赵亮借口要上茅房,跟周幽王告了个假,匆匆忙忙的跑到外面寻找信号。他一边在后宫里四处游荡,一边不断拨打反穿局的号码,呼唤着他朝思暮想的屠处长。   转悠了一大圈,赵亮还是没能接通现实世界的联系,他不禁气的破口大骂,埋怨装备中心给的都是水货。正在气头上,两个宫内侍女忽然挑着灯迎面走过来,乍一见赵亮,吓得赶紧施礼。   赵亮指着前面不远处挂着一盏小灯的地方问道:“那里是干什么的?”   一名侍女答道:“回禀大将军,那是宫中婢女的如厕之所。”   如厕之所?厕所?而且还是女厕所?!赵亮心念一动,一股尿意油然而生。卧槽,这一整天都没放过水了,刚才又喝了那么多甜酒,现在憋得实在有些难受。   赵亮抬步朝着厕所走去,两名侍女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侍女说道:“将军,那里是下人们使用的,您可以去偏殿,那里有净桶。”   赵亮摆摆手:“哎呀,老子憋不住啦!先上了再说。”侍女们眼看没法,只得赶忙起身,在他后面紧紧跟随。赵亮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跟着我干嘛?”   “将军,按照规矩,奴婢们服侍您方便。”   赵亮一听说两个小美女要伺候自己上厕所,于是尿意更浓了,他顾不上再说话,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前面的小屋。   “哎呦我的妈呀!将军你这是干嘛呢?!”侍女们发出一阵惊呼。   赵亮奇怪的望向她们,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两腿先是热乎乎的,紧接着小风一吹,又有点凉飕飕的。   卧槽,尿腿上啦!赵亮撩着袍服,直挺挺的站在茅房里,那个姿势说不出的雄壮威武,把两名侍女看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赵亮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是个女人,所以目前采取的方式简直太过诡异。于是他又慢慢悠悠的蹲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笑笑:“酒喝多了,失去控制了。”   一个侍女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将军,您别……您别蹲在地上,那边有桶,可以……可以坐着的。”   “啊?哦!呵呵呵……不好意思。”赵亮又尴尬的站起身来,撩着衣服挪到桶边坐下。其实刚才那泡尿早就撒完了,这会儿的操作纯粹是为了脸面问题。   赵亮坐在桶上,与两名侍女面面相觑,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侍女们也不敢靠过来伺候他。   正在万分尴尬之时,赵亮的耳蜗中突然响起了屠四海的声音,而且那声音非常清晰:“小鹰小鹰,我是鹰巢,我是鹰巢,听到请回答!”   “处长!处长!”赵亮情不自禁的大吼一声。侍女们被他吓了一大跳,在她们看来,今晚郑妮大将军真的是喝多了,这酒疯撒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亮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对着侍女道:“请你们先出去,为我一点私人空间好吗?谢谢。”   侍女们虽然听不明白什么叫做“私人空间”,但是知道郑将军现在不用她俩伺候,登时如蒙大赦,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赵亮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周围的动静,确定茅房外面再也没有其他人后,赶紧用拨号机回应道:“鹰巢鹰巢,我是小鹰一号,我是小鹰一号!”   “我滴亲娘!你终于肯回话啦!”拨号机的另一端,屠四海如释重负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个小王八蛋,我还以为你们叛逃啦!”   赵亮眼泪差点掉下来:“处长,我好想你呀!”   屠四海明显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赵吗?你是上了郑妮的身吗?”   “对对对,是郑妮,哎呦我去!”赵亮又有些恼怒道:“传送中心的那些混蛋究竟是怎么搞的?为什么给我安排了这么个身份?!”   屠四海道:“你就别抱怨啦。究竟穿到谁身上,传送中心也决定不了。这要靠烧脑计算机经过缜密计算,还得看当时窗口时间的匹配度。如果重新来一回,没准儿给你搁在褒姒身上也有可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赶紧汇报,信号随时都可能会中断!”   赵亮知道时间紧迫,赶紧说道:“处长,已经用识别芯片确认过了,穿越者的确是周幽王。我们准备今晚就行动,把他带回去!”   “很好,如果有把握的话,那我立刻派郑卢雅过去。”屠四海道:“特工总部的同事也在配合咱们先秦处,全力搜索那名穿越者在现实世界的真实身份。一有消息,我就立刻用拨号机传输给你。现在你把坐标系的定位发给我。”   赵亮急忙一通操作,给屠四海传送了自己所在的时空位置。按照常理来说,指挥中心收到定位后,郑卢雅将在几个小时之内来到这里。肉穿跟魂穿不一样,所用的时间相对会长一些,尤其是像亲自驾驶航行机的这种方式,路上有可能遇到各种小状况。   等赵亮忙活完毕,屠四海又叮嘱道:“小赵,千万记着,虽然任务要紧,但是你们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更不能随意改变历史的进程,哪怕一点点影响都不行!”   “我明白!”赵亮郑重的答道:“处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赵亮吹着口哨,轻轻松松走回大殿。从他出去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功夫,估计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被王小四放倒了。   “哈哈哈,我说表妹啊,你去的时间可真久啊!”周幽王那粗豪的声音传到耳中,立时把赵亮给下了一跳。   大殿之中,幽王和褒姒正坐在案前,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而王小四则跟虢石父抱在一起,躺在毡毯上呼呼大睡,美貌宫娥俯身趴在另一边,同样醉的一塌糊涂。   “王……王兄,您还没醉啊?”赵亮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们大王酒量好着呢。”褒姒娇羞的说道:“平时喝十坛八坛都没什么感觉。”   周幽王哈哈大笑:“况且今天也没怎么喝呀。你的那个小四太逗了,连输十二庄,都不给寡人发挥的机会!”   赵亮一脑门黑线,顿时呆立在当场,欲哭无泪。   周幽王朝他招招手:“来来来,表妹,坐过来。反正也已经喝到这个时候了,咱们三人干脆畅饮通宵,明早天一亮,你就启程出发!”   “妹妹快来,”褒姒也说道:“大王还没有尽兴,你我再陪陪他。”   赵亮瞥了一眼四仰八叉的王小四,心道:四哥呀四哥,这回可真是被你给害惨啦! 第九章 魔王岭   雄鸡报晓,东方泛白。   赵亮一整夜都没能合眼,被周幽王和褒姒拉着,左一杯右一杯的喝了个通宵达旦。直到侍卫前来报告说巡视的队伍已经准备妥当,周幽王才领着迷迷糊糊的赵亮离开大殿。   一出殿门,赵亮就被外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数百人聚集在殿外广场之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全都屏气凝神,静静看着赵亮、周幽王和褒姒三人。   周幽王指着人群对赵亮说:“表妹,这五百御林军是寡人特意安排给你,作为护卫前去申国巡视的。你手下的那些儿郎们大多是嬴氏部族的边军,个个粗鄙不堪,去到申侯面前难免会堕了寡人这周天子的威仪,所以干脆都留在镐京休整。”   他不待赵亮说话,招呼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将领过来,介绍道:“此人名叫褒富,是王后的堂兄。他这人精明强干,很是不错,寡人命他担任巡视副使,负责统管这支部队,听你调遣。”   褒富闻言赶忙对赵亮恭敬道:“卑职参见大将军!”   赵亮摇摇发懵的脑袋,仔细端瞧对方。只见这位褒富个儿头不高,臃肿的脸上满是酒色之气,一个夸张的大肚腩险些把铠甲撑到变形。赵亮心道:就这副尊容还精明强干?典型一个酒囊饭袋的格局啊。他既然是褒姒的堂兄,那多半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   只听褒姒在一旁说道:“表妹啊,你别看我这位兄长胖是胖了些,但是人真的很聪明。此去申国巡视,一路上你可要多多提携照拂。”   赵亮干笑两声:“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周幽王笑着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好啦,就此出发吧!”   “且慢!”赵亮突然想起一件事,犹犹豫豫的问道:“王兄,我……我想带上小四一起去,行吗?”   周幽王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又与旁边的褒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一个极为暧昧的笑意,然后爽快答应道:“哈哈哈,那有什么不行?来人,去把大将军的新宠小四抬上马车,一同前往申国!”   “呼——我说四哥,您老可算是醒了。”赵亮看着睡眼惺忪的王小四,无奈叹道:“还说是常混夜场的老手呢,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王小四拂拂额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嘟囔道:“我靠!周幽王这帮人太会玩也太能喝啦!这要是放到现代,那绝对都是资深的夜咖呀。哎?奇怪了,我怎么一头一脸的都是水?”   赵亮不敢告诉王小四刚才自己把一瓢凉水全泼到了他头上,于是胡编道:“估计是喝多了出的汗吧?”   “嗯?不对呀?喝顿酒怎么会出这么多汗?”王小四有些将信将疑:“难道是因为穿越穿得身体变虚了?”   赵亮赶紧点点头:“兴许是,但也可能因为你穿越的载体,本身就是个爱出汗的家伙。哦对了,咱先别扯这些没用的,我跟你讲讲目前的情况。”   说着,赵亮将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言简意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王小四。当王小四听说自己此刻是在去往申国的路上,而郑卢雅这会儿有可能已经到达西周王廷时,顿时惊得瞠目结舌:“我我我的天!你小子这下可玩脱了!小雅在王宫找不到咱俩,会出大事的!”   赵亮也同样急的有些坐立不安,说道:“所以我才要赶紧和你商量啊。现在车外面的那个褒富,把我盯得死死的,只要我一闪人,他立马就会察觉。为今之计,只能是四哥你先借机离开,回到镐京与小雅汇合。等我甩开褒富和御林军,再来找你们一起行动。”   王小四在心里略微盘算了一番,觉得眼前也只好如此,于是点头答应。   赵亮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递给王小四:“四哥,这是郑妮铠甲丝绦上拴着的,我估计是令牌之类的东西。听周幽王说,郑妮的部队都在镐京休整,如果情况危急,你也许可以凭借这块令牌,得到嬴氏边军的支持。”   “嬴氏边军?”王小四接过牌子,好奇的问道:“那岂不是秦始皇的老祖宗?”   赵亮点点头:“照时间和位置上看,多半就是秦国的祖先了。”   王小四又低头看看令牌,疑惑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跟虫子爬一样。你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赵亮挠挠头:“我记得西周用的是金文,又称钟鼎文。到晚期的时候,逐渐形成了大篆。这鬼画符似的文字,是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王小四将令牌揣入怀中,嘟囔道:“以前局里组织过专门的培训,学习历朝历代的文字。老子那个时候偷懒,每回上课都开小差。说起来,处长和小雅应该学的比较好,等回头让她认认吧。”   赵亮惦记着小雅的安全,赶忙催促王小四披上一件干爽外衣,然后扯着他跳下马车,准备启程返回镐京。   谁知,两人的脚刚落地,巡视副使褒富便闪到了跟前:“大将军,小四先生,你们好!”   赵亮被他这神出鬼没的动作吓了一跳,埋怨道:“我靠!褒将军,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   褒富笑道:“不好意思,惊扰大将军啦。方才您钻进马车,许久都没出来,卑职我担心有什么事情,所以一直在附近守候。”   赵亮心道:幸好刚才他和王小四一直压着声音交谈,不然非得被这个家伙偷听了去。他不满的撇撇嘴:“怎么?本将军跟男宠亲热一会儿,也要向你报告吗?”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褒富赶忙解释:“大将军雅兴正浓,稍解旅途上的烦闷,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卑职岂能搅扰。不过……”   “不过什么?”赵亮故意提高调门。   褒富回答:“不过前面就要进入魔王岭地界了,队伍究竟如何行止,还请大将军定夺。”   赵亮好奇道:“魔王岭?那是什么地方?”   褒富听他这么问,顿时有些大惑不解,一时间搞不清楚赵亮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思索片刻,小心翼翼的组织语言:“呵呵,大将军真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魔王岭上的山贼头目不是别人,正是暌离呀。”   “啊……原来是暌离啊,呵呵呵,我当是谁呢?”赵亮越听越迷糊,但是隐隐察觉到魔王岭和暌离,应该是与郑妮有着某种特别的联系,所以他只能含含混混的打了个哈哈。   王小四也发现情况不对,试着给赵亮打圆场:“我说这位褒将军,你给人家讲讲呗,这个暌离究竟是什么来路?”   褒富看看王小四,又看看表情夸张的赵亮,不晓得这两个人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是他也没有多想,赶紧解释道:“小四先生,您从叶塞国来,可能有所不知。这件事说起来还是咱们大将军的辉煌战绩啊。那个叫暌离的家伙,曾经是远近闻名的强盗头子,外号浑天魔王。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诡计多端,而且麾下有数千山贼,战力非常强悍。暌离的山贼团伙长期横行于中原一带,夺城掠地、杀人如麻。附近几个诸侯国多年来深受其害,可是却又偏偏拿他没有办法。各国曾经组织过至少三次大规模的武装清剿,但回回都被暌离打得人仰马翻,只能铩羽而归。五年前,大将军从昆仑山学艺归来,听说了此事,便单枪匹马找上魔王岭,挑战暌离。两人文斗三场、武斗三场,交手数百回合,最后以魔王暌离的大败而告终。按照双方比试之前的约定,暌离遵守承诺,约束部下五年内不得离开魔王岭半步。这样一来,中原诸侯也享受了好一阵子的平静。”   王小四吃惊的看了赵亮一眼,问道:“那个时候你才多大?”   赵亮气的差点要踹他一脚,嘴里却含糊其辞的说道:“十五六岁吧。”   “十四岁!”褒富肯定的说:“我记得很清楚!”   赵亮难掩一脸的尴尬,强辩道:“放屁!你能比我更清楚吗?”   褒富连连点头:“是是是,大将军教训的是。当然是您更清楚。”他稍微顿了顿,接着道:“听说那个暌离自打败在您手上后,一直心怀怨恨,发誓要找机会一雪前耻。现如今五年之期恰好已满,魔王岭上的山贼蠢蠢欲动,咱们去往申国又偏偏得途径此处,大将军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是径直过岭,还是绕道?”   “废话!当然是……绕道!”赵亮斩钉截铁的说。   褒富长吁一口气,显然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喜道:“卑职谨遵大将军的命令。其实,卑职也觉得绕道好,只多了不过两百多里的路而已,不值得跟哪个什么鬼魔王较劲。”   赵亮见对方满口赞同,晓得他也是怕那帮杀人如麻的山贼,不禁心中暗乐,同时吩咐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小四赶回镐京向王兄禀报,你赶紧安排一匹好马,让他出发。”   褒富不敢怠慢,连忙喊来御林军的士兵,给王小四牵过一匹高头大马。王小四趴在赵亮耳边低声嘱咐道:“兄弟,我一找到小雅,就用拨号机跟你联络。你瞅准机会早点脱身,尽快来跟我们汇合。”   赵亮点点头:“放心吧,四哥。你路上多加小心。”   “褒富,咱们这条路选得对吗?”赵亮在马背上摇来晃去,边走边问道。   褒富在马上颠的有些吃不消,听到赵亮问他,连忙擦擦汗道:“大将军,路应该不会错。向导是本地的猎户,常年走这些山野丛林。唉,这也是没有办法啊。魔王岭正好把持在通衢大道上,想要避开那些瘟神,只能选这条羊场小道了。”   赵亮不禁好奇的问:“暌离和他的山贼真的那么可怕吗?”   “山贼不可怕,可怕的是暌离!”褒富表情非常夸张:“大将军当然是不怕他。可是我们没法跟您比呀。对啦,我以前听人说,那暌离身高两丈,赤发蓝颜,浑身都是粗壮的肌肉和浓重的汗毛,是这样吗?”   赵亮微微一愣,道:“额……没那么夸张,也差不多吧。”   褒富叹道:“我滴乖乖,怪不得人们称他是魔王,光这副外形就吓人的很。”   赵亮未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心道:管他长什么鬼样子,反正老子又见不到。   褒富显然是对暌离这个人非常感兴趣,他正要再开口向赵亮询问有关魔王的传言,突然之间,前面山路两旁的密林里,毫无征兆的传出了一阵刺耳铜锣声。 第十章 压寨夫人   随着一阵嘈杂急促的铜锣鸣响,山前忽然闪现出大批人马,个个手持刀枪、身披兽皮,气势汹汹的挡住了特使团的去路。   赵亮心里一惊,卧槽,碰上山贼了。   随行的御林军护卫都是周王室的精锐,眼见有敌人来犯,立马亮出兵刃,严阵以待。   只可惜,兵是精兵,将却是窝囊废。带队的褒富一看对面的架势,差点当场吓尿了,结结巴巴的对赵亮说道:“坏……坏……坏事啦!大将军,是……是暌离!”   赵亮此时也没比褒富好到哪里去。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当了两天半糊涂特工的毛头小子,眼前这种规模的群架,他也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而已。   此时听褒富提到暌离,赵亮感激朝对面仔细观瞧。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瞬间便揪了起来。   只见上千的山贼在道路上横开阵势,为首有一员大将正立马阵前。那人身材极为魁梧,倘若站在地上估计能有两米的高度,整个人虎背熊腰、肌肉发达,胯下的战马被他反衬的如同小狗一般。   山贼大将手持一对铜锤,锤头有篮球大小,约摸怎么也得有上百斤的分量。可是两柄铜锤在那人手中却好似轻如鸿毛,丝毫不费力气。   赵亮苦涩的咽了一口口水,心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啊。褒富这个混蛋,一路上叨逼叨叨逼叨的,果然把瘟神给老子招惹来了。   他心里正在盘算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只听对面那个仿佛魔王降世的大将暴喝道:“兀那狗官兵听着!我们是浑天魔王军。识相点,赶紧乖乖下马投降。不然的话,别怪爷爷我的大锤不讲情面!”   “怎么……怎么办啊,大将军……”褒富哆哆嗦嗦的说道:“您老……是主将,得快点拿个主意呀。”   赵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觉得咱们能不能冲过去?”   褒富惊恐的摇摇头:“没……没……”   “没问题?”   “没……没可能!”褒富骇然道:“对方至少上千兵力,硬闯的话,咱们估计一多半都走不脱。”   赵亮硬着头皮问道:“你确信我当初打败过那家伙?”   褒富略感诧异:“啊?打没打败过,您自己都不清楚吗?”他眼见赵亮面色不善,赶紧又道:“铁定打败过呀,不然暌离怎么会甘心在魔王岭上窝了这么多年?”   赵亮闻言点点头,心想:没办法,只能上前诈一诈对方了,能用嘴巴唬住暌离,就尽量别动手。看对方的这个状态,就是有十个八个自己,也只能是白送人头。   他定了定神,然后策马起步,越过挡在前面的御林军,来到队伍的最前方,朗声道:“来者可是魔王暌……”   赵亮的话还没说完,对面那员大将突然像是被雷电击中似的呆立当场。紧接着,他惊喜的大呼道:“夫人?夫人您回来啦?”   夫人?!赵亮当场一脸懵逼。   他大脑库嚓库嚓的转动了好几下,才弱弱的问了对方一句:“你说的夫人,该不会是指……压寨夫人吧?”   那员大将笑道:“我大哥是寨主,您是我大嫂,那自然是压寨夫人啦!”   “压寨夫人?!你大哥?我……我……大嫂?”赵亮在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你是哪位?”   大将道:“夫人,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二丫,二丫呀!”   赵亮仔细看了看这位五大三粗的猛将兄,心想:我去,二丫?这个朝代的人起名字都好草率啊。   身处后方的褒富此时赶了上来,笑道:“啊,原来是自家人啊,误会误会。”   “误会你个大头鬼!”赵亮骂了一句,接着对二丫说道:“额……二丫……将军,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二丫哈哈大笑,高兴的说道:“夫人,您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天下闻名的郑妮将军,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这套十六路狂魔锤法,还是您亲手指点的呢。”   “那八成就没错了。”赵亮无奈的叹道:“既然如此,咱们真的是自己人。二丫兄弟,接下来应该不用动手了吧。”   “夫人,看您说的,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您动手啊。”二丫把大铜锤一挥:“走吧,咱们赶紧上山。大哥要是知道您来了,非得高兴死不可。”   赵亮连忙摆手:“不不不,上山就不必了。我还有公务在身,这回就不见你大哥啦。咱们改日,改日……”   “那怎么行?”二丫生性憨直,反对道:“都路过家门口了,岂有不进之理。夫人,大哥这些年来,日夜思念于你,是茶不思饭不想。您要是不跟我回去,让大哥知道了,非得扒了二丫的皮不可!”   赵亮坚定的摇摇头:“真的不行,二丫兄弟,你别劝了,我们还得赶路呢。要不这样,等办完事,我一定回来见你大哥,好不?”   二丫撇着嘴没吭声,等了好半天才开口道:“看来夫人是不肯给二丫这个面子了。也罢,您有大事要办,我也不敢阻拦。那就请这位胖哥和官兵弟兄们留下来,在魔王岭等您。”   一听说要被扣作人质,褒富当场就慌了,赶紧对赵亮说道:“那不成啊,大将军。来之前王后都吩咐过了,让您保护我。”   “你他娘的说反了吧?”赵亮气道:“不是应该你保护我吗?”   褒富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将军您武功盖世,又是……又是……他们的压寨夫人,这个时候,只能是您护着卑职啦。”   赵亮没搭理他,转头对二丫道:“我要是带人硬闯呢?”他得先把话问清楚,倘若不让硬闯那就不闯了。   果不其然,二丫闻言嘿嘿一笑,高举双锤,在半空中对撞了一下,震耳欲聋的声音顿时在山间来回激响。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的树林里又钻出大批的山贼,数量竟然有两三千之多,将赵亮等人团团围住。   “夫人,真的是对不住啦。”二丫语带歉疚之意:“大哥实在是想念您。今天我如果不能留住您,至少也得留住您的手下,不然怎么对大哥交代呢?”   褒富眼看情况愈加恶劣,低声劝赵亮道:“大将军,要不……您就跟着去一趟?顶多盘桓几日而已,耽误不了大事。不管怎么说,总好过血溅当场啊。”   赵亮同样压低声音:“你他娘的之前不是说,暌离整天要找我报仇雪恨吗?现在上山岂不等于羊入虎口!”   褒富极度委屈的看了赵亮一眼:“那些都是江湖传闻,我道听途说而已。千算万算,谁也算不到您是他的夫人呀。您又不提前告诉我们。”   魔王岭上张灯结彩,大小头目倾巢而出,一起恭迎压寨夫人回归。   直到此刻,赵亮仍旧沉浸在深深的懵圈之中。他很难想象五年前郑妮挑战暌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无法从旁人那里打听出一星半点的信息。   队伍行进到山门外,一个人排众而出,快步走到赵亮的马前,一把抄住缰绳,哽咽道:“妮妹,你终于回来找我啦。”   赵亮心道:你妹?这人怎么一上来就骂人呢?转念一想旋即明白过来,我现在是郑妮,对方用名字来称呼妮妹,也是理所应当。   想通了此节,赵亮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传说中的浑天魔王暌离。只见对方中等个头儿,体态匀称,穿着一件宝蓝色文生公子杉,显得非常清秀。白净面庞上两道剑眉、一双美目,薄薄的嘴角边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去,这活脱脱一个小鲜肉啊。   “你……你是暌离?”赵亮难以置信的询问道。   “妮妹,不过短短五载时光,你就不认得我了?”那人笑呵呵的说道:“不是我暌离,还能是谁在此地对你朝思暮想呢?”   赵亮尴尬的点点头,又转身看看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褒富,心道:再这么继续稀里糊涂的混下去,搞不好可能先得把这位副使给整疯了。   他翻身下马,对暌离道:“呵呵,常年在外面带兵打仗,人容易变得迷糊。不好意思啊,寨主。”   “寨主?”暌离诧异道:“你以前不都是叫我小暌暌吗?”   赵亮听得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赶紧打个哈哈:“啊?哈哈……是,是,没错……小,小睽睽。”   暌离显然并不是很在意赵亮的异常表现,他牵起赵亮的手,轻轻拉着往山寨里走去,边走边说道:“妮妹,这些年可把哥哥我想的好苦啊。弟兄们都劝我不要再抱幻想了,可是你的小睽睽却永远相信,郑妮是信守承诺之人,绝对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赵亮听得糊里糊涂,道:“小……小睽睽。我在跟犬戎打仗的时候,头部受了点小伤,很多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额……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忆一下,当初咱们是怎么……”   暌离闻言关切的问道:“受伤了?伤在哪里?严重不?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什么大碍,皮肉伤、皮肉伤。”赵亮含混道:“伤势早好了,就是有些过往的小细节印象不是很深。郎中也说过,尝试着慢慢回忆一些事,会有助于完全康复。”   暌离点点头,如释重负道:“哦,吓死我了。妮妹,这头部受伤可万万不能轻视,要仔细休养才好。”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要说起咱俩相遇时的经历,那可真是刻骨铭心,至今想起来都历历在目。你知道吗?每当我因为思念过甚而导致食欲不振的时候,都是靠回想你我相处的那些事来下饭的。”   赵亮心想:我去,这恐怕算是最早的土味情话了吧。想归这么想,但他表面上还是得装的深情款款,不禁娇羞道:“看你说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暌离眼里满是柔情,叹道:“唉,当年妮妹来找我单挑,大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我没有取胜,反而被你深深迷住,而妮妹也对在下颇有情意。于是你我二人在璀璨星空下约定,今生今世海枯石烂也不分离。”   赵亮也不晓得实情是否如此,下意识的说道:“不会吧?有这么夸张吗?”   见到赵亮如此反应,暌离的脸忽然刷的红了一下,接着不好意思的笑道:“哈哈哈,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原来你没完全忘记呀,不好骗,不好骗。”   “合着你刚才是蒙我来着?”赵亮不禁讶然。   身后的二丫道:“大哥就爱开玩笑,夫人您别介意。当初你俩打个平手,最后只好约定:五年时间里,夫人去前线为国效力,大哥则退守山寨不再四出劫掠。五年之后重新比武,倘若大哥赢了,你便嫁入我魔王军,安安心心的当压寨夫人。怎么样,我二丫没说错吧。”   “重新比……比武?”赵亮乍听此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暌离微微一笑,指着前面说道:“妮妹,你看那边,比武的擂台和结婚的洞房,我早就准备妥当啦。” 第十一章 褒富是个好同志   褒富长吁一口气:“哦,吓我一跳,原来大将军还没有嫁到魔王岭啊。刚才听你们开口夫人闭口大嫂的,我还以为木已成舟了呢。”   二丫闻言一把揽住褒富的脖子,把他卡在自己的腰间,不满道:“咋啦,你还有反对意见不成?我大哥已经将紫阳神功修炼到了第九重,天下间难寻对手,一会儿的比武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大嫂早早晚晚都会成为我们魔王岭的压寨夫人。今晚的喜酒你是喝定了!”   褒富被二丫搂的差点喘不上气,连声求饶:“没错没错,二丫好汉讲的有道理!快些松手放开我,不然就憋死啦!没法喝喜酒啦!”   赵亮此时根本就顾不上身后的吵闹声,他看着越走越近的擂台,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卧槽,还要比武?还紫阳神功第九重?!   暌离察觉到赵亮的小手有些发凉,关心道:“妮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赵亮回过神来,问道:“假如我输了,我是说假如啊,那接下来会怎样?”   “会怎样?”暌离不解道:“当然是嫁给我,然后跟我在这魔王岭上逍遥快乐一辈子啦。”   “那如果是我赢了呢?”   “你不可能赢。”   “我是说假如我赢了。”   暌离郑重道:“按照当初的约定,如果妮妹赢了在下,那么我本人加上整个五千魔王军,就作为你的私兵死士,终生辅佐伺候。”   赵亮擦擦额角的冷汗,道:“照这么说,你自然是不肯输了,对吗?”   “那是当然!”暌离骄傲的回道:“为了抱得美人归,也为了男人的尊严和荣誉,在下绝不会留手相让。”   赵亮愣愣的看着暌离,半晌才怯生生的问了一句:“你以前打架,哦不,比武,比武的时候失过手吗?”   暌离听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道:“你说的失手是指什么?”   “就是一不小心闹出人命。”赵亮担心道。   暌离哈哈一笑:“妮妹你好可爱呀。比武决斗,生死常事。你这么多年在边关见得死人还少吗?不过请放心,倘若在下能死在妮妹手上,却也是人生幸事,了无遗憾。我手下的儿郎们会在二丫的带领下,继续履行承诺的。”   赵亮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是说你会打死我吗?你舍得吗?”   “哎,妮妹多虑了。”暌离笑道:“尽管我的紫阳神功第九重才刚刚练好,力度有时把握的不是很到位,但是以妮妹的功夫而言,断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赵亮暗叹一声,在心中默默权衡了一下,感觉与其冒险被暌离干掉,还不如牙一咬眼一闭,让对方睡一次来的安全。   打定这个主意,赵亮开口道:“小睽睽,我想通了,要不咱们还是……”   “且慢!”刚刚挣脱二丫控制的褒富突然打断赵亮的话:“大寨主,我们大将军刚从前线回来不久,一路上又旅途劳顿,你好应该先让她休息片刻,再行比武才是啊。”   在魔王岭僻静的客舍里,赵亮和褒富二人正静静的品着茶,略作歇息。   只听褒富说道:“大将军,卑职自幼在褒国的王府长大,唯一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刚才我发现您好像有放弃比武的意思啊,不知道猜的对吗?”   赵亮点点头,不答反问:“所以你才会出言制止?”   “是啊,大将军。”褒富答道:“卑职同样也看出来您并不情愿下嫁暌离,所以这才借口休息,缓出一个商量对策的时机。说起来,您老是对比武没有十足的信心吗?”   赵亮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我不是没有十足的信心,我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褒富大惑不解道:“不应该呀。您可是威震敌胆的名将,论武功算得上咱们大周前三甲的高手,怎么会连一点信心都没有?难道暌离那个什么紫阳神功的第九重,真有那么可怕?”   赵亮心想:不是暌离可怕,而是因为自己太菜了。赵亮不仅是怕比武挨揍,更多的还是顾虑到郑妮这个载体的安危。万一因为他赵亮自己技不如人,而导致郑妮身体受损甚至死亡,那岂不是会对历史产生未知的影响?   不过现在反过来想想,另外一种选择同样存在问题。倘若历史上郑妮应该嫁给别人,那么现在他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给暌离的做法,回到现实世界一样会被判刑,搞不好还得因为改变了郑妮后人的历史存在权而被枪毙!   所以对于褒富的及时制止,赵亮还是有点心存感激的。   看着他兀自愁眉不展的样子,褒富道:“大将军,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赵亮有点进退两难:“现在打也打不过,输也输不起,除了逃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咱就赶紧逃啊!”褒富急道。   赵亮愣愣的看着对方:“逃?怎么逃?几百人硬突围?”   褒富摇摇头:“不用几百人。咱两人留书一封,就说身负王命急于离开,等到事情办妥后再回来比武也不迟啊。反正暌离对您有意思,想来也不会为难御林军的兄弟们,没准儿还得好吃好喝的供奉起来。”   赵亮听褒富说的蛮有道理,不禁有些动心:是呀,两个人目标小,随便寻个山路溜走,极有可能逃出生天。如果此时不冒这个风险,等会儿就免不了要在擂台上被暌离胖揍一顿,完了还得被他抬回去睡了。我去,这未免也太凄惨啦。尽管暌离长的眉清目秀不算难看,可是那家伙毕竟是个男人呀!   一想到自己将要被一个大老爷们儿压在下面来回运动,赵亮就感觉不寒而栗。这一幕要是真的发生了,恐怕回到现实世界也得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好,说走就走!”赵亮立马振奋起精神,对褒富吩咐道:“你赶紧写封信留给他们。”   褒富眨眨眼,为难道:“我写?……可我不识字啊。”   “巧了,你猜怎么着?”赵亮干笑两声:“我他妈也不识字。”   “不会吧?大将军您是贵族出身,怎么会不识字?”褒富奇怪道。   赵亮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文化教育还不是很普及,往往只有出身权贵之家的人才有机会读书认字。即便是褒富这样的身份,是个文盲也毫不稀奇。但令人感到无奈的是,他自己也不会写大篆啊。   赵亮想了想,说道:“算啦,别写了。画几幅画来表示一下就得了。”说着,他从墙角的冷火盆里拾起块木炭,在客舍的墙上刷刷刷的画起来。   赵亮一边画,褒富一边在旁边感慨:“嗯,像,真像。这画的是大王,跪在地上的自然是大将军您了。看看这俩小辫儿,一瞅就是个女的。”   赵亮没功夫搭理他,一口气连画了五副图,大概的意思就是自己要奉命去办差,办完之后再回来比武,请暌离他们好生善待手下这五百御林军将士。   褒富看着赵亮画完,又忍不住大加赞叹了一番,赵亮自己看着也挺满意——嗯,小时候的简笔画还真没白学。   一切准备停当,两人便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褒富建议,大门绝对不能走,最好是从客舍的后窗翻出去,然后再寻找下山的路径。   赵亮毕竟在学校受过专业的训练,对于这类行动还是有信心的。他点点头,说道:“你先把铠甲都脱掉,否则会妨碍动作。”   褒富非常听话,连忙七手八脚的卸掉身上的甲胄。趁这个功夫,赵亮走到客舍的后窗,向外面观瞧。只见窗外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植被,看不见半个人影。   赵亮回头看看褒富,见他此时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便朝他一挥手:“跟我来。”说着,一纵身翻出了窗户。   客舍后窗距离地面大概两米多高,从这里往下跳,对于赵亮的身手来说不算什么。尽管不像武侠小说中的高手那样能够落地无声,但也差不多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赵亮双脚一着地,立马蹲下身子,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状况,一边等待褒富下来。可是就在此时,他旁边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忽然发出一阵微微的响动,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闪现出来。   赵亮被吓了一跳,紧张的向那边观瞧,发现来者竟然是带他们上山的猛将二丫。   此时,二丫正一边提裤子,一边往林子外面走,冷不丁的瞧见了蹲在地上的赵亮,同样也是吓了一跳:“哎呦我的妈!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赵亮心叫不妙,缓缓站起身来,略显尴尬道:“啊,我……我闲的没事干,出来转转。你呢?你在这里干嘛?”   “呵呵呵,刚才跑到林子里方便一下。”二丫憨笑道:“这两天吃坏肚子了。”   赵亮点点头道:“哦,这样啊。没事儿,你继续,我就不打扰啦。”   二丫为人直肠直肚,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热情道:“您老要是休息好了,那咱们就去擂台那边吧,估计现在大哥也等急了。”   “不忙不忙。”赵亮推脱道:“我得先找找我那个副手,也不晓得他去哪里了。”   咣当!哎呦——   褒富从天而降,正摔在二丫的身后。   “你是大傻逼吗?!”赵亮低声埋怨道:“我刚才那么大声的跟二丫说话,就是想提醒你不要出来,你可倒好,四仰八叉的落在人家旁边!”   褒富揉着屁股,委屈道:“大将军,卑职也不想啊。我刚迈出一条腿的时候,二丫就出来了。那个窗户框子太高,我两边脚都沾不到地,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后来裤裆那里卡的实在太疼,火辣辣直往心里钻,于是干脆来个舍命救子孙,一下子翻了出去。”   赵亮看他那副表情,也觉得有些可怜,说道:“算啦,幸好遇到的是二丫,他性子憨直,没有多想。不然的话,咱们今天可就惨了。”   褒富见赵亮不再责备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叹道:“可是情况并没有改善啊。马上就要比武了,卑职这心里实在不安稳。”   听他这么说,赵亮不禁有些感动。说实在的,今天这场擂台比武,其实不管输赢,结果无非就是郑妮嫁不嫁给暌离的问题,对褒富和御林军将士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风险。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捞一顿喜酒,收两个红包呢。   可是褒富显然是把郑妮的烦恼也当成了他自己的烦恼,不仅肯跟着赵亮冒险逃跑,此时还为这事忧心忡忡。   如此反应,令赵亮对这位靠褒姒裙带关系上位的胖将军,印象改观了不少。   他拍拍褒富的肩膀,说道:“得啦,你也别担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十二章 五雷轰顶   暌离站在擂台之上,远远望去,气度沉稳如渊渟岳峙一般,活脱脱一副宗师气派。显然,他所说的紫阳神功第九重功力,绝对不是瞎吹牛的。   眼见赵亮他们走过来,暌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容。   围在台下的魔王军山贼和御林军将士也自动闪出一条通道,好让赵亮走到近前。   赵亮看了看擂台四周,对着暌离问道:“这也没个楼梯啥的,怎么上去呢?”   “哈哈哈哈,几年不见,妮妹变得风趣多了。”暌离哑然失笑:“这个擂台怎么上?当然是跳上来呀。”   赵亮抬眼观瞧了一下比自己还高出一大截的擂台,冷汗差点冒出来。跳上去?我尼玛要是能跳上去,就不上警校、不当特工,直接参加奥运会了。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郑妮自己控制身体的话,不用说,轻轻松松就翻上去。但是此时这个身体是由他赵亮做主,很多对肢体行动的意识力,根本达不到正常要求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郑妮这个载体空有一身好本领,可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除非遇到极为紧急的生死状况,才有可能凭借下意识的反应,激发出郑妮潜藏的能力。   而眼前这样炫技般的功夫,他就是憋得灵魂出窍,也不晓得怎么办到。   无奈之下,他只好朝身后两名御林军摆摆手,示意他们过来帮忙。在赵亮的指导下,那两名将士莫名其妙抱住他的大腿,硬生生的将其举起,然后赵亮扶着台板,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上了擂台。   这一幕,直接把台上的暌离给看傻了,而台下的观众们也同样是目瞪口呆,尤其褒富和御林军,都羞臊的不忍直视。   赵亮倒是不怎么在意脸面。他站起身来,一边做着活动关节的热身运动,一边对暌离道:“好了,来吧,怎么打?”   暌离从愕然中回过神来,正要答话,却突然被赵亮的动作所吸引,不禁问道:“妮妹,你这个启手的架势很特别呀。仔细看来,其间还真有些门道。”   赵亮心想:对方不愧是武学高手,尽管从来没接触过现代竞技运动,可是抬眼一看,就能发觉其中的奥妙。他含混的答道:“哦,这是我从嬴氏边军那里学来的,他们每次打架前,都要这样做做热身的。”   “热身?”暌离思索片刻,点点头:“嗯,这个词用得倒也贴切。不过,对于咱们这些高手而言,身体随时可以调动至巅峰状态,所谓热身,其实大可不必。”   此时赵亮已经活动好全身各处关节,还做了一些简单的拉伸,开始改为格斗时常用的垫步动作。只见他双脚好像装了弹簧一样,不停地向前探步,紧接着又向后撤步,身法显得飘忽不定。   这个情况,再一次引起暌离的好奇:“咦?妮妹,你戍边五年,修习了很多新功夫呀。我记得你师门昆仑派当中,好像从未有过如此招式。”   “我自创的!”赵亮答道:“废话少说,快点讲,怎么个比法?”   暌离微微一笑:“老规矩,拳脚上见高低吧。上一次比武,在文斗和器械方面,咱俩人各有输赢,而在拳脚功夫中却难分胜负。在下刚刚突破九重天,正好拿出来请妮妹指教。”   赵亮保持着垫步的动作,感觉身体越来越舒服,顺嘴问道:“怎么定输赢?倒地不起?还是摔下擂台?”   “哈哈哈,哪里要这么夸张。”暌离笑道:“高手过招,胜负心中自有分寸。我把紫阳神功第九重功力催发出来,几个回合妮妹便能知晓深浅。到时候是战是降,全凭你定。”   赵亮动作不停,嘴也不停:“这么牛逼?九重功力到底是什么样的,先说来听听。”   暌离又笑了笑,自信道:“也好,那就先说说。紫阳神功达到第九重时,在下的掌中会发出有质无形的罡气,倘若触及对方身体,杀伤力极大。就仿佛拥有风雷之力一般,妮妹可要当心了。”   听他这么一说,赵亮突然停下步伐,原地愣怔起来:卧槽,我怎么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个牛逼的装备呢?!   赵亮想起的那件装备,就是注射在右手腕处的电击芯片。尽管身体还在现实世界里,但是屠处长说过,芯片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意识力在古代被激发使用。   一旦芯片触发成功,右手可以短暂放射出一股电流,类似警察用的电棍或泰瑟枪一样,能令对手瞬间失去抵抗力。   我去,也不晓得这个装备的使用时效过去了没有,倘若没有失灵的话,只要一掌拍上去,什么紫阳神功立马歇菜呀。   赵亮越想越激动,瞬间对这场比武产生了百分之五十的信心。   暌离看着发呆的赵亮,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试探问道:“妮妹,怎么了?被吓到了?”   “吓你妹呀!”赵亮娇斥一声:“来吧,开打!”   一声开打,两人几乎同时向前,转眼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缠斗在一处。   暌离不愧是武学高手,一上来便抢得先机,闪转腾挪、拳脚生风,打的占尽上风。而赵亮除了开始时往前冲了两步后,接下来就是不断的四处游走,躲避对方的攻势。   幸亏他在警官大学的时候,曾经对格斗课程下过苦功夫,而郑妮这副练武的好身板也同样给力。所以尽管暌离功夫了得,但是在赵亮专注闪避的情况下,仍然难以在短时间内把他轻易拿下。   两人往来交手十多个回合,几乎是眨眼就过,看的台下观众都紧张不已。   暌离之前所说的话并非吹牛,此时他的功力已然推进至第九重,拳掌间隐隐带出风雷之声,杀伤力的范围也不住扩大,压得赵亮越来越辛苦。   赵亮心中盘算,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被暌离活活累死。只要有一个不小心,被他打中一拳或者扫上一掌,非得会飞出擂台不可。   所以,要想使用电击装备,就是现在!   想到这里,赵亮朝左边做出一个假动作,待暌离抬腿侧踢之时,他又迅疾无比的扭转身体闪向右边,堪堪避过那势大力沉的一脚。这组动作已经是赵亮的极限了,故而机会也就只有这一次。   他瞅准时机,右掌猛然拍在暌离的腿上,同时触发电击芯片。   “啊——”暌离呼喊一声,身不由己般的倒退了两步。   赵亮正要高兴,突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刚才暌离发出的那个声音,不像是疼痛,反而有股……有股骚劲儿?   还没等赵亮琢磨清楚问题所在,只听暌离幽幽道:“妮妹,你这是什么内功?怎么拍的我浑身酥酥麻麻的,好……好舒服呀?”   好舒服?我尼玛?!   赵亮心中顿时腾起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合着我给他做电疗呐?反穿局装备部的那帮混蛋,给我们先秦处配备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这芯片效能再不稳定,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老子是特工啊,玩儿呐?   此时,暌离那一张白净的俊脸已经有些绯红了,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妮妹,这一招弄的小睽睽实在有些困扰,都不晓得该不该再全力出手了。”   “你妹的!不要说这些恶心的话!”赵亮被对方搞得有些恼羞成怒:“有本事再来吃我一掌。”说着,他飞身扑向暌离。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用那个不靠谱的电击芯片了,就凭借自己的掌力,好歹维护一下残存的尊严。   暌离以为赵亮还会像刚才一样,运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内力,所以他也并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反而直挺挺的还想再体验一把。   可是,当怒目圆睁的妮妹妹冲到近前时,暌离才陡然发觉,对方掌心忽然闪现出一道刺目的光亮。出于高手的本能反应,暌离毫不犹豫的一个凌空侧翻,差之毫厘的躲开了赵亮的掌击。   赵亮见一掌打空,正在懊恼不已,可是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掌心一阵火烫,紧接着,一道明亮的闪电自手掌里发出,咔嚓一下击中了十几步开外的台柱。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粗大的柱子瞬间被闪电直接削掉一半,剩下的部分则燃起了熊熊火焰,而擂台的顶棚也随之倾斜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惊悚的一幕给吓呆了。尤其是近在咫尺的暌离,死死盯着残破的柱子,两腿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我的老天爷,幸好是闪开了,否则那一下若是劈在自己身上,现在恐怕就灰飞烟灭了!   “五……五……五雷轰顶!是五雷轰顶!”台下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立时便像凉水泼进热油里一般,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呐!这究竟是什么武功?”   “不不不,这不是武功,这是仙术!昆仑绝技——雷神咒!”   “对,一定是仙术!大将军是半仙之体啦!”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万岁!”   随着众人山呼海啸般的喊叫声,一直处于迷离状态中的赵亮此时也慢慢回过神来,他仔细端详右手手掌。没毛病呀?郑妮原本娇嫩的小手未见丝毫损伤,看上去依旧光洁柔滑。   卧槽,这个倒霉装备也太离谱了吧?电流忽小忽大。小的时候能把人电出高潮,大的时候又仿佛是雷公附体!以后它会不会自己爆炸呢?   正当赵亮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暌离忽然咕噔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赵亮深深一拜:“妮妹……哦不,大将军!在下服气了,输的心服口服。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浑天魔王,暌离和弟兄们就是您的血卫亲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台下的山贼们也赶紧纷纷跪倒,齐声喊道:“誓死追随大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亮愣愣的看着暌离,然后又看了看下面黑压压一大片跪着的人群,好半天才幽幽道:“先别说废话啦,赶快救火吧,擂台都要烧没啦!” 第十三章 申国迎宾团   赵亮不停地狠抽马鞭,催动胯下骏马四蹄尽放,如风驰电掣般的奔驰在旷阔原野之上。那种飞一般的感觉,就好像在他上大学时,每逢周末便骑着心爱的摩托车去郊外尽情兜风一样。唯一令他感到些许不自在的,恐怕只有胸前那两坨不断跳跃甩动的肉球,分分钟给他一种欲哭无泪的挫败感。   当然,此时的他也已经基本习惯了自己的女儿身份,尤其在是上厕所的时候,或蹲或坐那都是驾轻就熟。   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胸脯的颤动,赵亮有时还真的会产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不真实感,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仍旧待在现实世界,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但是现在,那种错觉正在慢慢变得荡然无存。因为除了肉球在时刻提醒着他之外,策马狂奔是另一件让他确信自己身处异域的明证。   在现实世界,想这么玩儿可是极为奢侈的事。   赵亮以前曾经利用暑假的空闲,和同学结伴去坝上旅游。在元中都草原,他也体验过扬鞭奋蹄的感觉。但那里毕竟是景区,草场范围不大,游客却不少,再加上经营者担心人员安全问题,所以不怎么肯让从小爱马的赵亮尽情发挥。   现在的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只要他愿意,想怎么撒欢儿就怎么撒欢儿,广阔天地完全是任君驰骋。   不过,认真说起来,喜爱归喜爱,可赵亮从小到大也没正经摸过几次马,所以论起这骑术嘛,他的水平连胖将军褒富都不如,更不用说跟暌离和一众将士们相比了。   这些人都碍于身份上尊卑有别,不敢与他并驾齐驱,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看着这位大将军一路鬼叫连天。   “褒富,大将军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欢呼雀跃,呦吼呦吼的喊个不停?”暌离忍不住好奇询问身旁的褒富。   褒富眨巴眨巴眼,同样感到有些困惑:“卑职也不十分了然啊。要说这奔马的速度,也就是个中下小跑之状,说策骑都算不上,不该是因为驰骋尽兴所致。或许是……”他话说到一半,便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没敢再继续。   暌离乃是足智多谋之辈,怎么会分辨不出褒富的意思。他猜到对方是想说:大将军或许是因为擂台获胜,收服了魔王山贼才如此高兴吧。   暌离笑了笑,并没有挑明此间的含义,他心道:你这个胖将军哪里会明白?能败在妮妹手上,我暌某人才是真正的高兴。从今往后,可以名正言顺的长伴在她的身侧,此生足矣。   这份执着而单纯的爱慕之情,对于郑妮来说也许是件感人至深的好事,可是对于赵亮来说却是个尴尬至极的麻烦。   擂台上那一招五雷轰顶,不仅仅是避过了被睡的危机,同时也意外的震慑了在场所有人。特别是曾经立下誓约的魔王岭山贼,一个个全都对赵亮佩服的五体投地,哭着喊着要收拾行李跟他下山。   眼瞅自己的麻烦越来越多,而王小四和郑卢雅还等着他回去执行任务,赵亮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山贼们的归顺。   就在双方推让不休之际,彪悍而耿直的山贼们开始以自残的方式表达忠心。转眼之间,就有十几个伙计把耳朵啊、手指啊都割下来丢在赵亮面前,那意思很明确:俺们誓死投靠你,你却推推拖拖的不肯收,不仅是违背誓约,也是对俺们的羞辱!到底行不行的,给句痛快话吧!   看着那一地鲜血淋漓的器官,赵亮强忍胃里的翻腾,求助般的望向暌离和二丫,想让他俩帮着劝劝大家。   可是没想到,这两个家伙正在一旁默默无声的比划着奇怪的动作。暌离把一柄短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准备横向抽动,而二丫则是双手抱着一个铜锤,和自己的脑袋瞄成一线,不住的来回比当。   这个无声的架势把赵亮吓了一大跳,急吼吼的蹦起来喊道:“都住手!我答应收你们啦!”   因为还要去申国巡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着五千魔王军一起行动。这么杀气腾腾的开过去,非逼得申侯当场造反,率兵跟他们打起来不可。   经过商量,准确的说是经过赵亮一通臭骂,暌离终于答应,由他带领五百亲卫同行,二丫则留守山寨,暂时统领剩下的弟兄,等赵亮他们完事回来后再一同下山。   于是就这样,五百御林军和五百山贼组成了一支奇特的队伍,跟随赵亮开始了巡视申国的旅程。   然而,包括暌离和褒富在内,这支队伍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巡视特使此时心中的小九九。   巡视申国?别逗啦。赵亮心中默默盘算:既然王命难违,为了不节外生枝、打草惊蛇,如今怎么着也得走这一趟了。不过,走归走,我可以给他来个“猪八戒巡山”啊。   先到申国晃一圈,今天到明天走,回归镐京后,周幽王要问:山是什么山?我就说:山是石头山。他要问:洞是什么洞?我就说:洞是石头洞。他要问:洞里有没有妖怪?我就说:没有妖怪,好着呐!总之申国一片太平、形势大好,没有任何异常。   反正按照史书上记载,申侯叛乱还得等到两年之后,我这也不算是骗他。   打定这个主意,接下来的路途对于赵亮来说就算是公费旅游了。好在申国路途并不遥远,从魔王岭出来,轻骑简从两三日便到,算上返回镐京的时间,也不过一周左右。   在前面一段时间里,他也曾趁周围没人的时候试着分别跟王小四、郑卢雅和屠处长联络,可全都是杳无音讯。不过既然王小四已经提前赶回去了,多半有把握及时找到郑卢雅,毕竟身处同一个时代,位置离的近了信号就自然会稍微好一些。只要王小四能把郑卢雅领到嬴氏边军的大营里暂时安顿下来,他也就不用再为此提心吊胆,只须等到回去与他二人汇合后伺机行动。   当初赵亮和王小四约定,一找到郑卢雅,小四就用拨号机通知自己,算算日子,最晚明天或许就可以收到信息。而在那之前,瞎担心也没什么用。   赵亮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凡是没有用的思绪,在他脑海当中往往停留不了五分钟。对于这一点,赵亮妈总说:“孩子,这样好。心大活的久,你看那乌龟……”   此时此刻,心大的赵亮就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妈妈话里的智慧了。他把什么反穿越调查局、周幽王、特工、抓捕、巡视统统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沉浸在策马奔驰的潇洒快意之中,尽管在身面的那些人看来,他这只是小步颠哒而已。   跑得正欢快时,前方很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信炮爆响,顿时把赵亮吓了一跳,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他急急勒住缰绳,定睛朝前面观瞧。只见就在数百步开外,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道旁,好像正在等候着什么似的。那些人中有穿着朝服礼袍的官员,也有顶盔掼甲的兵士,还有举着各种器物的仆役和怀抱乐器的乐师。在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大队骑兵的身影。   一杆青色大纛矗立在人们身侧,宽大的旗帜上绣着一个赫赫金文:申。   褒富催马赶上来,停步在赵亮的侧后方,用马鞭指着对面说道:“大将军,是申侯亲自来迎驾了。”   “咱们这么快就到了吗?”赵亮诧异的问。   褒富赶忙解释:“哦,前面应该就是申国疆界。可要到申侯驻府的苍岩城,还得要一天半的光景。依礼,他确实是应该赶到这里来迎接的。”   赵亮知道,大周王廷早已经在这之前就派出快马信差,向申侯通报了金牌特使郑妮前来巡视的消息,所以他们前来接驾也不意外。   不待他吩咐,褒富就朝身后的传令兵喝道:“列队结阵!”   随着一声令下,御林军中的四乘“兵车”先一字排开,车上的戟士高高举起挂着豹尾和蛟旗的长戟,统一朝前保持四十五度仰角。一百名骑兵按五马一排,形成一个纵队,每人都擎着一面九穗刀旗,旗上分别绣着飞龙、兖虎、猱熊、麒麟、赤鸟等神兽。   在这一片烈烈旗阵之后,则是由四百步兵组成的仪仗。他们同样是五人一排的大纵队,手持长戈、腰悬铜剑,背后还挂着长弓。御林军将士身着黄褐色战袍,外罩捆着金边的犀牛皮甲,盔顶上的野雉翎轻轻摆动,威风凛凛。   相比这样夺目的气势,旁边那一大群叫花子就显得格外尴尬了。   来自魔王岭的山贼大多是步兵,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甚至还有农具。而他们的衣着服饰则愈发个性,有全甲的、有半甲的,还有无甲的;有顶盔的、有带帽的,还有散发的。这帮家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队列,嘻嘻哈哈的拥在御林军旁边,居然毫无愧色。   褒富看着不禁皱皱眉,他有心提点暌离整整队伍吧,可又没那个胆量,所以只好无奈的摇摇大脑袋,继续吩咐道:“鸣号!”   号手策马驰出队列,抄起牛角抵在嘴上,鼓足劲气吹出两短一长的礼号。   过了不久,对面同样响起号音,节奏却是一短两长。紧接着,那边的乐师开始奏乐,曲调悠扬宏丽,一听就是端庄大气的周朝礼乐。   褒富点点头,冲赵亮禀告道:“大将军,申侯正在迎候咱们,可以启行了。”   赵亮闻言不敢怠慢,赶紧夹紧马腹,准备动身。可是正当他要走还没走的功夫,褒富一把扯住他的缰绳,既惊讶又无奈的说道:“大将军,您老莫慌呀,不是应该兵车先行吗?”   赵亮尴尬的挠挠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含含混混道:“啊……啊,是啊,我这不是……不是……”   暌离在一旁善解人意的说:“久经战阵的军人,往往都习惯扼马催骑,在起步前先让战马提起精神,褒富你不懂就别一惊一乍的。难道大将军还不知道兵车要行进在队列最前方的规矩吗?”   褒富赶忙惶恐的点点头:“是是是,方才是卑职孟浪了,请大将军不要见怪。”   赵亮心想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规矩,但嘴上却说:“不妨事的。褒富啊,我戍边日久,很多礼仪章法都有些生疏了,你要在旁边警醒着些,时刻提点我。”   “卑职不敢,大将军恕罪。”褒富以为赵亮还是在说反话,借以讽刺他之前的低级错误。   赵亮却非常认真地纠正道:“你不要不敢哦,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不然一会儿惹出什么麻烦来,黑锅可都得你来背!”   褒富听得糊里糊涂,不明就里的连连答应,整个人却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大将军说的麻烦究竟是指什么呀?   他们边说边走,几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前面负责开路的四乘兵车来到欢迎队伍跟前便往左右分开,停列在道路两旁,形成一个雁翅型的夹角,夹角过道正好让给后面的大队通行。   赵亮的骏马刚一越过兵车的位置,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拱手朗声道:“申国候子言,恭迎御使大人!” 第十四章 身份实在尴尬   说话的人正是先王后的父亲、大名鼎鼎的申侯申子言。此人大概六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挺匀称,丝毫看不出任何龙钟老态。一头乌亮的黑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有两鬓略显斑白。申侯的容貌非常俊朗,尽管历经风霜后不免有些沧桑痕迹,但是不难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看着这位一手毁掉了拥有两百七十五年历史的西周王朝,然后又拥立自己的外孙周平王开创长达五百多年东周的超卓人物,赵亮心中不禁升腾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撼感。之前即便是面对周幽王和绝代美女褒姒,他内心都没有太多波澜,恍惚间就仅仅把这看作是一次寻常任务而已。   但是现在,所有的事情却都变得大为不同。   一来赵亮已经慢慢适应了异时空的环境,能够开始有意识的去思考自己身处这段时空中的意义,而更重要的是,他觉得眼前的这位老者才是真正改变历史、创造历史的关键人物。   尽管史料中对申侯的介绍只有寥寥数语,其知名度远不如“烽火戏诸侯”来的那么响亮,但无论是先王后父亲、周平王外公这样的特殊身份,还是联合缯国和西夷犬戎攻陷镐京、杀死周幽王姬宫湦这样的大事件,这位名叫申子言的老人,都显得举足轻重。   赵亮收收心神,正要下马跟申侯打招呼,旁边的褒富仿佛早有心理准备,赶紧一把揽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您是代天子巡视,千万不能下马!”赵亮立即反应过来:我靠!险些又要坏了规矩。他赶忙不尴不尬的把已经离开马背的半个屁股又落了回来,接着按照之前从褒富那里半哄半骗套出来的标准说辞,一本正经的答道:“申侯有礼了。本官代周天子巡视申国,还望申侯及诸位属员多多襄助。”   “御使客气。”申侯再次拱手一拜:“天子垂顾,申国之幸。我等自当倾力相应,不负大王和御使的谆谆恩义。”   他身后的官员将士们也连忙跟着深施一礼,齐声道:“天子垂顾,申国之幸。”   申侯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抬手做出请的姿势,说道:“御使,诸位大人,此时天色已晚,请暂且移驾驿馆歇息,明日一早再起行苍岩城。”   在申侯的引领下,赵亮、褒富和暌离带领着御林军和山贼团的人马浩浩荡荡向前开进。申国的迎接队伍则跟随在后面,乐师们一路吹拉弹唱,热闹的好像是在娶新娘子似的。   往前走了不到两三里,众人就来到了一处规模不大的驿站别馆。   看房舍规模,这里恐怕也就只能让几十个人在此居住,而其他的人马就只能在驿馆之外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安身。好在申侯早已经准备周全,预先置办了远超使团规模的帐篷,所以无论是御林军,还是半路入伙的山贼,都不需要再辛苦动手,直接入住休息即可。   赵亮他们三位首脑,在驿馆内纷纷下马,跟着申侯来到驿馆大厅,分宾主落座。   因为此地虽已属于申国辖地,但毕竟还不是侯府所在的苍岩城,所以申侯并没有按照礼制端坐在正中主位之上,而是在两名下属的左右陪伴下,坐在了赵亮他们对面。   他先是给赵亮介绍左手边的一位将军,此人名叫嫪桀,是申国的统兵大将。   褒富显然是听说过此人的名号,所以脸上的表情颇显敬畏。   坐在申侯右边的那人则是一副文士装扮,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听申侯介绍,他是中大夫申左兰,既是申国文官之首,也是申氏宗亲。   赵亮闻言不禁仔细留意,发现那申左兰额头饱满、两眼晶亮,显然是位足智多谋之辈。   申侯这边介绍完闭,便轮到赵亮介绍自己的随员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不介绍不要紧,一介绍出来,整个房间里的气温都直接降了十几度。   赵亮先是提到了副使褒富。一听对方姓褒,乃是现任王后的堂兄,申国大夫申左兰眉毛差点立起来,一双朗目死死盯着褒富,令人感觉他随时有可能扑过来咬人一般。   不过这也难怪,申侯女儿的王后地位被废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褒姒,那么褒姒的堂哥,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申氏一族所痛恨的对象。褒富不尴不尬的冲对面三人笑笑,赶紧低下头不敢言语。   赵亮心道:这位周幽王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派褒富担任副使来巡视申国,摆明了就是不嫌事大嘛。若不是申国现在还没有明确要跟周王室撕破脸,恐怕褒富这一趟公差就要有去无回了。   忽然间,赵亮心中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之前他一直认为褒富之所以被安排与自己同行,是因为这样既可以监视郑妮的行动,又可以积极搜寻申国意图叛变的证据,甚至不排除主动栽赃陷害的可能。但是现在转念想想,其间恐怕另有深意。   一路走来,这个胖将军除了胆小窝囊这个显著缺点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劣迹。相反,从很多方面看,这家伙还有点憨厚老实,是个肯为别人考虑的人。所以,褒富会不会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主动送给申国的一个诱饵呢?   他稳了稳心神,暂时压下这个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的想法,赶紧把申侯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边——自己新招揽的门客,暌离。   一听到“暌离”二字,坐在对面的将军嫪桀腾的一下从坐席中跳起来,指着赵亮他们激动道:“暌离?浑天魔王暌离?!”   随着赵亮褒富和暌离三人无声的点了点头,连一直从容平静的申侯都变得有些不淡定了,他将信将疑道:“御使大人,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待赵亮开口,暌离抢先答道:“申侯,在下正是魔王岭上的暌离。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浑天魔王,也没有魔王军了。前日暌离弃暗投明、改邪归正,正式拜入大将军麾下。从今往后,我只是郑大将军的一名忠诚死士……”   “放屁!”嫪桀突然打断暌离的话,浑身颤抖着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之前犯下的罪行都一笔勾销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暌离淡淡一笑:“嫪将军所说的罪行,是指令弟嫪参命丧暌某之手吧?”   听他这么说,赵亮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儿:卧槽,居然还有这事?!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此时,另一边的褒富也吓坏了,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没有什么误会。”申左兰淡淡道:“一年前,嫪将军的弟弟在容县遭遇魔王山贼突袭,嫪参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暌离亲手毙掉,人证上千,错不了的。”   嫪桀一把扯出腰间铜剑,指着暌离大喝道:“真是苍天有眼,让你这个恶贼今日落入我的手中。站起来,准备受死!”   暌离微笑道:“你打不过我的,站起来也是你死。不过,要不要出手,得听我家主人的。”说着,他冲赵亮投去了一道深情的目光。   赵亮被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赶紧对嫪桀道:“嫪将军,请你先冷静点,这样……这样不太好……”   这个时候,申侯也已经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沉声呵斥道:“嫪桀,御使面前,不得无礼!”   尽管申侯看上去是个温和有礼的慈祥老人,可是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声训斥中,竟然隐隐带着不怒自威的风雷气势。此言一出,立时震得嫪桀一愣,然后赶忙道了声罪,将兵刃收了起来。   看着嫪桀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来,仍旧兀自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暌离,申侯不禁暗叹一声,对赵亮等人歉然道:“老夫驭下不严,冲撞了大人天威,还请御使和暌离先生、褒将军多多恕罪。不过……”   赵亮知道他要说什么,接口道:“申侯言重了。我们小睽睽……哦不,暌离,暌离之前确实占山为王四处劫掠,给各地诸侯造成不少困扰。但是经过本官的一番真诚开导,他现在确实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不再为恶一方,这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件好事。至于说嫪将军弟弟之事,我看是不是等回头我秉明大王,让他来做定夺可好?”   申左兰冷笑道:“秉明大王?那岂不就是等于不了了之吗?到头来,嫪参只能是白白死掉,而杀人凶手却逍遥法外、升官发财!”   申侯不满的瞪了自己的中大夫一眼,道:“左兰,你少说一句成不成?”   暌离闻言不动声色,依旧平静如常的说道:“在下五年前曾经与大将军有过约定,五年内不下魔王岭,不扰诸侯国。你们是否知道,我为何会在一年前去往容县,并且杀死了嫪参吗?”   “那还用说?”嫪桀愤恨道:“你根本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大将军的约定,在你眼里就是一坨狗屎,你满脑子只想着劫掠财物、杀人放火!”   暌离摇了摇头,淡淡道:“你们嫪家是申侯的臣属世家,祖上因功获封容县九百亩公田,驱使奴隶耕作。原本也算的是殷实乡贵,生活优渥。可是你弟弟嫪参却贪心不足,觊觎容县郊野庶民手中的熟地,施尽卑鄙手段,巧取豪夺近千亩良田,其中甚至连容县国人的私田也不肯放过。为了这些龌龊事,嫪参手上逼死的人命不下十条!我山中很多兄弟,就是因为在那里活不下去,才会无奈投奔魔王岭的。一年前,有人传信给我,说嫪参为了强夺一块田产,枉顾周王室井田法令,将数十个庶民囚禁迫害。暌离虽然是盗,但盗亦有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民众被欺凌至死,所以只能违背誓约,下山制止。不过申大夫有一件事讲错了,暌离当时并没有率兵,而是只身前往容县,在官军环伺下取了嫪参的狗命!”   说着,他站起身,对着赵亮俯身拜倒:“大将军,暌离确实违约,请您责罚,哪怕是当场自裁,我也绝无怨言。但嫪参之事句句属实,请大将军和申侯明察!”   这一番话,立时说的申侯都坐不住了。他面色阴沉的望向嫪桀:“你弟弟所做的事情,你知道吗?”   嫪桀大吃一惊,赶忙分辨道:“侯爷明鉴,末将因为军务在身,所以久居苍岩城。家门诸事向来都是由参弟代为执掌。他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些事啊!”   申侯转身对申左兰吩咐道:“你稍后安排府中书吏前往容县,详细了解当地井田状况。倘若嫪参所为属实,那么暌离先生不仅无过,反而有恩于我申国。” 第十五章 田亩新政   赵亮完全没能想到,嫪参之死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转折,看着对面嫪桀和申左兰脸上尴尬的神情,他心中不禁大乐,开口道:“申侯,你让左兰大夫派人去调查此事,那岂不是等于不了了之吗?到头来,庶民只能是白白死掉,而某些家族照样大发横财!”   听了赵亮这话,申侯和申左兰、嫪桀都不禁一愣,尤其是申左兰,顿时面色不善,眉宇间尽是愠怒神色。转瞬功夫申侯反应过来,赶紧点了点头:“御使教训的有道理!此事万万不能轻忽。既然恰逢御使代天子巡视此地,那么还要请大人派出干员,随同前往,一起参与彻查此案。举凡有罪之人,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赵亮一听对方这么说,立即感到头大如斗。他原本只是模仿刚才申左兰的语调,原样奉送回去,好挖苦一下这位年轻气盛的中大夫。可是没料到,申侯居然会错了意,还以为他这位特使是打算利用巡视申国的机会,名正言顺的调查案件,好为暌离脱罪。   形势所迫下,申侯才会有此提议。   可是赵亮又哪有这个闲工夫啊?他心里唯一盼望着的就是明天便能打道回府。别说是去容县查案,连苍岩城他都不想去!   于是,赵亮先示意暌离起身回坐,然后不尴不尬的说道:“申侯啊,你误会了。关于嫪参一事本官并无兴趣。大家都挺忙的,我看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明天抓紧时间到苍岩城逛上一圈,我们就准备回镐京了。”   “啊?!逛上一圈就回去?”申侯和褒富异口同声的轻呼一声,他两人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一只三条腿的蛤蟆在跳霓裳舞一般。   赵亮咧着嘴嘿嘿一笑,故作镇静的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那当然不妥啦!”申侯和褒富又是异口同声。   不过这次褒富没敢再继续说话,而是只听申侯郑重道:“天子巡视,乃是尊王重仪。天子御使自抵步诸侯国起,先入府宣召,诸侯以下大夫、卿、士、及统卒将贲人等,皆须沐浴更衣、恭敬聆讯。诏喻宣示完毕后,诸侯举行上国宴,迎奉天子御使。大宗诸侯行宴五日,小宗诸侯行宴三日。迎宴结束的第二天,才开始真正的巡视诸务。最先一步,是调阅诸侯府内之户籍、民册、典账等庶务文牍进行勘验。之后便是巡查国粮和武备两库,点算库中物料,核实历年奏报王室之数。待这些琐碎事情都操办妥当,御使便开始巡视诸侯国疆界内人口在三千户以上的城池,查看烽燧是否完备、城防是否逾制。接下来,再是召见乡里高德耄耋,寻访民风民情……”   赵亮听得舌头差点吐出来:“照这么整下来,还不得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啊?”   申侯疑惑的摇摇头:“十天半月?御使说笑了。巡视我们申国这样等级规模的诸侯,最起码也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行。”   闻听此言,赵亮瞬间感到心里冰凉凉。莫说是两个月,就是两个星期,他都得急疯了。现在王小四和郑卢雅还没有回复消息,而抓捕穿越者的任务更是八字都没一撇,再这么耗下去,屠处长非得亲自跑过来扒了他的皮不可!   就在赵亮心中七上八下的胡乱盘算之时,申左兰在一旁阴恻恻的插话道:“两个月的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所以,依照周礼,天子巡视诸侯,往往都是三年一次。去年大周的假宰许桓梁刚刚奉大王之命来过申国,折腾了足足三个月才走。这不到一载时间又再次劳顿大将军尊驾到此,这究竟是何缘故呢?”   赵亮心道:你以为老子想来啊?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们这帮家伙造反,周幽王才这么折腾我吗?   申侯怕赵亮尴尬,赶紧打圆场:“左兰唐突,怎可对御使如此说话。大王关心申国,是我等做臣民的福分,哪有嫌多的道理?”   申左兰显然并不服气,依旧对着赵亮不依不饶道:“去年御使走后不久,镐京就传来王后被罢黜的消息,紧接着我那位可怜的堂姐就香消玉殒在王宫之内。她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会落到如此下场?”   另一边的嫪桀冷哼道:“更夸张的是,太子姬宜臼同样无故被废。母亲死的不明不白,他一个堂堂的王族嫡长子连冤都不敢伸,还得连夜逃出镐京,躲来此地暂避,这真是岂有此理!”   申侯原本打算制止两个手下对天子代表发难,可是一听他们提起自己女儿的不幸遭遇,再想想亲外孙惶惶不可终日的可怜境地,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聊天聊到这个地步,那就非常难看了。   赵亮倒还好,他毕竟是现代人,无论这段历史原貌也好,还是对周天子的忠诚也罢,其中的感触并不是很深。而且郑妮之前也一直是在边关效力,与大周的宫廷内争并无太多关系,所以除了觉得有些无话可说之外,还不算太过为难。   但是他身旁那位胖将军的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不管怎么说,作为褒姒的堂兄,褒富此刻深切的感到自己在众人面前分外扎眼、如坐针毡。只可惜他既不敢辩解反驳,又不甘心就这么装傻默认,故而急的不停擦汗。   屋内六人当中,反而是暌离的身份最为超脱。他见赵亮和褒富一时间都不好开口,于是洒然笑道:“申大夫,依你说,我们来此巡视又是为何呢?”   申左兰面带鄙夷的瞥了暌离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到赵亮身上,一字一顿道:“想必是因为大王宠爱新后、欲推新政,怕我们这些山野孤民心怀不满,所以才要大将军来看看会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暌离露出一个“就等你这么说”的促狭表情,虽然没说话,但却开心的拍了拍手。   申侯闻言大吃一惊,立刻从悲戚的心境中反应过来,大声训斥道:“左兰放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难道就不怕大王天威吗!”   紧接着,他转向赵亮三人,欠身拱手道:“万请御使恕罪!我申氏一门,乃是大周的开国忠烈,对天子和王室从未有过半点不臣之心。尽管我们是外姓诸侯,但所受的荣宠并不亚于姬姓亲族。民间向来有‘吕以云,申以电,云电双胞’的说法,正是在描述我们申氏先祖与开朝圣相吕尚同心协力辅保大周的经历。虽然大王废黜了申后的尊位,但老夫从未对此产生过任何怨恨之意,即便是后来我那可怜的绫儿弃世而去,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可是无论如何,老夫和申国也绝对不敢逆犯王权啊。”   申侯这番话说的言辞恳切,丝毫没有作伪的痕迹,尤其是讲到最后两句时,他更是忍不住潸然泪下。赵亮当初在警官大学读书,曾经学习过预审方面的基本知识,虽然达不到屠四海那种骇人听闻的读心术境界,可多少也懂些分辨言谈真伪的技巧。照他观察,申侯的表态是发乎真心的。   然而,这个情况又引起了赵亮另一个疑惑:历史上明明写的很清楚,最后幽王被杀、西周覆灭,绝对是出自面前这位赤诚老人的手笔呀。难道史书上记载的“申侯”另有其人?难不成是他那个传闻中的小儿子申长烈继承了爵位,然后借兵灭了姬宫湦给姐姐报仇?   这笔历史账一时间很难算清,所以令赵亮不由得提起警觉:眼前这位申侯申子言,他如果不是大忠大义之人,那就必然是个大奸大恶之辈,接下来与其打交道可要多留点心眼才行。   暌离不知道赵亮此时心中在盘算什么,但是他对申左兰刚才说的一句话很感兴趣,所以也不顾申侯的言辞有多么恳切,仿佛完全忽略般的直接对申左兰问道:“你刚才说周天子欲推行新政,究竟是什么新政?”   申左兰白他一眼没答话,那意思很明显:你们是王室代表,还好意思跟我打听消息吗?   “暌离先生,请您勿要见怪。”申侯轻轻擦拭一下眼角,装作毫不经意的解释道:“中大夫方才都是胡说的。哪里有什么新政旧政?只要大王还没有加盖玉玺传诏天下,一切就都只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而已!左兰,这样的妄议,今后可不准了。”   另一边的将军嫪桀接口道:“侯爷,此事也不能全怪申大夫。一来这个消息是大司徒从镐京传信来的,并非谣言。二来信上说的很清楚,让各诸侯国对此参详考虑,也是大王本人的意思。”   “那也不能说什么新政旧政!更不能因此涉及不臣之意!”申侯怒喝道。   嫪桀显然非常敬畏申侯,见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立刻吓的低头不语。   赵亮的好奇心也被他们勾了起来,问道:“究竟是什么政令,搞得如此神秘呀?”   眼见天子御使开口垂询,申侯连忙认真回答:“御使大人,其实就是田亩改制的事情,您应该早就知道了,没什么新鲜的。”   “田亩改制?”赵亮感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道:“那是什么鬼?我还真不知道。”   申侯闻言愣怔了一下,看赵亮一脸懵逼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也不禁疑惑道:“啊?这件事情您竟然真的不知道?”说着,他转头与申左兰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略感诧异的神色。   申左兰犹豫了两秒,开口道:“所谓田亩改制,就是废黜原来的井田制,改成新的章法。”   “什么章法?”赵亮和暌离同时发问。   申左兰语带不屑的回道:“井田制改成……承包制。”   卧槽,承包制!赵亮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立马从坐席上蹦了起来,哆哆嗦嗦的问申左兰:“你说的这个承包制,全称……全称应该不会是什么‘联产承包责任制’吧?”   “啊对,就是这个古怪的名字。”申左兰道:“看来大将军还是知道的嘛。”   赵亮绝望的惨叫一声,瞬间又瘫倒在地。   我尼玛,周幽王你他妈还真是个天才!连封建社会都懒得过度,直接奔现代化而来,敢想敢干啊!   暌离和褒富被吓了一跳,赶紧出手扶住浑身无力的赵亮,连连关切询问他怎么了。   申侯也大感意外,欠身问道:“大将军,您没事吧?”   赵亮摆摆手,反问道:“申侯,新政还没颁布推行吧?”   “哦,目前还没有。但是……但是听说快了,也就是今年明年的事情。”   呼——赵亮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有的救,不然老子就要被他害惨啦!” 第十六章 五千年来谁著史   反穿越调查局的成立,其最核心的价值就在于“利用穿越反穿越”,严肃打击各类型的违法穿越行为,维护历史发展的稳定和时空隧道的安宁。   在这个过程中,反穿局对违法穿越行为做出了四类定义。   其中情节最轻的罪行,是穿越者对时空隧道产生的不可逆的物理损坏。   因为异时空的范围很大,所以往往只有当大规模的穿越行为集中爆发时,其破坏力才会真正凸显,而单个的穿越者所造成的恶劣结果其实相对非常微小。   不过根据科学院的研究发现,越是离现实世界近的时代穿越,对时空隧道的损害就越大,相反,距离远的古代,损害相应会小很多。   假设一个人打算从今天往昨天穿,那么他对时空隧道所产生的破坏力等于一万个人同时穿到西汉。   所以,严格限制把控穿越行为,尤其是杜绝近现代穿越,就是局里最基本的任务。   比“无意识的损害时空隧道”更加严重的罪行,是穿越时随身携带违禁物品,这在反穿局属于第三级犯罪。很多无良的穿越者,只图自己一时爽,完全枉顾历史的严肃性,大包小包的往古代运东西,妄图利用科学上的代差优势,彻底碾压古人这个弱势群体。   有些特殊案件,甚至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一个菜鸟扛着一把大狙,轻轻松松废掉一位德高望重、拥有几十年功力的武林泰斗;另外一个弱鸡也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了加特林重机枪,硬是单挑了一整支重骑兵千人队!而就为了给这个蠢货擦屁股,某某处动用了上百名特工,历时一个多月才把他到处遗落的子弹壳收集回来。   还有些穿越者为了忽悠人傻钱多的帝王将相或是为了泡到绝代美女,把现实世界中的破铜烂铁、玻璃珠子、塑料制品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当做稀有珍宝拿过去招摇撞骗。   古代人哪里见过这些玩意儿啊,于是乎这帮黑心穿越者纷纷得逞,赚的盆满钵满、睡得不亦乐乎。   他们倒是舒服了,却差点把考古队和博物馆给玩儿惨了。在一次明朝文物展上,有一件被当时大明皇室命名为“八宝飞仙珠”的国家特级文物,居然跟一名参观展览的小姑娘头上戴的饰品是同一路货色,你说尴尬不尴尬?   很多历史领域的专家教授都被气的愤然辞职,回家改行种地去了。   再往上推,反穿局的二级重罪是“剥夺历史存在权”的犯罪行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某个穿越者一不小心干掉了自己所处朝代中一些不该死的人,无异于一下子就把那家伙的子子孙孙全给弄死了。这种情况映射到现实世界中,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灭族惨案”在各地频繁发生,令警察总署苦不堪言。再加上一些路边媒体的胡编乱造和夸张渲染,群体性恐慌越来越严重,眼看着就要弹压不住了。   唯一令人感到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历史上很多起到关键转折作用的大人物,还没有受到此类事件的影响。   也就是说,那些大人物的祖先还没有被穿越者意外弄死,否则,整个历史都有可能被彻底改变。所以这个问题也是反穿越调查局重点防范的方向。   然而,与前面三类罪行相比,真正可怕的是一级重罪——“改变历史罪”。   可以说,和“改变历史走向”、“干扰历史进程”相比,搞个什么加特林重机枪或者八宝飞仙珠,甚至弄死几百几千条人命,那都不叫事儿了。   对于此类犯罪,反穿局的态度也极为明确:不必抓捕、无须审判,肉穿的就当场做掉,魂穿的就把他打到魂飞魄散!   周幽王现在的做法,毫无疑问是触犯了反穿越调查局的底线:一级重罪“改变历史”!   他居然要在周朝实施最深刻的土地改革,把奴隶制社会的井田制改成现代的联产承包责任制。而且据申侯介绍,按照天子的设想,田垄改制的同时还要配合推行取缔奴隶体系,让更多的人恢复自由,全面促进生产力的飞跃!   赵亮心想:估计这货下一步还得作妖,搞出什么科技大爆炸吧?   周幽王如此瞎搞,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是结果肯定要捅出天大的窟窿。   暂且不说此举必然会颠覆后世历史,进而直接影响到现实世界,仅仅是在周朝、在眼下,他就绝对不可能行的通。生产关系是由生产力所决定的,以大周的发展水平来看,最合适它的政治制度和社会体系,就是奴隶制和井田制,正所谓“存在即合理”。   周幽王要强行改变这一切,势必会因为触犯到诸侯们的根本利益而受到强烈反抗。搞不好,千古明君还没做成就先得被人家把脑袋给砍了。   想到这些,赵亮不禁感到有点心胸烦闷。他急于要将这个新情况汇报给总部,等待屠处长进一步的指示,同时也希望都够赶紧联系上王小四和郑卢雅,尽快制止周幽王身上的穿越者恣意妄为。   “申侯,本官突然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赵亮有气无力道:“晚饭就不吃了,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申侯听他这么说,也不好硬劝,赶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御使一路辛苦、旅途劳顿,是老夫未能尽到地主之谊,怠慢了诸位大人,实在罪过。先请御使回馆舍暂歇,待会儿我会命人备办些清淡饮食送到房中的。”   赵亮道声客气,干脆就装作头昏难受、力不能支的样子,在暌离和褒富的搀扶下回自己房间休息。一进屋,他就把这两个人支了出去,免得他们一直陪在旁边,妨碍自己使用拨号机。   赵亮在榻上死撑活撑的躺了一顿饭的功夫,确信没有人再来打扰,这才悄悄起身。他兀自不放心,先是跑到窗户跟前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才又返回榻上,用拨号机呼叫远在三千年之外的屠四海。   “小鹰一号呼叫鹰巢,小鹰一号呼叫鹰巢,听到请回答。”赵亮轻声呼唤了两遍,耳朵里却尽是嘈杂的电流声响,毫无应答。   他不甘心轻易放弃,又从卧榻上蹦下来,在房间四处来回试验。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鹰巢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不搭理他这茬儿。赵亮气的差点要给自己的耳朵那里来一拳,不过最后想想打了也没啥作用,而且也是真心怕疼,所以还是克制住冲动,不舍得对自己下手。   联系不上屠处长,那就赶紧联系王小四。   赵亮调换频道,继续拨号呼叫:“小鹰二号,小鹰二号,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几个弹指的功夫,赵亮的耳朵里忽然传来声音:“喂,小赵吗?我是四哥——”   听到王小四熟悉的声音,赵亮的眼泪差点流下来:“哎呦我的妈,四哥啊,可算是能联系上你了!四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找到小雅了吗?”   王小四的声音略微压得有点小:“找到了,不过她被抓啦!”   “被抓了?被谁抓了?”赵亮心中一惊:“有危险吗?”   “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她那天天亮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周王宫,还没等联系到咱们就被巡逻的御林军给发现了。现在人就关在宫内的地牢里。”王小四仍旧偷偷摸摸的说着。   赵亮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是见到她了吗?”   王小四道:“见到了。我一回来,就先找到之前那个小宫女,从她口中得知王宫抓了个夷族的女奸细。我猜八成就是郑卢雅,所以找到御林军的头头,谎称奉你的命令来查看是不是犬戎派来的敌人。那些御林军呆头呆脑的,很好骗。”   赵亮关心郑卢雅的安危,着急道:“小雅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动过刑?她都说什么了?”   “暂时还没有吃什么苦头。”王小四小声道:“她先是把咱俩臭骂了一顿!然后就问你死到哪里去了。我跟她讲了之前的事情,她的火气就更大了,我哄了好半天才哄住。你还别说,除了女厕所之外,整个王宫还就数地牢那边的信号最好。她在那里联系过处长,处长说让她安心等待救援,相信咱俩一定可以完成好任务。”   赵亮心道:屠老头也是实在没有人手可以再派过来了,所以只能用这话忽悠郑卢雅。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王小四道:“小雅驾驶的时空航行机呢?藏在哪里了?不会被御林军发现了吧。”   “这个你放心。小雅正是因为要引开御林军的注意,好掩护刚刚藏起来的航行机,所以才被那帮家伙给逮住的。”王小四得意洋洋的说:“后来我又趁人不备,把那个航行机转移到了你的寝室,一时半会儿不怕被发现。”   赵亮诧异道:“转移到我的寝室?你一个人能办到?”   王小四噗嗤一乐:“那个航行机是1.0版,其实就是个胶囊舱而已,用的材料很轻,一个人扛着没问题。再说,我现在人高马大的,更不在话下啦。”   赵亮骂了一句粗口,气道:“又是1.0版!咱们处怎么尽是些老掉牙的装备啊。这个破拨号机我就已经受够了,刚才呼了一个小时,也没拨通处长那边!”   “得了得了,别抱怨了。”王小四道:“你赶紧说正经的。我现在是躲在女厕所里跟你通话,危险的很呐。”   赵亮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王小四一直都是压低声音说话,原来他藏身的位置太敏感。若是不幸被哪个过来方便的宫女给撞见,以他一个叶塞国男宠的身份,还不得被宫中的卫兵给揍个半死啊。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暗乐,原打算再趁机调笑王小四一番,但是转念一想实在不妥。毕竟如果王小四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就没人能去救郑卢雅啦。赵亮赶紧把他两人分开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言简意赅的告诉了王小四,特别是今天从申侯那里听到得周幽王田亩改制的惊人消息。   王小四得知情况后忍不住轻呼道:“卧槽,这个家伙太狠了,这简直是‘五千年来谁著史’的大格局啊。”   “是的,四哥。看来咱们一出手就碰上特大案件了。”赵亮沉声道:“一级重罪,没跑啦!”   “那你打算怎么办?啥时候能回来?”王小四焦急的问道。   “我现在正想办法呢。就算明天能出发,路上也得用个几日才能赶回镐京。我是这样想,小雅那边如果没有极度危险的情况,就先不要贸然营救。一来避免引起御林军的警觉,反而加大我们后面的行动难度。二来,既然地牢信号比较好,那就让小雅担负起联系总部的任务,省得你老往女厕所钻。”   王小四连声同意:“对对,我也是这么想。再说,如果现在把小雅给弄出来,你那小屋也藏不住人,迟早会被护卫发现的。”   赵亮道:“所以,你先……”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王小四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快来人啊!茅房里有色狼!” 第十七章 人证与物证   赵亮心道一声:完了!王小四这货到底还是被人给发现啦。   在一阵夹杂着呼喊、呵斥、解释、求饶、惨叫的混乱声音之后,拨号机的那一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赵亮闭上眼睛,为王小四悲惨的命运默默祷告:老天爷啊,请饶恕这个可怜的孩子吧,他本人虽然浪了些,可这也是为了工作没办法,好歹要给他留下半条命才行呀。   正当赵亮胡思乱想的祈祷时,他的房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咚咚咚咚的响声,仿佛是打在他的心坎上一样,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人!”赵亮厉声呵斥道:“大半夜不睡觉,鬼敲什么?”。   门外应答道:“大将军,卑职是褒将军的副将范辰!褒将军被人劫持了!”   褒富被劫持了?!赵亮闻言心中一惊,一时间还无法理解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外面的确是褒富助手范辰的声音,身份上不会有假。   赵亮站起身,慢慢走向门口,一边触发右手的电击芯片,一边说道:“等一下啊,穿衣服呢。”   等他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先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突然撤下门销,猛地将门拉开,顺势把右手举起,对准站在外面的人。   门外的范辰被他这一连串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撤了半步,哆嗦道:“大将军,您,您这是干嘛呀?”   赵亮看看惊慌失措的范辰,又看看两边,只见暌离、申侯、申左兰和嫪桀等人,正从不同方向纷纷往自己的房舍这边赶,于是放下心来,轻松的拍拍范辰的肩膀:“别害怕,我不会拿雷劈你的。”   等众人全都到齐,赵亮这才开口询问怎么回事,大家为什么半夜三更的都跑来这里。听他这么一问,申侯和他两个下属登时有些不知所措,而范辰则是满脸又惊又怒、又受了屈辱的复杂神情。   眼见申国方面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赵亮便冲范辰努努嘴:“还是你先说吧。”   “启禀大将军,半个时辰前,褒富将军被人给绑架劫持了!”范辰愤愤不平道。   暌离一听就乐了:“哎呦呵,这地方居然还有我的同行呐?你知道是什么人劫持的吗?”   范辰委屈的撇撇嘴,伸手一指旁边:“就是他们!申国的人!”   负责此处安保重任的申国将军嫪桀闻言大怒,正要瞪起眼睛呵斥一句“血口喷人”,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臊眉耷眼的没有吭声。   嫪桀没吭声,申侯和申左兰也没说话,三个人就那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陷入了沉默。   范辰这样当面指证都不敢反驳?我的乖乖,这其中必然大有缘故啊。赵亮心念一动,问范辰:“你怎么能确定是申国人干的?”   “他们一上来把我和两个护卫也绑了,但是最后只带走了褒将军。”范辰气道:“卑职亲眼所见,动手的都是申国军兵,领头的是申长烈!”   “申长烈?!”赵亮一愣:“你认清楚啦?”   “当时光线昏暗,卑职看的并不真切。不过那人自称是申侯的小公子,说这次是先要抓褒富回去,在他姐姐——也就是废后灵前开刀祭奠。”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是面色一变。赵亮沉声问道:“申侯,令郎也来这里了吗?”   申侯犹豫了几个弹指的功夫,叹道:“唉,老夫不敢欺瞒御使大人。为了迎接特使团,昨日一早我们先从苍岩城赶到此地落脚,准备今日迎接尊驾的各项事宜。犬子长烈,唉,确实是跟随老夫一起来的。”   “那他现在人呢?”暌离追问道。   申侯无奈的看看两个手下,然后摇头道:“自昨天晚饭之后,就不见他的踪影了。今日下午迎驾之前,老夫还专门派人找过他,可是没有找到。当时老夫就想,或许是这个孽障贪玩,跑到山林间行猎游乐,故而忘记了大事。说起来,此子顽劣不堪,不来倒也好,免得他在天子御使面前失礼,丢了申国的脸面。所以,后来我们也就一直没有在意他。谁想到,这个畜生竟然胆大包天,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说着,申侯连连顿足捶胸,显得非常懊恼。   申左兰在一旁劝道:“侯爷莫急,这位范副将也只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究竟是不是长烈所为,还不一定呢。”   “怎么不是?!”范辰从腰间摸出一个物件,伸到众人面前:“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不是申国之物?”   赵亮定睛一瞧,范辰手中托着的是一枚玉佩。那玉佩有半个手掌大小,一指薄厚,上面雕工精细、圆润光洁,即便是在灯光晦暗的室外,仍然能够看出其无暇美质。玉佩的正中间刻着一个阴文,就算赵亮没学过大篆,却也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申”字。   申侯三人一见玉佩,立刻大惊失色,显然是认识此物的。范辰盯着他们,问道:“怎么样?这是谁的?”   “此物从何而来?”申左兰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范辰转手将玉佩呈给赵亮,说道:“大将军,这个东西是在那些人掳走褒富将军后,卑职挣脱了绳索,在地上发现的。玉佩是申长烈所遗之物,乃是铁证!”   听到铁证这个词,赵亮心中不禁一动。   记得在警官大学读书时,一位有着多年一线办案经验的老教授曾对他们这些学员说过:世间之事,最怕绝对二字。   尤其是警察破案,拿证据说话这是基本常识,也是行为准则,但是动不动就说“铁证如山”,便往往容易被自己的思维盲点所干扰,从而缺乏了对人、事、物和规律的客观分析,也缺乏了对职业的敬畏。   有时候回头看看,很多冤假错案在侦办的过程中,最常见到的,就是所谓“铁证”这个说法。   赵亮若有所思的掂了掂手中那块沉甸甸的玉佩,问申侯道:“这是长烈公子的?”   申侯连取过来仔细看看的意思都没有,便点头承认:“没错,是那孽障的。这枚玉佩乃是我申家祖传之物,老夫绝不会认错。唉——”   “从不离身?”赵亮继续问道。   “从不离身。”   赵亮点点头,对众人道:“我早就听说,长烈公子与他的姐姐感情很深,所以先王后身逢不幸,想来他也非常难过。年轻人一时冲动,可以理解。他既然没有当场伤害褒富的性命,那么此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不如这样吧,趁着事情发生不久,他们可能还未走远,我们赶紧派人把他们给追回来,这才是首要之事。范辰!”   “卑职在!”   “你速速点齐三百御林军,四面出动,搜索褒富将军的踪迹。”   “卑职遵命!”范辰大喝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赵亮又对申侯道:“还要烦请您老相助,派些熟悉地形的人手,配合范将军他们行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另外再安排一路人马,火速赶回苍岩城,没准儿长烈公子真如范辰所说的那样,打算到先王后的牌位前宰了褒富呢。”   不待申侯说话,嫪桀抢先道:“这事我来安排吧。此次带来这里的军兵不多,只有一百骑兵而已,我分出五十人配合范将军,另外五十人沿着去苍岩城的路一直追过去。”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申侯同意道:“你嘱咐手下人马,一旦碰上那个孽障,不用顾忌他的身份,立时拿下。他若是胆敢反抗,或者意图伤害褒副使,那就当场格杀!”   “属下明白,请侯爷放心。”嫪桀答道:“我这就去传令。”   看着嫪桀脚步匆匆的离去,赵亮笑了笑,对尴尬万分的申侯说道:“侯爷,我看你也不必忧虑啦,事已至此就听天由命吧。所幸的是,被劫持的目标不是我,否则麻烦会更大呢。可以说,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申侯这会儿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闻言连忙惶恐道:“御使大人言重了。我那个逆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冒犯您的虎威啊。御使虽然是女儿之身,但却是名震边陲、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等闲之辈岂能动您分毫?”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暌离笑道:“敢来招惹大将军,那绝对会死的很惨。”   赵亮瞄了他一眼,道:“哎,我说你怎么能如此厚着脸皮吹捧自己主将呢,也不怕让侯爷他们笑话?得啦,现在天色不早,我看咱们大家还是先回去一边休息,一边等信儿吧,总是戳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没准儿过不多久,公子和褒富就能回来了。”   听他有意送客,申侯和申左兰赶忙施礼告辞,暌离也跟着他们向赵亮道别,一起离开了御使馆舍。   赵亮目送众人离开,然后便转身回房。一进屋,他并没有急着宽衣解带的上榻歇息,而是从行囊中取出绑绳,迅速将衣袖裤口扎紧。等到他将全身装束都收拾利索后,门外突然传来几下微不可查的敲门声。   赵亮快步过去打开房门,一道黑影自门缝钻了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暌离。   “妮妹,刚才你给我使个眼色,原来是要我陪你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啊。”暌离笑嘻嘻的看着赵亮,说道:“没想到堂堂的大将军也是个中高手,嘻嘻。”   赵亮没好气道:“废话!打仗也需要侦查敌情好吧。咦?你怎么好像事先知道要去干什么似的,转眼就换了这么一身夜行装扮?”   “我是山贼出身,夜行衣向来都是穿在里面,外面再罩着寻常袍服。”暌离解释道:“不过,我可不知道妮妹竟然是打算要亲自去探看敌人虚实。原先我想的是先来听听你有什么吩咐,然后自己再出去四下打探查访一番,保不齐运气好,还能顺手把褒胖子给捞回来。”   “哦?难道你也认为褒富仍在此处?”   “那是当然。驿馆并非是设在人烟稠密的城池之中,附近也没有什么集镇村落,戳在光秃秃的驿道旷野上,往哪里跑都不难留下踪迹。只要有心追索,快马飞骑很容易便能赶上。倘若那个什么长烈公子真的是要绑架褒富,往外逃就只能是个笑话。所以,在下判断,绑匪和肉票,一定还藏在这驿馆里的某个地方。”   赵亮点点头,同意道:“你的想法跟我一致。申长烈对褒富出手,动机上没有问题,可是逻辑上却存在着诸多疑点。首先就是时机和地点不对。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要选在我们进入申国疆域后行动,这不是明摆着落人口实吗?其次是方式欠妥。假如真的只是为了给他姐姐报仇,那么直接割下褒富人头供奉灵前不就得了吗?为何还要辛辛苦苦的把活人给抓回去再杀呢?况且,褒富又不是先王后被废的罪魁祸首。第三个问题则是跟身份暴露有关。按道理来说,这类举动要么是偷偷摸摸,不留半点痕迹;要么是光明正大,干起来惊天动地,就是要让全天下都晓得是老子所为。可是这个申长烈恰好夹在中间。夤夜偷袭却留下人证活口,然后又仿佛是怕人证还不够给力的样子,再双手奉上一枚家传玉佩当做铁证。你说诡异不诡异?”   “照妮妹如此分析,这其中确实有很多蹊跷啊。”暌离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第十八章 夜探申国候   赵亮突然问暌离:“你知道申侯住在哪里吗?”   暌离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妮妹放心,我早就打探好了。从你这里出去,往东第二个跨院就是他的居所。此刻老头儿肯定是睡不着啦,多半正在与他的手下商量对策呢。咱俩一起过去听听?”   赵亮嘻嘻一笑:“本将军正有此意。”   说着,他便要往门口去。暌离一把拉住他,说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人躲在远处的角落里朝这边张望,显然是申国派来的耳目,打算时刻监视妮妹的动向。我作为下属来此处找你议事实属正常,可咱俩这么大摇大摆的溜出去却非常不妥。一旦被对方缀上,就什么情报都探不到了。”   天子副使遭到绑架,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危急之下申侯派人在暗中盯牢郑妮的房间,也算是情有可原。因为这样既能够及时探查御使有什么非常举动,同时也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防止再被外人所趁。   赵亮对这种特殊安排也不好直接抗议,只能问暌离道:“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暌离笑笑,说:“那怎么会呢?别忘了,我可是方圆几百里内,所有盗贼的祖宗。”说罢,他把手指关节含在嘴中,轻轻的打了个呼哨。紧接着,赵亮屋舍的后房坡上,被人从外面掀起了一片顶瓦,两个瘦小的身影自房顶窟窿里钻了进来,稳稳落在梁上。   只见那两人身手矫捷,在尺把宽窄的房梁上如履平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绑扎好一道绳索,从房梁一直垂到地面。待检查绳索牢固可靠后,他两人同时一个筋斗翻下房梁,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暌大哥,都弄好了。”其中一个低声报告。   暌离点点头,对赵亮道:“妮妹,我知道你这几年激战沙场,都是大马金刀的厮杀,轻功不免有些生疏了,所以我特地命他们准备了绳索,方便咱俩从上面悄悄离开。这二人就留在此处,做咱们的替身,好骗过申侯的眼线。”   幸好赵亮在学校的时候做过一些基础的特战训练,所以对攀索这种技能并不陌生。最起码,也要比当初被人举上擂台时那副狼狈相要强些。   赵亮手脚并用,没费多大功夫就爬上了房顶。暌离见他已经在梁上稳住身形,自己便转身轻轻一跃,立时腾起一丈多高,然后足尖点中柱子,继续借力纵起丈许的距离,轻轻松松落到赵亮身边。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把赵亮看的目瞪口呆,暌离却满不在乎的笑笑,率先从小窟窿里钻到外面。   此时,整个驿馆都处在一片黑暗寂静之中。   方才胖将军褒富被绑架劫持的意外事件,并没有引起太久的骚乱,当各路搜索人马陆续出发后,大部分与此事不相干的人便早早进入了梦乡。   爬出房顶的赵亮抬头看了看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明澈星空,不禁有些莫名感慨,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再一次涌上心头。   这个时候,暌离早已经闪到了屋檐附近,朝着赵亮轻轻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   赵亮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横过瓦顶,来到暌离身旁。暌离指着下面说道:“看到这边的绳子了吗,你用它垂下去,我先到下面给你把风。”   说着,他纵身一跃,好像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的落到地面。   赵亮在上面看得不禁是大感羡慕:我去,什么时候咱也能拥有这样的好身手,别说是稳坐反穿局头把交椅,就算孟连江以前效力的猛龙特战队,那也得巴巴的跑来挖人才啊。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捞住绑在挑檐上的绳子,使了个标准的索降动作,呲溜溜的滑到地面。暌离见他顺利落地,也不多说废话,一挥手便径直向前窜了出去。   暌离在驿馆的花丛树影间纵跃移动,轻巧的仿佛灵猫一般,而赵亮也紧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郑妮这个载体的优势了。因为自幼习武、常年戍边,这位身负绝学的女中豪杰,其身体素质那绝对不是吹的。只要赵亮的意识到位,连跑带跳的整个过程都显得非常轻松,竟然连个大气都没有喘。   十几个弹指的功夫,暌离忽然在一面山墙下停住脚步,对身后的赵亮低声说道:“就是这里啦。”   赵亮点点头,轻声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暌离拍了拍腰间缠绕的绳子,微微一笑:“妮妹稍后片刻。”说着他朝四下稍作观望,然后一个弹跳拔地而起。   眼看快要接近房顶时,暌离探出手臂,捞住房檐略一用力,带动整个身体翻出一个跟斗,稳稳当当的落在屋顶。片刻之后,暌离的俊脸探出房檐,冲着等候在下面的赵亮小声道:“接着!”   随着他的话音,一条绳索从半空中落到赵亮面前。   “侯爷,不能再犹豫了!”申左兰显得有些焦急:“即便周天子之前没有想过要赶尽杀绝,可是现在长烈公子干出这件事,也容不得镐京不对我们下手啦!”   位于他对面的申侯并没有言语,只是正襟危坐、双目闭合,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屋里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席案上的油灯微微摇曳,照的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不住晃动。   这个时候,赵亮和暌离正趴在这间厢房东北角的房顶处,将屋瓦轻轻掀起一道小缝朝里面观瞧,不虞屋内之人有所察觉。   只听申左兰继续道:“姬宫湦派郑妮前来巡视,显然是没安好心。这既是警告,也是即将对咱们申国出手的信号。”   “左兰,你觉得大将军会诬陷老夫?”申侯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对方问道。   申左兰冷冷一笑:“依我看,不光是诬陷那么简单。侯爷您想想,郑妮是什么人?她是统兵大将,眼下不在边关抵御犬戎,防备异族入侵,千里迢迢的跑回镐京干什么?据可靠消息,此番跟随郑妮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万嬴氏边军,那可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现在姬宫湦急着往中原调集重兵,又派自己的亲信大将前来巡视我们,其背后的意思不是昭然若揭吗?”   申侯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继续闭目养神。   申左兰不甘心就此放弃,正欲再说话,忽听门外有人禀告道:“侯爷,嫪将军回来了。”   “让他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仆役从外面打开,一身铠甲戎装的嫪桀大步走了进来,拱手道:“侯爷,末将前来复命。”   申侯看看嫪桀,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问道:“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嫪桀沉声道:“郑妮的御林军已经散出去了,分了八个方向,步骑混同。咱们这边出了五十人,配合他们行动。回苍岩城的人马也已经出发,由末将的得力手下楼骁带领,遵照侯爷的吩咐,见人就拿。”   申侯点点头,又长叹一声:“唉——坐吧,坐下说。”   嫪桀道声遵命,紧挨着申左兰跪坐下来。趁着申侯不注意,申左兰冲嫪桀微微摇了摇头。   三个人再次陷入到无声的状态。申侯始终没有说话,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而他的两名手下见主人不吭声,自己也就没有轻易开口。   过了良久,申侯突然睁开双目,问道:“左兰,长烈之事,你事先是否知情?”   嫪桀闻言略微一惊,下意识的望向申左兰,申左兰反倒是显得从容不迫:“侯爷,公子之前确实跟我讲过,但仅仅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当时左兰以为长烈只是出于一时义愤,没料到他真的会付诸行动。”   案上的油灯依旧摇曳不定,申侯凝视着那跃动的火苗,淡淡道:“长烈这孩子性情虽然有些耿直,但并非莽撞之辈。绫儿的死对他的打击再大,也不至于让他完全不计后果的胡来。若非有人在暗中怂恿长烈做出蠢事,老夫绝不相信,我的儿子会劫持御使。”   坐在对面的两人听他这么说,不禁面面相觑。嫪桀忍不住问道:“侯爷,您是说小公子是被人利用了?”   申侯大有深意的看了申左兰一眼,答道:“长烈是否被利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黑锅要我们申国来背了。”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一直以来,老夫都在竭尽全力,避免与天子、与王室发生激烈的冲突,尤其是爆发战争。无论是什么样的屈辱和不公,我申子言都忍了,混着血泪吞了,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申左兰沉声道:“因为我们的国力不强,兵力弱小,开战——就等于亡国。”   “正是如此!”申侯双目神采烁烁,对申左兰和嫪桀讲道:“申氏一族,自大周开朝以来,历经两百七十余年而不倒,靠的不是我们有多么强大,而是靠对王室的一片赤胆忠心。我们作为异姓诸侯,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因此在某些宵小之辈的眼中,也对我们申家充满了嫉妒和仇视。说得直白些,人家是眼红申国,眼红我申子言。所以,他们才会整日里谋算着怎么把我们打倒、掐死!”   “可躲着让着总不是办法。”申左兰道:“既然对方欺上门来,不置我们于死地不罢休,那还不如掌握主动,奋起反击。”   申侯苦笑一下:“掌握主动?如何掌握主动?嫪桀你给左兰说说,咱们申国有多少兵力?把老弱病残都算上,又能凑出多少后备?”   嫪桀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答道:“目前咱们有兵车两百乘,甲士八千。倘若想要举国皆兵的话,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全数入伍,可再征召两万五千余人。”   “你听见了吧,左兰。”申侯叹道:“就是男人们全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多。正如你刚才提到的郑妮和嬴氏边军,仅仅他们这两万虎狼之师,就能把申国打残。而周天子只要命人点燃烽燧狼烟,各路诸侯便会赶来勤王,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只剩下亡国灭族一条路可走了。”   申左兰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侯爷,单凭咱们申国一己之力,自然是无法对抗王室,可是若能联合天下诸侯共襄盛举,未必就会输呢。”   “联合诸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眼前一个天赐良机,正有利于咱们啊。姬宫湦被那妖后褒姒魅惑,日渐丧失了神志,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图改变井田祖制。消息一出,天下诸侯大夫群情激奋,人心浮动。此时只要侯爷您登高一呼,那必然是一呼百应……”   “住口!”申侯愤怒的一捶案几,喝道:“无知小儿,你懂得什么!‘登高一呼’是有那么容易吗?田垄改制虽然触及诸侯的利益,可是自古以来各国都有一套对付王室政策的变通之法,哪里动不动就要起兵造反才行?!即便是历经百年的井田制,在地方上有被真正的落实执行了吗?像嫪桀他弟弟这样的事情,在各诸侯国里不是比比皆是吗?” 第十九章 老奸巨猾   正趴在房顶上偷听的赵亮闻言一愣:我靠,照申侯这个意思,显然是早就知道嫪参的所作所为,亏他今天下午还装模作样的表示要派人彻查此事,原来都是在演戏。   如此看来,这个申侯申子言,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正直公道。   赵亮这边正琢磨着,只听申侯那边继续说道:“各个诸侯国虽然怨言不少,可是谁也不会为了这件事与天子大动干戈。相反,大家都盼望着别人能先出头,然后他们再观风而动,好将受伤的筹码,押在铁定胜利的一方。你们告诉老夫,倘若现在咱们申国同大王翻脸,谁更有胜算?”   “肯定是王室的胜面更大。”嫪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无论是国力还是兵力,我们都没办法挑战周天子。”   申左兰兀自不服道:“话虽如此,但是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   “不是任人宰割,而是以柔克刚。”申侯叹道:“诸侯自有诸侯生存的法则,几百上千年都这么过来了,往后也一样能再过个几百上千年。”   申左兰道:“侯爷,周王室当初不也只是偏居西岐的小小诸侯吗?他们能联合天下王公,推翻商朝,咱们为何就一定办不到?”   申侯略微有些不耐烦,显然是不愿再谈及这个话题,打断申左兰道:“不必再多言了!老夫不是姬昌,而你也不是吕尚!起兵造反之事,以后想都不要再想。我现在心里烦闷的很,没精神耗着啦,你们都先退下吧。”   房门打开,申左兰和嫪桀一前一后的走出申侯房间,立在房檐下轻声交谈。   嫪桀皱着眉问道:“大夫,眼下侯爷这般态度,该如何是好啊?”   申左兰回头瞥了一眼已经关闭的房门,冷笑道:“急什么?好戏不是才刚刚开场吗?”   嫪桀也下意识的随着他望了望申侯的房间,犹自不安道:“可是这跟咱们当初设想的不一样啊,长烈公子的事情并没有……”   “嘘——”申左兰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说道:“此处不便讲话,到我房里聊。”说着,他抬步朝院外走去,嫪桀又看了一眼申侯的房间,一边无奈的摇摇头,一边快步紧追了上去。   看着那二人离去,赵亮把探出房檐的头慢慢缩了回来,对旁边的暌离道:“你觉得怎么样?”   “那还用说?”暌离哂笑道:“申长烈和褒富的事,跟他俩肯定有撇不清的干系,欲知原委,妮妹恐怕还得再辛苦一番,继续做做梁上君子才行。”   赵亮点了点头:“申左兰那家伙住哪里?”   暌离伸手一指旁边的跨院:“就在隔壁。他们从地上走,得绕过两道院门才行,咱们从这里飞过去,却只是眨眼的功夫。”   赵亮看了看暌离手指的那件馆舍,距自己所在的屋顶隔着至少三四丈的距离,若是按刚才那样利用绳索爬上爬下的方法,恐怕比申左兰他们走的还慢。可是若要照暌离说的“飞”过去,想想都有些肝儿颤。   暌离看出赵亮的担忧,洒然一笑,牵着赵亮的手道:“妮妹放心,万事有我呢。”说完,他拉着赵亮快步移动到靠近申左兰房舍的地方,一把揽住赵亮的小蛮腰,说声:“恕罪。”紧跟着腾空而起,如同鸟儿一般,凭空横掠数丈的距离,安安稳稳的落在了申左兰的房顶。   毫无思想准备的赵亮被这短暂的飞跃下了一大跳,不由得紧紧搂住暌离的脖颈,将脸埋在对方的怀中,说不出的娇羞可人。   暌离见状大乐,差点就忍不住要亲赵亮一口。幸好赵亮及时反应过来,两脚刚一落地便一把推开暌离,膈应的不住猛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暌离倒也不以违忤,微笑着探手按在赵亮肩头,示意他赶紧蹲下隐藏身形。   就在这时,申左兰和嫪桀在护卫的陪伴下,刚好进到院中。   赵亮和暌离故技重施,在房顶掀开一小道缝隙,眼睁睁的看着申嫪二人在屋内坐下。四名仆役手脚麻利的点燃室内各处灯火,不一会儿的功夫,房中变得一片大亮,与刚才申侯房中的那种昏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申左兰接过下人呈上来的米酒,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嫪桀说道:“将军不必过虑,事情正朝着咱们计划的方向发展。应该说,一切顺利。”   嫪桀可没有他那么轻松,手里端着酒盏没有喝,兀自问道:“申大夫,侯爷刚才的那番话你也听到了,意思非常明确,他说什么都不会起兵的。”   “当然,主动起兵目前还不会,”申左兰好整以暇的笑道:“但是被逼无奈就很难说啦。”   “你的意思是……”   “嫪将军,咱们辅佐侯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老人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申左兰目光炯炯的盯着对方:“你说,咱们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嫪桀眨巴眨巴眼睛,一字一顿的答道:“说实话,我摸不透侯爷……嗯,深不可测。”   “没有那么玄乎!”申左兰摇摇头:“侯爷是当世大才,文韬武略冠绝朝野,这一点,是谁都不能否认的,所以也就不免会遭到王室和大臣们的忌惮。但是他老人家毕竟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就没什么深不可测。相反,侯爷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哦?你说说看,咱们侯爷有什么弱点?”嫪桀饶有兴致的问道。   申左兰道:“侯爷最大的弱点就是申氏家族。他把女儿送去做王后,是为了家族地位;他不敢给冤死的王后报仇,同样是为了家族的安危。所以,若要改变侯爷的想法,我们只能从他的这个弱点上着手。”   嫪桀听得连连点头:“我明白大夫的意思啦。侯爷膝下四儿两女,前面那三位公子或英年早逝,或为国捐躯,最小的长烈公子目前是侯位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他再出个三长两短,那么就不仅仅是侯府的灾祸,更是整个申国的不幸。对于这个问题,他老人家不可能不重视。”   “正是如此!”申左兰得意的笑道:“褒富是天子使节,又是妖后的兄弟,如果申长烈把他给劫持了,王室必然会降罪。即便是看在申国的面子不株连旁人,但主犯断然是不能被轻易放过的,怎么着……也得是流徙三千里吧,哈哈哈。”   嫪桀苦笑着摇摇头:“你这家伙也太狠了。”   申左兰放下酒盏,目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不狠怎么行?别人可以忘记申绫儿,我申左兰却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仇,我一定要向姬宫湦和那贱妇讨回来!”   趴在房上的赵亮和暌离听得不禁面面相觑:我靠,难道申左兰暗恋死去的王后?他这么处心积虑的逼申侯造反,竟然是为了给梦中情人报仇吗?   嫪桀跟他们的想法差不多,长叹一声道:“申大夫,为了给心爱的女人复仇,把整个申国都搭进去,值得吗?”   申左兰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用一根手指轻轻的搅动着碗中的米酒,良久才说道:“不仅仅是为了她……嫪将军,你我皆是有大志之人,不是吗?”   嫪桀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唉,中大夫谬赞了,我哪里有什么大志?不过是因为侯爷对我嫪家有恩,我不忍心看他受委屈罢了。常言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一个厮杀莽夫,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命。”   申左兰点点头,朗声夸赞道:“好汉子!我没有看错人。有将军助左兰一臂之力,何愁大事不成?”   “大夫,你也切莫轻率。”嫪桀兀自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今晚侯爷讲的话很有道理。倘若真的激怒天子,仅凭咱们一国之力,别说报仇,恐怕连保命都成问题。”   申左兰哈哈大笑,叹道:“唉,我说将军啊将军,不知是你小瞧了我呢?还是小瞧了咱们的侯爷?早就跟你说过,侯爷他文韬武略、智谋过人,多年来在朝野纵横捭阖,岂会是泛泛浮夸之语?他跟你倒苦水、装软蛋,你就真以为他是柔弱可欺之辈吗?”   嫪桀闻言一愣,听出来申左兰话里有话,不禁大感好奇:“申大夫,你的意思是……侯爷另有准备?”   “废话!”申左兰不屑道:“光凭着摇尾乞怜就能保住申国平安,那申国早就不知道被人灭了几回啦!”他用手指沾着米酒,在案几上写下“内外”二字,轻轻点着问道:“明白吗?”嫪桀探头看看,顿感疑惑不解:“不……不明白。”   “这内字,代表着缯国。”申左兰好整以暇的解释道:“这个你明白吧?”   嫪桀连忙颔首:“这个我当然知道。缯侯宫父穆是侯爷的生死至交,两家又有姻亲关系,所以多年来,申缯两国都是一致对外的。而且缯侯是夏朝少康次子曲烈的嫡系后裔,历经夏商周三朝,算是绵延千年的贵族,兵甲实力远胜于咱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缯国都是咱们的强援,这并不稀奇。可我不明白,这个‘外’字,指的又是谁?”   申左兰微微一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外,指的是……”他身子稍稍前倾,凑在嫪桀跟前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没想到,嫪桀听完好像被烫到了似的,原地蹦起三尺高,难以置信的说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申左兰嘴角边挂着冷笑,幽幽道:“侯爷能瞒过旁人,却怎么能瞒过我这个秉府大夫的耳目?”   嫪桀仍旧将信将疑:“你不会是搞错了吧?侯爷倘若真的跟那边有联系,不用真的起兵动手,就足以定个反叛的滔天大罪了!”   申左兰撇撇嘴,不屑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如果侯爷不做这个自保的准备,那才不正常呢。只不过,目前双方仅仅是建立联络以备不时之需,还没有达成实质上的合作。一个月前,侯爷命你派遣一千兵马护送粮草去西疆,你还记得吧?对,就是那次,不过他们运的并非全是粮草,其中还有十车,装的都是黄金!”   闻听此言,嫪桀脸上立时变颜变色,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大夫,你是打算利用长烈公子,逼着侯爷动用这支可怕的力量?” 第二十章 迷魂香   嫪桀口中所说的那支可怕力量,对暌离而言自然是一头雾水,可是赵亮心里却非常清楚:申侯暗中联络的,恰恰就是郑妮常年率兵抵抗的西域民族——犬戎。   根据历史记载,周幽王的军队正是因为败在了申国、鄫国和犬戎的联军手中,最终才导致他命丧骊山的结局。尤其是犬戎,这支来自西方的异族部队,可以算得上是一手毁掉西周的核心主力。而申侯这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表面上对周王室一直忍气吞声、步步退让,可是暗地却勾结外敌以求自保,连手下大将都被蒙在鼓里。若不是申左兰心心念念的要为恋人报仇,恐怕也不会留意察觉出申侯的这招后手。   只听嫪桀在屋里继续道:“可是不对呀。虽然那些蛮夷战力强横,但是毕竟中间还隔着嬴氏边军,危急关头又怎么可能及时向咱们伸出援手呢?”   这么一说,暌离顿时也弄明白了,他凑在赵亮耳旁低语道:“他娘的!原来申子言这老混蛋竟然勾结西戎!”   赵亮点点头,用手指着下面二人道:“先别讲话,仔细听他们怎么说。”   面对嫪桀的这个问题,端坐屋里的申左兰吃吃一笑,语气轻松的回答道:“嬴氏边军?你以为他们几百年来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吗?别逗了!凭什么中原诸侯歌舞升平,活该嬴氏部族就得在西边打生打死,历经百年连个正经诸侯国都没混上?赢开作为次子继承族长之位后,一心一意就想得到周王室的册封。他连续八次上表天子,最后连郑妮都出面说情了,可那昏君姬宫湦硬是没松口!就冲这一点,赢开和他的边军就足以给犬戎让开通道啦。更何况,咱们侯爷也没少做那边的铺垫啊。十车黄金给西戎,两百车粮草兵器给嬴氏,各方都是皆大欢喜!”   “如此说来,这事还真的可行!”嫪桀终于放下心,喜道:“只要咱们能令侯爷从被动反抗变成主动出击,那么就可以打周王室一个措手不及!按照侯爷所说的,各路诸侯只会把宝押在胜算大的那一方,故而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会立即出手勤王,耽误了咱们的大计!”   申左兰欣慰的说道:“将军说的没错。侯爷握着制胜筹码,却迟迟犹豫不决,说到底还是不敢拿申氏一族的前途豪赌一把。既然这样,我们只能替他老人家代劳了。用侯爷最担心的事来刺激他放手一搏!”   嫪桀眼看大事有望,高兴的痛饮一盏,然后说道:“我看大夫的智谋绝不亚于侯爷!这可是我申国之幸啊!来日功成名就,还望大夫您多多提携末将。”申左兰听他这么讲,颇有些得意洋洋,嘴里却说道:“哎,将军哪里话。讨伐昏君、开创大业,你才是居功至伟的第一人啊!长烈公子和褒富能被顺利掌控,还得多亏将军出手方才办到。”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嫪桀客气道:“请大夫放心,此番行动,我调遣的都是自己的嫡系亲兵。他们对末将忠心耿耿,人数虽然不多,但身手利落,保证是万无一失。”   申左兰微微颔首:“这是当然。我若不放心将军,就不会托付如此重任了。现在那二人被关在何处?醒过来了吗?”   嫪桀答道:“都醒了,五花大绑,封口遮面,他俩到现在都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究竟被何人所掳。全部兵马都被撒出去往外边搜寻,可是谁又能料到目标就藏在末将那里呢?哈哈哈……”   躲在房上的赵亮一听见嫪桀说褒富被藏在他那里,顿时感到精神大振。他朝旁边的暌离比划个手势,示意对方马上行动,去营救胖将军。没想到暌离却不着急,而是慢悠悠的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竹筒。   赵亮有些不解,用眼神询问暌离是何用意。暌离把嘴凑到赵亮耳边,轻轻呼着气的说:“妮妹,先看我给你变个戏法吧。”赵亮知道,这家伙又是在趁机占郑妮小姑娘的便宜,心中不禁暗骂:我尼玛,这货一个大男人,非要往老子耳朵里吹气,实在是好恶心啊!   还没等赵亮怒喝一声“死远点!”,暌离便轻巧的翻身飞离房檐,快如鬼魅般的闪在房舍的窗边。别说屋里的申左兰和嫪桀没有一丝察觉,就连站在门口的四个卫兵都毫无反应。此情此景,把置身屋顶的赵亮看的目瞪口呆。   暌离先是瞅瞅不远处的卫兵,待确定那几人没有任何异常后,便迅速将那个小竹筒从窗棱缝隙处塞了进去,紧接着一拉竹筒后端的销绳。两个弹指的功夫,一缕令人难以察觉的青烟自筒口慢慢飘出,消散在申左兰所在的屋中。   赵亮待在房檐上,因为视线受阻,周围的光线又极为晦暗,所以并不清楚暌离在下面的一通操作。但是,时间不长,赵亮发现屋里的两个人渐渐不说话了。他忍不住偷眼观瞧,只见申左兰趴在案几上一动不动,而将军嫪桀则四仰八叉的躺在软垫上呼呼大睡。还没等赵亮弄明白怎么回事,暌离已经去而复返,轻轻巧巧的落在他的身旁。   “怎么样,妮妹?暌某这个手段还过得去吧?”说着,暌离得意的晃晃手中竹筒。   赵亮见状立刻恍然大悟,笑道:“我去,原来你小小子跑去放迷魂香啦。”   暌离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讶然道:“妮妹,我这宝贝自打炼制出来,用过不下十几回。论起功效嘛,倒也屡试不爽,只可惜就是不曾有过正经名字,埋没了它的威风。你方才随口一说那个什么迷魂香,仔细想来还真是万分贴切呐,而且又非常风雅。好嘞,从今往后,这玩意儿就叫迷魂香啦!谢谢妮妹赐名。”   赵亮一听暌离这么说,当时心中就扑通扑通的狂跳两拍:卧槽?这下麻烦大啦!流传千年的盗门法宝“迷魂香”该不会是从我这里命名的吧?这尼玛算不算是改变历史啊?回去要是因为这个鬼东西再被反穿局给拉走枪毙了,那可就真是冤枉透顶了。想到这里,他赶紧对暌离说道:“大哥,千万别!您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把它忘掉吧,好吗?”   暌离倒是显得满不在乎:“哎,此等小事,妮妹何必过谦?能得妮妹赐名,是在下和迷魂香的荣幸。若将来此物有机会誉满天下之时,人们闻知它是经堂堂大将军郑妮认可命名的,不也是一段千古佳话嘛。”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更令赵亮感到头大。不过暌离并没有给赵亮继续补救挽回的机会,而是低声道:“妮妹,事不宜迟。趁着申左兰和嫪桀都在昏睡的机会,咱们得抓紧时间赶去营救褒富!”   赵亮心中同样惦记着胖将军的安危,此时也不敢太过耽搁,于是连忙点头同意。暌离领着赵亮翻过屋脊,来到后山房那边,再次一把搂住赵亮的小蛮腰,从房顶纵身越下。两人脚一着地,赵亮便埋怨道:“你这家伙实在是可恶!既然能抱着我高来高走,刚才为何还让老子费劲攀索?!”   暌离误以为他的“妮妹”在怪罪自己举止轻薄,赶紧解释:“妮妹莫怪,这不是没有绳索可用了嘛。方才唐突之处,还望妮妹恕罪。”   赵亮没工夫跟他掰扯这事,低声道:“得啦,救人要紧。你知道嫪桀住哪里吗?”   暌离一挥手:“跟我来。”说着便猫腰蹿了出去。赵亮赶忙追在他身后,两人上蹿下跳的越过一片低矮房舍,来到了驿馆西北角的一个小院跟前。暌离停住脚步,指着院子对赵亮道:“就是这里啦。嫪桀给自己选的这个居所地势稍高,而且格外僻静,旁边就是骑兵马厩。之前我出来探风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可疑。现在看来,这家伙显然是为了方便行事才刻意选择这里的。”   赵亮借着星光仔细观望了一番,问道:“此处没有守卫吗?”   “有,在里面。”暌离冷笑道:“嫪桀贴身的护卫还傻等在申左兰那里,这边大概有四五个卫兵,都守在院里面。”   “你搞定他们没问题吧?”赵亮明知故问。   暌离好整以暇的摇摇头:“那要看妮妹想在下怎么搞定了?是生擒还是弄死?”   赵亮时刻牢记着反穿局的纪律,生怕因为自己而闹出人命,于是赶紧道:“千万别弄死。迷魂香……哦不,你那个宝贝还有吗?给他们用点吧。”   暌离闻言嘿嘿一笑:“那么珍贵的东西,伺候申左兰和嫪桀我都嫌心疼,怎么能用在这些小角色身上。要弄昏他们是吧?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暌离就好像离弦的飞箭一般,嗖的一下窜上墙头,转眼便消失不见。紧接着,赵亮听到院子里头发出几声闷响,仿佛是人体倒地的动静。十几个弹指的功夫,暌离的声音传了出来:“都妥当了,进来吧。”   赵亮心道“佩服”,赶紧蹬住院墙往上一纵,然后手撑墙头翻了进去。等到他落入院中才瞧清楚,四名申国军人或仰或伏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暌离则站在院子中间,轻松的说道:“这边四个,屋里面还有两个仆役。遵照妮妹的将令,他们都被我出手打昏,没伤性命。”   赵亮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道:“褒富呢?”   “几间房舍我都查过了,除了仆役没有其他人。”暌离指着院子角落的一间柴房道:“只剩这里啦。”赵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端详一番,说:“八成人就被关在这儿,破门吧。”   “遵命!”暌离答应一声,大步来到柴门前,看都不看一眼门上的铜锁,直接就是一脚。   只听咣当一声,柴门大开。   跟在暌离身后的赵亮连忙探头往里张望,没想到一时间却愣在当场。 第二十一章 左兰的好戏   昏暗的柴房内,只有柱架上点着一盏火苗如豆丁般大小的油灯。不过,这对于一直身处夜色中的赵亮来说,已经是足够看清屋内的景况了。   就在柴房正中的干草堆上,有两个被双手反绑的人。   其中一个是位眉目俊秀的年轻公子,此时他正挺身端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而另一个则是惨遭劫持的胖将军褒富。   与那位公子不同,褒富并没有坐着,而是撅着屁股,半趴半跪在公子身后,将自己的大脑袋拱在对方腰部,吭哧吭哧的啃着公子手腕上的绳索。   暌离突然破门而入,顿时把那二人吓了一跳。年轻公子剑眉倒竖,狠狠盯着门口来人,褒富却是一脸懵逼,嘴里还叼着半截绳头。   “褒富!是我。”赵亮抢先一步冲进柴房中,对着褒富喊道。   褒富此时也已经看清楚对面的两人是郑妮和暌离。他知道这下可算是救星来也,立刻吐掉嘴里的绳子,嚎啕大哭起来:“我的亲娘哎,大将军救我!”   暌离掏出腰间的短剑,刷刷两下隔断那二人的绳索,低喝道:“小声点!当心把狼招来!”   褒富显然非常敬畏魔王岭的大寨主,被他这么一斥,立马止住哭声,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赵亮,肉嘟嘟的脸上全是说不尽的委屈。   那位年轻公子揉揉酸麻的臂膀,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是申长烈?”赵亮不答反问。   “没错,我就是申国公子申长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申长烈神情倨傲,戒备的凝视着赵亮他们。突然间,他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眼前的这位女孩儿容颜俊美,浑身上下又不乏勃勃英气,竟然是个举止飒爽的绝色美人,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褒富在旁边介绍道:“公子,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提起的天子御使——郑大将军,旁边这位是魔王岭大寨主——侠盗暌离先生。”   申长烈对暌离毫不在意,两只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赵亮,忽然深鞠一躬,朗声道:“御使在上,长烈这厢有礼了。”   赵亮此时顾不上客气,连忙追问申长烈和褒富,之前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申长烈晓得现在情况极不寻常,于是赶紧简略介绍:自己昨夜正在房中饮酒时,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突然袭击,对方武功高强,只两三个照面便把自己打得昏死过去。醒来时已经身处这座柴房之中。虽然那会儿头上戴着黑布面罩,目不能视,但他感觉到身旁还有其他人,于是便试着开口询问对方身份。   “那个人就是我啦,”褒富接着道:“今晚吃过饭后,我跟范辰在房中闲聊,谁知突然间屋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我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卫兵,就被冲进来的人打昏过去,后面发生什么就完全不知道了。再后来,就是被长烈公子给叫醒。我俩摸索着把头碰在一起,互相咬掉对方的头罩,然后我又尝试着用嘴解开他的绳索,正弄到一半,你们就来了。”   “抓你的人,你看清楚了吗?”暌离在旁边问道。   “没看清,”褒富懊恼的叹道:“对方都是申国的军兵,但是领头的人我不认识。”   申长烈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八成跟袭击我的是同一个人——申屠隐木。”   “申屠隐木?”赵亮有些疑惑道:“那是什么鬼?”   “他不是什么鬼,而是天下盗门有名的刺客。”暌离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有些讶然:“此人武功远在我之上,在江湖中很有名气。不过申屠隐木贪财好色、枉顾道义,曾做过不少令人发指的坏事。因为恶贯满盈,所以当年他曾遭到各路游侠的围剿,死里逃生后便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潜伏到了申国。”   申长烈摇摇头:“他不是潜伏,而是大摇大摆的当了申左兰的门客。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原本就是师兄弟。”   赵亮闻言心中一惊:“师兄弟?这么说申左兰也懂武功?”   暌离同样也颇感意外,难以置信道:“我竟然会看走眼?没有搞错吧?那个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申大夫是个习武之人?”   “没错,左兰确实会武,但功力深浅我没试过。”申长烈叹道:“唉,没想到他居然会派申屠隐木对我出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褒富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整个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茫然问道:“长烈公子,你怎么能确定是那个叫什么申屠的家伙干的呢?他露相了吗?”   申长烈答道:“对方虽然蒙着面,但是眼神和动作不会变。尽管时间很短暂,但我仍然可以确定,对方就是申屠隐木。要知道,本公子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能够如此轻易将我击倒的人,在申国并不多。”   赵亮此时并没有留意他们的对话,而是在脑袋里盘旋着另一个可怕的念头。站在一旁的暌离察觉出异常,问道:“妮妹,你在想什么?”   赵亮犹豫了片刻,反问暌离:“你的那个宝贝迷魂香,以前从来没有失过手吗?”   暌离略感诧异,不知道赵亮现在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有些茫然道:“在我印象中未曾失手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对方是武学高手,又有心防范的话……只需要短时间内闭住呼吸,便不会轻易着道儿。”暌离好像明白了什么,问赵亮:“妮妹,你担心他们刚才使诈?”   赵亮眉头紧锁,沉声道:“没错,我确实感到有些不踏实,因为今晚的营救行动实在是太顺利了。咱俩轻而易举便找到并救下了褒富和申公子,显得对方的谋算如同儿戏一般。尤其是那个申屠隐木,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却始终没有在咱们面前露出行藏,他会不会是从一开始就躲在暗处紧紧盯着我们呢?”   听赵亮这么说,暌离立时感到后脊梁有些发麻,正欲说话,忽听门口有人冷哼了一声。   屋里的四个人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大吃一惊,同时望向洞开的柴门。   就在柴房的门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仿佛鬼魅般堵住了他们唯一的去路。   “申屠隐木!”申长烈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那位不速之客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想造反吗?!”   申屠隐木并没有答话,而是冷冰冰的盯着赵亮,嘴角边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嘿嘿,今夜你死定了。不过死之前,还可以好好伺候我一下。”暌离闻言上前一步,挡在了申屠隐木和赵亮之间,暗暗运功,准备随时格挡对方的杀招。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拊掌之声,申屠隐木微微侧身,给后面的人让开通道。申左兰拍着手,神态悠闲的来到众人跟前。   他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眼神中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嘲讽。   “大将军,你好啊。”   不待赵亮开口,申长烈抢先怒道:“左兰,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申左兰不慌不忙的笑笑:“长烈,你先别着急,等一会儿你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他稍微顿了顿,又对赵亮说:“大将军,看来这所有人里面,还是数你最机智,能够第一个发现情况有异。不过很可惜,察觉的太晚了。”   赵亮心中暗骂一句,问道:“申大夫,你是何时发现我们的?”   “哈哈哈,还用发现吗?太可笑了。”申左兰语带戏弄之意:“褒富将军无故被擒,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你们要跑出来暗中探听消息。而且大将军和暌离先生皆是高手,自然多半会亲自出马。侯爷派人在前院监视,想必也逃不过大将军的法眼,但是我师兄躲在屋后的树顶上,怕是你们就难以察觉了吧。”   看着暌离一脸恼怒神色,申左兰笑得更开心了,接着道:“我故意叫嫪桀到我房间,问他把长烈和褒富藏在哪里,就是说给你们听的。到后来暌离先生偷偷释放毒烟,师兄便暗中提醒我防备。所以,被迷倒的只有嫪桀而已。你们现在自己闯入嫪将军的房舍,找到长烈公子和褒富将军,那么这场好戏就可以顺利收尾了。”   “收什么尾?”暌离、申长烈和褒富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亮忍不住冷笑一声,替申左兰回答:“我想,申大夫所谓的收尾,应该就是将我们连同嫪桀一并杀掉,然后再告诉申侯这样一个故事:我和暌离暗中发现长烈公子与嫪将军勾结,合谋绑架了褒富,并将人藏在此处,于是趁夜出手营救。在抢人的过程中,我们杀害了申长烈和嫪桀等人,之后申屠隐木率兵及时赶到,又将我们几个凶手当场击毙。如此一来,杀子之仇加上屠戮御使之罪,就逼得申侯不得不下定决心,起兵反周了,对吗?”   “哈哈哈,聪明,聪明!”申左兰抚掌大笑:“要不说还是大将军机智呢,转眼间就想明白了左兰的谋划。说的没错,今晚这场戏正是为了达到大将军所说的效果。目前此地除了我和师兄外,还有大批高手死士团团围困,你们这回是插翅难逃。不如这样,诸位乖乖配合,我让你们走的痛快些,可好?”   “你这个狼子野心的王八蛋!”申长烈突然怒吼一声,猛的扑向申左兰,显然是打算擒贼先擒王,一上来就制住主谋,以便借机脱困。   没想到,申左兰对于长烈的攻势毫不惊惧,稳稳当当的上下格挡,刹那间连续交手十几个回合,丝毫不落下风。   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申屠隐木也忽然晃动身形,迎上正朝自己杀来的暌离。一时间,狭窄的柴房里,四个高手混战在一起,拳风凌冽、凶险异常。   赵亮和褒富被四人激烈的打斗逼得不住后退,有心上去帮忙却是力有未逮。褒富慌里慌张的问赵亮道:“大将军,咱们该怎么办呀?”   赵亮心想:现在是生死关头,万万不能乱了阵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然后对褒富命令道:“你赶紧把干草收拢在一起,快!”   事关小命安危,褒富表现得异常灵敏,赵亮话音刚落,他便仿佛一只野猫般弹射了出去,七手八脚的将柴房内的干草堆积起来。   赵亮一边盯着被对方逼得步步后退的暌离和申长烈,一边继续指示褒富:“脱裤子,往上面撒尿!”   “啊?哦,好的。”褒富不敢多耽误工夫,赶紧拉开裤子往草堆上浇水。也可能是因为被劫持的时间久了,一直没顾上方便,所以褒富这泡尿真是储量丰富,哗哗哗的放个不停,约么二十几个弹指的功夫后方才罢休。   褒富心满意足的提提裤子,还没来得及喊声“舒服”,就听见赵亮又命令道:“用手把尿湿的草堆搅拌一下!” 第二十二章 破墙锤   褒富闻言不禁一愣。啊?用手搅拌自己尿过的干草?褒富好歹也是贵族出身,这么恶心的事一时之间还真的有点干不来。   赵亮冲过去一脚把他踹开,亲自出手把淋过的湿草与干草混在一起,同时对褒富吼道:“去把柱子上的油灯摘下来!”   褒富赶紧慌里慌张的摘下油灯,小心翼翼的递给赵亮。赵亮拿起一把草枝,凑在豆丁火苗上引燃,接着又放在草堆上,冲褒富问道:“还有尿吗?”   “没,没了。”褒富的大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   “没用的家伙!”赵亮骂了一句,然后从衣襟上扯下两块布条,塞到自己裤裆里。旁边的褒富直接看傻眼了,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亮就把布条又掏了出来,湿哒哒的拍在褒富脸上:“赶快捂住口鼻!”另外一条则留作自用。   此时火苗逐渐引燃了地上的草堆,但是因为部分干草已经被尿水淋湿,所以并未能形成剧烈的火焰,反而是闷出大量浓烟,弥漫在整个柴房之中。   赵亮一手堵着口鼻,一手抄起大把冒着烟的干草束,径直丢往门口。一时间,正在激烈拼斗的四个人也同样被烟雾笼罩,边打边剧烈的咳嗽。   趁着视线受阻的机会,赵亮猫着腰,半爬半跪的移动到暌离与申屠隐木附近,瞅准申屠隐木格挡暌离奋力一击的空当,猛地窜起,一掌拍向对方。   申屠隐木不愧是绿林顶尖高手,即便是受到烟雾影响,而且还在全力应对暌离,可他仍然及时察觉到来自后方的偷袭。申屠隐木不慌不忙的撩起右腿,朝着身后一脚撑过去,正蹬在赵亮的肚子上。   赵亮惨叫一声,凌空飞起,原本打算轰在申屠隐木后背的掌击,也立时变成扫到对方腿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赵亮的手掌下意识的碰着申屠隐木小腿的时候,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瞬间涌入申屠隐木的体内,震的他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翻腾,四肢也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幸好赵亮被他一脚踢飞,手掌触碰的时间极短,不然那种痛楚的感觉绝对会更加强烈。   可是即便如此,江湖硬汉申屠隐木也已经吃不消了。   他不受控制的痛吼一声,浑身抖了两抖便瘫软在地,搞得正在与他打斗的暌离都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听见赵亮刚才的叫声,暌离暂时放过倒地的申屠隐木,一个纵身扑往赵亮的方向。   另外一边正跟申长烈激战的申左兰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听到郑妮和师兄几乎同时惨叫,立即感到情况不妙。显然,赵亮是利用烟雾偷袭了申屠隐木。以师兄的功夫都能着了道儿,那么自己接下来恐怕会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申左兰虚劈一掌逼退申长烈,接着迅速从门口飞身退出。   申左兰抽身而走,申长烈却并不追击,因为他同样也担心郑妮的情况,于是赶忙收起拳脚,转身去寻找大将军郑妮。   这个时候,整座柴房之中完全是烟雾缭绕,而且已经有明火开始燃烧起来。申长烈眼睛被熏的刺痛,呼吸也愈发难受,他一边不住的咳嗽,一边四下摸索。忽然之间,一只娇嫩的小手拉住了申长烈的手腕,硬生生扯得他蹲了下来,紧接着,一块湿漉漉还带着点骚味的布头糊在了他的脸上。   只听赵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捂住口鼻,爬着走,跟我来!”   尽管申长烈感到有些糊里糊涂,但是他知道此时大家都命悬一线,不能无谓的耽搁时间,于是也二话不说,手脚并用的紧跟在赵亮后面。   向前移动大概十几步的距离后,申长烈随赵亮来到柴房的一角,褒富正在此处等候他们。功夫不大,暌离也摸索着爬了过来,对赵亮说道:“妮妹……咳咳,照……照你的吩咐,我把冒烟的干草都抛出……咳咳……抛出门外了。”   赵亮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块湿布,递给暌离,同时说道:“干得好,只要外面浓烟一起,咱们就有机会溜之大吉啦。”   暌离把布头捂在嘴上,感觉稍微好受了些,道:“我们何必要逃?妮妹神勇,一招便将申屠隐木击倒。此时对方再无顶尖高手,我们就此杀出去,没准儿还能擒住申左兰。”   赵亮最怕的就是出去硬拼,一来自己的功夫恐怕连一般高手都算不上,跟人交手颇有性命之忧;二来倘若自己不小心失手伤了别人性命,那么回去也免不了被局里追责。所以对于暌离的提议,他立马否定:“万万不可!今晚申左兰摆明是要杀死所有活口,倘若他们用弓箭和暗器对付咱们,咱仨还好说,老褒肯定会完蛋。长烈公子同样也绝对不容有失,否则就会让申左兰阴谋得逞。为今之计,只有先逃出险地再做打算。”   褒富在一旁不停的点头,表示坚决拥护赵亮的这个决定。   暌离仔细想想,也觉得赵亮言之有理,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人,那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他没办法确保在重兵围困下申长烈和褒富的周全,故而硬拼的确不行。   申长烈问道:“就算是要暂避敌人锋芒,可究竟该怎么逃呢?此处唯一的通道,被申左兰的人把守着。”   赵亮一指褒富,道:“老褒,这回就要靠你了,在这土坯墙上撞开一个窟窿。”   褒富听得当场一脸懵,正欲开口推脱,赵亮紧接着又说一句:“不然的话,咱们就从正门杀出去!”   这下褒富不再犹豫,与其从正面杀出去,还不如拼一把,在这里撞墙的好。他立马站起来,嗷的喊了一嗓子,朝着土墙腾身而去。只听咣当一下,褒富被墙壁无情的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暌离凑近土墙查看一番,喜道:“哎呦,还真行啊,墙裂了。”   赵亮一瞧有希望,赶紧鼓励褒富:“好样的!老褒,再来这么一下就OK啦!”   褒富也没听懂“OK”是啥意思,但他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接下来搞不搞的定眼前这面土墙了。他奋起余勇,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在原地运了运气后,又大叫一声向前猛冲。   轰——,半尺厚的土坯墙,被硬生生的撞塌半边,褒富连同墙灰瓦块一起飞了出去。赵亮兴奋的喊道:“暌离在前开道,公子扶住老褒,咱们抢马逃命!”   嫪桀的这处小院临近驿馆马厩,本来就是为了调动人手方便。没想到,这同样也便宜了赵亮他们。   众人今晚运气极好,柴房的后墙正挨着马棚,而申左兰事先完全没能料到,这几个人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居然可以破墙而出,所以他在此处只安排了两个门客死士象征性的看守。   土墙一塌,那两个人首先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暌离如同魔王降世般冲到面前,干净利索的结果了他们。   等赵亮和申长烈架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褒富赶到时,暌离已经准备好了四匹战马。此时身后已然响起申左兰呵斥指挥的喊声,周遭也传来杂乱的脚步动静,还有人不停的呼喝“弓箭手,弓箭手!”赵亮他们不敢耽搁,慌忙爬上马背,一溜烟的冲出马厩。   马厩大门是通常都是朝着驿馆外面开的,所以四人一出来便是荒郊野地。   转眼功夫,三道火把长龙从他们左右后三个方向快速合拢过来,逼得赵亮等人只能朝着漆黑的夜色中跑去,离驿馆越来越远。   “侯爷,左兰办事不利,请您责罚。”申左兰跪在卧榻旁边,满脸懊丧的说道。   申侯此时披着大氅,盘坐在榻上,还未从方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兀自愣怔道:“你,你刚才说什么?长烈被御使掳走了?”   申左兰点点头,拱手道:“是的,侯爷。左兰也是才理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嫪桀将军受公子的指派,暗中劫持了褒富,并把他藏在自己院落的柴房之中。后来不知郑妮等人怎么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便连夜突袭那里。卑职手下的护卫们巡逻时,听见嫪将军的住处传来激烈打斗的声音,便跑过去查看,这才发觉郑妮和暌离已经杀死了嫪桀,并把劫持着公子强行突围而走。”   “嫪桀也被杀了?!”申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会闹到这般田地!”   申左兰道:“刀剑无眼,对方又存着报复之心,自然难免会伤及性命。侯爷,我已经派人去追捕凶手,务必要平安抢回公子。但咱们还是得早做打算才行啊。”   申侯苦恼的皱皱眉头,半晌才问道:“做什么打算?”   申左兰答道:“当然是保全申氏一族的打算。御使狂妄行凶,杀害我申国大将,还劫走申国公子,想必一定会为了脱罪而恶人先告状,在周天子那里构陷侯爷和申国。到那时,王室兴兵问罪,我们如之奈何?”   申侯心中最担忧的便是与周王室的关系,听申左兰这么说,赶紧说道:“切不可轻举妄动!老夫问你,郑妮他们营救褒富,得手后为何不来找老夫呢?即便是失手伤人,但毕竟是因为长烈和嫪桀绑架御使,我方有错在先,他们完全可以不用承担任何罪责啊。”   “这还不好理解吗?”左兰淡淡道:“郑妮不相信侯爷。倘若她断定此次事件有侯爷在背后主持,那么当然就不会跑来自投罗网了。只看她连随行的御林军都丢下不管,足见其心中惊惧忧虑之深。此番逃回去面见姬宫湦,会如何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不用想也知道了。”   申侯被左兰这一番分析说辞弄得沉默不语,剑眉紧锁兀自出神。申左兰继续补刀:“侯爷,即使咱们什么都不考虑,也不能不考虑长烈公子的安危呀。郑妮等人将他劫回镐京,能有好果子吃吗?”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申侯终于忍不住发问。   申左兰心中暗道:就等你这个老家伙开口呢。他不慌不忙的说道:“为今之计,当然是先要争取把公子给追回来。可是不管怎么样,朝廷这回定然不肯善罢甘休。那些一直对咱们心怀叵测的王室大臣绝对会借机生事,怂恿天子发兵来犯。如果我们不做相应准备,就只能坐以待毙了。而左兰以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申侯犹豫片刻,蹭的一下从榻上站起,命令道:“左兰,你带着我的兵符速回苍岩城调兵,将附近的御林军和山贼全部缴械看管起来。同时把黑羽信兵都叫来,老夫有些密函需要他们尽快送出。另外准备车马,我要即刻启程。”   “侯爷要去哪里?”   “鄫国!”   左兰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卑职遵命!” 第二十三章 信炮   赵亮的马落在最后面,眼看都快要进入追兵的弓箭射程了。前面奔驰的暌离三人心中不禁暗叹:不愧是统帅边军的女中豪杰!危急关头,只有这样的大将风范,才会把生的机会让给兄弟,而自己选择断后。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拥有“大将风范”的赵亮,此时急的都快尿出来了,或者说,吓的都快尿出来了。他不是甘心断后,实在是因为骑术不精,跑的不快啊。   申左兰的门客死士已经紧紧追赶了近一整天的功夫,完全没有任何要放弃的意思。   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把赵亮气的哇哇大叫,边跑边骂。可是骂归骂,死亡的恐怖气息却清清楚楚的向赵亮逼迫过来,身后大队人马的刀锋箭矢离他越来越近。   我尼玛!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昨晚就让暌离跟他们拼命算了!   作为天子御使,赵亮是极不称职的。他本身就没打算好好巡视,原计划去苍岩城走马观花的绕一圈便打道回府。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连如此应付差事的想法都没实现,便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丢下数百御林军独自仓皇逃命。   现在从追兵的状态看来,对方肯定是不杀人灭口绝不罢休。有心回头反击吧,面对上百名武艺精湛、悍不畏死的亡命徒,连暌离都没把握能保住小命,更别提其他三人。   正当赵亮感到自己已经成为强弩之末,险些就要累得从马上摔下来时,前方的暌离和申长烈二人不约而同的调转马头,返身回来,一左一右的夹在赵亮两侧。   申长烈一把扯住赵亮的马缰绳,拼命加速冲刺,瞬间带得赵亮胯下战马飞奔起来。暌离则一掌切在马股,为赵亮再加了一把力。那战马吃痛不已,猛地一提速度,险些把赵亮甩飞,吓得他赶忙抓牢缰绳,夹紧马腹,任凭马儿疯狂颠簸。   有了暌申二人的助力,赵亮很快又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渐渐赶上跑在最前面的褒富。褒富见他们三人接近,大喊道:“将军,咱们往哪里走?”   暌离替赵亮答道:“向北,去魔王岭!”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烟花信炮,抖手射向空中。   尽管是在白天,可是信炮在半空炸响,声音仍旧传出数里之外,令人不免心中一震。就这样,暌离每奔出十里左右的距离,便放出一支信炮,接连放了四发方才用尽。   而这四五十里跑下来,他们几人的战马也终于支撑不住,纷纷趔趄倒地,口吐白沫。赵亮强忍着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咬牙跟着暌离等人继续徒步狂奔。可是没了脚力保障,身后的追兵转眼便冲到近前。   原来,那些死士每人都骑一匹马牵一匹马,路上反复更换,故而才能保持充沛的追击力,生生拖垮了赵亮他们。   暌离转头瞧瞧越来越近的敌人,然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密林,喝道:“你们往那里跑,我来拦住他们!”申长烈同时停住脚步,说道:“我和你一起!”   暌离没有跟他客气谦让,转身迎向追兵,一个纵身窜起丈许高,抬腿踹飞最近的一名骑士。申长烈如法炮制,也纵身飞扑敌人。不过他没有暌离那么潇洒自如,而是搂着一个追兵一起滚落马下。   他二人出手截击,登时吸引了大批追兵的注意力,同时也因为不停有人落马,混乱的局面暂时拦住了他们前行的路线。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不少靠边的骑士绕过众人,继续朝赵亮和褒富追去。   赵亮此时再一次体会到了郑妮身体素质的优势,狂奔两百多步仍就速度不减。但是褒富可就没这么硬朗了。胖将军此时早已经累成了狗,吐着舌头越跑越慢。   赵亮心中着急,伸手一把扯住褒富的衣领,边拖着他跑边大喊道:“再撑一下,进了林子就安全了!”   “我不……行了!”褒富一个踉跄,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嘴啃泥。由于体重太过夸张,他这一倒,连带着赵亮也被扯翻,与褒富滚成一团。   一名骑士从后面快速赶来,高举铜剑,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准备一举将赵亮二人齐齐解决。   赵亮眼瞅着对方径直杀到,心中暗叫:我命休矣!老妈啊!屠处啊!四哥啊!小雅啊!就此永别了!回头能给我评个壮烈牺牲吗?   正当他胡思乱想、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密林中突然发出一声弓弦响动,紧接着一支羽箭横空而出,堪堪将那名冲到赵亮近前的骑士射落马下。   还没等赵亮和褒富反应过来,林中早已经是杀声震天,大批战士蜂拥而出,气势汹汹的扑向追兵死士。赵亮定睛一看,我的乖乖,来者正是魔王岭上的山贼兄弟,而为首之人就是铜锤大将二丫!   几名山贼跑到赵亮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俩搀扶起来,关切的问道:“大将军,您老没受伤吧?”赵亮摇摇头,指着不远处急道:“我没事,赶快去救你们大寨主!”   说话的功夫,二丫已然杀到了暌离的附近,一对大铜锤上下翻飞,砸的那些死士们哭爹喊娘,纷纷败退。暌离和申长烈本已处在生死边缘,身上处处是伤,眼看就要命丧敌人刀下。哪知突然间局势扭转、强援来助,登时令两人又变得斗志昂扬。   暌离大骂一声:“我问候你娘亲的娘亲!”顺手接过部下递来的一杆长戈,翻身上马,朝着追兵一通狂杀。申长烈也抢到一柄铜剑,四处搜寻落马的死士,逐一料理。   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百十号追兵被山贼砍得七零八落,只有不到二十人侥幸脱身,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二丫命令手下不用继续追击,留下来尽快打扫战场,然后陪着暌离和申长烈来找赵亮汇合。趁着暌申二人包扎伤口的时间,二丫跟众人介绍了自己及时前来援救的经过。   原来,此地距离魔王岭已经很近。平日为防范各个诸侯国的围剿,山寨方圆百里内都布有巡兵眼线,密切关注往来动静。   暌离一路上接连发出四枚烟花信炮,早就惊动了各处暗哨,飞一般的将警报送上了魔王岭。   二丫接到报告,立时晓得情况不妙。因为这种信炮只有暌离和他才有,而且自从山寨建立以来,这位心高气傲的老大极少使用此物求援。今日不但用了,而且一下子就连用四发,慌得好似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显然是遇到了极为凶险的状况。   于是乎二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齐兵马火速下山,迎着暌离他们匆匆赶来。也幸亏他反应迅速,否则再迟上一时半刻,恐怕就只能给这四人收尸了。   赵亮听得是不胜唏嘘,暗叹自己福大命大,连同三位死里逃生的伙伴一起,不住的夸赞二丫颇有大将之风。二丫被他们表扬的有些不好意思,咧着大嘴呵呵直笑,连说不妨事不妨事。   暌离待包扎好伤势,问赵亮道:“妮妹,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回魔王岭,还是去找申侯辨明是非?”   申长烈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赶回去找我父亲。申左兰这个奸贼一计不成,必然再出另一诡计,父亲被他蒙在鼓里会有危险的。”   赵亮心中装着王小四和郑卢雅他们,当然不肯再掉头回去,于是摇摇头道:“我看不妥。咱们现在回去,固然可以解释昨日之事,但却难保申左兰不会布下陷阱等我们去跳。若是要提醒侯爷,只需公子一封书信足矣。另外咱们也不上山寨了,立即启程返回镐京,向大王讲明情况,再做定夺。”   他的想法很明确,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与王小四郑卢雅汇合,赶快完成抓捕周幽王的任务,不然的话,一旦让他真的推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那娄子可就捅破天了。   大将军的这个说法,立时得到了褒富的全力拥护,对于这个小胖子而言,现在哪里都不如镐京安全。   暌离倒是觉得去哪儿都无所谓,只要跟着郑妮走就行,于是他也同意道:“如此也好。那就请公子辛苦一下,写封书信向申侯讲明情况,另外再拜托他好生对待我那五百弟兄,最好能立刻放他们会魔王岭。”   “还有五百御林军。”褒富跟着嘱咐道。   申长烈本想坚持亲自回申国报信,但他看看赵亮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反正申左兰再厉害,也不可能伤父亲半分毫毛,自己去信提醒同样能达到目的。况且赵亮一番话讲的有道理,万一贸贸然回去,又误中对方奸计,反而会令父亲投鼠忌器。于是他向二丫讨来笔墨竹简,刷刷点点的写下一封短信,交由山寨的信使送往申国。   待诸事办妥,赵亮便吩咐大伙儿赶紧启程。这一回,他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山贼的归顺之意,只得带上四千人马和上百辆牛马大车,浩浩荡荡的朝镐京进发。   由于有了大军随行,一路上并没出什么岔子,赵亮他们一行人用了不到十天的功夫,就抵达了京畿附近。   此时,镐京的城守将军已经接到报告,说郑妮大将军回师,便立刻率人飞马赶来迎接。   可是当他看到数千破衣烂甲、面目狰狞的山贼兵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左边瞅瞅赵亮,右边瞅瞅褒富,想问又不敢问,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褒富心地厚道、善解人意,看出城守将军的顾虑,语气轻松的解释道:“你别紧张。这些都是乡间义兵,因为感佩大将军的威名,自愿追随麾下的。他们不用入镐京,只需引领到边军大营暂时安置就好。”   听他这么一说,城守将军显得更加为难了:“褒将军,这恐怕不好办啊。三日前,嬴氏边军已经开拔了。”   “开拔了?!”赵亮和褒富异口同声的惊讶道。就算赵亮对时代身份感再迟钝,可也清楚明白,那两万嬴氏边军是自己的直属部队,他这个指挥官还没下令,怎么就会全军开拔了呢?   城守将军解释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边军的调兵命令是大王亲自下的,而负责指挥部队的则是从西疆赶来镐京的嬴氏族长——赢开。”   郑妮是朝廷任命的边防大将,所以嬴氏边军隶属她的节制,这算是行政上的从属关系。但赢开乃是一族之长,所有边军将士都是他的子弟,论起亲疏来,当然要比郑妮更有威望。   褒富兀自不解道:“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要换将调兵?调到哪去?”   “这个末将不太清楚。”城守将军答道:“不过听宫里的人讲,好像是因为得到消息,说犬戎可能要大举犯境,所以赢将军急需率兵前去防范。” 第二十四章 沦为人质   赵亮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与暌离对视了一眼。他俩那晚在申左兰的房顶上偷听到的谈话,至今言犹在耳:嬴氏族长可能早已经被申侯收买了,此时率兵前去防范犬戎,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眼前的局势已经变得非常微妙。   先是公子申长烈被人嫁祸劫持御使,然后他们几个关键人物又遭到申左兰一路追杀,加上更早之前申王后被逼自尽、周幽王怀疑申侯心怀不轨、大将军郑妮奉命专门巡视,倘若申左兰再火上浇油蓄意挑拨,那么接下来申侯的动向就极为不确定了。   而此时嬴氏边军的异动,会不会跟申侯有关呢?   赵亮心中暗暗琢磨:史书记载,申侯叛乱是发生在公元前771年,也就是周幽王继位第十一年的时候。现在是姬宫湦登位第九年,距离申侯联合鄫国和犬戎攻陷镐京还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按理说不该出现什么变数啊。不过反过来一想,周幽王既然是穿越者,那他当然多半也晓得这段历史进程,所以才会不慌不忙的让郑妮去巡视申国,又放心大胆的将嬴氏边军调离镐京。但是如果能跳出圈外仔细审视,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预知未来和麻痹大意,才最终导致了镐京陷落。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有人故意篡改了事件年份的记录并且编造出一个“烽火戏诸侯,诸侯不往援”的故事,进而来掩盖真实的历史呢?   想到这里,赵亮的心中更加觉得不踏实,他现在必须赶紧找到王小四和郑卢雅,在意想不到的变乱发生之前,尽快完成抓捕穿越者的任务。   “这样吧,归顺的新军暂时在城外驻扎,等我秉明大王之后再另作安排。”赵亮对城守将军吩咐道:“你先想办法给我的弟兄们张罗些帐篷粮草,妥善安置他们。我现在就和这三位一起入京。”   城守将军最担心的就是大批兵马威胁京畿安全,听赵亮这么说,自然也放下心来,连忙点头答应。   赵亮又对二丫叮咛嘱咐了一番,确保整个山贼队伍不会惹什么麻烦后,便领着褒富、暌离和申长烈策马赶赴城中。四人一路马不停蹄的直奔王宫,到了宫门前,暌离与申长烈依令留在外面等候,赵亮褒富二人则拾阶而上,去面见周天子。   在宫廷内侍通禀之后,周幽王立刻下旨宣召二人觐见。在武士的引领下,赵亮带着褒富走入大殿,向端坐在正中宝座上的周幽王和褒姒跪倒行礼。   “表妹,你们为何回来的如此之快啊?”周幽王看着赵亮,大惑不解道:“难不成是查出什么异常了吗?”   赵亮答道:“启奏王兄,异常倒没有发现,只是遇上了一个意外情况。”   “哦?什么意外情况?”周幽王好奇的问道。   赵亮来的路上早已想好说辞,听周幽王发问,便从收服魔王岭山贼开始讲起,一五一十的把过往经历描述一番。只不过,他刻意隐瞒了与暌离在房顶上偷听到的秘密,只说是无意间碰巧发现了关押褒富和申长烈的地点。   周幽王听说自己钦点的巡查副使竟然遭人劫持,更有大批死士一路追杀赵亮等人,顿时气得大发雷霆,一掌重重拍在龙案上,怒道:“这个申左兰真是胆大包天、可恨至极!如此阴险狡诈之徒,寡人岂能容他!来人,即刻派兵捉拿申左兰,押回镐京活剐了他!”   殿前武士应和一声,转身就要出去传令。   “且慢!”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周幽王身旁的褒姒开口说道:“表妹,依照你刚才的描述,此事全都是申国大夫申左兰一手布置的阴谋,目的就是要逼迫申侯起兵造反。此时你将申长烈带回镐京,岂非正中了申左兰的下怀,令申子言不得不下定决心反叛大王呢?”   赵亮闻言一愣,赶忙解释道:“启禀王后,我们在回镐京前,曾让长烈公子修书一封,告知申侯来龙去脉,以便提防左兰再使什么阴谋诡计。所以……”   他还没把话说完,褒姒便打断道:“倘若这封信没能送到申侯手上呢?”   “这……”赵亮一时语塞,因为他也没办法确定申侯是不是真的能及时收到书信。   只听褒姒继续说道:“大王,尽管表妹他们做了相应对策,但是难保中间不会出什么差错。为了周全起见,我们还是应该提前有所防备才是。”   “哦?美人儿的意思是……申侯真的敢犯上作乱?”周幽王将信将疑道:“他小小申国,兵甲战车数不过万,倘若来犯,恐怕还不够我宗周六师塞牙缝的呢。”   褒姒轻轻摇头,劝道:“大王切不可掉以轻心。贩夫走卒尚有二三朋友,更何况誉满天下的申侯申子言。如果他真的动了反叛的心思,必然会拉拢与其亲近的诸侯国一道作乱,甚至还有可能借助外族之力。”   这番话一说出来,幽王和诸大臣听了还好,站在大殿中间的赵亮却不禁一愣:我去,这个大美女了不得呀!见识透彻、思路明晰,不仅能充分估计到内乱源头,甚至还考虑到了外力介入的可能。这个水平,不是红颜祸水,而是良臣之才啊。   周幽王也感觉褒姒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他仍旧从容道:“美人儿不必担忧,寡人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除了保卫镐京的宗周六师,还有驻扎东边的成周八师,随时可以来援。至于说外族蛮夷嘛,前两天我刚刚给赢开下达了指令,命他率领两万边军火速返回西疆。有嬴氏边军在那里镇着,犬戎打不进来。”   褒姒听他说的非常笃定,暂时没了别的言语,只兀自低头思索着什么。这时候站在殿中的虢石父说道:“大王,微臣以为王后所言甚是。一味的防范过于被动,应该趁申子言尚未勾结党羽形成合力,尽快发兵将其剿灭,如此才是上上之策。”   朝中很多大臣与申侯交情不错,听了虢石父的建议,都纷纷面露鄙夷神色,无人附和。   周幽王有些为难道:“寡人倒不是怕他申侯,只是天子讨伐,必须师出有名。如今申子言尚未明露反志,倘若朝廷贸然发兵,恐怕被天下诸侯诟病。”   “不如这样如何?”褒姒突然道:“我们就以他的儿子申长烈为质,命申侯押送申左兰来京请罪换人。如果他敢来,说明问心无愧,我们只要处置申左兰即可;如果他不敢来,则说明他心中有鬼,到时大王再以抗旨的罪名出兵讨伐他。”   “妙计啊!”虢石父高声赞叹:“王后智谋过人,微臣心悦诚服。”   周幽王也开心道:“小美人儿,寡人真没料到,你居然有如此手段,哈哈哈,好!殿前武士听令,速去宫门外将申长烈暂时收押,等他老爹前来换人。”   赵亮闻言一惊,连忙急道:“万万不可!”   周幽王被他喊得愣了愣,还没来及说话,虢石父便抢先开口道:“大将军,你这是何意,难道要忤逆大王吗?”   赵亮气不打一出来,回怼道:“申长烈本打算回去找他父亲,是我硬劝着带回来的。大家说好要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奸臣申左兰,怎么到最后反而变成人质了?这要是传扬出去,我赵……我郑妮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   “哎,表妹莫要着急。”周幽王显然很在意郑妮,见状呵呵笑道:“寡人无非想试探试探他们父子的忠心而已,并不是真的问罪。这样吧,既然你说人是你带回来的,那就由你负责。好生款待也罢,收入监房也罢,你来决定。不过可有一样,没有寡人的命令,申长烈绝对不准离开镐京半步,否则立杀无赦!”   赵亮垂头丧气的走出宫外,见到一直等候在那里的暌离和申长烈二人。他把刚才王宫之中发生的事情对他们原样讲述了一遍,褒富则在一旁不住解释,说大将军为了保住长烈公子,险些跟大王翻脸。   申长烈眉头紧锁,急道:“感谢大将军维护之恩。其实长烈怎么样都无所谓,就算被关入大牢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担心父亲和申国,现在大王他们明摆着对申国疑神疑鬼,时刻都可能要找茬开战,父亲如果真的到镐京救我,只怕是会有来无回。”   “如果申侯不来,周天子就正好发兵了。”暌离补充道。   申长烈痛苦的点点头:“他妈的,褒姒想出这样的毒计,真是可恶!”   褒富尴尬的笑笑,没有吭声。赵亮叹道:“唉,现在多说无益,还是先回我那里吧。你们瞧我身后,那一队殿前武士是专门派来保护你的。”   众人此刻都大感气闷,无奈之下,只好随着赵亮去往郑妮在宫中的别院。   到了别院门口,赵亮吩咐殿前武士都留在外面看守,不得踏入院中半步,否则军法从事。武士们不敢招惹这位大将军,纷纷躬身领命,只围着小院布下岗哨。   暌离三人跟赵亮进入院中,脚还没站稳,正房里就冲出一个头缠绷带的大汉,扑上来抱着赵亮就呜呜痛哭起来,边哭边说:“你可算是回来了,最近我都被人揍惨啦。”   面对着一脸诧异的暌离和申长烈,赵亮颇为尴尬的介绍道:“呵呵,这是……这是我的男宠小四。来,小四乖,不哭了啊,快见见几位大哥。褒将军你之前认识的哦,这位是暌离先生,这位是长烈公子。”然后他又对王小四道:“你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被打成这样?是又跑出去浪了吗?”   王小四哀怨的瞥他一眼,哽咽道:“我浪个锤子浪!我为什么被揍你还不知道吗?我又不能总去牢里找小雅,为了联络老屠,不得一趟一趟的往女厕所钻吗?那帮混蛋都打出规律来了,每天晚上都蹲在路上堵我!”   暌离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什么牢里?老屠是谁?女厕所是指茅房吗?”   申长烈则涨红着脸问道:“大将军,你居然还养着男宠?他都对你做过什么?”   赵亮难得羞涩一把:“做过什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第二十五章 万事皆靠忽悠   褒富因为有军职在身,所以陪着赵亮等人用过晚膳后便起身告辞,准备赶回卫所点卯。   临走时,他还不忘叮嘱申长烈要好好保重,有什么需要就支应一声,他自会派人送来。另外褒富又告诉赵亮,自己统领的一千重甲军就驻扎在镐京西门,距离此处不远,只要大将军一声吩咐,随时可以前来效命。   赵亮越发觉得这个胖将军看似窝囊无用,实则重情重义,是位值得交的朋友。于是颔首答应,说有事一定会去找褒富帮忙。   褒富离开后,房中只剩下赵亮、王小四、暌离和申长烈四人。申长烈自打进来开始,就一直没给王小四什么好脸色看,像使唤下人一般不停的将其呼来喝去、端茶倒水,时不时的还要责骂几句。   王小四知道申长烈来头不小,不愿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也只好忍气吞声的任他欺负,看上去颇为可怜。   暌离乐呵呵的看着热闹,忽然对旁边的赵亮低声耳语道:“妮妹,看来申长烈这小子也对你有意思啊。”   赵亮闻言皱眉道:“瞎胡说什么呀!你从哪儿看出来他对我有意思。”   “啧啧,你还不信?”暌离笑道:“你看他对那男宠小四咬牙切齿的样子,分明就是在争风吃醋嘛。”   赵亮噗嗤一乐,随即又好奇的问:“你呢?你不吃醋吗?”   暌离摇摇头,洒然道:“我不吃醋。一来愿赌服输,暌离此生能守护妮妹便已知足,再无其他非分之想。二来,既然男人能够妻妾成群,女人又为何不可?”   “嘿,看不出来,你的思想还挺先进的呀。”赵亮打趣道:“该不会是也想像王小四那样,做我的男宠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对方猜中了心思,暌离听完赵亮的话,不禁俊脸一红,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坐在对面的申长烈本来正在猛怼王小四,忽然见赵亮和暌离二人凑在一起低声细语、有说有笑,忍不住略显愠怒道:“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暌离笑笑:“我在和妮妹讨论男女之事。”   赵亮眼瞅申长烈闻言要火的样子,赶忙打圆场:“别听暌离瞎说。刚才他在跟我回忆褒富在魔王岭上的糗事,你们都不晓得。”   此时王小四也已经被申长烈烦的够呛,插嘴道:“大将军,时候也不早了,我看咱们还是早点睡觉吧。”他本意是想将暌离和申长烈都支开,然后好跟赵亮去夜探郑卢雅。可是没想到申长烈一听“睡觉”二字,心里火更大了,啪的一拍桌子,怒道:“睡什么睡?!大将军的事哪轮到你这个贱男做主!”   “哎,我说申长烈,你别蹬鼻子上脸啊!”王小四终于忍无可忍,不甘示弱的说道:“老子忍你一晚上了,什么贱男贱男的,说话客气点!”   申长烈乃是堂堂世家公子,怎么可能受男宠的气,眼见王小四敢跟自己叫板扎刺儿,登时就要翻脸打人。旁边的暌离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说道:“长烈公子,请你克制点,不要损了大将军的面子!”   “就是嘛,打狗还得看主人啊,”王小四也早就看出来申长烈喜欢郑妮,所以故意往赵亮身上一贴,娇滴滴的气他道:“人家可是大将军的心头肉呢。”   赵亮一脸腻歪的推开了王小四的大脑袋,郁闷道:“行啦行啦,你俩都别再胡闹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大家各有各的烦恼,没理由先窝里反了。”他顿了顿,顺嘴胡编道:“你们有所不知,小四对外名义上是我的男宠,其实是我在边塞军中一员得力大将。他此番随我前来镐京是另有秘密任务,故而不得不乔装成低贱身份,好方便行事。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没什么男女之情。”   申长烈听他这么一说,那种极度不舒服的心情立刻缓解了一半,连忙不好意思的对王小四说道:“哦,原来如此,方才不知小四将军的真实身份,是长烈鲁莽,得罪您了。”   王小四马上明白了赵亮的心思用意,顺坡下驴道:“哎,不妨事不妨事。我原本打算一直忍辱负重的隐瞒下去,没想到大将军反而先给挑明了,足见她对二位的信任。”   这顺手一记马屁,拍的申长烈非常受用,呵呵乐得合不拢嘴。暌离可没有他那么单纯,好奇的追问道:“不知小四兄弟担负什么秘密任务,可否说出来让暌某也尽些绵薄之力?”   赵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讲道:“不瞒你们说,当初我在西疆为国效力,结识了一位夷族姑娘,她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我的性命,所以我俩义结金兰,成为了好姐妹。前段时间,这个姑娘遭奸人陷害,被朝廷当做奸细抓回镐京。我这次回来想借机救她,所以才特意安排小四乔装改扮暗中行事。”   王小四赶紧接口道:“前些日子我已经打听清楚,她现在就被关在宫中的牢房里,只等着大将军回来定夺,该如何解救了。”   申长烈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义不容辞,定要帮大将军救出姐妹。”   “你自己还是半个犯人呢,还救别人?”暌离不禁揶揄了一句。这位魔王岭大寨主绝非好骗之人,仍旧疑惑道:“倘若是遭人陷害,又不过是个普通的夷族姑娘,凭妮妹这个统兵大将军的面子,难道还不能直接跟大王讲清楚放人吗?”   赵亮心中暗骂:我靠,贼头就是贼头,真尼玛不好糊弄。   他正发愁要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时,王小四这个大忽悠开口道:“嗨,事情真要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啦!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寻常女子能跟大将军结拜吗?普通角色能在战场上救大将军吗?你自己琢磨琢磨,这到底是咋回事?”   暌离被他唬得一愣,认真思索片刻后,犹豫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夷族姑娘身份极为特殊?难道……难道是犬戎的公主?”   “哎,聪明!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暌离先生!”王小四一拍大腿赞叹道。他这招非常高明,谎话要引着对方说出来,这样才不需要过多辩解。   果不其然,暌离被王小四直接带进沟里,兀自分析道:“这下我明白了!夷族的公主与周朝的大将军惺惺相惜,结为异性姐妹,此事对敌我两方来说都很难接受。妮妹无法轻易向天子表露其中缘由,是因为担心被朝中政敌抓住痛脚,无端扣个里通外国的罪名。所以这样一来就不能明讲,只能暗救了,对吧?”   赵亮含含糊糊的点头应是,心想:这可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申长烈在一旁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将军就更不能出面了。暌离先生,还是咱们来想办法分忧吧。”   暌离点点头:“那是自然。暌某是妮妹的死士,性命早就交到主人手上了,劫牢救人的差事我不干谁干?再说,不是吹牛,在座诸位谁也没有我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   王小四赶忙道:“目前还没到那一步。我等着大将军回来,就是要借助她的身份,先到牢里跟姐妹见面联络,待一切商议妥当之后再实施营救。所以……”   “所以你们俩现在赶紧给我去乖乖休息,”赵亮接口道:“等我从监牢那边回来再做打算!”   “四哥,屠处长有没有什么新的指示?”赵亮边走边问。   王小四苦着脸道:“有。老屠说啦,再他娘的墨迹,就要通知风纪部过来铲除咱们了。”   赵亮听得头皮发麻,急道:“我去,怎么说这也是先秦处头一次执行任务啊,哪里就能顺风顺水了?动不动就要执行纪律,这不是想把人逼死吗?”   “你不知道,”王小四解释道:“屠处告诉我,那个违法穿越者对西周历史的干扰迹象越来越明显,而咱们又迟迟没有任何进展,这个情况已经惊动了反穿局高层。现在一位副局长亲自过来坐镇,督导处里办案,所以处长那边的压力很大。”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唉,到现在我还没想出能让周幽王落单被捕的办法,该怎么办呢?”   王小四开导他说:“你也别瞎着急了,还是先跟小雅聊聊再看吧。现在不光是抓周幽王的问题,还得同步救出郑卢雅才算完成任务。喏,到地方了,前面就是牢房。”   赵亮闻言抬眼观瞧,只见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石头搭造的半地下建筑,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阴气沉沉。建筑物只留有一个小门洞,门洞两旁各有一柱石雕灯罩,灯罩内摆放着风灯。四五名宫中禁卫手持长戈矗立在门前,神情肃穆。   见到有人靠近,为首的军官高声呵斥道:“来者何人?”   “是我,郑妮。”赵亮故意将语气放的很轻松,边走边说道。   那军官一听说是郑妮来了,赶忙上前几步,恭敬行礼:“卑职不知是大将军驾到,冒犯之处还请将军恕罪。”   赵亮笑笑表示没有关系,脚下却未停留,径直走向地牢大门。军官诧异了一下,旋即跟在王小四旁边,随赵亮一起来到小门洞前。   军官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将军,此时天色已晚,不知您来这里有何贵干呢?”   赵亮不答反问:“你这里面关的尽是些什么人?”   “回禀大将军,此处主要是关押获罪的朝廷大臣。”军官介绍道:“另外再有就是一些触犯大王天威的人,像婢女啊、杂役啊、乐师、术士,或者禁卫军兵,反正什么样的都有。”   “听说前阵子我不在的时候,还抓了一个女奸细?”赵亮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名军官警惕的看了看王小四,不敢隐瞒:“是的,大将军,确实关着一个入宫行刺的奇怪女子。”   赵亮点点头:“哦,打开牢门,我要亲自审审。”   军官颇感为难:“这……这恐怕不行。”   “怎么着?老娘堂堂的大将军,在你这儿说话不好使?”   “不不不,卑职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军官诚惶诚恐的说道:“不瞒大将军,就在不到半个时辰前,大王突然派人来带走了那名女刺客,说是要亲自审问。” 第二十六章 今晚就行动   赵亮一听对方说郑卢雅被周幽王提走审问,登时大吃一惊。他看了看同样满脸骇然之色的王小四,问那个军官道:“之前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军官斩钉截铁的说:“这是头一回提审那女子。刚才我们都还纳闷呢,抓进来快一个月了,除了这位小四兄弟来过两趟,始终都无人问津。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大王突然要三更半夜的审问她。”   赵亮和王小四面面相觑,都感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赵亮又追问一句:“谁来提的人?说了要在何处审讯吗?”   旁边一个年轻禁卫插嘴道:“是毓霞宫的大宫监亲自来的,所以应该是在那里吧。”   军官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多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年轻禁卫知道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垂下头不敢再言语。军官转脸对赵亮谄媚笑道:“请大将军恕罪,手下的人不懂规矩,信口胡说,您老可千万别当真。刚才确实是毓霞宫的人拿着大王手谕来的,但究竟是在何处审讯,卑职也无从得知。”   赵亮知道对方是因为害怕被卷入宫廷内务,无端招惹来杀身之祸,才会如此谨慎,所以也不跟那军官计较。只是他也不清楚毓霞宫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能够令众禁卫如此紧张。   此时王小四凑到他耳边低语道:“褒姒被周幽王称为毓霞仙子,所以毓霞宫是她的寝宫。”   王后褒姒的寝宫?赵亮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按说周幽王整天跟她黏在一起,此时二人正待在毓霞宫也实属正常。不过有两件事却让他不得不特意考量。一是今日大殿之上褒姒的几句话给赵亮留下很深的印象,感觉这个女人颇有智谋,殊不简单。二是如果周幽王真的有什么重要理由需要夜审郑卢雅,可如果褒姒不高兴或不同意,依照幽王对那美人的宠爱,也绝对不会干这种扫兴的事。   难道,审问小雅是褒姒的主意?她怎么会无端关心起一个与之毫无关联的女奸细呢?   想到这里,赵亮对军官说道:“哦,既然大王亲自过问,那本将军也没必要再审了。今晚之事,全当没有发生过,你们也都没有见过我们两人,明白吗?”   军官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卑职完全明白!我们午时上岗,子时换班,这中间除了大王派人来过,再不曾见到其他任何人。如有半句虚言,全家死光光!”   赵亮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嗯,很不错,是个人才。”   离开宫中地牢,赵亮瞅瞅四下无人,对王小四急道:“这下麻烦了,小雅被带去审讯,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呢?”   王小四也颇感困惑:“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周幽王为何会突然对她感兴趣?”   赵亮道:“为什么突然感兴趣我不知道,这个事还得再从侧面了解。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小雅可能会暴露身份。你别忘了,周幽王是穿越者,他很有可能从小雅身上看出现代人的端倪。”   王小四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咱俩是魂穿,所以还可以借助他人身份进行隐藏。但小雅是肉穿,很多地方都或许会轻易露出马脚。如果周幽王发现她和自己来自同一时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料。”   “尤其是如果周幽王知道咱们反穿越调查局的存在,甚至搞不好直接要了小雅的命!”赵亮担忧道。   王小四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要不干脆今晚就行动?!”   “今晚行动?”赵亮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这主意并非不可行。之前王小四就曾说过,目前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抓周幽王,一是救牢里的郑卢雅。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难就难在要尽量于同一时间内,完成不同空间、不同属性的行动。现在周幽王正打算审讯小雅,两件事、两个人恰好合在了一起,如果手段得当的话,岂不是一箭双雕吗?   赵亮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问道:“四哥,光凭咱俩,你有把握吗?”   王小四挠挠头:“没把握。不,应该说完全没把握,一丁点把握都没有。不过,倘若暌离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搏一把。”   “嗯,只要不让他看到咱们操作胶囊机就没关系,”赵亮表示同意道:“而且申长烈也可以帮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成功的可能。”   王小四道:“机器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今天他俩都看到了藏在房中的胶囊机,当时我忽悠他们说那是叶塞国的雕塑,他们就没再多问了。关键是这二人该怎么配合咱俩,尤其是不能惊动宫中的御林禁卫军。”   赵亮把心一横:“这样吧,我进毓霞宫去做内应,瞅准机会使用暌离的迷魂香。倘若能把里面的人都放倒,你们就进来想办法把目标弄出去。如果迷魂香的计划不能实施,便想办法进行短促突袭,力争几个呼吸间控制住局面。”   王小四毕竟是老特工,所以对待这类事情并不犯怵,他沉声道:“可以多做几个方案,再尽量细化些,这样成功的几率会更高。我只是担心怎么跟那两位解释,救小雅好说,把周幽王绑架到你房中,必须有过硬且正常的理由。”   “理由方面我来编,咱们现在赶紧回去找他们商议,赶紧研究今晚的行动方案。”说着,赵亮一把拉住王小四,快步返回自己的小院。   “请天子到此面谈申国之事?这个想法还真是挺大胆。”暌离听完赵亮的计划,饶有兴致的说道:“妮妹的担忧确实不错,朝堂之上、王宫之内,有不少嫉妒憎恨申侯的人,有他们在一旁干扰,很难跟大王解释明白。”   王小四推波助澜的补充道:“特别是王后褒姒,只要有她在,一句话顶咱们说一百句,根本没法劝谏大王。倘若强行在毓霞宫跟大王申辩,褒姒只需高声呼喝一句,禁卫就能把长烈公子就地正法。所以大将军才决定宁可冒犯天威,也要把人弄到这里来。”   申长烈沉吟半晌,感激道:“大将军,您为了长烈,为了我父亲和申国,居然愿意冒如此大险,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大恩不言谢,需要我申长烈做什么,就请您尽管吩咐吧,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赵亮道:“咱们都是共过生死的自己人,公子就别再客气了。今晚搭救我的姐妹和搬动大王尊驾,两件事情一起办,你也同样是在帮我。暌离,你怎么说?”   暌离淡淡一笑:“妮妹,我怎么说还用问吗?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干啥我干啥。别说是闯王宫绑天子,就是上天抓玉皇大帝,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王小四大喜道:“好嘞,那咱们就赶紧商议商议对策吧!”   暌离道:“方才你们说要用迷魂香放倒他们,这我倒是不反对。可事情难就难在如何把人给弄出来。不用看我都知道,毓霞宫那边除了大批御林军站岗驻守外,肯定还有不少高手作为暗哨,秘密潜伏在附近。咱们几个一露面就得被人盯上,倘若再抬着大王出来,他们又岂会轻易放咱们离开?”   “那你说该怎么办?”申长烈发愁道。   暌离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如果能让大王自己乖乖走出来呢?”   “怎么自己走出来?”王小四好奇道:“把他骗出来吗?”   暌离摇摇头:“把他逼出来!咱们绿林道上惯用的手段,劫持人质、以命相逼。”   申长烈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控制褒姒,用她的性命逼大王心甘情愿的跟我们走?”   王小四看看赵亮,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赵亮则紧锁眉头,暗自琢磨:如果周幽王还是原来的周幽王,那么这一招确实可行。但问题是,现在的周幽王已经换成了穿越者,那家伙一门心思的想做千古明君,是否还会真的在乎褒姒呢?   他又默默盘算了一下时辰,距毓霞宫提审郑卢雅快两个小时了,再拖下去恐怕会出大麻烦,实在是不容浪费丁点时间,于是赵亮把心一横道:“不管是以褒姒相逼,还是直接威胁大王本人的性命,总之要马上行动,迟恐不及。暌离、长烈,你们换上亲兵服侍,跟我和小四立即出发!”   就在赵亮等人急吼吼开始行动的同时,毓霞宫中也正上演着一幕令人意想不到的好戏。   连夜提审郑卢雅,其实是源自一句玩笑而已。今天晚膳时分,周幽王一如既往的拉着褒姒饮酒作乐。席间二人无意中谈起申侯之事,褒姒便再次提醒周幽王要小心防范外敌之患。周幽王虽然贪恋美色,但是在国政军务上并不糊涂懈怠,他告诉褒姒,对于犬戎的威胁,他早就心中有数,从没有放松警惕。相反,为了消除犬戎突袭镐京的威胁,周幽王还特意做了多手准备,其中就包括安插细作到犬戎内部,可以及时送回敌方那边的动向情报。   一听大王说起安插细作的话题,站在旁边伺候的毓霞宫大宫监赶忙凑趣道:“要说奸细这事儿啊,咱们宫里倒也有这么一位呢。”   周幽王不禁好奇的问他此话怎讲,大宫监便把上月在宫中抓住郑卢雅的事情说了出来。周幽王听完之后,笑道:“嗨,你不提寡人还真给忘了。上次禁军曾专门奏报过,当时寡人没有太过留意,还当是寻常毛贼而已呢。”   褒姒好奇的问道:“内侍,你怎知那女子是夷族奸细呢?”   大宫监回答道:“启禀娘娘,老奴也是听下面的人闲聊提起,并未亲眼目睹。不过据那些人所讲,此女子衣着古怪、身手了得,绝非普通的中原人士。所以他们猜测,对方多半就是犬戎的奸细刺客无疑啦。”   周幽王见褒姒兀自思索没有说话,知道她是动了好奇之心,于是笑道:“美人儿,如果你有兴致,咱们不如把她提到此处,当面审讯一番如何?即便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权当助助酒兴也好哇!”   褒姒闻言噗嗤一乐,娇嗔道:“就数大王的鬼点子最多,总是能逗的人家憋不住笑。”   周幽王听得哈哈大笑,吩咐大宫监道:“你拿着寡人的手谕去地牢提人,回来后先带她去梳洗更衣,免得牢里肮脏,一身污秽唐突了毓霞仙子。” 第二十七章 千里寻夫   按照周幽王的吩咐,毓霞宫大宫监匆匆忙忙的跑去地牢带走了郑卢雅,然后把她领到毓霞宫的后院,专门安排了两名宫女帮忙梳洗。   郑卢雅此时也略微有点懵圈。她原本以为对方是要提她去过堂审问,所以脑海中不断闪现从古装电视剧里看到过的一幕幕场景:什么水火棍啊、辣椒水啊、滚钉板啊、狗头铡啊,小心脏不免有些狂跳。   可是后来那些人不仅把她领入后宫,而且还认认真真的洗起澡来,完了还要熏香更衣,顿时令郑卢雅又联想起另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去,该不会是那个昏君打算睡老娘吧?   想到这里,郑卢雅是既紧张又害怕,另外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小兴奋。   说实话,自从加入特工总部以来,她还未曾真正执行过一次任务,尤其涉及男女活动这方面的经验基本为零。以前只听说历史上很多著名女间谍都不免要经历色诱的考验,通过跟目标人物那个啥一下,以便于偷取个情报或是实施绑架暗杀什么的。   难不成,此番也得用上这一招才能抓捕穿越者?!   郑卢雅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抓狂般的想象着各种亲热的招式,同时不禁暗骂:靠!总部给我做特训的时候只教了怎么格斗怎么用枪,也没他娘的教我如何讨好男人啊!现在事到临头了,居然还得靠老娘自己回忆日本小电影里的情节,真是蠢哭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郑卢雅被人带进了毓霞宫的正殿。一走进来,她愈发确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只见毓霞宫中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纱幔,如同隔墙一般将整个空间布置的九曲十八弯,就好似一座巨大的迷宫。而被幔帐隔开的各个区域里,不时还可以见到一些容色俊美的宫娥或是正在休息的乐师,到处都洋溢着脂粉的香气,不禁令人感到沉醉。   郑卢雅心道:就冲这种布置风格,要是再点上几个小灯泡,活脱脱的发廊一条街啊。   正想着呢,她眼前突然一亮,一处开阔的空间出面在了郑卢雅的面前。与之前那种曲折回转的纱幔通道有所不同,这里四周的红帐围出了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区域,灯火通明、宽敞霍亮,人也多了不少。   除去七八名身材高大、穿着轻便皮甲的殿前武士外,此处尚有近二十位美貌侍女,在刚才去大牢提人的老太监带领下,恭恭敬敬的垂手肃立,呈半圆状环绕着一张巨大的席案。而席案后面,正有两个人神情悠然、有说有笑的饮酒作乐。   负责押送郑卢雅的御林军上前禀告道:“大王、王后,擅闯宫禁的女奸细押来了。”   听士兵这么一说,郑卢雅心里清楚,眼前这二位就是周幽王姬宫湦和大名鼎鼎的红颜祸水褒姒了。   周幽王瞥了郑卢雅一眼,笑道:“哎呦,没想到还是个美女呢。”   一旁的褒姒也朝她瞧过来,好奇的打量着,却没有开口说话。   “把她身上的绑缚解掉吧,”周幽王对御林军吩咐道:“有寡人在此,量她一个小姑娘也翻不出天去!”   御林军侍卫闻言赶忙上前,七手八脚的解去郑卢雅的绳索,然后按着她的肩头喝道:“跪下参见大王。”郑卢雅被他们压制得双膝着地,硌得生疼。只听周幽王朗声问道:“你会讲周言吗?”   郑卢雅点了点头,答道:“会一些。”   “好,寡人问你,你要从实招来。”周幽王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士,擅闯宫禁又意欲何为?”   “启禀大王,我叫小雅,是叶塞国人,来这里是为了找我男人。”   这个说辞,正是前些日子王小四在探望郑卢雅时,二人约定的供词。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无法判断赵亮何时能够赶回来,所以只好先临时编造出一个故事,以便应付随时而来的审讯。只不过谁都没有料到,审问郑卢雅的并非御林军或是朝廷官员,而是堂堂周天子姬宫湦亲自出场。   果然,周幽王听郑卢雅这么一说,不禁微微愣怔道:“叶塞国?你不是西戎啊?找男人怎么找到寡人的王宫里来了?”   郑卢雅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按剧本往下编:“大王有所不知,我的丈夫名叫阿大,因为在家乡欠下巨债,被迫卖身偿还,让人送到中原王廷来当男宠。我四处托人打听到他的消息,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周幽王与褒姒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疑惑,好像自言自语道:“来自叶塞国的男宠?这整个王宫中好像只有一个吧?叫什么来着?”   “叫小四,是郑妮表妹的人。”褒姒提醒道。   “哦对对对,是那个小四,上次还想跟寡人拼酒来着。”周幽王道:“难道那个家伙竟然是这女子的丈夫?”   褒姒摇摇头,笑道:“大王,切莫被她诓骗了,天下间哪有那么巧的事?再说,叶塞国远在千里之外,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找到中原来?而且还能轻易闯进戒备森严的王宫?这其中显然有诈。”   郑卢雅没想到褒姒居然如此厉害,赶忙拿出法宝:“大王、王后,我撒这个谎毫无意义,只要把我丈夫喊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周幽王点点头:“嗯,说的也有道理。把那个什么小四喊来,如果认识,那便无假;倘若不是的话,谎言也可立即拆穿。”   “可是如果他们之前就串通好了呢?”褒姒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串通?美人儿你为何会有如此假设?”周幽王听得一头雾水:“难道你觉得那个男宠也有可疑之处?他可是你亲自为妮妹挑选的呀。”   褒姒淡淡道:“确实是我赐给表妹的没错,但是……我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她略微顿了顿,没有继续说到底是什么问题,而是转向郑卢雅问道:“你是叶塞国哪个部落的?”   “芒鲀部落,族长是库克塞钦氏。”郑卢雅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她之所以这么笃定,全靠王小四的细心谨慎。赵亮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小四为了弥补两人身份上的破绽,曾经专门勾搭了宫中的一位女官,通过出卖自己的肉体套取重要情报。那个女官想着能与大将军郑妮共同享用一个男人,自然是百般得意,在王小四的刻意套话下,透露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出来,其中就包括王小四这个男宠自身的来历。   郑卢雅在跟王小四串供的时候,自然也得到了身份经历的关键信息。   叶塞国是褒姒的娘家褒国的附属小邦,对于那里的情况,褒姒当然也是心中有数。见郑卢雅回答的这么干脆,褒姒不再纠结,接着问道:“既然你说是来寻夫,却为何要夜闯王宫?就算是再无知,也应该晓得这么做是大罪吧?”   郑卢雅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请王后恕罪。小女子因为心中急切,故而没有考虑那么多,冒犯之处还望宽恕。”   周幽王大感无趣道:“嗨,真是扫兴!原本还以为抓到了犬戎的刺客奸细,没想到只是一个找自己男人的无知愚妇,真是浪费时间。”   褒姒也同样觉得有些失望,不禁微微摇头。不过这也难怪,虽然他二人身份尊贵,也都算是头脑聪明之辈,可他们毕竟不是审讯断案的高手。什么旁敲侧击、套话诈供、大刑伺候那一套全然不懂,来来回回只是想到啥问啥,纵然心存怀疑,但对于郑卢雅这种具备反侦察能力的特工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眼看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周幽王不耐烦道:“算了,不审问啦,免得耽误寡人与美人儿饮酒。你男人已经赐给了朝中勋贵,再与你没有半点缘分瓜葛。寡人不计较你闯宫之罪,你也不必继续苦苦纠缠。御林军,连夜将这女子轰出宫去,明日一早城门开启便速速离去,不得滞留镐京!”   御林军喊声遵命,架起人就准备往外走,郑卢雅不禁心道: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放了?我去,今天走的是什么好运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内侍突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说道:“启奏大王,大将军郑妮在殿外求见,同行的还有她的外宠小四。”   “哦?你们等一下!”周幽王闻言喊住正要带小雅离开的御林军,转头问内侍道:“这大晚上的表妹怎么来了?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内侍道:“大将军只说来找大王讨杯酒喝,其他再没有什么。”   郑妮出身贵族,与周幽王沾着亲,同时又是其最信赖的统兵大将,身份地位自然不同。像后宫内廷这样的地方,平日里也是说进就进,所以大半夜来喝酒,也并未有什么稀奇。   褒姒眼珠一转,对周幽王道:“表妹和小四来的正好。一者,让这对夫妻见个面,好一验真伪;二者,若真如她所说,那就让表妹赏赐些钱财给这可怜的女子,也算是行行善举。”   “嗯,好,美人儿的主意果然不错。”周幽王笑道:“来人,宣郑妮觐见。”   赵亮一边往里走,一边心中发沉。毓霞宫内部的状况,远远超乎了他们之前的预料。如此复杂的幔帐通道,就好似迷宫一样,即便是成功擒住周幽王,恐怕他们轻易也绕不出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同样平添了今夜的变数。刚才在殿外等候之时,王小四忽然记起他与郑卢雅准备的串供说辞。之前因为一直苦苦思索抢人救人的事情,所以他一时间就把这个茬儿给忘了。直到大家置身毓霞宫外准备行动,他才念及这一情节,赶紧偷偷知会了赵亮。   赵亮一听,当时头就大了。   郑卢雅千里寻夫这个故事本身没毛病。毕竟以叶塞国做掩护,那么小雅身上体现出很多现代人的怪异之处,对周朝人而言就能解释的通。再加上有大将军的男宠小四做背书,更显得此事真实可靠。但是,现在最麻烦的问题就在于,审讯郑卢雅的不是普通官员,而是周幽王和褒姒。   他俩人绝非那么好糊弄。这万一有某些细节核对不上,当场就会引起周幽王的警觉,事情难免会朝着复杂的一面发展。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赵亮小声埋怨道:“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让你一起出现了。一会儿若是让你俩三头六面的对质,一不留神露了馅该怎么办?”   王小四被他说的愁眉苦脸:“亮子,我这不也是百密一疏嘛。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次祭出王牌大招儿——忽悠神功了。” 第二十八章 拨号机断线了   赵亮几人刚来到大殿中央,还未及行礼,周幽王便朗声笑道:“哈哈哈,表妹来的正好,快快坐下与寡人痛饮几杯。”赵亮赶忙拱手向周幽王和褒姒客气两句,然后在侧席落座。王小四陪着她一起坐下,而暌离和申长烈则压低盔沿,垂手立于二人身后。   此时王小四戏精上身,故意在看到席下跪着的郑卢雅时,脸上忍不住变颜变色,硬生生演给周幽王二人看。   褒姒果然中计,笑意盈盈的盯着王小四道:“小四,你看看那边的女子,你可认得吗?”   还没等王小四开口,郑卢雅就哭喊着:“阿大,是我啊,我是小雅。你……”   王小四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提醒示意,于是赶忙装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怯生生的望向赵亮,一时间没有吭声。赵亮则同样演技爆棚,漫不经心的哼道:“小四,王后问你话呢,这个女人是谁?”   王小四皱眉道:“启禀大王、王后,她……她是我在叶塞国是娶的老婆,名叫小雅。”   “什么?!你老婆?”赵亮表情夸张的喝道:“好大的胆子呀,居然敢跑到镐京来跟老娘抢男人!王兄,什么也不要说啦,把这个小贱人交给我,让我剥了她的皮!来人,把她给我拖走!”   周幽王被赵亮这突如其来的发飙搞的一愣,连忙制止道:“且慢!表妹,你先别激动,事情原委还没有搞清楚呢。”   “王兄,你是不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赵亮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戏份中,兀自嚷嚷道:“今天不好好收拾这个贱货,我的姓就他娘的倒过来写!”   之前周幽王完全没能料到,他这位一向豪爽豁达的表妹竟然还是个老醋坛子,眼见男宠的媳妇来到此处,二话不说就要动粗。无奈之下,周幽王只好求助的望向褒姒,示意她赶紧想想办法。   褒姒见状,不慌不忙的笑道:“哎呦,我说表妹,你可真是个直肠子、急性子。大王还没有把话说完呢,你就慌着发火。表妹有所不知,前些天这个女子擅闯王宫,被巡逻的御林军当场擒获。今天大王忽然提起此事,联想着近日犬戎行动诡异,担心她是敌方刺客,所以才押来毓霞宫审问。没想到她不承认是犬戎暗探,反而自称是小四的结发妻子。大王正打算查明真伪,你们恰巧就来了。这样吧,待我们先把情况搞清楚,再交由你处置,如何?”   赵亮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却说道:“王后说的在理,郑妮不敢不从。但是……既然小四已经确认这女子是他老婆,那还有什么好分辨的呢?”   周幽王闻言正要点头称是,却被褒姒拦住:“哎,表妹你真是糊涂。目前只能断定他俩彼此认识,可夫妻关系却并未证实。此间涉及到王宫卫戍和大王的安全,自然不能草率对待,所以免不了要考察一番才行。”   “哦?依王后的意思,该如何考察呢?”赵亮问道。   褒姒抿着小嘴浅笑一下,对周幽王道:“大王,我突然想到了年幼时常玩的一个游戏,甚是有趣,恰好可以试试他二人的真伪呢。”   周幽王奇道:“哦?究竟是什么游戏,快说出来给寡人听听。”   褒姒对大宫监吩咐道:“取一块幔帐来,让小四和这个女子并排而坐,再用那幔帐从中间将两人隔开。我们提些夫妻之间应该知晓的问题,令他们把答案悄悄告诉身旁的宫女,由两位宫女分别公布。如此核对下来,是不是夫妻立知真假。”   “好!妙计!哈哈哈……”周幽王闻言开心大笑,连连拊掌赞叹这个办法甚好。赵亮、王小四和郑卢雅却同时都脸色一变:坏啦,要出事!   褒姒想出的这个主意,简单轻巧却又凶险异常。它妙就妙在并没有气势汹汹的三堂会审,而是仿佛酒宴间玩乐的游戏一般,既顾全了大将军郑妮的面子,又助了周幽王的酒兴,旁人还无法说出半个不字。然而,一旦王小四和郑卢雅的答案完全驴唇不对马嘴,那么谎言当场便会穿帮,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恐怕就很难说了。   一个搞不好,连赵亮都得被卷进去。   宫女们捧来大团红帐,在四个御前武士的帮助下,很快便在殿中拉起一道帐幕,帐幕的两旁则摆放了两个软垫。   眼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王小四的心也不住的往下沉。正当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时,忽然间却发现跪在大殿中间的郑卢雅冲自己这边微微点了点头。王小四赶忙下意识转脸看向赵亮,只见赵亮此时正在用手轻轻的摸着鬓角,指尖还时不时的敲几下耳朵。   我去!原来是这样啊!王小四见状恍然大悟,赵亮这是在提醒他们用拨号机!   这款反穿越调查局老掉牙的通讯设备,尽管在联系总部的时候经常掉链子,可如此近距离的沟通则要容易的多。如果他们能够利用好时间差,在一个人小声对宫女说出答案的同时,通过拨号机把声音也传送到另一个人的耳中,那么两边所讲的答案就能天衣无缝了。   想到这里,王小四立刻信心倍增,他知道郑卢雅现在说话和行动都不方便,于是暗暗用意念激活耳内芯片,尝试着拨号呼叫,同时嘴里嘟囔道:“哎呀,试就试吧,只要大王、王后和大将军开恩,能听到小人的心声,放我那可怜的婆娘一条生路,我就感激不尽啦。对吧,小雅?”   郑卢雅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里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王小四通讯已经连接,声音一切正常。   王小四放下心来,先对着赵亮深施一礼,然后大步走到帐幕一边,在软垫上坐下。郑卢雅则被一名禁卫押着走到另一边,同样跪坐下来。两名宫女按褒姒的示意,站在两人身旁,随时准备聆听答案。   见他们都已经准备好,周幽王饶有兴致的问褒姒:“我的小美人儿,接下来第一个问题问什么好呢?”   “主意是我出的,便由我来给大王示范一下吧。”褒姒道:“叶塞国号称山地之国,你二人部族所在的山是什么山?”   王小四抢先自言自语道:“这个还不简单?”他之所以急着说话,是在暗示郑卢雅别率先开口。然后,王小四对着凑到近前的宫女低声耳语道:“我们那座山叫做屠四海山。”   一个响指的功夫,王小四的耳内响起了郑卢雅轻微的声音:“嗯,屠……屠四海山。”   “怎么样?说说答案呗。”褒姒问道。   两个宫女站直身体,异口同声道:“屠四海山。”   噗——赵亮把嘴里的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周幽王却满意道:“嗯,真是有点意思啊,哈哈哈。不过美人儿你这个问题太简单啦!听寡人给他们出一个……嗯……你们两个以前一晚最多来过几次?通常能有多久?”   王小四正要回答,却听到耳机里的郑卢雅小声说道:“最多一次,每次都只是七八下。”无可奈何,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对跟前的宫女道:“一……一次,转瞬即逝……”   宫女闻言,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报告道:“只有一次,转瞬即逝!”另一个宫女紧接着笑呵呵的补刀:“顶多七八下!”   “哈哈哈——”整个大殿顿时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尤其是周幽王和褒姒,二人乐的前仰后合。王小四则羞愧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周幽王乐不可支的问赵亮:“我说表妹呀,就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你竟然还宝贝的不行?”   赵亮尴尬的笑笑:“呵呵,关键是走心,走心。”   褒姒强忍着笑,揶揄王小四道:“你这个窝囊货!我原想着大将军为国效力、劳苦功高,必须好好赏赐她一个礼物,让她体验一下人间的快乐,没想到你却是徒有其表。也亏得表妹不挑剔,否则我这脸可往哪里搁呀?大王,要我说,既然他的那个玩意儿不好使,留着也没啥用处,不如……”说着褒姒瞥了一眼毓霞宫的大宫监,说:“不如随意操作一下,然后发配给内侍老官儿,让他们用吧。”   王小四听得心里一惊,虽说身体并不是自己的,可要是真的体验一把宫廷手术,恐怕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赵亮闻言也立时想起了自己头一回去特工总部报到时,在餐厅遇见的那位前辈——大清处的孟连江。那可是堂堂的猛龙特战队前队员、反穿局铁骨铮铮的硬汉,杀头都不怕,可一谈起宫廷回忆却眼泪哗哗,止不住的往下流。于是他赶忙道:“万万使不得!王后,小四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如论如何也不能把他给骟了!”   周幽王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表妹别担心,美人儿跟你开玩笑呢。”   褒姒也乐不可支的说道:“看把表妹给急的,想来即便是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你也不曾如此慌张的吧?如此情景,确实是走心呢,哈哈哈。”   赵亮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满脸通红的嘟囔道:“王后见笑,见笑了。”   褒姒大有深意的看了赵亮一眼,在周幽王的催促下,继续对王小四道:“哎,既然大将军不嫌弃,那就姑且饶了你吧。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几岁成的亲?聘礼是什么?”   王小四此刻已经彻底放下心来,尽管脸面上还有些臊的慌,可是心态已然不再畏惧对方的种种提问。他兀自嘟囔道:“哎呀,这件事情可有些年头了,我得好好想想。”隔壁的郑卢雅听王小四这么说,知道对方这是在示意让自己来编故事,于是在宫女耳边低声说道:“我记得是十三岁嫁给阿大,他那时应该十六了。聘礼是两头山羊和一捆粗布。”   说完,郑卢雅安静的垂下头,默默等待着耳机里面的王小四再把自己的话重复一边。可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个本应该立刻响起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出现,整个耳蜗中只是一片寂静,就连刚才一直都存在的环境杂音也丁点不见。   卧槽!拨号机断线了?! 第二十九章 谎言   郑卢雅心里不禁大吃一惊:他娘的这个破装备,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也不知道王小四刚才有没有听到自己所说的话。如果他没能及时接到信息,那么接下来可就是一场灾难了!   一种糅合着紧张、担忧、不安、焦急等复杂情愫的东西,瞬间填满了郑卢雅的整个心脏,额头上也微微浸出汗来。   和她复杂的心理活动相比,王小四此时的状态倒是非常简单——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十几秒钟之前,王小四从耳机里只听到郑卢雅说出“我记得”三个字,之后便咔嚓一下断了信号,啥也听不见了。他心里很清楚,这肯定又是拨号机掉线了呗。杀千刀的装备处!王小四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接着赶紧尝试重新拨通郑卢雅的信号。   然而,眨眼之间他接连两次拨号却全都失败了,要么是因为时空运转的关系,短暂的干扰了通讯信号,要么就是他俩之中有一个人的装备出现了故障。总之,刚才那种暗中串词、瞒天过海的手段再无法奏效。   站在旁边的宫女好奇的看着王小四,用眼神不住询问:答案呢?王小四则对此视而不见,两眼直勾勾的凝视着前方,大脑库嚓库嚓的飞速运转,盘算着对策。   这个时候赵亮也看出有些不对劲了,他正要说话,却听褒姒先开口道:“小四,怎么了?这个问题答不上来吗?”   王小四闻言一楞,旋即又赶紧俯身拜倒,战战兢兢的答道:“请王后娘娘恕罪,小四担心回答完这个问题,会被杀头,所以不敢说。”   “哦?竟会有此事?”周幽王的语气略微有些不善,问道:“你倒说说看,为何会被杀头呢?”   王小四直起身子,仍旧保持着跪姿,说:“大王有所不知。当初我和小雅是私定终身,两家父母为此闹腾了很久才勉强答应这门婚事。所以,关于聘礼的问题,两边也存在着很多分歧。我家说前前后后给了他们家许多礼品财物,可是小雅的娘家却不承认,始终都咬定只有很少一点。方才王后垂问,小四暗自琢磨,这笔糊涂账恐怕我跟小雅都未必讲的明白,故而担心随口讲出,因为两人的说法不一致,而招来杀身之祸。”   赵亮和郑卢雅听得心中暗叫佩服,王小四果然是脑子灵光、反应奇快,刹那间就编出这么个缘由,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果不其然,周幽王听了他的解释,微微点头道:“嗯,原来如此,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寡人之前听说过,在民间常有因为聘礼而闹得不愉快之事,想来多半就如你们这样,两家都各执一词罢。要不,咱们再换一个问题?”说着,周幽王望向身旁的褒姒,征求她的意见。   赵亮哪敢再让这场考验游戏继续下去,正要出言劝阻,却听褒姒道:“不用问了。”   一听她发下这句话,赵亮和王小四、郑卢雅都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老天爷保佑,让他们有惊无险的渡过难关。可是没想到,褒姒接下来的一句却又令三人大惊失色:“殿前武士听令,给我将这两个人绑了!”   这一下,连周幽王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美人儿,你这是何故?”   褒姒嘴角挂着冷笑,先是有意无意的瞥了赵亮一眼,然后对周幽王解释道:“大王,这两个家伙自作聪明,被我一下便试出了纰漏。要知道,叶塞国乃是蛮夷小邦,不像我中原上国,讲究婚丧嫁娶的种种礼仪,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聘礼这种规矩。而且在他们那儿,女人的地位要比男人更高,妻子往往把丈夫视作自己的私有财产。这个女子说家中因为欠债而让男人卖身,还算是合情合理,如今她千里迢迢的跑来寻夫也尚能理解。但是要说男方为了娶她还准备聘礼,就纯属胡扯了!”   周幽王闻言立时脸色大变,紧盯着同样惊愕万分的王小四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寡人老老实实的招出来!”   这个时候,早已有四名殿前武士大步上前,掐着王小四和郑卢雅的双臂,将二人压制住。王小四倒背的两手,强忍着肩头和肘部的痛楚,呲牙咧嘴道:“大王饶命啊,小的冤枉!”   眼见情况不妙,站在赵亮身后的睽离低声问道:“妮妹,要不要马上行动?”   赵亮赶忙摇摇头,此时毓霞宫里的人都因为王小四身份有异而提起戒备之心,周幽王也不再似刚才那副醉眼惺忪的模样。现在动手,难度太大,一招不慎就可能适得其反。他压低声音对身后道:“沉住气,先看看情况再说。”   周幽王又催促了一次,逼问跪着的二人从实招来。可郑卢雅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王小四则不住的喊冤求饶,就是不肯吐露实情。   “看来,不动动大刑,量你们也不肯讲实话了。”周幽王没了耐性,冷哼一声:“此处是王后寝宫,不能被奸人弄脏了,暂且把这两人押回大牢,待明日早朝后再收拾他们。寡人就不信撬不开尔等的嘴?”   赵亮担心王小四和郑卢雅的安危,忙不迭的说道:“大王,小妹我有一事相请。小四是我的外宠,倘若他的身份存在问题,说出去也恐有伤我的面子。不如这样,他二人可否交由我来亲自审讯?”   周幽王摇摇头:“表妹就不要再提这个事了。正因为与你有关,所以你更应该避嫌才是。寡人已经想好,明天就让大夫虢石父审问他二人。你不知道,那虢石父的手下有一位顶级刑讯高手,设计了九种挫骨磨皮的酷刑,号称天下第一歹毒。听说这世上绝少有人能挨过他的全套刑讯术,略微尝试一两种,便都乖乖投降了。”   赵亮听得头皮发麻,差点儿想改变主意,立即领着暌离和申长烈动手抢人。怎奈事情变化太过意外,很多之前议定好的方案都因为王小四的缺位而无法确保稳当,以至于赵亮不敢在仓促间冒这个天大的风险。   劫掳周幽王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同时令对方起了戒备之心,那恐怕就再也不能顺利抓捕穿越者了。   周幽王见赵亮低头不语,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安排,遂吩咐道:“殿前武士,把人都押走吧!表妹啊,你也勿要烦恼,这又不是你的错。今日有幸,发现了小四的可疑之处,免得他将来对你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所以,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啊。来来来,陪寡人饮一杯!”   “我能高兴的起来吗?”赵亮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当初你们把他赐给我的时候,就不曾好好调查一番吗?现在弄得不上不下,实在令人郁闷。”他知道以郑妮的身份,无论在宫中还是在朝中,都极为特殊尊贵。于是赵亮故意使使性子表露不满,一来符合自己的身份,好撇清关系,二来也可以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是周幽王大感尴尬,连褒姒也坐不住了,连忙语带歉意道:“妹妹可千万不要生气,此事要怪就全怪姐姐。之前我命褒国供奉男宠,原是想犒劳妹妹的。没成想这好心却办了坏事,下面的人一时疏忽,在身份甄别上出了纰漏,才有了今晚的不快,妹妹莫要怪罪啊。”   周幽王也赶忙点头称是,一副唯恐郑妮生气的样子。   赵亮知道幽王和褒姒暂且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因而先放下心来,然后又假装不经意的说道:“我知道这是王兄和嫂嫂的一片厚爱,只是如果能在一开始便能把人核查清楚,也省了眼下的尴尬。那小四倘若真的是敌人奸细,我郑妮绝不会心慈手软,不过如果他是清白的,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那是自然,”褒姒笑道:“明天让虢石父他们审一审,不就全都清楚了嘛。”   周幽王也接口道:“表妹,你应该多少也有些听闻。如今天下形势非常微妙,不仅申侯那边动向难测,而且还有不少诸侯国也对新政颇有微辞。寡人担心在这个时候真的出现里通外国的勾当,所以对奸细探子这类事情不得不小心防范啊。”   听他如此说,赵亮顺势问道:“王兄,说起新政之事,我也正想问呢。果真如申侯所言,您要实施田亩改制吗?”   “是啊,表妹。”周幽王得意洋洋的回答:“寡人发誓要革除弊政,推行新法,令我大周变得国富民强!你觉得怎么样?哈哈哈……”   赵亮心道:你这种屌丝倒也自恋的很,说到底还不是想把现代社会的成功经验搬到古代来投机取巧?仅仅为了自嗨,却连累得我们也跟着奔波辛苦。   他压着火气,继续问道:“王兄,您说的那个田亩新政叫什名字来着,联产什么的,很绕口啊。”   褒姒捂嘴笑道:“是联产承包责任制,此乃咱们大王成为千古明君的创举呢。”   周幽王被褒姒夸得呵呵直乐,吹嘘道:“哎,千古明君算不上什么。寡人心中的目标可是要成为三皇五帝那样的人物!表妹,不瞒你说啊,只要这新田亩法得以推行,再加上各国的奴隶赎身脱籍,那整个大周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啊!你想想看,各地的百姓,从此不再区分是国人还是奴隶,只要愿意,每个人都有田可种、有产可依!每年地里的收成,只要交够王室的、留足诸侯的,剩下都是自己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会使尽全力?要不了几年,就会出现国富民强的盛世啦!”   赵亮假装钦佩的点点头,又问道:“这么英明的谋划,王兄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周幽王听他这么问,不禁微微一愣。他先是看了看身旁一脸崇拜神色的褒姒,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啊呀,怎么想的?就是那么想着想着就想出来啦。哈哈哈,今天时候不早了,表妹先回去休息吧,等有时间寡人再给你细讲。”   从毓霞宫出来,赵亮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暌离猜想妮妹还是在担心王小四和郑卢雅的安危,所以也不好打扰。他瞅瞅旁边的申长烈,故意没话找话道:“喂,我说申公子,你在想什么呢?一直发呆。”   正在愣神的申长烈闻言回醒过来,答道:“哦,没什么。我只是在琢磨,倘若真的像大王刚才说的那样,让天下百姓有田可种,不愁吃喝,那么这个联产承包责任制,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尝试。”   走在前面的赵亮闻言一惊,回过头怒斥道:“胡说八道!你懂什么?!” 第三十章 无妄之灾   申长烈被赵亮的斥责吓得一愣,支支吾吾的回道:“嗯,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赵亮依旧怒气冲冲的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你懂不懂什么是脱离实际的镜花水月?大王信口胡说的那套东西,放在现实中根本无法执行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赵亮的一通发飙,弄得申长烈非常尴尬,暌离赶忙替他解围道:“妮妹莫要动气。其实我和长烈公子想的差不多,也觉得耕者有其田对老百姓来说是件好事……”   赵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好事个屁!光有田种就够了吗?种子呢?农具呢?牲口呢?这些东西都不要钱的吗?即便把土地分出去了,可是财富和工具仍然掌握在诸侯贵族手中,你让老百姓靠什么去耕作发展?遇到灾年收成不好的时候,全家喝西北风吗?以前的土地都采用井田制分封,不得随意转赠或交易,像嫪参这样的家伙想要兼并土地,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巧取豪夺。可是一旦实施田亩新政,你们就敢保证有些人不会因为吃不饱肚子,出卖自家手中分到的田产吗?到那个时候,岂不是更容易出现大规模的土地兼并?”   他顿了顿,继续道:“大周的根基在各个诸侯国,以及下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奴隶主。这些人通过王室分封给他们的土地,掌握了经年累月的财富,拥有着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只有依靠他们才能够供养王室、保卫王室,也只有他们才能管理好各地的民众。现在大王要把这些贵族的根基刨掉,未见其利先见其害,你们明白吗?!”   申长烈和暌离听了他这番话,顿时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不住的点头称是。申长烈道:“大将军说的有道理,方才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或者说,大王新政的初衷是好的,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暌离也表示同意:“没错,照妮妹的分析,有些举措的确不能在眼下推行。即便是希望国家有所改变,恐怕也得一步一步的慢慢来。只是不知道,这个惠及天下人的好事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赵亮心道:什么时候能实现?两千多年以后呗!   他郑重的对二人嘱咐道:“甭管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反正现在不成。尤其是长烈公子,你一定要答应我,这种有可能扰乱天下安宁的想法或说法,必须坚决禁止。只要你有这个机会或能力,就不能让什么‘承包制’这样的字眼出现在任何记载之中!对了,还有‘迷魂香’这种词也不能出现!”   暌离好奇的问道:“迷魂香怎么了?难道也能扰乱天下?”   赵亮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继续道:“好了,咱们先不扯这些没用的啦,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营救小四和小雅他们。”   听他提起这件事,申长烈也有些担忧道:“刚才在毓霞宫里,我一直看着暌离先生的眼色,本来还打算当场动手呢。目前小四将军他们已经被押回大牢,要不咱们考虑劫狱?”   “我同意妮妹当时的决定,”暌离道:“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我们猝然发难,也没有把握救出小四,同时制住天子,所以退一步再做打算是合理的。至于说是否要劫狱,还是听妮妹的吧。”   赵亮摇摇头:“劫狱抢人是不可能的。这里不是寻常的所在,而是王宫禁地,一旦惊动了御林军,咱们三个加上他俩,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申长烈一脸懵逼:“大将军,什么叫做吃不了兜着走?”   赵亮含糊道:“这是西北边疆的方言,意思是横竖躲不掉、反正都得死!”   “那究竟该怎么办?”暌离问道。   “我寻思着,还是得从大王身上想办法。”赵亮心中还惦记着任务的事,顺着这个思路道:“如果能有机会把大王控制住,就可以逼着他释放小四他们,同时还有机会放公子回去。所话说,擒贼先擒王嘛。”   暌离点点头:“妮妹不愧是久经战阵的名将,‘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说的非常贴切透彻。哎,我说妮妹,我们魔王岭都是山贼,而我暌离正是贼头大魔王,你当初就是用擒贼先擒王这招来收拾我的吧?”   赵亮被他说的不禁一乐,心道:得,又说了一句这个时代不该有的话。不过好在暌离的身份还挺应景,没有什么太大的岔子。他笑道:“得了吧,看把你给美的。说正经事啊,即便暂时不闯牢救人,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四他俩受刑吃苦。所以,咱们得赶紧研究个对策才行。”   申长烈道:“大将军提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方才大王说那个虢石父手下有一位刑讯高手,我恰好知道此人。”   “你知道?他是谁?”赵亮和暌离异口同声的问道。   “虢石父一直跟我父亲不对头,所以对于他的事情,我们曾经下过很多功夫进行研究,”申长烈解释道:“他有个手下叫鲲泽,乃是卫国人。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大王所说的用刑行家,手段五花八门,心肠毒如蛇蝎。倘若不幸落在鲲泽手上,肯定会生不如死。”   暌离问道:“此人的武功如何?”   申长烈回答道:“武功应该很稀松。鲲泽是个读书人,除了会一些寻常的击剑术之外,好像没什么过硬的功夫。”   “那就好办了。”暌离拍拍手,对赵亮道:“妮妹,我建议趁着天还未亮,赶去寻寻这位鲲泽大人的晦气,包保他明日没办法起床应差。”   没等赵亮说话,申长烈兴奋道:“还有虢石父,顺手把他也干掉就更好啦。”   赵亮赶忙拦住他,说道:“这不成!虢石父绝对不能动!”要知道,这位上大夫可是历史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甚至西周倒台还是拜他所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干掉了,别说会引起周幽王的疑心,就是回到了反穿局,上级也绝对饶不了他。   而且那个鲲泽也万万不能因为他的指令而有生病危险,否则同样存在违法的嫌疑。于是赵亮叮嘱道:“今晚大王刚刚决定让虢石父审问小四,他第二天便出事了,这个巧合咱们很难解释,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现在绝不能动他。至于说鲲泽嘛,最好也只是用些小手段而已,切勿伤了他的性命。”   “妮妹放心,我手里有分寸的。”暌离转向申长烈,笑道:“怎么样小公子?和暌某一起去玩玩?”   申长烈嘿嘿一笑:“那是自然。长烈不才,之前曾跟随父亲来过几次镐京,恰巧认识虢石父的住处,你不叫我去还真不行呢。”   鸡叫三声,天际泛白,赵亮用手托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的靠在书案旁打瞌睡。   昨晚暌离和申长烈走后,他特意绕到那处宫女用的茅房里,尝试着联络处长屠四海,打算报告行动小组遇到的情况。可是,连续几番折腾下来,拨号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赵亮无可奈何,只好又独自返回住处,在房中等候暌离的消息。   正犯困的时候,忽听外面站岗的御林军一声惊呼:“我的天!申公子,你……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废话!老子又不是囚犯,为什么不能出去?”申长烈不满的哼道。   暌离则忙着打圆场:“几位军爷莫怪,昨夜公子陪大将军喝完酒后感觉烦躁的很,得到大将军同意才出去散散心,恰好你们的人正在换岗吃饭,所以没有留意。这不,我们逛着逛着就回来啦。大王昨天在金殿上也说过,只要不离开镐京,长烈公子行动是自由的,你们也不必过分担心。”说着,便拉着申长烈进到院中。那几名把门的御林军眼看申长烈确实回来,也就不再过多纠结,小心翼翼的停在院外,不敢越郑妮大将军划定的雷池半步。   暌离和申长烈一路走进正堂,见到睡眼惺忪的赵亮,齐齐施了一礼。   从他俩的表情便不难看出,事情应该办的非常顺利。果不其然,暌离把房门关严,转身低声道:“妮妹,幸不辱命,小四兄弟这回不用吃苦头啦。”   赵亮喜道:“什么情况,赶紧细细讲来。”   申长烈认真回答:“我这次见识了暌兄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昨晚我俩摸到虢石父的宅院,连番避过三队巡兵和五处暗哨,轻轻松松的进入门客馆舍。说来也巧,那个鲲泽颇受虢石父的器重,所以自己单独住在馆舍上房。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这家伙刚与几个门客饮宴结束,正晃晃悠悠的打算回房休息。暌兄毫不犹豫,从树上冲下去,拦住鲲泽就是一顿胖揍,边打边骂‘让你抢老子的女人!让你抢老子的女人!’,打的那鲲泽鬼哭狼嚎。”   “女人?什么女人?”赵亮听得有些糊涂。   申长烈解释道:“父亲的耳目早就探知清楚,鲲泽是个好色之徒,平日里喜欢沾花惹草,没少因为争风吃醋的事情与人结怨。所以当我把此事告诉暌兄后,他便决定由此处入手。”   “哦,原来如此。”赵亮点点头:“这样一来,无论是鲲泽还是虢石父,事后都会以为这是情敌痛下毒手,不会疑心到咱们身上。即便大王知道了,说起来也好搪塞。只不过,不知道揍得效果怎么样?”   这个问题申长烈没回答,他转头望向暌离,而暌离则淡淡道:“我下手时仔细数着呢。总共断了四根肋骨,折了两个手腕,一只眼睛被封掉,另外牙齿脱落若干。”   赵亮听他平静的描述,背后直冒寒气:那个叫鲲泽的家伙真是好可怜,莫名其妙的招惹了一场灾祸,人都被修理成这副惨样了,却还不晓得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只听申长烈继续道:“鲲泽被暌兄打的痛不欲生,几乎不想再做人,但惨叫声同样也惊动了府中的护卫。我们两个为了不暴露行迹,于是只能赶紧抽身而退。”   赵亮道:“如此甚好。我知道你们还在担心虢石父。即便没有鲲泽,他一样有可能对小四小雅用刑逼供,对吧?”   暌离和申长烈无声的点点头,脸上的神情都凝重了不少。赵亮却笑道:“不妨事。只要没有变态级别的刑讯高手,普通的小场面我相信他俩还能应付的过去。毕竟……”他本想说‘毕竟他们都是在反刑讯方面受过专门训练的优秀特工’,但是话到嘴边,却赶忙改口道:“毕竟都身经百战,寻常的皮肉之苦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何况我还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暌离好奇道:“妮妹,你还有什么妙计,快跟我们说说。” 第三十一章 争论   赵亮贼兮兮的嘿嘿一笑:“我昨天琢磨了大半夜的功夫,具体计划嘛,恕我现在还不能和盘托出。但是这里面需要魔王岭的弟兄们参与行动,另外还得让褒富来配合一下。暌离,麻烦你辛苦跑一趟,去找二丫和褒富,然后告诉他们……”他凑到二人跟前,嘀嘀咕咕的交代半天。   等到他说完,暌离和申长烈都有点被惊得目瞪口呆。   申长烈结结巴巴的问道:“大将军,您……您……您该不会是想造反吧?”   “胡说八道,我造哪门子反啊?”赵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到底,还不就是为了救小四和小雅,顺便请动大王御驾,亲自来我这里一趟。好啦,具体情况你俩不用细究,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上朝的时辰到了,我还得去应付虢石父呢。”   说罢,赵亮站起身来,伸过一个大大的懒腰后,得意洋洋的出门而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原地兀自愣神。   赵亮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早朝正殿,这个时候,此处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看到他进来,众人纷纷行礼致意。   不论是高大英挺的武将,还是白发苍苍的文臣,大家在赵亮面前全都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大将军郑妮在朝中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的高贵,而赵亮也已经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战战兢兢。逐渐进入大将军角色的他,越来越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除了下半身仍然有些不自在之外,其他一切都算是——非常完美。   赵亮心中暗道:我去,怪不得那些穿越者们来了就不想走呢,这玩意儿确实爽啊!放到现实世界而言,恐怕连特工总部的部长也没有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和感受。更何况,有些穿越者连“一人之下”都省掉了,直接就是所处朝代最牛掰的那一个人!   比如眼前的周幽王,这货在现代也就是一穷屌丝,走到大街上估计都没谁会拿正眼瞧他。可是现在倒好,说弄死谁就弄死谁,说要睡哪个就睡哪个,太尼玛嗨翻天啦。   正胡思乱想着,大殿里的编钟突然敲响,礼官高声喝道:“大王驾到——”   众大臣闻声赶紧按照品序分班站好,垂手肃立,整整齐齐的恭迎周天子驾临。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幽王和褒姒在大群宫女内侍的环绕下步入正殿,一直来到王位上落座。   看着他俩并肩而坐,赵亮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转头对旁边的人低声道:“哎,我说,王后怎么会和大王一起来上朝?这符合规矩吗?”   旁边的大臣闻言一愣,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嗯……这个嘛,大王锐意革新,王后天资聪颖,二人一起上朝定夺国家大事,实在是……是我大周之幸啊……”   “我呸,说人话!”赵亮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不拍马屁会死吗?正经问你话呢,他们从什么时候就这样了?”   “大概……大概一年前吧。”大臣吓的脸都有点白了:“一年前,虢大夫给大王献策,在烽火台设宴,为王后娘娘解闷。那一次娘娘可能是受了风寒,回来后就大病一场,当时都把大王给急坏啦。幸好医治得当,没多久王后便逐渐康复。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后娘娘不仅身体康复,连性格也有所改变。之前整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后来却变得活泼开朗、风趣明艳。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王后便一直陪着大王共上早朝了。”   赵亮听大臣如此一说,心中立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可是他又说不清楚奇怪在哪里。正走神间,忽听宝座上的周幽王开口说话:“今日不讲旁的,单议田亩新政之事。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闻听此言,太宰季伦拱手道:“大王,老臣有本。”说着,他颤颤巍巍的跨前两步,道:“田亩新政牵连甚广,尚有颇多弊端隐患,还望大王三思。”   “哦?你说说看,有什么弊端隐患?”周幽王略微有些不快的问道。   季伦沉吟一下,最终还是下决心道:“井田绵延百载,擅改祖制,乃天下变乱之兆,此其一也。诸侯分封以贵,庶民夺地,乃尊卑乱常之祸,此其二也。贱户脱籍,削弱贵族……”   “够了够了!”周幽王不耐烦的一拍龙案:“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句,一点新意也没有!你除了会说祖制那一套,还会说什么?我们在这里讨论的是国家的未来!未来,你懂吗?”   老季伦被周幽王呛的呆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身后的准夫姬成业接口道:“大王,季太宰的话不无道理啊。祖制乃是国家根本,不得不以之为重。丢了根本,又何谈未来呢?”   姬成业出身王室,担任执掌刑律的准夫之职,说话颇有分量,他这一开口,很多大臣也都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支持太宰季伦的说法。   眼看朝堂上一阵嗡嗡声响,出言反对的人越来越多,周幽王气的又一拍龙案:“都住嘴!”   大臣们一瞧天子发怒,顿时震得闭口不言,但是他们一个个脸上仍旧是不服气的模样。此时一直躲在旁边没吭声的虢石父朗声说道:“尔等皆是短视之辈,又懂得什么?依我看,大王这套田亩新政高瞻远瞩,如若推行得当,其功业利在千秋万世,可与三皇五帝齐名!”   周幽王最爱听这话,满面煞气立时烟消云散,乐得好似开花一般道:“还是寡人的上大夫最具慧眼,哈哈哈,快,快替寡人给他们解说解说。”   “微臣遵命。”虢石父先是对周幽王深施一礼,然后转而对众人道:“老规矩再好,用久了也总得改改才成。诸位不妨细想,这井田制也并非盘古开天辟地时就有,那不也是先代君主订立的吗?先君可以定规矩,我朝天子为何就不能定?难道诸位认为大王比不上他们吗?”   “你,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季伦气的直跺脚,可是不管怎样,他也不敢直说大王确实比不了历代明君。   姬成业则不满道:“我说虢石父,大王是叫你解说新政利弊,不是让你溜须拍马,更不是让你顺便给文武百官下套。”   “准夫大人切莫着急,我正要讲到关键之处呢。”虢石父不慌不忙的说:“大周天下,立国诸侯七十有一,分封服国共四百余。他们虽尊周天子为共主,但实则表里不一,要么仗着自己是王族的嫡系子弟,要么仗着先祖曾立下赫赫战功,对大王阳奉阴违,表面上一套背后里又一套。长此以往,天子威严何在?国家体系何在?大王推出田亩新政,其目的之一就是要改变诸侯封地的特权优势,制衡或削弱各诸侯国的实力,重新树立大周的权威。”   “你纯属放屁!”姬成业骂道:“我看是因为你眼红各路诸侯拥有封地,才会蛊惑大王行此国策吧!”   虎贲将军吕缇附和道:“姬大人说的对,虢石父就是嫉妒诸侯,才会出此狂言。分封诸侯乃是立国之本,怎么在你眼中反倒成了祸害?”   姬成业和吕缇都是贵族宗室,家里本身就是诸侯,自然听不得虢石父的论调,其他贵族官员也同样跟着纷纷吵嚷,痛骂虢石父的小人伎俩。   相反的,那些出身普通士族的大臣,尤其是被虢石父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官员,则坚定站在新政这一边,与对面针锋相对。   虢石父仍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摆手止住众人聒噪,继续道:“诸位大人全是勋贵,家中自然也都有奴隶。那些奴隶平日里是怎么干活的,我想咱们心中也都有数吧?”他嘿嘿一笑,接着道:“尽管有皮鞭抽打,可是奴隶们依旧变着法儿的出工不出力,有时趁主人稍微松懈一下,还要搞点破坏什么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像牲口一样活着,而他们的后代也同样只能苟延残喘。所以,没有人愿意去认真劳作,整个国家都只会死气沉沉。大王提出的田亩新政,就是要让所有的百姓,无论是国人还是奴隶,都能一视同仁看到希望,也只有这样才会令他们为了自己的未来而辛勤耕耘,同时也让我大周焕发生机。”   站在旁边的赵亮心中暗道:我尼玛,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啊!虢石父这家伙虽然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可同时也是一个变法的先锋呢。抛去他迎奉周幽王的因素不说,单是刚才那一番话的思想境界就非常超前,牛掰!   赵亮佩服不已,可太宰季伦却对虢石父的言论嗤之以鼻:“上大夫的话真是荒诞可笑!你说大周死气沉沉,可老夫看到的却恰恰相反。各诸侯国人杰辈出,崇礼尚义;国人与奴隶泾渭分明、品序有道;天下各地阡陌相通、鸡犬相闻,完全是一派生机盎然的盛世景象。你非要无事生非,打破这传承千百年的平静,究竟是何居心?”   嘭的一声,周幽王又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沉声道:“季伦,你所说的那个无事生非、打破平静的正是寡人,你猜寡人是何居心?”   季伦闻言大吃一惊。他这才反应过来,田亩新政其实并非出自虢石父,而是周天子亲定,刚才自己因为一时气愤,冒冒失失的问出一句诛心之语,岂不是在逆犯龙鳞?老季伦心里着慌,一时间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来,表情极为尴尬。   虢石父得意洋洋的瞥了这位太宰打扰你一眼,语带嘲讽道:“季老,你的意思是,你看的比大王更清楚?想的比大王更英明吗?”   眼看虢石父不依不饶,死死抓住自己的一时口误,硬要往周幽王身上扯,季伦脑门上的汗都流下来了,他赶忙道:“大王赎罪,老臣绝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虢石父好整以暇的追问:“究竟是你说的对,还是大王说的对?”   季伦虽然惶恐,但事关重大,他也不肯轻易改口,想了片刻,他仍旧兀自硬撑道:“推行新政关系到我大周基业,老臣不敢不直言!大王明鉴,土地在诸侯手中,强令他们分摊至百姓名下,且还要赐奴隶自由,实属伤其根本、断其命脉之举。一旦激起众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三十二章 神秘的敌人   老臣季伦这回也真的是豁出去了,针对田亩新政放胆而谈,总之说来说去就一句话——坚决不同意!   赵亮不禁有些纳闷,好奇的问身旁那位可怜的大臣:“今天怎么争论的这么激烈呀?新政还没有颁布吗?”   那位大臣奇怪郑妮大将军怎么一副朝堂白痴的样子,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不敢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色,低声道:“这是新政正式确定前最后一次廷议啦,所以大人们都不能等闲视之。”   赵亮哦了一声,心想:难怪这些人一个个都急赤白脸的,原来是在做最后的努力呀。哎,不对!如果说新政尚未发布,那么历史上就不会留下丝毫印记,所以对于反穿越调查局而言,这也同样是一次把穿越者不利影响降到最低的重要机会!否则的话,后世的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可就又要头疼了。作为肩负使命的特工人员,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想到这个问题,赵亮不再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脑子飞速转了下,举手道:“我有话说!”   大将军开口,自然引起了文武百官的重视。周幽王也饶有兴致的问道:“哦,表妹有何高见,尽管讲来。”   面对众人的目光,赵亮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尽量保持平静:“王兄,我觉得新政之事牵连甚广,绝不可操之过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虢石父便阴恻恻的打断道:“大将军莫非是想用拖字诀?从大王提出变法之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朝臣们反反复复拖延至今,仍旧没个定论。难道国家大事当成儿戏吗?”   周幽王也点点头:“是啊,据寡人所知,外面各个诸侯国早就知道了田亩新政,可王室这边却迟迟不下诏书,都快成为全天下的笑话了。不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将此事定下来!”   赵亮一看这架势,不禁吞吞口水:原来拖字诀用过了呀,看来还得再换一招了。他继续道:“王兄莫急,且听我把话讲完。新政固然有诸多利处,但毕竟只限于我们的想象而已。究竟如何实施,效果又会怎么样,恐怕一时间谁也说不清楚。当然,所谓的各种弊端也是同样道理,对吗?”   说着,他望向季伦和虢石父二人。这两位思忖片刻,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表妹说的有些道理,”周幽王也对赵亮的说法表示认可,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是好呢?”   “找个地方先试行一下不就好了吗?”赵亮轻松答道:“咱们对外也不提新政的说法,只是将大王的这个构想在那里推行一段时间,看看实际的成果。如果确实列大于弊,那么接下来全天下都可以跟着效仿;倘若出了什么差错,那便及时制止,朝野上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此也不会损伤王室的颜面。”   周幽王闻言大喜,拍案道:“妙啊!表妹你果然是足智多谋,寡人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如此一来,大家也不用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的吵闹个不休,找个地方试试看不就得了吗?”   众大臣闻言立时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准夫姬成业犹豫道:“倘若要试行新法,那应该选在哪里呢?”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朝堂之中又是一阵嗡嗡之声。   说到底,谁都不想当周幽王瞎胡搞的小白鼠。   虢石父眼珠一转,笑道:“要不就选申国吧。诸位,谁有不同的意见吗?”   赵亮一听,心中暗骂虢石父是个混蛋,有事没事总想着撩拨申侯,真是贼心不死。   不过这一回,朝臣们并没有站出来直言反对。虢石父的亲信自不必说,他们当然不会跟自己老大唱反调,而其他本来反对新政的大臣也不敢说话,生怕大王一不高兴,先拿他们的属地来做试验。说到底,大家跟申侯是有交情,可还没到哥们儿替你挡一刀的地步。   周幽王一看大家都默不作声,喜笑颜开道:“看来你们都赞同上大夫的意见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就让申侯做个表率,首先试行寡人的田亩新政吧。”说罢,他立即传下命令,让人草拟诏书,将朝廷商议的结果通传申子言和各个诸侯。   赵亮本来有心看在申长烈的情分上,拉申侯一把,可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一来他也不清楚谁更适合替代申国做新政的尝试,二来历史往往就是由各种兜来转去的巧合所组成,这一切恐怕也是命运的选择。申侯试行新法和申侯起兵叛变,其中的关联谁又能讲的清楚呢?   朝中的文武百官看到新政得以用这样缓和的方式暂时落定,也就不再过多纠结,各自寻思着心中的小九九,一时无话。周幽王也因为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而龙颜大悦,不住夸赞赵亮提出的办法考虑周全,甚和他的心意。   眼瞅着一场廷议皆大欢喜,褒姒忽然在周幽王耳边嘀咕了几句,周幽王立刻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于是说道:“对了,关于昨夜审问奸细之事,寡人差点忘了。上大夫——”   虢石父讶然应道:“微臣在。”   “寡人给你一个差事,”周幽王道:“近日王宫中查出两个身份可疑之人,究竟是否敌国的奸细还尚未确定,所以还需你亲自审问一番。待会儿散朝后,你拿着寡人的手谕去宫内地牢提审疑犯吧。”他因为顾忌郑妮的颜面,所以故意说得模糊了些。虢石父乃是眉眼通透之人,看周幽王如此说,又涉及宫内之人,故而也不多问,忙不迭的称是领命。   正在这时,一名殿前武士从外面匆匆进来,禀报道:“启禀大王,城守将军和巡骑军统领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奏报。”   “哦?有什么急事竟然连朝会都等不得?”周幽王愣了愣,吩咐道:“宣他们上殿。”   片刻功夫,镐京城守将军和褒富联袂而来,快步走到御前下跪行礼。周幽王好奇道:“你们两个着急觐见,究竟有什么事啊?”   城守将军与褒富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道:“大王,末将方才接到褒将军的通报,说在京畿附近发现大批身份不明的军队。末将不敢耽搁,所以特来禀报。”   周幽王吃惊道:“竟有此事?褒富,到底什么情况?”   褒富回答:“大王,臣麾下的巡逻骑兵今早发现不明武装正在逼近镐京,其行动非常诡异迅速,故而火速向城守报警。”   “那支军队有多大规模,现在在什么位置?”   “据骑兵描述,大概能有数千人,没有明确的身份旗号。”褒富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这支人马暂时停驻在镐京东边三十里外的常翠山,意图不明。”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要知道,这里可是大周王室所在,擅自挥军逼近形同反叛,如何了得?   与其他人的意外惊讶不同,赵亮此时却暗自窃喜:暌离这家伙的动作可真快呀,褒富也配合得当,值得表扬。   原来,赵亮今天上朝前嘱咐暌离的事情,正是让他指挥魔王岭的山贼兄弟,假扮成威胁镐京的不明武装,然后再由褒富配合演戏,谎称大敌来犯。   之所以这样做,说到底还是为了王小四和郑卢雅。   尽管刑讯高手鲲泽已经被打成了猪头,无法再伤害小四他们,但是难保虢石父不会动用大刑,赵亮昨夜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计策——声东击西。   虢石父官拜上大夫,虽然是个文官,但却有着京畿卫戍的监管之责。这个时候若有敌人进犯镐京,那么虢石父说什么也得先坐镇城防卫所,协调宗周六师的防卫行动,直到威胁解除之后才能离开。这样一来,审问奸细的事情就变得无足轻重,也顾及不暇了。   只要能争取出两三天的功夫,赵亮便有机会趁着镐京的混乱,一举救出王小四他们,并完成擒获穿越者的任务。   果不其然,一听说镐京附近出现敌军,周幽王立马坐不住了,急忙吩咐道:“上大夫,审讯犯人之事权且放在一边,你现在立刻赶去城防卫所,督促六师统领火速布防!褒富,你亲自跑一趟,务必查明那支军队的身份和意图,不得有误!”   “微臣遵命!”“末将领命!”   突然出现这种兵胁京畿的意外情况,朝会也就不必再开了。虢石父等人匆匆离开后,周幽王便吩咐散朝,心事重重的回了后宫。赵亮这个大将军虽然是统兵主帅,可现在敌情都不明,所以也还不到他上场的地步,于是便跟着众大臣一起离开宫殿,返回自己的住处。   当赵亮哼着现代流行小曲儿,优哉游哉的走进小院时,迎面正好碰上从屋里出来的暌离。他讶然笑道:“呦呵?你倒是挺放心啊,我还以为你亲自率队去了呢。”   “率队去哪?”暌离奇怪道。   “装,继续装。”赵亮嘿嘿一笑,转身看了看院门外站岗的士兵,接着道:“他们听不见,不用演戏啦。”   暌离仍旧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兀自道:“演戏?演戏是什么意思?”   赵亮想起来,这个朝代还没有戏曲这种玩意儿,所以暌离自然也不晓得演戏的意思。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我的意思是,早上安排给你的事情办的不赖。你放心大胆说,外面的人听不到。”   “妮妹,我正要跟你讲呢,”暌离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焦急:“你给我的任务,我没办成,还请你责罚。”   “什么?没办成?”赵亮当场有些懵圈:“你,你不是在逗我吧?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暌离歉然道:“妮妹,我没有逗你。今早我奉你的命令,去城外找到二丫,刚跟他商量妥当行动的方案,大营外面就来了一队周兵。他们通知说有敌军犯境,所以镐京内外暂时戒备,十人以上的部队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进出,否则当场格杀。我一看情况不妙,就赶紧回到这里,等你下朝好一起研究对策。”   赵亮愣怔了半天,才问道:“这么说,你也没能见到褒富?”   “没见到,”暌离摇摇头:“我原本是打算跟二丫商议好之后,再去和褒胖子通气,没想到中间突然出了变化。我回来时曾顺道去他的营里打听消息,没想到卫兵跟我说,褒富和城守将军一起去了王宫。”   “我的天!”赵亮忽然反应过来:“这尼玛是真的敌军犯境!” 第三十三章 急救术   赵亮跟暌离一碰情况,立时便察觉出事情大不寻常。既然自己部署的疑兵连营门都没能迈出去,那么褒富手下所发现的,就必定是货真价实的敌军无疑了。   我尼玛,这,这是真要干仗了吗?来自于现代世界的赵亮,以前只是在影视剧和游戏里体验过战争的感觉,现在说起来有一支真实的敌军正在靠近自己,尽管还有没亲眼见到,可是小心脏仍旧不争气的狂跳了几下。   “会是谁呢?明摆着是对镐京不怀好意呀。”暌离替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赵亮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用嘴朝正房努了努:“八成……是那位少爷的亲爹吧。”   暌离顿时吃了一惊,有些将信将疑道:“妮妹的意思是……申侯?!”   “我倒希望不是。”赵亮轻轻叹了口气:“唉,全乱了,这回书本上的记载全乱了。”   暌离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说什么乱了?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   赵亮心道:你当然听不明白。你要是能明白我在说什么,那岂不是更令人头大?现在最最关键的问题是,如果来的真是申侯的军队,那就意味着历史记载的西周覆灭之战,整整被提前了两年的时间!而这个巨变之中到底有没有自己的责任,真的是很难讲清楚。   暌离看着赵亮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安慰道:“妮妹莫愁,要来便来呗,大不了就是明刀明枪的干一仗。不过,现在还有个当紧的事情要赶快处理,否则迟恐生变。”   赵亮收回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不解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暌离指指正房:“倘若真的是申侯驾到,大王会怎么对待长烈公子?”   这句话顿时吓了赵亮一跳:“我去,幸好你机灵,我险些把这茬儿给忘个干净!如果真是申侯大军来犯的话,不用说,那位小公子一准没什么好果子吃。”   “事情难就难在这里,”暌离发愁道:“如果咱们现在放了他或是把他藏起来,大王肯定不会饶过妮妹。可是如果丢着不管,你我心中又很难过去这关,唉——”   赵亮脑子飞速转动几下,突然说道:“要不然咱们先下手为强?”   “怎么个先下手为强法儿?”暌离好奇问道:“难不成提前把申长烈给处置了?”   赵亮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你帮我判断一下,如果申长烈对我图谋不轨,比如他想侮辱我,那么我能不能私刑干掉了他?”   暌离皱着眉头沉思片刻,道:“你是大将军,又是女儿身,无论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打算占你的便宜,被你顺手宰掉都合情合理。”   “嗯,只要这个道理能说得通就好。”赵亮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让人吃了之后出现假死的状态?”   暌离连忙摇摇头:“这玩意儿我可从来没见过。要不咱们找个医者来问问?”   赵亮不禁苦笑:“我看寻常医生也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况且此事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手中的雷击倒是不仅可以让人瞬间昏厥,甚至还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失去生命体征,但是……但是火候恐怕把握不好。”   暌离想起之前在魔王岭山寨的擂台上,赵亮那一招惊世骇俗的五雷轰顶,心有余悸的吐吐舌头:“我看还是算了吧,别再弄巧成拙,当真把申长烈那小子给轰死了。”   赵亮懊恼的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成为两国交战的牺牲品吧。”   正在这时,堂屋里忽然传出声音:“大将军不要发愁,长烈早就豁出去了。”随着话音,申长烈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哎?你小子耳朵够灵的呀,我们这么小声你都能听得见?”暌离讶然道。   申长烈笑了笑,走到二人跟前:“不瞒二位说,我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异禀,听力特别惊人。大将军,暌兄,真的是我父亲率兵前来吗?”   赵亮赶忙道:“这事目前还没有确定。但是,我们不能不以防万一。”   申长烈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大将军和暌离先生的恩情,长烈此生都无以为报。不过,如果真的是申国兵马,那么任何事情都应该由我一人来承担,绝对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暌离道:“咱们不是早就说好同仇敌忾吗?到了危机时刻,岂有弃你不顾的道理。我说公子你也不必过虑,大将军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难道你对她一点信心都没有?”   听他这么说,申长烈慌忙否认道:“不不不,长烈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对于大将军的智谋手段,包括暌兄的本领,我都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只是兴兵讨伐事关重大,动辄就有关乎身家性命的风险,我实在不愿,不愿把你们拖进来。”   赵亮道:“你也别跟我们客气了。说到底,我们不只是在帮你,也是在帮自己。”   “帮自己?”申长烈闻言有点不太理解。   赵亮解释道:“你想啊,你是我们的战友。倘若对自己的战友见死不救,那岂不是一生都要活在深深的懊悔和痛苦之中吗?为了避免今后出现这种悲惨的感受,所以帮你就等于是帮我们自己啊。”   “战友?战友这个词说的真好!”暌离感慨道:“妮妹果然是妙语连珠、文采过人,简简单单两个字,道尽了疆场男儿的深厚情谊。”   申长烈也同意道:“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战友这个词。谢谢大将军的抬爱,长烈能成为您的战友,荣幸之至!”   赵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啊哈?你们这会儿还没这个词吗?其实我们在西疆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是如此称呼的。”   申长烈兀自感慨:“以前我们都叫同袍,有时或称兄弟,但是仔细想来,还是战友更贴切。”   赵亮担心他们把这个词记得太深,赶紧转移话题道:“咱们别闲扯了,还是先赶紧商量商量对策吧,如何保护长烈公子。”   暌离看看申长烈,问道:“你怎么说?”   申长烈道:“如果我再扭捏推辞,倒显得对不起大将军以战友相称了。好吧,你们说该怎么办,我完全配合。”   暌离笑着点点头:“这才像话嘛。现在我有三个主张,两位看看如何选择。一是长烈现在赶紧逃离此地,如果来的真是申候大军,那么你最好能找机会返回父亲身边;第二嘛,就是先躲藏起来,静观其变。只要大王一时找不到你,便可以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至于说第三个计策……让妮妹试试,看能否给你造成个假死的状态,骗过所有人。”   五雷轰顶实在是可怕,以至于暌离非常不情愿的说出了第三种方案。但是,申长烈想都没想,就同意尝试这条路。原因也简单,前两个计划都会给郑妮带来“监管失职”的麻烦。   暌离也晓得其中利害,颇感为难的瞧着赵亮。赵亮沉吟片刻,道:“我只有三成把握,能恰好将你电得直接昏死过去,心脏停止跳动。但是,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对你进行急救,否则会造成危险,弄假成真。”   申长烈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不怕危险,不过这样做就必须有周天子信任的人在场,并且亲自确认我已经真正死亡。”   暌离接口道:“营造这样一个关键证人在场的机会并不难,难就难在妮妹出手时的分寸和证人验看后能否快速把长烈抬走救治。”   赵亮道:“分寸的事情,只能让长烈公子受些委屈,预先让我试验几次,好调整把握出招的力度。至于抬人救治,当然只能仰仗暌兄了,我先传你一套急救术,包括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两个法门,你自己练习一番。”   “啊啊啊啊——”申长烈连声怪叫,两眼一翻,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吓得赵亮赶紧把手缩回。   “喂,你,你还好吧?”   申长烈脸色惨白,兀自大口喘息了一会儿,才幽幽道:“唉……大将军,您的功夫,功夫太过厉害,长烈有点吃不消。”   暌离靠着旁边的大树,抱着肩膀笑道:“先前一次妮妹出招的时候,你还舒服的好似丢了魂儿一般,嘴里不住喊着再加把劲、再加把劲。怎么,现在吃不消了?”   申长烈被他臊的大红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亮没好气的瞪了暌离一眼:“你很闲吗?我教你的都学会了?”   这回轮到暌离脸红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心肺复苏倒是已经掌握了,而且我如果再加上一点内力的话,效果可以更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个……那个什么人工呼吸,”暌离扭捏道:“妮妹只跟我描述了要领,可是并未真正实际操作过,所以我还有些不太明白。”   赵亮哑然失笑:“卧槽,合着你还想我给你实操一下啊?”   暌离不好意思的笑道:“那当然是最好。”   “我呸!好个锤子!”赵亮一指申长烈,命令道:“你去配合他实操。”   申长烈吓得脸色都变了,惊道:“怎么又是我?!刚才配合他心肺复苏的时候,险些被他把肋骨给压断,现在还要嘴对嘴……”   赵亮笑道:“不然怎样?难道还要老娘跟他嘴对嘴不成?”   让郑妮跟暌离演练人工呼吸的提议,申长烈无论如何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他赶忙道:“那还是我亲自来吧。”   暌离眼见申长烈破坏自己的“好事”,正要抗议两句,忽听门外卫兵跑来通禀:“大将军,毓霞宫大宫监求见。”   这么巧?三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刚才正盘算着,全部练习好之后,去何处寻找可靠的证人呢,没想到这周幽王身边的老太监就自动送上门了。   赵亮先喊了声“等会儿!”,然后转头对暌申二人低声道:“怎么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暌离点点头:“我没问题,两个急救术的法门基本都掌握了,剩下就靠运气了。”   赵亮又问申长烈:“你呢?刚才电击什么感觉?”   申长烈答道:“说实话,刚才大将军要是再不及时停下来,我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保持那个力道,或是再稍微加一点点,估计就成了。”   赵亮心道: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就我这老掉牙的装备,力道什么的可真保证不了。它要是突然抽起疯儿来,您老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三十四章 临危受命   赵亮赶紧交代了暌离和申长烈几句,让他们先回房中准备,自己则站在院中吩咐卫兵带大宫监进来。   那位老太监进到院中,朝着赵亮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大将军安好,老奴奉大王之命,特来请大将军到后宫觐见。”   赵亮笑着问道:“不知所为何事,竟然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来叫我?”   “老奴惶恐,”大宫监答道:“老奴只是一个区区的下人,怎当得起劳烦二字?方才大王和王后正在毓霞宫休息,恰好城防骑卫送来最新的敌情,所以大王便指派老奴来请大将军过去一同商议。”   赵亮早就已经猜到,像打仗这类事情,周幽王肯定会找郑妮研究对策,故而大宫监来找也是情理之中。他假意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回房间去换身戎装。说不准之后可能要直接上战场了。”   大宫监赶忙拱手道:“请大将军自便,老奴在此恭候就是。”赵亮微微颔首,转身走进正堂房间,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时间过去不短的功夫,赵亮却一直没有出来的迹象,大宫监就直愣愣的戳在院子中间,顶着头上的大太阳,心中兀自暗骂道:奶奶的,这个郑妮的架子也太大了!刚才让我在院子外等了老半天,现在又让我在院子里继续等,怎么说我也是王后娘娘身边的人,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连让进屋里喝盏茶的客气也没有,真是岂有此理。等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在娘娘面前给这郑妮穿穿小鞋才行。   正当大宫监胡思乱想的功夫,赵亮所在的房间中忽然传出一计瓦罐摔碎的刺耳声响,然后紧接着,院中诸人听到大将军在屋里一声娇斥:“大胆狂徒,你找死!”还没等大宫监与众手下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下,他们面前不远处的窗户转眼破裂飞散,一道人影从窗户里飞了出来,重重的跌在地上。   大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长相模样,赵亮就已经自窗口纵身出来。他先是朝着院中大树虚劈一掌,暗中将电击芯片的功率放到最大,只见一道刺目的亮光陡然乍现,接着轰隆一声,一道小闪电径直击中树干,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   “哎呦我的妈妈呀!”大宫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抱着脑袋,慌忙躲闪四处飞溅的火星。   赵亮一击立威,赶紧将功率调整回刚才试验时的档位,手掌对准躺在地上的申长烈,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一下拍了过去。   “去死吧!”“啊——”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转眼再看时,申长烈已经双目紧闭、毫无生气了。   此时暌离正好从房里跑出来,他佯装惊骇万分,当着大宫监等人的面问道:“大将军,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狂徒偷看我换衣服,被发现后不仅不知道悔改,反而还想趁机凌辱于我!”赵亮愤愤说道:“没什么好说的,被我当场给宰了!”   暌离闻言赶紧上前,伸手探了探申长烈的鼻息,喊道:“死啦!”说着他又转过身来,对着大宫监道:“内侍大人快来看看,申长烈死了。”   大宫监脸色惨白,莫名其妙的骂道:“你有毛病啊?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暌离哪里管那么多,他还急着抓紧时间救人呢,于是不由分说的冲到大宫监跟前,一把扯住老头儿的手,硬生生给拽到申长烈胸口上:“看!心不跳了吧?”   “不,不跳了!”大宫监吓得差点尿出来,尖着嗓子喊道:“的确是死了!”   暌离满意的放开大宫监的手,朝着赵亮眨眨眼。赵亮会意,仍旧气哼哼的说道:“申侯之子申长烈,意图对本将无礼,死有余辜!内侍大人,请你现在立刻随我入宫秉明大王,看看他如何判这官司。暌离,立刻给我将这畜生碎尸万段,然后丢到外面喂狗!”   暌离从身后摸出一柄极为夸张的大斧子,阴恻恻的笑道:“好嘞,我现在就剁了他!”   大宫监一听差点没吐了,慌里慌张的就往外跑,赵亮撵都撵不上。   赵亮一行人步履匆匆的来到毓霞宫,刚进正殿,大宫监话还没说便嚎啕大哭起来,立时把周幽王、褒姒和坐在一旁的虢石父吓了一跳。   褒姒眉头微蹙,不悦道:“内侍,你这是怎么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启禀娘娘,”大宫监鼻涕眼泪一大把,呜咽道:“方才老奴去给大将军传旨,恰好碰到那个恶贼申长烈意图强暴大将军……”   “你说什么!”周幽王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怒目喝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大宫监哭着说道:“大将军回房换衣服,没想到申长烈躲在暗处偷窥,后来还打算对大将军行不轨之事。大将军愤然反击,先是将那恶贼打出屋外,然后又追出来连劈两掌,一掌击断院中大树,另一掌正打在申长烈胸口,将其当场格杀……可吓死老奴啦!”   这番话从大宫监嘴里说出来,顿时令周幽王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全都没了言语。好半天功夫,周幽王才想起问赵亮:“表妹,真如内侍所说的那样吗?”   赵亮点点头,粉面含霜道:“内侍还少说了一样,我已命人将申长烈碎尸万段,丢出去喂狗了!王兄,究竟该怎么责罚,你看着办吧。”   褒姒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把申长烈给打死了?”   赵亮未及答话,大宫监便抢着说道:“死啦,死的透透的。老奴亲自摸过,没气了,也没心跳了!”   “郑妮手刃诸侯公子,还请大王降罪责罚!”赵亮拱手一揖,朗声说道。   周幽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大宫监,又看了看褒姒和虢石父二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责罚什么?申长烈犯下恶行,表妹一掌将其劈死,算是便宜了他。不然寡人非得将那混账千刀万剐了不可!”   虢石父与申国宿怨颇深,此时开口道:“大王,责罚嘛还是要责罚的。不过不是降罪责罚大将军,而是要追究申侯申子言。堂堂王室贵胄、功盖天下的大将军,岂容他的儿子如此放肆欺辱?按我大周刑律,问个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你说的对!”周幽王被他火上浇油,怒道:“旧账未算,新账又添,正好放在一起算!表妹快坐下来,杀掉一个小小的申长烈没什么大不了,接下来他们申家死在你手上的人恐怕还会更多呢!”   褒姒在一旁也道:“就是,妹妹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大王肯定会站在你一边的,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不瞒你说,就算你不动手,我们也正商量着怎么拿申长烈祭旗呢。”   “祭旗?”赵亮心道:难道来的真是申侯?   周幽王点点头:“是啊,出征祭旗!表妹,寡人叫你来正是为了此事。方才巡城探马送回情报,京畿附近出现的那支神秘队伍,正是申侯的人马!”   赵亮故作惊讶道:“居然是他们?查明对方的意图了吗?”   虢石父答道:“敌人规模在三千左右,全部是机动性良好的骑兵。我估计这是申子言的先锋部队,大批军兵很快就会陆续到达。至于说意图嘛,大将军,他们兴师动众的来到镐京,目的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总不会是来郊游的。”褒姒揶揄道。   周幽王捋着胡子,语气有些不善:“寡人已经派出使者,前去会见申侯,当面斥责他反叛逆上的罪行。同时宗周六师也已经放出部队,抵近对方实施戒备。请表妹来,是想商议接下来挥军平叛的方略。你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申子言那老儿运气不好,早不叛乱晚不叛乱,偏偏选在你坐镇镐京的时候跑来找死,哈哈哈。没说的,干他娘!”   虢石父介绍道:“目前镐京有宗周六师共计两万三千大军,除去留守城池的兵力外,能有一万五千人供大将军前去应战。另外驻守洛邑的成周八师,以及远近各诸侯国,一旦接到烽火台的狼烟信号,同样也会及时赶来参战。申侯那点家当我最清楚,满打满算倾巢而出,也不过两万来人,到时候恐怕还不够给大将军塞牙缝的。”   “已经点燃烽火了吗?”赵亮关心的问道。   周幽王不屑的回答:“目前还没到那个地步。对付区区一个诸侯叛乱,用不着一上来便举国皆惊。”   一旁的褒姒说道:“大王,切不可对此掉以轻心啊。举凡叛乱,都如火星落到柴堆之上,如不迅速扑灭,一旦风势突起,就会成为燎天大火……”   “美人儿不必担心,”周幽王笑着打断褒姒的话:“只有寡人在,准保不会让那个申侯有机会翻天。表妹,对于此战你有什么高见?”   赵亮心道:高见没有,低见倒是一大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敌军来犯,那么没什么好说的,我带兵迎战义不容辞!只要能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再依托镐京各处工事,稳守城池肯定无碍。等到主要战力汇集之后,我们便可以掌握主动,伺机发起反攻。至于说现在要不要烽火示警,还是由王兄您定夺吧。”   “好!寡人知道表妹最有担当。”周幽王喜道:“打仗之事,我们都不如你在行,究竟该怎么用兵就由表妹自己做主好了。宗周六师完全集结尚需一两日的光景,待会儿寡人先赐给你虎符和令箭,命各营将军到你那里听候差遣。三日后,大军全体出动,给那申子言一个迎头痛击!”   褒姒问道:“镐京城防这部分也交给妹妹全权调配吗?”   周幽王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是自然。一军不能有二将,否则令出多门,反而容易先自乱了阵脚。再说,整个镐京之内,还有谁能比得过寡人的郑妮大将军呢?”   “哈哈哈,这回申侯有难了。”虢石父阴恻恻的笑道。 第三十五章 我真的好难啊   赵亮心里惦记着申长烈的安危,又简单聊了几句后便借口要准备战事,向周幽王告辞。大战在即,谁都不敢打扰这位大将军的节奏,于是周幽王赶忙放行,让赵亮速速回去部署。   离开正殿,赵亮将虎符和令箭往怀里一揣,连跑带窜的返回小院,径直奔入申长烈所住的厢房。一进屋,他便被吓了一跳。只见申长烈直挺挺的躺在卧榻之上,一动不动,而暌离则满面愁容的坐在一旁,兀自默默垂泪。   “卧槽!死了吗!”赵亮忍不住一声惊呼。   暌离发觉他进来了,赶紧抹抹眼角,说道:“沙子进眼睛了。”   赵亮冲到申长烈跟前,骂道:“谁他娘的问你哭没哭,我是说他真的挂了……”这时离得近了些,赵亮才发现申长烈虽然双目紧闭,呼吸却匀称正常,显然只是在睡觉而已。   “呼——”赵亮长吁一口气,问暌离道:“睡着了?”   暌离点点头:“嗯,睡了好一会儿了。妮妹的功力着实了得,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活,可是他那小身板仍旧熬不住苦楚的感觉,转眼又沉沉睡去。”   赵亮抹一了把头上的冷汗,接着又踹了暌离一脚:“吓死老子了。既然申长烈没事,你哭个锤子啊,害的我误以为闯了大祸。”   暌离委屈的低下头,一张英俊面庞布满红霞,支吾道:“一开始心肺复苏没作用,所以我只好又用上了人工呼吸……天啊,没法活了!”   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命令道:“别跟个小姑娘似的,又不是要你的命!出来,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暌离给申长烈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随赵亮来到外间。赵亮对暌离说道:“已经确定了,来的正是长烈老爹的人马。”   暌离对此并没有太过意外:“嗯,看来双方这回是要撕破脸了。大王打算让你领兵吗?”   赵亮点点头,将之前毓霞宫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暌离。暌离听完后,略感疑惑的问道:“妮妹,你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名将,他们让你挂帅出征并不奇怪。不过令我想不通的是,为何周王如此自负,明知敌人实力强大,却不及时燃起烽火台,召集各路勤王大军赶来增援?”   “原因很简单,我到现在仍然没有把那天晚上咱们从申左兰那里偷听到话告诉他。”赵亮平静的解释道。   暌离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为何?眼瞅着大战在即,如此重要的情报怎么还瞒着?”   面对精明机智的暌离,赵亮大感头痛:这家伙心思缜密,实在不好糊弄,稍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让他察觉事情蹊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忽悠了。于是赵亮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懂什么,指挥作战,本将军自有谋划,现在还不到该说的时候。”   没想到这一招还挺好使,比起认认真真自圆其说,郑妮大将军的权威更容易让暌离接受。听赵亮这么说,暌离立马点头道:“妮妹教训的对,是我想的浅薄了,此等事情自然还以妮妹马首是瞻才行。那么,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率兵迎战吗?镐京这边还有小四兄弟和长烈公子两摊子事没处理好呢。”   “我正是要和你商量这事。”赵亮道:“就在刚才,大王把指挥镐京内外所有兵马的虎符令箭都给了我,等于说从现在开始,整个镐京都是我说了算。如何利用这个条件,将小四、小雅和申长烈营救出来呢?”   暌离好奇道:“王宫两千御林军也归你管?”   赵亮点点头道:“名义上是这样的。只要我下达指令,而大王又没有另外干预的话,御林军同样要听我调遣。”   “那就简单啦。”暌离笑道:“战事一起,只要你下道命令,让镐京全部戒严。除了作战部队之外,任何人不得四处走动,宫中也尽量缩小活动范围。然后我带人突袭地牢,把小四他们救出来,再布置成是申侯的奸细前来劫牢的假象。凭借你给的令箭,我们完全可以畅通无阻的离开王宫和镐京。最妙之处,那时你正在前线打仗,所以谁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听完暌离的计划,赵亮一时间却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他真的是郑妮,所救之人也真的只是部下和朋友,那么暌离的计策完全没有问题。然而,事情却并非如此。他和王小四郑卢雅都是反穿局的特工,他们还有一个关键的任务是抓捕穿越者周幽王。而这个任务结束之后,这里的一切就都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包括气势汹汹的叛军和即将覆灭的西周。可是到那个时候,暌离又将面对什么呢?   赵亮收回思绪,问暌离:“你想过没有,我们有可能会输掉这场仗。”   暌离眨巴眨巴眼睛,不解道:“哪场仗?”   赵亮指着外面,沉声道:“对付申侯申子言的大战。”   “没想过,从来没想过。”暌离仍旧有些疑惑:“难道妮妹对此战没有信心吗?即便是有鄫国支持,再加上犬戎的参与,只要我们预先做好准备,申侯一方的实力还是远逊于大周啊。情况再不济,一旦烽火台上发出示警,最晚半个月的时间,也会有大批的援军赶来,怎么会输呢?”   “但愿如此吧。”赵亮思索片刻,嘱咐道:“咱们就按你的计划来。我领兵出战后,会立刻命全城戒严,你利用令箭带人把小四和小雅救出来。在那之后,就让他俩留在这个小院等我回来,而你则领着二丫和全体弟兄,护送长烈公子返回魔王岭。等到尘埃落定,不管是我还是申侯,自会去找你们。”   暌离连连摇头:“那不成,那不成。我是你的贴身护卫,一时离开去执行任务还说的通,可要我独自返回山寨等你绝对不行。倘若妮妹担心战事不利,想护着众位兄弟周全,那么叫二丫领他们回去即可,何必把我也支开?再说,自从大家追随你之后,不就盼着有朝一日能随你上阵杀敌吗?而今妮妹让大家先撤,恐怕谁都不会乐意的。”   赵亮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服这位兄台,于是赶紧就此打住,无奈道:“好吧,这个事到时候再说。你先赶紧把申长烈藏起来,过一会儿宗周六师各营的头头儿都会来此报到,与我商讨作战的计划,可千万别被他们看见了。”   天快擦黑的时候,驻守在京畿附近宗周六师的各营将军们终于陆陆续续来齐了。最远的一个策马狂奔了近三个时辰才赶到这里,跑的满头大汗、风尘仆仆。包括褒富在内的十二位将领在正堂整齐列队,一起参拜统帅郑妮。   赵亮伸着脖子数了两遍,好奇道:“咦?不应该是十四个人吗?怎么缺了两个?”   褒富跟他最为相熟,见状赶忙答道:“启禀大将军,您老说的没错,咱们宗周六师共有十四个营盘,三个骑营、四个车营,六个步卒营和一个辎重营,分别由十四名营官执掌。没来的是田向、卫康柏两位将军,他们奉命率部去监视敌人先锋军了。”   赵亮哦了一声,想了想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些啥,只好有话没话的问道:“那他们监视敌军监视的怎么样了?有什么新情况吗?”   一位将领回答道:“大将军,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刚刚接到快马飞报。据报信的所说,中午时分,田向将军他们和敌人先锋打起来了。”   “啊?已经开打了?”赵亮连忙问道:“战况如何?打的激烈吗?”   “回禀大将军,”那位将领喜笑颜开,好像故意要亲自把好消息送给赵亮似的:“咱们宗周六师绝不含糊,三下两下就把他们给击溃啦。”   其他人显然早已得知了这个情况,个个都满脸带笑、得意洋洋,如同那场胜利是自己的功劳一样。赵亮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继续问道:“这么容易就打赢了,那之后呢?田将军是收兵了,还是追击了?”   另一个将军瓮声瓮气的说道:“当然是乘胜追击啦。卫康柏眼看田向先拔得头筹,哪能服气呢?他们两个营一前一后的撵上去了。”   赵亮闻言心头一沉,不禁跟身侧的暌离对视一下。从暌离的眼中,赵亮同样看出了担心的神色。他转头对众将吩咐道:“赶紧派人追回田向和卫康柏,命他们速速收兵,防止中了敌人的圈套!”   褒富反应最快,当其他将军还在发愣的功夫,他已经大声应是,转身跑出去传令了。看着褒富浑圆的身形没了影踪,仍有人兀自嘟囔道:“不会吧?这还能有什么圈套?”“就是啊,放着敌人溃退不追击,岂不是贻误战机吗?”“小声点,当心大将军听到不高兴。”   其实赵亮此时根本没心思理会众将的窃窃私语,因为他现在正替自己的悲催命运感到为难呢。申侯率军讨伐镐京,这件事究竟与历史记载能不能合得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抵御申侯进攻的关键人物,居然是他赵亮!   我滴乖乖隆滴东!   这场仗究竟该怎么打?反着打吗?怎么容易输怎么来?赵亮一时间没了主意。   如果现在这场战争就是书上记载的那一次西周覆灭之战,那么他绝对不能赢,否则后面两千多年的历史就得被重新改写。这娄子捅的,赵亮非得被反穿局枪毙十分钟不可。或者说,可能到时候连反穿局都不存在了。   可如果这场战争只是覆灭之战的前奏,申侯正是因为这次被打败了,所以才有了两年后的卷土重来,进而灭西周开东周,那么赵亮便绝对不能输。否则,历史同样会被改变,顶多把枪毙十分钟改成枪毙五分钟,横竖都是个死啊。   赵亮越想越难受,差一点就哭出声来:我不就是个小特工吗?我怎么这么难啊!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毕业时还不如服从学校分配,哪怕到分局或者派出所工作都比这强呀。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赵亮,十一位营官将军都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是不是刚才的议论惹恼了大将军。暌离在旁边也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妮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显得如此心神不宁。他清清喉咙,正打算开口询问,没想到这时候一个人忽然慌慌张张的闯进屋来。   众人定睛一看,来着正是去而复返的褒富,只听那胖子急吼吼的喊道:“大将军,大事不好啦!田向和卫康柏误中埋伏,全军覆没!” 第三十六章 地牢   胖将军褒富带回来的消息,将屋里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众将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乱哄哄的围住褒富,七嘴八舌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褒富奋力扒开人群,挤到赵亮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将军,刚才我出去传令,正好碰上城外回来的探马。那家伙死里逃生,拼了半条命才将消息送回镐京,没说几句话就昏死过去了。”   “人呢?”   “我命人把他抬去疗伤了。”   “他都说什么啦?田向和卫康柏到底怎么了?”   褒富仔细回忆了一下探马飞骑的报告,一字一顿道:“今日午后时分,田将军所部把申国军队击溃后,敌人便丢盔弃甲迅速逃跑。田将军和卫将军见机不可失,便率兵追击。没想到这竟然是敌军的诡计。追了不到二十里,他俩人便中了埋伏,四千兵马全军覆没!卫康柏当场战死,而田向也被申国军俘虏。”   十一位营官将军听完都面面相觑,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暌离在一旁道:“还是大将军料事如神。果不其然,敌人是有备而来。”   褒富也钦佩的点点头:“是啊是啊,都怪我们没能早点向大将军禀报,导致耽误大事!”   赵亮摆摆手,让二人不要再说了,接着道:“申国兵马有多少人,探查明白了吗?”   “还没有,”褒富摇头道:“送信的人伤势也不轻,完全凭一口气吊着,才把事情讲明。他只说对方人很多,漫山遍野,数都数不过来。”   一名将领倒吸一口冷气:“居然这么夸张?!申国啥时候有如此实力了?”   赵亮没好气道:“动动脑子好不好!申国自己就可以发动两三万大军,何况他们还可以找来其他的帮手。”说到这,赵亮的心中念头一动,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来:倘若此次申国征讨镐京,能有犬戎军队的身影出现,那么他就可以断定这回就是西周覆灭的大战了。因为无论如何,犬戎都不可能接连两次偷袭镐京。   所以,只要有机会预先察觉那支异族军队的动向,他便能够顺势应对。不过,唯一的问题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情况,否则,历史的进程极有可能发生变化。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也逐渐在赵亮心中清晰起来,那就是周幽王这个穿越者。照理说,穿越者多少也应该知道,西周覆灭的大概时间和基本原因,那么他就不可能不防范犬戎这个巨大的威胁。周幽王之前将两万嬴氏边军调离镐京赶赴西疆,恐怕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只是他不晓得,嬴氏族长赢开早已被申侯收买。   如果犬戎真有异动,并且已经顺利绕开边军的防线,这个情况就不能被包括周幽王在内的任何西周人士知道,不然申侯唯一的机会便有可能会落空,事情接下来要朝哪个方向发展,连穿越者本身都无法控制。   赵亮暗叹一声:真难啊!又要抓嫌犯,又要救战友,还要分心稳住历史车轮,反穿局给我开多少薪水才够呢?他收了收胡思乱想的心神,对众人吩咐道:“事情既已如此,多想无益。尔等自现在起,抓紧时间整军备战,后天一早随我出征。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喏——”十二位将军齐齐躬身应和。   “暌兄,麻烦你从魔王岭的兄弟中,为我挑选出二十名武艺高强、伸手利落的高手。”等众将领纷纷离开后,赵亮立马对暌离嘱咐道。   暌离闻言笑笑,说:“小事一桩。不是跟妮妹吹牛,别说二十,二百个高手都没问题。不过你打算让他们去干什么,能否告诉我呢?”   赵亮道:“当然要和你讲清楚啦。我打算让这些弟兄部署在镐京的西北方向,严密探查那边的动静。”   “我也早就想到了。”暌离点点头:“既然当初申左兰提起过犬戎的事情,那么咱们便不得不防。我会让弟兄们机灵些,盯死各条要道。”   赵亮犹豫片刻,把心一横道:“不仅盯死西北要道,还得封锁消息。任何能给镐京通风报信的人,不论是大王派出的军兵还是普通周国百姓,统统都要截下来。”   “啊?这……这是为什么?”暌离听得大惑不解,完全不明白赵亮的意思。   面对满脸狐疑的暌离,赵亮仍旧是那句话:“凡事我自有谋划,现在还不到该说的时候。”   第二天天一亮,暌离便拿着赵亮的令箭,匆匆赶到城外去找二丫等兄弟。他要抓紧时间做好两个安排,一是营救王小四和郑卢雅,另一个则是封锁监视西北方向的敌情。   赵亮反而闲着无事,本想再试着联络一下屠处长,可是这大白天的也不方便在女厕所自言自语。于是他决定趁这功夫,去地牢一趟,看看小四他们的情况如何,顺便先通个气,让他俩做好准备。   因为申长烈已经被大将军一掌打“死”了,所以原本负责看管他的御林军早已撤走,现在换成了一队宗周六师的兵马,作为统帅亲兵随旁护驾。赵亮跟带队的校尉招呼一声,大摇大摆的带着上百名武士直奔宫中地牢。   一行人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牢房门口,此时在牢外站岗的,恰巧是前晚他和小四见到的那位军官。军官看见大批士兵浩浩荡荡的朝这边开过来,先是吓得一愣,紧接着才看清楚为首的是大将军郑妮,慌忙快步跑到跟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候:“卑职参见大将军。”   赵亮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道:“原来是你啊,今天又轮到你当值?”   “是的,大将军,卑职今日站白班。”军官小心翼翼的答道。   赵亮瞅瞅不远处的牢门,问那军官:“这两天有人来审问小四和那女子吗?”   军官摇摇头,回答:“没有没有。原先通知说,上大夫可能会亲自审问他们。但是自打昨天发现镐京有敌来犯,就没有人提这个事了。”   赵亮心中有数,暗笑道:也亏得是申侯及时来帮忙,不然还得魔王岭的兄弟去演这场戏。虢石父作为上大夫,有监管镐京城防的职分,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当然没空去管两个不起眼的犯人。他微微一笑,问道:“本将军被大王任命为全军统帅,指挥宗周六师抗敌,镐京上下兵马尽归我指挥,这事情你知道吧?”   军官一个立正,大声应道:“启禀大将军,卑职明白!”   “好,你现在打开牢门,我要去看看犯人。”赵亮命令道,他见那军官略有些犹豫,又加了一句:“放心,没有大王命令,谁也不能释放囚犯。我只是问他们几句话,事关作战,不得有误。”   听大将军说不是要放人,那位军官才安下心来,赶紧吩咐手下打开牢门。赵亮二话不说,抬步就走了进去,军官赶忙和卫队校尉一起跟在她后面,进到牢中。   这座半地下的牢房其实并不大,里面不过十几个监房,由土墙和木柱间隔开来。借着通气孔透进的光亮,赵亮依稀能看到每间牢房中都关押着三四名蓬头垢面的犯人。军官在一旁殷勤的指点着道路,同时简要介绍这些犯人的身份来历。   往前走了大概三四十步的距离,便到了地牢的中后段。军官在一个监房门口停下脚步,指着里面道:“大将军,你说的那两位就关押在这里。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他们是单独一间。”   赵亮探头瞅了瞅,确定里面正是王小四和郑卢雅,遂转头吩咐道:“行了,把门锁打开你们就撤吧。事关军情机密,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那个守牢的军官非常机灵,闻言答道:“既然如此要紧,那么卑职马上将旁边牢房的人全部转移,还请大将军稍后片刻。”说着,他向手下发出指令,雷厉风行的把左近几个监房全部清空。   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事情终于办妥,卫队校尉也颇有心思,吩咐宗周六师的卫兵严密把守地牢大门,禁止任何人进入,然后便拽着守牢军官一起离开。   赵亮确定再无其他干扰,推门进了监房,对里面的二人道:“不好意思,兄弟我来迟啦。”   王小四早就知道外面是赵亮在忙乎,此时哼道:“我去,可算把你给盼来了。我和小雅差点准备要越狱了。”   郑卢雅关心的问道:“小赵,你是怎么进来的?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都好着呢。”赵亮盘腿坐下,紧接着又马上改口道:“不对,外面的情况其实不怎么好。”说着,他赶紧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讲给二人听。   郑卢雅听完赵亮的讲述后,皱眉道:“你的顾虑没有错,历史节点发生重大改变,非常有可能是穿越者和我们一起导致的。这下可麻烦了。”   赵亮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问道:“要不咱们请示一下处长?看看他怎么说?”   “我们刚联系过老屠。”王小四答道:“我的拨号器坏了,小雅那个也是断断续续的。屠处对咱们这边的事情也没什么办法,只是一个劲儿的催着赶快行动。”   赵亮早就猜到是这么个情况,也没有太过失望。本来嘛,这跨越了两千多年的时空距离,用鞭长莫及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处长屠四海就算再有招儿,也等于是闭着眼睛瞎指挥。与其这样,还不如全权交给他们三人临机应变的好。赵亮理了理思路,将自己现在的有力条件和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统统告诉了王小四和郑卢雅。王小四听完首先表示同意,能把镐京的军权掌握在手中,其实就等于握住了周幽王半条命,只要他和小雅被暌离救出去,顺手把穿越者抓获的可能性非常高。   郑卢雅则略有些担忧:“小赵,你要是被派到战场上,先不说结果如何,单是抓捕行动该怎么参加呢?”   “这个你放心,”赵亮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之前想好了,到时候给他来个金蝉脱壳之计。”   “哦?计将安出?”王小四摇头晃脑的拽着文。   赵亮正要给他俩仔细讲解,忽然脸色大变,直挺挺的愣在当场。 第三十七章 人生初体验   看着赵亮神情不对,王小四和郑卢雅也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亮兀自又愣怔了一下,才有些惊慌失措的回答:“不……不是,我,我好像尿裤子了。”   “尿裤子?”王小四没反应过来,径直伸手掀起赵亮的襦裙仔细查看,紧接着他好像被电到了似的,大吼一声:“卧槽!你尿血啦!”   郑卢雅也探头瞧了瞧,然后一拍王小四的大头,骂道:“尿你大头鬼的血!小赵这是来大姨妈了。”   我尼玛,来大姨妈?!赵亮听完当场懵圈,赶紧低头查看自己的裤裆,一小片殷红的印记清清楚楚的展示在自己的面前。   “哦哈哈哈哈哈——”王小四一阵狂笑,震得牢房顶棚都簇簇的落下灰来,郑卢雅也同样忍俊不禁,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赵亮则像个傻子一样,看看王小四,又看看郑卢雅,语带哭腔道:“你俩要是再笑,信不信我喊卫兵来做了你们?”   “你别生气嘛,”郑卢雅使劲绷着,说道:“别忘了,你现在是女儿身,有月经很正常。这是郑妮的生理反应,又不是你赵亮的。小四,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哈哈哈哈……”   王小四用拳头捶着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笑,不笑,我不笑了……哦哈哈哈……这货居然以为自己尿裤子了,哈哈哈。”   赵亮满脸无奈,心道:完了,这回肯定要留下心理阴影了。他皱皱眉,欲言又止道:“小雅,这方面我没有一点经验,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郑卢雅连连摆手,笑着说:“你可别问我。要是在现代,我会带着你去超市买,但是在这个鬼地方,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哈哈哈。”   “那你就不怕执行任务的时候遇上这事?”   “当然怕呀,”郑卢雅解释道:“一来我的时间还没到,二来出发前我专门吃了药,把生理期又推后了一些,应该还能顶得住。不然岂不麻烦了?”   赵亮苦恼道:“我去,你一个姑娘家家都没招儿,我可怎么办呐?”   “出去问问宫女呀。”王小四道:“这还不简单,随便打听一下就成了。”   “关键是我问了也不晓得怎么弄!”赵亮无可奈何的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看也指望不上你们俩,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这两天就要行动了,你们随时等待我用拨号机联络,千万要配合好。”   “你就放心吧,我们知道。”王小四道:“小赵,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靠你了,在外面千万保护好自己。”   赵亮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冲外面喊道:“来人!”   卫队校尉和牢房军官听到声音,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询问大将军有何吩咐。赵亮道:“这两个人关乎大战成败,你们要好生照料。一不准上枷锁脚镣,二不能有旁人打扰。另外伙食也得安排好,顿顿必须有肉!”   “请大将军放心,卑职一定安排妥当!”牢房军官回答的干脆利索。   赵亮微微颔首,对王小四和郑卢雅轻声道:“那我先走了,保重啊。”说罢,便领着众卫兵转身离开。   一出地牢,赵亮就感觉又有点不对劲,屁股那里咕叽一下,热流滚滚。我去!这……赵亮不敢耽搁,连忙夹紧屁股,一路小碎步直奔后宫,手下的卫兵们一个个都莫名其妙,只能紧紧跟随。   赶到后宫,赵亮一把拉住路过的两个小宫女,不由分说的扯进旁边的房间:“老子来例假了,怎么办?”   宫女被他弄得一愣,迷迷糊糊的问道:“大将军,什么是例假?”   “这都不明白?”赵亮想了想,急道:“月经!月经懂吗?”   两个宫女仍旧摇摇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   赵亮此时急的都想骂人了,一指自己的下面,吼道:“血!”   年纪稍长的宫女立马反应过来,问道:“大将军是来月事了吗?”   “对对对,月事,我来月事了,快说该怎么办?”   看着赵亮一脑门的汗,两个宫女都不禁噗嗤一乐,小宫女道:“大将军没准备展带吗?”赵亮估计她说的什么展带就是古代的“姨妈巾”,连忙点头。   “那奴婢去给您取来吧。”小宫女爽快说道。大宫女则赶紧嘱咐:“别拿你的,去常善馆领娘娘们用的来,那些是丝织的。”   “知道啦!”小宫女边跑边答应,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捧着两条洁白丝巾回到房中。赵亮一瞅那玩意儿,立时知道自己之前猜的没错——他根本不会用。别说这个时代的姨妈巾,就是现代的姨妈巾,他也没真正见识过。   大宫女比较机灵通透,看着赵亮一脸懵圈的模样,尽管不明白郑妮大将军为何连这个东西都不会用,但仍旧赶忙说道:“还是奴婢伺候您吧。”说着,便和小宫女一起上下其手,将赵亮襦裙和衬裤都扒了下来。   赵亮此时根本就无暇享受四只纤纤玉手在身上游走的快感,只顾着仔细观察学习,以便下次自己能够顺利搞定。一番折腾下来,赵亮的麻烦总算暂时搞定,大宫女还关切的问道:“大将军,您是否有什么不舒服?小腹痛吗?腰腿酸软吗?”   “那倒没有,”赵亮兀自活动了下腿脚,心不在焉的答道:“除了这里有些不自在,其他都还好。”   “奴婢去给您端碗姜汤吧。”小宫女道。   赵亮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没有那么多讲究,谢谢你们。”谁知他话音刚落,两个宫女就好似被吓到了一样,慌忙齐身跪倒。赵亮一愣:“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宫女道:“宫中哪有贵人给贱婢致谢的道理?想是我们方才愚笨,惹恼了大将军,还请您恕罪。”说罢便和小宫女一起连连磕头。   赵亮知道她们这是误会了,赶忙道:“快起来,我也是一时说漏嘴了,没有别的意思,都起来吧。你们是哪个宫的?”   “回禀大将军,我们是毓霞宫的。”   “哦?这么巧?”赵亮好奇道:“你们都是王后身边的人啊。”   小宫女答道:“是的,我们都是服侍王后娘娘的。前天晚宴中,就是奴婢在旁边给大将军斟的酒。”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印象了。”赵亮道:“对对,我想起来了,的确是你负责给我倒酒的。哎,你们两人这是要去哪里呀,此处离毓霞宫还挺远呢。”   两个宫女闻言对视一眼,却都没有吭声。   赵亮不禁奇怪道:“我问你们呢,怎么不说话?”   宫女眼中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仍旧支支吾吾的没有开口。这下赵亮感觉不对了,声音也变的略微有些严厉起来:“嗯?此时叛军进攻镐京,难不成你俩是敌方的奸细?”   “不不不,我们不是奸细!”小宫女吓了一跳,赶忙否认。   赵亮沉声道:“还说不是奸细?大白天鬼鬼祟祟的,本将军问话也不回答,信不信我喊卫兵来把你们绑了,然后大刑伺候?”   这个威胁出自郑妮之口,立刻产生作用,大宫女也紧张起来,连忙道:“大将军恕罪,不是奴婢不肯回话,实在是因为王命在身,不敢乱讲。”   “王命在身?”赵亮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几下,收起严肃的表情,柔声道:“若是王命,那就更应该跟我讲讲了。你们也都晓得,我现在是抗敌统帅,同样肩负王命,有护卫镐京的重任在身。连大王都信任我,你们又何必藏着掖着。到底什么事,速速从实招来。”   两个宫女互相对视一眼,都略微点点头,感觉大将军说的有道理,于是小宫女道:“奴婢不敢欺瞒大将军,我们是要去地牢那边问句话,因为王后有令,不能让旁人知道……”   大宫女赶紧接口道:“大将军当然不是旁人,讲了应该也无妨。”   赵亮听她们说是要去牢房问话,立刻想到了是冲着王小四和郑卢雅去的,心中不禁一沉。他咬着牙问道:“让你们去问什么?”   大宫女仍然有些犹豫,没想到小宫女却抢着道:“其实那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句话。说完之后只要观察对方的反应即可。”   赵亮没吭声,等着对方说下去。只听小宫女接着道:“那句话是——早知道你们是反穿局的人了。”   一阵寒意如同电流般窜上赵亮的脊背,激得他汗毛立时倒竖起来。我的天!穿越者知道我们的存在?!关于这个问题,当初在来这里之前,局里就做过相应的思想准备,可是大家仍旧抱着一定程度的侥幸心理,认为反穿局作为特工总部的下属机构,总还是保持有相当程度的秘密级别,寻常老百姓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即便是知道,估计那个穿越者一时半会儿也联想不到这里。   当郑卢雅被俘入狱,以及之后的毓霞宫审讯,赵亮他们也还是在半真半假的推断,万一穿越者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保不准会如何如何。但是,在赵亮和王小四的内心深处,依然觉得顶多是让对方察觉到大家都来自同一时代而已,应该不会立刻有性命之危。   可是眼下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穿越者。这不再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是变成了你死我活的竞争。如果穿越者通过宫女的观察,确定了王小四和郑卢雅的身份,那么接下来只能有一种结果——干掉他们!   赵亮越想越后怕,幸亏冥冥中自有天意,让他鬼使神差般的遇上了两个宫女,这才能够及时发现转眼将至的危机。   他略微定了定神,问道:“是大王让你们去的吗?”   大宫女点点头:“是娘娘吩咐的,不过娘娘说这是大王的意思,并且事关重大,让我们速去速回。”   赵亮道:“既然如此,耽误了这么久的功夫,你们一会儿如何向大王和王后解释呢?”   “照实说行吗?”小宫女怯怯的问。   “当然可以,”赵亮语气轻松道:“就说半路上帮我处理月事即可。不过……你们最好别提跟我讲了问话之事,不然可能小命难保哦。”   两个宫女闻言脸色大变,连连磕头,乞求赵亮饶命。赵亮安慰她们:“行啦,你们俩尽管放心,只要与打仗无关,我才懒得理会。你们什么都没跟我讲过,我也什么都没听见,赶紧去办差吧。”那两个可怜的女子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要往外走,突然赵亮又喊住她们:“等一下,让我再想想。”   小宫女紧张道:“大将军,您,您老不肯饶过奴婢吗?”赵亮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则做着沉思状。其实,他是在暗暗拨号呼叫郑卢雅。片刻功夫后,信号接通,耳机里传出小雅的声音。赵亮挥手让宫女速速离开,然后赶紧躲在房间的角落,压低声音道:“待会儿有人去试探你们,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要保持镇静!完毕。” 第三十八章 拜帅   赵亮感觉心情很不错,以至于午饭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   就在刚才,小雅用拨号机通知他,说两个宫女已经来过了。幸好赵亮提醒的及时,不然他们真有可能被吓得当场露馅。接到赵亮通知后,戏精王小四演技爆棚,面对宫女的“突然”袭击,他一通自自然然的装傻充愣,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别说是那两个宫女,就算周幽王亲自到场,也根本发现不了任何异常。同时,她和小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让赵亮一定要充分考虑对周幽王的抓捕难度,做好周全打算。   赵亮心想:难度不难度的先且放在一边,至少有惊无险的过了一关。这说明好运气正在慢慢回到他们身上。说实话,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老天爷就好像开玩笑似的,一刻也没让自己得闲,净忙乎跟任务无关的事了。   另外,出城联络魔王军的暌离也已经回来。那批人马都是他用惯了的自家兄弟,无论是忠诚度还是本领实力,对暌离而言自然完全放心。两件事情已然安排妥当,负责入宫去营救王小四二人的,固然全是精兵强将,而派去监视西北方向也同样精锐尽出。为了稳妥起见,暌离临时决定将赵亮原来计划的二十人,增加到五十人的规模。这还是因为担心人去的太多了容易暴露目标,不然几百上千都没问题。   赵亮听完暌离的报告,大感满意。他又命人取来镐京和王宫的地图,拉着暌离仔细研究行动的计划。赵亮一边跟暌离反复讨论,一边还得暗自琢磨如何瞅机会掳走周幽王,那种一心二用的感觉,让赵亮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   两个人对着地图一直聊到太阳西斜,暌离忽然问道:“妮妹,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亮好奇道:“哦?什么问题,你说说看。”   暌离坐直身子,目光炯炯有神,他紧盯着赵亮道:“妮妹,咱们用了大半天的时间,都在谋划着如何营救小四兄弟和小雅姑娘,这是否有点奇怪呢?”   “哪里奇怪了?”赵亮隐约猜出对方的意思,可仍旧在装糊涂。   暌离微微一笑:“照理说,你现在不是更应该召集众将,商量迎战申侯的事吗?”   赵亮假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意道:“那有什么好商量的?打仗嘛,来来回回不过都是几种套路,我早就了然于胸啦。”   “恐怕不是这样吧。”暌离没有被他忽悠住,继续道:“尽管妮妹看上去胜券在握,因而显得有些满不在乎。可是我却有种感觉,你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一仗。”   赵亮知道面前这个家伙不好应付,正要开口,却被暌离打断:“你不会又要跟我说‘自有谋划,时机未到’吧?”   “嘿嘿嘿,你猜对了,”赵亮不好意思道:“我真的是……”   “你真的是另有计划,只不过不愿意告诉我。”暌离的话语中,略微透露出一丝伤感失望的意味。   赵亮犹豫了片刻,险些就要打算向暌离吐露实情,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忍住了。你说这事该怎么解释?我其实不是郑妮,而是暂时灵魂附体?我来自两千多年后的现代,到这里是为了抓捕另一个附在周幽王身上是灵魂儿?之所以不想打这场仗,是因为必输无疑,历史书上早就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   能不能讲得明白他赵亮吃不准,但暌离当场暴走,狠狠打他一顿却是非常有可能。   赵亮苦涩的吞吞口水,说道:“暌兄,你误会小妹了。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却并非不信任暌兄,只是那件事还不到能够说出来的时候。如果你非要现在打破砂锅问到底,就等于逼着人家去死!”说着,他双手掩面,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当然,是那种干打雷不下雨的假哭,边哭还边从手指缝中朝外面偷瞄。   没想到暌离还挺吃这一套。眼见赵亮突然伤心落泪,暌离顿时没了方寸,手忙脚乱的不知该怎么劝慰,只会结结巴巴道:“妮妹莫哭,妮妹莫哭,是我不好……全怪我太小心眼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你别哭了,都怪我,都怪我还不行吗?我……我再也不问了,我若是再犯……五,五雷轰顶!”   暌离好说歹说,忙乎了半天才把赵亮的哭声止住,暌离长叹一声:“唉,真没想到,堂堂的大将军,也有小女儿家家的一面,我的天。”   赵亮假装嗔怪的斜他一眼,撒娇道:“人家只会在你面前这样嘛,还不是你欺负人家。”   这一句话,说的暌离浑身都酥了,感觉自己骨头也轻了几斤。他满脸乐开了花,笑道:“妮妹这个样子真是可爱呢,暌某有幸一睹,死也值了。我向你保证,不管妮妹心中装着什么样的难处和秘密,我暌离今后再也不多问一句,还是以前那话,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   赵亮心中也暗叫老天保佑,暂时又让他把这个聪明人给理顺了。不过转念一想,赵亮又不禁对暌离感到有些歉疚。如此欺瞒这位真情真性的好汉子,实在是件令人难过的事。尤其是不久之后,当他完成任务离开这个时空,返回现代的世界,郑妮还会不会记得暌离呢?赵亮第一次开始感觉,他竟然有点讨厌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了。   暌离不知道赵亮此时复杂的心情,仍旧沉浸在刚才成功哄得妮妹转嗔为喜的甜蜜之中,兴奋道:“妮妹,明天我就不陪你出征了。大军一开拔,我便趁着全城戒严,把小四和小雅从牢房中救出来。暌某向你保证,最晚后天此时,他两人一定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   赵亮收回心神,点头道:“那咱们就敲定下来,你带兄弟们明天晚上行动,救出小四躲藏在这里,然后你于后天中午前亲自护送长烈出城,快马加鞭赶奔魔王岭。明白吗?”   暌离也不再坚持,爽快答道:“行,都听你的。”   当晚一夜无话,赵亮和暌离各自回房休息后,一觉便睡到了天光大亮。因为今日大军出征在即,两人赶紧起床,梳洗早餐完毕,就见褒富领着十一位将军前来报到。   此时,宗周六师的大部分队伍都已集结完毕,将近两万大军在城外列队待命。根据赵亮之前的吩咐,此番随他前去迎敌的共计一万六千人,而其余三千多兵马则配合两千御林军镇守镐京城。   按照规矩,赵亮先要带着众部将前往王宫正殿广场,由周天子登台拜帅,正式授予军旗并举行祭旗仪式之后,方才可以领兵出征。于是,这一大帮人护着赵亮,浩浩荡荡的往正殿广场而去。半路上,赵亮还专门小声询问褒富有关拜帅授旗的礼仪,免得一会儿露怯。褒富也早就习惯了,对于大将军不清楚军中礼制的现象见怪不怪,认认真真的耐心作答。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地方。远远一看,整个广场上已经是彩旗飘荡、人山人海。瞧见他们驾到,乐师赶忙卖起力来,一时间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太宰季伦、太祝管豹和上大夫虢石父一起走过来迎接赵亮等人,大将军长大将军短的问候致意。赵亮刚才听过褒富的介绍,知道这是礼制规矩,也赶忙恰当应对。接着,三人引导赵亮抬步来到人群的最前列,分次序站好。   高台上的礼官看到赵亮站稳,赶忙朝身后打个手势,然后又示意乐师停奏。等了十来个响指的功夫,他高声喝道:“大王驾到——”   随着话音,不远处的正殿大门缓缓打开,黄钟大吕的厚重声响间,一身帝君服饰的周幽王从殿中大步而出。因为这次是征伐大典,所以褒姒并没有如平常一样,陪在他的身侧。   一众内侍禁卫停步在高台近旁,只周幽王一人拾阶而上,来到台子中央。礼官又喊道:“大王有令,郑妮登台——”   赵亮闻言赶紧顺着台阶快步走到台上,在周幽王面前单膝跪倒:“郑妮参见大王!”   这时一名内侍将一卷金丝绢帛双手呈过来,周幽王取到手中缓缓打开,朗声宣读。由于卷册内容是用古文写的,所以赵亮听得一知半解,依稀知道是说:自从周幽王继位以来,顺天应民,天下兴盛,可无奈“总有刁民想害朕”。尤其是那个申子言。没事找事的来捣乱。周幽王已经问过各路神仙和祖宗十八代,他们都说申侯这厮欠揍,所以尽管他并不想干架,但也感到无可奈何,毕竟老天最大,他说能打就能打,周幽王不敢有半点违拗。好在祖宗们都说啦,这仗不打则已,一打准赢,所以也不太会伤大家的感情。于是周幽王思来想去,决定顺应天意,并且让经验最丰富、为人最可靠、道德最高尚的好妹子郑妮亲自出马,早打完早收工,大伙儿到时候开趴体喝酒庆祝。   一通拽文结束,周幽王将金丝绢帛又交给内侍,然后双手扶起赵亮,饱含深情的上演了一出告别秀。赵亮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光顾着躲唾沫星子了。   好不容易演完,终于到了授旗的环阶。两名御林军将领举着一杆大纛走上台来,宗周六师也同样派出两名高大魁梧的将军,来到赵亮身后。周幽王伸手虚扶着旗杆,引向赵亮,赵亮赶忙伸手接过,再转身递给恭候在旁边的那两位部下。这个时候,太祝管豹捧着一盆清水走到大旗跟前,用手中的树枝蘸着水,散在旗上,口中还念念有词。   待到管豹祷祝完毕,赵亮再次向周幽王跪倒,大喊:“天佑大周,我军必胜!”台下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而周幽王也踌躇满志的高举双臂,向天祷告。   代表出征胜利的鼓乐声再次响起,周幽王牵着赵亮的手,一路领着他走下高台,亲自扶赵亮跨上战马,郑重道:“表妹,给寡人狠狠揍他!”   “王兄放心,瞧好吧!”赵亮在马上小手一挥:“全军出发!” 第三十九章 烽火求援   赵亮领着手下的将军们,一路从王宫到了镐京城的东门。队伍刚出城门,眼前的景象顿时吓了他一跳:成千上万的战士排列出几十个大小方阵,黑压压的一大片,望都望不到边。   见到郑妮大将军的帅旗出现,城门外的号阵率先反应,号手们鼓足腮帮子,齐齐吹响牛角号声。紧接着,一万六千大军同时举起兵器,狂喝道:“参见大将军!”   巨大的声浪迎面扑来,差点把赵亮掀落马下。这一紧张不要紧,赵亮的小肚子一阵抽动,紧跟着裆里一热,又流了。   我尼玛,这种感觉——好,好难受啊。赵亮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道早上换的那个什么展带还能不能撑住?我去,不会漏出来吧?   褒富在身旁赶紧提醒道:“大将军,此刻您得向弟兄们还礼,顺便讲两句鼓舞士气的话。”   赵亮苦着脸问道:“啊?还要讲话啊?说些什么呢。”话音刚落,又是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搞得他五官都扭曲起来。   褒富同样也是一脸的懵圈:“嗯……嗯……随便说点啥都行啊,您老是大将军,尽兴就好,尽兴就好。”   赵亮痛苦的看着眼前大军,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刚才正殿广场上的人就已经不少了,两三千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但那幸亏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只要不乱了规程顺序就好,应答几句赵亮还没问题。可是现在的情况则大不相同,常言说的好:“人不过万稀稀松松,人一过万如山似海。”此时可是足足一万六千兵马啊,比警官大学全体师生加起来还要多两倍!给他们训话?开玩笑呐?   看着主帅的奇怪反应,众将军也都大惑不解,其中有一个心思机灵的家伙小声问道:“大将军是不是感觉身体不舒服?”   赵亮一听这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豁出脸皮不要,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几天恰好来月事,不方便。”   将军们都是大老爷们儿,他们只知道“来月事”的时候,行房“不方便”,却不晓得“来月事”怎么讲话也会“不方便”。但主帅身为女将,总得多体谅照顾一些,遂一个个都赶忙表示理解。褒富尤其心疼赵亮,指着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军道:“老张,你替主帅来吧。大将军小声说,你跟全军将士讲!”   “好嘞,”老张爽快答应:“没问题,大将军说吧。”   赵亮可怜兮兮的看着褒富,抿着小嘴摇了摇头。胖将军立马会意,体贴道:“大将军身体不适,不宜劳神过度,老张你听我的。”他清清喉咙,道:“全军弟兄们,此番征战,乃护国卫主之举,我军师出有名、讨伐不义,必得上天眷顾!望大家忠心用命、勠力杀敌,待到凯旋之日,我郑妮绝不亏待诸位。天佑大周,我军必胜!”   姓张的将军听褒富说一句,便鼓气扬声学一句,片刻间重复完毕,一万六千将士再次举起手中的兵器,遥指天际,齐声欢呼道:“天佑大周,我军必胜!天佑大周,我军必胜!”   赵亮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暗道:我去,这古代的将军还真得有一副好嗓子,平原旷野给上万人训话,声音小了绝对不行。想到这里,他冲着老张伸出了大拇指。老张虽然不明白伸个大拇指是啥意思,不过看着大将军一脸钦佩的表情,估计是在夸奖自己,于是不好意思的憨笑起来。   待到全军重新恢复安静,褒富小声提醒赵亮:“大将军,现在可以开拔了。”   “开拔?”赵亮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怯生生的问道:“往哪走?怎么走?谁先走?”   估计褒富对赵亮的不着调早就放弃挣扎了,他尴尬笑笑,说:“您不用管这些琐事,下令即可。”然后他又想了想,干脆连这个也直接省去,朝着周围大声喊道:“大将军有令,全军开拔!”   一声令下,数十个方阵同时变化。骑兵当先而行,战车紧随其后,接下来是人数最多的步卒队伍,而大批的粮草辎重则远远跟着,与大军保持一段距离。   赵亮在众将的拱卫下,走的时快时慢,始终处于整个队列的中后段,周遭全是精锐的步骑混同方阵,另外还有战车陪伴。   大军在平野上浩浩荡荡,颇有气势。赵亮看在眼里,忽然想起自己读书时经常玩的一款怀旧游戏“帝国时代”,心中不禁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卧槽,这简直就是游戏的真人版啊?我滴乖乖,以前是在电脑上玩,现在居然来真的啦!   想到这里,赵亮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活跃起来,这等于是把游戏搬到眼前,不痛痛快快玩上一把岂不可惜?不过,理智仍旧时不时的提醒着自己,千万别胡来啊,小心回去挨枪子儿!赵亮脑子里仿佛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撺掇着他抓住机会大干一场,另一个则敲着铜锣警告他保持冷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最后竟然还动手打了起来。   赵亮端坐马背,一边感受着上半身的天人交战,一边还体验着下半身的涓涓细流,那酸爽的感觉是实在无法描述。   就这么痛苦的熬了将近一天功夫,队伍终于停下脚步。赵亮知道,这是已经抵达战场了。   由于之先早已派出了先锋部队,所以大军驻扎的营寨此刻建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部分由各营分别出手,最终赶在太阳落山前收拾停当。   连绵的帐篷间燃起处处篝火,与天边晚霞交相呼应,倒是别有一番风景。赵亮在褒富的引领下来到自己的帅帐,居中而坐,各营的主副将官则分列两旁,等候进一步的指令。   赵亮四下瞅瞅,问道:“有谁知道敌军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一名年轻将军闻言走出队列,拱手道:“启禀主帅,末将是先锋营副将宋伯,负责前趋探敌和安营扎寨。自前日田向、卫康柏二位将军中伏后,敌军的主力已然抵达此处。他们是由申国和鄫国组成的联军,估计有五万左右的规模!”   听完宋伯的报告,众将都不禁大吃一惊。他们之前没有料到叛军竟然会有如此规模,显然己方区区一万六千人马,正处于绝对的劣势。褒富忍不住吐吐舌头,责怪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何不早点报告?!”   “褒将军请恕罪,”宋伯回答:“末将也是刚刚收到前沿探马送回的确切消息,所以还没来得及派出飞骑禀报。”   另一个将军问道:“叛军现在何处扎营?有没有什么新的动向?”   宋伯道:“申鄫联军的大营据此不到五里,站在咱们的望楼上便可清楚看到。他们在半个时辰前送来战书,约定明天一早展开会战。”说着,宋伯从怀中掏出一扎羊皮卷,双手呈到赵亮面前。   赵亮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的全是蝌蚪文,自己几乎一个也不认识。他顺手递给旁边的褒富:“你给大伙儿念念吧。”   褒富哪里晓得他的鬼心思,赶忙对着众将宣读起来。其实这份战书的内容倒也很简单,大意是说周幽王被妖后奸臣蛊惑,乱政频出。申侯与缯侯率领正义之师前来清君侧。如果宗周六师明白事理,就立即倒戈,跟他们一起共襄盛举,否则的话,便于明日清晨在两军阵前一决高下。   “诸位怎么说?”赵亮问道:“迎战?还是避战?”   “那还用说,当然是迎战!”一位将军说道。   另一位将军也点头道:“我同意。咱们没有不战的道理。不过,对方此次兵力雄厚,敌众我寡,还是得赶紧告知大王,燃起烽火才行啊。”   帅帐内一多半的人都纷纷点头,对这个建议表示赞同。尽管宗周六师精锐善战,可是毕竟在人数上远逊于对面的联军,若是时间一久,人家就算耗也能把你耗垮了。   赵亮心中却不这么想:点燃烽火?哼,估计也是白瞎。他一直不相信“烽火戏诸侯”这样的桥段会演绎成“狼来了”的故事,以至于各路诸侯真的见死不救。但是现在看来,诸侯们恐怕早已因为田亩新政的事,对周幽王寒了心。既然申侯肯出头,那何不隔岸观火呢?如果联军占上风,就能逼着天子收回成命,大家继续安心过日子;倘若是王室占了上风,到时再带兵跑来占申子言的便宜也不迟啊。   他心里想是这么想,可话却不能这么说,于是开口命令道:“赶紧派飞骑返回镐京,将联军的情况报告大王知晓,烽烟求援之事,万万不可耽搁!既然大家对迎战都没什么异议,那咱们就上下同心,明天跟他们哎呦卧槽!”   褒富闻言不禁一愣,问道:“大将军,您说什么?”   赵亮暗骂一句:可恶的大姨妈跟他娘的决了堤一样,老子屁股都湿了。他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是说,明天跟他们大干一场!”   会议结束,赵亮忙不迭的把众人都轰了出去,在两名贴身小亲兵的帮助下卸除盔甲。那两个亲兵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根本还是小娃娃。他们此前一直都是服侍男性将领,哪曾见过赵亮这种“大场面”?看看拓着红色臀印的帅位,再瞅瞅大将军那一片血光的裤子,二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心里兀自瞎寻思:主帅怕不是受了什么严重内伤吧?   也亏的是郑妮这种从小练武的好体质,换做普通人可能早就挂了。赵亮除了血流的多些,倒也并没有感觉到诸如小腹疼痛、腰腿酸软的不适。他只是暗暗发愁:就这状态,明天在战场之上可怎么扛啊?该不会打仗打到一半,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过去吧。再说,穿上眼前这身笨重的盔甲,连换条新的展带都费劲!   他让小亲兵把盔甲挂在架子上就速速离开,自己则一个人躲在屏风后面,可怜兮兮的摆弄着丝织展带,一时间悲从中来,边弄边哭,委屈的像个小媳妇似的。   正在自怨自艾的时候,赵亮的耳中忽然响起一阵拨号机的动静,紧接着,郑卢雅急切的声音霎时出现:“赵亮赵亮,我们这里打起来啦!” 第四十章 打头阵   小雅的声音在耳机中突然出现,紧接着又突然消失,赵亮慌得都顾不上管姨妈了,急急忙忙的喊道:“小雅小雅,我是赵亮,什么情况?收到请回答,什么情况?”   拨号机显然已经处于掉线状态,耳蜗里此时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反应。赵亮可以断定,在镐京王宫的地牢那边,肯定发生了大事。按照时间计算,这个当口正是暌离和他约好的行动阶段。难道是营救过程中被御林军发现,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赵亮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管是王小四郑卢雅,还是暌离等魔王岭兄弟,他都不愿见到有人负伤或牺牲。现在他不是担忧犯不犯穿越法的问题,而是发自内心的紧张。赵亮又尝试着联络了几次,但是拨号机发挥稳定,保持着它一贯的状态——接不通。   这下赵亮彻底没辙,急的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脑海中不断幻想着各种各样恐怖的可能性。尽管整日行军早已令他有些疲惫不堪,可赵亮现在没有丝毫睡意,只剩下不住的在帐中来回踱步。   就这么折腾了一整夜,直到天色渐明的时候,赵亮才在因为实在抵不住困意,斜靠着卧榻打起了盹儿。他感觉刚刚睡着的功夫,褒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轻轻响起:“大将军,大将军,时辰不早,该起来啦。”   赵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先是被帐外刺目的阳光晃了一下,又赶紧使劲闭上,哼道:“几点了?”   褒富不明白“几点了”是什么意思,兀自说道:“您老昨晚没休息好吧?这荒郊野外的,比不了镐京。”   赵亮痛苦的揉揉眼,好半天才再次睁开,略微气道:“我是问你现在什么时辰了?”   “哦,马上就进辰时啦。”褒富赶忙道:“再过半个时辰,两军就要会战。各营将官本以为大将军会升帐点兵,所以天不亮便都来到外面恭候。大家一直未见动静,这才推举我进来喊您起床。”   赵亮嗯了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来。昨夜那两个小亲兵这时候端过铜盆绢帕,七手八脚的伺候主帅梳洗,完了又抬着盔甲,给赵亮整装。   等到赵亮一身战甲绑扎结实,外面的日头又升高了不少。褒富在一旁吩咐小亲兵,赶紧把麦饼和肉羹端来,服侍大将军用早餐。赵亮在帅位上坐下,指指旁边的矮凳问褒富:“你吃过了吗,没有啊,那坐下来陪我一起。”   褒富嘿嘿一乐,边坐边说道:“卑职想起前些日子随大将军出使申国,也经常这样一起吃饭呢,呵呵,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赵亮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忽然问道:“咱俩在这儿大吃二喝的,他们等在外面没关系吧?”   “不妨事,不妨事,”褒富掰了块麦饼塞进嘴里,边嚼边说:“主将在营中等若君父,儿郎们候着那是理所应当。莫说等上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是站个三天三晚,也没有人敢说半句怨言啊。”   赵亮闻言放下心来,旋即又想起一事,赶忙问褒富:“哎,你趁这个功夫给我讲讲会战的事呗。我长期跟犬戎交战,想来其中有很多不同的规矩。”   褒富放下手中的肉羹汤碗,连忙说道:“那是那是。犬戎都是蛮夷之人,打起仗来没有什么讲究,哪比的了咱们中原上国?既然大将军垂询,褒富自然知无不言。”他抹了抹嘴,思索片刻继续讲道:“就说这两军会战吧,大抵分为车战和野战两种。车战嘛,顾名思义,那就是只用战车相杀,而野战则要复杂些,各个兵种都需参与。”   赵亮点点头:“嗯,这个好理解。不过究竟是车战还是野战,怎么定呢?”   “额,这就靠双方商议啦。通常是发出挑战的一边选择战法,而迎战的一边只管接受或不接受。比如昨天申国的战书,讲明了要进行野战,咱们没有提出反对便等于确定了。”   “这么草率?”赵亮讶然道:“那么野战有什么章法呢?”   褒富憨憨的笑道:“大将军,这您老可就是调笑卑职了。说起打仗的章法,全天下能有几个比您更在行呢?说实话,我这个将军职位,多半都是靠裙带而来,自从掌上兵马,还未曾真正打过仗呢。”   赵亮心道:巧啦,兄弟,小爷我和你一样!两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嫩雏,带着千军万马来跟人干架,这不是送死又是什么呢?他忍不住噗嗤一乐,对褒富道:“你就别谦虚啦。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当本将军在考较你。”   褒富连忙答道:“是是,卑职遵命。这个野战嘛,就是兵种多了些,排阵复杂些,其他的跟车战也差不多。两军按照约定的时间进入战场,各自整兵列队,等到铺陈的差不多了,便由双方主将出马进行交锋。倘若一方落败,那么另一方则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的冲杀过去。”   “完了?”   “完了呀,”褒富眨巴眨巴小眼睛,又慌忙说道:“哦对,还有。如果有一方落败溃退,那么占据上风的一方可以选择是追击还是停步。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夺地灭国之争,胜方主将通常不会命令追击,此乃礼也。”   赵亮撇撇嘴:“迂腐!打个仗还要讲那么多规矩礼仪,那还不如不打。你们这种战争好似儿戏一般,又是让对方整队,又是主将交锋……咦?你刚才说什么?主将交锋?!”   褒富被他问的一愣,呆道:“啊?是呀,主将交锋。卑职有说错什么吗?”   我去,不会吧?!赵亮心中一惊,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说的这个主将,呵呵,应该不会是指我吧?”   “正是大将军您呀!”褒富一拍大腿,道:“大王登台拜帅、赐授战旗,不就是冲着您足智多谋、武艺高强嘛。光凭这一点,咱们宗周六师便立刻士气大振呢。”   赵亮吓的脸都白了,连连摆手:“那不行,绝对不行……嗯,我还来着月事呢,不方便,不方便。”   褒富为难道挠挠头:“唉,卑职也知道大将军身子不舒服。可是主将交锋,事关全军将士的信心,没法找人替啊。卑职说句不当讲的话,别说是来月事,就是缺了胳膊断了腿,为大将者也得亲自提戈出战呐。”   看着褒富一脸坚毅、没得商量的表情,赵亮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心中暗骂一句,问:“真的没办法?”   褒富摇摇大脑袋:“除了上阵,真的没其他办法。您要是跟大伙儿说不能亲自交锋,估计马上就会激起哗变,说不定那帮莽汉能把您绑在车上送到战场。大不了就做好主将阵亡、拼死一战的准备,总比您怯战不出要强。”   赵亮心道:完了,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昨晚就偷匹马,一溜烟儿跑回镐京去救小四他们,总好过在这里被人给打死。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或许也没那么糟。不是说主将交锋吗?对面来的可是申侯,就算他从小习武,本领高强,但毕竟也已经五十多岁,体力绝对不如年纪轻轻的郑妮。再加上自己好歹也是警官大学毕业的优等生,格斗成绩向来不错,应该不至于一上来便丢掉小命。只要能撑过几个回合,保全了颜面,便赶紧下令全军冲锋,如此一来,就算是渡过难关啦。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击败申侯这个老头儿,大显神威呢。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赵亮的信心稍微恢复一点,于是对褒富勉强笑道:“嗨,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谁还真怕他不成?”   用过了早饭,赵亮在胖将军褒富的陪同下,一起走出帅帐。面对等候多时的诸位将领,赵亮一摆手:“时候不早啦,闲话少说,即刻出战。”   众将闻令齐声应是,纷纷转身跑回自己的队伍,发出命令集合人马,按照序列一队队开出大营,直奔沙场。   几乎是与此同时,远处的山岗上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听那起落整肃的动静,应该是一支大军正在向前挺进。果不其然,没用多久的功夫,申国鄫国的联军方阵便出现在周军将士的视线里。   只见漫山遍野全是各色旌旗,旗上飞龙走凤、鲜艳夺目。在旗帜的引领下,大约三万左右的联军兵马依次排开,分作二十个巨大方阵齐头并进,声势骇人的朝赵亮他们压了过来。   赵亮此时站在自己的主将战车上,看着对面如山似海的敌军阵营,心中立时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那不是害怕,也不是惊惶,而是压抑不住的紧张,与一丝热血沸腾的兴奋交织在一起,不住翻腾。   不待他下令,中军官早已挥动旗号,指示宗周六师的人马迅速展开,与申侯大军针锋相对寸步不让。铿锵有力的行进步伐,重重踏在黄土地上,同时也重重踏在赵亮的心坎,令他差点激动的颤抖起来。他们这边的兵力虽然只有对面的一半,但王室军团也的确非同小可,在士气和阵仗方面丝毫不落下风。   一支支骑兵队伍、战车队伍和步兵队伍从赵亮身旁陆续开过时,将士们都不约而同的向他行着注目礼,眼中满是坚定神色。很显然,在这些普普通通的军人心中,大将军是无往不胜的象征,只要有郑妮在,即便是敌众我寡,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时间,赵亮完全沉醉于两支大军森然对垒的炽热气氛之中,竟然忘记了刚才在帐中的担忧害怕。他现在觉得自己血脉贲张,只想狂喝一声,冲上阵前大杀四方。   正在这个时候,两边的阵列已经基本铺陈完毕,敌我双方几乎同时响起了三通鼓点,整个战场瞬时安静下来。   褒富提醒的声音在赵亮身后响起:“大将军,该您出战啦!”   赵亮微微点头,双手抓紧车上的栏杆,对旁边的御者大喊道:“走起!” 第四十一章 迎战黑金刚   主将战车的御者接到赵亮命令,一抖缰绳,立即催开双辕战马,向前冲了出去。战车的速度不住提升,越过一个又一个周军方阵,径直来到两军之间的空地。赵亮在颠簸的车上左摇右晃,好几次险些被甩飞。他一手紧握着横杆,努力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则攥住插在战车侧面的帅旗,心中不住默念:申侯啊,这次可要对不住啦。您千万别怪我欺负老年人,小弟这也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赵亮这边正在碎碎念着,战车已然冲到了空地中间,远远看过去,对方大阵之中同样驰出一辆战车,只从车上立着的旗号便不难知道,是联军主将出战了。   随着御者一声吆喝,两匹战马渐渐收住脚步,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赵亮长吁一口气,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头盔,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见到申侯,应该先说些什么。   可是忽然之间,一个令他完全预料不到的意外情况转眼来到面前!   对面那辆战车越跑越近,车上的人也逐渐清晰起来。站在对方御者旁边的那道人影,看上去足有两米多高,敦敦实实,魁梧的如同一座黑色铁塔。等到战车在五米开外停下,赵亮才完全看清那座“黑铁塔”的长相。只见他身高两米出头,虎背熊腰,上半身没有穿着战袍,而是直接披甲,露在甲胄外面的肌肉好似绿巨人一样,而且还布满浓密的汗毛。再往上看,头盔下一张黝黑大脸堆着横肉,同样是毛发丛生,胡子头发居然都连在了一起。这副尊荣,立时让赵亮联想到一种爱吃香蕉的灵长类动物。   看着对方比自己腿都粗壮的手臂,赵亮艰难的吞吞口水,问道:“呔!你是何人,赶快报上名来!”   那黑大汉咧嘴一笑,声音仿佛闷雷一般,震得人耳朵发麻:“哈哈哈,俺乃鄫国上卿、讨周联军的统帅元五里,你可是郑妮吗?”   “联军统帅?”赵亮没有顾上回答对方的问题,兀自难以置信道:“你们的主将不应该是申侯申子言吗?”   元五里把眼一瞪:“笑话!申侯是联军的盟主,如何还能再当统帅?俺们两家联手,自然是一家做盟主,另一家担任领兵统帅啦。嘿,俺在问你话呢,你究竟是不是郑妮?五里的戈下从不杀无名之鬼!”   赵亮此时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险些都要炸开,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在胸腔里不停的尖叫:我的妈呀,死啦!死啦!这回真的要死啦!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到底是什么鬼?!在跟老子玩“死神来了”吗?   见他一直不答话,元五里有些不耐烦道:“俺说你这女娃娃好生不懂规矩,元大爷在问你话呢,速速报上名来!”   元五里的嗓门非常大,一通呵斥声传数里,两边的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联军那一方固然是发出起哄的嘘声,而自己这边宗周六师的兵马也跟着心急起来,不明白大将军为何迟迟不肯搭理对方。   赵亮完全顾不上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只是一门心思的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抓紧时间思考对策。看来今天这场硬仗肯定是躲不掉了,不战而逃所带来的可怕后果难以想象,他自己也不愿干出如此丢脸之事——打不过对方没关系,但是当场认怂则太过没种。目前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在元五里手中保住小命,准确的说是保住郑妮的性命。很显然,对方属于那种力量型选手,死拼肯定会吃大亏,而在兵器技巧方面,自己也占不到任何上风。这个时代惯用的战车兵器无非是长戈长戟,这玩意儿又笨又重,使起来极为别扭。莫说他赵亮之前从来没碰过,就算专门练上三天,也绝对比不了那些从小习武的战将。   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再次利用电击芯片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并不是魔王岭上打擂台,也不是申国驿馆里的近身格斗,在平原旷野之中,决斗讲究的是大马金刀。相向飞驰的双马战车,漫空飞舞的长戈大戟,根本就不可能给他提供出掌电击的条件。即便是把功率调到最大,再次施展隔空发力的小闪电,可是那毕竟也有距离限制,对付移动目标还缺少必要的准头。而最关键的是,赵亮不晓得电击芯片还有多少能量,是否足以让他这样浪费。   这个关键时刻,他需要的一个足够长的导电体,能够在交战中远距离触及元五里的身体。车上装备的长戈倒是够尺寸,只可惜它只有首端的攻击部件是由青铜打造,而杆身则是木头材质,完全无法导电。赵亮急的抓耳挠腮,一边嘴上应着对方:“是是是,老子就是大将军郑妮,你想怎么着吧?”一边四处寻摸,查找合适的物件。   忽然间,赵亮的目光落在了刚才一直紧握着的帅旗上。我去,那支周幽王亲赐的大旗,旗杆正是由纯铜打造,也正因为杆身沉重,所以当初需要两名将军来撑持。赵亮大喜过望,目测一下,旗杆足有四米多长,比普通戈戟还要夸张一些。他赶忙双手齐上,解开绑缚固定旗杆的布条。   对面的元五里看的莫名其妙,愠怒道:“喂,郑大将军,你到底在干什么呢?到底还交不交锋?若是怕了,便赶紧弃械投降,免得瞎耽误工夫!”   赵亮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顺手打开最后一个绑扣,将旗杆擎在手中。那个铜疙瘩分量着实不轻,感觉得有上百斤的样子。赵亮实在是拿不住,哐当一下将其担在了战车的横杆上。后方的大周将士们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忽然看见己方的帅旗倒了下来,不由得同时惊呼一声。   元五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道:“你这是意欲何为?缴旗吗?”   “缴你个大头鬼!”赵亮骂道:“这就是老子的兵器,知道吗?”   元五里略感吃惊,不解道:“这算哪门子兵器?这分明就是帅旗!”   赵亮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谢谢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是帅旗吗?到底打不打,要打就赶紧的,我还累着呢。”   元五里哈哈大笑,也懒得再纠结那支旗杆的事情。只要对方愿意交手,他有信心几个回合便可得胜回营。于是元五里一声吩咐,御者赶紧扯动缰绳,把骏马引到左边。而赵亮的御者同时动作,将战车引致相反的方向。两辆车越跑越远,直到相距几百步才相继停下,并调转车头,遥遥对视。   两边的大军看二位主帅磨叽半天,终于来开架势准备交手,顿时欢呼起来,将手中兵器举过头顶,疯狂的呐喊打气。   元五里高居车上,踌躇满志的一挺长戈,指着远处的赵亮大喝一声:“敌将速来受死!”那个气势真如魔王降世、战神临凡。而赵亮就没有人家这么威风了,他现在光顾着回忆当初在警校学过的拼刺术。尽管长四米、重百斤的青铜旗杆与步枪刺刀相去甚远,但是其使用原理却有相通之处。赵亮反复琢磨出手的方式,眨眼之间已经模拟了十几次动作要领。这时御者提醒道:“大将军,卑职要冲锋了,请您留心!”说着,一抖缰绳,两匹拉车的战马猝然撒开蹄子奔驰向前。   战马越跑越快,战车越飙越疾,赵亮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对自己说:“沉着冷静,沉着冷静。”眨眼之间,元五里的战车已经扑到近前,这黑大汉怒吼一声,抖起手中长戈径直向赵亮猛刺。赵亮眼疾手快,利用横杆作为支点,发力向下一压,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旗杆前部忽然翘了起来,砰的一下撞上了对方的长戈。   元五里强就强在力大无比,而铜旗杆既重又结实,论起力道方面不仅不落下风,反而还要更胜出些许。一记正面硬碰,长戈竟然被荡开两三尺,堪堪蹭着赵亮的盔顶划飞。   就这几个弹指的功夫,两辆战车擦肩而过,再次驰往不同的方向。   “哦——”“唉——”两种不同的声音分别在敌我双方阵中响起。欢呼的一方自然是宗周六师,他们因为对赵亮刚才那个奇招颇感意外,不禁高声喝彩;而联军将士则是在为元五里可惜。   说句实话,在两位主将交手之前,现场所有的人都普遍觉得元五里胜算更高。郑妮虽然是周国的大将军,可她常年驻守西疆抗击犬戎袭扰,所以尽管功勋赫赫、天下闻名,但是中原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识过她的本事,就连宗周六师的官兵也不例外。大家乍一看见好似巨人模样的元五里,心中都不禁替身材娇小的郑大将军捏了一把冷汗。   尤其是各营的将军们,决斗尚未开始,便已经悄悄传令下去,随时准备迎接对方发起全面冲击,同时他们还各自安排人手,打算拼死也要抢回大将军的尸体。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胖将军褒富。无论手下们如何焦急催促,老褒这家伙都好整以暇不予理睬。“慌什么?”褒富轻松道:“为何要学他们做防御准备?传我的命令,本营军兵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褒富这种近乎盲目的崇拜,远在几百步开外的赵亮是无从知晓了,他现在正手忙脚乱的鼓捣旗杆呢。刚才那一下,虽然成功格挡了对方势大力沉的一记猛攻,可是他自己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此时此刻,双手传来一阵阵酸痛感,险些就握不住旗杆。赵亮从衣服上咬牙扯下一截子布条,然后用左手将旗杆和右手牢牢绑在一起,完了之后他对御者吩咐道:“兄弟,机灵点!咱这家伙比他的长,距离上千万要把握好,明白?”   御者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明白明白。大将军,我刘二的手段在全军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您老瞧好吧!” 第四十二章 一招致胜   载着赵亮和元五里的战车再次迎面冲击,战场上响起震天鼓声和呼喊声,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为自己的主帅加油助威。   元五里两脚一前一后的扎稳桩盘,手中长戈则朝正前方斜斜举起,双目死盯着越来越近的赵亮,闪烁出狠辣光芒。刚才那招意外的格挡,令他不禁有些怒火中烧,打算接下来一定要对方好看。   眼看两车就要汇合在一处,双方之间仅差七八个战马身位的时候,赵亮的御者刘二忽然发力扯动缰绳,令马头向外侧稍稍偏出,转眼间便与对方预定的轨迹拉开少许距离。由于车速实在太快,元五里的御者甚至都没能及时察觉到任何异常。   当两辆战车终于抵近,元五里暴喝一声,将长戈奋力挥下。他本打算斩向赵亮头颈,令其难以招架,可是没想到战车交错的一瞬间,气势汹汹的长戈竟然抡空了!戈尖距赵亮尚有一米多的远近,搞笑般的杵向地面。而赵亮却大叫一声:“来的好!”随即扭动旗杆,朝左前方全力刺出。只听嘭的一下,元五里的战车侧板硬生生被赵亮怼开一个大洞,破碎的木屑四处飞溅,声势吓人。   “好——”“彩——”宗周六师的方阵里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元五里在车上被气的七窍生烟,怒喝道:“再来!”说罢,他向前挪动了一下脚步,让自己的身体尽量靠外。   转眼之间,两车再次相遇,长戈又一次击中空气,而赵亮则利用旗杆的长度优势,一举打碎元五里面前的横杆。   “再来!”,两车相遇,长戈击空,车辆破损。   “再来!”,两车又相遇,长戈又击空,车辆又破损。   “快一点,转回去,再来!”,两车还相遇,长戈还击空,车辆还破损。   七八个回合跑完,元五里都尼玛傻眼了:能不能打赢先不说,再这么搞下去,自己的战车非得被赵亮怼散架不可!   “他奶奶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元五里怒骂道。他身旁的御者忽然大喊:“将军,我晓得啦,对方每次都故意偏离轨迹,跟咱们拉开一点距离,所以您够不着她!”元五里差点吐血:“你他娘的知道了怎么还不赶紧靠上去?”御者连忙点头:“小的明白该怎么做了!”   战马奔腾,车轮飞转,刹那之间战车再一次迎面相遇。赵亮故技重施,抖起铜旗杆,打算瞅准机会拆车。可是没想到,这回两车的距离忽然拉近了,元五里的长戈在空中划个半圆,电光打闪般朝赵亮的脑袋横削过来。   “哎呦卧槽!”赵亮下意识的弯腰缩脖。只听咣的一声,他的头盔被长戈扫中,径直飞向半空。赵亮一头秀发立刻披散,两只耳朵震得嗡嗡生疼。   旁边驾车的刘二不禁惊呼:“啊!大将军,您没事吧?”   赵亮摸摸自己的脑袋,心有余悸的说道:“好像,好像没什么事……我的天,真险啊!”   刘二抽空转头看了赵亮一眼,紧接着又是一嗓子:“哎呀我的妈呀,大将军你受伤啦,好多血!”   赵亮闻言愣怔片刻,左手不住的上下摸了摸,好奇道:“我没受伤啊?”   刘二指着赵亮的大腿,兀自担心道:“看这里,怕是内伤吧?”   赵亮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闭嘴!那是老子的自然现象。刚才是怎么回事,对面那个大猩猩学聪明了?”   “估计是终于琢磨明白啦。”刘二道:“大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这招儿不能再用。刘二,靠上去,我和他动真格的!”赵亮语气异常坚定。到目前为止,事情仍旧在他的计划之中,接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按照之前的设想,再撑上几个回合了。   两辆战车又来来回回交手四趟,场上的形势也渐渐逆转。由于两车的间距恢复常态,元五里的长戈立时发挥出强大威力。赵亮左肩的护甲被利刃划开,皮肉刺破,鲜血直流。另外三次也都惊险万分,不过好在赵亮早有准备,利用灵活的身法在车上或闪或蹲,堪堪避过致命的攻击。   元五里一改刚才怒气冲冲的模样,站在破车上得意洋洋,哈哈大笑道:“郑妮啊郑妮,俺看你还能撑多久!不如早早投降,大爷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必然温柔善待,哈哈哈。”   赵亮装作气喘吁吁、力不能支的样子,喊道:“元五里你眼瞎了吗?兵器还在老子手里稳稳握着,我投你个鸟降!”   听赵亮讲出这话,元五里脑子一转:对呀,我何不先将那女娃儿的大棍子抢夺过来,然后再好好戏耍她一番,报复一下刚才毁车的羞辱。看郑妮这副弱不禁风的架势,岂能与我比拼力气?况且她自作聪明,将右手绑在那支旗杆之上,说不定爷爷我一使劲,连她一起都拽下车来。好,就这么干!   想到这儿,元五里吩咐御者道:“这个回合车速不要太快,方便俺行事。”   几乎是与此同时,赵亮也在跟刘二讲:“记得待会儿放慢速度,大猩猩可能要中计啦!”   随着一声呼啸,新的回合开始了。   在场边观战的双方将士发疯般的呼喊打气,鼓手们也甩开膀子,狂击战鼓,期待着二位主将激烈交锋。而宗周六师的将军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万分的盯着战场,随时准备应对不测的发生。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把所有人都看蒙了,喊叫逐渐平息下来,鼓点也从密集如雨变得稀稀拉拉,众人都直勾勾的望着战场,张大的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见场上的那两辆战车正相对而行,开始的时候还是狂飙突进,可是到后面越跑越慢,越跑越慢,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似的,等到相遇时竟然变成了闲庭信步。   元五里也大感意外,不禁站在车上咦了一声。赵亮哪敢等他提起戒备之心,看准机会赶紧抄起旗杆抡了过去。重达百斤的青铜杆子,就算是在平时让他举几下也费劲,更何况此时已经与元五里大战了十几个回合,再加上流血过多,赵亮险些没累晕过去。那支大旗杆被他挥得晃晃悠悠,毫无威胁。   眼看赵亮这副状态,元五里心中大乐,暗叫一声“天助俺也。”顺势一伸,就将旗杆的一头夺在手中。   “哎呀不好!”宗周六师的一名将军见状大惊,忍不住喊了一声。周围的将士同样都是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帮忙。   赵亮此时却极为冷静,因为这一切正是他想要的。先是利用距离优势损毁对方战车,从而彻底激怒元五里,紧接着再冒险交战,拼了性命受些皮肉之伤,好令这位联军主将再生出轻敌心态。最后,自己装作体力不支,兵器不稳的样子,给元五里一个阵前表演空手夺白刃的机会,以便让两人顺利连通。   现在元五里果然乖乖听话,出手握紧了铜质旗杆,此时不发更待何时?赵亮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淡淡道:“大猩猩,你中计了!”说着,他立刻发动电击芯片,并且直接开到最大档位。   人类历史上第一支“电棍”正式诞生!   忽然之间,元五里感觉到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从旗杆传导过来,顺着自己的大手刹那间游走于全身。他一翻白眼,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嘴里发出一阵“啊啊啊啊”的惨叫。   也亏得是元五里,粗壮的如同狗熊一般,换做是旁人估计就已经糊了。那可是暌离口中“五雷轰顶”的力道,碗口大小的柱子都能打断,更何况是肉身。不过尽管如此,元五里身上的汗毛还是没能保住,转眼便焦糊卷曲,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而元五里本尊也在短短几秒钟内完全丧失了意识,大手一松,从战车上翻落在地。   在场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根本不晓得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是褒富反应最快,他拔出腰间的铜剑,向前一指:“主帅获胜!全军冲锋!”   赵亮瘫软在战车上,大口喘着粗气,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慢慢涌了上来。刚才的局面真是千钧一发,如果他再迟疑几秒,元五里就完全能够把他扯飞,或是用手中长戈将其当场斩杀。可以说,胜负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大批周军在他的车前匆匆而过,排山倒海般的杀向对面,而联军将士因为主帅落败,也立时陷入惊慌失措的境地,根本无法对抗宗周六师的猛烈进攻。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不消半个时辰,三万人的防线便开始崩溃退散。   快到中午时分,激战才逐渐平息下来,申国鄫国联军在丢下四千多具尸体后仓皇逃窜。为了不重蹈田向和卫康柏的覆辙,宗周六师没敢死命追击,趁着占据优势连忙见好就收,护着疲惫不堪的赵亮返回大营。   大军一回到营地,赵亮顾不上接受部下们的贺喜致敬,赶紧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更换裤子和展带。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了女性的不容易。先不讲这“姨妈巾”摆弄起来有多么不方便,单说女孩子流着血还得和男人一样努力工作、辛苦打拼,就非常值得敬佩。等回到现实的世界,恢复了男儿身,他必须对女同事更尊敬照顾才行。   等赵亮收拾利索,施施然来到帅帐时,那里的场面吓了自己一大跳。褒富领着十一名管营将军和上百个校尉伍长,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高声喝道:“大将军威武!大将军万岁!”   “不用这么夸张吧?”赵亮吩咐众人快快起身,然后笑道:“一场胜仗而已嘛,难道以前你们从来没有赢过?”   褒富摇摇头道:“大将军您太谦虚啦,这可绝对不是普通的胜利。”   赵亮在帅位上一坐,好奇的问:“哦?那你们跟我说说,究竟哪里不普通了?”   “大将军这是在考较咱们呐,”一位将领笑道:“以少胜多,以弱克强,咱们一万多兵马,打的他们三万人满地找牙,还不是奇迹吗?”   另一位将军道:“老王,你说的这个不算啥,最厉害的是大将军击败了元五里,那才是威震天下的战绩!”   “咦?照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元五里很有名吗?”赵亮问道。   “岂止是很有名啊,那是相当有名啊!”褒富吃惊道:“您老难道没听说过元五里吗?”   赵亮赶紧尴尬的笑笑:“啊……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对,是在哪儿听过,呵呵呵。”   之前的那位将军道:“元五里号称天下第一勇士。他本是齐国人,自从出道以来,无论阵前比武还是擂台较量,大小几百战都未曾一败,死在他手里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不知道他何时竟然做了鄫国的上卿,现在又跑来担任联军主将。不瞒您老说,上午在战场一见到是元五里来了,我们众兄弟都替您捏着把汗呐。”   “就是就是,”另一个人道:“元五里那家伙打遍天下无敌手,谁遇见了他都得像躲避瘟神一样,跑的远远的。大将军武功盖世,轻轻松松便将其击落在车下,如此辉煌的战绩必将会传扬四方啊!”   赵亮听得心中暗道:我去,原来还是个大boss啊。这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如果事先知道元五里如此了得,就算是把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去决斗啊。忽然之间,赵亮又记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赶忙问道:“对啦,那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不会死了吧?”他最怕的就是元五里没抗住五雷轰顶,万一一命呜呼可就麻烦了。   褒富答道:“死倒是没死,元五里已经被我军生擒,目前就押在帐外。” 第四十三章 谈条件   赵亮听说元五里落在了自己手中,心头大喜,于是赶忙吩咐褒富:“快带他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不一会儿的功夫,被五花大绑的黑金刚走进帐中,只看他虚浮的脚步就知道,这货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赵亮关切的问道:“元将军,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元五里露出一副倨傲的神情,冷哼道:“莫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杀你干什么?”赵亮笑道:“你不死我才烧高香呢。来人,赶紧给他松绑。”   众将听得一愣,有人劝道:“大将军,这……这可使不得啊。此人武艺高强、力大无穷,解取绑缚恐怕……”   “恐怕什么?大不了再放倒他一次。”赵亮满不在乎的说道。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元五里放声大笑:“你们放心,俺元五里没那么下作!既然被尔等俘虏,往后要怎样我都坦然接受。”   褒富闻言向卫兵使个眼色,示意他们给元五里松绑。赵亮又吩咐道:“给老元搬个座来,你们都出去,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谈谈。”   将军们先是面面相觑,但是转念一想,凭大将军的功夫,料想元五里也翻不出天去,于是众人纷纷施礼告辞,离开帅帐。   当帐中只剩下赵亮他们两人后,元五里道:“郑妮,早上对垒之时,你究竟对俺用了什么邪术?实话跟你讲啊,俺心里不服!”   赵亮咧嘴一笑:“你先别管我用了什么手段。现在的问题是,你已经成了我的手下败将,还被我军俘虏。接下来,能不能平安回去,就看你的表现了?”   “平安回去?”元五里楞了一下,然后愤然道:“俺是堂堂的男子汉,你可不要指望能让俺屈膝投降!”   “谁他娘的说让你投降了?”   “不投降?那你如何放俺走?”   赵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然问道:“犬戎人现在到哪里了?”   元五里一听“犬戎”二字,顿时脸色大变,嘴里兀自否认道:“啥犬戎不犬戎的,俺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看他这反应,赵亮心中立马有数了:看来这次真的是西周灭国之战。作为联军的统帅,元五里不可能不知道犬戎这支强援的存在,但是勾结异族进攻王室,说出去也不好跟天下诸侯交代,所以对于这点,联军核心层必然是讳莫如深。   赵亮笑笑,好整以暇道:“你知道我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元五里皱皱眉头,犹豫道:“你是朝廷的大将军,专门……专门对付犬戎的。”   “你听说过犬戎在我手上占到什么便宜吗?”赵亮仍旧笑嘻嘻的问他。   元五里闻言脸色又是一变,过了半天还说:“你……你难道都知晓了?”   赵亮一拍大腿:“废话!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你以为我这个大将军是瞎子聋子吗?犬戎那边若是没有我的眼线,岂不是笑话?”   此时元五里已经基本确信,申侯向犬戎借兵一事早已经被郑妮摸透,所以这样一来,那支奇兵反而变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他叹道:“既然你啥都晓得了,干嘛还问俺呢?唉,你打算咋对付他们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赵亮一字一顿道:“他们究竟到了哪里?如何与你们配合?只要你肯讲出来,我立马放你离开。”   元五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赵亮,半晌才回答:“反正你也知道了犬戎大军的存在,只要留心侦查,在大周地盘上也不难发现他们的行踪,所以告诉你也无妨吧。犬戎现在就埋伏在镐京往西三十里的双头山。只要我们联军拖住宗周六师两三天的功夫,他们就趁机对镐京城池发动偷袭,届时你们首尾不能相顾,则必败无疑。唉,不过看来申侯的计策要落空了。”   赵亮点点头,判断出对方所言不虚,而这也是最合情合理的战略。如此一来,他们既可以击败周朝的军队,又能撇清与异族暗地勾结的关系。等到镐京被犬戎杀得尸山血海了,申侯再顺势带兵将他们击退,收复都城,拥立自己的外孙成为新王。   这番筹划,真不愧是老谋深算。   赵亮对垂头丧气的元五里说:“你回去吧。”   “啊?你就这么放俺走了?”元五里将信将疑。   “当然没那么简单!”赵亮道:“你回去替我给申侯带个话,今夜子时,我在白天的战场之上等他见面,商谈关乎两军性命和天下苍生的大事。”   寒风萧瑟,一轮血红的月亮挂在远处天际,映衬得整个大地都朦朦胧胧。赵亮裹紧身上的披风,思绪早已飞到了镐京,飞到了战友的身上。刚才他不断尝试呼叫郑卢雅的拨号机,可是始终都没有任何应答。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暌离他们到底有没有得手,周幽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些问题都萦绕在赵亮的心头,让他难以完全平静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褒富指着远处道:“大将军,人来了。”赵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火把摇曳着微弱光亮,由远及近而来。   赵亮吩咐一声:“你们都在这里等着。”说罢催马上前,迎着对方过去。约摸跑出不到百步的距离,两边的战马终于汇合在一处。此时赵亮终于看清楚,来者为首的正是申侯,而他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人。右边的是久违了的申国大夫申左兰,左边的则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哈哈哈,大将军别来无恙啊。”申侯见到赵亮,忙不迭的拱手招呼,神态颇为热情亲切。   赵亮也连忙还礼:“申侯,你好。真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是啊,这的确是冥冥中自有天数。”申侯转而叹了口气:“唉,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会和大将军对阵疆场呢?想想也令人不胜唏嘘。大将军,子言也是万般无奈啊。大王深受奸佞小人的蛊惑……”   赵亮抬手阻止申侯继续说下去,道:“得啦,你出兵的理由不必再讲,我都理解。”   只听旁边那位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哼,既然大将军都理解,那么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呢?”   看着赵亮疑惑的眼神,申侯赶忙介绍道:“哦,这位是鄫国侯宫父穆。”   宫父穆向赵亮微微一揖:“大将军能释放五里,我在这里先行致谢了。”接着他又说道:“不知您深夜约见,究竟有何指教呢?”   赵亮听出宫父穆语气中隐含的猜忌和敌意,也懒得理他,转而对申侯道:“元五里回去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申侯微微一愣,和申左兰对视一眼后答道:“额……他提及了犬戎之事。”   赵亮笑道:“我就知道,不提这茬儿,你们估计还不愿意来会面呢。说说吧,接下来怎么个玩儿法?”   申左兰答道:“目前看来,左兰真是对大将军佩服的五体投地。甫一入战场,便立时掌握主动、扭转乾坤。先是打败并生擒元五里,获得了一场大胜。紧接着又击中我方要害,逼得我们不得不跑来讨教。之前伏击周军所赢来的筹码,转瞬就输个干净。”   “少说废话,”赵亮不满道:“当初你谋害我们的账还没算清楚呢!”   申左兰就怕他在申侯面前谈及此事,赶紧服软:“大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左兰之前种种失礼之处,还望您能宽恕。这份恩情,左兰定当铭记于心。”   其实赵亮才顾不上跟他算那些旧账,反正这坏蛋是申侯的部下,而长烈公子也早就知晓事情原委,迟早有机会收拾他,所以根本不必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赵亮淡淡一笑,说:“行啦行啦,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们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另一边的宫父穆道:“犬戎不犬戎的其实也无所谓。不管大将军是如何探知此事,总归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与我方有关。即便没有这支力量,凭我联军的兵力,恐怕镐京也终将难保!”   申侯接着道:“大将军也不要指望烽火台能有什么作用。老夫早已经跟各个诸侯国的主家通过气,他们都认为田亩新政破坏祖制,不得人心,也希望我们能够举起义旗,铲除蛊惑大王的妖后和奸臣。所以,在我联军行动之时,他们是绝对不会响应烽火信号的。至于说成周八师嘛,不知道大将军信不信,他们已经向我的外孙,大王的长子姬宜臼效忠了。”   “我信我信,我都信。”赵亮不耐烦道:“不用扯那么多!只要有我在,光是宗周六师你们就啃不动!打上个一年半载,你们连镐京城墙都摸不着,信不信?”   申侯苦涩的吞了吞口水,半天都没说话。郑妮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如果犬戎被她顺利结果掉,凭借精锐的宗周六师,联军确实有可能占不到任何便宜。   申左兰眉眼通透,他知道对方既然要约见谈判,那肯定是有什么蹊跷,于是问道:“不知道大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   赵亮撇撇嘴:“终于肯谈正经事了。申侯、鄫侯,你们两位怎么说?”   申侯与宫父穆交换了一个眼神,道:“额……想必大将军早有高见,我等洗耳恭听。”   “你们答应我四个条件,我立刻收兵让路,既不去动犬戎,也不来打你们,可好?”赵亮悠然说道。   闻听此言,申侯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宫父穆赶忙问道:“什么条件?”   赵亮掰着手指头道:“第一,不得伤害宗周六师的官兵。姬宜臼登位后,还要给他们加官进爵,作为起义之师大大封赏。”   “这个嘛……”宫父穆略微有些犹豫,申侯却抢着道:“没问题,此事包在老夫身上!第二呢?”   “第二,褒氏一族,除了褒姒之外,其余人等不得株连降罪。原已任官不得惩罚,原有土地不得剥夺!”赵亮这个考虑,完全是冲着褒富来的,他可不想让这个胖乎乎的家伙被褒姒给连累了。   申侯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这个当然,其实褒姒也不过是一介可怜的愚妇,她一人承担足够了,没必要牵扯太多人。”   赵亮点点头,继续道:“还有第三件,我手下有一票弟兄,就是魔王岭的那帮山贼。他们已经将长烈公子救下,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送回你这里。对于他们,你们可要好生相待,不能有任何不敬。”   申左兰一听申长烈还活着,脸色不由得有些变化,而申侯则喜出望外:“果真如此吗?我的老天爷,这真是祖宗保佑啊。不瞒大将军您说,老夫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能有如此善果,我愿意用百里之地犒赏暌离先生和他的手下。”   “那就好,”赵亮道:“还有最后一件……”   申侯眨巴眨巴眼,好奇的问道:“愿闻其详。”   赵亮琢磨了半天才终于开口:“申侯老兄,那些专门负责记录历史的史官们,请问你能有办法搞定吗?” 第四十四章 风向扭转   赵亮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竟然是要申侯动用一切力量,将历史记载调后两年!   申侯三人听得不禁大感愕然、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以前都曾经参与过各种各样的阵前谈判,但是所涉及的内容也无非都是关于战俘奴隶啊、土地分割啊、金钱财富啊等等等等,所以方才赵亮说的前三件事情很好理解,也不难接受。   可是这最后一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三人一时间都有些想不透,郑妮大将军为何会提出如此荒谬而又无关痛痒的要求。   “大将军,老夫猜测,您一定不会将其中的原因告诉我们吧?”申侯问道。   赵亮点点头:“关于为什么要这样,你们就别瞎打听啦。如果做不到,那我只能想办法用自己的方式来实现‘调后两年’的目标!”   “千万别!”申侯一听这话,心想这丫头倘若真的把战事拖个两年,哪得死多少人?花多少钱啊?再说时日一久,保不准有些诸侯国看到风头不对,来个倒戈相向、趁火打劫,那么这结局可就难讲啦。   他愁眉苦脸的看看宫父穆:“老弟,你看这事怎么办?”   “难办!”宫父穆摇摇头:“天下悠悠之口,岂是我等能干预的了?”   申侯和鄫侯同时长叹一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申左兰笑道:“两位侯爷,左兰以为,这件事说难办也不难办。”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赵亮、申侯和宫父穆异口同声的问道。   申左兰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那些寻常的稗官野史,其实并不需要多费心思。主要是官家的正典记载,只要控制得当便可以达到大将军的期望。咱们是否可以这样,此次清君侧,无论大王是否愿意,多半是要禅位给太子殿下才行了。这件关乎到社稷的大事,各诸侯国的史官必然要详加记录。而我们只需将太子登基的日子放在两年之后,这之前仍旧以大王的名义执掌国家,待登基昭告天下的时候讲明申鄫两国联军讨伐王室不义,并且顺便击溃了趁机来犯的犬戎大军,那么史官们就会习惯性的将登位与讨伐这两件事一起写入卷册。这样一来,不就可以混淆视听了吗?”   宫父穆沉吟半晌,同意道:“嗯,申大夫此计应该可行。”   申侯见状,对赵亮说:“既然如此,这个条件也没问题了。大将军放心,倘若实在不行,老夫就强令各国收缴正典卷册,统一修改,否则便大兵压境。”   赵亮心想也只好这样了,于是点点头:“那就有劳三位,我先在此谢过啦。”   宫父穆忽然好奇道:“你的条件就只这些?你自己呢?没有任何要求吗?”   “没有没有,”赵亮赶忙道:“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最好把我完全忘记,什么东西或痕迹都不要留下。”   申侯道:“大将军,可千万别怪我人老糊涂,嘴巴没有遮拦。老夫怎么感觉你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呢?”   “我也有同感。”申左兰道:“其实刚才那四个条件,只要大将军愿意,做起来远比我们要更加轻松容易。尽管太子登位,也没有谁敢把您如何如何,对吗,二位侯爷?”   宫父穆沉默不语的点了点头,申侯则说道:“大将军是郑桓公的义女、大王的表妹,正儿八经的宗室贵族。同时又是威震边陲的一代名将,任谁坐上王位,也要对您重视有加,不敢丝毫轻慢。可为何……”   赵亮摆摆手,道:“我累啦,想好好过几年安生日子。这个理由行吗?”   宗周六师的帅帐内,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军官,人们一个个都凝视着赵亮,沉默不语。   赵亮拍拍手,说道:“哎哎哎,都干什么呢?跟闷葫芦似的!我已经把话都讲清楚了,反正这一仗我是不想打了。趁着今天一场大胜,逼着申侯把后路也给你们都留好,往后究竟何去何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一名将军问道:“大将军,既然我们今日刚刚获得胜利,您又为什么忽然萌生退意呢?”   “说来也简单,”赵亮胡诌道:“第一,我跟先王后的关系不错,为她遭逢不幸的事情,我还与大王闹得很不愉快;第二,田亩新政破坏祖制,作为诸侯子系,我很难支持;第三,朝中有奸臣坑我,罗织罪名,把我的男宠和结义姐妹投入王宫大牢。大王他不辨是非,竟然反而追究我的过错!所以啦,思来想去,我还不如支持太子姬宜臼上台,说起来也总归还是大周的江山。”   众将官闻言都面面相觑,努力在彼此的眼神中寻找有用信息,希望能从别人那里看出来点什么。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褒富忽然率先开口道:“大将军是一位明白事理、爱惜部下的主帅,跟着她准保不会错。刚才大将军不是都说了吗?申侯答应,诸位兄弟以后皆能升官发财,像我这样跟王后沾点远亲的,也不会受到任何株连,你们还犹豫什么呢?”   见他带头表态,一位将军说道:“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不瞒大伙儿啊,我是许国的宗室子弟,家父前些日子还来信说,让我辞去军职立刻回乡,就是因为那个田亩改制的事。”   “我是鲁国的!我大哥也写信给我,大骂王室昏庸,搞出什么狗屁新政!”   “齐国也早就传遍了,都说再这么弄下去,恐怕要天下大乱。”   大嗓门将军老张压着声音道:“别说你们诸侯国,就是我这周国子弟,也因为新政的事儿愁了许久。另外你们不知道,当初先王后在宫中自尽,太子被大王下令缉捕,所派遣的兵马就是由小弟带队。我不忍心看着那位平日里温和善良的太子惨遭毒手,故意放他一马,后来还被大王责罚。”   “对!我记起来啦,老张你以前是御林军的统领,后来才调到咱们这里的。当初我们还纳闷儿呢,敢情是因为这个缘故啊?”   “这事情老张你办的没错,乱命不受,是真君子真好汉!”   “说的好!乱命不受,咱们不能再给那昏君卖命啦!”   “同意!反了他娘的,临阵倒戈,效忠太子!”   “听大将军的,这仗不能再打了。跟申侯联手,打回镐京去!”   眼看众人七嘴八舌的鼓噪起来,赵亮心道:差不多,和我想的差不多。这个时代的将领基本上全是贵族出身,与各个诸侯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周幽王这名穿越者急功近利,搞出如此一个不合时宜的改制,其实早就将统治根基给得罪光了。平时宗周六师的这些将军只是因为没人挑头,所以摄于王权和军纪的压力,敢怒不敢言而已。   如今他这位主帅既然已经把话挑明,又给众人留好退路,岂有不支持的道理?   众将领越说越激动,急吼吼的就要连夜投奔申侯,赵亮赶紧拦着:“都给我消停点!现在时机未到,你们还不能立即行动。听我的吩咐,从明日起,我军开始与联军进行对峙,等时机成熟,申侯自会派人来联络你们。”   褒富奇怪道:“大将军,你的意思是,不和我们一起?”   “抱歉,兄弟,我还另有要事去办。”赵亮解释道:“小四还在王宫大牢里,我现在就得立刻返回镐京去营救他,迟了恐怕会出麻烦。”   褒富道:“既然如此,那您何不带着我们一起回去?有宗周六师在,转眼就可将全城控制在我们手中,岂不是更有把握?”   赵亮连忙拒绝:“不不不,千万不能那样做。我只是让你们弃暗投明,并不是要大家对王室倒戈相击。况且,大王毕竟龙威尚在,贸贸然的领兵回去,他只要登高一呼,你们谁能保证手下的兵卒不会重新听命于他?到时候,局面恐怕更难控制。”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禁纷纷点头称是,只有褒富仍旧不放心:“至少也要带上一队精锐吧?你的安危同样重要。”   赵亮心中一阵感动,可仍旧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我自己回去更利落些。至于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暌离和他的数千魔王军还在镐京,完全可以护我周全。褒富,申侯他们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本将军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就是宗周六师的领兵主将,同时也是与对方商议协调的全权代表。申侯认识你,他也觉得聊起来更放心。”说着赵亮转头对众人喝道:“我的命令听清楚了吗?”   “卑职明白!”众将官齐声回答。   赵亮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拍了拍褒富的肩膀,正准备动身离开,忽然有一个声音自人群中响起:“大,大将军,卑职有事禀告。”   大家闻声都不禁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军官犹犹豫豫的看着赵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事情,说!”赵亮感觉有些好奇,问那人道。   那位瘦小军官回答:“大将军,卑职名叫尤坦,是镐京八位城门守备之一……”旁边的老张连忙对赵亮介绍:“他是我的部下,长期负责驻守镐京南门。尤坦,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尤坦对自己的上司点点头,继续说:“我,我知道南门有一条密道,或许大将军回去时能用得着。”   “密道?什么密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老张略感诧异。   尤坦显得有些惊慌,连忙道:“请大人恕罪。那条密道是兄弟们用来做传私勾当的。镐京一向戒备森严,有些犯禁的货物不好进出城门,我们平时就利用这条密道运送。原想是赚些外快补贴家用,所以一直没敢告诉您。方才卑职见大将军连夜回城救人,担心此行凶险,就忍不住讲了出来。兴许危急关头……”说着,尤坦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脑袋。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张骂道:“你这厮还真是狡猾,竟然在老子眼皮底下搞出如此古怪。不过你很不错,分得出轻重,宁可挨责罚也要顾全大将军安危。姑且先记上一功。”   赵亮也是既惊讶又欣喜,赶紧向尤坦问明了密道出入口所在。有了这个法宝,将会大大增加此次行动的筹码。 第四十五章 拼音的记号   安抚好宗周六师,赵亮决定连夜出发。与申侯私下议和之事,尽管大家都表示同意,但难保这里面不会有个别人忠于周幽王,将事情秘密报告镐京。所以他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赶在周幽王有所防范或是犬戎人偷袭镐京之前,回去与王小四他们汇合,然后一举完成抓捕穿越者的任务。   由于不熟悉回京的路途,而且以他的骑术,还不能胜任独自摸黑赶路的要求,所以褒富特意指派十几名精干护卫一道随行。等到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赵亮等人已经能看到镐京城池的轮廓了。   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暂时先不使用南门密道,而是索性趁着天光大亮由城门堂而皇之的进入镐京。当护卫向城头的兵卒报上郑妮大将军的名号后,城上立时响起一阵欢呼之声。赵亮知道他们昨日肯定已经收到首战告捷的飞马消息,才会对自己的到来如此欣喜。   负责把守城门的军官连忙吩咐打开大门,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出来迎接赵亮。作为全军统帅,赵亮自然不需要向对方解释自己为何忽然回来,只略一点头便往里走,军官则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不住的嘘寒问暖。   过了门洞,赵亮忽然勒马停步,指着不远处的高台问那军官:“咦?燃起烽火了吗?”   军官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赶紧回话:“是的,大将军。昨天一早,前方送来关于敌人兵力的军报后,大王便下令点燃烽火,召集各路诸侯来此会师。”   赵亮点点头,四下打量一番后又问道:“你这里的人手不多啊,全都去哪里了?”   “前晚王宫发生了一些异常状况,弟兄们都被临时调去街面上,配合实施搜查警戒。”军官报告道。   闻听此言,赵亮心中一惊,立时联想到暌离营救王小四和郑卢雅的行动。他故意将声音放的平和些,漫不经意的问道:“究竟发生什么状况了?”   军官毫不犹豫的回答:“卑职不是很清楚。听御林军说,好像是申子言派来大批刺客,半夜突袭宫中大牢,抢夺重要人犯。”   赵亮追问:“人被抢走了吗?”   “抢是抢走了,但敌人肯定没有离城。”军官道:“幸好在附近巡逻的御林军及时发现,跟对方展开激战。仓皇之际,那些家伙慌不择路,只能暂时躲藏起来。所以我接到命令,配合御林军在全城实施搜捕。”   赵亮放下心来,估计暌离他们是躲在了自己的宅院之中,一时间还尚未被人搜到。他接着向那军官打听道:“城外有支兵马你晓得吧?就是我从魔王岭招安回来的那些山贼,他们现在人呢?”   军官说:“还在原地驻扎呢。城守将军不知道他们为何没有随您一起赶赴前线,本打算让他们帮忙守城,可是那些人说只听大将军号令,其他人一概不理会。城守将军也担心贸然放他们进来会出什么不测,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让他们安安生生的留在那里,并且多送过去十天的口粮,省得那些人生事。”   “你拿着我的令箭去找他们,”赵亮吩咐道:“就说是我的命令,叫他们赶紧入城,一起帮忙搜索敌方奸细。”   听他这么说,军官大感为难,支吾道:“请大将军恕罪。不是卑职不尊将令,昨夜宫中传来旨意,目前城防一切调动都需大王亲自点头,所以……”   赵亮本打算让魔王岭的兄弟进城,将局面搅乱,好方便暌离和申长烈等人脱身。但现在看来这招不好使了。他从容道:“哦,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现在要入宫去面见大王,还是辛苦你跑一趟,命令魔王岭的人马从现在开始全体戒备,随时准备战斗。”   赵亮快马加鞭,径直奔往自己的宅院。郑妮的这处院落是在王宫范围内,但宫门口的御林军哪敢阻拦大将军,尽管他们心中有些疑惑,可还是慌忙开门让路,放赵亮一行入宫。   来到小院门口,赵亮吩咐众护卫全留在院外警戒,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去,否则格杀勿论。交代完毕,赵亮几乎是飞奔着冲进小院。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挨屋找过一番后,居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我去!这是怎么回事?赵亮的心不禁沉了下去。按理说,即便暌离、王小四和郑卢雅不在这里,可是申长烈总该在啊?怎么连他也不见了人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时填满心头,令赵亮后背一阵阵发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转身来到院子里。   站在院中,赵亮慢慢弯下腰,仔细观察地面。凭借着他在警官大学读书时掌握的痕迹分析学知识,逐尺逐寸的进行辨认。赵亮是在前天上午离开此处的,虽然当时有大批宗周六师的将领在场,但经过四十八小时以上的风吹日晒,那些脚印早已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如果之后又有人来到这里,必然会留下不同的蛛丝马迹。   就这样,赵亮足足观察了十几分钟,到后来干脆直接跪在地上,趴下细看。终于,几组微不可查的脚印进入他的视野。那几组脚印明显比之前的脚印要新一些,其中一组尺寸较小,显然是属于女性的,另外还有一组男子的脚印里带着非常浅淡的血迹。   这些脚印并未延伸至房中,而是在院中停留了一会儿,便转往屋后。赵亮像警犬似的,匍匐前进,一路来到宅院后墙处。在那里,他发现了更为清晰的翻墙痕迹。据此赵亮可以大致推断:暌离救出小四和小雅之后,的确先是回到了此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令他们觉得这里并不安全,所以尽管御林军后来并未搜查小院,可当时他们几人还是叫上了躲在屋中的申长烈,一起从后面越墙逃跑。   想到这里,赵亮立即站起身,又回到小院中庭,重新四下搜索。没用多久,他便在那棵之前被电击毁伤的树干中间发现了一条记号——用拼音写着的yuxia。   我尼玛!这帮家伙居然躲到毓霞宫?赵亮看着只有现代人才懂的汉语拼音,知道这不是王小四就是郑卢雅给他留下的信息。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方才他尝试过几次用拨号机呼叫郑卢雅,可是设备始终处于无应答的状态,估计恐怕不是信号问题,而是和王小四一样,拨号机出故障了。   他仔细思考片刻,脑海中不断的回忆毓霞宫的结构,猜测暌离他们有可能藏身的地方。上次   夜晚去那里时,他们发现毓霞宫不止一座主殿,另外还有大片房舍分三面环绕在旁边,共同组成了一个功能完整的建筑群落。那些房舍有些是宫女内侍的住处、有些是厨房、库房和浴室等等,还有一些则常年空置、无人问津,几个同伴估计就躲在那里。   赵亮寻思,自己返回镐京的事情不可能隐瞒太久,用不了多长时间周幽王便会得到消息。与其到那个时候被人家叫过去问话,还不如主动前往觐见,也好争取机会寻找暌离等人。他拿定主意,转身离开小院,直奔后宫而去。   赵亮在路上遇见内侍宫女一打听,周幽王果然刚刚下了早朝,按惯例回到毓霞宫休息。赵亮心道一声正好,熟门熟路的来到王后褒姒的寝宫。   此时,早已经有人通禀周幽王,说郑妮大将军觐见。周幽王和褒姒闻言都不禁一愣,赶忙下令召见。   等到赵亮在内侍的引领下,七转八绕的通过“迷宫”,来在宽敞正堂的时候,周幽王先讶然开口:“表妹,你怎么回来了?”   赵亮不慌不忙的给周幽王和褒姒行过礼,然后答道:“王兄、娘娘,昨日我军取得大胜,前线那边算暂时稳住了,臣特意赶回镐京报告战况,顺便商议接下来的谋划。”   按常理来说,周天子登台拜帅,领兵大将出征之后,不奉召是不能擅自离开前线的。像赵亮这样自行决定回京面圣,已然是犯了大忌。尤其如果这时候前线突然爆发大战,那么无论胜负结果如何,主将都是要被杀头问罪的。   但是郑妮身份特殊,又刚刚取得一场敌众我寡的胜利,甚至还生擒对方主将,一下子成了镐京乃至整个周朝的希望之星,所以周幽王也不便责怪她,只能客客气气的给赵亮赐座,温言道:“表妹辛苦啦。什么也别说,让寡人先敬你一杯,祝贺大将军首战告捷,生擒天下闻名的元五里,哈哈哈,来,满饮此爵。”   褒姒也在旁边凑趣道:“要不说还是妹妹了得。我听大王讲,那个元五里武艺高强,想胜他绝非易事。我也陪饮一爵。”   赵亮谦虚两句,将美酒一饮而尽。待他放下酒杯,周幽王道:“表妹,你此次回来,想必是有非同寻常之事,快给寡人说说。”   赵亮心中暗骂:娘的,确实非同寻常。老子风尘仆仆的来回折腾,还不是因为你这混蛋?他心中这么想,嘴上却说:“王兄,此番申侯与鄫国联手叛乱,兵力达五六万人,仅凭镐京的宗周六师,恐怕平叛力有未逮。臣妹想与王兄商量,看看接下来如何是好?”   “此事表妹不必担忧。”褒姒替周幽王答道:“昨天大王已经下令,燃起烽火讯息,征召各路诸侯前来勤王。据上大夫虢石父估计,十日之内,距离较近的几家诸侯可以率先抵达,兵力大约在四万上下,连同宗周六师可与申子言的叛军规模相当。不出一个月,成周八师也会及时赶来,到那个时候,叛军危矣。”   赵亮一边听褒姒介绍,一边暗中观察周幽王的表情,他发现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疑虑的神色,仿佛对于利用烽火台求援一事颇有信心。赵亮对此百思不解,忍不住问道:“大王、王后,倘若诸侯们看到烽烟却没能及时赶来增援呢?”   “咦?表妹,你为何也会有这个担心?”周幽王奇道。   赵亮听对方说了个“也”字,心里吓了一跳,欲要赶紧解释,却听周幽王又说道:“不必如此患得患失啦。寡人早已经想好万全之策。我不仅命令各处烽火台示警,还专门派出几路特使,赶奔最近的诸侯国,对他们许诺大片封地,并且撂下威胁,胆敢迟疑不来者,将被一同视作反叛,毁家灭国!另外还有,为了防范犬戎趁火打劫,寡人除了让赢开守稳西疆之外,还安排了大批斥候监视西北方向的各处要道,稍有风吹草动都无法逃出寡人的眼睛!” 第四十六章 诱饵   赵亮听周幽王那一套胸有成竹的谋算,不禁心想:你也是蛮有办法了。派遣特使去游说诸侯国,确实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因为比起跟申侯之间的交情,周天子赏赐土地的承诺,显然对诸侯们来说更有诱惑力。何况他还另外附加武力威胁,凡是不来救援或迟来救援的,都将与叛乱同罪,会受到可怕的惩罚。如此威逼利诱,哪家诸侯也未必真扛得住。   不过,周幽王恐怕还是棋差一招——他在镐京西北方向所布置的监测网,有可能已经被暌离破坏了。   暌离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胆大机智,他亲自挑选的五十名精锐,想必非同小可。周幽王派去的那些斥候,心里只顾着监视随时可能出现的大批异族军队,绝料不到暗中竟有人专门以他们为目标,实施突然袭击。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斥候们的命运实在堪忧。   如此一来,周幽王将完全掌握不了敌军的动向,直到犬戎人兵临城下才会恍然大悟。   赵亮现在也顾不上感慨,导演这幕历史大戏的糊涂账,究竟该算在谁的头上,他一心还惦记着王小四暌离等人的情况,赶紧厚着脸皮向周幽王告个罪,借口要方便一下,趁机暂时溜出了毓霞宫。   站在大殿门口,赵亮茫然四顾,看着周围那多达上百间的大小房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找起。正在犹豫的功夫,一个小宫监凑到跟前低声道:“大将军,小的有秘事禀报。”   赵亮一听那人的声音,顿时楞了一下,转头仔细端瞧时,才发现对方竟然是郑卢雅。他喜出望外,急道:“我的天,你们……”   “大将军,此处不便说话,请您随我来。”郑卢雅小声提醒赵亮,然后做个请的手势。赵亮也立刻反应过来,故意大声道:“哦?竟然有关敌人的情报?好吧,你头前带路。”说着,便随郑卢雅迈开步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绕过毓霞宫大殿,取道左侧回廊,一路朝里走去。   等他们绕过七八组房舍,转眼来到一个偏僻的院落门口,郑卢雅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人跟踪后,对赵亮道:“大家都在里面呢,进去吧。”   赵亮点点头,闪身进入那座院中,而郑卢雅则又向两旁张望了一下,才跟着进去,顺手将大门关好。   众人藏身的院落并不大,只有一间正房加一个小院,院中堆满各式家具杂物,显然是一个不常有人来的闲杂仓库。赵亮快步走进唯一的房间,见到了心中一直惦念的伙伴:王小四、暌离、申长烈和两名魔王岭的弟兄。   看到他来了,众人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尤其是申长烈,两只眼睛险些就要飙出泪来。暌离抢先道:“妮妹,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赵亮点点头:“昨天跟申国鄫国联军干了一仗,还生擒了元五里。”   “我的天!是齐国的元五里吗?”一名山贼瞠目结舌的问道。   赵亮语气平静:“就是他。元五里现在是鄫国上卿,兼任联军的统帅。”   暌离、申长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赶忙追问详情。赵亮给众人简单介绍一番前线发生的情况,包括与申侯谈判的事情也没有隐瞒。大伙儿听得是目瞪口呆,完全没能想到眼下的局势居然会发生如此惊人的逆转。赵亮又略微回答了几个疑问,然后对他们问道:“你们怎么没有留在我的住处那里?之前险些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遭遇什么不测。”   王小四解释道:“是我提议换地方的。尽管之前我们释放了牢里所有的犯人,但是保不准对方很快就能察觉暌离他们的目标识我和小雅,再一联想咱们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会重点搜查那处宅院。所以我跟大伙儿商量,还是决定暂时躲到这边来,灯下黑嘛。哎,你发现我给你留的记好了吗?”   “发现啦,”赵亮没好气道:“幸亏老子细致,不然你那个鬼东西谁能看得到?我特意跑到毓霞宫觐见大王,就是为了找你们。快跟我说说前晚到底怎么回事?”   暌离介绍道:“前晚我带领十五名弟兄,化装成周军的模样去往地牢,趁对方毫无防备,一举将那里的看守全部制服。然后我们将牢门逐个打开,释放全部犯人,让他们速速逃命。我们则夹杂在其中趁乱离开。可是没想到,有一名看守不知是去茅房还是干别的什么,当时并不在场,等他返回后发现犯人越狱,立刻鸣钟示警。等弟兄们将他拿下,附近的御林军也已经赶过来了。没办法,我们只好硬碰硬的强行突围。为了保护小四他们的安全,我特意让手下们集中力量朝宫外突击,将大批御林军引开,自己则领着小四兄弟和小雅姑娘回宅院找长烈公子。”   申长烈接口道:“我们翻墙离开后,趁着宫中大乱,又顺小路折返毓霞宫,好几次都险些暴露行踪,真的是紧张万分。来到这里后,暌离先生和小四兄弟分析,说大将军肯定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所以才让小雅姑娘装扮成内侍,守在外面等你的消息。”   赵亮微微颔首,道:“没事就好,只要人都平安我就放心了。也不晓得负责引开敌人的那些兄弟们怎么样了。”   “这事请妮妹放心。”暌离道:“他们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前晚那种情况,逃出王宫并不困难。唯一麻烦的是可能无法离城,一来城墙比宫墙高出太多,二来因为全城戒严,城上的守军人数既多又非常警惕。所以他们应该是躲在了城南荣记铁匠铺,那里是我之前给他们指定的集结据点。”   赵亮一听“城南”二字,立刻高兴道:“那敢情好啊!我知道有一条密道,正好就在城南那边,大伙儿顺着密道可以安然离开镐京。”接着,他将尤坦说的密道出入口,详细介绍给在座众人。暌离听完也非常兴奋,建议道:“那咱们就别犹豫啦!今晚便逃出王宫,叫上铁匠铺里的人马,即刻离城。”   “不,是你带着长烈和弟兄们走,”赵亮道:“而我和小四小雅得留下来,因为我们还另有要事去办。”   “那怎么行?要走一起走!”申长烈马上抗议。   赵亮脸色一沉:“怎么?你打算违抗我的军令吗?别忘了,你长烈公子现在是我和申侯议和的重要环节,如果你有了什么闪失,两军就可能重新开战,到时候便是生灵涂炭的惨剧,明白吗?”   申长烈正欲争辩,暌离在一旁拉住了他:“好啦,小公子。眼下可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既然大将军如此安排,那必然是另有深意,我们绝不能扰乱她的部署。”说着,他转头道:“妮妹,就照你的命令来吧,白天人多眼杂,我们四人等到天黑就离开王宫,去外面和弟兄们汇合。”   “这样才乖嘛。”赵亮嘱咐道:“现在王宫和镐京都戒备森严,没有大王命令,连我都无法调动人马自由出入。所以你们离开王宫的时候要万分小心,包括前往铁匠铺这一路上,必须匿踪潜行,不要被人给看见。”   暌离点点头,答应道:“你放心吧,我会留意的。”   赵亮见终于说服对方先行撤离,暂时放下心,对王小四和郑卢雅道:“你俩跟我来,我有事情要交代。”   三人起身走到屋外,就站在院子当中小声商议关于抓捕周幽王的行动。赵亮道:“此事不能再拖了,最迟明天,最快今晚,犬戎大军便有可能偷袭镐京。等到警报一起,周幽王身边必然会有大批卫士保护,到那时更难下手。”   王小四挠挠头:“那该怎么办,现在也没什么好机会啊。前天暌离来营救之前,我们跟屠处长成功的联系了一次。那老头儿都快失去理智了,一个劲儿的骂娘。”   郑卢雅道:“另外,穿越者在现实世界的身份也已经查清楚。那个人名叫马建国,是个标准的抠脚大汉加宅男。他曾经在一家互联网公司里做程序员,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家给炒了,之后便一直宅在家里。特工总部的同事冲进他家里时,满屋的外卖垃圾,马建国就躺在垃圾堆里一动不动。”   “死了?”   “肯定没死啊,不过也差不多了。”郑卢雅解释道:“特工们把他抬回了总部,交给科学院的专家们接手,实施人道主义看护。据科学院说,如果再不把人给弄回去,马建国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极高。”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赵亮思索道:“我在来的路上想了个办法,可否用胶囊航行机做做文章?”   郑卢雅反应很快,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用航行机当诱饵,引来周幽王?”   赵亮点头道:“是的。我打算对周幽王谎称在前线捡回了一件奇怪的物品,想办法诱骗他去我的小院探看究竟,到时候你俩埋伏在房中,等他一进来就利用电击芯片将其打晕,然后把人塞进机器完成任务,而我则想办法将其他人拖在外面,给你们争取时间。”   王小四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点头道:“嗯,我看可行。这样做悬是悬了点,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如来个险中求胜。”   “我也觉得可以。”郑卢雅也表示同意:“只要你能保证把禁卫们留在屋外,我们两个对付他一个应该没有问题。”   “好,那就这么定了!”赵亮道:“一会儿等暌离他们出发后,你们就想办法溜回小院,检查调试好设备便在那里埋伏起来,傍晚前后我把人给带过去。” 第四十七章 神兽与神器   赵亮返回毓霞宫,继续跟周幽王商议大战之事。周幽王姬宫湦此时仍旧沉浸在自己那“算无遗策”的谋划之中,一副胸有成竹的得意神态。而褒姒也颇为配合,在一旁不住地称赞周幽王英明神武,绝对会成为千古圣君。   赵亮无心吹捧这个“屌丝”马建国,不住的在心中暗骂,但是脸上还不得不摆出心悦诚服的模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着对方。   三人就在毓霞宫中摆下午膳,边吃边谈,一直聊到下午时分。正说着话,内侍进来通禀,说上大夫虢石父在外求见。周幽王此时正讲到兴头上,当然希望听众越多越好,更何况是这种善于迎奉拍马的听众,所以赶忙叫人宣虢石父入殿。   片刻功夫后,虢石父便在内侍的引领下快步来到正堂。见到赵亮也在这里,虢石父先是略感惊讶,但是他误以为大将军是奉天子之命回来的,所以也没有多加在意,连忙依次向三人行礼问好。   周幽王开口问道:“爱卿求见寡人,所为何事啊?”   “启禀大王,微臣是来献宝的。”虢石父谄媚笑道。   “哦?何宝之有?快说来听听。”   虢石父稍稍拱手,笑道:“说来也是巧呢。昨日早上,百越之一的骆越国有一队商团抵达镐京,他们带来一只稀有的猛兽,号称‘麒麟’。那时候微臣正忙着协调各部守军,四处搜索城中奸细,所以也没有顾上这件事。今日散朝之后,手下管事的才来向臣报告。臣记起古书上曾经记载过,说麒麟乃祥瑞之物,是代表国之大将的上古神兽,象征着武运昌隆。臣想到昨天中午大将军以少胜多,还生擒了对方主将元五里,恰好就应了这只神兽的征兆啊。于是微臣不敢怠慢,赶紧来向大王献宝。”   赵亮在一旁听得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要不说奸臣就是奸臣,老子在前线拼着性命打出的胜仗,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因为沾了他那只狗屁神兽的光,转眼就把功劳抢走一大半。   周幽王闻言却哈哈大笑,乐道:“竟然会有此事?哈哈哈,果真是天大的好兆头啊!这一定是上苍在明示寡人,此次平叛之战肯定会大获全胜。爱卿,那只神兽麒麟现在何处?”   虢石父答道:“回禀大王,神兽尚在微臣府中圈养。没有得到大王和王后的旨意,臣不敢擅自做主,呈送殿前。”   “哦,是这样啊。”周幽王看看窗外的日头,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等你再命人去府中运回来,怕是天都黑了,啥也看不清楚。不如这样吧,明天一大早,你将神兽直接送往议事的正殿去,好让文武百官一同观赏,顺便也能提振提振朝中的士气!说实话,现在有不少大臣心怀二意,对田亩新政和平叛之战颇感不以为然,甚至就专门等着看寡人的笑话!表妹昨天的大胜,再加上明日麒麟现身,定会叫那一干冥顽不灵的家伙哑口无言!哈哈哈……”   虢石父赶忙起身领命:“微臣遵旨。明日早朝,臣定会让满朝文武心悦诚服,不敢再对大王的圣意有半点顾虑。”   赵亮暗骂虢石父只会阿谀奉承,一味迎合周幽王的心意,却丝毫不管究竟怎样做才真正对国家和朝廷最为有利。不过,他也忍不住要感谢这坏家伙,恰好及时过来送上了一个“献宝”的话题。赵亮趁着周幽王心情美丽,赶紧道:“王兄,刚才上大夫提到天降祥瑞,令王妹同样想起一事,须向大王禀告。”   周幽王好奇道:“表妹有什么事要告诉寡人?”   赵亮回答:“前日在战场之上,我的部下们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物件。此物长约八尺,外形奇特,看似沉重,实则分量极轻,上面还写有从未见过的符号。军中见过世面的人都说,这东西八成是上古时代的器物。”   “居然还有此等事情?”周幽王闻言惊讶道:“现在东西在哪里?”   赵亮回答:“此刻就放在我的宅院里。那个物件非常奇特,自打运回来安放好后,便不能再轻易移动,否则就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听一位老军说,这是因为镐京城里的王气触动了这个上古神物的灵性,所以只有真正的王者前来,才能做到天人合一,收服此物。王妹本来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所以没有禀报大王。但是,方才虢石父大人说起什么麒麟,一下子提醒了我,兴许那也是上天赐予您的祥瑞呢。”   周幽王大笑道:“哈哈哈,这真的是天佑寡人呢!一下子来了两个吉兆,岂有不万事亨通的道理?”   虢石父却阴阳怪气的说:“大王明鉴,郑大将军所说的那个古怪器物,究竟是什么还不清楚呢。万一……”   “去瞧瞧不就得了?”赵亮顺势应道:“反正我的住处离毓霞宫不远,到底是好是坏,一看便知。”   虢石父闻言一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幽王则饶有兴趣的问褒姒:“美人儿,你意下如何?要不要去探个究竟?”   褒姒抿嘴笑道:“既然大王有此雅兴,妾身自当奉陪。”   周幽王见褒姒同意前往,立时吩咐众人移驾去往大将军郑妮位于宫中的宅院。由于路程并不算远,所以平时王驾出行的仪仗自不必兴师动众的搬出来,按照他的意思,只有四名内侍、四名宫女和十几个殿前武士随行。   大伙儿跟着兴致勃勃的周幽王一同离开毓霞宫,径直来到赵亮的小院。院门外面,站着宗周六师的精锐护卫,眼见他们到来,赶紧单膝跪倒。周幽王吩咐护卫平身,随后领着众人走进院门,护卫头子趁旁人没注意,低声对赵亮道:“大将军,小四兄弟已经回来了,他让我们配合您的行动。”   赵亮暗赞王小四机灵,点点头嘱咐道:“很好,你们暂时守在外面,留心那些御林军。”说罢连忙追上前面的人:“王兄,且慢。”   周幽王停住脚步,回头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额……是这样。那个物件确实比较古怪,再没有弄清原委之前……”赵亮忽悠道:“不宜让过多的人看到。尤其是王后娘娘身份娇贵,千万别出了什么状况。还是先由我陪着王兄进去研究一番再说吧。”   周幽王正要答话,虢石父在一旁开口道:“大将军,倘若如此不稳妥,又岂能让大王万金之躯贸然赴险?我看还是算了吧。”   赵亮听了气的牙痒痒,反唇相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军中那些老人儿不是说了嘛,大王身上的堂皇正气,既能唤醒神物,也能压制邪祟。我尚在旁边保护,此地又是王宫,还能有什么险?我是怕你和内侍宫女们的气场纷杂,打扰王兄鉴定宝物。”   周幽王觉得赵亮讲的有些道理,轻松笑道:“哎,表妹说的没错,在寡人的宫中,能有什么古怪危险。尔等暂且留在此处,等寡人弄清楚情况,再召唤你们进来。美人儿,你也暂且先委屈一会儿,好吗?”   褒姒微微颔首:“妾身遵命。大王,尽管有表妹随扈,但毕竟上古神物非同寻常,也还请您多加当心。”   “哈哈哈,你放心吧,没什么事!”周幽王大笑一声,迈步走进正堂房中,赵亮则紧跟在他的身后,顺手将屋门关闭。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郑妮的房中尚未掌灯,所以视线颇为昏暗。周幽王四下打量一番后问道:“表妹,神器在哪里?”   赵亮先取过火镰,点燃室内的烛火,接着一把扯掉罩布:“就是这个玩意儿。”   随着罩布的掀开,时空穿越航行机终于露出真容。如同棺材大小的胶囊状机器呈现在二人的面前,机身金属外壳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耀眼。而上面“特工总部”、“K-F-C”和一连串数字编号也格外醒目。周幽王不禁发出轻声惊呼,把脸凑到近前仔细端详起来。   赵亮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屏风,知道王小四和郑卢雅此刻就躲在那后面,随时准备行动。他顺口说道:“王兄,你先慢慢研究,我去安排王后到隔壁房间喝茶休息。”   “你忙你忙,”周幽王目不转睛的盯着航行机,心不在焉的摆摆手。   赵亮轻声咳嗽一下,给王小四他们打个信号,然后赶忙转身出了房间。他来到院中对众人说道:“大王正在探究神器的奥妙,请娘娘先到厢房稍候。”褒姒闻言略一点头,在赵亮的指引下走进旁边的房舍,虢石父和宫女禁卫们也连忙紧随其后。   褒姒在房中款款落座,早有护卫端来茶水伺候。赵亮与虢石父就一左一右的站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褒姒闲聊,等候周幽王的消息。过去一盏茶的功夫,赵亮心中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对褒姒道:“王后,臣妹现在去看看,王兄那边怎么样了。倘若无甚异状,我便来请您移驾。”   褒姒点点头:“妹妹辛苦了,快去吧。”   赵亮说声领命,接着又脚步匆匆的返回正堂。一进门,他便看见周幽王仰面躺在卧榻上,一动不动,王小四和郑卢雅则站在旁边。   “怎么样?完成了吗?”赵亮急切问道。   王小四和郑卢雅同时摇了摇头,都有些愁眉苦脸。赵亮见状一惊,道:“怎么回事?”   郑卢雅解释:“你出去之后,我俩立马就从屏风后面悄悄摸出来,没等这货察觉便一下将其击昏。然后小四把人扛进航行机,我配合着给他安装好抓捕设备。可是没想到,机器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反应?!”赵亮讶然道:“设备又坏了?”   郑卢雅摇摇头:“不可能。我之前认真检查了两遍,操作也完全是按舱内手册来的,机器保证没有故障和异常。”   “那究竟是咋回事?没道理呀。”赵亮大惑不解,急的脑门上渗出微微的汗珠。   王小四幽幽道:“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穿越者已经在我们行动之前就离开载体,返回现实世界了;二、这货根本不是穿越者。” 第四十八章 异变突起   赵亮知道,此时绝对不能乱了阵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们觉得哪个可能性更高?”   “我倾向于前者,”郑卢雅回答:“之前总部反馈信息,说已经找到了穿越者马建国,并且把他的肉身交给科学院监管。会不会是那边找到了什么方法,把穿越者的灵魂抓了回去?咱们现在一时也联系不上屠处长,不然就可以核实一下了,唉……”   王小四沉思片刻,摇摇头:“我看很难说。如果找到肉身就能抓人的话,那还要我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小赵,你说呢?”   赵亮同意道:“我也是这么想。倘若真如小雅判断的那样,屠处长即便联系不上我们,也一定会再派人过来的,总不能把咱们三个留在这里瞎胡搞吧。现在没有同事出现,说明极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我们搞错目标了。”   “这个也不太会吧?”王小四兀自疑惑不解:“你当初在金殿上接受特使金牌的时候,身份识别芯片不是报警了吗?”   赵亮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当天发生的情况:那是我刚刚抵达这个时代的第一天,周幽王传召郑妮上朝讨论对付申侯的事情。在褒姒的建议下,周幽王决定暂时不对申国动手,而是任命我担任巡视特使前往申国。当我走上王座的高台,伸手接过特使金牌的时候,位于左手腕的身份识别芯片忽然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这种装置是专门用来辨认穿越者身份的,为了防止频繁示警而导致特工身份暴露,所以对于同一个穿越者,警报只会提示一次,之后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当时那个微不可查的警报声说明,自己对面正是货真价实的穿越者!   可是眼前的问题又该如何解释呢?   身份识别芯片,穿越者,周幽王,伸手,对面……赵亮忽然打了个激灵,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那天他伸出手去的时候,坐在正对面的,是两个人!   “卧槽……”赵亮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王小四意识到事情蹊跷,连忙问道:“谁?你把谁给忘掉了?”   赵亮又想了几秒,答道:“褒姒。”   “褒姒?”郑卢雅略感吃惊:“难道她才是……”   “极有这个可能。”赵亮点点头:“身份识别芯片报警的时候,褒姒就坐在周幽王身旁,究竟是因谁而起,应该说是50%对50%,只不过我们都有些先入为主的认识,想当然的确定周幽王就是那个穿越者马建国。可是现在仔细回忆一下就不难发现,这中间其实有很多蹊跷古怪的地方。”   王小四道:“比如说呢?”   “比如褒姒的性格脾气和处事风格,就与我们以往的认知大不相同。我在上朝的时候跟旁边大臣打听过,那人告诉我说,一年前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褒姒因为受了风寒大病一场,康复后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性格开朗起来,还跟着姬宫湦一同上朝,每每参与国家大事的讨论议定。”   郑卢雅听得瞠目结舌:“不会吧?这很像是穿越者上身的节奏啊!”   赵亮微微颔首,继续道:“还有,派我去巡视申国也是她的主意。当时我就奇怪,褒姒为何会提出这个建议,现在看来,恐怕也跟穿越者有关。”   “还有还有,”王小四想起来:“那天在毓霞宫审问我和小雅,不也是褒姒耍手段吗?当时险些死在她的手上!另外,上次去牢里试探我们的那两个宫女,正是来自毓霞宫,也都说奉王后之命。”   赵亮道:“不止这些。在得到申侯大军前来讨伐的消息后,褒姒明显表现的非常在意,曾经不止一次提醒周幽王点燃烽火,向各路诸侯求援。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还特别堤防犬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夜审被当成异族奸细的小雅。”   郑卢雅道:“这么说,田亩新政也是出自褒姒的脑袋了?”   赵亮点点头:“多半是这样的。因为我之前试探过周幽王,向他询问究竟如何想出田亩新政的主意,这家伙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显然并没有成熟的思路。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应对申侯大军的方略,也是褒姒给他支的招儿!”   “我去,那岂不是猪八戒背媳妇,一不小心背成了孙猴子吗?”王小四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再用芯片去识别一下褒姒?”   “不可能了。”赵亮叹道:“唉,芯片有保护装置。当初在金殿上报过警,如果那次是针对褒姒来的,现在就不会发挥作用啦。而且你们俩的身份特殊,目前更没有机会接近她……”   郑卢雅焦急的说:“得赶快想办法才行,时间拖得太久了,外面的人会起疑心的。”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内侍的声音:“启奏大王,城守将军的部下在外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   屋里的三个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城守将军派人跑来禀报敌情,昏迷的周幽王如何召见?   赵亮反应最快,高声答道:“大王正在探究上古神器,让他等一下!”   “等不了!”褒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娇柔之中隐含煞气:“犬戎大军偷袭镐京,情况万分紧急,还请大王速速定夺!”   紧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几名殿前武士护着褒姒和虢石父走了进来。他们一看到屋里的景象,同样是惊骇万分、脸色大变。褒姒的瞳孔立时收缩几分,沉声道:“郑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大王怎么了?这两名越狱的犯人为何会在这里?”   面对连珠炮式的质问,还有那些面色不善的武士,赵亮索性也豁出去了。他心念一动,突然说出三个字:“马建国。”   虢石父和殿前武士们听到他说“马建国”,不仅毫无反应,而且还有些茫然,根本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褒姒的反应却大为迥异了。三个字一出口,褒姒先是下意识的一惊,然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喝道:“你,你是什么人?!”   行啦,这种表现,也犯不着再使用身份识别芯片——如假包换的穿越者马建国啊!   赵亮不禁哑然笑道:“我尼玛,还真的是你啊?啧啧啧,你说你一个抠脚大汉,竟然会变成绝世美女,想想也替周幽王感到毛骨悚然。至于我是什么人,那还用问吗?你心里头就没有点B数?”   眼见赵亮这么说,本来极度紧张的褒姒反而慢慢镇静下来,她用纤纤玉手逐个指着站在面前的三人,冷笑道:“哦,原来如此,合着你们仨是一伙儿的呀。好,好,很好……”   说着,褒姒对旁边的武士吩咐道:“这三个人是犬戎派来的奸细,意图劫持伤害大王。现在听我的命令,将他们统统拿下!”   方才褒姒与赵亮的对话,已经令包括虢石父在内的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此刻她又突然下旨擒拿赵亮,更让武士们感到迷糊:郑妮大将军?犬戎派来的奸细?您开玩笑呢吧?   眼见众人犹疑不定,没有一个上前动手,褒姒气的在原地直跺脚,吼道:“都聋了吗?你们给我上啊!”   虢石父最先清醒过来,一脚踢在旁边武士的屁股上:“赶紧的,娘娘有令,擒拿奸细,保护大王!”   “住手!”门外院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暴喝,宗周六师的护卫队长带着手下,把正堂门口团团围住,原本站在那里的内侍和宫女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惊叫四散,只剩下七八个殿前武士留在原地。   护卫队长怒道:“谁敢动大将军半根汗毛,我让他血溅五步之内!”   殿前武士们一看这个架势,不再有丝毫犹豫,立刻齐刷刷的拔出兵刃,跟宗周六师当场展开对峙。   虢石父又惊又怒,骂道:“混账!你们宗周六师难道要造反吗!此处是王宫大内,御林军武艺高强,你们这是在以卵击石!”   赵亮见护卫队仍旧忠于自己,暂时放下心,好整以暇的笑道:“上大夫稍安勿躁。你觉得就凭这几个烂番薯臭鸟蛋,能擒得住我?”   “你还真当自己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吗?”褒姒挖苦道:“我要是猜没有错,你恐怕连平常十分之一的功力都发挥不出来吧?哈哈哈……”作为穿越者的马建国,同样不敢轻易在旁人面前暴露太多疑点,所以把一番话讲的颇为含蓄,只让赵亮三人听得懂。   王小四反唇相讥:“即便不能发挥正常功力,你又能奈我们如何?麻烦看清楚,现在这个院子里大家兵力相当,我们还略占些上风呢。废话少说,乖乖跟我们走吧。”   褒姒噗嗤一乐:“大王轻信尔等,不加防范。但是我却不同,你真以为占了上风吗?”她转首对旁边一名武士道:“信号!”那名武士闻言赶紧从腰间取出一小节竹管,放在唇边使劲吹了起来,只听一阵尖利的哨声突然响起,远远的传了出去。没过多久,院子外面同样响起竹哨的声响,彼此呼应。紧接着,郑妮宅院附近亮起大片火把,一百多名御林军气势汹汹的向此处围拢过来。   “我去,你居然还安排伏兵?!”听着外面纷乱的脚步声,赵亮不禁吃惊道。   褒姒哈哈一笑:“自打知道反穿局大驾光临,我又岂能不多加小心呢?”   赵亮对此早有疑惑,赶紧顺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关于这个问题嘛,”褒姒抿嘴浅笑,语气中却充满冷酷意味:“等你们到了阴曹地府,自会知道。”   郑卢雅在一旁突然开口:“你先别得意!我们既然能说出马建国三个字,当然是已经将你的底细全摸清了,包括肉身也都搬回了总部。如果不想变成可怜的孤魂野鬼,我奉劝你还是放弃抵抗,乖乖跟我们走!”   褒姒在听完郑卢雅的话后,表情略微有些变化,那是一种糅合了惊讶、慌张、不舍、愤怒等等情绪的复杂神色。不过,这个微妙的表情只在褒姒的脸上出现了短短一瞬,旋即又被阴冷所取代。她几乎是狞笑道:“那副臭皮囊不要也罢!告诉你们,我他妈早已经受够了!这里有什么不好?没有屈辱、没有嘲笑、没有无休无止的白眼和不屑,只要我愿意,甚至可以成为大周的武则天!”   赵亮心里咯噔一下:卧槽!距西周结束一千四百年后,武则天篡位,她所建立的那个新王朝不恰好也是“周”吗?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关联?! 第四十九章 救星   此时的赵亮,已经顾不上再考虑一千四百年之后的事情了。眼前褒姒只要一声令下,外面的御林军便会冲杀进来,到时候他们三人的小命都保不住。   王小四心里也明白目前情况危急,赶紧转移褒姒的注意力,顺嘴胡扯道:“哎哎哎,我说马建国,哥儿们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你跟大王同床的时候不别扭吗?被男人压在下面到底是个啥感觉?”   褒姒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又冷笑道:“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吗?无聊!”说着,她慢慢向后退了两步,作势要下令进攻。正在这时,一匹快马冲入院中,从马背上跳下一名军人,朝着对峙的人群喊道:“不好啦!犬戎大举攻城,西北两门即将失守!”   这一声喊不要紧,顿时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可怕消息似的,远处城墙那边同时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   虢石父神色慌张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褒姒则狠狠盯着赵亮,咬牙切齿道:“都是你干的好事!”接着她对手下武士们喝道:“先把这伙叛贼奸细给解决掉,然后再想办法对付犬戎!传我的命令,让外面的御林军……”   就在褒姒说话的功夫,刚才那位跑来报信的军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绕过人群,移到了正堂门口附近。正当褒姒下令动手,负责传令的殿前武士刚刚举起竹管的时候,那名军人忽然飞扑过来,好似猎鹰从天而降,先是一脚踹飞武士,紧接着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将褒姒擒在手中,同时大喊道:“谁也不准动,否则我立即弄死她!”   一柄锋利的匕首正顶在褒姒的咽喉处,刀尖甚至已经划破了浅层皮肉,渗出鲜红血滴。褒姒的头发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头向后仰,脸上满是惊惶神色。   “暌离?”赵亮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正是魔王岭的大寨主暌离。   王小四也吃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暌离一边抓着褒姒,一边微笑道:“妮妹,我早猜到你们会有危险,所以根本没敢离开。小四兄弟,别愣着啦,赶紧把大王也弄在手里,两个大人物岂不是更保险点?”   王小四闻言哈哈一笑,转身从剑架上抽出铜剑,担在昏迷不醒的周幽王脖子上:“都别乱动啊,当心大王的龙体。”   虢石父和殿前武士都看傻眼了,哆哆嗦嗦的说:“你……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赵亮兀自担心的问暌离:“申长烈怎么样了?”   “他好着呢,”暌离扯着褒姒,一步步靠近赵亮:“我的手下已经护着他从密道离开,直接找二丫去了。”   赵亮放心的点点头,对褒姒说:“命令你的人都出去,不然的话……”   “不然个屁!”褒姒突发发了疯似的狂喊:“御林军听着,不要受他们的威胁,你们只管放开手脚,他们不敢把我和大王怎么样的……给我杀!”   站在房间内外的殿前武士们闻言都是一愣,尽管王后有令,但大家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可是院子外面的御林军却不晓得情况,听到褒姒声嘶力竭的声音,顿时鼓噪起来,举着刀枪便往里冲。宗周六师的护卫们眼看对方进攻,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刻就地展开迎击,跟汹涌而来的御林军混战在一起。   战事一开,场面转眼失控,殿前武士们也放下犹豫,气势汹汹的朝赵亮等人猛扑过来。暌离不禁怒骂一句,当时就想一刀结果了褒姒,赵亮赶忙拦住他,急道:“把褒姒交给小雅,咱俩先挡住敌人。”   暌离松开褒姒的头发,顺手一掌切在对方的颈后,立时把她打昏,然后一个纵身迎上殿前武士,将匕首舞得上下翻飞,堪堪阻住了敌人的攻势。赵亮见状赶紧吩咐旁边的王小四去配合郑卢雅,把褒姒抬进时空穿越航行机,自己则抢过铜剑去帮暌离。   王小四不敢耽误时间,手脚麻利的抱起瘫软在地上的褒姒,转身把她塞进机器。郑卢雅也连忙将各种连接线固定在褒姒的头部和胸部,然后对着舱内的仪表盘一通操作。   滴——滴——滴——,三个代表不同功能维度的检测灯相继亮起,显示这次的目标终于匹配正常。郑卢雅不禁长吁一口,冲王小四点了点头。“快看,屏幕上有反应!”王小四惊喜的指着舱内屏幕喊道。   郑卢雅比他反应更快,此时早已经通过键盘输入了一套特别的指令码,只听舱内瞬间响起一个声音:“反穿越调查局抓捕穿越者程序启动,灵魂穿越遣返机制开始五秒倒计时,5、4、3、2、1,启动!”   王小四和郑卢雅的眼睛紧紧盯着褒姒,一眨都不敢眨。直到三个检测灯同时熄灭,屏幕又传出声音:“遣返完毕,抓捕成功。”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都觉得这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居然仿佛比两千八百年还要漫长。   王小四一把扯掉连在褒姒身上的线路,将人架出航行机,对郑卢雅道:“小雅,赶紧的,现在马上返航!”   郑卢雅略微犹豫道:“这,你们……”   “先别管我们,迅速撤离,这是命令!”王小四把褒姒放在周幽王身旁,急道:“你必须立刻把机器带离这个时代,天大的事!”   郑卢雅反应过来,抬脚跨进舱室,说了一句“保重”便将舱门关闭。几个呼吸间,一道刺眼的强光从时空穿越航行机的机身上发出,紧接着轰的一声,整个机器瞬间消失不见。   这个奇异的景象,立时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正在激战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停下动作,目瞪口呆的凝视着刚才航行机所在的位置,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赵亮知道郑卢雅他们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一脚踹开面前的武士,跳上卧榻大喊道:“都不要再打啦,先听我说两句!”   此时,包括院外的兵马也都已经察觉出屋里的异常气氛,听他这么说,众人不禁纷纷大惑不解的收住兵器,朝这边望来。   “虢石父,你别躲着啦,出来!我有话讲。”赵亮等两个武士把藏在柱子后面战战兢兢的虢石父拉出来,继续道:“众位将士,我郑妮并非意图造反,更不会伤害大王和王后。只是因为政见不同,才生出些误会而已。现在犬戎确实已经开始攻城,主力大军又被调往前线对付申侯,所以镐京眼看就要失守。我们与其在这里打生打死,不如赶紧收拾行李出城逃命,晚了恐怕就只能命丧犬戎手中啦!”   随着赵亮的话语,外面的喊杀声比刚才更加清晰,显然战斗已经从城墙漫延到城内,远近各处都有火光在闪耀。御林军个个惊疑不定,一时间难以判断究竟该何去何从。   赵亮指着卧榻上的周幽王和褒姒道:“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护送大王离开镐京,其他事情等击退犬戎之后再说。虢石父!”   “啊?我,我……”   “你什么你,还不赶快带人走?”赵亮威胁道:“想死在这里吗?”   虢石父反应过来,赶忙慌慌张张的直起身,对殿前武士和御林军道:“快,快,咱们别自相残杀啦,把大王和娘娘抬上御辇,火速出城避难,快点呀!”   众将士眼见大将军和上大夫都这么说,于是不再迟疑,七手八脚的架起周幽王和褒姒,在虢石父的带领下匆匆离去。   眼看御林军撤走,宗周六师的护卫们搀起伤员围拢过来,等候赵亮的指示。而暌离也好奇的问道:“妮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小雅姑娘怎么会忽然凭空消失?还有那个什么叶塞国的古怪雕塑,竟然可以打开,还一起变没了?”   对于这些问题,赵亮真的是无从答起啊,况且他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于是说道:“暌兄,先不要讲这些了,你帮我个忙行吗?”   “妮妹请尽管吩咐。”暌离生性洒脱,赵亮说暂时不讲那便不讲,爽快答应道:“这些怪事以后再说,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赵亮答道:“我和小四还有事情要处理,劳烦你带人在外警戒,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你们进来带我们一同离开镐京。”   暌离点点头,二话不说的朝众将士一挥手:“你们都跟我在院里等候大将军!”说罢,领着大家离开正堂房间,顺便将房门关严。   赵亮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王小四道:“行啦,四哥,任务完成,该咱们返航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本应该感到高兴的王小四此时却脸色异常,只听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小赵,我这回可能麻烦啦!”   “怎么了?”赵亮感到有些不解。   王小四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直到刚才小雅返航时我才想起来,我的拨号机坏了。”   赵亮听完这话,头皮瞬间发麻:卧槽,之前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注射在赵亮和王小四体内的时空拨号机,既是一种通讯联络工具,也是魂穿者的时空航行引导装置。如果没有拨号机的帮助,他俩根本不可能返回现实世界。当初在毓霞宫审讯王小四和郑卢雅的时候,小四的拨号机出现故障,险些因此送命。后来他被押回大牢后,光顾着担心任务的事,完全忘记了往回穿的问题,包括赵亮和郑卢雅也疏忽了这个天大的麻烦。   刚才郑卢雅驾驶航行机biu的一下无影无踪,王小四刚开始还傻笑着感慨真牛逼呢,可是转瞬便想起来:卧槽,我怎么回去?   赵亮此时的汗也下来了,急的直搓手:“坏了坏了,这下可怎么办?我真该死,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   王小四略微定了定神,暂时压下自己心中的懊恼与紧张,反而安慰起赵亮来:“哎呀,没关系兄弟,你就别瞎着急了。大不了你先撤,我再坚持一段时间,等你们来营救呗。干咱们特工这一行,常有的事儿。”   “这算哪门子常有的事儿?”赵亮火道:“一旦断了联系,在这个时代怎么找你?”   王小四苦涩的咂咂嘴,正欲开口,赵亮忽然抬手阻止了他,凝神道:“别说话!总部正在联系我。” 第五十章 常规维修技巧   赵亮的耳蜗里传来屠四海的声音:“小鹰一号、小鹰二号,我是鹰巢,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赵亮激动道:“鹰巢鹰巢,我是小鹰一号!”   屠四海声音也略微有些颤抖:“是赵亮吗?王啸思和你在一起不?我很高兴的通知你们,那个叫马建国的穿越者被成功的抓捕回来啦!你们胜利的完成了任务。目前他已经苏醒,还在反穿局和科学院的双重监控之下。小雅也正在返程的路上,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返回!”   赵亮急道:“处长,现在有个很麻烦的情况,王小四的拨号机失灵了!”   “啊?失灵了?”屠四海也立马紧张起来:“你们先别急,科学院的专家们就在我旁边,我请他们想想办法。”   没过多久,拨号机那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咳咳,小赵同志啊,我是科学院的。你刚才说的那个情况啊,它有点,嗯,有点复杂呀。咱们这个拨号机属于第一代产品,技术相对不太成熟,故障呢,的确是时有发生。当然,这其实也是个概率问题,大概率上讲,完全失灵的现象是比较不容易出现的。另外呢,这个,这个,拨号机是利用了精神同位素原理,将芯片功能映射到你们穿越的灵魂上,所以呢,如果它有故障,就得在你们那里直接进行检测和修理。不过呢,这个,这个,你们在异时空,也没有相应的维修设备,也缺乏相应的知识基础,所以呢,这个,这个,也不太好修是吧。……哎呀,这个有些难办啊……”   赵亮被对方这一通啰嗦搞得心烦意乱,正打算开口骂人,忽然听到对面又出现了一个干练的女性声音:“干什么呢?!哪儿来那么多废话,给我起开!”接着,那女人对赵亮道:“赵亮你听着,我是科学院的悬久博士,现在只有一个修理方法,那就是——砸!”   “砸?!砸……什么?”赵亮当场听懵圈了。   悬久博士气道:“你的理解能力怎么这么差啊?还特工呢?小时候家里电器坏了,没见过敲一敲、拍一拍、砸一砸就能好吗?”   赵亮听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堂堂科学院居然这么草率吗?他强忍着莫名的悲痛,问道:“博士,我应该砸哪里啊?”   “芯片注射在耳朵后面的浅层表皮,”悬久道:“所以照着那一带使劲儿!”   “好吧,我先试试。”赵亮转头对王小四道:“四哥,科学院的专家说咱们可以现场修理拨号机。”   王小四眨巴眨巴眼,问道:“我刚才一直听你说砸砸砸的,到底是要砸什么呀?”   “简单说,砸你的脑袋。”赵亮把悬久博士的话又重复一边,把王小四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咱们还是赶紧试试吧。”   赵亮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也不再犹豫。他站到王小四身旁,照着耳朵后面猛击一拳,差点没把对方给打晕过去。   “四哥,怎么样?”赵亮关切的问道。   王小四翻了翻白眼,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昏过去,骂道:“怎么样个屁!我的芯片注射在左耳后面,你他娘的打右边干嘛?”   赵亮吐吐舌头,连连向王小四道歉,然后赶紧换个方向,又是一拳。   “我尼玛!没……没反应,再来!”王小四龇牙咧嘴的说道。   “好嘞!”赵亮瞅准位置,咣咣咣,接连三下,打的王小四嗷嗷直叫。正当他要打出第四拳的时候,王小四痛苦的抬手拦住了他:“等,等一下,兄弟。我收到拨叫信号了!”   “小鹰一号、小鹰二号,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小鹰、小鹰二号,哎呦,收到!”“小鹰一号收到!”   “你们的任务已经光荣完成!现在总部命令你们,立即返航、立即返航!”   “明白!”   据《史记·周本纪》所记载:   “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则大笑,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幽王以虢石父为卿,用事,国人皆怨。石父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王用之。又废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贿而去。于是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为平王,以奉周祀。”   公元前771年,也就是周幽王登位第十一年,申侯联合鄫国和西夷犬戎讨伐周王室。犬戎大军绕过西疆防线,长途奔袭,利用宗周六师正在全力迎战申侯、城池兵力空虚的机会,一举攻克大周都城镐京。由于偷袭发生的太过迅速,即便王室点燃烽火,左近的各路诸侯也根本来不及领兵救援。无奈之下,周幽王姬宫湦只得连同王后褒姒、太子伯服、上卿虢石父及众多贵族官员连夜仓皇出逃,最终在骊山附近被乱军所杀。   犬戎占领镐京后,疯狂抢夺城中财物,杀人掳掠无恶不作。于是申侯又会同陆续抵达的诸侯国军队,以拯救大周的名义,向西夷犬戎发动进攻。经过连番大战,犬戎力不能敌,苦撑十几日之后,携带金银财货匆匆撤返故地。没想到,在撤退途中,犬戎兵马又遇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嬴氏边军,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一场胜仗,使得嬴氏族长赢开名声大振,一举跻身“拯救王室”的功臣行列,得到了申侯和刚刚继位的周平王的赏识。之后他又派遣大军,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邑,因而被王室赐予岐山以西的土地,获封成为正儿八经的诸侯国,立国号为“秦”,赢开自此也成为了秦国的第一位开国君主——“秦襄公”。   至于周平王东迁洛邑的事情,则是出自平王的亲舅舅、申侯之子申长烈的建议。他认为镐京一战,暴露出都城过于偏近西疆的弱点,既不利于拱卫防守,也不利于管制中原地区,所以提出应尽快迁往更靠东部的成周洛邑。这个想法得到了许国、鲁国等诸侯的大力支持,也因而进一步提升了申长烈在朝中的地位。后来申长烈官拜太傅之职,同时兼领申国侯爵之位,可谓权倾朝野。   申长烈得势,他的对头自然日子不会好过。申国大夫申左兰自知当初曾暗害申长烈,对方必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申左兰孤注一掷,在国内发动政变,妄图刺杀当时正在申国休假的太傅申长烈。所幸的是,这一阴谋被申长烈的好朋友、时任大将军的褒富预先察觉,及时率领成周八师赶到救援,最终击溃叛军,并将申左兰当场处死。   而申长烈的另一个好朋友暌离,则过上了逍遥快活的日子。镐京事变之后,申侯为了答谢暌离义救自己儿子的恩情,依照之前的承诺赠予他百里之地。暌离没有推却,但也没有据为己有,而是将土地分给了魔王岭上的众兄弟,让他们开始安居乐业的生活。至于自己嘛,则仍旧笑傲江湖、自由自在。   只不过,在暌离的身旁,还跟着一位年轻美貌的姑娘和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对于这两位的身份来历,从来都没有人知晓。当然,也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第五十一章 内部审查   赵亮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舒坦惬意。此时,已经是他住进医院的第四天了。   四天前,当他和王小四穿越时空,返回现实世界后,立马被人从低温给养柜中转移到了特工总部后院的内务医院。   由于他们是反穿局有史以来穿越时代最远的特工,所以究竟会对身体和精神造成怎样的潜在伤害谁都说不准,只有通过一定时间的密切观察,才能确保二人安全无虞。   通过三天的疗养加监测,科学院和医疗小组的专家们得出一致结论:这俩货屁事没有,可以出院啦。   赵亮起身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下后便跑到隔壁病房去找王小四。一进屋,他就看见王小四正躺在病床上,跟小护士有一搭没一搭的撩骚。见到赵亮进来,那位小护士俏脸一红,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王小四不满道:“我说小赵,你看你不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房间里,瞎跑啥呀?我眼瞅着就能问到人家微信号了。”   赵亮笑道:“四哥,你可真是一分钟都不消停,难怪屠处长说你浪呢。”   “我浪啥呀浪,”王小四从床上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说:“你小子以为我是在为自己要微信号吗?我是替你牵线呐,傻瓜!”   “啊?给我牵线?”赵亮闻言不禁一愣,回想刚才小护士看见他时的那副害羞模样,这才有些恍然大悟。   王小四接着道:“你这回任务完成的漂亮,算是立大功啦。一等功不敢说,但是二等功肯定没跑,年纪轻轻就成了总部的英雄,得有多少女孩子芳心暗许呢?哈哈哈……”   赵亮没好气的叹道:“唉,四哥你胡说什么呀。这次任务是大家一起的功劳,我个人没什么了不起。再说,我现在也没打算找女朋友啊。”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从外面打开,屠处长和郑卢雅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我就知道你在小四这里,”屠四海道:“怎么样,恢复好啦?”   王小四故作惊讶道:“我去,处长大人亲自来接我们出院,这待遇也太高了。”   郑卢雅笑道:“少来了,你们俩什么时候能那么大的面子?处长是打算叫上咱们一起去看看马建国。虽然审讯和审判的事不归先秦处管,但人毕竟是咱们抓回来的,见一见问问话,也算是有个交代。”   赵亮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连连催着王小四赶紧洗漱。待王小四一切弄妥当,三个人兴致勃勃的跟着屠四海回到了位于地下十八层的反穿越调查局。   屠四海领着部下们径直来到局里的羁押所,在警卫的陪同下,见到了穿越者马建国。   在狭小的提审室里,一名体态臃肿、身穿红色囚服的胖子正坐在座位上发呆。蓬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生气。   “马建国!”警卫大声喝道:“抬起头来,有话要问你。”   胖子迟缓的仰起脑袋,脸上摆出一副毫不在意、满不在乎的神情。可是当他不经意的看见郑卢雅时,晦暗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是你?!”   郑卢雅知道,马建国因为认出了自己这位两千八百年前的“故人”,所以在有此反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马建国好像联想到什么似的,目光在屠四海、赵亮和王小四身上来回打量,好半天才吃吃的问道:“你们,你们谁是郑妮?”   赵亮清清喉咙,说:“我就是穿越到郑妮身上的特工,马建国,你输了。”   “好,好,很好。”马建国喃喃自语,嘴角边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赵亮没有理会对方说“好”是什么意思,继续道:“我心理始终有一个问题,从两千八百年前一直带到了现在,现在你应该肯说了吧。当初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   马建国听完这个问题,先是微微露出笑容,然后那笑容竟然越来越夸张,一种诡异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你们还记得那天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王小四不屑的答道:“你说等我们到了阴曹地府,自然就会知晓了。”   “没错,我就是这么说的。”马建国狞笑着:“那个人教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没有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反穿局这个鬼地方,不正是在十八层地狱吗?哈哈哈……”   马建国凄厉的笑声回荡在提审室里,令人听着不禁毛骨悚然。赵亮追问道:“那个人?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你们放弃吧,我什么都不讲了。”马建国慢慢垂下头:“再也不会讲了。”   王小四把眼一瞪:“你以为你是在哪里?这里是特工总部,不是警察局,文明执法那一套在这儿不好使!劝你还是老实点,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撬开你的嘴?”   面对这种危言恐吓,马建国仍然无动于衷,他喃喃道:“来吧,最好快点弄死我。反正那段时光我也体验过了,很美,真的很美……”   赵亮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屠处长,屠四海幽幽的叹了口气:“没用的,这个人的心已经死了,我什么都读不出来。”   四个人尝试着继续跟马建国进行交流,可是无论软的还是硬的,这个家伙始终一言不发,气的王小四好几次都险些要冲上去动手揍他。屠四海眼见这种情况,估计再怎么折腾也都无济于事,不如将马建国交给审讯科处理得了。于是,他招呼三名部下,起身离开羁押所。   走出羁押所的大门,赵亮等人全都有些心事重重,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各自在默默思考着什么。一行人就这么不言不语的走着,等到转过两个通道之后,他们这才回到了先秦处的办公室。   没想到一进房间,忽然看见屋子里面有三名身穿制服的男子,那三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正目光炯炯的打量着他们。   “哎呦?老郭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屠四海先是一愣,接着打个哈哈,冲站在中间的人招呼道:“风纪处长大驾光临,准没好事呀。”   那个被称作老郭的人赶忙笑道:“哪里哪里,屠老,您这是在笑话咱们了。”   屠四海凝视了老郭几秒钟,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转头向赵亮望去。风纪处处长郭谦知道这老家伙肯定是在对自己使用读心术了,赶忙抢先道:“那个什么,赵亮同志,我是风纪处的郭谦,奉命来通知你,配合我们接受审查。”   “接受审查?”赵亮当场懵圈,兀自问道:“什……什么审查?”   站在郭谦旁边的一位年轻助理表情严肃道:“反穿局‘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怀疑你存在干扰历史进程的行为,涉嫌严重违法,所以现在要求你配合我们接受审查。这是局长亲笔签署的内部审查令,请你仔细看清楚!”说着,他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A4纸,递到赵亮面前。   王小四见状惊呼道:“这,这凭什么呀?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郑卢雅同样气道:“赵亮可是刚刚完成重要任务的功臣,风纪处这么搞事情,未免也太令人心寒了吧?”   “哎,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嘴!”屠四海沉下脸来制止道:“反穿局是纪律单位,怎么可以胡说八道?有问题就应该接受审查,没问题更加不怕审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说着,他从那位助理手中取过审查令,认真看了一遍,又对赵亮道:“小赵啊,你不要害怕。这只是内部审查而已,叫过去问几个问题就好啦,没什么大不了滴。小四和小雅他们都没见过世面,像这样的审查,我可是参加过好几回啦,现在不也跟没事人一样嘛。哈哈哈。”   赵亮心道:我去,你还把这个当成荣耀啦?老子可是才上班不到两个月的菜鸟啊,立功受奖啥的咱不贪图,但是“审查”这种倒霉事最好也敬谢不敏。   他犹犹豫豫的把审查令又接过来看了看,问道:“我该怎么配合各位?需要停职吗?总不会被关小黑屋吧?”   郭谦笑道:“目前还不至于关起来。不过停职肯定是必须的,在你的问题审查清楚、得出结论之前,不能再参与任何行动。”   “会被限制行动自由吗?比如说……不让回家?”赵亮兀自担心道。   “该回就回,没啥关系的。”郭谦语气很平淡:“量你也不至于敢畏罪潜逃。内部审查正像屠处长说的那样,主要是问你一些问题。当你接到“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通知后,只要准时来参加就可以了。当然,倘若真的有犯罪事实或违纪现象,我们也会对你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对此你要有思想准备。”   赵亮先是无声的点点头,然后又立正敬礼道:“是!”   郭谦处长微微一笑,转向屠四海:“屠老,按照规定,您得安排赵亮做一下工作交接,收回相应的涉密权限。我们也会将他工作卡的通行级别降为普通C级。这段时间里,最好先不要再让他到这儿来了。”   “明白明白,”屠四海爽快的答应:“老郭啊,咱也又不是没亲身经历过,这没个十回也有八回了吧?虽说之前都是总部的风纪委员会对我审查,反穿局内部算是头一遭,可是规矩啥的我都熟着呢。”   郭谦听得连连点头:“那就好,有您老在这儿坐镇,局里也肯定放心。那什么,通知我已经传达到了,剩下的事情就等委员会通知好吧。我先走,您忙。”   “好好好,你们慢走,我就不送啦。”   等到风纪处的人全部离开,赵亮一屁股摊到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叹道:“唉,你们说我这是什么命啊?”   “当然是好命啦!”屠四海端起桌上的茶缸子,边吹边喝:“你小子是不知道,内部审查这鬼东西,就好比一把双刃剑。只要查不出问题来,上面的头头儿们感觉不好意思,通常都得用升职的办法来弥补审查对象受伤的小心脏。”   郑卢雅替赵亮不平道:“处长您得了吧。凭小赵这次的功劳,升职根本不用靠那种不着四六的苦肉计。”   王小四则关心另一个问题:“您都说那是把双刃剑了,所以如果查出问题来了呢?”   屠四海放下茶缸子,悠悠道:“查出问题就枪毙呗。”   “我不想活了——”赵亮捂着脸,痛苦的呻吟道:“这叫什么事儿啊?”见他这副样子,屠四海不着急不着慌的走到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小赵啊,你也不用着急。实在不行,我就传你几招,保证轻轻松松就能过关啦!” 第五十二章 小舅   一听说屠四海要传赵亮几招,王小四立刻眼睛发亮:“我去,处长您可真偏心啊!当初我为了跟你学本领,光是好烟好酒就整了两大箱,可最后全都肉包子打狗……”   “得啦得啦,少提那点子破事,”屠四海贼兮兮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弄的烟很多都是假烟,酒倒是还行,但是你今天拿一瓶,明天拿一瓶的,喝的比我还多!再说啦,这不是因为小赵要面临审查嘛,我传他几招用来过关,你眼红什么?”   赵亮此时也略感兴奋,问道:“处长,您打算教我哪些好东西?”   郑卢雅在一旁插嘴道:“要学当然是学读心术啦!老屠其他的本事,放在江湖上都是些不入流的伎俩,学会了出去也是丢人。”   屠四海尴尬的咳了两声:“我说小雅你这嘴巴好毒啊,哪有这么说领导的?小赵你可别听她瞎说,处长我会的功夫多了去了,在咱们反穿局,乃至整个特工总部,那可都是……”   “我还是就学读心术吧。”赵亮干脆利索的说道。   屠四海愣了愣,问道:“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屠四海无奈的摇摇头:“唉,你说这事儿闹得。我原本是打算教你几个应付他们内部审查的小技巧,怎么话赶话的变成教读心术了呢?这样吧,就算我肯教,你也未必学的会,咱们姑且试试看。不过,在这里不行,这儿的环境不对。你先回家休息,陪陪你妈,我今晚抽空去找你。”   赵亮下午离开特工总部,搭地铁回了位于城北的家。一进门,他连着喊了几声,也不见赵亮妈的人影。赵亮正奇怪这眼瞅晚饭的点儿,老妈怎么不在屋里,忽然客卧的门打开,一个身穿着背心裤衩人字拖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表舅?你怎么在这儿?”赵亮一见那人,不禁好奇的问道。   被他称作“小表舅”的中年人揉揉眼睛,含糊的应道:“哦,原来是亮子回来啦,我还当是谁呢。吃饭了吗?”   赵亮放下包,道:“没有,我老妈呢?”   “嗨,甭提啦。”小表舅抱怨道:“上礼拜我前脚来,你妈后脚就走了。说是跟个姓崔的老头儿跑去杭州旅游,也不管我的死活。”   赵亮心中暗想:哼,别说不管你的死活了,我的死活我妈也没管啊。他接着问道:“舅,您老这是又跟我舅妈干架啦?”   “可不是吗?一顿擀面杖把我给打到这里了。”   赵亮的这位小表舅,名叫劳志奎,是赵亮妈的远房表弟。他辈分虽然不小,但其实也就比赵亮年长个十五六岁而已。当初赵亮妈因为赵亮爸爸的事情,跟全家人差点闹翻,唯独这个小表弟支持她。后来劳志奎参加工作了,也还时不常的过来帮衬着姐姐和外甥,家里凡是有个大事小情的,也都多亏劳志奎忙前忙后的跑腿。   这人呢,虽说是心肠不错,可就是有两个毛病:一是爱打麻将,二是不务正业。这两个特点凑在一起,硬是让他把个好端端的国企饭碗给弄丢了,只能整日混迹在古玩市场里,做着一夜暴富的白日梦。   本来,倒腾点古玩啥的,大小也算是一门生计,赚钱之余没准儿还能陶冶陶冶情操。然而可惜的是,劳志奎根本不是这块料。他既没有专业独到的眼光,也没有尔虞我诈的心性,三四年的功夫下来,不仅没有赚到一分钱,反而还把家里的积蓄赔个精光。这其中,就包括舅妈王月琴从娘家带来的嫁妆。   摊上这么个败家老爷们儿,王月琴自然不乐意。看着一屋子的废铜烂铁破石头,她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开始的时候,汪月琴还能好声好气的劝劝劳志奎,出去找份正经工作,日子嘛,总能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可是谁料王月琴每次一开口,劳志奎便能反过来长篇大论的说教她一顿,搞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他奶奶的,老娘不发威,你劳志奎当我是哈喽Ketty吗?既然“批判的武器”不好使,那咱只能用“武器的批判”啦!   王月琴的老家在河北沧州,中国著名的武术之乡,从小就没少练过“八卦连环掌”、“无敌鸳鸯腿”啥的。她的功夫,跟本家兄弟们没法比,但是揍劳志奎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今天一套掌法,明天一套腿功,后天又想起六岁时学过的“五郎八卦棍”,打的劳志奎上蹿下跳、东躲西藏。   赵亮妈曾经为这事也专门找过王月琴,但是谈来劝去都没什么效果。要知道,这位舅妈那也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见到婆家大姑子跑来兴师问罪,人家就一招——哭!也怪劳志奎他自己,成天净干些没溜儿的事,把柄被媳妇握着一堆,咋说咋没理。   “志奎,要不你去派出所报案吧,就说月琴对你家暴。”赵亮妈没辙了,给表弟出主意:“让警察教育教育她。”   劳志奎听了连连摇头:“那不成。家丑不能外扬,说什么也不能闹到这个地步。”   前段时间,劳志奎又犯错误了。有一天,古玩市场上来了个一个陕西老汉,背了一包青铜打制的小物件,说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市场里的行家们一打眼,就晓得是怎么回事,没一个人搭理老汉。这时候劳志奎恰巧路过,被那老汉一通忽悠,不禁动了心。他瞒着媳妇,从家里偷偷拿了两万块钱,把老汉手里的青铜件一股脑儿的都收了回来。   这一下可等于是捅了马蜂窝。   王月琴知道此事后,对老公也不多说废话,当即回忆起自己四岁时学的“铁面判官笔”,抄起擀面杖就捅了劳志奎两下。你还别说,这穴位找得奇准,那两下擀面杖,险些没把劳志奎给捅背过气去,当场把他吓得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慌慌张张的跑来表姐家避难。   听完表舅的悲惨遭遇,赵亮不禁深表同情。一种油然而生的怜悯之心,促使他当场决定出回大血,掏钱请劳志奎到楼下吃碗拉面,好好补补身子。   劳志奎为此颇为感动,跟着赵亮屁颠屁颠的跑下楼,在小面馆里坐下,边吃边聊。劳志奎问赵亮:“哎,我说亮子,听你妈讲,你上个月不是搬到宿舍住了吗?怎么今天把行李拿回来了?”   赵亮略微犹豫一下,答道:“哦,我刚刚完成一项重要任务,所以领导给我放几天假。”   “什么任务呀?”劳志奎来了精神,追问道:“你快点跟我讲讲呗。是不是又有哪个国家的间谍,陷入咱们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啦?”   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我处理的是人民内部矛盾,没什么敌方特务。”   劳志奎大感愕然:“人民内部矛盾?那不是应该归警察管吗?难道你们特工现在也插手这个领域啦?”   “唉,一句话两句话也跟你讲不明白。”赵亮转而问道:“小舅,你究竟打算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呀?”   劳志奎扒拉几口面条,嘴里咕哝不清的说道:“什么时候?当然是等到你舅妈跑来乞求我原谅的时候啊。”   赵亮心道:那你恐怕得在我家住一辈子了。他忍不住劝劳志奎:“小舅,这回怎么说也是你有错在先,不该瞒着舅妈偷偷挪用家里的公款,她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你去跟我舅妈道个歉,态度诚恳点儿,事情不就妥了吗?”   “姥姥!跟她道歉?!就算我答应,我身上这两块淤青也不能答应呀。”劳志奎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早就盘算好了,趁这个机会,难得有清净的时间,我要好好读书学习,努力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等回头我大发了,好叫那个娘们儿后悔!”   赵亮兀自有些不解:“学习?你学哪门子习?”   劳志奎道:“当然是古董鉴定和收藏方面的。市场上的那帮孙子心太黑,小舅我如果没个一技傍身,回回都得被他们涮着玩儿。”   赵亮顿时恍然大悟:“哦,我说呢。刚才回家一进门,就看见鞋柜上摆着好几本研究收藏的书,敢情是你的学习资料啊。了不起!”   劳志奎得意洋洋的笑笑:“嗨,小意思……哎老板,麻烦再给来一碗拉面!”   吃过晚饭,赵亮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这两天回家住了。赵亮妈在电话那头正跟一帮老头儿老太太逛夜市吃夜宵呢,乱哄哄的也听不太清楚。她一边跟身旁的人有说有笑,一边对赵亮讲好好好,随便叮嘱两句“按时吃饭多喝水”,就急急忙忙的挂了电话。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游戏,劳志奎则捧着本书,装模作样的搞研究。可是没到半个小时,这货就挨不住了,一会儿上趟厕所,一会儿又翻箱倒柜的找零食,片刻都不消停。他这次逃离险境,走的有些急,不仅衣服没穿出来,手机也丢在家里。此刻劳志奎就好像掉了魂儿似的,说不出的别扭难受。   “我说小舅,您老能歇会儿不?”赵亮放下手机,无奈道。   劳志奎也挺尴尬,解释道:“哎呀亮子,你是不知道。每天晚上这个时候,我都要习惯看看微博、刷刷抖音啥的。现在没有手机,实在……实在有些别扭啊。”   “你不是在学习吗?还玩什么手机啊。”   “看你说的,干啥事不都得讲究个劳逸结合嘛。我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应该适当休息一下才能继续学习,不然效率会大打折扣。”   赵亮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起身到自己的卧室里翻腾了半天,然后拿着一部旧手机出来递给劳志奎:“给,小舅。先凑合着用我以前的这个吧,还好好的呢,充电线就在电视柜里。另外我妈原来有一张电话卡,她前阵子换号,没再用了。你装上看看,如果余额不足,我再给你充点话费。”   劳志奎喜上眉梢,一边鼓捣电话卡和充电线,一边感激道:“亮子,小舅早就看出来了,你绝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小时候没白疼你。”   赵亮被他这话弄得有点哭笑不得,正打算客气两句,外面忽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屠四海的声音传了进来:“赵亮在家吗?” 第五十三章 昏暗派   赵亮一听是屠四海来了,赶紧跑去开门。房门打开,屠老头笑呵呵的走了近来,一边四下打量房间,一边说道:“啊,好好好,我这也算是家访了呀。吃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赵亮热情招呼:“处长,您快请坐。”   看着呆立在客厅中间的劳志奎,屠四海热情的伸出手:“啊,这位就是小赵的舅舅,劳志奎劳先生吧?幸会幸会,最近古玩生意怎么样啊?”   “您,您认识我?”劳志奎握着屠四海的手,一脸懵圈:“敢问尊驾……”   赵亮在旁边介绍道:“这是我们处的屠处长。”   劳志奎略微一愣,然后连忙客气:“哎呀,原来是处长大人,失敬失敬,您请坐,请坐。”   屠四海在沙发上坐下,接过赵亮端过来的茶杯,不待赵亮开口便说道:“你别问啦。特工人员的家庭情况是组织必须掌握的基本信息。我这个当处长的,天天学习文件资料,自然都很清楚的。”   对于屠四海的神功,赵亮早已经见怪不怪,非常默契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可是坐在屠四海旁边的劳志奎则有些不淡定了:“啊?亮子,你刚才有问过什么问题吗?”   赵亮没搭理他这茬儿,兀自问屠四海道:“处长,您看这种情况,方便传授我技巧吗?”   “没关系的。”屠四海满不在乎的说:“你小舅也不是外人,而我这点功夫也不是局里的涉密事项,无所谓啦。”   “我,我还是回避一下吧。”劳志奎小心翼翼道:“那个,屠处长,我这不是晚上还得进行业务学习嘛,就不打扰你们谈事啦。您忙,您忙。”说罢,他便一溜烟的躲回了卧室。不管怎么讲,劳志奎毕竟也算是混过江湖的,‘有些事情与自己无关,那就最好别沾’的道理他当然明白。更何况,面前这两位都是特工,不管有关系没关系,传到耳朵里那就是一颗雷,保不准哪天就能把他炸成脑震荡。   看着望风而逃的小舅,赵亮颇有些尴尬的说道:“真不好意思,处长。我这个舅舅,他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只能暂时住我这里,您可千万别介意。”   屠四海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刚才都说了,不怕他在场。根据情报显示啊,以你小舅的智商水平,绝对听不懂我一会儿要说的话,所以在不在都无所谓。”   赵亮点头表示同意:“您这话没毛病,我小舅脑袋确实不太好使。”话音刚落,卧室里就传出了劳志奎抗议的咳嗽声。赵亮和屠四海相视一笑,无奈道:“看吧,连偷听都不会,也真是智商堪忧。”   屠四海未置可否的笑笑,接着问道:“小赵啊,你确定要跟我学读心术吗?”赵亮听他这么问,立时兴奋起来,连连回答:“是的是的,处长,我早就想学读心术了。”屠四海若有所思凝视了赵亮片刻,悠悠道:“那好吧,也许这就是一种缘分。照理来说,我这套法门,轻易是不能外传的,不过……”   赵亮知道他还有下文,没有急着开口打断,果然屠四海继续道:“我曾以读心术多次审视过你的灵台内窍,无论是资质还是心地,都是修习读心术的上乘人选。既然咱们爷俩有这段机缘,那么就水到渠成吧。”眼见赵亮满脸欣喜之色,急吼吼的要去找笔记本,屠四海赶忙拦住他:“哎,不用笔记,用脑子!”   赵亮听话的坐回沙发,规规矩矩的把双手放在膝盖上,表情认真的好像一个小学生。屠四海笑道:“我同意教你,可是不保证能教会。读心术的掌握,完全是靠个人悟性来的。而且就这么短短几天功夫,你顶多就是摸着点门径,离大成还遥不可及。当初我可是学习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方才算登堂入室。”   赵亮吐吐舌头,旋即又郑重道:“处长请放心。我有耐性,也肯吃苦,就算学它个十年八年也不怕。”   “好,好,那就好。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屠四海高兴的笑着:“咱们也不要急于求成,一步一步慢慢来。今天呢,我先给你大概讲讲这读心术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啊,我的这套功夫的全名叫做太乙玄门窥心摄魂法,简单理解呢,就是读心术。”   一听这话,赵亮当场就蒙圈了:“啊?太……太乙玄门?您这不是现代心理学?”   屠四海瞥他一眼,不屑道:“谁跟你说我这是现代科学的范畴了?咱这是玄门正宗,道家的真本事!”   我去!道家?赵亮心想:合着面前这位是算命的半仙儿吗?   “哎,对喽,差不多就是半仙之体。”屠四海又看透了赵亮心里活动,乐道:“怎么样,没想到吧?”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屠四海正襟危坐,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你听我慢慢跟你讲。我呢是个孤儿,自幼被一位道长收留,传授各种本领。他出身于道家的一个神秘门派,叫做‘昏暗派’。”   “昏暗派?”赵亮微微一愣:“我听说过符箓派、丹鼎派、还有茅山派,从不晓得竟然有个昏暗派。怎么会起如此古怪的名字?”   屠四海解释道:“之所以称为昏暗派,是因为咱们的开宗祖师,道号‘熄灯’,也就是熄灯道长。你想啊,这灯都熄了,它能不昏暗吗?由于时间久远,熄灯道长开宗立派的年代已经无从考证,但是昏暗派则一代一代的流传至今。我就是本派现在的俗家弟子,也是唯一的传人啦。”   赵亮挠挠头:“这又是昏暗,又是窥心,又是摄魂啥的,听上去不太像好人啊?”   “胡说八道!哪里不像好人了?”屠四海不禁有些气恼:“不过是名字的问题而已嘛。以名取人、以貌观人,全是凡夫俗子的错误认知。咱们昏暗派的名字虽然不好听,可历代先辈都是匡扶正义、济世救民的英豪豪杰,好的不能再好的人!据说当初熄灯道长就是因为看不惯世间种种虚伪的做法,才故意给自己的门派取名昏暗二字,跟那些伪君子背道而驰。”   赵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问道:“处长,那昏暗派都干些什么呀?”   屠四海回答:“降妖驱鬼、除暴安良。只要有妖孽横行,为祸百姓,甭管它是真鬼,还是人假扮的鬼,昏暗派一律出面铲除。当年派内高手辈出,凭借镇派三大法术傲睨天下,妖魔鬼怪无不敬服。只可惜,到了今天,唯有这太乙玄门窥心摄魂大法留下来了一半,其他的都已经失传了。”   “全都失传了?!”赵亮好奇道:“那为何您说窥心摄魂大法只留下来一半?”   “这个法术,分为窥心和摄魂两个部分。我的师傅只会前面一半,也就是窥心之法。”屠四海惋惜道:“据我研究推测,所谓的‘摄魂’估计就是指现代科学中的‘催眠术’,但是因为历史的原因,这个法门已经没有人再会了。而读心术的部分,也与现代心理学分析不同。它完全是利用玄学的咒语和个人的灵觉,直指本心,毫不费力的掌握对方心理活动。”   赵亮瞠目结舌道:“我靠,竟然这么玄乎?那岂不是在读心术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秘密可言了吗?”   屠四海点点头:“是这样的。所以,自古以来,我们这个门派,非常容易遭到当权者的嫉恨和猜疑。祖师熄灯道长给门派起名‘昏暗’,也同样是在告诫后世的历代弟子,力求隐身于暗处,不要因为被人忌惮而招致祸端。”   “我明白了,这下我明白了。”赵亮长吁一口气:“怪不得总部和局里的领导们,见了您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敢情是因为这个原因啊——他们怕被您老给看透了。”   屠四海贼兮兮的一笑:“嘿嘿嘿,那个滋味确实不好受。不过,读心术也并非万能的。有两类心不能读,也读不懂。”   “哪两类心?”   “死心和爱心。”屠四海耐心解释,“对心如死灰的人,读心术发挥不出任何作用。比方说那个穿越者马建国,他当时的心里,是一片黑沉沉的死寂,没有半分波澜。我不仅窥测不到他的心,甚至还被那种死气反噬,导致灵觉受了一点损伤。”他顿了顿,接着道:“至于所谓爱心嘛,那就更更复杂了——凡是令你动了心的人,你就再也读不懂她了。”   赵亮不解的问:“这是为什么?”对于这个问题,他心里多少还有点失望,原本某种不可告人的小算盘居然落空了。   这点小九九当然瞒不过老头儿,屠四海坏笑道:“愿望落空了吧?嘿嘿嘿,别说你,老子当初也很不理解呢。凡是我喜欢的女神,窥探她心灵时就是一片空白。不仅如此,而且灵觉力还会疯狂损耗,每次累得要死也没有半点收获,真是气死人啦。关于这个问题,我师父也解释不了,只说这是祖师传下来的规矩。”   “唉——”说到这儿,屠四海和赵亮同时都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别扯这些没用的啦。”屠四海摆摆手,“咱们现在开始修习读心术的法门。第一步,培养灵觉。”   说着,他站起身来,用右手食指轻轻触到赵亮两个眉头中间的额部:“这里,就是印堂,你的灵觉便存在于此。现在我传授你一套口诀,你一边默诵,一边闭目内察,将全部精神集中于我手指的地方,循环七七四十九遍。当你再也感觉不到周遭环境之后,告诉我你脑海中看到了什么?”   赵亮赶紧把眼合上,无声的点了点头。屠四海看他准备妥当,于是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全都是道家的符咒,而且又轻又快。赵亮不愧是好学生,屏气凝息全神贯注下,竟然将屠四海的口诀记得一字不差,没多久便开始循环默诵。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晓得够不够七七四十九遍,赵亮忽然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屠四海喊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屠四海被他吓了一跳:“这才过了五分钟,估计你连十遍都没念到,看到什么啦?”   “我自己。”赵亮喃喃道:“我看见我自己了。” 第五十四章 反穿局副局长   屠四海原本还不太相信赵亮这么快就掌握了什么法门,可是当他听赵亮说看到自己了,心里立刻一惊,追问道:“你看到自己在干什么?”   赵亮凝视着屠四海,有点像怕说错什么似的:“嗯……我看到自己……看到自己正在闭目打坐,身上什么也没穿,但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屠处,我……我这是弄错什么了吗?”   “不不不,没错,”屠四海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那个打坐的你,便是你的灵觉,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快便能激发并找到了灵觉,”屠四海喃喃道:“灵觉之象就是你刚才所看到的那个样子。不过,当初我在修习这个法门的时候,一直都是幻想丛生,折腾了足足半个月才看到灵觉的影响……”   赵亮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疑惑道:“不会吧?那我现在这么容易达到,会不会是因为出岔子了?”   屠四海摇摇头:“也可能是因为你天赋异禀!”他凝视着赵亮的眼睛,片刻之后有伸手探了探赵亮的脉搏,然后语气肯定的说道:“没错了,你确实不一般。”   “难道这就成了?”赵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成了还为时尚早,或者说,你还差得远着呢,”屠四海沉声道:“不过,你确实已经轻轻松松的突破了第一个境界,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在赵亮面前坐下,继续解释:“当你察觉并捕捉到自己灵觉之后,便真正开始培养灵觉的环节了。灵觉力培养的越强,施展窥心大法就越容易越准确。我再传你一套咒语,每日打坐静思,当眼前浮现出那个自己之后,便反复诵读咒语,培养灵觉。另外,这段时间要尽量戒除荤腥、烟酒和女色,生活越清淡规律越好。”   赵亮不住点头:“荤腥烟酒都不是问题,女色更没有……”   屠四海打断他道:“飞机也不行。”   赵亮尴尬的红了下脸:“您别老窥探我的心思行吗?”   屠四海嘿嘿坏笑的站起身,叹道:“得啦,小子。等你略有小成的时候,我就是想读取你的心思也很难啦。掌握了窥心摄魂大法的人,会自然而然的筑起心灵防线,很难被同道中人看穿。这几天我还会来你家,除了传授控制灵觉、窥探人心的法门,顺便再跟你讲讲怎么对付委员会的审查。”   屠处长走后,劳志奎蹑手蹑脚的从卧室出来,好奇的问道:“亮子,亮子,你们的那位处长是跳大神的吗?”   “别瞎说,”赵亮把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说道:“你刚才都偷听到什么了?”   “跟你说老实话,断断续续的听了不少,”劳志奎挠挠头:“可是串起来一琢磨,又完全搞不明白究竟是啥意思。”   赵亮点点头,表情郑重的告诉劳志奎:“搞不明白就最好。小舅,我跟你说,刚才那位屠处长,你别看他和和气气,一副猥琐老头儿的模样,他可是我们特工总部里有名的大魔头,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你要是把今天见到他的事情给传出去,不出三天就会被人间蒸发,你信不?”   劳志奎吓得直吐舌头,连连点头:“信信信,我绝对信。”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到晚上屠四海便准时出现在赵亮家中。这老头儿确实很上心,把窥心摄魂大法的要诀倾囊相授,教的十分卖力。赵亮学得也非常认真,而且不知什么缘故,自己在这方面表现的极有天赋,不论什么法门都掌握的飞快,把屠四海整的是又惊又喜,不住感慨赞叹。   而小表舅劳志奎可能也是被赵亮之前的话给吓到了,只要屠处长一来,他便乖乖的溜出门去散步,丝毫不敢在家中多停留半刻,免得被这位“特工总部的杀人魔头”误会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这样的日子一晃过了五天,赵亮终于接到了风纪处的通知,让他去总部报到,接受“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的第一次质询。   接到命令,赵亮不敢耽搁,连忙换了套正式的衣服,打车来到单位。因为自己的安全等级已经被降到最低,所以风纪处专门派人在大门口等候,领着他来到总部三号大楼。   赵亮好奇的问风纪处的人:“不是局里的委员会吗?咱们不去地下18层?”   风纪处的人犹豫了一下,低声告诉他:“这个委员会级别很高,虽然隶属局里,但是通常都在总部这边办公……委员们也由总部直接指派。”   赵亮默默的点点头,心情不禁又沉重了几分。他不再开口,紧跟着对方来到进行质询的大会议室。在会议室的门口,站着四名实枪荷弹的警卫,其中一个检查了一下赵亮的证件,又用探测仪搜了搜他的身,然后才打开身后的大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赵亮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紧张的心情,抬步走进房间。   宽大的会议室里,家具陈设非常简单,与空间形成了一种极不相称的反差。正面白墙上挂着三个巨大的红色字母“K-F-C”,正是反穿局的缩写。字母背景墙下面摆着一排桌子,正对会议室大门,而桌子后面则坐着五个人,此时都无声的凝视着赵亮。   赵亮一个标准的立正,目视前方的KFC朗声道:“反穿越调查局先秦处探员——赵亮,奉命报到!”   “先坐下吧。”正中的那个人沉声说道。赵亮看了看会议室中间摆放的那把孤零零的椅子,说了声“是”,接着规规矩矩的坐好。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看清楚自己对面的那五个人。   坐在长桌正中间的,也就是刚才发话的人,是一位年轻的男子。单从外表上看,这人的岁数居然不到三十的模样。一身笔挺的西装,无论做工还是用料都极为考究,显然价格不菲。男子年轻的面庞上,若隐若现着一种自信且冷酷的神色,令赵亮莫名感到有些不爽。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能浪费,所以迅速将目光扫过其他人。坐在年轻男子左边的是个秃顶的瘦小老头,酒瓶底子一样厚的眼镜片,把老头的眼睛放的很大,看上去非常怪异。老头再往左则是一个面目刚毅严肃的中年人,身穿陆军上校制服,不怒自威。与瘦小老头的搞笑大眼睛不同,上校的眼睛里好似能射出箭矢一般,直瞪着赵亮很不自在。   年轻男子的右边则是一位胖乎乎的大叔,年龄在四十多岁左右,细皮嫩肉笑呵呵,一副人畜无害的慈祥状态。而他的旁边,也就是长桌的最右边,坐着一个美艳的女人,虽然没有刻意化妆,但是眉眼间风情万种,说不出的诱人。胸前的尺寸也是极为夸张,险些要把衬衣扣子给崩飞。   看着赵亮在偷偷打量这边,正中间的年轻男子微微冷笑,说道:“赵亮探员,现在是反穿局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的临时调查组在对你进行质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临时调查组的主任委员,我叫关林,你晓得吧?”   赵亮一脸懵逼的摇摇头,委屈的像只小白兔。   名叫关林的年轻男子显然没料到对方居然是这种反应,不禁愣了愣,然后低声骂了一句:“妈的,人事处是干什么吃的?基本教育都没做好!”   旁边的四个人都表情严肃,但有人眼神里已经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最右边的美女开口解围道:“赵亮,关主任委员同时也是咱们反穿局的副局长……第一副局长。”   赵亮一听她这么说,赶紧起身立正,心里暗自吃惊:关副局长?!这么年轻?   关林略感满意的摆摆手,示意赵亮坐下:“不用起立了,你听介绍就好。”他指着大眼睛老头儿道:“这位是科学院的罗教授,也是我们的科技总顾问。另一边这位是朱老师,局里的历史总顾问。”   那位胖乎乎的朱老师笑着对赵亮点头:“我姓朱,姓朱……”   穿着上校军装的中年男子不待关林介绍,开口道:“我是总参谋部军法处的崔东亮。”   关林撇撇嘴,把本已经指向崔东亮的手转向另一边:“那位是反穿越调查局清朝处的李副处长。”   赵亮心中又是一愣,大清处的副处长?我靠,这个美女居然比孟连江的级别都高啊?真是藏龙卧虎呀。   关林瞧见赵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副处长李苗发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赵亮,现在对你的质询正式开始!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啊,这里是特工总部反穿局,外面那套什么人权、法律、程序等等在这儿都不好使!只要我们临时调查组这五个人认为你有罪,那便有罪了,而且是不容申诉和改变的最终结论。你听明白了吗?”   赵亮下意识的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犹犹豫豫的举起了右手:“我……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   “什么问题?”关林有些不耐烦。   “如果定为有罪,会……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关林冷笑道:“这个问题军法处的崔督察最有发言权……”崔东亮闻言沉声道:“我不晓得特工总部和反穿局会怎么处置。不过要是在军队里,轻则把牢底坐穿,重则就地正法。”   “我们也差不多。”关林接着崔东亮的话,悠悠的说道:“特工机关比部队更严一些,大多采用人道消灭的方式。”   赵亮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强迫自己赶快冷静下来。现在可是小命生死一线,能不能挺过去只能靠自己了。他默默运功,将藏于印堂处的灵觉唤醒,开始尝试着读取面前几人的心思。窥心大法刚学没多久,究竟能不能管用他实在一点底都没有。但是之前屠四海交代过了,这样的质询往往需要进行好几轮,最后才会由委员会投票决定。所以一上来摸清这些人的心思非常重要。   他先把目光投到对面的关林副局长身上,一个声音在自己内心深处渐渐清晰起来。赵亮仔细分辨,赫然发觉这声音分明就是关林的口音,而接下来那声音发出的内容却令赵亮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赵亮这傻子死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让那个老家伙高兴高兴…… 第五十五章 夺命质询   关林的内心独白吓了赵亮一大跳:我靠,这……这不会搞错了吧?他不敢确信自己的读心术是不是真的奏效了,抑或刚才只是一种不靠谱的幻觉?为什么啥都没审呢,关副局长就想我死定了?!他说的那个老家伙又是谁?   赵亮定了定神,打算再探一探虚实,可是没想到,关林内心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了。照屠四海教他的,这是读心术最初的常见现象。因为自己的灵觉还不够强大,不能稳定控制读心术的效果,所以才会出现断断续续的情况,就好像手机信号不好一样。   赵亮吞吞口水,迅速调整观察目标,将目光转向科学院的罗教授。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他的心中: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傻乎乎的呀。资料上说他是警官大学毕业,那就难怪啦。呵呵呵,警大这种垃圾学校出来的,当然都是学渣。什么学历呢?我记得好像是本科吧。嗨,本科能算是学历吗?一个人,不读到博士学位,那能算是人吗?放到社会上能有什么用?   赵亮气愤的骂了一句,接着转向上校崔东亮。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跟这位崔上校对视,那双眼睛实在很瘆人。面对着对方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个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最近是得罪部长了吗?为什么要派我来?特工的破事儿军队一向不爱掺和,没什么鸟意思却又搞得神神秘秘。唉,上个月我说要把那盒千年人参给部长送过去,可是家里那个臭娘们儿舍不得,这下好啦,让我来开这个鸟会……   赵亮听的是一头黑线,赶紧转头望向朱老师。等了片刻,一片空白;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一片空白。咦?这是怎么回事?赵亮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是灵觉用光了?   他尝试着看了看坐在朱老师旁边的李苗副处长,心中立刻升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呵呵,刚才关林好像有点不高兴了,是在吃醋吗?平时总是对我冷冰冰的,但是看到别的男人在注视我,也还是会有反应啊……   这种信息,赵亮丝毫不感兴趣,赶紧又把目光望向慈眉善目笑呵呵的朱老师。我靠,还是一片空白!邪门了!   就在这时,赵亮突然感觉额头一阵剧烈刺痛,紧接着就是两眼发黑。他知道,这是自己灵觉过度损耗的征兆。别看刚才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内心独白,但其实赵亮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读取完成的。这样的操作,对于他这个新手来说,是非常凶险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走火入魔,当场暴毙。   赵亮用手轻轻扶了扶头,抹去脑门上渗出来的冷汗,不敢再冒险唤醒灵觉。   此时只听关林说道:“赵亮,根据档案编号194405行动,也就是抓捕非法穿越者马建国行动的相关记录,请你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   “你抵达东周异时空的时候,那里是什么节点?”   “……周幽王即位第九年。”   “你当时魂穿的穿越载体是谁?”   “周幽王的表妹,咸林军大统领郑妮。”   “周幽王当时给郑妮什么任务?”   “巡视申国。”   “巡视结果如何?你作为郑妮都干了些什么?何时、以何种方式返回镐京?”   “额……没巡视成,我们遭到了申国大夫申左兰的陷害和袭击,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我们设法突围,逃回镐京的。”   “你们,具体是指哪些人?”   “我,哦不,郑妮,然后还有副使褒富和郑妮的部下睽离……”   “没了吗?”   “还有,……申侯之子申长烈。”   “当时是谁决定带申长烈返回镐京的?”   “……我,我决定的,但是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不要解释,只管回答我们的问题。你们会镐京后,申侯接着采取了什么行动?”   赵亮苦涩的吞吞口水,答道:“申侯联合缯国和犬戎,大举进攻东周。”   “哦——原来是这样啊,”关林用手指敲着桌子,语气轻松的问道:“那么从你当时的角度来看,申国为何提前两年发动了讨伐战争?”   赵亮心里很想回答:我他奶奶的怎么知道?申子言提前开战关我鸟事?   但是他可没有这个胆量,只能一字一顿的回答:“因为,因为马建国的原因……”   “可笑!”清朝处副处长李苗冷笑道:“你这是打算把问题都推到穿越者头上吗?你以为坐在这里的人都那么好糊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亮赶忙辩解:“当时马建国以褒姒的身份,怂恿周幽王推行田亩改制和解放奴隶,所以才逼的申国提前造反……”   关林抬手制止赵亮继续说下去:“我说过了,你只回答问题,不要做解释。需要你解释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说话的。”   赵亮可怜巴巴的闭上了嘴,无助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五个人。此时他很想再次施展读心术,探查他们的心思,可是额头的痛楚在不住提醒着自己,如果继续冒险,不用等委员会判他死刑,自己就得先挂了。   这时,白胖白胖的朱老师问了个问题:“赵亮啊,在你决定带申长烈回镐京的时候,你考虑过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吗?”   赵亮点点头:“我考虑过。申侯很可能因为唯一的儿子被困在镐京,无奈之下带兵威胁东周王室。但是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历史上记载的讨伐之战。”   “嗯,应该是这样的。”朱老师点了点头,表情忽然严肃起来:“那你为什么非要把申长烈带回镐京呢?有这个必要吗?或者说对你执行任务有什么好处吗?”   赵亮沉默了片刻,答道:“不,没有任何好处。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当时申长烈回去会遇到危险,所以我……”   “因为你怕他遇到不一定存在的危险,所以你就冒险去引发另一场更大的危险?”朱老师追问道。   关林等人显然对这个带有结论性的问题很满意,饶有兴趣的看着赵亮,等他对此作答。   赵亮又是略微的沉默,然后沉声道:“是的,当时确实是这样。”   委员会的五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关林对门口的记录员吩咐道:“如实记录。”接着他又对赵亮说:“好,你继续回答问题。你奉命率军,在战场上与申国对阵的时候,曾有过与申侯的秘密谈判,属实吗?”   “……属实。”   “你们都谈了什么?”   “我答应申子言,宗周六师可以退出战斗,向联军投诚。”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别吞吞吐吐的,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觉得那就是历史上记载的讨伐之战了,联军、犬戎,还有各个诸侯国的反应,完全符合史书上的条件。”   “你确定完全符合?”   “额……除了时间的问题……”赵亮的额头上又渗出了汗水。   科学院的罗教授冷笑道:“哼,你是怎么上的学?怎么读的书?最关键的因素存在问题,你就敢下判断?疯了吗?”   “胆子确实够大的!”崔上校的语气也有些不善:“而且完全不用脑子!”   李苗捋了捋鬓角的秀发,挖苦道:“你要是我们清朝处的,恐怕当场就被处置了,根本不用等到回来接受委员会质询。”   关林正要发话,旁边的朱老师突然开口道:“既然是阵前投诚,那你有没有向对方开出什么条件?”   “开条件了,”赵亮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连忙道:“我跟申子言说,只有他答应把关于战争的历史记载推后两年,宗周六师才会放弃作战,否则一定会拼死将他击退!”   “为什么要这样做?”朱老师有点好奇。   赵亮回答:“因为我想上个保险。如果申侯不答应,很可能就不是记载的灭周之战,那么我就把他打退,等他过两年再卷土重来;反之,如果他能做到,那么我们当时的合作也就顺应了历史的走向,只是在记载方式上做了些改变。”   “你能确定他可以完全照你想的那样做吗?”关林冷冰冰的问道。   赵亮犹豫了一下,语气鉴定的说:“当时申左兰出了个主意,我觉得应该……”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关林不耐烦的打断赵亮,对李苗道:“李副处长,把你掌握的情况讲一下。”   李苗闻言随手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对赵亮道:“根据几个重点大学历史系专家的研究,目前有证据显示,在出土的某些东周文献里,已经明确出现对于申侯讨伐周幽王的时间存在不同的记录。简单点说,有历史记载,战争实际上爆发在周幽王即位的第九年!”   我靠!赵亮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就大了两圈。这杀千刀的申侯和申左兰!明明答应老子好好的,怎么如此不靠谱!   关林嘴角边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羔羊一般,盯着赵亮道:“你现在可以做出解释了。”   赵亮心道:我解释个屁呀解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连历史记载都出现分歧了,妥妥的改变历史罪啊!   他强忍着头痛,奋力召唤灵觉,对面前几人展开读心术。“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除了白胖朱老师仍旧一片空白之外,赵亮听到了四个声音不同、内容却完全一致的话:死定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灵觉严重受损,还是因为小命即将不保,赵亮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嘴巴忽张忽合的说不出话来。   关林故作惊讶的问道:“怎么了,赵亮探员?没什么要对委员会解释的吗?”   赵亮一时间没搭理对方,心中暗暗宽慰自己:别紧张,别紧张,屠处长说了,质询要进行好几轮呢,等会去找他商量商量,总能想出办法的。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对关林道:“额……各位领导,我暂时没什么要解释的了。”   “好,记录员记录在案,被质询人赵亮放弃解释。”关林把手一挥,对坐在两旁的四个人说道:“诸位,这个案子也算是比较清楚了,我看咱们现在就可以投票表决了。”   “投……投什么票?”赵亮惊恐的问道。   “当然是投你有没有罪的票啦,”罗教授叹道:“唉,这个学历智商,太费劲了。” 第五十六章 历史的玩笑   我尼玛?!赵亮闻听此言,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不是要进行好几轮的吗?现在连个人证物证都不勘察一下,只问了半个多小时就要定罪啦?这也太草率了吧!   坐在最边上的军方代表崔上校点点头:“行吧,赶紧表决,完事我还得赶回总参谋部,那边军务繁忙。”   李苗也抬手看了看表:“我同意,一会儿我还有个会。”   关林微微颔首:“那好,既然这样,开始表决。认为反穿局先秦处探员赵亮,在执行抓捕任务的过程中犯下改变历史罪的,请举手。”   罗教授举手:“有罪。”   崔上校和李副处长也举起了手:“同意,有罪。”   关林把手缓缓举起,然后转头望向旁边的朱老师:“嗯,您的意见呢?”   “我在等您问另一个选项啊,关副局长”朱老师仍旧笑眯眯的说:“您问了我才能表态。”   副局长关林微微一愣,转瞬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略显尴尬的放下了手,沉声道:“有罪四票,认为赵亮无罪的,请举手。”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张白白胖胖的肉脸蛋上,然而,朱老师仍旧没有任何表态。   “您这是什么意思?”身为临时调查组组长、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反穿局副局长的关林此时有些愠怒,他质问道:“有罪也不举手,无罪也不举手,究竟……”   朱老师笑呵呵的打断关林的话:“我在等您问另一个选项,另一个。”   关林不禁气道:“什么另一个另一个,您在这儿跟我逗着玩呐?要么有罪、要么无罪,哪里还有什么另一个?”   朱老师一点也不着急,他慢吞吞的翻开桌上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小册子,翻开其中一页对关林说道:“关副局长,您看。这里,哎对,就这里。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的指导手册里面有写的,表决呢分为三种:有罪的,无罪的和待查的。而且待查这一项的效力高于有罪无罪的表决。也就是说,只要委员当中有人认为案件还需要继续调查,那么有罪无罪的表决就无效。只有当无人投待查票,才能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进行定罪。”   他合上手册,乐呵呵的说:“嘿嘿,我在等您问另一个选项呢。”   关林差点没被朱老师给气吐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崔东亮不耐烦道:“我说朱老师,据我所知,咱们五人小组里面,只有您是单纯一个职务——反穿局的历史顾问,而我们几个都还兼着各自的工作。科学院和清朝处我不晓得忙不忙啊,但是总参谋部那可是任务繁重,您说句待查轻轻松松,可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玩?”   朱老师听了这话,客客气气的冲着崔东亮笑了笑,接着又望向关林,意思是我还等着您的另一个选项呢。   关林暗自叹了口气,拿这位棉花糖一样的白胖子一点折都没有,无可奈何道:“记录,无罪零票。认为应当待查的,请……”   他还没说出举手两个字,朱老师便笑呵呵是扬起了小胖手:“一票,待查。”   关林看着记录员示意记录完毕,心中暗骂了一通,正要宣布今天的质询到此结束,忽听李苗开口道:“关副局长,我有动议。”   “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关林有些好奇的问李苗。   李苗手里转着笔,先是看了朱老师一眼,然后说道:“鉴于在本次质询会议中,已经有四位委员都投了有罪票,那么依照规定,探员赵亮就不能再行动自由,而是应即刻改为羁押,防止其畏罪潜逃。”   “确实是有这样的规定,”罗教授同意道:“待查归待查,但人不能走脱了。”   关林点点头,大声宣布:“从即日起,探员赵亮由反穿局风纪处收押看管,直到委员会临时调查组定案为止。”   从质询会议的那天起,赵亮就被风纪处关到了位于地下十八层的羁押所,也就是之前关押穿越者马建国的那个地方。   看着熟悉的小黑屋,赵亮心中不禁微微泛起了一阵莫名的酸楚:这尼玛也太离奇太玄幻啦!抓捕者居然和被捕者是同样的下场,关在了同一个地方,搞不好还是隔壁!   不过仔细想想,这里面好像也挺有道理的。马建国是穿越者,他赵亮不也同样是一个穿越者吗?说马建国改变了历史,那赵亮其实也改变了历史呀。唯一可叹的,就是他当初和马建国一样,穿越到了一个身份特殊、地位超绝的历史人物身上。马建国上了褒姒,而他上了大将军郑妮。反观王小四,上了一个叶塞国男宠的身,再怎么折腾也不至于改变了历史。   唉,他娘的,谁说历史是由千千万万个普通民众创造的?根本就是瞎扯。   赵亮用后脑勺撞着包了软垫的墙壁,心里感慨:历史永远都是被那么少数几个人决定的,寻常百姓只能被历史的滚滚潮流裹挟着、跌荡着前进。以后再有穿越任务,宁可上个太监的身,也绝对不当什么大人物了。   当然,那也得有“以后”才行。   因为赵亮的案子涉及到先秦处的行动,所以包括屠处长在内,处里的伙伴们谁也没法来羁押所探视他,以免落下串供的嫌疑。这样一来,赵亮的心里就更没底了。想翻案,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正当赵亮在小黑屋里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来探望他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会议上投了待查票的朱老师。   他们两人并没有在审讯室见面,而是朱老师亲自跑进了小黑屋,一屁股坐在赵亮的床上,乐呵呵的套起了近乎:“怎么样啊,小赵兄弟。在这里面住的还习惯吗?吃的怎么样?有没有胃口呢?要不要我给你点个外卖啥的?”   “外卖能送到这里吗?”赵亮一脸蒙圈:“朱老师,您怎么来了?是要对我质询吗?”   朱老师摆了摆小胖手,笑道:“没那个必要!你有没有罪我还不清楚吗?”   赵亮不禁有些好奇:“那您认为我有罪吗?”   “当然没有!”朱老师斩钉截铁的说:“换成谁处在你当时那种情况下,都没辙。更何况在我看来,你不仅没有罪,反而考虑的很周全,至少做的很努力。所以应该是有功才对。”   听了这话,赵亮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语气略微有些哽咽道:“谢谢您,朱老师,谢谢您能这么想……”   朱老师拍拍赵亮的肩膀,安慰道:“行啦,小伙子,别委屈。这历史上能成大事的人,有几个不是受尽磨难的?往长远里想。”   赵亮把泪水忍了回去,问朱老师:“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知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那一套,可是现在我这罪名几乎是铁板钉钉了……”   “不要这么悲观。”朱老师笑道:“临时调查组的权力虽然大,但它上面还是有人管着的,这件事拖上个把月,总能找到机会扭转。别忘了,你们屠处长可不是省油的灯呢。”   “您认识我们屠处?”   朱老师摇摇头:“只是见过几面,但从来没打过交道。不过他的本事,恐怕能通了天,”他用手指朝上边比划了一下:“你晓得吗?通天。”   看着朱老师脸上那夸张的表情,赵亮有点将信将疑:“有那么厉害吗?”   “等着瞧吧,孩子。”朱老师轻松道:“真把你老板逼急了,很多人都要倒霉的。”   赵亮仍旧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于是转念道:“照这么说,那天您投待查票,就是为了给屠处长争取时间。”   朱老师笑着点点头:“是啊。当时如果我投无罪票,关林那臭小子就可以当场办了你。虽然直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如此急于要处置你,但是那会儿我实在于心不忍。罗教授和李苗不敢得罪他堂堂的副局长,但是我老朱不怕。”   赵亮望着这个胖大叔,眼里满是感激之情。要知道,当时如果真的被定了案,赵亮这一辈子就毁了,所以毫不夸张的说,朱老师绝对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而且听军方代表崔东亮讲,朱老师只有一个身份——反穿局的历史顾问,换句话说就是领着局里的薪水过日子的。为了保他,公然驳了第一副局长的面子,寻常人可不一定能够有这个勇气。   想到这里,赵亮心中的感激不禁又加重几分,他略带歉疚的问道:“朱老师,您的大恩大德,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可是……可是,我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您的名讳。”   朱老师摇着小胖手,笑得非常开心:“大恩可不敢当。我在局里没什么朋友,咱俩就当是交个朋友吧。说起名字,我姓朱,我叫朱古力。”   “朱古力?……豆儿?”赵亮一脑门子黑线啊,怎么回到现代了,也会碰到起名字这么草率的人啊?   朱老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豆儿?是啊,是啊,逗你呢!谁会叫朱古力呀,傻瓜。我的名字叫朱允炆。”   “还好还好,我就说嘛,”赵亮尴尬的笑笑,忽然间他察觉哪里不太对,兀自疑惑道:“朱允炆?朱允炆?哎,不是,这个名字听着也好耳熟呀?”   “怎么个耳熟法呀?”朱老师笑眯眯的看着赵亮,高兴的问道。   赵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答道:“那个什么,那个,明朝好像有个皇帝也叫朱允炆。不过跟您不是一样的字。”   “我又没告诉你我是哪两个字,”朱老师略微有点不满:“你怎么知道不是一样的字。”   “啊,难道字也一样?”赵亮只好继续尴尬的笑笑:“那可是太巧了。”   朱老师渐渐收起慈祥的笑容,郑重的说道:“小赵,这个一点都不巧。因为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大明太祖的嫡长孙、建文皇帝朱允炆!” 第五十七章 皇帝   看着朱老师那张胖乎乎的肉脸蛋儿上,写满了一本正经的神色,赵亮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朱老师,这个玩笑开的有点硬啊。”   朱老师仍旧是那副郑重的表情:“怎么?你不信?”   “当然不信!虽说咱们这里是反穿越调查局,各种离奇的事情也都见惯了,不过……”赵亮笑着摇摇头:“不过您这个梗还是太那个,哈哈哈。”   朱老师也摇了摇头,叹道:“赵亮小兄弟,你既然能够穿越两千多年去到遥远的东周,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穿越六百多年回到眼前的现代呢?”   赵亮突然在朱老师的话语中察觉出一丝难以名状的伤感,而且是那种被人误解的伤感。这种感觉使他渐渐意识到其中恐怕还真的有什么问题,下意识的收起笑容,试探着道:“朱老师,咱们开玩笑归开玩笑,穿越这种事儿,可要认真对待呀。”   朱老师微微颔首:“我就是在很认真的告诉你,我是来自明朝的朱允炆。”   赵亮呆若木鸡般的凝视朱老师半天,忽然回过神来,原地蹦起三尺高:“卧槽,你不是说真的吧,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朱老师看着赵亮一脸惊愕的样子,得意的把双臂交叉在胸前,笑道:“你品,你细细品。”   “我我我,我品不了!”赵亮使劲晃了晃脑袋,喃喃自语道:“你等会儿,你让我稍微捋一下啊。额……我想起来啦,小时候我看过一部电视剧,叫《穿越时空的爱恋》!好像说的就是这个事。可那是电视剧啊!”   “是电视剧没错,那《步步惊心》不也是电视剧吗?那《寻秦记》不也是电视剧吗?还有《庆余年》不也是电视剧吗?”朱老师不屑的撇撇嘴。   赵亮仍旧半信半疑:“您老的意思是说,艺术源于生活?这也太扯了吧?”   朱老师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叹道:“当初拍那部戏的时候,他们也确实请我去做了顾问,但还是没能完全还原真实的历史,我很不满意。当然,戏里的人物必须做适当的加工,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我和她。”   “她?她是谁?”   “就是把我从明朝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朱老师转头盯着赵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按说这是局里的最高机密,对谁也不能讲的。但是,自从我见到你,就有着一种很特别的亲近感,内心中始终有个声音,告诉我应该同你聊聊。”   赵亮一脸懵逼,只懂得不住点头。朱老师继续道:“当初在那部电视剧里有两个女主角,都是从现代来的。可实际上,她们俩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人的两面而已。她既是精明干练的女警官,又是机灵古怪的小姑娘……”   “您老说了半天,这人究竟是谁呀?”赵亮好奇的问道。   朱老师略微犹豫了一下,答道:“她就是你们现在的局长,特工总部之花——张末。”   赵亮听得瞠目结舌:“我去,张局长?!”   “没错,就是张局长。”朱老师悠悠道:“其实这件事认真想想也挺好理解。张末算得上是特工总部里最早进行了穿越,并且安全返回的人,由她来担任反穿局的老大,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此时此刻,赵亮已经对朱老师的话信了一大半。原因很简单,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讲到这里也未免太长;如果这是个阴谋的话,自己又没什么好被圈套的地方。他静静消化了一下刚才信息量超大的故事,问朱老师:“您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二十四年前。准确的说是二十四年三个月零十一天。”   “这么久了?”赵亮诧异道:“您没想过要回去吗?”   朱老师苦笑一下:“回去?回去干嘛?等着四皇叔找我的麻烦吗?”   赵亮下意识道:“或者回到更早的时候,阻止靖难之变……”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了,这个想法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不应该。   朱老师没有理会赵亮的尴尬,平静的说:“不可能了。一来我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办到,二来我也已经习惯了这儿的生活。真让我回到明朝?呵呵,没有手机的生活很不踏实啊。”   “那现在您和张局长……”赵亮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开口问出这个问题,朱老师倒是显得很自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俩现在是最好的朋友。我未娶她未嫁,但也不能算恋人……姑且算是知己吧。嗯,知己?名副其实啊。”   这个时候赵亮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朱老师如此超脱,丝毫不把得罪第一副局长关林放在心上,敢情局长是他的老相好啊,谁敢动他?   朱老师看了看表,起身道:“好了,小赵兄弟。今天时辰不早,我就不多打扰了,改天再来访你。千万放宽心,还是那句话,相信我的直觉,你绝非凡人,往后还有更壮阔的天地等着你去闯荡。至于说委员会那边,我会设法顶着的。倘若实在不行……说不得也要厚着脸皮去求她啦。告辞!”   赵亮眼见朱老师要走,忽然一把拉住他,问道:“朱老……额不……陛下,您的事情在局里还有谁知道?”赵亮心想:这事咱们可得提前讲清楚,别回头冤枉我走漏消息。   朱老师思忖片刻,答道:“除了她之外,只有大首长和一位退休的老部长了解此事。要说再有嘛……嘿,你们的屠处长恐怕早就从她那里偷偷知晓啦。”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赵亮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假期生活。   既然已经知道有朱老师、甚至张局长会出面保自己,他也就不再胡思乱想瞎担心。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体能训练,最多的事情就是按照屠四海传授的法门,培养灵觉,学习读心术。   没有了外界各种纷繁复杂的干扰,小黑屋反而成了他闭关修炼的最佳场所。在这里,赵亮练的心无旁骛,而窥心摄魂大法的功力自然是与日俱增,精进不少,   就这样,时光飞快的流逝,转眼便是一个月的光景。在这期间,不仅屠处长和小雅小四他们没有来过,就连委员会的调查组、局里的风纪处也没来找过他。只有胖乎乎的朱老师偶尔会在腰里藏个猪蹄子烧鸡什么的,夹带进来给他打牙祭,顺便吹吹牛皮、扯扯蛋。   当然,他们这一老一少两个人,聊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明朝的话题。你还别说,朱老师讲起明朝那些事儿,那真的是如数家珍。对此赵亮也颇为好奇:“您不是明朝第二个皇帝吗?怎么后来的典故也这么溜呢?这不科学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朱老师得意的笑道:“我可是拿了北大历史系的博士学位的,主攻方向就是明史。要不然咱能领反穿局这份薪水吗?”   面对皇帝陛下的这个答案,赵亮是真的无语啊,但同时又非常佩服对方融入现代生活的勇气和态度。想起质询会上科学院罗教授的那句内心独白:一个人,不读到博士学位,那能算是人吗?放到社会上能有什么用?赵亮不禁自嘲:看来人家朱老师活出个人样了,我赵亮,不是人!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赵亮还会想念老妈。这么长时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担忧成什么样。不过,有小舅劳志奎在家避难,想必应该会设法宽慰妈妈,让她不至于感到那么孤独和无助。   这一天,赵亮在小黑屋里练完了体能,正准备打坐冥想,忽然记起再过不久就到妈妈的生日了。虽然自己现在身陷囹圄,可不管怎么说也得设法尽尽孝心才行。算算时间,估计朱老师今天又该来探望自己了,到时候就委托他帮帮忙,在外面给老妈定个蛋糕或者买个礼物什么的,顺便还能撒个善意的谎,好让她别惦记儿子。   就在赵亮盘算着置办什么礼物的时候,小黑屋的房门外忽然响起了开锁的声音。他心中不禁一乐:嘿,说曹操曹操到,我还没计划好给老妈买些什么呢,朱老师就到了。   赵亮不由得站起身,仔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人家朱老师毕竟当过堂堂的皇帝,再怎么熟悉亲近,起码的礼貌他还是要讲究的。可是没想到,当房门打开,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时,赵亮忽然愣在当场——居然不是胖老师朱允炆。   “小赵啊,你近来过的怎么样啊?”屠四海屠处长那熟悉的声音在赵亮耳畔响起:“呦呵,没怎么瘦嘛。我还寻思这里的饭你吃不惯呢,没想到反而还胖啦?”   “我去,屠处,您怎么来了?”赵亮惊喜的喊道。   屠处长笑眯眯的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在胸前比划了一个赞叹的手势。赵亮知道,屠四海刚才施展读心术,发现自己功力有了很大的进步,所以才会夸奖他。   看着赵亮心领神会的笑容,屠四海指着旁边的人说道:“呐,这位风纪处的郭处长,你还有印象吧。”   赵亮赶紧一个立正,说道:“郭处长好!”   郭处长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多礼数啦,都是自己人。”   尽管屠四海之前专门嘱咐过,因为读心术非常损耗灵觉,所以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就别轻易施展,可是赵亮最近一直闷头练功,在朱老师身上又试不出效果,于是此刻忍不住唤醒灵觉,目光扫过面前的郭处长。   一个清晰响亮的声音立时在赵亮的心中回荡起来,赫然便是郭处长的声音:哎呀,这个屠老爷子也真是的,放人非要拉着我一起来。多大点儿事嘛,脱了裤子放屁……哦不对,我不能这么想,我刚才完全没有这么想。我应该想的是,人是我关的,当然应该由我来放,这样做非常合理,非常正确……   赵亮听得扑哧一乐,险些就要表情失控。屠四海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开口道:“小赵啊,情况是这样滴。关于你的问题呢,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至今还没有定论,按理说你还得处于禁闭状态。但是……最近局里发生了一起极为重大的案件,每个处都接到指令,要求务必倾尽全力火速行动。局里知道咱们先秦处人手不足,所以决定暂时放你出去,执行穿越任务!”   啊?!赵亮顿时一脸蒙圈——不是吧?又要我穿?! 第五十八章 十二宫   此时,在反穿越调查局的圆形大会议厅中,已经坐满了来自各个部门的特工人员。   赵亮跟着屠四海费力挤过一排座位,好不容易才来到先秦处的位置。一直等候在那里的郑卢雅见到赵亮,兴奋的挥了挥手,脸上满是笑意。赵亮也笑着跟她点点头,赶紧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咦?四哥呢?迟到了?”   郑卢雅无奈的撇撇嘴:“别提了,那个倒霉蛋的事情说来话长,等开完会再跟你讲吧。你怎么样,吃了不少苦头吧?”   “没事儿,除了关在小黑屋里有点憋闷,其他都还好。”赵亮嘴里答应着,眼睛快速扫过圆形大会议厅的各处地方。在那一圈一圈的座位中,赵亮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带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情报科长孙祥龙;五大三粗、一脸刚毅的清朝处科长孟连江;还有一个月前质询过他的李苗,身穿着干练的套装,坐在清朝处的最前排。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大厅中,数清朝处那边的气氛最为沉重压抑,李苗和孟连江的脸上仿佛都罩着一层寒霜。   赵亮心中打着问号,继续把目光转向位于大厅最中间的那张圆形会议桌上。这张圆桌,被四周一圈圈呈阶梯状的座位围拢在中心,是局里领导们的坐席。赵亮认出了副局长关林、科技总顾问罗教授,以及自己的好哥们儿——大明皇帝朱允炆。恰巧在这个时候,朱老师也把头转向了赵亮,笑嘻嘻的朝他眨了眨眼。   我去,这个胖乎乎的家伙,真的是穿越到现代的皇帝吗?赵亮心里暗自嘀咕:回头一定的要问问屠处长,看他知不知道此事。不然要是真被朱胖子耍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滴——,会场内的音响里忽然传出一记电子鸣笛声,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会场顶端巨幅四面电子屏,上面显示的时间:10点整。   紧接着,一个略带磁性的女人声音响起:“时间到了,现在开会。”   赵亮循声望去,只见中心圆桌那里,一位容貌俊美的中年女性正对着麦克风讲话,关林等一众副局长、总顾问都正襟危坐,静静的注视着她。   “她就是张局长吗?”赵亮小声问郑卢雅。小雅微微点了点头,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只听张末局长继续讲道:“今天召集各行动处开会,是因为有一个突发的紧急情况,需要我们立即处置。就在前天晚上,清朝处在执行一项常规任务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意外?这个词立时引起了场内轻微的议论声。   张末局长扫视了一下全场,沉声道:“负责执行任务的那位特工,并没有按照事先既定的方案,出现在预设的朝代和预设的地点。换句话说,他——失踪了。”   唔的一阵轻呼在会场各处同时响起,人们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副局长关林对着麦克风训斥道:“安静!听局长讲话。”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能与那位特工取得联系,这种风筝断线的恶劣情况,已经超过36个小时了。”张末局长继续道:“至于说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技术故障?还是人为破坏?抑或是特工叛逃?现在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情报中心的同事和科学院的专家们仍然在紧张工作,逐步分析排查原因,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结论。”   张末略微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在整理思路,接着她又说道:“眼下首要的任务,是尽快找到失联特工的下落,并且把他带回来。依照科学院给出的推算模型,烧脑计算机经过玩儿命运转,锁定了十二个最有可能的历史节点,失联特工有极大的概率会出现在这些地方。而这十二个节点,几乎涉及了整个反穿局各个行动处所管辖的范围。所以,局领导研究决定,全局总动员,各处按照节点所示,立即派遣精锐人员赶赴相应朝代,寻找失联特工!”   关林看看表,接着道:“传送中心已经全面开动,做好一切准备。你们各个行动处领取相关资料,回去分配任务,三十分钟后,准时出发。”   张末局长微微颔首,朗声道:“我宣布,行动代号——黄金十二宫,开始执行!”   赵亮跟着屠处长和小雅,步履匆匆的返回办公室,一进门就忍不住问道:“四哥究竟去哪里了?这么重要的行动怎么没叫他呢?”   屠处长一边快速翻阅行动资料,一边指着郑卢雅:“你问她。”   赵亮把目光转向小雅,只听她说道:“王小四那个浪货,别提有多衰了。前天夜里去酒吧鬼混,勾搭了一个陪酒姑娘。没想到那女的已经名花有主了,人家男人当场逮到王小四,就要教训他。”   “教训王小四?”赵亮大惑不解:“不管怎么说,四哥也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啊,还能被别人给收拾了?”   郑卢雅冷哼一声:“他确实身手了得,没用三两下就把对方五个人全撂倒了。但是万万没想到,那陪酒女的男朋友是黑道大哥,转眼又喊来一百多人,围着王小四狂揍。紧急关头,还算那家伙聪明,及时按下了手环上的报警器。总部特勤分队接到信号后,根据定位派出了突击小组,这才救了他的小命。不过……”   “不过什么?”   “王小四现在像个木乃伊一样,浑身打着绷带,正在医院病房里挺尸呢。”郑卢雅没好气的答道。   赵亮心道:我去,被一百多名壮汉围攻,居然还没死,我四哥也确实了不起呢。   屠四海打断他俩的闲聊,吩咐道:“好啦好啦,不提那个浪货啦。没有他,咱们照样完成任务。我刚才看了一下资料,十二个节点当中,编号水瓶座星宫的历史节点,正好在咱们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得马上安排。”   赵亮闻言赶紧查看手中资料,发现里面赫然写着:代号——水瓶座星宫,节点——公元前211年,区域——咸阳王廷,目标——无,可疑人物——无,其他——无。   “我的天,只有时间和地点,剩下全都是无?”赵亮吃惊道。   郑卢雅也抗议说:“是啊,什么鬼资料!至少把失踪特工的情况介绍一下吧,姓甚名谁?什么背景?魂穿肉穿?”   屠四海耐心解释道:“上面说啦,这名特工的情况属于高度机密,所以只能由各处处长口头简要介绍,不能留下文字。”他顿了顿,接着说:“特工名字就不要问了,他的代号叫流星,男滴,执行的是肉穿任务,至于等级嘛……X级。”   一听说“X级”,郑卢雅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愣怔在当场半天没说话。   赵亮有点不明所以,问道:“X级是什么意思?”   屠四海没说话,冲郑卢雅做了个眼神,示意她来解答。郑卢雅叹了口气,说道:“总部所有在籍的特工人员,会依据经验、战力、智商和功勋,综合评定等级。从低到高依次是C级、B级、A级、S级,最高的是X级。”   赵亮眨巴眨巴眼,转头问屠四海:“那您属于……”   “我嘛……我是S级。”   “您是S级?”赵亮诧异道:“那名失联特工比您的等级都高?”   屠四海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说:“是的呀。这个等级是综合评定,能力可以加分,功劳也可以加分,甚至资历也可以加分。所以如果那家伙不是靠熬资历熬成X级的话,那么就说明他非常厉害,也非常可怕。”   赵亮吐吐舌头,又问郑卢雅:“小雅,你是什么级别?”   “我在同期的特工里面还算中上的,B级。”   “那我呢?”赵亮有些好奇。   “你……没级。”屠四海嘿嘿笑道:“尚未达到评定等级的层次。”   我去,原来我还不入流啊!赵亮灰心丧气的一拍脑门,感觉特工生涯一点也不好玩,想跳槽转行了。   屠四海安慰道:“哎呀,没关系啦,你才上班没多久,总要经历这个过程嘛。哦对了,时间紧迫,咱们赶紧分配任务。”   说着,他拿起资料,分析道:“这个特工,咱不管他是叛逃也好,失联也罢,总之是落入时空隧道的茫茫大海里啦。找他,那就好比是大海捞针。所以这是任务的第一个难度。接着第二个难度呢?就是很难判断他的真实意图。失联还好说,倘若是蓄意叛逃,那么就非常难搞了。以他的等级来看,像我们这样的,十个八个过去都是白送人头。我跟几个处的处长合计过了,大家都不建议派遣肉穿人员,因为说不准就能被他给认出来。要知道,凡是在这里照过面的,他都有可能过目不忘。”   郑卢雅看了赵亮一眼,那意思是:这回又是你呗。   赵亮同样是一脑门的冷汗,结结巴巴的说道:“您老刚才不多说了嘛,对方是个X,而我连个级别都没有,过去不是白送人头嘛……”   “所以我才正在分析任务的要点啊,”屠四海贼兮兮的笑道:“这次行动,咱们只是侦察和寻找,一旦发现失联特工,绝对不要轻举妄动,马上联络总部派遣增援部队。这种活儿,只能让高手出马。”   听他这么说,赵亮稍微放心了些,无奈道:“处长,您下命令吧。”   屠四海开心的点点头:“哎呀,真乖。小赵啊,说实话,我也不愿让你去冒这个险。但是王小四突发意外,小雅又不能魂穿,就只好再辛苦你一趟啦。更何况,派你行动,也是局长亲自点的将。”   “局长?局长亲自命令我去的?”   “是啊,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屠四海道:“张局说啦,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然委员会怎么能轻易答应放人呢?”   赵亮闻言恍然大悟。他猜测,这里面多半是朱老师跟局长做了工作,才会有亲自点将、戴罪立功的桥段。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犹豫,起身道:“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上百名特工整齐列队在通道中,等待着时空传送。这些人都是执行“黄金十二星宫”计划的成员。有些实力雄厚的行动处,一下子派出十几名探员去寻找失联特工,所以规模远远超过了预期。尤其是大清处,那名失联特工是他们的人,自然更是义不容辞,几乎倾巢出动。   赵亮此时就站在队伍中间,他作为先秦处唯一的代表,显得格外孤苦伶仃。身后有人都在小声嘀咕:“看来这次水瓶星宫要白瞎啦。”   赵亮没工夫搭理背后的嘲讽,他的脑海中正在努力回忆着各项装备的使用方法。上次抓捕马建国,不受待见的先秦处只能领用一堆老掉牙的装备,害的他和王小四险象丛生。时间过去的一久,体内植入的芯片也都逐渐失灵分解。   这回的装备情况则大不一样了。“黄金十二星宫”行动是整个反穿局统一部署的,又被局长列为了头号大案,所以装备问题不再困扰赵亮。四项基本装备芯片全换成了最新的第五代产品,使用更便捷、功能也更强大。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新家伙——微运算处理器。这个东西相当于一台电脑,直接连接特工的意识,无论是进行复杂计算分析,还是调阅各种文献资料,眨眼之间就能完成。   有了这些技术支持,再加上赵亮练就的读心术,那绝对是如虎添翼呀。因此,赵亮不再想刚才那样战战兢兢,反而生出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82号!”   “到!”赵亮听到里面在喊自己的编号,赶紧大声回应。   “水瓶座行宫,6号机位,请准备。”操作员语气冷漠的命令着。   赵亮连忙朝六号穿越机跑去,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迅速坐上位置,绑好安全带。可正当工作人员要关闭舱门时,赵亮突然响起了什么,急吼吼的制止了对方,然后又从穿越机里钻了出来。   “稍等啊,有个重要情况要汇报一下,马上来,马上来!”他慌慌张张的跑过准备区,来到指挥大厅旁边的休息室,找到了正在那里的郑卢雅。   “你怎么跑出来啦?什么情况?”郑卢雅一脸诧异。   赵亮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道:“小雅,我跟你说啊。如果之后你要去那别接应我,千万要记着带包卫生巾。”   “为什么?”   “我怕万一又被扔到女人身上啊!” 第五十九章 找水的牛郎   赵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头脑一阵阵发沉。我靠,我又穿了?这尼玛也太快了!方才他坐进穿越机,刚刚看了一遍穿越载体的资料,转眼之间便失去意识。这会儿再醒来时已经身处时空异域了。   忽然,一股浓重的牛粪味道刺入鼻中,呛的他一激灵,瞬时清醒了不少。对啦,我现在想起来啦!赵亮渐渐凝聚意识,认真回忆到:资料显示,那个载体目标是咸阳城郊的一个年轻男子,父母双亡,以给人放牛为生。名字叫……叫“牛郎”。   我尼玛?牛郎?!   赵亮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自我安慰道:“唉,牛郎就牛郎吧,总比变成女人要好。”他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缓缓的从一堆牛粪中爬起来,四下一张望——没错了,这里是牛棚。   他不晓得烧脑计算机为什么要给自己设定这样一个身份,也不晓得牛郎为何要睡在一堆牛粪里,更不晓得接下来该如何去寻找失踪的X特工。   但是他晓得,现在如果再不跑,恐怕就要死翘翘了。   一群庄稼汉,高举着木棒镰刀,正朝自己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他在这里呢!”“抓住他,别让牛郎跑啦!”“打死打死,按住打死!”   我去,这什么情况啊!赵亮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他一路翻墙越沟、穿房过院,把在警官大学里学到的战术越野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中间还夹杂着很多跑酷的专业技法。可是越跑越觉得不妥,因为赵亮发现:这尼玛是全村在围剿我啊!   数百名男女老幼一起出动,好似小巷里赶猪一样,将赵亮团团围住,任凭他怎么上蹿下跳,始终都不能脱离险境。   赵亮一边跑一边大喊:“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啊啊啊啊啊……”   “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吗!”“别跟他废话,直接打死!”   无可奈何之下,赵亮也只好先保命要紧。他瞅准左边一个空挡,只要冲过去就是能够藏身的大片树林了,于是赶忙转身加速。谁知道,村民们早就有所防备,在那个方向提前安排下伏兵,只等赵亮突围,立时被七八名大汉撞翻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很多人当场就要对赵亮大棍伺候,幸亏有一位老者及时出手拦住:“且慢!诸位乡党,我大秦律法严明,断不可私刑杀人!咱们还是把他押到村长那里吧,毕竟事情出在他家,到底是送官,还是按族规处置,全听他老人家的。”   村民们都觉得那老者说的在理,于是乱纷纷的答应着,将捆成粽子的赵亮挂在竹竿上,直接抬走。   过不多时,人们来到一出院落门口,叫喊着:“村长!村长!淫贼牛郎绑来啦!您老快出来发落吧!”   淫贼?!赵亮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在心头。   只听院门吱扭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粗豪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欺负我妹妹的王八蛋在哪里,让我活剥了他!”   赵亮心中一惊,正要开口喊救命,另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黑,你不要鲁莽,给我退下!”   众人也同时齐声打招呼道:“村长好。”   赵亮使劲扭着头,从人群缝隙中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步履稳健的走到跟前,对自己说道:“牛郎,你干出此等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这个……额……我,我,您能不能先跟我说说,我干了什么吗?”赵亮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垂死挣扎着向对方打听原委。   他这话不问不要紧,一问立时便激起了村民的愤怒,大伙儿七嘴八舌的怒斥赵亮。尤其是之前那个名叫小黑的壮汉,险些就要抄起柴刀砍了他。   村长举手制止了周围的百姓,沉声对赵亮道:“怎么?你还打算抵死赖账吗?”   赵亮摇摇头:“不不不,不是赖账,绝不是赖账。村长大人,我只求死个明白,所以还请您给我分解分解。”   村长闻言略微愣了一下,接着摇头叹了口气,吩咐众人道:“先给他松绑,让他进院子里说活,各位乡亲,也请大伙儿都来吧。”说着,他又叹息一声,垂首走进院门。   村民们先是面面相觑,待有人说了一句“听村长的”,大家才纷纷上前给赵亮解去绑缚,推推搡搡的进了村长小院。   进到院子里,有人对赵亮呵斥:“牛郎,跪下!”   赵亮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让咱跪咱就赶紧跪吧。可是没想到,端坐在堂屋前的村长忽然一摆手,沉声道:“且慢。老夫只是一村的里正主事,没有官名在身,依律你不必跪我。而且牛郎是外乡人,不在族中,也无须用晚辈之礼对我。”   他顿了顿,继续讲道:“既然你要我给你分解明白,那也好,趁着乡邻都在,怕是还有很多人不清楚始末原委,那我就说说。”   “大伙儿都知道,自打今年开春,咱们这里便遇到了旱灾。村里六口井居然干了五口,田间的水渠都已经能看到土皮了。前些日子实在没办法,我便去四方山请教术士,他们说是村里出了旱魃的缘故。恰好在那个时候,我的闺女灵秀忽然昏厥,数日不醒。四方山的术士来看过之后,告诉我说这是旱魃附在了灵秀身上,要想破解旱情,就得把闺女送过去祭天。”   四周的百姓们显然早知此事,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村长叹了口气,接着道:“我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把闺女送到四方山去。倘若真的能除了旱情,解去乡亲们的生死疾苦,却也值了。所以我打算下月初一,也就是后天,把灵秀送走,可是万万没有料到,竟然被这个牛郎抢先一步!那术士们说了,灵秀是处子之身,至阴之体,所以能够把旱魃留在体内,如此才可在四方山施法,连同闺女的肉身和旱魃一起除掉。唉,没成想,昨夜牛郎偷偷潜入灵秀的房中,把她……把她的贞节给夺走了!”   对于村长的这一番讲述,站在旁边的赵亮听的是目瞪口呆,心中不住暗骂:烧脑计算机是怎么搞得,这种存在大bug的魂穿载体也能拿来用吗?太他妈草率啦!牛郎昨晚偷偷睡了人家姑娘,今天你就让我上他的身,这不是摆明玩我呢吗?   但是这个时候,可不是怨天怨地的档口,他得赶紧想办法自救才行。于是,赵亮做了几下深呼吸,硬着头皮问道:“额……村长大人,您说我……我……那个什么了灵秀,可有真凭实据吗?”   村长像看大傻逼一样盯着赵亮老半天,忽然气愤的说道:“不是你今天天不亮的时候,在我家院子里扯着嗓子吵吵着,说你和灵秀睡觉了吗?等我和儿子冲出来的时候,你他妈已经跑没影儿了!”   赵亮一愣,又追问道:“那灵秀呢?她怎么说?”   “我闺女一直昏迷不醒你不知道吗?”村长道:“她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褥子还沾着一滩血迹。牛郎,我姑且不论你欺负我闺女的事,你晓不晓得,这样等于毁了全村的命啊!”   看着四周村民们愤怒的目光,赵亮知道,自己现在要想活命,只能先赶快解决眼前最大的问题。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默默启动了微运算处理器。   几个弹指的功夫,赵亮忽然开口问道:“村长,咱们这里之前是不是地震过?”   “你是傻了吗?”一个村民骂道:“开春那会儿地震的时候,全村属你喊的最凶,吓得跟猪叫一样!”   “就是,地震没多大,你那动静倒是把我们孩子给吓哭了。”另一个村民也气愤难平。   赵亮点点头,心中略微有点数了。他试探着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我能解了旱情,找出水源,今天这事儿咱能扯平了不?”   众人闻言一愣,刹那间都不知道这牛郎是不是疯了,或者为了保命满嘴胡扯?   村长起先也是愣怔了片刻,紧接着他朗声道:“牛郎,我跟你说,你要是真能给大伙找出水来,救了全村的命,昨晚的事情我不仅不追究,而且还会把灵秀许配给你当媳妇!”   赵亮脖子上套着绳圈,绳子的另一头则攥在小黑的手里,跟遛狗一样,在村里和田间四处转悠。而大批的村民就跟在他俩身后,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之所以用绳子拴着,是因为大家都怕牛郎借口四处找水,一不留神给他跑了。但是为了方便行动,又不能捆住他的双手,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说实话,粗糙的麻绳勒着脖子的感觉非常不好受,但此时赵亮根本顾不上这个,全神关注的四下查看。   根据微运算处理器的提示,这个村子之所以会突然没水,极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地震,改变了地下水的位置。所以,只要寻找到新的水脉,就可以解除旱情,也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   “好了,就这个地方,往下挖试试。”赵亮抹了抹头上的汗,下了命令。   “我求求你,乖乖死掉,别再胡扯了行吗?”一个村民扛着铲子不满道:“这都是第四个坑了,敢情你不用挖啊?”   赵亮望了望身后不远处的村长,村长无奈的摆摆手:“挖吧,挖吧。”   眼见村长都发了话,大伙儿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走上前,对着赵亮手指的地方开始奋力挖掘。小黑慢悠悠的走到赵亮身边,语带威胁的哼道:“我可跟你说啊,这个要是还没戏,你就等着吃我一柴刀!”   赵亮吞吞口水,又抹了抹脸上的汗:“这个保准有,肯定有。”   功夫不大,六七个壮汉便挖出了两人多深的大坑,可是水却丁点不见。众人从盯着坑看,渐渐转变成盯着赵亮看,眼光里都是满满的愤怒。   瞧着下面的几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赵亮结结巴巴的干笑道:“呵呵……快了,呵呵,再往下就快了。”   “不挖啦!”身旁的小黑突然暴喝一声:“把这个王八蛋带回去点天灯!给我姐姐报仇!”   “不不不不,这可不行!”赵亮哭道:“给我个机会,我下去挖!”   小黑怒不可遏,抬起一脚就把赵亮踹进坑里。   轰的一声,张亮重重的摔到坑底,四仰八叉的瘫在地上,旁边一个村民指着他笑道:“嘿,快来看嘿,牛郎吓尿了!”   “不是……尿……”赵亮气若游丝的呻吟道:“是水,找到……水了……”   随着话音,一道水柱自赵亮身子下面忽然出现,直冲天际。 第六十章 神仙下凡   村长双手递过一碗热茶,对着精神萎靡的赵亮笑道:“牛郎啊,你受苦啦。这盏茶,既是对你表示感激,也是赔罪。”   他身后的村民们也纷纷跟着村长一起道谢,不住夸赞牛郎有真本事。   旁边的小黑也不好意思的问道:“牛郎哥,你是如何知晓,那个地方会有水源呢?”   “我天天放牛,牛知道哪里水草丰沛,”赵亮长吁一口气道:“我自然也就知道哪里水草丰沛啦。”   就在半个时辰前,摔得七荤八素的赵亮,被村里人抬出积满清水的深坑后,径直送回了村长的家。而此时此刻,这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牛郎,俨然已经变成了全村的大英雄。   村长乐呵呵的在老婆耳边嘀咕了一番,转头说道:“牛郎,依照之前的约定,我打算把闺女灵秀嫁给你。聘礼啥的都不要,另外再陪嫁两头牛,你看怎么样?”   “哦——”村民们闻言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好几个年轻后生嫉妒的都快哭了。可是赵亮却未置可否,只顾着发愣。   “怎么?你不乐意?”村长感到有些奇怪:“是不是嫌弃灵秀现在有病?还是说你也觉得她是旱魃附体?可不管怎么说,昨晚毕竟……”   赵亮此时忽然回过神来,问道:“对了,您的女儿现在何处?”   “在,在她房中啊。”   “快带我去。”赵亮打起精神,拉着村长就往外走。村长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领着众人来到厢房。可是到了门口,赵亮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又问:“您说褥子上占了血渍,可否给我看看?”   “这……”村长闻言大感为难,那玩意毕竟是自己闺女的初红,这么大庭广众的看,实在是有点太不成体统了。   此时赵亮顾不了那么许多,他得趁着自己刚才英明神武的找水奇迹,赶紧把之前的一个判断给证实了才行。在他的反复催促下,村长老婆才一不情二不愿的拿出褥子,气呼呼的塞到赵亮的怀里。   赵亮把褥子捧到眼前,凑着阳光仔细辨认那片殷红的血迹,然后又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咦——”村民们一片惊呼,这货怕不是个变态吧?连那玩意儿都闻?   周围的嘈杂并没有打扰到赵亮,他就好象是福尔摩斯和柯南附体一样,仔仔细细的勘察了半天,然后冲小黑招了招手:“来,你也过来闻一闻。”   小黑惊恐的瞪大眼睛,转瞬又四处寻找柴刀,嘴里喃喃道:“我非砍了这个畜生不可!”   眼瞅着对方可能会再次暴走,赵亮赶忙解释:“你们别误会啊!我觉得这不是人血,而是牛血。”   “牛血?”村长感到大惑不解,伸手拿过褥子认真看了看:“哎,确实有点……但是我也说不准,我也分辨不出来。”   赵亮把心一横,决定赌上一赌,于是说道:“好分辨。这里有接生婆吗?”   “有,全村的娃娃都是我接的。”一位老妇人走了出来。   “那就麻烦您老一趟,”赵亮吩咐道:“您陪着灵秀的妈妈一起进去,验验她是否完璧。”   接生婆诧异的打量了赵亮一下,心想:是不是完璧你自己还不知道啊?不过尽管心里存着疑问,她还是跟着村长老婆进了厢房。功夫不大,那两个人又去而复返,只见村长老婆一脸的喜色,提着嗓门喊道:“老头子,老头子,咱闺女还是黄花大姑娘,没事的!”   接生婆也说道:“灵秀确实没经历过房事,一切完好。”   “啊?这……这……”村长又惊又喜,转向赵亮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亮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看来是赌对了。   在这之前,他就一直对牛郎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解,觉得其中有一些蹊跷之处。比如说:如果他要对灵秀不轨,那又为何会在完事之后大呼小叫,好似故意让村长知道?再比如:这件事发生之后,他为何不赶紧逃命,反而睡在牛棚,好似故意等着村民去抓?   直到刚才通过痕迹侦察,赵亮发现褥子上的血迹不是来自人类,案情的大概轮廓才渐渐浮出水面:牛郎得知村长为了解决旱情,决定把灵秀送去四方山给术士们祭祀,便打算出手解救这个可怜的姑娘。但是他势单力薄,而灵秀又处在昏迷之中,凭借一己之力绝无可能把人救出。于是,他就想到了一个计策——假意夺走灵秀的贞操。这样一来,迷信方术的村长,就不敢再把失去纯阴之体的女儿送给术士作法。而自己无非就是被村民抓起来打死,也算敢作敢当。   所以,赵亮当时决定豪赌一把,让接生婆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推理。而事实证明,最后的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   面对着众人的疑惑,赵亮故弄玄虚的解释道:“额……事情是这样滴。其实我呢,不是牛郎,而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人间历经劫难、拯救苍生。之前二十几年,这个天眼未开,所以一直用牛郎的身份混日子。刚才这位小黑兄弟一脚把我踹进深坑,一下摔开了我的灵窍,转眼便记起了自己真实的身份。本人姓赵名亮,水瓶星下凡啊。至于说昨天咋回事呢?这水源我能找到,就没必要再把灵秀给牺牲了。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神仙之体,也说服不了村长改变主意,没办法,只好用牛血充当人血,谎称灵秀姑娘已非完璧,好打消村长他   老人家送女儿去四方山的念头。”   他这一番半真半假、云山雾罩的说法,登时令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一位村民满脸不屑的嘲讽道:“牛郎,你就吹吧!瞎打误撞的找到了水源,就真把自己当成活神仙啦?”   赵亮不慌不忙的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人勾了勾;“来呀,你过来呀。我打看天眼,就能知道你此刻在想什么……嗯,你在想着隔壁家的二嫂子!”   那位村民原本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嬉笑神情,可是等听完赵亮最后一句话,他立刻惊恐的瞪大眼睛,双手捂着嘴巴呆立在当场。   旁边的村民们起先还跟着一起哄堂大笑,但当大家看到那个人的夸张反应后,就立刻都意识过来——牛郎,哦不,是赵亮,竟然说中了!   赵亮满意的点点头,转向身旁将信将疑的村长,淡淡道:“让我看看你在想什么……嗯,我藏在灶台下头的那两百吊私房钱,不会被他看出来吧?”   只听库通一声,一直沉稳大气的村长忽然跪了下来,脸色大变的对赵亮道:“活神仙,活神仙啊!”   村民们看到村长都给赵亮跪了,马上明白——肯定又被说中心事了。于是大伙儿都乱哄哄的跟着跪了下来,不住的念叨活神仙。如果说之前的找水源是本事,之后的救灵秀是善良,那么现在的说心事可就是名副其实的神迹。   赵亮心满意足的将双手高高举起,任由阳光洒在身上,泛起一片淡淡的金色光晕,仿佛真的是大罗金仙下凡一般,他心里暗暗寻思:这个时候,要是能再配个激昂的背景音乐可就更完美啦! 第六十一章 七星子   “活神仙赵亮”的名头,很快便在十里八乡传开了,甚至就连咸阳城里的达官贵人也都有所耳闻。   相传,这位水瓶星下凡的大仙,有洞察天地的神通,随便什么人,只要他拿眼睛一扫,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想所求。而且不止于此,赵神仙还知晓神奇法术,能治各种疑难杂症,包括村长女儿灵秀所得的怪病,也被赵亮给治好了。   自打赵亮从牛郎转变成神仙之后,村长就坚决不准他再住牛棚,而是请到自家的上房正堂起居。赵亮为此感到有些过意不去,怎奈村长全家实在是盛情难却,反正自己也没地方去,索性便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暂时再此安顿下来。   从此,村长变成了管家,村长夫人变成了厨子,小黑变成了保镖,而病情痊愈的灵秀则变成了他的贴身丫鬟。   老百姓们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最感兴趣,传播起来也格外卖力,再加上一番真诚的添油加醋,使赵亮的影响力可谓与日俱增。   每天天还没亮,就有不少从各地慕名而来的乡民,拎着五花八门的特产礼物,堵在村长家门口,只为见一见活神仙。   赵亮不胜其烦,颇为后悔当初要撒这么个谎。那个时候,他只是很单纯的想着,不要大家再叫他牛郎,而是改用本名赵亮相称。同时他也担心因为不晓得牛郎之前的经历,一不小心露了馅,故而才骗大家自己是星宿下凡。   可是谁能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夸张的结果呢?   这事要是摊到王小四身上,那货准会乐疯了,不晓得要利用神仙的名义祸害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可是赵亮毕竟不是王小四,他心里还惦记着任务。   有了新的通讯装备,赵亮与屠处长的联系方便了很多,不再像当初前往东周时那样,通个话还得四处找信号。   赵亮通过时空对讲机,把自己的情况向屠四海做了详尽的汇报,同时也为毫无头绪线索而感到自责。屠四海安慰他不要着急,目前不只是他遇到了这样的困扰,其他各处探员的情况也都差不多。这次的任务与以往不同,对手不知是敌是友,行动的痕迹也无从探查。大家都是依照烧脑计算机的安排,纯凭感觉自己摸索。   听了屠处长的话,赵亮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既然没有头绪,那就听从科学的安排吧,尽管在他看来,那个什么烧脑计算机也不怎么科学。   活神仙赵亮的舒坦日子过了没几天,麻烦就不期而至了。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赵亮的大名,就是招惹麻烦的最佳体质。一天,村长跑来愁眉苦脸的告诉他:四方山送来战帖,指名道姓的要和赵亮斗法。   斗法?赵亮一脸蒙圈:“为什么要找我斗法?怎么斗?”   村长沉吟片刻,忍不住叹道:“唉,大仙……”   “别别别,您老还是叫我赵亮。”赵亮赶紧制止:“叫大仙我听着不习惯。”   村长心道:你本来不就是大仙吗?怎么还不习惯了?不过,赵亮的话,对于村长来说不亚于圣旨,他连忙改口:“那就请恕老朽不恭了。赵亮……先生,实不相瞒,那个四方山绝非等闲之地。在您出现之前,四方山可是整个大秦最厉害的仙家圣地。”   蹲在一旁的小黑接口道:“是啊,当初俺爹还想把俺从到四方山学方术呢。”   村长点点头,继续讲:“四方山上,有一个凌霄宫,宫中有七位术士,号称七星子。这七人个个神通广大,能呼风唤雨、御剑杀人。多年以来,山下左近的百姓们,凡是遇到难解的麻烦,都会上山拜仙,祈求七星子搭救。你还别说,那凌霄宫还真是有求必应、十有九灵,神的很呐。只不过……代价大了些。”   老村长所说的“代价”,赵亮心中自然明白,诸如供奉少女祭祀这样的恶事,凌霄宫肯定没少干。   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于这类封建迷信的骗人把戏,当然是嗤之以鼻。不过,自己来这里不是拯救苍生,而是执行反穿越任务,所以也没必要无端去招惹那帮神棍。   于是赵亮说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又没得罪凌霄宫,为何给我下战帖呢?”   “唉,一山不容二虎嘛。”老村长叹道:“上次您救下我的闺女灵秀,凌霄宫知道后就很不高兴,一度扬言我对神仙大不敬,日后必会招来灾祸。这没过多久,十里八乡的百姓又都仰慕您的神威,纷纷前来祭拜,就更加惹得七星子不快啦。老朽曾托人去劝说解释,但是对方不予理睬,口口声声说……”   “说什么?”   “说您是妖魔鬼怪,跑来为祸人间的。”村长道:“所以才会发生斗法的事情。”   赵亮心道: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对方已经盯上自己了,看来总免不了要麻烦一场。不过,曾经圆满完成东周任务的赵亮,早已经不是当初的菜鸟,想想吧,连千军万马的战场他都挺过来了,还能怕那七八个神棍?   赵亮淡淡一笑,接着问村长:“那什么七星子,您老打过交道吗?他们的实力如何,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老村长连连点头:“相熟的相熟的。赵亮先生,实不相瞒,老朽以前曾经是朝廷命官,一向笃信黄老之学。就因为这个缘故,老朽跟朝中信奉法家的那帮官员实在合不来,所以才辞去官职,回乡养老的。说起来,我与那四方山凌霄宫的七星子算是同门同道,所以平日经常来往。可是没想到,这次他们一点都不给老朽面子。”   “哦,原来如此,失敬失敬。”赵亮颇感意外:“怪不得村里人都敬重您,原来您老是当过大官的呀。”   村长笑着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以前的那些事不提也罢。既然先生垂询,老朽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略微顿顿,继续讲道:“凌霄宫里有上百门徒,但大多都是混吃混喝的小脚色,唯一可虑的是那七星子。其中为首的是天机星,擅长占卜问卦、窥探天机,有洞悉天地的本领;接下来叫天权星,能使水咒,呼风唤雨非常了得;他有个弟弟,就是老三天枢星,而此人用的是火咒,可以引动无名地火,颇为厉害;排名第四的,是天旋星,他主修炼丹,既能炼制长生不老药,也能炼制五煞夺命毒;老五叫玉衡星,自幼在昆仑山学习剑术,可御剑飞行,杀人于百步之外;最后两个是开元星和瑶光星,内功深厚、武艺高强,不知道曾有多少游侠命丧他二人手中,所以他俩也是凌霄宫的左右护法。”   村长说的眉飞色舞,可是赵亮听的却浮想联翩:这是什么七星子啊,听着好像葫芦娃呀,又是水啊,又是火啊的,好奇怪呀。   村长哪里晓得赵亮的心思,兀自说着:“要说如何斗法嘛,倒也简单。通常分文武两种。文的就是各自出些题目,然后比试较量,看看谁能更胜一筹。这种斗法,一般用于同门或者同道之间。而武的则没有那么多客气规矩,双方都把对面视作邪门歪道,以命相搏、无所不用其极,务求致人于死地。”   “我靠,这么凶险?!”赵亮诧异道:“这哪里是斗法,这分明是斗殴嘛!”   村长愁眉苦脸的点点头:“是啊。我大秦本是禁止民间私斗的,但是方士术士不在此列。因为他们杀伤人命往往用的不是刀剑,所以朝廷也管不了。”   赵亮把心一横:“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他们要来跟我武斗,我也绝不客气了!”   “万万不可啊,”村长劝解道:“能不斗法,尽量还是不要斗。老朽知道,先生您乃是星宿下凡,无所畏惧。不过,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本领高强,倘若他们不讲规矩一拥而上,恐怕您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他们可以伤您,您却不能伤了他们。”   “凭什么呀?合着我只能挨揍不能还手,这是他娘的什么道理?”   村长显然早就估计到赵亮会发脾气,耐心解释:“因为那七星子的掌门师尊,您……您惹不起呀。四方山凌霄宫还有一位掌门,名叫北辰真人,是皇帝陛下钦定的国师。他虽然长期待在咸阳侍奉君主,但凌霄宫是他的显圣道场,不容半点闪失。那七星子是北斗星,他就是北极星。您要是把北斗七星给打下来,北辰真人岂肯善罢甘休呢?到时候不用他出手,光是官府就得来找您麻烦。”   赵亮听的有些头大,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牵扯着大秦的国师。我去,这岂不是让人摁在地上白揍吗?   “如此说来,我该如何是好?”赵亮眉头紧锁,向老村长请教道。   村长犹豫了一下,说:“要不然……您先暂避锋芒?我让小黑准备好牛车,再带足路上的盘缠干粮,由他和灵秀陪着您出去转两天。凌霄宫的人寻不到您,想必也会就此罢手了。”   这个主意虽然窝囊了些,但是总好过丢掉小命,求生欲再次战胜了满腔豪情,促使赵亮点头答应:“那行吧,惹不起总能躲得起。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啦。”   村长见赵亮同意了自己的建议,赶忙高兴的吩咐儿子:“小黑,你快去拉牛套车,顺便跟乡邻们打个招呼,就说赵神仙要出去云游,过些时日就会回来。还有啊,喊你娘速速去蒸馍烙饼、叫你妹妹收拾衣物行囊,快点!”   小黑粗声大气的应承了一声,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看着村长喜笑颜开的样子,赵亮忽然心中一动,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于是他暗暗召唤灵觉,对着老头展开窥心大法。   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赵亮当场遍体生寒、怒火攻心! 第六十二章 吐露实情   赵亮对老村长施展读心术,不料这一看不要紧,登时令他暴跳三尺,一把薅住老头瘦弱的手腕,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心存死志!”   村长被赵亮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愣愣怔怔盯着对方,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其实他不说话也没关系,赵亮那边的灵觉飞速运转,早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七七八八。   他缓缓放开村长的手腕,良久才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突然之间,面前的这位老者脸色惨白、唇角哆嗦,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活神仙,赵亮先生,老朽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法眼!可我……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赵亮闭上双目,慢慢收起灵觉,可是方才村长内心中画面,却如同放电影一样不断闪现在他的眼前:凌霄宫的人暗中找到村长,逼着他配合谋害赵亮,否则就杀光他全家!老人无奈之下,只好劝说儿子女儿跟赵亮一起离开避祸,而他和老伴儿留下等死。   我草他姥姥!赵亮心中怒骂一句,凌霄宫的王八蛋,老子没招你们没惹你们,为何要如此歹毒!别说是什么国师!就算是国王,我也要干翻你!   他思索了片刻,对老村长说道:“云游的计划不变,但是要做点改动。我留下,你们一家人赶紧走》”   “这怎么能行?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村长急道:“先生,不是老朽灭您的威风,您真的斗不过他们,就是天仙直接临凡,也斗不过他们。唯有一走了之,才是上策。”   “放心吧,老人家。如果他们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就不必如此下作,靠威胁你来暗害我了。”   村长执拗的摇摇头:“不不,不是这样的。凌霄宫之所以找上我,并非他们能力不及,而是因为不想给别人留下口实,说他们残害同道中人。但是倘若我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他们也不再顾及什么,定然会对您全力出手!”   赵亮眉头紧锁,略感诧异道:“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他们为何如此痛恨我,一定要除之而后快呢?”   村长略微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先生,这个问题您要是问别人,答案无非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之类的说法。但是老朽恰好出身于朝堂,所以知晓这里面的玄妙之处,绝非那么简单。”   “朝堂?”赵亮一愣:“难道这跟朝廷也有关?”   村长点点头:“确实有关。不过,此事说来话长呐。当今陛下即位三十六年,平定六国、统一寰宇,书同文、车同轨、北据匈奴、南征百越,帝国疆域远超三皇,百万兵甲遥胜五帝,实乃千古圣君。可越是这样,陛下就越是不舍得离去,不愿意油尽灯灭、撒手人寰。全天下都知道,皇帝最大的心愿,就是长生不老。可是人如何才能长生呢?唯有道家方术,才能给陛下带来希望。于是乎,我大秦的朝堂便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用法家治天下,用黄老求恩宠。各级官员想尽办法给陛下求仙问药,每日都有郡县往宫里呈送金丹,但是,不管怎么绞尽脑汁,谁也比不了一个人,那就是四方山凌霄宫的北辰真人。他凭借超凡方术,深得陛下宠信,被直接奉为国师,专门为皇帝谋求长生之法。这样一来,真人说一句话,往往能顶丞相说一百句话。先生,您想想看,有多少朝臣要对他巴结依附,又有多少王公要与他联手合作呢?”   赵亮听的恍然大悟:“难怪七星子这么横,原来朝中有大靠山啊。”   “不仅如此,”村长继续道:“为了独得恩宠,保持自己在陛下行中的地位,北辰真人最忌讳的就是同道,尤其是那些名声远播、有真本事的道友,往往都是要除之而后快。”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赵亮冷笑道:“他怕出了我这个真神仙,他那个假神仙就不好使啦。而我一旦被地方官员举荐给皇帝,便等于是直接威胁到了他位置。所以,北辰的徒子徒孙说什么也要弄死我才行。”   老村长点点头:“不只是四方山的凌霄宫,凡是那些跟北辰真人联手的大臣们,恐怕也容不得您呀。”   赵亮脑子盘算了一番,说道:“唉,看来我确实低估了此事的严重性。要不这样吧,我也不留了,您老两口也别留了,咱们一起脚底抹油,跑他娘的吧。”   村长闻听此言,默默撸起自己右手的衣袖,在他的小臂上,赫然印着一个紫红色符咒。赵亮看的一愣,问道:“这个鬼画符是什么东西?看着好吓人。”   “这是追魂符。”村长解释道:“先生,不是老朽不愿意跑啊,有了这个东西,不论我跑到哪里,都会被凌霄宫的人追上,到那时,恐怕会生不如死。”   赵亮心道:我去,这么邪门,跟GPS定位追踪器一样,忽悠人的吧?   看他半信半疑的表情,村长叹道:“老朽也算是半个道门弟子,多少了解一些方术。其实这个符是用一种特殊香料加工而成,配合灵犬的鼻子,确实有很强的追踪效果。但也并非不能破解,比如,把皮扯下来、把肉剜掉。”   赵亮听的后脊梁骨发麻,问道:“那您为何不这么干呢,虽然疼,但是能活命啊。”   “四方山的人知道老朽的底细,岂会轻易放过?”村长叹道:“除了这道追魂符,天旋星还给我下了丹毒。两天之内拿不到解药,一样会死,而且死的很难看。我老啦,受不了这样的折腾啦。”   看着村长心有余悸的表情,赵亮不禁遍体生寒,问道:“那他们让您怎么配合来害我?”   村长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葫芦,约有半个手掌大小,叹道:“和对付我一样,他们让我给您下毒。这种毒药我也略知一二,它对人的脏腑经络损伤很大,尤其是在运气发功的时候极为凶险。七星子就是希望您在斗法的时候,催发体内毒素,暴毙而亡。这样一来,人们只能说您因为技不如人、逞强作死,却挑不出凌霄宫半点不是。赵亮先生,您是我闺女的救命恩人,更是全村的恩人,老朽说什么也不能对你犯下此等恶行啊。”   赵亮此时心中更是懊悔不已。没想到,自己无意之间撒的一个谎,竟然给老村长招来了杀身大祸。这个麻烦是他引起的,所以也应该由他来解决。   想到这里,赵亮沉声问道:“老人家,天旋星炼丹的地方,会藏着解药吗?”   村长不知道他是何用意,答道:“肯定是在他的丹房。那里面存着很多瓶瓶罐罐,老朽所中的奇绝丸和解药都在一起。”   赵亮点点头,又接着吩咐:“那就请您给我绘制一副凌霄宫的地图,我今晚就摸上四方山,把解药给偷出来。”   村长闻言一惊,连连摆手:“绝对行不通!那里是他们的老巢,人多势众,万一不小心露了行藏,可是会要命的呀。”   赵亮自信的说道:“您就放心吧。别忘了,我可是星宿下凡、半仙之体,没人能把我怎么样的。现在关键的问题就在您身上的毒,只有把它彻底去除,咱们几人才能安心逃跑。不然的话……我也只好留下来被你一起死了。”   村长毕竟是当朝为官、见过世面的人,他也明白赵亮讲的有道理。与其推推拖拖的纠缠,倒不如听赵神仙的话,来个险中求胜。他思忖片刻,下决心道:“既然赵亮先生认为这样能行得通,那老朽也不再啰嗦。这样吧,地图我就不画了,让小黑陪您走一趟。一来,他之前随我去过多次,熟门熟路;二来,这毕竟是为了救我的老命,他这个当儿子的责无旁贷。让您一个人去四方山,老朽于心不忍。”   赵亮想了想:那个小黑膀大腰圆、勇猛彪悍,带在身边确实更安全些,于是便欣然应允。   过不多时,小黑忙乎完父亲交代的事情,兴冲冲的返回正堂。一进门,老头儿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诉了儿子。   小黑听说父亲遭了四方山妖道的毒手,顿时怒不可遏,他对赵亮讲道:“先生,我爹爹命悬一线,还要劳烦您伸手搭救。废话不多说,俺小黑跟你一起上山,杀光那帮狗日的!”   赵亮的语气显得非常平静:“杀那些妖道来日方长,今晚首要的任务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解药,你明白吗?”   “明白!”小黑性格憨直,但是人并不傻,他双手一揖:“一切行止但凭先生吩咐,小黑绝不违令。”   赵亮对小黑的反应颇为满意,不免夸赞了几句,接着他又与村长细细商议了一番,眼看太阳西斜,此地去往四方山尚有一段路程,于是便匆匆道别,跟着小黑一起出发。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赵亮和小黑终于来到四方山脚下。小黑果然是轻车熟路,放着大道不走,专门领着赵亮钻树林子,七拐八绕,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上了山顶。   瞅着黑漆漆的凌霄宫,赵亮心里略微有点发怵。北辰真人和他的弟子横行多年,又深得秦始皇宠信,那绝非浪得虚名之辈。眼前这处龙潭虎穴,正聚集着七位手段高明、心狠毒辣的妖道以及上百名门徒帮众,一个不小心落在他们手里,不晓得会有什么下场。退一步说,就算自己不害怕,大不了就当作任务失败,拍拍屁股返回现实世界,可是小黑怎么办?村长一家又会面临什么境地呢?   他转过头小声问道:“怎么样?怕吗?”   一旁的小黑正兀自发呆,听赵亮问话,忽然晃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嘀咕:“额……有,有那么一点点紧张……”   赵亮暗叹一口气:不论怎样,也不能害了这年轻人的性命。他突然间想起了睽离,心中又不胜感慨,要是那位足智多谋、一身是胆的浑天魔王在这里就好了。凭睽离的本事,根本不用自己战战兢兢的出马,只身一人就能荡平了这个贼窝!   唉,也不知道那货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把郑妮搞到手呢?   赵亮收回纷乱的思绪,对小黑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侦察一下,没问题了再叫你进来指路吧。”其实在来四方山的路上,赵亮便已经从小黑那里问明了凌霄宫内部的结构,此时他决定不再让小黑参与接下来的行动,而是由自己独立承担。 第六十三章 我碰上祖师爷啦   赵亮原本打算从凌霄宫的后院墙翻进去,然后再慢慢搜索天旋星的丹房。可是没成想,当他离开和小黑藏身的树林,逐渐抵近凌霄宫时才突然发现,正院的大门居然没有禁闭,而是敞开着半扇。   他不由的微微吃惊,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但是过了好半天的功夫,也没有发现任何值守站岗的身影。我去?这不会是个陷阱吧?等着老子跳进去?赵亮暗自犹疑:难道七星子里的天机星真有料事如神的本领,一早算到我会半夜偷药?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赵亮仍旧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完全不相信这世上能有如此神通,他把心一横,干脆就从敞开的正门进去,看看里面究竟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虽说是走大门,但他毕竟不敢像睽离那样艺高人胆大,仍旧是像耗子一样,小心翼翼的溜边儿前进,自门角处暗搓搓钻进去。   谁料,当赵亮一进到院中,顿时忍不住一声轻呼:“哎呦卧槽!”   原来,凌霄宫宽敞的前院,此时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几十个术士模样的青年男子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则在痛苦呻吟。   赵亮接着月光仔细观察,发现那些人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或是血迹,但是惨白的面容却显示着,他们的小命恐怕难保。   这一幕惊悚的画面,着实把赵亮吓得不轻。一时间,他也很难判断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在此时,身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小黑拎着柴刀,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我的天呐!”小黑同样也是一声惊呼:“活神仙,你把他们都干掉啦?”   赵亮赶紧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嗓子道:“这他妈不是我干的!轻声一些,里面好像还有动静。”   小黑吓得一缩脖子,赶忙拉着赵亮闪到院子旁边的回廊上,小声道:“从这里走,咱们去看看。”   两个人一前一后,像两只耗子一样向前摸索,直往正殿而去。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打翻的香炉木架和倒地不起的术士,场面非常惨烈诡异,看的他二人心惊肉跳。   功夫不大,赵亮跟着小黑来到凌霄宫的正殿。这里的尸体就更多了,门里门外数不过来,在一众普通装束的术士中,还夹杂着四五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小黑压着嗓子惊愕道:“是天机星、瑶光星……还有开元星,我的娘,那个是天枢星!”   赵亮也是大感愕然,完全不晓得眼前是怎么回事。突然,正殿中传出一声惨叫:“师尊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啊——”那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愤恨怨毒,听的人汗毛倒竖。   小黑刚要惊呼,赵亮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扯着他来到窗边,朝里面偷偷观瞧。   此时凌霄宫大殿之中的场景,比外面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门徒死伤无数不说,整个大殿的家具陈设几乎全毁,看上去就像是被台风袭击过一般。另有两名七星子倒地身亡,刚才的那声惨叫就是其中之一所发出的。   赵亮借助昏暗的灯光四处搜索,忽然发现一道身影正立于大殿东墙下,手持宝剑在墙上比划着什么。片刻功夫,墙上出现几行大字,笔法遒劲,颇有气势。他转头问小黑:“你认得字吗?”   小黑点点头:“认得呀,从小父亲就让我读书。”   “好,赶紧看看,那人写的什么?”   “怎么,您老不识字?”小黑诧异道。   赵亮气的在小黑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怒道:“还有闲工夫问我这个?老子是神仙,只认得仙符咒语,不认识凡人的俗字!”   小黑不敢再多说废话,赶忙盯着远处的墙壁,念道:“七星妖道为祸人间,替天行法个个伏诛,北辰老儿若是不服,我这便去找你算账……落款是——熄灯道人。”   熄灯道人?熄灯?!赵亮脑子翁的一下,立刻想起屠四海跟他说过,他们昏暗派的创始祖师道号就是“熄灯”!   他连忙问道:“你看清楚了吗?熄灯,是哪两个字?”   “额……熄,是熄灯的熄;灯,是熄灯的灯。”小黑认真回答道。   赵亮被他气的直翻白眼:“说了等于没说。我是问你哪两个字,啥意思?”   小黑连连点头:“哦哦哦,我知道,就是熄灯那两个字呀,额……就是把灯弄灭。”   那就没错了!我去,这位难道真的是祖师爷?   就在赵亮莫名惊诧的时候,东墙下的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朝着他俩藏身的地方呵斥道:“妖道,现身吧,不要躲躲藏藏的!”   赵亮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小黑就举着手跳了出去:“我们不是妖道,我们是李家村的村民!”赵亮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啊,但无可奈何下也只好跟着小黑一起现身。   直到此时面对面,他才有机会仔细端详那位熄灯道长的样子。只见对方身材瘦高,约莫有一米八几的身量,左手持拂尘,右手提宝剑,脚下蹬着粗麻草鞋,一件宽大的褐色袍服如同套在竹竿子上一样,显得空空荡荡。再看容貌,哎呦我天,那张脸可真长啊!犹如驴脸夹门、好似鞋垫儿成精!两道入鬓剑眉下面长着两道细眯缝眼,远远看去,就像是在脸的上半部分画了四条线一样。鼻子嘴巴倒还正常,可是放在夸张长脸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赵亮心道: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奇人必有异相了吧?   熄灯道长同时也在打量赵亮他们,片刻功夫,他那两条细眼睛突然睁大不少:“你是寻常村民没错,但是……”熄灯道长一指赵亮,沉声道:“他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赵亮瞬间蒙圈,不解的问道。   “呵呵,想瞒过贫道的法眼?”熄灯道长冷笑道:“看你神魂不稳,七魄残缺,分明就是借壳上身之兆。所以,你不是妖道,而是妖怪!”   厉害呀!赵亮差点就要给熄灯跪了,单凭两只肉眼,竟然能看出自己是穿越在别人身上,这尼玛才是真神仙!   看着赵亮只顾着惊愕没顾上回话,熄灯道长收起宝剑,从腰间摘下一支小铜钟擎在手中,然后喝道:“妖魔邪祟,是你自己乖乖的现出原形,还是贫道击碎你的魂魄?自己选!”   小黑吓得目瞪口呆,赶紧扯扯赵亮衣袖:“先生,这位道长要……要干你。”   赵亮此时也反应过来,连忙摆手:“等等一下!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熄灯道长举起铜钟,朝钟上弹了一指。   奇迹发生了!   在小黑听来,那一指弹上去,铜钟发出了一记清脆悦耳的声音,可是对于赵亮来说,却好似在耳边响起一道惊雷。轰的一下,赵亮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周遭的景物瞬间消失,换成了光线柔和的低温给养柜。   虽然那种感觉只有短短数秒,但是却异常清晰。赵亮转眼清醒过来,难以置信的盯着熄灯道长手上的铜钟,嘴里只吐出两个字:“卧槽。”   熄灯道长也颇感意外,凝视赵亮片刻,自言自语道:“咦?如此厉害,竟然毫发无损?”说罢,他运起力气,又弹了一下铜钟。   这回的震动比之前更强了数倍,赵亮不仅看清了低温给养柜里的细节,甚至还转头看到了旁边几个低温柜里躺着的特工。   我尼玛——我被熄灯道长给弹回来啦?!   那种惊恐的感觉持续了十几秒后,赵亮再次回到凌霄宫的大殿之中,脑袋好似要裂开一般的痛楚,只听熄灯道长又奇道:“哎呦呵?了不得呀,这都能扛住?待贫道再加把劲。”   “等一下!Stop!”赵亮赶忙大喊一声,伸手制止道:“大哥,且听小弟先说句话……”   熄灯道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你有何话要讲?”   “呼——”赵亮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道长,你先不要冲动,千万别冲动。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借了这位牛郎兄弟的身体,但我绝对不是妖怪,而是……而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简单点理解,我是神仙!”   “神仙?”熄灯道长略感诧异:“怎么证明?”   赵亮心道:这道长还真是实心眼子,还问我怎么证明。该怎么证明呢?他略微想了想,又打算故技重施:“这样吧,你在心中默想数字,我来给你报出。”   熄灯道长眨了眨眼睛,当然也可能没眨,反正也看不出来,接着他好奇道:“竟有此事?那好,贫道就来试试看。”   说着,他闭上嘴巴,紧盯着赵亮,只听赵亮好像连珠炮似的,越说越快:“六……九……五……三,七、二、四、八九六一三三五二……”   “好啦,”熄灯道长制止道:“你还真的能看穿我的心思啊,确实了得。”   赵亮暗松一口气,问道:“怎么样,这回相信了吧。”   “不信。”   “为什么不信?”   “因为这只能证明你的修为高深,却不能证明你不是妖怪!”   “卧槽,那你觉得怎么样才能够证明?”   熄灯道长从怀中又摸出一道符,说:“凡是妖魔鬼怪,无不惧怕由天地罡气所幻化的雷电之力,你若是敢接住我这道引雷符,就能证明你不是。”   说着,他口中念动咒语,然后呼的一下将灵符抛在空中,用手向前猛然一指:“急急如律令,去!”   那威猛的气势把赵亮和小黑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在原地抖了一抖。然而,那道灵符忽忽悠悠、安安静静的飘落在熄灯和他俩之间地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着呆若木鸡的赵亮和小黑,熄灯道长的大长脸忽然一红,尴尬道:“唉,这招引雷咒,总是练不成,真丢人。”   “呵呵,练的挺好,挺好。”小黑赶忙帮道长找台阶下。而他旁边的赵亮则是心花怒放:原来这样也可以啊?您老没练成,那就看我的表演吧。 第六十四章 魔幻怪圈   眼看着之前神威无比的熄灯道长,竟然玩儿砸了所谓的引雷咒,赵亮立时信心百倍,他朝前跨出一步,朗声道:“引雷咒是吧,看我的!”   说着,他伸出右手,掌心冲前,瞄准远处的一个大铜鼎,将4.0版强力电击芯片调到最大功率。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肉眼可见的树状闪电,自赵亮手中射出,直接命中铜鼎。巨大铜鼎在电流的刺激下,转眼变得明亮夺目,仿佛一个特大号的电灯泡,在熄灯道长面前骄傲的闪烁着。   赵亮因为担心产品损耗,所以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便关闭了电流。但是即便如此短暂,也足以把熄灯道长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片刻之后,道长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飞身扑倒,给赵亮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活神仙啊,活神仙啊,请收弟子为徒吧,求求您老人家啦!”   这种180度大反转的剧情,直接把赵亮给搞蒙了。熄灯道长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要击碎他的灵魂,下一秒就哭爹喊娘的要拜师学艺,人格也太分裂了吧。其实他不晓得,熄灯道长遍访名山,师从多位世外高人,学到一身好本领,就是偏偏就搞不定这引雷咒,以至于成为了他后面一生的遗憾。眼下,他亲身目睹到赵亮使出比引雷咒厉害百倍的功夫,自然是要把对方奉为天人了。   赵亮赶忙上前几步,伸手扶起熄灯,说道:“快快请起。拜师的事情且不忙,论起渊源,咱俩还指不定谁拜谁呢。只要你不在把我当成妖怪就好啦。”   “惭愧惭愧,方才是小道唐突了。”熄灯道长站起身,歉然道:“不瞒仙长您说,小道游历八方,高人也见过不少,但是却未曾目睹过此等神迹。请恕小道无知,敢问仙长是哪位尊星临凡?”   “啊?我啊?呵呵呵,额……我是水瓶星。”赵亮含含糊糊的答道。   熄灯道长赶紧又是深施一礼:“失敬失敬,水瓶仙官在上,请受小道一拜。”   赵亮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笑道:“你也挺了不起啦,刚才那小钟一敲,险些把我给直接送回天界去。”   “还请仙长恕罪,”熄灯道长解释道:“那口惊魂钟,是用‘天外玄铜’锻造,由一位终南山上的前辈赠送于我,专门用来对付孤魂野鬼上身的。这并非是小道有什么高明法力,实在是神器厉害。当然,这宝贝却伤不了仙长分毫。”   赵亮暗暗摇头:不不不,当时他清楚的感觉到,如果熄灯道长再死命敲几下,自己就真有可能返回现实世界了。这其中究竟是什么科学原理他不得而知,等完成任务回去后,一定得向局里做详细汇报才行。   熄灯道长看赵亮一直在思索没说话,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又说道:“仙长,小道自幼投身玄门,一心伏魔卫道,从不敢有丝毫懈怠。怎奈我学艺不精,纵是妖孽横行也力有未逮。所以,恳请仙长开恩,收小道为徒吧。”   赵亮回过神来,好奇的问道:“你想跟我学什么?”   “引雷咒,还有窥心大法,”熄灯道长兴奋道:“其他的本领也想学,有多少学多少!”   “啊?你自己竟然不会窥心大法?”赵亮有些诧异。   熄灯道长连连摇头:“小道之前从未有过这个福缘,能接触到如此神乎其神的法术。说句实话,刚才您连续猜中我心中所想的三十六个数字,要不是还未能确定仙长身份,小道当时就要拜师求教了。”   我去!熄灯道长竟然不懂读心术?!赵亮不禁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用读心术来证明仙人身份,实在是太过鲁莽。因为屠四海当初说过,会读心术的人,自然而然能够建起灵觉屏障,不被人看破心机。不过,要是那样的话,熄灯又是如何教他的徒弟呢?他的徒弟又如何教徒弟的徒弟呢?徒弟的徒弟又如何教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呢?屠四海又是如何能教我的呢?   难道说?   赵亮有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因为那个魔幻般的怪圈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在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神秘的力量,驱使着屠四海把读心术传给了赵亮,又让赵亮穿越时空,再把它传给熄灯道长,然后,历史便重新启动新一轮的代代相传。   他压制住内心深处那种莫名的恐惧感,试探着问道:“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创立的昏暗派怎么样了?”   “昏暗派?”熄灯道长有些不解:“小道修行尚属浅薄,还未曾开宗立派啊。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仙长既然赐名,那么小道自当恭领。”熄灯道长郑重道:“今后若能有幸开创门派,一定会以昏暗二字命名!”   我滴个老天爷啊!赵亮差点没晕死过去,合着连这个门派的名字都是我弄出来的呀?   小黑此时高兴的说:“既然道长也钦佩先生的本事,那咱们就是自己人啦。哎,我说熄灯道长,这凌霄宫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之前发生了什么?”   赵亮也正想问这个问题呢,于是好奇的望着熄灯。只听熄灯道长开口解释:“哦,事情是这样的。贫道之前一直是在青城山修炼,前些时候突然接到我一位师弟的飞鸽传书,说是在咸阳遇到危难,请我速速搭救。我与师弟自幼相识,感情很深,收到书信后便连忙下山,往咸阳而来。没想到,这一路上听到不少关于四方山凌霄宫的恶名,无论是百姓还是道友,无不对其恨之入骨。我寻思着,反正四方山就在咸阳附近,而师弟的难关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于是便顺路拐了个弯,打算会会这群妖道。今天下午,我来到凌霄宫,指名要跟七星子理论一番,可是没想到,这帮贼子在领教了贫道的本事后,居然起了歹毒杀心,妄图利用围攻而我于死地。没办法,贫道也只好出手反击、替天行道,了结这群为祸人间的妖道。”   赵亮瞠目结舌道:“这是你一个人干的?对付上百号,全给干掉啦?”   熄灯摇摇头:“好像还跑了几个,我实在顾不周全。”   小黑吐着舌头道:“这已经够厉害的啦。”   “小道不敢在仙长面前夸耀,”熄灯笑了笑:“额,仙长,您和这位小兄弟夤夜上山,不知所谓何事啊?”   赵亮听他问起,遂把村长之事全盘托出,熄灯道长听完后义愤填膺道:“这群畜生,真是死有余辜!小黑兄弟,你知道天旋星的丹房在何处吗?咱们赶紧去寻解药,令尊的毒可拖不得。”   小黑道:“是是是,道长说的对。不过我只晓得丹房的位置,解药长什么样却不知道。”   “没关系,贫道对丹术也有些手段。一时半刻要炼制解药不容易,但是找解药却易如反掌,赶紧头前带路。”   熄灯道长还真不是吹牛,在小黑的引领下,三人来到天旋星的丹房,不一会儿功夫就让熄灯给找着了。赵亮仔细看了看瓶身上的字,问道:“写的什么?”   “额,有字的这瓶是毒药,形状一样但是没写字的这瓶是解药,我方才校验过了,应该是相克的。”熄灯喃喃道:“至于字嘛,写的是奇绝丹。”   “对!就是它啦。”赵亮兴奋的拍了下手:“村长提起过,正是这个名字。”   熄灯兀自不放心,用手提起一个大包袱道:“小道担心那些畜生编瞎话诓骗村长,所以把这里所有毒药解药都装上了,等回到了村里,我给村长验过毒之后再用药。”   赵亮夸赞道:“还是道长细心,想的周全。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回去吧。”   三人步履匆匆的离开凌霄宫,又下了四方山,一路疾行,赶在天亮前回到李家村。老村长整宿没睡,一直惦念着儿子和赵神仙的安危,眼见他们平安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不住感谢上苍保佑。   小黑告诉老爹不用急着感谢上苍,要谢就先谢过这位熄灯道长,接着他把四方山上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直把村长听的是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虽说荡平凌霄宫会引来什么祸患,实难预料,但毕竟算是化解了眼前的危机,村长忙不迭地向熄灯道长表达感激之情,熄灯则笑道:“老人家不必客气。听小黑说,咱们也算是同道中人,自然都明白匡扶正义、降妖伏魔的道理,所以感谢的话莫要再说,还是赶紧服药去毒吧。”   说着,他把住村长的脉搏,认真探了探,又细细端详村长的眼底和舌苔,然后道:“确实是奇绝丹无疑,那个解药应该是对症的。”   小黑闻言赶忙取过解药,合着水伺候老爹服下。此时,熄灯道长又从怀中取出一道灵符,在水中化开,均匀涂抹在村长手臂的追魂符上。不消片刻功夫,那个紫红色的印记居然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了。   赵亮在一旁看的是心悦诚服,不住称赞熄灯道长手段高明。那熄灯也是颇有意思,村长和小黑夸他,他还有些端着架子略显得意;可是赵亮夸他,他却诚惶诚恐,谦虚的好似个小学生一般。   一番折腾之后,天色已经微明,村长跑去喊老婆闺女张罗饭食,给三人祭奠五脏庙。趁这个功夫,赵亮问起熄灯的事:“哎我说道长,你那个师弟在咸阳究竟遇到什么祸事了?”   熄灯道长闻言轻轻一叹:“唉,实不相瞒,我的师弟招惹了一个大魔头,不是别人,正是四方山凌霄宫的掌门,当今国师北辰老儿。”   “原来是他呀。”赵亮奇道:“那个家伙嫉贤妒能,八成是眼红你师弟的本事,怕被抢了国师的位子吧。不过这回你踏平北辰的老巢,你们师兄弟跟他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   “小道无所畏惧!”熄灯道长愤愤的说:“北辰老儿见利忘义,为一己之私残害了天下多少术士?正如仙长所说,我的师弟本领高强,最近深得皇帝的喜爱。所以,北辰不能容他,便与朝中大臣串通合谋,欲将其置于死地。这个公道,总得有人去讨回来。既然旁人不敢,那便让熄灯替天行道吧!”   赵亮竖起大拇哥儿,赞叹道:“好汉子,虽千万人吾往矣!既然你的师弟能被北辰老儿视作眼中钉肉中刺,那想必是有着过人的本领。哎对啦,他叫什么名字啊?点灯道长?还是吹灯道长?”   熄灯尴尬的笑笑:“仙长您打趣小道了,我师弟的名字跟灯没有关系,他叫徐福。” 第六十五章 神炉   赵亮的神经现在已经被磨练的很粗了,他淡淡问道:“你师弟叫徐福,该不会是双人徐,福气的福吧?”   熄灯道长点了点头:“嗯是啊,就是这两个字。”   呵呵,赵亮心想:我就知道,准保就是那个“带着三千童男童女越海东渡,寻找仙山”的徐福。这烧脑计算机也真是够水的,到目前为止不仅没有半点失踪特工的线索,反而先让自己碰上了祖师爷,然后又整出个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方士,这是在逗我玩吗?   只听熄灯道长继续道:“其实即便师弟不给我送信求助,我也是打算要去咸阳一趟的。不久之前,小道夜观天象,发现有一颗赤火流星划过天际,直逼紫微帝星。原本我以为那是只是朝堂变故,与我这山间野道无关,但是贫道掐指一算,却察觉那竟然是妖星降世的征兆!”   “我的妈呀,妖星降世?”小黑骇然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请道长好好讲讲。”   熄灯道长淡然道:“既然有仙长这样的星宿临凡,那自然也会有妖星降世。不同之处在于,仙长是来搭救众生的,而妖星只会为祸人间。贫道算出,这个妖星来自异域,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怕他会引发无穷灾难,这才匆匆赶来。”   小黑恍然道:“哦,原来昨晚在四方山上,你敢情是把先生当成是那颗妖星了?”   “刚开始确实如此,”熄灯道长对赵亮歉然道:“还请仙长不要怪罪。”   赵亮根本没有搭理熄灯这个茬儿,此时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对方刚才的那番话给吸引走了:不久之前?来自异域?妖星?我的乖乖,会不会是那位失踪的X级特工?我记得他的代号就是“流星”啊,该不会这么巧吧?   他赶忙问熄灯:“道长啊,那个妖星可能会在哪里作恶,你心里大概有个谱吗?”   熄灯点点头:“依照流星逆冲紫微的天象显示,多半就应在咸阳的宫廷之中。”   赵亮心道:这就对上号了!先秦处“水瓶座星宫”行动的区域正是咸阳王廷。之前我还纳闷呢,尽管李家村距离咸阳不远,可是却与王廷没有任何关系,自己一直不晓得到底该如何展开下一步的行动。原来,烧脑计算机是让我专门在这里等熄灯祖师爷啊。   想到这里,赵亮问熄灯:“额,道长啊,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咸阳吗?我也想看看那个妖星究竟是何方神圣,可以不?”   “那简直太可以啦!”熄灯道长满脸喜色:“倘若仙长肯出手的话,降伏妖星岂不是十拿九稳吗?小道真是求都求不来呐!”   “我也想跟着一起去。”小黑急道:“我可以一路上伺候你们,保证听话,让干啥就干啥!”   “行啊,多个帮手多份力,咱们一起走!”赵亮愉快的答应道。   三个人边吃东西边商议,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便一起跑去向村长辞行。小黑没敢告诉父亲要去干啥,只说陪赵亮先生到咸阳云游一番。村长人老成精,自然晓得他们多半是要去咸阳寻那北辰真人的晦气,估计劝也劝不住,所以只好取过一片竹简,写下几个名字和地址交给小黑,嘱咐儿子,上面都是他在朝中的老朋友,倘若有事不妨求他们照顾一二。   赵亮三人谢过村长,又跟村长老婆和灵秀道过别,便趁着阳光明媚天气大好,踏上了前往咸阳的旅程。   李家村其实就在咸阳郊外,日头还没落山,他们便已经能远远望见城墙的轮廓了。小黑担心再晚城门就要关闭落锁,忙不迭的催促赵亮和熄灯加快脚步,三人又连跑带颠的冲刺了五六里,终于抵达咸阳南门。   交过城门税,三个人顺利进到咸阳城。赵亮还是第一次来到古代这座赫赫有名的国都,不禁既好奇又兴奋。之前在东周镐京的时候,说实话,那城市规模就跟个小镇子差不多,没有几条像样的街道,人口也很少。   但是眼前的咸阳可就大不相同啦。街道宽阔,商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建筑鳞次栉比、远近错落,看上去颇有气势。而街面上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如果此时大家都举着手机相机的话,赵亮还真会误以为自己到了横店呢。   小黑问道:“赵亮先生,咱们是住店呢?还是投奔我父亲的故友?”   “还是住店吧,”赵亮答道:“没必要去给人家添麻烦,你说呢?”他望向熄灯道长,询问意见。   熄灯道:“我看还是住我师弟那里吧,既清净又自在。”   赵亮知道他是惦念徐福的安危,便欣然应允。熄灯道长显然是对咸阳比较熟悉,穿街过巷,很快便领着赵亮和小黑来到一座小小的道观。   此时道观还未关门,两个七八岁模样的小道童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闲聊。见到他们三人,道童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惊喜的表情,起身大喊道:“师伯,师伯,那您老人家可算是来啦!”   熄灯上前一步:“童儿,你们的师傅呢?”   “师傅他……”一个小道童突然眼圈发红,略带哽咽道:“他被关进宫里了。”   熄灯面色一沉,道:“进去再说。”   道童将他们三人让进正堂落座。熄灯道长说什么也不肯坐在主位,硬是让赵亮上座,自己则在下首陪坐,小黑倒是挺懂事,二话不说便站在赵亮身后,好似保镖一般。   此时童子奉上茶水,而观中其他弟子也纷纷到来,约莫有三十几人,全都是道童模样,最大也不过十五六岁。   其中为首的一个年龄稍长,站出来施礼道:“长青参见师伯,您老人家来了,弟子们总算能安心了。”   熄灯道长点点头,对众人道:“来,先见过这位仙长——水瓶星官赵亮先生。”   众弟子不敢怠慢,连忙整整齐齐的抱手躬身:“弟子参见仙长——”   待弟子们行过礼,熄灯问长青:“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说说。”   长青是徐福的大弟子,年龄最长,口齿也伶俐。听到师伯垂询,当即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原来就在三个月前,秦帝国的平南大将军、通武侯王贲在自己的辖地内寻到了一件宝物。那件宝物的名字叫做“乾坤淬金炉”,来自于楚国王室的一个隐秘地库,刚刚才被发现不久。   相传,楚国的先祖祝融是火神,南方又属“离卦”,代表着烈火。所以,楚国人一向以火为图腾,笃信并崇拜火的神秘力量。而这个“乾坤淬金炉”便是诞生于楚地的一件神火法器。据说,此炉能引动三昧真火,久炼无损,可制出真正的长生不老金丹。   之前好几位方士给秦始皇炼丹失败,险些被砍了脑袋,都是借口因为自己缺了“乾坤淬金炉”的辅助而导致功败垂成,才堪堪保住了小命。   现而今,王贲大将军找到了这个神器,无异于宣告“长生丹药”已经算是万事俱备,唾手可得啦。秦始皇收到这个消息,立时欣喜异常,连忙派出麾下的羽林铁卫,火速赶赴南方,将“乾坤淬金炉”护送回咸阳。   可是没想到,神炉刚运抵咸阳没多久便出了状况。   依照秦始皇的想法,“乾坤淬金炉”的抵达之日,便是“长生不老药”的炼丹之时。但是好巧不巧,就在王贲得到神炉的前几天,国师北辰真人奉皇帝的旨意,去祁连山寻找仙草灵药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炉子有了,厨子却不见了,你说讨厌不讨厌?不过没有关系,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秦始皇等不及北辰,便指派他宠信的另一位方士先行开始炼制。而那位幸运儿,正是熄灯道长的师弟,古今第一方士——徐福。   徐福对于皇帝的这个安排,同样也是喜出望外。这可真的是出门散步被大馅儿饼砸蒙的节奏啊。要说在咸阳的这两年,他过的是及其郁闷,处处都让北辰真人压着一头。要不是自己真有点本事,得到了秦始皇的认可,恐怕早就被北辰给弄死了。   而时至今日,总算是要熬出头了。北辰真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这个时候跑到了祁连山,硬生生的错过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北辰啊北辰,你就等着吧,待我徐福把仙丹炼好,有你的好看!   他欣然领命,叫人把神炉抬进道观,开始争分夺秒的炼丹大业。然而令徐福没想到的是,接连十几天的功夫,事情居然毫无进展。不论他把火烧的多旺,可是炉子里的材料都纹丝不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炉温不够?   徐福暗暗琢磨,这个乾坤淬金炉果然了得,看来寻常火焰对它而言根本没用。再如此耽搁下去,恐怕直到北辰老儿回来了,他也没法把仙丹炼成。   无奈之下,徐福只好拿出了自己看家的法宝——焰晶。这个东西一旦混入木炭,立时便能将火焰温度提高数十倍,虽然比不了传说中的三昧真火,但其威力恐怕也是不遑多让。普天之下,手里掌握着焰晶的方士,恐怕数不出五个,而徐福便是其中之一。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独门法宝竟然给徐福闯出个滔天大祸来!就在他把焰晶加入炭火,拼命鼓风提高炉温后,乾坤淬金炉里的材料还未及融化,却只听嘣的一声闷响——神炉裂了。   徐福吓得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这鬼炉子可是陛下长生不老的最大希望啊!怎么……怎么能毁在自己的手里呢?徐福三魂七魄跑掉一半,对着裂开条大缝儿的乾坤淬金炉发了一天一夜的呆,直到送饭的童子拼命砸门,方才惊醒了他。   徐福一溜烟儿的冲出丹房大门,急吼吼的给师兄熄灯道长写了封求救信,此时的他已经意识到,乾坤淬金炉的事情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套,目的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他倒不是没想过要逃跑,主要也是逃不掉。因为随着神炉一起来道观的,还有五百名羽林铁卫,他们从秦始皇那里得到的命令之一,就是要盯死这个叫徐福的方士,防止他携宝潜逃。   徐福发完求救信后,又把自己关进了丹房,开始整日盘算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没过几天功夫,煞星便找上门来了——国师北辰真人,奉旨前来督造长生不老丹。 第六十六章 公子府   徐福的大徒弟长青说道:“前天北辰老儿突然返回咸阳,接着便请旨来此监造长生不老丹。谁知他进了丹房一看,发现乾坤淬金炉竟然裂了,于是便说师父故意毁坏陛下的长生法器,居心叵测、意图谋反。然后,把师父抓进宫去了。”   “后来呢?皇宫里有没有传出什么消息?”熄灯问长青:“你师父是否被问了罪?”   长青赶忙回答:“弟子昨天和今天都去过皇宫,寻了几个相熟的内侍打听消息。但是据他们讲,陛下好像并没有降罪,只是将师父软禁在宫中。”   熄灯道长闻言略感诧异,自言自语道:“徐福惹出这么大的娄子,皇帝居然没有龙颜大怒,当场把他砍了?这实在是有些意外呀。”   赵亮也点点头:“不管怎么看,这都像是个有预谋的圈套,目的就是要引着徐福弄坏那个神炉,好叫皇帝处死他。兴许皇帝也看出端倪了,所以没有降罪?”   “不不,仙长,不是那样的。”长青说道:“我听内侍讲,陛下得知此事后,当场大发雷霆,险些就要立刻把师父给五马分尸了。但后来也不知道师父他说了几句什么,陛下就忽然收起了脾气,又改说‘再等等看’之类的话。”   赵亮奇道:“竟有此事?到底是什么话,居然能让震怒中的秦始皇没了脾气?我倒真想知道知道。”   熄灯道长挠挠头:“小道也很好奇呐。不过仙长有所不知,我那个师弟自幼古灵精怪,鬼主意非常多,说不准还真就让他想出了什么花招儿来。”   赵亮被他这么一说,兴致更浓了:“绝对的呀,像徐福这样的牛人,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否则也不能忽悠秦始皇让他东……”   “东什么?”熄灯道长好奇的问。   “东……动那个什么宝贝炉子啦,呵呵呵。”赵亮险些把“徐福东渡”的事给说漏,吓得赶紧把话题转移:“现在徐福困在宫中,生死未卜,接下来该如何搭救他呢?”   熄灯道长是降妖捉鬼的行家,可对于这种权谋机变之事则完全没有头绪,他赶紧起身拱手:“正要请教仙长。”   赵亮思索片刻,说道:“既然徐福是因为乾坤淬金炉而受困,那么此事还得从这上面入手才行。长青小兄弟,你有没有办法跟你师父取得联络,倘若能让我和你师伯见到他,那就更好了。”   长青闻言认真想了想,回答:“有一个内侍,曾因其老父身染怪病来找咱们,师父亲自出手,才把老头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所以他也一直想找机会报恩。如果说要把您二位带进宫里,估计他也没这个胆子,但若是来回传个消息,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赵亮点点头:“只要能联系上徐福就好,总比现在两眼一抹黑要强。那你现在就赶紧去,设法告诉你师父,就说师伯熄灯道长来了,让他把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尤其是他究竟跟皇帝讲了什么,至关重要。”   长青答应一声,转身速速离去。赵亮待他走后,给熄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众弟子都支出去。熄灯心领神会,吩咐众人散了,然后悄悄咪咪的问赵亮:“仙长,有什么吩咐?”   赵亮无奈笑道:“行啦,孩子们都走光了,说话不必这么小声。”他顿了顿,接着问道:“徐福的事情暂且放下,等宫里传回消息再说。现在还有另一桩,你得给我详细讲讲。”   熄灯诧异道:“另一桩?您是指什么?”   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啧,妖星啊,大哥!咱们不是还要捉那个妖星吗?”   “哦,对对对,小道险些给忘了。”熄灯恍然道:“仙长,您说咱们怎么捉?”   赵亮差点没被他气死:“你问我,我问谁去?不是你捉吗?”   熄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是是是,是我捉。小道只因不敢在仙长面前班门弄斧,所以才开口求教。若是仙长让小道来办,那便容易。”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罗盘,托在掌中摆弄了一番。   只见那个罗盘正中的小针先是一阵乱抖,片刻功夫又渐渐稳定下来,最后针尖指着西北方向一动不动。   熄灯闭上双目,手中掐诀,口中念咒,嘀嘀咕咕半天方才睁开眼睛,对赵亮道:“就是那个方向了,五里之内,必有妖邪。”   我尼玛,这是“穿越者定位搜索器”吗?赵亮内心不禁一阵激动:这要是真能应验了,那科学院的罗教授就可以给老子滚啦!什么博士学位,都不如老道好使!   他兴奋的站起身,对熄灯道长和小黑说:“是真是假,去看看便知!”   三人离开徐福的道观,径直往西北方向而去。此处是在咸阳城内,比不了郊外原野,不可能奔着一个方向畅通无阻。所以赵亮他们只能一边紧盯罗盘,一边拐弯抹角,绕着横纵街道和大小院落,慢慢搜索前进。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直托着罗盘的熄灯道长忽然停住脚步,指指旁边道:“就是此处了。我刚才故意来回走了两趟,妖气便是发自这里。”   赵亮和小黑都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高墙,又朝左右两边张望一下,小黑不禁咋舌道:“俺滴乖乖,这处宅院怕不是比李家村还要大吧?”   赵亮也道:“就凭这个规模气势,里面住的不是王公贵族,也得是重臣大将。道长,你没弄错吧?”   “错不了,一定就在里面。”熄灯笃定的说道。   赵亮又四下瞅瞅:“这里应该是宅子的后墙,咱们现在绕到前面去,看看究竟是谁家。”   说罢,三个人快步而行,沿着墙根一路转到了大街上。等到了正门,才发现宅院的前面比后墙那里更有气势。赵亮抬眼望向高大宽阔的门头,发现匾额上的字他居然认得——公子府。   当然,也是因为这仨字太简单,不然他还是睁眼瞎。   “咦?这里面居然住的是王子啊,难怪这么气派。”小黑嘟囔道:“只是不知道究竟哪一位?”   这时,他们身后一位做买卖的老者搭茬道:“哦,这是陛下的第十八子,公子胡亥的府邸。”   赵亮心中一动:胡亥?那不就是秦二世吗?原来这里是他家呀。资料显示,失踪特工之前执行的是肉穿任务,所以他绝对上不了胡亥的身,多半是使用了一个编造的假身份,藏匿于此。   想到这里,赵亮小声道:“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混进公子府就好了,不然总待在外面也无济于事。”   熄灯叹道:“若是寻常的富贵人家还好办,小道直接登门说他家里有妖邪作怪,往往都能得到主人配合,至少也会领着我四下转转查看一番。可是像公子府这样的地方,恐怕连管事的人都见不着。而且即便真有妖魔邪祟,他们也可以请动大批方士来此降妖,根本不用理会我。”   “那要是半夜偷偷溜进去找呢?”小黑瓮声瓮气的建议。   “除非不想活了,否则谁会这么干?”赵亮拍了一下小黑的后脑勺:“妖星没找到,先得被当成刺客宰了不可。”   熄灯沉吟道:“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倘若使用千里传音之术,在公子府外面念诵咒语,同样可以逼着妖星现身。”   赵亮一听高兴道:“这么神啊?那就赶紧的吧。”   “可是小道不会啊。”熄灯道长愁眉苦脸的一摊手。   “不会你扯什么犊子呀!”赵亮气道:“你别看我啊,巧了,我也不会。”   三人正在一筹莫展商量对策的功夫,熄灯道长的小罗盘忽然抖动起来,尤其是盘上的小针,剧烈摇摆的好似要跳出来一样。   就在这时,公子胡亥的府门忽然打开,一队骑兵开道,护着一辆驷马轻车从里面驰骋出来。   罗盘小针瞬间静止,直挺挺的冲着那队车马一动不动,赵亮三人同时惊呼:“我的天,就在那里!”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马队已经从三人面前呼啸而过,径直驰往街道尽头。   赵亮轻喝一声:“快追!”率先甩开步子撵了上去,而熄灯道长和小黑也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不顾周围人群惊讶的目光,奋力狂奔。   “刚才看清楚了吗?究竟是哪一个?”赵亮接过道童奉上的清茶,问熄灯道长:“罗盘的信号那么强烈,准保在那对人里面没错了。”   熄灯苦涩的摇摇头,答道:“不行,一来那帮家伙跑的实在太快,二来公子府距离皇宫很近,还没来得及瞧清楚,他们就进了宫门,完全没机会分辨。”   小黑也叹道:“原本还觉得公子府就够大了,没想到又跑进了皇宫,这下岂不是更大了嘛。”   “别灰心,我觉得他们还会再出来的。只要咱们守住公子府与皇宫之间的必经之路,总有机会逮着那个家伙。”赵亮安慰他俩道:“我以前在天界的时候,曾经学过一个法门,叫做‘盯梢蹲守’,绝大部分的嫌疑犯,都逃不过耐心守候的警察。”   熄灯道长有些不明所以:“额……仙长,什么是嫌疑犯?警察又是干什么的?”   赵亮不怀好意的笑笑:“哎,说了你也不懂。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天界游览的时候,自然都明白啦。”   熄灯道长一听说“去天界游览”这几个字,正要开口,只见长青从外面匆匆进来:“师伯,我师父有消息了。”   赵亮喜出望外:“啊?这么快呀,什么消息?”   长青向他双手呈上一小卷竹简道:“这是师父写的,小内侍拼着性命才送出来。”   赵亮一见这玩意,立马尴尬的笑笑,示意小黑快接过来。小黑知道赵神仙不认识凡间的俗字,赶紧拿来打开,熄灯道长也把大长脸凑了过来,和小黑一起读道:“师兄救命。小弟我告诉陛下,兄乃天外飞仙,近日会抵达咸阳,献上长生之术,望兄速来皇宫。”   赵亮听完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愧是大忽悠啊! 第六十七章 面见秦皇   徐福传回来的消息,说的非常明确:他弄坏了乾坤淬金炉,无异于是要了秦始皇的老命,若是想要死里逃生,唯一的办法就是谎称自己的师兄乃是天仙下凡,不几日内就会来给皇帝献上长生不老的方法。秦始皇尽管将信将疑,可还是只能暂且放过徐福,等候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机会。   当然,假如一直没有什么神仙师兄前来觐见,那么便等于是欺君之罪,前账后账放在一起算,非得把徐福碎尸万断了不可。   熄灯道长大感为难:“哎呀,我这个师弟啊,编什么瞎话不好,偏偏说我是神仙下凡,还要给皇帝老儿献策,这我怎么做的来嘛。”   小黑瓮声瓮气道:“我说道长您好糊涂呀,你虽然不是神仙,可咱们这里不是有真神仙吗?”   赵亮听得大吃一惊,正待说话,只听熄灯恍然大悟道:“对呀,贫道怎么如此糊涂?该打该打!”说着他向赵亮深施一礼:“仙长,看来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师弟急中生智,对皇帝提及神仙临凡,而上天便让小道在四方山遇见了您,怎么看都是缘分啊。还要恳请您出手搭救我的师弟才行。”   赵亮一脑门黑线,再次后悔自己当初编的无聊瞎话,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也不一定能行啊……”   “准保能行的!”小黑对此信心百倍:“您老可是水瓶星座下凡,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长青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命以头撞地,哭道:“恳请仙长救救我师父,长青求求您啦!”   赵亮看看神情殷切的熄灯,又瞅瞅满脸自信的小黑,心中暗叹:完了完了,这回要去见秦始皇啦!   第二天一大早,苦命的赵亮就被熄灯道长、小黑和一众弟子押着,前往咸阳大皇宫。   大伙儿来到宫门前,长青上前一步,对门口站岗的禁卫报上身份,说明来意。一听对方讲是“有神仙下凡,为陛下呈献长生不老之方”,禁卫们不敢怠慢,慌忙飞奔着跑进宫里通禀。   功夫不大,一名老太监在几位羽林将军的陪伴下,一路小跑着来到宫门,开口便问:“不知是哪位尊仙驾临?”   长青赶忙介绍赵亮:“这位是我师伯,水瓶星官降世,特来为陛下献策。”   老太监闻言仔细打量赵亮一番,接着深施一礼:“还请仙长莫怪。我等皆是凡夫俗子,往往一时难辨真伪,不免怠慢尊驾。仙长可否移步面圣,在御前施展神通本领,好叫陛下圣断。”   他这番话说的非常客气而有分寸,但其实意思就是:你说你是神仙,可是谁也不知道真假,我们也看不出来。你还是得到陛下那里证明一下才算数。在那之前,你也别怪我们还不能把你当神仙看。   赵亮心道:反正来也来了,总没有半路逃跑的道理。说起来徐福也算是自己的师叔祖祖祖祖,如果能救的话还是尽量救一救为好。   于是他向老太监微微颔首:“废话少说——头前带路!”   一行人在老太监的引领下,穿过数道宫门,径直来到秦始皇嬴政上朝议事的大殿。此时,早已经有内侍高声传喝:“陛下有旨,宣一众方士入殿——”   随着这声传召,老太监赶忙领着大伙儿入殿。一进去,赵亮他们才赫然发现,原来此时早朝刚刚结束,文武百官都还聚集在此。只见右边站着百十来位锦衣高冠的文臣,而左边皆是顶盔掼甲威风凛凛的武将,两百多双眼睛都齐刷刷的凝视着他们。   赵亮毕竟是当过东周大将军的人,来在这种场合,倒也并不是很怵头。但是熄灯道长、小黑和长青等众弟子可就不同了。别说是满朝文武,仅仅是守在门口的殿前武士,就把他们唬得战战兢兢。   老太监提醒众人都留在原地跪倒,只让赵亮和熄灯二人去前面参拜皇帝。   赵亮领着略微有些发蒙的熄灯,穿过朝臣们的队列,一直来到王座的台阶前才俯身跪倒,山呼万岁。   只听御阶上方传来一个威严厚重的声音:“哦?没想到这闲云野士倒也颇懂礼数,平身吧。”   赵亮闻言站直身子,抬眼观瞧,只见面前不远处的高座上,一个身着黑色龙袍、头戴五彩冕旒的中年男人,正目光炯炯的端详自己。   我的天啊,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始皇嬴政吗?哎呦我去,以前看电影电视剧,各种版本的秦始皇都见过了,今天可是活人本尊啊!   秦始皇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台下的赵亮二人道:“你们是何方的术士,来见朕所为何事啊?”   赵亮定了定神,朗声道:“陛下,我们是徐福的师兄,他叫熄灯,我叫赵亮。”   “熄灯?照亮儿?”秦始皇哑然失笑:“呵呵,你们两个的名字还真是挺搭配的呀。朕听内侍奏报,说你们之中有人是星宿下凡,可有其事?”   赵亮硬着头皮答道:“不敢欺瞒陛下,我就是水瓶星临凡。”   秦始皇闻言微微皱眉,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台下有一人冷笑道:“一派胡言!陛下,切莫被这妖人诓骗。”   赵亮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竟然跟熄灯的尺寸差不太多,只是更为魁梧了一些。那人须发皆白,身穿华美袍服,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秦始皇闻言发问:“哦?国师何出此言啊?”   国师?赵亮心中一动:难道他就是北辰真人?   只听北辰答道:“乾坤艮巽属木乡,寅申巳亥水神当。甲庚丙壬俱是火,乙辛丁癸土相伤。天界四方二十八星宿,无论是角、亢、氐、房、心、尾、箕,还是斗、牛、女、虚、危、室、壁,从来就没听说过还有个什么‘水瓶星’!此人分明就是在胡诌八扯,欺瞒圣上!”   秦始皇听完北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沉声问赵亮:“国师之言,你有何话讲啊?”   赵亮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明鉴,在场的诸位大人也可以评评理。每当咱们在夜晚仰望星空之时,难道数来数去就只是那二十八颗吗?开玩笑!仅仅是银河玉带,便有数不清的星辰闪烁!北辰不晓得我水瓶星,只能说明他道行浅薄、孤陋寡闻而已。”   这一番话,说的似是而非,却又合情合理,直怼的北辰真人有些哑口无言,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反驳。   秦始皇略作沉吟,也不禁轻轻地点了点头:“嗯,说得倒也在理,但是……你如何证明自己乃是下凡的星宿呢?”   赵亮正欲开口,没想到北辰又抢道:“陛下,妖人狂言惑众,实则包藏祸心。微臣方才正欲向您禀报,就在前日夜晚,正是旁边那个叫熄灯的妖道,杀伤了七星子和微臣的上百门徒,毁了凌霄宫道场!此事还要请陛下给臣做主啊。”   北辰这么一说,包括秦始皇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整个朝堂上立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之声。   “竟然如此猖狂?!”秦始皇面色不善,沉声道:“赵亮、熄灯,国师方才所言是真的吗?”   赵亮感觉到秦始皇身上散发出一阵无形的杀气,心里不由得一紧,但表面仍旧从容镇定:“陛下,事情确实如此。不过这也怪不得我师兄熄灯。方才我说了,北辰道行浅薄,说起来他才真的是欺世盗名之辈!陛下您想想,熄灯仅凭自己一个人,便单挑了整个四方山凌霄宫,七星子再加上一百多徒弟都打不过他,谁有真本事,不是一目了然吗?”   他不待北辰反驳,接着道:“我等道家方士术士,为陛下效力,凭的不是一口伶牙俐齿,而是真本领真修为,如此方能不辜负陛下的信任,早日成就长生大业。北辰你不想着反思自己技不如人,反而像个被欺负的小娘们儿一样,还得哭着喊着求陛下给你做主,不觉得丢人吗?!”   赵亮这一番连消带打,气得北辰真人浑身发抖,若不是现在身处朝堂,差点就要扑上去拼命。可是没想到,秦始皇却听得十分受用。要知道,秦始皇爱的并非方士术士,而是长生不老的法门。对他而言,谁能让自己长生,谁便说了算。所以,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是有价值。除此之外,他才懒得理会什么是非曲直和术士之间的恩怨情仇。   方才北辰告状,开始的时候,秦始皇还因为熄灯招惹了自己最崇信的国师而非常不满,可是当听完赵亮的话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对呀!这两个人也是术士啊。既然能以一敌百,不正说明他们有真功夫真本领吗?倘若此事是发生在军中,一个人砍翻上百人,又怎么会被问罪呢?那绝对要立刻拜为大将,得到重用啊。   赵亮正是抓住了这种“天下英豪为我所用,只看能力,不问是非”的帝王心理,才成功的一击必中。说到底,还是宫斗剧看多了,所以比古人多了上千年的经验积累。   只听秦始皇颔首道:“嗯,你这话听上去……确实也有点道理啊。”北辰真人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瞠目结舌的看着皇帝,完全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始皇接着道:“朕以前就听人说过,你们术士之间也常有斗法之事,其凶险程度不亚于军中比武较量。今日看来,这所言非虚啊。既然都是一心为朕效力,今后可不许这么粗暴啦,听到了吗?”   赵亮赶忙拱手答应:“草民遵旨,以后一定温柔些。”   北辰真人的白胡子差点气的飘起来:怎么着?杀了我上百门徒,就这么“罚酒三杯,下次注意”就算完啦?!这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婶都不能忍啊”!   他正打算开口抗议,忽然在大臣的行列中有人说道:“陛下,臣有所奏。” 第六十八章 妖星   秦始皇闻言微微一愣,问道:“哦?中车府令,你有何事要奏啊?”   那位被称为“中车府令”的大臣朗声道:“陛下圣明。方士术士之于君父,有若文武群臣之于社稷,举贤任能才合用人之道。既然这位赵亮先生自称是星宿下凡,那么不妨请他与国师切磋一番,就在御前进行斗法。如此一来,是人是仙,有何神通,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噢哈哈哈,好主意!”秦始皇欣然道:“爱卿此议,甚和朕心。我大秦之所以能统一天下,正是凭借务实的选材之道,故而揽尽天下英杰、名臣辈出。方士之才,也与文武之才同理,只有比试较量,才能看出本事。这样吧,就由中车府令负责在殿外督造法台,明日早朝之后,国师与赵先生同场较技!”   北辰真人先是颇有深意的看了中车府令一眼,而后向秦始皇施礼道:“微臣遵旨。”   赵亮眼珠子一转,说道:“既然陛下有旨,草民自当遵从。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望陛下恩准。”   “什么事,说来听听。”秦始皇好奇的问道。   赵亮微微拱手:“草民的师弟徐福就在宫中,我和熄灯想见见他。”   秦始皇略作沉吟,应允道:“好吧。那个徐福刚刚毁了朕的神器,目前正在戴罪思过,你们师兄弟想见便见吧。今日你们三人都住在宫中,明天可以一起参加斗法。”   赵亮喜道:“多谢陛下,草民遵旨。”   秦始皇吩咐内侍领着赵亮和熄灯道长去找徐福,其余众弟子则返回道观。一出大殿,赵亮便小声问熄灯:“我说道长,方才你在殿中一言不发,是否有什么缘故?”   熄灯抬眼看看走在前面的内侍,故意压低声音:“刚才一进大殿,小道的罗盘便不停的示警,后来我悄悄运功观察,您猜怎么着?”   “难道发现妖星了?”   “没错!”熄灯道长一脸凝重:“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说话的中车府令!”   赵亮喜道:“我去,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你能确定他就是昨天在公子府发现的那个吗?”   熄灯道长点点头:“我看八九不离十。这样的情况,整个咸阳城里也不可能再出第二个。”   赵亮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跟着领路的内侍,径直来到软禁徐福的院落。   正坐在院中发呆的徐福看到师兄到来,立时喜出望外,几乎是飞扑过来,激动地差点落泪。   熄灯道长待领路的太监走后,赶紧给徐福引见赵亮,并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徐福听得自然是惊愕不已,他既没有想到师兄会独自跑去灭了凌霄宫,也没有想到赵亮居然有个神仙的身份,专门赶来搭救他。不过,徐福知道熄灯的本事,能让他笃信不疑的“水瓶星”,想必不是凡人,于是赶紧见礼道:“仙长在上,请受徐福一拜。此番幸好道祖保佑,让仙长临凡搭救,否则弟子小命休矣!”   赵亮赶忙客气道:“不不不,能见到你是我的荣幸,你才是我们忽悠界真正的明星偶像!”   什么“忽悠界”呀、“明星”呀、“偶像”呀,这些稀奇古怪的名词,令徐福顿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是眉眼通透的机灵人,即便是听不懂,可仍旧赶忙打个哈哈:“仙长您说的是,说的是,弟子受教了。”   熄灯皱眉问道:“师弟,乾坤淬金炉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如何把它弄坏的呢?”   “唉,师兄别提了,”徐福一听对方问起这事,骂道:“我他娘的让人给坑啦!”说罢,他探头朝院外瞅了瞅,然后拉着赵亮二人溜进屋里。   一进屋,徐福便说道:“那个鬼炉子是假的!我一开始还没看出来,直到焰晶将它烤裂,我才不由得心生疑窦。要知道,就算是咱平时用的寻常丹炉,也不至于如此不结实!”   “有什么办法证明它是假货吗?”赵亮问道。   徐福摇摇头:“那个东西造的颇为用心,从外表看绝对没有任何瑕疵,所以我才说是被人坑了!”   “那会不会本来就是真的呢?”熄灯道长心眼儿实诚,不免有些将信将疑。   “不会的!”徐福斩钉截铁道:“师兄,你想啊,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北辰老儿前脚刚走,乾坤淬金炉后脚就被发现;路上耽搁近一个月他都没回来,我刚把炉子烧裂他就回来了。这不是再玩儿我呢吗?照我看,这里面一定有朝中大臣和北辰老儿串通一气,目的就是想干掉我。”   赵亮点点头,同意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你们说的那位王贲大将军,不会就是大秦名将王翦之子吧?我记得他应该不是奸臣吧?”   徐福道:“仙长,事后我曾认真想过,应该不是王贲,估计这位通武侯也是被人蒙骗利用了。要说朝中谁最可疑的话,我首先猜的就是赵高!”   “赵高?”赵亮惊讶道:“就是那个指鹿为马的大奸臣赵高吗?后来还假传圣旨,逼死大皇子扶苏,然后拥立公子胡亥成为秦二世的赵高?”   他这一连串的话飙完,熄灯道长和徐福都当场懵圈,满脸云山雾罩的表情。好半天徐福才结结巴巴的问道:“额……什么是指鹿为马?您说的逼死扶苏,拥立胡亥,究竟……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亮心想:完了,刚才一时激动说漏嘴啦。现在应该是公元前211年,明年秦始皇才会翘辫子,之后胡亥才登基,等赵高玩指鹿为马的把戏,最早都要等到后年才会发生。现在他一股脑的说出来,当然会把眼前这二位给整糊涂了。   他尴尬的笑笑,忽悠道:“唉,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所以一早就算到,今年十月皇帝出巡天下,到明年七八月间便会死在外地,那个赵高与丞相李斯串通,篡改了传位扶苏的诏书,改立了胡亥。嗯,呵呵呵,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啦。”   这番解释,更令面前这两人感到匪夷所思了。不过,看着赵亮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在玩笑,熄灯道长叹道;“唉,若是真如仙长所言,这天下恐怕又要陷入浩劫之中,不知多少黎民百姓又要受苦啦。”   “我看仙长说的八九不离十,”徐福道:“像此等令人发指、阴谋篡位的恶事,那个赵高绝对干的出来,搞不好还有北辰参与其中。”   赵亮不想让他俩再纠结未来之事,赶忙转移话题:“你为何会如此肯定?”   徐福回答:“仙长有所不知,赵高早就在暗地里和北辰老儿结盟了。他帮着北辰哄骗皇帝,让陛下日益宠信那妖道;而北辰则帮着赵高陷害大臣、铲除异己。”   熄灯好奇问道:“那个叫赵高的家伙是很大的官儿吗?”   “官职倒是不大,”徐福摇摇头:“但是他属于那种陪在陛下身边的近臣,专门负责管理宫中车马仪仗之类的事情,官名好像是——对,中车府令。”   一听“中车府令”四个字,赵亮和熄灯道长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真是冤家路窄啊,居然是他!   不过,赵亮比熄灯还更多了一层忧虑。失踪特工“流星”是肉穿,而赵高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所以熄灯说的妖星,顶多是魂穿到赵高身上的其他人,而绝不会是自己的目标。   徐福见他二人神情有异,不禁好奇道:“怎么?你们认识这个家伙?”   熄灯摇摇头,遂把妖星降世、怀疑公子府和刚才朝堂上锁定中车府令的事情都讲给了徐福,徐福一拍大腿:“那就没错啦!赵高受皇帝指派,专门教导胡亥修习法家典狱之学,故而每天都会在公子府和皇宫两头跑,那个妖星保准就是他啦!”   赵亮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无论于公于私,也都要跟这些妖魔鬼怪斗上一场啦,”   熄灯道长问赵亮:“仙长,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止?”   “主要有三件事,”赵亮分析道:“第一,就是明早迫在眉睫的御前斗法,说什么也不能输了。否则,咱们三个,包括徐福的那些弟子们,通通要被赵高和北辰给赶尽杀绝!”   熄灯和徐福连连点头,听赵亮继续讲:“第二嘛,就是关于乾坤淬金炉的疑案,必须想办法弄个水落石出。不然它永远都是秦始皇的一块心病,也是敌人找我们麻烦的把柄。”   徐福同意道:“仙长说的有道理,不然也是我的一块心病。”   “第三件事就是妖星,”赵亮道:“关于这个,我得先请示天庭才行,你们须等我消息,不能轻举妄动。”   他说的一本正经,熄灯听得一愣一愣的,忙不迭答应:“哦呀,对对对,此事还是需要先焚表祭告,求得上天指示才好行事。”   赵亮嘿嘿一笑:“我不用焚表那一套,徐福你给我找个清静小屋,谁也不要来打扰,我自有手段联系天庭。”   “鹰巢鹰巢,我是小鹰,我是小鹰,听到请回话。”   “小鹰小鹰,我是鹰巢,有事请讲。”   赵亮听着屠四海的声音,感觉老亲切啦,同时也不禁感慨现在的装备鸟枪换炮,绝对好使。   他把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跟屠处长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可没想到他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屠四海嗷的一嗓子,就再无动静了。   赵亮等了老半天,还以为这时空对讲机也像拨号机一样不靠谱的时候,耳窝里忽然又传来小雅的声音:“小赵,你刚才跟咱们处长说什么了?老头儿突然血压飙升,昏过去啦!” 第六十九章 处长的嘱托   赵亮同样也是一头雾水,茫然道:“我没说什么呀,是不是处长最近又贪吃食堂的红烧肉啦,才导致三高的?”   小雅正要说话,只听屠处长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我没事,你们所有的人都出去,我要跟赵亮单独谈……”   稍微过了一会儿,屠四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虚弱的音调中又夹杂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赵亮啊,你……你没忽悠我吧?你真的遇见祖师爷啦?!”   赵亮这下明白了,屠四海刚才是因为听到他提及熄灯道长的事,才会一时激动,血压飙升。   他赶忙答道:“没错,处长,就是熄灯祖师,不仅如此,还有他的师弟,天下第一方士徐福。”   “道祖保佑,道祖保佑!”屠四海激动的说:“昏暗派历经千载,却一直不晓得祖师熄灯道长源起何时,后世弟子阅尽古籍也毫无头绪,没想到竟然是在秦末!而且还与徐福是师兄弟。赵亮啊,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啦。我代表昏暗派,向你提出表扬!”   赵亮道:“啊?代表昏暗派?我还以为处长您会代表局里表彰我呢。”   屠四海道:“哎呀,一码归一码。你又没完成任务,局里表彰什么呀?”   “哦,提到任务,我正要向您汇报呢。”说着,赵亮便把妖星和赵高的事情讲了一遍。   屠四海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熄灯祖师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错的,看来赵高多半就是非法穿越者啦。虽然他不是失踪特工,但作为我们先秦处管辖区域里的案子,也不能任由他肆意妄为。我批准啦,你可以一边寻找流星,一边协助祖师爷捉拿这个所谓妖星,一旦时机成熟,我会派小雅过去配合你行动。”   “小鹰明白!”赵亮干脆的答应。   屠四海又专门嘱咐道:“赵亮啊,你有机会一定要替我跟祖师爷问个好啊,哦还有,也替我的师父向他老人家问个好。你一定要全力协助好他老人家,尽可能的多照顾他、服务他,知道吗?”   赵亮心想:我协助熄灯?服务熄灯?得了吧,您是没看见他老人家给我服务的样子,端个茶都要双手奉上,左一句小道惭愧,右一句小道惶恐,生怕伺候不到位,惹恼了我这个仙长。   当然,这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告诉处长的,不然回去以后非得给我小鞋穿不可!   赵亮从房间里一出来,就看到熄灯道长和徐福正垂手肃立在门外,恭恭敬敬的等候着。   “咦?你们还没休息啊?”赵亮好奇道。   熄灯略施一礼:“仙长,上天示意如何啊?”   赵亮大大咧咧的答道:“哦,天庭那边说啦,这个妖星一定要抓!另外,我的顶头上司还特别交代,让我替他跟你带个好,哦对,还有替他的师父,也跟你带好。”   熄灯道长闻言立时感到受宠若惊:“啊?!仙长您的顶头上司?还有他老人家的师父?那得是多高的尊神啊,竟然还知道小道?我……我……我激动死啦!”   “别激动,别激动,”赵亮道:“我上司说啦,你以后会建立一个昏暗派,专门除魔卫道、匡扶正义,而你后世的徒子徒孙也都是个顶个好样的。尤其是两千两百多年后一个叫屠四海的家伙,那更是不得了了不得。当然,这个事情你不能跟任何人讲,自己偷着乐就行啦。”   “是是是,小道谨遵法旨,”熄灯忙不迭的作揖:“多谢仙长点化,多谢仙长点化。”   徐福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额……仙长,有没有关于我的指点啊?”   赵亮故意撇撇嘴:“你嘛,当然也有啦。你比你师兄强,他是个劳碌命,辛苦一辈子也没人记得,你不一样,今后有成千上万人伺候你,过着快乐似神仙的生活,到最后还能流传千古。”   “真的呀?哇哈哈哈哈,那我可借仙长的吉言,托仙长的洪福啦!”听了赵亮的话,徐福乐得脸上都开出一朵花了。   熄灯也替师弟高兴,不过他还惦记着正事,问道:“那明天的斗法该怎么弄?到时候真刀真枪的跟他们干吗?”   赵亮刚才一直在琢磨这事儿,此时听熄灯问及,沉吟道:“凭真本事的话,我自然不怕他啊,但问题是北辰那老家伙会凭真本事吗?”   “铁定不会啊!”徐福道:“他必然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赵亮最喜欢徐福这狡猾劲儿,顺坡下驴道:“就是啊,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   “万一他提前搞什么手脚,尽管仙长不在乎,可免不了又会蛊惑陛下。”徐福极为配合的接了后面的话。   熄灯点点头:“嗯,仙长说的有道理,那么咱们探探他?”   “对!探探他!”赵亮和徐福异口同声的说道。   在雅致的客舍中,赵亮与徐福品着香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聊天,谈论关于大秦皇宫里的各种传闻典故,不时还呵呵窃笑。   半个时辰前,熄灯道长被他们派出去刺探北辰真人的虚实,而他俩则留在小院里等候消息,没办法,谁让他们都没有高来高去的本领呢?   正聊着,熄灯自外面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开口便道:“仙长果然神机妙算,那老鬼确实有诡计!”   “哦,你都探听到什么了?”赵亮好奇问道。   “不是听到什么,”熄灯呵呵一笑:“而是亲眼看到。”   徐福有些着急:“哎呦我的师兄,你就别卖关子啦,究竟看到什么?”   “贫道方才看见,就在皇宫大殿前的广场,北辰和赵高指挥一大帮小太监,偷偷往法台下面放了十几坛火油!”   赵亮闻言一惊:“我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徐福此时明白过来,冷笑道:“干什么?想必是要把咱们三人都烧成焦炭吧。”   熄灯道长点点头:“没错,北辰确实是这么说的。这个老妖道,实在是太歹毒啦。”   赵亮还有点搞不明白,问道:“把火油藏在台下,那岂不是会连他们也一起烧到吗?”   徐福对他解释:“仙长,御前斗法,说是同台比试,其实跟比武的擂台还是不一样的。法台共有两个,斗法的双方各站一边,隔空较量。倘若他们事先在咱们的台下做了手脚,那么到时候只需射出引火之物,哪怕是半点火星,也足够要命啦。”   “既然如此,是否可以提前破坏掉呢?”赵亮问道。   熄灯此时轻轻叹了口气:“唉,小道本也有此打算,可是没想到,等那些小太监忙乎完了,赵高又调来一队禁军,将法台团团围住,完全看管起来。小道在暗处等了许久,都没有机会靠近,无奈之下只好先回来了。”   赵亮听得有些愁眉不展:这要是拖到明天早上,斗法斗到一半,北辰老鬼或是他手下的弟子来个引火咒什么的,轰的一下就能把老子给炸上天,到时候可就真的让徐福一语成谶,化作天外飞仙啦。   徐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坏笑道:“我看这事情却也无妨,若能善加利用,没准儿还有奇效呢。” 第七十章 拆台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赵亮三人便被内侍叫醒,说是早朝已经开始了,让他们赶紧洗漱收拾,完了好去大殿那边等候。   赵亮睡眼惺忪,看看外面半昏半明的天际,心想这皇帝可真是不好当啊,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工作了。在小太监不断的催促下,他们穿好衣服,又简单用了些早餐,这才施施然的来到议事大殿前的广场上。   熄灯道长指着靠西边的法台告诉赵亮,那个下边就是存放火油的地方。赵亮和徐福仔细观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法台约有一人多高,十几步见方,呈八角状的形制暗合八卦方位。法台下面并不是敞开的,而是由厚重木板从上到下完全封死,别说不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就是想拆开,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行。   两个法台上方旌旗林立,旗上画着星宿和神兽,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咒。两边的旗林中各有一杆特制的大旗,一面旗上写着“国师北辰”,另一面则是“水瓶赵亮”。而赵亮的旗子正插在做过手脚的那个台子上。   徐福低声道:“法台四周封的这么严实,估计多半是有什么引线之类的东西露在外面,否则就达不到效果了。咱们仔细找找,应该不难发现。”   赵亮依言望去,看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端倪,只听熄灯忽然道:“哎,就是那边了。”   赵亮和徐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观瞧,这才发现,在两个法台之间,摆放着二十八只木雕的小兽,既是代表二十八星宿的装饰,也是象征某种神秘的法术布局。而其中一只偏南边的木头小蛇,看上去有些异常。   仔细辨认下,那只木雕确实有一部分埋在地下,而落在上面的部分则同样淋着火油。   徐福骂道:“北辰老儿果然狡猾!南方朱雀星宫中的翼火蛇本就是天火星宿,有勾动烈焰之效。而皇帝观看斗法的御座设在北边高处,距离那里最远,完全不怕被陛下事先察觉出什么异常之处,他娘的!”   赵亮点点头:“嗯,知道了,待会儿咱们随机应变吧。”   三人正在说话的功夫,面前不远处的大殿中忽然传出一记悠扬的钟声,徐福道:“这是散朝了。”   随着他的话音,大殿正门缓缓推开,身穿龙袍的秦始皇在禁军的拱卫下大步走出,径直来到御座坐下。而文武百官则跟随其后,井然有序的鱼贯而出,按照事先划定好的区域依次站立。   整个过程,只能听到刷刷刷的脚步声,没有半分其他嘈杂的动静,显示出大秦帝国所特有的高度纪律性。   不消片刻,两三百人的大阵仗,便在殿前御阶上分左右铺陈完毕,静静等候秦始皇的指令。   内侍高声唱喝:“陛下有旨,请国师与赵亮先生觐见——”   赵亮闻言赶忙整理一下衣服,随后领着熄灯道长和徐福,快步来到御阶之下,而北辰真人也与两名弟子同时出现在他们旁边。六人齐齐拜倒,向秦始皇见礼。   只听秦始皇说道:“诸位平身,不必多礼。尔等都是朕的客卿,于长生大业有着莫大干系。只望尔等忠心事主、尽心尽力,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一待长生有望、不老成真,朕必不会亏待尔等!”   台阶下的六个人赶忙大声应是,接着又拜了一拜,方才站起身来。   秦始皇满意的点点头,问道:“今天高人斗法,实属难得一见啊。你们都有谁出战啊?”   北辰真人拱手答道:“回禀陛下,微臣不才,由弟子天璇星和玉衡星作为护法,同台献技。”   赵亮听他这么说,立时心道:我靠,原来是那两条漏网之鱼啊。前晚熄灯道长在四方山团灭凌霄宫的时候,走脱了几个人头,此时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出来,这脸皮也够厚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转头打量了对方一下。北辰身后站着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是矮个头的中年男子,一副苍白面庞上留着五缕长髯,只看他白里泛青的脸色,便不难知道,这家伙肯定就是那个以炼丹炼毒著称、心如蛇蝎的天璇星了。   而令赵亮大感意外的,是天璇星身旁的玉衡星,居然是一位妙龄女郎。只见她眉目清秀、容貌端庄,隐隐约约还散发出一种忧郁的气质,特别像赵亮高中三年一直暗恋的那位梦中女神。   此时徐福伸出手,轻轻拉了拉略微有些恍神儿的赵亮,小声提醒道:“仙长,陛下问话呢。”   赵亮闻言一惊,暗骂自己太没出息,接着赶忙道:“额,陛下,我和两位师兄弟一起,我主攻,他们辅助。”   “好,哈哈哈,那就速速开始吧。”秦始皇欣然道。   北辰师徒三人道声遵旨,转身正要上台,却不料赵亮突然说道:“额……且慢!”   秦始皇也是一愣,问道:“赵亮先生有何事啊?”   赵亮先是拿眼扫视了一下秦始皇两侧的群臣,找到了站在人堆儿里的赵高,然后说道:“陛下,草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说来听听。”秦始皇不禁有些好奇:“难道是与之后的斗法比试有关吗?”   “确实有关,”赵亮假装不经意的瞥了瞥赵高,说道:“我们三兄弟想跟国师换换法台。”   此言一出,本来一直面无表情的赵高突然神色大变,斜起一对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赵亮,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惊慌和愠怒。   这个反应,恰恰是赵亮最想看到的,不仅不让对方的奸计得逞,还要反将一军,让北辰骑虎难下、坐立不安。   秦始皇乃是古今第一君主,自幼便在尔虞我诈、生死相搏的斗争环境中长大。可以说,他对于任何阴谋的味道,都有着一种天然的敏感。当听到赵亮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秦始皇同样也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赵高一眼,然后问赵亮道:“先生何故要提出互换法台呀?”   赵亮嘻嘻一笑,答道:“我要是说纯粹就是想换,没有别的原因,陛下您相信吗?”   秦始皇也是淡淡一笑,道:“朕当然相信啦。只不过,那样的话好像就没有什么必要换了。”   赵亮正欲再开口说话,只听站在他旁边的北辰真人忽然冷笑一声,挖苦道:“哼,若是赵先生担心一会儿斗法败北,那么干脆现在就直接认输好了,何苦横生枝节?”   徐福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忍不住反唇相讥:“国师,你若是对此战颇有信心,那么换换法台又有何妨呢?”   “笑话!”天璇星不满道:“法台之上,早已布置好双方的旗阵,难不成还要一起更换吗?如此折腾,分明就是尔等胆寒怯战,故意拖延!”   “我们怯战?”徐福嘴巴利索,丝毫不让:“我师兄揍的你抱头鼠窜之时,也未见有怯战之意呀。”   这话一说,登时把天璇星气的哑口无言,惨白老脸居然都憋出了红晕。   北辰真人面色一沉,怒道:“徐福,今日是登台斗法,莫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究竟换不换,还请陛下定夺。”   此时御座上的秦始皇略微沉吟,并没有急着发话。他事先完全不曾想到,今天的斗法还尚未开始,便居然会生出如此波折。那个赵亮好端端的提出互换法台的建议,想必其中定是另有隐情,可究竟是什么事儿呢?必须先搞清楚才行。   “赵亮先生,朕知道,你们方士一向规矩大、讲究多,不论干个啥都神神秘秘的,”秦始皇笑道:“但是,今天你若不给朕一个合理的缘由,这法台是不能换的。”   赵亮耳朵里听着秦始皇的话,眼睛却不时的偷瞄着赵高,只见那家伙目光闪烁,显然是惊疑不定,在猜想赵亮为何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那种有些无措的表情落在赵亮眼中,实在是滑稽可笑。他转头望向旁边,见徐福冲自己微微点头,显然也是看出了赵高的紧张,于是冲着御阶上朗声说道:“陛下,我之所以要求互换,是因为法台被动过手脚了。准确的说,是我方的法台之下,被人偷偷藏了大批火油!”   此言一出,站在人群中的赵高险些摔倒,眼神中满是惶恐之色。而北辰真人同样大吃一惊,急道:“赵亮,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诬陷本座吗?!”   秦始皇对这个答案却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他只是略一皱眉便淡淡说道:“哦?竟有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赵亮可不敢把熄灯夜晚在皇宫里乱跑的事情给说出来,只得回答:“陛下,我等术士皆通晓占卜之法,很多事情掐指一算便了然于胸。至于说究竟灵验不灵验,只需拆开台下的木板,一看便知!”   “陛下,赵亮这纯属无稽之谈!”北辰此时也有些慌了,连忙道:“那两座法台,确实是微臣昨日陪中车府令大人一起督造的,但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手脚。赵亮他血口喷人,无非是想混淆视听、拖延斗法,还请陛下明察。”   “国师,你既然恳请陛下明察,那么把法台的板子拆掉不就好了嘛。”徐福在旁边揶揄道。   北辰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急吼吼的斥道:“你说拆就拆?难道让陛下和文武百官就这么晒着太阳干等着吗?”   徐福耸耸肩膀,笑道:“不然呢?换又不乐意换,拆又不乐意拆,徒做口舌之争吗?”   赵亮见戏耍对方差不多了,再次拱手对秦始皇道:“草民请陛下恩准,拆开台板一看!”   秦始皇眼看闹到这个地步,不拆也得拆了,正要答应赵亮的请求,只见不远处的赵高忽然跑出队列,扑通跪倒,带着哭腔垂死挣扎道:“陛下,臣奉旨办事,没想到反遭人污蔑陷害。臣冤枉!臣不服!赵亮拆台可以,但是他得和臣赌命!如果不敢,这板子绝不能拆!” 第七十一章 阴差阳错   闻听赵高如此一说,秦始皇沉声道:“哦?你说怎么个赌命法呀?”   赵高声泪俱下,气愤道:“倘若拆开围板,法台底下确实如赵亮所说,藏着大批火油。那么不管是谁干的,臣作为监造之人,难辞其咎,愿意当场领罪自裁!但是,如果没有火油的踪影,那么赵亮等人就是在恶意诬告,按我大秦律法,构陷他人者,当处以斩立决!”   秦始皇面沉似水,点点头道:“嗯,说的有道理。赵亮先生,你可敢和赵高赌这条命吗?”   秦始皇这么一问,立刻令赵亮陷入极度为难的境地。他倒不是担心赌输自己的小命,而是害怕因为自己赌赢,要了赵高的小命。要知道,不管赵高是不是穿越者,他都不能因赵亮而死。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那边,还有之前的旧账没跟他算完呢,若是再因为眼前之事,把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赵高给整没了,以至于影响到后面一系列的历史走向,那可就彻底玩儿完啦!   可是,假如不接受赵高的挑战,恐怕也不好办。赵高和北辰刚才的紧张表现,说明他们已经察觉到自己的阴谋即将要败露,故而情急之下,赵高这个鬼家伙才会耍起无赖,妄图用性命相搏,唬住赵亮。如果赵亮不敢接受,那么不仅会立时惹来秦始皇的不悦,而且最终还是得乖乖走上那座布满陷阱的法台,傻等着被北辰炸上天。   此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出来——赵亮犹豫了。北辰真人和天璇星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而玉衡星则面露鄙夷之色,不屑的瞥了一眼愣在当场的赵亮。   徐福却兀自着急,在后面低声催促道:“仙长,您倒是说话呀,跟他赌啦,咱们稳赢!”   赵亮心道:我当然也知道稳赢啊,大哥,可越是稳赢越不能赌呀。   跪在地上的赵高看不见身后台阶下的赵亮,也不晓得赵亮现在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对方此时肯定是犹豫不决了,也就是说,自己这个“以攻为守”的招数奏效了。他得势不饶人,继续演戏道:“陛下,请您给臣做主!”   其实,秦始皇这个时候也同样感到有些为难,他本来只是想简简单单的举行一场斗法,让北辰真人和赵亮当着自己的面实实在在的比试一番,好看看究竟谁更靠谱,谁更能让他嬴政实现长生不老的梦想。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啊,这帮畜生竟然整出这么多麻烦!法还没斗呢,倒先赌起命来。尤其是赵高这个蠢货,居然在这个时候抬出大秦律法,定要非此即彼的弄死一个,把今天的斗法搅黄了不可吗?   哎呀,这个时候有谁能站出来调和一下,给朕一个台阶下呢?李斯?尉缭?蒙毅?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倒是出来说句话呀。   秦始皇正在兀自发愁的功夫,赵亮早已经悄悄运转灵觉,利用读心术将他的心思摸了个清楚。得知秦始皇居然是这么个想法,赵亮立马轻松起来,朗声道:“陛下,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方才草民说了,我也只是因为突发灵感,所以才会掐指一算,察觉卦象显示有人可能暗中捣乱,妄图阻挠今日的斗法,却并没有具体指控任何人。这位赵大人如此激动,实在是令我感到莫名其妙。陛下,草民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要么互换法台,要么拆掉台下围板,何必非要闹出人命呢?”   秦始皇正等着有人出来讲句“和稀泥”的话呢,赵亮这么一说,无异于是在他瞌睡的时候递过来一个枕头,顿时龙颜大悦,笑道:“哎——先生此言,才是正解。赵高你赶紧给朕站起来,莫要捣乱。国师啊,你也不用为难。与其互换法台和旗帜这么折腾,倒不如直接拆了板子爽利,大家也都不必疑神疑鬼。来人啊,调一队禁军把台下的围板给朕拆掉!”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十名禁军呼啸而出,高举长刀巨斧,嘁哩喀喳的将两座法台下的板子尽数拆除。   随着禁军的动作,现场数百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赵亮他们的法台下方,看看是否真如他所讲的那样,藏匿着大批火油。然而,令所有人感到意外,尤其是令赵亮、熄灯和徐福三人感到惊骇莫名的是,台子下面居然空空如也!   大家忙不迭的把头转向另一边,北辰真人的法台之下,同样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我去,见了鬼啦!赵亮心中发沉,抬眼望向不远处正垂手肃立赵高,发现那家伙满脸得意神色,眼睛中却露出一丝冷酷嘲讽的味道。   “妈的,上当了。”徐福低斥一声,懊恼不已。熄灯道长则是目瞪口呆,直到此时仍然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听站在北辰身后的玉衡星忽然冷哼一声:“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用内力送出,还是清清楚楚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刹那间,原本肃穆安静的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窃私语,文武百官都对着御阶下的赵亮三人不住指指点点。   徐福和熄灯道长都臊的满脸通红,一个眼含恨意,一个垂头不语。反倒是赵亮带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道:“这下好啦,大家放下心来,可以专注斗法啦。”   他此时心里很清楚:确实是中了赵高的诡计了。熄灯道长毕竟不是暌离那样的盗贼祖宗,虽然也有高来高去的武功,但是绝非无迹可寻。很有可能,他在昨晚刺探的过程中暴露了行踪,被对方察觉他目睹了火油之事,于是便将计就计,趁他离开之后将所有布置全部撤掉,再用木板把台下封个严严实实,就等着赵亮他们跑来找茬。   刚才赵高和北辰真人的种种紧张反应,其实都是在演戏,目的就是要引着赵亮穷追猛打,甚至信心百倍的答应跟赵高赌命,直到最后谜底解开之时,输的万劫不复。   幸好赵亮因为顾忌着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的那帮祖宗,而秦始皇更关心斗法的结果,这才令他们阴差阳错、鬼使神差的躲过一记必杀之险。若是换了徐福做决定,恐怕三人现在尸体都凉了。   而现在,除了文武百官嘲讽的神色和秦始皇略微有些不快之外,其实赵亮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只要脸皮厚一点,就万事安好啦。   眼见赵亮如此厚颜,秦始皇嬴政也是颇感无奈,只得冷哼一声道:“好啦,耽误许久功夫,既然再无异议,那边速速开始斗法吧。”   既然秦始皇发了话,两边的人都不敢再过多耽搁,纷纷躬身施礼后登上法台。   赵亮在法台上站定,冲着对面朗声道:“国师,今天怎么个玩儿法,你划下道吧。”   北辰真人得意洋洋的一笑,显然还沉浸在刚才先胜一筹的喜悦之中,转首对御阶上的秦始皇说道:“陛下,微臣提议,斗法三场,三局两胜。前面两场双方各出题目,分别派人比试;最后一场则由陛下出题,我和赵先生捉对较量。如此妥否,还请陛下定夺。”   “好,就照你说的办吧。”秦始皇点点头:“赵先生,你远来是客,就有你先出题目。”   徐福上前一步,对赵亮道:“仙长,由我来打头阵吧。”   赵亮颔首表示同意:“可以,千万小心。”   “放心吧,”徐福转身朝对面喊道:“我欲施展水火之道,何人应战?”   徐福的这个题目挑的很有深意。所谓水火之道,可以说是炼丹之士的基本法门,“欲炼金丹,先掌水火”,控制不了水和火的力量,就无法在炼丹的过程中,随心所欲的调整节奏与火候。   他之所以要比这个,既是因为自己擅长此道,也是因为要向众人证明自己在丹术方面的本领,间接洗脱他毁坏乾坤淬金炉的污名。   听徐福提起“水火之道”,站在北辰真人旁边的天璇星哈哈大笑,几步来到台前,喝道:“贫道来会会你。”是七星子中专擅炼丹制毒的高手,所以徐福的题目正中下怀,忙不迭的出言应战。   徐福早就猜到定是天璇星接招,嘿嘿一笑:“好嘞,小爷我等的就是你呢!”说罢,他从袖中抽出一道灵符,口中念念有词,手却不住旋转晃动。   天璇星没想到对方连几句客套话都不说,一上来便出手,慌忙也掏出灵符,念咒发功。   “看招!”徐福和天璇星几乎同时呵斥一声,将各自的灵符抖手射向对面。只见那两个黄色灵符一离开他们的手掌,顿时燃烧起来,好似离弦的箭矢一般,笔直朝彼此飞去。   两个小火团托着淡淡的烟尾,在两座法台之间的半空中相撞在一起,同时爆出一声轻响后便消失不见。   这神乎其神的一幕,顿时引来御阶上一阵轻呼,文武百官都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惊讶于两张燃烧的纸片为何能飞射而出,又是如何在空中准确相遇。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刚才的吃惊中恢复过来,徐福和天璇星又同时各自扯出三张灵符,引咒点燃,再次激射而出。这一回,两边的三道火符并未在半空相遇,而是仿佛都长着眼睛一般,堪堪避开彼此的路线,径直袭击斗法的二人。   “哦呦!——”人群中又是惊呼四起,眼看火符就要同时打到徐福和天璇星的身上。   只见天璇星如闪电般出手,接连用手指点中飞到面前的三个火团,灵符火团随着他的指尖应声而灭,只余下三小团灰烬轻轻飘落地面。   而徐福那边更是夸张,他没有像天璇星那样迅如闪电,而是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甩起宽大袍袖,将三个火团尽数卷入袖中,瞬间消失不见,那动作神态说不出的从容潇洒。   “好!彩!——”这一下,连御座上的秦始皇都忍不住拊掌喝彩起来,两旁的大臣更是欢呼不断。   徐福的鬼心眼儿最多,他保持着洒脱的姿态,向御阶上的人群遥遥拱手致意,就仿佛大伙儿是在专门给他一人叫好似的,节奏上配合的天衣无缝,直把另一边的天璇星差点气死。   就在这时,只听北辰真人低声道:“天璇莫要动气,免得中了徐福的诡计,接下来……用赤龙诀!” 第七十二章 焰晶战赤龙   天璇星听到北辰真人提到“赤龙诀”,脸上瞬间露出一个诡异的神色,狞笑道:“弟子遵命。”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皮葫芦,用一道引火符点燃葫芦嘴儿前端,然后将葫芦口对准徐福,嘴里不住念诵咒语。几个弹指的功夫,葫芦口先是冒出阵阵黑烟,接着突然向外喷出一道火焰。那火焰直接越过十几丈的距离,自这边的法台到那边的法台,连出一道赤红色的火线,宛如游龙一般,直扑徐福而来。   赵亮看的一惊,心想:幸好脚底下没放火油坛子,不然就这一下便能引起大爆炸!   站在法台中间的徐福也同样吓了一跳,不过他可没有赵亮心理活动的那个功夫,赶忙一抖两只袖子,从双手中洒出大把黑色的小弹珠,好似一群马蜂迎向赤龙火焰。   只听一阵剧烈的噼啪声响,小弹珠个个瞬间爆裂,散出一片水雾,如同一面形状不太规则的水盾,堪堪迎上来势汹汹的火焰。水盾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转眼之间便挡住了火头,形成大团的白气四处飘散。   然而,还没等徐福来得及松口气,异变突起。那道本来已经被水盾浇灭了大半截的火线,忽然之间又长了起来,其猛烈程度甚至更甚于前。   天璇星狂笑道:“徐福,我看你还有多少凝水丹可用,好好见识一下我师尊的法宝吧,哈哈哈。”   徐福眉头紧锁,双手左右开弓,连续甩出四组凝水丹,步步进逼迎面而来的赤焰,针锋相对寸土不让。每当一组凝水丹集中爆裂,四溅的水花都会把火焰逼退不少,然后在空中形成大团大团的白气。然而随着水盾消失,赤焰火龙便又会卷土重来,仿佛那个青皮葫芦里有耗不完的无穷力量。   眼瞅藏在袖中的凝水丹快要耗尽,徐福的额头上不禁微微渗出汗来。同时,他感觉眼睛也阵阵发黑,胸腹间充塞着一种恶心欲呕的难受劲头。这时,一直站在法台后方观战的熄灯道长以袖遮鼻,同时大喝一声:“师弟当心,火焰里有毒!”   闻听此言,徐福心中暗暗大吃一惊。他赶紧屏住了呼吸,快速后撤几步。直到这会儿,徐福才察觉到,问题是出在了那些大团的白气上——火焰本身并没有什么毒性,挨着了也不过就是烧伤而已。可是一旦水盾与火焰相遇,经过烈焰蒸发形成雾气之后,其间细小的水珠便会沾上火里未能充分燃烧的有毒尘末,四处飘散。   徐福离那些水雾最近,自然也是最先着道。不过好在赤龙火焰的毒性不是很重,仅仅令人头晕恶心、手脚发软而已,还不至于危及生命。   想来这也合理,北辰绝对不敢在此等场合下,使用太过狠辣的剧毒,否则一不小心误伤了在场的秦始皇和文武百官,法也不用再斗了,脑袋立时搬家。所以,他只要能让身处局中的徐福中毒昏倒,目的便算达成了。   徐福此时临危不乱,快若闪电般的从腰间香囊里取出一颗百草解毒丸,一把塞进嘴里。药丸入口即化,清香微涩的液体流进脏腑,瞬间令他清醒了不少。   然而,此时的危机却并未化解,天璇星手中的青皮葫芦仍在喷射着火焰,直逼徐福而来。徐福一声怒吼,大骂一句:“我问候你妈妈的妈!”紧接着就地一滚,险险避开近在咫尺的火焰,然后不顾一切的朝天璇子虚劈一掌。   说是虚劈,其实他掌中抛出了一小块好似木炭的东西,径直飞向天璇星。只见那块黑炭快若流星,转瞬之间便飞到了对面法台,此时离得近了,观战的北辰真人才终于瞧清楚,那个东西只有不到半个手掌大小,虽然通体发黑,却远比木炭晶莹剔透,好似玉石一般。   他心中一阵发凉,吓得大喝一声:“当心!焰晶!”   当北辰真人喊出“焰晶”二字,正举着青皮葫芦猛烧徐福的天璇星不禁微微一愣,他倒是也看见那个冲自己飞来的小木炭了,但是由于自己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徐福身上,所以根本无暇分辨来者是何物。   直到听见师尊惊叫,他才略微反应过来。为何要说“略微”呢?因为天璇星此时仍旧是半信半疑。焰晶这种宝贝,是天下炼丹之士梦寐以求的神物,就连他这个炼丹行家,也不曾得到过一星半点。难道徐福这家伙在情急之下失了心疯,竟然用焰晶来丢我吗?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烧了徐福再说!天璇星抛开杂念,内力催发青皮葫芦,继续追着略显狼狈的徐福猛烧。可是万万没想到,徐福抛出焰晶之后,立马做了一套迅雷不及掩耳的骚操作。   只见他先用左手扯出一张引火符,对着飞向天璇星的焰晶飙射而出,同时右手抖出最后八颗凝水丹,对着距自己毫厘只差的赤龙火焰猛然一抛。   由于距离已经实在太近,凝水丹数量又少,所以还没来得及形成水盾,火焰便触到了徐福肩膀。在一团白气之间,徐福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在同时发生。徐福发出的引火符,疾追先前的焰晶,就在离天璇星不到五步的距离,火符直接击中焰晶,顿时腾起一大团骇人的烈焰,顺着惯性直接扑中正在高兴的天璇星。   “我滴妈妈哎!”天璇星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裹着大火满地打滚。北辰真人本打算出手相救,可是焰晶的威力,岂是寻常的凝水丹、召雨符能解的?正在他犹豫着要采取什么方法的时候,天璇星早已经渐渐没了声响,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整个殿前广场之中,上到秦始皇和文武百官,下到禁军、宫女和一众太监,没有半个人发出丁点动静,全都惊讶的张着嘴巴、吐着舌头,只顾盯着烧成黑炭的天璇星发呆。   赵亮和熄灯道长快步上前查看徐福的伤势,只见他半边头发卷曲,脸上也尽是烧伤的水泡,特别右肩膀处,衣服焦糊,皮开肉绽,显然方才硬挨那一下,伤的不轻。   徐福略微缓了缓神儿,拒绝了赵亮二人伸手扶他的好意,凭借一己之力,咬牙撑持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对秦始皇说道:“陛……陛下,臣徐福……胜,胜了!”   一阵欢呼在人群中响起,文武百官此时也都反应过来,不禁为徐福刚才以命相搏、险中求胜的勇气而喝彩。   秦始皇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雄主,死个把人对他来说比撒个尿还寻常,于是淡淡道:“好——徐福果然了得,朕没有错看了你。刚才那个是焰晶吗?就是那个鬼玩意儿把朕的神炉给烧坏的吧?”   徐福一听秦始皇哪壶不开提哪壶,赶忙就要辩解,只见秦始皇轻轻摆了摆手:“那件事以后再说。来人啊,把天璇星的尸体抬走,好生厚葬。另外,再赏赐黄金百两,有家人就抚恤他的家人,没家人就分给他的弟子吧。”接着,他看了一眼仍在愣神的北辰,道:“斗法第二场,继续吧。”   北辰回过神来,强忍着心中的愤恨,冲着玉衡星点了点头,眼神里却做了一个“杀”的暗示。玉衡星心领神会,大步走到法台中央,朝赵亮这边说道:“第二场斗法的题目由我方来出——比剑术!”   说罢,玉衡星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法台之间那二十八个小神兽之上,单脚立于房日兔的头顶,稳稳当当不带丝毫晃动。   就这一亮相,立时便引来全场雷鸣般的喝彩之声。   熄灯道长跟赵亮耳语几句,先帮忙将徐福搀到台下休息,然后转身重回法台,笑道:“贫道来会会你!”说着他也原地纵身而起,落在了奎木狼的雕像之上。   玉衡星秀美轻蹙,问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熄灯道人?”   熄灯点点头:“正是贫道,有何指教?”   “哼,是你就好。”玉衡星粉面含霜,冷冷说道:“那天你偷袭四方山凌霄宫之时,正巧我奉师尊之命来咸阳办事。否则的话,怎会让你这妖道得逞?今天没说的,就让我为师兄弟们逃回公道!”   熄灯淡淡一笑:“你的那些师兄弟,个个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所以你应该庆幸那天自己不在山上,否则一样在劫难逃。”   玉衡星剑眉一挑,怒斥道:“废话少说,亮兵器吧!”说着,她从背后拔出宝剑,遥指熄灯。   熄灯道长一边慢慢的抽剑出鞘,一边问道:“此番斗法,如何定胜负呢?”   玉衡星忽然闪动身形,从房日兔移到心月狐,同时说道:“落下木雕便算输!不过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你必须死!”   随着话音,她有快若鬼魅的跳跃到参水猿,抵近熄灯道长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挺剑便刺。   方才玉衡星在移动之时,熄灯便已经察觉出,她看似随意的步点,其实暗合二十八星宿的轮转法门,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玄妙步法,一旦充分施展起来,攻势必定会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如此看来,在法台之间摆设这么一大堆星宿木雕,自然是对手刻意为之、有备而来。   想通了此节,熄灯道长不敢有丝毫大意。眼看玉衡星凌冽一剑逼近自己,连忙腾身而起,落往远处的虚日鼠,打算暂避锋芒,摸清对方路数再做打算。   没料到,那玉衡星身法极快,哪怕是木雕这样奇形怪状、滑不溜秋的尺寸空间,也丝毫不会影响她半分。熄灯脚尖刚一落在虚日鼠上,玉衡星便连番踏过昴日鸡、箕水豹、女土蝠三座木雕,闪现在熄灯的身后,举剑猛然斩下。 第七十三章 灭灯掌   玉衡星从后面斩来的一剑,迅疾无比,眼看就要重创熄灯道长,而熄灯则并不惊惶,好像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反手一剑,便将玉衡星的杀招荡开。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玉衡星虽是女流之辈,剑法走的也是轻巧路子,可方才那一击却极为凶猛,尽管成功格挡,可劲道还是震的熄灯道长脚下不稳。   情急之下,熄灯赶忙向前窜出,连续跳过毕月乌和胃土雉两个木雕,来到鬼金羊之上。不料,他的动作快,玉衡星的动作更快。不待熄灯站定,玉衡星已然闪到井木犴,从左侧连刺数剑。熄灯看对方来势汹汹,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扭转身形,奋力招架。   转眼之间,两人便立在木雕上,你来我往的交手了二十几个回合。论起武功内力,玉衡星绝对不是熄灯道长的对手,眼看占不到便宜,她又故技重施,开始利用奇门步法,四处游走。   熄灯道长虽然也深谙星宿方位,可是却从未专门研究过相关的步法武功,所以只好以静制动,死守井木犴,任由玉衡星前后左右到处移动。   一时间,只见玉衡星脚踏奇门,身法飘逸,在井木犴四周的星宿木雕上来回跳跃,时而对着熄灯正面发动狂攻,时而又出现在熄灯身后猛刺几剑,一会儿自熄灯右边竖劈,一会儿从熄灯左边横斩,越打越快,越动越疾,最后竟然化作无数分身虚影,把熄灯道长团团围住。   这一幕奇景,把在场众人都看的紧张万分,尤其是赵亮和徐福,心脏差点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师兄小心,左边,啊不不不,是后边!”徐福顾不上伤势疼痛,不住大喊大叫:“从右面来啦,哎呀呀呀呀……左边还是左边!”   赵亮一把将他的嘴给捂住:“你给我安静点!熄灯快被你喊蒙啦!”   此时的熄灯道长确实有点懵圈,但不是让徐福喊蒙的,而是被玉衡星绕蒙的。这个女子施展出玄妙身法,配合二十八星宿阵图的威力,给身处局中的熄灯施加了极大压力。熄灯渐渐意识到,这个阵法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可怕,饶是他功力深厚,又对道门的法术造诣颇深,应付的也越来越吃力。这么下去,不消十几招的功夫,他就会受伤落地。   困守原地绝非上策!想到这里,熄灯道长瞅准机会,虚晃一招,趁玉衡星移开之际,慌忙纵身一跃,往远处亢金龙的木雕蹦去。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玉衡星好像早已看出了他的意图,一个倒翻,足尖先是点中了尾火虎的雕像,紧接着快似流星般的窜了出去,竟然抢在熄灯的前头,先一步占据了亢金龙。   这下可坏了!熄灯此时尚在半空之中,赫然发现对手竟出现在自己打算落脚地方,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宝剑,正等着自己送上门去!   现在转向已然来不及,硬拼也不是办法。别说玉衡星心中杀机大起、蓄意猛攻,就只她稳稳的守在那亢金龙上,顶多两三招儿之内,熄灯就得落在地上,弃剑认输。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本场比试胜负已分之时,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熄灯道长忽然展现出惊人的实力。他暴喝一声,猛然使出千斤坠,提前落往地面。这一个变化,令玉衡星大吃一惊,还以为熄灯是打算投降保命,然而,就在离地一尺左右的时候,熄灯伸出左掌,向下奋力劈出,一股有质无形的劲气正正轰在地面之上,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地上凹显出一个手印,尘土则四散飞扬。同时,这一掌的反震之力,将眼看就要落地的熄灯道长重新托起,连续两个空翻,稳稳落在不远处的室火猪上。   玉衡星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熄灯,然后又瞧了瞧地上的那个掌印,脸上露出既惊骇又苦涩的神情,好半天都没有继续发动攻势。   “卧槽,牛逼!如来神掌吗?!”赵亮反应过来,不禁夸张的大声喝采。   徐福疼的龇牙咧嘴,可还是忍不住解释道:“仙长,这个不叫如来神掌,而是师兄闲着没事的时候,自创的灭灯掌。纯粹因为懒,所以就为了夜晚躺床上睡觉,隔着十几步也能把灯灭掉。之前他用这招儿的时候,十次有九次都不灵,没想到今天情急之下,还真让他给使出来啦。”   赵亮心道:我去,祖师爷这个心态跟我很像啊,凡事最喜欢图方便。不过说起来,这个什么“灭灯掌”,恐怕就是屠处长说的昏暗派三大绝学之一吧?可惜到后来失传了。   他正在兀自瞎琢磨呢,场上的斗法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趁着玉衡星发愣的机会,熄灯道长一改之前单纯防守的策略,忽然出手发动进攻,同样踏着星宿方位,闪转腾挪的压迫玉衡星。   原来,他刚才虽然处处受制、落于被动的下风,但也并非完全闷头挨揍,而是不住留意玉衡星的移动方式。几番拼斗下来,竟然还让他这位道门的武学高手,摸着的不少规律。尽管熄灯的纵跃章法,看上去有些似是而非、很不纯熟,但在玉衡星来说,也足以震惊不已了。   她迅速回过神来,接连格挡住对方几次不动方位的攻势,便赶忙晃动身形,施展正宗的星位步伐,与熄灯道长缠斗在一处。   此时此刻,二十八星宿的木雕法阵上,不再是刚才一个人影围着另一个人影肆意狂攻的局面,而是变成了两道人影飞来飞去的景象,时而凑在一起激烈较量,时而又各自跑开、疾速移动。   这个场面,虽然没有徐福他们前一场斗法那样玄妙震撼,可是却更加变化多端、精彩异常。引的周围观众不住大声叫好喝彩,全然忘记了大秦朝堂森严的纪律规矩。   秦始皇此时也同样被熄灯道长和玉衡星的较量所吸引,看的全神贯注、目不转睛。要知道,秦国军队中的武场决斗虽然数不胜数,可是像现在这样,配合星宿阵图和诡异身法的战斗实在是难得一见。   眼前这两个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的确是在道门玄学方面造诣颇深,处处都显露出不俗的本领。   在四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熄灯道长越战越勇,凭借着高出一筹的武功底子,逐渐掌握了场上的主动。而玉衡星毕竟是女孩,势均力敌的对峙一旦陷入持久,便有些内力不支,慢慢落到下风。   徐福见状不禁大乐,说道:“哈哈,不出二十招儿,师兄便可以拿下那个女魔头!”   赵亮虽然是外行,只能看看热闹,但是他也已经察觉,熄灯道长显示出胜券在握的格局啦。如此一来,自己这一方就连赢两局,虽然省不掉一会儿秦始皇出题的那一关,但至少能稳拿今日的斗法。   可是就在赵亮和徐福高兴之时,处于劣势的玉衡星忽然使出奇招。她在跟熄灯互拼几剑、擦身而过之后,忽然立在娄金狗的雕像上,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 第七十四章 阴阳离合剑   熄灯道长最先发觉出对方有些异常,于是同样停步在星日马的雕像上,一时间没有再贸然进攻。   只见玉衡星微微念咒,然后紧接着抖手一甩,忽然之间,她握着的宝剑竟一分为二,一柄仍旧在她手中,而另一柄则旋转着飞了出去,在空中兜了一个大圈子后,径直袭击熄灯道长的后脑。   哎呦卧槽!赵亮张口惊呼,同时忍不住菊花一紧,连两只脚的脚指头都下意识的勾了起来。   熄灯道长因为早有戒备,所以感觉倒还好,他从容的挥剑一挡,将那柄偷袭自己的宝剑立时磕飞。   然而,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宝剑被熄灯挡开之后,并没有应声落地,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又飞回到玉衡星那里。玉衡星眼见飞剑回来,顺势举起手中的宝剑一接,咔哒一声,两剑合一。   原来,那支飞剑没有剑柄,仅仅是一段锋利的剑刃,两头都是尖儿,旋转而出的时候杀伤力极大,收回的时候,则与玉衡星手中宝剑的剑身并在一起,看不出任何缝隙。   “哦——这就是御剑杀人啊!”“对对,就是御剑之术!”“啊呀呀,太神奇啦,太神奇啦!”   人群中不禁响起一阵议论之声,显然是对于眼前的奇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令他们没有失望的是,玉衡星再次施展神功,宝剑再次分离飞出,绕过一个大圈,急速旋转着攻向熄灯道长的后方。于此同时,她也跃离脚下的木雕,挥舞手中宝剑径直杀向对面的熄灯。   这一下奇峰突起,立刻令熄灯再次身陷险境。玉衡星的御剑之术,等于是要他同时对付两个敌人、顾此失彼。熄灯面色一沉,连忙晃动身形,闪往旁边的木雕,堪堪避过自身后杀来的飞剑,同时在空中硬接了玉衡星三招,足尖稍微一点,又再次向别处移动。玉衡星狂攻三剑之后,抬手接住靠近的飞剑,紧接着又将飞剑甩出,打着旋儿的朝熄灯道长的腿部削去,而自己则改变方向,转攻熄灯的右侧。   熄灯接连变换两次位置,可是仍旧没能摆脱飞剑的追击,更糟糕的是,他还得尽全力应对咄咄逼人的玉衡星,之前好不容易掌握的主动权此时完全丧失,场上局面再次反转。   玉衡星此时已经将攻势全面展开,那柄奇异的飞剑好似有了生命似的,在她灵巧的操控下,时而合并,时而飞出,仿佛一只银色蝴蝶,在玉衡星和熄灯道长之间来回飞舞、闪耀夺目。   打了十几个回合,熄灯道长被对方逼得有些手忙脚乱,而玉衡星的攻势却越来越快。情急之下,熄灯使出一招“惊涛拍岸”,奋力将状如雌虎的玉衡星逼退,可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飞剑已然到了眼前。他正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当口,想抬剑抵挡是挡不住了,只好拼命扭身,避开要害部位。嚓的一声,飞剑划过熄灯的肋下,斜斜飞出,转眼又回到玉衡星手中。   熄灯道长只觉得腰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低头一看,原来袍服已经被飞剑划开一道大口子,露出的部分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熄灯不禁暗自庆幸:好在方才反应快,只要迟上一点功夫,非得被开膛破肚不可!   此时玉衡星一招得手,精神大振,正待再次进攻,忽见熄灯举手道:“等一下!我有话说!”   在场外观战的赵亮和徐福本来都看的紧张万分,此时见到熄灯如此举动,却都忍不住噗嗤一乐:我靠,原来老实巴交的熄灯道长,关键时刻也会耍这招儿“缓兵之计”啊?   不仅仅是他俩这么想,在场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念头,这其中也包括玉衡星。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暂时收住脚步,疑惑的看着熄灯没吭声。   熄灯道长见状,赶紧一边暗暗运功止血,一边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把昆仑派的镇派神兵——阴阳离合剑?惊云道长是你什么人?”   听熄灯这么问,玉衡星微微一愣。原来,她的确是昆仑派的弟子,而惊云道长正是她的授业恩师。只不过,阴阳离合剑一向是本派的秘术,外人很少知道,这熄灯能一语道破,显然与自己的师门颇有渊源。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右边法台上传来北辰真人的声音:“玉衡子,不要中了敌人的缓兵之计,速速将其拿下!”   玉衡星闻听此言,立即目露凶光,冷哼道:“这个问题,等你死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说罢,她再次甩出飞剑,向熄灯道长杀去。   赵亮不禁又把心揪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我靠,这简直就是古代的回旋镖啊。只是比回旋镖更可怕,道长这次可遇上麻烦啦!”   旁边的徐福却道:“不妨事的,仙长。刚才师兄只是在试探那个小妞。我估计师兄也不曾见过什么阴阳离合剑,但他与昆仑派的惊云道长乃是忘年之交,多半知晓一点破解此剑的法门,故而才出言相询。只看那玉衡星的反应便知道,师兄蒙对了。”   徐福的分析确实八九不离十。熄灯道长在年轻的时候,曾为了修习高明法术而云游四方,寻遍华夏的名山大川和洞天福地,也结识了不少世外高人,其中就有那位昆仑派的惊云道长。   惊云比熄灯年长二十多岁,性格洒脱、淡泊名利,最喜欢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认识了年轻的熄灯道长之后,感觉两人颇为投缘,于是便一起结伴旅行。在将近一年多的时光里,惊云道长教了熄灯不少本领,虽未正式拜过师,但也算亦师亦友的半个长辈。   记得有一次,惊云道长跟熄灯提起了昆仑派的各种法宝,里面便有这阴阳离合剑的名号。因为是本派秘术,所以惊云并没有说的太细,只讲了此宝的样貌和威力,以及阴阳离合剑由他专门负责保管传承的事。   之前熄灯眼见玉衡星奇招跌出,而她手中的兵器,又跟当初惊云道长的描述非常相似,故而忍不住出言试探。刚才玉衡星错愕犹疑的神情,一下子印证了熄灯道长的猜测,同时也给了他不少信心。   原来,当年熄灯听了惊云道长提及阴阳离合剑的时候,便厚着脸皮软磨硬泡,非要人家再说说破解之法。惊云道长一来为人本身非常洒脱,对此等事并不特别看重,二来觉得年轻的熄灯本性正直,只是单纯痴迷道法武学,所以就随意传了他一手专门破解阴阳离合剑的招数。只不过,当时惊云并未将宝剑带在身边,所以他二人也就是口头上研究了一下,没有机会实际演练。   今天这场斗法,惊云道长的关门弟子玉衡星,拿出了昆仑派的绝学对付自己,无可奈何下,只好试试当初他老人家传授的这份机缘啦。   熄灯想到这里,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对着冲到近前的玉衡星连点两下。这两个指法虽然没有什么超绝的内力,可是却专门针对离合剑法的破绽,所以恰到好处的封住了玉衡星进攻的路线。   玉衡星被熄灯的招式吓了一跳,如果她执意继续按照套路出剑的话,身体要穴一定会先撞到对方的指尖上。就是这一犹豫的功夫,玉衡星的攻势立刻满了两拍,无奈之下只好先暂时撤步后退,落往近旁的木雕之上。   尽管攻势暂时受阻,但玉衡星并不担心,因为此时飞剑已经逼近熄灯道长了。只要熄灯分心对付飞剑,她便可以继续展开快若鬼魅的攻势,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正当飞剑如闪电一般刺向目标之际,熄灯道长没有像之前那样正面硬怼,直接将飞剑挡开,而是将自己手中的宝剑连续画了几个大圆圈,借着旋转之势,将飞剑的冲力卸掉,然后   用剑身兜着飞剑急速转动,再奋力甩飞。   这一回,飞剑没有再遁着原先那种诡异的弧线,回到玉衡星那里,只听嗖的一声,射往二十八星宿最远端的地方,径直插入土中。   玉衡星目睹熄灯道长那神乎其神的操作,顿时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插在地上不住晃动的飞剑。要知道,即便是昆仑派的嫡传弟子,除了她之外,也全然不晓得阴阳离合剑的破解之术啊!   而刚才熄灯所运用的卸力招式,跟昆仑正宗相比,虽然有些似是而非、不伦不类,但其核心法门却别无二致,明显是经过本派高手指点的。   只不过玉衡星不晓得,指点熄灯的昆仑派高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位玩世不恭、极不靠谱的师父——惊云道长。   此时玉衡星顾不上去猜测,究竟是谁露了昆仑派的底,她得赶紧收回飞剑,好再度出手!心念及此,玉衡星转身提气纵跃,朝法阵最南端奔去。   熄灯道长侥幸得手,除掉了飞剑的威胁,怎肯让玉衡星有机会重整旗鼓?眼见她朝飞剑所在的方向而去,也立刻展开行动,如影随形的一路狂追。   玉衡星感觉到熄灯道长所散发的杀气越逼越近,心中不由得着急万分。不过,好在她比对方快上一步,率先赶到飞剑跟前,只要她能用手中剑触碰飞剑剑身,那么通过两剑之间的吸力,便可重新收回飞剑,再转身向熄灯发动攻势。   然而,正当玉衡星踏上离飞剑最近的那座木雕时,却赫然发现,木雕上面有一种滑不溜丢的东西,令她立足不稳,哎呦一声侧身翻倒,直接朝着飞剑的尖峰摔去。 第七十五章 令人尴尬的平局   玉衡星吓得花容失色,暗叫一声“我命休矣!”由于她是突然遭遇意外,所以横身飞起的瞬间,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加之身体角度的关系,致使她根本来不及采取任何措施,只能闭紧双目,干等着身体撞到飞剑。   就以飞剑那个锋利的程度而言,这一撞,必定是直接穿透的结局啊。   可是就在此时,令玉衡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她的娇躯离剑锋不到三寸远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她的后腰被人猛踢一脚,整个身子又向上腾起数尺。   这一脚挨上去虽然疼痛难忍,但是其中却还含着一丝内力,凭借这股内力的帮助,玉衡星赶忙顺着上升之势,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的落在了稍远一点的木雕柳土獐之上。   等她站稳身形,再转头定睛观看时,只见熄灯道长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飞剑剑刃离他的脑袋不过半寸的距离。老道一脸惊恐神色,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玉衡星此时才反应过来,刚才是熄灯道长在千钧一发之际,舍命出脚相救。   这个特殊的情况,令她大感愕然,一时间愣怔在木雕上,不晓得该做如何反应。只听远处北辰真人朗声道:“陛下,玉衡星技高一筹,胜了此局。”   “哦,好——”“厉害!精彩!”御阶上的人群再次发出一阵阵欢呼之声。   因为御阶距离二十八星宿的南端最远,而玉衡星和熄灯道长的动作又极快,所以除了北辰、赵亮和徐福三人,包括秦始皇在内的所有观众,都只看见熄灯道长忽然摔倒在地,而玉衡星仍旧稳立木雕的情况。   徐福见北辰厚着脸皮抢夺胜果,正要不满抗议,却被旁边的赵亮一把拉住:“不要冲动!道长确实先落地了,你说什么也没有用,反而还会被对方抓住把柄!”   徐福微微愣了一下,也明白赵亮说的有道理,于是气鼓鼓的不再吭声。   此时熄灯道长带着一身尘土走到近前,对赵亮歉然道:“仙长,对不住,小道……小道输了。”   “没关系,还有一场呢。”赵亮温言宽慰他道:“你也是救人心切,我理解的。”   一旁的徐福却质问道:“师兄,你为何要救那个女魔头?难不成看上她啦?”   熄灯道长老脸一红,小声嘟囔:“瞎说什么呀?!她极有可能是我一位挚友的徒弟。冲着那个人的面子,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她丧命。”   赵亮好奇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她为何会突然摔落?”   “还不是他们咎由自取,”熄灯回答:“玉衡星先前落脚的那个木雕,正是翼火蛇。北辰老儿为了诓骗咱们,往上面浇了不少火油,所以玉衡星一踩上去,便脚底打滑啦。”   赵亮正要再说话,只听御阶上传来秦始皇道声音:“好,两边各胜一场,暂时打成平手,之后就是关键的好戏啦。国师和赵亮先生,请你们施展吧。”   北辰真人赶忙上前拱手:“还请陛下出题。”   秦始皇先是看了看北辰,接着又瞧了瞧赵亮,笑道:“方才那两场斗法,虽然精彩绝伦,但是却并非朕想要的。”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知道其中必然还有缘故,于是都静静地恭听秦始皇继续讲道:“要说你们双方那些烈火克敌、御剑杀人的本领,其实朕并不稀罕。再厉害,还能比朕的大秦铁骑更厉害吗?不用多说,只调一支重甲骑兵千人队,来个寻常的冲锋,什么火啊、剑啊、法术武功啊,都得被朕的将士们统统碾压成齑粉。是不是啊?”   “吾皇万岁,”北辰赶忙诚惶诚恐的答道:“大秦勇士,天下无敌!我等这些微末方术,岂是能够有资格与秦军相提并论的?”   秦始皇点了点头:“是啊,所以说,朕心里想要的,不是那些玄乎的功夫。而是……”他略微顿了顿,道:“而是谁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谁是能给朕带来长生的真神仙?”   赵亮心道:谁都给你带不来长生不老。算算日子,估计您老人家也就只剩下一年的寿命了。   秦始皇当然不知道赵亮此时的心思,当然,倘若他要是知道了,估计当场就得喊来重甲骑兵先把赵亮给压成齑粉。   只听他继续道:“朕想了个题目,打算看看二位高人的真本领。”说着,秦始皇轻轻拍了拍手,几名内侍抬着两个三尺见方、一模一样的漆盒走上御阶。只见那两个大漆盒用料考究、做工精细,盒盖处还封着封条。   秦始皇指着漆盒道:“这里面分别装着两样宝贝,一个是朝鲜进奉的,另一个则是百越进奉的。李斯,你来看看,盒子上有没有什么记号?”   丞相李斯闻言快步走上前,围着两个漆盒仔仔细细的转悠了几圈,然后答道:“陛下,臣方才查看过了。这两个漆盒完全一样,甚至是上面的封条签章都丝毫无差,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或记号。”   “好,那就好。”秦始皇笑道:“不仅盒子的外观一样,而且在此之前,朕还专门命令一队禁军,将这两个漆盒抬入暗室中,随意摆放,然后再让另一队禁军将其抬出,严加看管。所以这样一来,到现在就连朕自己也无法辨认得出,究竟哪个漆盒装了哪件宝物。来人,给他们搬到法台上去。”   随着秦始皇一声令下,几名内侍将双胞胎漆盒分别摆放在了赵亮和北辰的面前。   “一炷香之内,告诉朕盒子里放着什么?”秦始皇对法台上的二人命令道。   其实不用一炷香,刚才赵亮早已对秦始皇用了读心术,知晓漆盒里的那两件宝物,一个是北辽玄王参,另一个则是南海夜明珠。但现在麻烦的是,秦始皇他自己也不晓得,究竟哪个给了赵亮,哪个给了北辰啊!   我尼玛,秦始皇的这一通骚操作,连万能的读心术都无计可施!这回可真要了小爷的亲命啦!   赵亮的脑门上微微渗出汗珠,忍不住转头望向旁边法台上的北辰真人。只见那个老家伙此时已经在漆盒跟前盘腿坐了下来,双目紧闭,两手掐诀,嘴里面还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胡乱嘀咕着什么。   赵亮唤起灵觉,对着北辰展开窥心大法,一个苍老的声音顿时出现:哼,这回老子赢定了!多亏昨天晚上陈公公及时通风报信,才能从容布置一切,只等待会儿时辰一到,定让那个赵亮丢尽颜面,哈哈哈……   北辰真人的心间充斥着得意之情,却没有半点关于如何取胜的蛛丝马迹,把赵亮急的抓耳挠腮。他灵机一动,转身几步来到徐福跟前,低声问:“你知道哪一个是陈公公吗?”   “陈公公?”徐福忍着伤痛,皱眉道:“这皇宫之中姓陈的内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知道仙长问的是谁?”   赵亮暗骂自己愚蠢,赶忙又补充道:“职位最高的,能在皇帝跟前当差的陈公公。”   “哦,您说的是陈翔是吧。”徐福抬手指了指御阶下面站着的一群太监道:“从左边数第二个便是。他的职位并不算太高,但为人机灵,深得陛下喜爱。不过您问他做什么?”   赵亮顾不上答他,赶忙将目光投在内侍陈翔的身上,只听陈公公内心不住寻思道:哎呀,也不晓得那个什么香管不管用啊?万一待会儿国师他老人家出了什么岔子,那我这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岂不是要跟着一起完蛋了吗?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赵亮不禁一愣:什么香?他思忖片刻,旋即恍然大悟:多半是这个陈翔在漆盒封盖之前,于某件宝物上涂抹了一点特殊香料,就好像七星子给老村长手臂下的追魂符一样,能发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特殊味道。北辰真人只需要仔细辨认,倘若自己面前那个漆盒里有这种淡淡的香气,便是陈翔动过手脚的宝贝,反之,则是另外一件。   我靠,好阴险啊,这都能行?!   赵亮既然想通了对方的伎俩,心情便瞬间大好起来。北辰啊北辰,你老小子万万想不到吧,你能使出“非此即彼”的招数,小爷我同样会使!待你说出答案后,另一个便是我的正确答案,顶多就是打平,难道还怕你不成?   想罢,赵亮轻松的在法台上踱起步来,完全不像北辰真人那样正襟危坐、装神弄鬼。他这种表现,一下引来在场观众的议论纷纷,不晓得赵亮这是胸有成竹呢?还是破罐破摔?   等得时间不久,计时用的细香已经燃尽,小内侍敲了一记铜钟,大声宣告:“时间到——”   与此同时,北辰真人睁开双目,先是原地腾身而起,然后轻松洒脱的落回台面,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赵亮也赶紧收住步子,在法台中间站定。同时,他悄悄打开灵觉,从北辰心中听到一个声音:没有闻到“静思延”的香气,看来不是南海夜明珠啦。嗯,必是北辽玄王参无疑!   赵亮心道:哦?原来你那个是玄王参啊?那么我这个就是夜明珠喽!   此时只听秦始皇问道:“两位高人,结果如何呀?”   北辰真人抢先道:“陛下,微臣面前这个宝物,是朝鲜进贡的北辽玄王参。”   赵亮也不假思索的回答:“我这个是南海夜明珠!”   “哦?这么厉害啊?”秦始皇面露喜色,哈哈哈大笑道:“了不起,二位一开口便说中了宝物的名字,确实有些道行。不过究竟准不准,还得打开瞧瞧才行。”   随着他的话语,四名小太监分成两人一组,登上法台,七手八脚的将漆盒封条撕掉,盒盖打开。   没想到,那漆盒打开之后,里面竟然还有一层包装。   那层包装是个干透了的泥团,上下左右都糊的严严实实。小太监伸手扒碎干泥,里面又露出了一层厚厚的锦布,待那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锦布被拨开,接着又出现了一个小金盒。   两边的太监几乎同时将金盒捧出,当着众人的面把盒盖缓缓打开。   文武百官定睛一看,在两个金盒之中,摆放的果然就是北辽玄王参和南海夜明珠!   不过,令人极为意外的是,北辰真人面前的,不是玄王参而是夜明珠,赵亮那边则不是夜明珠而是玄王参。这两个家伙居然猜反了。   你说尴尬不尴尬?   不仅仅是赵亮和北辰真人一脸蒙圈,就连秦始皇也有点坐不住了,他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能给朕解释一下?”   北辰心中暗暗叫苦。之前谁能想到,秦始皇为了这场御前斗法,居然如此煞费苦心。里里外外套了四层包装,还他妈动用了泥封!而且,这波匪夷所思的操作,成功瞒过自己在宫里所有的眼线,真不愧是宫廷斗争的高手!刚才,“静思延”的香气被封锁在层层包裹之中,完全散发不出来,这才致使自己产生误判。不过……赵亮那个家伙又怎么会?   此时赵亮正在读取北辰的内心,不仅暗骂道:我怎么会?还不是被你这只老乌龟给害的!你要说东,我就说西:你要说打狗,我就说撵鸡,本来好好的一个平局,谁晓得你这么不靠谱!   御座上的秦始皇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人为何正好相反?” 第七十六章 前尘往事   北辰真人面对秦始皇语气不善的质问,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只知道嘿嘿傻笑,尴尬万分。   赵亮眼珠一转,连忙答道:“陛下,情况是这样的……方才我跟国师斗法,比试隔空猜物的本领。没想到陛下您的手段太高明了,设下重重机关,所以我们两个不得不拼命催发功力,以至于双方气场越来越强,竟然互相干扰。最后也不知道是意念产生了交换,还是宝物发生了转移,总之……总之就是这样啦,呵呵呵呵……”   北辰真人一听他这么讲,把头点的好似小鸡啄米,连忙附和道:“对对对,赵亮先生说的正是此理,我俩的法力出现了严重的干扰,才导致相反的结果。”   秦始皇听得将信将疑,但是又抓不出他俩的把柄,只好无奈的说道:“唉,果真如此的话,也是很了不起啦。这一关就权且算是平手吧。开始下一关!”   下一关?赵亮心中好奇:我靠,这还不算完啊?竟然还有下一关。   只听秦始皇继续道:“举凡是有大神通之人,都能够窥探天机、洞察万物。俗语常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便是这个道理。朕正是想看看,两位在这方面的高明法术。”他略微顿了顿,又道:“不过,要说后世如何如何,谁也没法做个见证、评判虚实真伪,所以暂且不说也罢。你二人做法施功,探探前世之事,也就能分个高下了。”   “不知陛下所说的前世之事,究竟是指哪些呢?”北辰真人拱手问道:“还请陛下明示,微臣好照题作答。”   秦始皇笑着点点头:“不用拘泥!我大秦的前朝往事、朕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可以说说看,只要不是有史书典籍记载的就行。若论起吊书袋的本领,朕手下的大臣们,可比尔等更有学问啊!”   赵亮一听他这么说,心里马上明白了几分:这不就是算命先生常用的招数吗?给别人算命之前,往往先要说上几件已经发生、但只有当事人知道的小细节,如此才能够得到对方的由衷信服,以便进行接下来的预测算命。敢情这个套路是从秦始皇这儿开始的呀?   他赶忙启动“微运算处理器”,飞速调阅所有关于大秦和嬴政的信息资料。然而令赵亮失望的是,处理器当中记载的内容,全部来源于各种历史文献,而秦始皇之前又非常明确的交代过,凡是有史官记录的东西就不用拿出来献丑了。   唯一算是有点优势的,就是关于项少龙的那些典故。可这方面的东西,赵亮又实在不敢提起。一来赵高的身份尚待进一步明确,万一他是穿越者,那么赵亮就非常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怀疑,以至于干扰了后面的行动;二来,倘若秦始皇真的是那位赵国的公子小盘,被项少龙拉来冒名顶替嬴政,那么自己一开口立刻就是个死啊!   正当赵亮踌躇不决的时候,只听北辰真人在隔壁法台上朗声说道:“陛下,微臣提三件事。晨花清露、月影民心、金凤奇缘。”   秦始皇听完北辰真人的话,先是微微一愣,认真思索片刻后不禁露出笑容,连连点头:“好,好,好,果然了得。”   他们两个人好似打哑谜似的对话,其实包含了三个非常隐秘的故事,在场的文武百官和宫女太监们,顶多也就模模糊糊的了解其中一两件而已。   北辰提到的第一个“晨花清露”,其实是发生在秦始皇父母的身上。   当年秦始皇的父亲异人在赵国当人质的时候,通过吕不韦认识了美女赵姬,也就是嬴政的生母。两个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发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有一天早晨,赵姬在睡梦中醒来后,发现夫君异人独自坐在屋檐下,盯着外面的草地出神。她拿起袍服,轻轻走到异人的旁边,为他披在身上,然后问异人在想什么。   异人回答说:他在看花朵上面的露水,虽然晶莹剔透、高洁无暇,但是阳光一盛,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赵姬知道,她的夫君这是在感慨作为人质的悲惨命运,就好似晨花清露一般,无论再怎么高洁,也终究短暂。   赵姬微微一笑,反问异人:天上的雨水,落入江河湖海便化于无形,落在地方则污秽不堪,比起他们,晨花上的露水不是更幸运吗?与其顾影自怜,不如打起精神,在这短暂的时光里拥抱生命的芬芳,才会更有意义啊。   爱妻的一番开导,立时令异人感到醍醐灌顶,重新振奋起坚强的信心。之后没过多久,异人便顺利的逃离赵国,返回大秦继承王位。后来,年幼的嬴政被接回秦国,在一次闲谈中从父王那里听到了这段经历。   所以,“晨花清露”是一段并未载入史册典籍、却为嬴政自小熟知的故事。   至于第二个“月影民心”,则是秦始皇继位十一年时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丞相吕不韦刚刚倒台不久,国内政局仍旧存在不稳定的风险,而山东六国也是亡秦之心不死,正打算趁秦国的内变蠢蠢欲动。   年轻的秦始皇心忧国事,夜不能寐,于是便召见当时在秦国担任客卿的韩非子,陪他秉烛夜谈。嬴政告诉韩非子,他并不担心六国合纵,因为大秦兵强马壮、猛将如云,不管谁来都会被打的铩羽而归,讨不到任何便宜。唯一令他难以放下心的,反而是国内的民众。吕不韦主政多年,尽管其为人骄横跋扈、图谋不轨,可毕竟也是天下难得的大才,经他多年尽心治理,秦国的实力蒸蒸日上,秦国的百姓也同样感佩拥戴。嬴政突然收拾了这个政治上最大的威胁,已经在民间引起了种种猜疑议论,甚至是不满之情,他担心时间一久,生出民变。   韩非子听了他的话,笑着指了指窗外的月亮,告诉秦始皇一个道理,那就是:民心似月,盈亏轮转,虽常变换,实有规律。作为国之君主,不应该随着月影改变而惶惶难安,而是主动把握规律、建立规则,如此才能从容不迫。吕不韦于国于民有所建树,自然会得到不少百姓的认可,但是只要嬴政能推行强国富民之策,那么用不了多久,这一轮新月就会自然变成满月,而天下百姓也渐渐只会记得秦王,淡忘了那个曾经的吕不韦。   这段君臣对话,给秦始皇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由于当时朝局不稳,又涉及吕不韦之事,所以嬴政刻意交代,并未录入《起居注》之中,所以知晓的人并不多。   至于第三件事,也就是“金凤奇缘”,则发生在前两天。   那一日,秦始皇处理完当天繁重的公务,已经是快接近半夜时分。由于久坐了整日,所以他感觉分外憋闷,于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寝宫歇息,而是叫上一名贴身内侍和两名禁卫,在御园中四处溜达。   正在闲逛之时,秦始皇忽然发现花房中有烛火闪烁。他好奇心大起,忍不住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位宫女在煎药。看见陛下驾临,那名宫女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见礼。秦始皇觉得有趣,便仔细打量对方,没想到那宫女生的极为俊美,在烛光掩映之下,宛若花间仙子一般。   秦始皇虽然年近五十,可是仍然老当益壮,许久未近女色的他,一时间把持不住,便拉着美丽宫女共赴巫山。   一夜恩宠之后,秦始皇感到颇为满意,特地赏赐了一支金凤钗给那女孩。只不过,此事与君王来说略微有些荒唐,所以他曾严令当时在场之人,包括那位宫女,必须守口如瓶。   今日北辰用“金凤奇缘”一语道破,自然令秦始皇有些意外愕然,同时也不禁有点得意好笑。   秦始皇轻轻拊掌,赞叹道:“国师真是好本事!既有洞彻天机的法术,又有生动逗趣的文采,哈哈哈……晨花清露、月影民心,还有金凤奇缘,妙哉妙哉!你和朕心照不宣啦,哈哈哈。”   听着皇帝的赞叹,北辰真人面色从容,心底里却是不由得乐开了花,直接把旁边法台上的赵亮气得七窍生烟: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乌龟,这些事情都是花了银子四处打听到的,还好意思装神弄鬼忽悠人。   可是骂归骂,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指证堂堂国师吧?况且秦始皇也未必信他呀。   而且更要命的是,到现在他还没想出自己的答案呢。   果然,夸完了北辰真人,秦始皇转过头来,问赵亮道:“赵亮先生,你可有什么趣事要同朕讲的吗?”   赵亮感觉头皮阵阵发麻,一时间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秘闻才好,无奈之下,只好顺口胡诌道:“额……陛下,我没有国师那么多小故事,我……我只掐算出一件事……”   “哦?究竟是何事啊?快说出来给朕听听。”秦始皇一脸笑呵呵,不晓得赵亮会讲出什么典故。   赵亮把心一横,也不知道自己临时想起的那件事情,究竟管不管用,更不知道秦始皇是否对那件事情有了解。但是他眼下已经没时间可以再犹豫了,只好说道:“额……在五百六十多年前,赢开……赢开收了申子言送的两车黄金和两百车粮草,然后……然后率兵放开了西疆……”   赵亮还没说完“西疆防线”这几个字,便只见秦始皇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语气惶急道:“活神仙,请住口!” 第七十七章 拜师   秦始皇的惊呼吓了赵亮一跳,只见这个一向威严稳重的千古帝君,方才还是脸带笑意、好整以暇的模样,此刻竟然已经变得有些惶恐而不知所措了。   他先是直接称呼赵亮为“活神仙”,然后又急吼吼的命令赵亮住口,但是却还在“住口”前面加了个“请”字,听得所有人都云里雾里,不知何故。   赵亮不晓得自己是不是闯了什么祸,赶紧窥探嬴政的内心活动,只听他不住犹疑道:这个赵亮是怎么知道的?这个赵亮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的是神仙?   这样一来,赵亮心里略微有底了——看来秦始皇的确是知道那段历史,而且还非常隐秘呢。   只听秦始皇内心继续独白道:不行不行,此事万万不能张扬出来,事关大秦皇族的荣誉,绝不能被旁人知晓!大秦立国先祖秦襄公赢开,当初与申侯暗中联手、放犬戎越界偷袭镐京之事,向来是我秦国皇室的绝密,只有历代国君,在继承了王位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地宫阅览《秘典》,从而了解此事。五百多年来,算上朕在内,不过三十一位秦王知晓其中的详情。世代驻守国门的堂堂嬴氏边军,竟然会私放外敌入境、偷袭王都,这要是传扬出去,我赢氏就不用做人啦!可是,那个赵亮已然说出口来,朕该怎么阻止呢?   若承认赵亮果真前知五百年,讲的很准。那么终究会有好事之人刨根问底,捅破这个惊天秘密;可若是说他不准吧,这关系到斗法成败,赵亮必然不肯接受,到时候不晓得还会再抖露出什么麻烦来。   这可叫朕如何是好呢?   秦始皇站在御座前,正苦恼的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却听法台上的赵亮说道:“额……还望陛下恕罪,方才我是一时情急,便顺口胡说了几句。实在因为法术不济,比不了北辰真人那样信手拈来。是我输了,请陛下责罚!”   哎呦我去?秦始皇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赵亮莫非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吗?竟然如此体察圣心、配合圣意?   他不禁望向御阶下的赵亮,只见赵亮趁人不注意,暗搓搓的朝自己笑着眨了眨眼,那意思就是:陛下,不用为难,这个锅我替您背啦!   秦始皇是何许人也,立马会意,假装面沉似水道:“嗯,看来还是国师技高一筹。这一局斗法,是北辰胜啦!”   闻听此言,北辰真人脸上顿时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而徐福却是惊得面如土色。要知道,赵亮这位下凡的“水瓶星”,可是他弄坏乾坤淬金炉唯一的救星啦。倘若本次斗法最终失败,那便等于是立刻判了自己死刑啊!   熄灯道长同样意识到其间的严重性,一时间不禁为自己刚才输了第二场斗法颇感后悔,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师弟。   就在这时,赵亮忽然转过头来,冲着略显着急的二人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却极为从容淡定。   熄灯和徐福瞧在眼里,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面面相觑:难道仙长还有什么后招儿?   此时只听秦始皇继续道:“皇天庇佑,赐给朕方外高人,成就长生大业,哈哈哈。好,尔等刚才连番斗法精彩绝伦,虽然赵先生输给国师,却也非常难得。所以朕决定,特封北辰真人为大国师,水瓶星赵亮为小国师,徐福因为举荐高人有功,暂不追究损毁乾坤淬金炉之罪,责令其一个月内修复神炉,不得有误。”   这一番安排,听得北辰真人险些吐血!大国师?小国师?这尼玛太过草率了吧!那个赵亮明明已经当场认输,可是皇帝不仅承认了他“水瓶星”的名号,还封了国师之位;而老子拼死拼活赢了斗法,另外再搭进去天璇星一条小命,就只换来一个“大”字?!我我我大?我大你个锤子呀大!   他急吼吼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秦始皇不耐烦道:“行啦,大国师,勿要再多聒噪!朕今日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明天下午,你和小国师再来觐见吧。都散啦散啦!”说罢,秦始皇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去。   这一下,不仅北辰真人愣在原地、呆若木鸡,就连徐福也同样是莫名其妙,好奇问道:“仙长,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弟子不是在做梦吧。”   赵亮嘻嘻一笑,正欲答话,只见一个小内侍跑过来道:“陛下有旨,徐福道长自即日起不必留在宫中,可与小国师同回道观。明日申时,一起入宫觐见。”   赵亮三人出了皇宫,遇见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小黑、长青和众弟子。大家看见他们施施然的走出来,立刻欢呼一声围拢上去。   熄灯道长笑呵呵的说道:“行啦,你们师父暂时平安啦。还不赶紧谢过仙长出手搭救。”   闻听此言,长青赶忙领着诸位师弟一起给赵亮跪下,连连磕头致谢。赵亮伸手将他们逐个扶起,笑道:“小意思,小意思,你们师父吉人自有天相,且死不了呢!”   小黑在一旁憨憨乐道:“怎么样,我就说吧,赵先生是神仙下凡,准保没错!”   “唉,这位小兄弟,以后不能称赵先生了,”徐福纠正道:“要称国师才行。”   “国师?!”众人听得大惑不解,纷纷开口询问缘故。   徐福此时早已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喜笑颜开的给大家讲述起之前宫中的斗法,直把弟子们都听得是惊喜万分、连连赞叹。   小黑不禁懊恼道:“哎呀我滴乖乖,早知道这样,我昨天也跟你们留在宫里就好啦!”   众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到了徐福的道观。进了房间,弟子们都忙乎起来,有的为徐福找药治伤,有的去打水给三人洗脸净面,有的泡茶,有的做饭,乱纷纷的不亦乐乎。师父平安归来,水瓶仙长又被拜为国师,从此以后,他们就都有好日子过了,岂能不喜出望外?   待弟子们把一切都安顿的差不多,徐福换了件干净袍服,朝着熄灯道长使了个眼色。   熄灯收到信号,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赵亮的面前,而徐福则站到他旁边。紧接着,两人像是之前商量好了一样,扑通一声给赵亮跪下,紧接着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趴在地上高声道:“请仙长开恩,收我们为徒吧!”   赵亮毫无防备,噗的一下把满口的茶水喷了出来,淋了熄灯和徐福一后脑勺。   “开,开什么玩笑!”赵亮气道。   “弟子没有开玩笑!”熄灯直起身来,一边擦着后脖颈子上的茶叶,一边认真说道:“我和师弟徐福都觉得,能遇上仙长,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机缘,所以请您一定开恩。”   徐福也点头道:“不瞒您说,我今天真的是服了。来咸阳这么久的时间,从来没见过北辰老儿被气成那个鸟样。只有仙长您这样的大神通,方才能够做到,万望仙长可怜我俩,收为门下。”说着又是叩拜又是磕头。   赵亮这下彻底慌了手脚,心道:我要是把昏暗派的师祖祖祖祖和师叔祖祖祖祖收为弟子,算不算是,额……岂不是乱了辈分?这回头让屠处长知道了,恐怕就不是穿穿小鞋那么简单了。不行,这说什么也不行。   可是,正当赵亮的心中暗暗升起,干脆彻底拒绝熄灯向他拜师的念头,忽然一刹那间,他发现自己的灵觉正在飞速的消散。那种怪异的感觉,顿时令赵亮魂飞魄散——我靠!窥心大法竟然要消失了?!   他再次想起了那个谜一般的魔幻怪圈,反应过来:自己恐怕真的是肩负着教导祖师爷的重任啊。   赵亮赶紧在脑海中强行驱散“拒接熄灯”的念头,嘿,你还别说,消散的灵觉居然停了下来,好似在等着他重新作出决定一样。   “呵,呵呵,我……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过……”赵亮尴尬的笑道:“不过我有几个条件,你们得先应承下来才行。”   “但凭仙长吩咐!”熄灯和徐福异口同声的说道。   赵亮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思索了片刻:“额,暂时先有这么几条啊,其他以后想起来随时补充。第一呢,我可以教你们一些本领,但咱们不算是师徒啊。第二呢,你们以后不准再叫我仙长,更不要叫国师,可以像小黑那样,喊我赵亮,顶多加个先生。至于第三要求嘛……不管是熄灯以后创立了昏暗派,还是徐福跑到哪个天涯海角去浪,关于我的事,不论大小都不能有所记录或外传。”   熄灯道长态度非常认真,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支笔和一片小竹简,规规矩矩的边听边记,生怕遗漏了仙长的要求。   赵亮像看傻逼一样看着熄灯,无奈道:“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熄灯道长和徐福郑重答应了赵亮的要求,又行了半个拜师之礼,方才起身。然后……便轮到小黑了。   这货也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哭着喊着要拜赵亮为师,赵亮没好气的一指熄灯:“你,收了他!”   闻听此言,熄灯道长连忙说了声“遵命!”然后从背后抽出宝剑,顺手又拿出了惊魂钟,对着地上的小黑来开架势,虎视眈眈,赵亮见状吓得赶紧制止:“你这是要干什么?!”   “遵照您的命令,收……收了他呀?”熄灯认真回答。   赵亮差点没气的晕过去,怒道:“我是让你收他为徒!不是让你收了他的小命!大傻……”最后那个“比”字,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转头对一脸惊恐、略带懵圈的小黑道:“你别紧张啊。我的意思是,你基础太差,跟着我反而一时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位熄灯道长的本领你也是知道的,不如拜在他的门下,今后好降妖除怪、匡扶正义。”   小黑似傻实精,心里盘算了一番,欣然道:“那样也是蛮好的,就是不知道长愿不愿意。”   熄灯收起宝剑,说道:“贫道纵横江湖多年,未曾收过一个弟子,既然咱俩有缘,又蒙仙长点化,那便做个师徒吧。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昏暗派的开山大弟子啦!”   小黑闻言欢喜,赶紧冲熄灯道长拜了几拜:“师父在上,徒儿小黑施礼啦。”   赵亮心道:唉,完了,连昏暗派的传人都是我指派的,这笔糊涂账可怎么算呀?不过你还别说,师父是熄灯,徒弟是小黑,这灯都熄了,可不就只剩下黑了吗?看来还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呢。 第七十八章 居然还有艳福   待小黑闹哄哄的拜完师父,又见过师叔、师爷之后,小道童正好把午饭也端了上来。徐福喊上长青一起,与熄灯小黑师徒俩,陪着赵亮用餐。   赵亮看着一桌子萝卜青菜,无可奈何的暗叹口气,然后对几人说道:“接下来有两件事要抓紧办。首先一个,皇帝限期一个月,要咱们把那个假货乾坤淬金炉修好,不然又得继续找徐福的麻烦。另外一个,则是要想办法对付妖星赵高。”   熄灯道长点点头:“仙长……哦不,赵——亮说的对。那个神炉的情况,小道得等明天进宫的时候看了才知道,然后再寻思解决之法。说实话,炼丹这方面的事,小道可比不了师弟在行,既然他都没办法,恐怕最后还得劳烦仙……哦不,劳烦赵亮了。”   徐福接着叹了口气:“唉,师兄你说的没错。不过那个鬼炉子,横竖都是个假货。与其费力修好,不如找出它的来历破绽,跟陛下挑明,一了百了。”   见赵亮对这个提议未置可否,熄灯又道:“至于说妖星赵高这厮,小道想好了。今晚就摸到他的住处,拿出惊魂钟敲他几百下,震死那个龟孙!”   赵亮闻言连忙阻止:“这可不行。天庭那边说了,让我先确定他的身份。一旦明确赵高就是妖星,那么天庭就会派个仙姑下凡,直接把他收走。”   “派仙姑下凡?”小黑听得眼睛都亮了:“会不会很美很美的啊?”   熄灯却不仅有点疑惑:“为何不是天兵天将,而是派一位仙姑来收妖?”   “这个你们不懂,”赵亮顺嘴忽悠道:“她一直都是负责干这个的。熄灯,你可不能冲动啊,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能用你那个宝贝铜钟!”目前,他还不能完全确信惊魂钟的实际效力,担心biu的一下,把赵高身上的穿越者给震到别的时代,或者是受到什么意外伤害。所以,还是先用反穿局的正规手段吧。   熄灯点点头,同意道:“一切但凭仙长……哦不,赵亮的吩咐。”   徐福此时笑嘻嘻的说道:“赵亮啊,反正今天暂且没事,要不一会儿吃完饭,您传我们几招吧。”   其实这件事情,也同样是赵亮着急办的呢。徐福究竟能不能学会窥心大法无所谓,可是熄灯道长是千千万万一定要学会才行的呀。不然的话,他的读心术也要失灵了。   于是,赵亮把满桌子素斋随手一推:“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安排个清净的房间,你俩跟我来。”   一听说仙人传道,熄灯和徐福还哪里顾得上吃饭啊,忙不迭的起身离席。徐福领着两人径直来到自己的练功房,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赵亮先是让熄灯道长和徐福在两个蒲团上盘腿坐下,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这套功法,名字叫做窥心摄魂大法,分为上下两个部分。窥心,就是指窥探人心,一旦全力施展开来,便可轻松知晓他人内心的想法。”   此言一出,立时令坐着的二人四目放光、满脸喜色。   赵亮接着道:“至于下半部分的摄魂嘛,那就更厉害啦。可以控制人的意念,让他干啥就干啥。不过……这个我不能教给你们。”   “为什么呀?”徐福的表情就好像一个求知欲很强的小学生一样,不满的问道。   “因为我也不会,”赵亮大有深意的瞥了熄灯一眼:“因为祖师爷没教我。”   也不晓得熄灯是怎么理解的,反正他也非常诚恳的对着赵亮点了点头,意思是:嗯,确实如此。   赵亮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另外呢,窥心大法还有两个禁忌,第一是不能窥探心死之人,第二是不能窥探心爱之人,否则会大损功力。”   徐福和当初赵亮的反应一样,立刻提出抗议:“心死之人不能用倒是无妨,可这心爱之人不能用,实在……实在是太遗憾了。”   “对呀对呀,”赵亮忍不住附和道:“我也是这么觉得!也不晓得当初祖师爷是怎么搞的,为何会立下这么个规矩!”说着,他又颇为不满的瞪了熄灯道长一眼。   熄灯被赵亮的怒气吓了一跳,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仙长为何好像是对自己很不满意似的,赶忙糊里糊涂的帮忙解释道:“额……想来好像也有道理,估计是怕被不良之徒用来占女人的便宜吧。”   “屁话!”赵亮和徐福异口同声道:“难道不动心的女人就不怕占便宜啦?!”   熄灯道长被他俩吼的一愣,大惑不解的想道:咦?为何不仅是他俩,连我也感觉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奇怪呀?   赵亮气呼呼的指着自己的印堂,说道:“这里看到了吗?对啦,就是印堂穴。这里面藏着你们的灵觉,现在跟我学一遍口诀,然后闭目冥想,将口诀默诵七七四十九遍,然后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接着,赵亮把当初屠四海传授他的,捕捉灵觉的咒语念了一遍。熄灯道长和徐福不愧是高明的方士,这类咒语比赵亮记得还快,只听一遍立马开始闭目打坐。   赵亮心道:当初我可是五分钟就搞定了,把屠处长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祖师爷会……   他这个念头还没想完,熄灯便睁开双目,说道:“赵亮,我看见了。”   我尼玛!十秒钟都不到?!赵亮舌头都吐出来了,闹着玩儿呢?这家伙恐怕连口诀都没念完一遍吧!   旁边的徐福此时也睁开眼睛,好奇的问道:“师兄,你看见什么了?”   熄灯老脸一红,有些诚惶诚恐的回答:“唉,估计是我心太急了,想来应该是弄错了。赵亮莫怪、莫怪,我再试试。”   “不不不,别着急试了,”赵亮连忙摆手:“你先说说,究竟看到什么了?”   熄灯生怕自己说错,惹恼了眼前这位师父:“额……我看见自己正在光着屁股打坐,身上还发着光……”   天呐!奇才啊!赵亮彻底服了:人家不愧是祖师爷,十秒钟搞定一切,绝对是真正意义的秒杀啊!   “好了,你弄对了。”赵亮心中升起由衷的敬佩:“我现在传授你培养灵觉的法门。徐福,你呢?”   徐福摇摇头:“我还不行,方才一直幻象丛生,没看见光着屁股的自己。”   赵亮心道:看来还真的该是谁的菜,就是谁的菜啊。估计这位师叔祖祖祖,永远也学不会窥心大法了。   想是这么想,可他还是善意的宽慰道:“没关系,学这个不用急的,慢慢来。”然后,他对着熄灯道长又念诵了一遍培养灵觉的法门。   熄灯不会是昏暗派的老大呀,这套窥心大法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只听赵亮讲过一遍,连个疑问都没有,就静静闭上双目,入定静思去了。   旁边的徐福却是始终找不到感觉,莫说是七七四十九遍,他都折腾了足足四百九十遍啦,可还是仍然没有捕捉到自己的灵觉。徐福有点泄气的睁开眼睛,先是瞧了瞧熄灯,然后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赵亮,赫然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坏笑呢。   徐福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眨巴眨巴眼问道:“赵亮,你这是在干嘛呢?”   赵亮噗嗤一乐:“还敢问我在干嘛?你刚才在心里面偷偷想什么呢?景泰宫里那个叫瑞珠的小宫女,究竟是谁呀?”   徐福听得老脸一红,赶忙做个禁声的手势:“嘘,你别那么大声儿啊,被师兄听到了又该骂我啦!”   说罢,他蹑手蹑脚的从蒲团上站起来,接着小步挪到赵亮身旁,笑道:“其实是那个鬼丫头先勾引我的。哎,你不知道啊,宫中那些美貌姑娘,整日里都被憋坏啦,成天就是一门心思的偷人。陛下曾经发过严令,不准禁军与宫女勾搭,否则统统换个岗位,转入太监的行列里效命。所以……”   他把嘴凑到赵亮耳边,嘀咕道:“所以像咱们这样的高明术士,那可是绝对抢手的呢。更何况您现在贵为国师,在宫中地位超然,不知道得有多少宫女要上赶着的贴过来呢。”   赵亮不禁皱眉道:“照你这么说,那北辰老儿岂不是更受欢迎?难道他也偷偷勾搭宫女?”   “岂止是偷偷勾搭?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徐福气道:“这个老家伙没有什么别的本事,最厉害就是房中术!而且他根本不用着急,仅仅是陛下赏赐的、大臣赠送的,还有管事太监巴结孝敬的,那美女就如云似海,他忙都忙不过来!”   我靠!居然还有这种好事?!赵亮听得心花怒放!大国师都忙乎成这样了,那我这个小国师略微比他差点,但不也是艳福齐天吗?   不过,赵亮心中仍然有些疑惑,不禁问徐福道:“哎,你们这些方士术士,不应该讲究个清心寡欲吗?怎么会如此放荡不羁?”   徐福闻言一笑,指了指正在不远处闭目打坐的熄灯:“清心寡欲的也有,喏,我师兄就是一个。他呀,痴迷武学,沉迷道法,好像除了这些之外,再没有什么值得他提起兴趣的事情了。哎对了,提起这个,我正巧有件事想问您呢。”   “什么事?跟你师兄有关吗?”赵亮好奇道。   “绝对有关呀!”徐福悄悄咪咪的说道:“今天上午在宫里斗法的时候,师兄不是救了那个玉衡星吗?我说赵亮仙长,您能不能帮忙给看看,我师兄他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漂亮的母老虎啦?” 第七十九章 宴无好宴   “哎呦我去!”赵亮对着徐福轻声惊呼了一声:“你这个问题我还真没留心啊!坏了,要是熄灯进展速度极快的话,我再想看看他是不是喜欢玉衡星,可就很难办啦!”   徐福微微一愣:“这是为什么啊?”   赵亮解释道:“刚才忘了告诉你们,一旦灵觉被唤醒,并且不断增强的话,就会自然而然的构筑起一道心灵屏障,从此再难被别人窥探。”   “原来是这样啊,”徐福嘻嘻一笑:“不妨事的。这种神奇法门,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掌握的。等会儿师兄练完了,我开口相询,您从旁窥探,是不是暗生情愫,立刻一目了然,哈哈哈。”   赵亮不禁哑然失笑,看着徐福的鬼样子,令他忍不住想起了警官大学里的那帮宿舍室友,一谈起女孩儿,个个都是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德行。   他正要开口笑骂,忽然看见熄灯道长恰好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徐福赶紧给赵亮使个眼色,对熄灯说道:“师兄,怎么样啦,有没有什么收获?”   熄灯道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的凝视了徐福一会儿,然后淡淡道:“你别问了,我没有喜欢玉衡星。”   我的妈妈的老天爷!赵亮差点惊得原地跳起来!我这还没有传授熄灯道长,如何利用灵觉窥探人心的具体方法呐,这货竟然无师自通啦?!   徐福此时此刻也同样惊讶不已,难以置信的问道:“师兄你你你,你竟然练成了?”   熄灯老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刚才偷听你俩说话了。”   半个下午外加整个晚上,赵亮、熄灯道长和徐福三人,就一直待在练功房中,寸步未出。   徐福因为一时之间寻不到读心术的门径,练来练去不禁烦躁起来,后面索性不弄了,陪着赵亮胡吹乱侃的闲聊天。   相反,熄灯道长却是渐入佳境,灵觉力量培养的飞快,完全不理会他们两人,心无旁骛的神游物外。   一直到了子时三刻,徐福实在困得不行,再加上右肩膀的伤势需要静养,这才劝听了熄灯道长,各自回房睡觉。   转过天来,赵亮早早起床,跟屠四海联系了一下,将进展做了简要的汇报。当然,关于熄灯道长拜师学艺,零基础开始修炼窥心大法的事情,他提都没敢提。   屠处长告诉他,关于发现新穿越者的情况,他已经直接向张末局长做了汇报,但是局长好像不太乐意让赵亮去分心处理这个案件。   “这也很好理解嘛,”屠四海悠悠道:“黄金十二星宫,是目前局里最重要的任务,情况很严重、时间很紧迫。不仅引起了特工总部的高度重视,甚至还惊动了最高层的首长。所以呢,局长她的压力也非常大,不希望我们在这个时候分散宝贵精力。毕竟,眼下十二个星宫,都还没有发现失踪特工的踪迹。”   “那这个案子暂时不管了?”赵亮好奇的问道。   “本来是决定不管啦,”屠四海顿了顿,语气略有些奇怪的说道:“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局里的历史总顾问朱老师,突然建议局长,说不要既丢了西瓜,又丢了芝麻,如果条件成熟的话,不妨让你顺手解决了那个穿越者,也省的时间一久再产生另外的麻烦。所以,张局长权衡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咱们处的建议,让你在精力允许的情况下,尽快完成对那个穿越者的抓捕任务。”   赵亮心道:我去,果然还是老相好的面子大呀。有了朱老师这个靠山,以后局里的事情好办多啦!   想到这里,他试着问道:“额……我说处长,关于那个朱老师,还有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他是不是真的……”   “啊……啊?什么?……听不清楚呀?喂?喂?喂……小赵啊,我这里信号不好呀,”屠处长忽然装模作样的打断了赵亮的话:“哎呀,这是什么破对讲机呀,还不如以前那个拨号机好使!小赵啊,额……有什么事,等你回来之后再说吧,好啦,信号不好,挂了挂了。”   说着,屠四海匆匆忙忙取消了对话。赵亮暗骂一句:这个老狐狸,肯定是知道内情,所以能一下子猜出我打算要问的那个问题。估计这个通讯频道是处于局里的监控之下,处长这是怕被其他人监听到吧。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说明之前朱老师跟自己讲的事情,多半千真万确了。这个整天乐乐呵呵的白胖子,真的是大明建文皇帝朱允炆!唉,想想都觉得朱棣挺难的,找了朱允炆一辈子,谁能想到他竟然躲到现代了,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跟屠四海沟通完,赵亮继续指导熄灯修炼灵觉,而徐福则跑到丹房里鼓捣自己的东西。照他说,是在研制比北辰老儿厉害一百倍壮阳灵药,必须在对方擅长的重点领域里,给这个老神棍致命的打击!   到了中午,长青指挥着弟子们张罗了一桌子好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说是师父身子有伤,必须好好补补。但是赵亮心里明白,这个机灵的孩子是因为看出来,昨晚那顿斋饭不太符合水瓶星仙长的口味,所以才特意安排的。   不仅赵亮,小黑也是直流口水,吃的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徐福略微用了一点,而熄灯道长干脆就没吃。他倒不是不沾荤腥,主要是因为赵亮说了,培养灵觉最好能清淡一些,所以为了早日练成大法,便直接给戒了。   几人用罢午饭,略微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门,去皇宫觐见秦始皇。可是没想到,才准备动身的功夫,外面忽然来个了小太监,说是陛下有旨,暂时取消了今日的会面。   徐福自袖中取出一小锭金子,笑嘻嘻的塞进那传旨太监的手中,问道:“小哥儿,可知道陛下为何要改了日程啊?”   小太监先是作揖谢过徐福的赏赐,紧接着答道:“启禀小国师和诸位道长,只因早上传来边关急报,说北边的匈奴忽然大军犯境,好几处要塞都有些吃紧。于是陛下召集了几位大人,商议调兵诸事,一直谈到现在。陛下他连午膳都还没顾上吃呢。”   赵亮闻听此言,心中不禁感慨:这个秦始皇嬴政,虽然迷信长生不老,被方士术士忽悠得团团乱转,可毕竟还是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呀,每当遇到军国大事,终究能分得出轻重缓急。不过,倘若成天都累成这个鸟样子,你说长生又有啥意思呢?   徐福倒是另外一番心思,他最怕的就是北辰真人和朝中大臣联手弄鬼,又进了什么谗言才使得皇帝改变主意。但现在知道秦始皇是因为操心边关打仗的事情,包括北辰在内都不能去觐见,这才放下心来,客气几句后打发走了小太监。   众人一看不用再去皇宫,正打算继续各干各的,忽然又有道童跑来通禀,说门外有人求见。   徐福好奇道:“谁呀?什么事?”   道童奶声奶气的回答:“是公子府派来的人,说是想请小国师、师伯和师父,过府一叙。”   “公子府?”徐福更感奇怪了:“知道是哪位公子吗?”   小道童努力回忆道:“额……来人说啦,好像是,好像是公子胡亥。”   胡亥邀请他们?赵亮和徐福、熄灯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徐福点头道:“行吧,请他进来说话。”   “是,弟子遵命。”说罢,小道童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功夫不大,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跟着道童走了进来。一进门,他便赶紧给坐在中间的赵亮深施一礼,然后又向熄灯道长和徐福作了个揖,完了才开口道:“小国师安好。小人是公子府的管事,名叫龙葵。奉公子之命,特来请小国师和两位道长,屈驾到公子府饮宴。”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副请帖,毕恭毕敬的双手呈上。长青走上前,双手接过。本来按道理说,对方已经言明是主请赵亮,而赵亮身为小国师,在这里地位又最高,所以这副请帖是要呈到赵亮手里的。但是长青跟小黑一样,知道这位仙长不喜欢人间的俗字,给他看搞不好还要挨顿训斥,所以赶忙转向徐福,呈了过去。   管家龙葵看的略微有点懵圈,不晓得这里的道童为何如此不懂礼数,不过,既然小国师都装作没看见不吭声,那么他也不好多问什么。   徐福打开请帖略微瞅了瞅,又递给坐在对面的师兄,然后小声对赵亮嘀咕道:“公子胡亥说他今日设宴,请了咱们和北辰那个老家伙,为的是在中间当个和事佬,化解一下大家的误会。怎么样?去不去?”   赵亮皱眉道:“会不会是鸿门宴?”   “鸿门宴?”徐福一脸懵逼:“什么是鸿门宴?”   赵亮不禁暗骂自己糊涂,这个时候大秦还没亡国呢,刘邦还在当流氓呢,哪里会有鸿门宴的典故。   为了回避这个尴尬问题,他赶忙把头转向熄灯,小声问:“道长,你说呢?去还是不去?”   熄灯道长沉吟一下,问龙葵道:“除了北辰之外,还有哪些宾客?中车府令赵高大人会赴宴吗?”   龙葵赶忙回答:“今日公子邀请的人并不多,都是朝中几位勋贵。赵大人是公子的老师,平日宫里那边不忙的时候,一向都是待在府里的,所以也会参加晚宴。”   熄灯闻言向赵亮点了点头,赵亮会意,说道:“那好,既然你家公子盛情难却,我等自当前往。”   龙葵见赵亮答应,欣然施礼:“感谢小国师赏光。小人在道观外留下车马,等时辰稍晚一些伺候诸位移步。小人这便先告辞,回府复命了。” 第八十章 公子胡亥   傍晚时分,赵亮一行来到了距离徐福道观并不算远的胡亥公子府。   刚刚一下车,几个人便被门口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公子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府门中间大开,二十几名年轻仆从分列两旁,垂手肃立,而以往站岗的兵将却一个不见。   看到他们到来,早已经在此处守候多时的公子府管家龙葵快步上前,格外热情道:“小人恭迎小国师、徐福道长、熄灯道长法驾光临,我家公子正在府中等候诸位。”   徐福笑了笑,问龙葵:“龙长史,北辰那老家伙到了吗?”   龙葵微微摇摇头,回答:“大国师还没来,不过算算也应该快了吧。”   徐福看了一眼天边落日的余晖,撇撇嘴道:“哼,好大的架子哦!”   龙葵知道他们之间素有嫌隙,不敢多话,赶忙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在前面引领着众人进入府门。没想到,等赵亮他们走进公子府里面,才真正感受到了震撼。   此处虽然比不了秦始皇的皇宫那般壮阔威严,但是胡亥的府邸却更显奢华富贵。占地百亩以上的公子府,到处都是楼阁殿宇、水榭亭台,以及数量庞大、雕梁画栋的各类房舍,而在那些错落别致的建筑物之间,茂林修竹、奇花异草更是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此时天色尚未完全昏暗,可是府中各处却都早已经掌上了灯火。成百上千盏选料考究、做工精细的宫灯,将整个公子府装点的分外璀璨。   一路上走过来,随时能够遇见年轻俊美的侍女和身强力壮的男仆,恭恭敬敬的给他们让道施礼。赵亮在心中略微的数了数,光是进来这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不下百十号人,不由得暗暗感慨公子胡亥的气派。   跟在最后面的小黑则更是吃惊不已。之前他第一次和赵亮熄灯在公子府外找妖星的时候,就曾被那高大延绵的院墙震得直吐舌头,可是谁能想到,院墙里面的世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一般。   旁边的长青看出小黑的讶然,小声提醒道:“师兄,端着点儿,别给师父们丢脸。”   赵亮闻言正想转头开两句玩笑,逗逗没见过世面的小黑,却不料龙葵忽然说道:“国师,我家公子出来迎接您了。”   随着龙葵的话语,只见不远处的正堂门口,出现了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他气定神闲的走下台阶,对着赵亮等人拱手笑道:“哎呀呀,贵客临门,胡亥有失远迎呀!还请诸位恕罪,恕罪。”   徐福赶忙还礼回应:“公子多礼了。两位师兄和小道承蒙公子不弃,特邀饮宴,实在是荣幸之至。”说着,他打算替赵亮和熄灯引见介绍。   没想到,胡亥不待徐福说话,几步走上前来便拉住了赵亮的手,亲切的说:“不用介绍啦。昨日上午,我亲眼目睹了小国师和熄灯道长的高超本领,实在是感佩至极。所以今天冒昧设一小宴,希望能与诸位高人开怀畅饮,以表心意。”   说罢,他轻轻拉着赵亮,边往正堂走,边讲道:“说起来我与小国师真是有缘分呢。本来胡亥在朝中并无职分,所以从不参加朝会,可是昨天恰好是每月进宫向父皇请安、顺便禀奏读书习武情况的日子,于是便有幸观看了整个斗法。不瞒小国师说啊,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你乃是有大神通的真正高人。我若是父皇啊,根本就不用再多此一举的搞什么斗法比试,直接拜为国师就好啦,哈哈哈。”   赵亮被胡亥的亲切热情,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不禁暗暗疑惑:哎?这家伙不是跟赵高一伙儿的吗?按理说,也应该是支持北辰老儿才对呀?怎么会对我如此推崇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赵亮稀里糊涂的,随着胡亥走进了举行宴会的大厅。在宽阔的大厅内,仅仅摆放了七张席案,一张居中正对大门,显然是胡亥这个请客的主人位置,另外六张客席则分列左右两侧。此时,有三个人正站在宴会厅的中间场地上,恭候他们的到来,其中之一便是赵高。   “三位快来见过小国师!”胡亥兴奋的招呼他们,转头又对赵亮介绍道:“这三位都是咱们大秦有名的才子,也都是我的老师。嗯,小国师,这位中车府令赵高大人,想来你是认识的啦。昨天斗法的时候,大家有些小误会,今天好好喝两杯,一切烟消云散,好不好?”   赵高走到近前,对赵亮深施一礼,说道:“卑职赵高参见小国师。正如公子所说,昨天都是赵高的错,万望小国师看在陛下和公子的面上,多多赎罪。”   赵亮见赵高完全摆出一副乖乖认怂的模样,不知道这家伙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禁戒备起来,正准备用读心术探探对方,忽然间,左手手腕的“穿越者识别芯片”滴滴滴的响动几下。由于有宽大袖子遮挡,所以声音并不明显,可赵亮还是感受的非常清晰。   我靠,没错了,眼前这个赵高就是穿越者!不过,赵亮瞬时又记起了当年在周幽王身上搞出的乌龙,担心周围站着这么多人,别再弄错目标,于是赶紧趁着芯片的功效还在,上前一步拉住赵高的手道:“赵大人实在太客气啦!昨天我也做的不对,冤枉了你,还请见谅啊。”   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左手腕处又连续报了两次警,而且震感比之前更强,赵亮这下心中有数:终于锁定目标啦!   胡亥对于赵亮这个夸张友善的举动,感到非常满意,笑呵呵的打趣道:“你们二人能如此相亲相近,太给我面子啦。说起来都姓赵,搞不好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哈哈哈。”   赵亮心里暗骂:鬼才和赵高这个龟孙是一家呢!哎呦!不对呀,等回到现实世界还真得去查一查族谱,老子可千万别真的是赵高的后代吧?   胡亥不晓得赵亮此时的心思,接着又把另外两人介绍给他,一位是少府管栋,另一位是廷尉燕季衡。   少府一职,是专门负责掌管皇帝的私产、照料陛下日常生活起居的官员,位列九卿,属于绝对意义上的天子近臣。而且算起来,还正是赵高这个中车府令的顶头上司。   赵亮不禁心道:哦,这位管栋管大人,原来是秦始皇的大秘书啊!若此牛逼的身份,居然跟公子胡亥走得这么亲近。   另外那位燕季衡所担任的廷尉,同样位列九卿,乃是大秦帝国最高司法审判机构长官,负责全国刑狱管理和各项法律的修订。搁到现实世界中,那就相当于是最高法院院长同时兼着司法部部长,说出来能吓死人呐。   两位举足轻重的九卿、外加一个宠臣,三人竟然都是公子府的座上宾,哎呦,这个年轻的胡亥可是不容小视啊。   赵亮这边正暗自琢磨,那边徐福和熄灯已经分别跟三人都见过了礼,在胡亥亲自安排下,各自落座。而小黑和长青作为随行人员,早就由龙葵陪着,去旁边的侧厅饮酒吃饭了。   赵亮的席位被安排在了胡亥正席的左手边,对面那张席位此时正空着,估计多半是留给北辰老儿的啦。   接下来两席是管栋和燕季衡,管栋挨着赵亮,而燕季衡则在对面。   这四个席位上,都各有一名容貌绝美、身材妖娆的年轻女子作陪。   再下来的左右两席,同样是每席都设有两个座位,但不同的是并无美女陪侍。胡亥让赵高跟徐福共处一桌,紧邻管栋的桌子,熄灯道长独自在对面落座。   众人才刚刚坐稳,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大厅外面响起一阵笑声:“哎呀,贫道来迟啦,该罚该罚。”随着话音,北辰真人大步走进宴会厅中,朝着众人连连拱手。在他身后,则跟着那位武功高强、美艳动人的玉衡星。   胡亥等人显然跟北辰非常相熟,并没有像刚才迎接赵亮他们那样殷勤客气,而是很随意的点头招呼了一下。   只听胡亥笑道:“国师,别废话啦,今天三大杯罚酒,你和玉衡星谁都躲不掉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北辰连声答应,接着转头对赵亮道:“不仅如此,我还得跟小国师好好切磋一下,不过不是斗法,而是改成斗酒啦!哈哈哈……”   听他说的有趣,管栋、燕季衡和赵高三人,外加那四位美姬都不禁起哄笑闹,胡亥也前仰后合道:“这个简单,好酒有的是!两位国师喝光了也无妨!”   赵亮和徐福、熄灯三个人都同时大感愕然,不晓得北辰如此和气亲切,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北辰真人在胡亥的示意下,来到赵亮对面的那张席位落座,同时嬉笑道:“呦,公子真是贴心,又让小凝霜来陪我,乐煞贫道啦,哈哈哈。”   那位名叫凝霜的美姬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国师还好意思说呢,上回把人家灌得酩酊大醉,连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晓得,坏死了。”   “哈哈哈,那就是凝霜你的不对了。”胡亥笑道:“咱们国师的那些高明手段,你居然因为喝醉而毫无印象,岂非暴殄天物吗?”   这番内涵颇深、信息量极大的话一说出来,登时被在座众人捕捉到了其中的暧昧之处,包括赵亮和徐福在内,无不嘻嘻哈哈的坏笑起来。只有熄灯道长听得云里雾里,毫无反应,而已经坐在他同一席的玉衡星也是面无表情。   北辰真人伸出手,在凝霜那吹弹可破的脸蛋上轻轻一捏:“小凝霜放心,今天贫道不灌你酒,好让你能清清楚楚的体会一下。”   凝霜立马俏脸绯红,似嗔还喜的倒在北辰怀里,连声骂他是坏人。   尽管坐在对面那个老家伙是自己的敌人,但赵亮仍旧看的大感有趣,正兀自呵呵傻乐呢,可是忽然之间,他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全身不由自主的立刻绷紧。   一只娇嫩的纤纤玉手,正朝着他两腿之间移动! 第八十一章 我真想当007   赵亮脑子嗡的一下,立马明白过来,我靠,是身旁的那位美姬正在吃自己的豆腐!   说实话,赵亮读书时谈过几次恋爱,对于男女之间那儿点事也并非毫无经验。不过,像这样直白刺激的挑逗,以刚刚走出校门的他来说,那可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呢?赵亮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是任由她随意发挥?不行不行,那样太被动了,不符合自己一贯的风格。要不然我出手反击?可问题是众目睽睽之下,我这手该往哪里出呢?假装没反应吧,又怕被对方小瞧;给她一个不失优雅的微笑?可是这样做好像又有点傻缺。   哎呀,好他妈难啊!这个姑娘咋这么主动呢?   正当赵亮天人交战的时候,美姬忽然把手停在了距离关键之处不到几毫米的地方,接着把小嘴凑到赵亮耳旁,边轻轻呵着气,边小声道:“既然同为国师,你的本领肯定不比对面差吧?”   赵亮脑子又是嗡的一下,险些短暂昏迷,不过身体却已经开始发生正常男子的正常反应。美姬看出了他的窘迫,吃吃笑着移开香唇,重新好奇的打量起这位年轻的大人物。   胡亥此时开口道:“思雪,你方才跟小国师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那不成你俩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瞒着我们吗?”   名叫思雪的美姬嫣然一笑,答道:“公子,人家刚才跟小国师说,干脆也不要跟大国师斗酒了,还是……”   “还是什么?”胡亥好奇追问。   思雪的面颊上现出一抹红晕,咬着嘴唇轻声道:“还是斗斗别的功夫吧。”   “哈哈哈——”众人闻言齐声大笑,说不出的暧昧促狭。   唯独熄灯道长还是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询问坐在旁边的玉衡星:“哎,那姑娘说斗斗别的功夫,究竟是指什么呀,你知道吗?能否指点贫道一下下?”   “臭流氓!”玉衡星气的瞪了熄灯一眼。   熄灯道长老实巴交,被玉衡星骂的当场蒙圈,想了半天也不晓得怎么得罪了她,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玉衡星沉吟片刻,又换了个温和的语气,低声对熄灯道:“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都坏坏的。对了,我还没有谢过你昨天的救命之恩呢。”   “不妨事,不妨事,”熄灯老脸一红,赶忙道:“额,其实我跟你们昆仑派的惊云道长是好朋友,所以不忍心……”   “先别说了,”玉衡星制止他道:“以后有机会,咱们在详谈吧。”   熄灯道长会意的点点头,又把目光望向场中的诸人。只听徐福此时开口道:“思雪姑娘的主意倒是不错,可就是不知如何能定出胜负呢?”   赵高嘿嘿一乐:“徐福道长说的是啊,怕只怕不仅两位国师互相不服对方,就连两位姑娘也不肯轻易认输呢?”   众人闻言,笑的比之前更加夸张,思雪直接顺势倒在赵亮怀里,娇声娇气的说道:“小国师,他们都欺负我,你可要给人家做主啊!”   赵亮一脸尴尬,傻笑道:“好,好,做,做……”   “好啦,说笑归说笑,酒不能躲掉!”胡亥轻轻拍掌,让众人都安静下来:“刚才大国师和玉衡星迟到了,先饮了三大爵再说!”   众人一起跟着起哄,吵吵嚷嚷的要罚酒。北辰无可奈何,只得在凝霜的伺候下连干三杯。玉衡星也跟着连喝三下,面色依旧平静如常。   看着他们喝完,胡亥举起酒樽,朗声说道:“今晚两位国师齐聚一堂,还有诸位高人和老师们赏光,实在是给足了胡亥的面子。说起来,大家也都是为父皇效力,以前的种种不愉快就全忘掉吧,从今往后咱们多相亲相近。来,共饮!”   在场众人赶忙陪着他举杯痛饮,可是在心里面,却还是各有各的小算盘。   待大家将美酒一饮而尽,胡亥略微示意,坐在厅角纱帘后的一众乐师立马奏起了霓裳舞曲,紧接着,十几名身姿曼妙的少女步入大厅,在席间翩翩起舞。   趁这个功夫,赵亮对思雪道:“姑娘,跟你商量个事儿,行吗?”   思雪闻言轻声浅笑:“呵呵呵,小国师竟然会有事要跟奴家商量?让我猜猜看,可是要人家先将手……从要命的地方挪开?”   赵亮尴尬的点点头:“额……是啊,这么着有点……有点不太舒服。”   “哦?那怎么着才舒服呢?”思雪笑意盈盈:“小国师不妨直接说出来,看看奴家能否办到?”   赵亮心中暗叫:我的妈呀!这么诱惑可实在是受不了!以前一直羡慕电影里的007,成天有大美女环绕四周,一边执行任务还一边享受艳福。这个场景,甚至成为自己报考特工总部的主要动力之一。可是没想到,这临到眼前了,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呢。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跟王小四好好讲讲,非得把他给羡慕死不可!   思雪饶有兴致的盯着赵亮半天,感觉调笑的差不多了,便把玉手收回,嘟着小嘴问道:“奴家听从小国师的话,乖乖做了,您是不是得奖励我一下呢?”   奖励?赵亮心里一紧,要给小费吗?可是我身上没钱呀。熄灯是不用指望了,他恐怕比我还穷,不过徐福肯定会有,这货整天忽悠秦始皇,不知道骗了多少金银。   “额……我来的时候忘带了,”赵亮犹豫道:“等会儿回去我派人送来行吗?”   思雪闻言微微一愣,思索片刻旋即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的嗔道:“小国师你好讨厌,你是把人家当成那些青楼女子了吗?”说着,她端起桌上的酒杯,伸到赵亮面前:“所谓奖励,是要你亲自喂奴家吃酒!”   “哦哦哦,是这样啊?”赵亮极度尴尬,连忙接过思雪手中的酒杯:“来来来,张开嘴,我喂你……”   思雪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愕然,仿佛再说:我面前这位怕不是个傻子吧?但是她毕竟从小经过严格的训练,岂能让赵亮察觉分毫,连忙垂下头,害羞道:“哪里能如此喂酒?”   赵亮一脸懵圈:“啊?不是这么喂,那要怎么喂。”   思雪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用嘴喂啊,傻瓜。”短短的六个字,轻的好似蚊子的声音,却清清楚楚的送进了赵亮的耳中。   赵亮今晚第三次脑子嗡的一下,当场错愕。他先是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理会他这边,然后向思雪确认道:“用嘴喂?是我先含在嘴里,再喂到你嘴里?”   思雪没有回答他,只是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行吧!赵亮心道:反正这也是为了执行任务的需要,谁让咱是特工呢?该牺牲就得牺牲!   他乐不可支的将整杯酒都吞入口中,心想这一大杯,还不得喂上个两三分钟啊?小思雪,哥哥我来啦。   正在这时,只听全场忽然响起了鼓掌的声音,舞姬们齐齐施礼,退了个干干净净。   赵亮鼓着两边的腮帮子,诧异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同样略感愕然的思雪,嘴角边不住的往下滴答酒水。   胡亥好奇道:“咦?我说小国师,你这自己一个人喝酒喝的挺欢的呀?”   赵亮努力将嘴里的酒慢慢吞下,尴尬的点点头:“还好,还好,这酒……酒不错。”   思雪此时却再也憋不住了,在一旁捂着小肚子,笑的花枝乱颤。   众人不禁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晓得赵亮和思雪两个人刚才在干什么,一个满脸通红、尴尬万分,一个捧腹娇笑、开心至极。胡亥脑子转的飞快,欣然道:“哎呀,思雪这小丫头来我府中好几年了,从来也没见她高兴成这样。也就是小国师你有办法、魅力大。不如这样吧,思雪,我把你赏赐给小国师,你可愿意啊?”   “奴家但凭公子吩咐,”思雪收起笑容,淡淡道:“就怕小国师嫌弃思雪,觉得思雪粗鲁愚笨,配不上国师的高洁。”   “绝对没有这回事,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赵亮连忙解释,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额……当然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这个……”   胡亥笑道:“好啦,小国师,不要解释了。你别看思雪调皮可爱,其实性子极烈。这么多年,我可是连碰都没碰过她一下。你若是不肯要她,她今晚就能上吊你信不?”   赵亮闻言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胡亥说的是真是假,连忙望向徐福和熄灯,想看看他俩的意见。   只见徐福点了点头,而熄灯摇了摇头。   我去,你俩就不能统一意见吗?赵亮心中暗骂:我他妈到底该听谁的呢?   徐福见赵亮还不说话,赶忙开口道:“公子美意,我师兄岂会推却?正好在下的小道观中有一处清净院落,可供思雪姑娘使用。”   燕季衡闻言笑道:“嗨,徐福道长,小国师身份尊贵、思雪姑娘冰清玉洁,常住你那道观怎么能行?不如请公子再赠套宅院,权当是陪嫁的嫁妆吧,哈哈哈。”   胡亥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唉,莫说是一套宅院,就是十套八套也不在话下。只不过……小国师乃是父皇的臣下,我赠送宅院,恐惹人非议啊。”   “要不这样吧,”赵高开口道:“宅院呢,还是公子出,明日我同管大人一起奏明圣上,就说依例该恩赐小国师府邸。我想陛下定会欣然应允,交给我等来办,到时候就从公子那里调配,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少府管栋连连点头:“嗯,赵大人说的有道理,我看行。”   “好,那就这么办!”胡亥高兴的拍拍手:“我胡亥好人做到底,把城东的莲香园送给小国师。”   赵亮眼见对方盛情难却,倘若再要客气推辞,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于是起身致谢。思雪也非常乖巧,随着赵亮之后,离席向胡亥叩拜谢恩。   坐在对面的北辰真人笑道:“哎呀呀,公子确实有孟尝君之风,名不虚传啊。贫道和小国师皆是深受皇恩,有幸为陛下成就长生大业,而公子对我等敬重有加、不吝赏赐,其实都是在替陛下宠爱我等,可谓是一片拳拳孝心呀。”   “大国师言之有理。”管栋接着道:“说起来,我在陛下的身边时间最久,凡是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诸位公子当中,有谁能比得了胡亥公子对陛下的那份孝心和忠心呢?”   燕季衡连连点头:“不仅仅是这忠孝二字啊。咱们公子天资聪颖、学贯古今,无论是文采、书法、诗词歌赋,哪一样不是宫里宫外的佼佼者?要我说啊,陛下心中最喜爱、最欣赏的绝对是胡亥公子!”   这番溜须拍马的漂亮话,本来是应该能令胡亥喜笑颜开的才对,可是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公子却是一声长叹:“唉,各位千万莫要再这么说了。不瞒你们,胡亥现在连想死的心都有呢!” 第八十二章 原来如此   徐福听胡亥这么说,不禁好奇道:“公子何出此言呢?蝼蚁尚且贪生,您贵为皇子,有着大好的未来,竟然会生出想死的念头?”   “唉,诸位不知道,其实我也有我的担忧和烦恼啊。”胡亥脸上带着一种痛不欲生的夸张表情,继续道:“父皇有二十几个孩子,其中最信任最钟爱的并非胡亥,而是我的大哥公子扶苏。凡是有军国大事,哪一回不是让大哥参与?又有哪一回轮到我们这帮弟弟?就拿这次边关告急来说吧,今日的御前会议,参与者皆是朝中顶尖儿的重臣和名将,唯一一位有资格出席的皇子,就是扶苏。而且刚刚不久之前,宫里传出消息说,父皇已经决定,由扶苏担任此次援军的统帅,带领八万精锐铁骑出征,赶赴边疆与蒙恬大将军会师。”   “确实如此,”管栋接口道:“陛下对大公子实在有些太过看重了。以前便事事都让他参与,刻意培养,而今竟然连兵权都交给了他,这么下去,恐怕连皇位……”   说道这里,管栋忽然打住,显然这番言语颇为犯忌。胡亥却没有那么多顾虑,道:“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趁着酒劲胡说几句。我那位大哥,表面看上去忠厚谦和,可实际上为人心狠手辣,倘若今后他继承了大位,我胡亥肯定不会有什么善终啊。”   北辰真人轻轻抚着白胡须,说道:“据贫道所知,大秦至今还并未订立王储,公子何必忧心至此呢?只要瞄准目标、励精图治,未来的九五之尊到底是谁,犹未可知呐。”   “大国师,真要是像您说的那般简单,倒也好啦。”胡亥无可奈何的摊摊手:“可问题是,以现今的形势而言,我是半点机会都没有。大哥轻而易举就能率兵出征,而我呢?就连提出陪父皇一起巡游天下,都被无情的驳回了。”   “巡游天下?什么巡游天下?”徐福不禁好奇问道。   管栋解释道:“哦,是这样。陛下前些天突然决定,打算今年秋天离开咸阳,巡视各个郡县,体察民情。”   闻听此言,徐福和熄灯道长不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一种极为讶然的神色。我的天,赵亮仙长之前不就说过此事吗?还提及秦始皇会途中丧命,而赵高则帮着胡亥阴谋篡位,难道真的是未卜先知?!   赵亮察觉到了他二人的异常神态,生怕徐福和熄灯道长稍不留神,被在座的这些大狐狸小狐狸看出端倪,于是赶紧开口问道:“公子为何非要陪陛下一起巡游呢?”   “哦,这个建议是我提出来的。”赵高替胡亥回答道:“公子为人温良恭俭,对陛下又是极为孝顺,所以这一路上的颠簸劳顿,绝非那些内侍宫女能替陛下分担,唯有公子才可以陪侍父皇身旁,为君分忧。”   管栋也点头说道:“本官极为赞同赵大人的这个提议,如此一来,还可以顺便向陛下展现公子的才华,以备后用。”   赵亮心想:靠,老子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赵高这货提出来的。他是现代穿越者,跟我一样了解那段历史,倘若不把胡亥一起带上,又如何能够矫诏夺权呢?   只听赵高继续道:“今晚公子设宴,一则是给两位国师摆桌和头酒,让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携起手来当好朋友,一起享受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另一则嘛,也是想请两位高人帮个小忙。”   “哦?竟有此事?”北辰搂着凝霜,大大咧咧的说道:“公子的难处,就是我等天大的大事,但讲无妨。贫道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凝霜闻言,笑意盈盈的在北辰老脸上吻了一下,好似奖励一般。   赵高解释道:“情况是这样的。此次巡游,陛下要检视七八个大郡,涉及很多国策的调整和制定,所以就连丞相李斯大人,也会随同前往,足见非同小可啊。如此难得的机会,公子不愿轻易错过,故而想请两位国师出手相助。”   怕赵亮他们听不明白,燕季衡又专门解释道:“管大人、赵大人和我都是朝廷命官,按理说不应该与公子过从甚密,否则便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和揣测。故而,也无法直接劝谏陛下,替公子求情说话。两位国师乃是修道高人,既深得陛下宠信,又置身朝堂之外,由你们二位建议陛下,恩准公子一同巡游,那是再顺利不过啦。”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亮心道:我说呢,这头回见面就亲得好像失散多年的骨肉同胞一样,又是送大美女,又是送大宅院,合着是为了这个原因呀。之前,朝中只有北辰一个国师,所以胡亥赵高等人刻意笼络,为的就是有人能在秦始皇耳边吹风美言。现在,又凭空多了我这位小国师,而且跟北辰一派仇怨甚深,他们便担心我为了反对北辰,进而连带着他们一同反对,弄不好就会搅黄了暗中谋算的计划,故而才费尽心机的摆下今天这场晚宴。   不用说,北辰也一定是被胡亥他们提先打好了招呼,千千万万要忍让一步,先稳住我这个破坏因素再说。所以,这老家伙才会绝口不提扫荡四方山、斗法杀天璇的种种宿怨,摆出一副人畜无害、把酒言欢的模样。   想到这里,赵亮微微一笑:“公子,诸位大人,我具体该怎么帮忙呢?”   “这个简单!”北辰真人对赵亮说道:“明日咱俩一起去皇宫觐见陛下,一个说夜观天象,一个说起卦占卜,都发现天机显示,应该命公子胡亥陪同御驾一起巡游,如此必会有长生吉兆。咱们都这么说,陛下定然深信不疑。”   胡亥闻言喜道:“那可太好啦!倘若两位国师能帮胡亥促成此行,我愿意各赠黄金千两表达谢意。另外,在斥资重修凌霄宫和徐福道长的道观,以盛香火!”   “不仅如此,另外道姑道童也还得增加一些才行。”赵高笑着补充道。   胡亥连连点头:“老师说的对,就从我的封地寻上几百个年轻男女,分给两家如何?”   这一番话,听的北辰真人和徐福都两眼放光,显然诱惑力极大。要知道,北辰深得皇帝宠信,经营多年,也不过四方山凌霄宫那区区一百来个门徒,而徐福更可怜,手下只有三十来个小娃娃听候调遣。胡亥不仅答应重修道观,而且一下子拨给他们各自至少两三百名道众,一下便实力大增,怎能不令二人心动?   赵亮暗想:我倒是无所谓啦,反正历史书上也记载的非常清楚,胡亥的确是陪着秦始皇一起巡游。我做个顺水人情促成此事,并不算干扰历史。相反,要是横加阻拦,别说胡亥赵高不会放过我,回头关林副局长也得跑来找麻烦。   于是他松口答应道:“既然如此,那便按照大国师的意思办吧。”   眼见赵亮也点头同意,胡亥和赵高不禁大喜过望,连忙举杯致谢,接着又喊来舞姬助兴,重新掀起炙热的宴会气氛。思雪现在等若已经是赵亮的人了,在一旁殷勤伺候,不住撒娇劝酒,把赵亮哄得云里雾里、乐不可支。   酒宴一直闹腾到午夜时分方才结束,胡亥亲自将北辰和赵亮等人送出大门,醉眼惺忪晃晃悠悠的,一边一个搂着赵亮和北辰真人的脖子,不住地称兄道弟。赵亮虽然心中厌恶,但又不好使劲挣脱,只好跟胡亥和北辰老儿把三个脑袋顶在一起,一边喷着酒气,一边大哥长小弟短的胡乱抒发感情。   闹腾了半天,这三个相见恨晚的酒场兄弟,才被众人七手八脚拉开,却仍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依依不舍。在赵高的张罗安排下,北辰跟玉衡星先行登车离去,陪着一起走的竟然还有美姬凝霜。   而思雪则搀扶着赵亮上了另一辆车,由徐福、熄灯道长和小黑长青陪伴着返回道观。   一离开公子府,本来还在借着酒劲胡言乱语的赵亮,立马在车上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把一直怀抱着他的思雪吓了一跳。小姑娘冰雪聪明,旋即明白刚才小国师是在装醉。此时思雪不再像宴会中那样千娇百媚,而是变得安静乖巧,赵亮不问话她便一声不吭,顺从的等着听安排。   徐福见赵亮并未真的喝醉,心下了然,赶紧命令长青先行一步,回去收拾那座清净小院,等会儿好服侍思雪姑娘过去歇息。   功夫不大,一行人回到了道观。才一下车,思雪便给赵亮轻轻施了一礼,说自己先去小院那边恭候,等国师忙完再过来休息。   待思雪施施然的转身离开后,徐福不禁啧啧嘴道:“我说赵亮仙长,您老真是艳福不浅啊。风霜雨雪,名满京城,她们可都是胡亥花重金找来的美人,自己都舍不得享用。没料到今天一下子就把四大美人当中,最为娇艳的思雪,拱手奉送给您。要知道,那北辰老儿馋了凝寒半年,可顶多也就是陪他一晚而已啊。您这待遇,又得把老家伙给气疯了不可!”   “我看这未必是好事。”熄灯道长摇摇头:“他们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仙长……哦不,赵亮,你为何要答应帮他们的忙呢?咱们应该给他来个反其道而行之,破坏赵高的阴谋才对。”   赵亮心道:大哥,你说破坏就破坏啊,敢情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枪毙不了你呀。   他故弄玄虚的对熄灯说道:“非也非也,我并不是在帮这群坏蛋的忙,而是顺应天道。胡亥此番陪同陛下巡游,那是天数,不容更改,所以咱们不仅不能破坏,反而还得推动。”   这类鬼话说给旁人听不管用,说给熄灯道长则好使的不能再好使,一听赵亮把天道、天数搬了出来,熄灯立马心悦诚服道:“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道明白啦,全听赵亮的。”   徐福噗嗤一乐,道:“现在冲着胡亥的面子,北辰老儿短时间内不会再找咱们的麻烦。不过,乾坤淬金炉和妖星赵高这两件事情,还得抓紧时间办啊。”   赵亮点头表示同意:“嗯,我也正有此意。徐福,你去弄些茶来,咱们三个今晚好好商议对策,聊上一个通宵。”   熄灯道长闻言老脸一红,结结巴巴道:“额,我,我还有点事情,怕不能陪你们谈了。”   “我说师兄,窥心大法少练上一晚能死吗?”徐福道:“修神炉、抓妖星,哪一个不比练功重要?”   熄灯的脸更红了:“不,不是练功。是……是玉衡星约了我一会儿偷偷见面。” 第八十三章 徐福的梦想   “什么?你竟然要去跟玉衡星偷偷约会?”赵亮和徐福顿时骚心大起,乐不可支的打听八卦。   熄灯道长的大驴脸羞的通红,辩解道:“哎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什么偷偷约会,太难听啦。方才公子府宴会结束的时候,玉衡星悄悄跟我说,让我晚一点到宝林塔见面,说有话要同我讲。贫道估计,多半是跟她的师门有关。”   徐福连连点头:“管她要说什么呢,你赶紧去就对了。那玉衡星脾气虽然差了点,但是长相还是过得去的,对吧?师兄。”   熄灯同意道:“对呀,长得还行……哎不对,我管人家长相做什么?徐福你又戏耍我!”   赵亮看着熄灯道长的大红脸,也同样忍俊不禁,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不会是什么陷阱圈套吧?”   “应该不会,”熄灯摇摇头:“我总有种感觉,玉衡星不是那种人。而且即便是圈套也不怕,他们困不住贫道。”   赵亮沉思片刻,说:“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就把读心术的法门传授给你,你一会儿可以在玉衡星身上试试,也好能洞察先机。”   熄灯闻言大喜,连连称谢。赵亮让他不必如此客气,接着将具体方法讲了一遍。熄灯道长再次发挥出“创始祖师”应有的水准,只听一遍就完全掌握了窍门,他先是盯着徐福看了一会儿,然后幽幽叹道:“师弟啊师弟,咱们修道之人,讲究的就是淡泊无为,可是你的心里面怎么会有如此多猥琐不堪的念头啊,唉——”   说着,熄灯道长倒背双手,摇头出门了。   “我?我怎么就猥琐不堪了我?”徐福反应过来,冲着熄灯的背影喊道:“我还不是希望能有个嫂子吗?!”接着他转过头来,问道:“赵亮,我师兄真的学成了?不会是装神弄鬼的忽悠我呢吧?”   赵亮刚才也在窥探徐福内心,此时叹道:“唉,熄灯道长太牛逼了,而你,确实太猥琐了!”   熄灯道长走后,赵亮和徐福又研究了半天下一步的行动。   赵亮打算,把现代警方破案那一套东西,搬到乾坤淬金炉一事上来。他建议徐福,先派出一些得力可靠的弟子,分成四组摸排不同的节点线索。大将王贲那里是一路,探查了解楚国王室地库被发现的始末,以及与乾坤淬金炉有关的一切消息;负责押运神炉的羽林铁卫是一路,专门打听他们前往和返回的路上,出现的各种异常;而宫里的内侍,尤其是与北辰走的比较近的那些人是第三路,主要从这些人身上侦查那一时期北辰老儿的蛛丝马迹。至于第四路,则是在徐福的弟子中展开秘密调查,排除内奸的可能性。   赵亮这套破案的手段,听得徐福赞叹不已。他略作思索,想了八个弟子的名单,决定明天一早便给他们安排任务。赵亮心中一动,又问徐福道:“倘若事情没能调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那个假货神炉又不可能修好,你有没有其他什么应对的打算呢?”   徐福轻轻叹了口气:“唉,不瞒你说,其实我老早就产生过逃命的念头,但是后来又打消了。”   “为什么呢?”赵亮好奇道。   “就算要逃命,可往哪里逃呢?”徐福看着窗外的夜色,幽幽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咸阳皇宫里发出一道通缉令,天下之大,却无我徐福立锥之地。况且,我也实在不甘心啊。”   赵亮问道:“不甘心什么?放弃不了现在的荣华富贵?”   “也不完全是这样的。”徐福回答:“赵亮,其实我并非只为了贪图荣华富贵。你知道吗?我本来是出身于齐国的名门望族。我们临沂徐氏,繁荣兴盛,英才辈出,历代都有族人在齐国朝廷里担任要职。不过,后来随着天下局势变化,家族逐渐没落,而我也自幼流落江湖,尝尽了人间各种苦楚,好多次挺不住的时候,年幼的我甚至都不想再苟活于世。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在最绝望的时候,我有幸遇上了师父,得他老人家传授方术本领,这才又重新点燃了人生的希望。”   徐福顿了顿,继续道:“说实话,虽然我比不了师兄那样高洁正直,相反,还真的是庸俗的不得了,什么金钱美女权势地位,样样都喜欢。但是,我也是有追求、有梦想的。我心中的梦想,就是绝对不能荒废这来之不易的生命,定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如此才不至于辜负师父当年的救命之恩和培育之恩。”   赵亮没想到,一向油滑世故的徐福,居然还有这样一番雄心壮志,不禁又问他:“你觉得什么样的事业,算得上是你说的那种轰轰烈烈呢?”   “要做,便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开宗立派也好,建功立业也罢,总之要名扬千古,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徐福的大名!”徐福说的两眼放光,颇为激动:“现在我好不容易才在咸阳站稳脚跟,连傲睨天下、统御万方的始皇帝,都把我奉为座上宾。所以,这绝对算是我有生以来最好的机会了,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你说,我又怎么能轻言放弃,一走了之呢?”   赵亮此时完全明白了徐福的心意,笑道:“倘若……倘若一走了之,恰恰就是你实现毕生梦想的最佳途径,你又会怎么样呢?”   徐福听他这么说,兀自愣怔了一下,旋即忽然反应过来,喜道:“竟有此事?您老乃是天仙下凡,自然语出有因,还请点化弟子!”   赵亮强忍着吐露未来的冲动,淡淡道:“现在时机未到,还不能告诉你。等到条件成熟之时,你自然会明白的。不过一定要相信我,只有走出去,才真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徐福口中反复念诵着赵亮所说的这两句话,仔细品味其中深意,一时间出起神来。   而赵亮则忍不住凝视这位名垂青史的“天下第一方士”,心中腾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即将走出校园步入社会的警校学生。当他面对未来的人生之路时,那种完全茫然懵懂的慌张感觉,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可是谁能想到,现在的自己,不仅见过了周幽王、秦始皇、李斯、申侯、胡亥等等这些历史上有名的大人物,甚至还给徐福指点起人生道路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幻了。   赵亮和徐福各有心事,不由得都同时发起呆来,谁也没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福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哎呀呀呀,你看我真是太糊涂,光顾着胡说八道了。赵亮,咱们别聊了,你赶快去忙吧。”   “我赶快去忙?”赵亮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奇怪道:“这大晚上的,我去忙什么?”   徐福嘿嘿一笑:“我的天啊,赵亮大哥,你是装糊涂啊,还是真糊涂啊?后面还有一位美娇娘在恭候你的大驾呢,你就忍心让人家独守深闺?”   赵亮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他是指那位思雪姑娘,不禁略显尴尬道:“你不提我还真是忘了个干净!这……”   “这什么呀这?”徐福笑道:“难道你还不好意思了?要不要我去丹房给你取点灵药,以便待会儿助助兴啊?”   这么一说,赵亮更不好意思了:“没,没这个必要吧,怎么说我也年轻力壮的,还不至于用药。”   徐福连连摇头,说道:“非也非也。你虽然是星宿下凡,但毕竟是借用人间的寻常肉身,功力再强,也未必能对付的了那个丫头。不如……”他把头凑到赵亮耳边,贱兮兮的小声道:“不如试试我炼制的新药吧,你和思雪姑娘可以一起服用,准保能琴瑟相合、欢天喜地!”   赵亮知道,这个时代的方士术士,最擅长房中之术和各类助兴药物,而那些贵族子弟也同样都偏爱此道,往往将其奉若至宝。所以一提及那位正在等候自己的美姬思雪,徐福便忍不住向他大力推荐自家研制的宝贝。赵亮终究还是年轻人的心性,对这种事不免好奇心大起,同时还真有点担忧,牛郎这副体格力有未逮,回头再被思雪笑话自己中看不中用。于是也贱兮兮的笑了笑,说道:“你别取了,我还是直接随你去丹房开开眼吧。”   这两个小色鬼坐言起行,赶忙溜出房间,直奔丹房。此时夜深人静,守护丹炉的小道童们早已偷懒休息,所以丹房内并无旁人。   徐福径直跑去翻箱倒柜,打算给尊敬的仙长寻找最厉害的新产品。而赵亮则好奇的围着房间里的丹炉转悠起来。咦?你别说嘿,这丹炉的模样还真的跟《西游记》里太上老君的炉子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尺寸上小了很多,看上去黑不溜丢的没啥气势。   赵亮端详了片刻,对丹炉渐渐失去了兴趣,转头又瞧见墙边一张长条供桌上摆放的瓶瓶罐罐。   他几步走上前,拿起一个瓶子晃了晃,然后又闻了闻,也不晓得里面装了什么,便将其放回原处。接着,他又拿起另外一瓶,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恰好这个时候,徐福拿着灵丹走了过来,于是赵亮顺嘴问道:“哎,这个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徐福瞥了一眼,答道:“哦,这个呀,红铅天葵。”   “红铅天葵?”赵亮不明所以,又凑到鼻子那里闻了闻,好奇道:“那是什么鬼?”   “不是什么鬼。”徐福笑道:“《黄帝内经》有云:月事以时下,谓天葵也。而这红铅天葵更为特殊,是处女第一次的月经。”   咣当一声,赵亮手中的小瓶子立马掉在了地上。 第八十四章 玉衡星   当听到徐福说小瓶子里面装的,竟然是女人的那个,赵亮一脸惊恐,赶紧把瓶子一丢,慌慌张张的四处找水洗手。   徐福却是心疼万分的把瓶子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查看有没有破损外流,待确认完好无损后,徐福略带埋怨道:“我的亲爹啊,你知道这玩意儿又多宝贵吗?收起这么一小瓶花了我几十两黄金好吧。”   赵亮此时仍然惊魂未定,兀自疑惑道:“你你你,你这个大变态,收集那种东西干嘛?”   “炼丹啊,不然还能干嘛?”徐福将小瓶子轻轻放好,语气轻松道:“《素问·上古天真论》当中记载的很清楚,天癸藏于肾,并随肾气的消长而变化。肾气初盛,天癸亦微;肾气既盛,天癸蓄极而泌;肾气渐衰,天癸乃竭。不论男女,皆有天葵一说,不过我等方术之士,更看重女葵,尤其是处女的红铅。《黄帝内经》有云:经水甫出户辄色变,独首经之色不遽变者,全其阴阳之气也。男子阳在外,阴在内;女子阴在外,阳在内。首经者,坎中之阳也。以坎中之阳补离中之阴,益乎不益乎?独补男有益,补女有损。补男者,阳以济阴也;补女者,阳以亢阳也。“坎离”之卦相,乃阴阳水火相济。所以“首经”阳气最足,从女人阴户流出来之后保持鲜润,不马上变色,对男人是大补之物啊。故而凡是炼制壮阳圣药的,无不以红铅天葵为主材之一,收集起来颇为费工费力,还特别费钱。”   接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丹药:“比如我精心研制的这款红帐销魂丹,那可是老贵老贵的啦,保你吃了之后大展神威,甭管是仙女还是妖女,全都会被整的服服帖帖。”   赵亮苦涩的吞吞口水,惊恐道:“你这个什么红帐销魂丹里面,难不成也有红铅天葵?”   “那当然,不然怎会有如此神效,”徐福乐道:“就这么小小一颗,在咸阳达官贵人的圈子里,可卖到五十两黄金,而且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呢。来来来,赵亮,感紧服用。”   “我不要啊啊啊”赵亮一声尖叫,忙不迭的后退好几步:“你别过来啊,不然我一道闪电劈死你!”   徐福被他搞得一脸蒙圈:“你不是要去找思雪那丫头吗?怎么又不吃了?”   赵亮连连摆手:“我宁可秒射,也绝不吃你这个鬼药!”   正在此时,丹房的大门被人推开,只见熄灯道长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哎呀,你俩怎么躲在这里了,害的我好找。”   徐福一看是他,不禁好奇道:“咦?师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玉衡星了吗?”   赵亮也是惊魂甫定,刻意远离徐福几步,问道:“是啊,你去了不过一个多时辰,见完了吗?”   熄灯道长点点头:“见到啦,所以赶着回来向你们禀报。”   赵亮和徐福的八卦之心同时大起,连忙追问熄灯刚才情况如何。   熄灯说道:“我猜的没错,玉衡星确实来自昆仑派。而且你们猜巧不巧,她居然还是惊云道长的关门弟子,若是认真论起来,我算是玉衡星半个师兄呢,哈哈哈哈。”   “哎哟?师兄看上去很高兴啊,”徐福打趣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说起女孩子来,能笑成这副模样。”   熄灯老脸一红,喃喃道:“我,我哪里高兴了嘛。”   赵亮也跟着坏笑道:“来,让我读读你的内心活动。”   熄灯道长不禁吓了一跳,全然忘记自己已经构筑了心灵屏障,根本不用再怕赵亮窥探,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胸口,急吼吼道:“赵亮莫看,我全都招了!”   看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滑稽模样,赵亮和徐福都大感愕然:我去,难道这老道真的动了春心不成?   “贫道没有喜欢玉衡星,”熄灯扭扭捏捏的说道:“不过,她好像对我动了心思。”   “你怎么知道?对她用了读心术?”赵亮好奇道。   熄灯微微颔首:“嗯,我原是担心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又怕她说谎诓骗于我,所以就照着你传授的法门试了一试,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呀?”徐福比赵亮还着急,嗔怪道:“你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   熄灯道长挠了挠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憋了老半天才说:“我从她的心里面听到一个声音,说……说我这个人心肠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我尼玛,这么快就到了“托付终身”的地步?赵亮听得又惊又喜,合着我在遇见师祖祖祖祖和师叔祖祖祖之后,这么快又碰上师祖奶奶啦?这一家子是越凑越齐整啊!   徐福也道:“我的天,我这是要有嫂子了吗?”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熄灯道长赶紧解释:“她的意思是将昆仑派的宝物托付给我保管,不过,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和喜欢,也是确实是有的。”说着,熄灯那夸张的大长脸在今晚第N次红了起来。   赵亮和徐福都被他说糊涂了,赶忙追问:“什么昆仑派的宝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的详细点。”   熄灯道长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那个玉衡星,原本是昆仑派的弟子,一直追随惊云道长学艺。就在五年前,惊云道长仙逝,临走前将昆仑派的镇派之宝——《降魔图录》以及阴阳离合剑赐给了她。可是万万没想到,惊云驾鹤西游不久,昆仑派内部就发生了巨大变故。玉衡星的几个师伯师叔因为觊觎《降魔图录》,联手一起污蔑说她离经叛道,堕入魔障,是昆仑派的叛徒,并且发动了大批手下弟子围攻玉衡星。经过连番苦战,玉衡星力不能支,眼看就要落在师伯师叔的手上。无奈之下,她只好把心一横,带着《降魔图录》和阴阳离合剑,纵身跳下昆仑顶。”   “我的天,昆仑顶高达千丈,四周全是悬崖峭壁啊,”徐福听得不禁吃惊:“这么跳下去岂不是得粉身碎骨吗?”   “也许是惊云道长在天上庇佑吧,”熄灯叹息一声:“玉衡星被峭壁上的树枝挂住,躲过了一死。而恰巧那个时候,北辰和几名弟子正在附近给皇帝寻找仙药,眼看玉衡星有难,便冒着被昆仑派发现的危险,出手解救下来,然后又悄悄绕着小路逃过一劫。从那时起,玉衡星一方面是为了躲避昆仑派的追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于是便拜在了北辰的门下,而北辰同样看中玉衡星的一身本领,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得力臂膀,才将她列入七星子。”   熄灯道长的目光凝视着前方,仿佛正在想象着当初昆仑顶上的那场激战,幽幽道:“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贫道定要去那昆仑派一趟,给玉衡星讨回这个公道,以告慰惊云道长的在天之灵。”   他的语气很平静也很轻松,可是在赵亮和徐福听起来,却有着一种无比坚定、雷霆万钧的意味。赵亮心道:完了,这回昆仑派的那帮家伙恐怕要倒大霉啦!   徐福则显得非常担心:“师兄,你可要想清楚了。昆仑派可不是四方山凌霄宫那样的乌合之众。天下道门,几乎一大半都源起昆仑,能人高手数不胜数,你就这么单枪匹马去挑战人家,恐怕……”   “谁说我是单枪匹马?”熄灯淡然道:“不是还有小黑跟我一起嘛。”   徐福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又一拍大腿:“那他妈还不如你一个人呐!”   赵亮反而毫不紧张,笑道:“徐福你放心吧,熄灯道长和你一样,且死不了呢。哎,我说道长,玉衡星为何会突然决定把那么重要的宝物交给你呢?说起来你和她是敌非友,毕竟各为其主,分属不同阵营啊?”   “这还要多亏惊云道长的缘分呢,”熄灯笑道:“玉衡星自幼便听师父经常提起,他老人家曾经和一个愚笨的小道士结伴云游天下,虽然时间不长,但经历了不少趣事,也算是半个师徒。只不过,那时候我的道号还不叫熄灯,所以玉衡星也不晓得是我。刚才,我俩聊了很多惊云道长的典故,她方才肯定,原来贫道便是她那半个师兄,哈哈哈哈。”   “于是她就对你暗生情愫,准备以身相许啦?”徐福故作惊讶的问道。   熄灯这会儿光顾着傻乐了,顺嘴胡答应:“是啊是啊,哈哈哈……啊不对!什么就以身相许啦,一派胡言!”   “后来呢?”赵亮好奇道:“她不管北辰高兴不高兴?”   熄灯道长见赵亮发问,赶忙回答:“其实玉衡星只不过脾气古怪执拗了些,但为人并不坏。尤其是在经历了师门冤屈之后,对她的心性影响很大,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感觉。尽管凌霄宫的人无恶不作,可毕竟对她亲近爱护、照顾有加,相比起来,总比昆仑派那些所谓正义之士要强上百倍。所以玉衡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太多理会了。至于说北辰那边的态度反应嘛,玉衡星也并不是太过担忧,只要不让她跟自己这位师尊对着干,其他都无所谓了。当然,她也亲口答应我,不再来找咱们的麻烦。”   赵亮心念一动,问道:“不对,如此说来,你们只要捐弃前嫌就好了,为何还要将师门重宝托付归你呢?”   熄灯闻言不禁有些愣怔:“额……估计是怕昆仑派的人又来抢夺吧,抑或是北辰老儿也在打《降魔图录》的主意?所以她才交给贫道。”   “你没有用窥心大法探探吗?”   “不瞒仙长,小道刚刚练成大法,这灵觉时有时无的,”熄灯无奈道:“刚开始探了一探,后来就不好使了。”   赵亮不禁面色一沉,语气凝重道:“坏了,玉衡星之所以这么做,只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独自去找昆仑派报仇啦!” 第八十五章 收妖   “哎呀呀呀,赵亮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啊!”熄灯道长顿时脸色大变:“我之前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呢?”   徐福此时也连连点头:“嗯,的确很有可能。玉衡星继承了惊云道长的遗志,肩负着保管和传承昆仑派《降魔图录》的重任,所以之前即便有心复仇,却也没有资格去冒险。现在既然遇见师兄,而你又是惊云道长的半个弟子,为人正直可靠,那么她当然放心将宝物给你看管。这样一来,即便是此行有去无回,也不算是辜负了她师父的临终嘱托。”   熄灯六神无主的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徐福看了看窗外:“天色马上就要亮了,估摸不出一顿饭的功夫,咸阳的各处城门便会打开,此时玉衡星定然是正在准备离城!”   赵亮赶忙道:“什么也别说啦,你快去追吧!再这么耽搁下去,人都跑没影儿了!”   “哦哦哦,好好好,我这就去追!”熄灯正要动身,却忽然又停步迟疑道:“那这边的事情……”   “这边的事情你不用管啦,有我和徐福在呢。千万记得注意安全!”赵亮不停催促。   熄灯道长答应一声,然后晃动身形,转眼便在二人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只听赵亮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唉,你那个壮阳药我也不用吃了,外面公鸡都他妈打鸣了!”   在小道童的伺候下,两人简单用了点早饭,稍微解救一下早已饿的咕咕乱叫的肚子。徐福放下空碗,又开始劝说赵亮趁着天色尚早,到小院去看看思雪,可是还没等他的话还没讲完,门外便来了传旨的内侍,说秦始皇下旨召见。   赵亮现在贵为国师,算是大秦的客卿,虽然不用每日都参加早朝,不过还是得随时听候宣召。此时皇帝派人来叫,赵亮和徐福只好赶忙洗脸换衣服,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跟随内侍去往皇宫。   赵亮他们到了议事大殿,正好赶上散朝,满朝文武三三两两的从里面出来,看见赵亮都忙不迭的走过来行礼问好。赵亮一边对这些大臣将军们点头致意,一边不禁在心中回忆起当初在东周的那个时候,和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啊。只不过那会儿他的身份是大将军,而此刻的身份是小国师,同样身份尊贵,受人敬重。   哎呀他娘的,又有点不想回现代当屌丝了,你说这该怎么办啊?   内侍见朝臣们散的差不多了,赶紧提醒赵亮入殿觐见,于是赵亮收回惆怅的小思绪,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了进去。   此时的大殿中,秦始皇正端坐在御座之上,跟站在下面的几个人说话。赵亮抬眼一瞧,正是李斯、北辰真人、管栋和赵高他们四个。他和徐福赶紧快步走上前,向秦始皇跪倒,参拜见礼。秦始皇一看是他俩来了,呵呵笑道:“哦,小国师和徐福道长来的正好!快快平身吧。”   待赵亮他俩站起来,秦始皇继续道:“朕今日政务不多,边疆的军务也已经安排妥当,所以便想着请大国师和你们来诵经论道,研究长生之术。这不刚才,大国师一到这里便跟朕提起一事,我正打算问问小国师的意见呢。”   赵亮看了北辰真人一眼,见他对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旋即领会道:“陛下所说的,可是与巡游天下有关?”   “哦呀,小国师果然神通广大啊,”秦始皇惊讶道:“朕要谈及的正是此事。方才大国师说他夜观天象,看出天机,表示朕此番巡游天下,当有机会寻获长生吉兆。不过,紫微帝星犯孤煞,须有一名王子陪侍身边才行。”   赵亮闻言微微点头,装模作样的说道:“启奏陛下,臣昨日忽然心念一动,也起了一个卦象,内容与大国师所说几乎一模一样。”   秦始皇更吃惊了,忙道:“竟有此事,那真是太巧了,可见此言不虚啊。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算出来,究竟该让哪位王子陪同前往呢?”   “额……十八子胡亥,命格最合。”赵亮不慌不忙的回答。   “哎呀呀,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呐!”秦始皇的反应极为夸张,高兴道:“居然与大国师不谋而合,这若说不是天意真没人信啊。”   赵亮心中不禁暗乐:合倒是合,但并非不谋而合,相反是谋了一夜呢。谁说皇帝贵为九五之尊,便能掌控天下一切?仅仅是身边这几个近臣,只要稍微一串通,就能把他耍的团团乱转,哪怕是雄才大略的秦始皇嬴政也不例外!所以说,这古今中外,不论是皇帝、领导,还是大老板,他们真正需要提防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身边人呐。   这么看起来,朱老师他亲爷爷——朱元璋老先生设立锦衣卫的主意,还真是挺明智的。   这时,赵高在旁边开口道:“陛下,既然两位国师都算出了天意如此,想必此行定然会有缘遇到长生吉兆啊,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斯和管栋也赶忙跟着一起道贺,都说此番出行,肯定有助于皇帝的长生大业提早事先。这番迎奉拍马,立时把秦始皇乐的哈哈大笑:“好好好,哎呀,真是太好啦。内侍,赶紧去传旨给胡亥,让他做好准备,随朕一起去巡游。”   小太监领命而去,殿中这些人,除了秦始皇和丞相李斯不知内情,其余的都如释重负,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办得极为顺利。尤其是赵高和管栋,心里不住感慨:大小两位国师只要肯携手合作,恐怕今后朝中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秦始皇趁着高兴,又聊起长生之事,提了几个有关道学方术的问题,北辰真人侃侃而谈,不仅秦始皇听得心悦诚服,就连法家的大才子李斯也颇为认可,偶尔引经据典,佐证北辰言之有理。赵亮在这个方面,几乎是与白痴无异,不过他幸好带着徐福在身边,这家伙不单单是深谙道法,口才也非常了得,居然跟北辰真人不遑多让,忽悠的天昏地暗。赵亮反而变成了打下手的,把“微运算处理器”开足马力,也只能在一些不完全涉及道方仙术的知识点,插上两句嘴。   没办法,谁让科学院那帮发明“微运算处理器”的专家教授们最不喜欢封建迷信呢?所以这方面的资料,设备直接显示为零。   御前的论道,几乎整整持续了一天的功夫,直到太阳西斜下坠,渐渐快要落入远方的山边之时,方才宣告结束。秦始皇大感满意,连连夸赞众人一番后,摆驾回宫休憩,殿中几人这才腰酸背痛的告退回家。   走出宫门,北辰真人忙着跟丞相李斯攀谈,赵亮瞅准机会来到赵高身边,嘻嘻笑道:“怎么样?赵大人,累坏了吧。”   “还好还好,”赵高见他过来。连忙客气道:“今天真是多亏了小国师竭力相助。我估计公子这会儿准是乐坏了,正琢磨着如何报答您老人家呢。”   赵亮笑笑:“唉,报答可不敢当。公子把我当自己人,已经赏赐了那么多,我能回报一二,那都是应该的。”   “哦对了,说起赏赐,我还正要告诉小国师呢,”赵高满脸开心的神色:“您今天来皇宫之前,我已经奏明圣上,说应该给小国师恩赐府邸。陛下一听,果然答应,并且把这个差事交给了我。待会儿我就去找公子要钥匙。”   赵亮心道:还要钥匙?你当是现代公寓楼、单位分房子呐?穿越过来也不好好做做功课,开口就露馅。   不过他可不敢表现出来,打个哈哈道:“这个事情不急于一时,反正我在师弟的道观里住的也挺习惯的。眼下另外有个小事,还想请赵大人帮帮忙呢。”   赵高好奇道:“哦?不知小国师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前些日子我有幸得到了一副碑帖,却不知道是前代那位大师的手笔,”赵亮淡淡道:“以前便常听人说,赵大人的书法堪称当朝一绝,甚至连陛下都是推崇有加,不仅让你教导胡亥公子刑狱律法,同时还兼着练字的师父。所以我想请赵大人屈尊前往道观一趟,帮忙鉴定一番。”   这一招连消带打,果然把穿越者附身的赵高给难住了,什么都好糊弄,可是这类见真功夫的东西,来不得半点假。只见对方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天,才问道:“小国师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我不小心扭伤了手腕,御医看完就说,倘若再使力劳累,恐怕整个手都保不住。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摸过笔,此事陛下和公子都知道……”   赵亮心中暗笑,打断他道:“哎——不必赵大人动手,帮着品鉴一下便好。之前我也请过不少名家来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甚至大部分的字都不认识!我和师弟对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所以……”他两手一摊:“也是毫无办法呀。”   听赵亮这么一说,赵高立刻放下心,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姑且试试吧,才疏学浅,多半也是不顶用的。”   “不妨事,不妨事,”赵亮连连摆手:“说是鉴定碑帖,也无非就是个由头,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找这么个机会喝两杯,哈哈哈。”   赵高此时完全把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笑的也轻松不少:“那没问题,不知小国师何时方便呢?”   “那咱们就定在明晚吧,怎么样?”   “没问题,就明晚,不见不散!”赵高爽快的答应道。   回道观的路上,徐福问赵亮:“你刚才干嘛要编瞎话,叫赵高明晚去咱们那儿呢?”   赵亮的身体随着马车来回晃悠,笑道:“这都猜不到?当然是收了他呀。”   徐福微微吃惊:“收他?可是我师兄不在,咱们能行吗?我可是只会炼丹做药,完全不懂降妖除魔那一套啊。”   “废话,你不行,不是还有我吗?”赵亮不屑道:“而且不只是咱俩,我还要把那位专门负责收妖的仙姑请下凡呢。” 第八十六章 现场直播   赵亮和徐福回到道观,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颇感好奇,赶紧快走几步到里面一看究竟。   只见此时道观的小院子里,正有十几个人在玩捉迷藏。小黑眼睛蒙着纱巾,好似狗熊一般摸来扑去,追的一帮小道童连声尖叫,边笑边躲,而其中声音最响亮,也最好听的,正是美姬思雪!   瞧见他俩进门,在一旁观战的长青赶忙招呼大家暂停,齐齐向赵亮和徐福施礼。思雪却直接来了一个飞扑,投入赵亮的怀中撒娇道:“国师你好讨厌,害的人家苦等一天一夜,憋闷死啦!”   赵亮一脸蒙圈,刹那间不晓得该作何反应,徐福则拿眼神询问长青这是怎么回事。长青答道:“国师、师父,思雪姐姐在小院里待的无聊,便喊上大家一起玩了整日。”   “唉呀妈呀,可累死我啦!”小黑在一旁叫道:“你说这事儿闹得,比在家种地都辛苦。”   思雪娇嗔的白了他一眼:“还说呢,就数你玩的最欢!”接着她转过头来,对赵亮道:“国师,人家肚子饿死啦。”   “啊?是吗?真巧,我也饿坏了。”赵亮被思雪搂的骨头都酥了两斤,却给出了一个标准直男的回话。   徐福在一旁看的噗嗤偷乐,连忙吩咐道:“那个长青,赶紧的,把晚饭端到思雪姑娘的小院去,国师在那边用餐。别忘了还有酒啊!”   “晓得啦!”长青笑着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赵亮不好意思的看看徐福,而徐福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送国师和思雪姑娘。”   雅致的房间里,只有赵亮和思雪两个人,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   稍微沉默了片刻,思雪垂手问道:“国师,您是不是讨厌思雪呢?”   “不不不,绝对没有。”赵亮赶忙连声否认。   思雪慢慢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丝幽怨,声音却还是非常温柔娇媚:“那为何昨晚整整一夜,国师都不肯来思雪这里?”   赵亮挠挠头:“昨天晚上,我跟两位师兄弟有很要紧的事情商量,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谈了个通宵。”   “那今天呢?”思雪仍旧不依不饶的问道:“整个一天,都没见到国师,想必是故意躲着思雪吧?”   “绝对没有这回事!”赵亮连忙解释:“天不亮的时候,陛下就把我叫去宫里,一直聊到日头落山。这不是再谈你家公子的事情吗?”   “谁是我家公子?”思雪小脸一红,低声道:“奴家现在是小国师的人,只知道有小国师,不知道其他什么公子不公子的。”   赵亮心里顿时感觉甜甜的,嘴上说道:“是是是,没有公子,只有……只有我。实在是公务繁忙,公务繁忙。”   思雪轻轻咬着嘴唇,似嗔还羞的白了赵亮一眼:“白天公务繁忙,那刚才呢?整整一顿晚饭吃下来,你除了跟人家说过七八次谢谢之外,理都不理半下,还说不厌恶奴家?”   “我……哎呀,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赵亮大窘,不停的在心中暗骂自己没用。当初读书时候那些泡妞的手段跑到哪里去了?怎么遇到这个小美女之后,就好似完全傻掉了一样呢?   思雪忽然噗嗤一乐,起身绕过席案,紧紧贴靠在赵亮的身上说道:“好啦,不逗你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看你害羞窘迫的模样。”   “啊?我这样你也喜欢啊?”赵亮又是一个标准大直男的回答。   “当然啦!”思雪轻轻揽住赵亮,柔声道:“能让堂堂的小国师为奴家害羞,也不知是几世才修来的福分呢。时辰已然不早了,让思雪为郎君荐枕席吧。”   赵亮以前在古文课上学过,“荐枕席”三个字,其实就是以身相许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侍寝。像思雪这个级数的美女跟他说出“让我陪你睡觉吧”这样的话,即便是早有思想准备,可仍旧是令他心跳漏掉两拍,险些喘不上气来。   “额……你要不要先洗个澡?”赵亮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傻缺。   思雪闻言一愣,旋即又反应过来,娇声浅笑道:“哼,坏家伙!”说着,便站起身来,施施然的去往外间的浴房。   赵亮眼见思雪离开,先是扶着胸口长长吁出了一口气,然后赶紧触发时空对讲机的芯片,呼叫屠四海。折腾了大半天的功夫,他还有正经事儿没办呢。   “喂,小赵吗?有什么情况赶紧说,我都要下班啦。”屠四海的声音在耳中响起:“祖师爷还好吗?你有没有替我照顾好他老人家呀。上次忘了提醒你,有机会的时候,千万要记得求祖师爷传授窥心摄魂大法的下半部啊,都已经失传很久啦,你要能重新捡起来,那得是多大的福气呀!”   赵亮心道:窥心摄魂大法的下半部?不是我吹牛,您老现在还会上半部,就应经是很大的福气啦!要不是我,两千多年的昏暗派,估计没一个会读心术的。   他的时间紧迫,等不了屠四海啰里啰嗦,赶忙插话道:“处长,咱回头再聊祖师爷的事儿啊。我已经布置好了抓捕穿越者的机会,请您赶紧立刻马上派小雅过来!”   屠四海一听来了精神:“哦?是吗?这么快就有机会啦?你小子可以呀,工作越来越娴熟啦。一定是祖师爷给了你很大的支持帮助吧?我就知道。你现在把坐标节点发给我,趁着郑卢雅还在食堂吃饭呢,我现在就通知她做准备。如果传送中心那边没问题的话,最晚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到达。”   听屠处长这么说,赵亮终于放下心,他刚准备要回话,忽然之间,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此时,已经洗好澡的思雪,正赤裸着身体出现在赵亮眼前。   我尼玛!鼻血要流出来啦!不等赵亮反应过来,思雪一下子将他扑到在榻上,娇嗔道   “喂,喂,小赵,你那边是什么声音啊?”屠四海奇道:“我刚才没听清楚呀,喂?”   赵亮惊恐的喊道:“慢,慢点!不不不……那里不行!”   屠四海急道:“什么?小赵,什么那里不行?你究竟是说哪里不行?”   “你他妈别这么心急,稍微等一下!”赵亮尖叫道:“哦不不不,处长,我刚才不是在跟您说话……嗷,天呐!爽!”   就这样,激动到失控的赵亮,连对讲机都没来及关掉,硬生生的给屠处长直播了一场战斗。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万物再次归于平静,屠四海才在耳机那边幽幽的飙了一句:“丢你老母!”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赵亮才从疲惫中渐渐醒来,他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旁的思雪,心中不禁暗叹:唉,牛郎平日里以放牛为生,吃不饱穿不暖,营养也不怎么跟得上,昨晚,小身板儿差点被拖垮了。思雪这丫头,简直就是呀!照这么下去,看来还真的没办法,到最后只能拼着老命,去试试徐福那个什么鬼销魂丹啦。   他轻轻挪动一下身子,本打算自己偷偷起床,没想到思雪忽然醒过来,睡眼惺忪的瞅瞅窗外,娇嗔道:“累死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赵亮赶忙答道:“哦,都快到中午了吧。”   思雪闻言抿嘴一笑,爬到赵亮身上道:   赵亮心中暗暗叫苦:还别动啊?!屠老头那边的账,还不晓得要跟我怎么算呢。   他拍拍思雪光滑的后背,温言道:“还是快起床吧,我的肚子都要饿扁了。”   思雪非常乖巧,听赵亮既然这么说,赶紧顽皮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便转身起来,伺候赵亮穿衣梳洗。   两个人收拾停当,一起走到前院。一路上,凡是遇见他二人的道童,无不掩嘴轻笑,弄得赵亮有点莫名其妙。他正兀自感到奇怪呢,徐福施施然的走过来道:“呦,你终于肯起床啦?昨晚动静好大呀。”   “啊?动静很大吗?”赵亮惊愕的问道。   徐福先是看看站在一旁,一脸无辜模样的思雪,然后又对赵亮笑道:“大哥,咱们这座小道观地方不大,所以您老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实在太过清晰。我倒是无所谓啊,就怕孩子们都被你给吓坏了。”   赵亮整张脸顿时羞的好样红布一样,尴尬的扯道:“啊,那什么,该开饭了吧?我饿的受不了了。”   徐福也不好让赵亮太难堪,赶紧顺坡下驴:“是呀,就等你和思雪姑娘了。今天天气有点燥热,所以我吩咐童儿将饭桌统统摆到院子里,大家边吹着小风乘凉,边吃饭。”   随着师父一声令下,众道童七手八脚的在院子当中摆开五六张桌子,将午饭和杯盘碗盏码放整齐。赵亮大大咧咧的居中而坐,思雪陪在左边,徐福陪在右边,长青领着孩子们分桌落座,一起开始用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福端起酒杯,笑意盈盈的对赵亮和思雪道:“来,我先敬国师和嫂子一杯,祝你们……祝你们早生贵子,哈哈哈。”   小黑听得大感有趣,吵吵嚷嚷的招呼大家一起敬酒,把思雪羞臊的满面通红,紧咬着嘴唇对赵亮娇嗔道:“都怪你,都怪你,喊那么大声,叫他们都知道了!”   赵亮又好气又好笑,正要假装板起脸来,训斥徐福和小黑两句,可是就在这时,只听到空中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biu的一下,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有一道白光闪过。   还没等在座众人反应过来,一个好似棺材一样的第五代时空穿越航行机,凭空出现在院子当中! 第八十七章 老娘又来早了   “我滴老天爷呀!闹鬼啦!”   道童们被突如其来、凭空闪现的航行机吓的哇哇乱叫,撞翻桌子、踢倒凳子,饭碗菜盘摔碎一地,纷纷眼泪汪汪的四散逃开。   此时,只见穿越航行机的舱门慢慢掀开,一身古装打扮的郑卢雅从里面好奇的探出头来,同样被眼前的混乱状况吓得一愣:天呐,我怎么降落在人堆里啦?!   赵亮反应最快,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朝魂飞魄散的众人大喝道:“全都不要乱!这位就是天庭派来凡间的仙姑——郑卢雅郑仙姑!”   他故意喊出小雅的名字,好给对方确认身份的信号。   郑卢雅闻言立马明白过来,一边往外面爬,一边略显尴尬的说道:“嗨——大家好!”   徐福最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郑卢雅面前,扑通一下俯身跪倒:“小道徐福拜见郑仙姑!仙姑法驾临凡,弟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眼见师父如此,长青、小黑以及那些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娃娃们,也慌忙跟着凑上前来,把郑卢雅团团围住,不停地磕头问好。只有思雪一个人,还兀自呆坐原地,用两只小手紧紧捂着嘴,惊恐的望着郑卢雅,说不出话来。   赵亮尴尬的笑笑:“呵呵呵,小雅,你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吃点儿?”   惊魂未定的道童们将满地狼藉收拾干净,又重新摆好一桌酒菜,供仙姑享用。在徐福的强烈要求下,赵亮无可奈何的将主位让给了小雅,自己则与徐福、思雪、小黑、长青陪在一旁。   郑卢雅同样也是惊魂未定,喝了两杯酒压惊后才感觉稍微好点,她瞪了一眼只顾嘿嘿傻笑的赵亮,接着把目光转到思雪的身上,打量片刻然后问道:“她就是昨晚那位?”   “昨晚?什么昨晚?”赵亮大吃一惊,垂死挣扎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郑卢雅没好气的冷笑一下,道:“还装傻?就是昨晚那场激烈战斗呀。”   赵亮脑子嗡的一声,顿时极度尴尬道:“你,你怎么也知道了?”   “我运气好,昨天在食堂吃完饭回到指挥中心,恰好碰上了后半场,”郑卢雅道:“屠处长因为一开始听不清你那边在说什么,所以就打开了免提,整个指挥中心的环绕立体声音响里,全都是你的鬼叫声。”   我尼玛?!赵亮感觉全身血都凉了,只听小雅继续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好在当时是下班吃饭的时间,所以待在指挥中心的人并不多……也就是张末局长、关林局长、科学院的七八位专家,情报通讯中心的十几位同事,以及各处安排在那里值班的三十多个处长、副处长、正副科长和普通探员。”   赵亮听得差点没把血给吐出来,慌慌张张的问道:“那咱们屠处长呢,他怎么样了,说什么了吗?”   郑卢雅答道:“老屠倒是啥也没表示。跟你通完话之后,他只说自己心脏有点不舒服,被人抬到医务室抢救去了。”   “小雅,你跟我说实话,”赵亮欲哭无泪,问道:“你这次来这边,有没有带着就地处决我的秘密任务?”   郑卢雅安慰他道:“哎呀,放心啦,局里的领导怎么会那么无聊,因为你浪就枪毙你?行了,赶快给我介绍介绍,我还不认识大家呢。”   赵亮颇感无奈,心想反正着急也没办法,只得长叹一声,把在座众人一一介绍给小雅。   思雪怯生生的问道:“仙姑姐姐,您刚才跟小国师再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哦,刚才啊?没什么的。”小雅呵呵一笑:“昨天晚上,你跟赵亮翻雨覆雨的时候,我们都在天庭听着呢,那声音老清楚了。”   “啊?都听见啦?”思雪吓得花容失色,心道:几十个神仙偷听我做那件事?我的妈呀,想想都不寒而栗,这可叫人家怎么活呀?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嗔怪的瞪了赵亮一眼:“都怪你,叫的那么大声!”   徐福也好奇道:“敢情神仙也有这个癖好?”   “不是我们有这个癖好,”郑卢雅纠正道:“是这个赵亮先生喜欢直播。”   赵亮连忙制止这个话题,打断道:“好了好了,这个事情咱们不再聊了啊。还是先说说任务吧。”   徐福知道郑仙姑下凡是专门来捉妖的,赶紧问道:“要不咱们去我的丹房那边聊?那个地方清净,没人打扰。”   郑卢雅点点头,把筷子一放,站起身来:“行啊,那请你带路吧。”   到了丹房,赵亮找个借口先把徐福给支了出去,好方便他跟小雅单独说话。   见徐福出去把门带上,小雅噗嗤一乐,表扬赵亮道:“这回表现不错啊,给老娘弄了个备受尊敬的身份,不像上次,坐牢不说,还得冒充王小四那个混蛋的老婆。”   赵亮也嘿嘿一笑:“那当然,屠处长都说了,我这个业务越来越娴熟,不仅工作推进的顺利,还得给同志们多好些花头享受才行。”   小雅瞪他一眼:“对,你倒是享受了,却变得比王小四更浪了。好好一个优秀青年,怎么就腐化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思想教育一刻也不能放松呀。”   见她又拿昨天的事情挖苦自己,赵亮懊恼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工作才献身的嘛,况且,身体还不是我的,只过了过干瘾而已。”   小雅笑道:“好啦,不逗你了。干特工嘛,这类事也算稀松平常,没人会在意的。喏,给你带得。”说着,她把一个小包扔到了张亮怀里。   赵亮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包卫生巾!“你?你带这玩意儿给我干嘛?”   “我靠?你还有脸问?”郑卢雅不满道:“当初是哪个家伙从穿越机里玩儿命跳出来,哭着喊着要我帮忙捎过来的?你晓不晓得我这么做,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吗?”   赵亮感觉又好气又好笑:“那会儿不是担心又穿到女人身上吗,才拜托你以防万一。现在你明明知道我是牛郎,还冒险带来,是不是傻啊。”   郑卢雅白他一眼:“你后来又没跟我说不用了,我怎么知道你什么心思。我不管啊,东西都给你拿来了,好歹也要说声谢谢吧。”   “我谢谢你!”赵亮无奈道:“可是这东西我往哪里放呢?你还暂时搁到航行机里吧。”   郑卢雅摇摇头:“你少来,穿越航行机已经被那群孩子们抬到隐秘地方藏好了,我可不要再专门折腾一趟。反正东西是你的,你自己处置。”   赵亮拿她没办法,只好暂时揣在怀里,说道:“今晚那个借用赵高身份的穿越者就会来此,到时候咱俩一起出手,当场把他控制住后,立即传送回去。”   郑卢雅道:“这样还不行。来之前局里交代过了,说眼下还没有查明穿越者的真实身份,如果立刻传送,等于又放虎归山,得不到应有的法律制裁。所以,我接到的命令是,抓捕完成之后,要立即对他展开审讯,了解清楚这个穿越者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   赵亮有读心术这个法宝,对于审讯之类的事完全不担心,于是同意道:“那好,就按你说的来。等会儿你先去找思雪借一套衣服,她的身材跟你差不多,应该合身的。瞧瞧你这件从影楼里淘来的蹩脚货,完全不伦不类呀。幸亏是有仙姑的身份作掩护,不然肯定会被人当成傻子的。”   小雅正要笑骂,忽听门外传来徐福的敲门声:“赵亮,仙姑,我可以进来吗?”   赵亮起身过去把门打开:“进来呗,你的地盘怎么如此客气有礼?之前也没见过你敲门啊。”   徐福嘻嘻一笑:“这不是仙姑法驾在此嘛,小道不敢失了礼数。”说着他跨进门来,继续道:“本来不想打扰二位,但是确实有要事向二位通禀。”   “什么事情啊?”郑卢雅好奇道。   徐福赶忙回答:“是这样,刚才我在前院忙乎,正好遇上赵高手下的人过来传话,说今晚的约定取消了。”   “取消了?”小雅讶然的望向赵亮,不满道:“老娘岂不是又来早啦?”   赵亮也不清楚哪里出了状况,追问徐福道:“对方没说什么原因吗?”   “没说,”徐福摇摇头:“那个手下同时还送来一封书简,说是给小国师亲启,所有原委都写在里面了。”   赵亮伸手接过徐福呈上的竹简,发现卷口的接缝处,还封着火泥签章,显然是要由他亲手拆开。赵亮最怕的就是读古代文字,连忙又递还徐福:“还是你来念念吧,我和仙姑都不喜欢人间的俗字。”   徐福早就了解这位仙长的怪毛病,却不晓得连仙姑也是如此这般,赶紧二话不说的从袖中取出一柄小刀,啪的一下挑开泥封签章,将竹简展开观瞧。   可是没想到,徐福看了老半天,横着瞅瞅,然后又竖起来瞅瞅,却一直没有吭声。   赵亮不禁有些好奇:“喂,我说你怎么不赶紧读一读呀?看天书呐?”   徐福兀自犹豫了一下,道:“额……确实是天书啊,我完全不认识。”说着,他又把竹简拿给赵亮。   赵亮一把抢过来定睛观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卷竹简之上,写的竟然是现代简体汉字! 第八十八章 投资人   只见那卷竹简之上,用现代简体汉字写着:反穿越调查局的朋友们,你们好!我现在已经知道是你们来了,但是我并不害怕。接下来,就让咱们较量一下,看看究竟鹿死谁手。落款:一个你们完全不认识的赵高。   我靠,对方竟然察觉出自己的身份了?这怎么可能?赵亮心中暗想:直到昨天跟赵高在皇宫分开之前,这家伙都没有任何起疑的迹象,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郑卢雅看出赵亮神色异常,赶忙也凑上来瞧那个竹简。跟赵亮一样,小雅面对简体字也先是一惊,随即仔细读了两遍之后,问道:“你暴露了?”   “绝对没有这个可能!”赵亮笃定的说道:“大家都在刻意装扮古代人,倘若没有识别芯片,我根本看不出来赵高就是穿越者,同样道理,他又怎么可能将我一眼识穿呢?”   郑卢雅思索片刻,沉声道:“看来又发生跟马建国一样的怪事了,有人给穿越者通风报信!难道是咱们反穿局里面出了内奸?”   “很有这个可能!”赵亮眉头紧锁:“上回出现马建国的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对此产生怀疑了。没想到,第二次状况竟然发生的这么快!”   徐福虽然听得有些不完全明白,可也知道情况有变,不禁问道:“两位的意思是说,赵高身上的那个妖星已经察觉出咱们的意图了?甚至还有天庭的人给他通风报信?”   赵亮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天庭有没有内奸,还只是猜测而已,目前尚不能确定。”   徐福忍不住吐吐舌头:“那现在麻烦可就大啦。”   郑卢雅还没能完全掌握此时此地的形势,遂开口问道:“你说的麻烦是指什么?”   徐福答道:“之前我们跟北辰老儿暂时握手言和,才有了诓骗赵高,智取妖星的机会。而这个有利的局面,完全是因为公子胡亥想利用我们达到陪同陛下一起巡游的目的,在这其中,正是赵高全力谋划、一手促成的。倘若不是他出面,恐怕北辰老儿绝不肯对我们善罢甘休。到了现在,胡亥的目的已经顺利实现,对小国师的需求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烈,倘若此时赵高因为自身是妖星的缘故,从中作梗,重新挑拨起北辰、甚至是胡亥对我们的敌意,那么接下去,各种各样的阴谋攻势一定会接踵而来。”   赵亮心中同样有着跟徐福相似的判断和担忧,要知道,现在他虽然贵为国师,但是除了能跟秦始皇说的上话之外,在朝中其实并无任何根基和权力。论其实力来,远远不如东周的郑妮大将军。   想当初赵亮在东周执行任务,最牛逼的时候,手里面直接握着宗周六师的一万六千大军和魔王岭的五千山贼兵,另外还有暌离、二丫、申长烈等一大批高手猛将随身保护。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周幽王本人直接跟赵亮翻脸,也未必能拿他怎么样。   可是眼前的状况则大不相同。他是小国师而已,北辰真人可是大国师,足足压他半头;赵高是天子近臣,搞不好随时都能调动禁军出来假公济私;胡亥更是难搞,说不准朝中多少官员大臣都投靠了这个家伙,甘心为他效命;也说不准胡亥为了篡权,私下豢养了多少实力。   如果胡亥和北辰在赵高的唆使下,决心放开手脚对付赵亮等人,那整个道观里面,不是徐福和小黑这样的菜鸟弱鸡,就是长青领着的一帮小娃娃,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赵亮想到这里,急的汗都下来了,现在熄灯道长这个高手不在咸阳,而他身边又多了思雪和小雅两个女孩,凭空又增加了不少变数。尤其是小雅,她可是肉穿过来的,还带着一个时空穿越航行机,一个不小心落入敌人的手中,麻烦可就真是大的不能再大啦!   徐福看赵亮脸上一时阴晴不定,略微沉吟片刻,转而安慰他道:“额,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忧。赵亮,你现在毕竟是陛下钦封的小国师,无论是赵高,还是胡亥,想来都不敢轻易与你为难。唯一可虑的,不过是北辰老儿,但咱们又何曾怕过他呢?”   赵亮听了徐福的话,心中不禁一动:这小子说的对呀。我现在和北辰一样,是关乎秦始皇长生不老的重要人物,所以无论胡亥、北辰还是他穿越者赵高,都不敢大张旗鼓的直接对付我,否则就势必会惹恼了秦始皇。想想看,把这位千古一帝给整的炸毛了,随时都得被碾压成齑粉。   所以,赵高以及他的同党就只能是来阴的,而其中多半是暗杀偷袭之类的手段。倘若他们能趁着徐福的道观此时脆弱不堪,派人进攻得手,那么事后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同时还能向秦始皇证明,我赵亮并非什么水瓶星下凡的真神仙,死了也并不可惜。   赵亮不禁再次怀念起,他在东周时那种兵强马壮的情景,暗自琢磨道:我靠,要是此时能有一支部队在手上就好了,至少可以保护徐福、长青和一帮小道童,以及小雅、思雪两个女孩子啦!   可是,去哪里找能听自己调遣的兵力呢?难道写张灵符召唤天兵天将吗?   忽然之间,赵亮的目光落在了徐福的脸上,一道惊雷刹那闪现在自己脑海中,我的天!怎么把这个家伙给忘了?!   史书中有过明确的记载,齐国方士徐福曾上奏秦始皇,说东面大海中有“三神山”,即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那里有仙人居住,可以得到长生仙药。于是秦始皇派给徐福三千童男童女,另外还有数千士兵、工匠和技师,命他率领大队人马,从琅琊乘坐楼船出海,寻访仙山。后来,秦始皇病死在沙丘,而徐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也就是传说中,他找到了古代日本的九州岛,并从此在那里过上了快乐似神仙的逍遥日子。   此时距离秦始皇翘辫子没多久啦,倘若书上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徐福也应该到了出海寻仙的日子了,这样一来,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找秦始皇,要来成百上千的护卫兵马呀。   想到这里,赵亮问徐福:“你知道海上三神山吗?”   “三神山?”徐福一脸蒙圈:“什么三神山?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一旁的郑卢雅奇道:“你居然不知道?连我都听说过蓬莱、方丈和瀛洲三座仙山,你却不知道?你不会是个冒牌的徐福吧?”   徐福略感惶恐,对小雅鞠躬请教:“哎呀,小道惭愧,还请仙姑指点。”   面对小雅疑惑的眼神,赵亮尝试着解释道:“看起来,历史又跟咱们开了个玩笑。堂堂的徐福,还得靠咱们教他,什么叫做海外仙山。”   郑卢雅反应过来,点点头:“估计多半又是这样尴尬了。不过,你现在干嘛忽然提起这件事?”   赵亮说道:“眼下跟穿越者较量,我们的实力太弱,完全处于劣势。不要说主动出手了,就是提防人家的暗中偷袭,仅凭咱俩加上一堆半大的孩子,也绝对不堪一击。所以我打算利用徐福东渡的项目,请秦始皇作为投资人,给咱们扩充一下实力,好放手跟赵高一搏!”   他转头对仍旧懵圈的徐福说道:“你命中注定要完成一个伟大的事业,那就是率领数千人东渡出海,寻访仙山仙岛,并且自那以后便在岛上自立为王、繁衍后代、名垂千古、永世流传。而这一切,正是从此刻开始的。”接着,赵亮把“徐福东渡”的事情给徐福大概讲了一遍。   这些话要是旁人说出来,徐福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可是水瓶星下凡的赵亮神仙亲口所讲,又有凭空出现的郑仙姑在一旁连连肯定,怎么能不让他深信不疑呢。   徐福越听越兴奋,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为了这个东渡事业而生的呀!不过,“理智一息尚存”的徐福还是有个困惑:“倘若真如赵亮和仙姑所言,那徐福这一辈子也就值了,不过……如此玄幻之事,怎么说服陛下相信呢?”   赵亮挠挠头,问郑卢雅:“小雅,你穿越舱里有电脑吗?便携式的那种,或者笔记本?”   小雅道:“没有。你忘啦,咱们都注射了微运算处理器,根本用不着电脑。不过假如说非要的话,倒是可以把一个嵌入式的平板设备拆下来,它本身就是一台可以独立运行的电脑。”   “那么另外还有什么投影设备吗?立体全析的那种。”赵亮闻言大喜,继续贪心的追问。   “有倒是有,可就是拆不下来。不过,我出发的时候,偷偷带着一个袖珍投影仪呢,路上没事干的时候,还能看看电影追追剧啥的。”小雅好奇道:“你要这个干嘛?”   赵亮心想:我靠,这个丫头胆子好大,什么违禁物品都敢往这边拿,难道就不怕被风纪部给查到吗?他不禁暗叹了一句牛逼,回答小雅道:“有了电脑和投影仪那两样东西,我就可以给秦始皇这位顶级投资人,做个东渡项目的融资路演了。”   郑卢雅又惊又喜:“你不会还要整个融资ppt啥的吧?”   赵亮贼兮兮的笑道:“何止ppt呀,连视频都要放一放呢。” 第八十九章 这样也行吗   赵亮和徐福凑在平板电脑跟前,将郑卢雅亲手制作的ppt反反复复可看了七八遍,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小雅不愧是北大经济系的高材生,一套关于东渡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做的是声情并茂、论据扎实。别说给秦始皇嬴政看,就是拿到现实世界去,专门办个“东渡寻仙”的创业项目,估计也能忽悠不少人掏钱出来。   尤其是徐福,彻底被郑仙姑的本领给折服了,暗自寻思要不要改换门庭,投到小雅的门下当徒弟,那可比赵亮的窥心摄魂大法靠谱多啦!   赵亮把设备都收拾好,喊上徐福去小院找郑卢雅,趁现在时辰还不晚,尽快去面见秦始皇。   等他俩来到思雪的小院,只见郑卢雅此时趴在地上,左手一支笔,右手一支笔,嘴里还叼着一支笔,忙的不亦乐乎。而思雪和长青则端着好几种颜料盒子,在她旁边伺候。   “你这是干嘛呢?”赵亮好奇道。   郑卢雅认认真真的勾完最后一下,将笔一扔,笑道:“大功告成!你之前不是嫌我这身衣服不伦不类,让我找思雪借吗?喏,就是这个啦。”说着,她将铺在地上的一件长裙拿了起来。   那件本来是雪白色的长裙,这会儿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只见两边宽大的袖子,被小雅画出了无数的菱形块,并且涂染成灰白相间的颜色,颇为规整。而衣服前胸和后背的中间位置,则各画了一套太极八卦的图案,四周还围绕着对称的星宿与祥云。   我的天呀,这个丫头居然自己做了件道袍?赵亮难以置信的问道:“小雅,还,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郑卢雅喜滋滋的把衣裙抖了抖,看上面的墨迹颜料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便穿在身上,问众人道:“怎么样,好看吗?”   长青忍不住大声赞叹:“好看好看,天上的神仙都穿这样的袍服吗?”   思雪也说道:“仙姑姐姐穿起来可真美,回头能赐给奴家这么一件吗?”   这个时代,道家刚刚起源不久,方士术士们通常都穿着素色的长袍,顶多就是往上面绣些飞禽异兽罢了,并没有专门的职业工作服。可以说,郑卢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竟然在无意间发明了历史上第一件真正的“道袍”。   果然,徐福说道:“仙姑,您这身打扮才是道门正宗,以后我们道观的人,都应该穿这样的衣服才行!”   赵亮也连连点头:“对对对,你穿起来好像《红楼梦》里的妙玉啊。”   “是吗?真的吗?哈哈哈,”郑卢雅得意的一旋身:“我刚才脑海里正是照着她画的呢,看来模仿的不错。”   徐福好奇的问道:“妙玉是谁呀,也是天庭的仙女吗?”   赵亮怕这个话题扯起来没完没了,赶忙打住道:“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讨论,现在必须出发去皇宫啦!”   赵亮、郑卢雅和徐福三人一路来到皇宫,对内侍说有长生不老的大事,需要立刻秉明陛下。   凡是涉及长生这个问题的,可没有人敢耽搁怠慢,内侍当下便领着他们直接进宫面圣。   这时候大概是下午三点多钟,秦始皇还在朝堂上与几位大臣商议国事,听说小国师有长生要事禀奏,不禁非常好奇,连忙宣召入殿。   赵亮他们一走进大殿,立马就瞧见了站在几位朝臣中间的穿越者赵高,而对方此时也正斜着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几人。赵亮装作没看见,快步上前跪倒:“启奏陛下,微臣给您带来了长生不老的好消息!”   闻听此言,秦始皇不禁一愣,旋即又喜道:“快快平身,小国师有什么好消息,请速速讲来。”   赵亮指着一旁的郑卢雅道:“这位是刚刚临凡的郑仙姑,她奉天庭之命,给陛下送来了长生法门。”   “郑仙姑?”秦始皇略感诧异: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有神仙下凡?敢情他们都跑我这里聚会来啦?不过,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他也不敢轻易怠慢,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问道:“哦?原来是仙姑下凡,不知有何赐教?”   郑卢雅稍微有点紧张,清清喉咙道:“不瞒陛下,我受天庭之托,特来告知,在大海之东,有三座仙山圣地,号曰蓬莱、方丈和瀛洲。彼处乃仙人居住之所,遍布长生灵药,若陛下心诚,可派人前往,求取长生之法。”   “三座海外仙山?”秦始皇兀自有些犹疑,问旁边道:“尔等可曾听说过吗?”   丞相李斯皱着眉摇了摇头,另一位丞相冯去疾也同样表示不知,其余七八个文臣武将一看他俩这样,都不敢轻易对此发表意见,装着沉思不语。   赵高一时间不晓得赵亮为何会提起东渡之事,更无法摸清他背后的意图。但赵高非常清楚,对方是奉命来抓捕他的反穿局特工,两边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所以不管怎样,也要先干扰破坏了再说。   于是赵高开口道:“启奏陛下,臣等从未听说过什么东海仙山,更不知道竟然还与长生有关。东海之外远达万里,波澜壮阔缥缈无垠,向来就不乏穿凿附会的无稽怪谈。那些子虚乌有的神话故事,骗骗无知妇孺尚可,但是小国师拿到陛下面前来攀扯长生大业,恐怕有胡乱邀功之嫌。”   赵亮早就猜到穿越者会出来捣乱,于是不待秦始皇开口,抢先道:“陛下圣明,是不是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请仙姑演示一番,自有分晓。”   “哦?如何演示啊?”秦始皇好奇道。   赵亮先是瞥了一眼赵高,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然后淡淡说道:“请陛下吩咐内侍,在大殿当中立起一面巨大白布,然后再将四周窗户的幔帐放下,我们自会施法演示。”   秦始皇将信将疑道:“嗯,那好吧,若是有办法能证明你们所言不虚,那么也让朕开开眼。内侍,按照小国师刚才的要求,立刻办妥。”   随着他一声令下,内侍和禁卫纷纷行动起来,不消片刻功夫便将一切布置完毕。原本宽敞明亮的大殿,此时已经变得有些昏暗。   赵亮仔细观瞧半天,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从郑卢雅挎着的背包里取出平板电脑和袖珍投影仪,顺手打开电源。   这一通骚操作,顿时把站在旁边的赵高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怒道:我去你奶奶个大头贴呀!你们反穿越调查局的人,竟然能这么玩儿赖的吗?不是说只有我们这样的坏蛋才会破坏规矩吗?怎么你们这些浓眉大眼的正义人士,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使用现代设备呢?   不待他反应过来,小雅已经将电脑和投影仪连接好,并通过投影仪将画面映射在那面巨幅白布上。同时,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人间仙境、旅游胜地。蓬莱仙岛,最美山东。休闲度假、宜居养生,欢迎你们到蓬莱!”紧接着,伴随一阵悠扬的音乐,白布上不断闪现着各种山啊、海啊、游艇啊、滑翔伞啊什么的鬼东西,最后还在白布左上角的地方,出现了一个CCTV的标志。   我尼玛!赵高差点没晕过去:这他妈不是电视台每天都播的旅游广告吗?!这么干也行?   作为从现代世界来到此地的穿越者,赵高对这些东西自然是司空见惯,可是秦始皇和众位大臣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东西,一个个张大嘴巴,吃惊不已。画面里那些山啊海啊的倒是无所谓,但是满天飞来飞去的小人,和迅若奔马的快艇游轮,实在是太过玄幻啦。而且,郑仙姑手里的小盒子,又是如何变出这些仙境般的景致呢?那个洪亮厚重、但口音却极为怪异的声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如果说这都不是仙术的话,那究竟什么才算是仙术呢?如果说这都不是仙境的话,那究竟什么才算是仙境呢?   旅游宣传广告片很快放完,小雅亲手制作的幻灯片又开始自动播放。随着可爱的动画效果,赵亮手握镭射笔,指着白布侃侃而谈,从东渡项目的意义、目的、目标讲起,多角度多方面着重论述了本项目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以及具体的执行方案、项目预算、财务分析和投资风险控制。   此时的赵高差点疯了。他已经完全不能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好像是在做项目融资路演吧?难道?难道我又反着穿越回去了?   正当这位可怜的穿越者,完全凌乱在那魔幻般的幻灯片之时,赵亮的演示已经顺利完成了。投影仪电源关闭,四周的幔帐拉开,大殿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明亮开阔的状态,但是,所有的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之中,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赵高回过神,心中暗叫不妙,正欲开口斥责赵亮,只听秦始皇大喝一声:“赵神仙!你就说你要什么吧!哪怕是跟朕平分天下也没关系!只要能找到海外仙山,你要什么朕就给什么!”   完了!彻底玩儿完!赵高心中暗暗叫苦,倘若现在赵亮说要我的小命,估计秦始皇半点都不带犹豫的,立刻执行!   不过,赵亮可不敢伤害赵高一根毫毛。他的目标是赵高身体里的穿越者,而不是摧毁这个历史人物,以至于完全干扰了之后的发展走向。甚至,他此刻都不能轻易提起赵高,免得秦始皇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过度关注赵高,改变了他在朝中应有的位置和角色。   赵亮眼见秦始皇完全入套,放下心来,对秦始皇说道:“陛下,东渡寻仙,是上天对您的一个考验,故而天庭专门在路上布置了九九八十一难,整个过程中到处都是妖魔鬼怪,非常凶险。所以,此去西天……哦不,此去东海,必须找到一个诚心之人,愿意为陛下历尽艰辛,方能取得真经……哦不,取得长生。”   秦始皇点点头,沉声道:“小国师说的有道理啊。东海仙山缥缈无踪,海里又多是大鱼海怪,想来绝不容易,动辄就有可能命丧波涛之中。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诚心赴险、大忠大勇之人,朕去哪里找呢?”   赵亮踢了正在发呆的徐福一脚,徐福赶紧跪倒在地,扯着嗓子喊道:“微臣徐福,愿为陛下求取长生之术,即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九十章 长生难寻   秦始皇龙颜大悦,问道:“国师、仙姑,你们看徐福他合适吗?”   赵亮和小雅异口同声的回答:“徐福的命格最合适,绝对没有问题!”   “好!”秦始皇终于放下心来,喜道:“徐福,朕早就看出来了,你是朕的福将啊!此去东渡寻访仙山灵药,一路上艰辛凶险,可是你却毫无畏惧、勇挑重担,足见你不负朕一直以来的信任和宠爱呀,赶快平身吧。”   他满意的点点头,又对赵亮说道:“国师,东渡之事,还请你全权谋划,然后再由徐福具体执行。有什么需要,无论是要人还是要钱,完全不用顾虑,尽管提出来!”   赵亮心想:折腾一下午,就等您老这句话呢。他赶忙道:“陛下,徐福东渡,寻访仙山,所需物力极大,包括楼船巨舰和各种物资,估计需要准备两三个月的时间。”   秦始皇同意道:“那是自然。不过朕有耐心,物资和时间都按照你的需求,由李斯全力调配协助。”   丞相李斯赶忙拱手答应:“臣一定全力配合小国师,绝不耽误陛下的长生大业。”   “物资准备的事情还好说,”赵亮道:“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人手。此番前往,得准备三千童男童女,以便寻到仙山之后替陛下举行祭祀大典,以求仙人恩赐长生灵药。另外,还必须调配航行所需的各种工匠技师,以及护卫安全的兵将。”   秦始皇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三千个童男童女,一时间可是不容易凑啊。不过好在还有两三个月的功夫,从就近的各个郡县征集,应该不会耽误了大事。船上的工匠民夫,不必在咸阳找,回头让丞相下道文书,命令琅琊郡的官员负责去准备。至于说护卫的军队,现在就要吗?”   赵亮硬着头皮答道:“现在就要,我和仙姑得传授他们祭祀礼仪,而且也要让徐福跟他们相处熟悉,不至于东渡之时指挥不畅。”   “好吧,既然如此,那反而是最好办的一件事!”秦始皇点了点头:“蒙毅——”   一名中年大臣应声道:“微臣在。”   秦始皇对赵亮道:“这位是上卿蒙毅,他的哥哥就是统帅三十万大军,抗击匈奴的大秦名将蒙恬。他们兄弟俩,都是朕最信任的人。蒙毅啊,你一会儿从朕的羽林铁卫中挑选出一千精锐,再选拔一名年轻能干的将官,组建东渡营。从今天起,让他们只听从小国师和徐福道长的调遣。”   “微臣遵旨,”蒙毅答应道:“臣等会儿立刻去办,请陛下放心。”   赵高在一旁听得暗暗叫苦:转眼之间,赵亮轻轻松松便得到了一支秦军的王牌部队,而且还是精锐中的精锐,以后的问题可就难办啦!   赵亮得意的瞅了瞅面色难看的赵高,笑道:“多谢陛下。臣定当全力以赴,帮徐福尽早完成好东渡的各项准备。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臣也少不了要麻烦诸位大人多多相助呢。”   “这个你不必担忧!”秦始皇大手一挥:“凡是跟东渡寻访仙山灵药有关的,在场的,还有不在场的,朝中大小官员都必须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所有的大臣闻听此言,包括赵高在内,都赶紧齐齐答应:“臣等遵旨!”   赵亮眼看着事情办妥,顺便还把穿越者赵高气了个半死,便准备向秦始皇告退。没想到,秦始皇却提出,想请仙姑郑卢雅移驾后宫,与他的皇后及诸位妃嫔见见面,给她们传传道法福音。   无奈之下,赵亮只好将小雅留下,独自抱着那些绝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装备,和徐福一起逃出皇宫。   一回到道观,徐福便扑通一声给赵亮跪下,连连磕头,把思雪、小黑和满院子的徒弟都吓了一跳。   赵亮也有些大惑不解,边搀起徐福,边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又不是过年,我也没有红包给你。”   徐福此时喜极而泣,哽咽道:“多谢仙长点化徐福,给了我天大的福缘。这回不仅陛下长生有望,连我徐福也可以成就梦想、名扬天下!”   赵亮苦笑道:“你恐怕是对东渡有什么误解吧?到僻静的地方慢慢说!”他拉着徐福一路来到丹房,把门窗都关紧之后说道:“大哥,你不会真以为有什么仙山灵药吧?”   徐福眨巴眨巴眼,懵圈道:“原先还不是完全相信,但是方才看了仙姑的神通手段,再听了您老的讲解,我现在是信的不能再信了。赵亮,您干嘛这么问呀?”   赵亮一拍脑门,心道:完蛋,连这个家伙也给忽悠住了。他赶紧解释道:“之前那些都是骗人的,傻瓜!主要就是为了让皇帝给咱们各种力量!”   “骗人的?”徐福一脸茫然:“您这会儿才是骗人吧?刚才那法器中显现的,明明就是仙境啊!”   “仙境你个大头鬼!”赵亮气道:“就算那是仙境,也不在东海里面,而且你也找不到、去不了!”   咕咚一声,徐福立马瘫坐的地上,惊恐的说道:“仙仙仙仙仙长,您可千万莫要戏耍小道啊。这这,这可是欺君杀头的大罪呀!”   “放心,你死不了。”赵亮安慰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此去东渡,什么山啊岛啊肯定能找到,但绝对不是仙山仙岛,更不会有仙人灵药,而秦始皇明年肯定会死掉。到那个时候,赵高这家伙会与李斯联手,帮助公子胡亥逼死他大哥,阴谋篡位。此乃天数,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而你呢,就带着那几千人,留在一个风景如画、没有强敌的岛上,开开心心的过小日子!”   徐福兀自吃惊:“那怎么可能?随行的一千羽林铁卫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他们又哪会听我的命令?”   “所以才让你现在就开始统领他们呀!”赵亮道:“你先在他们心中建立绝对权威,然后等到了地方再告诉他们,留守仙岛是陛下的密旨,所有人必须坚守岗位,听从你的调遣。如此过上个十年八年,那些将士们都在岛上娶妻生子、安居乐业了,也就没人再想回来啦。”   眼见徐福仍旧战战兢兢,赵亮又说:“你听我跟你讲啊,这世界上没人能真正长生不老,但是干好了,开创基业、荣华富贵绝对没有问题!相信我,你的命里有这份机缘,肯定能逢凶化吉、万事亨通的!但是,现在万万不能露出一点儿破绽,就算对长青也不能讲出实情,否则立马就是个死,你懂吗?”   徐福呆呆的出了会儿神,接着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只有熬到大船出海,才算是真正安全,对吧?”   赵亮笑道:“这就对啦!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必须守口如瓶,对外一定要坚称海外仙山之事,直到完全脱离陛下的掌控范围,到那会儿他自己也有一摊子事情要忙,就顾不上你啦!否则,无论是乾坤淬金炉,还是北辰赵高,他们终究不会放过你,迟早利用皇帝的手,将你完全铲除。”   徐福苦涩的点点头:“我明白了,赵亮仙长是在全力搭救徐福!我一定要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仙长,之后你跟我一起走吧,还有师兄,否则留在这里后患无穷。”   赵亮笑道:“我和你师兄就不用你操心啦。搞定赵高身上的妖星,我和郑仙姑便能返回天庭复命,而熄灯道长则去创立他的昏暗派,从此为世间主持公道。现在想来,这昏暗派的昏暗二字,恐怕也有躲避大秦朝廷搜捕的意思。不过也不用担心,要不了多久,大秦也会完蛋,就没人为难他啦。”   徐福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不过他坚信赵亮真的是水瓶星宿下凡,还有那位仙姑,他们都是神通广大之人,听话准保没错。   赵亮把徐福从地上拉起来,又宽慰几句,眼见徐福逐渐平静下来,神色恢复如常,便放下心来,打算去把平板电脑和微型投影仪放回穿越航行机。忽然之间,他记起了自己怀里揣着的那包卫生巾,不禁心念一动:我要是顺手把卫生巾也放回去,小雅知道后,说不准又会把它拿来捉弄我,逼着我随身携带,干脆,我还是将其处理干净为好。   想到这里,他把卫生巾取出,丢给了徐福:“哎,你等会儿炼丹的时候,把这玩意儿烧了。”   “这是何物?”徐福拿在手里摆弄道。   赵亮顺嘴回答:“哦,这是天庭上的女人,来月经的时候用的东西。”   徐福微微一愣:“啊?天上的仙女,也,也来那个?”   “废话!”赵亮不耐烦道:“大家构造都差不多,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东西不能流落人间,赶紧烧掉烧掉!”   徐福仍旧有些懵圈:“哎呀,这居然是天界的神物呀?”   赵亮正欲再催促,忽然看见长青一脸惊恐的闯进丹房:“国师,师父,大事不好啦!”   “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赵亮被他吓了一大跳,赶忙开口问道。   长青结结巴巴的回答:“外面……外面来了大批秦军,把咱们的道观团团围住,师弟们都吓哭好几个!”   徐福也是一惊,以为东渡的骗局被皇帝识破,现在派兵前来拿他问罪,慌得哆哆嗦嗦,不知所措。   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长青:“他们进院子了吗?有没有管事的人找你问话?”   长青连连点头:“额……并没有进来,只是黑压压的站满了整个街道,有个大官模样的人,要见你们。”   “我去,一惊一乍的,”赵亮笑道:“徐福,这是蒙毅把羽林铁卫给你送过来啦,瞧把你给吓得。长青,陪着你师傅先去见他们,我先把手上的东西处理完马上就来。”说罢,他抱着设备一溜烟儿的跑去找航行机了。 第九十一章 东渡营   赵亮施施然的来到前院,看见徐福正陪着一位官员说话,那名官员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朝堂上见过的蒙毅。显然,正如他之前所料,是这位蒙大人给他们送兵来了。   蒙毅见赵亮出来,赶忙上前施礼:“小国师,下官奉命带领一千羽林铁卫,向您报到。”   赵亮赶忙笑道:“哎呀,蒙大人的效率可真是高啊,转眼就把事情办妥了。”   蒙毅也笑道:“此事关乎陛下的长生大业,下官不敢有丝毫耽搁。蒙奇,你过来见过小国师。”   后面站着的一位年轻军官,快步上前,向赵亮单膝跪倒:“末将蒙奇,拜见小国师。”   蒙毅指着他笑道:“这孩子是我的亲侄儿,我大哥最小的一个男娃。之前一直吵闹着要去边关,追随他父亲和哥哥们打仗杀敌,但是大哥嫌他年纪太小,功夫练得还不到家,所以没有同意。此番陛下命令组建东渡营,专门叮嘱要选拔一个年轻可靠的人带队,我想了一下,整好让蒙奇跟着徐福道长去历练历练,以后回来也好报效朝廷。”   赵亮一听说蒙奇竟然是大将军蒙恬的幼子,赶忙伸手将他扶起,仔细打量。只见眼前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虎背蜂腰,眉目间尽是彪悍勇猛之气,配上一身的铠甲战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愧是将门之后。他不禁心道:蒙毅这家伙果然狡猾,眼瞅徐福东渡之事,关乎到秦始皇的长生不老,便趁着自己负责挑选羽林铁卫的权力,把自己的亲侄子给安排进来。倘若徐福此行真的能找到仙药,那么蒙奇跟着一起立功受奖、封侯拜相自不必说;即便是找不到,蒙奇仅仅是负责护卫的将官,也不用跟着担什么太重的责任,可以算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呀。   至于说东渡路上凶险重重,那就更没有什么关系啦。他们蒙家祖孙三代武将,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靠着刀头舔血搏取功名的?东渡再危险,也总不至于,比天天在边关和匈奴人干仗危险吧。   所以蒙毅的这个算盘,打的绝对划算,不愧是大秦朝廷当中常胜不倒的老行家。只不过,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眼下的安排不仅仅是谋求家族荣华富贵的布置,更是保存他蒙氏一族血脉的万全之举。蒙奇跟着徐福跑到海外,恰好避开了一年之后,蒙恬、蒙毅兄弟所面临的飞来横祸、灭顶之灾。   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赵亮目前还真的挺需要蒙奇这样一个带队将军的。要知道,接下来赵亮要对付的,可是秦始皇的宠臣——中车府令赵高,甚至搞不好还有公子胡亥和大国师北辰真人。蒙奇虽然年轻,但他出身大秦最显赫的武将世家,他爹是战功赫赫、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他叔是执掌天子亲兵的国府上卿,秦国军方的名将大佬们,蒙奇不是叫伯伯,就是喊干爹,活脱脱一个顶级官二代啊!很多事有他出面,别说赵高,估计胡亥都不敢轻易炸刺儿。   赵亮高兴道:“好好好,蒙奇将军一看就是大将风范,有你一起东渡,徐福可谓是如虎添翼啊!”   徐福也笑着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之前真的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派小奇跟我搭档,哈哈哈哈。”   “啊?你们之前认识?”赵亮好奇道。   蒙奇赶忙解释:“启禀小国师,我和徐福大哥可以说是莫逆之交,以前玩的最是相熟。”   眼见赵亮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徐福也笑道:“不瞒仙长您说,我刚来咸阳那会儿,闲的没事,经常和小奇一帮兄弟到醉风楼、清雅苑等地方去玩,嘿嘿嘿。”   赵亮心道:我去,徐福可以啊,怪不得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在秦始皇那里混出名堂,引得北辰真人心生嫉妒,非要致之于死地不可,敢情这家伙真的是交友广泛、八面玲珑啊。估计他能见到秦始皇,搞不好也是这帮一起混风月场所的好哥们儿暗中帮的忙呢。   “其实这也是我选蒙奇的原因之一呢,”蒙毅轻抚胡须,笑呵呵道:“他很早便与徐福道长相熟,合作起来也必然会顺畅很多,对东渡之行,有利无害呀。”   赵亮心悦诚服的点点头:“还是您老人家想的周到,足见识人之明、用人之道。”   这一句发出内心的吹捧,立时令蒙毅开怀大笑:“小国师过奖啦,过奖啦!下官惭愧。咱们这便去看看东渡营吧。”   赵亮三人连忙同意,跟在蒙毅后面走出道观的院门。一到了街上,眼前景象令赵亮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即便是像他这样,当过东周的大将军,还曾经带领着千军万马,上过阵、杀过敌,见过大世面的,也仍旧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大秦铁军,名不虚传!   道观门前的街道上,此时已经看不到任何百姓行人,只有一千名羽林铁卫正在整齐列队,把路面塞了个满满当当。这些兵将全部身着黑色铁甲,系着黑色披风,只有黑色头盔的顶上插着雪白的长羽毛,随风微微摆动,煞是好看。每个士兵的武器也都完全一样,统统是右手握长枪,左手持方盾、腰间悬短剑,背后挂硬弩,可谓装备精良。   整条街面的羽林铁卫,虽然人数有上千之众,却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倘若闭上眼睛,还会以为此地空无一人。但是赵亮和徐福却能明显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巨大杀气,正清清楚楚的弥漫在道观四周。   我尼玛,幸好知道这是蒙毅蒙奇领来的援军,不然老子现在就想拔腿逃跑啦!赵亮暗暗心惊,不由得想道:我去,徐福领着这么一群煞星跑到日本,估计横扫全境都不成问题,我这会不会算是改变了外国的历史啊?委员会要不要也追究相关责任呢?   他正在兀自胡思乱想,蒙奇大步向前,来到队伍最前方,先是瞪着凶狠的目光扫过众部下,紧接着猛一挥手。   那一千名好似兵马俑一样安静的羽林铁卫,忽然同时动了起来,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大喝道:“东渡营,参见国师、徐福道长!”   巨大的声浪如同炸雷一般突然响起,吓得徐福不禁后撤了半步,赵亮倒还好,硬撑着身体没动,但是耳朵也同样有些嗡嗡作响,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蒙奇转过身,又对着赵亮躬身施礼:“启禀国师、道长,羽林铁卫东渡营,奉命前来报到!”   赵亮不愧是当过东周大将军的人,他努力回忆着当初胖将军褒富教过他的军中礼仪,也不管东周的那套玩意儿拿到这里对不对路,赶紧上前一步,扯着嗓子大喝道:“将士们!我乃天上水瓶星宿临凡、陛下钦封的大秦小国师赵亮!从今日起,尔等正式加入东渡营,追随徐福道长,远出东海、寻访仙山,成就陛下的长生大业!毫无疑问,尔等皆是我大秦百万将士之中,最勇敢、最忠诚、最善战的猛士,否则也不会被陛下选拔出来,肩负如此重任。以前,你们的敌人是六国的军队、是百越、是匈奴!而以后,你们的敌人,是茫茫大海、是惊涛狂狼、是一切的未知和未知的一切!”他略微想了想,赶紧又加上一句:“以及那些妄图伤害我和徐福道长的人!明白吗?”   蒙奇朗声答道:“卑职明白!凡是敢阻挡东渡之路、妄图伤害国师、道长之人——杀无赦!”   一千名羽林铁卫同时起立,怒喝道:“杀!杀!杀!”   赵亮险些被声浪掀翻,强撑着身子说完了最后一句,也是从东周剽窃来的一句:“天佑大秦,我军必胜!”   “天佑大秦!我军必胜!”蒙奇和羽林铁卫重复着赵亮的结束语,喊声震天。   此时的徐福,早已经被眼前这一幕激动的热泪盈眶,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而老将蒙毅则略感诧异,站在赵亮身后小声问道:“额……我说国师啊,您老以前是不是也在军中干过呀?怎么我感觉,您这是好像要立马带着儿郎们,跑出去找人打架呢?”   赵亮尴尬的笑笑,心道:当初学的这套东西,就是临上阵前走的流程,估计拿到这里是用过头了。他赶忙转移话题,问蒙毅:“上卿大人,让您见笑了,接下来该做什么?还请您赶紧给安排一下。”   蒙毅点点头,对蒙奇吩咐道:“你点选一百名武功身手比较好的留下,作为随扈亲卫驻守此地,道观地方不够的话,就征用旁边的民宅居住。其余人等,暂时拉回兵营待命,随时听候调遣!”   “末将遵命!”蒙奇大喝一声,转头向部队传达命令。蒙毅则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给赵亮双手呈上:“小国师,此乃用兵的虎符,还请您和徐福道长妥善保管,待东渡任务顺利完成之后,连同麾下兵马一起交还陛下。”   赵亮闻言赶紧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便交给旁边的徐福:“放心吧,我们会小心收着的,辛苦蒙大人了。”   蒙毅笑着拱拱手:“国师客气,为陛下效命,何言辛苦。今后有什么用得着下官的地方,请国师和道长尽管开口,蒙毅定当倾力相助。部队移交完毕,下官还得回宫复命,这便先告辞啦。”   赵亮和徐福赶紧开口道别,目送蒙毅登车离去。   送走蒙毅,赵亮又开始担心起郑卢雅来。留在后宫这么许久的功夫,也不知道小雅怎么样了,不会穿帮露馅,惹出什么麻烦吧?   徐福不知道赵亮此时的心思,先是忙乎了半天,领着长青安顿一百名护卫的居所。一来他不想打扰周围的邻居,二来也是为了守在自己身边更周全,所以将那些人一股脑的都留在了道观中安身。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保镖们都伺候妥当了,徐福擦了擦汗,又忙不迭的钻进丹房,不知道跑去鼓捣什么。   赵亮闲着实在没事,一边琢磨着接下来抓捕赵高的行动,一边溜溜达达的走进思雪的小院。   见他来了,思雪欢喜的像一只小鸟,三步并作两步的扑进赵亮怀里。   赵亮顿时忍不住色心大起,盘算着要不要趁大家现在都在忙碌,无人理会这里,抓紧时间和思雪做做运动。   思雪年龄虽然不大,但自小受的就是这方面的训练,一瞧赵亮那副德行,不用开口,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于是假装嗔怪的撒了撒娇,便俏脸绯红的拉着赵亮来到里屋。   此刻赵亮早已是精虫上脑,急不可耐的脱去袍服,赤条条的站在卧榻旁边,对着思雪狞笑道:“哈哈哈,小丫头,哥哥我来啦!”   思雪似嗔还羞,正欲说话,卧室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郑卢雅边进来边喊道:“赵亮,你死到哪里去了?” 第九十二章 要命的仙丹   思雪吓的惊呼一声,盯着小雅说不出话来,而赵亮更是惊愕万分,一时间光着屁股,不晓得该往哪儿藏。   郑卢雅也同样被赵亮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满脸通红的转过身去,怒骂道:“你这个混蛋!大白天的在干什么?”   赵亮一脸无辜,看看窗外道:“这会儿已经天黑了呀。”   “废话!这是重点吗?”小雅背冲着赵亮,急的直跺脚:“你这个浪货,比王小四还可恶。赶紧穿上衣服出来,我有急事找你!”   说着,小雅红着脸、低着头的跑了出去。   思雪兀自担心道:“仙姑刚才生气了,不要紧吧?”   赵亮一边穿裤子一边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别害怕,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什么是女朋友?”思雪好奇问道。   赵亮把裤子提好,又慌慌张张的穿袍子,解释道:“女朋友就是情人、相好的,今后可以做老婆的。”   思雪站起身,帮着赵亮系腰带,笑道:“那这么说,奴家算是国师的女朋友喽?”   “算,算,必须算,”赵亮急的满头大汗,整好衣服往外就跑,还不忘喊道:“你当然才是女朋友!”   郑卢雅站在院子里,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看着赵亮急吼吼的跑出来,忽然噗嗤乐道:“刚才不好意思啊,破坏了你的好事。”   赵亮见小雅没有再生气,稍微轻松了些,叹道:“刚才真把我吓死了,进来也不敲门,还被你看了个清楚。”   “我呸,谁稀罕看你呀?”小雅瞪他一眼,悠悠道:“再说我看见的是牛郎,又不是你。”   赵亮老脸一红,心道:幸好是牛郎,若是我的话,那岂不是更加糟糕?他记起正事,赶忙问道:“你这火急火燎的究竟怎么回事啊?是后宫那边出什么状况了吗?”   “后宫倒没什么意外。我就是给一大帮娘娘们上了两个多小时的课而已,给她们讲了讲后现代经济学的一些基本理论和经营管理方面的逻辑框架。”郑卢雅语气非常轻松:“但愿对秦国皇宫以后的日常运转有什么帮助吧,唉,她们那套管理模式太落后了。”   赵亮都听傻眼了:我去,这个丫头真是胆子超大,什么不靠谱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还教娘娘们学习现代企业管理?难道她是嫌这帮人的宫斗水平太低吗?估计以秦始皇那些老婆们的认知水平,现在都被小雅整的开始怀疑人生了吧?   不过想是这么想,赵亮可不敢这么说,他干笑道:“嘿嘿嘿,还是小雅你水平高,换了是我都不晓得能讲什么。这完全是学以致用啊,了不起,了不起。”   小雅白了他一眼:“得啦,少拍我马屁!你这个浪货,赶紧给我!”   “啊?赶紧给你?”赵亮顿时懵圈,下意识的捂紧了自己的领口:“你你你,你想要我什么东西?”   郑卢雅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气的踢了赵亮一脚:“你的脑袋里成天装的都是些什么龌龊想法啊?老娘是跟你要那包卫生巾!”   赵亮一脑门儿黑线,心想:我早就料到这个鬼丫头不会轻易放过我,还专门检查我有没有随身携带?他嘟囔道:“你要它干嘛呀?”   郑卢雅小脸一红,然后又装着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亲戚来了。”   “你亲戚?也穿越了?”赵亮冒完这个傻泡儿,立马又反应过来,卧槽,小雅说的亲戚,可不是传统的意思,赶忙再次确认道:“怎么?到日子了呀?”   “是啊,谁知道你会突然要求我过来支援,而且再次被你给晃点了呢?”小雅有些懊恼:“宫里的妃子暂时给了我一些布带子,但是很不舒服,想想还是用你的吧。”   赵亮颇感尴尬:“我的?你这话说的,我就好像是个变态一样。不过东西不在我身上,我得去找人要。”   “找人要?找谁要?”郑卢雅不禁吃惊:“你把那包东西给谁了?思雪吗?”   赵亮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怎么会那么糊涂,把现代的东西给古人用。我没有给思雪,而是给了徐福。”   这句话说出来,小雅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夸张了,“你这个大变态”几个字呼之欲出。   赵亮连忙解释:“你千万别想歪了啊,我给徐福是让他帮我烧了,这样不会给这个时代留下痕迹。”   “你是傻瓜吗?”小雅怒道:“要烧你不会自己烧啊?赶紧把东西给我要回来!”   赵亮忙不迭的答应,赶紧跑去外面找徐福,小雅兀自对他不放心,也跟在后面一起出来。赵亮连着问了两个道童,才得知徐福一直躲在丹房里,于是和小雅直奔那里。   一进丹房,赵亮便大喊道:“徐福徐福,我给你的东西在哪里,快快给我。”   徐福正蹲在炉子前炼丹,听到赵亮的喊声,站起来好奇的问道:“额……什么东西?”   赵亮几步来到他的跟前,用两只手比划道:“就是之前给你的那个小包,这么大,方方正正的,上面各种花纹……哎呀呀,就是天上仙女用的那个!”   徐福恍然大悟,下意识的看了小雅一眼,气的小雅差点想把赵亮杀了。只听徐福道:“那个东西我放到丹炉里烧了。”   “哦——”赵亮叹了口气,对小雅无奈道:“晚了一步,他给烧掉了,对不起啊。”   郑卢雅也无奈的摇摇头,气道:“唉,烧了就烧了吧,这样也安全些,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先凑合着了。”   赵亮歉意的摊摊手,正欲再安慰一下对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转头问徐福道:“你刚才说什么?放在丹炉里烧了?不应该是放在炉子下面烧的吗?还是说,这两种说法没有什么区别?”   徐福有点没听明白,顺口答道:“当然有区别了。炉子下面是放木炭生火的地方,丹炉里面是炼制丹药的地方。”   “我去!那你刚才说,把那东西放丹炉里面烧了,究竟是什么意思?”赵亮讶然道:“难道是……炼丹啦?”   徐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碰上这么难得的神物,当然不能浪费了。我试着把神物拆开,发现里面居然有很多小颗粒,可以吸附红铅天葵。最神奇的是,颗粒吸满了天葵之后,还能将其完全锁住,没有丁点儿渗出或外泄,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以前我们炼制仙丹的时候,总是把瓶中的天葵直接倒入丹炉中,与其他药材混合,既不方便,又非常浪费,有时候一招不慎,药材与天葵未能融合,还得废掉一炉,重新来过。可是有了仙姑的神物,局面则大为改观啦!我将神物吸满红铅天葵之后,连里面的颗粒带外面的棉布,一股脑的投入丹炉,您才怎么着?炉底的火焰通过孔洞进入丹炉后,顿时引燃神物,转眼之间就将神物烧化,与各类药材完全胶合在一起。这回练出的仙丹,比之前的成色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赵亮听得一脸蒙圈,问道:“这么快就炼好丹啦?”   “炼好了呀。”徐福点点头:“红铅天葵向来都是仙丹的最后一味,不似其他材料需要久制,所以放入之后,很快便大功告成了!你们不知道,前段时间出了太多状况,我这里的丹药都断供许久了。很多之前早已经付过定金的老主顾纷纷派人来催,就连宫中专门为陛下掌管丹药的刘公公,今天在宫里碰到还问我呢。所以刚才一出炉,我便吩咐弟子们赶紧给大家送去了。”   赵亮语气有些不淡定了:“连秦始皇那份也送去了?”   徐福道:“是呀,当然得先紧着陛下来啦。他那份用的料最足,我特意安排长青去的。”   我的天呐,赵亮顿时感觉一阵眩晕:现代卫生巾里面不晓得有什么化学成分,把那玩意儿烧化之后吃到肚子里,会不会死人呀?尤其是秦始皇,历史上记载,他正是在这段时间突发怪病,医治无效才挂掉的,不会跟这个有关吧?   郑卢雅也是一脸黑线:“赵亮,你问问他,还有没有那个仙丹了,干脆咱俩一人一颗,吃完两腿一蹬,省得回去被局里给枪毙了。”   清晨时分,赵亮在噩梦中惊醒过来。   在刚才的梦境里,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紧紧的扼住了赵亮的喉咙,令他无论怎么挣扎,始终也无法挣脱。就这样,黑影拖着赵亮来到大秦皇宫,秦始皇正坐在高高的御阶上,命令站在下面的赵高,指挥着一队羽林铁卫,将郑卢雅、熄灯道长、徐福、思雪、小黑和长青等一众弟子捆绑跪地,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挥刀斩杀。赵亮看的惊恐万分,想拼命狂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紧接着,那个可怕的黑影又掐着他的脖子,穿越了茫茫无垠的时空隧道,回到了现实世界。在那里,等待着赵亮的,是关林副局长和历史评估委员会的罗教授他们。只听关林大声宣布,原来赵亮就是那个失踪了的X级特工,他违反了《国家历史穿越法》,背叛了反穿越调查局。赵亮感觉自己无比的冤枉,想大声抗议,可仍旧因为被那黑影掐着,完全出不了声。而在一旁围观的张局长、朱老师,还有屠处长,也都极度失望的看着自己,不住摇头。   随着关林一声令下,宣布立即处决叛徒赵亮,那个黑影发出阵阵狞笑,掏出一把手枪,将冰冷的枪口直接顶在了他的头上。   就在扳机被扣动的那一瞬间,赵亮吓得从梦中醒来,两眼望向房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都没缓过神。刚才的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了,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无法确定,自己此时究竟身处何方。是仍旧在大秦执行任务?还是已经回到了现代世界?   赵亮做了个深呼吸,慢慢转头,一眼看见了躺在旁边呼呼大睡的徐福,心里才踏实下来:我靠,吓死老子了。   他坐起身子,努力尝试着回忆之前的种种事情。屠处长曾经告诉过他,根据科学院研究显示,时空穿越会对穿越者造成生理上和心理上不同程度的影响,尤其是对于魂穿者的精神干扰,存在着难以估量的潜在伤害。比如:记忆力消退、产生幻觉、逻辑思维丧失、迫害妄想症等等,都是有可能出现的。换句话说,变成精神病的概率极大。   我尼玛,刚才那个噩梦,怕不是精神病的前兆吧?赵亮暗暗心惊:回去可得到医院好好查查,或者跟处长请个假,一两年之内不能再出任务了。   赵亮又瞅了瞅一脸傻笑的徐福,心中不禁暗叹,昨天郑卢雅鹊巢鸠占,非要两个女孩一起睡,硬是把他从思雪的房中赶了出来。赵亮抱着被子满道观饶了一圈,才发现此处已经被羽林铁卫给住满了,连厨房都有人打着地铺。无奈之下,他只好敲开徐福的门,凑合着挤了一宿。   不行,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打败那个女魔头,夺回我的小思雪!赵亮正在心中暗自盘算对策,忽然之间,他的耳蜗里竟然毫无征兆的,响起了张末局长的声音:“鹰巢呼叫赵亮,鹰巢呼叫赵亮!” 第九十三章 调兵   听到张末局长的声音,赵亮不禁一愣:我靠,又产生幻觉了吧?看来这工作不能再多干了,实在伤身体。然而,接下来的几秒钟内,赵亮意识到这他妈不是幻觉,因为那个略带磁性的女中音又再次响起:“鹰巢呼叫赵亮,听到请回话!”   赵亮赶忙从榻上跳起来,轻声回答:“赵亮收到,请讲。”   “赵亮,我是张末,你能听清楚吗?”张局长道:“周围的环境具备通话的条件吗?如果条件不允许,你咳嗽两声向我示意。”   赵亮蹑手蹑脚的绕过徐福,开门走到外面,答道:“报告局长,可以通话,请您指示。”   张局长说道:“好,现在有个紧急的情况要通知你。你们屠处长心脏病发作,送医院了……”   “啊?是被我前天晚上气的吗?”赵亮惊道:“不过就算是那样,也不至于紧急通知吧?”   张局长没好气的说道:“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急什么?我是说你们处长生病住院,所以现在由我来直接指挥你和郑卢雅,做贼心虚!”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前出现了一个非常紧急的情况。根据烧脑计算机显示,失踪特工流星正在十二星宫中不断闪现,据此看来,他很有可能是主动性的穿越,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赵亮立刻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他极有可能是……叛逃啦?”   “现在还不能完全下这个结论,”张局长继续道:“不过按照数据分析显示,在未来四十八小时内,他大概率会出现在水瓶星宫,也就是你和郑卢雅所处的秦末,明白吗?”   此时,耳蜗内也响起了小雅的声音,显然她也上线了,只听小雅道:“明白,局长,请您下命令吧。”   “请您下命令吧。”赵亮也说道。   张局长的声音显得非常沉着:“好,指挥中心马上把搜索范围的坐标发送到你们的微运算处理器,我命令你们立刻赶往那里,侦查失踪特工的踪迹。他的照片你们之前都看过,遇上了应该不难认出来。”   小雅问道:“假如发现了目标,我们该采取什么行动?是跟踪监视,还是立刻实施抓捕?”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能控制住他就尽量控制住。”张末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尽管你们和他正面交锋,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但是这个人目前不断的穿越,也有可能是在刻意逃窜,而我们派遣足够力量的突击组过去,至少需要十二个小时。所以……一旦发现目标,你们一边通知我,一边想办法制住他。”   赵亮此时产生了一个疑惑,问道:“局长,那名特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传送中心的帮助,他如何能够在不同时代进行穿越?”   “这也正是我们想要搞清楚的问题!”张末沉声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一个存在于我们认知范围之外的力量,正在支持他完成不断的穿越,无论是他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赵亮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不禁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思索片刻,又问道:“局长,我和郑卢雅去执行任务,能带帮手吗?比如……比如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   张末局长显然没料到赵亮会有这个想法,略微犹豫片刻,说道:“尽量不要这样做。如果你有那个时代的武装力量,也只能用在保护你们自身安全上,直接面对失踪特工流星的行动,必须由你俩单独完成。分寸和原则,自己把握吧。”   我靠!自己把握?赵亮心想:这恐怕是下属最怕领导说的话了吧?什么叫自己把握?把握到什么程度才算合理?您老倒是给个准话啊!   没想到,郑卢雅倒是非常干脆,直接答道:“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赵亮暗叹一声,也只好赶紧跟着回复:“明白了,我们立刻行动。”   赵亮在道观的前院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小雅,为难道:“怎么办?带不带羽林铁卫?”   郑卢雅瞥他一眼,说道:“当然不带啦,我们反穿局执行任务,难道还要拉着古代人帮忙吗?”   “反正又不是没这么干过。”赵亮耸耸肩:“当初在东周的时候,如果不是暌离在关键时刻出手,恐怕咱们先秦处除了处长之外,都得被马建国给端了。”   小雅摇摇头道:“那不一样。暌离毕竟只是一个人,又与郑妮的关系非同寻常。你现在打羽林铁卫东渡营的主意,那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赵亮觉得对方说的也挺有道理,但是不管怎么讲,若要他只和小雅两个人,去搞定那个X级别的超级特工,心里实在是有点发虚。于是商量道:“局长刚才不也说了嘛,这个时代的武装力量,可以适当用来保卫咱俩的安全。哎小雅,要不这样吧,东渡营还是带上,但跟咱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尤其是在对付流星的时候,不让他们轻易靠近就行了。”   郑卢雅思索片刻,点头同意道:“那好吧,毕竟你是水瓶星宫的执行人,而我作为支援组,要服从你的命令。不过,你想好怎么说了吗?刚才的坐标显示,那个搜索范围可是离咸阳蛮远的呢,带兵出去,秦始皇能同意吗?”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了,”赵亮点点头:“秦国律法非常严明,尤其是军法方面,更是秦始皇看的最重的。微运算处理器的历史资料显示,五人以内的军事调动,都要直接报给秦始皇亲自批准,否则形同反叛,抓到是要被灭族的。”   “就是说啦,虽然你也没什么族好灭的,”小雅两手一摊:“但是东渡营的将士,就不一定敢陪着你胡闹了。大家留在咸阳城里,可以保护道观不受偷袭攻击,随你怎么发挥都行,可若是要跨出咸阳城门,在外行军几十里,没有嬴政发下的行军令节,谁能听你鬼扯?”   赵亮嘿嘿一笑:“所以啊,我觉得郑仙姑又得跟本国师进一趟皇宫了。”   “去皇宫干嘛?”小雅好奇道。   “我只能再编个瞎话了。”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   赵亮和郑卢雅来到皇宫,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才看着散朝文武百官走出大殿。他俩赶紧催促内侍禀报,说要立刻面圣。   功夫不大,内侍跑了招呼他们,说秦始皇在殿中等着呢,让赵亮赶紧进去。赵亮又在心里盘算了一遍想好的说辞,然后领着郑仙姑一起去见那位千古帝君。   秦始皇一看到他们进来,离着老远便哈哈大笑,显得心情非常愉悦,甚至还直接免了赵亮和郑卢雅下跪参拜的礼节,开心道:“哎呀,两位活神仙来的正好,朕原本还想专门请你们来呢?”   赵亮闻言不禁一愣,好奇道:“哦?不知陛下有何事,要宣召我等。”   “两个事情!”秦始皇伸出两根手指,乐呵呵的讲道:“这其一呢,是要感谢郑仙姑,昨日给宫中妃嫔传道,那真是大获成功呀。”   “啊?大获成功?”赵亮有点发蒙,不晓得秦始皇是不是在说反话,忍不住问道:“额……不知怎么个成功法呢?”   秦始皇满意的点点头:“啊,是这样,朕昨夜特意召见了皇后和几位贵妃,想听听她们有何心德收获,哎呀万万没有想到啊,这几个娘们儿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针对宫中大小各项事宜,都阐述的头头是道,听的朕一愣一愣的。说的夸张一点,其间的筹谋掌控之道,恐怕连朕的丞相也未必能想到呢。如此一来,后宫以往那种沉闷慵奢之气,竟然被一扫而光,你说说,这还不是仙姑的功劳吗?哈哈哈。”   赵亮听得一脑门黑线呐,忍不住看了小雅一眼,小雅却喜滋滋的说道:“下次有时间,我还可以给娘娘讲上几节课。”   “哎呀呀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此便有劳郑仙姑啊。”秦始皇高兴的点点头,接着道:“至于说这第二件嘛,就得感谢小国师了。”   “啊?还有我的功劳?”赵亮更觉得好奇了:“微臣没做什么值得陛下夸奖的事情啊?”   秦始皇摆摆手:“哎,你太过谦了。昨晚徐福进贡的那副仙丹,叫什么来着?”旁边一名内侍答道:“回禀陛下,叫天书仙草丹。”   “哦对,天书仙草丹,”秦始皇微微颔首:“哎呀,果然效力奇高,朕昨晚服用之后,兴奋的一夜未睡,到现在仍旧是神采奕奕,毫不困倦。听那徐福告诉刘公公说,仙丹里加了小国师赐予的一味天庭神物,所以才会产生如此效果吧,哈哈哈哈,朕岂能不谢你呢?”   我尼玛!把卫生巾烧着吃了,还能提神醒脑?赵亮差点没直接傻掉,嗯嗯啊啊的尴尬应道:“这都是应该的,这都是应该的,陛下不必谢微臣。”   秦始皇仍旧异常兴奋开心,估计多半是那仙丹的药劲儿还没过呢,笑道:“嗯,朕本打算赏赐小国师和郑仙姑,可是后来想想,这人世间的金银财宝,恐怕你们也看不上眼,实在是颇感为难呀。究竟该怎么表达朕的这个,这个无比喜悦的心情呢?”   郑卢雅反应极快,见秦始皇已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赶紧开口道:“陛下,小雅正有一件为难之事,不晓得怎么才能处置呢?”   “哦?有什么难事,居然连仙姑也感到棘手?”秦始皇大感意外,不禁询问:“对了,你们进宫求见,恐怕就是因为此事而来的吧?”   赵亮点点头,拱手道:“正是如此。陛下,实不相瞒,我和郑仙姑下凡,依照天庭的规矩,都是被暂时收去法力的。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与凡人也没有太大差别。昨日天宫突然降旨,说欲要顺利开启东渡之行,必须到咸阳城北七十里外的井口镇,搜寻仙山海图,可是……”   “可是什么?”秦始皇一听说要去找出海的地图,立刻来了精神:“难不成还会有人从中作梗吗?”   “微臣正是有此担心啊。”赵亮赶紧打蛇顺杆上:“若是我们两个半仙之体独自前往,唯恐路上遇到什么不测,以至于耽误了东渡的大事。”   不待他把话说完,秦始皇一拍龙案,气道:“糊涂!小国师你怎么如此糊涂?朕昨日不是调给你一千精兵了吗?难道他们都是吃干饭的?还是说,这一千人马不够用?倘若不够的话,朕立刻再给你增派五万大军!”   赵亮当场都听傻了,再加五万?我靠,这个秦始皇为了长生不老,可真是不惜血本啊! 第九十四章 井口镇   赵亮眼见秦始皇如此慷慨,连忙摆手:“用不了那么多的人马,只需要一百来个羽林铁卫随行,就足够了。”   秦始皇道:“这样啊,那至少带上一半的东渡营吧,护卫多些办事也周全。另外,让蒙奇也跟着你们,这孩子在本地长大,对咸阳附近比较熟悉,万一出了什么不测,他也更容易寻到地方官员和当地驻军的帮助。”   赵亮闻言大喜,赶紧和郑卢雅一起谢恩。秦始皇又对旁边的内侍吩咐道:“等会儿你传旨给太尉府,让他们今日签批行军令节,送到小国师那里,命令蒙奇率领五百羽林铁卫,随小国师和郑仙姑去寻找东渡海图。”   赵亮没想到带兵出城的事情居然办得如此顺利,趁着秦始皇好说话的机会,心中一动,又想起赵高这个家伙,于是得寸进尺的说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不知道是否可行?”   “哦?小国师有事尽管讲。”秦始皇爽快说道。   赵亮微微一笑:“此番前往井口镇,我还想有劳中车府令大人也辛苦一趟,陪我们一同前往。”   秦始皇不禁好奇:“为什么让赵高也跟着呀?”   郑卢雅知道赵亮的小心思,猜出他这是想借着带兵出城的机会,顺手把那个穿越者给解决了。于是配合道:“陛下,赵高大人八字属土,最适合寻物之事,带着他在旁边,气场会很符合行动的需要,更有利于成功呢。”   “原来是这样啊,”秦始皇闻言深信不疑,但又颇感为难的说道:“这可是太不巧啦。今天一大早,赵高已经离开咸阳城了。”   “啊?这是为什么呀?”赵亮微微一惊,赶忙问道。   秦始皇解释:“因为不久之后,朕就要出巡天下,而他正好是负责御驾车马的官员,所以赵高申请,要提前去检视几个郡县的道路、驿馆等情况。朕觉得如此甚为稳妥,便点头同意了。只是没有想到,小国师竟然也需要他从旁协助,要不然……朕现在派快马把他追回来?”   赵亮和小雅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意外的神色:我靠,这个穿越者真是太狡猾了。他昨天亲眼看着赵亮搬出了徐福东渡的绝妙招数,不仅当场得到一千精兵强将的助力,而且还把秦始皇给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特别要求所有官员,必须无条件配合赵亮,当时便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一旦赵亮以东渡事项为借口,要求他赵高如何如何,那么便等于彻底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反穿局的特工宰割。   于是,这个穿越者也马上想出相应的对策,紧跟着向秦始皇提出要去前往视察巡游天下的准备工作,合理的令人无法拒绝,进而顺利离开咸阳,暂时避开了赵亮的锋芒。   他娘的,这个家伙准是非常清楚反穿局的手段,知道自己只要不被抓到穿越航行机里,就没有任何危险!赵亮心道:如此看起来,之后的事情还真的不太好办了呀。   秦始皇还在担心,再次问道:“小国师,要不要把中车府令给叫回来呀?”   赵亮看了看小雅,只见小雅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显然也是非常无奈。倘若穿越者赵高是有意离开的,那么就绝对不会轻易被秦始皇给追回来。要是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自然免不了会耽误搜索失踪特工的任务。两个目标孰轻孰重,不用费力权衡也清楚明白。   赵亮赶忙说道:“哦,陛下,不用如此麻烦了。既然赵大人公务繁忙,我等自行前往即可。”他心里暗道:任你赵高奸似鬼,也得喝我赵亮的洗脚水。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直躲在外面不回来?等老子完成了局里交代的任务,再回来收拾你也不迟。   秦始皇兀自有些不放心:“真的无妨吗?东渡的大事可不敢有一点差错啊。”   “请陛下安心,”赵亮答道:“中车府令只是有辅助作用,锦上添花而已,少了他也没关系。不过我和郑仙姑必须赶紧出发了,迟了恐怕耽误大事。”   听他这么一说,秦始皇赶忙道:“哦哦哦,那就不要在此多待了,等二位寻宝归来,朕再为你们庆功。内侍,赶紧陪着小国师他们去太尉府,不得有误。”   赵亮和郑卢雅由内侍领着,到太尉府宣读了旨意,顺顺当当的拿到行军令节,然后便返回道观,跟徐福和蒙奇讲了要出城的事情。   徐福为此大感愕然,因为之前他从未听赵亮提起过,还要去寻找什么仙山海图。不过既然这是天庭的意思,徐福自然也不敢多问。蒙奇则是非常兴奋,东渡营才组建一天的时间,便有了重要的差事,而且还是秦始皇亲自下令,要自己陪同国师和仙姑前往,足见他在陛下心中还是有点分量的。   接到赵亮的指令,蒙奇赶忙跑到兵营点齐五百人马,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列队开拔,护卫着张亮和郑卢雅二人,出了咸阳北门,往井口镇出发。   经历过东周的军旅生涯,赵亮此时对于骑马这种事,已经是非常熟练了,不再像当初去申国巡视那样,连小步颠哒都忍不住鬼叫连天,兴奋难抑。如今的赵亮,在马背上变得从容淡定、操控自如。没想到,郑卢雅的骑术则更是娴熟,她端坐鞍桥、纵马飞奔,显得格外轻松自如。   这两个现代人策马都没有问题,对于蒙奇等羽林铁卫来说,那就更不在话下了。整路人马放开速度,好似风驰电掣一般,自午后离城,到这会儿天色还没擦黑,便已经来到了咸阳北面七十里外的井口镇。   他们一行人来到镇子外面的小树林,纷纷勒马停步。赵亮稍微倒了几口气后,说道:“眼看天色已晚,咱们这么多铁甲骑兵,浩浩荡荡的跑进去,恐怕吓坏了镇上的居民啊。”   郑卢雅知道他不是怕吓坏了居民,而是担心吓跑了失踪特工流星,于是配合的点头道:“而且仙山海图极有灵性,一旦惊扰了周遭的环境,恐怕就找不到啦。”   蒙奇听得有些不解:啊?难道那个什么仙山海图还能长出脚来,自己跑了不成?但是即便心中疑惑,他也不敢发问,赶忙对赵亮道:“小国师,要不我把兄弟们留在此处,就咱们几个先进去查看一番?”   赵亮心中正是这个意思,颔首道:“如此甚好!就让大伙儿秘密潜伏于此,你陪着我俩去井口镇。”他兀自还有些不放心,又问道:“不过,倘若我们遇到危险,怎么通知他们来援救呢?”   蒙奇呵呵一笑:“国师不必过虑。此处是在我大秦境内,又临近京畿,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是有危险,卑职一个人便能料理的妥妥当当,哪里还用得着呼喊救援?我原以为,带这么多兄弟来,是为了摆个排场呢。”   “摆你个大头鬼的排场!”赵亮不满道:“徐福没跟你提起过吗?朝中又奸臣打算谋害我们,你还敢如此大意。”   蒙奇闻言一愣:“啊?居然有人这么大胆?究竟是谁,竟然敢打小国师的主意,徐福大哥从来没跟我说过呀。”   赵亮摆摆手:“哎呀,这些事情以后再详细告诉你,现在先去办正事。你还没回答我呢,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情况,你如何招呼羽林铁卫来帮忙?”   蒙奇不敢怠慢,连忙从甲胄的下摆处抽出一个竹筒,赵亮一看立马乐了:“信炮?”蒙奇见他认识此物,点头道:“正是信炮,拉掉火线,竹筒信炮能向空中射出焰火,高达二十几丈。在夜晚之中,远隔数里也清晰可见。弟兄们看到这个信号之后,便会火速驰援。”   赵亮接过信炮,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不禁又回忆起跟暌离并肩战斗的那段美好时光,心中顿时无限感慨。端详了半天,他才将信跑还给蒙奇,说道:“赶紧把你身上的盔甲脱掉,换套普通装束。咱们这次是暗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蒙奇闻言连忙答应,在两名铁卫的帮助下,将一身的重甲卸下,只穿着里面那件纯黑色的战袍。   赵亮看他收拾停当,便把手一挥,当先走出树林,郑卢雅和蒙奇则赶紧跟在他身后,一起大步向井口镇而去。   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个人便来到了镇子里。出乎意料的是,井口小镇并不像他们之前想象的那样,是个人口稀少的寻常小地方。相反,此时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说起来,恐怕比徐福他们道观门口的那条街道还要繁华很多。   赵亮微微一愣,不禁好奇的问道:“蒙奇,这个井口镇非常有名吗?是旅游胜地,还是要塞关口?为什么会这么热闹啊?”   蒙奇不知道什么叫旅游胜地,但是他清楚这里绝对不是什么要塞关口,同样有些大惑不解:“我在咸阳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皇都附近竟然还有如此繁华的地方。看这个热闹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哪个大县城呢。”   郑卢雅比他俩心细,说道:“有点不对劲呀,你们看街上的行人,可都不是寻常百姓的模样。”   赵亮和蒙奇听她这么说,赶忙留心细看,不禁也赫然发现,道路两旁的那些酒楼店铺和小吃摊位虽然没什么异样,但是在里面喝酒吃饭的顾客,以及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乎都挎刀背剑,一副江湖游侠的打扮。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赵亮忍不住心里暗暗一惊,首先想到的就是——难道赵高派遣了大批杀手,在这里给自己设下了天罗地网? 第九十五章 灭门惨案   想到这个念头,赵亮差点就要蒙奇发射信炮了。我尼玛,粗略的数一下,街面上聚集的那些江湖人士,足足有好几百人,   这要是群起而攻之,恐怕自己三个人根本撑不到羽林铁卫冲过来。   此时只听小雅蒙奇道:“那边的旗子上都画着船帆,你知道是什么标志吗?”   蒙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也看到了街道两边,每隔数十步就有一面黄色旗帜,他略微瞅了一眼,冷哼道:“哼,是渭水帮的旗子。”   “渭水帮?”小雅好奇道:“那是什么组织。”   蒙奇语带不屑:“明面上是一群欺行霸市的恶棍,建立的地方帮会,在咸阳一带颇有势力。暗地里嘛,其实就是公子胡亥豢养的党羽。”   赵亮一听说是胡亥的党羽,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了,连忙说道:“大事不好,赶紧撤!”   小雅和蒙奇都好奇的望着他:“撤?为什么呀?”   赵亮吓得脸都白了,急的连连跺脚:“卧槽,这是赵高布下的陷阱,专门用来围杀我们的!”   蒙奇完全没听明白,兀自四下打量:“啊?什么陷阱?哪里有陷阱啊?”   郑卢雅先是微微一惊,紧接着又镇静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气道:“你胡说什么呀?今天咱们决定来井口镇的时候,那家伙早就离开咸阳了,怎么可能赶在前面布置陷阱?你是吓糊涂了吧?”她伸手一指整个街道:“你睁大眼睛瞧瞧,有人拿正眼看你了吗?”   赵亮听小雅讲的有点道理,于是小心翼翼的朝两旁观察了一下,果然,满大街的人,没有一个对他们留意的。   “哦——刚才吓死老子了。”赵亮长吁一口气,问道:“蒙奇啊,这个鬼地方是渭水帮的老巢吗?”   蒙奇摇了摇头:“不是,渭水帮的总舵就在咸阳城内,说起来离徐大哥的道观还不远呢。而且也没听说,在井口镇这个小地方还有他们的分舵呀?”   “这可就奇怪了,”小雅好奇道:“这么多江湖上的武林人士聚集在此,又到处都是渭水帮旗号,究竟在搞什么鬼呀?赵亮,该不会是和咱们的任务有关吧?”   赵亮心中一沉:“这可说不准。倘若真的有关,那么问题就有些复杂了。走,到那边的摊子上吃点东西,顺便打听打听情况。”   蒙奇一拍肚子,笑道:“国师不说,我还真给忘了,晚饭还没顾上吃呢。国师,咱们别去小摊子啦,那边的酒楼卖相不错,我请二位美餐一顿!”   赵亮摇摇头:“这里情况复杂,你不能再喊我小国师,和你徐大哥一样,直接叫我赵亮吧,叫她小雅。”   蒙奇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爽快答应:“卑职遵命!”   郑卢雅道:“酒楼那里鱼龙混杂、耳目众多,不管打听什么都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反而是那个小面摊,此时没有多少客人,咱们跟摊主聊聊,可能更方便一些。”   说着,她率先行动,往面摊那里走去。赵亮和蒙奇连忙跟在她后面,来到小摊子旁边,找了张干净桌子坐下。摊主眼见主顾上门,赶紧殷勤招呼:“三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赵亮答道:“三碗面条,剩下还有什么好吃的,你尽管都端上来,我们若是感觉顺口了,加倍打赏!”说罢,他给蒙奇使了个眼色。蒙奇非常机灵,从怀中掏出一贯钱,啪的一下拍在桌上。   “好嘞!”一看这三位口气豪爽、出手阔绰,摊主不禁心中窃喜,忙不迭的抄起家伙,热火朝天的忙乎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摊主端着个大托盘,摆在了赵亮他们的桌上。他一边将托盘里冷热荤素的各式菜肴取出来,一边呵呵笑道:“三位客官,别看咱这是个小摊位,但手艺却是祖传的呀。不瞒您说,我爷爷当年可是在宫里伺候过先王的。您几位赶紧尝尝。”   郑卢雅举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肥羊炖塞在嘴里,顿时赞不绝口道:“嗯,真香啊,果然是好手艺!我看比皇宫里的还要好呢吧!”   听她这么捧场,摊主顿时乐开了花,不住的劝小雅再尝尝这个再尝尝那个。   郑卢雅边吃边说道:“老板,你这里的东西这么好吃,可是生意却不怎么样啊。”   摊主无奈的耸耸肩膀:“唉,姑娘,谁说不是呢?大家伙儿都瞧不上咱这小摊子,哪怕你味道再好,也宁可去酒楼饭馆那边人山人海的挤座位。您瞧对面,都站在街上排队了,还是愿意等着。”   赵亮随口道:“平常那边的饭馆也是这么火爆吗?敢情是有什么特别拿手的招牌菜吧?”   “嗨,有啥招牌菜呀?”摊主不屑道:“平时他们根本没什么生意,整天拍苍蝇玩,远不如我这小面摊热闹。也就是这一两天吧,可算是让他们得意起来了。”   赵亮和郑卢雅对视一眼,然后故意说道:“怎么会呢?难道这镇子上的人,一夜之间都改了口味,或者是发了大财,所以都不吃小摊子,全去大酒楼了?”   摊主道:“您三位一看就是过路的客商,所以不知道,这几天啊,我们井口镇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呀?”郑卢雅语气显得有些天真无邪:“是发现什么宝贝了吗?”   “哈哈哈,不是发现宝贝。”摊主忍俊不禁,接着又压低声音道:“就在前天,镇上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   “灭门惨案?”赵亮三人闻言都吓了一跳,忍不住异口同声的惊呼。   摊主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拉过一张条凳,坐到他们旁边,说道:“我们这个井口镇啊,住着一位江湖泰斗,就是当初的西北武林盟主白云凡。”   “白云凡?这人我听说过,”蒙奇对赵亮和小雅解释道:“据说他是我大秦名将、武安君白起的后人。当年武安君因罪被昭襄王赐死之后,白氏一族便流落民间,这白云凡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家学渊源,所以白云凡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在西北一带的江湖上颇有名望,确实曾被奉为西北武林盟主。”   摊主一挑大拇指,夸赞道:“哎,这位小哥见识不凡。你说的没错,就是那位白云凡白老爷子。不过,他已经退隐江湖很多年了,带着家人一直隐居于此。可是就在前晚,白云凡一家突然遭到袭击,被活生生的灭门啦!”   “啊?究竟是什么人干的?”蒙奇大吃一惊。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摊主摇摇头,接着道:“不过听说凶手作案后,在墙上留下了名号。所以这两天,西北各路英雄好汉都汇聚于此,在渭水帮的号召下,准备给白云凡一家报仇雪恨。”   赵亮好奇道:“杀人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报官的吗?大秦律法严明,发生灭门惨案,自然有官府来缉拿凶手,怎么反而要帮会挑头呢?”   “客官您有所不知,”摊主解释道:“官府也出面啦,肤施县的县令已然到达此处,目前正在跟渭水帮的少帮手商议缉凶之事。您要知道,那白云凡虽然上了年岁,但是功夫却仍然了不得呀。况且他还有三个儿子,也都是自幼习武、本领高强,在咸阳一带小有名气。可是凶手竟然能在一夜之间,连他父子四人和十几个徒弟、家眷杀个干干净净,又岂是官府的捕快能轻易制服的?所以啊,渭水帮才会召集各路的江湖好汉,来一起替官府办案。”   小雅好奇道:“照老板刚才说,那个杀人凶手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所以大家现在从各地赶过来,汇聚于此,是打算一拥而上的跑去抓人吗?”   摊主点点头:“嗯,差不多吧,不过我又听人说,好像过不久那个凶手还会路过此地,故而也不用满世界的寻找,只要守在这里就好了。”   “这就有点可笑了,”赵亮摇摇头:“凶手既然犯下了滔天大罪,又留下自己的名号,怎么会再回来呢?尤其是此地现在汇聚了大批高手,隔着八百里就能闻到味儿了,傻子才会自投罗网!”   蒙奇也觉得滑稽,跟着一起呵呵大笑起来。摊主眼见二人不相信自己,不由得着急起来,说道:“是真的,上午隔壁绸缎店的田掌柜才跟我说的,不会有错,不会有错。”   赵亮兀自不信,仍旧低头笑而不语,郑卢雅看摊主有些下不来台,赶忙劝道:“哎呀,老板,别跟我这位同伴儿一般见识。他以前在衙门当过两天捕快,所以一提到断案,就自信的要命,爱钻牛角尖。咱们随意聊聊就得,不用当真的。”   没想到,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说摊主更较真儿了。只听他站起身来讲道:“我这个人啊,眼里不揉沙子,今天上午确实是听老田这么说的。您们三位先且慢用,我去旁边把田掌柜喊来,一问便知。”   说着,头也不回的跑了。赵亮三人看着摊主的背影,不禁面面相觑,接着又哑然失笑:这还真是个较真儿的老实人,连饭钱都没收,也不怕他们跑了。   赵亮他们有自己的任务,所以问清楚井口镇此时的缘由,也就不再上心了。别说是灭门,就算是灭族,有大秦官府和这帮江湖人士,反正轮不着他们操心。于是也不管摊主是不是真的去喊什么田掌柜,继续悠闲自在的享用美味晚餐。   功夫不大,性格认真的摊主去而复返,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生意人。只听那人埋怨道:“我说老石头,你这是又犯什么倔啊,非要拉我过来。”   摊主道:“就占用你一会儿时间,怕什么。”说着,他指着胖子对赵亮道:“客官,这位就是田掌柜。他的侄子在渭水帮效力,之前那些事情都是他跟我说的,准保错不了。”   赵亮尴尬的对田掌柜点点头:“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劳您大驾,刚才无非是闲聊而已。”   “闲聊也得丁是丁卯是卯,”老石头摊主道:“老田,你说说看,现在街上这些人是不是在等那个凶手回来?”   田掌柜拿老石头没办法,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是啊,没有错,我侄子亲口说的。”   “你看看,怎么样?我没瞎说吧?不可笑吧?”摊主对赵亮说道。   赵亮同样拿老石头没办法,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想不通,那凶手怎么会跑回来送死。”   “哦,这个问题呀,”田掌柜一听来了精神,讲道:“听我侄子说,是因为那个凶手不小心,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凶案现场,所以才估计他会回来。”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啊,比命还值钱?”赵亮笑道。   田掌柜兀自想了想,忽然说:“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一本书,叫《降魔图录》!” 第九十六章 此案必须查   一听到“降魔图录”四个字,赵亮浑身一个激灵,险些没把筷子丢掉。郑卢雅和蒙奇同时都察觉出赵亮的异常,不禁好奇的注视着他。   赵亮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可仍旧有点唇青脸白的问道:“田掌柜,您老知道那个凶手留下的名号是什么吗?”   田掌柜得意洋洋的问道:“啊?老石头没告诉你们吗?”   摊主老石头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说道:“老田,你就提过那么一嘴,我也没有记清楚。”   “哎呀,你这老东西,就这还跟人家吹牛呢?”田掌柜嘲笑道:“我上午不是告诉过你嘛,那个凶手是个道家方士,名字叫做熄灯。”   这一下子,连小雅和蒙奇都忍不住脸色大变。虽然他俩没见过熄灯道长,可也都知道他是徐福的师兄,之前在皇宫御前斗法之时曾经名声大振。此时听田掌柜说那个灭了白云凡满门的杀人凶手竟然熄灯道长,立刻感到惊愕万分。   赵亮给两人使了个眼色,郑卢雅赶忙说自己吃饱了,而蒙奇除了桌上的一贯钱,又从怀里掏出一贯,合在一起拿给老石头摊主,连声道谢。摊主没想到,这一顿便饭加上聊了会儿闲天,竟然收了这么多钱,脸上顿时乐成了一朵花似的。田掌柜也替朋友感到高兴,不住的说老石头运气好,今天碰上了大客官。   赵亮三人谦逊几句,离开了小面摊,疾走几步绕道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蒙奇看四下无人,赶忙问道:“赵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们说的熄灯道长,是指徐福大哥的那位师兄吗?”   赵亮点点头:“肯定是的,因为《降魔图录》是玉衡星前几天交给他保管的。那个东西是昆仑派的镇派之宝,全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如此说,这桩案子的确是熄灯所为?”小雅问道:“你清楚里面的来龙去脉吗?”   蒙奇也追问:“玉衡星不是大国师北辰的弟子吗?而且还位列七星子,在他们那一派中地位很高。按理说北辰那个老家伙跟徐福大哥是敌非友,双方仇怨很深啊,玉衡星又为何会将什么《降魔图录》交给熄灯道长呢?”   赵亮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对二人讲道:“玉衡星曾经是昆仑派惊云道长的关门弟子,算起来还与熄灯是师兄妹。后来玉衡星惨遭昆仑派师长的陷害,无奈之下带着《降魔图录》杀出昆仑,得到了北辰的庇护,从此成为七星子。上次在御前斗法的时候,玉衡星本来失手落败,险些丧命,而熄灯道长念在同门情谊,宁可输了一局,也冒死相救,于是感动了玉衡星,致使其将师门重宝交托给了熄灯。后来我们察觉,玉衡星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打算只身前往昆仑复仇,出于对她安危的考虑,熄灯道长在前天一大早的时候,追出咸阳城,希望能把玉衡星劝回来。”   “前天一大早?那时间上岂不是可以说得通?”郑卢雅不禁皱眉道:“白云凡一家遇害,不正是在前天晚上吗?从咸阳到昆仑,此处又是必经之路,而且路程也赶得及。”   蒙奇也点点头,沉吟道:“另外,熄灯道长之前也曾有过类似的举动。四方山凌霄宫,不就是被他一个人给灭了吗?听说那一次他也同样在现场留下了自己的名号。不过……”   “不过什么?”小雅好奇的问道。   “不过这一回跟上次完全不同。”蒙奇颇感为难:“四方山凌霄宫,聚集的是一帮无恶不作的妖道,对于朝野间的正派人士而言,可以说他们是死不足惜。但是,白云凡在西北武林一向口碑极好,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况且,他还是武安君的后人,在我大秦军方,不知有多少将领,都与白起大人有着极深的渊源,即便是没什么直接关系的,也都普遍崇敬武安君。熄灯道长灭了白云凡满门,一下子等于彻底激怒了大秦军方和武林正道两方面的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赵亮最害怕的就是这个问题,不禁感觉头皮阵阵发麻,他思索片刻,沉声道:“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我绝对不相信道长会滥杀无辜!要么,白云凡貌似忠良,实则乃大奸大恶之徒;要么,就是熄灯道长被人摆了一道,惨遭陷害!不管怎么样,这事情既然被我遇上,绝对不能不管,一定要将其中原委调查的水落石出!”   郑卢雅担心失踪特工的事情被耽误,忍不住开口道:“这样会不会节外生枝啊,别忘了,咱们还……”   赵亮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语气坚定的讲道:“熄灯道长涉及了历史上一个很重要的道家门派,对后世的牵连影响非常大,所以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要查。况且,他还与徐福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说不准这就是敌人破坏东渡的一个重要切入口,最后会把我们所有人都裹挟进来!”   蒙奇沉声道:“赵亮说的有道理啊。如果对方坐实了熄灯道长杀害白云凡满门,并且趁乱将其害死,那么就可以继续罗织罪名、最终攀扯到徐福大哥身上。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帮畜生便能轻而易举的,把军方和武林的怒火再转移到咱们这里。”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问赵亮道:“要不要让我立刻调镇外密林里的羽林铁卫来,把这个井口镇彻底给封了?”   赵亮赶紧轻轻摆了摆手:“先不要这么干。你把东渡营调来封锁此处,接下来能干什么?难道要杀光所有知情人吗?查案子的事情,铁甲骑兵们做不来的,反而恰恰给对方落下口实,说咱们做贼心虚。还是我之前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线索,都得咱们暗中秘密进行。”   郑卢雅眼见他们二人如此看重此事,仍旧有些担忧道:“赵亮,局里给的命令,也不能耽搁呀。特工流星,哦不,仙山海图不找了吗?”   “找!两件事情并不冲突。”赵亮答道:“我们的搜索目标就在井口镇,而白家灭门的案发现场也在井口镇,肤施县令和渭水帮的大批人马还是在井口镇!接下来,我们就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里,展开全面调查,把所有事情都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雅略感无奈的点点头:“那好吧,我服从你的命令。不过咱们从哪里查起呢?不管是局里重要的目标,还是熄灯道长惹下的这起惊天大案,目前看来都是毫无头绪啊。咱们总不能继续满大街的瞎转悠吧?”   赵亮道:“你先跟指挥中心和张局长汇报一下,就说我们已经到达了指定区域,请她给出下一步的行动指示。记得,暂时不要提熄灯道长的事情。”   小雅微微颔首:“我晓得啦,这还用你专门提醒吗?”说着,她转身走到巷子更深处,用对讲机与张末联系。   赵亮又对望着小雅背影的蒙奇说道:“哎,你在这个地方有什么熟人关系吗?”   “没有,”蒙奇摇摇头:“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若不是此番前来执行任务,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路过呢。您这么问,是打算找人帮忙吗?”   赵亮正欲答话,忽然听到临近的那条大街上,传来一阵嘈杂吵闹的声音。他和蒙奇都不禁一愣:难道是熄灯道长现身了?   赵亮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往外面跑,蒙奇也紧紧追在他后面,一起来到大街之上。此时,原本已经颇为热闹拥挤的小镇街道,这会儿更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一大群武林侠客们正汇聚到一处,围成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圈,不住的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圈子里面瞅。   赵亮跑到旁边老石头的小面摊,扯过一张凳子,踩在上面登高眺望,嘴里还问着:“老板,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摊主老石头的八卦之心此刻又被再一次点燃,他见问话的人正是刚才那位贵客,赶忙笑道:“打架啦!有位生猛的壮汉在砸渭水帮的场子呢!”   蒙奇来到旁边,也找张凳子站了上去,好奇道:“谁这么有胆量啊?那我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这个时候,只见人群围拢的那个大圈中间,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正和七八个身着统一服装的渭水帮帮众对峙。那男子生的非常粗豪,狮鼻阔口、满脸虬髯。面对人多势众的渭水帮,此人毫无惧色,大声斥道:“别人不晓得你们这帮王八蛋在搞什么鬼,难道以为我朱家也不知道吗?白老英雄分明就是被你们阴谋暗害的,为何要栽赃陷害旁人?还诓骗天下豪杰跑到这里替你们行凶?”   “你他娘的满嘴喷粪!竟敢在这里污蔑我们,定然是那凶手熄灯的同伙!”一名渭水帮帮众怒喝道。   朱家微微一笑:“实话告诉你们,我和你们说的那个叫什么点灯熄灯的家伙素不相识,今天之所以跑到这里说话,就是看不惯宫羽博虚伪狡诈的嘴脸,要在天下英雄的面前彻底拆穿他!”   “你好大的胆子!”渭水帮的人闻言大怒,纷纷咒骂道:“混蛋!去死吧!”说着,他们当中立刻冲出三四个人,直扑朱家。眼看对方气势汹汹,朱家却毫不惊慌,手持一根两尺来长的黑色铁棍,横抡竖挡,眨眼的功夫便将那几人统统打翻在地。   人群中不住发出阵阵惊呼,既有气愤呵斥,也有幸灾乐祸的叫好。   只听站在凳子上的蒙奇自言自语道:“哦,原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朱家啊,武功身手还挺不错呢。”   赵亮好奇问道:“这个朱家很有名气吗?”   “不是很有名气,”蒙奇道:“而是非常非常有名气!他本是鲁国人,自幼习武行侠,别看年纪轻轻,在山东一带,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我那些常年在军中征战四方的哥哥们说,朱家为人豪迈、结交广泛,而且极为讲究道义和义气,就算是自己饿肚子,也要把大鱼大肉让给穷困潦倒的朋友们享用,所以有很多亡命之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去寻他搭救。”   赵亮心想:我靠,这岂不是梁山好汉“及时雨”宋江的一贯风格吗?鲁国应该就是现在的曲阜吧?好像真的离水泊梁山不远呢。看起来,那个地方自古就有类似的传统啊。 第九十七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正在赵亮和蒙奇闲聊的功夫,小雅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她先是好奇的瞅瞅街道上聚拢的人群,然后问道:“这是怎么了呀?发生什么事了?”   赵亮看她一眼,解释道:“哦,刚才有一个叫朱家的人,在街上高喊渭水帮栽赃陷害熄灯道长,所以被对方的手下给盯上,两边打起来啦。”   “朱家?”小雅不禁一愣,拉着赵亮的手,也站上了同一张条凳,疑惑道:“不会是秦末游侠朱家吧?”   赵亮大惑不解:“怎么,你也听说过他?”   小雅垫着脚尖往人堆儿里瞅,顺嘴答道:“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有演过呀。汉朝的名臣季布,年轻时得罪过刘邦,险些被杀,最后还是多亏了朱家竭力相救才保住性命,最终成就了一番事业。你不会连季布是谁也不知道吧?成语‘一诺千金’就是从季布那里流传来的啊,没文化。”   赵亮被这位北大高材生说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额……跟张局长联系过了吗?领导有什么指示?”   小雅低声道:“局长表扬咱们了,说你行动很迅速,按时抵达了指定位置,然后命令咱俩根据烧脑计算机划定的搜索区域,仔细留意身份识别芯片的反应。”   “哦,就这些啊?”赵亮问道:“你没跟局长说这里有他娘的几百号武林高手吗?咱们总不能一个一个拉着人家握手探测吧?”   “我汇报了呀,不过局长能有什么办法?”小雅眼睛紧盯着站在人群中的朱家,随口应道。   赵亮正欲再说话,此时人群那边发生了新的变化。朱家连续击倒四个渭水帮的人之后,对方立刻勃然大怒,另有十来个帮众纷纷拔出兵器,开始围攻朱家。同时,还有几个显然跟渭水帮关系不错的江湖客也上去助拳。一时间,朱家以寡敌众,打斗的范围越来越大,致使看热闹的人群不住后退。   蒙奇愤然道:“妈的,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小雅也表示同意:“一看渭水帮那些家伙就不是好人,否则怎么能与朱家为敌呢?”   赵亮心中暗笑:我看你这是因为电视剧的缘故,所以有了先入为主的感觉吧。不过他转念一想,朱家仗义执言,同样是在给熄灯道长洗刷冤屈,应该是友非敌,于是不禁也替对方紧张起来。   由于对手人多势众,其中又不乏武功高明之辈,所以朱家此刻应付的越来越吃力,好多次都险象环生,差点被人家一剑劈死。不过,即便这样,他身上还是处处负伤,鲜血四散飞溅。   眼看力不能敌,朱家暴喝一声,从腰间扯出三把飞刀,瞅准机会用力抖手射出,顿时便有三个渭水帮的人中标疾退,捂着伤口哇哇大叫。其他人一看这种情况,惊得连忙止住进攻的脚步,向后撤身高度戒备。要知道,江湖人士不论武艺高低,最怕两样东西,一是由强弓硬弩所射出的箭矢,另一个便是暗器。这两种东西,倘若没有甲胄盾牌的保护,几乎是无法防御的。   所以,当初项少龙也正是凭借着自己独门的飞针绝技,才能在高手林立的大秦站稳脚跟,与同样擅长弓箭的王翦和管中邪并称当世三大高手。   眼下渭水帮众人一见朱家也有飞刀的本领,顿时不敢再轻举妄动,唯恐变成了他下一个靶子。   朱家却得势不饶人,趁着对方全都被自己刚才那一手绝活给镇住了,立刻甩开黑铁棍,准备再次反击。   正在此时,只听远处有人怒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当街伤人?还不快给本官住手!”   随着这一声呵斥,二十几名秦国士兵推开围观的人群,辟出一条宽阔通道,三匹骏马自远处的街口,沿着人墙通道缓缓走来。马背上端坐着三人,居中的是一位中年官员,在他左边的是个年轻公子,而右边的则是个姑娘,身着干练的白色武士服。方才高声阻止朱家继续出手的,正是中间那名官员,只见他策马来到打斗的场地旁,怒目凝视着朱家,阴恻恻的冷哼道:“尔乃何人?不晓得我大秦森严律法的厉害吗?”   蒙奇见状赶紧给赵亮和郑卢雅小声介绍道:“那个摆官威的家伙,从服饰上看,多半就是此地的县令恒熙了。左边的小白脸叫宫羽博,是渭水帮的少帮主,仗着自己是公子胡亥的小舅子,一向为非作歹、人神共愤。另外一边的那个美女瞧着眼熟,好像是蓝田盟的盟主车英。不过有点奇怪,蓝田盟一向与渭水帮争斗不休、打生打死,如今怎么却走到一起去了?”   赵亮好奇道:“咦?你小子江湖武林也蛮熟悉啊?是不是经常在道上混啊?”   蒙奇不好意思的笑笑:“哪有的事?我们军方很少跟这些人打交道,卑职的家风又严,从来不敢结交江湖朋友。这些事情都是在醉风楼听人闲聊议论的。”   “不结交江湖朋友?”小雅撇撇嘴:“徐福那鬼家伙不算江湖朋友吗?”   “徐大哥可绝对不算,”蒙奇赶忙辩解道:“进宫为陛下效命之前,徐大哥就已经是咸阳新崛起的有道方士,正儿八经掌握神通本领之人,怎么能跟江湖游侠混为一谈?”   赵亮知道,在这个时代,混迹江湖上的游侠,名声并不是很好。韩非子就曾经专门给秦始皇上书称:“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把江湖侠客跟儒家学者、纵横家、依附权贵之人和做买卖的生意人一同列为“五蠹”,视作法家最大的威胁。   所以,像蒙奇这样的官二代,家里自然不愿意让他与江湖侠客过从甚密。于是笑道:“好啦,知道你守规矩。哎对了,他们这些人应该不认识你吧?”   “应该不会认出来,”蒙奇道:“虽然那个宫羽博也经常去醉风楼玩耍,但是他嚣张的很,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像我这样的小角色,他肯定不会留意。不过若是换了徐大哥来这里,那就不好说了。另外两个人,我从来没打过交道,绝对不晓得咱们的身份。”   赵亮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又继续把目光转回人群中,只听县令恒熙仍旧不依不饶的训斥朱家,而宫羽博则一脸得意神色,在旁边看热闹不说话。   待到恒熙发完一通官威,朱家才终于有机会插句话:“这位大人,你好生偏袒啊。他们十几个人围攻我一个,你并不多问半句,反而单单指责在下无端伤人,这让在场的英雄豪杰岂能心服?”   “你好大的狗胆!”恒熙怒道:“竟然还敢狂妄指摘本官的不是?我倒要看看,这里有谁不服?!”说罢,恒熙拿眼睛向四周一瞪,恶狠狠的望向围观的众人。   所话说的好,民不与官争,别看在场的都是身负武功、纵横江湖的所谓侠客,可是在大秦官威律法面前,也还是无人敢轻易招惹,尽管不少人都心中不服,也还是闭口不言,没人吭出一声。   恒熙等了一会儿,见无人挑衅,不禁得意的笑笑,说道:“小子,你看见了没?可曾有谁心里不服啊?”   朱家没料到大伙儿居然都如此怂包,不由得叹了口气,正欲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一个娇嫩脆亮的声音:“我不服!”   人们闻言一愣,连同朱家和马上的三人,都齐齐朝那边望过去,看见了三个站在板凳上的人。一个女孩儿举着手,满脸义愤填膺的神色,她左边的高大青年同样面露不满,而她右边的那个长相白净的小伙子,则是一脸惊恐愕然。   不用说,那个一脸惊恐愕然的小伙子,正是赵亮。我靠!这好端端的正看热闹呢,没想到身旁的郑卢雅突然路见不平一声吼,顿时令他们三个成为全场的焦点。大姐,你惹事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啊?小弟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呀?   “刚才是谁喊的?”肤施县令恒熙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哼道:“有种给本官站出来说话。”   蒙奇出身于大秦的勋贵将门,又一直在羽林铁卫效力,别说小小一个县令,就是在朝的文武百官,除了李斯这样级数的人物外,旁人何曾能令他放在眼里。之前瞧着恒熙那副趾高气昂的臭德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此时对方竟然问到自己头上,顿时不禁勃然大怒,站在凳子上冷冷答道:“刚才是我喊的,你想怎么样?”   人们不禁感到一阵讶然,刚才那个声音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换成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了?玩儿双簧呐?   小雅嗔怪的白了蒙奇一眼:“讨厌,明明是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怎么半路跑出来抢功劳?”她又转头对恒熙道:“刚才是老娘喊的,你想怎么样?”   同样的语气和内容,蒙奇说出来,自有一番狠辣异常的震慑力,听得众人心头一颤;而郑卢雅照原样一说,却显得非常俏皮滑稽,登时令在场的人群哄笑起来。   恒熙本来就有些气恼,被围观的人们这么一笑,更加是恼羞成怒,不禁喝道:“大胆狂徒,冒犯朝廷命官,依律当处以黥刑!来人,给本官将他们抓起来!”   此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赵亮,赶忙伸手阻拦:“且慢,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粗。”   他这副模样,令走上前的几个官兵都愣在当场,引得人群中再次爆发哄堂大笑。恒熙右边的美女盟主车英也一改之前严肃的神情,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恒熙险些被气疯,正欲呵斥手下赶紧动粗,却被另外一边的宫羽博制止,只听他淡淡笑道:“既然你们不服,请过来讲话吧。”   “过去就过去,难道还怕你不成?”小雅从条凳上跳下,稳稳的落在地面,而赵亮却因为条凳瞬间失去平衡,一时反应不及,在半空中无助的挥动了两下手臂,然后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四仰八叉。在一阵笑声之中,他被蒙奇和小雅七手八脚的搀扶起来,一瘸一拐来到朱家的身旁,那副狼狈样别提有多尴尬。   朱家朝三人微微施了一礼,无声的表示感谢。小雅也冲他笑了笑,然后对恒熙说道:“这位大人,我刚才一直瞧的清清楚楚,是他们渭水帮的人先动手,而且以多欺少,意图伤害这位朱先生。” 第九十八章 真凶   一听小雅把责任扯到渭水帮身上,不待恒熙说话,宫羽博便开口道:“这位姑娘,你说话可要当心点。我们在这里召集各路武林英雄,帮着官府捉拿凶手,为白老爷子报仇,岂会无事生非?想来多半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才会出手控制吧?”   他给手下递个眼色,立马便有机灵的渭水帮帮众站出来大声说道:“县令大人、车盟主,我们帮主说的没错,刚才这个姓朱的家伙,在街上高声喊叫,替凶手熄灯鸣冤。我等怀疑他与凶手有关系,这么做是在混淆视听、干扰缉捕凶犯,所以才上前询问阻止。没想到,此人突然出手,连伤我们好几位兄弟,无奈之下,我等只好想办法制住他。这个贼子武功不怎么样,却善使暗器,若不是恒大人及时赶到,还不一定要被他伤了多少人呢。”   宫羽博转头问旁边的人群:“他说的是实情吗?”   “是,没错!”“这个姓朱的,就是熄灯同党!”“他可凶狠着呢,还想当街杀人!”有不少武林人士都是跟渭水帮一个鼻孔出气,吵吵嚷嚷的指责朱家。   恒熙正欲说话,却听旁边的车英问道:“王桐,你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走出一个矮个男人,对车英拱手道:“启禀盟主,这位朱先生说他知道白家灭门的原委,怕有人故意借此陷害无辜,而且其中好像还涉及到了宫少帮主,所以渭水帮一言不合先出手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宫羽博不禁有些气恼,转头质问车英道:“盟主,你的手下想干什么?咱们刚才可是商量的好好的,暂时放下双方的恩怨,联手给白老爷子报仇。怎么一转眼就又开始窝里斗?”   恒熙也非常不满:“车盟主,你的部下说话都是这么没有分寸吗?”   车英淡淡一笑:“我只是向王桐询问刚才的经过,并没有教他怎么说,更谈不上窝里斗。怎么?恒大人,难道不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吗?还是说只听一面之词即可呢?”   恒熙被她怼的一愣,心中不禁暗骂:这个娘们儿真是不好对付,倘若不是还需要她协助号召江湖力量,老子才懒得受她这鸟气!   宫羽博则在一旁冷哼道:“好吧,知道你车英了不起,从来不把我们渭水帮放在眼里。不过没关系,我宫羽博坐得正行的端,不怕旁人诽谤。王桐,你都听到什么了,不妨全都说出来。”   王桐瓮声瓮气的回答:“不好意思,宫少帮主,我老王啥都没来得及听到,就被贵属下给拦住了。所以,您想知道什么还是问那位朱先生吧。”   宫羽博闻言一愣,接着没好气的转头问朱家:“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蓄意破坏捉拿凶手熄灯的行动?”   “是啊,你究竟是何居心,给本官从实招来!”县令恒熙也跟着问道。   朱家轻蔑的撇撇嘴:“怎么?这算是过堂审问吗?”   恒熙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阴恻恻的说道:“本官量你也不肯轻易开口。尔等可知,民间私斗,已经是违反了大秦律法,不管你有没有道理,究竟是先动手还是后动手,本官都可以立即将尔等先行羁押,然后问案!既然你提到了过堂审问,那好,本官便随了你的心愿。来人啊,将刚才参与械斗的所有人,连同那三个跟本官叫板的出头鸟,一并带回官署!”   四周的官兵齐声答应,立马就要上来动手,而渭水帮的人则表情轻松,显然并不害怕回府衙门问罪。   赵亮此时从恒熙心中读出了一种阴狠的杀意,知道倘若跟着对方走,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赶忙制止道:“且慢,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粗!”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说出同样的话了,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不禁又发出一阵轻笑,都觉得这个家伙既怂包又滑稽。   蓝田盟的美女盟主车英也忍不住笑着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大胆讲。”   宫羽博则不屑道:“他能有什么话好讲?就算要讲,回去再说也不迟!”   赵亮连忙说道:“其实刚才的那一场小争斗,与白家灭门的惊天大案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今天井口镇聚集了这么多英雄好汉,为的就是弄清案件的原委,抓住杀害白老先生的真凶,不然,大家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难道是为了打嘴仗看热闹吗?”   众人听他说的有趣,不禁又是一乐,赵亮赶紧继续道:“这位朱先生和渭水帮之所以会发生冲突,其实并不是江湖上的意气之争,更非抢夺利益的寻常斗殴,而恰恰就是因为双方对灭门惨案的看法不同才引发的。所以,恒大人与其把我们带回去当做一般案件处置,倒不如让大家在这儿把话讲讲清楚,也好给各路英雄一个交代。”   “说得好!”车英拊掌轻笑:“看不出啊,你这个人讲起道理来还真有板有眼的,是读过书的儒生吗?”   赵亮老脸一红,正要客气几句,只听宫羽博冷哼道:“有什么道理?分明就是妖言惑众!凶手的身份已经确定,还跑来横生枝节,不是居心叵测又是什么?今天来到此地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好汉,要么跟我渭水帮相熟,要么跟你车盟主认识,单单就这几个人看着眼生,獐头鼠目、形迹可疑,说不定就是那个熄灯妖道的同伙呢!”   赵亮心道:哎呦卧槽,你小子说的可真准啊,我还真的就是熄灯的同伙无疑。   旁边的朱家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谁形迹可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山东朱家是也!”   一听到朱家的名号,宫羽博和车英都不禁一愣,车英好奇的问道:“可是鲁国素有小孟尝之称的朱家?”   “不敢当,”朱家傲然道:“那是江湖上的朋友们错爱,朱某岂敢与孟尝君相比。”   宫羽博却挖苦道:“真是没想到啊,为了白老爷子的事,大名鼎鼎的朱家,竟然能千里迢迢的从鲁地跑来咸阳,说起来也是神速呢。”   渭水帮的人都听出了他话里嘲讽的意思,不禁哄堂大笑。   朱家面色一沉:“在下近半年来,一直在西北各地游历,并非是从鲁地赶来此处。五天前,我恰巧在井口镇拜会过白云凡老先生。前脚才离开,后脚便听到了噩耗,于是急忙从狄道县返回。”   车英问道:“既然如此,那么朱先生也是和白老爷子有交情的了,只是不知,您为何会对凶案有不同见解,指出说凶手另有其人呢?”   “因为我猜到了真正的凶手是谁。”朱家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众人,最后停留在了宫羽博的身上:“就是你,渭水帮的少帮主!”   在场众人都是闻言一惊,齐刷刷望向端坐马背的宫羽博,只见宫羽博也同样先微微一愣,然后又慢慢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越来越明显,最后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一个极为滑稽的笑话一样。   “我的天啊,你这家伙编个瞎话都这么离谱!”宫羽博的笑声中,带着一丝越来越重的寒意:“我不管你是什么朱家还是牛家,想随意攀扯、恶意诬告,当心我宫羽博让你走不出函谷关!”   朱家毫无惧意,沉声道:“是白老先生对我亲口所说,你早就对他存了毒害之心!”   “污蔑少帮主!血口喷人!”“混蛋!宰了他!”渭水帮的人纷纷大声咒骂,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了朱家。   县令恒熙幽幽道:“朱家,你可知道,此时你又背上了一条重罪啊。恶意构陷、诬告良善,按律当处劓刑,就是割掉鼻子。本官念你无心初犯,快快跟宫少帮主道歉认错,便权且饶过了你。不然的话……”   听他语带威胁的口气,连小雅也不禁替朱家担心起来,紧张的攥起拳头。车英秀眉轻蹙,问道:“朱先生,我敬重你的为人,可是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信口开河。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朱家微微一笑,说道:“没证据。”   我尼玛,赵亮心里也是一惊,暗道:这货就是个铁憨憨啊,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只身一人在对方的地盘上指证人家老大是凶手?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只听朱家接着又道:“本来已经快要拿到证据了,但是没想到突然发生了灭门凶案,所以我便匆匆赶回井口镇。不过,证据跑不了,迟早能拿出来。现在我只想说,大家不要中了宫羽博借刀杀人的诡计,被他利用去伤害无辜。”   闻听此言,宫羽博收起脸上的笑容,目露寒光,狠狠的凝视着朱家:“姓朱的,我本来不欲跟你一般见识,没想到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看来真的是活腻歪了。”他抬起手,对着渭水帮的部下命令道:“将这个无耻狂徒给我绑了!”   “且慢!”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正是赵亮和车英齐声喝止。车英不禁一愣,用眼神示意赵亮:“有什么话,你先说吧。”   赵亮冲车英点点头,又对朱家道:“朱先生,虽然暂时没有证据,可你不妨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大家讲讲,其中真伪虚实,我相信每个人心中自有分辨。”   “屁话!”宫羽博对赵亮怒道:“你算哪颗葱?此处何时能轮到你说话?儿郎们,给我把这个小畜生一并抓了!”   蒙奇怒目圆睁,一步挡在赵亮身前,正欲开口,只听刚才就打算说话的车英讲道:“我说少帮主,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及吗?我觉得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让朱家把事情讲出来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们都是傻子,还分辨不出其中的真话假话?”   “车英,你是存心找麻烦啊?”宫羽博冷笑道:“看来你之前说什么要为白老爷子报仇,全是虚情假意。放着真凶熄灯不去对付,却帮着几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刁难我,不怕被武林同道们耻笑吗?”   车英淡淡一笑:“倘若凶手真的是熄灯,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但是现在有人质疑此事,那么我又怎能不搞搞清楚?对吧,县令大人?”   恒熙不满的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车英,而是指着赵亮和朱家怒道:“你们两个刁民恶徒,没来由的在此捣乱,故意将水搅浑。若不是尔等横生枝节,此时渭水帮和蓝田盟已然携手合作,组织各路江湖英雄,分派好搜捕真凶的任务了。”他转过头对车英又说道:“盟主,现在的事情虽然有诸多疑点,但是并不妨碍我们先合力擒获熄灯。等到凶手归案,我们再慢慢坐下来审问剖析,也不晚呀。”   “对呀!似这般在街上斗嘴,又有何益?”宫羽博气道:“据探子来报,已经在镇外发现了熄灯留下的踪迹,我们此刻最要紧的是尽快分派人手,前去围剿!”   车英略微思索了一下,平静的说道:“不行。” 第九十九章 关键人证   蓝田盟的美丽盟主车英,一吐出“不行”两个字,登时引起现场一阵骚动。倾向渭水帮的江湖客们纷纷出言斥责,而那些急于抓捕凶手、给白云凡报仇的中立人士也都面露不满的神色,只有占少数的蓝田盟人马,都没有什么反应。   眼看恒熙面色有些不善,车英平静解释道:“大人,并不是我有意捣乱。这次抓捕的所谓凶手熄灯,绝非寻常之辈。他既然能杀害白老爷子满门,想比是拥有极高的武功,否则也不用请这么多游侠英雄来此相助。也正因为这样,一旦与那人碰上,不论是围剿还是缉拿,总免不了一场激烈的生死拼杀。”   车英略微顿了顿,接着道:“倘若熄灯确实是命案真凶,那么即便付出再大的牺牲和代价,我们也都在所不惜。因为车英相信,凡是能到这里来的朋友,都是肯为了公义豁出性命的英雄,所以只要能将他绳之以法,哪怕身负重伤,抑或战死,也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熄灯并非真正的凶手,而双方一旦交手,进而流血死人,那问题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听完这话,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议论之声,车英的话说的很明白,也很有道理:想让我们出力抓人,得拿出更扎实的证据才行。再不济,至少也得先把眼前这个朱家的话搞清楚了再说。   宫羽博冷冷道:“车盟主的意思是,凶手留在现场墙上的血字不算铁证,而朱家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小白脸所说的话,反倒更有道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车英不卑不亢的回答:“字嘛,谁都可以写,想怎么写也都行,是否属实姑且不论,但这位朱先生要说的话,大家不妨先听一听。”   朱家见此情景,赶忙开口:“车盟主才是真英雄!那我就长话短说吧。白老爷子曾经告诉在下,三个月前,狄道县接连发生了数起商队遭遇土匪劫杀的案件,货物被抢,客商全部被杀,此事,我想在场各位也都有所耳闻吧。白云凡老先生说,那群劫匪行踪非常诡异,飘忽不定,官府查了很久,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为此连狄道县的县令都被朝廷革职问罪了。但是,他老人家却得到可靠消息,说那些江洋大盗竟然跟宫羽博又牵连。老先生因为顾及江湖颜面,并没有声张,而是请这位宫少帮主到井口镇相见,敲打提醒了一番,希望他能有所醒悟,主动跟官府讲明此事,甚至协助官兵剿灭那群匪患。当时,这位宫少帮主眼见事情败露,怕白老爷子向外捅破此事,连连表示幡然悔改,答应一个月内按照他的要求协助官府抓贼,并且出面补偿各个商队的损失。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时间过去了大半,白云凡老先生始终没见到宫羽博有任何行动,不免担心其中有变,就将事情告诉了前去拜访的我,拜托我去狄道找那个提供消息的人,将证据……”   “放屁!”宫羽博突然打断朱家的话,怒道:“这纯粹是子虚乌有、胡说八道!老子以前从来没有到过井口镇,更没有和白云凡谈过什么狄道劫匪的事情!”   朱家冷笑道:“有没有这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他接着对众人讲道:“在下能受白云凡老先生之托,主要是因为我乃山东人士,与本地盘根错节的势力素无关联,所以可以替他保管那份重要的证据,以防被奸人所趁。说起来,这也是他老人家保命的无奈之举。可是没想到,唉!”   “证据没拿到吗?”车英皱眉问道:“提供消息的人见到了吗?”   “在下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刚一到那边,人还没寻着,便听说了白家的噩耗,”朱家无奈道:“并非在下做事鲁莽,那个提供消息的知情人,恐怕也是听闻了白云凡的死讯,所以吓的躲藏了起来,我找了一天半也没有结果,于是只好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恒熙阴恻恻的说道:“合着你天花乱坠的编排了这么多,却既没人证又没物证啊?车盟主,这样荒诞不羁的故事,你能相信吗?”   车英闻言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宫羽博说道:“大人,我早看出来了,蓝田盟根本就没打算齐心协力给白老爷子报仇。现在每耽误一刻,凶手熄灯便有可能增加一分逃脱的机会!车英,你现在当着大伙儿的面给句痛快话,到底参不参加接下来的行动?”   在现场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车英轻轻摇了摇头:“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们恕难从命。”   “得啦,就等你这句话呢!”宫羽博不待恒熙发话,大声喝道:“诸位英雄都听到了,从现在起,车英和她的蓝田盟撤出抓捕凶手熄灯的行动,井口镇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各位究竟是跟着胆小鬼离开,还是随我宫羽博一起为白家讨回公道,你们自己决定!”   现场几百个江湖人士不禁面面相觑,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有人喊道:“我们去抓熄灯!”“对!跟着少帮主!”“蓝田盟都是软蛋,我不跟他们一起!”   人群渐渐鼓噪起来,吵吵嚷嚷的支持宫羽博。这也难怪,一来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是渭水帮请来的外援,二来朱家名头虽然不小,但是在西北一带却并没有什么影响力,况且他空口无凭,所以很难得到大家的信服。   眼见人们支持自己,宫羽博得意的一笑:“车英,请吧,带你的人速速离开,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   车英脸上露出一丝怒气,冷冷道:“宫羽博,本姑娘什么时候需要听从你的号令了?”   “那么本官的命令呢?”恒熙语气不善:“难不成,你也有胆量不听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滚的话,趁早些!”   大秦的官员站在渭水帮那边,立时压住蓝田盟一头,车英羞愤难当,可又无可奈何,她咬牙道:“好,既然恒大人发话了,我们走就是,不过,他们四个要跟我一起!”说着,车英伸手指向朱家和赵亮三人。   赵亮心里明白,车英这是好心,怕她一离开,这几个人立马就会遭到宫羽博的毒手。尤其是朱家,他还掌握着那位狄道县知情人的信息,是调查白家灭门惨案的关键。   果然,对如此重要的人物,宫羽博岂会轻易放掉,只听他幽幽的说道:“车英,你是耳朵聋了吗?刚才我已经说过,既然你们蓝田盟已经退出行动,那么此地所有的事情都再与你无关。这几个可疑人士,怎么能交给你带走呢?”   车英不待恒熙发话,冷冷道:“倘若我硬要带走呢?”   “你可以试一试,”恒熙笑道:“本官倒向看看,你们蓝田盟有没有胆量,为这几个小角色造反?”   朱家此时开口道:“车盟主不必因在下为难!我今天既然敢来,就不怕他们怎么样,反正事情我已经说出来了,只要天下英雄当中有人肯去追查,迟早能水落石出!”接着他又对恒熙和宫羽博说道:“朱家一人做事一人当,与这三位朋友毫无关系,他们只是路人而已,你们犯不着无故刁难,惹得世人耻笑!”   “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恒熙不屑的撇撇嘴:“究竟是无干路人,还是疑犯同伙,本官带回去一问便清楚了。”   车英犹豫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道:“恒大人,此事既是官家公案,也是江湖之事,这四个人你可以审问,但是我必须派人保护,不然……”   恒熙不待车英讲完,怒道:“混账!当真是要造反啦!”   旁边的宫羽博就等这一刻呢,趁势狂喝一声:“来人啊!把这群反贼围起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两百多名渭水帮的帮众和几百个江湖游侠立即亮出兵器,将车英以及数十位部下团团围住。赵亮朱家他们也被对方用刀剑逼着,靠在了车英坐骑的旁边。   眼看车英和朱家等人面色严峻,都已经拔出武器,大战一触即发,赵亮立刻不淡定了。很显然,无论是宫羽博,还是县令恒熙,此时都动了趁机大开杀戒的心思。尽管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朱家和车英,而自己这个小角色恐怕连理都懒得理,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旦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一不小心被砍死那可就亏大啦。   当此危机之时,再继续隐藏身份已经毫无意义。不过,现在即便他自报家门,对方也未必会相信,而且万一恒熙和宫羽博临时起了歹意,说他冒充朝廷要员,当场弄死,麻烦可就更大了。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赶紧先把羽林铁卫召唤到身边才行。于是,赵亮连忙举着双手高喊道:“且慢,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粗!”   “我说你这个小无赖烦不烦啊?”宫羽博没好气的笑道:“你他娘的反反复复就只会说这么一句吗?”   赵亮嘿嘿一笑,谄媚道:“各位大哥稍安勿躁,千万不要急于发飙。能否给小弟一点点时间,给大家变个戏法?”   “变什么戏法?你是在找死吗?”宫羽博冷哼一声。   赵亮丝毫不以违忤,语气非常诚恳的说道:“恒大人,宫少帮主,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让我变完这个戏法,只要很短的时间,对你们而言,只有好处,绝对没有坏处。”   听他这么郑重其事的一说,连车英和朱家的脸上也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更何况被赵亮直接提到的那两位。恒熙跟宫羽博对视一眼,不晓得赵亮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好奇道:“你要变什么戏法?姑且给本官看看。”   赵亮立时乐的连连点头,对蒙奇道:“赶紧的,拿出来。”   蒙奇顿时有些懵圈:“啊?拿什么呀?”他听说小国师打算变戏法,本以为是准备施展什么神通法术,却不料对方找自己要东西。   “小竹筒啊,大哥!”赵亮有些急道:“小竹筒!”   蒙奇立刻反应过来:“哦哦哦,好的,小竹筒。”说罢,他从怀中取出求援信炮,确认道:“现在放吗?”   赵亮把手一挥:“放!赶紧的!”   闻听此言,蒙奇用力一扯信炮的火线,然后高高举起。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蒙奇手中的小竹筒静静指向天空,一秒、两秒、三秒……十秒……足足过了一分钟的时间,信炮居然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赵亮当场直冒冷汗,苦涩的吞了吞口水,两眼紧盯着同样大感疑惑的蒙奇,心道:我靠,这下死了,这下死了,信炮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无异于是当众戏耍恒熙和宫羽博,待会儿还不得被优先砍死啊? 第一百章 黑骑兵   此时赵亮急的说不出话来,小雅也不免有点紧张了,连忙问道:“蒙奇,到底怎么回事?”   蒙奇认真看看手中的信炮,自言自语道:“估计是许久没有用,受潮了吧?”   他伸出另一只手使劲拍了拍筒身,接着又狠命晃晃,再次将信炮指向天空,这一回,信炮明显有了反应,一阵呲呲声响之后,猛然间从筒口处喷出一个火球,带着刺耳哨音,直直冲上天际,然后在漆黑的夜空中爆出大片璀璨的烟花。   四周的人群不禁一愣,仰望头顶的同时,都暗自琢磨:不过年不过节的,他们放什么炮啊?   恒熙和宫羽博最先反应过来,察觉到这很有可能是一种求救的信号,顿时大感恼怒,正要开口呵斥,忽然之间,自小镇外面,远远的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雷声。   “咦?这是哪里在打雷呀?”一个渭水帮的帮众疑惑道。   “唉,不是打雷,满天繁星,怎么会打雷呢?”另一个江湖游侠连忙否定:“该不会是地震吧?感觉脚底下在抖啊。”   转眼之间,那种雷鸣地动的声音离得更近了,此刻即便是傻子也明白过来:我的天,这不是打雷,更不是地震,是骑兵军团的马蹄声!   正当所有人都莫名愕然之际,负责守卫镇口的几个渭水帮帮众连滚带爬的狂奔而来,嘴里还不住声嘶力竭的喊道:“骑兵!骑兵!黑衣骑兵!”   伴随着惊恐的喊叫声,一大群仿佛来自于幽冥地狱的黑甲骑兵,赫然出现在了灯火通明的大街尽头。骑兵们闯入井口镇的主干道,不仅速度丝毫不减,反而还压低身子,猛然提速冲刺,如同一面巨大的黑色铁墙,朝着街上的人群飞一般压迫过来。街道两旁的店铺摆设,包括老石头的小面摊,转眼被战马撞飞踏碎。   此时出现在街道上的骑兵,不过区区百人,但是那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硬是压制的几百名江湖游侠不敢动弹,纷纷垂下手中兵器,老老实实挤作一团,生怕妨碍了黑甲骑兵的狂飙突进。   眼见对方越缩越紧,给两边让开了宽敞的通道,骑兵战马毫不迟疑,飞速越过街道,用一百兵力从四面合围了数倍于己的人群。   待阵势完全布好,黑甲骑兵们气定神闲的勒住战马,高举长枪,俯视着中间那一大群战战兢兢的江湖人士。   恒熙毕竟是朝廷官员,不像宫羽博和车英等人那样惊愕,他眼见来的是大秦的军队,心下稍安,连忙拱手,向带队的百夫长说道:“这位将军,下官乃肤施县县令恒熙,敢问尊驾怎么称呼?”   那位百夫长鸟都没鸟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到赵亮面前单膝跪倒:“启禀大人,卑职奉命驰援。”   这一幕,顿时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尽管大家之前都或多或少的猜到,突然出现的秦军,可能与赵亮刚才变的戏法有关,但还是没能料到,如此气势汹汹的铁骑兵马,竟然是那个年轻人的部下。   尤其是恒熙、宫羽博和车英三人,显得格外吃惊。车英是讶然于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滑稽的小伙子,居然有着了不起的身份,不禁暗叹自己刚才看走了眼。而恒熙和宫羽博,此时则是有些不寒而栗了。   原因很简单,到了这会儿,他们两个已经借着灯光,逐渐看出了黑甲骑兵的身份——居然是天子亲兵,羽林铁卫!   在整个大秦帝国之中,能够掌控调动这支恐怕力量的人,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恐怕超不出三个!而且个个都是跺一脚便天下震动的大人物。就连宫羽博的亲姐夫、公子胡亥也根本没有这个资格。由此可见,眼前这位年轻人,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   赵亮还没说话,只听他身后的蒙奇不满道:“尔等怎么来的这么慢?其他人呢?”   那名百夫长赶紧诚惶诚恐的回答:“请将军恕罪。卑职动作迟缓,愿领责罚。回禀将军,其他兄弟们已经从外围将整个井口镇团团包围,另外还有几队人马作为斥候,分散在方圆五里范围内实施巡弋警戒,防止敌军突袭。”   “行啦,起来吧。”蒙奇淡淡道:“在我大秦境内,哪来什么敌军突袭?紧张过分了。”   百夫长大声答应,接着利落的站起身来,垂手肃立在赵亮身侧,等候新的指令。   郑卢雅对着身旁惊愕万分的朱家嫣然一笑:“这下你不用再担心啦,可以踏踏实实的追查谋害白云凡的真正凶手。”   “姑娘,你们……你们究竟是谁呀?”朱家回过神来,赶忙问小雅。   其实不仅仅是朱家,在场所有的人都想知道这个答案,尤其是车英、宫羽博和恒熙。他们三人在此时此地,都与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有着极深的联系,动辄就关乎到自己谋算的成败,甚至是身家性命的安全,所以,他们也格外想尽快弄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而秦始皇的嫡系精锐部队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蒙奇眼见局面已经被自己的手下完全控制,终于可以对小国师和郑仙姑的安全放下心来,这才施施然的走到恒熙等人的面前,给他们揭晓了答案:“尔等都听好了,我的名字叫作蒙奇,是羽林铁卫东渡营的中郎将。而这一位,就是陛下御笔钦封,天上水瓶星宿下凡、我大秦帝国的小国师——赵亮大人!”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发出一阵惊呼,尤其是恒熙和宫羽博,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两天前,恒熙在县衙官署中看过朝廷发来的邸报,其中有一条就是向各地官员通传,有关御前斗法和敕封大国师、小国师的情况。恒熙万万没有想到,那位名扬天下的水瓶星赵神仙,竟然就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我的老天爷,他可是皇帝陛下长生不老的希望,连朝堂上的那些大佬都不敢轻易招惹得罪的人物啊!   想明白这个问题,恒熙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背,扑通一声跪在赵亮面前,连连叩首:“下官不知国师法驾在此,之前无礼冒犯,请国师恕罪!请国师海涵!”   连刚才不可一世的县令大人都秒变怂包了,宫羽博和车英当然也不敢怠慢,连忙同时翻身下马,跟着恒熙一起给赵亮拜倒施礼。紧接着,也不知道是有样学样,还是迫于羽林铁卫的强大压力,周围所有的江湖人士,包括朱家在内,都乱纷纷的跪下参拜,七嘴八舌的喊着:“参见国师大人。”   坦白讲,所谓国师这个职位,其实属于天子的客卿,也就是皇帝找来的私人顾问,不领国家俸禄,只由皇家私库拨给一些赏钱酬劳,所以并不在朝廷官制体系当中,更没有什么品阶的概念。   换句话说,国师除了能直接跟皇帝陛下经常见见面、说说话之外,没有什么实际权力和崇高地位。无论是按照礼制的传统,还是大秦的法律,见到国师,都没有必要用如此隆重的大礼进行参拜。特别是恒熙,他作为一县的最高长官,代表着朝廷的威严体面,更不用对所谓国师俯身跪拜。   但是,道理归道理,实际归实际。你想想,天天跟陛下一块儿唠嗑的人,他能是普通人吗?更何况眼前这位,出门竟然还能带着天子亲兵在左右随行,排场大的吓死人!说句不好听的,当场让羽林铁卫宰了你,回去跟皇帝说一声,估计都没啥事儿,这岂能不让恒熙感到心惊胆战。   而跪在一旁的宫羽博此时更是紧张万分,不住的暗自琢磨思索,眼前究竟发什么状况?其实,他比县令恒熙更熟悉那位小国师的情况,也更惧怕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赵亮。   原因很简单,宫羽博不仅仅是公子胡亥的小舅子,同时还是大国师北辰真人的俗家弟子。他早就从师尊那里知道了前面发生的种种事情,而今天这个针对熄灯道长的杀局,也正是他奉北辰和赵高的密令,一手布置的。   只不过,他也和恒熙一样,事先完全没能料到,熄灯道长的师弟、新晋小国师赵亮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井口镇这个地方!   宫羽博不禁心中叫苦,赵亮可是能跟北辰真人分庭抗礼的国师,别说是他小小的渭水帮少帮主,就算是他的亲姐夫胡亥在此,看在陛下的份上,也要让赵亮几分。现在羽林铁卫把井口镇团团围困,把自己的帮众和一群江湖人士压制得动弹不得,怎么再执行师尊吩咐的计划,围杀熄灯呢?   搞不好,熄灯还没能弄死,倒先让赵亮反把他给做了。宫羽博心想:师尊啊师尊,您老人家和赵高大人,这甩手掌柜当的真是非常轻松,可是我眼下又该怎么办呢?   宫羽博此时的心思,早已经被赵亮读了个清清楚楚,只见他悠哉悠哉的向前走了几步,盯着跪在地上的宫羽博笑道:“怎么?开始埋怨甩手掌柜了?北辰和赵高躲在后面,却把你推倒前台,确实不太仗义啊,你说是不是呢?”   赵亮此言一出,顿时把宫羽博惊得魂飞魄散,咕咚一下跌坐在地上,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零一章 避嫌   赵亮把宫羽博一眼看穿,顿时将对方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这样的反应,赵亮感到非常满意,心道:果然不出所料啊,赵高那个混蛋,跟北辰老儿联起手来对付我们。栽赃陷害熄灯道长,既能给四方山凌霄宫的那帮妖道报仇,又可以伺机利用大秦军方和江湖武林的怒火,破坏徐福的东渡计划,可谓是一箭双雕。也是老天暗中保佑,让他和郑卢雅鬼使神差的跑到井口镇这里搜索失踪特工流星,这才恰好碰上了对方的阴险布局。   倘若迟上两三天的功夫,一旦让渭水帮和他们的党羽先找到了熄灯道长,双方交手厮杀弄出人命,那么此事想要再反转过来,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看着四周俯身跪拜的人群,尤其是刚才还威风凛凛、趾高气昂的恒熙和宫羽博,此时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赵亮内心中立时升起了一种为所欲为的小冲动:我靠,要是现在一声令下,将镇子外面的羽林铁卫都喊进来,把敢炸刺儿的家伙统统干掉,岂不是一了百了?到时候回去跟秦始皇讲,就说因为这些人妄图破坏东渡大计,所以自己替陛下着急,便一怒之下把他们都宰了,估计秦始皇也会一拍大肚子,高兴的喝道:“干得漂亮!”   不过,虽然皇帝不会对他问罪,可是关林副局长却绝对饶不了他,一下干掉这么多人,非得被局里枪毙十分钟。   想到这里,赵亮压下异想天开的思绪,对众人说道:“都站起来讲话吧。白云凡一家惨遭灭门之事,其中疑点颇多,看来还须重新彻查一番才行,本国师就辛苦一下,亲自来侦破此案吧。”   尽管这样做极不符合朝廷的律法和规矩,可是肤施县令恒熙却连半个不字都没敢说,唯唯诺诺的应道:“如此就有劳国师大人了。”   宫羽博此刻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刚才赵亮究竟是如何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之事的,但他却十分清楚,这个时候,谁都指望不上,生死成败就只能靠他宫羽博自己了!好在白家灭门之事和狄道县劫匪之事,目前都还只是空口白话,尚没有确切证据,所以,他必须利用宝贵的时机,凭借公子胡亥和国师北辰这两座靠山,跟赵亮他们好好较量一番。   于是,他眼看恒熙开口表态,赶紧说道:“小国师,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亮心道:凡是问“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时候,多半这句话都是不当讲的。但是,他又不好在众人面前,直接不准宫羽博说话,显得自己霸道跋扈,或者做贼心虚。于是笑道:“宫少帮主有话尽管说吧,我可不像你,刚才那会儿一直急吼吼的,就是不愿听我多讲两句。”   宫羽博听他挖苦讽刺,不禁有些脸红,接着道:“感谢小国师大人大量,不和在下计较。额,在下有一件事想要先请教小国师,我听说熄灯跟您和徐福道长是师兄弟,不知有这回事儿吗?”   周围的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没想到赵亮竟然还跟凶手熄灯有这层亲密的关系,不禁都大感惊愕。尤其是恒熙,瞠目结舌的瞪着宫羽博,心中暗骂:我他娘的!好你个宫羽博,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呢?老子要是知道这其中还牵扯着朝廷里的大人物,鬼才会陪着你蹚这摊浑水!   赵亮其实早就知道对方会问什么说什么,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是啊,熄灯道长是我的师兄,怎么了?”   “既然如此,我想小国师恐怕就不便再过问此事了。”宫羽博笑道:“为了避嫌,还是请您暂时回避的好。否则,将来案情大白于天下之时,也不好向陛下和朝廷交代。您说对不对呢,恒大人?”   恒熙此时恨不得捅宫羽博两刀。他若是说宫羽博讲的这番话不对,那么明显既于理不合,也于法不合,以后若是宫羽博找亲姐夫——公子胡亥追究过问起来,他恒熙肯定吃不了兜着走,难逃朝廷问责。可是他如果说宫羽博言之有理,跟熄灯有关系的人有必须滚远点,那么当场就会得罪了小国师赵亮,回头非得被这位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整死不可。   我他妈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啊!恒熙暗暗后悔:当初就不该听信宫羽博的怂恿,同意利用江湖力量来侦办此案,同时还为了有机会巴结公子胡亥和国师北辰真人,放着专管断案的县丞和捕头不用,自己巴巴的大老远跑来配合渭水帮缉捕凶手。现在可倒好,没来由的夹在朝廷两大势力之间,里外都不是人!   看着恒熙为难到要死的模样,赵亮心里暗笑,动容道:“宫少帮主讲的很有道理呢。不过……”   他转头望向朱家,问:“你刚才好像指控宫羽博有杀害白云凡的嫌疑,对吗?”   朱家笑道:“没错儿,国师大人!我算是首告之人,还望官府彻查此案,不要冤枉了无辜。”   赵亮点点头,对恒熙道:“倘若宫羽博也有嫌疑,还能参与配合办案吗?”   恒熙连忙摇摇头:“额……只要有人提出控告,并且愿意为此承担相应的首告之责,那么无论目前证据是否充分,按道理都不应该再继续参与。”   “这么看来,宫少帮主也得回避了。”赵亮笑道。   宫羽博闻言大吃一惊:他娘的,怎么会搞成这样?本来想靠着讲道理,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赵亮没办法堂而皇之的插进来捣乱,可是却不料让这家伙竟然反将自己一军。   只听赵亮继续说道:“恒大人不必为难,毕竟你是此处的地方官,查案缉凶当然是要以你为主。我和宫羽博同时避嫌撤出,不再参与其中。另外,这位遇害的白云凡老爷子,既是西北武林的泰斗,又是大秦名将的后裔,所以这个两方面的关切也不能不考虑。我看这样吧,让车英盟主作为江湖人士的代表,而蒙奇将军替军方出面,陪着你一起重新梳理灭门案情,如此处置,也省得今后有人来找你一个人的麻烦。”   恒熙闻言略作思索,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国师的提议非常周全,只不过……只不过车盟主之前就是西北武林推选出来的代表人物,资格上绝无问题。但是这位蒙将军,他,他毕竟是您的下属……”   “他可不是我的下属。”赵亮纠正道:“蒙将军奉旨,专门负责保护我的安全,但却并非我这个小国师的部下。你们恐怕还不晓得,他不仅是陛下的亲卫将领,而且还是蒙恬大将军的儿子,以这样的身份,要代表大秦军方,恐怕在资格上不成问题吧?”   蒙奇冷哼一声:“倘若恒大人担心我资格不够,那不妨派人到各军团去,问问统兵的主将,同不同意我蒙奇代表他们在这里说话。”   我尼玛,这还用跑去问吗?恒熙一听说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蒙恬大将军的儿子,头皮险些炸了。大秦各个军团的统兵主将,算起来哪一位不是蒙奇的叔叔伯伯?又岂能有不向着他的道理?恒熙心中不禁感到万般苦涩:看来这回的娄子是越捅越大啦!   在场众人也都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蒙奇居然会有如此显赫的身世,更没想到,凭这样的身份,在赵亮面前却只是一个跟班保镖的角色。有此可见,这位小国师的地位之尊贵,实在是难以想象。   “哎呀呀,原来是蒙大将军的公子,失敬失敬,”恒熙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套近乎:“说起来,大将军常年在边疆抗击匈奴,各项军粮物资还都是放在鄙县屯储转运的。下官曾多次负责押运粮草到前线,还因此受过大将军的表彰呢。哈哈哈,算起来都是自家人。既然是蒙奇将军出面,那么下官就更安心了。就依照小国师的吩咐,由蒙将军、车姑娘还有下官,重新核查灭门惨案。”   赵亮笑笑,瞥了一眼彻底傻在当场的宫羽博,说道:“既然县令大人同意,那么接下来这样吧。你们三人先重新勘察命案现场,搜索有用的线索,以供之后的查验。然后请朱家对你们详细讲讲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并派出人手,和他一起去狄道县找那位知情人。另外,东渡营的将士们继续全面封锁井口镇,同时将镇上的住户和外来的江湖人士分别集中看管,由郑仙姑逐一辨识查问,以便执行陛下的密令,寻找长生用的宝物。”   蒙奇、车英和恒熙闻言赶忙躬身领命,而四周的羽林铁卫也同时高举长枪、大声应和,只苦了一帮武林游侠,战战兢兢的呆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郑卢雅明白赵亮之所以如此安排,除了要洗脱熄灯道长的罪名之外,更是为了方便自己逐个搜索失踪特工,于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不过她还是有点好奇:“我们都去忙了,你干什么?”   赵亮笑着指了指宫羽博:“我要和这位少帮主好好聊聊。”   在一处僻静的茶楼里,七八名羽林铁卫守在包厢之外,手持弩箭,警戒着四周。而包厢之中,赵亮正在悠闲的喝着茶,对站在他面前的宫羽博视而不见。   过了老半天,面色难看的渭水帮少帮主宫羽博,实在是有些呆不住了,不禁开口道:“小国师,你把在下喊到此处,究竟有何赐教呢?”   赵亮笑道:“自打进来之后,你便一直傻傻的戳在那里,不打算过来喝杯茶吗?”   宫羽博心中暗骂:你又没让我坐,又没让我喝,现在反倒问我,分明是存心戏耍。想归这么想,可是他可不敢这么跟赵亮说话,忙尴尬道:“在下哪有资格与小国师同桌共饮。有什么吩咐,还是请您明说吧。”   赵亮幽幽道:“怎么,我不再是你之前口中的小畜生,而是变成连共饮都不敢的小国师啦?”   宫羽博知道赵亮准是要找麻烦,心里强忍着不爽,答道:“小国师请见谅。俗话说不知者不罪,之前在下不晓得您的真实身份,言语上多有冒犯,还望您看在我姐夫的份上,多多恕罪才好。”   赵亮一听他刻意提起姐夫公子胡亥,知道对方这是因为心里发虚,才会拉出大靠山壮胆,提醒赵亮不要欺人太甚,于是乐呵呵的说道:“你不提胡亥公子还好,这一提我反而得替他好好管教你一番了。你姐夫没跟你说起过吗?我与他算是好朋友,他还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宫羽博不晓得陛下巡游天下之事,被赵亮这么一说,不禁略感疑惑:这赵亮语气坦然,不像是在说谎啊?可是,赵高大人和师尊明明讲过,对方跟徐福、熄灯一伙儿,都是我们的仇敌呀?   这么一个心思,立刻让赵亮捕捉到,明白此时的情景,恐怕公子胡亥并不完全知晓,多半是赵高和北辰私下里搞的阴谋诡计。   想到这里,赵亮心中有了计划,突然将话锋一转,对着宫羽博冷冷道:“白云凡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不信你不开口   面对赵亮突如其来的问题,宫羽博先是微微一惊,紧接着怒道:“小国师是什么意思?在下完全听不懂!”   赵亮凝视对方片刻,幽幽道:“听不懂?那还是由我来替你回答吧,白云凡对你说:羽博世侄,老夫只求你一件事,请放过我的家人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句话,赵亮故意模仿着一种苍老的声音说出来,听得宫羽博毛骨悚然,险些吓的当场昏死过去。我的老天爷!见鬼了!宫羽博心中大惊:白老头儿临死前的哀求,他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赵亮不慌不忙的倒了杯茶,淡淡道:“怎么样?是你自己乖乖的讲出来,还是我写下灵符,将白云凡的冤魂招来,跟你当面对质?”   听对方如此说,再加上之前道破白云凡的临终遗言,宫羽博顿时在心中信了个九成九,以为小国师真的有召唤亡灵的惊人神通。然而他哪里能知道,刚才赵亮之所以那样问,正是因为要趁机从他心里读出关键信息,从而一语惊人。倘若再让赵神仙继续装神弄鬼,那可就不一定好使啦。   眼见宫羽博被自己的手段吓得七荤八素,赵亮赶紧趁热打铁道:“其实凭我跟你姐夫的关系,断不至于如何为难你。思雪你认识吗?胡亥公子把风霜雨雪四大美姬之一,都赠给了我,我和他之间的交情,你品,你细品。”   宫羽博此时彻底懵圈,糊里糊涂的问道:“既然故此,那为何师尊和高大人还说……还说……”   “他们还说我是你们的仇敌,对吗?”赵亮从宫羽博心中读出了那“仇敌”两个字,抢先说道:“原因很简单,他们嫉妒公子对我好啊。宫羽博,虽然你是北辰的徒弟,但毕竟亲疏有别,胡亥公子才是你真正的主家,千万不要被外人所利用,借来当成杀人的刀啊。”   宫羽博将信将疑的问道:“如此说来,小国师您也是姐夫的人吗?”   “不然你以为呢?”赵亮笑道:“北辰那个老东西,打了凝霜多久的主意,你姐夫都不曾随了他的心愿,可是对我则大为不同,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其实宫羽博之所以拜北辰为师,是因为对方作为皇帝跟前的红人,在朝中说话极有分量,故而倘若能抱定了国师这条大腿,那么他宫羽博今后飞黄腾达,定然更加便利。毕竟,公子胡亥妻妾成群,说不定哪天姐姐失宠,他这个小舅子就不吃香了。   而此时赵亮的一番解说,瞬间又打开了他的另一番思路:对呀,我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呢?大国师是国师,这小国师也是国师啊。说起来,北辰真人可未曾有过赵亮这样的排场,能让蒙恬大将军的亲儿子当护卫,还可以随便调动羽林铁卫来做跟班,足见赵亮在皇帝的面前,比北辰要牛逼多啦。此等威风,就是贵为公子的胡亥也享受不到。难怪啊,姐夫那么抠门小气的一个人,竟然会把思雪送给了赵亮。   想到这里,宫羽博嘿嘿一笑,上前拿起茶壶,给赵亮的杯中续满,谄媚道:“哎呀,国师真的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若不是您老告诉羽博,方才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呢。”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赵亮深施了一礼:“国师,羽博糊涂,中了别人借刀杀人之计,还请您老狠狠责罚。”   赵亮对宫羽博又用了一下读心术,知道这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墙头草,已经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了,于是赶紧上前将他搀起,笑呵呵的说道:“宫兄弟不必如此见外,大家只要把话说开了,以后便是自家人。”   宫羽博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来,对赵亮道:“不瞒国师,我虽然拜了北辰为师,但是却有名无实。那个老家伙并非真心实意的教我本领,而是把我当成了替他作恶的工具。今天帮他欺男霸女,明天给他搜刮钱财,好事都由他占,恶名全是我担。说实话,我早就不愿意继续这样了。”   赵亮笑笑:“你的心意我全都知道。以后不用再跟着北辰老儿混啦,更不必担心他会迁怒于你。咱们就以兄弟相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放心!像蒙奇这样的豪门贵子,你随我多认识几个,在咸阳横着走都行。另外我也可以在陛下面前提提你,谋求个一官半职,也不在话下。”   听了赵亮这番话,宫羽博两眼放光,本已经坐下的屁股,瞬间又弹了起来,再次给赵亮跪倒,连连磕头。那股发自内心的真诚,赵亮都不用读心术,也能感觉的一清二楚。   “国师,承蒙您看得起小人,从今往后,我宫羽博就是您的一条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赵亮不禁心道:我先让你咬自己,然后再去咬赵高。想到这里,他又摆起国师的架子,哼道:“哎呀,羽博,你这是干什么,以为我是北辰老儿吗?想进步呢,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表现。赶紧起来,叫外面的卫兵看见像什么样子。”   宫羽博此时连半点渭水帮少帮主的架子都没有了,垂手肃立在赵亮面前,表情毕恭毕敬。   赵亮指了指面前的座位:“你坐,坐下来慢慢说。眼前就有件事,正巧考验你是否诚心。赵高和北辰究竟是怎么布局坑害我师兄的,而你又是怎么做的,还有,你和狄道县的劫匪究竟是什么关系,现在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否则……”   他顿了顿,眼里露出寒光,紧紧凝视着对方道:“否则,我有一万种办法弄死你,而且你姐夫也绝不会出手相救!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宫羽博脑门渗出细小的汗珠,说道:“国师饶命,我……我真的是情非得已啊。”   赵亮淡淡道:“没关系,只要你肯讲出来,我处理的时候自有分寸。相反,你刻意隐瞒,只能是害了自己,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会查出真相,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宫羽博点点头,认真想想从何说起,憋了好半天才道:“白家灭门一案,确实是我做的……此事还请国师搭救。”   赵亮微微颔首,却未置可否,道:“继续说。”   “狄道县的那伙江洋大盗,其实是我很早之前在巴蜀结交的绿林朋友。”宫羽博讲道:“北辰真人生性非常贪婪,我拜他为师,本打算借助他的力量,发展壮大渭水帮。可是没想到他却以此为由,不断向我索要金银财宝。您老知道,我只是少帮主,财政大权都掌握在我爹手中,我哪有那么多钱来打点孝敬北辰呢?无奈之下,只好请那些朋友来帮忙。”   “于是你就给劫匪提供商队的情报,之后又给他们提供藏身之处。所抢财物,你们四六分账,他们拿四,你拿六。”赵亮淡淡说道。   宫羽博此时已经对小国师未卜先知的本领习惯了,垂头丧气的回答:“您老真是厉害,好像我心里在想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没错,之前的那些案子都是如此。可是后来不晓得怎么回事,白云凡竟然收到了风声,将我找到此处,逼着我向官府自首,否则就公之于众。我当是吓得六神无主,足足拖了近一个月的功夫,都不晓得该如何处置。像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谁也不可能出面救我,尤其是我姐夫。后来我想北辰既然也拿了那些脏钱,多半不会性手旁观,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才在前几天找到他求救。”   “前几天?”赵亮疑惑道:“当时北辰怎么说?”   宫羽博回答:“当时北辰根本不愿意理会我,只让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无奈之下,我甚至都动了去自首的念头。可是就在前天,北辰突然派人找到我,说要我领着他手下的一帮刺客,去把白云凡一家杀掉。当时他还答应我,说事成之后不仅有办法把我撇的干干净净,还会找机会保举我当官。那时候我也是鬼迷心窍,就接受了他的提议。”   赵亮点点头,测出了宫羽博说的都是实情,接着问道:“后来呢?赵高没有参与吗?”   “赵高是昨天才出现的。”宫羽博继续说:“前天晚上我们偷袭了白云凡的家,我只是负责领路,动手的都是北辰派来的人。犯案之后,他们便在墙上留下了熄灯道长的名号,接着带我一起返回咸阳。直到昨天,赵高忽然来到北辰那里,让我率领渭水帮的人马,并且通知咸阳附近的江湖游侠,都聚集到井口镇,准备抓捕凶手,为白云凡报仇。”   他愁眉苦脸的解释道:“小国师,我只是个提线木偶,被他们呼来喝去,完全不知道这是在陷害你们师兄弟啊。”   赵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宫羽博的难处,又问道:“那么赵高有没有讲,如何能够抓到我师兄呢?传言中所说的昆仑之宝《降魔图录》又是怎么回事?”   宫羽博已经交代了最核心的案情,索性就竹筒倒豆子,全部招了出来:“赵高说的非常肯定,熄灯道长近几日一定会来井口镇,所以让我利用武林游侠的力量,在此处布置好天罗地网,安心等待。至于《降魔图录》,确实是在北辰真人的手上,不过他和赵高都说,熄灯道长并不单单是因为寻找这件宝物来的,而是为了要救一个人。”   赵亮心中一动,在施展窥心大法的同时,不禁脱口而出:“居然是要救玉衡星?!” 第一百零三章 污点证人   赵亮对宫羽博心中闪现的那个人名大感意外,“玉衡星”三个字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对呀?这个姑娘不是去找昆仑派报仇了吗?怎么会落到北辰的手上?   他对此疑惑不解,问宫羽博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见到玉衡星了吗?”   宫羽博摇摇头:“之前并没有见到,不过我可以确定,人和宝物,此时都在北辰真人的手上。他们在各处隐秘的地方都留下了道门的暗记,通知熄灯道长三日内必须来井口镇,否则就杀了玉衡星,所以才叫我召集武林游侠再次等候,准备拦截袭击他。”   赵亮知道他没有说谎,于是对门外喊道:“来人。”两名羽林铁卫应声推门而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找店家要些竹简和笔墨来,”赵亮对羽林铁卫命令道,接着又转向宫羽博:“把你刚才讲的话都写下来。”   “啊?还要……还要写下来?”渭水帮的少帮主不禁大吃一惊,犹犹豫豫的问道。   赵亮点点头:“当然要写下来,不然我怎么敢把你当做是自己人看待。你放心,这件事里面你确实有错,但也算被人胁迫而为,只要你肯做污点证人,之后我会尽量想办法的。但是,倘若不写的话,我便立时将你列入敌人的范畴,第一个拿你开刀!”   饶是宫羽博自幼混迹于江湖,算得上是见过大风大浪,可在玄妙的读心术和小国师可怕的身份背景这双重压迫之下,也只能乖乖就范,被现代警方那些审问嫌疑犯的套路,弄得进退两难。   宫羽博心想:唉,反正说都说了,也不差写这点儿事了,既然打算要抱定赵亮这条大腿,便干脆老实听话,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到这里,他接过羽林铁卫取来的毛笔,在竹简上认认真真的写下这个前因后果。赵亮待宫羽博写完,让羽林铁卫给自己念了一遍,确定内容与之前所说完全一样,便又满意的吩咐道:“你把有关赵高的内容都去掉,重新改一改。”   “啊?赵高的不写吗?”宫羽博有些不解:“国师,这是为什么呀?”   赵亮微微一笑:“你想啊,北辰真人身为大国师,明面上与你姐夫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即便出了麻烦,也牵扯不上。但是赵高却是公子的老师,倘若因为此事被陛下怪罪,那么你姐夫有可能百口莫辩啊。咱们做兄弟的,得替他多考虑。”   宫羽博听得大为叹服,心中更加确信小国师是自己人,连忙点头称是,又把带着赵高名字的竹简抽了出来,重新撰写一遍。   可宫羽博哪里能知道,赵亮的这番操作,并不是为了保护公子胡亥,而是为了保护赵高。因为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提前扳倒了阴谋篡位的始作俑者,进而回去之后又被关林追着找麻烦。唉,既要想方设法的抓捕穿越者,又要费尽心思的护着载体人物,这份工作可真是不好干啊。赵亮暗暗叹了口气,看那份口供没问题了,便让宫羽博签上大名,再刺破手指,按上血印。然后,他又命里羽林铁卫找来麻绳将竹简一一编好,才揣进自己怀里。   “好啦,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赵亮站起身,对略感茫然的宫羽博说道:“咱们先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之后再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赵亮刚一出了茶楼,便正好见到蒙奇领着车英和恒熙来此处找他,朱家也跟在三人的后面。   离着老远,肤施县令恒熙便拱手喊道:“国师大人,有新发现啦!”   赵亮淡淡一笑,好整以暇的问道:“哦?这么快就有了新的收获?你们的效率还蛮高的嘛。”   恒熙不好意思的答道:“之前都是下官粗心,命案现场只匆匆看了看,便让捕快和渭水帮一块儿封锁起来。”他下意识的瞥了宫羽博一眼:“方才在蒙将军的指挥下,我们几人又仔仔细细的搜索了两遍,竟然发现,尽管大部分的痕迹都被人刻意的清理过了,但现场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蒙将军、车盟主和下官,哦,还有这位朱先生,我们商议之后都一致认为,这桩灭门凶案,并非一人所做,而是由大批高手实施的突袭。”   赵亮平静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车英好奇的问道:“国师大人,看您丝毫都不感到惊讶,难道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啊,我早就知道。”赵亮指了指身后的宫羽博:“少帮主刚才都跟我坦白了,此案他确实在暗中参与,但凶手并不是他,而是咸阳一位大人物派来的手下所为,少帮主也是被那人胁迫,才对你们撒了谎,并且嫁祸给熄灯道长。”   闻听此言,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齐刷刷的望向一脸羞惭慌张的宫羽博。大家既讶然于事情会牵扯了朝廷中的大人物,更没料到,小国师居然这么有手段,片刻功夫便能让宫羽博吐露出实情。   此时,恒熙已然有些乱了方寸,不知所措的问道:“额,大人啊,白家一案如此复杂,下官……下官该怎么办呢?”   赵亮知道他是真害怕了,才会有此一问。听说是咸阳的大人物在背后主使,恒熙能猜到的,无非就是公子胡亥和北辰真人这两位,随便哪一个他都惹不起,又岂能不慌?   “恒大人不必紧张,”赵亮安慰道:“目前咱们只有宫少帮主这么一位人证,却并没有拿住那些犯案的凶手,所以也不急着考虑最后究竟该如何处置此事。”   他转身问宫羽博:“那些人现在藏身何处你知道吗?”   宫羽博苦恼道说道:“不瞒各位,那些凶手行凶之后,当晚便都返回了咸阳,只让我留在井口镇主持大局,等着熄灯道长自投罗网。不过,他们当中应该至少有一两个又回到这里了,一方面协助搜寻道长的踪迹,暗中通知我,另一方面则是监视这里的进展,好随时向咸阳报告。”   “照你这么说,那几个探子极有可能就隐藏在这里的江湖人士之中?”蒙奇剑眉紧蹙,沉声问道。   宫羽博点点头:“估计是吧。不过,他们行踪不定,镇里镇外都有可能。”   车英问道:“你能认出他们吗?”   “认不出来,”宫羽博垂头丧气的说道:“这些人行事非常隐秘,他们前晚胁迫在下去偷袭白老爷子家的时候,全都蒙着面目,我一个都没瞧清楚。而现在藏身于此,也多半会刻意乔装。”   赵亮笑笑,轻松的说道:“没关系,只要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的。咦?对了,小雅呢?还在忙吗?”   “郑仙姑还在逐一甄别可疑人士,”蒙奇回答:“要不卑职过去看看吧,帮帮她的忙。”   赵亮摆摆手:“不用不用,先让她自己弄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你们去办。恒熙,你尽快召集县衙中的办案老手,将命案现场的勘察情况记录在案,并且全部换成官兵看守,不得放任何闲杂人等进入破坏,同时以官家的名义通告四方,凶手另有其人,而并非墙上留名的熄灯道长,要尽快制止谣言的进一步传播,避免无谓的伤害和损失。”   恒熙赶忙拱手答应:“下官遵命,立即照办。”   赵亮又对车英道:“盟主,烦请你一会儿去跟江湖好汉们说说,在没有官府进一步的案情通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利用缉捕凶犯为借口,肆意动武犯禁,否则不仅朝廷不会饶恕,整个西北武林也会出手惩戒。”   “车英领命!”美女盟主一对秀目紧盯着赵亮,笑吟吟的说道:“能为国师效力,荣幸之至。”   赵亮对她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又对蒙奇说道:“你再加派两个百人队,作为斥候,扩大巡逻搜索范围。以井口镇为圆心,十里之内,密切留意熄灯道长的行踪。倘若见到有人攻击他,不必请示,可立即付诸武力,务必保护周全!”   “卑职遵命!”蒙奇大喝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赵亮对蒙奇这种雷厉风行的做法颇感满意,冲着他远去的背影点了点头,然后对其他人道:“好啦各位,你们都赶紧去忙吧。宫少帮主,从现在开始,你暂时跟着车盟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半步,也不能接触任何人,否则我可就帮不了你了,明白吗?”   宫羽博知道赵亮的意思,这既是一种对自己的软禁,同样也是让车英提供保护,免得被大国师派人灭口。于是连忙配合的点点头:“明白,明白。我跟着车盟主,随时等候您新的指令。”   赵亮不禁暗赞这少帮主还算机灵识相,又嘱咐车英道:“盟主,宫羽博就先拜托给你了。他虽然犯过错,但既然肯弃暗投明,又对白老爷子的案件有重要价值,还请你善待,不要把他当作犯人看待。”   “请您放心吧,国师大人,”不知道为什么,车英对着赵亮的时候,总是有些情不自禁的开心,笑道:“您的吩咐,我一定办好。”   赵亮被这位美丽盟主那大有深意的凝视,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赶忙道声“失陪”之后,在羽林铁卫的陪伴下,跑去找郑卢雅。   “小雅,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赵亮来到集中着江湖人士的小广场,一眼看到坐在台阶上休息的郑卢雅,连忙上前询问道。   小雅见是他来了,无奈的耸耸肩道:“方才我都一个一个看过了,这里总共五百七十二名从外地来的帮众和游侠,没有流星的踪影。”   赵亮听得心中一沉:失踪特工若是真的穿越到这里,最大可能就是装扮成游侠或商旅的身份,这样可比冒充本地人要容易的多。但是现在小雅逐一用识别芯片探查之后,居然毫无发现,情况可就有些不妙了。   “那么本地居民呢?”他兀自有些不甘心,问道。   小雅轻轻叹口气:“还没查呢。我让羽林铁卫把这里的亭长找来了,他说镇子上的居民一共七百三十一户,男女老幼加起来不下三千人,此时都已经被赶回到各自家中。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挨家挨户的搜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目光   “倘若实在不行,那也只能逐门逐户的搜过去了。”赵亮沉声道:“而且这件事只能是咱俩去办,羽林铁卫最多也就在外围帮着维持一下秩序。”   小雅瞠目结舌道:“天呐,你不是开玩笑吧?整个井口镇七百多户,三千多人,包括所有犄角旮旯能藏人的地方,统统都不能遗漏掉,就靠咱们两个?”   赵亮也是大感无奈:“不然又能怎么办?记得在警官大学读书的时候,老师就曾对我们说过,最笨的方法,往往就是最有效的方法。警察办案的三大法宝,视频监控一帧一帧的死盯、嫌疑窝点一夜一夜的死守,还有就是大范围大面积地毯式的排查,百分之八十的案子都是靠这么干才破的。”   郑卢雅的小嘴撅了老高:“看来咱俩的老师教的确实不太一样。我在北大学到的是,用科学理性的方法,寻找提升最大效能的途径。先不说你讲的那个方式累不累,关键咱们两个也办不到啊。目前手里的这点兵力,能把镇子勉强封锁,不让人随意进出就很不错了,想要无死角的搜查,恐怕再调两三倍的人手来也不够。只要那个流星够警觉,完全可以跟咱们在这复杂的地形里打游击、躲猫猫,而我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赵亮长叹一声:“唉,早知道就应该接受秦始皇的提议,带着五万大军过来了。不过,你说咱俩现在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啊,兴许那个失踪特工根本就没有来这里呢?”   “这个假设也是有可能的,”郑卢雅点点头:“毕竟局长也说是预计会出现,可是直到现在为止,烧脑计算机也没有明确显示,已经发现了流星的踪迹。”   赵亮一向心大,听小雅赞同自己的观点,笑道:“那咱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不要太发愁啦。要不干脆这样,让那个亭长跟镇上的居民们说,有江洋大盗藏匿在井口镇,所以命令各家各户自己检查,房舍、院落和店铺,自家管自家,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就立即报告,然后咱们再过去核实。如果没有消息,便认定失踪特工并没有穿越到此,你看怎么样?”   郑卢雅思索了一下,道:“好吧。虽然这么做,等于完全依赖当地居民的自主性,其中存在很大的疏漏,不算是严谨周全的方法,却也好过我们费力不讨好的瞎忙活。我这就去找亭长说。”   “哎,此等小事,怎么能劳烦仙姑大驾呢?”赵亮笑嘻嘻的拦住郑卢雅,接着喊过羽林铁卫交代一番。那名铁卫仔细弄明白了小国师的意思,便转身跑去找本地亭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在一队铁卫的陪伴下匆匆离去。   赵亮对郑卢雅笑道:“小雅,这种呼来喝去使唤人的感觉可真爽啊。怪不得有那么多人都想穿越,跑到古代来当个王爷啊、将军啊、公主啊、还有大老板什么的。这种极端过瘾的感觉,在现实世界那真是想都不敢想呢。”   小雅闻言先是噗嗤一乐,然后又白了赵亮一眼,说道:“赵亮同志,我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看来最近的思想教育又放松了是吧?”   “这不就是跟你随便感慨一下嘛,”赵亮嘻嘻笑道:“不管是当初在东周当大将军,还是这会儿在大秦当小国师,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敬仰、个个奉承的感觉,的确是非常爽啊。你虽然比我来说稍微差那么一点,但是仙姑的地位也是蛮高的呢。比如说,你要是看上哪个小鲜肉了,随便勾勾手指,不是分分钟都能占上便宜吗?”   “我呸!”小雅骂道:“老娘不用穿越,就是在现实世界,勾勾手指也能有一大帮小鲜肉凑过来!”   赵亮微微一愣,旋即又不好意思的笑道:“那倒是,以你的条件,这些都不是个事儿。不像我,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屌丝,在局里连个级别都没有,各种女神也只能在梦中想一想而已。”   小雅斜着眼睛看了看赵亮,哼道:“看你这副有感而发的样子,怕不是又有哪个美女对你倾心了吧?”   赵亮老脸忍不住一红,说道:“你的眼睛可真毒。我确实有点感觉,发现那位蓝田盟的车盟主好像有点喜欢我。”   小雅闻言撇了撇嘴:“赵亮同志,我可要提醒你啊,千万别学王小四那个货。知道当初他为什么被总部的欧洲局雪藏了好几年,最后还是靠屠处长才重见天日的吗?就是因为那货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自以为是詹姆斯邦德附体,光顾着跟美女打情骂俏,害的一位受他保护的重要人物,被敌方特工悄悄抓走,差点折磨成精神病!幸好总部及时发现,派出突击小组把那人给救了回来,才没造成重大的损失。”   赵亮听得吐吐舌头,说道:“这么夸张啊?四哥事后没有被总部枪毙,只是被雪藏而已,可真算是命大啦。”   “所以呀,劝你还是收敛着点,千万不要在这条路上越滑越远。”小雅略微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说的那种感觉我能理解。相比古代的这些人,咱们拥有着几百上千年的知识储备,还有各种未卜先知的优势,就算穿越过来只是个普通人的身份,可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也能出人头地、大展神威,比如你这个牛郎,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从一个乡下放牛的,摇身一变成为了万人敬仰的小国师。那种不用花费多大努力,便能解锁各种难度任务的感觉,好像一个王者不小心掉进了全是青铜的环境里,纵情发挥神乎其神的本领,远比在现实世界中苦苦挣扎要爽的多。”   赵亮郑重的点点头:“你说的对呀,我记得以前看过其他处的案件资料,说是有的穿越者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华,竟然把历史上大文豪大诗人的名作拿到更早的时代去用,顿时震惊四座,博来满堂的喝彩和崇敬。”   “他们固然是过瘾了,图了个一时爽,可是对于那些真正的作者公平吗?”小雅叹道:“通过这样的剽窃,来欺负无知的古人,又有什么好炫耀得意的呢?”   赵亮老脸一红,说道:“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虽然没有像那些屌丝一样,千篇一律的靠背诵唐诗宋词吓唬古人,但也有未卜先知、预料未来的嫌疑。”   小雅笑了笑:“这方面你倒是不必自责。咱们反穿局的宗旨就是——利用穿越反穿越,手段相似,但目的不同。我一直觉得,要想让一个民族充满希望,就应该努力在今天,着眼于未来,而不是整日想着回到过去找自信。就算今天的生活艰辛困苦,将来的道路茫然未知,可终究是在踏踏实实的向前走着。相反,穿越到过去又算什么?是在意淫里寻求自我安慰吗?还是缺乏勇气和想象力?先不说随意穿越弄得时空隧道塌缩、历史天下大乱,光是这种自我麻痹的风气,想想就令人厌恶!”   她望着满天的繁星,悠悠道:“等到什么时候再也没有穿越事件发生了,我就离开反穿局,开始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倘若一直有穿越者存在呢?”赵亮促狭的问道。   “那我便永远守护在历史长河的岸边,见到一个抓一个,统统都不放过!”郑卢雅的语气显得非常坚定。   赵亮心中暗想:我靠,小雅这个气势,好像年轻版的张末局长啊。说不定等到十几年之后,她真的就会成为反穿越调查局的一把手啦。哎呀,如果那样的话,我可就是小雅局长的老同事了,估计跟现在的朱老师差不多,可以在反穿局里面横着走,哇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小雅对着璀璨星空微微出神,思绪却早已飞往她心中那遥远的梦想,而赵亮则坐在她的身旁,憧憬着若干年后,如何利用局长老同事的身份,在地下十八层的小世界里横行。   这两位年轻的反穿局特工,此时正置身于大秦末年的井口小镇之中,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然而,他们却都没能猜到,命运之神在后来的日子里,竟然会跟两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直到后来,赵亮冒死穿越到长平之战的战场,去拯救自己那位被无端卷进四十万赵国俘虏行列、即将被秦国名将白起给活埋了的祖宗时,他才终于有机会知晓,就在井口镇的那天晚上,远处一栋小楼的窗户里,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始终默默注视着他和郑卢雅的背影,片刻都没有离开。   而一个巨大的、如同黑色旋涡般的阴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笼罩在这对男女的身边。 第一百零五章 反穿局的迷雾   雄鸡报晓,天光大亮。   经过了一夜的折腾,无论是熄灯道长,还是失踪特工,都没有半点消息。   赵亮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对正在打瞌睡的小雅道:“哎,醒醒吧,肚子都有些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小雅轻轻拢了拢耳边的秀发,一副慵懒的模样看上去分外迷人,嘟囔道:“真讨厌,人家刚刚睡着,就吵个不停。”   “哎呀,坐在这里睡的不舒服,”赵亮体贴道:“而且也特别容易着凉生病,你不是还来着那个嘛,赶紧起来。”   郑卢雅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站起身,做了几个简单的伸展运动,拉了拉有些紧皱的韧带,然后才略感舒服道:“你不说还没感觉,这一说起来我还真有点饿了。去那里吃呀?老石头的小面摊昨天也被羽林铁卫给碾成齑粉了。”   赵亮听她在模仿秦始皇的语气,不禁感到好笑,乐道:“我的郑仙姑,现在是什么情况?井口镇这个地方,您老人家的身份最尊贵,吃什么还用发愁吗?”   说着他转头喊道:“来人!”   一名羽林铁卫快步上前,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啊,有点饿了,你去看看哪里能弄些吃的来,”赵亮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兄弟们辛苦一夜,同样得先饱餐一顿才行啊。这事情归谁管?”   那名羽林铁卫答道:“启禀大人,此次行军,并没有粮草辎重随行,所以埋锅造饭是不可能了。弟兄们的战马上都带着三天的口粮,不过尽是些硬饼和肉干。我们粗糙惯了,吃着还行,但您和仙姑绝对不能如此简慢。卑职马上就去张罗早餐,请大人稍后。”说罢,铁卫转身飞奔而去。   赵亮满意的点点头,又叫来一名铁卫,让他去找地方打些热水过来,好让小雅洗把脸。   郑卢雅看着一众羽林铁卫开始忙前跑后,对赵亮道:“你说烧脑计算机会不会出错啊?”   赵亮知道她还是在担心任务的事,安慰说:“多想无益,今天张局长肯定还会再次联系咱们的,到时候听局里的指示就好啦。”   郑卢雅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我说你好像对这个任务不怎么上心啊,一点主动性都没有。难道就从来没想过给咱们先秦处争口气吗?别忘了,自打反穿局成立以来,咱们处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后妈生的。当然,你来的晚,没有我们那么深的感受,不过,起码的集体荣誉感你得有啊。”   赵亮使劲伸了个懒腰,笑道:“谁说我不上心呀,这不是暂时没有办法嘛。别说是咱俩了,就连局里现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还没有个准确的定论呢。”   “我看未必,”小雅嘟囔道:“我总觉得局领导肯定知道了什么,只是不方便跟咱们说,或者不敢跟咱们说。”   赵亮闻言一愣:“不会吧?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小雅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有些疑点想不通。”   “比如呢?”赵亮好奇道。   “比如特工的身份,”郑卢雅秀眉轻蹙:“你知道吗?像X级别的特工,别说是咱们反穿局,就是整个特工总部,也数不出来几个。不夸张的讲,他们的水准,都是007、碟中谍那类电影里主角的原型。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去执行清朝处的常规任务呢?”   赵亮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局里对咱们说的是假话?”   郑卢雅思索片刻,答道:“要么是假话,要么就是……流星之前是以普通探员的身份,隐藏在清朝处的。这个秘密只有局里最高的领导知晓,直到他失踪了,大家才听说他居然这么牛逼。”   “嗯,也有这个可能。”赵亮点点头:“或许他是肩负着什么使命,比如要进行内部调查什么的,才会刻意隐瞒身份。另外还有吗?关于疑点的事。”   郑卢雅道:“另外还有就是,你昨天问局长的那个,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赵亮楞了一下:“这个问题?领导不是说她也不知道吗?恐怕得找到失踪特工才能弄清楚吧。”   “我看没那么简单。”郑卢雅摇摇头:“你觉得科学院和烧脑计算机都是吃闲饭的吗?穿越者在时空隧道留下的痕迹,都是可以进行逆向追踪的。只要数据足够多,完全能够分析出触发穿越的物理条件,以及穿越者在现实世界所对应的身份位置。”   赵亮听得有些懵圈:“啊?这么牛逼啊?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呢。”   郑卢雅继续道:“所以我有点怀疑。既然烧脑计算机都能预测出特工流星下一次穿越的时间和节点,那又为何会搞不清他穿越的途径呢?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不愿说、不能说、或者是不敢说!”   赵亮闻言一惊,感觉自己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有点六神无主道:“大姐,你可别吓唬我啊,我怎么听的有点怕怕的呢?”   “怕什么?没出息!”小雅没好气道:“再怎么说,对方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哪怕他背负着惊天的秘密,或者局里有什么不能对外公布的隐情,可案件迟早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额……那还有别的疑点吗?”赵亮怯生生的问道:“你干脆都说了吧,我也能帮着想一想。”   郑卢雅回答:“第三个想不通的地方,就是局里目前采取的处置方式。”   赵亮略微思考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说,黄金十二星宫的行动,看上去有些怪异?”   “难道你不觉得吗?”郑卢雅反问:“像现在这样,反穿局各个朝代的行动处几乎倾巢而出,要么是大海捞针,要么是守株待兔,与其说是搜捕,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次大规模的全面戒备!”   “嗯,你说的有道理,”赵亮沉声道:“而且还是那种非常被动的防守式戒备。各处手头上正在侦办的案件,几乎全都停滞下来,要不是屠处长和朱老师向局长争取,恐怕连赵高也不准我去管。这么看来,实在是有些不正常啊。”   郑卢雅也点点头:“所以我就感到奇怪呀。从局里的整体部署来看,领导们如果不是大失水准,那就一定是预判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才会用这种不太动摇军心的方式,提前进行有针对性的防范。”   赵亮问道:“哎,你说咱们处长知情吗?”   “一个懂读心术的老滑头,你觉得他会闻不出味儿吗?”郑卢雅道:“我猜,他此时生病住院,离开坐镇的岗位,多半也与此有关。屠处长的身体好着呢,脸皮又足够厚,怎么可能因为你直播了一场人体大战,就心脏病发作呢?要是那样脆弱的话,他早不知道被王小四给气死多少回了!”   赵亮完全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呀,我也一直觉得奇怪呢。张末局长突然接替了屠处长的位置,直接指挥咱们俩的行动,怎么看都有点不合常理。处长不会有事吧?难道被局里给软禁了?哎呀,这会儿也联系不上他,想问问情况都办不到。”   郑卢雅摆摆手,道:“你也别瞎着急,我刚才讲的只是对这个行动的一些看法,也许是想多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认认真真的执行局里的命令吧。”   赵亮知道小雅是好心,怕自己过度担忧却也于事无补,反而平添了很多烦恼和顾虑,但是这棵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又岂能说忘就忘呢?尽管来局里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他而言,这短短几个月的经历,比之前二十多年的岁月还要离奇、精彩和刺激。而反穿局与先秦处,以及屠处长、王小四、朱老师,包括眼前的郑卢雅,都已经深深的融入到了他的生命之中。眼前的重重迷雾,即便是毫无来由的揣测,也足以搅的赵亮有些心神不宁。   看赵亮兀自眉头紧锁、坐在那里沉吟不语,小雅略微感到有些后悔了,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这位才入职没多久的新人,但话又说回来,她自己也算是半个新人,心里憋着如此多的疑虑,不跟赵亮讲又该跟谁讲呢?   小雅脑子转了转,找了个话题岔开道:“哎,对了,之前一直没有顾上问,你在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那边的案子究竟怎么样了?屠处长的读心术你学会了吗?”   “啊?读心术吗?”赵亮微微一愣,旋即否认道:“当然还没有啦,读心术这种超级厉害的东西怎么可能掌握的那么快呀,嘿嘿嘿。”   小雅半信半疑的瞟了赵亮一眼:“真的吗?你小子可千万别蒙我啊。”   “真的真的,绝对不蒙你。”赵亮心道:我滴乖乖,老子有这样高超的本领,怎么能轻易泄露?尤其是小雅,以后还指望探查她的小心扉呢。   “我可警告你啊,”小雅忽然一把薅住赵亮的衣领,把俏脸贴在赵亮的鼻尖儿前,恶狠狠的说道:“如果让老娘知道你偷偷学会了读心术,而且还在我身上用了,就直接扒了你的皮,你信不信?!”   赵亮被郑卢雅那副小母老虎的模样吓得连连摆手,忙不迭的说“不敢不敢”,心中却又暗暗思量:对了,回头记得必须提醒熄灯道长和徐福小黑他们,绝对不准跟小雅提起有关窥心大法的半个字,不然可就麻烦啦。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负责去安排早饭的那名羽林铁卫,步履匆匆的返回此处,一见郑仙姑正拎着小国师的脖领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而国师大人却慌的六神无主、不知所措,顿时不禁愣在当场,不晓得究竟是该上前搭救保护,还是该静观其变。   赵亮用余光瞥见铁卫,也不敢挣扎,怯怯的问道:“喂,早餐准备好了吗?”   “额……启禀大人,启禀仙姑,”羽林铁卫尴尬的回答:“蒙将军已经准备好丰盛宴席,正和恒县令、车盟主一起,恭候您二位的大驾。” 第一百零六章 发现凶徒   赵亮听羽林铁卫说,蒙奇等人此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正在恭候自己的大驾,于是便拉着郑卢雅,一起施施然前往。没想到他们才走了不到一半,就迎面遇见匆匆赶来的蒙奇。   “呦呵?这么客气啊?还要亲自跑来迎接。”赵亮对蒙奇乐呵呵的说道:“小奇,你给我们准备什么好吃的了呀?”   蒙奇把手一挥,急道:“吃不成了,赶紧跟我走!”   赵亮闻言不禁一愣:“走?去哪里?”   “出什么事了吗?”郑卢雅也好奇的问道。   蒙奇沉声回答:“镇子东北角的房舍发现了可疑人物,据宫羽博说,极有可能就是那批杀手中的几个。”   赵亮一听来了精神,追问道:“现场控制住了吗?”   蒙奇点点头:“卑职已经命令东渡营把那里团团包围,此时车盟主领着恒熙、宫羽博等人先赶过去了,我来请您二位一同前往,顺便也看看国师大人有没有什么要跟卑职特别交代的指示。”   郑卢雅没听明白,疑惑道:“特别交代的指示?你的意思是指什么?”   蒙奇在头前领路,边走边说:“仙姑,咱们毕竟肩负着陛下交给的使命,而熄灯道长又是国师的师兄。所以,一会儿到了现场究竟该如何处置,卑职担心当着众人的面,您二位不方便说。比如:是生擒对方,还是全部当场格杀?国师若是心中有了主张,现在吩咐卑职,之后就好拿捏了。”   赵亮暗赞蒙奇思虑周详,颔首道:“嗯,此事确实应该先商量好才行。这样吧,我告诉你几个暗号,到时候你看我的提示。倘若不留活口,全部干掉,我便用右手掐个指诀;如果只须留下一个活口,就用左手掐诀;若是我的两只手都背在身后,那意思就是让你设法将对方全部生擒;但若是双手抱在胸前,你便想招儿放对方逃脱,再派人秘密跟踪。倘若我连翻白眼,那就说明我也没想好怎么办,你赶紧找个借口将恒熙车英等人支走,给我和仙姑留下商量的空间。”   小雅此时也明白过来,知道赵亮是担心被包围的房舍之中有失踪特工的存在,故而做出多种准备,于是同意道:“我赞成国师的安排,到时候我们可能不便多说话,你依照计划见机行事最好。”   蒙奇干脆的答应道:“卑职晓得了。右手全部格杀,左手留一个活口,双手在后当场活捉,双手在前欲擒故纵,国师两眼望天,卑职就将闲杂人等统统赶走!”   赵亮见他重复无误,便不再说话,赶紧加快脚步,往井口镇东北角赶去。这个小镇占地不大,所以他们三人没用多久的功夫,便来到了那处被羽林铁卫重重围困的房舍,车英、恒熙、朱家和宫羽博等人此刻都守在包围圈之外,见到赵亮他们来了,都纷纷上前施礼。   直到此时,赵亮才有机会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恒熙没想到蒙奇尚未对国师讲明缘由,于是赶紧回答:“国师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之前此地的亭长奉您老法旨,逐门逐户通知乡邻,各自核查可疑人物。两刻钟之前,他走刚到这片区域,就有左近的百姓反映,说这一户房舍长期无人居住,可是却好像有人在里面的动静。亭长不敢怠慢,连忙和几位军爷进去查看,没想到里面果然藏着人!对方显然绝非善类,甫一照面,便对进房查看的人痛下杀手,险些当场要了亭长的老命。幸好羽林铁卫武艺高强、反应敏捷,才在千钧一发的当口,拼死将亭长救了出来,同时高声示警,喊来附近的兵马增援,将恶徒困死在房间内。之后,我等收到消息,便一起匆匆赶来此处……”   赵亮问道:“人还在屋里吗?”   车英在一旁回答:“启禀大人,因为从昨夜到现在,大家都处于高度戒备之中,蒙将军又调派了不少羽林铁卫进入小镇控制,所以增援来的很快,可以确定对方没有走脱。”   “最先发现此处的人呢?”赵亮四下看看,道:“叫他们过来,我要问话。”   闻听此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名羽林铁卫走上前来,齐声答道:“请大人吩咐。”   赵亮打量了一下那位中年男子,正是之前在小广场那边见过的本地亭长。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赵亮知道,这位亭长估计死里逃生,吓得不轻,于是温言道:“亭长,方才真是辛苦你了,回头让你们县令大人给你请功啊。”   “小人不敢,”亭长恭恭敬敬的答道:“这些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赵亮点点头,接着问:“屋里是什么人?有几个?你们看清楚了吗?”   那位亭长面露为难神色,结结巴巴的回答:“还请国师大人恕罪。当时虽然已经天明,但是屋中仍旧十分昏暗,再加上江洋大盗突然暴起出手,小人三魂吓掉两魂,根本就没来的及详细查看……”   “大概有多少人?一个?还是几个?”小雅关切的问道。   眼见亭长说不清楚,旁边的羽林铁卫答道:“启禀国师、仙姑,对方绝对不止一人。当时我们随着亭长同去查看,他走在前面,我们几个兄弟跟在后面,从外面一进到里面,由于光线自明变暗,视线一时间还难以适应,故而屋里具体的情况尚未看清。但是对方猝然发难,从兵器和身法带起的动静来看,至少也有两到三个人。我们几乎是摸着黑闭着眼跟对方过了几招,才侥幸退到屋外。进去的四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一听羽林铁卫说,对方有三人以上,赵亮和郑卢雅都暂时放下了心。尽管还不能完全排除里面没有失踪特工,但是那些人大概率只是与白家灭门的杀手有关。   想到这里,赵亮转头问宫羽博:“少帮主,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宫羽博听小国师垂询,赶紧回话:“启禀国师,在下觉得他们一定就是杀害白老爷子的那群凶手。原因很简单,此刻在井口镇中,如此鬼鬼祟祟,动辄就出手伤人的,绝对不可能是我和车盟主请来的江湖朋友。”   车英也同意道:“是啊,我和宫少帮主都已经知会了各自请来的朋友,大家明知道现在井口镇已经被大秦官军全面管控了,还在这里躲躲藏藏的,那肯定不是前来协助缉拿凶手的武林人士!”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少帮主一下啦。”赵亮吩咐道:“你过去喊话,让他们出来投降。”   宫羽博闻言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来到房舍门口,冲里面大声喊道:“屋里的伙计们听着!我是渭水帮少帮主宫羽博。你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速速出来向官府缴械投降!否则的话,别怪我们一会儿不客气啦!”   然而,宫羽博扯着嗓子,接连喊了两三遍,屋子里面却始终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蒙奇沉声道:“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密道?凶徒怕不是早已溜走了吧?”   恒熙闻言着急的说:“要不咱们还是强攻吧,这些凶手关系重大,千万不能让他们逃脱了呀。”   车英和蒙奇也都同意,齐齐把目光望向了赵亮。   赵亮则沉吟道:“现在屋子里的情况尚不明朗,这么贸然硬攻的话,伤亡实在难以把握。”   “不妨事的,”蒙奇自信道:“国师大人,就让卑职率领羽林铁卫,持着盾牌和硬弩进去看看,这等小场面,可比沙场对阵轻松多了。”   赵亮正欲说话,站在前面的宫羽博道:“各位,在下倒是有个主意,也不用蒙将军带着兄弟们冒险,直接在房舍周围堆上大量木柴,给他们放上一把火,什么都解决了。”   他故意提高音量,好让里面的人能够听到。果然,屋中忽然传出一声咒骂:“宫羽博你这个王八蛋!不仅卑鄙下作,出卖我们,竟然还如此歹毒!”   一听房子里面还有人,赵亮放下心来,高声喝道:“屋里的人都听着,我乃大秦小国师赵亮,在这里我说了算。只要你们肯放下武器,出来认罪,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伤害尔等分毫!”   “狗屁小国师!”屋中响起另一个声音:“咱们只听说过北辰真人,从来不知道竟然还有什么大秦小国师!听上去就可笑无比。实话告诉你,咱们师兄弟根本不怕死,有种就进来真刀真枪比个高下,不要像姓宫的那样,只会暗搓搓的耍手段!”   赵亮冷笑一声:“都死到临头了,还跟我这儿逞英雄呢?你们分明是胆小怯战,不敢出来堂堂正正的交手,反而说的大义凛然。我也实话告诉你们,老子没有别的习惯,就喜欢少帮主这个蔫坏蔫坏的聪明劲儿。不出来是吧?不出来就烧你个七荤八素!来人,搬柴火!”   四周的羽林铁卫闻言齐声应和,纷纷转身去寻找树枝木柴等引火之物,还有些人则去疏散临近的住户百姓,一时间嘈杂鼎沸,声势吓人。   其实,赵亮他心里也没有真的想要放火,命人搬柴,无非就是谈判施压的手段而已。现在这种情况下,谁能给对方施加巨大的压力,谁便掌握了主动权。尤其是在不了解里面具体情况的前提下,赵亮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不过是赌一赌里面的人能不能沉住气,扛过自己虚张声势的吓唬。   片刻功夫,藏人的那间房舍前后左右都摆满了柴堆,一名羽林铁卫将点燃的火把凑近木柴,对赵亮喊道:“国师,准备妥当,请您下令!”   赵亮没想到这帮军人动作这么快,三两下的时间就把一切都搞定了,眼下柴堆备好,而屋子里面却仍旧毫无动静,反过来倒变成自己有些为难。   他眼珠子一转,打算再恐吓里面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对方逼得走投无路,可是就在这时,赵亮身后的房顶上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仙长,且慢动手!” 第一百零七章 强悍的熄灯   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蒙奇和羽林铁卫们,立刻拔出武器,团团护在赵亮周围,朝着声音的方向高度戒备。   赵亮也是一愣,寻声转头望去,旋即又惊喜过来,只见后面那处房顶的坡脊上,露出了一张大长脸,赫然正是他一直惦念的祖师爷——熄灯道长。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除了赵亮之外,并没有第二个认识熄灯的,所以此时都厉声呵斥,甚至还有铁卫将手中的弩箭瞄准了老道。   赵亮见状大惊,赶忙伸手阻拦:“别冲动,都别冲动,这位是自己人,快把兵器弓箭都放下!他就是熄灯道长。”   听见“熄灯道长”四个字,大家都不禁一愣,纷纷依言收起武器,熄灯则从房顶上翻身落下,稳稳站到赵亮跟前。   “我的老天爷!”赵亮喜道:“您老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害的我还担心了好久!”   熄灯道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歉然道:“不瞒你说,我昨天就到了井口镇,一直躲在暗处四下观察。昨晚发生的种种事情,包括你来这里,我都知晓的。”   “我靠!你知道我来还不赶快现身!”赵亮气道:“我还专门拜托羽林铁卫的兄弟们到处找你,敢情你这个杂毛老道跟我躲猫猫呢!”   熄灯道长赶忙解释:“赵亮千万莫怪。小道只是因为有些难言之隐,再加上还打算将一些情况摸摸清楚,所以才没有及时现身,来找您相会,万望仙长恕罪。”   赵亮好奇的问道:“之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赶紧给我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熄灯先是瞥了一眼那间房舍,然后转头对赵亮道:“玉衡星可能在那里面。”   “啊?玉衡星?”赵亮忍不住也看了一眼小屋:“难道她也是杀害白家的凶手。”   “不不不,绝对不是,”熄灯赶忙摆摆手:“若是小道估计的不错,此时玉衡星应该是被屋里的那些人制在手中,沦为人质了。”   郑卢雅在一旁问熄灯:“你怎么知道,能确定吗?”   熄灯道长点点头:“贫道来井口镇之后,一直在暗中搜索查访,也是在不久前才发现这里的。本来打算找机会潜入里面看个究竟,不过官兵恰好赶到,惊动了那些贼人。不过虽然没有进去里边,但是玉衡星在他们手里,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赵亮急道:“你这没头没脑的左一句右一句,都把我给说糊涂了。快点,从头讲起,把情况交代明白。”   熄灯道长先是看看周围众人,一双双好奇而殷切的目光,着实令老道有点害羞,他定了定神,然后对赵亮说:“仙长有命,小道自当解释分明。事情还得从那天早上说起……”   他略微顿顿,显然是在整理思路:“那天在丹房里,您和徐福都一致觉得,玉衡星可能是打算去找昆仑派报仇,处于担心她的安危,故而便让小道前去追赶。我离开道观后,先是来到她的住处,发现没有玉衡星的踪影,于是又连忙前往咸阳北门那里。这才出城门,小道就远远看见,玉衡星策马赶路的背影。眼瞅她越跑越远,没有办法,小道也只好施展轻功身法,在后面拼命追赶。”   “我靠,你拿两条腿,追人家四条腿?”赵亮奇道:“你还真是够玩儿命的呀。”   “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再寻脚力了。”熄灯说道:“我一口气追出十几里地,眼看离玉衡星逐渐近了,便高声喊她,但是谁知她却充耳不闻,只顾狠抽马鞭,放蹄狂奔。我也无可奈何,只能盘算着再提一把力气,追到她跟前,再设法拦住马匹了。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在拐过一处山坳之后,玉衡星忽然拨转马头,径直跑入一片山间密林中。小道见状,也急忙追了进去。”   赵亮眨巴眨巴眼,道:“你们俩钻小树林子了?我靠,后面的情节是不是有些少儿不宜啊?”   “额……赵亮,少儿不宜是什么意思?”熄灯好奇问道。   赵亮一脸坏笑:“意思就是你俩……啊,那个什么,钻进小树林里加深加深感情什么的。”   熄灯道长老脸一红,连忙道:“您又打趣小道。哪里有什么加深感情的事啊,我的老命都差点丢掉!”   “啊?这是为什么呀?难道玉衡星不仅不听你的劝阻,反而还恼羞成怒,要出手揍你?”   “仙长误会了,情况并非如此。”熄灯摇摇头:“在那个密林之中,竟然埋伏着大批高手,小道才一进去,立时就身陷重围。直到对方气势汹汹的杀过来时,我才恍然明白,之前策马狂奔的玉衡星是假冒的,目的就是要引我入套。”   赵亮身后的蒙奇问道:“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道长能否判断出他们的来历?”   熄灯答道:“来对付我的的高手大概有十几个人,从他们所使的招数上看,全部出自昆仑派。”   “昆仑派?怎么会是他们?”赵亮听得大惑不解:“难道他们知道你带着他们想要的宝贝,所以才出手抢夺?那后来呢?你怎么杀出重围的?”   熄灯道长语气淡然:“说起来,对方那些人确实是昆仑派的高手无疑,个个身怀绝技、本领超卓。而且,他们对小道丝毫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居然招招夺命。不过,也算是我行得当头鸿运吧,对于昆仑派的功夫,小道并不陌生,甚至对其中的破绽罩门还颇有心得。眼见他们猝然发难,而玉衡星又不在那里,我便没有太多顾虑,拼着受了一点伤,接连出手打伤他们三四个人,然后施展木遁之术,才终于脱离了包围网。”   熄灯顿了顿,继续道:“所谓木遁之术,乃是奇门遁甲的常见招式,用来迷惑寻常的武林游侠或许好使,但是作为天下道门正宗的昆仑派高手,对这类隐遁之法自然跟吃饭睡觉一样熟悉。所以小道虽然一时得逞,侥幸从强敌环伺之间脱身而出,但是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继续对我进行追杀。那个时候小道身上负伤不轻,担心斗不过对方,于是在林间加速奔逃,好不容易才凭借轻功和体力甩掉了追兵。而我自己也已经快要油尽灯枯,所以只能当缩头乌龟,暂时找个树洞藏起来疗伤。”   熄灯道长讲的很简略,语气也颇为轻松平静,可是在赵亮等人听来,无不感到凶险异常。尤其是蒙奇、车英、朱家和宫羽博这些习武之人,更是胆颤心惊。要知道,昆仑派虽然是道门宗派,不似江湖帮会那样招摇。但它历史悠久、能人辈出,一向有“天下道门半出昆仑”的显赫名望。尽管昆仑的弟子很少行走江湖,可是无论其法术,还是其武功,在江湖武林之中,都可谓公认的顶尖水准,属于“绝不能轻易与之为敌”的那一类存在。以前不知道有多少游侠流寇和武林帮派,因为不小心招惹了昆仑,而被对方硬生生修理到人间蒸发的。   此番密林伏击,昆仑派出动了十几名高手,又是采用四面合围同时发难的方式,居然都困不住熄灯道长,反过来还被他给干掉了三四人,而代价也只是负了些伤而已,足见这位长着一张驴脸的老道有多强悍了。   宫羽博心道:我滴个老天爷,怪不得北辰真人让我召集西北武林的各路人马,一起来此围剿熄灯道长。这要是没有几百人的规模,恐怕还真是搞不定眼前这位牛人啊。不过也幸好我聪明,及时跳转了阵营,投在小国师的旗下,不然像熄灯道长这样的煞星,但凡没能当场得手,顺利弄死他,那么作为他的敌人,今后非得惶惶不可终日了。   赵亮此时也感慨道:“老哥你可真是福大命大,还是我当初说的没错吧,你且死不了呢。身上的伤势怎么样了,要不要找人再处理一下?”   “调息了一整天的功夫,早已经不碍事了,”熄灯道长微微一笑:“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仙长的诸般指点啊。前日之所以能顺利脱困,也多亏在被围攻关键时刻,我巧妙运用您传授的法门,及时看破了对方的心……”   赵亮一听熄灯道长要当着小雅的面,说起窥心大法,吓得连忙打岔道:“啊哈哈哈,你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主要还是你自己厉害。后来呢,赶紧说后来。”   熄灯道长满脸疑惑,不知道赵神仙这是怎么了,但既然仙长垂询,他自然也不敢怠慢,赶忙道:“我养好伤势,从藏身之处出来,已经是昨天中午时分了。小道思来想去,感觉还是应该先返回咸阳,找您和徐福师弟商量一番再做打算。可万万没有想到,我才走了没多久,便发现一路上到处都有道门暗语符咒,说让我来井口镇救玉衡星。小道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便找了个村落,乔装改扮成寻常行脚客,悄悄咪咪的摸到了这里。直到昨天下午,我才从镇上百姓的口中打听到,此处白云凡一家的灭门之事,以及把小道当做凶手所进行的围剿。不用说,这肯定又是那些贼子针对我的一条毒计。于是,我便在暗中潜伏下来,打算一边寻找昆仑派的人和玉衡星,一边查访白家一案的线索。昨晚,您来到小镇,之后又派兵控制了局面,我全都看在眼里。当时本来打算跟仙长相见,但是小道转念一想,不如先别急着现身,您在明,我在暗,两边一起使劲。既然贼子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您这里,那么我可能更有机会捕捉到他们的破绽。”   赵亮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也是挺有想法的。现在破绽算是找到啦,就在这间房子里。不过我还是搞不清楚,昆仑派的高手为何会伏击你,而玉衡星又是如何落到了他们的手中,另外……”他转过头,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宫羽博,接着道:“北辰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郑卢雅此时说道:“这些问题还不简单吗?把里面的那些人都抓出来,审一审不就全都清楚啦。” 第一百零八章 昆仑   听小雅这么说,包括熄灯道长在内,现场所有的人都点头称是,唯独赵亮还在兀自沉吟。   待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时,赵亮开口问熄灯道长:“昆仑派的那件宝物,就是玉衡星给你的《降魔图录》,还在你身上吗?”   “当然在呀,”熄灯拍拍袍服:“如此珍贵的东西,我又怎么会遗失呢?”   “这就奇怪了,为何白家惨案发生后,会有传闻说你把宝物遗落在命案现场了呢?”赵亮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少顷,他又对宫羽博道:“记得昨晚你跟我说过,你确定《降魔图录》和玉衡星都在北辰的手中吧?”   宫羽博连忙点点头:“回禀小国师,确实是在下说的。此事乃是前天在北辰的道观中,他亲口对我和赵高所讲。尽管在下并没有直接见到那宝物和玉衡星,但当时北辰的语气并不似在作伪。”   赵亮沉声道:“倘若你说的没错,那么道长怀中的宝贝究竟是真是假,恐怕就要打个问号了。”   熄灯闻言一惊:“不会吧?这个东西可是玉衡星亲手交给小道的呀,怎么可能有假呢?”   赵亮摇摇头:“也许玉衡星自己都没有察觉其中有诈。昆仑法宝《降魔图录》到底是不是被人偷梁换柱了,还得等解救了玉衡星之后,让她亲自详细验过才能知道。”   车英好奇的问道:“国师大人,您现在为何特别在意这个问题呢?”   “原因很简单,我得判断屋子里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此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然后才能布置下一步的行动,”赵亮道:“倘若现在里面的人就是袭击道长的昆仑派高手,而同时又是宫少帮主领来的灭门刺客,那么就说明昆仑派已经和北辰老儿暗中联手了。照理说,昆仑派极少介入江湖之事和朝堂之争,此番出动大批人马甘当北辰的爪牙,很可能就是因为《降魔图录》,以及他们眼中的叛徒玉衡星。”   郑卢雅顺着这个思路分析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北辰老儿利用《降魔图录》和玉衡星作为交换条件,让昆仑派的人替他出手解决熄灯道长?”   赵亮点点头:“多半就是这样了。估计在很早之前,北辰老儿便觊觎《降魔图录》这件道门圣物,并且和昆仑派中的某些奸人暗通款曲。但是因为玉衡星毕竟位列七星子,对北辰而言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一直没舍得下手。前些天在宫中斗法的时候,道长为搭救玉衡星宁可输了一局,而玉衡星也没有趁势杀了道长给凌霄宫报仇,故而由此引起了北辰老儿的不快,这才决心放弃掉自己这位得力的属下。极有可能的是,他在很早之前,就趁玉衡星没有防备的时候,偷偷用假的《降魔图录》将真的宝贝掉包,妄图把宝物据为己有,之后再加上发现玉衡星竟然在晚上密会熄灯道长,并将那个假货交托给道长保管。为了防止阴谋败露,北辰便等玉衡星见完道长,准备前往昆仑报仇的时候,一举将其制住,并将计就计,与一直潜伏在咸阳的昆仑派高手达成协议,让他们替自己出手,干掉熄灯道长,甚至还包括我和徐福,而他开出的条件就是《降魔图录》和玉衡星。”   熄灯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赵亮说的很有道理,他们本来计划偷袭道观,但是恰好看到我心急如焚的寻找玉衡星,所以便临时决定先把我引出城外杀掉,这样一来,师弟的道观中便再无高手保护,接下去更容易为所欲为。”   “只是北辰和昆仑派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硬朗,误入重围都能全身而退,”赵亮接着道:“于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利用宫羽博和白云凡之间的矛盾,连夜来此痛下杀手,然后栽赃陷害到你的头上,妄图借助武林和官府的力量将你置于死地。最不济,也要尽量把你拖在城外,不敢轻易返回咸阳与我们汇合。”   熄灯闻言大惊失色:“哎呀不好!昆仑派的杀手不少,说不定还有其他弟子也在陆续赶来,我们此时都在这里,徐福那边随时可能遇到危险啊!”   赵亮淡淡一笑,从容道:“这方面你倒是不用担心。之前我也是误打误撞,为了防范另一个敌人的威胁,专门做了些准备工作。此时此刻,咸阳城里有上百名精锐的羽林铁卫正守护着徐福。别说来十几个昆仑高手,就是他整个昆仑派倾巢而出,也未必有胆量突袭道观。”   熄灯道长看了看四周那些勇猛彪悍的铁卫军兵,知道赵亮所言不虚,遂放下心来,又道:“那就好,幸亏有仙长运筹帷幄、主持大局,真是我们师兄弟的福气。不过,咱们刚才的这些分析,也只能说明北辰与昆仑妖道沆瀣一气,跟眼前的行动有什么关联呢?”   赵亮笑道:“当然有关联!如果你是北辰,要想驱使一群道门的顶尖高手给自己卖命,会轻易把筹码交给对方吗?”   熄灯道长闻言一愣,旋即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不论是《降魔图录》,还是玉衡星,此刻都应该是在北辰老儿的手中,而不是在昆仑派那里。”   “说的没错,”赵亮点点头:“所以,这屋里顶多就是几个昆仑派的探子而已,绝没有什么人质!”   此时县令恒熙问道:“额……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动,还请大人示下。”   赵亮一看此处并没有涉及到失踪特工的情况,也就用不着再按照刚才跟蒙奇约定的那套暗语进行沟通,直接讲道:“里面这些贼人有参与白家灭门一案的重大嫌疑,所以还是应该尽量抓活的才好。”   听到赵亮这么说,本应该立刻领命的蒙奇却毫无反应,仍旧仔细盯着小国师,等待他打手势。赵亮心道:我靠,这个死心眼子,倒还真是挺严谨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将双手背在身后,瞟了蒙奇一眼。这一下,蒙奇才算真正明了小国师的心意,知道他的的确确是要留下全部活口,于是说道:“请大人放心,卑职定将贼人统统生擒活捉。”   车英有些不放心,道:“蒙将军,里面的那些人若是来自昆仑派,那么想必功夫不俗,要不我去再叫些武艺高强的游侠来帮忙吧。”   熄灯也说道:“这位姑娘说的是,贫道也可以出点力。”   蒙奇微微一笑:“还请诸位放心,我们军队在阵前厮杀,有时也免不了要活捉敌方的一些重要目标,所以这方面有些独到的方法。倘若各位高手助拳,反而会让我们的阵型手段出现不默契的缝隙,以至于难以奏效。各位的好意,蒙奇心领了。”   说罢,这位年轻的将军转身大步离开,高声喝令手下集结整队,然后连说带比划的给众人布置任务。片刻功夫,羽林铁卫们纷纷行动起来,分成几组去各自准备。   赵亮和其他人都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这些羽林铁卫,只见将士们奔来跑去、行动如风,待好一番忙乎之后,近百名铁卫战士便在房舍外列成一排排的阵势。   站在整个阵型最前面的是四组战士,每组八人,横抱着不知从何处拆下来的四根粗大房梁,看上去非常古怪。随着蒙奇一声令下,那四个小组抱着四根房梁,同时发力前冲,将木梁的一端对准房门两侧的墙壁,猛然怼了上去。   轰隆一声,赵亮就感觉整个房子都抖了一下,四组人被墙体的反震之力震得后退两步,紧接着沉身运气,又同时向前冲击。   咣咣咣咣,连续四五下的光景,那间房舍的一整面墙被四根冲城木撞得土崩瓦解,在大团砖砾烟尘之中,连同大门和门框一起轰然倒塌,只剩下一些缺损不全的残垣断壁。   这个时候,站在外面的人们终于有机会瞧清楚,屋子里面总共有五个身穿粗麻道袍的男人,他们手中拿着兵器,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那道残墙,完全是一副看傻眼的模样。   当屋里屋外所有的人皆有些愣怔的时候,羽林铁卫们却没有半点迟疑。墙壁一垮塌,那四组抱着房梁木柱的战士,便迅速撤往左右两旁,让开通道。紧接着,后面一排共四十名羽林铁卫,举着铁盾,人挨人肩并肩,连成了一道略带弧度的盾墙,几乎将房舍敞开的所有角度全都封死,口中喊着“嘿吼嘿吼”的声音,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房屋里面逐渐推进。   而在那道盾墙后面,另外安排着二十几名弓弩手和长枪手稳稳跟进,对任何敢于进攻盾墙的人,随时准备展开残酷无情的打击。   此时站在房间里面的那五位都已经彻底懵逼了。有心要逃命吧,左右和身后都是墙壁,没路可走;想纵上房梁,撞开屋顶吧,且不说上面早已有羽林铁卫守着,单是跳起来的这段距离,就得被弩箭射成刺猬;从正面强攻突围?看着那道不住逼近自己的铁盾墙和后面寒光闪闪的长矛,恐怕跟送死也没什么差别。   说句实在话,这五个人的确都是昆仑派的弟子,人人身怀绝技、个个悍不畏死,江湖上什么样的险恶场面没见过啊。可问题是,他们却从未真正领教过大秦精锐部队的力量。别说交手了,光是羽林铁卫严整阵势所散发出来的冲天杀气,就把五人惊得一时间完全忘记如何施展自己的本领。   盾墙越逼越近,最后聚拢成一个半圆状的包围圈,将五名昆仑派弟子困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里,几乎背靠着背、腿贴着腿,连转个身都费劲。   羽林铁卫配合默契,在几米开外同时停步,紧接着将弩箭、长枪和战刀一起从盾牌后面伸了出来,全部对准困在中间的五个人,齐声怒吼道:“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那种自胸腔里爆发出来的呐喊声,尽管只有区区几十个人而已,但是却好似千军万马的威猛气势,即便是站在外面街道上的赵亮等人,都被声浪震得浑身一颤,更何况首当其冲的五位昆仑弟子。   双方在原地对峙了十几个呼吸的功夫,终于有人抵受不住羽林铁卫的强大压迫,在几十双凶狠目光的注视下,当啷一声将兵器丢在地上,双手抱头蹲了下来,而另外四人茫然对视一眼,也赶紧有样学样的放下手中武器,老老实实的蹲在一起。这时,盾墙后面立刻闪出了十多名羽林铁卫,冲到五人近前,七手八脚的将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看到将士们轻而易举的压制了房中杀手,蒙奇大步走到赵亮面前,无奈的摇了摇头:“唉,真他娘的没意思,我们军中的套绳长杆,专门用来抓捕俘虏,这都还没来得及派上场呢,就全认怂了,唉……” 第一百零九章 老道也懂读心术   赵亮微微一笑:“弟兄们干的漂亮!你指挥的也不错。对方手上没有人质,又缺乏远距离攻击的武器,采取正面强攻的行动时,首先考虑迅速破除阻拦物,打开宽敞的进攻面,是制胜的关键。否则,仅仅依赖门窗这些狭小的通道,很难在短时间里给对方造成强大压力,而且一个不留神,就会让他们凭借地形优势负隅顽抗。到那个时候,进攻方恐怕就只能陷入苦战,伤亡也会不可避免的加大。”   蒙奇听完赵亮讲的这番话,不禁大感意外,接着又心悦诚服的说道:“卑职真的受教了。没想到,国师大人居然对军事也有如此见地。说实话,卑职刚才的那番操作,纯粹是遵循营中操演的一贯方法,却从未认真思考过其中的道理。而针对这个战法,家父也曾经给我和哥哥们讲解过,他老人家的话跟您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赵亮老脸一红,心道:你老爹蒙恬大将军那是凭借身经百战出生入死而得来的宝贵经验。我这个是靠花钱交学费,上课听来的书本知识,那可实在是不能同日而语。   他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小奇你别这么捧我,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嘛,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旁边的车英却开口道:“国师大人,不仅是蒙将军,车英也越来越钦佩您了。您简直就是才华横溢,无所不通。”   “哦?你也这么觉得吗?哇哈哈哈,这样说的我就更不好意思啦。”赵亮看车英对自己一脸崇拜的神色,顿时乐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小雅没好气的白了赵亮一眼,道:“我说无所不通的神仙大哥,那边的人都抓起来了,是不是赶紧审问审问呀。”   赵亮回过神来,赶忙道:“哦,对对,是要立刻问问清楚才行的。”他转头命令恒熙:“恒县令,你看哪里能找个比较安静合适的地方,我们要给这五个家伙过过堂。”   恒熙连忙答道:“国师大人,此地里肤施县城太远,实在不便前往。而井口镇的亭长公所又十分简陋,几乎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之前我和车盟主、宫羽博都是借用本地富户李有财他们家的宅院议事,哦对了,昨晚蒙将军和朱先生也到过那里。要不咱们还是去李家宅院审讯犯人?”   蒙奇也道:“嗯,确实如此。李宅那边宽阔敞亮,而且一早便已经备好了早餐,本打算请大人和郑仙姑过去享用,没料到被这边的突发状况给耽搁了。”   赵亮抬头看看太阳,叹道:“嗨,还备什么早餐啊,我看干脆直接吃午餐吧。蒙奇,你先将这几人暂时都押到李宅严加看管,咱们过去祭祭五脏庙,等填饱肚子再问他们话。”   在李有财家的正堂上,赵亮居中而坐,郑卢雅和熄灯道长分别坐在他左右两旁,而蒙奇、恒熙、车英和朱家也在两边依次落座,渭水帮的少帮主宫羽博则可怜巴巴的坐在了靠门口的小板凳上。   此时的堂屋中间,正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昆仑派弟子。此人名叫避尘,因为他在被擒获的那五人之中,年龄最长、地位也最高,所以受到了赵亮的重点关注。   自从羽林铁卫遵照小国师的指令,将避尘押来堂屋,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半个时辰的功夫了,赵亮却始终没有开口问过一个字,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悠闲自在的喝着茶。   既然小国师不说话,旁人更是不便出声,一个个都不明白赵亮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只好大眼瞪小眼的干耗着。   这其中,只有熄灯道长和宫羽博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熄灯晓得仙长此时肯定正在施展窥心大法,暗暗探查避尘那越来越紧张的心思;而少帮主宫羽博,则因为自己昨天刚刚亲身经历过这么一次,故而明白接下来就该避尘倒霉了。   果然,赵亮轻轻放下茶杯,把头凑到熄灯的大长脸旁边,悄声问道:“怎么样?你看出什么了吗?”   熄灯道长点点头,同样对赵亮耳语道:“嗯,看出来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跟您老判断的差不多。”   赵亮闻言一笑,又在熄灯耳旁说:“这样啊,我教你读心术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那位郑仙姑。天上的仙术私授凡人,若是被她晓得了,那我可就惨啦。所以你必须说窥心大法是无师自通的。”   熄灯闻言微微一惊,下意识的瞥了郑卢雅一眼,然后又连忙点头表示明白:“哎呀,仙长为了小道,竟然甘冒如此大的风险,这,这可叫我该怎么报答您呀。”   “不用报答,你我心中有数就行,”赵亮压低声音:“接下来我就不再显露神通了,你利用读出的心思,好好诈一诈这个名叫避尘的家伙,我只负责在旁边协助,明白吗?”   熄灯道长爽快答应:“明白了,待会儿我就按照他刚才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挑几个关键之处,对其威逼利诱,你看行吗?”   赵亮略微琢磨了一下,同意道:“可以,只要能逼着他对在场众人吐露实情,这件事就算有个交代了,你老哥既能洗脱罪名,又可以回去营救玉衡星、抢回《降魔图录》。”   这个时候,坐在另一边的小雅突然道:“哎,我说你们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到底还审不审啦?”   赵亮冲她嘿嘿一笑:“审,当然审啊,现在就开始审。”   说着,他转头对跪在地上的避尘说道:“是你自己老老实实的坦白啊,还是我们费点功夫撬开你的嘴呢?”   还没等避尘回话,旁边的恒熙便厉声喝道:“大人,下官量这个凶徒也不肯轻易招供,还是先大刑伺候一番,让他明白明白厉害,再问也不迟!”   赵亮心里知道,肤施县的县令恒熙,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地方官员,对于过堂审讯那套东西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倒并非真的要对避尘上刑动粗,而是先摆出官威架势,好杀杀对方的气焰,以便能够令其乖乖的配合。同时,恒熙这也是跟赵亮分工协作,主动充当黑脸坏人,好让赵亮唱红脸,给昆仑派的避尘来个软硬兼施。   没想到,避尘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他斜眼看看恒熙,脸上的神情颇为倨傲,不屑道:“这位大人,既然被你们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说什么大刑伺候,就是抽筋扒皮,在贫道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实话实说,我和几位师弟只是碰巧途径此地,遇上全镇封锁,无路可去,这才借住在那个无人的房舍之内。也不晓得是何缘故,你们竟然会大动干戈,将我等无辜方士缉拿于此。所以,不管问什么,贫道都一概不知道!”   恒熙闻言大怒,斥道:“好贼子,果然不出本官所料!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莫怪本官不客气了!”说罢,他便要喊来手下,对嚣张的避尘动刑。赵亮见状,连忙抬手阻止道:“恒县令且慢,待我先问他几句话,若是他不肯老实回答,到那时你再出手也不迟。”   恒熙非常配合的欠身回应:“既然国师大人有命,下官自当遵从,姑且先不对这个凶徒用刑。喂,妖道避尘,还不赶快谢谢国师开恩?”   避尘撇了撇嘴没有接话,赵亮微微一笑,问道:“你说你们几个只是碰巧途径此地,那么为何不遵官令,全都乖乖到镇上的广场集中,接受羽林铁卫逐一甄别身份啊?你们不禁擅自藏匿于暗处,而且竟然还在今天早上亭长等人前去查看的时候,突然出手伤人,又是为何呢?后来渭水帮的宫少帮主亲自喊话,让你们放下武器走出来,你们不仅直接拒绝,还明言被他出卖了,这又怎么解释呀?”   避尘显然是个口齿伶俐的家伙,听了赵亮一连串的问题,不慌不忙的答道:“我们师兄弟听说镇上出了命案,而且好像还是个道士所为,怕招来旁人的误会,故而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低调隐藏,想来也是情有可原。至于这位宫羽博少帮主,他不认识我,但我们却认识他,知道他乃国师北辰真人的俗家弟子,跟我们也算是半个道友,所以误会他可能是想栽赃我等,情急之下才有了‘出卖’的说法。”   赵亮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所以也不着急生气,而是望向坐在门口的宫羽博:“少帮主,他们五个人你认识吗?”   宫羽博听到赵亮问他,赶紧站起身,拱手回答:“回禀国师大人,前晚那些刺客杀手都蒙头遮面,月夜之中,在下看的并不真切,实在有点认不出来。不过……”   他看了看避尘,口气略显冰冷:“这个家伙巧言令色,避重就轻,显然是在故意兜圈子。在下同意恒大人的意见,干脆大刑伺候,不愁他不老实交代!”   赵亮微笑着点点头,却对宫羽博的话未置可否,只是示意他先坐下,然后又对避尘问道:“你们几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井口镇的?”   避尘眼珠子一转,回答:“昨天傍晚时分才到了这里,本来打算先在此地歇歇脚,然后去咸阳的。”   “之前没来过井口镇吗?”赵亮又问道。   “从来没有,”避尘回答的非常干脆:“若不是此番去往咸阳云游,恐怕连井口镇都没听说过呢。”   “胡说八道!”赵亮一旁的熄灯道长忽然沉声道:“你刚才心中分明在想,既然连宫羽博都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认不出你们,那么其他人更是没有办法,故而只要一口咬定,还不是任由你随便怎么说都行?”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避尘顿时瞠目结舌,由于熄灯道长所讲的,确实都是刚才自己的内心活动,所以吃惊之余,一时间竟然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开口反驳。   周围的其他人此时也都大感意外,没想到熄灯道长居然能看透对方在想什么。不过只从避尘的表情反应上来看,就知道那番话显然是八九不离十。   赵亮戏精上身,一脸夸张的疑惑神色,问熄灯:“我去,你懂读心术吗?”   “不瞒仙长您说,小道自幼修习道家绝妙法术,对于窥测人心还是略通一二的,”熄灯道长也同样演技精湛,配合着答道:“像避尘这样满腹坏水、满嘴胡话的小人,我只要略施手段,就能把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么厉害呀?那好,那你赶紧演示演示,好让在座诸位都开开眼界。”赵亮欣然笑道。说着,他又转头对一脸茫然的小雅悄声耳语:“我靠,这个老道居然和屠处长一样,也会读心术啊。要是可以的话,我还不如跟他学习呢。”   郑卢雅将信将疑的白了赵亮一眼:“我呸,谁知道你们一老一小在搞什么鬼花样?先别说废话了,看看熄灯道长怎么审避尘吧。” 第一百一十章 连哄带吓   熄灯道长得到了赵亮的指令,于是便豁然起身,几步来到尚有些懵圈的避尘跟前,笑道:“就让我来会会你吧。”此言说罢,他努力把自己的细眯缝眼又瞪大了一些,目光炯炯的凝视着避尘,半晌才喃喃自语道:“嗯,你心中有什么想法全都瞒不过贫道……白云凡的小儿子就死在你的手里,而我左肩头的这一剑也是你砍的。”   避尘脸色一变,旋即怒道:“你他娘的血口喷人!说什么都是我干的,有何证据吗?!”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着的是,我根本摆不出真凭实据,所以只要矢口否认,终究也拿你无可奈何,对吧?”熄灯微微笑道:“那么,关于你们昆仑派的秘密呢?你师门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也不怕我当着大庭广众,一一讲出来吗?”   熄灯说到这里,故意暂时停住,先闭口不言,静待避尘在这个暗示引导之下,联想起更多的事情来。果不其然,避尘此时已经有点乱了方寸,一对贼眼游离闪烁,不晓得究竟该如何应对。只听熄灯道长沉默片刻后,语气平静的说:“哦——想不到啊,真想不到。避尘,你竟然会是你师伯裂云道长的私生子?我滴乖乖!还有,你师父震云道长还曾经毒杀了青城山的玄冥真人?尸体就埋在……”   “不要说啦!”避尘惊叫一声,猛然从原地跳起,用头撞向熄灯道长的小腹,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没想到,熄灯早已从他的心中读出了拼命的企图,对此提前做好防备,眼见避尘气势汹汹的撞过来,立刻轻巧闪开半尺,堪堪躲过避尘的大头,接着一指戳在他的肩膀上。   避尘双手绑在身后,本来脚底就有些踉跄不稳,一下子没能撞到熄灯,顿时丢了重心,再被熄灯道长使劲怼了这么一指头,立刻斜斜栽倒,摔了个七荤八素。蒙奇反应也快,起身两步冲到近前,一脚踏在避尘的脸上,压制的他再也动弹不得。   避尘不顾脸颊的疼痛,口中兀自惶急叫喊:“别说啦,别再说啦!”   赵亮眼见对方此刻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先是挥手示意蒙奇松开避尘,然后温言说道:“避尘,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今天是招也罢,不招也罢,我们都将你拿捏得死死的。你也不用再想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事,单单你师门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只要稍微抖落出来一些,就足以让昆仑派从此不得安宁。至于白家一案嘛,我待会儿把你的另外四个同门师兄弟喊来,将熄灯道长刚才的话再讲一遍,他们定会认为以上内容是你亲口所说。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昆仑派也不肯轻饶了你!”   这一番恐吓,句句都打在避尘脆弱的心坎儿上,惊的他六神无主、苦不堪言,整张脸都不禁扭曲起来。   只听赵亮继续说道:“不过,对你而言,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像宫少帮主一样,弃暗投明。只要你肯如实招供,将事情的原委给我们交代个清楚明白,我自会对你妥善发落。即便是你们昆仑派,只要愿意痛改前非,乖乖跟本国师合作,在陛下面前,也自有我去讲情,总不至于拖拖拉拉到最后,终究落得个昆仑派身败名裂,全军覆灭的悲惨境地!”   宫羽博心思活络,趁机讲道:“避尘,你是认识我的。连我都投到了小国师的麾下,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要知道,我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我们渭水帮的将来。而你不也一样吗?现在老老实实的听国师大人的话,今后还有机会挽救昆仑派。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不仅不是叛徒,反而大大的有功于门派!这笔账究竟该怎么算最合适,你自己心里好好的掂量掂量吧!”   恒熙也跟着说:“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抓不抓的住,全在一念之间。本官劝你,还是珍惜机会,不要浪费国师大人的一片慈悲心肠。否则,本官定然会奏明朝廷,亲自带兵踏平你们昆仑山。”   赵亮屏息凝神,探查避尘内心,明白他之所以仍在犹豫,是因为还对大国师北辰真人抱有一丝幻想,期望能挺过眼前的难关,等到北辰来搭救。看透了这一点,赵亮于是继续开口攻心:“你也不要指望,朝中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出面保你们。别的不说,就单看玉衡星手里的那件宝贝吧,那个大人物是不是答应事成之后,便将宝物送给你们呀?哈哈哈,可笑你们有多傻,被人家骗的团团乱转而不自知。熄灯道长,烦请你现在将《降魔图录》拿出来,给避尘看看。”   赵亮使出亮宝这一招儿,其实是有七八成把握的。倘若熄灯手上的《降魔图录》是真的,那自不必说,定然能立刻动摇避尘对北辰老儿的信任;相反,即便是假货也没有关系,因为倘若连玉衡星自己都没有察觉《降魔图录》的端倪,那就说明只从外观上看,此物几可乱真,所以一样能够唬住不知底细的避尘。   熄灯道长听到赵亮的吩咐,没有丝毫犹豫,连忙从宽大的袍服中取出一个黑布包袱,当着大家的面轻轻打开。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包袱里面赫然露出了一个长条木匣。   那个木匣的颜色幽深,匣身纹理古朴粗犷,仅从表面磨损的程度判断,就显然是一件年代久远的古物。在座众人均不认得,看了之后,都仅仅是感到有些好奇而已,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反应。然而,瘫在地上的避尘却神情大变,不由自主挺起身子,凑近观瞧。   “我的老天爷!《降魔图录》怎么会在你的手上?!”避尘仔细辨认片刻,难掩惊讶的问道。   熄灯将黑布再次包好,揣入怀中,然后淡淡道:“贫道和惊云道长是忘年至交,也算他老人家的半个弟子。玉衡星之前早已将此宝交托给我守护。所以……”   “所以你们被人给耍了!”赵亮好整以暇的接口道:“是不是很后悔呀?要是早知道在熄灯道长手里,前天在小树林里伏击他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抢回来才行,对吗?”   避尘听得一惊,旋即又沉默不语,等了好久才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北辰那个老王八蛋!居然敢欺我昆仑!”   赵亮一听他如此说,晓得火候到位了,连忙道:“我说避尘道长啊,现在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奥妙了吧?你们昆仑派就是一群傻瓜,被别人利用,跑来四处作恶。犯法杀人的事情全都由你们干,最后却什么也捞不着,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可能被人家来个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避尘闻言脸色一变,同样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语气显得惶恐起来:“额……小国师大人,念在同道的份上,您能保证拉我们昆仑派一把吗?”   “那要看你们是否愿意配合、怎么配合了。”赵亮板起脸沉声道:“不过,我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身上背的人命债,就算是我不管,大秦朝廷和武林朋友们也不可能不追究。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在惊云道长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保住你昆仑派的香火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   避尘低头沉吟片刻,朗声道:“大人,您这话讲的实在,我反而更加相信。我们师兄弟欠的债,由我们来偿还,这个本就天经地义,无话可说。即便是要千刀万剐,我也不埋怨任何人。只是我师门昆仑派确实并未完全参与其中,还请您向朝廷说明原委,不要株连门派里的其他人。只要这一点能够保证,贫道愿意毫无保留的全部交代。”   赵亮郑重的点点头,同意道:“好,这里在座的诸位,有朝廷官员、有军方将领,也有武林人士和玄门道友,大家都一起做个见证。只要此事你们不是主谋,且跟昆仑派的其他人没有关系,我们一定恳请朝廷,就事论事,绝不株连!”   避尘见小国师当着大家的面应承下来,不再担心,先是给赵亮拜了一拜,随后直起身子,讲道:“多谢国师开恩,避尘现在就向各位坦白一切。”   赵亮给恒熙使了个眼色,恒熙会意,赶忙取过空白的竹简卷册,摊在面前的桌案上,亲自执笔记录。   只听避尘讲道:“五年前,我们昆仑派出了叛徒,就是七星子之一的玉衡星。她盗取镇派之宝——《降魔图录》和阴阳离合剑,杀伤我们的师兄弟,反出山门。自那之后,我等便奉掌门师尊之命,四处寻找缉拿玉衡星。后来,我们听说她拜入国师北辰真人门下,还做了四方山凌霄宫的七大护法之一,于是就来到咸阳,准备清理门户。”   熄灯道长冷哼道:“玉衡星的事情,你莫要颠倒是非。分明就是昆仑派的几位元老觊觎宝物,才逼得她亡命天涯,不然也不至于做了北辰妖道的打手。”   赵亮担心避尘跟熄灯道长掰扯此事,耽误了供罪,赶忙补充道:“你们门派内部的纠葛,以后天下自有公论,先不要在此讲了,说说后面的事。”   避尘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前前后后,总共有十四个人来到咸阳,由师叔成云道长率领,专门负责追索玉衡星和本派宝物。但是由于北辰真人在此地颇有势力,无论是他的手下门徒,还是朝廷的官府军兵,都足以护着玉衡星,所以我们也一直没有机会出手。况且,北辰作为大秦国师,也算是天下道门的领袖,于情于理我们也不好直接刀兵相向,故而成云师叔曾经特意登门拜访,希望北辰能够给个说法。”   “哦?北辰是怎么说的?”赵亮好奇的问道。   避尘回答:“北辰对师叔还是很客气的。他始终讲我们和玉衡星之间肯定存在一些误会,所以答应居间调解,免得大家伤了和气。但是,至于说我们要带走玉衡星和两件宝物的想法,他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反而还给我们安排了雅静的住所,让我们耐心等候。只不过,北辰警告师叔,倘若未经他的同意而擅自行动,那便等于是直接宣战,定会发动朝廷的力量对昆仑派展开报复。”   “那你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赵亮问:“等了多久?”   避尘沉声道:“半年,足足在咸阳等了半年。他不动,我们也不动,一直到前几天……” 第一百一十一章 借刀   避尘继续说道:“就在前几天,北辰突然来找成云师叔,让我们帮他做些事情,倘若能够顺利办妥的话,他便答应将玉衡星、阴阳离合剑,还有《降魔图录》一并交给我们。”   “北辰让你们帮他做什么事情?”   “托我们出手,替他死难的众弟子报仇。”说着,避尘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熄灯:“目标就是这位道长。最近四方山凌霄宫发生的事情,在咸阳附近一带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议论,说有人单挑了整个凌霄宫,一夜之间就干掉了五个七星子和上百道众。北辰真人实力大损,短期内召集不到可靠的高手来复仇,所以只好向我们求助。”   赵亮点点头,又问道:“你们的师叔答应了?”   避尘回答:“一开始,成云师叔没有立刻应承。因为如果传言属实的话,那么就说明熄灯道长的功夫极为强悍,仅凭我们在这里的人手,恐怕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况且咸阳乃是天子皇都,在那里行动,随时都有可能会遭到朝廷的干预和打击,所以师叔对此非常慎重。”   郑卢雅好奇的问避尘:“那你们后来又为何决定参与进来了呢?”   “因为北辰开出的条件,实在令人难以拒绝。”避尘道:“我们千里迢迢的来此将近半年的时间,目的就是为了追杀昆仑派叛徒,夺回宝物。倘若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找北辰要人要宝,恐怕就难如登天了。于是成云师叔跟我们几个大弟子商议后,决定不必再请示昆仑总坛,直接以匡扶玄门正义为理由,追究熄灯道长屠杀凌霄宫道友的罪责。本来,我们原定计划,是找个晚上偷袭徐福的道观,可后来没想到又突然接到北辰的紧急通知,让我们赶去城外伏击熄灯。”   赵亮听他说的与自己之前的判断基本一致,于是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问道:“城外伏击都有谁参与了?”   避尘老老实实的回答:“除了师叔和他的两个弟子之外,其余在咸阳的都参加了,共十一位同门。不过,熄灯道长实在是太厉害,我们算是昆仑派里功夫相当不错的好手了,可十一个人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居然都留不住他,反而还被他杀死一人、重伤两人,唉!”   在场众人闻听此言,都不禁对熄灯道长大为叹服,暗暗称赞这位长脸老道的本领真不是一般的高强。   “我们在山林间整整找了半日的光景,也没能寻着熄灯道长的身影,只好垂头丧气的返回咸阳,向师叔和北辰报告。成云师叔听说之后,十分震怒,嗔怪我们学艺不精,给昆仑派丢了脸,当时便要亲自出马,去找熄灯道长算账。不过,说归这么说,但一时之间究竟去哪儿找熄灯,师叔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兀自发邪火生闷气。”避尘顿了顿,又道:“当天傍晚时分,北辰真人又找到我们,说有个办法能把熄灯给逼出来,需要我们全力配合。说句实在话,原先决定出手伏击熄灯道长,完全是为了达成跟北辰协议的交换条件,算是一个跟我们没什么太大关系的任务而已。可是此时,我们这边已经出现伤亡,性质就完全变了,就算北辰真人不来求我们,我们昆仑派也绝对不肯对熄灯道长轻易善罢甘休。于是成云师叔爽快答应,决定配合北辰提出的计策。”   赵亮沉声道:“所谓北辰提出的计策,究竟是指什么?”   避尘苦涩的吞了吞口水,答道:“就是跟着渭水帮少帮主宫羽博,去偷袭白云凡一家,然后再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熄灯道长。这样一来,要么可以逼着熄灯现身,要么可以利用武林人士的怒火,将他一举除掉。”   尽管在场的所有人早都已经知道,白家灭门一案是由北辰一手策划,再又昆仑派的高手负责实施,但当他们听到避尘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仍旧不免发出一阵惊呼和斥责。   避尘不理会旁人的反应,继续道:“成云师叔从我们众弟子中选出八个功夫比较好的,由他亲自率领,跟着宫羽博连夜出发,当晚三更左右便来到了井口镇。由于此处相对比较偏僻,所以也并没有太多外在的干扰,成云师叔率我们直接杀进白家,一上来就制住了白云凡和他的三个儿子。”   坐在一旁的车英厉声叱问避尘:“你们既然只是打算嫁祸熄灯道长,那么为何杀害白老爷子一人还不够?还非要灭了人家满门?!”   避尘看了车英一眼,惭愧的低下头道:“当时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白云凡本身武功不俗,想要收拾他绝非易事,而白家的其他人不知道为何原因,警觉性都极高,稍微听到点儿动静就全跑出来了,其中一个儿子居然还认出了我们昆仑派的招数。没有办法,成云师叔只好决定不留活口。”   “当时宫少帮主在干什么?”赵亮忽然问道。   宫羽博闻言一惊,正欲说话,只听避尘回答:“宫羽博胆子极小,他先给我们指路,找到白云凡,待成云师叔结果了那老头儿的性命之后,便独自偷偷溜出了白家的宅院,一直在外面等我们。”   听他这么说,宫羽博这才把心落在肚子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赵亮等人不住叩拜道:“在下罪该万死,误被奸人利用,害了白老爷子一家,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行啦,你先起来吧。”赵亮淡淡说道:“还是咱们之前讲好的那样,只要肯将功赎罪,协助官府破获此案,念你手上没有直接沾血,朝廷会酌情考虑从轻发落的。”   宫羽博又是连连谢恩,然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赵亮此时也懒得理会他,有转头问避尘:“命案发生之后,你们又都做了些什么?”   避尘答道:“师叔留下我们五人守在井口镇,一方面继续搜寻熄灯道长的行踪,另一方面查看官府方面的反应,然后他便带着宫羽博返回了咸阳。在那之后,宫羽博又召集了西北武林的各路人马,汇聚到这里对付熄灯道长,而我们仍然躲在暗处,按计划秘密配合他的行动。至于如何跟北辰真人履行之前的协议,则由师叔在咸阳城全权负责。不过……现在看来,北辰多半没有按什么好心,我们昆仑派到最后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赵亮哂笑道:“你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太晚。这就是所谓的一步错、步步错。先姑且不论你们跟玉衡星之间到底孰是孰非,单说你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妄图用熄灯道长的性命,去交换你们想要的东西,就注定最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好在你能迷途知返,把问题交代清楚,今后说不准便能因此救了昆仑派满门。恒熙——”   “下官在。”   “把口供拿给避尘仔细看看,”赵亮吩咐道:“如果没有什么异议或差错,就让他签字画押吧。”   恒熙道声遵命,赶紧将写好的竹简交给官差,递到避尘的面前。避尘只草草看了几眼,便接过毛笔,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号。   赵亮见事情告一段落,对众人道:“好了,诸位。现在白云凡一家惨遭灭门的案件,基本已经清楚明白。剩下的四个昆仑派弟子,就请恒大人、车盟主和朱家先生一起继续审问,争取拿到准确的口供,连同之前宫少帮主和避尘的那两份供词,形成一套完整的案卷,然后再直接呈送朝廷。兹事体大,我估计最后还须请陛下亲自裁决才行。”   恒熙、车英和朱家闻言纷纷起身,拱手答应。   “世间自有公道,尔等也不必担心,”赵亮继续说:“大秦向来以法家治天下,自商鞅变法之后,就算是历代王公贵胄触犯了刑律,也一样难逃大秦朝廷的严厉制裁,更何况一个区区的国师北辰?只要此事能得出客观的结论,并且具备了周全的证据和供词,我相信,白老爷子一家的冤屈,终究可以得到昭雪。而其中的罪魁祸首,也定然难逃法网恢恢!”   他略微顿了顿,又道:“我和郑仙姑还有皇命在身,不能于此过多耽搁,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恒熙闻言赶忙恭敬的说道:“请国师大人您放心,有车盟主和朱先生从旁协助,再加上蒙将军代表我大秦军方的鼎力支持,下官一定将此案处置的明明白白,绝不负陛下和国师的信任。”   说句实话,在此之前,身为肤施县县令的恒熙,心中一直都在七上八下的打鼓,唯恐自己因为不小心卷进了朝堂高层的斗争,被眼前这桩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头案,给拖入万劫不复的泥沼里,最后不免成为两大势力之间可怜的牺牲品。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小国师赵亮便将案情查的水落石出,不仅掌握了宫羽博这样的关键证人,甚至连凶手都直接捕获,而且还得到了实实在在的认罪供述,这等于将白家灭门之事办成了完全靠谱的铁案。   有了这样的结果,只要将案卷往上司面前一摆,就算国师北辰再怎么恼羞成怒,抑或是还牵连到朝堂之中的其他什么高官显贵,他恒熙都不用再害怕担心。大不了,直接闹到秦始皇的御前,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谁还能说出他恒熙半个不字吗?   而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小小的县令,恒熙竟然能有机会在赵亮手下做事,那可是不知道几世才能修来的福分啊。尽管之前因为不清楚对方身份,以至于有过不少得罪冒犯之处,但是看上去这位年轻的大人物好像也不怎么太往心里去,所以只要接下来能把小国师吩咐的事情办漂亮,他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就会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那么以后平步青云岂不是指日可待吗?   想通了这里面种种道理,此时恒熙已然非常自觉主动的将赵亮看成了后台大老板,甘心以跟班小弟自居,对赵亮诚恳的说道:“国师大人,下官这回彻彻底底的服气了。您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如此短的时间便探明真伪,实在是令人感到钦佩。大人,请允许我代表白家和全县百姓,向您表达万分的敬意。”   车英也拱手说道:“恒大人说的也是我们的心里话。车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遇见过您这样的英雄人物,胆魄与智慧集于一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轻描淡写之间便解决了一桩江湖大案。我代表西北武林同道,感谢国师大人为白老爷子主持公道。”   赵亮被恒熙和车英捧得有些飘飘然,尤其是美女盟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爱慕的神色,令他心里不禁小鹿乱撞,赶忙笑嘻嘻道:“哪里哪里,车盟主你可过奖了。有机会咱俩专门找个时间单独聊聊,好好探讨一下我对此案的一些理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行为学分析   车英听赵亮这么说,立马俏脸微红,正欲答应的时候,只听郑卢雅冷哼一声:“我说小国师,你的时间很闲吗?”   赵亮闻言,赶忙收起一脸的傻笑,表情郑重说道:“哦,对对对,还是正事要紧,不能再瞎耽误功夫了。仙姑大人,咱们这就起驾吧。”   小雅盈盈站起身,边走边说:“诸位,我和小国师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办,你们就先忙吧。蒙奇,你与熄灯道长暂时留在这里候命,需要的时候我们自会叫你们来协助。”   蒙奇和熄灯连忙答应,态度非常恭敬。而态度更加恭敬的小国师赵亮,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仙姑身后,对车英歉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赶紧快步离开。   一出了李家宅院,小雅便对赵亮埋怨道:“你这个家伙,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了是吧?”   “哪有这回事?”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光顾着破案了嘛。你一提醒,我立刻就乖乖听命了呀。”   “白家和熄灯的案子倒是理清楚了,可是失踪特工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小雅嘟着嘴,不禁有些发愁。   赵亮看看天边的落日,说道:“咱们是昨天上午接到张局长的命令,说四十八小时内,流星可能来到这个时代。现在已经过去大半的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呀。”   小雅也望向艳丽的晚霞,喃喃道:“流星虽然和我一样,都是肉穿,但我毕竟因为要抓捕赵高身上的穿越者,所以还得驾驶航行机才行。他却没这么多麻烦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赵亮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只能最大限度的将见到的所有人集中起来进行甄别,但是对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标,则是毫无办法。除了今天早上走狗屎运,让亭长无意间撞上避尘他们,其余还有没有别的人藏了起来,咱们根本无从知晓。”   “要不先联系一下局里?”小雅征求赵亮的意见。   赵亮微微颔首,接着立刻启动耳内的时空对讲机:“鹰巢鹰巢,我是小鹰,收到请回答。”   片刻功夫,张末的声音响起:“小鹰,我是鹰巢,请讲。”   “报告局长,我们在预定区域内执行了大范围的搜索,目前仍旧没有发现目标。”说着,赵亮便将昨晚利用羽林铁卫封锁全镇的事情,对张末大概讲述了一遍。   只听张末说道:“很好,小赵,你们采取的办法很聪明。以抓捕江洋大盗为借口,让那个朝代的武装力量对目标地区进行封锁和排查,这样做既能够尽快发现失踪特工,又不至于引起对方的怀疑,很好。”   面对局领导的表扬,赵亮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可是这么大动干戈的折腾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却连目标的半点儿影子也没有找到啊。”   “你们不要心急,”张末沉着的说道:“毕竟距离烧脑计算机预测的最后时限,还有几个小时,任何情况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我建议你们,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就尽量扩大一下搜索的范围,但是切记,不要让那个时代的人过度接触失踪特工。”   小雅答应道:“明白,我们会根据指示,进一步加强搜索的力度。”   “额……我还有个问题,”赵亮问道:“局长,如果在预定的时间内,仍旧没有找到目标,那么我们该如何行动?是继续下去,还是返回咸阳?”   张末局长在另一边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说道:“你们的搜索工作持续到明天中午,倘若还是没有任何收获,就结束任务,回到咸阳王廷待命。”   “明白!”赵亮和郑卢雅异口同声的答道。   结束通话,赵亮长嘘一口气:“唉,看来咱们局长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知道你怎么想啊,反正我觉得目前的操作太被动了。”   “我也有同感,”小雅点点头:“这么大一片区域,说守株待兔恐怕都有些含蓄了,简直就是守林待兔。如此低效的工作方法,连你们警察都不如。”   赵亮抗议道:“哎,什么叫你们警察,我虽然是警官大学毕业的,但我可不是警察,而是正儿八经的特工好吧。不过说起来还真是,就算警察也不会这么办案的。就算要在一个城镇区域里搜寻嫌疑人,往往也都是控制住每条交通要道,或者看上去有问题的个别建筑。”   “只可惜呀,咱们的目标不会大摇大摆的,从交通要道上过来,而是biu的一下凭空出现。”郑卢雅无奈道:“而且这样一来,不管是哪个建筑或角落,看上去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   赵亮听了郑卢雅的话,兀自思索了片刻,接着问道:“你说如果你biu的一下凭空出现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最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郑卢雅知道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打算分析失踪特工的心理状态和行为轨迹,于是也认真想了想,答道:“即便是知道自己会到达哪个时代,但一开始的那种陌生感,仍旧是非常可怕的。倘若要想尽快消除令人压抑的陌生和恐惧,最好的途径并不是躲藏起来,而是设法混入人群之中,在暗中偷偷的观察学习,倘若再能有机会认识一两个智商不高、单纯直白的人,那就更好了,轻而易举便可以从对方那里打听到很多有用的消息,以供自己迅速融入到新的时代环境中。”   “甚至还可以得到发家致富、大杀四方的好机会,”赵亮非常认同郑卢雅的说法:“如果是我的话,也同样会像你说的这么做。相反,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洞躲起来,完全跟外界隔绝开,则是最愚蠢的选择。”   郑卢雅笑道:“你觉得咱们反穿局堂堂的X级特工,会是那种愚蠢的人吗?”   赵亮连连摇头:“绝对不会。除非,外面存在某种特殊的形势,不允许他随意走出来,混进人群里。”   “看来你也发现问题所在了。”郑卢雅的眼里闪着光,笑着问赵亮。   “是的,我现在突然意识到了。”赵亮沉吟道:“咱们之前可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大张旗鼓的封锁整个井口镇,打算利用白家惨案和熄灯道长的事,调动蒙奇的羽林铁卫,帮着一起搜索失踪特工。可是现在看来,这么做就算不至于打草惊蛇,令流星怀疑到反穿局头上,但也至少会逼得他不敢轻易现身,让我们难以发现他的踪迹。”   郑卢雅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我们多半是干了件适得其反的蠢事。不过,好在还有机会弥补。”   赵亮赶忙道:“我这就去通知蒙奇,让他将部队收回来,恢复小镇的原状,给流星一个融入时代的机会。”   “理由想好了吗?”郑卢雅问道:“如此突然的决定,不仅需要有合理的借口,还得安排相应的步骤,否则,大概率会弄巧成拙。而且最关键的是,当我们改变策略之后,如何能做到外松内紧,时刻掌控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赵亮闻听此言,收住了本打算立刻离开的脚步,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说道:“借口好找。白家的案子已经告破,熄灯道长也安然无恙,本来就没必要继续如此绷紧神经。至于步骤嘛,又亭长和官差在街上敲锣打鼓的通知百姓,就说江洋大盗皆已经落网,所以戒严即刻解除,而东渡营的羽林铁卫将所有江湖游侠释放,撤到镇外的各个隐秘处,暗中警戒来往之人。”   郑卢雅想了想,又问:“那么镇子里面呢?谁来负责盯守失踪特工?”   赵亮忍不住咧嘴一笑:“看来只好求助车盟主了。他们混江湖的,最擅长留意街面上的可疑情况,嘿嘿。”   郑卢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哼,我就知道,你小子还是贼心不死,分分钟都要找个机会去泡人家美女。”   “看你说的,把我当成王小四了吗?”赵亮抗议道:“我这可是为了完成任务,正儿八经的因公献身,啊呸,我献的什么身啊?都是被你给气糊涂了。蓝田盟是本地帮会,三教九流混的最熟,观察随时出现的可疑人士,简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轻松,就是在现代社会,警方有时也要依靠这种线人提供协助的呀。”   郑卢雅莞尔道:“得啦得啦,我刚才跟你看玩笑呢,看把你给急的,还把现代警方也给搬出来了。行,赶紧去吧,现在时间非常紧迫,说不定流星早就到达这里了,正被满大街的羽林铁卫吓得不敢露头呢。”   赵亮也知道情况紧迫,不敢多耽误功夫,连忙答应一声就快步返回了李家宅院。   见小国师这么快便去而复返,正在屋中审讯昆仑派弟子的恒熙等人都略感诧异。赵亮伸手招呼蒙奇和车英,示意他们有事吩咐。   蒙奇车英二人随赵亮来到院中,听赵亮交代了几句,都欣然答应。尤其是那位美丽的蓝田盟盟主,眼见能有机会给小国师办事,别提有多高兴了,连原因都不问,直接说道:“国师大人请放心,这事而就交给我啦。只要您说的那个人出现在街面上,准保逃不出我的暗哨眼线。”   蒙奇倒还保持着一丝丝清醒,多问了一句:“大人,您说的那位,跟陛下交代的任务有关吗?”   “当然有关啦!”赵亮表情夸张的忽悠道:“此人同样来自天庭,乃是仙山海图的重要线索,万万不能漏掉。”   蒙奇略带懵圈的点点头:“哦,卑职明白。要是找不到这个下凡的天仙,就找不到仙山海图了。”   赵亮可不敢把话说死,赶紧又往回圆:“那倒也并非如此严重。即便这个人没有出现,也能寻到宝图,只不过事情麻烦一点而已。”   “那位仙人可有什么特征吗?”车英问道:“您略微给我描述一下,也要安排手下兄弟们多加留意。”   赵亮心道:我靠,流星的特征该怎么描述呢?虽然之前在任务简报里扫过一眼这个家伙的照片,但他那副长相实在是有些平平无奇,要让我具体描述嘛……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浓眉大眼笑容可掬?   他为难的挠了挠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额……所谓的特征嘛,主要还是得看他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之处。就这么说吧,凡是言谈举止比较怪异,看上去不像本朝代的人,都要特别留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看不透   尽管赵亮讲的有些模棱两可,但是对于车英这样纵横江湖的一盟之主来说,还是完全能够接受的,她点点头道:“应该没问题的,我们对一切形迹可疑的人都会多加留意。”   赵亮想起一事,又嘱咐道:“我说的那个目标人物,武功身手恐怕不在熄灯道长之下,而且他极为警觉,对任何监视和跟踪,都有着天然的敏锐感觉。所以,盟主的各位手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车英郑重道:“大人就算不说,我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他既然是神仙之体,又受到您如此重视,想必非常高明。不过好在不是要对他出手,而是简单的盯梢辨认,所以只要专门挑选那些江湖经验丰富的人来办,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蒙奇在一旁道:“大人,要不卑职还是留些东渡营的兄弟在这里吧,万一有起事情来,也可以及时支援车盟主。”   “不不不,千万别这样。”赵亮最担心的,就是羽林铁卫跟失踪特工打起来,不论那一边出现伤亡,他都没法向张局长和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交代,于是赶忙说道:“你们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镇外,负责拦截可疑人员,不要轻易放他离开井口镇就足够了。我和郑仙姑单独留在此地,暗中观察寻访。”   “那怎么能行?”蒙奇十分担忧:“至少也得让卑职陪在您身边才行,但凡有半点闪失差错,陛下非得要了我的项上人头不可。”   赵亮眼看蒙奇那一脸不容分说的坚定神情,心里知道,无论他怎么说,都肯定拗不过这位身负皇命的贴身保镖,于是只好无奈的答应:“唉,那好吧,还是咱们三人搭档,找个视线比较好的清净地方,静候盟主的佳音。”   车英根据赵亮的吩咐,召集了蓝田盟十几名得力部下,以及六位擅长乔装改扮的江湖客,命他们作为眼线,分头部署在井口镇各处,密切留意几条街面上出现的可疑人士。   待一切都布置妥当,车英便来到了之前赵亮跟宫羽博谈话的那座茶楼,找到正在此处等候消息的赵亮他们。   “启禀小国师,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美女盟主喜滋滋的望着赵亮,好像有些邀功似的说:“我总共安排了二十二个人手,化妆成各色身份,将全镇的两条主街,十一条小巷全部监控起来了。”   蒙奇在一旁赞叹道:“车盟主做事真利落呀,这一壶茶还没喝完呢,就已经将任务分派完毕。”   赵亮没有接话,而是转身跟小雅一起将头探出窗外,从二楼往下观瞧。过去好一会儿的功夫,他两人才对视一眼,同时都点了点头。   郑卢雅道:“很不错,我仔细观察了半天,才只看出了一个有点像盟主的手下。”   赵亮则有些得意:“是吗?你看出一个?我发现了四个暗哨眼线,呵呵呵。”   “天呐!不会吧?”车英难以置信的轻呼:“我的确在这条主街之上安排了四人,竟然都被国师大人给看破了?!”   蒙奇将信将疑,起身趴在窗户方,目光来回扫视大街,嘴里兀自喃喃道:“我怎么一个都没瞧出来呢?”   小雅也大感好奇:“赵亮你可以呀,不会是瞎吹牛皮,忽悠我们吧?”   赵亮微微一笑,对着来到自己身旁的车英道:“你看,那个卖柴的樵夫,是你的人吧?还有坐在街角的乞丐也是。对面那个饭馆,对,就是挂着酒旗的那家,门口负责招呼客人的伙计,他也一样。另外最后一个,就是来回闲逛的官差,他那身衣服,我猜应该是你找恒熙借来的,对吗?”   车英此时的表情都快急哭了,忍不住懊恼道:“大人,居然一个不剩,全都被您说中,我这差事等于彻底办砸了。”   小雅和蒙奇顿时听得瞠目结舌,完全没料到赵亮真的完全看破了四名眼线的身份。尤其是蒙奇,他再次探头观察,目光集中在赵亮方才所指的那个四人身上,可是仍旧没发现丝毫破绽。   “我滴个亲娘啊,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呀?”蒙奇大惑不解的问道:“卑职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小雅也又吃惊又佩服,叹道:“行啊小赵,不愧是警官大学的高材生!这套警察的看家本领,当初考了满分吧?”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啥警大满分呀?小爷我是靠读心术,把街上的人都扫了一遍。那四个负责盯梢的家伙,从表面上看几乎天衣无缝,可是心里面装的,却全都是“观察可疑人物”的念头,有怎能不被他看穿呢?   当然,这个秘密可绝不能轻易暴露出来,于是他赶忙安慰有些沮丧的车英:“盟主不必自责。我是水瓶星下凡,开过天眼的,所以此等小事自然瞒不了我的火眼金睛。但是那个目标人物却没有这样的本领,看不破你的精心布置。”   “对对对,我就一个都没看出来。”蒙奇也道:“就算国师大人刚才都一一指出了,可我还是像个睁眼瞎一样,完全没发现那几人身上的破绽。”   险些哭鼻子的车英闻听此言,不禁好奇的问道:“国师,您没骗车英吧?真不是我的手下暴露了行迹?”   赵亮趁机伸手拍了拍车英的肩头,笑道:“别担心啦,他们装扮的很好,旁人绝对不会轻易察觉。”   车英终于又露出了笑容,同时因为赵亮手上的动作,不禁俏脸飞红,略微低下头轻声道:“没有纰漏就好,方才国师吓死人家了。”   这位一向英姿飒爽的蓝田盟盟主,忽然展现出女儿家的羞赧神情,再配上她那精致秀美的五官,顿生风情万种,令赵亮的小心脏不争气的狂跳几拍。   赵亮心道:我的天,车英的容貌姿色虽然比不了思雪,但是配上勃勃英气,恐怕也不遑多让。如果不是小雅这个臭丫头一直都戳在旁边,像看贼一样死盯着自己,动不动就要给他加强思想教育,还真的应该跟这位美丽女侠好好进行一番敢情交流才行。   想到这里,赵亮下意识的望向郑卢雅,寻思着用读心术看看对方此时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又察觉到了他心里那点色眯眯的小九九。但令赵亮没有料到的是,面对这位颜值不输思雪的同事,他竟然读不出任何信息。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赵亮不禁微微一愣。难道是因为刚才扫视搜寻街上人群,灵觉过度消耗了吗?赵亮沉了沉气,再次呼叫灵觉,凝视着小雅,施展独门窥心大法。   可是这一回仍然跟刚才一样,郑卢雅的内心中平平静静,一片空白。   赵亮此时完全蒙圈了。他确信自己的灵觉并没有问题,而是真的无法读出小雅的内心世界。这种特殊现象,以前只在三个人的身上出现过:屠四海、朱老师和熄灯道长。屠处长和熄灯祖师都是因为本身掌握了窥心大法,构筑起强大的灵觉屏障,所以根本无法窥探。而朱允炆朱老师,则是由于自身跌宕坎坷的人生经历,已经到了心死如灰的境地,令赵亮读不出任何信息。   可是,眼下又出现了第四个无法读懂的人——郑卢雅,到底因何缘故呢?难道她也心死了?赵亮暗自琢磨:嗯,这个猜想倒是非常有可能。小雅本来是北大的高材生,拥有着光明而精彩的前途和人生。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不知死活的官二代跑出来捣乱,恐怕她早就已经在特工总部任职,每天往返于世界各地,成为一名优秀的间谍人员。但是现在呢?小雅却因为自己的美貌,惹来了一场无妄之灾,被发配到地下十八层的反穿越调查局,过着离奇荒诞的日子。换成是谁,估计也难免心灰意冷。   赵亮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小雅嗔怪道:“哎,你一直傻了吧唧的看着我干吗?人家车盟主跟你说话呢。”   听到她说这话,赵亮立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盯着小雅发呆,令在场三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赶紧不好意思道:“哦,我忽然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有点走神了。车盟主,都是我不好,害的你担心了。”   车英依旧是一副略感羞涩的模样,低头答道:“国师大人言重了,只要不会耽误了您的大事就好。”   “得啦,你们就都别这么客气了。”小雅拍拍手,先是大有深意白了赵亮一眼,然后道:“坐下来喝杯茶,慢慢等消息吧。”   几人闻言点点头,在桌旁纷纷落座,一边品着茶一边海阔天空的闲聊。像是在街上蹲守钓鱼的这种事情,除了蒙奇算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赵亮、郑卢雅和车英都比较有经验,知道急也急不来的。反正罗网已经张开,那就静待鱼儿上钩便可。除非目标人物不出现,只要他肯露头,一定逃不出二十二双警觉的眼睛。   聊了一会儿的功夫,蒙奇忽然感到肚子有些饿了,这才想起从中午到现在,小国师和郑仙姑还未曾吃饭。他暗骂自己糊涂,赶紧给赵亮告个罪,然后跑出去找店家安排吃的。   看着蒙奇匆匆离去的背影,车英忍不住对赵亮道:“国师大人,像蒙奇将军这样出身豪门的贵族子弟,就算是没有累累战功,将来在朝中的地位也绝对会非常显赫。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是不可能轻易向任何人低头的。但是,他在您的面前,却恭敬的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可见您真是令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哪里哪里,车姑娘过奖啦,”赵亮笑道:“蒙奇是奉陛下的圣命,给我和仙姑提供保护,这纯粹是狐假虎威而已。”   “不,是大人您过谦了。”车英爽朗的说:“其实不仅仅是蒙奇将军,我同样也有这种感觉。昨晚在大街上初次见到您的时候,我就觉得您与众不同。尽管那会儿您刻意表现的有些荒唐滑稽,但车英知道那是策略罢了。尤其是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更令我们所有的人都钦佩不已。您不知道,我可从未见过恒熙和宫羽博会那样毕恭毕敬,尤其是宫羽博,那小子仗着他姐夫和老爹的势力,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能把谁放在眼里?可是在您面前,只是短短一天时间,这位飞扬跋扈的少帮主就差点被整疯了,呵呵呵。”   赵亮听得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正要趁机吹吹小牛,忽然之间,耳蜗里传来屠四海久违的声音:“小赵,小雅,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历史捍卫者   赵亮和小雅闻言都是一愣,相互对视着递了个眼神。赵亮赶紧顺口胡诌道:“郑仙姑,方才你嗔怪我发呆,其实主要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关于为陛下东渡寻访仙山的。本来此事在我心中一直模模糊糊,想不透彻,可是车盟主方才提起了豪门贵子的话题,顿时令我茅塞顿开。”   “哦,竟然与东渡有关?”小雅非常默契的配合道:“难道是陛下之前说过的那个秘密吗?”   赵亮连连点头:“对的,正是涉及皇族机密的那件事,我这几天翻来覆去的琢磨,还是感觉有点不稳妥。”   小雅故意道:“是吗?究竟哪里不妥,快说来听听。”   坐在对面的车英一听这话,赶忙站起身来:“国师大人,仙姑,你们有重要的事情谈,车英就先告退了。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得下去看看,免得弟兄们疏忽,出了什么纰漏。”   赵亮知道车英是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皇室秘密,所以才非常识趣的起身回避,而这也恰恰是他和小雅最希望达到的效果,于是客气道:“那好吧,盟主先请自便,待会儿你忙完了,咱们一起用晚餐。”   车英点点头,俏脸又是一红,然后便告辞离开,顺手还将包厢的房门关严。待她走后,赵亮和小雅急忙启动芯片,回应刚才屠四海的呼叫:“屠处,我们听到了,请讲话。”   过了好一会儿,耳蜗里又传来屠四海的声音,不过,那个声音听上略微去有些怪异:“小赵,小雅,我现在不是在局里的指挥中心跟你们通话,而是利用注射在身体里时空对讲机芯片,在总部外面联系你们的。”   “您也注射芯片了?”赵亮好奇道:“难道也要穿了吗?”   屠四海回答道:“不是要穿越,而是因为在局里不方便跟你们联络。”   小雅顿时感到大惑不解:“这是为什么呀?”   屠四海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我跟你们说,目前局里可能出了内鬼,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有很多。我判断,这些人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打算一举摧毁反穿越调查局!”   “什么?!”赵亮和小雅被吓了一跳,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惊呼,赵亮急道:“您不是在开玩笑逗我们吧?”   “局里的内鬼究竟是怎么回事?处长,您现在怎么样了?有危险吗?”小雅也担忧的问道。   “我眼下还没什么事,你们别担心。只是现在不方便使用指挥中心的频道跟你们讲。”屠四海解释道:“之前失踪特工的案件,恐怕就是整个阴谋的开始。只不过那个时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整个反穿局都在动员,所以大家谁也没有看清楚其背后的东西。现在,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已经逐渐有人反应过来,并且明确感觉到了危险正在逼近。”   “您说的有人反应过来,具体是指谁?”赵亮问道。   屠四海道:“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的人并不多,我算是其中一个。但是我们这些人现在也无能为力,只能静观其变。”   小雅好奇道:“局领导不知道这个情况吗?您没有跟张局长汇报过?”   “我们此时也不敢确定,张末局长到底有没有问题,所以不能轻易讲出来。”屠四海无奈道。   小雅闻言微微一愣:“不会吧?局长都有可能出问题?但是您老不是会读心……”   “没用的,我现在根本去不了地下十八层!也见不到局里任何领导。”屠四海有些懊恼的说:“自从那天赵亮搞了个现场直播后,局里就用这个当借口,暂时将我调离了咱们先秦处的指挥岗位,接着又降低了我的权限级别。幸亏我事先察觉了他们的意图,才偷偷溜到传送中心注射了一个备用的通讯芯片,不然都没法联系上你俩。”   赵亮羞愧道:“处长,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您。”   屠四海道:“没关系的,就算没你那桩丢脸的糗事,他们也一样会找到别的借口。因为只要有我在,那些内鬼就非常容易暴露,所以必须先把我弄走才行。”   “那您现在岂不是很危险?”赵亮闻言一惊,不禁问道。   屠四海的语气倒是显得蛮轻松:“这倒不用担心。关于内鬼的事情,我们现在还无法判断其背后的势力。究竟是敌国的奸细,还是仅仅来自于内部的权力斗争,眼下无从知晓。所以,反过来他们也只是先针对反穿局的核心体系,进行不同程度的破坏,全不敢轻易跑来动我。要知道,你们处长我那可是在总部挂着号的,说句不吹牛皮的话,屠四海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整个特工总部的高层都会震怒,那个代价恐怕是内鬼承受不起的。”   我靠,这么牛掰?!赵亮心中暗道:我看您老这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总部的领导们不也挺讨厌你那个倒霉的读心术吗?被内鬼顺手干掉,等于也去了他们一块心病。   屠四海仿佛又看穿了赵亮的心思,说道:“特工总部里的某些高层,确实忌惮我的读心术,但这是一回事,而我不明不白的被人干掉则是另一回事。那涉及到了国家安全和总部的颜面,无论如何是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小雅显然跟赵亮是同样的想法,听屠老头儿这么说,忍不住冲赵亮吐了吐舌头,接着问道:“那照您这么说,我们应该怎么做?有没有需要配合的地方?”   屠四海道:“我冒险跟你们联系,正是要说这个。之前我们几位察觉到异常的同事在一起经过分析,都认为黄金十二宫计划存在着很多疑点,而局里的几个关键人物在这段时期又比较反常,所以我要提醒你们,一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二是要尽可能提早结束任务,返回现实世界。”   “注意安全?”赵亮跟小雅对视一眼,接着问道:“我们注意什么安全?难道还会遇到袭击不成?”   屠四海回答:“是的,我们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在现实世界里,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是没有人胆敢轻易袭击国家特工人员的。但是,在异时空执行任务可就不一样了,虽然探员遇袭身亡的概率并不大,可是一旦真的发生,那也属于正常现象,总部难以过度关注。所以,如果内鬼打算破坏或颠覆反穿越调查局,不管他们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消灭你们都是非常直接有效的手段。”   我的天,居然还有这种危险?赵亮心中微微一沉:当初哄老子穿越的时候,你也没有提过这茬儿啊?   他试探问道:“屠处,您所说的消灭,是指物理打击、生理消灭吗?可小雅是肉穿,而我是魂穿啊。”   屠四海幽幽道:“都差不多吧。肉穿的直接打死,魂穿的更惨,打的魂飞魄散。”   赵亮听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反而郑卢雅显得更冷静,问屠四海道:“他们如何发动袭击,会由穿越者实施吗?内鬼派来的穿越者?”   “具体的方式还不清楚,”屠四海回答:“但是可以排除破坏你们的返回设备,或是伤害小赵在低温柜中的身体,因为这样做太明显了,很容易引起局里和总部的防范制止。所以极有可能也会使用穿越的方式,派遣一些类似突击组的武装人员,对你们发动攻击。”   “哦,我明白了,”赵亮说道:“所以您才会建议我们一边注意自身安全,一边尽快返回现实世界,怕的就是有一支隐秘的力量,跑到这边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屠四海沉声道:“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尽管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内鬼的存在,以及他们正在进行的阴谋,但是也绝对不能因此掉以轻心。在看不明局势的情况下,还是当缩头乌龟比较稳妥。”   “可是我们该怎么跟局里说呢?”郑卢雅为难道:“没有命令,谁能擅自提出返回呀?”   赵亮也道:“而且现在我们受张末局长的直接领导,她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屠四海安慰道:“目前已经有咱们自己人绕过反穿局,向特工总部提交了报告,建议对黄金十二宫的行动进行阶段性调整。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在你们搜索失踪特工始终没有结果的情况一下,这个涉及到整个反穿局的行动会暂时中止,命令所有人员执行返航。但是在那之前,你们俩必须给我提高万分的警惕,防备各种突如其来的袭击,明白吗?”   赵亮和小雅异口同声的回答:“明白了!”   屠四海显然轻松了不少,又特意叮嘱:“关于内鬼的事,暂时一定要守口如瓶,对谁也不能提起。等你们回来之后,我或许仍旧没有恢复原职,甚至情况还会更糟。但即便是那样的局面,你们也千万不要灰心丧气,或是做什么出格的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认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他略微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非常郑重:“赵亮,小雅,我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作为一名反穿越调查局的特工,任何困难和艰险,都无法击败你们。因为,你们是祖国数千年历史尊严的捍卫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要线索   结束了与屠四海的通话,赵亮和小雅都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好半天的功夫,赵亮才幽幽的说道:“小雅,我怎么感觉屠处好像是在交代后事啊?”   “呸,别瞎说!”小雅没好气的白了赵亮一眼:“屠老头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是非常清楚。那个老家伙,鬼精鬼精的,谁想占他的便宜,最后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你别看刚才他那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模样,多半是为了让咱俩对他的提醒引起足够的重视。但要说处长会遇到什么不测,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赵亮在心里暗暗盘算一下,觉得小雅说的蛮有道理。屠四海人老成精,不仅掌握着无敌的读心术,而且还是特工总部的老油条。如果他已经提起了充分的警觉,那么不论是谁,还真不好把这老头儿如何如何。   “看来,咱们昨晚聊到的那些个担心,竟然与处长他们不谋而合了。”小雅继续道:“我觉得这才合理。连咱俩都能察觉出来的异常,处长又怎么可能毫无知觉呢?”   赵亮点了一下头:“你说的没错。不过,刚才屠处长不也说了嘛,现在他们也还只是怀疑,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内鬼的存在。而黄金十二宫的行动,只能是暂时调整,不能完全判定是个阴谋,进而强行终止。”   小雅无奈道:“是呀,毕竟特工失踪案件是明摆着的,作为反穿局成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恶行事件,换了是谁都不能不重视。除非咱们尽快找到流星,从他身上弄清楚整个事情的原委,否则,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恐怕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下定论。小赵,接下来该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听从屠处的建议,等到明天中午结束搜索任务后,直接向局长提出返回现实世界?”   “这事儿先不要急。”赵亮思索了片刻,说道:“一来我们没有过硬的理由,这样贸然建议返回现代,反而会引起局长的疑惑。即便她没有问题,可总还是会怀疑到咱们这么做的背后原因,到时候恐怕更容易干扰屠处长他们的计划。”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凝视着小雅,继续讲道:“第二个原因是,我现在越来越相信,反穿局内部存在问题。这个判断最大的根据,就是当初的马建国和现在的赵高。从任何一个角度分心,他俩都应该只是普通的穿越者。尤其是马建国,在现实世界中,他仅仅是被IT公司开除的一个宅男屌丝而已,那么,马建国又是如何能够在东周的王宫里,得知反穿越调查局来抓捕他的消息呢?”   小雅秀眉轻蹙,沉声道:“不用说,一定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倘若真如咱俩判断的话,那么问题可就严重了。”赵亮道:“第一,反穿局是隶属于特工总部的一级涉密单位,别说是普通老百姓,就是国家一般的机关单位,也根本无从知晓我们的存在。第二,就算是你知道了一点点关于反穿越调查局的小道消息,茶余饭后聊天吹牛还行,可是你能透过上千年的时空距离,告诉那些身份隐秘的穿越者吗?”   小雅摇摇头,说道:“根本不可能!咱们在东周的时候,那个破拨号机都时灵时不灵,王小四有个啥事要跟我和屠处长联系,还得冒死往女厕所里钻呢。”   “是啊,要想及时通知马建国或是赵高,就必须既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又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他们。你说,除了反穿局的人,还有谁能做的到?”赵亮反问道。   “那倒不一定,”郑卢雅兀自沉吟:“小赵,你还记得张局长说过吗?也许有什么别的组织或力量,是反穿局目前还没有掌握的。”   赵亮表示同意:“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我们的确不能轻易下结论。但是,不论是反穿局内鬼也好,还是什么神秘未知的组织也罢,总之,现在要想弄清楚原委,只能从一个人身上着手。”   “你是说……赵高?”   “对,就是赵高身上的穿越者!”赵亮果断的说道:“就好像对付宫羽博和避尘一样。想要挖出幕后黑手,赵高是唯一可靠的突破点。只有从他那里才能知道,究竟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身份和目的。”   郑卢雅思索片刻,说道:“我明白的你的意思了。如果现在提出返回现实世界,不仅有可能引起局里的疑惑,尤其是内鬼的怀疑,更重要的,是会断掉赵高这条重要的线索,失去揪出内奸的机会。”   赵亮点点头:“从你来了之后,咱们就一直没来的及向处长报告,赵高已经察觉到反穿局的情况。包括张局长,也并不知晓这个事儿。所以,他们都没有因此而做出专门的对策和部署。现在已经无法轻易联系屠处了,对指挥中心那边又不能冒冒失失的讲出来,所以,只能靠咱们自己,暗中抓住赵高背后的线索。”   看着略微有些疑虑的小雅,赵亮问道:“你想啊,赵高给咱们下战书这件事,究竟是给他通风报信的人要求的,还是他一时冲动,自作主张的呢?”   小雅想了想,回答:“这可不好说,一半对一半吧。”   赵亮分析道:“我觉得更有可能是赵高自己的决定。他这种毫无意义的挑衅,其实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反而暴露给我们很多把柄。如果我是给他通风报信的那个人,绝对不愿意看到他这么做。”   “嗯,你说的有道理。毕竟这中间存在着被咱们顺藤摸瓜的风险。”   “如果那个人得知赵高对咱们把话挑明了,会怎么样?”赵亮一边问一边分析:“还是设身处地的想,那么就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干掉我们,一是干掉赵高。如此一来,就不怕把他暴露出来了。”   郑卢雅摇摇头,说道:“干掉我们的选项,还得有一个前提才行,那就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个情况报告给局里。否则的话,反穿局一旦知道此事,就算他杀了咱俩也没用,反而还会留下更多线索。”   赵亮面色渐沉,眉头也皱了起来:“小雅,你说那个幕后之人,是否已经知道赵高给咱们写挑战书的事?”   “你是在担心对方先我们一步,把赵高身上的穿越者给处理掉吗?”郑卢雅问道。   赵亮答道:“没错,那是我们目前最接近真相的突破口,一旦被对方封住,再想抓住有利的线索就难了。”   郑卢雅对赵亮的说法表示同意:“这么看来,咱们还得再快一点才行。明天中午之前如果还没有发现失踪特工,就必须立即赶回咸阳,把赵高秘密抓捕,然后仔细审讯。”   “想想也觉得头大啊,”赵亮不禁叹道:“失踪的特工、反穿局的内鬼、抓捕审讯赵高,还得时刻提防有人偷袭……哦对了,说不准还要帮着熄灯道长对付北辰真人,营救落入对方手中的玉衡星,唉,他奶奶的。”   郑卢雅正欲说话,忽然门外传来蒙奇的声音:“国师大人,饭菜准备好了,是否让卑职命人端进去。”   赵亮对小雅使了个回头再说的眼神,朝门外道:“把饭端进来吧,饿死了。”   话音一落,包厢的房门被轻轻打开,蒙奇冲身后的伙计往里面一指,吩咐道:“都放桌上吧。”   两个店伙计说声遵命,抬着一个大食盒走进屋中,先是对赵亮和郑卢雅微微施了一礼,然后便七手八脚一通忙乎,将炖肉、烤鸡、羹汤、面饼,以及大坛甜酒摆在了桌案上。   赵亮此时还真有点饿了,先对蒙奇招呼一声,让他也赶紧坐下一起吃,接着伸手扯下一条鸡腿,狼吞虎咽的啃起来。   郑卢雅嗔怪道:“看你猴急的,好像三天没吃饭一样,不是还要等车英吗?”   闻听此言,赵亮这才想起美丽盟主,嘴里叼着鸡腿,一时噎得发不出声来。蒙奇哈哈一笑,说道:“国师大人和郑仙姑权且先在此慢用,卑职这就去喊车盟主来。我们都是习武之人,粗豪惯了,不用讲那么多客套的。”说罢,便转身下楼而去。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对郑卢雅道:“你看我这点出息,遇见好吃的,把美女都给忘了。”   郑卢雅也噗嗤一乐,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现在确实头绪繁多,不仅仅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还有促成徐福东渡的事情,以及咱们这次寻访仙山海图,不论怎样,也得给秦始皇一个满意的交代才行。不然,别说对付旁人,自己的小命都难保。”   赵亮放下鸡腿,无奈的点了点头:“之前我都想好了,回咸阳后,通过微运算处理器,随便画个航海图给秦始皇看,总能忽悠住他。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白家灭门惨案,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咱们又深涉其中,不论怎样都得向皇帝报告才行。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郑卢雅也有颇有同感,不禁安慰道:“小赵,我看你也别苦恼了。当初你还没来先秦处的时候,我和王小四天天打蚊子拍苍蝇,抱怨自己闲的脑袋上都快要长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去执行反穿越任务。现在好啦,一出动就是千头万绪的复杂案子,完全符合那会儿的憧憬。”   赵亮苦笑一声,又从鸡腿上咬下一大块肉,嘴里一边嚼一边咕噜道:“嗯,你说的有道理。要是图安逸,咱们也犯不着干这行了。现在这脚打后脑勺的紧迫感,挺好!”   郑卢雅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问道:“对付赵高,你有什么计划吗?”   “完全没有啊,”赵亮叼着鸡腿,抱起坛子倒了杯甜酒,痛饮一大口之后,才说道:“目前那个穿越者已经有了防范之心,再想蒙他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从两边的实力和资源上看,还是咱们更占优势,完全有机会压着他打。”   郑卢雅听他这么说,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她才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只是有一个担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搜捕   “什么担心?”赵亮好奇的问道。   郑卢雅回答:“如果那个穿越者通过告密的人,知晓反穿局的行动方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躲着咱们。抓捕魂穿者的操作难度本来就比较高,过程也相对复杂,他只要不被咱们撞上,或是不被咱们秘密控制住,就完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亮眼睛咕噜一转,忽然坏笑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不过本国师倒有一条妙计,或许会管用呢。”   郑卢雅闻言不禁一愣:“什么妙计,快说来听听。”   赵亮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欲开口告诉郑卢雅自己的计划,此时蒙奇和车英一起出现在了房门外,只听车英兴奋的喊道:“大人,有发现了。”   赵亮顿感喜出望外,问道:“哦?这么快就有发现了?”   郑卢雅也追问:“发现什么了?”   “就在与这条主街平行的一条小道上,出现了一个行迹可疑的人,”车英答道:“我们蓝田盟里面的一位兄弟,化装成乞丐流民,盯上了一个衣着古怪的高大男子。他假意上前跟那人讨钱,好探探底细,没想到对方居然反过来向这位兄弟打听,此时是什么朝代?地处何方?”   赵亮和小雅对视一眼,心中都同时既紧张又激动。这种类似傻帽儿一样的问题,除了穿越者,没人会问出来。   “现在他人呢?”赵亮急道:“还在监视范围内吗?”   车英点点头:“大人请放心,那位兄弟及时传出了暗号,现在手下们已经换了另外两人,跟着那个可疑的家伙,往镇子南边去了。我怕搞错了情况,所以亲自回来跟国师和仙姑禀报。”   郑卢雅对赵亮道:“我看八成是没错了,咱们赶紧行动,迟恐生变!”   赵亮把筷子往桌上一撂,腾地一下起身离座:“盟主,赶紧带我们去看看!”   车英一声领命,转身在前面引路,带着赵亮、小雅和蒙奇三人,快步出了茶馆,沿着大街一路往南奔去。眼看快到镇口附近的时候,远远的有一个矮个子男人迎着他们跑过来,赵亮仔细一看,正是前晚在街上见过的,蓝田盟的王桐。   王桐几步来到众人跟前,先是给赵亮、郑卢雅和蒙奇一一施过礼,然后才对车英说道:“盟主,那个点子之前一直在街上来回闲逛,四处跟人攀谈聊天,净打听一些不着四六的事情。刚刚不久才转入左边的小巷。据盯梢的弟兄说,他是翻进那个荒弃的小院了。”   说着,王桐伸手往远处一指。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指示,落在了几十步开外的一个破旧院落。从歪斜的大门和豁口的院墙看,那里应该早就没有人居住了。   “四周都看紧了吗?”车英问道。   王桐回答:“属下调了七八个好手,把院子四下里的要道都守住了,没有问题的。”   郑卢雅先是紧盯着那处小院,观察了半天,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沉声道:“他进去多久了?”   王桐略微沉吟,接着答道:“大约一炷香的功夫。”   郑卢雅望向赵亮:“情况有些不妙。这里的环境,还有那个荒院的位置,是标准的反跟踪地形,如同教科书一样的有利条件几乎全都具备了,恐怕不是一时兴起才进去歇脚的。”   赵亮知道,小雅在大学时代就已经被特工总部选中,曾经接受过这方面的系统化训练,远非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菜鸟能比。既然她都说此处是反跟踪地形,那么有可能是失踪的X级特工的那位可疑人物,选择这里也定然事出有因。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立刻涌上了赵亮的心头,我靠!这货该不会是察觉到有人盯梢,所以脚底抹油跑了吧?   他做了个深呼吸,问道:“怎么办?现在进去看看?”   郑卢雅点点头:“好,咱俩去搞清楚。”   “等一下,”赵亮略微有些犹豫:“你确定就咱们两个人?对方可能就是流星啊,有把握搞定吗?”   “有没有把握都得上了!”郑卢雅语气坚定:“上头有过明确的指示,不能让无关的人直接参与。现在每耽误一分钟,目标就有可能逃脱!”   赵亮暗暗叹口气,转身对蒙奇道:“我之前让你跟羽林铁卫要的弩箭,带来了吗?”   蒙奇应道:“哦,在卑职这里。”说着他自背后摘下一个布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柄精致的弓弩和三支羽箭。   “国师大人,还是让卑职陪你们去吧。”蒙奇握着弩箭,迟疑着没有递给赵亮,而是再次争取一同前往。   赵亮摇摇头,从对方手里拿过这个时代的“手枪”,道:“不行,这是天庭的规矩,也是陛下的旨意,你们绝不能轻易涉入其中。”   一边说,他一边使劲将弓弦扯开,扣在机关上,然后又在弩槽里装上一支短箭。赵亮稍微试着颠了颠,感受了一下弓弩的分量,又对蒙奇道:“另外两支你还是收着吧,我估计没有放第二箭的机会。”   郑卢雅看他准备停当,也向车英借了一把短刀,作为防身的武器,接着向赵亮使了个眼色。   赵亮会意的点点头,率先举步朝小院走去。郑卢雅跟在他的近旁,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院门处,慢慢的停下来。赵亮回首望了望蒙奇和车英,心中默默的估算了一下,倘若大声呼救,这些人最快多长时间能够冲过来,接着他对郑卢雅低声道:“小雅,你是肉穿,所以千万当心,不要逞强,免得被对方给伤着了。一会儿你跟在我身后,保持安全距离。”   郑卢雅无声的点点头,先是做了一个“明白”的战术手势,然后又做了一个“行动”的信号。   赵亮一手端着弓弩,一手轻轻推开倾斜的院门,门轴处立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他先侧着身体,往里面瞧了瞧,感觉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于是向郑卢雅点点头。郑卢雅见状,连忙从腰间取出之前跟蒙奇要的火折,掰开引信,从门缝里丢了进去。   火折的光亮虽然不大,但是丢在院子里的地面上,顿时令四周变得清楚了一些。赵亮的视线借着微弱的亮度,快速扫过院中的各个角落。这个废弃的院落里,除了杂草丛生,并没有其他任何可疑之处。待确认安全后,赵亮小心翼翼跨进院门,一边端着弓弩来回警戒,一边慢慢靠近院中唯一的一间房舍。   郑卢雅此时又拿出一个火折,跟着赵亮来到房舍的窗前,慢慢蹲下身子,等赵亮向他示意后,快速点亮火苗,从窗户的破口处,一把扔了进去。   几乎与此同时,赵亮在另一边的窗户前猛然站起,举着弓弩向屋里瞄准扫视。因为有墙壁的掩映,火折在房舍里的照明效果更好,再加上这里面的空间也不大,所以只短短几秒钟的功夫,赵亮便确认屋里没人。   随着他的手势,小雅一脚将房门踹开,紧接着俯身一个前滚翻,来到屋子中间。赵亮则紧随其后,端着弓弩冲进屋里,给郑卢雅提供警戒保护。   郑卢雅单膝着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后,起身对赵亮道:“仔细搜一搜。”   赵亮此时松了口气,看看周围心道:还搜啥呀?这房间里家徒四壁,连个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那不成还挖着地道密室什么的吗?   不过既然小雅这么说了,也还是谨慎些为好。于是他负责左边,郑卢雅负责右边,逐尺逐寸的检查。只用了两三分钟的功夫,他俩就将房间搜完,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甚至连其他人曾经到过此处的痕迹也没能发现。   “这下坏啦,”郑卢雅紧张道:“那个人果然是跑了。”   赵亮的面色也有些凝重:“你快去叫车英提高警戒,发动人手在镇子内外四处寻找。另外再派些人来,把这个小院彻底翻个干净,看看还会有什么线索。我先留在这里,继续查看一下。”   郑卢雅点点头,转身飞奔而去。赵亮则端着弓弩,在屋里又转了一圈,然后走到院中,举着火折四下查看脚印。   片刻功夫,郑卢雅去而复返,跟她一起来的除了车英和蒙奇之外,竟然还有熄灯道长。   “咦?你怎么来了?”赵亮对熄灯的到来颇感好奇。   只听熄灯说道:“赵亮仙长,小道一直在李宅等您和仙姑的指令,没想到小罗盘忽然抖动起来。在这之前,贫道曾专门施了咒法,防止罗盘因仙长和仙姑的特殊体质而示警。可是现在它又开始抖动,说明这附近出现了妖邪。”   赵亮闻言心中暗骂自己愚蠢。明明有熄灯道长在此,加上那个无敌的古代版“穿越者搜索器”,偏偏放着浪费不用,还得自己安排二十几个眼线满大街去找人。   郑卢雅和蒙奇等人不晓得熄灯道长的手段,所以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何意。赵亮一时间来不及再给众人详细解释,赶忙吩咐熄灯道长:“你来的正好,快,把那个罗盘拿出来,给我搜!”   熄灯道长非常听话,闻言连忙从怀里取出小罗盘,将其托在掌中慢慢举起,然后又一阵掐诀念咒的骚操作。   赵亮忍不出凑到近前,探头观瞧,只见罗盘上的小针先是飞速旋转,紧接着,猝然停顿,一动不动的指着西南方向。   “有了!”熄灯道长轻喝一声:“就在那边!”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赵亮头一个转身就跑,冲到院子的西南角,纵跃、攀墙、翻过,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间便快速奔往罗盘所指的方向。   熄灯道长速度奇快,紧跟着赵亮,不过这货连攀墙的功夫都省了,离着墙角还有三丈多的距离便腾身而起,直接飞了过去。小雅、蒙奇和车英则追在他们两人后面,纷纷有样学样的翻过院墙,紧紧跟随。   赵亮的体能虽好,可是在这几人之中,功力却是最浅的。没用多久的功夫,就被熄灯道长他们陆续追上超越,渐渐甩在后面。蒙奇因为担心小国师的安全,故意放慢脚步,处在小雅和赵亮之间,戒备保护。而熄灯和车英则冲在最前面,接连绕过两个院落之后,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住了脚步。   小雅、蒙奇和赵亮跑到他俩身边,正打算开口询问为何忽然停了下来,没想到,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密林里的枪声   就在赵亮他们面前的小巷子里,有三个人正横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借着微弱的月光,车英最先看清楚那三人的样貌,忍不住惊呼道:“他们是我的人!”   说罢,她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他们的情况。赵亮此时也不敢怠慢,赶紧凑到近前,问道:“怎么样?死了吗?”   “还好,只是昏过去而已。”车英伸出手,分别探了探那三个人的鼻息,稍微松了口气。   熄灯道长也把了其中一人的脉搏,点头道:“看来是被人击昏的,并没有大碍。”   “能把他们先弄醒吗?”赵亮问道。   “小道试试看。”熄灯道长催发功力,一掌贴在那人的背心上,另一只手则连拍对方胸前的几处要穴,只用了两三个弹指的功夫,那个人便缓缓的醒转过来。   车英见状大喜,喊道:“刘成,刘成,你没事儿吧?”   刘成半歪在熄灯道长的怀里,眼神兀自有些迷离,听到车英喊他,才逐渐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哦,盟主,是您来啦?我……我没事。”   熄灯道长扶他坐正,转身又去治疗另外两人,赵亮则开口问道:“刘成兄弟,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是被谁袭击的?”   “我,我不认识那个人,”刘成痛苦的揉着脖子,回答:“我们之前奉王桐大哥的命令,去把守一个离此处不远的荒废小院。没想到,才走进小院的后巷,就看到有人翻墙而出。那个人动作极快,几乎是脚不沾地的亡命奔逃。由于事发突然,示警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三个只好在后面紧紧追赶。”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忍了忍颈后的痛楚,继续道:“那人跑到这里忽然停步,接着转头向我们扑来,眨眼功夫,三个人就都被他给撂倒了。”   车英看了看旁边地上的兵器,诧异道:“眨眼功夫?你们连刀都没顾上拔出来?”   刘成痛苦的点点头:“他的武功实在太高了,属下……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盟主责罚。”   车英无奈的看了看赵亮等人,叹道:“诸位,刘成兄弟的功夫底子我很清楚,他在加入蓝田盟之前,就是西北一带有名的刀客,绝对算是江湖上的好手。而另外两个人的实力也都跟他相差不多。对方能在一瞬间同时制住他们三个,功力确实非常惊人。”   赵亮心道:靠,反穿局的X级特工,闹着玩呐?连电击芯片都懒得用,三下五除二,直接徒手就给办了。这要是让我给碰上,估计比刘成他们更惨!   郑卢雅问道:“那个人是否一上来就出招?他没说过什么话吗?”   刘成仔细想了想,答道:“哦,对了,他先是问了一句,然后才动手的。”   “问了什么?”   “额……他的话有点怪,让我想想啊。他好像是问,你们是先秦处的?还是突击队的?”   赵亮和郑卢雅听完刘成的话,顿时两眼放光。我靠,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是失踪特工流星又能是谁呢?   他俩忍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种兴奋而又紧张的神色。郑卢雅冲赵亮歪歪头,示意他到旁边僻静的地方单独聊。   赵亮收到信号,先是微微颔首,然后吩咐车英和蒙奇帮着熄灯道长照顾刘成三人,他则跟郑卢雅一起走到十几步开外的巷口处。   “接下来该怎么办?”郑卢雅低声问道。   赵亮略作思索:“此处已经是井口镇的边缘,流星很有可能钻到外面的树林子里了。那里情况复杂,凭借熄灯道长的小罗盘,估计也很难找到他准确的位置,而且我们在明处,他躲在暗处,这样找过去非常危险。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如果没有火把照明,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他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估计想跑也跑不了太远。况且镇子外围还有羽林铁卫在巡逻警戒,流星应该是溜不掉的。依我看,咱们可以等到天明时分,组织东渡营的兵马和一些可靠的武林人士,给他来个地毯式搜索,保准能抓到。”   郑卢雅略微有些犹豫:“你真的打算动用这些力量吗?之前局长可是明确交代过,最好不要让外人参与。”   “我的姑奶奶,你又不是没看到。”赵亮叹了口气:“刘成那样的江湖高手,连一个照面都没挺过,就被他给放翻了。单凭咱俩,不是白送人头吗?”   “我就是怕发生意外。不管两边谁出现伤亡,到最后都是咱俩的锅。”   “唉,你说的也对,”赵亮想起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的那帮祖宗,不禁也有些头大:“要不然的话,干脆现在就呼叫指挥中心,让局长直接派突击队来。”   郑卢雅思忖片刻,同意道:“嗯,这样应该更稳妥些。我建议咱们双管齐下,先让东渡营的五百羽林铁卫将镇外的那片区域完全封锁,然后咱们一边通知总部尽快增援,一边进行最低程度的搜索。只让熄灯道长和蒙奇跟着咱们,以他俩的功夫,不仅可以自保,而且对流星出手时也能把握分寸。”   “行,就照你说的办。”赵亮点点头:“你负责联系总部,我去安排熄灯他们配合。”   “大人,卑职觉得现在这么搜,恐怕不是最好的办法。”蒙奇一边用宝剑拨开面前茂密的树枝,一边对赵亮说道:“既然弟兄们已经把这附近都团团围住了,何不叫他们一起来清剿?只靠咱们四人,实在是有些费力不讨好啊。”   赵亮两眼紧盯着熄灯手上的小罗盘,心不在焉的答道:“你懂什么,人多眼杂,反而耽误了大事。”   蒙奇伸手扶了扶旁边略微踉跄了一下的郑卢雅,道:“卑职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大人和仙姑太辛苦。咱们这找了一个多时辰,眼瞅天都快亮了,可还是一点发现都没有。”   赵亮没再接话,兀自凝视着罗盘上的指针。现在,那个小针的方向又微微改变了,说明目标还在移动。   熄灯道长停住脚步,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珠,疑惑道:“有点不对呀?”   “怎么了?什么不对?”赵亮有些好奇。   “从半个时辰前开始,罗盘就一直在不断的变化,”熄灯回答道:“起初的时候,小道还以为是催动罗盘太久,功力有些不济所致。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个原因。”   赵亮听得有些不明所以,问:“你之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吗?有没有产品使用说明书什么的查查看?”   小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对一脸懵圈的熄灯说道:“道长您别理他。罗盘的指针一直在改变方向,会不会是因为目标始终在快速移动的关系?”   熄灯道长略作思索,摇摇头:“倘若指针缓慢转向,倒还说的过去。可是刚才小针竟然忽左忽右,来回摆动,这就不太合乎情理了。”   “难道那家伙能飞来飞去?”赵亮又忍不住顺嘴胡诌。   “嗯,仙长这么一说,就能解释通了。”熄灯一本正经的附和道:“既然那位是仙长和仙姑所寻找的奇人,保不准就会御风飞行呢。”   “别听赵亮瞎掰。”郑卢雅气道:“那个人和我们一样,早就没什么神通了。道长,除了满天乱飞这个鬼原因外,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熄灯道长端着罗盘看了看,口中喃喃道:“倘若不是赵亮仙长所说的那个原因的话,要么是小道这宝贝失灵了,要么就是……此地还有别的什么人,同样引起了罗盘的警觉。”   我靠?别的人?赵亮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望向郑卢雅。郑卢雅明白他的意思,略微摇摇头:“不会的,虽然局长同意派人过来,但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她抬头望向微微泛白的天际,又道:“距离上次通话,才过去两个多小时而已。”   “他们会不会动用了什么更牛掰的时空穿越设备?”赵亮好奇道:“因为这个任务太紧急,搞不好就闪电传送了呢?”   郑卢雅听他说的有道理,心中也泛起嘀咕,说道:“那可就难讲了。反穿局到底有没有更加高端的肉穿科技,我一个小角色也接触不到啊。但是,倘若真的是突击队过来,怎么着也得先联络咱俩才对啊。”   赵亮点点头,打消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小雅说的没错,总部派来的增援力量,按照常理,不论如何都会先与当地探员取得联系,然后才能相互配合执行任务,而绝不会悄无声息的独自一通胡搞。所以说,基本上可以排除是自己人引起罗盘产生异状的可能性。   不过这样一来,难道真是罗盘在关键时刻出现了故障?总不会还有别的穿越者在这里吧?再怎么说,赵高那厮也没有胆量在此时此地出现呀。   他的脑子有些糊涂,一时间也猜不透眼前的状况,只好对熄灯说道:“姑且先不管那么多吧。咱们顺着罗盘的指示,一路搜索过去,最后就算什么都找不到也没有关系,权当是尽力而为啦。”   其余三人听他这么说,也都纷纷点头称是,又各自打起精神,顺着罗盘上小针所指的方向,继续往前行进。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们走出了不到两百米的距离时,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间,忽然传来一计震耳的枪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弹头   那一道好似枪声的脆响,在静谧的树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和震撼,刹那之间,一大群的林鸟被惊得腾空而起,呼啦呼啦的四处飞逃。   赵亮等人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齐齐停住脚步全神戒备。   “我的天,刚才那是什么声音?”蒙奇诧异的问道。   熄灯道长犹疑不定的嘟囔着:“不晓得,不晓得。完全听不出来是何物发出的动静,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两人兀自疑神疑鬼,都感到有些不明所以,可是赵亮和郑卢雅的心却不禁沉了下去。   “小雅,那他娘的是枪声吗?”赵亮此时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我怕不是累得出现幻觉,听错了吧?”   郑卢雅的脸色也有点难看,摇头道:“你没有听错,确实是枪声,而且是9毫米口径的半自动手枪所发出的声音!”   我尼玛!手枪?!还是9毫米口径?赵亮的脑门立时微微渗出汗珠:流星居然随身带着手枪?之前的任务简报里也没有提过这茬儿啊?让我一个赤手空拳的菜鸟,去对付持有枪械的王牌特工,这特么不是玩儿我呢吗?   同时,另一个担忧也涌上了他的心头:此时密林外围只有东渡营的羽林铁卫在进行封锁,流星使用手枪,攻击的目标自然是那些铁卫战士。这一枪搂出去,不会闹出人命吧?   郑卢雅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急的直跺脚:“赶紧过去看看,不然会出大事的!”   赵亮先是一把拉住闻言正要动身的熄灯,然后又喊住蒙奇,飞快的叮嘱道:“听我说,刚才的那个声音,是天界一种非常厉害的神器所发出的。那东西约么有手掌般大小,通体乌黑,但凡对准你们,眨眼间就能要命。所以,倘若一会儿看到有人举着它,千万不要贸贸然的往前冲,先找一些树干或者大石头当做掩体,听我的指挥再行动,明白吗?”   熄灯道长和蒙奇都不敢怠慢,赶忙点点头,然后提起十二分小心,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摸去。为了以防万一,赵亮还专门熄灭了火把,免得成为对方射击的靶子。   四个人在密林间黑灯瞎火的往前走,脸庞、双手和衣服被树枝挂破了不少地方,此刻也全然顾不上了,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的向前疾行。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的功夫,周围的树林渐渐变得稀疏,地面也平坦了许多,隐约间,四人还能看到不远处的林地上,有火把光亮和大批人影。听到他们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前方的人影处传来一声呵斥:“什么人!”   蒙奇最先反应过来,喝道:“白羽长缨!”   对方答道:“黑甲利刃!”   眼见这是羽林铁卫的夜间巡逻口令,赵亮顿时放下心来,大声喊道:“自己人!我是赵亮。”   闻听小国师驾到,众铁卫们慌忙快步迎上前来,单膝跪地给他行礼。   赵亮此时顾不上客套,急吼吼的问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人受伤?”   领头的羽林铁卫拱手回答:“启禀大人,卑职也是听到一声震耳的怪异声响,才带着弟兄们匆匆赶来此处,目前尚未查明情况。不过,在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赵亮心道:完了完了,终究还是整死人啦。这个锅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扛下来。   蒙奇眉头紧锁,沉声道:“死的是咱们的人吗?”   “不是,”羽林铁卫的回复非常利索:“蒙将军,弟兄们并未有任何伤亡。”   站在旁边的郑卢雅闻言一愣,接着连忙越过人群,直奔躺在远处地上的那具尸体。眨眼功夫,只听她一声惊呼:“啊!我的天!”   赵亮被小雅的这个反应吓得心里一哆嗦,也忙不迭的跑了过去:“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此时郑卢雅脸色惨白,用手指着地上的尸体,结结巴巴的说道:“是他,流星!”   就这一句,赵亮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冻住了,难以置信的问道:“卧槽!你没有搞错吧?!”说着,他伏低身子,凑到尸体跟前仔细辨认。借着四周火把的光线,赵亮终于看清楚了:没错!倒地身亡的这个人,和任务简报中显示的照片一模一样,的的确确是失踪特工流星无疑!   “枪伤?”赵亮的目光移动到流星的胸口位置,对着殷红的血迹喃喃道。   郑卢雅蹲在尸体旁边,尽管仍旧有些慌张,但还是来来回回反复检查了几遍,点头道:“是的,致命伤来自于左胸处,一枪毙命。从伤口情况上看,应该就是半自动手枪,近距离射击造成的。”   赵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娘的,这回可是邪门啦!竟然有人抢在咱们前头干掉了流星?难道真让熄灯道长的罗盘给测中了,这里还有其他穿越者!”   “而且是比流星更加可怕的穿越者。”郑卢雅的情绪渐渐恢复了正常,沉声道:“这个人不仅能够在复杂环境中准确找到流星的位置,而且还可以在流星毫无戒备的情况下靠近他身旁,进而拔枪射杀。其身份、手段和目的,全都是没有任何头绪的谜题。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凶手是咱们反穿越调查局的强敌!”   赵亮抬手制止打算走到近前的熄灯和蒙奇,示意他们暂时先不要过来,以免破坏了现场,然后扬声问道:“道长,你的罗盘现在还有反应吗?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熄灯道长看了看手中的小罗盘,摇头道:“没有了,完全没有了。”   赵亮做了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又对蒙奇说:“把你的手下都散出去,在方圆十里内快马搜索,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可疑人物的行踪……唉,就算略尽人事吧。”   看着蒙奇领命而去,招呼羽林铁卫开始搜索,赵亮又对郑卢雅分析道:“你所说的谜题,也并非完全没有头绪。从身份上看,他肯定与流星认识,所以才能趁其不备近距离发动突然袭击。而且手枪射击的角度不是从背后,而是在正面,说明此人不仅跟流星相熟,而且身手绝对不比这位X级特工逊色多少。”   郑卢雅点头道:“嗯,你讲的没错。这样的关系和水准,如果不是来自境外的间谍,倒是可以在我们内部人员中缩小怀疑的范围。”   赵亮接着说:“境外间谍的可能性极低。一来,在时空穿越的科学领域里,我们是全世界范围内为数不多的几个掌握了核心技术的顶尖国家。目前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显示,国与国的竞争已经突破了历史道德界限。所以,更有可能的嫌疑人,还是来自于本国。第二,咱们老祖宗上下五千年的那些事情,基本上依托于各类古籍文献作为行动参考,外国人连汉字和文言文都整不明白,想跑来古代这里混,恐怕是寸步难行。”   “这一点我完全同意,”郑卢雅道:“所以我也觉得,还是内部出的问题。”   “嗯,这是身份上的考量。再有就是手段了。”赵亮继续分析:“先不说他是怎么穿越到这里,又是如何抢在咱们前头找到了流星,单说刚才那一枪吧。这个操作方式,颇有点非法穿越者的做派。”   “你是指那些带着先进武器穿越到古代的家伙吗?”   赵亮点点头:“是的。我第一天来先秦处上班的时候,就在办公室的资料中看到过相关信息。有些傻缺二百五,为了贪图一时爽,竟然拿着各种现代武器跑到古代意淫,而这样的做法,还不仅仅是个例。”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呀?”郑卢雅略感疑惑:“你也说了,携带武器并非个例。所以不论是谁,都有可能带着手枪来到这里杀人。”   赵亮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讲完。究竟是什么人,的确暂时无法从带枪穿越这一点上看出来。可关键问题是,枪支使用之后的操作,就能解决不少疑点了。”他见小雅仍然没有听明白,于是解释道:“在警官大学的刑侦课堂上,对于这类案情,最应该保持敏感的,就是弹壳和弹头的情况。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哪个非法穿越者在古代开完枪后,有随手清理垃圾的觉悟。所以,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两样东西,送回局里做做分析,就不难查出对应线索;如果找不到弹壳,则说明对方在这方面非常谨慎,大概率来自于我们机构内部。”   郑卢雅醒悟过来,急道:“那还不赶紧找找看?”说着她转身从一名羽林铁卫手中取过火把,在尸体周围的地面上仔细搜索那枚退了膛的空弹壳。而与此同时,赵亮则将流星的尸体轻轻翻转,认真查看他背后的贯穿伤口。观察片刻后,他接着又站起身子,用脚步丈量距离,时而从不同的角度举起手臂做射击的动作,时而变换方位观察地面上的痕迹。到最后,他还喊来一名身高和流星差不多的羽林铁卫,一动不动的站在尸体旁,以便他参考着比划瞄准。   过了好半天的功夫,郑卢雅泄气道:“没有任何发现,看来弹壳被那个人给收走了。”   “这家伙的确很牛掰呀,”赵亮同样低着头,紧盯地面又绕了一圈,然后慢悠悠的说道:“明知道我们的大队人马就在附近搜索流星,随时都有可能会追到这里,可他不仅敢明目张胆的开枪射击,还能冷静的回收了弹壳再逃之夭夭,非常老练沉着。呵呵,不过……”说到这里,他缓缓摊开右手手掌,冷笑道:“他却来不及在黑暗的环境里,找到这枚已经变形的弹头。”   郑卢雅眼睛一亮,凑过来仔细端详:“我的天,还真的让你给找到了?赵神探,你可以啊!”   “赶紧给局长报告吧。”赵亮顾不上得意,对郑卢雅道:“眼下这个情况,对黄金十二星宫的行动来说,或许算是一个结束,但对于反穿局而言,可能只是灾难的开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运输队   小雅走到赵亮身旁,低着头没说话。   赵亮好奇的看了看她,问道:“这么快就联系完了?局长怎么说?”   “张末局长听说流星被杀的消息后,感到非常震惊。”郑卢雅轻轻道:“她命令咱们再次核实确认对方的身份,过十五分钟汇报情况。”   赵亮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嗯,换作我是局长,恐怕一时也难以接受。负责支援抓捕行动的突击小组出发了吗?要是还没有的话就不用来了。”   郑卢雅有点走神,等了一会儿才答道:“这个局长没说,应该是早已经开始传送了。唉,来了也是白跑一趟。”   “算了,先不说这些。你觉得咱们还用再核实一次流星的身份吗?”   “怎么核实?”郑卢雅反问道:“肉眼辨认吗?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可以肯定,尸体特征跟简报上提供的体貌信息是相符的。而最靠谱的核实手段应该是DNA检测比对,可是咱们又做不了。”   赵亮看着不远处那具蒙着白布的躯体,叹道:“唉,说起来他也是咱们的前辈,以前肯定为这个国家立过不少功勋,否则也不可能跻身X级特工的行列。可是,现在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异域时空,到底是叛逃还是另有隐情,目前没有最终的定论,究竟是被谁暗害枪杀的,一时间也很难搞清楚,就这么用块白布单子一裹,孤零零的躺在那里,真是令人不胜唏嘘啊。”   “你放心吧,案子终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小雅安慰着赵亮,同时也好像是在安慰着自己道:“作为一名特工,身上总会背负着各种各样的秘密,有些不能跟敌人说,有些则不能跟战友说。流星到底是叛徒,还是英雄,我们现在给不出的答案,有一天历史肯定能给出的。”   “历史?”赵亮抬头看了看林间的晨光,悠悠道:“现在不就是历史吗?”   郑卢雅细细品味着他话里的意思,又兀自愣起神来。赵亮知道,小雅此时也跟自己一样,因为流星意外被杀以及这背后种种难解的谜团,感到有些茫然无措。这也难怪,连屠四海这样的老江湖都会心生疑惑的局面,对于他们两个入职没多久的新人来说,自然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倘若他和小雅都是那种头脑简单、只知道单纯执行上级命令的人,情况恐怕还会好些,不至于有如此多的烦恼。可惜他俩并不是那种人,相反,独立思考恰恰是二人共有的特质。   唉,都特么是爱瞎操心的命啊!赵亮暗叹一声,对郑卢雅说道:“待会儿还是我跟张局长做确认汇报吧,这样即便以后发现是搞错了什么,锅也由我一个人来背。”   小雅颇感意外的看着赵亮,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说什么呐?姐是那种人吗?你一个低年级的小弟弟,还想替我扛事儿啊?”   “什么低年级?什么小弟弟?”赵亮不满道:“咱俩是同年的好不好,算起来我还比你大几个月呢。”   郑卢雅显然不想跟他纠结这个话题,说道:“汇报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咱们还是去那边的林子里吧。不然两个人在这儿自言自语的,羽林铁卫会以为咱们是精神病的。”   说着,她转身往树林走去,赵亮无奈的摇摇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两人来到僻静的地方,同时触发时空对讲机的芯片,眨眼功夫就收到了反穿局指挥中心的回应。   “赵亮、郑卢雅,我是张末。现在请把你们核实的状况报告一下。”张局长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沉着,显然,她已经将之前的震惊调整过来了。   赵亮抢在小雅前面说道:“报告局长。我已经再次核实,死者的样貌特征,与失踪特工流星完全吻合。可以初步判明身份无误。”   “死亡原因?”   “枪击!流星左胸位置遭受近距离的手枪射击,心脏严重受创导致当场死亡。目前已找到弹头,未发现弹壳。”   “流星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现场是否存在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额……都仔细找过了,没有。”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谁?”   “是协助我们封锁这片区域的羽林铁卫,哦,就是秦始皇的贴身禁卫军。”   此时张末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严肃,或者说是严厉:“为什么会是他们先发现的?你们到达现场之前,他们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赵亮被问的一愣,犹豫道:“额……大概,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吧,他们只是查看了一下流星的尸体,其他……其他也没干什么。”   “是没干什么?还是你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张末沉声问道。   郑卢雅替赵亮回答:“报告局长,当时我们正在密林里追踪流星的位置,听到枪声后就直奔出事的地点,我们并不清楚先一步抵达的羽林铁卫究竟做过什么。”   张局长在对讲机的另一边沉默片刻,然后才又继续道:“那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希望老天保佑,在那些古代军人当中,没有混入可疑的对手。至于对他们的解释善后工作,由你们两人想办法吧。”   赵亮听出了局长话语中的责备之意:让古代人过多的介入到搜捕流星的行动中,而且还留下了难以确认是否存在的各种疏漏,实在是反穿局特工不应有的失误。他无奈的看了小雅一眼,轻轻耸了耸肩。   只听张末接着问道:“关于流星被不明身份的穿越者枪杀这件事,你们在现场的,有什么看法?”   赵亮想了一下,回答:“我们怀疑凶手可能是来自于咱们的内部,反穿局或者特工总部。原因很简单,这个人应该是跟流星认识,具备实施穿越的能力,而且有办法准确锁定流星在异时空的位置。另外,就是他的身手不错,行事也比较谨慎,拥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行事谨慎?”张末反问道:“行事谨慎还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手枪都带过去了,也不懂得连消声器一起拿上。而且还给你们留下了弹头这么重要的线索?”   赵亮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仔细想想,也觉得这其中确实存在可疑之处,于是道:“嗯,您说的没错,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想清楚。”   张末接着道:“还有其他的吗?一些看似寻常,可又不太寻常的地方?”   郑卢雅思索片刻,说道:“动机。”   “什么动机?”   “就是为什么要在这里、用这种方式杀掉流星的动机。”郑卢雅解释道:“乍看上去,对方可能是为了灭口,才会在我们即将合围流星的时候,突然出现并痛下狠手。可是如果仔细想想,这又非常不合理。”   赵亮同意道:“的确如此啊。既然那个杀手能够在干掉目标之后,迅速的凭空消失,那当时为什么不带着流星一起逃走呢?他选择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用手枪冒险击毙流星,看上去简直像是在故意挑衅!”   “或者是故意引着我们陷入迷惑的境地,”张末说道:“好让我们将注意力转向歧途。”   她顿了顿,接着道:“根据烧脑计算机的全力搜索,目前你们所处的秦末这个历史节点,只显示了两个人的存在,一个是局里长期监控的目标项少龙,另一个则是赵高身上那个穿越者,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物的踪迹。这就说明,那个杀手此时应该已经离开秦末了。局里的突击小组很快就会到达指定区域,由他们将尸体和那枚弹头运回来,请你们给予相应的配合。一旦确定死者就是流星本人,我们将结束黄金十二宫的行动,转为全力追查杀害流星的凶手,以及隐藏在背后的神秘组织。你们则尽快处理好赵高的案子,然后等待返回指令。”   “明白!”赵亮和小雅异口同声的答道。   半个小时之后,一支五人突击小组驾驶着“鲲鹏Ⅱ”中型穿越航行机,出现在了井口镇中一块被封锁清空的区域。说实话,像这种多人同时穿越到一个时代,又带着这么大的航行设备,对于时空隧道的破坏力,那可是相当大的。如果不是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反穿越调查局也绝对不会采用这样的方式来执行任务。   突击小组的领队,是一位名叫张波的特种兵少校。小雅在初入特工总部,接受专业训练的时候,正是这位张少校担任她的特种战术教官。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两人非常相熟。见到是自己老师亲自带队前来,郑卢雅也是大感意外和欣喜。   一番久别重逢的寒暄之后,张波仔细询问起之前发生的种种情况,小雅则像是以前特训时,学员给教官做汇报一样,把来到这里之后的所有事情都对他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当张波听说赵亮和小雅接下来还要去对付赵高,便主动开口相询,是否需要他们提供必要的支援。这也不难理解,张末局长既然能派五人突击小组来对付失踪特工流星,那就说明他们绝对算得上是局里顶尖的行动力量,可穿越两千多年的漫长时空跑来这里,最后只扮演了一个运输队的角色,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不过赵亮经过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张波的好意。他倒不是看不上突击小组的超强实力,也不是怕被别人抢功劳,而是因为之后对付赵高的行动,突击小组恐怕有力也使不上。   只要赵高提起防范之心,打定主意躲着反穿局,并且找来大批保镖护在自己周围,那么突击小组就很难施展拳脚。总不能让张波他们去跟古人硬碰硬吧。   相反,尽快将流星的尸体和弹头运回现代,从而通过技术手段分析线索、查找元凶,才是目前更有意义的事情。   听了他的解释,张波也只能无奈的表示同意,再次叮嘱小雅一番,让她多注意自身安全后,才指挥另外几名队员,将流星抬上穿越机,启动返航程序。转眼之间,匆匆而来的突击小组,又匆匆而去,在赵亮和小雅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二十章 有罪难究   送走了突击小组一行人,赵亮和小雅都不愿过多耽搁宝贵时间,于是连忙吩咐蒙奇,一边派手下去知会肤施县令恒熙和蓝田盟主车英,让他们尽快审结白家灭门一案,将卷宗逐级向上呈报,一边整理队伍,准备启程返回咸阳。   蒙奇心里还惦记着寻找仙山海图的任务,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国师,陛下的旨意是否继续执行。赵亮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副地图告诉蒙奇,方才天庭派来的使者,就是专门为秦始皇送来东渡用的海图,所以不用再担心任务的事。蒙奇闻言大喜,此番能顺利完成皇帝陛下的御令,可算是立了实打实的军功,故而感到格外开心。   他立即给手下们发出凯旋回城的命令,五百羽林铁卫纷纷跨上战马,保护着小国师赵亮、仙姑郑卢雅和熄灯道长,浩浩荡荡向着咸阳城进发。   队伍走了半日多的光景,就从井口小镇抵达了咸阳。凭着羽林铁卫的旗号和行军令节,蒙奇率军通过咸阳北门,径直前往秦始皇所在的大皇宫。   赵亮在宫门外面下马,命令铁卫们留在原地等候,自己则领着小雅、熄灯和蒙奇,兴冲冲的直奔王廷,打算立即觐见嬴政,向他报告此行的结果。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宫内的金阳门,赵亮一行四人就被内侍拦了下来。   内侍首领愁眉苦脸的告诉他们,陛下今早上朝之时,忽然感到身体不适,险些晕倒在御座上。所以朝会才进行了一半便匆匆结束,禁卫们手忙脚乱的抬着御辇,将秦始皇送回后宫休息,直到此时都昏睡未醒。   赵亮连忙讯问内侍首领,皇帝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为何会忽然如此严重。那名老太监回答,几位御医会诊之后,都只说陛下是由于操劳过度,才导致气血亏虚,有了昏厥不适的症状。其他并无大碍,只需静静休养数日便好。   操劳过度?不一定吧?赵亮看着内侍太监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七上八下的直打鼓:秦始皇该不会是因为吃了徐福进奉的金丹,弄得食物中毒了吧?那个鬼丹药里面,还掺着卫生巾呐,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啊!   他本打算再多问几句,可是终究没这个胆量,只得含含混混的应承了几声,说还是等陛下龙体康复再来觐见,然后便拉着小雅他们飞一般的溜走,实在是不愿在皇宫中多待片刻功夫。   离开了王廷,赵亮在蒙奇的陪伴下,先到太尉府交还行军令节,然后吩咐带队军官领着五百铁卫暂回兵营休整,完事了才和蒙奇、小雅、熄灯道长以及二十几名贴身护卫,一起前往徐福的道观。   众人自太尉府出发,只走了一盏热茶的功夫,便到了徐福道观所在的那条街。才一进街口,赵亮便被吓了一跳。原先道观门前那条繁华热闹的街市,此时已经看不见半个行人商户的踪影,到处都是些年幼的孩子们三五成群、来来往往。   蒙奇催马上前一打听,才知晓其中原委。原来,就在他们离开咸阳的这几日里,附近的各个郡县按照秦始皇的旨意,陆陆续续送来很多东渡所需要的童男童女,目前人数已经达到上千的规模。为了安置这些孩子,官府只好先将道观近旁的房屋统统征用,把整条街上的百姓迁往他处居住,地方腾出来给小娃娃们做宿舍。   听说赵亮等人回来了,徐福和思雪、小黑,以及长青等众弟子都纷纷从道观中出来,远远迎到了街口。而令人颇有些意外的是,跟他们一起来迎接的,竟然还有蒙奇的亲叔叔、当朝重臣蒙毅大人。   赵亮见状赶紧翻身下马,上前跟蒙毅和其他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虽然他离开只不过短短三天而已,但是大家那种重逢的气氛却显得非常热烈。不难看出,无论是谁,此时都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国师抱着一种深厚的感情,见到他便发自内心的感到亲切欢喜。尤其是思雪,一双美目含情脉脉,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不好意思,险些就要飞身扑进赵亮的怀中撒娇了。   眼看此时街上乱纷纷的嘈杂不堪,赵亮提议大家还是进屋再详谈。徐福作为这里的主人,自然赶忙在前面领路,带着众人穿门过院,走进道观的正堂落座奉茶。   赵亮赶了一天的路,此刻也确实又累又渴。他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壶茶水,这才顾上问蒙毅道:“蒙大人,您老怎么也在这里啊?”   蒙毅轻抚长髯,笑呵呵的答道:“今天陛下龙体不适,所以散朝比较早,我寻思着也没什么事,便跑来这里跟徐福道长喝茶论道,请教些延年益寿的法门,哈哈哈。”   徐福闻言笑着说:“蒙大人抬爱贫道了。仙长有所不知,这几天各地送来东渡的童男童女,多亏有蒙大人倾力关照,协调官府帮忙安置,不然我这小道观非得乱套不可。蒙大人是心里惦记贫道这里的诸般琐事,才亲自前来支持督导的。”   “哎,道长你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为陛下效命,理应该尽心尽力。”蒙毅谦逊道:“你所肩负的长生重任,事关我大秦的社稷国运,本官岂敢疏懒啊。”   蒙毅顿了顿,转而问赵亮:“国师大人,不知您此行是否顺利?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   蒙奇在一旁抢着回答:“回禀叔父,找到了!而且是天庭派下使者,专门为陛下送来仙山海图。”   “哦?竟然会有如此奇缘?”蒙毅听得有些难以置信。   蒙奇笃定的点点头:“是的,叔父,侄儿绝无半句虚言。因为事关机密,所以当时我们奉小国师之命,只是在远处守护警戒,没能走到近前观看。可是就那么远远瞧着,那场景也着实惊人啊。只见一道金光突然在半空中闪现,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神器凭空出现,从那神器中走出五位神仙。他们跟小国师和郑仙姑说了一会儿话,便又刷的一下,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没有来过一般。您说,这不是天上的仙人又是什么?”   徐福和他的弟子们都曾经亲眼见过,当初郑卢雅来到这里时的那种惊悚场面,跟蒙奇描述的差不多,所以自然都是心中有数,不住的点头称是,连连跟着说神仙都是如此,郑仙姑也有类似的神通。蒙毅则是将信将疑,一时间还挺难接受侄子那番夸张离奇的说法。   赵亮心里可一点都不想让他们对这些事印象太深刻,于是赶忙转开话题:“蒙大人,仙山海图的事情已经办妥,东渡寻访长生不老药可谓万事具备,只等陛下龙体康复,我便入宫进献海图,同时选定出海的良辰吉日。这样一来,我此次临凡的一个重要使命便算是功德圆满了。不过,这回去往井口镇,我们还意外碰上了另一件事,正想登门向您请教呢。”   蒙毅闻言一愣,好奇道:“哦,不知何事竟能引动国师的道心?请您尽管赐教。”   听他这么问,赵亮便把白云凡一家遭到灭门,熄灯道长无辜背锅,而后又相继捕获宫羽博和避尘等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一些细节的地方,蒙奇还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补充一番。   听完这个事情,在场众人无不动容。他们既惊讶于此案的峰回路转、一波三折,又钦佩赵亮神乎其神的高明手段,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看破玄机,甚至连杀人凶手和认罪口供都拿实了,端的是本领超凡。   徐福小黑他们眼里满是敬意自不必说,思雪对赵亮的崇拜更是再上一个台阶,差点当场就要依偎在赵亮怀中,献上万种柔情了。   倒是蒙毅仍旧气度沉稳,略作思索后,悠悠道:“此事想要牵扯到北辰身上,进而扳倒他,恐怕……很难。”   “这是为什么?”蒙奇讶异道:“证据确凿,难道北辰老儿还能抵赖不成?”   蒙毅淡淡的瞥了侄子一眼,说:“没错,他完全可以抵赖不认,而且谁也拿他没办法。”   “哦?其中原因,还请蒙大人指教。”赵亮问道。   蒙毅无奈的笑了笑:“照小国师所说,目前肤施县令手中掌握的,仅仅是口供而已。不论是渭水帮的少帮主,还是昆仑派的杀手团,都不足以证明北辰有罪。”   坐在一旁的郑卢雅好奇道:“啊?这些当事人都招了,证据还不够?”   “不够。”蒙毅说的非常坚定:“如果是一般的案件,只要行凶的罪犯肯认罪招供,基本上就等于铁案了。凡是他咬出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过大秦律法的制裁。可是,眼前这事并非郡县之中的寻常案子,而是涉及朝堂的争斗。当年天下大争之时,七国群雄纵横捭阖,涌现出不知多少门客死士。他们为了实现主人的谋算和意图,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利用反间计与敌人同归于尽,甚至还成为了一种令人敬仰的潮流。这类事情层出不穷,影响颇深,所以,无论是对于陛下而言,还是对于文武百官而言,所谓人证口供,用在大人物身上往往是不足采信的。”   “我明白您老的意思了,”赵亮点点头:“地方官员将案卷呈送到朝廷的时候,包括陛下在内,朝中的大人们最先联想到的恐怕不是北辰有什么罪过,而是这一切,可能是我为了铲除竞争对手,专门给北辰设的局。”   郑卢雅在旁边接着补了一刀:“并且是那种一眼就会被识破的笨局。”   听她说的有趣,蒙毅哑然失笑道:“哈哈哈,没想到仙姑如此诙谐。能轻易被识破的笨局倒不至于,不过多少会令人有些疑神疑鬼。尤其是咱们的陛下,什么波诡云谲的事情没经历过?又岂会因为这样的一宗奇案,动摇了大小国师相互制衡的局面?既然熄灯道长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干扰到小国师的地位和徐福道长的东渡,那么陛下也就没有必要再为此大动干戈,反手重击大国师。顶多也就是口头上对其敲打一番,来个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已。至于说灭门惨案嘛,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统统拉出去砍头,便足以给朝廷军方和武林人士一个交代。”   赵亮心中暗自寻思,从他个人的角度而言,是否一定要借此机会扳倒北辰,其实根本不重要。正如蒙毅所说,通过这件事情,秦始皇必然会警告北辰,让他以后有所收敛。这样一来,只要北辰老儿能够暂时老实些,不再出面干扰破坏徐福的东渡壮举,就算万事大吉、达到目的了。同时,北辰退出与赵高的合作,也可以大幅降低自己行动的难度。   想到这里,他微微颔首道:“您老的话有道理。这件事本身与我们并无关系,只是因为涉及熄灯道长的名誉,我才被迫出手。现在案情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朝廷最后究竟会如何发落,也没有必要过多关心了。”   蒙毅见小国师不再纠结此事,不禁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表示赞许,忽听熄灯说道:“可是赵亮仙长,咱们跟北辰老儿还有账没算完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姜还是老的辣   听他这么说,蒙毅等人都不禁一愣,以为老道这是心中怒火难平,寻思着还要去找北辰的晦气。徐福素来了解师兄的脾性,知道他绝非那种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之辈,故而好奇的问道:“师兄,北辰老儿还干了什么别的坏事吗?”   蒙奇嘴快,不待熄灯道长开口解释,抢着将玉衡星和《降魔图录》落在北辰手中的事情,跟大伙儿详细讲了一遍。   “他娘的,这老鬼可真阴啊!”徐福听完怒骂一句:“连自己得力手下都算计,还是人吗?”   赵亮则说:“他是不是人,咱们不用操心。可是,人和宝物却得抢回来才行。”说着,他的目光望向了蒙毅。这位老爷子可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咸阳城的一举一动,最好还是多请教请教他的意见,才能更加稳妥。   眼见小国师无声相询,蒙毅思忖道:“倘若是这样,以本官看来,倒不妨和北辰真人斗斗法。”   “斗法?怎么斗?”蒙奇问道。   蒙毅微微一笑,在环视众人之后,目光又落回赵亮身上:“小国师,本官不看好利用白家一案扳倒北辰,是因为朝堂的斗争非常复杂,动辄就会牵连很多与他交情深厚的势力,卷入其中。但是,如果矛盾仅限于你们两方的私人恩怨,所用手段也不至于打破朝廷均衡的局面,那么就不会引来太多的关注和干涉,即便是陛下听说了,恐怕也不好介入。”他笑着捋捋胡须,接着道:“所以,倘若熄灯道长真的打算救人夺宝,那就干脆把这咸阳城当做法台,放开手脚跟大国师斗上一斗,彼此凭本事说话吧。哈哈哈……”   赵亮笑道:“这么说来,您也觉得我们在这里大动干戈,没什么问题?”   “只要做到两点,就没问题。”蒙毅伸出两根手指:“一是不要伤害北辰的性命,二是不要拆了他的道场。这两样都代表着陛下的颜面,不能有所伤及。保证这两点不出岔子,至于说其他的嘛,无所谓啦!”   赵亮一脸坏笑,试探着问道:“听您老这意思,我怎么感觉好像是在鼓励我们去挑事儿啊?只要不动用羽林铁卫,也不至于有拆了北辰老儿道场的风险呀?”   “谁说让你出动羽林铁卫了?”蒙毅的老脸上,同样有点表情暧昧,笑道:“羽林铁卫是陛下的亲兵,怎能跟着你们一起胡闹?不过……东渡营现在是归徐福道长管着,平时究竟执行什么任务,本官一概不知,也管不了。”   在座众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又都喜上眉梢。大秦上卿都发话了,岂有不行的道理?一千羽林铁卫,哦不,一千东渡营的战士,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还不得分分钟把北辰老儿碾成齑粉吗?当然,不能真碾,但是吓吓无妨。   蒙奇毕竟是将门出身,虽然他也挺兴奋,可还是保持了军人特有的严谨,问道:“叔父,您的意思是,我可以……”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蒙毅打断了侄子的问话:“本官只想在此提醒诸位,军队是一把利剑,既能杀死敌人,也能割伤自己。所以如何运用,一定要考虑清楚,拿捏好分寸。尤其是东渡营,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的摆出来,没有人能挑任何毛病;可若要暗中行事,在咸阳城里激起意外事端,便难免落人口实啦。”   赵亮心思通透,听出了蒙毅话里的意思,连连点头:“蒙大人提醒的对,我有数了。您老就放心吧,东渡营肩负着陛下的重任,只会在必要的时候从旁协助熄灯道长,吸引或干扰一下对方的注意力,断然不会亲自动手的。”   蒙毅微笑颔首,眼神中满是对赵亮的赞许,起身道:“小国师天资聪颖,乃是有大神通的人,所谓放心之语,实在折煞本官啦。这样吧,诸位继续谈,我先告辞,咸阳城防卫所的几个将领,以前都是我的老部下,早就说想请本官一起喝喝酒、叙叙旧,可惜一直都没得空。今天正好清闲,便去访访这些故友吧,哈哈哈哈。”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蒙毅这哪里是去找老部下喝酒叙旧啊,这分明就是要去跟咸阳防卫部队的长官们打招呼啊。万一之后真的要派出东渡营找北辰的麻烦,巡城兵马肯定会一路放行配合,绝不横加阻拦的。   赵亮赶紧起身,领着大家一起将蒙毅送出门外,边走还边不住的道谢。等目送蒙毅登车离去后,蒙奇第一个笑道:“我这位叔父啊,端的是老奸巨猾。”   “哪有这样说自己长辈的。”徐福白他一眼:“传到他老人家的耳朵里,当心你的屁股吃家法军棍。”   蒙奇连忙拱手,表情夸张的说道:“是是是,道长大人教训的对,末将知错了,还请大人责罚。”   看他摆足一副下属对上司诚惶诚恐的模样,众人都不禁哄堂大笑,徐福又好气又好笑的踢了蒙奇一脚:“你这家伙还敢戏耍于我。”   赵亮先是跟着他们傻乐了一会儿,然后不经意瞥见身旁的熄灯道长,看他表情仍旧有些凝重,连忙道:“行啦,别光顾着瞎胡闹,还有正事要商量呢。哎呀对了,你看我刚才脑子不够用,有件事情忘了问蒙大人了。”   “什么事?”徐福好奇道。   “就是关于赵高那家伙,也不晓得他回来没有。”   小黑举手回答:“额,仙长,这事儿我清楚。”   赵亮闻言一愣,旋即招呼众人道:“那咱们就都别在这里傻站着了,赶紧回屋说吧。北辰和赵高,这两个家伙全得解决了才行。”   于是大伙儿随他转身折返道观,在赵亮的吩咐下,思雪和众弟子们先回各自的住处休息,只留了郑卢雅、熄灯道长、徐福、蒙奇、小黑和长青几人继续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一进屋,赵亮就忙不迭的问小黑有关赵高的消息。小黑瓮声瓮气的回答:“前几天您和师父都不在家,我就趁这功夫去拜访了一下老爹在朝中的几位故友。那些叔叔伯伯跟我爹的交情一向不错,所以我每次来咸阳城,按规矩总是要登门见见礼的。其中有一位叫何滨的世伯,位列九卿,担任掌管宗庙礼仪的奉常之职。那天下午他在会见我的时候,恰好收到了赵高派人送来的公函。我寻思着,师父不是正打算对付那个妖星吗?于是便假装有意无意的聊起赵高,从何伯伯那里打听出一些消息来。”   赵亮闻言不禁心想:嘿,这个看上去憨憨的家伙,其实是个粗中有细之人,精灵通透的很啊,还真不愧是昏暗派的开山大弟子。于是笑道:“哦?打听出什么消息了,赶快说来给我们听听。”   小黑答道:“据何伯伯说,赵高已经回到咸阳了,就待在公子胡亥的府中,只不过不晓得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回来之后就一直居家办公,公函往来都派专人递送。”   “回来的这么快?”赵亮好奇道:“那家伙不是说去给皇帝打前站探路去了吗?”   蒙奇在一旁解释道:“国师大人有所不知。赵高是陛下的中车府令,专门负责御驾车马仪仗。此番天子巡游,数他的准备工作最繁重,又岂能不尽早回来操办?说是提前检视沿途各项情况,也无非就是线路上最近的几处城池和驿馆,两三日的功夫足以。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不是要对付北辰老儿吗?难道这次连赵高一起收拾?”   赵亮想到蒙奇不久之后便会跟着徐福出海东渡,自此一去不返,所以也不怕他知晓什么,于是略作解释,说赵高本身并非他们的目标,而是因为被妖星附体,所以才计划着要拿住此人,降妖捉怪。   换了之前的蒙奇,军旅出身的他肯定会对赵亮这种说法不以为然,绝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现在蒙奇可是对赵神仙佩服的五体投地,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小国师判定赵高妖邪附体,那就准保没错了,要杀要剐,直接听他的吩咐命令就行。   小黑接着讲道:“赵高现在鬼的很,成天躲在公子府里不出来,偶尔入宫面圣,也有大批军兵在身旁护卫。很明显,他这是在躲着咱们呢。”   “这就不太好办了,”小雅叹气道:“如此严密的防备,想要制住赵高,除非大动干戈。但是那样一来……”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赵亮心里清楚:这样做,将会有极大的可能性,在无意之间产生改变历史的风险。   思索片刻后,赵亮对着愁眉不展的众人说道:“我看现在不至于泄气。原先我最担心的是赵高躲到外地去,弄得咱们完全无迹可寻、有力难施。眼下他既然人在咸阳,那就总有办法来了结此事。”   郑卢雅好奇的问道:“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我记得在井口镇的时候,你就说过有条妙计对付赵高,究竟是指什么?”   赵亮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明日一早,我先去公子府会会赵高再说。”接着他假装无视郑卢雅不满的神情,转而问其他人:“北辰老儿那边的情况谁了解的多些?他的老巢在哪里?”   听他开口询问,徐福赶忙回答:“赵亮仙长,这个问题就数小道最清楚。我在咸阳这几年,除了给陛下炼丹,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对付那老家伙身上。不瞒诸位,稍有疏忽就会被他整死。”   坐在一旁的长青默默的点了点头,显然这些年他们师徒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只听徐福继续说道:“要说北辰真正的老巢,应该是之前被师兄挑了的四方山凌霄宫。那个鬼地方号称是他的本命显圣道场,所以大批的徒子徒孙皆驻守于此。至于说在咸阳城的地界上嘛,则是陛下亲赐的太乙长生殿。”   “太乙长生殿?在什么地方?”赵亮问道。   “就在城中东北角,临近御园。”徐福回答:“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居民商铺,非常僻静,所以比较适合修行和炼丹。”   郑卢雅问徐福:“那处地方大吗?有没有防御力量?”   长青替师傅答道:“启禀仙姑,太乙长生殿兴建的时间并不久,原先是准备用作陛下避暑休养的行宫,后来才转赐给北辰的。在赐给北辰老儿之后,本来计划建造的大片殿宇就都停下来了,所以只有一座主殿和一座七宝琉璃塔,以及四五个用来住人的小院落。至于防卫的情况,就和咱们这里之前一样,仅有道门弟子,没有朝廷军兵。”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似傻实精   据长青描述,北辰真人在咸阳的据点是太乙长生殿。那里本是一处在建的皇家避暑行宫,可是后来秦始皇把它赏赐给了北辰,用作修炼之所。故而本是要大兴土木的宫殿群,只建造了一座长生殿和一个七宝琉璃塔便草草停工,改由众位道门方士入住其中。   赵亮觉得好笑,揶揄道:“闹了半天,合着北辰老儿在咸阳混的也不怎么样啊,居然住在半拉子工程里面。”   蒙奇摇摇头:“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太乙长生殿那边虽然没有完全建好,但是其意义却非同小可。论起这里面的尊贵程度,修了一半的皇家宫殿,远比占地千亩的王侯宅邸要强上十万八千里。因为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原打算给陛下御用的圣物,所以能得到这种特殊的恩宠,简直可以把旁人都羡慕疯了。”   徐福也连连点头,对蒙奇的话深表同意:“没错啊,莫说一整座宫殿,就是陛下喝剩的半碗肉羹,赏赐给臣下,也能令获赏的人感动到涕泪横流,立刻在群臣中高出半头来。”   “唉,这封建思想真是害人不浅啊。”赵亮对着郑卢雅感慨了一句,无奈的耸耸肩:“皇帝的残羹剩饭都成了天大的恩赐,要不怎么说还是咱新社会好呢。”   小雅白他一眼:“你以为新的时代就没有这种思想啦?倘若大首长也给你半碗剩汤喝,估计你小子一样乐的屁颠儿屁颠儿的。”   赵亮被她说的有点哑口无言,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假如能够有机会跟大首长一起吃顿饭,当那位首长和蔼可亲的说:“小赵啊,我这碗汤喝不下了,怪浪费的,你帮我米西了吧。”自己绝对会一个立正,语气坚定道:“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然后咕咚咕咚全部干光,回来还要跟单位的同事们吹上好几年的牛。   看来这种腐朽的封建思想,即便到了现代社会,也还是有点根深蒂固啊,赵亮心中不禁感慨万分,旋即他又暗自感到有点好笑:嗨,我净在这儿胡思乱想什么呀?连副局长都没给过我好脸色看,还琢磨着跟大首长一起吃饭?做梦呐?   徐福不晓得他此时在想什么,继续介绍道:“北辰老儿在咸阳这里的弟子并不多,拢共也就二十来人,其中多半都是些负责伺候他起居生活的小角色。能懂点法术武功的,应该不会超过十个左右。”   “就这么点实力,难道不怕遭人暗算吗?”郑卢雅对此感到有些好奇。   徐福苦笑一下:“遭人暗算?北辰不去暗算别人就已经是老天开恩啦,谁敢找他的麻烦?再说,咸阳是大秦国都,向来法令如山、戒备森严。甭管是谁,即便有似海深仇,也不敢挑这个地方报啊。所以,仗着有陛下和朝廷在背后撑腰,北辰根本不用如临大敌,安排太多保护力量。”   赵亮他们对这个说法倒是比较认同。北辰手中的实力的确不是很强,否则就不用找昆仑派谈判,借他们的人去找熄灯道长报仇了。   “北辰老儿自己的功力如何?”蒙奇问道。   “不清楚,”徐福摇摇头:“有人说他只会讲经炼丹,嘴巴比拳脚厉害,是个十足的江湖骗子;但也有人说他的武功和法术都深不可测,要不然如何能够慑服像七星子那般了不起的门徒?但是,不论哪种说法,皆是揣测而已。”   熄灯道长语气平静的说:“我倒是听玉衡星提起过,她对北辰非常忌惮,叮嘱我轻易不要与其交手。”   赵亮皱皱眉头:“哦,要照玉衡星这么说,那北辰绝非寻常之辈,我们还是得做好充分的估计才行。另外,太乙长生殿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北辰住在哪里?玉衡星又可能被囚禁在何处?”   他这个问题,令在场众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包括徐福和长青在内,一时间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沉默了一会儿,蒙奇先开口道:“既然大伙儿吃不准敌方的情况,那么卑职建议,不如派出斥候,秘密潜入太乙长生殿侦查一番。”   赵亮反问:“你有把握吗?在不被北辰察觉的情况下,摸清长生殿的虚实?”   不待蒙奇回答,熄灯开口道:“将军,道家术士与对垒敌军有所不同。长期的修炼,使他们通常都拥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感觉,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便可能暴露行踪。”   郑卢雅也补充说:“井口镇发生的事情并非机密,也许此刻北辰和昆仑派的成云都已经知晓避尘等人被咱们擒获,自然也提起了防范之心。如果现在派出探子去长生殿,可能情报还没搞到手,反而让人家先抓了咱们的马脚。”   蒙奇心中认同他俩的话,关于派出探子前往太乙长生殿的事情并无十足把握,于是对赵亮犹豫道:“大人,卑职不敢说一定稳妥,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呀。”   “不如还是由贫道走一趟。”熄灯道长自告奋勇。   徐福首先反对:“算了吧,师兄。上回斗法之前,你就去探过路,差点让对方摆了一道。若不是赵亮仙长反应快,咱们当时就下不了台啦。”   听了这话,熄灯不禁老脸一红,立刻想起这回在城外遭遇昆仑派的伏击,也是因为自己去找玉衡星的过程中,不慎暴露了行踪。他为人比较实诚,一向丁是丁卯是卯,从来不爱吹牛装面子,所以好不意思的看了赵亮一眼:“仙长,师弟说的也对,我的功夫不太灵。”   赵亮瞧出熄灯道长的窘迫,正打算出言宽慰几句,没想到坐在熄灯身旁的小黑说道:“不是俺师父不灵,是此等小事没必要劳烦他老人家亲自出马。这样吧,就让我这个徒弟,替师父跑一趟。”   “你?”蒙奇上下打量了小黑一番,好奇道:“看不出小黑兄弟竟然还有高来高去、隐踪匿行的过人手段啊。”   小黑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大咧咧的回答:“蒙将军,你说的那些本事,对我而言虽然不在话下,不过,这回我却不打算用。正如方才师父和郑仙姑担心的那样,北辰老儿若是做贼心虚、提高戒备,那么再高明的探子也会被察觉。所以,我想大摇大摆的去摸摸对方的底细。”   众人闻言一愣,不晓得这孩子是不是在胡言乱语。只听小黑解释道:“家父曾在朝为官,又笃信黄老玄术,所以他的那些官员故友们,也都多少与方术之士有点交情。我之前提起的那位何滨何大人,就经常跑去太乙长生殿,跟北辰老儿谈经论道。前天我去拜访他时,只说是来咸阳游玩,并未透露真正的身份,所以不论是何世伯,还是北辰,恐怕都不晓得我这个晚辈后生与师父之间的关系。如果我去求何滨,让他带我逛逛长生殿,便有机会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了。”   “你从来没有在北辰面前露过脸吗?”郑卢雅问道。   赵亮替小黑答道:“应该没有。御前斗法之时,小黑和长青他们全都在宫外等着。后来去公子府参加晚宴,随行人员也另外安排用餐,没机会跟北辰照面。”   长青接着道:“那次赴宴,两边的随员也是分开吃饭,并未坐在一起。想来公子府的管家是怕我们双方有矛盾,当面冲突起来不好看吧。之后,黑师兄便一直待在观中,跟太乙长生殿没有过多的交集。”   郑卢雅点点头,转向赵亮:“那身份上就应该没问题了,你看呢?”   赵亮兀自琢磨了一下,问小黑:“你打算用什么借口?”   “家父崇信方术,早已有让我拜入道门的打算,那些叔伯们也知晓此事。”小黑憨憨的答道:“我就说想借这次来咸阳的机会,去长生殿沾沾仙气儿,请何世伯帮忙安排安排。甭管他有没有时间陪同一起,但是总能有面子让我堂而皇之的去逛一逛啊。”   “嗯,这个道理说得通。”赵亮表示同意:“近来咸阳城的是非多,估计北辰也没精力留心到你。再加上是和他有交情的朝中大臣引见,而你的身世来历也说得清楚,所以多半不会起疑,只当寻常访客看待。如此一来,便有很大机会在太乙长生殿那边摸摸情况。”   徐福颔首道:“即便察觉出小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碍于何滨的面子,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估计北辰也不会太难为他。”   熄灯道长看着小黑,温言道:“徒儿,尽管条件有利,但那里仍旧是龙潭虎穴一般,你不怕吗?”   “没啥好怕的,”小黑呵呵笑道:“师父,跟您老人家的经历比起来,我这算啥呀。若是连此等小事都办不好,真没脸再跟着您学本事啦。”   赵亮心里知道,小黑这家伙,别看他一副五大三粗、憨憨厚厚的模样,可绝对是那种似傻实精、扮猪吃老虎的高手。让他去打探消息,多半没问题。于是点头道:“那好吧,咱们就这么定。你明天一早去何大人府上,请他出面帮忙,安排到太乙长生殿参观拜访一下。到了那里,务必摸清各处布局和人手等情况,尤其是一些看上去比较可疑、或是他们格外紧张在意的地方。”   小黑起身拱手,大声答应。赵亮眼看时间不早,而赵高和北辰这两头的事情,最快也只能等到明天分别去摸摸底,才能做出进一步的打算,于是便建议大家今天早点休息。   小雅赶了一天的路,此刻也确实有些疲惫了,她伸着懒腰站起来,对徐福吩咐道:“等会儿把晚饭直接送到思雪姑娘的小院吧,我就在那边吃,完了好赶快睡觉呢。”说着,她促狭的瞟了赵亮一眼。   赵亮心中暗叹:娘的,看来今晚又得跟徐福挤一宿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特殊的审讯   第二天清晨,赵亮早早起来,简单吃了些点心后,便和小黑分头出发,一个去找大臣何滨,一个去公子府。   说实话,这个点钟登门拜访别人,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数。朝中勋贵向来都有夜间饮宴的习惯,所以通常睡得较晚,赶上这几日陛下龙体有恙,早朝暂时取消,大臣们便难得可以放松放松,睡个懒觉,最烦就是有人一大早跑来打扰。尤其是像公子胡亥这样的顶级二代,纨绔子弟中的战斗机,那绝对是夜夜笙歌的主儿,不睡到日上三竿恐怕不会罢休。   但是赵亮也没有办法,营救玉衡星的事情拖不得,抓捕穿越者的事情也等不了,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和小黑两路齐出,跑去打搅人家的清梦。   蒙奇本来想跟他一起去公子府,好尽到随身护卫之责。但是赵亮说什么也不肯,费尽口舌才将蒙奇留在道观中。他此番尝试去见赵高,主要是想利用读心术套出对方的秘密,而非抓捕行动。故而一个人单独前往,则可以大幅度降低穿越者的戒备心理,更有机会达成目标。   赵亮悠哉悠哉的一路步行,按着之前的印象,没费多大力气便摸到了胡亥家的大门。他上前对站岗的卫兵亮明身份,顿时将对方吓了一跳,将信将疑却又不敢怠慢,只得一边客客气气的请他稍后,一边飞也似的跑进内院通禀。   片刻功夫,从内院里面大步走出一人,赵亮抬眼一看,正是公子府的管家龙葵。龙葵远远一瞧真的是他,连忙又向前急跑了几步,到赵亮跟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不知小国师法驾到此,小人未及远迎,还望大人多多恕罪。”   赵亮冲他摆摆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龙长史你太客气了。我每天早晨起来,都习惯到四处散步闲逛,也是一种练功修行的法门。方才走到附近之时,忽然心念一动,于是掐指算来,发现有一小小机缘,要来此处叨扰。你家公子起床了吗?”   龙葵歉然道:“公子昨晚喝的有点过量,所以直到此时还在安睡,不免怠慢了小国师。不过没关系,请您稍后片刻,小人这就去通禀。”   “不用,”赵亮拦住龙葵:“就让你们公子多睡会儿吧,我不找他。”   “啊?”管家龙葵闻言一愣,心道:来公子府不找公子?难道还找我不成?   赵亮摇摇头:“也不找你。”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吓了龙葵一跳,也不知道小国师这是碰巧啊,还是真的听到自己刚才心里的话,居然恰到好处的来了这么一句。   看着他愣怔在当场,赵亮淡淡问道:“赵大人在吗?”   龙葵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小国师找的是赵高啊,于是连忙答道:“在的在的。今天不开早朝,估计赵大人这会儿也还在休息。”说完龙葵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进去通禀。然而他转念一想,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此处是公子府,胡亥才是主人,赵高只是借住在此,完全没有先通禀再接见的道理。更何况来的是当朝小国师赵亮,身份无比尊崇,连皇宫都是说进就进,又怎么能让他站在大门口等一个小小的中车府令?   想通此节,龙葵对赵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劳烦国师大人屈驾,请随小人来。”说罢,他在前面引路,领着赵亮一路走到内宅的客舍院落。   赵高所住的那处小院门口,此时站在两名黑衣大汉,一看他们的装束打扮和腰间挎着的宝剑,便知道是保镖护卫。这两人都认识龙葵,见他领着一个年轻人走到近前,赶忙拱手询问:“小人见过长史大人。天色这么早,不知您老到此有何贵干?”   听对方如此说话,赵亮猜到这二人并非公子府的兵马,而是赵高自己找来的手下。果然,龙葵对他们也非常客气,向二人引荐道:“两位小哥辛苦啦。这位仙长,是陛下御封的大秦小国师赵先生,专程来找你们府令大人的。还请二位赶紧通禀一下,不敢怠慢了贵客。”   一听龙葵介绍说,站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小国师赵亮,保镖们的脸上都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略显无措的对视一眼,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赵亮立马读出了对方的心思:我的老天!居然是他?要不要喊里面的兄弟们都出来啊?!冤家找上门啦!   他微微一笑,说道:“不必那么紧张,难道我还能把你家大人吃了不成?”   龙葵也是略感诧异,兀自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通禀呀。也不懂得先给国师大人行礼,真是没规矩。”   两名保镖仍旧在原地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龙葵见状有些愠怒,正要拉下脸来发脾气,只听吱呀一声,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身着素色麻衣的赵高站在门口,先是凝视赵亮片刻,然后轻轻笑道:“不知小国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进屋里来说话吧。”   赵亮也同样微微一笑,对龙葵道声“劳烦”,接着便抬步走入房中。   此时屋里也有三名黑衣护卫,他们见到赵亮进来,无不露出警觉戒备的神色,其中一人甚至已经将手握在了剑柄上。   相比之下,赵高则显得比他们淡定多了。他先是示意,请赵亮在自己对面落座,然后吩咐道:“阿山,小国师既然只身前来,应该并无恶意,你们都暂时退下吧,我与国师有话要谈。”   那个名叫阿山的年轻人,应该是此处护卫们的头领,听赵高发话,他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便躬身施礼,带着另外两人退出房间。   赵亮扭头看着三个人的背影,哂笑道:“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保镖,感觉都很菜啊,一个个无比紧张。”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赵高淡淡道:“他们都听说小国师的法力超凡入圣,所以难免有些替我担心,紧张一点也不足为奇。哦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是赵国师?还是赵警官,或者……赵同志?”   赵亮连连摆手:“别,千万别。你喊我同志,我还真有点不适应。还是叫赵亮吧,那本来是我的真名。你呢?你总不会真名也叫赵高吧?”   赵高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尽管自己并没有吭声,但坐在对面的赵亮此时却仍然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声音:“王聪……他想套我的话,没门儿!”   原来你叫王聪啊?赵亮心中暗暗一乐:任凭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子的洗脚水!虽然想着不让我套出话来,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闪现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呵呵,第一个关键信息轻松到手。   他假模假式的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对王聪叹道:“唉,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了。那能不能说说,你来这里多久了呢?这个总没有关系吧。”   “你不是反穿局的吗?你可以自己去查呀。”王聪有些得意洋洋的挑衅道。   赵亮暗自点了点头:嗯,来了快小半年了,这个信息也挺重要的。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道:“唉,我说哥们儿,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闲聊几句也要高度戒备吗?”   王聪没有接话,心里却想着: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老爸干了一辈子刑侦,这种套路把戏我自小就见得多去啦,还能被你给忽悠住吗?   赵亮不禁又惊又喜:我靠!他老爸干了一辈子刑侦?这么说是个警察喽?这个信息更有含金量啊!这孩子的内心活动非常丰富,看来可以直接对他上手段啦!   想到这里,赵亮端起面前的茶杯,边喝边说:“老王同志抓了那么多坏人,到头来自己的儿子却违法犯罪,你说是不是有点讽刺啊?”   “什么?!”王聪好像被赵亮当头敲了一闷棍,顿时大惊失色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赵亮凝视着王聪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你猜猜看,我还知道些什么?”   这句警方审讯嫌疑人时常用的话,实在是太损了,它就仿佛一块大石头,重重的砸进了王聪的心湖,瞬间在湖面上激起千层波浪、无尽涟漪。   只不过与普通的警察不同,赵亮不用再继续对王聪来各种虚张声势的套路,引着他一点一点的往外吐,而是只要默默倾听对方那不再平静的内心就好了。   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对坐了十几分钟。在王聪看来,他面前的这位反穿局特工赵亮,好像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如此久坐竟然没有再多言语半句,既不着急也不恼怒,显得高深莫测。相反,赵亮的眼中的王聪,此时却已经好似赤身裸体一般,完全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王聪在赵亮的精神攻势之下,内心深处难免惊疑不定,不由得联想起一个又一个隐秘的线索,暗自琢磨是否在哪里泄露出来,不慎被反穿局掌握了。虽然那些个线索都只是一闪念而已,往往在他心里稍纵即逝,可是对赵亮来说,这些碎片化的线索之间却存在着紧密的逻辑关系,足以让他将这些秘密像珍珠一样串联在一起,形成一条完整而璀璨的项链,展现出整个案件背后的原貌。 第一百二十四章 胶囊   穿越到赵高身上的王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出生在河北省张垣市。他的父亲王稚刚,是当地刑警队的队长,踏踏实实干了一辈子的老刑侦。而王聪的母亲,则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下海经商,打拼成了张垣小有名气的女企业家。   由于工作的关系,王聪的父母都不怎么顾得上照顾孩子,所以王聪自小就跟在爷爷身边,是由老人家一手带大的。缺少父母关爱的王聪,虽然书读的稀松平常,但是小日子却过得非常自在。一来因为爷爷宠爱孙子,怎么看怎么好,恨不得捧到天上去,根本舍不得丁点苛责;二来王聪他妈也觉得亏欠儿子,以至于对他的要求从来都是百依百顺,零花钱给的如流水一般。不夸张的讲,王聪读小学的时候,每个月手上的钞票,比学校老师的工资还要高出数倍。   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自然少不了惹祸生事。念到中学的时候,“聪哥”的名号在张垣地界上就已经是响当当的了。不知道有多少小流氓小混混整日围在他身旁,四处打架斗殴、称王称霸。   一般像这样的地痞团伙,往往都被会派出所盯得死死的,隔三差五就得来一次大清理,或轻或重的敲打一番,免得他们真的越过红线,变成为恶一方的毒瘤。不过,凡是王聪罩着的人,通常能够在警方清理的过程中平安无事。原因不用想也知道,冲他爸的面子呗。各辖区的派出所都知道王聪的来历,逮着了顶多就是声色俱厉的吓唬一番,然后便把人放走了事。   不过这时间一久,各路消息便传到了王稚刚的耳朵里。他本是位嫉恶如仇的老警察,兢兢业业的工作这么多年,流血流汗为的就是维护法纪、百姓平安,可是现在自己的儿子天天混街面,还借着他的旗号违法乱纪、四处捞人,这真是岂有此理?!   一向顾不上管儿子的王队长此时再也坐不住了,打算认真管教管教这个小兔崽子,免得他到处惹是生非,给自己丢人现眼。但是谁能料到,一个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大小伙子,又岂是他现在说管就能管的了呢?才板起脸训斥没两分钟,王聪便一蹦三尺高,丢下一句“我是爷爷养大的,你凭什么教训我?”然后转身摔门而去。   王稚刚被儿子气的半死,想来想去,终于琢磨出一招儿。他严令老婆以后不准再给王聪一分钱,同时还把几张信用卡也一并停掉,算是彻底断了儿子的经济来源。   眼见老爸给自己来这损招儿,王聪同样动了真怒。尽管他账户上还有百八十万,不至于立马到了无钱可用的地步,但是这口窝囊气实在是咽不下去。憋了一肚子邪火的王聪开始变本加厉,整日拉一帮狐朋狗友小兄弟流连于夜店酒吧,酗酒吸毒,恣意放纵,好像自己越堕落就越是对王稚刚最好的报复一样。   半年前的一天晚上,王聪在夜总会潇洒之后,醉醺醺的带着一名陪酒女去找地方开房。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车子开在半路的时候,居然发生了意外。由于他酒喝得太多,以至于神志不清,再加上车速实在太快,所以在一处急转弯的地方反应不及,径直冲出马路旁边的护栏,连人带车一起掉进了大清河之中。   那场事故导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美女当场死亡,而王聪经过抢救后总算保住一条小命。但是,因为他伤势过重,命虽然没丢,却落了个下肢瘫痪的悲惨结局。   瘫在床上的王聪这回彻彻底底绝望了。他把满腔的怨恨和怒火都发到了老爸身上,认为自己眼下的一切都是由王稚刚造成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最后的报复手段只剩下一个选项——那就是死。只要自己死了,王稚刚就会面临无尽的悔恨痛苦,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有可能会折磨老爸一辈子,想想都觉得解气。   此时王聪已经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眷恋,与其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倒不如两眼一闭更痛快,顺带报复老爸,算是一举两得。不过他瘫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所以也找不到合适的自杀工具,于是发狠用牙齿咬破两只手腕,静静等待着鲜血流干的时刻。   幸好牙齿的锋利程度不够,并未造成太深的血管伤口,查房护士及时发现状况后,赶紧喊了几个人来,强按着王聪给他做了包扎处理。医院担心病人因为瘫痪而精神异常,建议安排心理医生为其疏导治疗。没想到,王聪的妈妈却拒绝了这个方案,将手上的生意全部推掉,亲自陪伴在孩子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同时也防止意外再次发生。   就这样,妈妈陪着王聪一个多月,每天几乎是寸步不离,连上个厕所都掐着表。而王聪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不再提自杀的事情。所有的医生护士,包括王聪妈妈在内都乐观的以为,这个年轻人此时已经接受了现实,准备开始一段全新却又不同寻常的生活。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王聪根本没有改变想法,他只不过在等待机会。   妈妈陪床的这段时间里,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到医院来看望王聪。可是因为王稚刚事先打过招呼,所以他之前那些小兄弟一个都没敢露面,来的尽是些王家的亲戚和王稚刚夫妻的朋友同事。   这一天傍晚,妈妈伺候着王聪吃完饭,刚准备让保姆将饭盒收拾好拿回家,豪华单人病房外面便来了一位访客。王聪妈妈看着来人有点面生,可是年龄气质又不太像儿子那群狐朋狗友,于是客气的询问对方来历。那人笑着说自己是王队长的老朋友,一向都在外地,最近来张垣出差,听说老王的公子遭遇不幸,所以专程过来探望。说着,便把一大堆礼物撂在茶几上。   王聪妈妈略微扫了一眼,立马看出那些高级营养品全都价格不菲,估计对方的身份和目的非同一般,于是赶忙推辞,说老王早就交代过,坚决不收任何礼物,所以好意心领,东西还请他拿回去。   那个人未置可否的笑笑,自我介绍说,他并非有什么事情要求王队长帮忙,纯粹是朋友之间的交情而已,对此王夫人不必过虑。另外,他自幼学过气功,善于推宫活血之术,此番也是专程来看看,能不能给王聪推拿一下,以便缓解他一些身体上的痛楚。   此言一出,王聪妈妈立刻来了兴趣。正巧这几天孩子一直在抱怨,因为久卧病床,时常感觉腰背疼痛,难受的晚上睡不好觉。既然那人说学过气功推拿,不妨让他试试。   眼见王聪妈妈表示同意,那个男子便出手给王聪按了几下穴位。你还别说,人家确实有点道行,七八分钟之后,王聪便感觉全身舒泰,痛楚的腰背也轻松多了。   王聪妈妈看的心里高兴,不住向对方道谢,但那人却说,因为没有活络油辅助,所以效果上还是大打折扣了。听他这么讲,王聪妈妈立刻想到医院对面有个大药房,里面肯定有活络油出售,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位高人,又是来这里出差办事,所以机会难得,便商量着请那人在此稍等片刻,自己先下楼去买活络油回来,再给儿子好好推拿一番。   那人看看手表,倒也没有反对,只说自己时间不多,还请王夫人快去快回。   王聪妈妈闻言连连点头,又嘱咐了儿子两句后,便转身匆匆离开。当病房里只剩下王聪和那个男子两个人的时候,只听那男的忽然开口:“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另一种人生呢?”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令王聪一愣,旋即以为对方和之前那些亲友一样,要给自己灌点心灵鸡汤,于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那人无声的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一粒胶囊,塞到了王聪的手心里:“三天后的这会儿,你把它吃了,我可以帮你。但是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会后悔的。”   说罢,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向门外走去。眼看到了门口那人又停住脚步,背冲着王聪丢下一句:“我和你父亲根本不是朋友,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应该算是他的敌人。”   看着那个神秘的男人消失在病房门口,王聪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他低头瞧瞧手中的胶囊,然后慢慢的将它塞进了病床的褥子下面,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词——“敌人”。   行,既然是王稚刚的敌人,那么其他就无所谓了。管他这药是什么来路,小爷我吃下去不就得了呗。最好能是带着剧毒的那种,来个一了百了。   王聪本打算当场就把胶囊给吞下去,好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不过,那个男人像是有一种魔力,他所说的话充满着坚定而不容置疑的味道,令一向叛逆的王聪也不由得产生顺从的反应,乖乖等了三天的时间,才敢放胆一试。   那个男人出现后的第三天傍晚,王聪趁着妈妈收拾房间,没有留意他的时候,将藏在床垫下的胶囊取出来,偷偷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药一入喉,苦涩腥臭的味道就直冲脑门,呛得他一阵恶心,险些呕吐起来。他娘的!这是什么鬼东西?狗屎吗?   王聪想开口咒骂两句,可是那种恶心的感觉好像完全压抑不住,害的他只顾的连连干呕,却出不得声。妈妈见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刚刚吃的晚饭出了问题,连忙上前关心儿子的状况。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走到病床边上,王聪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陷入昏迷的王聪渐渐恢复意识,从一场犹如噩梦般的黑暗中醒来,懵懵懂懂的抬眼四望。周遭的景致顿时吓了他一跳,令他腾的一下坐起身来。   我靠!我这是……穿越了吗?   屋子里的陈设,不再是那个干净整洁的医院病房,而是像电视剧里的布景一样,完完全全古代风格。   王聪使劲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猜测这有可能是那颗胶囊所产生的某种幻觉,又或者是老爸老妈为了给自己治病,跟心理医生串通搞出的鬼名堂。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把王聪惊得魂飞魄散——他的腿居然能动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别冲动   正当王聪又惊又喜,对眼前的情景难以置信的时候,房间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听上去既陌生,又有点耳熟的声音:“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王聪吃了一惊,赶忙循声朝那边看过去,赫然发现墙角的软垫上坐着一个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是你?”此时王聪认出来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那个给自己胶囊的神秘男子。   “我这是在哪里?我的腿是怎么回事?”   面对王聪的疑惑,男人不答反问:“你猜猜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王聪又朝房间里四下打量一番,迟疑的说道:“我……这总不会是穿越了吧?”   那个男人无声的笑了笑,答道:“猜的没错,你的确是已经穿越了。不过,对我来说,穿的效果并不理想。”他见王聪一脸茫然,继续解释道:“这要怪就只能怪你那位当刑警的老爸了。我给你的药,可以产生一种类似植物人的状态,按照预先的计划,一旦你陷入深度昏迷,我们就立刻为你安排穿越。但是你老爸太警觉了,他认为你之所以会突然产生异状,是因为遭到了毒手,于是亲自调查了足足一个星期,几乎寸步不离那间病房。没办法,我们也只能干等着,白白错过最佳的穿越载体。”   “错过穿越载体?”王聪听得心中一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个男人苦笑了一下:“唉,我本来是打算让你穿越到清朝的一位阿哥身上,是有机会参与皇位之争的。但是因为王稚刚的原因,那个穿越窗口被错过了。没办法,我只好启用之前的备选方案。所以,你现在不是王聪,而是赵高。”   王聪虽然是个学渣,历史成绩从来没及格过,可他也仍然知道赵高是何许人也。“我靠!你把我弄成太监了?”王聪惊恐的大叫一声,赶紧低头查看自己的关键器官。   那个男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翻翻白眼,说道:“请不要这样一惊一乍的好吗?没文化确实是挺可悲的,谁跟你说赵高是太监了?他只不过出身低贱,又在宫中任职,所以难免被穿凿附会的传说成阉人。你放心吧,在这个时代,那个玩意儿还是好用的。”   王聪伸手摆弄了几下关键器官,这个小家伙虽然不是自己原装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强,眼看还可以正常使用,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王聪好奇的问道。   那个男人好像有点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慢慢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道:“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从现在开始,这里所有的问题都要靠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如果能够把握住机会的话,就算登上皇帝的宝座,也是有可能的呀。”   说完这句话,身份神秘的男子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只丢下王聪一个人留在了这个异域时空的房间里。也正是从那天之后,这个来自于现代世界,既叛逆又机灵的年轻人,便开始了自己全新的人生旅程。   赵亮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心中默默串到一起,不禁感到万分惊讶。之前,在他的认知里,反穿越调查局所对付的那些穿越者,应该都是无意间触发了某种特殊的条件,才会机缘巧合、阴差阳错的来到异域时空。可是王聪的经历却推翻了这种固有的判断。很显然,现实中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伙,拥有着跟反穿局一样的科技手段,能够自主完成有计划的穿越。   如此看来,自己之前的分析是对的,王聪就是眼下查出幕后黑手的关键入口。不管那些人是反穿局的内鬼,还是来自于另外的神秘组织,只有通过面前的这个穿越者,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想到这里,一直保持沉默的赵亮突然开口:“前些天给你通风报信,说我们来抓捕你的那个人,就是帮你穿越的那个男人吧?”   王聪本来一直在胡思乱想,猛然间听到赵亮问出信息量如此之大的问题,顿时瞳孔收缩,措不及防下结巴道:“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相比王聪的慌乱,赵亮更是心里一惊,因为对方内心里的答案,竟然是另有其人。   我靠,帮王聪穿越和给王聪示警的,并非同一个人!赵亮心中暗道:这就说明对方并非独立作案,而是有组织的呀。   他连忙仔细搜索王聪心中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有关那两个人的重要信息。然而可惜的是,王聪确实不晓得对方的真实身份,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得啦,你也别装了。”赵亮一看此路暂时行不通,只好改变策略,继续攻心道:“王聪,你所有的情况我们反穿局早就掌握了。要知道,非法穿越,尤其是改变历史,那可是重罪,来不得半点玩笑啊。趁现在还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恶劣局面,劝你悬崖勒马,乖乖跟我们回去。念在你也是被动穿越,我想法律也会酌情宽大的。但是,如果你仍旧执迷不悟……”   话还没说完,王聪便挥手打断:“行啦行啦,我就知道还是这老一套。你能说出小爷我的真名,还算有本事,不过想让我跟你回去,那是万万不可能。”说着他一拍大腿,反问赵亮道:“怎么着?你能有本事治好我的瘫痪?”   赵亮闻言一愣,心中暗叫不好:怎么一着急,我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呢?王聪这家伙在现实世界中已经形同废人,连死的心都有了。眼下他能重新站起来,吃喝玩乐全不耽误,还有机会搅乱天下,过过谋朝篡位的瘾,又怎么可能愿意老老实实的回去呢?   眼见赵亮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王聪的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那笑容里同时还掺杂着一丝丝阴狠神色。赵亮看的心底一寒:我尼玛,这孩子不会是动杀心了吧?反正双方等于是撕破脸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跑来抓他的反穿局特工弄死,省得在这儿无端生事,干扰其改写历史的大计。   想到这里,赵亮不禁紧张起来。虽然他有把握制住王聪,可是外面那五个彪形大汉却难以对付。一旦他为了自保而劫持赵高大人,势必会惊动公子胡亥和全府上下,到时候那麻烦就更加令他头痛啦。   “好好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赵亮立马认怂服软:“我说王聪兄弟,你的情况我都了解,出了车祸也确实挺……挺遗憾的哈,你看现在多好,能跑能跳的,呵呵。”   王聪被赵亮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弄得有点懵圈,好奇道:“你不抓我了?”   赵亮连连摇头:“额……那是当然。我如果要抓你,怎么会独自跑到这里来见你呢?不瞒你说啊,自从秦始皇同意了徐福东渡的计划,那一千羽林铁卫分分钟都不离我左右。我要是想动你,发句话就好啦。”   王聪毕竟不是反穿局的人,不晓得赵亮还会有一个天大的顾忌,那就是不能影响或伤害赵高本人的历史地位,否则等于是同样干扰了历史,回去是要被关小黑屋的。   所以在他看来,赵亮并未直截了当的派人来对付自己,也确实有点难以理解。原先他借故躲出咸阳,以及怂恿北辰嫁祸熄灯道长,其实都隐约含着垂死挣扎的意思,只盼望能想办法拖到秦始皇翘辫子,然后再利用胡亥上位的优势,一举发兵铲除赵亮等人。   当然,赵亮说不打算抓自己回去这样的鬼话,王聪也万万不会相信。只是刚才一瞬间,他的心中确实动了在此处干掉赵亮的念头,但经对方一提醒,王聪暗暗寻思,说不准此时公子府外面就站着上千羽林铁卫呢,倘若对赵亮来硬的,搞不好真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而那样对他来说实在不划算。   “好吧,既然赵警官如此善解人意,那我就先谢谢了。”王聪的语气缓和不少:“从今天开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去招你,你也别来惹我。再说啦,这个世界上穿越的人多了去了,干嘛非要盯着我呢,要抓你也先抓他们呀。”   赵亮哭笑不得的点点头:“你说的对,要不这样吧,咱们今天先聊到这儿,改日再找个机会详谈。”   说着,他连忙站起身,对王聪道了声告辞,然后转身便往外走。没想到,赵亮刚把房门打开,脚还没迈出去,端坐在席榻上的王聪忽然厉声喊住他:“等一下!”   此时站在门外的三名保镖闻言一愣,脸上不禁露出凶狠的表情,直勾勾的瞪着赵亮,而赵亮则是暗暗叫苦,一边担心王聪改变主意,打算铤而走险,一边启动电击芯片,时刻准备放倒面前的三人。   屋里的王聪沉默了几秒,接着幽幽的说道:“如果你有机会回去的话,能不能……抽空去看看我妈?”   从公子府出来,赵亮心有余悸的长吁一口气。虽然刚才利用读心术,在王聪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成功的探听到很多宝贵线索,可是这样的操作也的确有些冒险。对方既然知道自己是反穿局特工,那便一定会为了逃避抓捕而不择手段。在这种异域时空里,说你死我活的斗争一点儿都不夸张。自己只身前往人家的地盘上,万一那个愣头青一时冲动,命令手下杀了他,可就真是冤枉透顶了。   回想起最后的十分钟,赵亮心里仍旧有点后怕。不过,他转念一琢磨,很快又释怀了。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独自出面,王聪又怎会轻易相见呢?倘若旁边还跟着其他人,恐怕那些关键的对话也不好开口了。   赵亮一边走一边整理思路,将王聪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又进行了认真分析,尝试着抽丝剥茧,尽量从其中寻找出更深的线索价值。同时,他也需要再编个故事,免得等会儿被小雅察觉到,自己独门绝技窥心大法的秘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报   “我的天呐!”   这是小雅听完赵亮的讲述后,蹦出来的第一句话。   两人此刻正躲在徐福的炼丹房里,彼此交换针对穿越者王聪的看法。   只听小雅说道:“看来真如我们之前料想的一样,目前的情况非常复杂。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关于王聪背后那个神秘组织的事情,局里之前肯定没有掌握。”   “哦?何出此言啊?”赵亮好奇的问:“也许是因为咱们级别不够,所以只有高层才知道,却没有对外公布呢?”   “你傻呀?”小雅反驳道:“咱们反穿局是特工总部的一级战斗单位,使命就是全力对付各类非法穿越行为。像这种帮助王聪穿越的犯罪团伙,有什么必要将他们的信息对咱们这些探员也保密呢?想打击犯罪,不是应该让所有特工探员都对其了如指掌才正常吗?”   赵亮一琢磨,确实是这么个理。人们常说,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想让战士们打败对手,就必须把敌方的情况讲的越清楚越好,而不是藏着掖着,不漏半点风声。   于是他点点头:“嗯,说的对。这个情报对局里而言,多半是一条全新的线索。哎呀,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立下大功了吗?哇哈哈哈,会不会升职呢?”   小雅白他一眼:“升你个大头鬼!你这警官大学究竟是怎么读的呀?难道连起码的情报处理原则都不晓得吗?所有的情报信息,都需要先进行交叉印证,包括消息的来源、获取的方式、涉及的细节,以及其他渠道的比对,然后才能判断出情报的可信性。哪里能打听个消息就立功升职啊?有时候为了保护特工或情报来源的安全,不仅不会表彰,甚至还要故意打压降职呢。”   赵亮闻言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冲小雅做了个鬼脸。郑卢雅接着道:“正如你刚才所说,王聪交代的信息,都是你套话套出来的。虽然我还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何会如此大意,连这么多关键细节都没瞒你,但是从逻辑上看,百分之八十都应该属实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有可能是隐藏在真话里的假话,用来误导我们,或是掩盖其他什么阴谋。”   赵亮很想对郑卢雅说“绝对不可能,这些信息都是那个傻小子的心里话。”可是他终究没这个胆量,生怕小雅秒变母老虎,因为对其隐瞒读心术的事情,活活吃了他。   “既然你说还要进行情报印证,那又为何好像已经确信了神秘组织的存在呢?”赵亮沿着刚才的思路问道:“这样不是很矛盾吗?”   小雅说:“这是两码事。情报交叉印证,考察的是每一处细节的真实性,而我的判断,则是针对大体问题而言。不论是马建国,还是刚刚被杀的流星,以及眼前的这个王聪,其实都在不断地提示着咱们,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躲在暗处跟反穿局展开较量。这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   赵亮对小雅的分析表示赞同,继而问道:“那咱们要不要尽快把这个情况报告给局长呢?”   小雅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答反问:“你的意见是?”   赵亮略微沉吟,回答:“我想起了屠处长上次跟咱俩说的那些话。尽管反穿局到底有没有内鬼这件事,到目前来看还不能完全断定,但也不能不防范存在内外勾结的可能性。所以我建议只向局里报告王聪的身份来历,暂时不提他穿越的前因后果。这样一来,既可以尽快在现实世界中找到穿越者的本体,又不至于打草惊蛇。”   “好,我同意你的这个想法,咱们马上联系张局长。”小雅干脆利索的答应道,然后开启对讲机的通讯信号。   片刻功夫,反穿局局长张末上线,听取了赵亮的汇报。尽管张末此时正在为失踪特工遇害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而先秦处的赵高一案又是个小case,但她还是非常认真的询问了很多关于情报来源的细节。听到最后,张局长语气中带着些许欣喜和意外,狠狠表扬了赵亮一番。她告诉赵亮,远在异时空执行任务的探员,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锁定穿越者的真实身份,这在整个反穿局里还是头一回。既然得知了王聪的背景,很快便可以将其运回局里看管,给接下来的抓捕行动扫清了障碍。   能直接得到张末局长的表扬,而且又是反穿局前所未有的成绩,赵亮立马感觉自己骨头轻了两斤,有点飘飘然了。还是站在一旁的郑卢雅细心,开口询问关于流星的情况。   张局长先是在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她告诉赵亮和小雅,就在一个小时前,那具尸体的身份得到确认,的确是反穿局失踪的X级特工流星。   尽管对此早有准备,可当赵亮听到局长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不免五味杂陈。轰轰烈烈的“黄金十二星宫”行动,几乎动员了反穿局八成以上的战力,探员遍布各个历史时代,就只为找到那个莫名其妙失踪的特工。然而,好巧不巧的,这位莫名其妙失踪的前辈,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杀人凶手却逃之夭夭。虽说案情扑朔迷离,跟他和郑卢雅没什么直接关系,但是当时离行凶现场最近的,毕竟只有他们先秦处呀,就算最后无功无过,可说起来也不怎么长脸。   郑卢雅不像赵亮那么多感慨心思,又继续追着局长问那枚弹头的事。也不知道是技术中心的分析报告没有出来,还是小雅的权限级别太低所以不能透露,总之张末局长显得有些不耐烦,说了句:“到了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局里自然会通报的。”   赵亮听局长语气有点硬,赶忙插嘴道:“额……领导,请您指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吧。”   张末通过对讲机答道:“如果你提供的情报准确无误,那个穿越到赵高身上的人,就是张垣市的瘫痪病人王聪,那么行动组最迟也能在十二个小时之内将他的本体带回局里。也就是说,从今晚午夜起,你们可以正式对赵高展开抓捕。”   赵亮和小雅异口同声的说了句“明白!”然后便跟局长道别离线。等关闭了对讲机芯片,赵亮愁眉苦脸的说道:“老板让咱们开始行动,可是我现在连一点办法都没想到呢。王聪这回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啦,整日躲在胡亥的王八壳子里面,即便出来也前呼后拥的都是保镖,咱们又不能大动干戈的劫走他,以免引起外界对赵高本人的过度关注,进而影响了他之后的历史作用,唉——”   小雅安慰他道:“你也别心烦啦,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一步步来。连那么重要的情报都能被你给套出来,我对你绝对有信心的。”   赵亮听她这么说,正要谦虚几句,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接着长青的声音传了进来:“仙长,小黑师兄回来了,大伙儿都等您和仙姑到前面议事呢。”   小黑回来了?这么快?赵亮闻言不禁一愣,惦记着探查太乙长生殿的事情,赶紧和郑卢雅一前一后的走出炼丹房,径直来到前院正堂。   坐在屋里的熄灯道长、徐福和蒙奇三人,此时正围着小黑问东问西,看见赵亮来了,四个人纷纷起身问好。赵亮连忙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后问小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去成吗?”   小黑瓮声瓮气的回答:“去成了,都打探清楚了。”   徐福显然是在刚才知晓了一些情况,替小黑介绍道:“黑娃一大早去见何滨,刚对他道明自己的来意,那个老头就高兴的不行,连连夸赞这孩子有道心。正好又赶上文武百官今天不用早朝,于是便亲自带着小黑去了太乙长生殿。”   “哦?看来小黑的判断还是蛮准的呀,”赵亮忍不住开口表扬:“这么说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啦。”   “仙长您过奖了,”小黑不好意思的笑笑:“当时北辰老儿正在后院给陛下炼丹,用来治愈昨天突然发作的病情。不过他听说是奉常大人来访,就立即放下手头忙着的事情,专门出来迎接我们。”   话说这位何滨何大人,他所担任的官职名为“奉常”,属于九卿之一,专门负责掌管宗庙祭祀礼仪等事务,在朝中地位尊崇。而且论起职分属性,他恰好跟北辰这位大国师专业对口,都与祭祀、祈福、占卜等玄学沾边。北辰作为客卿,算是皇帝的私人顾问,而奉常则是朝廷体制内的正经官员,所以何滨与北辰一公一私,平日里少不了打交道,常来常往之间,两个人之间的交情也还不错。   今天既然是何奉常大驾光临,那么北辰真人就算再忙,也不好失了礼数,所以便命徒弟看守丹炉,自己则亲自出来迎接客人。   何滨与北辰略作寒暄之后,便聊起今日不上早朝,难得如此闲暇,于是想着来长生殿这边,向北辰请教几个有关《河图》星象的问题。顺便又将小黑引见给他,只说是故友之子,因为崇尚玄学,所以特意带其来瞻仰大国师的道场。   北辰闻听奉常大人向他请教《河图》,连忙谦让几句,接着便兴致勃勃的论起道来,对小黑则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作寻常的后生晚辈看待,随意叫来一名道童,吩咐他陪着小黑四处参观游玩。   “那个引路的道童,看上去比咱们道观里的娃娃们还小,根本没有任何戒备之心。”小黑对众人讲述道:“我哄着他领我到处闲逛,几乎把长生殿附近前前后后走了个遍,大概在心里有个数了。”   熄灯道长惦念玉衡星的安危,急忙问道:“徒儿,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速速道来。”   赵亮也问:“可曾探听出来关人藏宝的地方吗?”   小黑点点头:“嗯,我看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在七宝琉璃塔里面。”   “七宝琉璃塔?”徐福显然对北辰的了解比较多,不禁好奇的问道:“那里不是个空壳子吗?”   郑卢雅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是空壳子?”   徐福解释道:“哦,回禀仙姑,那座七宝琉璃塔,从外面看高大巍峨,颇有气势。但里面实际上是空的,并非真正七层塔楼,而是只有最高处的一个隔层。”   蒙奇虽然自幼在咸阳长大,却也是头回听说那座七宝琉璃塔的底细,顿时大惑不解:“啊?这么说那座塔就只有底层和顶层,中间全是空的?可是人怎么上去呀?”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目标七宝塔   蒙奇的这个问题,在大家心中也同样存疑,只听徐福耐心解释道:“七宝塔从一层到七层,是由一道靠墙而建的旋转木梯连接。木梯自地面盘旋而上,直通顶楼,总共有三百六十级台阶,暗合《通玄变化六阴洞微真经》之数。”   郑卢雅闻言奇道:“六阴洞微?是指阴符吗?”   “仙姑说的没错,正是阴符。”徐福点了点头。   赵亮在一旁听得有些懵圈,一时间忘了自己的神仙身份,张口问道:“什么是阴符啊?”   徐福、熄灯和长青闻言都是一愣,却没敢吱声,小黑眨眨眼睛,瓮声瓮气的说:“想来那阴符也算凡间的俗字,所以仙长懒得知晓。相传上古时期,蚩尤作乱,黄帝屡次讨伐始终不克。后经九天玄女传授无上法门,黄帝推演而得阴符,方才平息妖族。”   郑卢雅接着小黑的话说道:“这个被称作阴符的东西,也有人习惯叫它遁甲了,也就是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奇门遁甲,晓得吧?”   “哦——原来是奇门遁甲呀。”赵亮尴尬的笑笑:“知道,我知道。哎?不过要是按奇门遁甲造的楼梯,想必里面会有什么机关陷阱吧?”   徐福同意道:“赵亮仙长说的没错,听说那处旋梯曾被北辰改造过,多半会有机关。”   赵亮转而问小黑:“你是如何能够肯定七宝琉璃塔关着玉衡星的?”   小黑道:“我谎称自己难得来咸阳一趟,想好好沾沾大国师的仙气儿,于是对那小道童连捧带哄,央求他领着我每个地方都走一走。那孩子也真实诚,居然连北辰老儿睡觉那屋都带我去看,在整个长生殿范围内几乎转遍,可是唯独七宝琉璃塔这一处地方,他说什么也不准我靠近半步。我看其中有些古怪,便故意用话套那个道童,问他是不是七宝琉璃塔里面藏着什么奇特宝贝,所以不能让人去看。小孩子没什么心眼儿,顺嘴就说塔顶上住着一位师姐,正在闭关修炼,所以不能打扰。”   熄灯道长点点头:“如此说来,定是玉衡星无疑了。”   徐福则关心另一件事:“黑娃,探听到《降魔图录》藏在哪里了吗?还是说也锁在七宝琉璃塔?”   “这就不清楚了,”小黑摇摇头:“我不好直接问,而那个道童也未必知晓。”   赵亮对熄灯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先救人要紧。宝物总归是死的,不会长出脚来自己跑掉。再说你手上的《降魔图录》究竟是真是假,只得靠玉衡星来鉴别才行。即便是让北辰老儿给掉了包,迟早还有机会把给弄回来,”   熄灯对此表示同意:“嗯,仙长说的对,再贵重的宝贝也不过身外之物,还是先设法营救玉衡星。”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如何能尽快救玉衡星脱困。赵亮心中暗暗盘算,距他们离开井口镇已经将近一天的功夫,就算北辰真人再迟钝,多少也能察觉出有点不对劲。一旦被他知道自己曾插手白家灭门案的调查,并且拿住了宫羽博和五名昆仑弟子,势必会加强防范,甚至先下毒手除掉玉衡星,那样的话事情可就难以挽回了。   所以说,若要救人,则必须尽早行动,而且越快越好。   赵亮把这个想法一讲,立即得到众大伙儿的响应,蒙奇兴奋的说道:“那就干吧!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立刻去把太乙长生殿给端了!”   “你可千万别,”徐福提醒道:“莫要忘了你叔父的话,东渡营此时不能跟北辰老儿正面冲突,硬碰硬对咱们不利。”   赵亮知道,徐福这个滑头,至少有一半是在替自己的东渡大业担忧,所以才不愿让蒙奇他们过多的卷进来。不过,赵亮也同样不赞成利用羽林铁卫直接动手抢人,因为那样所引起的震动,极有可能对历史形成不必要的干扰。   于是他说道:“咱们还是按照之前商议好的策略来,行动就定在今晚。蒙奇负责带着东渡营的弟兄们,从正面吸引北辰老儿的注意。但是切记啊,只能佯攻,不准越界。只要是不越界,再怎么闹腾都不会被对方抓住把柄。而我和熄灯道长则从后面动手,偷偷摸进七宝琉璃塔,将玉衡星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出来。”   徐福自打有了东渡的营生,就愈发变得谨小慎微,此时他迟疑道:“赵亮仙长,咱们非得动手不可吗?能不能借助东渡的名义,请陛下给北辰老儿施压,让他交出玉衡星和《降魔图录》呢?”   熄灯道长见师弟到了此刻还在犹豫,不禁有些生气,正要开口训斥,赵亮却抢先说道:“这招儿我之前想过,可惜难以奏效。一来,北辰真人是大国师,在玄门方术上的造诣不比咱们差,若是说不出一个过硬的理由,足以证明玉衡星及昆仑派的宝物跟你的东渡有什么必然联系,恐怕不仅不能达到目的,还会被他反咬一口,破坏了东渡计划。二来,就算陛下为了长生,无条件的支持咱们,可是只要北辰老儿把两手一摊,厚颜耍赖说人和宝物都不在他的手上,你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赵亮略微顿了顿,接着道:“说实话,直接动手也是万般无奈之举。你之所以还在犹豫,是因为没有看清这背后隐藏的利害。北辰怂恿昆仑派暗算熄灯道长,从表面上说,是为四方山凌霄宫的门徒报仇,可实际上,仍旧是在针对你和东渡大业所展开的破坏行动。要知道,真正能威胁到北辰老儿的人,不是你的师兄,而是身为小国师的我,和有望实现陛下长生梦想的你。只要玉衡星和《降魔图录》在他手上,昆仑派就不得不被他利用,对咱们发动越来越疯狂的攻势,而我们却只能疲于奔命、四处防范。你别忘了,昆仑派号称玄门第一,倘若他们盯上你,有很大可能在道法正统上打乱你的东渡之行。”   徐福听得面色大变,问道:“就算昆仑派来找麻烦,不是还有您在吗?”   “唉,你恐怕指望不上我了。”赵亮看了看郑卢雅,对徐福等人说道:“我和仙姑已经接到天庭的指示,可能很快就要返回仙界,所以接下来还要靠你们自己才行。尽早夺回玉衡星和《降魔图录》,然后让她带着宝物远走高飞,就等于打掉了北辰手里的筹码,避免昆仑派不断纠缠,那样才更有助于之后出海东渡寻访仙山。”   听完这番分析,徐福终于定心,点点头道:“是小道的眼界太浅啦。仙长,您讲的对,救人夺宝的确刻不容缓,今晚就让我陪您和师兄一起吧。”   赵亮笑道:“那倒不必啦。你这个家伙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去了怕是只能添乱。”   一旁的小黑抢道:“师叔不能去,可我得去啊。总要有个指路的才行。”   赵亮同样拒绝了他:“那个地方还用的着指什么路?从后墙翻进去,就孤零零的一座高塔杵在那里,难不成我和你师父还能跑丢了?”   小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低着头嘟囔道:“又不叫俺一起去,上次斗法就没叫我,这次还不让。”   赵亮笑着瞅了瞅一脸委屈的小黑,却并没有理会他那苍白的抗议,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小雅忽然开口道:“我说赵神仙,您老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啊?忘记什么?”赵亮一脸蒙圈,不解的问道。   郑卢雅没好气的笑道:“忘记什么?忘记姑奶奶我呀!你这是不打算让我参与行动的节奏吗?”   赵亮闻言赶忙嬉皮笑脸道:“那哪能呢?郑仙姑当然是坐镇中军帐,指挥协调整个行动呀。”   “我呸!你少糊弄我。”郑卢雅道:“你别忘了,我可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近战实力远在你之上。而且万一七宝塔里面有什么门锁或机关之类的东西,你和老道懂得怎么解除吗?”   赵亮一听便来了兴趣:“怎么?难道你还会开锁?”   郑卢雅微微一笑:“知道特工间谍是干啥的不?偷情报啊大兄弟!给我一把挂面,我能把一个小区的锁都捅开了,你信不?”   “信信信,”赵亮满脸谄媚:“让你参加行动没问题,不过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等回到局里,你能抽空教教我怎么撬锁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兵压境   午夜时分,整个咸阳城早已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只有城中各处吊斗角楼上的梆鼓之声,衬托着静谧的月色,显得格外幽静安详。   皇宫附近的羽林军大营,前一刻还寂寂无声,此时却忽然中门大开,一队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兵自军营里开出,仿佛暗夜中走来大批幽灵,杀气腾腾,直扑位于咸阳东北角的太乙长生殿。   从羽林大营到长生殿这一路上,到处都有城防部队的岗哨关卡和巡逻兵马,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当这些关卡和巡逻队遇见黑甲骑兵后,却并未像平常那样上前拦截,仔细盘问对方的身份意图,而是极为默契的统统将头转向另一边,对这支规模近千的神秘队伍视而不见。   堂堂皇都,天子脚下,负责城防安危的守备力量,居然会任由一支森然大军在夜半三更的城内随意驰骋,若不是亲眼所见,估计谁听了都不敢相信。   很显然,这一定是有某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事先在暗中打过招呼:配合羽林铁卫行动,不得妄加阻拦!   就这样,近千羽林铁卫在咸阳一路畅行,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抵达大国师北辰所在的道场——太乙长生殿。   带队军官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停步在了距高大院门尚有数十步远近的地方,一名骑士翻身下马,走上前去拼命砸门。   “来啦来啦,大半夜的谁在叫门呀?”随着一句抱怨,外院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拉开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自门缝中探了出来。当那个脑袋看到门外黑压压的骑兵阵势,顿时不由自主的抖了两下,将险些要飙出口的骂人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立时换了一副恭敬模样,怯生生问道:“额,这位军爷,你们……你们有何贵干呀?”   敲门的骑兵没有答话,转身望向身后的阵营,只听那边传来一个亮若洪钟的声音:“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   管事的?开门的术士心中暗骂:你小子知道我们这里管事的是何人吗?那也是你说见就见的吗?   然而,他的这个念头持续了不到三秒就立刻改变,因为对面又说了一句:“我数三十下,他要是还不出来,我的兵马就直接冲进去!”   也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三十下,总之时间不久,太乙长生殿外院的大门便完全打开,一位身材高大,穿着华贵锦袍的白发老者,在十几名徒弟的簇拥下,快步来到门前。   这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这里的主家,大国师北辰真人。北辰刚一走出门口,便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心中不免有些惊疑。正如当初秦始皇在御前斗法时说的那样,方士术士本领再高强,也抵不住大秦将士的威力,一个铁甲骑兵千人队便足以将其碾成齑粉。   而此时出现在北辰面前的,正是一支货真价实的铁甲骑兵千人队!   北辰暗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尽量不要去想齑粉的事,借着对面的灯球火把,仔细辨认来者身份。没想到,这不认真看还好,一看更是把他惊得有点不知所措。通过那些骑兵所穿的服饰不难认出,这些人马居然是陛下的亲兵——大秦羽林铁卫。   他娘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皇帝派人来找了我兴师问罪?北辰兀自琢磨:最近我也没干什么要命的勾当啊?就算白云凡的案子东窗事发,也总应该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不至于一上来就如此大动干戈呀?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之处。即便是陛下要抓我,那也得有宫中内侍跟着一起来传旨才对。   他凝了凝神,沉声问道:“不知是哪位将军在此掌旗,还请上前说话。”   话音一落,对面骑兵队列中缓缓走出一匹战马,气定神闲的踱步到近前。战马上面端坐着一位高大年轻的将领,北辰看着有点眼生,于是又问道:“敢问这位将军尊号?”   那个年轻将军闻言微微拱手,朗声答道:“东渡营中郎将蒙奇,见过大国师。”   “东渡营?”北辰真人一听对方竟然就是那支刚刚成立不久的新军,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能落地了,不禁冷笑道:“本座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国师的部下。尔等夤夜到此,劳师动众,究竟所为何事呀?”   蒙奇一看北辰知道自己来历后,一改方才那种惊惶神色,又端起了国师的架子,心中暗暗感到好笑,说道:“末将奉陛下圣旨,辅佐徐福道长东渡寻访仙山。没想到今晚竟然有人胆大包天,盗取东渡海图,妄想破坏陛下长生大业。据探子回报,那人偷了海图之后,便一路躲到此处,所以此番末将率兵前来,是为了抓贼!”   听蒙奇这么说,北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像这样的理由他连真伪都懒得分辨,直接冷哼道:“放肆!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此处是专门为陛下炼制仙丹的皇家禁地,岂容尔等跑来捣乱?当心本座明日奏明圣上,要了你的脑袋!”   蒙奇耸了耸肩,说道:“大国师告御状,末将得死;弄丢了东渡海图,末将也得死。既然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先进去抓住偷宝物的鸟贼。”   “你大胆!”北辰气的胡子差点飘起来,他见这个叫蒙奇的家伙不惧自己的恐吓,连忙转身吩咐身旁的弟子:“你,速去皇宫找内侍首领福公公,让他赶紧来;你,去丞相府找李斯丞相,向他禀告这里的情况;你,去见上卿蒙毅,羽林铁卫都归他管;还有你……”北辰一口气连着点了五六个朝中大人物的名字,逐个安排徒弟前去求救。全都折腾完了,才又对蒙奇咬牙切齿道:“这里是玄门圣地,你们要是敢越雷池半步,死活走着瞧!”   说罢,北辰一甩宽大袖袍,转身便要回去。讲实话,从他的角度看来,在如此呼唤权贵来援的威势之下,北辰绝对不相信外面的骑兵还敢造次。   可是就在此时,端坐马上的蒙奇忽然微微一笑,紧接着顺势从腰间抽出宝剑,大喝一声:“布阵!”   随着他一声令下,近千名羽林铁卫高举长枪,齐声怒吼:“大风!大风!大风!”   这可是秦军名震天下的进攻战号啊,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六国的将士就是一边听着这个恐怖的声音,一边被虎狼大秦撕成碎片的。现在铁甲骑兵们当着北辰的面,将“大风”二字声嘶力竭的狂喝出来,登时形成一股有质无形的冲天杀气,直扑太乙长生殿的外院大门。   人未动,声已至,这股杀气险些将北辰推了一个跟头,幸好他长期修炼,定力十足,尚未完全慌了手脚,可是身旁几个胆子稍微小点的徒弟,却已经屎尿齐流了。   北辰真人慢慢转过身来,脸上青筋暴露,一字一顿的问蒙奇道:“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正当蒙奇剑拔弩张,玩儿命吓唬北辰老儿的时候,赵亮和小雅熄灯三人,早已经翻过长生殿的后院墙,借着茂密树木的掩护,悄悄摸到了七宝琉璃塔的附近。   三个人刚刚立稳身子,瞧清楚塔底门前的状况,外院那边就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此时守着塔门的两个守卫,全都被那边巨大的动静所吸引,拎着宝剑,踮着脚尖,一起伸长脖子往外院眺望。   赵亮见状低声道:“蒙奇发信号了,北辰此刻已被他粘大门那边,咱们必须尽快进去救人。准备好了吗?行动!”   话音未落,熄灯道长便窜了出去,快若鬼魅般的闪到了守卫身后,只听咔咔两声,用掌刀将那二人劈昏。   赵亮和郑卢雅紧跟在他后面,快步冲上台阶,趁熄灯道长用绳索捆绑守卫的时候,径直来到宝塔门前。二人映着月光仔细一看,果然,宝塔门上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铜锁,看上去非常坚固。   “怎么样?有把握吗?”看着那个花纹繁复的铜疙瘩,赵亮有些担心的问道。   旁边的小雅没有理他,仔细端详一下,便从腰间摸出两根细细银钗,一起捅进锁眼之中。   赵亮见她立即开始动手,便在一旁默数:“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在没有秒表的情况下,千位念数是最接近秒针计时的方法,念一下,便是一秒。   令赵亮没想到的是,当他才念到“一千零九”的时候,只听咔哒一声,铜锁在郑卢雅手里应声而开。   “我去!太牛掰啦,连十秒都不到?”赵亮对小雅神乎其神的技术佩服的五体投地,忍不住大声赞叹。   郑卢雅小脸微微一红,说道:“秦代的冶金技术不发达,像这种款式的铜家伙,连正经的三簧锁都算不上,很容易搞定的。好了,赶紧进去吧。”   此时熄灯道长也已经把两个守卫简单捆好,还给他们口中塞上了布条,飞身来到门前。赵亮推开木门,轻轻一摆手,率先闪进了七宝琉璃塔。   三人一进到塔中,便知道之前徐福所言非虚。高达四十多米的宝塔,从外面看颇有气势,里面却是中空的。宝塔一层的面积将近五十平米,地面上铺满了小块的青石板,瞧着古朴素雅。四周还摆放了一些桌椅屏风等简单家具,估计以前有人偶尔会在此打坐休息。   站在一层的中间位置抬头往上看去,视线一览无余,直通塔顶,能发现最高的地方还有一层木质楼板,应该就是顶层的地面了,而塔身四周则设有一道楼梯,盘旋而上,直到顶层为止。   赵亮说道:“看来那里多半就是关押玉衡星的地方,咱们赶紧上去吧,小心楼梯上有机关埋伏。”   熄灯道长答应一声,率先而行,他熟悉道门秘术,武功又非常高强,由他在前面探路自然是最稳妥的。赵亮则紧跟在熄灯的身后,也抬步上了木楼梯。才走几步,他忽然发现小雅并未一起跟过来,不禁好奇的回头观瞧。   只见郑卢雅此时正弯着腰,好像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寻找什么东西,赵亮轻声招呼了一声,但小雅却充耳不闻,兀自认真的找来找去。时间紧迫,赵亮眼看熄灯道长已经上去不短的距离,不敢过多耽误,寻思着留下郑卢雅在一层负责放哨也行,于是便转身快步追了上去。   赵亮才往上跑出十几步,忽然发现熄灯道长停了下来,正要开口询问,只听熄灯说道:“仙长,这个台阶下面有机关。” 第一百二十九章 舞阵   赵亮听熄灯说楼梯有机关,连忙提起戒备,小心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熄灯道长指着面前的一块楼板说:“此处是宝塔的第三十六级台阶,暗合天罡之数。像这一类术数要窍之地,小道本就会多加留心。另外,刚才我进来观察发现,七宝琉璃塔内的整个楼梯虽然是盘旋而上,可是若要将其想象成一个巨大平面,则不难发现,它形成的却是八门金锁之势。”   “八门金锁?”赵亮好奇道:“那不是曹仁用的阵法吗?”   熄灯道长挠挠头,不解道:“额……曹仁是谁?”   赵亮心中暗骂自己傻缺,一时情急居然把三国时期的人物给讲了出来,他连忙往回圆:“你说曹仁啊,他……他是我一个哥们儿,以前带兵打仗的时候,好像听说他也用过八门金锁阵,呵呵。”   “原来如此。仙长的朋友,当然也是非凡之辈,”熄灯道长兀自点点头:“小道就未曾想到过,这八门金锁可以用在行军打仗之上。嗯,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挺有道理。”   赵亮催促道:“您老就别感慨了,快说说这八门金锁到底是怎么回事?”   熄灯道长解释:“奇门阴符常有活盘飞盘之分,此二者通变关联,乃是奇门运用之秘也。九星依照顺序环布八方,以禽星居中,统御八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京、开,中宫藏机,妙变无穷。活盘以自然之道为体,即是九星八门的方位;飞盘以机巧之变为用,则是将八门九宫的吉凶取舍转化为具体的遁术,变幻无穷、神鬼莫测。人一旦堕入其中,只要走错一门,便再难逃出生天。”   赵亮几乎没听明白熄灯道长讲什么,半知半解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北辰老儿在楼梯上布置的机关陷阱,是以八门金锁为依据的?那有没有破解之法?”   熄灯摇摇头:“嗯,破解之法小道还没想出来,不过,小心避开死门、伤门、惊门这些凶险机关,应该还有把握。”说着他一指第三十六级楼梯:“此处就是惊门所在了。”   赵亮仔细看了看,奇道:“哎,你还别说,这里真有点不同寻常,楼梯踏板的眼色和高度,跟其他台阶存在非常细微的差异。”   熄灯道长轻轻一跃,跨过了那节台阶,然后示意赵亮学他一样跳过来。赵亮不敢怠慢,有样学样的纵身迈腿,隔着第三十六级,蹦到了第三十七级台阶之上。   赵亮扶着楼梯扶手,转身看看,问道:“你说我要是现在试试这个机关,会不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以至于威胁到咱们的安全?”   熄灯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应该没事,不过我们最好再上几节,离的远些。”   赵亮依言又往上走了几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火折,朝第三十六级台阶的踏板上抛了过去。那小小火折的分量并不怎么重,可是当它一落到楼梯踏板上,只听咔嗒一声,自三十六节起,往后十几步的台阶踏板同时翻转,竟然在楼梯上形成了一条长达七八米的大窟窿。   我滴乖乖!赵亮吃惊的吐吐舌头,心道:这要是站着人,岂不瞬间就漏下去了吗?尽管此处距离一层约么只有五米左右的高度,但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摔落,恐怕还是要受不轻的伤。   熄灯道长拍了拍他的肩头:“仙长,不用看了,这只不过是用来警告入侵者的小把戏,更厉害的应该在后头。”   赵亮下意识的举头张望,盯着宝塔高处喃喃道:“我去,要是在上面碰到这个机关,当场就得玩儿完啊。”   熄灯没有理会他,继续转身向上,一边数着台阶数,一边仔细观察,慢慢前行。赵亮也不敢大意,紧紧跟在熄灯道长身后,小心翼翼的往上走。   两人一路避过第七十四级和第八十一级两处台阶踏板,有惊无险的通过一百级楼梯,总算走完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赵亮扶着栏杆往下看,此处离一层的地面大概十几米的高度,而小雅这时候却已经绕到了屏风后面,仍旧兀自忙碌,并未理会他俩。   赵亮擦擦额角的汗,示意熄灯继续走。熄灯道长点点头,心里默数着台阶往上迈步,只听赵亮在后面不住抱怨:“他娘的,这北辰就是个大变态!如此一道简简单单的木梯,竟被他搞得处处机关,步步陷阱!”   熄灯忍不住宽慰道:“仙长莫要烦躁。阴符包罗万象,八门亦蕴含生机。除了死门伤门外,还有生门开门,都给人留下了安然而退的余地。所以就算北辰老儿再歹毒,他也做不到在这八门金锁的形势里全都布成杀局。”   赵亮正要继续开口咒骂,没想到,前面探路的熄灯道长光顾着跟他说话,一不小心弄错了步数,一脚便踏上了第一百二十八级台阶。只听一阵咔啦啦的轻微响动,紧接着,二人右前方的墙壁上忽然露出三排角度不同的小孔,而在那些孔洞之中,赫然是一支支闪着寒光的箭头!   小孔里的箭头自上而下斜斜面对楼梯,分成上中下三路,每排各有九支,距离赵亮他们不过四五米的远近,一旦从不同角度激射出来,瞬间便能在楼梯上形成一道无法格挡的交叉箭网。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赵亮这样的菜鸟,就是强悍的熄灯道长也只剩两个选择:要么用身体硬挨,要么从楼梯栏杆翻身跳出去。   刹那间,赵亮只感觉头皮发麻,连挣扎一下都来不及,顿时闭上了眼睛。   就在熄灯道长误触陷阱,赵亮站在原地干等死的时候,太乙长生殿外院那里,也正上演着一幕令人惊奇的场面。   本来打算转身进院的北辰,突然听到小将蒙奇在他身后一声叱令,紧接着,近千名羽林铁卫同时呼啸应和,顿时吓得北辰停住脚步,目瞪口呆的转身看着对方,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那些如狼似虎的黑甲战士,在狂喝三声“大风”之后,猝然催动坐骑,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好像站在他们对面的不是大国师北辰,而是六国联军、塞外匈奴。   此时北辰的脑海中,又不争气的闪现出“齑粉”二字,心里暗暗叫苦:这下玩球!老命休矣!这个时候,想跑肯定是来不及啦,硬拼嘛却也没那个勇气,只好跟赵亮在七宝琉璃塔上的反应一样——赶紧闭眼!   如果大秦历史上有“巧合排行榜”的话,那么今晚发生的事一定能荣登三甲。因为秦始皇御封的大国师和小国师,几乎在同一时间里,都碰上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而更为巧合的是,他们俩在应对危机时所采取的方式,竟然也高度一致,那就是跟鸵鸟一个德行,把脑袋往土里一扎,站在原地乖乖等死。   不过,出乎北辰意料的是,铁甲骑兵们的声势虽猛,但是当战马冲到他近前时,却又齐齐停住,紧接着马头拨转,纷纷朝着不同方向策骑而行。一队队的战马来回穿插,就在距离北辰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整个冲锋阵型先是化整为零,而后又快速聚拢,变成了六个大小不同的方阵。   六个方阵几乎是同时成形,而阵中将士显然配合默契,连勒定战马的节奏都分毫不差,更令人钦佩的是,如此复杂的阵型变化,在他们做的却极为轻松,个个气定神闲,未显半点局促。   还没等北辰真人反应过来,位于六阵正中的蒙奇又是一声令下,所有羽林铁卫立即再次展开行动。最靠前的三个方阵动作整齐划一,同时取出长弓硬弩,搭上箭矢瞄准北辰;左右两边各一个方阵则高举长枪,从侧后方向前缓步推进,呈钳形合围北辰所在的院墙大门。而最后一个方阵,同时也是最大的一个方阵,稳稳立于蒙奇身后,有节奏的齐声呐喊,为前方的兄弟们助威。   北辰一脸懵逼,心中暗道:我他娘的!这帮畜生难道不只是想把老道碾成齑粉,而且还想碾出花样不成?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蒙奇再次发出命令,已经逼近北辰的五个方阵随即又迅速掉头,向后收缩,连同最后面的大阵一起转身,将马屁股对着北辰,往远处跑去,只留下蒙奇一人立马原地。   也幸亏太乙长生殿所在的咸阳东北角居民稀少,再加上此处本来打算建造行宫,所以院门前的场地非常开阔,否则还真不够这帮羽林铁卫折腾的。当他们跑出两百步开外时,像是早已约定好一般,又纷纷停住脚步,六阵合一,形成了一个看上去非常松散的大阵,转身面对太乙长生殿。   蒙奇此时连头都没回,便知道部下已经重新集结完毕,大手向前一挥,骑兵大散阵顺时而动,战马们都踏着轻快的小步点向前推进,而马上的骑士则不断挥舞手中兵器,做出各种各样战斗的状态。   直到这个时候,北辰才有些回过神来,感觉对方并非是真要对自己动粗,而是好像在演练什么特殊的阵法。   你别说,他的这个猜想还真是八九不离十。蒙奇和羽林铁卫们此时所展现的,正是秦军一种常见的技能——舞阵!   舞阵,又称为战舞,是大秦军队中的一项操演科目,多见于得胜凯旋和君主阅兵之时。步兵有步兵的舞阵,骑兵有骑兵的舞阵,少则十几人,多则上万人,秦国名将王翦甚至还搞出过十万人规模的超级舞阵,场面颇为震撼。   这种模仿战时排兵布阵、格斗厮杀的所谓舞阵,并非只是为了追求单纯的表演性质,其间还有考察将官指挥能力、兵种配合水平,战士纪律素养等意义,乃是大秦铁军训练战斗技巧的重要法宝。   当然,这种极为专业的军事操作,又岂是北辰这种门外汉能想象和理解。饶是他猜测对方并非动真格的,可终究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能紧张兮兮的戳在原地,暗暗祈求蒙奇不要真的痛下杀手。 第一百三十章 子母扣   蒙奇指挥着羽林铁卫,给北辰真人表演了平时只有秦始皇才有资格欣赏的舞阵,着实把老道吓的不轻。一边演的格外卖力,另一边看的无比心惊,恐怕是自打有舞阵以来最尴尬的一次了。   不过,无论是表演者还是观赏者,此时都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小国师赵神仙正在经历着一次灵魂拷问,拷问的主要内容是:自己会不会被射得灵魂出窍?   墙上三排寒光凛然的箭孔,随着熄灯道长那只大脚丫子落地,同时应声而现。电光火石之间,这道机关陷阱便能决定楼梯上二人的生死。赵亮倒是反应奇快,毫不犹豫便闭上双眼,而他前面的熄灯道长却还想着再挣扎一下。不过,熄灯的所谓挣扎,也仅仅是发出一声惊呼:“哎呦我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楼梯和墙壁中间又发出了一阵咔啦啦啦的轻响,转瞬即出的弩箭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墙上的箭孔再次闭合,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熄灯道长差点就要扶着栏杆跳出去了,眼见异变发生,赶紧稳住身形,心有余悸的瞅瞅那面恢复正常,再没有半点痕迹的墙壁,转头问赵亮:“仙长,这……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此时,赵亮才睁开眼睛,先是看看自己身上,然后又看看熄灯,不禁又惊又喜:“我靠,没射到?!”   “不是没射到,”熄灯眨眨细眯缝眼:“是根本没射。”   赵亮恍然大悟,旋即又大惑不解,正要开口问熄灯道长究竟怎么回事,却只听下面传来小雅的喊声:“没事啦,放心大胆地往上走!”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赶紧转头去看,只见郑卢雅正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来,而之前被赵亮触发的那个三十六级台阶的陷阱,也已经神奇的恢复原状。   小雅一口气跑到他们近前,好奇的问道:“怎么不继续往上走啦?咦?你们为何都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该不会是爬累了吧?”   赵亮不答反问:“你刚才干什么了?”   “我去找机关的总枢纽了呀,”小雅笑道:“放心,我已经把它关了,后面一片坦途。”   赵亮和熄灯异口同声的问道:“总枢纽?什么意思?”   小雅像看白痴一样打量二人片刻,然后噗嗤一乐:“你们连这个都不懂吗?唉,真拿你们没办法。但凡是布置重重机关陷阱的建筑物,通常都会设有相应的总枢纽,其中的道理很简单。第一呢,是因为建筑中各处机关,如果想要保证顺利运转,就必须有足够的动力来维持。现代建筑的机关,依靠的是电力,而古代没有电力,就只能利用流水或流沙所形成的推动力。总枢纽的作用就是开启或关闭这个动力,否则便极易造成陷阱机关的失灵。”   她见赵亮和熄灯听得连连点头,表情格外夸张,不禁莞尔一笑,继续道:“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就是跟使用安全的问题有关啦。建筑物不同于帝王陵墓,总归是要有活人经常进出的。墓葬里面设置的机关陷阱,只为防范一种人,那就是盗墓贼,所以一旦启用,便不会考虑关闭的问题,因为正常人也不可能会进到古墓里去。但是建筑物的防御体系就不能这么考虑啦,除了敌人,恐怕主人来的更多,倘若不能控制机关的开启或关闭,那岂不是建筑物的主人也要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自己的陷阱给弄死了?”   赵亮一拍脑门:“卧槽,我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呢?合着你刚才在下面到处转悠,是在找总开关?”   郑卢雅点点头:“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之前我做过预判,七宝琉璃塔的总枢纽要么是设在外面,要么是安置在塔内。如果在外面,就绝对不会离宝塔太远,因为那样不符合力学的常理,而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七宝琉璃塔的四周非常空旷,一眼望去,没有任何隐藏总枢纽的地方。于是我就知道只能在塔里面找。至于说塔内何处嘛,其实跟咱们家里的照明开关一样,肯定在一楼呀。北辰每次进来,先将总枢纽关掉,然后上楼办事,等到他下来之后,把塔内机关全部打开再离去,以便防备别人进入,合情合理吧。”   “仙姑果然高明,小道佩服的五体投地。”熄灯道长忍不住称赞道:“如此明显的道理,您说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请教仙姑,那处总枢纽究竟在何处呢?”   小雅把身子探出栏杆,指着下面道:“喏,就在那个屏风后面。那里有一口大水缸,想是用来防火灭火的,水缸旁边有一块石板可以掀开,机关总枢纽就在里边,握住上面的铜环往右一扭,就关闭了,扭回来就是开启。”   赵亮没好气道:“我说大姐,您老有这个计划咋不提前通知一声呢?害的我们刚才险些挂掉,上楼之前喊你你也不搭理我。”   小雅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然后笑道:“对不住啊,我以为你知道总枢纽的事儿呢。另外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一旦专注做事,周遭的一切就全感觉不到了,任凭你怎么喊我,我都完全听不到,呵呵呵,害你俩受苦啦。”   赵亮心道:唉,估计这种极度专注的状态,就是成就学霸的核心因素吧?反正我堂堂学渣是体会不到的。   熄灯道长提醒:“仙长、仙姑,既然此时塔内的机关已经悉数解除,那咱们还是赶紧行动吧,蒙将军不知道还能拖住北辰老儿多久。”   赵亮闻言立即表示赞同,时间可不等人啊,这种入虎穴探虎子的勾当,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珍贵,实在不敢耽误。他赶紧招呼郑卢雅和熄灯继续登塔,营救困在上面的玉衡星。   没有了机关陷阱的威胁,两百来级楼梯对三人而言,等于如履平地,几乎是眨眼功夫,赵亮他们便抵达了七宝琉璃塔的最顶层。   靠近门口,郑卢雅忍不住咦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赵亮连忙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观瞧,也不禁一愣。宝塔顶层的这个房间,关着两扇厚重木门,木门上蒙着数道巴掌宽、指头厚的铁皮,看上去既像是一种装饰,又好似奇异的锁具。   熄灯道长询问郑卢雅为何吃惊,是不是因为这个门锁很难开启。郑卢雅指着木门中心位置说:“两扇门中间的锁倒是不麻烦,仅仅比楼下那个铜锁复杂一点而已。不过这些铁皮是开锁的干扰。你们看,靠近锁眼的这条,正好把锁眼挡住了少许。别说是用我的开锁工具,就是原配的钥匙也根本插不进去。”   赵亮和熄灯闻言赶紧把头凑到近前,一看果然如小雅所说的那样,铁皮挡住了锁眼的位置。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熄灯有些着急:“不然,让小道用内力把这门轰开吧。”   赵亮先是敲了敲木门,然后摇摇头:“这个家伙少说也得有七八寸厚,材质坚硬如铁,恐怕不是人力所能破坏的。”   他转向郑卢雅问道:“小雅,能想出办法吗?”   郑卢雅没有回答,仿佛根本没听到似的,一边思索一边从上到下仔细观察木门。忽然,她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地方,接着惊喜道:“呀,我知道啦!”   “知道什么了?”赵亮和熄灯异口同声。   “你们看这里,”郑卢雅指着一道铁皮说:“看到了吗?这上面有个兽头。我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兽头好像之前在那里见到过。”   说着,她伸出手,仔细摸了摸兽头以及边缘的区域,语气肯定的说道:“就在机关总枢纽的旁边,有一个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兽头。当时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个装饰而已,就没有太过理会,现在终于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了。”   赵亮琢磨了一下,问道:“你的意识是说,底下那个兽头和这里的铁皮封条是联动的?”   “聪明!”小雅拍了赵亮一把,高兴道:“这是古代一种子母连环扣,通常用在一门两锁的机关中。只是没有想到,这里的子母扣居然能连接这么远的距离,其间的工艺难度实在令人吃惊。”   “有办法开吗?”熄灯道长关心道。   郑卢雅点点头:“嗯,凡是这种机巧之术,一旦能弄清楚它背后的原理,破解就简单啦。像这个字母连环扣,只需要将下面那个兽头扭动一下,此处的铁皮就会稍微往旁边移走一点,将锁眼完全露出,我随便捅捅就开啦。”   熄灯道长不禁喜道:“好啊,小道这便下去。”   赵亮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熄灯,说:“道长,还是我下去转那个开关吧。等会儿木门打开,里面可能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你武功高强,留在这里能护着小雅。”说罢,便一溜烟儿的跑了下去。   三百六十级楼梯,往上爬稍微费点劲,可是往下跑那就轻松多了。赵亮几乎脚不沾地,自顶层飞也似的冲到七宝琉璃塔的最下方。一踏上小青石板,他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径直绕道屏风后面,寻找大水缸旁边的兽头开关。   只用了几秒钟的功夫,赵亮便在水缸略微靠后的地方,发现了小雅说的那块活动石板。他将石板轻轻的掀开,只见下边有一个大铜环和一个小兽头。铜环应该就是宝塔各处机关的总枢纽,此时已经被小雅转了九十度。赵亮不去理会,只是探手扣住了旁边的青铜兽头,先朝左边拧了一下,兽头纹丝未动。他吁了口气,接着又用力朝右边旋转。这一回,小兽头立刻动了,随着指尖传来一种微不可查的震动,赵亮能感觉到这子母连环扣发生了变化。   他蹲在地上,仰着头朝顶层喊道:“怎么样?”   小雅的声音传了下来:“好啦,我现在开锁——”   闻听此言,赵亮这才终于放心:看来今晚的行动还算是比较顺利,只要顶层的那间屋子里真的关着玉衡星,救人计划便十拿九稳。倘若北辰碰巧把昆仑派的宝贝《降魔图录》也藏在那个保险的地方,那他们可就算是交了好运,所谓人财两得、满载而归啦。   赵亮将青石板重新盖好,嘴里一边哼着老毛的那首《像我这样的人》,一边从地上站起身来,往楼梯走去。可是就在他准备拾阶而上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透过宝塔大门半敞的门缝,察觉到外面有些异样。   高度的警觉性促使赵亮停住了脚步,他慢慢转身贴到大门旁边,扒着缝隙朝外面观瞧。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外面的景象立时令他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第一百三十一章 特战杀手   赵亮透过七宝琉璃塔大门的缝隙,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五个人影正在慢慢接近。   在今天晚上开始行动之前,赵亮他们早就已经将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都做了充分的预想和准备,其中一种潜在的风险就是:在营救玉衡星的时候,忽然有人来到宝塔这边,无意间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按理说,既然有预案准备,那么即便是有人意外出现在七宝塔附近,赵亮也不至于太紧张惊慌。不过,所谓“有人”中的这个“人”,指的是北辰或他的门徒弟子,却并非眼前这五位令赵亮惊愕不已的不速之客。   那五人的衣着打扮,既非方士,也非军兵,而是一身标准的现代特种作战服,手里还端着装有消声器的微型冲锋枪!   我尼玛,这是见鬼了吗?赵亮心中一沉,立时疑窦丛生: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一支特战小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触发了什么极为罕见的条件,以至于发生集体穿越吗?他记得当初在先秦处的文件资料里曾经看到过,以前世界各地多次出现了类似的事件,比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军和法军就都遇见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现象,几十上百人的队伍正在行进或作战,忽然天气大变,士兵们陷入浓重的白雾之中,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无论派出多少兵力搜索寻找,却再也没能见到那些凭空消失的人。据科学家推断,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那些人碰巧触发或被动撞上了某种时空转换媒介,经历了异时空穿越,跑到了远古时代,所以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眼前这五个人会不会也和倒霉的英军法军一样,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被卷进时空隧道,丢来秦末汉初这个时代,玩了一把全新的人生体验呢?   不过转念一想,赵亮又立刻推翻这个猜测。原因很简单,那五人的反应绝对不正常!如果真是意外穿越的话,任何人此时都应该是有些茫然无措、紧张疑惑的,可是相反,那五个特种兵模样的人,却是气定神闲、有条不紊,更像是来执行一项有针对性的任务。   赵亮暗自琢磨:会不会是局里派来的突击小组呀?张局长等的不耐烦了?所以另外又送过来一批精锐战力,好协助我逮捕赵高?但是也不对啊!就算要增援,总该先跟我和小雅打个招呼才合理,不然岂不会乱套了吗?更何况,那些人虽然穿的是全副武装的特战服,可是胸前和臂膀上并没有反穿越调查局的标志,和之前来此的张波少校他们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些人的身份和目的,极为可疑!   正当赵亮观察分析之际,那五名神秘的现代特种兵已经来到了七宝琉璃塔大门台阶之下。其中一个发现了被捆在地上的两名守卫,猫着腰靠近检查,旋即,他回身向另外四人做了几个手语。   赵亮毕业于警官大学,对战术手语自然是非常熟悉,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含义:一名守卫已经醒来,他看到了我们的样子,如何处置?   处于五人中间位置的特种兵,显然是小组的指挥官,他没有丝毫犹豫,对那名同伴回复了两个手势:杀掉,全部。   赵亮看的心中一凛,险些要惊呼出来,只见靠近守卫的特种兵接到指令后,微微一点头,紧接着从小腿外侧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刷刷两下便割断了守卫们的喉管,整个动作干净利索,不待半点感情。   这一幕落在赵亮眼里,头皮都险些炸开,先甭管对方的来意如何,单是刚刚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就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反穿局的死敌无疑了!无端杀害古代人,不论放在什么情况下都已经触犯了《反穿越法》里的重罪条例,作为反穿局的特工,赵亮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   不过,在眼下来看,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此时一名手中捧着好似平板电脑那类设备的特种兵,通过手语对指挥官示意道:两名目标人物确认都在这座建筑物中!   指挥官点点头,把手一挥,领先踏上台阶,朝着七宝琉璃塔的大门而来。   赵亮不禁心中一沉,转身拔腿就跑:卧槽!建筑物里有两个目标人物?那他妈不就是我和小雅吗?乖乖隆滴东,煎饼卷大葱,这回可真要死翘翘啦!   这些不知打哪儿冒出的特种兵,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连无辜的守卫都不肯放过,又岂会对他和小雅客气呢?   在这个判断的驱使下,赵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好像是装上了马达一样,瞬间高速狂跳,而体内的肾上腺激素也如同不要钱一般疾飙不止,整个人好似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不过,正当要冲上楼梯的时候,赵亮又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抬头瞅了一眼盘旋而上的木楼梯,心道:这家伙一览无余的景象,若是转着圈的往上跑,跟活靶子没什么两样!小爷我可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往人家手里送!想到这一点,赵亮急忙改变方向,直接闪到了那座屏风后面。   一转过屏风,他的动作便疾如闪电,先是揭开石板,转动铜环,将整个楼梯的机关陷阱重新打开,然后放好板盖,一抬屁股,直接钻入了巨大的水缸之中。   赵亮才刚刚深吸一口气,将脑袋没入水里,那五名特种兵就在指挥官的带领下,闯进了宝塔一层。   他们配合默契,甫一进来便四下散开,各自举着微型冲锋枪到处搜索。一名特种兵绕过屏风,就站在离水缸不到三米的地方略一环视,发现这方寸大小的地方并没有人,便转身退了出去,险些识破闷在水里的赵亮,端的是惊险万分。   五个人在一层中央汇合,彼此示意这里未发现目标。那个指挥官抬头看了看最顶上的楼板,面罩露出的双目中,闪现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指示一名手下留在楼梯口,负责警戒后路,剩下的三个人则跟他沿着楼梯摸上去。几人分工明确,立刻展开行动,如同灵猫一般踏上了通往顶层的梯板。   赵亮在水中一口气憋到尽处,实在忍受不住,于是便慢慢的探出头来。他先是做了个深呼吸,略微缓解一下闷痛的胸腔肺腑,然后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当他确定暂时安全,赶紧激发对讲机芯片,联系此时正在楼上忙着救人,对危险迫近毫无察觉的郑卢雅。   “喂,小雅吗?你们……”赵亮话还没说完,只听郑卢雅急道:“赵亮,你怎么还不快上来?玉衡星快不行了!”   啊?玉衡星快不行了?赵亮心道:我的姐姐,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玉衡星?咱俩眼瞅着也要快不行啦!   他根本来不及多做解释,低声急道:“你听我说,现在有几个来历不明的特种兵正在上楼,他们要去杀你!有枪!”   小雅也不知道是没听清楚,还是没听明白,问道:“你在说什么啊?特种兵来杀我?还有枪?”   “你别他妈问啦!”赵亮气道:“你和道长赶紧戒备,一共上去了四个人,手里都有枪。我这边还有一个……”   刚说到这儿,赵亮就忽然闭嘴了,因为他此时已经听到,轻微脚步声正在朝自己藏身的地方逼近。   原来,一直守在楼梯口的特种兵察觉这边有动静,所以小心翼翼的过来查看。   此时此刻,赵亮就蹲在水缸里,整个身子没入水中,只露了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对方既然引起警觉,这回定然会看个仔细,哪里还能有侥幸之理?   面对如此危机,赵亮彻底懵圈了,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该再次躲回水里,还是该跳到缸外,跟对方殊死搏斗。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极为愚蠢的念头:老天保佑,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眨眼间,那名特种兵已经绕过屏风,端着冲锋枪出现在了赵亮的面前。赵亮仍旧是那副傻样,只顾着在心中念叨:千万别看见我呀!   万万没想到,令人感到极为意外的情况发生了,特种兵的枪口先是对着赵亮的头,但仅仅停留了一两秒的功夫,便接着转向了别处,继续四下观察搜索,仿佛赵亮真的在他面前消失了一般。   那人绝对不似在演戏,即便是偶尔查看水缸内部时的眼神都格外专注,可就是好像完全看不到赵亮似的。待到他转过身去搜索其他地方,赵亮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忍不住疑窦丛生,不明白刚才那个人为何对自己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赵亮忽然感觉自己灵觉所在的印堂位置,传来了一阵仿佛被钢针穿入般的刺痛,那种剧烈的疼痛令他险些没晕过死去,双手抱着脑袋,站在水缸里止不住的颤抖。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痛觉,赵亮大脑一片空白,仅剩的一点点清知觉醒立即发现,那名已经转过身去的特种兵,这会儿好像听到了动静,正打算要扭头查看。   我尼玛这回要完蛋!赵亮强忍着额头上的疼痛,绷紧全身肌肉,准备从水缸中一跃而出,跟那人来个近身肉搏,就算是死也得先拉个垫背的才行。   可正当那名特种兵要转头还未转头,赵亮想飞扑还没飞扑的   时候,他们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哎呦卧槽!”   紧接着,又有一人急声大喊:“小心陷阱!”   站在赵亮前面的那名特种兵赶忙抬头观瞧,只见距离地面五六米的地方,楼梯的梯板忽然出现一段缺口,有一个人从缺口处漏了下来,重重摔在一层的地面上。   留在一层的特种兵同样一声轻呼,赶紧绕过屏风,跑到那人身旁查看情况。赵亮心里清楚,肯定是上楼的四个人不小心踩到了设有机关的第三十六级台阶,这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闪空跌落。一个人的功夫就算再厉害,从这样的高度猝不及防的摔下去,也难免要骨断筋折啊。只听掉落的那位此时躺在地上痛苦闷哼,就知道他伤的不轻。赵亮不敢再耽误时间,趁着上面的人光顾着摔伤的同伴,尚未留意到水缸这边,忙又轻轻滑入水里,借助屏风的阻隔,隐藏住身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激战   “怎么样?伤的重吗?”神秘的特种兵此时也顾不上再打什么手语了,先前的那名指挥官直接扶着楼梯栏杆,探身往下问道。   留守一层的同伴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抬头回答:“他小腿折了,骨头都刺出来了。”   指挥官沉声道:“你给他简单处理一下,然后上来接替他的位置,换他留在下面休息警戒。”   特种兵答应一声,从背囊里取出急救包,先给伤员快速敷上止血纱布,接着用折叠夹板和绷带固定住那人的左腿,扶他靠着墙坐好,然后才抄起武器,沿着楼梯追了上去。   只听那名指挥官冷哼道:“眼睛都给我放亮点,这座鬼塔里有古怪,说明反穿局的人知道咱们来啦。”说着,他把着栏杆,脚踩着边缘,一点一点绕过那道缺口。其余的部下也有样学样,小心翼翼通过了第一处机关陷阱。   赵亮在水缸里只漏出眼睛鼻孔,好半天才缓过了刚才脑门上的剧烈疼痛,心中暗道:看来这些瘟神的确是冲着我和小雅来的啦,只是不晓得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估计多半跟王聪所说的那个神秘男人有关。不过这回也真是老天保佑,错有错着,没想到北辰那个老变态设计的陷阱,居然反过来成了我们的救命稻草,这几个货想要突破依据遁甲阴符所建造的八门金锁,且要费一番功夫呢。而且我们之前早有准备,专门带了绳索,随时可以通过顶层的窗户索降逃生。   想到这里,赵亮忽然全身一颤,咕咚咕咚连呛两口水,我勒个去呀,绳索他娘的还在我身上呢!   他伸手摸了摸斜跨在肩头的绳子,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急的满头大汗。之前光顾急着跑下来解锁子母扣,居然忘记把绳索留给郑卢雅和熄灯道长了。此时眼看顶层变成绝境,只要这些特种兵能挨到那里,两个人便等于是被判了死刑。   就在这个时候,耳蜗中再次响起小雅的声音:“赵亮,楼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看着好像是突击组呢?”   “不是突击组!”赵亮压住嗓门儿急道:“这伙人没有佩戴反穿局的标志,而且他们还杀了大门外的两名守卫。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咱们两个!”   此时小雅反倒显得很沉着:“好,我知道了。你的情况怎么样,有危险吗?”   赵亮道:“我现在就藏在大水缸里,暂时安全。刚才他们被机关伤了一个,现在还剩下四人,全副武装。”   “既然你没事,那就赶紧找机会撤离,不要管我们。”小雅语气坚定:“我和道长会想办法对付他们的。”   赵亮没理会小雅关于让他撤离的建议,问道:“你们想到什么办法了吗?绝对不能硬拼啊。凭那几个人的身手和武器装备,就是再多两个熄灯也是白给。”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这样吧,你们暂时坚持一下,我现在去喊蒙奇冲进来,也管不了北辰老儿啥反应啦。”   “绝对不行,”郑卢雅不容置疑的反对道:“你把羽林铁卫卷入这里,一旦和那些特种兵展开激战,不知道会死多少本不该死的人。你听我的,千万要冷静,我已经……”   小雅的话刚说到一半,对讲机就忽然传来一阵杂音,后面的内容赵亮全都没能听见。紧接着,这一向比拨号机不知牢靠多少倍的对讲机,居然也在关键时刻断线了。   我尼玛!科学院的孙子是跟我们有仇吗?每到这种间不容发的时候就掉链子?!赵亮气的差点开口骂娘,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没忘记不远处还有一个拿着枪的哥们儿呢。   他抬头仔细看了看上方,只见那四个登楼的特种兵正在无比艰辛的往上爬。就在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接连闯过了楼梯上五道陷阱关口。尽管一会儿飞刀四射、一会儿弩箭齐出,一会儿又有个大铁球从天而降,令那四名特种兵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人人身上挂彩、个个鲜血长流,但是凭着高度警觉和过硬身手,到底还是让他们拼命闯了过去。   赵亮向水缸外倾斜出一个角度,才勉强难看到特种兵不住向上移动的身影,眼看他们距离顶层的大门越来越近,他也不禁心急如焚。赵亮把心一横,蹭的一下从缸里跳出来,带着一身哗啦啦往下滴答的水花,闪到屏风后面向外观察。   透过屏风,只见离他大概十来米的墙角处,一名负伤的特种兵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怀中还抱着微型冲锋枪。   赵亮屏息凝神,想要通过灵觉探查对方的心思,没想到稍一动念,印堂就感到钻心裂脑的疼痛。他心下凛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紧张过度,才导致灵觉受损。但是不管什么原因,现在恐怕暂时不能再用读心术了。赵亮收起心神,只能依赖一对肉眼做出判断,以便决定接下来采取怎样的行动才好。   通过观察,赵亮发现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有些不对劲。首先他的姿势非常古怪,斜依在墙壁,上半身和下半身像麻花一样扭着,若是换做正常人,那样坐肯定很不舒服。其次,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很久,几乎是纹丝不动,除了隐约看到身体呼吸起伏,完全没有其他反应。   这两个情况使赵亮做出判断,那个摔断腿的特种兵,此刻已经因为伤势疼痛而昏迷过去了。   他又仰起头看看上方,确定没人注意这里,便大着胆子,从屏风后面绕出来,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名伤兵。距离近了些,赵亮终于确定,那个倒霉蛋的确是昏迷了。眼见机会难得,他不再有丝毫犹豫,两步冲到跟前,一把将那人怀里的微型冲锋枪摘了下来。   赵亮在手中颠了颠枪,感觉分量并不算太重,枪的保险已经打开,子弹也顶上了膛。他心中暗道:我靠,特工生涯中的第一次交火,就献给伟大的公元前211年啦,小爷我宝贵的第一次啊!   想罢,他转身躲到楼梯口的柱子旁,抬起枪口,朝着上方就撸了一个长点射。微弱的火焰自消声器的端口喷出,响起一阵压抑而又清脆的声音,就仿佛是在用机械键盘打字的动静一样。   哒哒哒——   一串夹着曳光弹的火线径直飞向正在登楼的四人,打得他们周围的楼梯栏杆和墙壁碎屑四溅。这一梭子射过来,顿时吓得那几个特种兵赶紧蹲身躲避,其中一个还骂道:“我草他姥姥,怎么古人的陷阱里还带机关枪的?!”   “不是机关!”指挥官怒道:“子弹是从下面射过来的!”   闻听此言,另外三人连忙隔着栏杆往下看,一眼就瞅见了正躲在柱子后面不断射击的赵亮。   “我去,那小子怎么在那里?”一名特种兵惊讶道。   指挥官喝道:“先别想那么多没用的啦!二号、四号,你们下去干掉他,五号,你跟着我继续往上冲,还有一个肯定在顶层的屋子里!”   这几个特种兵显然训练有素,听指挥官如此安排,便毫不迟疑立刻行动。被称作二号和四号的两个人,一边交替射击掩护,一边飞快的往下面冲,而五号则跟着指挥官,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上狂奔,逐渐抵近郑卢雅和熄灯道长所在的塔楼顶层。   赵亮虽然很勇敢,但他毕竟只是一名从警官大学刚刚毕业没多久的菜鸟,从出生到现在,总共也没摸过几次枪,所以在这些特种兵的眼里,是个绝对纯粹的战五渣。二号和四号的火力非常猛烈,中间配合也紧密,硬是将赵亮压制的完全露不出头,而且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原本打算豁出去自己的命,也要把敌人给吸引下来,以便解救小雅和熄灯,可是出乎赵亮的意料,对方并没有按照他的设想行动,而是兵分两路,一起发动袭击。显然,那位指挥官看出了赵亮的意图,同时也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把握。   赵亮心中暗暗叫苦,不仅是因为越逼越近的二号和四号,更是因为另外两个家伙已经冲到了顶层的大门前。他有心想拼着命给他们几枪,可是一来微型冲锋枪只适合近战,远距离射击毫无准头可言,二来他现在也自身难保,对方的子弹几乎是贴着头皮打过来,稍微一哆嗦就有可能被爆头。   来到顶层的两名特种兵面对那道厚重木门时,远没有之前赵亮他们的困扰,先是蹬了一脚,感觉门从里面锁住了,于是便二话不说,把塑胶炸弹往门上一粘,接着退后几步,嘭的一声就把大门轰开。   指挥官的手里握着震撼弹,随那木门敞开的一瞬间,迅速丢进屋内,只见顶层房间里跟着闪过一道刺目的光亮,同时传出一记闷响。门口的两人毫不迟疑,端着枪闯了进去。   这一连串标准的突击战术,做的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跳不出半点瑕疵。赵亮虽然躲在下面看不到,可是心中却已经腾起一种愤懑绝望的情绪。照这个情况来看,郑卢雅和熄灯道长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忍不住怒吼一声,从柱子后面闪身出来,不要命似的朝着十几米开外的二号四号一通狂扫。这股狂暴气息,顿时发挥出令人不可小觑的战力,一时间也逼得那两个特种兵赶紧停住脚步,就近寻找掩体。   赵亮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死不死无所谓啦,一定要给小雅报仇!给祖师爷报仇!   可是就在此时,本已经冲进顶层房间的指挥官和五号,转眼又退了出来,同时一边朝赵亮射击,一边大喊道:“你们快点压上去!屋里面没有目标,别再让这个跑了!”   赵亮这会儿刚好把弹夹里的子弹打光,再次闪到柱子后面躲避从上面射过来的子弹,心中还暗暗纳闷:他们说屋里没有目标?我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小雅和道长已经成功逃脱了吗?   这个疑问一出现,那种拼命的气势瞬间就无影无踪了。眼看楼上的两个人正在寻找角度,好方便给他致命一击,而之前逼近自己的那两个家伙,也重新从掩体后钻出来,打算扑上来合围他。   我尼玛,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赵亮心念一动,感觉死亡的恐怖气息完全笼罩住了自己,再不敢有任何耽搁,把空枪往旁边一甩,就地连着打了两个滚,狼狈不堪的滚出了近在咫尺的大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劫后余生   赵亮在千钧一发之际,连滚带爬的抢出了七宝琉璃塔,夺命的子弹就嗖嗖嗖的打在他身边,青石板的碎片四处飞溅,刮得他头脸生疼,其中凶险之处,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是即便如此,危险也并未解除。那些凭空冒出来的煞星显然不肯轻易放过赵亮,可能转眼便会跟着他从七宝塔里追杀出来。   暂时侥幸逃过一劫的赵亮,连口气都顾不上喘,便如同弹簧一般从地上窜了起来,撒开丫子就往院墙那边跑,同时嘴里还不闲着,连连高喊:“来人呐,救命啊,杀人啦!”   这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若不是因为蒙奇正在前院那边举办大型团体操表演,估计能把整个长生殿的人都给惊动了。饶是如此,紧跟在赵亮身后追出来的二号和四号,也着实被他的叫声给吓了一跳。   四号略微愣怔几秒,然后赶紧举枪瞄准,打算从背后干掉赵亮。可是没想到,赵亮跑动的线路也非常讲究,他并不是沿着直线一路往前奔,而是采取蛇形走位,扭动着腰身忽左忽右,远远看上去分外妖娆。   二号此时反应过来,急忙跟着四号一起连开几枪。也不知道是因为微型冲锋枪不适合远距离射击,还是因为赵亮那妖娆的走位实在太骚气,两个特种兵居然都没能打中他。   太乙长生殿的后院墙处,种植着不少高大树木,之前赵亮三人就是利用这些树木作掩护,悄悄靠近七宝琉璃塔的。此时赵亮极速狂奔,几个呼吸间便冲入那片林子,依着一棵大树边喘着粗气边偷偷回头观察。   眼见他有惊无险的躲进树林里,二号不禁怒骂一句,正要追赶,这时候指挥官从七宝琉璃塔中走出来,后面的五号还扛着仍在昏迷的三号伤兵。   “怎么样,干掉了吗?”指挥官问道。   四号指着赵亮藏身的地方说:“目标跑到那里去了,我们正打算追过去合围他。”   指挥官看了看那片黝黑的小树林,又瞅了瞅几个浑身带伤的部下,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今晚的行动失败,咱们立即撤退。”说罢,他快步走下台阶,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三个特种兵面面相觑,没想到指挥官说走就走,放着即将得手的目标都不管。他们略微犹豫,却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质疑命令,连忙跟在指挥官身后离开。   赵亮靠在树干上,努力控制着不住颤抖的双腿,两眼紧盯远处的那群特种兵杀手,暗自琢磨对方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他之所以没有急着攀墙逃跑,一来因为方才那一通玩儿命狂奔,难免导致自己有些体力不支,需要暂时借助树林的掩护回回力气,二来这道院墙后面的小土丘上,正有二十来名羽林铁卫等候,只要杀手们有逼近自己的企图,他便翻身而走,寻求铁卫们的保护。   然而,特种兵的举动却大出赵亮的意料,那些人不仅没有继续追杀他,相反,还转往另一个方向。赵亮顾不上全身的酸痛疲惫,朝那个方向的树木移动过去,仍旧躲在一棵树后仔细的观察。   只见四个特种兵外加一个伤员,一起来到距离七宝琉璃塔百十来米的地方,也就是赵亮最初发现他们的那个方向,几人站定之后,指挥官从背囊里取出一个盒子摆放在地上,接着又连续操作,好像是在输入什么指令。眨眼之间,那个盒子里射出一圈白光,将五个人都笼罩在其中。再下一秒,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白光笼罩中的五名特种兵,竟然刷的一下凭空消失,连同地上的盒子一起不见了踪影。   我去!穿越了?!赵亮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都不晓得该如何是好。说起来他也是堂堂反穿局特工,而且是连续两次执行穿越任务的熟客,可仍旧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到了。他略微定了定神,反复扫视周遭的环境,确信那几个人的确没有再出现,这才从树林子里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赵亮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到宝塔里去看看情况,哪怕是见到小雅和熄灯道长的尸体,那也总好过现在稀里糊涂的窘境。   只要那几个煞星不给自己来个回马枪就行,赵亮心中暗暗思索,他们再次杀回来的可能性并不高,因为像这种典型的肉穿模式,不仅对穿越者身体的损耗比较大,而且所用的时间往往也比魂穿者长的多。除非这几个王八蛋能在时空隧道里拐弯掉头,否则一旦离开,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回来!   赵亮用这个理由给自己打着气,快步回到宝塔之中。进了一层大门,他先是绕到屏风后面关闭总枢纽,然后一步三个台阶的径直冲上最顶处的房间。   顶层房间并不大,约么只有下面一小半的面积,此时屋子里面还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味道,估计是刚才杀手那枚震撼弹所留下的。赵亮小心翼翼的四下查看,赫然发现墙角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他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便看出来,那个人正是久未谋面的玉衡星。赵亮几步走到玉衡星的跟前,见她双目紧闭,身体僵直,显然已经没有了生机。赵亮兀自有些不甘心,又连忙俯下身子,先探手试了试玉衡星的颈部的脉搏,然后轻轻翻开她的眼睑,观察瞳孔的状态。一番检验,终于确认了对方的死亡。   赵亮在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尽管他和玉衡星之间,从没有过任何直接的交流接触,但是御前斗法和公子府晚宴上的两次见面,都令赵亮直觉上感到,玉衡星是一个性格硬朗、外冷内热的姑娘。   因为熄灯道长的关系,再加上联想到玉衡星被两家师门欺凌的悲惨遭遇,赵亮不禁替她感到有些惋惜和难过。他轻轻将玉衡星的双手叠放在胸腹前,看上去就好像是安然熟睡了一样,然后才站起身来说道:“实在对不住你了,没法给你入土安葬,希望你能早日投胎,开始全新的生命。如果有机会的话,也欢迎你投到我那个时代,我可以……”赵亮一时语塞,临时也想不出能够为投胎到现代的玉衡星做点什么,于是只好说道:“我可以……请你吃饭。”   说罢,他冲着玉衡星微微鞠躬,算是行了哀悼之礼。   忙乎完这些事,赵亮才终于有机会打量这个机关重重、防备严密的小小房间。这里显然是北辰老儿藏宝的地方,房间四面摆放着不少箱子,赵亮随便掀开一两个,里面装的全都是金银珠宝、铜鼎玉器。他转头看了看玉衡星身旁地上丢着的一条牛筋绳索,猜想多半是用来捆绑武功高强的玉衡星,然后将其关在这里的。   不过,像这样一间藏宝阁,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再容纳隐藏其他人,也绝不可能留有什么秘密暗道,那么在没有绳索可以借助逃生的情况下,郑卢雅和熄灯道长究竟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他走到窗旁,发现窗户仍旧是从内锁闭的,由此更加确信小雅他们并非长出翅膀飞走,不禁疑窦丛生、大惑不解。   赵亮随手拉开窗上的插销,将窗户推开,凉爽而强劲的夜风顿时扑面而来,令他感觉舒服了不少。此处位于七宝琉璃塔的最高层,故而视野极佳,以赵亮的目力,正好可以将长生殿前院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   此时,威严喧闹的大型骑兵舞阵已经完全停了下来,近千羽林铁卫全部下马,规规矩矩的站成一个大方阵。在方阵的最前面,停着几辆装饰华丽的驷马轻车,周围还肃立着不少身穿各式服装的仆从随扈。   赵亮不禁大感好奇,眯起眼睛仔细观瞧,只见那群随从围拢的圆圈中间,正有几个人在说话。   留心辨认之下,赵亮发现,那里不仅有蒙奇和北辰,另外竟然还有丞相李斯、上卿蒙毅、秦始皇身边的大太监福公公以及三五个朝中重臣,甚至连公子胡亥都来了。   这个时候,蒙毅正指着鼻子训斥侄子蒙奇,那脾气发的地动山摇,离得老远都能听到一点动静。说到激动处,老头儿竟然还把蒙奇腰间悬着的宝剑抽了出来,看样子是想当场大义灭亲。幸好李斯反应快,一把抱住蒙毅的腰,在旁边众人的好言劝说下,才悻悻然丢剑在地。   赵亮看的好笑,心道:我去,这样也行?老蒙毅的上卿官职虽然属于文官序列,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将出身啊。他爷爷蒙骜、他爹蒙武,还有他哥蒙恬,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赫赫名将?而他自己也曾经担任秦始皇嬴政的贴身侍卫,功夫差了能干的了吗?就这种级数的家伙,别说一个李斯,就是一百个李斯也拦不住他杀人呀。   尽管不止赵亮心里清楚,底下在场众人也都晓得蒙毅这是在演戏,可是既然他出面教训自己的侄子了,还有谁好意思在多说什么?尤其是北辰,直到此时才知道,眼前这位玩儿了他大半宿的年轻人,居然是大将军蒙恬的亲儿子,上卿蒙毅的亲侄子,心里早就没了脾气。   眼看既然蒙毅都这么斥责了,也等于给足自己面子,于是北辰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说东渡营急着找寻关系陛下长生大业的宝贝,心情可以理解,行为也可以原谅,今晚之事就此作罢啦。   事主都如此说,大半夜被叫起来拦架的诸位,自然也不愿再平添乱子,李斯、福公公和胡亥等人见状纷纷出言开解,说些“不打不相识、一回生二回熟的”的车轱辘话,便算今晚功德圆满了。   蒙奇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顺坡下驴的道声得罪,然后假装垂头丧气的招呼部下收兵。赵亮在上面看到分明,忽然醒悟过来:我靠,他们撤了,我也得赶紧走啊,不然回头让北辰老儿给堵在七宝琉璃塔中,那玩笑可就开大啦。   想到这里,赵亮转身便跑,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要收拾一下四处零落的子弹弹壳,此时也全都顾不上了。他一口气冲出七宝琉璃塔,脚不沾地的翻墙而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断舍离   赵亮与外面接应他的人马顺利汇合后,并没有急着赶去找蒙奇。他现在仍然有点懵圈,发愁该如何向大家交代:今天晚上不仅玉衡星没救成,《降魔图录》没抢到,反而还又往里搭进去两个人,折腾了大半夜,却闹到郑卢雅和熄灯道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尤其是小雅,她是反穿局的特工,出现任何危险都是赵亮和先秦处承受不起的损失。而且按照规矩,特工在执行穿越任务其间发生意外,同组人员必须第一时间向局里汇报。可问题是,赵亮现在该如何跟局长汇报呢?说实话,今晚在太乙长生殿的营救行动,与他们抓捕穿越者王聪的任务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赵亮为了帮助自己的祖师爷,才自作主张拉着郑卢雅一起参与的。   如果局里追究起责任来,恐怕就不是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找他的麻烦,而是风纪处直接实施逮捕,轻则把牢底坐穿,重则多半就要处以极刑了。   赵亮越想越心烦,差点就打算把蒙奇再喊回来,指挥着羽林铁卫把太乙长生殿前前后后翻个底朝天,说什么也要把郑卢雅和熄灯给找回来。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念而已。理智告诉自己,既然已经犯了一个错误,就绝不能一时冲动,为了弥补前一个过失而闯出更大的祸来。   赵亮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尽快跟总部坦白。只要能让张末局长弄清楚眼前的情况,并且通过反穿局的力量查到小雅的下落,不管什么样的责任都由他来承担好了,大不了就是挨枪子儿,总好过让自己的战友长时间处于危险之中。赵亮打开对讲机,正准备联络总部,没想到这个时候,反穿局指挥中心的呼叫声也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鹰巢呼叫小鹰,鹰巢呼叫小鹰,听到请回答。”   赵亮微微一愣,心想:我去,居然这么凑巧?若是让局里先问起小雅的事,自己再讲还能不能算是自首呢?此时,他也顾不上盘算“坦白从宽”的问题了,赶忙接通回应:“小鹰收到,小鹰收到,鹰巢请讲。”   对讲机那头,张末局长的声音显得有些焦躁:“赵亮,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局长这劈头盖脸的一问,顿时令赵亮感到有点措手不及,略微惊惶的说道:“报告局长,我……”   不待他讲完,张末局长又说道:“你先听我说,现在有个突发状况引起了我们的警觉,认为有必要马上通知你们。就在十分钟前,你之前报告的那个穿越者王聪出事了!”   “啊?王聪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赵亮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的问道。   张末略微调整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将她所说的那个突发状况告诉了赵亮。   今天早些时候,反穿局的行动组乘坐直升机赶往张垣市,奉命运转穿越者王聪的本体回总部监管控制。他们一抵达目的地,就先跟王聪的父亲取得了联系。在行动组亮明身份并说出来意之后,身为刑警队长的王稚刚立刻表示,愿意全力配合。于是,行动组接着赶往医院,在王稚刚的帮助下,将仍然处于植物人状态的王聪抬上了返回总部的飞机。整个转运行动,从出发到返回,总共用了不到四个小时,可以说是非常顺利。   然而,异变却在所有人都放松下来的时候,陡然发生了。就在王聪被行动组完好无损的运到地下十八层,与科学院的专家办完交接手续,准备把人送进低温给养隔离箱之时,一直昏迷的王聪突然毫无征兆的醒来了。   这个意外情况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不过大家很快又都镇定下来,因为按照常理,魂穿者的本体能够自然苏醒,就说明他已经从异时空穿越回来了,所以当时不管是局领导和行动组,还是科学院的技术专家,全都下意识的认为,应该是先秦处的特工人员已经成功抓捕并遣返的了王聪。   可令所有人人意想不到的是,过了十几秒钟,待王聪完全清醒之后,他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同时也是他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救救我!”紧接着,王聪便彻底停止了心跳。   当时张末局长就在现场。毕竟先秦处目前由她代理指挥,而王聪的本体又是被身处异时空的一线特工锁定的,这其中会不会存在什么疏漏尚难评估,所以向来认真负责的她,也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跑来了解情况。没想到张末才走进控制室不久,便看到了王聪由苏醒到清醒,再由清醒到死亡的整个过程。   那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在临死之前,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懊悔的神色,而那句“救救我”虽然声音不大,却令人听出了一种绝望的恐怖。张末工作多年,手上经办过的大案要案不计其数,形形色色的人物见了不少,生生死死的危机也体验了很多,可是即便这样,王聪的死状,仍然深深的印在了张末局长的脑海里。   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了!   张末立刻警觉起来,她吩咐手下妥善处理王聪的尸体,自己则转身回到了指挥中心,命令通讯科的人立刻联系赵亮和郑卢雅,此时,她已经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听完局长的介绍,赵亮的后脊梁骨都凉了,只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止不住的寒意涌上心头。王聪穿越回现实世界,就如同他当初穿越到古代一样,是他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控制的。之所以会发生逆向穿越,只能是那个送他来秦末的神秘男子搞的鬼。联想刚才他们被特种兵杀手突然袭击的危局,赵亮心中已然确定,这两件事中间绝对存在着关系!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赵亮利用读心术从王聪那里套出了有价值的情报,然后他报告给总部,总部随即展开行动,打算将王聪的本体控制起来。而在这个过程中,关于王聪的消息不慎走漏了。这可能是局里的内鬼所为,也可能是对方一直在秘密监视王聪的家人,但是不管怎样的可能性,总之那个神秘男子或是他背后的组织通过这个消息做出判断,认为王聪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漏洞,所以必须立刻弥补修复。   于是,他们两路出击,一边派遣特种兵前来刺杀赵亮和郑卢雅,以免这二人还掌握着跟王聪有关的其他线索,干脆弄死一了百了;同时,他们设法将王聪穿越回现代,又利用某种特殊的手段,保证他一回去就死,彻底斩断了这条隐患。   而王聪在回到现实世界前,也肯定已经从那些人身上知道了他接下来的悲惨命运,所以才会一清醒便呼喊救命。   卧槽!这他妈也太狠辣了,居然搞的这么夸张!赵亮眼见事态诡异严重的程度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于是不再有丝毫顾虑和犹豫,赶紧把刚才遭遇袭击的事情,从头到尾给张末讲述了一遍。   张局长听说竟然有特种兵杀手穿越到异时空去刺杀赵亮他们,而且连郑卢雅也失踪了,立刻紧张起来。她让赵亮暂时不要离线,稍微耐心等待一会儿,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只听张末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赵,我刚才命令烧脑计算机调集全部算力,对秦末汉初的历史节点做了一次全面扫描。结果显示,目前你所在的那个时代中,除了项少龙之外,就只有一个穿越者了。”   “一个穿越者?”赵亮闻言一愣:“那是指我吗?”   “没错,就是你。”张末说道:“所以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在郑卢雅的身上,再次发生了类似特工流星的事件。目前她已经不在那里,而是于时空隧道中失踪了。”   赵亮听得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难以置信的说道:“我靠,不会吧?!跟流星一样?”   张末并未在意赵亮用词的不敬,而是命令道:“小赵,你现在的处境仍然非常危险。为避免发生不测,你必须尽快启动郑卢雅之前那台穿越航行机的自毁程序,然后返航回到现实世界。”   赵亮知道局长的命令不容置疑,连忙答道:“明白,我立刻去启动航行机自毁程序,确认无误后实施返航。”   说罢,他关闭对讲机的信号,然后飞身上马,在众铁卫的保护下径直奔向徐福的道观。等到了地方,东边的天际已经微微泛白了,赵亮看见徐福和蒙奇等人此时全都守在道观的大门口,正等着他回来,甚至连思雪也担心的一夜没睡,跟着众人一起翘首相盼。   赵亮催马来到近前,还未及落鞍,就听徐福吃惊道:“我说仙长,怎么只有您老一个人啊?我师兄呢?郑仙姑和玉衡星呢?”   蒙奇也大感愕然:“没救出来吗?还是说情报有误,玉衡星不在那里?”   赵亮拿出一路上想好的说辞,故作轻松道:“哦,情报没有问题,只是晚了一步,玉衡星惨遭北辰老儿的毒手啦。”   说着,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继续安慰徐福道:“你不用瞎担心。我们见玉衡星已经香消玉殒,便打算抽身回来,没想到天庭使者忽然现身,说仙姑下凡的期限已到,需要立刻返回天界。正巧你师兄在场,也是有仙缘之人,所以仙姑便带着他一起上天,准备游历些时日再回来。”   “啊?游历?上天?”徐福等人闻听此言,都难以置信的瞪着赵亮:“你……你不是哄我们玩儿呢吧?”   赵亮目前在这个时代最担心的,就只剩下他亲手促成的徐福东渡一事了,赵亮不愿看到因为郑卢雅和熄灯不知所踪的意外状况,动摇了徐福蒙奇等人出海东渡的信心,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瞎吹道:“是啊,熄灯道长有缘上天游历,此乃天大的福分造化,难道本神仙还会骗尔等不成?”   “我的娘!此等好事我又没赶上!”站在一旁的小黑率先抱怨道:“每次你们都不叫我,这次又不叫我!”   徐福也有点将信将疑:“哦,小道怎敢怀疑仙长,只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我……我师兄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听他这么问,显然还是不信赵亮的那套胡诌。赵亮心道:你问我,我特么问谁去呀?不过既然昏暗派能延绵千年,而开山大弟子小黑现在还根本指望不上,所以想来熄灯道长也是个福大命大之人,终究会平安归来,继续统领门派。想到此节,赵亮心下稍安,淡淡道:“你呀,根本用不着操你师兄的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将东渡所需的一切尽快准备周全,如此我也才能放心离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向天再借五百年   一听赵亮说什么“放心离去”的话,众人纷纷大惊失色,连忙追问缘由。赵亮顺着方才的思路继续瞎编:“那位来接郑仙姑会天庭的使者说啦,我在人间的使命已经完成,也到了要返回仙界的时候啦。你们别忘了,我可是天上的水瓶星宿下凡,正儿八经有编制的活神仙,总不好一直留在凡人堆里混日子吧。”   徐福闻言略一拱手,问道:“仙长的话自然有理,只是不知您何时启程呢?”   “顶多一两个时辰吧,没办法,上面催的急。”赵亮答道。   听说小国师一两个时辰后便要登天,思雪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那份眷恋之情,也顾不得旁人什么眼光,直接扑进赵亮的怀里,哭的好似梨花带雨一般:“赵郎,赵郎,奴家舍不得你,求你不要走啊。”   长青在旁边劝道:“思雪姐姐莫要悲伤,仙长重返天界,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啊。”说着,自己也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   赵亮轻轻搂着思雪,抬眼环视众人,发现大家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眼圈泛红的模样,连忙宽慰道:“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长青说的对呀,我这是升仙,又不是去死,别弄得如此悲伤啊。”   思雪紧紧搂着赵亮的腰,抽泣道:“我知道你是升仙,可就是舍不得嘛。你走了,我也不想独活人间了。”   “千万别!”赵亮被吓了一跳,赶紧哄她道:“你可得给我好好活着,说不准哪天我奏明玉皇大帝,还能下凡出个差什么的,到时定要与我的小思雪相会。”   思雪听他如此说,感觉稍微好些,又道:“赵郎,思雪是奴家从艺时所起的花名,以后你要来人间找我,须记得奴家的真名才好。”   赵亮好奇的问她:“哦?你的真名是什么?”   思雪羞赧道:“我的家在会稽郡,向来以养蚕织布为生,所以阿母给奴家起的名字叫——织女。”   我去!织女?!赵亮大感意外,心中暗道:我是牛郎,她是织女,这尼玛也太巧了吧?难道那个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是打我们这里演变而来的?   思雪好奇的看着赵亮,不知道他为何听了自己的名字会微微发愣,正欲开口相询,只听徐福说道:“请仙长放心,思雪姑娘是您在凡间的眷属,亦算是我等的半个师母,我们必会悉心照顾,等您再次临凡与她相会。”   赵亮回过神来,点头道:“嗯,我正想说这事呢。拜托你东渡的时候带上思雪一起,不然留她自己在咸阳,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绝对没有问题,”徐福连连点头:“只要思雪姑娘不怕旅途劳苦,小道自当遵从仙长之命。”   蒙奇也说道:“国师大人放心,末将一会儿便回府中,向家母秉明此事,请她老人家拨给二十名侍女,随我等一起出海东渡,专门在路上伺候思雪姑娘。”   赵亮见如此安排非常妥当,又闻言安慰思雪几句,直到她慢慢止住哭泣,才又对徐福说道:“距离你们东渡的日子已经不远,千万记得我当初跟你交代的那些事,保持信心,勇敢面对未来。”   徐福知道赵亮是在暗示提醒自己,此番寻访仙山不过是一个幌子,最终的目标是要在化外之地,建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不禁微微颔首,郑重的说道:“仙长,您指点弟子的那些话,我都牢牢记在心间,不敢有丝毫遗忘。东渡大业,必定成功!”   赵亮心领神会的笑笑,一拍肚子说道:“好啦,咱们别光傻站着了,快去准备些好吃的,我都要饿死了。”   众人闻听此言,这才想起小国师折腾一夜,到此时恐怕早已经饥肠辘辘,于是赶紧簇拥着他走进道观,安排丰盛早餐供他享用。   赵亮趁着道童们忙碌准备,独自溜到后院,找到藏在隐秘处的时空穿越航行机,按照操作手册上的步骤,启动了设备自毁程序。   看着航行机逐渐解构分化,如同沙尘般慢慢飘散在风中,赵亮不禁又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小雅,心里分外焦躁难过。他暗暗下定决心,不管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也一定要亲自把小雅给找回来,哪怕是为此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待航行机完成自毁程序,终于消失不见后,赵亮便打算联系总部汇报情况,没想到正在此时,徐福和蒙奇二人忽然联袂而来,脸上的神情都显的有些焦急。   赵亮暗叹一声,问道:“看你们这副模样,恐怕这早餐又吃不成了吧?”   蒙奇听他这么说,顿时想起在井口镇时,也是准备好早饭后遇到事情,害的赵亮饿了一上午的肚子,于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实在对不住您啦,的确如此。刚才宫里来人,说陛下召见小国师,请您现在速速入宫面圣。”   赵亮闻言一愣,没想到秦始皇这个时候要见自己,心中暗暗思量,会不会是与昨晚大闹太乙长生殿有关。蒙奇好像看出了他的担心,说道:“大人不必过虑,方才末将已经跟传旨内侍打听过了,应该不是为了昨天的事情。”   徐福也道:“这几天陛下一直卧病在床,今天略有好转,估计是惦记着仙山海图,所以才急着召见仙长。”   赵亮点点头,心道:正巧,走之前再跟秦始皇见见,也好把东渡之事再敲实一些,免得中间出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挥手,招呼徐福和蒙奇随他一起去往道观的前院正堂。到了那里,早有恭候多时的太监迎上来,言明陛下只传见小国师一个,其余人等不必随行。   赵亮道声遵命,又嘱咐众人几句,然后便登上宫里派来的马车,在内侍的引领下,径直去往咸阳大皇宫。   进了宫门,马车并没有停步,也没有向往常那样直奔朝堂正殿,而是沿着右侧的宫墙,七拐八绕的进了后宫。赵亮心下稍疑,不知道嬴政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他悄悄施展窥心大法,想从内侍太监那里看出些端倪,可没想到那几个家伙也不清楚眼前的状况,所以只好无奈作罢。   就这样,赵亮端坐驰骋在后宫的马车上,稀里糊涂的来到一座宫殿前方才停下。只听引路内侍说道:“小国师大人,陛下的寝宫到了,请您入内见驾。”   赵亮一听说此处竟然是秦始皇的寝宫,心中更是觉得今天非同寻常。要知道,能有资格在内廷寝宫受到皇帝接见的,那绝对是天子近臣一类的亲信之人,秦始皇如此安排,直接说明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在内侍的殷勤指引下,赵亮拾阶而上,穿过两道大门,终于进到了这千古一帝睡觉的地方。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秦始皇寝室中的陈设非常简单,除了地方大了许多,其余竟然跟徐福那屋也没啥区别。屏风、卧榻、书架、香炉、还有几道厚重的幔帐,其他便再没什么了。   此时,秦始皇正盘腿坐在卧榻上,凑着跟前的小桌,批阅竹简奏章,旁边地上还摞着一大堆竹简卷册,也不知道是已经批好,还是尚未来得及审阅。   见他进来,秦始皇用手中毛笔指了指对面的软垫,说道:“小国师稍安勿躁,待朕忙完了这份奏章便好。”   赵亮连忙客气,然后学着秦始皇的样子盘腿坐在他对面。旁边伺候的太监见状,连忙提醒赵亮,在陛下面前当持跪坐之礼,未等赵亮改换坐姿,秦始皇又道:“不妨事,小国师自便好了,在这里不用讲那么多规矩。内侍,此处不用你们伺候,权且都退下吧。”   众内侍齐声答应,鱼贯而出,偌大的寝宫里,便只剩下秦始皇和赵亮二人。赵亮手扶膝盖,默默看着对面的秦始皇,只见他双目盯着竹简,神情极为专注,面色间却透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倦怠,显然休息的不好,身体也透支的厉害。   秦始皇在奏章上刷刷点点的写了不少字,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两遍,这才满意的将其卷好,放在身旁的竹简堆上。他见赵亮正盯着自己出神,于是微微一笑,说道:“小国师是不是在想,这皇帝也没什么好当的,累得像狗一样?”   赵亮被秦始皇说中心事,不好意思的笑笑:“陛下确实太操劳了,还应保重龙体才是。”   秦始皇闻听此言,轻轻的长吁一口气,并没有接赵亮的这句话,而是问道:“小国师,你可知道,朕为何一心要求取长生之术吗?”   赵亮被他问的一愣,正欲打算利用读心术探探对方心中的标准答案,可是转念又打消这个想法,尝试着说道:“陛下胸怀大志,威震八荒,想再跟老天借上五百年,好真正实现心中的理想。”   “哈哈哈,知朕者,唯赵亮仙长也!”秦始皇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不禁拊掌大笑:“世间的凡夫俗子皆以为朕是贪生怕死之辈,更有酸腐儒生恣意诽谤,说朕荒淫无道,乞求长生之术为的只是要享尽荣华富贵。哼,真是夏虫语冰,可笑至极!”   他略微顿了顿,苍白的脸上泛起些许红晕,本有些困倦无神的眼睛此时也明亮了许多,继续道:“仙长,你可知道,朕的理想是什么吗?”   “想必……想必是一统寰宇、功盖古今吧。”   “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秦始皇笑道:“仙长啊,想我堂堂的华夏大地,自朕之前,千百年来却从未有过真正的大一统。无论是三皇五帝,还是夏商两周,尽管历朝历代明君贤主辈出,可终日是群雄割据,各自为政,黎民百姓只知道有诸侯主公,却不明白什么是家国天下。长此以往,我华夏一族终究会变成一盘散沙,再无任何凝聚力可言。朕十三岁继承大位,数十年励精图治,未敢有丝毫懈怠,终于平定六国,统一华夏,推行郡县法制以取代王侯封地,书同文、车同轨、均定度量衡,为的,就是让我们这个民族能够紧紧的凝聚在一起,给万世子孙奠定傲睨寰宇的根基!”   赵亮这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秦始皇讲述自己的宏图伟愿,第一次感受到这位伟大的君主对整个民族那种深深的感情和期望,不禁有些热血沸腾,顺嘴说道:“陛下放心,您的愿望终究可以实现!两千年后,华夏子孙仍旧血脉相连,团结一心,自信自豪的屹立于天地之间!”   秦始皇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又开心道:“哦?仙长居然有此等见地?你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既然这么说,想来断然是不会有错的。两千年啊,也不晓得朕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亲眼看到盛世来临?呵呵,不过,眼下朕还是希望能多些寿数呀,这天下一统,尚有诸多事情要一一办好,否则又岂能放心呢?”   赵亮心中暗自凄然:原来秦始皇追求长生,并非完全是贪图世间荣华,更多的还是一个超级工作狂的执念。他想多活几天,竟然是为了要多干些事,好让这来之不易的天下一统更为牢靠扎实。不过,任何人都逃不出自然规律,而秦始皇的梦想也自会有后面一代代的中国人去努力实现。   秦始皇不晓得赵亮在想什么,见他不言语,还以为又是天机不可泄露,于是转了话题道:“说起前知五百年,朕还正想跟小国师念叨一些事呢,你来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见故人   随着秦始皇的话语,赵亮连忙回过神来,望向对方手指的地方。只见寝宫东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人物绣像,单看那布帛的陈旧程度,就知道它年代久远,是一件古物。   只听秦始皇说道:“这副绣像原本藏于大秦皇族地宫,一直少有人问津。前阵子你在御前斗法之时提起嬴氏边军,朕就突发奇想,将它拿出来挂着了。你看看,是否认得绣像上的人物?”   赵亮定睛观瞧,只见那位绣像人物虽然线条简单,但是寥寥数笔极为传神,竟然是一位戎装女将军的模样。他略微有些奇怪,尽管自己从未见过这名女将,却隐约有一种似曾相识、非常熟悉的感觉。刹那间,赵亮反应过来,尽管容貌无法辨认,可是女将身上的铠甲装饰却太眼熟了,因为那正是他曾经亲自穿戴过的!   “我靠,这是郑妮?!”赵亮惊呼道。   秦始皇没听懂什么是“我靠”,但仍旧笑吟吟道:“哈哈,仙长果然了得,竟然真能认出此人的身份。没错,她就是西周郑桓公的义女,咸林军大统领,我嬴氏边军历史上最优秀的统帅之一——郑妮大将军!”   赵亮心中一阵狂跳,此时能目睹郑妮的绣像,立时涌起了一种亲切感动的情绪,既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好友,又像是回看自己的前世一般。   秦始皇继续说道:“朕今天请你来此,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让你一起瞻仰这副绣像,圆了朕告慰先祖的心愿。我大秦开国君主秦襄公,当年也算是郑妮的副将,作为嬴氏族长协助她执掌边军,抵御西戎的侵扰。后来出于种种原因,先祖他老人家与申侯申子言联手,推翻了昏聩不堪的幽王,进而辅佐平王开创了东周数百年的基业,同时也奠定了我秦国的诸侯地位,如此才有了朕今天的大一统。不过,由于此事关系到秦氏边军在那时候的立场,所以各方皆有顾虑,故而并未将实情记入史册,只在大秦皇族秘典中做了详尽的描述,并于嬴氏国君间代代相传。那天御前斗法之时,仙长一语道破,但又在关键地方为朕保住了颜面,为我大秦皇族保住了颜面,朕还是要谢谢你的。”   赵亮连忙说:“陛下恕罪,我当时也是口不择言,险些闯下大祸,幸好您宽宏大量,不跟我计较。”   秦始皇摇了摇头:“唉,说什么宽宏大量。如今朕回头看这段历史,同样也有无奈的感觉。历史这东西,虽然都说留待后人评说,可是如果不亲身经历,谁又能评说得了呢?先祖固然有做的不对之处,但毕竟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到今天朕也受了无穷的恩惠,再没有任何资格去评说祖辈的是非。当然,也谈不上对仙长宽宏大量。唯今只求一样,请仙长万万替我大秦继续保密,就让这段历史如同郑妮的绣像一般,永远尘封在地宫深处吧。”   赵亮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郑重道:“请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再不对任何人讲起。不过,其实您也不必专门嘱咐,因为我即将要离开了。”   说罢,他便顺势将返回天界的谎话,又拿出来把秦始皇忽悠了一顿。听说水瓶星赵神仙即将升天,秦始皇立刻有些茫然无措,问道:“仙长飞升,可喜可贺,只不过,关于朕的长生之事……”   “长生的事情你放心啦。”赵亮语气轻松道:“我已经把徐福东渡寻访仙山的计划安排的妥妥当当,只要日子一到,他们便扬帆出海,定能为陛下求得长生不老的仙药。只是,在这之前切莫出什么岔子才好。”   秦始皇闻言,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小国师的担忧,朕心里有数。今天的另一个目的,也正是要谈论此事。无论是乾坤淬金炉被毁,还是熄灯道长血洗四方山,无论是白云凡一家惨遭昆仑派灭门,还是嫁祸熄灯不成反让宫羽博自首,甚至连同昨天晚上你和蒙奇大闹太乙长生殿,朕其实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大国师一向独得朕的恩宠,难免骄纵霸道,但他毕竟也是兢兢业业为朕炼丹,所以还请你们高抬贵手,不要对其赶尽杀绝。朕也可以向你保证,北辰今后不会再与你们为难,即便是小国师登仙而去,他也与徐福秋毫无犯。”   赵亮心道:我尼玛,原来之前所有的事情,这秦始皇都是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啊,难怪他小小年纪便能扳倒权倾朝野的吕不韦和嫪毐,长大之后更加了不得,硬生生把齐楚燕赵魏韩六国扫荡干净,进而统一天下。他们和北辰之间这点明争暗斗,在秦始皇眼里就如同儿戏一般,之前连问都懒得问一句。眼下估计是担心东渡大事受到干扰,这才出面找自己把话挑明,以暂时平息大小国师之间的矛盾。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秦始皇说道:“陛下言重了。只要大国师不干扰徐福东渡,我本来就没打算与他为敌。”   秦始皇满意的笑道:“原先朕还担心你不肯善罢甘休,但是没想到刚才得知小国师竟要重返天庭,想来也不会再被人间俗事纠缠了道心。如此,朕便无忧了。”   赵亮顺嘴又说道:“对了,陛下,说起我升天之事,正巧还有个小忙想请您看顾。”   “哦?居然还有用得着朕的地方?”秦始皇好奇道:“小国师尽管讲来。”   赵亮回答:“我来觐见之前,已经跟徐福等人道过别,有关东渡之事,该交代的也都全部交代好,所以一会儿返回天界,无甚留恋。只有一件还未及安排,那就是我这个肉身。此番下界临凡,我借用了咸阳附近的一个普通乡民的身体,他本名叫做牛郎,是位老实巴交、心地善良的年轻人,家中并无其他亲眷,在世上孤苦伶仃。我一旦离开凡间,身体便又归他所有,也不知道他还能记得多少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想想也是可怜。所以,能否劳烦陛下,给牛郎另外安排一处容身的地方,可以让他无忧无虑的过完后半生?”   闻听此言,秦始皇略作沉吟便爽快答应:“嗯,朕知道你的心意了。牛郎只是普通人,不懂仙方法术,故而也就不能跟着徐福一起东渡,更无法再胜任小国师之职。这样吧,他既然有功于仙长临凡,那就不如多给些奖赏,朕在巴蜀之地赐他千亩良田和一百仆从,让牛郎从此改名换姓,在偏僻乡下过过富家翁的日子,你看如何?”   赵亮喜出望外,说道:“那可太好啦!我替牛郎谢谢陛下的恩典。”他站起来对秦始皇深深一拜,感觉心里的又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秦始皇满不在乎的呵呵一笑,接着又问起仙山海图的事,赵亮连忙把编好的故事讲述一遍,并称已经将海图交给徐福妥善保管,可保证在出海之后顺利使用。秦始皇听完感到非常满意,连连夸赞赵亮和蒙奇等人办事得力,没有辜负他的一片期许。   赵亮又谦虚了几句,忽然想起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既然这里的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东渡之事也更加夯实,接下来还得抓紧联系总部,尽快返回才成,于是便向秦始皇提出想借宫中一处清净的地方,好完成最后的飞升。   秦始皇知道小国师即将要离去,便依依不舍的从软榻处站起身来,上前握住赵亮双手,深情款款的说道:“仙长,倘若徐福真的给朕找到了仙山仙药,得以长生不老,那么咱俩说不定还有机会再重逢呢。”   《史记 秦始皇本纪》中有载: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   公元前211年,即秦始皇三十七年的十月,大秦皇帝嬴政自咸阳出发,开始巡游天下的旅程。在随行的人员当中,不仅有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等一众文官武将,而且公子胡亥也破天荒的得到了秦始皇首肯,有幸随驾同行。   第二年,由徐福所率领的三千童男童女,以及数千工匠、技师和大秦军兵,也踏上了东渡寻仙的征途。   就这样,两路规模庞大、目的却绝不相同的人马,一前一后出发,水陆方式并行,开始了各自的命运之旅。   公元前210年七月,秦始皇积劳成疾,同时因为长期服用术士丹药,导致体内丹毒爆发,病死于沙丘平台。中车府令赵高怂恿李斯,篡改了传位大公子扶苏的诏书,改立公子胡亥登上皇位,史称“秦二世”。   几乎与此同时,徐福依照仙姑绘制的航海图,经过近半年的艰辛航行,一路来到东海“倭国”,也就是现在的日本国九州岛。此处平原广泽,气候温润,极适合居住生存。徐福心中记着水瓶星仙长的忠告,便谎称奉皇帝之命留守仙岛,遂带领近万手下就在日本扎下根来,从此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王侯生活,也因此侥幸避过了秦二世胡亥和赵高当权,以及之后烽火连天的楚汉相争。   随同徐福一起抵达日本的蒙奇,尽管十分想念故土,可是无奈王命在身、军令如山,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他也只好率领羽林铁卫恪尽职守,在这新天地中继续为大秦开疆扩土。几年的时间里,蒙奇只带着区区五百铁骑,便连续横扫日本四岛大部分的疆域,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的日本好像也确实没什么人。   与徐福和蒙奇不同,小美女思雪则过上了另外一种生活。由于她曾是赵亮仙长的女人,所以在整个东渡队伍之中,地位非常尊贵,不仅有二十个奴婢侍女伺候,而且还得到蒙奇将军特别关照,又调派了五十名羽林铁卫给予保护。再后来,已经在日本称王称霸的徐福,还又专门划出大片土地、河流、山川和森林,作为思雪的封地,供养其生活。   尽管身份高贵、衣食无忧,可是思雪仍旧常常想念着心上爱人,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为了寄托忧思,她命令自己封地之中所有高大英俊的男人,统统改成了小国师的名字。当然,“赵亮”这个尊号是不能乱用的,所以改的只是仙长俗家姓名。也就是说,所有帅气的、能讨女王喜欢的男人,都得改名叫“牛郎”。   没想到,小思雪当初定的这个习俗,竟然传了两千多年,跟徐福所开创的日本“弥生文化”,直到今天还对后人有着深远的影响。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归   “赵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额……还好吧,就是头有点晕。”   “你看我的手指,这是几根?”   “六,六根?”   “……”   医生转过脸对身旁的张末局长说道:“这位小同志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   “这还叫正常?!”张局长难以置信的问道:“都把两根手指认成六根了,要么是眼花,要么是嘴瓢,这可都不是什么正常的迹象啊。”   医生淡淡的说:“半年内,他来来回回魂穿了四次,还没有疯掉就算是正常了。”   躺在低温给养柜里的赵亮也有点不乐意了,抗议道:“我说大夫,好歹您也得给我做个全面身体检查,然后再疗养半年什么的才行吧?合着你拿两根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就算完事啦?这……这也有点太草率了吧?”   张末听他的声音亮若洪钟,不仅逻辑缜密,而且还能考虑到疗养的事情,转而也同意医生道:“嗯,大夫,我看你说的没错,赵亮同志身体素质优越,应该……不,肯定完全没什么问题。”说着,她又转身对旁边的助理吩咐道:“给他穿上衣服,来我办公室报到。”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房间。   直到此时,赵亮才意识到自己正一丝不挂的泡在低温柜的营养液中,只有脸部露在水面之上,连忙用手捂住隐秘处,心道:我靠,张末局长怎么如此豪放啊,居然堂而皇之的占我这个小鲜肉的便宜!   在医生和助理的帮助下,赵亮擦干身子,换上了一套干净清爽的作训服,这才离开专门针对穿越人员的给养中心,前往位于地下十八层的局长办公室。   此刻正好是午餐时间,宽大的地下通道里,来来往往都是去用餐或休息的特工人员,大家看到赵亮,无不偷偷的指点议论,脸上尽是强忍着笑意的痛苦神情。偶尔迎面遇上几位女性探员,甚至还俏脸绯红,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他几眼。   赵亮心中不禁暗自纳闷,只是苦于刚刚穿越回来,脑袋还略微有些昏沉,无法展开窥心大法探查原委,故而只能好奇的询问局长助理,为什么人们会对自己有如此反应。   局长的助理是位年轻小伙儿,估计也是刚来反穿局不久,所以对赵亮非常客气:“哦,师兄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们都曾有幸聆听过您的现场直播呀。”   我尼玛?!赵亮心中顿时凉了半截,险些就要转身逃跑:完了完了完了!这回可真是没脸做人了!敢情整个反穿局上上下下所有特工,现在都知道我赵亮是何许人也啦!我天,以后还怎么在局里抬得起头啊!   只听小助理又笑着问道:“哎,师兄,那位跟您联袂出演的女孩儿是叫思雪吧?她长得很漂亮吗?比起你们先秦处的郑师姐如何?”   赵亮正大感窘迫,忽然听到对方提起郑卢雅,心中又不禁一沉,瞬间不晓得该如何接话,只好含含混混的嗯了几声。   小助理感觉赵亮不太想谈这个话题,于是便不再言语,领着他径直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看到赵亮进来,张末局长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示意他也坐下。赵亮连忙上前拉开局长桌子对面的小转椅,规规矩矩的坐好。   张末先递给赵亮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支,说道:“这趟任务辛苦你了。碰上这么多意外情况,怎么样?还能承受的住吗?”   赵亮接住局长扔过来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着烟卷,听到她问话,来不及吸上一口,便赶紧回答:“报告局长,我……我还好的。”   张末点点头,又问道:“你把郑卢雅失踪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再给我详细的讲一遍。”说着,她取出一支录音笔,打开放在了赵亮的面前。   赵亮猛嘬了一口烟,一边回忆,一边将七宝琉璃塔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事无巨细的给张末描述了一番。张末听得非常认真,全程没有提过任何一个问题,只是专注的接收着赵亮的信息。   等到赵亮全部讲完,张末才开口:“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营救那个叫玉衡星的古人吗?”   赵亮知道迟早也绕不开这个关键,只好把心一横,语带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张局长。这件事情纯粹是出于我的私心。因为熄灯道长和我们处长有着很深的渊源,所以我不忍心看他自己去冒险救人,才擅自决定,带着小雅一起参与了行动。”   “你们处长?屠四海?”张末听得大惑不解:“熄灯道长和屠四海有什么渊源?难道是他祖宗吗?”   赵亮挠挠头:“差……差不多吧。熄灯道长是我们处长的祖师爷。”   张末局长闻言愣了一会儿,忽然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熄灯道长,就是道家昏暗派的开山祖师?”   赵亮听她这么说,也不禁有些意外,反问道:“啊?您怎么也知道昏暗派?”   “我当然知道了。”张局长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处长出身道家昏暗派,他的那个鬼读心术就是来源于此。知道屠四海这些藏头露屁股的事情,对于我这个搞情报的人而言,是很难的问题吗?”   赵亮顿时大感尴尬,连说“不难不难”。只听张末又喃喃自语道:“原来熄灯道长竟然身在秦末,这倒是蛮巧的。要照这么说,果然是屠处长指示你们这样做的喽?”   “不不不,跟处长没有任何关系。”赵亮连忙解释:“这全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您想啊,我们处长都被停职了,怎么可能给我们指示。”   张末幽幽的瞥了赵亮一眼,哼道:“小毛孩子,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是怎么知道屠四海被停职了?又怎么晓得他的师门是昏暗派,而祖师爷就是熄灯道长呢?”   赵亮被张末这一连串的质疑当场给问蒙了,眨巴眨巴眼睛,愣是没能找出妥善应对的说法来。   张末忽然目光一闪,沉声道:“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也加入昏暗派了?千万别打算对我说谎,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局长的样子把赵亮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反应极快,不答反问道:“您怎么会这么想?”   “那还用说吗?”张末仍旧紧盯着赵亮:“即便是屠四海让你协助熄灯,也不可能轻易将昏暗派的事情全告诉你。除非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把你拉进去了。”   高,实在是高。赵亮心中暗道:局长不愧是局长,凭着只言片语便联想到了这么多事情,而且还八九不离十,说起这股精明劲儿,小雅还真跟张末局长有点像呢。   一想起郑卢雅,赵亮的心忍不住又揪了一下,旋即感到分外沉重,以至于面对局长的追问,他忽然有点兴不起任何狡辩的念头,遂承认道:“是的,屠处长确实亲口告诉了我有关昏暗派的事情,而且还传授了我几招功夫。”   “我靠!”张末闻言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问道:“难道你也学会读心术了?!”   窥心神魂大法的上半卷是赵亮现在最大的法宝,他可不想跟屠老头儿一样,弄得天下皆知、人人畏惧,于是再次坚守自己的底线道:“怎么可能啊?读心术那么厉害的功夫,岂是说学会就能学会的。局长,您老太抬举我了,呵呵呵。”   张末身为反穿局一把手,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根本不理会赵亮这套把戏,沉声道:“我说你怎么能套出王聪的底细呢?原来是深藏不露啊。怎么着?赵亮,还想在我面前耍花腔吗?”   赵亮心中暗叫厉害,同时又有点着急,自打返回现实世界之后,由于穿越时空所产生的副作用,使自己的灵觉一直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头痛欲裂、昏昏沉沉,所以这会儿也无法使用读心术来探查局长的心思,以至于应付起对方的盘问,颇有些进退失据的感觉。   见赵亮一时间没有答话,反而捂着额头一脸痛苦,张末也知道他这时还没有完全从穿越伤害中恢复过来,于是便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架势,不再纠结道:“得啦,我知道你也不肯轻易承认。反正呢,技不压身,我也不会因为你可能掌握了读心术,就把你怎么怎么样。只是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对我如实回答,这是纪律,也是你身为特工人员的本分,你明白吗?”   “什么问题?”赵亮见局长这话说得非常郑重,于是忍了忍头痛,认真道:“请您放心,我的忠诚经得住考验。”   张末道:“那你跟我说实话,屠四海是不是联络过你们,他都说什么了?”   赵亮没想到对方又一次提起这件事,知道局长不搞清楚绝不肯善罢甘休,于是斟字酌句的答道:“屠处长确实跟我们通过话。那个时候我和小雅正在井口镇搜索流星,屠处告诉我们两人,他怀疑局里出现了内奸,而自己也被莫名其妙的停职,所以冒险给我们提个醒,让我们注意自身的安全。现在看来,处长之前的警告确实是有先见之明,只可惜我并没有听进去,麻痹大意了。”   他这番话讲的合情合理,非常巧妙。要知道,世界上最稳妥的谎言,并不是凭空编造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实,而是将重要的内容隐藏在真实发生过的情况之中,如此才能掩盖核心的意图。赵亮并没有把屠四海连张末局长都不相信的话讲出来,更没有提及局里有不少同事跟屠四海一样,都对黄金十二星宫的计划产生了质疑,所以这不能算是欺骗,而仅仅是有针对性的隐瞒。   张末显然接受了赵亮的说法,点头道:“屠处是咱们局里的老前辈,当然对各种异常现象有着更为敏锐的直觉。不过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还不能让他回到岗位上,这既是为了大局,也是为了他好。所以你也不用瞎担心。”   她略微顿了顿,好像是有感而发的说道:“不过从老屠的种种反应来看,他的确是非常看重你的,由此可见,作为部下,你在先秦处处长心目中的分量,还真不是郑卢雅和王啸思能相提并论的。而且,朱顾问也曾对我说起过,觉得你这孩子虽然很年轻,但是绝非寻常之辈,搞不好将来反穿局的命运就要系在你的身上。我和朱顾问相识多年,知道他是那种天资聪颖、心气高傲的人,从来不肯轻易把谁放在眼里,可是却唯独对你另眼相看,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啊。”   赵亮听得一脸蒙圈,不明白张局长为何忽然话锋一转,对自己如此夸奖,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领导,您这么评价,我实在是……实在是有点飘啊。”   张末没有理会赵亮的反应,继续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和朱顾问,与昏暗派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渊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渊源   张末思维跳跃的实在是有点快,赵亮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局长的节奏。刚刚还在追问屠四海是否偷偷联络过他,紧跟着就谈起屠处长和朱老师都对他非常看重,现在倒好,还没等赵亮飘起来呢,话锋一转,竟然提及自己和朱老师还跟昏暗派有段渊源。   不管怎么说,赵亮他也算是半个昏暗派的弟子,一听局长这么说,立刻来了兴趣,连忙问道:“啊?您居然也跟昏暗派打过交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末局长的目光转向了旁边墙上挂着的油画,整个人都好像逐渐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中,少顷,她淡淡说道:“朱顾问之前有跟你说起过我们的事吧?”   “嗯,有的。”赵亮觉得既然朱老师并没有刻意提醒过自己要保密,承认也就无妨了:“朱老师的身份来历,我都听他亲口说过,还有您,就跟那个电视剧差不多。”   赵亮怕隔墙有耳,所以不敢讲的太细,故意用“电视剧”三个字暗示那段穿越明朝时空的历史。   张末点点头,继续道:“当年我和他因为靖难之变,被燕王的大军困在南京。危急关头,曾经那些信誓旦旦、言必称忠心的文武百官们,却都一个个的背叛了他,要么打开城门迎接朱棣,要么躲在家中冷眼旁观,令我们走投无路,眼瞅就要被气势汹汹的叛军绞杀。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在最为绝望的时候,一直跟我为敌的人反倒伸出了援手,将我和朱允炆解救了出来。”   “您说的那个人就是昏暗派的弟子吗?”赵亮奇道:“那为何又说他一直与您为敌呢?”   张末像是想起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对赵亮说:“让我猜猜看,那个熄灯道长刚见到你的时候,是不是也差点要生吞活剥了你呢?”   赵亮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熄灯头次见到赵亮,就认定他是来自异域的妖孽,险些用那个倒霉的小铜钟把赵亮给敲得灵魂出窍,如此想来,穿越到明朝的张末局长恐怕也是碰到了同样的待遇吧。   张末看赵亮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心领神会的表情,笑道:“昏暗派的人全都是铁憨憨啊,只懂得认死理儿。我跟那家伙解释了无数遍,我只是一个不小心穿越了的现代人,并不是他说的什么妖魔鬼怪,可他就是不信,唉……”   “既然如此,他为何又会救了你们呢?”   “你的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很想问他。”张末摇头道:“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不过,我之所以和你谈起此事,不仅仅是想向你表明我与昏暗派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想提醒你另一个可能性。”   赵亮不明所以的挠挠头,等待局长继续讲下去。张末秀眉轻蹙,边思索边说:“你知道吗?当初我和朱允炆之所以能回到现代,靠的就是昏暗派的帮助。我刚才所说的营救,也就是帮我们两个人从重兵围困的皇宫里脱身,并非是指拼死杀敌突围,而是直接进行了返回穿越。”   “我靠!直接穿越?!”赵亮腾地一下站起身:“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张末仿佛早就预料到赵亮会如此惊愕,所以对他的反应毫不在意,说道:“那人是怎么做到的,我并不清楚,但是既然他能做到,我相信他的祖师爷同样可以做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亮眼珠子滴流一转,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说,小雅之所以会在七宝琉璃塔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是因为熄灯道长带着她穿越了吗?”   “这个可能性很大。”张末点点头:“我也是刚才听你说熄灯是昏暗派的开山祖师,才会联想到这种情况的。昏暗派是道家历史上一个非常厉害的门派,他们的弟子行事低调,但是法术手段却极为高明,能人异士更是层出不穷。我想,他们一定是掌握了某种超出科学范畴的本领,可以触发类似时空航行的条件,进而实现穿越。不过,幸好这个门派还算是一支正义的力量,名字虽然昏暗了点儿,但是言行举止却光明正大,以降妖除魔、保卫百姓为己任。否则,光是他们就够令反穿局头疼的了。”   赵亮兀自还有些怀疑:“不对呀,我跟熄灯道长相处了不短的时间,根本没发现他还会有穿越的本事呀?”   张末微微摇了摇头:“你也别钻牛角尖了,我只是因为自己当初的经历,才做了一个大胆地假设而已。最终的结论究竟是不是如我判断的那样,还得继续观察。总之,只要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存在,那么郑卢雅就还有机会安然回来。”   正在此时,局长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张末瞟了一眼,随即迅速抓起三部电话中的那部纯红色保密机,将听筒贴在耳边:“喂?我是……是的……我明白,明白了,请首长放心,我立刻处理。”   张末局长放下红色保密专线的话筒,对赵亮说道:“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你回去写一份详细的行动报告,不要有任何遗漏,包括屠处长联系你们的事,都要写清楚,明天下午下班前交到我手上。”   赵亮见局长接完上级首长的电话,立即就要出去办事,赶忙问道:“额……领导,我还有个情况,想请示一下。”   “什么事?赶紧说。”张末一边整理公文包,一边说。   赵亮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我离开家也有一阵子了,能不能请个假,回家看看我妈妈。就只是看看好了,不在家里过夜。”   张末闻言略微一愣,旋即点点头道:“嗯,好吧,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不过,我得先安排一下。”说罢,她伸手按了按桌上的应答器。   转眼功夫,小助理推门而入,立正问道:“局长?”   张末指着小助理对赵亮道:“给你介绍一下,他是刚调来做我助理的史晓峰。不到十六岁就考上了清华大学,本来是要保送物理系读研究生的,可是他不想当科学家,只想干间谍特工的勾当,于是就被总部选中了。这个小伙子很不错,还没入职,就已经被评定为A级。”   我尼玛?A级特工?!而且是尚未入职?赵亮惊得差点把舌头吐出来,心道:小雅那么优秀的高材生,干了半年多也才混了个B级,而自己甚至连个级别都还没混上呢,名副其实的不入流。这个叫史晓峰的家伙竟然如此禽兽,难道是因为长得比我帅?   只听张末接着道:“你回家可以,但是得让史晓峰作为保镖陪着。他面生,但是能力突出,容易让任何想伤害你的人掉以轻心。”   史晓峰反应极快,立刻对赵亮立正道:“师兄,还请您多多关照。”   赵亮尴尬的笑了笑,转头小声问张末:“局长,这个保镖算不算是部下呢?”   史晓峰开着局里的车,负责送赵亮回家。他们两个人年纪相仿,又都属于反穿局的新人,所以倒也很聊得来。尤其是对于赵亮接连两次执行穿越任务,更是令史晓峰钦佩羡慕的不得了。这家伙脑子机灵嘴又甜,丝毫没有传统学霸的那种高冷范儿,几句话就能把赵亮给捧的脸上笑开了花。赵亮在途中已经感到自己的灵觉恢复了一些,便忍不住用读心术探了探史晓峰,发现这小伙子内心很纯净,所说的话也都发自肺腑,没有什么虚伪之处。   路上虽然略微有点堵车,可是他们却丝毫不觉得闷,一路有说有笑,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到了地方。赵亮邀请史晓峰一起上楼,说是待会儿让他老妈做点好吃的,给家在外地的史晓峰打打牙祭。   史晓峰性格开朗,对赵亮的盛情也不推辞,把车熄了火便跟着他上楼蹭饭。可是没想到,这刚一进家门,两人就都不禁愣住了。   此时屋里的餐厅正坐着三个人,一个是赵亮妈妈,一个是小舅劳志奎,还有一个,竟然是白胖白胖的朱老师。   史晓峰显然也认识反穿局的历史顾问,当即略感疑惑的望向赵亮,而赵亮更是一脸懵圈,奇道:“朱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朱允炆开口解释,赵亮妈先跳了起来,冲上前搂住儿子,喜道:“我的好亮子啊,你可算是回来啦,要想死妈妈喽!”   劳志奎也站起身,笑道:“嘿,我说你小子这是坐在烟囱上了啊?饺子刚煮好你就进门吃现成的。”说着,他拉开旁边的椅子,招呼道:“赶紧的,快坐下陪朱总喝两杯。”   “朱总?”赵亮诧异道:“什么情况?”   劳志奎道:“嗨,别傻愣着啦,坐下来再说呗。对了,这位小兄弟是你的同事吗?”   朱允炆笑呵呵的介绍:“志奎老弟,他叫史晓峰,是我们张局长的助理。”   “哦呦呦,在领导身边工作,那也是领导啊,”劳志奎连忙上前握手招呼:“怠慢啦,怠慢啦,史助理快请坐。”   就这样,赵亮被妈妈拉着,史晓峰被劳志奎拉着,稀里糊涂的坐到了餐桌旁。朱允炆仍旧笑呵呵的,对他俩说道:“都还没吃饭吧,快尝尝,赵亮妈妈的手艺实在了得,尤其是这三鲜馅的饺子啊,吃上一个唇齿留香。”   赵亮此时也真是饿了,再加上早就惦记着老妈的厨艺,所以顾不上询问朱老师的事情,抄起筷子,先对着一桌子好菜展开风卷残云般的扫荡。   转眼之间,两大盘饺子就被他和史晓峰装进了肚里,赵亮妈看出饭不够吃,赶紧又跑到厨房忙乎,劳志奎则笑嘻嘻的摸着酒杯底,对朱老师说道:“朱总,您猜怎么着?前天经您掌眼的那件釉下彩满工端把杯,小弟我倒出手啦,整整五千美刀。老规矩,咱俩五五开。”   朱老师笑道:“我要是你啊,就不会这么急着卖。再捂上一年半载,保准儿还能翻一番。”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敌人   劳志奎听朱老师这么说,不禁直嘬牙花子,无奈道:“哎呀我的好朱总,小弟我这不是最近手头有点紧嘛,急着把以前的窟窿都给堵上。”   赵亮在一旁终于琢磨出点味儿了,讶然道:“我靠,原来你们两个在一块儿倒腾古玩生意?”   朱老师笑着点点头:“是啊,你小舅正带着我发财呢。”   劳志奎则得意洋洋的说道:“亮子你还不知道吧,现如今你小舅我也算时来运转啦。你可着北京四九城打听打听,我跟朱总,那绝对是珠联璧合、艳压群芳,在潘家园、琉璃厂一带平趟,必须是大拿中的大拿、大咖里的大咖呀!”   眼瞅着劳志奎借着酒劲,越吹越没边,朱老师赶忙跟赵亮和史晓峰解释,说他只是闲着没事干,帮劳总鉴定鉴定古玩字画一类的东西,赚点儿零花钱。   赵亮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不是因为你嘛,”劳志奎抢着道:“自打上次你去单位之后,过了没多久朱总就登门拜访,说你因为工作出差暂时不能回家,所以特地替你过来看看你老妈。”   朱老师接着道:“没想到,令堂当时去外地旅游了,只有劳总一个人在家,于是我们就认识啦。”   赵亮恍然大悟,那个时候自己正被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关在小黑屋里,前途未卜,所以朱老师才会来他家里看望,免得让老妈担心。想到这儿,赵亮忍不住冲朱老师感激的点了点头,而白胖白胖的朱老师则笑呵呵的一扬下巴,眼神里露出“不用客气”的意思。   只听劳志奎继续讲道:“嗨,你们猜怎么着?我跟朱总那可真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啊。朱总头一回来咱们家的那天晚上,正巧我在屋里加强业务学习呢,他进门一眼就瞅见我那本学习资料了,于是两人便坐下来盘盘道。没成想,这不聊不要紧,一聊立马把我给惊啦。凭咱朱总的水准,就算是琉璃厂荣宝斋的大掌柜亲自来,他也不灵啊。”   “那当然了,”史晓峰笑道:“我们局里首席历史顾问,您老以为闹着玩呐?”   赵亮则心中暗想:首席历史顾问算什么呀,这位朱爷可是活生生的历史人物啊。他看那些古玩字画,就跟我看我们家厨房里的腌咸菜缸和客厅里的装饰画一样熟悉,估计想看走眼都难。他一脸坏笑的盯着朱老师,朱老师也心照不宣的冲他一乐:“哎呀,两位谬赞啦。之前我也是从没有机会接触古玩这一行,多亏劳总带我上道,一下子就打开了全新的人生体验。”   “哎,这就叫缘分。”劳志奎举杯跟朱老师碰了一下,然后对赵亮和史晓峰道:“我跟朱总分工明确,他专门负责技术鉴定,而我呢,专门负责商业运作。短短两个来月,就结结实实做成了几笔不错的买卖,获利颇丰。亮子,不是小舅吹牛啊,最迟今年年底,小舅我送你一辆车!”   赵亮旋即想起一事,也顾不上跟着劳志奎瞎高兴,问道:“小舅,你的生意有了起色,怎么还不回自己家呢?舅妈那边不赶紧去哄哄吗?”   劳志奎闻言一愣,无奈叹道:“唉,别提了。我前阵子回去过啦,可是你小舅妈却不在家。我寻思着她是不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所以回娘家去了。可是没想到,我打电话过去一问,娘家人都说根本没见到她。”   史晓峰不明白这里面的事儿,顺嘴安慰道:“估计是出去散心了吧?”   “可是问题就在这儿啊,”劳志奎有点发愁:“她的手机还落在家里,这不就等于失联了吗?”   赵亮听出其中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那你报警了吗?这种事可不能大意呀。”   朱老师点点头:“哦,我陪着你小舅去过派出所了,警察说先帮忙找着,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   自打加入反穿越调查局以来,赵亮就没少遇见这种失踪失联的情况,几乎都快成为职业病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我靠,小舅妈王月琴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随即,他又强迫自己驱散了这种古怪的念头:嗨,我这不是有病吗?真跟多年的老警察一样,瞅谁都像坏人了。   只听劳志奎道:“我说诸位,咱们别聊这个了。我那个倒霉媳妇,我实在是太了解啦。就凭她那身功夫,像我这样的一次能打八个,就算不小心被坏人给盯上了,倒霉的也只能是坏人。”   正在这时,赵亮妈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招呼道:“赶紧的,趁热吃啊,饺子管够!”   赵亮拉着老妈坐下,让她别再忙乎了,跟他们一起吃。五个人就这么围桌而坐,推杯换盏,开开心心的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完饭,赵亮妈手脚麻利的收拾餐具,独自一人去厨房刷锅洗碗,史晓峰则跟着劳志奎跑进屋,参观他最近刚刚入手的古玩藏品。   朱老师和赵亮走到阳台上,边吹着夜风边聊天。赵亮把此番去秦末的经历给朱允炆详细讲了一遍,末了还把自己的担忧一并说出来:“朱老师,我和小雅都同意屠处长的判断,目前反穿局内部,很可能存在问题。”   朱老师未置可否的笑笑,问道:“小赵,你是怎样定义敌人这个概念的?”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竟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想了想答道:“额,应该是指相互仇恨、相互敌对的人吧?”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朱老师笑容可掬的说道:“从狭义上讲,彼此敌对、彼此仇恨的,就是敌人。但是若从广义上看,敌人的界限就变得非常模糊了。”   他略微顿了顿,说:“有些情况下,朋友,也同时是敌人。”   赵亮听出朱老师话里有话,联想到自己刚才对于反穿局内鬼的猜测,连忙请教道:“您的意思是说,朋友或是敌人,还得看咱们从哪个角度、哪种立场上来判断,并不能简简单单的一概而论?”   朱老师点点头,赞许道:“你说的没错。我虽然是反穿局的历史顾问,但其实对局里的事情介入的并不深,所以没法为你的判断提供什么论据支持。不过,我倒是可以就我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帮你启发一些思考。”   他朝赵亮要过一支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接着道:“当年皇叔围攻南京,很多大臣陷入摇摆不定的状态,由此直接导致了都城的失守,而我也丢了江山社稷。现在回想起来,我一直好奇的是,倘若那时围城的并非燕王叛军,而是蒙古鞑靼的兵马,文武百官们还会袖手旁观吗?”   赵亮沉吟道:“以我对明朝历史的了解,应该不会的。与此相反,他们更有可能的举动,是拼死力战,宁可丢掉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保护陛下你的安全。”   “我也是这么想的,”朱老师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苦涩:“那些大臣之所以没有玩儿命死守,是因为他们并未把朱棣看作是敌人;同样,抛开个人感情而言,我也很难把见死不救的大臣们视作真正的敌人。”   赵亮不忍看朱老师难过,转头望向夜色,说道:“我理解您的意思了。对文武百官来说,他们尽忠的对象,是大明王朝和您的家族,所以不论是建文帝还是燕王,谁登上皇位都没有关系,关键是看谁更有资格和实力。这其中,不排除有些投机分子,看重的只有自己的仕途利益,但也有很多人是出于对大局的判断取舍。”   朱老师闻言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回味赵亮的这番话,少顷同意道:“唉,我正是这个意思。就好像当年那些混账王八蛋大臣一样,我虽然恨不得一个一个都捅了他们,可还是不能不承认,单纯从大明皇室的角度讲,他们恐怕并非真正的敌人。毕竟,那时候的皇叔,比我更适合做大明的君主。”   “您是不是想提醒我,所谓局里的内鬼,也许只是出于立场上的不同,”赵亮问道:“但并不是真正的敌人?”   朱老师笑道:“我什么也不能确定,所以只好用这个故事来给你作参考,提醒你不要轻易做出非此即彼的判断。”   赵亮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好意了。不过,内部的事情好说,可是外部的敌人呢?目前种种迹象表明,的确存在着一个能量巨大的神秘组织,他们既能安排普通人随意穿越,又能派遣杀手到千年之外去袭击流星以及我和小雅,凭这份实力,无疑是反穿局的劲敌。”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和你们局长仔细讨论过,”朱老师沉声道:“反穿越调查局成立的时间不久,尽管属于特工总部的一级单位,但是高层的重视程度其实并不够。相比那些不小心跑到古代捣乱的各种屌丝而言,恐怕国际上的敌对势力和国内的分裂势力,更容易让领导们在意。所以,反穿局的力量并不如你们所想象的那样强。打个比方吧,普通的警察对付街头小混混、小扒手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如果遇到有组织、且火力强大的恐怖分子,那就显得很劣势了。”   他把闻了半天的香烟又递还给赵亮,接着道:“你所说的那个神秘组织,可能已经掌握了比反穿局还要更加先进的穿越手段,而且实力也非常雄厚,无疑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只不过,我们对他的了解还很少,也不清楚反穿局内部是否已经被他们渗透。但是你放心,正因为有了你和郑卢雅提供的重要情报,张末已经向高层发出示警,相信用不了多久,局面就会得到改善。”   赵亮听朱老师这么说,略感安心道:“那就太好了,只要领导们能重视起来,之后的行动就好办啦。不过,我现在还有个担心……”   “你是指郑卢雅吗?”   “是的。小雅下落不明,跟我的失误也有很大关系,”赵亮忽然想起张末之前的话,问朱老师道:“哦对了,我听局长今天下午提起,您和她当初从明朝回来,竟然是靠昏暗派高手的帮助吗?”   朱老师显然没想到他会知道此事,略微一愣,旋即又笑呵呵的说道:“呦呵,连这件事你都晓得啦?张末说的没错,这段奇缘正是与昏暗派有关。如此看来,你刚才说小雅跟熄灯道长一起失踪,搞不好真的像我们之前一样呢。” 第一百四十章 动机   因为今天下午张局长急着出门办事,所以也并没有把昏暗派的事情讲的太细,赵亮原本就打算回头遇到朱老师,再详细打听一番。此时提起这事,连忙问道:“您能给我好好讲讲当初的经过吗?关于昏暗派的那位高手?”   朱老师笑着点点头,说道:“跟你讲讲倒是无妨,不过我所知道的也并不详细,因为那时候,主要是你们张局长在跟他打交道。”   “这个我清楚,”赵亮道:“敢情是那位高手把张局长当成妖魔鬼怪了吧?”   朱老师闻言笑的更欢:“对对对,说起来可好玩儿啦。昏暗派自古以来便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专治各种鬼魂上身、妖孽现世的疑难杂症。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他们好像对于穿越者有着一种天生的敏感,总能及时发现来自异域时空的人,当然,他们不晓得穿越的概念,所以只能把那些穿越者当做妖怪看待。”   “我去,照您老这么说,那昏暗派岂不是古代版的反穿越调查局了?”赵亮下意识的说道。   朱老师也同样讶然,接着颔首道:“哎,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这么一说,感觉确实如此啊。这个昏暗派,好像真的是穿越者的克星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先不提这个,单说说我们遇见的那位昏暗派高手吧。此人道号无光,好像是山西人,当时在金陵天师观挂单。你们局长几乎一到明朝,就被这位无光道长给盯上了。”   赵亮苦笑着摇摇头:“唉,昏暗派的人起的都是些什么倒霉名字啊?祖师爷叫熄灯,开山大弟子叫小黑,传到明朝的门徒叫无光,合着怎么瞧不清楚怎么来呗。”   朱老师也不禁莞尔,道:“名字虽然好像见不得光,但是这个门派的弟子却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就说明朝的那位无光道长吧,他认定你们局长是闯入人间的妖怪,追着张末数度交手,次次占尽上风,最后张末只能靠古灵精怪、机巧百出的鬼主意,才侥幸从无光道长的手底下溜掉。最后她被追的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跑来求我,让我出面搞定无光。那时候我已经登上皇位,于是便专门派人给无光传旨,让他不准再骚扰张末。可是没成想,这个牛鼻子老道居然告诉使者,他宁可抗旨被斩,也要除魔卫道,反而请我不要横加阻拦、包庇妖孽。你说,气人不气人?”   赵亮噗嗤一乐,感觉这个叫做无光的老道还真有点像熄灯的脾气,于是问道:“后来呢?你收拾他了吗?”   朱老师连忙摇头:“我一个堂堂天子,怎么可能跟倔老道一般见识?更何况,太祖皇帝尊奉道法,道家子弟在明朝地位很高,我可不能因为这事而毁了清誉。相反,我又派人去找无光,答应他如果放过张末,就封他天师之职,并赐予道观良田,供他颐养清修。”   “威逼不成,就改利诱啊?”赵亮哂笑道:“这招儿对于昏暗派来说可不好使。”   “谁说不是呢?”朱老师叹道:“这一回,无光道长更是勃然大怒,声言天子贿赂,乃亡国之兆,坚决不肯接受。现在回过头想想,还真让他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我到底是丢了自己的江山。”   赵亮安慰朱允炆:“无光道长说的不准,你并非亡国的君主,只是被自己的倒霉亲戚给坑了而已,国家不仅没亡,反而还迎来了盛世。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什么事啦?”   朱老师苦笑一下,说:“我一看软的硬的都不行,也只好暂时作罢,再加上当时燕王已经开始从北京发兵,先锋部队逼近了山东,我忙的焦头烂额,就没再管这档子事。你们张局长眼见指望不上我,便自己约了无光道长谈判,打算将双方的纠葛彻底解释清楚。”   “他们之间谈清楚了吗?”   “具体怎么谈的我不知道,”朱老师道:“不过张末回来告诉我说,老道暂时消停了,估计能安生一段时间。再后来,就是叛军突然绕开所有防线,长途奔袭兵力空虚的南京,把我们都围困在宫里。千钧一发之际,那位无光道长竟然出现在皇宫,赶在乱兵杀进来之前,利用法术送走了我和张末。”   赵亮对“法术”二字最感兴趣,因为这跟郑卢雅的去向有着莫大关系,急忙追问:“究竟是什么法术?”   朱老师道:“这你可别问我,因为我也没看见。那会儿我正打算以死殉国呢,而你们张局长当机立断,二话不说就直接给我打昏过去。等我再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十三陵的游览车里了。”   “这么说,只有局长才晓得无光道长用什么手段了。”赵亮轻轻皱眉:“唉,今天下午也没来得及问她。”   朱老师拍了拍赵亮的肩膀:“我事后专门问过张末,她说当时也看不懂无光用的手段。不过,小伙子,沉住气,昏暗派是道门中历史最悠久、实力最强大的派系之一,虽然名气比不了丹鼎、符箓、茅山、全真各派,但本领却是极为超绝。我相信既然无光道长有能力搭救我和张末,那郑卢雅跟着昏暗派的祖师爷,就更加不用担心啦。”   他看看手表,又道:“得嘞,今天时间不早,你刚刚返回到现代,需要好好休息,咱们明天单位见吧。”   送走了朱老师,赵亮的思绪始终不能平静。留在此处保护他的史晓峰跟劳志奎又胡侃了半天,才裹着毛毯跑到客厅沙发上休息。赵亮则向老妈道过晚安后,回到自己房间,靠在床头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   从马建国到王聪,穿越事件的偶发性认知正在被打破,这就意味着,有针对性的定向穿越,目前已经不再是反穿局的优势和专利。而这个问题,恐怕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以此为前提,无论是杀害特工流星,还是袭击赵亮他们,那个神秘未知的组织,完全改变了穿越的游戏规则,或者说是生存法则。原本简简单单的抓捕和遣返,转眼就被激烈的对抗战斗所取代。在九毫米口径手枪和微型冲锋枪面前,什么电击芯片都是垃圾,哪怕你真能像雷公一样,咔咔放电也不好使。每一个外出执行任务的特工,都有可能在某个朝代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强悍敌人,任由对方实施火力压制。   正如刚才朱老师所说,赵亮和他的同事们,现在就如同一群被派去执行反恐作战的派出所片儿警,除了白白给对方送人头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实际的战略价值。   除非,我们也能随身携带精良的武器,赵亮心中暗道:只有装备对等,方才有一战之力。不过,他也很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跑到古代使用现代枪械,先不说一通乱扫会误伤多少古人,单是四处遗留的弹头弹壳,也足以把整个考古界的专家全都搞疯掉。   而另外一个同样令赵亮感到困惑的问题,是王聪所说的那个神秘男子,以及他背后的组织,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如此大张旗鼓的进行穿越操作。   是为了钱吗?要知道,不论是高端穿越设备,还是那五个特种兵杀手,想支撑这种级数的物力和人力,动辄就需要海量的资金投入。反穿局倒不担心这个问题,毕竟它属于国家的特工部门,秘密预算就在那摆着呢,几乎是需要多少钱就能有多少钱。但是,如果那个神秘组织也拥有这样恐怖的经济实力,恐怕就不是穿越到古代,搞几件古董回来卖钱便能解决的。   很显然,单从账面上看,这种买卖并不划算,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对不是冲着那几个小钱去的。   既然不是为了金钱,难道是为了权力?   赵亮旋即又推翻了这个猜测。理由很简单,但凡是政治方面的斗争,讲究的就是稳准狠,绝不拖泥带水、横生枝节。既然有神秘男人和特战杀手这样的精英力量,又何苦让马建国王聪这样的屌丝出来捣乱呢?作为刚刚入职,连个级别都没混上的实习特工,赵亮随便一出手都能搞定褒姒和赵高,那眼前的局面,就绝非涉及权力之争的复杂谋划。   排除钱和权这两个目的,要说还有什么动机的话,便只剩下一个了——损人不利己的瞎捣蛋。   赵亮暗自琢磨,会不会只是单纯为了破坏历史呢?尽管这个想法有些荒诞可笑,但是天才与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差,或许真的存在这样的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因为某种难以理解的原因,极度痛恨已经发生的历史,从而妄图通过穿越,大肆干扰破坏,改写过往的一切?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问题可能就严重了。与盗窃者和抢夺者相比,纯粹的破坏者显然更加可怕。因为他们没有顾虑,不讲底线,难寻轨迹,除了疯狂,几乎没有其他弱点破绽可言。   赵亮想的有些烦躁,在床上翻了个身,好缓解一下后背的酸痛。说实话,这穿越低温给养柜里躺久了,虽然不至于全身肌肉萎缩,但背部的不适感还挺明显的。忽然之间,左肩胛骨那里传来一阵疼痛,令赵亮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不禁又扭动了几下身体。   我靠,这算不算职业病啊?赵亮停下纷乱的思绪,小声嘟囔了一句:“回头得去总务处那边问问,看能不能申请个工伤啥的,要是可以争取一个月的巴厘岛疗养,那就更好了。”   这阵突如其来的痛感,又令赵亮不禁联想起之前在七宝琉璃塔中,额头上的那种剧烈刺痛。他可以确信,刺痛并非来自于牛郎的身体,而是跟他自己的灵觉有关。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赵亮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会不会是在万分紧急之下,不小心触碰到了“摄魂大法”的门径呢?   当时那个特种兵杀手明明已经站在了赵亮的面前,可是他却仿佛瞎了一般,对目标完全视而不见,略微晃了两眼便转身离去。相反,之后赵亮感觉印堂刺痛,险些在水缸里晕倒的时候,那个家伙又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动静,打算再次转身观瞧。幸好他的倒霉同伴误中陷阱,在关键时刻从楼上摔了下来,顿时分走了那人的注意力,这才让赵亮躲过一劫。   此时仔细想来,说不准,还真是窥心摄魂大法起了奇效。赵亮心道:据屠处长讲,窥心与摄魂本就是一体两用,都是依靠自身灵觉的强大力量进行施展,只不过这两种法术,一个读心,一个催眠,在具体操作运用的咒语方面,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可叹的是,窥心摄魂大法的下半部分,由于历史的原因已经失传了。   不过倘若真如屠四海所说,那么灵觉本身确实具备施展摄魂术的巨大能量,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赵亮误打误撞的使出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代理处长   折腾了整整一夜,直到天都快要亮了的时候,赵亮才昏昏沉沉的打了个盹。估计还没睡够两个小时,他便又被妈妈的敲门声给吵醒。   由于今天还得回局里写报告,赵亮不敢耽误,强打着精神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之后,匆匆吃了口早餐,便跟早已准备好的史晓峰一起,开车去反穿局上班。   两人一到反穿局,史晓峰就打算跟赵亮道别,回张局长那里复命。因为局长之前说的很清楚,他只是负责在赵亮回家的时候提供保护,而并非一直贴身警卫,所以既然已经回到了地下十八层,也就没必要再充当保镖了。况且,张局长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史晓峰去忙乎。两人站在电梯门口闲聊了句,又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约好之后有空的话一起出来玩,然后便分道扬镳。   赵亮沿着宽敞的地下通道,一路来到先秦处的办公室,门口站岗的武装警卫瞟了一眼他胸前的证件,端端正正的敬了个礼,没有其他言语。赵亮用门卡打开办公室的门,那狭小而杂乱的房间顿时映入眼帘,你还别说,恍惚之间,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立刻在赵亮心中油然而生。   他抬脚走进屋里,找到了那张干净的好似自己脸蛋一样的办公桌,不禁感慨:我去,自打上班以来,老子好像还从没用过这张桌子呢。第一天上班,处长把他安置在这里,接着拉上王小四和郑卢雅给他开欢迎会。第二天赵亮还没来得及进办公室,就碰上了抓捕穿越者的任务,屁股都没沾到这个办公椅,便被一脚踹到了东周末年。折腾许久,历尽千难万险抓住了马建国,好不容易回到现代,直接在医院里观察了几天,完了才进这间办公室。可是没想到人一进来就被风纪处通知暂时停职,接受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的质询。在那之后,便是长达一个多月的小黑屋生涯,不晓得何时能够重见天日。他整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释放出狱,没成想还是因为要出发去找什么失踪特工,一下子又被传送机扔到了秦朝。   我尼玛这是什么命啊?赵亮内心不禁有些苦闷,看着空空荡荡的办公室,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现在终于能用这张办公桌了,可是屠处长停职,王小四住院,郑卢雅失踪,整个先秦处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莫非我是先秦处的天煞孤星吗?非把所有人都克得没了影踪才罢休。赵亮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一边从柜子里翻出加密笔记本电脑,坐到办公桌前开始码字。   寂静的办公室,并不能让他专心致志,相反,那种死一般的冷清,却总是容易令赵亮分神。一上午的功夫,页面上除了一行标题外,其他空空如也,干净的好似面前的办公桌和他的小脸蛋。   赵亮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会儿到了午休时间,不禁又发起了另一个愁:要不要去食堂吃饭呢?   昨天在回家的路上,史晓峰又聊起现场直播的事,他告诉赵亮,现在局里盛传一个外号:尖叫猛男,说的就是先秦处大名鼎鼎的赵亮同志。   我尼玛,尖叫猛男?赵亮心脏差点都停跳了,这回真特么没脸见人了。   此刻,反穿局的尖叫猛男正坐在办公室里纠结着,到底是要脸呢?还是要温饱呢?   思来想去,赵亮决定还是务实一点,先解决肚子问题再说其他的吧。这顿不去吃,难道以后顿顿都不去吃吗?一场直播算什么?一个外号又算什么?人至贱则无敌!被他们笑笑没什么了不起,反正身上又不会掉块肉?   想到这儿,赵亮抬起屁股就冲了出去,时间已经完啦,再不快点可能就没好菜了。   他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进了食堂,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地:还好还好,此时用餐的队伍排得还挺长,估计硬菜都没打光呢。   赵亮假装没看到旁边纷纷向自己投来的异样目光,两眼紧盯着前面的电子显示屏,寻思着一会儿是点红烧排骨呢,还是吃麻辣鸡块?正在这个时候,后面忽然有人伸手拍了怕他的肩头。赵亮略感诧异,转身一看,发现拍他的人正是大清处的科长孟连江。   “哎?孟科长?原来是您啊。”赵亮好奇的打个招呼:“好久不见啊。”   孟连江爽朗的笑道:“好久不见,赵代处长。”   赵……代处长?赵亮被对方说的一脸蒙圈,完全没理解孟连江是什么意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孟大哥,您可能弄错了,我的外号是叫什么什么猛男,不是罩带除脏。”   “外号?猛男?”孟连江突然回过神来,被逗的哈哈大笑,一掌拍在赵亮背上,险些没把赵亮打吐血,乐道:“我跟你说的不是外号,而是职务!先秦处的代理处长。”   “啊?代理处长?我?……你不是开玩笑吧?”   孟连江摇摇头,说:“唉,看来你还没接到通知啊。最天晚上,局长突然召开反穿局中高层干部紧急会议,会上宣布了几件重要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决定任命你为先秦处的代理处长。”   赵亮直接听傻了,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只听孟连江继续道:“我说小赵兄弟,别看你现在只是一个光杆司令,可这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职务啊,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反穿局八大行动处的代理处长,前途绝对不可限量,比老哥我不知强出多少倍啦。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由代转正,到时候你小子必须请客呀。”   赵亮大惑不解的问道:“孟大哥,先秦处既然能位列八大行动处之一,自然是咱们局的重要部门,包括我们屠处在内的各处处长,哪个不是经验丰富、级别顶尖的老牌特工?就算我们处现在群龙无首,外加人丁稀少,那也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调一位A级以上的前辈来代理职权啊?像我这种连实习期都没过的不入流探员,怎么可能担任代处长呢?”   孟连江正欲说话,只听旁边传来一声冷笑:“哼,你以为谁都想去先秦处吗?若不是局长实在拉不到人,又怎么可能让你这个菜鸟当上代理处长。”   赵亮和孟连江都闻言一愣,齐齐转头望去,发现大清处的副处长李苗正抱着肩膀,满脸不屑的看着他俩。孟连江好像挺厌烦他们处这位副处长似的,撇着嘴耸耸肩,然后轻轻拍了拍赵亮的肩头,递过一个“兄弟好自为之”的眼神,便转身打饭去了。   赵亮因为在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跟李苗打过交道,于是赶紧礼貌的问候:“李副处长好。”   李苗走到赵亮近旁,表情仍旧有点耐人寻味,说道:“真不晓得你走的是什么运?东周的那笔账还没算清楚,反而平步青云,连升八级了。”   赵亮一脸无奈,回道:“您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明白。第一我并没有接到上级命令,完全不清楚任命的事情。第二就算真的那样,多半也是因为先秦处没别人了,所以暂时让我先顶着。这应该不算连升八级,更与运气好坏无关。”   李苗嘴角微微上翘,不耐烦道:“得了得了,你背后有没有靠山,咱们心里都清楚。不闲扯了,赵亮,我今天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赵亮闻言一愣,下意识的问道:“难道又要质询吗?还是要关小黑屋?”   李苗没好气的说:“你都是堂堂的代理处长了,关于以前那些破事,还有什么质询的必要吗?我来是想请教你,有关流星遇害的情况。他毕竟是我们大清处的人,又死在了你眼皮子底下,好歹也该给个交代吧?”   赵亮听完李苗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扭头看了看前面打饭的窗口,发现红烧排骨和麻辣鸡块此时都已经被人打光了,顿时忍不住怒火中烧,转过脸对李苗气呼呼道:“我的硬菜……哦不是,我的报告,现在还没有写完。按照局里的规定,在局长审阅之前,谁都不能瞎打听!”说罢,他丢下愣在当场的李苗,飞身直扑打饭窗口。   这位美艳的副处长尚未反应过来,耳中就只剩下赵亮自远处飘来的呐喊声:“手下留情!那点回锅肉我要啦!”   吃完午饭,赵亮才刚刚返回先秦处,便接到了立刻去局长办公室报到的命令。他不敢耽搁,一路连跑带颠的来到了张末那里。一进门,只见张局长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人聊天,赵亮定睛观瞧,发现那人正是他头一天来特工总部报到时,亲自将他送进地下十八层的总部人事处处长——胡宇飞。   “报告!先秦处探员赵亮奉命报到。局长好,胡处长好。”   胡宇飞笑道:“哎呀,是小赵啊,咱们有段时间没见啦。”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握着赵亮的手道:“怎么样啊?新的工作环境都还适应吧?我刚听张局长说,你表现很不错哦,进步非常大。看来,我这选拔人才的眼光,还是蛮准的嘛,哇哈哈哈。”   赵亮本想谦虚一下,说点“局长过奖了”之类的话,可是一听胡处长的后半句,又赶紧咽了回去,只好陪着对方干笑了两声。   张末局长稳稳的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起身,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胡大处长快请坐吧。赵亮,你也坐。”   这时候,助理史晓峰端着杯热茶走进来,将杯子摆在赵亮跟前的茶几上,趁领导们没注意,他还抽空朝赵亮顽皮的眨了眨眼。只听张末说道:“小赵,叫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对你宣布。根据局领导研究,决定任命你担任先秦处的代理处长,在屠四海同志暂离岗位的这段时期,负责主持你们处的各项工作。”   尽管之前已经有孟连江和李苗吹过风了,可是此时听局长亲口讲出来,赵亮还是不免有些震惊,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估计张末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所以也没有太在意,继续说:“先秦处是咱们反穿局非常重要的一个处,也是所管辖的时空区域最大的行动处。从严格意义上说,自秦朝往前推,直至上古时代,将近三千多年的历史,都是由你们处来负责的。”   胡宇飞是特工总部的领导,显然对反穿局的具体业务并不是非常熟悉,此刻听张末如此说,忍不住咋舌道:“我的老天爷呀,三千多年?!那岂不是等于说,我们国家五分之三的历史,都归这一个处管?而剩下的五分之二,竟然挤了七个处和四个特别科?”   张末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单从时间上看,先秦处远超另外十一个单位的总和,名副其实的挑起了反穿越调查局的半边天。不过……”   她略微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们之前对这么广阔的历史疆域,关注的很不够,是我的失职啊。”   胡处长虽然不懂业务,但是对下属单位的人事情况却非常了解,闻言同意道:“嗯,的确如此。整个先秦处,算上新入职的赵亮,总共才四个人,甚至比一个普通科级单位的编制还少。但是,张局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毕竟我们对前面三千年的历史考证相对比较匮乏,大多还是处在一种蛮荒传说的状态,所以也算情有可原。”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运筹帷幄   张末对胡处长所说的理由未置可否,转头对赵亮道:“眼下你们先秦处暂时遇到了一些困难,减员非常严重。为了不影响一个重要部门的正常运转,我经过慎重考虑,希望你能临危受命,挑起这个重担。关于由你来主持先秦处日常工作的建议,已经得到了总部首长的认可,这不,胡大处长亲自跑下来给你打气了。”   胡宇飞笑道:“小赵啊,你们局长说的没错。年轻人嘛,就应该多给机会好好历练,这也符合我们选拔人才、培养人才的一贯宗旨嘛。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赵亮心想:老子半点信心都没有。他怯生生的问道:“两位领导,我能不能问一下,您们所说的主持日常工作,究竟指哪些呢?是不是打扫打扫办公室的卫生,然后收收文件通知啥的?”   胡宇飞闻言一愣:“啊?做那些事情,好像没必要专门任命一个代理处长吧?”   张末答道:“赵亮,所谓代理处长,顾名思义就是代行处长的管理权。至于要不要打扫卫生,你自己看着办,局里对你的要求是非常明确的,自任命下达之后,屠处长以前的涉密级别由你来承接,按处长岗位职责,参加反穿局管理层的重要会议、指挥协调先秦处的一切反穿越行动。另外,你们处所属人员的考评、奖惩、任用和调动,相关的人事管理也都暂时由你全权负责。”   赵亮听得一脸懵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胡处长又补充道:“不过,有个问题需要先跟你明确一下啊。代理处长仅仅是职务上的概念,不涉及职等职级的晋升调整。也就是说,目前你仍旧处在新入职特工的一年考察期内,尚没有转正,也不能享受处级干部的生活待遇。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哦。”   对于待遇不待遇的事情,赵亮根本没有在意,他突然记起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处长岗位职责》,惊讶的问道:“那照您这么说,我也能自由进出机密档案库,查阅各类资料,而且还可以随时调遣突击行动小组的力量了?”   “不仅是档案库和突击组,”张局长淡淡道:“反穿局所有公共支援部门,包括:情报科、通讯科、时空传送中心、后勤保障中心、武器装备中心、医疗站和羁押所等等,你都可以凭借代理处长的职权,根据工作实际需要,自行调用。”   赵亮心中一阵激动:我尼玛,这下可爽得不要不要啦!简直就是青铜配上了王者技能啊!   不过,他还是保持一丝理智,略感疑惑的问道:“额,张局长,您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我……我毕竟才从学校出来没多长时间,不怕您和胡处长笑话,连地下十八层的路我都还没认清楚呢,就担任这么重要的职责……局里那么多精英您放着不用,单单让我这个菜鸟来做代理处长,该不会是要坑我吧?”   “这叫什么话?”胡宇飞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让你小子挑起重担,张局长自有她的考虑,同样也是对你的一种充分信任,怎么能说是坑你呢?”   张末倒是显得很平静,淡淡说道:“我估计若是不把原因讲清楚,你这个小滑头多半不肯轻易答应。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之所以会让你这种初出茅庐的战五渣担任先秦处的代理处长,是因为我跟屠四海都一致认为,你极有可能会是那个神秘组织的克星。”   “啊?神秘组织?克星?”赵亮大惑不解:“合着您见到我们屠处长了?他也同意我做代理处长?可是我完全不明白你们的意思啊?”   张末解释道:“昨天和你谈完话之后,我就去见了特工总部的首长,老屠正好也在那里。我们对你所提供的情报做了一个初步分析,并且从大的方向上,部署了接下来针对神秘组织的对策。同时,屠四海向我提议,就由你暂时接替他的处长职权,而我也正有此意,便一起向首长汇报,并征得了他的同意。”   赵亮挠挠头,本打算继续问张局长,屠四海为何不赶紧官复原职,反而脱了裤子放屁,让他来暂时代理。不过,特工的职业敏感告诉自己,领导们之所以如此安排,必然是有极为特殊的原因和目的,不该打听的,坚决不要打听。   赵亮站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立正军礼,朗声道:“请领导们放心,我一定认真履行代理处长的职责,绝不辜负首长对我的信任!”   张末微笑着点点头,向门外招呼了一声,她的小助理史晓峰快步走了进来。张末对赵亮说道:“既然都当上先秦处的代理处长了,总不能一直让你做光杆司令,喏,我把小史借给你,暂调到先秦处工作,等到王啸思伤愈出院,你手底下就有两个兵了。”她略微顿了顿,又道:“至于意外失踪的郑卢雅嘛,你们屠处长不建议再次实施类似黄金十二宫那样大规模的搜索行动,各家管各家的事儿,就由你们先秦处自己负责找吧。”   史晓峰待局长把话说完,对着赵亮立正道:“赵代处长,史晓峰奉命向您报到。”   赵亮心道:我去,这哪里是给我增补兵力啊,这分明是对我不放心,派个监军在旁边盯着呀。不过他可没敢把想法说出来,赶紧跟史晓峰握了握手,说:“欢迎欢迎,咱们这个光荣的集体,又增添新的精锐力量啦,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啊,哈哈哈。”   瞧着赵亮才刚当上代处长,就立马学会打官腔,胡宇飞笑了笑,说道:“得啦,你们工作忙,我就不在这里添乱啦。张局长,回头我通知手下,把小赵的档案手续补充齐整,再拿过来给你签字吧。”   张末闻言,跟着胡宇飞一同站起来,边聊边把对方送出了办公室。赵亮和史晓峰则跟胡处长道了声再见,仍旧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候局长一会儿回来做指示。   片刻功夫,张末从外面走进来,招呼二人坐下,继续谈之后的工作安排。   只听张末介绍道:“昨晚局里召开紧急会议,科级以上的干部全都参加了,主要内容是传达总部关于应对神秘组织的工作部署。目前,我们对这个组织所知甚少,他们的身份、规模、目的和运作方式,全都是空白。之前,其他朝代的行动处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也或多或少触碰到了一些有关这个组织的线索,但由于信息都是碎片化的,所以未能引起局里足够的重视。现在看来,恐怕也只有赵亮提供的情报,距这个组织的真面目最近了。”   尽管史晓峰加入反穿局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的职业素养却非常扎实,反应也极快,听了局长的话,立刻问道:“反穿越战线的特殊性非常明显,尤其对于穿越手段的要求很高。对方既然能够在时空隧道里自由穿梭,说明他们的科技力量非同小可。这里面所涉及到的科学家和技术设备,范围应该是不太大的,是否可以从这方面入手,锁定一些科学界的可疑目标?”   “这个方向是局里最先考虑到的,”张末局长道:“但非常可惜的是,经过我们的全力排查,关于科学技术方面的线索几乎毫无收获。这么说吧,只要是我们目前知道的、拥有这方面能力的科学家,都跟那个神秘组织没有丁点关系。他们既无动机,也无条件,能在反穿局密切监视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实施如此密集的穿越操作。”   一听局长这么说,赵亮和史晓峰都顿感失望,旋即又升起了对那个神秘组织的巨大好奇,一种不侦破此案决不罢休的强烈欲望,立刻填满了两个年轻人的内心。   张末继续道:“总部的首长同意我们的看法,并且支持反穿局接下来三个方面的部署。第一,各处在未来半年内,务必要加大对各类违法穿越案件的调查抓捕力度,给这个神秘组织形成巨大压力,迫使他们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暴露出更多的破绽;第二,特工总部出面协调国内的安全力量,包括军方和警方,合作查找现实世界中的各类线索,从这个组织的人员特征、资金流向、技术设备等方面进行秘密摸排。赵亮,你之前找到的那枚弹头,以及帮助王聪穿越的神秘男子和袭击你们的特种兵,都是我们进一步开展深入调查的突破口。”   赵亮点点头:“嗯,弹头可以追根溯源,至少能大概分析出它的产地时间和工艺特征,缩小有机会接触到这类军火的人员范围。神秘男子曾在张垣市的医院出现过,调阅周边所有的监控录像,请警方协助进行仔细的视侦工作,也可能会有意外收获。至于说那五个特种兵杀手,他们的战术手语和攻击方式,带有典型的军队特征,认真查找起来,嫌疑范围也不会特别大,可以重点从近几年退伍的老兵里找起。”   张末局长表示同意:“局里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相关的任务都已经安排下去了,相信很快就能有一些结果。至于第三个部署,则是将力气使在马建国身上。目前来看,他是唯一一个跟神秘组织有过联系的活人,如果马建国肯开口,将会对破获这个可怕的团伙产生极为关键的作用。”   赵亮闻言心中暗叹:当初屠四海为了得到有用的情报,亲自带着他们先秦处的几个人去羁押所看马建国,可是那家伙心如死灰,连万能的窥心大法都无计可施,不然的话,恐怕早已把神秘组织给揪出来了。   张末仿佛看出了赵亮的无奈,说道:“总部已经派出了顶级的审讯专家去对付他。结合目前最先进的技术手段,力求让这尊石佛点头,说什么也得撬开马建国的嘴。”   听局长说特工总部亲自出手,赵亮和史晓峰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的闪现出曾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各种残酷刑具,以及打一针就会忍不住口吐真言的神奇药水,顿时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有些发凉:不用说,马建国这回肯定要吃不少苦头了。   张末继续道:“局里统一的部署,基本上就是这些。下面我说说对你们先秦处的要求。” 第一百四十三章 警惕的眼睛   赵亮和史晓峰一听张局长说要给先秦处布置任务,赶紧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特工机关的规矩,凡是参加会议或者领导传达命令之时,都不能用笔记录。同时,即便是上级下发的文件资料和会议纪要,也都会有专人在其中做些手脚。每个单位或每个人手里拿到的文字,在不起眼的细节处,都各有不同,比如词汇、数字、日期、名字顺序等,总是存在着些许差异,而且绝不重样。   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防止泄密。一旦有情报泄露出去,只要把那些改动过的细节逐一比对,就能够立刻发现,究竟是在谁那里出了问题。   看赵亮二人都屏息凝神起来,张末沉声道:“你们先秦处除了根据第一条要求,加强所辖时代的反穿越调查之外,还要担负起两个任务,一是尽快找回失踪的郑卢雅,另一个则是要对内部展开忠诚甄别。”   “忠诚甄别”这四个字,从局长的口中一说出来,就好像有着千钧重量,顿时压的赵亮心中发沉。   他第一天去先秦处报到的时候,处长屠四海就曾在业务介绍的过程中,专门讲过这个概念。所谓“忠诚甄别”,是指当特工机关里出现潜在威胁,或者怀疑被敌人渗透时,秘密开展的一种鉴别内奸的行动。这样的任务,通常不会由明面上的纪律部门执行,因为他们也有可能已经叛变了。为了保证忠诚甄别的实际效果,高层往往都会指派那些基本确信没有问题,同时又不太会引起旁人警觉的家伙来干,所使用的手段也同样极为隐秘。一旦甄别有了结果,哪怕证据并不是非常充分,出于安全上的考虑,也多半会立刻实施残酷的镇压措施,给被甄别的对象来个人间蒸发什么的。   所以,“忠诚甄别”绝非泛泛之谈,对于任何一个特工机构来说,都是动辄就会要人命的特殊行动。   这里说的“要命”,不仅是指被甄别者的命,有时也包括执行者的命。一来,确实有问题的人,只要察觉到执行者在对他秘密进行忠诚甄别,一般都不会坐以待毙,而是瞅准机会实施反击,争取在自己暴露之前,斩断危险来源;再者,更可怕的情况有时甚至源自发布命令的高层,在某些极特殊的情况下,上级为了掩盖真相,稳定特工机关内部的局面,随时可能调转枪口,将奉命执行忠诚甄别的人员一并除掉。   负责保卫国家安全的特工,过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时刻都有准备为事业献出宝贵生命的觉悟。所以一般来说,特工们也并不怕死。但是,忠诚甄别对特工们而言,则与激烈的对敌斗争大不相同,因为自己人突然翻脸的时候,往往比死在敌人手上更加可怕。   赵亮记起了昨晚朱老师对他说过的话,心里感觉有些不踏实,正欲开口,没想到身旁的史晓峰先问道:“目前局里有怀疑的对象吗?哪些人是我们应该重点留意的?”   张末回答:“眼下并没有可疑的目标,或者应该说,现在人人都是可疑的。”   “我们可以采取哪些手段呢?”史晓峰又问:“忠诚甄别的范围和行动授权,有限定吗?”   张末局长的语气非常平静:“我只要甄别的结果,手段你们自己去想,只要不违反纪律,都可以得到相应的授权。至于说范围,除了我和屠四海处长,反穿局所有人都在你们的清单里。”   赵亮终于找到机会,说道:“那岂不是大海捞针啊?难道我们要一个人一个人的过关吗?”   “不需要你们像筛子一样逐个甄别。”张末回答:“我只是要求你们保持高度警惕,在日常工作中,一旦发现存在疑问的人或事,你们都可以按照忠诚甄别的程序和授权,对相关人员予以秘密的深入调查。而调查结果,直接向我汇报。”   赵亮和史晓峰这才明白,局长只是要他们作为眼线,留心身边的各种疑点,有权对其深入探究,却并非开展专门的内部审查,于是都稍微感觉轻松了些。赵亮点头道:“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先秦处主要还是做好本职工作,同时肩负一些留意内奸线索的任务,对吗?”   “严格意义上说,是这样的。”张末道:“目前,也只有你们先秦处可以令局里感到完全放心。所以由你们来盯着其他各个部门,等于为我增添了一双警惕的眼睛。”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赵亮心里兀自琢磨:领导之所以让他负责忠诚甄别,是不是也存着关于读心术方面的考虑。毕竟这种一眼就能看透内心世界的本领,用来抓内鬼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尤其是屠处长的绝技早已成为反穿局,乃至整个特工总部尽人皆知的秘密,谁见了他都得高度戒备,故而效果必然大打折扣。相比之下,赵亮则是只有张局长和屠老头儿才知道的秘密武器,不用岂不浪费吗?   史晓峰手脚麻利的将私人物品打包好,当场便抱着一个大纸箱子,跟赵亮一起回到先秦处的办公室。别人都觉得在局长身边工作,是件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好差事,可是在史晓峰看来,他更愿意到一线的行动处去,那里才是施展拳脚的广阔天地。   相比史晓峰的干劲儿十足,赵亮反而变得沉静了许多。来到先秦处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了。几个月的时间里面,他先后两次穿越到古代,去执行调查和抓捕任务,妞也睡过了,仗也打过了,皇帝大王也都见过了,甚至,还体验了一把做女人的感觉,可谓是经历丰富。这其间,他还被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送进小黑屋住了一个月,等于说吃牢饭这一关也没落下。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像做梦一样,离奇精彩的令人难以置信。   此时此刻,更玄幻的事情发生了,他居然由一名新入职的菜鸟特工,摇身一变当上了先秦处的代理处长。这种事情恐怕不仅仅是反穿局历史上的头一回,可能连整个特工总部都从未没发生过。   他略微定了定神,安排史晓峰先坐到了郑卢雅的位置上,然后又把处里的情况简要介绍了一下。说实话,先秦处的情况也的确非常简要,几乎没啥可说的。于是,讲着讲着,俩人又开始了聊闲天的模式。   扯了一下午的蛋,史晓峰扭头瞧了瞧挂钟,问赵亮道:“处长,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咱们今天还回你家吗?”   赵亮对“处长”这个称谓还有点不习惯,不由得愣怔了半天才反问对方:“额……回吗?”   “回呗,反正现在也啥没事可干,”史晓峰答道:“昨天阿姨都说了,今天要烙馅饼,牛肉大葱馅儿的。”   赵亮暗骂一句“吃货”,无可奈何的跟史晓峰一起出了先秦处办公室,搭乘电梯回到了地面。史晓峰这次并没有开反穿局的车,而是去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私人座驾,载着赵代处长回家蹭饭。   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的回到赵亮家,才一下车,就碰巧遇到了从楼里匆匆走出来的劳志奎。劳志奎见他俩回来,上前打了个招呼,让他们一会儿上去自己热热饭吃。   赵亮颇感好奇,问小舅老妈去哪儿了,劳志奎答道:“你妈最近被崔老汉忽悠着报了老年大学,成天跑去学什么琴棋书画,一刻也不得闲呢。这不,馅饼一烙好了人就跑没影儿了。饼就放在厨房的灶台上,你等会儿记得搁微波炉里热热再吃。”   “您这又是要去哪里呀?”赵亮接着问道。   “嗨,别提了。”劳志奎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今天在潘家园碰上一个从河南来的老头儿,他说在自家地里刨出来几件好东西,想找个买家收了。我寻思自己这些日子的业务水平稳步提升,眼光也是今非昔比啦,就独自掌了掌眼,然后一股脑儿都尽入囊中。不过,回来之后我翻了翻资料书籍上的图片,总感觉那些物件儿都泛着一股子贼光,怕是专门做旧的西贝货,越想越不踏实。所以,还是决定赶紧去找朱总给拿拿龙。唉,这点玩意儿花了我七八万,可千万别折在手里。”   说着,他打开自己怀里的手提包,凑到赵亮他们近前。史晓峰探头仔细一瞧,立马啧啧嘴道:“我看您老也不必跑这一趟了,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假货。”   他这句话无异于一道惊雷,险些没把劳志奎给劈了个外焦里嫩,嘴角都有点哆嗦了:“兄弟,你可别吓唬小舅啊,这生意才刚见点起色……”   赵亮赶紧安慰道:“看把您给急的,辈分都喊乱了,他要是你兄弟,那我成啥了。您也别听晓峰瞎说,还是去找朱老师给看看吧,万一是真东西呢,那不就又发了嘛。”   “对对对,我还是找专家吧。”劳志奎慌里慌张的把提包拉链拉好,道声拜拜之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史晓峰耸耸肩,笑道:“处长,说起古玩,我也能算小半个专家呢。劳总这次怕是免不了要一朝回到解放前啦。”   赵亮也不禁暗叹小舅那悲催坎坷的生意之路,无奈说道:“得啦,年底的新车我也不指望了。走走走,赶紧上楼吃饭,中午因为李苗那臭婆娘,害得我在食堂都没吃饱,现在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啦。”   史晓峰好奇道:“啊?大清处的李副处长?那可是咱们局有名的大美女呀,难不成她也看上处长你了?”   “看上你个大头鬼!”赵亮笑骂道:“你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有别的人对本处长垂涎三尺?”   史晓峰一脸坏笑:“我听说啊,自打您现场直播以后,局里确实有不少半老徐娘都在暗中评估处长的战斗力呢。”   赵亮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踹了史晓峰一脚,打打闹闹的进了家门。两人先简单热了热那厚厚一摞、香气扑鼻的牛肉大葱馅饼,然后又各自从锅里盛了一碗红豆粥,坐在餐桌旁继续边吃边聊。   吃到一半,史晓峰忽然皱起眉头,吸吸鼻子问道:“咦?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糊了?你刚才记得关火了吗?”   “我他妈根本就没开过火啊?不是用微波炉热的饼吗?”赵亮也仔细闻了闻,不禁好奇道:“好像还真是有一股子烧糊的味道呀,这是打哪里来的呢?”   两人赶紧起身检查,想看看是不是什么地方电线短路了,可是没想到就在此时,那股焦糊的味道越来越重,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爆响,餐厅与客厅之间的空处,竟然出现了一道闪电!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上掉下个老道来   屋里凭空打出一道闪电,别说是赵亮家,就是搁在反穿局的会议大厅,那也能吓死人啊。赵亮当时就是一哆嗦,差点要往桌子底下钻。   史晓峰同样也是一惊,不过他的反应可比赵亮稳健多了,眨眼功夫便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往前冲了两步,将处长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他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是因为史晓峰此时已经看清楚,在那道闪电过后,居然有一个人四仰八叉的落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赵亮回过神来,也发现了那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定睛细看之下,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我靠!熄灯道长!”   从闪电中落到地板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赵亮朝思暮想的祖师爷熄灯。   “我的天啊,这究竟是哪里呀?”熄灯道长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边扶着额头,一边晕晕乎乎的四下打量。当他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时,连忙好奇的望向赵亮:“额,这位小兄弟认识贫道?”   “我太认识啦!你就是化成灰我也忘不掉啊!”赵亮几步跑到熄灯近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你这个死鬼老道,怎么会到这里来啦?”   熄灯道长一脸懵逼,问道:“还没请教小兄弟怎么称呼?”   赵亮顿时反应过来,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连忙说:“我是赵亮啊,水瓶星下凡的赵亮!”   “赵亮仙长?你真的是赵亮仙长?”熄灯惊喜交加,死死攥着赵亮的手,急切的问道。   赵亮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就是带着你御前斗法,陪着你宝塔救人,还指点你师弟徐福出海东渡的赵亮啊!”   “我的老天爷!原来眼前才是仙长的真身!”熄灯道长瞬间从地上弹起来,惊呼道:“看来仙姑说的没错,我真的来到天界啦!”   一听他提起郑卢雅,赵亮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忙问:“仙姑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估计熄灯道长许久水米未进,此时已经饿的狠了,闻着牛肉馅饼的香味,说:“额,咱们能不能边吃边说啊?”   尽管心中惦念小雅的安危,可是听熄灯这么问,赵亮也还是感到有点好笑,连忙拉着他坐到桌旁,让他先敞开肚皮,大吃一顿再说。史晓峰则把手枪收了起来,转身到厨房给熄灯又盛了一碗粥,免得他吃得太急噎的慌。   熄灯道长将红豆粥咕咚咕咚灌进肚里,又塞了四张肉饼,才基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   原来,那天在七宝琉璃塔上,他和郑卢雅破门而入,立刻便发现被捆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玉衡星。熄灯道长当即施展内功,弄醒处于昏迷之中的玉衡星,听她讲述了如何误中北辰真人的奸计,被对方突然出手制住,并喂下了毒丸,逼迫她交出《降魔图录》来换取解药。   玉衡星虽是女流之辈,但心性非常刚硬,面对北辰真人的威逼,她不仅不肯低头服软,反而暗暗催发内力,促使毒药的药性加速发作,希望一死了之。熄灯他们赶到的时候,玉衡星已然毒侵心脉,命不久矣了。   正在那个时候,郑卢雅突然收到赵亮的示警,发现正有几个可疑的家伙慢慢逼近。熄灯以为那些人是北辰的手下,当即就打算冲出去干掉他们,好为玉衡星先讨回一点血债。但是郑卢雅却制止了他,并说那些人来自异域,绝非普通武功法术能够对付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尽快逃走。   不过,七宝琉璃塔的顶层房间就只有一道门户,有心想从窗户溜走,绳索又已经被赵亮带到了楼下,根本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活脱脱一处绝境。在千钧一发之际,已经处于半迷离状态下的玉衡星突然开口说,藏在熄灯道长身上《降魔图录》或许能助他俩脱身。   郑卢雅闻听此言忙问其详,玉衡星解释道,当初师父惊云道长在传她《降魔图录》之时就曾讲过,此物并非寻常的道家典籍,而是一种能让人遁入虚空、逍遥遨游的宝物。只不过神器非常玄妙,他们师徒虽然知道施法的咒语,却始终没能参透其中的要诀,故而也从未真正使用过。但是眼下危机逼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姑且试试也好。说着,便断断续续将口诀讲了出来。没想到,口诀才刚刚说完,玉衡星便油尽灯枯,香消玉殒了。   虽然那套口诀听起来确实是道门玄宗的咒语,可熄灯道长跟玉衡星一样,也对其中的意思不甚了然,空念上两遍啥作用也没有。但是,郑卢雅琢磨了一番之后,却好像突然领悟到什么似的,吃惊的说出了一个词。   “一个词?什么词?”赵亮好奇的问熄灯。   熄灯道长兀自回忆一下:“额,那个词听起来很奇怪,好像是……好像是穿越?哦对,就是穿越。”   我尼玛,真的是穿越?!赵亮顿时心跳加速:难道那个《降魔图录》居然是一台穿越设备?   只听熄灯继续道:“当时小道还并不理解什么是穿越,不过仙姑告诉我,穿越就是飞升,能来到天界。说句实话请仙长不要怪罪,我起初还不太相信仙姑她老人家的话,可是现在看来,原来《降魔图录》果真能飞升成仙的呀。”   赵亮才懒得理会熄灯是否误解了什么,着急追问:“后来你们是怎么操作的?眼下仙姑又跑到哪里去了?”   熄灯道长回答:“哦,仙姑想明白宝物的门道后,就把东西要了过去,独自摆弄了一会儿,然后她将《降魔图录》拿在一只手中,另一只手则牵住我,让我和她一起念诵玉衡星传授的口诀。再之后,小道感觉眼前金光一闪,便立刻遁入了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黑暗虚空之中,也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等到能看清楚东西时,便已身在此处了。”   “在黑暗虚空里的时候,你没有感觉到仙姑在旁边吗?”   “没有。”熄灯道长摇摇头:“在那里分不清上下前后左右,更没有时间的概念,所有感官都失去了作用似的,只觉得浑浑噩噩。”   史晓峰半天都没有吭声,此时问出一个关键问题:“这就奇了,你怎么会这么巧,恰好来到我们处长的家里呢?”   赵亮也同样对此大感愕然,疑惑的看着熄灯。只听熄灯有些稀里糊涂的说道:“啊?原来此处是赵亮仙长的洞府啊?小道也不清楚其中原委,不过在黑暗虚空中,我因为想着此番是去往天界,再加上有点紧张害怕,所以心里一直念着想着的都是赵亮仙长,会不会是由于这个原因呢?”   赵亮和史晓峰对视一眼,同时想到:如果真的是心中意念指引了穿越的方向和进程,那么郑卢雅当时在时空隧道里想的又是什么呢?   史晓峰给赵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旁边悄悄说话。赵亮会意,嘱咐熄灯再多吃点,然后起身走进厨房。史晓峰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处长,你觉得这个熄灯靠谱吗?”   赵亮点点头:“嗯,我可以用生命保证,熄灯道长绝对可以信赖。他为人正直磊落,又曾与我并肩作战,不可能存在什么问题的。”   史晓峰之前也听赵亮讲起过穿越时的种种经历,知道这位熄灯道长的一些情况,遂放心的说道:“既然你这么讲,那我就不多废话了。这可真是太玄妙啦,居然碰上了活生生穿越回来的古人,哈哈,果然比呆在局长办公室好。”   赵亮愁道:“好个锤子!熄灯道长虽说是在危急关头无奈穿越,可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如此神踪乍现,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而且,小雅又去哪里了呢?”   “这个问题你不用着急,”史晓峰说:“搞不好,郑卢雅也已经回来了,只不过她心里想的不是你,所以没有像熄灯那样飞到你家里来。”   赵亮沉吟片刻,同意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他们是一起穿越,总不应该来个半路下车吧?小雅这会儿多半是回总部了,或者……或者是去了什么她一直想去的地方。”   史晓峰又问道:“外面这位爷怎么安置?要不要赶紧向局里报告?”   赵亮琢磨了一下,说:“先跟张局长通个气吧,看看是暂时留在我这里,还是连夜送回总部,但是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屠四海,我靠,要是让屠处长知道熄灯来了现代,这老爷子会不会一路跪着来拜见呢?   史晓峰闻言掏出手机道:“你放心吧,没问题。我知道咱们局长的加密号码,不会有人能监听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拨号,可是就在这时,客厅那边忽然传来熄灯道长的一声惨叫:“哎呦我的老天!”   赵亮和史晓峰闻言一惊,赶忙转身冲出厨房,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见熄灯道长此时正戳在客厅当中,目瞪口呆的指着一个地方喊道:“仙,仙长,这里面有人!”   赵亮仔细一瞧,差点没被气死。原来熄灯刚才闲的无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瞎摆弄,一不小心按开了电视。巨大的屏幕里出现的影视剧人物,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还没等赵亮开口,只听史晓峰笑道:“莫慌莫慌,这叫做天地无极光怪陆离镜,能照出仙界的各种奇景,端的是奥妙无穷呢。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熄灯道长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叹服道:“厉害,天界上的宝物,果然是玄之又玄。”他又瞅了一眼电视里正在搔首弄姿的女演员,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竹简,将干瘪的秃头毛笔在舌头上舔了舔,边写边说道:“天地无极光怪陆离镜,果然厉害。”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初来乍到   接到史晓峰的报告,张末局长二话没说,立刻亲自驾车跑到了赵亮家。   一进门,局长就问人在哪里。史晓峰指指正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的盯着赵亮打亡者农药的熄灯道长:“喏,玩物丧志这种事,看来对古人也一样管用。”   见到张末大驾光临,赵亮赶忙关上手机,起身介绍:“报告局长,这位就是熄灯道长。道长啊,这位是我的上级,我们反穿仙派的掌门师尊——张,张仙姑,呵呵。”   熄灯一听说眼前这位气质干练、容颜飒爽的女子,竟然是赵神仙所在的穿越仙派的掌门师尊,地位比水瓶星官还要高出很多,立刻俯身拜倒,连连磕头施礼。他此时已经把自己身上原来的那件道袍脱掉,换上了赵亮的休闲运动服。不过因为身材偏瘦,个头又比赵亮高出许多,所以那套衣服极不合身,尽管运动服有弹性,可还是如同紧身衣似的,不仅胳膊小腿都露出一大截,而且下跪施礼的时候也别别扭扭,非常不便。   张末先是无奈的瞥了赵亮一眼,然后考虑到,的确不能给眼前这位古人留下任何有关现代的认知,于是也只好顺着赵亮的话继续胡编胡演:“哦,来者可是凡人熄灯?平身吧。”   站在一旁的史晓峰差点没笑出声来,还“平身吧”?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赵亮显然早已习惯了类似的戏码,非常配合说:“熄灯,既然张仙姑让你起来,还不速速听命。别磕头了,赶紧的。”   熄灯道长闻言连忙起身,诚惶诚恐的站在下首的位置,恭听仙姑的神谕。   张末也觉得自己有点搞笑,摇摇头坐到沙发上,说道:“你们也都坐吧,先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亮听局长询问,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熄灯讲述之前的经历,全部对她汇报了一遍。张末听完后,兀自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依我看,郑卢雅可能并未像你们所判断的那样,平安回到了现实世界。”她看看手表继续说:“从熄灯道长出现在此处,到这会儿已经过去足足两个小时,可我们还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郑卢雅的消息。按照常理来说,她不是应该一返回现代,就立刻联系局里吗?”   局长的这个分析,赵亮和史晓峰都不禁表示同意,刚才稍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只听张末接着道:“不过,目前的好消息是,郑卢雅跟熄灯道长一样,是自己主动实施的穿越,只要时空对讲机没有损坏,相信不久便能收到她的呼叫。”   赵亮说出了另一个猜想:“根据道长的描述,当时他一直在想着我,所以才会穿越到我的身边,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推测小雅当时最有可能的想法,大概锁定她可能出现的时代或地方呢?”   “理论上没错,但是难度非常大。”张末说道:“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勇敢尝试尝试,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接着,她转向熄灯道长,又问了几个关于秦末的问题,旁敲侧击的了解核实了一番熄灯的情况。   等张末问完,赵亮忍不住道:“局长,熄灯接下来该待在哪里呀?是我家,还是局里?或者尽快送回去?”   张末正要答话,忽听门铃此时响了起来。赵亮微微一愣,自言自语道:“咦?我妈回来了?没带钥匙吗?”   张末顺嘴淡淡说道:“估计不是你妈,而是老屠。”   “屠处长?”赵亮一边略感疑惑,一边走过去打开房门。大门一看,果然是屠四海站在外面,脸上尽是激动的泪水,对着赵亮哆哆嗦嗦的激动道:“小赵啊,祖师爷在哪儿呢,他老人家还好吧?”   不待赵亮回答,屠四海早已经抢步进屋,先是拿眼扫视了客厅一下,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熄灯面前就给跪了。口中连连喊道:“祖师爷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嘣嘣嘣,三个响头干脆利索的磕在地上,那个动静听在赵亮的耳朵里,甚是担心自家的地砖会不会裂掉。   熄灯道长此时彻底懵圈了,像火烧屁股一样从沙发上弹射而起,嘴里忙说“不敢当不敢当。”在他的概念里,这个地方是天界,所有的人都是神仙,他一个凡夫俗子,怎么能受的起人家的跪拜?   赵亮也觉得有点夸张,和史晓峰一起,连拉带拽的扶起屠四海,同时在他耳边低声道:“屠处,可不敢这样,您别再把祖师爷给吓着了。”   张末此时对熄灯说道:“你别害怕啊,这位屠大仙儿,是赵亮的半个师父。他成仙之前,曾经在轮回的过程中,当过你前世的徒弟,所以命中注定欠你三拜,此时已经还上了,大家算是两清。”   熄灯道长闻言恍然大悟,连连称奇,又赶紧上前给屠大仙见了礼。等众人再次安然落座,张末才对赵亮解释道:“我听说熄灯道长来了天界,想着屠大仙儿跟他的渊源,所以也顺道通知了一下。”   屠四海赶紧向局长表达了感谢之情,接着便又拉着熄灯一通嘘寒问暖,搞得老道一时之间有些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赵亮理解屠老头儿心中的激动,没再理会他跟熄灯道长交流感情,继续问道:“关于刚才的那个问题,你看?”   “先不急着送回去,”张末点了一支烟,说道:“熄灯道长的情况非常特殊,值得我们进一步做些研究,所以我打算还是请他到反穿局更稳妥些。不过,在那之前,他恐怕要在你家住上几天才行,因为我必须做很多保密上的安排,防止出现意外。”   赵亮对此表示理解:“明白,我会妥善安置的,对外就说他是我……”他本想说熄灯是他的警校同学,可是看看熄灯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和快留到胸口的胡须,以及脸上那年近四十的沧桑,赶忙改口道:“是我的表舅。”   “你表舅?”张末噗嗤一笑:“合着你有个连你妈都不认识的表舅?瞎扯淡!这样吧,就说他是屠处长的远房亲戚,一直住在老家的山沟沟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这回专门来北京是想找个工作,因为处长正在外地开封闭会议,所以没时间照顾,于是拜托你先接待他。等到去局里的时候,我会再给他安排另一个身份。”   说完,张末又一次看了看表,提醒屠四海道:“老屠,时间差不多了,你我都不能在这里久留,而且小赵的家人也随时可能回来。”   屠四海心里有数,连忙又对熄灯道长嘱咐几句,什么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吃好喝好啊,有什么需求就跟赵亮说啊,千万别客气啊。啰里啰嗦了一大堆,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张末一起离开。   这两人刚走,赵亮妈和表舅劳志奎便一先一后的回来了。他们俩对熄灯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尤其是听说这是领导的亲戚,专门拜托给赵亮好生招待,更是热情的不得了。劳志奎还主动把房间让出来给熄灯睡,自己则跟史晓峰在客厅的沙发上凑合。   熄灯道长也挺逗,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神仙还能一家子一家子的往天上升,不仅赵神仙的母亲大人位列仙班,连远房舅舅也这里,简直颠覆了自己一贯的认知啊。不过刚才赵亮事先已经打过招呼,天界的规矩非常严格,所以一是不能随便开口乱讲话,二是不能擅自使用读心术,否则会被天打五雷轰。熄灯道长内心惶恐,对赵神仙言听计从,果然老老实实的装起了哑巴,并不与赵亮妈和劳志奎过多交流,仍旧只是津津有味的看着赵亮打游戏。   史晓峰先帮着赵亮妈收拾了厨房,然后端着切好的水果来到客厅,对一脸苦大仇深的劳志奎说道:“怎么样,小舅,那批打眼货没跑儿了吧?”   “嗨,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啦,”劳志奎软软的瘫在沙发上,哭丧着脸说道:“刚才朱总一掌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转头就给扔垃圾桶里了。那可是八万块钱啊,好歹扔水里也行啊,还能听个响不是?我寻思着赶紧从垃圾堆里翻回来,结果他还不让我捡,说什么垃圾分类、有益健康,那些东西拿出来容易污染环境。”   史晓峰听得忍不住哈哈大笑,对劳志奎道:“朱老师说的也没毛病啊,您收的那些东西,别说八万,它就是八十万,也还是垃圾呀。”   劳志奎无奈的长叹一声,伸手抓过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咕噜道:“唉,这回可算是栽到家了,想我堂堂的潘家园‘神眼劳’,竟然被一老农骗个底儿掉。”   赵亮在一旁边玩游戏边说:“您啥时候又成神眼了?以前不是回回被人骗得底儿掉吗?”   “嘿,我说亮子,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别老翻我的旧账行不行?再说,这不还有贵客在嘛,”说着,劳志奎拿根牙签递到熄灯面前:“来,大兄弟,整点水果吃。”   熄灯道长先是一愣,然后好奇的看看赵亮,眼神中充满了询问的神色,见对方点头同意,便接过劳志奎手里牙签,从盘中插起一块哈密瓜塞到嘴里。   只嚼了两下,熄灯便忍不住大声赞叹道:“哎呀,这天界的仙果实在是太好吃了!应该还有延年益寿之神奇功效吧,小道真是福缘不浅啊。”   “啊?天界?仙果?还延年益寿?”劳志奎听得一脸问号,赶紧又拿了一块也塞进口中,边吃边说:“这,这不就是哈密瓜吗?我也没尝出什么特殊的味道啊?”   史晓峰赶紧在一旁打圆场:“哦,对对对,我也觉得这个哈密瓜味道甜美,不同凡响,比作神瓜毫不夸张。”然后他小声提醒劳志奎:“领导的亲戚,也算领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驳了人家面子。”   劳志奎稀里糊涂的点点头,不再多言语。没想到,那边的熄灯道长在连着吃了几块之后,便又掏出小竹简,自言自语的说道:“嗯,仙果名叫哈密瓜,记下来记下来。”   赵亮见状赶紧丢掉手机,一把抢过熄灯手中的秃头毛笔,骇然道:“大哥,这个东西可不能记啊。哈密瓜要等到汉武帝之后才从西域传入中原,直到东汉才有文字记载,你这硬生生给我提前了几百年,会被枪毙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广泛的爱好   从秦朝末年穿越回现代,还以为自己是福缘深厚,升仙来到天界的熄灯道长,自此便在赵亮仙长的洞府里美滋滋的住了下来。   因为有这么一位活宝在,赵亮寸步都不敢离开,于是他跟局长请了几天假,以便守着熄灯道长别惹出什么祸来。史晓峰现在是先秦处的人,同时还肩负着保卫代理处长人身安全的重任,所以他也名正言顺的一起留了下来,没回局里上班。   赵亮的小表舅劳志奎上一笔古玩买卖被人套牢,做的血亏无比,之前靠着朱老师火眼金睛赚得大把钞票,几乎一股脑的都折了进去,急得他险些去摸电门。不过多亏劳志奎这个人还算心大,睡了一宿就没再纠结,寻思着自己总有机会能够再次翻盘,不至于被这小小风浪击倒。只是现在他手里没了弹药,于是便决定先窝在家里,养精蓄锐。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赵亮妈了。这老太太好不容易等到儿子毕业工作,终于肯搬到外面去住,正打算开始自己的人生第二春呢,可眼下倒好,家里一下子多了四张吃饭的嘴,就像个男生宿舍似的,而自己则变成了宿舍阿姨兼食堂大师傅,原定出去旅游散心的计划也全都泡了汤,把隔壁单元楼的崔大爷气的直跳脚。   熄灯道长并不清楚隔壁单元楼的崔大爷究竟是哪路神仙,当然也体会不到“夺人所爱”的深深怨念,他只知道,这天界的伙食真是太好了,赵亮那位神仙妈妈的手艺超赞。每天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层出不穷,全都是熄灯在凡间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直把他吃的肚皮渐大,腰围渐粗。   与美食相比,更令熄灯道长开心的是,他的见识眼界也日新月异、突飞猛进。除了那个会出现人物风景的“天地无极光怪陆离镜”之外,他还认识了不少宝贝。比如:能自己吹出冷风,让室内瞬间变冷的“北冥玄冰盒”;一坐上去就仿佛有好几只手在挠痒痒的“太一松骨逍遥座”;还有可以把屋子照的亮如白昼、抬头直视能把眼睛闪瞎的“天庭玉盏夜明灯”;以及赵亮仙长整天捧在手里,不住盯着傻笑的那个黑色宝贝,好像叫做“花薇梅特三零随心所欲板”,名字虽然绕口了点,但那个宝贝不仅能玩小人打架,甚至还可以千里传音,简直太神奇了。   当然,这些玄之又玄的宝贝名字,以及它们的花式用法和神奇功效,全都是史晓峰仙长教的。   赵亮对此大感头痛,不止一次偷偷提醒史晓峰,别再满嘴跑火车的胡咧咧了,小心把熄灯道长给忽悠瘸了。没想到史晓峰则提出了过硬的理由:如果不这么干,熄灯岂不是更容易把很多现代概念带回古代去,进而给历史造成困扰嘛。赵亮想想也觉得挺有道理,于是不再多言,任由史晓峰这家伙随意发挥。   赵亮不干涉,熄灯道长学的就更加起劲了。他成天追着史晓峰问这问那,问完之后又拿着小竹简记下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字,冰箱不叫冰箱,叫“广寒宫”,马桶不叫马桶,叫“水龙穴”,微波炉不叫微波炉,叫“老君炼丹鼎”,劳志奎在一旁看的异常懵逼,忍不住悄悄跟赵亮打听:你们屠处长的这位远房亲戚,怕不是个二傻子吧?   赵亮郑重的告诉小舅,你可别小看这个熄灯先生,他虽然长期住在山沟沟里,对城市生活不太熟悉,但他对考古却非常精通,尤其是战国晚期的古董鉴定,其造诣远超朱老师。   劳志奎对此完全不相信,心中暗道:朱总是何许人也?那可是令我惊为天人的大神啊,难道这个长着一张驴脸,好像二傻子一样的家伙,还能比朱总更厉害?   为了一试真伪,劳志奎取出自己那本古董鉴赏大百科图册,跑去考较熄灯。他专门翻到战国时期的古董解析,用手挡住所有文字,单指着图片给熄灯道长辨认。万万没想到,书里面所展示的全部图片,这位二傻子居然都能叫出名字!而且对那些古董的款式、年代、用途和产地也如数家珍,熟悉的就好似前几天刚刚用过一样。   这一下子,劳志奎顿时感到又惊又喜,差点当场就给熄灯道长跪了——活神仙啊!有了您老,再加上朱老师,我劳志奎还不得在潘家园横着走呀?不,横着走都不足以表达那种嚣张的状态,应该说满地打滚儿都没问题!   熄灯见他如此激动,也被吓得不轻,连忙起身客气:“仙翁折煞小道了,小道何德何能,有资格在您面前称活神仙?您才是真正的神仙,小道只是个凡人。”   虽然劳志奎也听不明白这二傻子究竟在说什么,但他明确的知道对方是自己今后的摇钱树,于是便毫不犹豫跟史晓峰凑在一起,整天围着熄灯道长转悠。有了劳志奎的助攻,熄灯进步更加迅速,不到一天的功夫,连斗地主的新技能都学会了,和史晓峰劳志奎打牌打的不亦乐乎。   赵亮没心思跟他们胡混,趁着请假的这几天,他抽空跑去医院看望了一下王小四。尽管那货皮糙肉厚十分抗打,但毕竟是被一百多名壮汉围殴,所以能把小命捡回来实属不易。经过及时抢救和悉心治疗,王小四总算恢复的不错,赵亮估计他再有半个月也差不多能回来上班了。赵亮本打算把这次去秦末的任务跟王小四大概讲一下,没料到,王小四居然早就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甚至连现场直播、小雅失踪和他当上了代理处长的事情都听说了。赵亮一问才弄明白,原来屠处长有时也会过来探望小四,所以很多情况都简要介绍了。   因为王小四是前辈,故而赵亮对自己当上代理处长这件事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王小四却根本不在意这个,他更关心的是那位思雪姑娘漂亮不漂亮。当他听赵亮略微描述了一下之后,登时大感惋惜,不住埋怨自己运气不好,在关键时刻被打的进了医院,不然就能跟着赵亮一起跑去古代浪了。   赵亮被他说得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叮嘱他好好养伤,等痊愈之后才好跟自己去浪。   离开医院后,赵亮又拐弯去了一趟反穿局特工宿舍,把小雅的一些个人物品拿了回来。他琢磨着,既然之前熄灯道长在穿越的时候,“心念所及”与“时代落点”之间存在某种关联的可能,那么是否可以大胆猜想一下小雅的思维习惯,从而判断她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曾专门问过张末局长,烧脑计算机有没有检测到小雅的行踪。然而可惜的是,计算机只能针对历史出现细微改变的迹象,来推断穿越者的存在;或者通过搜索特工身上的芯片,锁定他们的位置。但是,这两个要素在郑卢雅的身上都没能发挥作用,就跟失踪特工流星一样,成了反穿局断线的风筝。但二者不同的是,流星因为后来出现连续穿越的行为,所以烧脑计算机通过运算,勉强可以预判他下一次穿越的落点,而小雅目前却完全处于一片寂静之中,无迹可寻。   既然目前没有常规手段可以用,那么便只好从非常规的角度试一试了。赵亮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个人隐私的问题,直接把跟郑卢雅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抱回家,开始仔细研究。   通过几天的查看比对,赵亮发现,郑卢雅是一个兴趣爱好非常广泛的女孩子。在她的个人电脑、文件资料,还有日记本里,出现过各式各样的话题,有体育运动方面的、有旅行摄影方面的、有美食烹饪方面的、还有时装设计方面的,甚至连畜牧养殖方面的都有。而且这些内容绝不是泛泛之谈,相反,从字里行间中不难看出,小雅曾对这些爱好做过极为深入的探究和实践。   而在这广泛的兴趣爱好里,最为引起赵亮注意的,是关于传统国画中北派山水画的一些课题。尤其是被誉为“北宋三大家”之一的范宽,特别受到小雅的推崇。很多资料显示,小雅在大学期间,曾多次前往国家美院旁听针对范宽作品艺术赏析的课程。在进入反穿局工作之后,她也时常研习北派山水,宿舍里面还挂着不少她的画作。   赵亮心中不禁有点疑惑:我靠,郑卢雅这小姑娘,该不会是跑到北宋去找范宽了吧?   对于这个大胆的猜想,赵亮越琢磨越觉得有戏。他打算抓紧时间去跟张末局长汇报,看看能不能请大宋处的同事帮忙搜索一下。没想到,还没等他联系局长,便接到了局里传来的通知,要他第二天去参加反穿局部门负责人会议。   这可是头一次参加高级别会议,赵亮不敢怠慢,他赶紧放下手头上的研究,又认认真真的梳理了一遍先秦处的情况,以免开会的时候被领导给问住。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亮就早早起床开始梳洗打扮,把自己整的油光水滑,分外体面。然后他喊醒了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史晓峰,嘱咐看好熄灯道长,千万别惹乱子,自己去局里开完会就回来。   交代一番之后,赵亮开着史晓峰的车,迎着初升的朝阳,兴冲冲的赶到了位于长安街的特工总部。   高速电梯直落十八层,进入了隐藏在地下深处的反穿越调查局,赵亮通过武装警卫的核查,沿着明亮而宽阔的通道,径直走向四号会议室。   这间会议室,是反穿局专门用来召开部门负责人会议的小型会场,由于级别较高,所以此处的安保也非常严密,六名荷枪实弹的特战队员站在会场的门外,再次检查了赵亮的身份证件。   “滴——先秦处,赵亮,编号3721,级别授权无误。”感应识别器中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   为首的特战队员把证件递还给赵亮,接着对他敬了一个礼:“赵处长,请通行。”   赵亮接过证件,朝对方也点了点头,心中不受控制的小小激动了一把:我去,赵处长,这听起来也太特么爽了。他尽量控制着面部表情,昂首挺胸的走进了特战队员拉开的大门。   一进房间,赵亮便惊奇的发现,此时的会议室里还是空空荡荡的,宽大的会议桌旁只坐着一个人。他定睛细看,那位最早到这里的居然是老熟人——反穿局年轻的副局长关林。   关林这时候也看见了赵亮,他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假作镇定的瞅了瞅手表,然后才开口道:“呦呵,赵代处长来的还挺早呀?”   赵亮此时也略微有点尴尬,连忙笑道:“关副局长好,我没您早,没您早。”   关林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高冷状态,哼道:“赵代处长,执行任何回来没多久便升职了,真是可喜可贺,不过,你好像还有点旧事没处理完吧?”   其实赵亮早就用读心术预先探了探关林的心思,知道他此时是在翻自己跟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的旧账,于是赶紧装傻充糊涂的说道:“啊?还有点旧事?您是指我们先秦处之前的抓捕任务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会议   关林也知道赵亮这是在明知故问,和自己打马虎眼,不禁得意的笑了笑:“怎么着?年纪不大,忘性不小啊。我说的是什么旧事,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好吧,那我就明说,你之前在东周末年惹出的麻烦,究竟如何定性,临时调查组尚未作出最后的结论,对此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呢?”   “我冤枉啊,真的冤枉!”赵亮连忙叫屈:“该说的我早都跟调查组说清楚了。申侯提前发动兵变,都是穿越者马建国怂恿周幽王推进改革而造成的,与我是否带申长烈回镐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吗?那我们还要历史干什么?擅自带关键人物回京从而引发战争,然后又擅自阵前谈判,异想天开,要求发动战争的一方去更改时间记录,这和掩耳盗铃又有什么区别?你说申侯是因为周幽王改制才起兵征讨,可是那时候所谓改制才刚刚露出苗头,能否真正在全国推行尚在两可之间,按常理,双方用差不多两年左右的时间,展开各种博弈,直到最后,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从而爆发战争,这才完全符合历史记录的进程。而你呢?忘记本职,任性胡来,把这一切整整提前了两年,难道不是吗?”   关林仿佛连珠炮似的质问,当场把赵亮怼的一愣,有心想反驳几句,却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过硬的论据。毕竟,带申长烈回镐京以及在阵前约申侯谈判这两件事,都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至于怎么评定其对历史的影响程度,根本没有任何可供衡量的标准。换句话说,人家若是咬着不放,硬说你因为这两件事干扰了历史进程,那么谁也拿不出能够进行量化的证据去反驳。   当然,反过来看,关林他们也没有可量化的证据,一定能坐实赵亮的罪名。关键的问题,还是看上面有没有大佬肯出面发话保赵亮。领导说有罪,那就是有罪了;可如果领导说这事儿没啥大问题,那么关林就算想要生吞活剥了自己,恐怕也没这个牙口。   很显然的一点是,至少目前张末局长对这个案子的态度比较暧昧。她从来没有跟赵亮提起过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质询的事,也没有说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接受调查,不仅如此,而且她还在征得了总部首长的同意后,让赵亮这个关小黑屋的菜鸟,担任了先秦处代理处长的职务。这不就等于是说,之前调查组的处理意见不了了之了吗?   想通这一点,赵亮心里明白,面前这位关副局长也就是因为眼下的情况生生闷气而已,并不能真的把自己怎么样,于是略微放松了些,笑道:“关副局长,你说的这些问题,我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当时环境所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至于说到底算不算有罪,那就还是等调查小组的各位委员把情况弄清楚再说吧。”   说完,他找到会议桌上摆放先秦处台卡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关林。他的意思很明显:你堂堂副局长跟我说这些都没用,反正你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堂堂反穿局第一副局长,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新生代特工之星,竟然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如此顶撞,关林险些当场就要发脾气。不过,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对方不再是当初接受质询时战战兢兢的新兵,而是摇身一变,成了先秦处的代理处长,今天如此重要的场合,会议还没开始,副局长和代理处长就先干起架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对他这个当领导的来说都非常不利。   关林闷哼一声,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再多看赵亮一眼。可是关林不晓得,他不理会赵亮,赵亮却在暗中观察着他,窥心大法全力施展,把关林的内心世界摸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可惜的是,此时关林副局长的心里活动非常简单,不是在骂赵亮,就是在骂张末,捎带脚还要骂朱老师两句,其他关键信息丁点儿没有,着实把赵亮气得不轻,忍不住也在自己心里又回骂过去。   就这样,反穿越调查局第一副局长关林和先秦处的代理处长赵亮,坐在会议桌的两端,开始了一场无声的骂战。   这场无声骂战中唯一不太公平的是,关林骂赵亮,赵亮能听得清清楚楚,而赵亮骂关林,关林却一无所知。看上去好像是赵亮这边更占便宜,可骂架这种事儿,讲究的就是伤害输出,人家关林听不见你心里的怒吼,等于毫无损失,相反赵亮却差点被对方气了个半死。   无声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会议室中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开会的人。他们都是反穿局各处的处长、副处长,以及一些重要科室的科长。见到关林,大伙儿都纷纷主动问好,对赵亮却并没有太过在意,甚至很多人都不晓得这个年轻人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有资格出现在这么高级别的场合里。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不到两分钟的时候,局长张末跟另外一位副局长罗成走了进来。这时赵亮忽然在关林的心中捕捉到一个声音:妈的,罗成这个老家伙不晓得又跑到局长那里搞什么鬼花样了。   赵亮心中一凛,抬眼望去,只见罗副局长坐在关林对面,微笑着冲对方点头打了个招呼,而关林却冷冰冰的盯着罗成,没有任何回应。   张末清清嗓子,说道:“好了,现在开会吧。”她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将目光停在了赵亮这里:“在这之前,先向各位介绍一位同事,咱们先秦处的代理处长——赵亮。”   听局长一上来就点自己的名字,赵亮着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起身立正,大喊一声:“到!”   参加会议的头头儿们见他这副样子,反应各有不同。有的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到好笑的表情,有的则是非常不屑,而更多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年轻的代理处长。   “请坐下吧,”张末淡淡的命令道:“这里不是警校,也不是部队,以后不用讲这些规矩了。”显然,她对赵亮的局促表现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多言,而是转向众人简要介绍了一下赵亮的个人情况。   随着局长的话音落定,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鼓掌声,算是对这位新同事表达了些许欢迎之意,赵亮连忙微微欠身,向大家表示谢意。张末待掌声停下,赵亮坐好,又反过来给他逐一引见了各部门的负责人。   反穿越调查局总体上分为外勤和内勤两大板块。外勤就是包括先秦处在内的八个行动处、四个特别科,以及局里直接指挥的战术突击组和行动支援组。他们是反穿局对外的拳头力量,主要负责处置各类违法穿越案件,进行相关的调查追踪和抓捕遣返,因而又称为“行动板块”。   而内勤那边,则是给外勤单位提供必要支持的部门,有情报科、通讯科、警卫科、时空传送中心、武器装备中心、风纪处、医疗站、羁押所,还有负责整个反穿局吃喝拉撒的总务处。   另外,反穿局除了局长之外,共有三位副局长,分管外勤、内勤和协调。关林作为第一副局长,司职协调,当张末局长指挥缺位的时候,就由他来全权代理。罗成副局长负责的是外勤行动,算是分管赵亮他们这些行动处的直属老大,而掌管内勤的副局长乔海东因为最近正在外地进修学习,所以没有参加今天的会议。   这一大帮子人,光是处长副处长就有十几个,听得赵亮晕头转向,局长一圈介绍下来,除了之前已经认识的,其他那些面孔他根本没记住,光顾着点头微笑打招呼了。不过,这其中有一位倒是令赵亮不禁暗中留意,那就是大宋处的处长周青龙。   赵亮寻思着,接下来有可能还要麻烦周青龙帮忙,来印证自己关于小雅穿越的猜想,所以必须重点关注才行。   张末把反穿局大大小小的领导们都介绍完,话锋一转,直接开始了今天会议的主题:“相互认识就先到这里吧,以后大家要多帮助赵亮,多支持先秦处的工作。今天呢,召集你们来开会,主要是针对上次会议提到的那个神秘组织,有一些新的进展要通报,同时也要布置新的任务。这样,老罗,还是请你先给大家谈谈吧。”   罗成副局长闻言点点头,先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关林,然后说道:“之前我们通过不同的情报渠道,明确了这个神秘组织的存在,以及他们所进行的有预谋、有组织的违法穿越活动。但是,对于这个组织的信息,局里掌握的还是非常有限,甚至连他们的正式名称都不晓得,只能暂时用神秘二字来代替。不过,目前情况出现了很大的改善。”   他顿了顿,将头转向不远处的赵亮,笑着说:“这还要感谢赵代处长的努力啊。正是因为他锁定的穿越者王聪,才让我们有机会抓住了一条极为宝贵的线索。”   说着,罗副局长按了一下桌上的开关,会议室的巨幅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罗成指着画面继续说:“这名男子,就是那个曾经出现在张垣医院,帮助王聪实施秘密穿越的人。我们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调取了医院里里外外上百个监控摄像头,好不容易才截取到这副画面。经过王聪母亲对男子特征的辨认,证实就是此人无误。”   赵亮顿感好奇,和所有与会者一样,立刻将目光投射到了屏幕上面。尽管技术部门已经对图像做过清晰化处理,可是这副照片里的男子,其五官样貌仍旧不易分辨。   罗成解释道:“虽然还不能看的很清楚,但是进行细节比对所需要的条件都具备了。特工总部和警方的专家此时正在努力分析,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逐步锁定他的身份。”   关林此时忽然开口问道:“特种兵杀手查的怎么样了?我记得上次开会的时候,局长专门安排过这件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时空叠加效应   “关于赵亮在秦末遇到的那五个特种兵,眼下追查起来有点麻烦,”罗成沉声道:“除了他在报告里的文字描述外,直接线索很少。”说罢,他转头问情报科的孙科长:“祥龙,你那边有进展吗?”   孙祥龙推推眼镜,回答:“哦,我们这些日子联系了总参谋部情报局,请他们帮着筛查了一下,数据量有点大。”他翻着面前厚厚的文件资料,又纠正道:“不,不是有点大,而是非常大。陆军各大战区的特种部队、海军陆战队、空军伞兵特战队、武装警察特战队,现役的作战人员加起来有十三万八千九百二十六人。退役的也不少,光是最近五年内就有三万一千六百三十三人离队。如果再算上各地方的特警,初步估算我们要排查的规模得有将近二十万。其中符合穿越的时间条件,也就是说在赵亮他们遇袭的那个时段里,没有明确不在场证明的,少说也有三四万人。而且,这还是不完全统计。”   “武器呢?”关林追问道:“不能从这个方面入手吗?赵亮的报告里提到,当时双方至少经过了三四分钟的激战,弹头和弹壳应该到处都是,也可以进行反向追踪啊。”   罗成摇摇头:“局长后来专门派遣了行动组过去收集那些证据线索,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没找到?为什么?”赵亮闻言一愣,忍不住抢着问道。   张末局长有些无奈的说:“那座七宝琉璃塔被人烧毁了,所有的证据都付之一炬。但我们并不知道是谁干的。有可能是那个组织,也有可能是宝塔的主人。”   赵亮脑子一转,下意识的问道:“那我们是否可以提前到达那里呢?比如赶在宝塔着火之前再去一趟?”   这个问题一说出来,在场众人都面露讶异的神色,仿佛看白痴一样盯着赵亮。赵亮登时感觉有些不妙,茫然道:“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想法倒是没错,但可惜有时空叠加效应呀。”罗成副局长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的解释道:“目前科学已经证明,在时空隧道中,平行世界的理论是无法成立的。也就是说,一段相对固定的时空内,时间与空间的纬度完全重合,既没有波动式的交叉,也没有偶发断点。所以,当我们在现代开始实施穿越的时候,目标朝代的时空逻辑,与我们所处的时空逻辑是相互对应的,事情发生的前后顺序都会依照已经发生的条件彼此作用。”   关林哂笑道:“赵亮,你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吗?屠四海是怎么做岗前培训的?”   赵亮一脸蒙圈,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继续问道:“照罗副局长这么说,我们就不能回到比秦末更早的时期了吗?”   罗成摇摇头,耐心解释:“我刚才说过了,时空叠加效应只是出现在一个相对固定的时空内,其界限大概跟咱们现实世界的比例差不多。打个比方,你在这里会变老,不管魂穿还是肉穿,到了古代也同样会变老,两个相对独立的时光进度之间,并没有太大差别。同样的道理,当我们现代人通过时空隧道,到达过去的异时空,就会在隧道中建立一个落点标定,之后不管是谁再过去,都只会沿着这个标定往后走,而前面发生过的事情便已经被定格了,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当然,如果隧道中两个不同标定的距离,超出了现代时空的比例,那么就算是相对独立的时空,不会受到这种叠加效应的约束。听明白了吗?”   “这回我听明白了,”赵亮点点头:“也就是说,当初王聪穿越秦末的时候,已经在隧道里形成了落点标定。我可以穿越到比这个标定更早的时候,但时间会比较久远,而且肯定活不到能见着赵高的那一天。所以要想抓捕他,就只能沿着他造成的标定,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出现在秦末。而七宝琉璃塔发生的事情,无论是枪战还是烧毁,也不会再被改变。”   “说的没错,”罗成讲道:“如果没有时空叠加效应,那么咱们每次都选在穿越者到达异时空的前一天先过去等着,不就能轻轻松松抓住他了吗?可惜做不到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也正是违法穿越的危害所在。这种基于叠加效应所产生的落点标定,是造成时空隧道塌缩的最大元凶。每当有一个穿越者到了古代,就会给那段历史时空带来巨量的物理损害,一旦有一天整条时空隧道都被一个又一个的标定连在一起时,彻底的崩塌就会到来,而我们也再没有什么时空的概念,历史将会被完全打乱和改写,文明不复存在。”   赵亮正听得津津有味,关林却插话道:“老罗,给新人科普的事情还是以后再做,现在正开会呢,总不能让大家都等着给赵亮扫盲吧。”   一听他这么说,罗成和赵亮顿时都有点臊眉耷眼,尤其是赵亮,羞的小脸通红,在心中暗暗把关林的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一遍。   张末也同意道:“关林说得没错,这种事情会后再交流,先抓紧时间谈工作。孙科长,你继续讲讲跟特种兵有关的问题。”   “哦,好的。”孙祥龙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说道:“目前,针对数量庞大的特种兵,排查已经秘密展开。因为总部那边出面打了招呼,所以军方还是非常配合的,但是时间上面很难保证。另外,既然武器弹药的线索断了,那么我们正计划着从另一个方向突破。”   “什么方向?”张末问道。   孙祥龙回答:“穿越设备。据赵亮描述,当时那五个杀手是利用了一种便携式设备进行穿越的,根据这个特征,我们联系了国内外这方面的顶级科学团队,希望能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毕竟,这种东西是绝对的高科技,有能力掌握的人还是非常有限的,也比较好追踪。”   张末闻言点点头:“很好,你们的这个判断有道理,可以继续深入调查。目前乔副局长不在家,你们内勤板块暂时都向关林副局长汇报工作,情报科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关副局长反应。”   说着,她又转向坐在旁边的关林:“上次会议部署的那些任务,各单位完成的怎么样?”   因为关林负责总协调,所以有权力督导各处各科工作落实的情况,见局长发问,连忙说道:“具体的任务,我这几天逐一找负责人了解过,都已经全面展开,有些动作比较快的部门还做出了不错的成绩,比如大清处、大宋处、武器装备中心和情报科,值得表扬。目前就只有一个单位完全空白……”   说到这里,关林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赵亮,语气听上去有点冷冰冰的:“那就是先秦处。赵代处长自打上任之后,差不多一个星期没在局里露过面了,我也不晓得他在忙什么?”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心想:我尼玛,这个关林是跟老子死磕上了吗?怎么三番五次的找事儿呢?不过这次赵亮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看着张末局长,那意思很明显:领导,赶紧的吧,这问题还得您出面呀。   果然,张局长非常默契的替赵亮解围道:“哦,先秦处目前人手短缺,很多工作无法正常开展,也可以理解。所以,我之前交给赵亮一个任务,就是让他去物色一些帮手。小赵,你前天在电话里跟我汇报,说找到的那位研究先秦历史的学者,我专门调查了他背景,履历很不错,身份也没有问题,现在批准你带他来反穿局,作为专家顾问暂时协助先秦处的工作。”   赵亮知道张末说的是熄灯道长,连忙点头:“好的,那我明天就安排他上班。”   不等其他人开口打听,张末手脚麻利的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文件袋,远远的甩给赵亮:“这是那位西教授的档案。下次记住啊,像这种东西应该是你先调查整理好,然后再呈报给我看,而不是让我一个局长替你干这些琐碎业务!年轻人还是不够周密,提出批评啊,下不为例!”   赵亮见状心中大乐,脸上却装出一副痛改前非的表情,连连说道:“是,局长,是我错了,工作做得不够细,给您添麻烦了,下次一定不会这样。”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非常默契,再加上反穿局向来都有从外部特聘一些顾问的惯例,所以包括关林和罗成在内,与会的人们谁也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尽管这类关于身份背景调查的工作,通常是由情报科和风纪处联合执行,不过眼下孙祥龙他们都快累出翔了,哪还有功夫去管先秦处找来的专家顾问呢?局长亲自安排的任务,自己亲自出马调查核实,也算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   关林没在意赵亮这边的小九九,他见局长虽然给先秦处暂时解了围,可也还是因为背景调查的事,当众批评了这位新任代理处长,心里稍觉痛快,于是接着刚才的话茬,开始详细点评各单位工作的情况。   你还别说,关林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第一副局长,真不是白给的。这个家伙对反穿局的各项业务都非常熟悉,无论是内勤外勤、大事小事,全部了如指掌。谁做的好,哪里好,谁做的差,为什么差,讲的一清二楚、头头是道。   赵亮在旁边听得心中不住叫服。就关林这业务素质,这管理水平,这思维口才,别说甩屠处长几条街,就是跟张末局长相比,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妈的,原以为这小白脸是不是靠什么裙带关系才上的位,现在看来,人家肚子里是真有货啊。赵亮暗暗心道:如果抛开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臭屁样子不说,单看工作能力,这位关副局长其实还挺值得自己学习的。两人年岁相差不多,可是关林却能在人才济济的反穿局稳坐第二把交椅,端的是出类拔萃、能力不凡。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说漏嘴   副局长关林对各部门工作情况的点评,对赵亮来说也同样受益匪浅。从将近一个小时的讲话中,赵亮不仅能了解到反穿局不同单位的属性和特点,而且还听出了不少有关特工体系运作的门道。说实话,像这种高级别会议上所展示出来的信息,其含金量可远比任何岗前培训、入职培训大得多。   不过,由于不能使用任何工具进行会议记录,所以赵亮只好全神贯注,一边竖着耳朵认真听,一边大脑飞速转动,努力理解记忆,生怕漏掉一丁点儿的关键细节。   关林足足讲了一个小时才停下来,最后总结道:“目前从总体上看,各单位还是保持了高度的重视,针对破获神秘组织的前期行动部署,基本达成了局里的计划要求。”   张末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很好,关副局长非常严谨,工作督导的也很扎实,算是给后面整个行动开了个好头。刚才被点了名的几个部门,要把关副局长的意见听进去,立刻进行调整改善,将掉队的步子赶上来。我还是上次的话,谁掉了链子,我拿谁是问!”   她停住话头,点了一支香烟继续道:“根据总部的指示,接下来还是两条线发力。内勤板块抓紧时间进行升级,尤其是在情报、科技、装备这三个方面,要尽快提升战力水平,保持反穿局在技术实力上的优势。另外,内部安保工作也必须相应跟进,反渗透、反泄密、反破坏,不仅不能放松,而且还要比以前更紧才行。”张末的语气显得非常郑重:“外勤板块,是对付犯罪集团的核心力量,也是特工总部极为重视的战力体现。老罗,这方面你还是要把好关,将各个行动处最主要的精力从无意识穿越案件,逐步转到有组织有计划的穿越案件上来。原先那些不小心穿越到古代的目标,经过仔细甄别确认后,只要他没有明显改变历史的迹象,可以暂时先不抓,只对其保持最低限度的跟踪观察即可。但是对于类似王聪那样的可疑目标,则必须尽快出手,一方面给犯罪集团施压,另一方面争取拿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罗成连连点头应是,表示自己完全赞同局长的意见。张末接着又道:“说起线索的事,有两个情况在这里跟大家通报一下。第一呢,就是赵亮和郑卢雅在秦末捡到的那枚弹头,经过技术分析,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它的生产厂家和批次,但是进一步的流向锁定还需要时间。第二个线索还是跟先秦处有关,就是赵亮之前抓捕的那个马建国。不过很可惜,特工总部的审讯专家眼下还没能取得突破,马建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要开口的迹象,我们也只能继续跟他耗下去。不过,案件往往就是这样,有时候各个方向都一起出现阻滞,令案情难有寸进,但是只要保持耐心,又经常会一下子出现多点开花的有利局面。幸运的是,我们有足够的耐心,所以胜利终究是我们的。”   她略微顿了顿,又问众人道:“你们各单位有什么情况要报告,或者有什么难处需要局里协调,现在也都讲一讲。”   一听局长发话,各部门的头头儿连忙纷纷开口,有跟局里要人手的、有跟局里要经费的、有跟局里要支援的,还有什么都不要,只是想针对刚才关副局长的批评做点解释的。不过有意思的是,在会场上踊跃发言的,几乎全都是来自于外勤各个行动处的老大们,而内勤板块的负责人却普遍没怎么吭声。   赵亮一看其他处的处长副处长发言都挺积极,自己立马也有了点跃跃欲试的劲头。但是,毕竟他的辈分太低,不好跟别人抢话,所以只能等着大伙儿都讲完了,才略显生涩的举起手,说道:“我也有个事儿。”   罗成副局长是外勤主管,赵亮算是他的手下,见这位新人开口,笑呵呵的鼓励道:“哦?赵代处长有什么意见,请大胆说,不要拘束。”   赵亮对自己这位直属上级的印象不错,感觉年近五旬的罗副局长待人很和气,完全不似关林趾高气扬的倒霉样子,于是连忙说道:“好的,罗副局长。嗯,是这样,我们先秦处探员郑卢雅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出现了穿越意外,目前大概率是落到了其他的时代。根据我的猜想,郑卢雅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北宋初期,准确说是在公元950年至1032年这一段时空,所以我想请相关部门帮着搜索一下。”赵亮之所以提出这个时段,是因为这正是宋朝北派山水绘画大师范宽的生卒年份。   罗成闻言不禁面露难色:“公元950到1032?哎呀,这个跨度稍微有点大啊,而且正好还处于两个时代的交界,大宋处和五代特别科都各管着一段,任务区经常重叠。”   赵亮暗自琢磨,倘若小雅确实如自己猜测的那样,跑去找范宽了,那么也应该是在这位大画家成名前后,那时北宋早已经建立,所以又道:“额,其实需要留意的时间节点可以更靠后一些,从公元960年往后搜索也行,那样就都是归大宋处管辖。”   罗成点点头,正要表示同意,只听坐在对面的关林问道:“赵亮,你提出的这个假设,有什么依据吗?之前你的行动报告里只说郑卢雅失踪,却并没有讲她穿越到别的时代。我记得当时烧脑计算机搜索穿越者信号的时候,的确发现秦末同期里只有你和项少龙两个人。但是,按常理推测,这表明郑卢雅要么死亡了,要么穿越回现代了,二者概率五五开。可为什么现在又有了新的猜想?是不是还有其他线索,你没有向局里交代清楚呢?”   赵亮心中暗叫不妙,刚才光想着在高级别会议上露个脸发发言,顺便请大宋处帮忙找小雅,完全忘了这事目前只有张局长知情,如此贸贸然的捅出来,若想保住熄灯道长和《降魔图录》的秘密,根本没法回答关林的问题啊。   张末此时同样大感头疼。她也没有料到赵亮竟然会在这个场合下提出郑卢雅穿越的事,一时间来不及制止,而此时关林忽然开口询问,身为局长的她,更是不敢再轻易往自己身上揽,以免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和怀疑。   要知道,能有资格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都是经验老到的王牌特工,一个个全是狗鼻子,稍微闻出点不对的味道,说不准就会勾起他们那蓬勃的好奇心,设法暗中探听观察,如此一来,熄灯道长的身份便很难保证在短时间内捂得住了。   赵亮猜到张末的难处,不能把皮球踢给局长,只好硬着头皮自圆其说:“哦,关副局长,情况是这样的。那个……那个什么,哦对,我回来这么久了,始终没有看到郑卢雅安然返航,当然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战友牺牲在异时空,所以就突发奇想,猜测小雅会不会是穿越到别的时代了。”   “就算是猜测,那也得有合理性依据才对,你是怎么设想郑卢雅的穿越条件呢?在没有反穿局科技设备的情况下,如何实现穿越?”关林思维缜密,连续追问道:“而且你又是怎么得出公元950年到公元1032年这个区间的呢?这个时间段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关林的话音刚落,坐在会议桌后排的大清处副处长李苗幽幽说道:“我刚才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所以顺手查了一下。公元950年到1032年,正巧是一位古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时间。”   “哦?哪位古人?”大宋处的处长周青龙问道。这是他管辖的区域,自然非常在意。   “范宽。”李苗回答:“山水画‘北宋三大家’之一,代表作有《溪山行旅图》、《雪山萧寺图》和《雪景寒林图》。在去年的苏富比拍卖会上,一副半尺长的范宽积墨法小景残画真迹,最后成交价竟然高达一点六亿……美元。”   关林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说道:“这可就有意思了。赵代处长,请你给大家解释一下吧,找先秦处失踪特工郑卢雅,怎么找到大画家的头上了?”   赵亮此时恨不得从会议桌上直接爬过去,然后在关林脸上结结实实来一拳,当然,他更想给自己的脸上也来一拳,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为什么要在这里提小雅的事呢?   不过眼下这个当口,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得先赶紧想办法找到合理的理由才行。他可不敢说是这因为小雅最钟爱范大师的画作,所以有可能意识引导穿越。倘若那样一说的话,就得继续解释什么是意识引导穿越,三讲两讲,非得把熄灯道长给扯出来。   赵亮急的满头大汗,越是着慌越是找不到说辞,没想到这个时候李苗又冷哼道:“关副局长,我看这个问题,恐怕只有赵代处长的小舅能回答吧。”   小舅?劳志奎?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赵亮闻言顿时大惑不解,连忙施展读心术,探查李苗的想法。   只听李苗内心深处腾起一个声音:“呵呵,赵亮这家伙肯定想不到,我早就把他的底给摸清楚了。劳志奎是混古玩行的老把式,他们舅舅外甥两个人串通起来,还能有什么好事?当然是想假公济私,借口去找郑卢雅,实际上是跑到宋代找范宽倒腾宝贝真迹啊。这回我看你怎么下台!”   李苗的这个想法,差点没把赵亮给气乐了:哎呀卧槽,闹了半天就是为了整我呀,真是何苦呢?不过既然你这个傻婆娘肯给老子找这个说法,我还得谢谢你才行。   想到这里,赵亮故意装作略微惊慌,结巴道:“李苗,你这是什么意思?干嘛扯到我小舅身上?”   关林也感到好奇,扭头问李苗:“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讲清楚。”   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李苗有些得意,她白了赵亮一眼,说:“据我所知,赵代处长的小舅劳志奎,好像是潘家园一带有名的倒爷,没错吧,赵代处长?”   她这句话说的半遮半掩,并没有完全点透,可是在场所有的人都立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又齐齐望向赵亮。   赵亮赶紧影帝附体,好像被人戳到什么隐秘痛处似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关林不禁诧异道:“啊?难道你提出这个猜想,居然……”赵亮现在的蠢样子,反而令关林感到有些大失所望,甚至非常懊恼。他原本以为这其中存在什么关于郑卢雅失踪的惊人秘密,因此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逼着赵亮交代出有价值的信息。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闹了半天竟然是一桩发私财的恶心勾当,于是顿时没了兴致,气哼哼的不再说话。   这个略显尴尬的局面,令张末也感到非常意外,同时心中暗叫好险:幸亏李苗半路跳出来爆料,不然今天这道关口还不晓得怎么过呢。 第一百五十章 局长的计划   眼看效果达成,赵亮一边暗暗感谢李苗的神助攻,一边嘴上反驳道:“李副处长,请你把话讲讲清楚,这件事到底跟我小舅有什么关系?拿不出证据,我可是要告你诽谤的。”   他这种苍白的反击,落在旁人的眼里,更加确信那个神奇的公元950年到1032年,是这小子计划发横财的小算盘。不过此事确实没有铁证,而赵亮又是先秦处的代理处长,大家也不好说什么,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在旁边笑而不语。有些人甚至还暗自琢磨:这个赵亮也真傻,你们先秦那边的宝贝不是更多吗?你又是先秦处堂堂的一把手,随便找个工作理由过去大捞特捞,谁也不会知道,岂不是比千方百计的跑到北宋,打别人地盘的主意强?   张末局长松了一口气,打断道:“行了行了,请你们两个都注意点,一个代理处长,一个副处长,像什么样子?!要吵架都给我滚出去吵!”   罗成作为外勤的老大,此时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赵亮和李苗手心手背都是肉,赶紧板起面孔训道:“李苗,谈工作就谈工作,不要动不动往家人身上扯,咱们干这行,也不能说家里但凡有个做古玩生意的,便非得怀疑一下。再说,真要有问题,不是还有风纪处的郭处长他们嘛,你瞎掺和啥?另外赵亮啊,李副处长也是一片好心,等于是给你提个醒,反穿局的纪律是非常严明的,不管是往那边带东西,还是从那边往回带东西,都是不允许的。李苗的话呢,你要抱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心态,明白吗。”   赵亮听得连连点头,态度温顺的像只小猫,李苗则是满脸的不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大宋处处长周青龙问了一句:“领导,看来赵代处长提的这件事,暂时不用我们处派人配合了吧?局里压得担子本来就很重,我们处的那点人手实在忙不过来啊。要不然……再给我们补充几个?”   “得了吧,老周,你别趁机跟我这里打秋风,”罗副局长没好气的说道:“先秦处的协助请求,先打个详细报告,我看完没问题,再请局长审批。如果确实有必要,那你们大宋处还是得认真办才行。”   罗成的一番表态,算是给这件事暂时画上了句号。赵亮心中喜忧参半,着实有些不好受。喜的是,因为李苗捣乱,及时挡住了关林的追问,没有彻底暴露熄灯道长的秘密;而忧的则是,接下来如果再想让大宋处协助搜索小雅,就得另外找出一个过硬的理由,否则,罗成和周青龙绝对不肯轻易帮这个忙。   我尼玛,这回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啦,赵亮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抬眼探了探张局长心思,看她是否在生自己的气,没想到张末此时心里装得全是工作上的事,根本没理会他这个茬。   知道局长没有怪罪,赵亮心下稍安,转而安慰自己:唉,也不用太纠结,有句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就另想办法,反正只要能找到小雅就行。   此时,部门负责人会议已经到了尾声,张末又连着问了两遍还有没有哪个单位说话,看无人回应,便宣布散会。赵亮瞅准时机,趁没人注意,赶紧起身跟在张末后面,和她一起出了会议室。   “张局,实在对不起,我刚才……”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一时心急,”张末笑了笑:“好在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不然我就得提前散会了。”   赵亮吐吐舌头:“是啊,刚才真是好险,没想到关副局长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张末边走边说:“你不要小看关林。他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厉害角色之一,也是……”   说到这里,张末突然停住没再继续讲下去,不过这种事情又怎么能瞒得过赵亮的读心术,那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总部制衡我的最佳人选。”   这个答案不禁令赵亮微微一愣,不过他反应很快,赶紧补了一句:“也是什么?”   张末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哦对了,那份给熄灯道长的资料,你回去和晓峰好好看看,也让熄灯牢牢记住,千万不要在局里露了马脚。”   赵亮点头应是,然后又问道:“熄灯道长来咱们局里之后会做什么?还让他回去吗?”   “那还用问,当然得让他回去啦,”张末笑道:“把古人留在现代,对历史的干扰可能更大。当然,朱老师的情况比较特殊,咱们暂且不论。就说其他古人吧,很多进程轨迹,会因为一个人的缺位,变得面目全非。尤其是熄灯这样有名有姓、对后世影响极大的人物,更是不能凭空消失。不然的话……”   她转头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继续说道:“不然的话,熄灯创立的昏暗派就有可能不再出现,当初救我们的无光道长,也就不一定能及时出手,而我和老朱只好死在乱军之中。想想看,我突然消失不见,你们不仅不记得我这个人,而且各自的命运也会跟着发生一连串转变,那该有多可怕呀。”   张末的语气非常平静,可是赵亮却听得有点毛骨悚然,忍不住摇头道:“不敢想象,确实太可怕。”   “所以我们的工作是多么有意义啊,”张末感慨道:“反穿局的特工,要么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十八层,要么往返于漫漫无垠的异时空隧道,每个人都默默无闻、出生入死。而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想,为的就是从历史的维度,去守护我们所珍爱的人、去守护我们所珍爱的一切,去守护那些看似平凡却又无比宝贵的正常生活。”   赵亮听着局长的话,思绪却早已飞到了秦末井口镇的那个夜晚。在满天繁星之下,一个女孩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言语。   “倘若一直有穿越者存在,那我便永远守护在历史长河的岸边。”   言犹在耳,斯人却已不知所踪。赵亮不禁感到有些难过,心中默默想着:小雅,请你再等等我,不论千难万险,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和你一起并肩守护我们所珍视的一切。   “小赵,在想什么呢?”张末看到赵亮微微发愣,不禁好奇的问道:“前面就到我办公室了,进去坐坐?”   赵亮回过神,赶忙道:“哦,不用了,您工作忙,我可不能添乱。不过,刚才的那个问题……”   张末停住脚步,笑道:“你是问熄灯道长来局里做什么?”   “对,我的确挺好奇。但是如果犯纪律的话,那您就别告诉我了。”   “没关系的,你本来就是知情人,也没必要瞒你。”张末局长淡淡一笑:“除了一些常规的身体检测,另外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一个是研究《降魔图录》的穿越原理,搞清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个嘛……”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想跟熄灯展开超时空合作,建立横跨整个历史长河的反穿局分部。”   我靠!反穿局分部?还横跨整个历史长河?赵亮听得当场懵逼,完全理解不了局长在说什么。   张末看他那副瞠目结舌的夸张表情,略感得意的笑道:“怎么样?被惊到了吧?哈哈哈,昨天朱顾问听完之后,也是你这种被吓傻了的模样。”   赵亮消化了一下局长的想法,接着赞叹道:“您还别说,这事儿还真有点靠谱。”   “是吧,你也这么认为吧,”张末满意的点点头:“说明我没看错人,你比那个老朱强多了。他就绕不过这个弯,总是觉得不太可行。”   赵亮道:“我之所以觉的可以尝试,是因为曾经切身体会过熄灯道长的信念和能力。他和他的昏暗派,简直就是穿越者的克星,那种感觉,不亲自感受一下是不足以体会和相信的。”说着,便把第一回 见到熄灯道长,差点被他的小铜钟给敲回现代的事情讲了一遍。   张末也是头回听说此事,忍不住连连称奇,感觉很有必要连那口惊魂钟也好好研究一下。赵亮接着说:“比惊魂钟更令我笃定的,是熄灯道长那种除魔卫道的信念。昏暗派历代高手辈出,不求名不求利,甘心以昏暗自居,皆是源自熄灯的这份坚持,我觉得,这才是双方最坚实的合作基础。”   “你说的没错,”张末同意道:“你从熄灯身上看到了,而我从无光身上也看到了,那种嫉恶如仇、舍身卫道的精神,恰恰是反穿局最认可,也最需要的。只要我们引导得当,昏暗派必将会成为一支守护时空的重要力量,凡是纵横历史,到处穿越的人,都难逃他们的道眼法心。”   赵亮忽然嘿嘿一笑:“我看还不止于此。跟昏暗派那帮牛鼻子倔老道搞好关系,也能避免咱们的人被他们误伤。”   张末打个响指,赞叹道:“聪明!这也正是我考虑的另外一个角度。化敌为友,避免误伤,精诚合作,一致对外,他们除妖,我们反穿,完全可以并肩联手,大杀四方!”   “厉害厉害,”赵亮听得心悦诚服:“您老这套路玩的实在太溜了,妥妥的一箭好几雕啊。”   张末笑道:“你小子不用拍我马屁,赶紧回去带着熄灯把资料吃透,明天好应付局里的人。既然我们决定要把昏暗派搞成反穿局分部,那么熄灯道长的真实身份,就必须控制在一个尽量小的知情人范围内,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所以接下来绝不能像今天开会这样,再给我搞个惊险万分的局面。记住,原则上还是要利用天界神仙的概念,让熄灯和昏暗派从道法玄学的角度去理解我们的要求,这一点很重要,明白吗?”   “我明白,用天界的说法,一来可以避免现代信息在古代留下痕迹,二来也有助于昏暗派认真配合我们的工作。”赵亮解释道:“这就好比我在秦末的时候,水瓶星下凡的神仙身份,比任何解释说明都管用。”   张末欣慰的说道:“好,思路清晰,理解到位,我可以放一半的心了。剩下另一半,就靠你和史晓峰仔细商量,尽可能多的预计到各种意外情况,同时准备好应对的方案。我估计熄灯道长在这里顶多待上半个月就足够了,千万确保这十几天的时间平安顺利。”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谁在发疯   赵亮连连答应,跟张局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完成好这项意义重大的任务。接着,他又再次向张末提起了郑卢雅穿越的事情。张末听完赵亮的解释,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表示同意:在目前的情况下,各种可能性都不妨大胆的尝试一下,没准儿还真会出现什么奇迹。至于罗副局长和大宋处那边,张末说她到时候去想办法。   见局长答应下来,赵亮终于放心,连忙跟张末道个别,便匆匆忙忙的离开反穿局,驾车回家。   才一进家门,赵亮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原本热热闹闹的房间里,此时却变得非常安静,只有厨房那边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声音。赵亮仔细听了听,发现那声音是一粒沙白老师播讲的新小说。赵亮妈是一粒沙白的铁粉,平时没事儿就爱听有声书,尤其是烧饭做家务的时候,边听边弄手里的事儿,感觉美得很。赵亮知道,妈妈这会儿肯定又是在厨房忙乎呢,于是大声问道:“老妈,小舅他们呢?”   “呦,是亮子回来啦,今天还挺早的呀。”赵亮妈带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他们三个真没口福,难得我做道拿手硬菜——红烧肘子,可是他们却非要出去逛街,完了还打算在外面吃饭,你说气人不气人。”   卧槽,出去逛街?!赵亮当场一惊,急忙问道:“什么时候走的?谁出的馊主意?”   赵亮妈一边摘香菜,一边不满道:“还不是你小舅?他最近在家里憋坏了,今天一定要去潘家园转转,说是如果再不露面,神眼劳的牌子就彻底倒了。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非得拉上你们处长那个亲戚一起去。哦对了,那人叫啥名字来着,我老是记不住。唉,算了,爱叫啥叫啥吧,妈也不关心。那个领导亲戚扛不住你小舅连哄带劝,也挺想去见见世面的,就问小史行不行。没想到,小史这孩子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三个人一合计,就决定先去潘家园,再直奔王府井,顺便在外面吃个饭,然后找个地方喝酒唱歌。照他们这个节奏,我估计不到后半夜呀,一准儿回不……”   赵亮妈话还没说完,就忽听嘭的一声,家里的大门被重重甩得关上,此时儿子早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赵亮一边往楼下冲,一边给史晓峰打电话,娘希匹,这家伙居然这么大胆,竟敢不请示不汇报,就直接把熄灯道长给领到大街上了!   现在赵亮不仅是担心熄灯被眼前的花花世界给整的神经错乱,而且今天开会时李苗的表现,说明局里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甚至还盯着小舅劳志奎,若是一不小心被对方看出熄灯道长的古怪之处,以至于耽误了局长的计划,那可就麻烦啦。   手机中传来史晓峰兴奋的声音:“喂,处长啊,您开完会了吗?赶紧来,我们正撸串儿呢,冰镇啤酒,太爽啦!”   赵亮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撸你个大头鬼啊!快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去接你们。”   “怎么了?处长,出什么状况了吗?”史晓峰听出领导语气不善,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我带熄灯出来,有点犯纪律啊?”   “还用问吗?”赵亮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电话里不要讲太细,你照顾好熄灯教授,局长批准他做咱们处的特聘顾问了,明天就要上班,不能出任何岔子。”   史晓峰知道赵亮是怕电话被人监听,于是赶紧配合道:“放心吧,我们立刻结束,位置已经发给你,离家不远的。”   赵亮挂上电话,猛踩油门,连续冲了几个路口,最后在一个美食街的小巷子停了下来。史晓峰此时早带着劳志奎和熄灯道长站在路边等候,看赵亮到了,便连忙拉开车门,分别钻了进去。   一上车,劳志奎就抱怨道:“我说亮子,你这么急吼吼的是闹什么呀?冰镇啤酒小龙虾不香吗?”   赵亮一边掉头,一边嘟囔:“香香香,但不如我妈做的大肘子香。”   “嗨,你老妈那菜太硬,”劳志奎叹气道:“成天都是大鱼大肉的,吃得我都消化不良啦。”   熄灯道长跟劳志奎一起坐在后排,此时好奇的问道:“晓峰仙长,这个应该是铁甲犀牛吧?”   “不是不是,”副驾驶位置上的史晓峰笑道:“咱们这是神行小麒麟,旁边那只,对,就是白色大大的,那个才是巡天铁甲犀牛。”   赵亮听得一头雾水,连忙问:“什么小麒麟?铁甲犀牛又是什么鬼?”   史晓峰赶紧给他做了个禁声的眼色,转头对后排说道:“熄灯老哥,赵亮仙长这是在考较你呢。快解说解说,看你究竟掌握了多少。”   熄灯道长闻言立马认真起来,指着车窗外面回答:“嗯,那个跑得飞快的也是小麒麟;还有后面带个方壳子的,叫斗转星移大力象,专门给天界运输货物。哦,对啦,左边一直停着不动,头上闪烁红蓝神光的,法名惩戒兽,应该是天兵天将的座驾吧。”   赵亮这回终于听明白了,轿车是麒麟,货车是大象,警车是惩戒兽,不用说,全是史晓峰这家伙的胡搞的。   史晓峰满意的点点头:“回答正确,满分。再说说,前面那三坨圆圆的彩灯是什么,还记得不?”   “记得记得,阴阳轮转灯,乃是天界主司通行的法门,”熄灯郑重的说道:“此宝还有个口诀,叫红灯停、绿灯行,文明守交规,安全你我他。方才我听一位小仙童站在路口不住念诵这个口诀,念着念着,那阴阳轮转灯就变成绿色了,非常神奇。”   赵亮一脑门黑线,赶忙叮嘱熄灯道长:“认灯就认灯,口诀千万别记了,不小心传到凡间,算是违反天条。”   熄灯道长闻言一愣,旋即连声答应,表情很是敬畏。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坐在旁边的劳志奎忽然不满道:“我靠!我忍你们一整天啦,还有完没完,都是精神病吗!他俩发疯就算了,亮子你怎么也这样呢?”   不等赵亮开口,史晓峰幽幽的说道:“小舅,您想想,当你觉得身边所有的人都发疯了的时候,那么到底谁才是真疯了呢?”   这句话着实有点扎心,再赶上劳志奎的脑子确实有点不太好用,史晓峰此言一出,顿时怼的他哑口无言,兀自愣怔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悟出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啊?你的意思是说,我得去看看心理医生?”   赵亮生怕劳志奎真被史晓峰给整疯了,赶紧安慰:“看什么心理医生啊,小舅你别胡思乱想,我们是在玩角色扮演的想象力游戏,最近很流行的,你不懂。”   听外甥这么说,劳志奎感到稍微好受些,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刚才吓死我了。小史,我说你这小子可真损啊,怎么说我也算是个长辈,不带你这么整人的,知道吗?”   史晓峰忍不住哈哈大笑,连忙跟劳志奎道歉,答应一会儿自罚三杯,当做给小舅赔不是。   同在一辆车上的四个人,其中两个心里有数、左右逢源,另外两个却是糊里糊涂、云山雾罩,这四位居然还能热热闹闹的聊到一块儿,也真是不容易。   赵亮把车开回家,让小舅和熄灯道长先上楼吃饭,自己则拉着史晓峰坐在小区的长椅上,边抽烟边谈工作。史晓峰只是简单粗略的看了一下张末局长那份资料,便将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内容全都记牢了。赵亮暗暗吃惊,心道不愧是学霸型A级特工,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堪称行走的照相机呀。   因为事先征得了局长的同意,所以赵亮顺带又把建立反穿局分部的想法,也给史晓峰讲了讲。听完之后,史晓峰脸上不禁露出兴奋的神色:“这个计划牛掰,如果能让昏暗派成为反穿局的助手,那么在秦末之后的各个朝代,我们都拥有了一支强大而隐秘的力量。更难得的,他们都是如假包换的古代人,对当时当地的情况非常熟悉,做起事来远比我们派去的特工人员要方便的多。”   “你说的没错,局长这个提议的出发点也正是如此,”赵亮说道:“我从局里回来的路上,想了一个大致的思路,就是利用天界和除妖的概念,让反穿局跟熄灯道长的昏暗派建立一种联系,能让彼此进行沟通和协作。”   史晓峰点点头:“我明白处长的意思。咱们把这个想法转换成天庭的旨意,命令熄灯回到人间降妖伏魔,并且通过特殊的暗号,让他后世的弟子都能接受天界的指令,协助咱们这些下凡的神仙,抓捕非法穿越者。”   赵亮道:“局长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从明天开始,咱们不仅要陪着熄灯道长在反穿局进行各项研究,而且还要把天界的故事编好,然后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讲给道长听。”   “这个您尽管放心,”史晓峰立马来了兴致:“我最善于干这类事儿啦,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可拉倒吧,就凭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神行小麒麟、铁甲大犀牛、天地无极光怪陆离镜,随便唬唬熄灯道长没问题,但是若要构建一个贯穿两千多年历史的完整特工体系,逻辑还必须更加严密才行。今天晚上咱俩加个班,把计划整理的周密一点,明天到局里之后,直接跟局长汇报。” 第一百五十二章 盟约   “仙长,你为何给小道起个名字叫西登登啊?这教授二字又是何意呢?”熄灯道长坐在汽车后排,双手扒着前排座椅的靠背,把大长脸凑到赵亮跟前,好奇的问道。   赵亮对他的疑问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回答:“西登登是你前世的名字,在天界备过案,所以这次咱们溜到玉虚宫那边参观,只能对外报这个身份,否则一旦让其他神仙发现你是个凡人,我们都会被惩罚的。”   史晓峰边开车边补充道:“教授的意思呢,就是刚入门的打杂人员,说明你才入仙班,却还没有什么法术,这样纵然被人怀疑了,也不会轻易看破。”   熄灯道长兀自犹豫道:“听二位仙长如此说,那咱们还是别去玉虚宫了吧,小道心里有点怕怕的。”   赵亮他们此时正在前往特工总部的路上,眼瞅熄灯有打退堂鼓的意思,赵亮赶紧安慰道:“莫怕莫怕,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你只要听我们的,少说话就好了。如果有人问你什么,就照我昨晚教你的那样说,实在无法应对了,就干脆闭口不语,由我和史晓峰给你解围。”   “就是啊,怕什么呢?”史晓峰也哄他道:“你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不去看看玉虚宫,不去逛逛地府,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熄灯暗自琢磨,两位仙长说的也挺有道理,好不容易飞升一次,不趁机多见识见识,将来回去之后该怎么跟师弟徐福和徒儿小黑他们说呢?因为自己当时怂了,所以没敢去福地洞天逛逛?   他把心一横,颔首道:“好,那就听二位的吧。”   史晓峰的车在长安街上拐了个弯,然后径直驶入了特工总部的大门。一连过了四道岗哨,汽车最后稳稳停在反穿越调查局的专属车位。赵亮他们从车上下来,沿着通道标识,走进悬挂着“K-F-C”三个巨大红色字母的钢质门,刷卡启动了升降电梯。   趁着等电梯的功夫,赵亮指着门外对面的白色总部大楼,告诉熄灯道长,那里就是传说中的玉虚宫神殿。熄灯闻言满脸崇敬,当场就想下跪行礼。赵亮和史晓峰早就猜到这货会有如此反应,抢先架住了他:大哥,墙上的监控摄像头正拍着呢,你在这儿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我们可怎么解释啊。   三人正在折腾,专用电梯到了,赵亮连忙扯着熄灯道长进了电梯轿厢,史晓峰也快步跟进来,用自己的身份卡传输下行指令。熄灯盯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数字,问道:“二位仙长,此乃何意?”   史晓峰道:“这跟仙长家的电梯一样啊,天界的数字,之前不是跟你讲过吗?”   “小道问的是数字前面这根横线。”   “哦,那代表的是负值,”赵亮解释:“意味着咱们正在往下走。”   熄灯讶然道:“往下走?难道是回人间吗?”   赵亮摇了摇头:“不是回人间,而是去地府。十八层地狱你不知道啊?”   “从来没听过,”熄灯郑重答道:“在凡间的时候,小道的确曾有耳闻一些关于幽冥地狱的传说。只不过那些传说并不详尽,也难辨真伪。今天有幸得到仙长指点,我才知道原来地府是在地下十八层啊。”说着,他掏出小竹简,认认真真的记录起来。   史晓峰微微一愣,然后对赵亮悄声道:“处长,敢情十八层地狱的说法,是打您这儿流传的呀。”   赵亮一脑门黑线,差点就想把熄灯的小竹简给抢过来。但是这个时候,电梯已经来到位于地下十八层的反穿局,他只好无奈的叹口气,提醒熄灯道长:“快把帽子带好,记得拿出早上给你的身份卡。”   熄灯知道天界的男神仙都不怎么爱留长发,更别提扎什么发髻了,他怕自己头顶上这一大团秀发引人怀疑,连忙把棒球帽又压了压,跟着赵亮他们走出了电梯。   门口的武装警卫逐一检查了三人的证件,对熄灯也并未有过多留意,轻轻松松的便放行通过。赵亮决定暂时不回先秦处,而是领着熄灯道长直接去局长办公室报到。   此时,张末已经开始一整天的紧张工作了,这会儿看见三人过来,便放下手上的事情,热情招呼他们。熄灯道长分外惊讶,没想到居然会在地府见到张仙姑,赶紧上前躬身施礼。而张末也是再次戏精附体,自自然然的摆出好似王母娘娘一样的架势,给熄灯道长一通忽悠。   两人聊了半天,熄灯道长终于听明白了,原来面前这位女神仙,是打算要他配合天庭,在人间降妖除魔。我滴乖乖,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当然是责无旁贷呀!熄灯道长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在之前的日子里,他独自一人,心中怀着匡扶正义的坚定信念,仗剑纵横江湖、铲除四方妖孽。即便常常势单力孤,却也始终无怨无悔。不过,从今往后,这中间的意义可就更加不一样啦。天界给他直接下达捉妖法旨,那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替天行道”啊!   熄灯道长腾的一下从沙发上跳将起来,俯身拜倒,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三位上仙,小道自入我玄门修习道法以来,不论是山中十年、苦练本领,还是云游天下、降妖捉怪,心中一直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今日,我的努力终于感动上苍,得到仙界的认可,真可谓天道酬勤,诚不我欺!熄灯便在此立下大誓,此生再无旁骛,唯以配合天庭,除魔降妖为己任。”   赵亮在一旁补充道:“不光是你,还有昏暗派世世代代的弟子们,都是天界的好帮手。”   “哦,对对对,仙长提醒的极是,”熄灯道长在赵亮的搀扶下站起身,连连点点:“小道和后世的弟子们,必将代代传承,誓为天界守护人间安宁。”   张末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既然你诚心证道,愿意降妖除魔,那么天界便与你立下神圣盟约,从此视昏暗派为我们在人间的盟友,天界将会与你和你的门派一起,携手匡扶正义。”   说着,张末走到办公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盒,然后双手捧到熄灯面前:“请打开它。”   熄灯道长轻轻掀起盒盖,只见盒子里面平放着一面铜牌,史晓峰好奇的凑过头,问道:“这是什么?”   张末答道:“前几天,我请科学院专门定制,具备时空通讯和3D全息影像功能的宝贝,取名叫做‘天授道法昏暗派掌门令牌’。通过它,我们可以与熄灯道长,以及昏暗派后世历代掌门随时进行通话联系。”   “我靠,这么牛逼?!”赵亮吃惊道:“它的能量可以持续上千年吗?”   张末微微一笑:“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太阳能,你晓得吧?只要不定期的吸取日光精华,就能一直用下去。而且这块铜牌里还掺入了很多极为稀有的金属元素,不怕火烧水泡和重物撞击。不过,就算一不小心弄坏了也不要紧,我们还可以随时再送一面新的过去替换。”   熄灯道长虽然听不懂什么是3D全息影像,也不晓得时空通讯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眼前这件天界宝物,不仅可以吸收日月之精华,而且无惧任何侵袭损伤,关键还能随时与天界神仙沟通,千年保修,自由换货,简直是开宗立派、弟子传承、居家旅行的必备佳品啊!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这宝物是赐给小道的吗?”   “当然啦,”张末笑笑,把盒子往前一递:“这东西就是天界与你订立盟约的信物,也是今后你们昏暗派掌门人身份的象征啊。”   熄灯道长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取出铜牌,放在掌中仔细端详。只见那面铜牌造型古朴,质地坚实,正面刻着篆体“昏暗”二字,周围以星宿祥云环伺,最中间嵌着一颗好似太阳图案的宝石,其实就是全息影像的镜头。铜牌的背面,则是四行十六字真言:“身许昏暗,心向光明,天授道法,降妖护民。”   熄灯轻轻的抚摸着牌子上的文字和雕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史晓峰把手搭在熄灯道长的肩头,搂着他一起研究铜牌的奥妙。赵亮走到张末身旁,低声道:“领导,我怎么觉得您这一招儿,好像也是在为自己打点考虑呢?”   “哦?此话怎讲?”张末斜眼瞥着赵亮问道。   “嘻嘻嘻,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啊。”赵亮答道:“我在想,当年那位昏暗派的无光道长,其实是奉您的命令去救了您和朱老师啊?”   张末噗嗤一乐:“嗯,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有点大。不过呢,他应该不是奉我的命令,而是奉你的命令。”   “我的命令?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打算让你来担任反穿局历史分部的首席联络官,”张末说道:“由你负责领导和指挥历代昏暗派的反穿越行动。”   赵亮吃了一惊:“让我来,不会吧?”   张末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继续道:“这个特别计划,目前只有你、我和小史了解详情,而朱允炆和屠四海都只是听了个大概意思,但并不清楚事情具体推进到哪一步了。所以经过慎重的考虑,我决定还是让你挑起这副担子。一来,熄灯道长和他的徒弟对你最熟悉,也最信任,堂堂水瓶星仙长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二来,你也算是昏暗派的俗家弟子,无论是从渊源上看还是从感情上看,处理起历史分部的事情来,会更加可靠。”   赵亮犹豫道:“我只是担心自己干不好。先秦处的代理处长已经够难当了,现在还要管着两千多年的昏暗派,万一不小心搞砸了,您还不得把我给枪毙呀?”   “看你那点出息!”张末白他一眼,哼道:“身为特工应该什么样啊?应该不畏艰险、勇于担当!还没上战场呢,就先想着打了败仗怎么办?真是怂包!我可告诉你啊,现在就咱们仨,史晓峰能力虽然不错,但是经验比你还少,让他当我更不放心。你要是不干,那就等于是逼着我出马了。看看我整天忙成什么样子,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痛,非常非常痛。”赵亮已经从局长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杀机,连读心术都不用使,就能知道张末这是马上就要发飙的节奏了,于是赶紧答应道:“你的命令,我保证完成好。反穿局历史分部的联络官,这么重要职位,我不当谁当,你说是不?嘿嘿嘿。”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地下生活   自从跟张末局长会面的那天开始,赵亮、史晓峰和熄灯道长就一起留在了地下十八层的反穿越调查局,开始了一段奇异的生活。   对于熄灯这位从古代来到现实世界的穿越者,局长将其定为反穿局一级机密,尤其是依托昏暗派历代弟子构建历史分部的计划,更是要求所有知情者对外绝对保密。   赵亮在史晓峰协助下所制定的具体实施方案,已经得到了局长的认可,于是便依照方案中罗列的项目,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   一方面,科学院一个非常隐秘的科研小组,暗中进驻反穿越调查局,开始给熄灯道长进行全面身体检查和专项研究,评估他在利用《降魔图录》实施穿越后,身体状况是否发生什么异常变化。不过可惜的是,当时《降魔图录》是郑卢雅拿在手里的,此时很可能已经被她带到别的时代,否则的话,科学家们就能直接研究这件穿越神器,那将会带来更加意想不到的收获。   另一方面,赵亮他们尽可能用古人听得懂的玄学逻辑,给熄灯道长培训讲解相关的反穿越知识,约定双方合作的模式,以及今后传承给弟子们的种种规则。尤其是那面掌门令牌的使用方法,基本上就是“科学与迷信齐飞,严谨共忽悠一色”,明明直接按启动键就能用,他们非要让熄灯道长先念一大段好像rap似的咒语,而且还得加上一些“药药切的闹”的嘻哈动作,甭管哪个朝代的人看见了,都准保会觉得玄之又玄,不明所以。   不过,好在熄灯对天界和地府都保持了高度的敬畏,内心也非常虔诚,所以无论赵亮和史晓峰怎么瞎折腾,熄灯道长都毫无质疑怨言,认认真真的配合到位。   每天除了忙碌的科学研究和培训学习,熄灯道长还有三件最开心的事:偶尔跟赵亮他们躲在办公室里打dou地主、晚上睡觉前听沙白老师的有声小说,再有就是跑去食堂打饭。   尤其是最后这一件事,别提有多令他高兴了。一到饭点,熄灯道长就精神百倍,跟在史晓峰后面,乐颠乐颠的往食堂跑。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有机会见到很多神仙,同时还能品尝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也不晓得自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赵亮本不愿意让熄灯在局里频繁露面,但是一想到他平日里那么辛苦,实在不忍心限制他这点小小爱好,更何况,如果整天躲在办公室不出来,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约束了。   这一天,熄灯从食堂回来,把赵亮的饭盒往桌上一放,就急急忙忙找出自己的小竹简,低头写着什么。赵亮感到有点好奇,问熄灯:“我说道长,你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竹简啊?怎么看你记来记去,总也用不完呢?”   没想到熄灯并不理会赵亮,只是随意嗯了两声,仍旧只顾着聚精会神的奋笔疾书。赵亮这下更觉得疑惑了,起身走到熄灯道长身后,探头问道:“你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仙长,小道正在补充地府见闻啊。”熄灯快速写完最后几个字,把竹简呈给赵亮说道。   赵亮对小篆仍然是睁眼瞎,三四片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字,他几乎全都不认得。不过,偶尔一些笔画简单的,还能大概猜猜意思,于是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这是个王字?”   熄灯道长点点头:“没错,此乃王字,而前面那个是阎字。”   “阎?阎王?”赵亮微微一愣:“你见到阎王啦?”   “正是如此呢,仙长。”熄灯乐呵呵的说道:“我刚才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头发有点谢顶,但是面目却非常和善的大仙。晓峰仙长告诉我说,那人是总务处的阎处长,咱们地下十八层大大小小吃喝拉撒,所有的事情都归阎处长管。小道记得仙长曾经嘱咐过,此地神仙的职务和官名,统统都不能留下文字记载,所以我只好用‘王’字替代。所谓王者,乃一域之主也,倒也还贴切。”   赵亮听得目瞪口呆,忽然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赶紧在小竹简上往后找,果然看到了两个特别熟悉的字。   “我记得总务处有两个助理员,一个姓牛,一个姓马,”赵亮哆哆嗦嗦的指着竹简问道:“是不是你写的这两个?”   熄灯答道:“没错,那两位仙官恰巧也在。我听说他们是闫处长的助手,一个管宿舍、一个管食堂,想来地位也是举足轻重,于是一并记下了。不过还是老规矩,不写职务,只以头首为号,称作牛头马首。”   赵亮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正要说话,只听身后传来史晓峰的声音:“叫什么牛头马首啊,不好听不好听,应该叫牛头马面才对。”   “马面?为什么呢?”熄灯疑惑道:“马首跟牛头不是正好对应吗?”   史晓峰走到二人近前,看着赵亮笑道:“究竟哪个更好,你问问我们处长呗。”   赵亮犹豫了一下,然后痛苦的点了点头:“没,没错,的确是牛头马面更合适。”   熄灯道长欣然道:“好,当然还是要听赵亮仙长的,那就叫他们牛头马面吧。”说着,他抓起秃头毛笔,在小竹简上逐条改写。   赵亮无奈的看看史晓峰,叹道:“唉,我以后都不晓得该怎么面对阎处长和他那两位助理了。”   史晓峰一脸坏笑:“你别说以后,我刚才就已经不忍直视他们啦,哈哈哈哈。”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周末。史晓峰强烈要求去赵亮家吃好吃的,而熄灯道长也挺想念劳志奎仙翁,因为他和自己一样,同样有点傻乎乎的,还没什么架子,是个很好相处的神仙。赵亮看他俩都是一副殷切的神色,便点头答应,放假回家打牙祭。   赵亮临出发前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好让她多准备点菜。没想到老妈告诉他,今天本来就大鱼大肉弄了不少,因为朱老师要上家里做客,所以小舅劳志奎都张罗了。赵亮一听也觉得挺惊喜,自打上次在家里碰面之后,他差不多有小半个月没见到朱允炆了,有好多事情还想跟他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意见呢。   三个人收拾好东西,然后一起离开办公室,兴冲冲的直奔升降电梯。可是没想到,他们正在通道里走着,忽听后边有人叫了一声:“赵代处长。”   赵亮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回头一看,顿时心叫不妙。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对头——反穿局第一副局长关林。   只见关林笑盈盈的走到近前,说道:“这刚到下班的点,你们先秦处就集体脚底抹油,看来工作饱和度不怎么高啊。”   面对关林的挖苦,赵亮倒也不怎么在意,反正人只要脸皮厚点,啥风浪都打不翻安逸的小船。他只是非常担心,对方可能是冲着熄灯道长来的。   “哦,是关副局长啊,您还没下班呀。”赵亮一边探查关林的心思,一边嘴上应付道:“这不好久没回家了嘛,今天早点走,去看看我妈。关副局长找我有事?”   关林摇摇头:“我去大宋处那边找老周,正巧碰到你们。这位是?”   史晓峰见关林询问熄灯道长,连忙介绍:“报告领导,这位是我们先秦处刚刚聘请的历史顾问,西教授。”他知道对方官架子很大,特别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于是又隆而重之的跟熄灯讲道:“西教授,这位年轻潇洒、仪表堂堂的领导,就是我们常跟你提起的,特工总部明日之星、新生代间谍的佼佼者、反穿局尊严的捍卫者、正义之光、007原型、有狄仁杰重生之称的反穿局第一副局长,关林关副局长。”   熄灯道长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险些又要来个五体投地,幸好关林此时不仅没有乐开花,反而还板起脸来训斥道:“史晓峰啊史晓峰,你小子跟我在这儿耍贫嘴是吧?别以为当过几天局长的助理,我就不敢收拾你!”   史晓峰舔着脸嘿嘿一笑,说道:“关副局长,我刚才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啊,您在我眼中,那绝对是年轻一代的偶像。要是因为这个挨罚,那我就太冤枉了。”   赵亮知道,史晓峰在这里东拉西扯,为的就是干扰关林,好让他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熄灯道长身上。不过这招显然并不管用,因为现在关林内心中唯一的念头,正是要探探这位西教授的底细。   既然看出来史晓峰的瞎扯不好使,赵亮连忙转变策略,对史晓峰说道:“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平常跟我没大没小的就算了,怎么在关副局长面前也敢这么不着调?你和西教授先下班吧,我正好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情报,要跟关副局长单独汇报。”   史晓峰眉眼通透,立刻明白了赵亮的用意,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拉着熄灯就准备走。没想到脚步还没迈出去,关林便拦住他们:“啥重要情报啊,还非得碰巧遇到我才能说,闹着玩呐?有什么事等会儿再报告,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今天头一回见到西教授,简单聊两句,不耽误吧?”   熄灯道长摸不清眼前这位关副局长的路数,只好学着赵亮他们的腔调,懵懵懂懂的回答道:“不敢当,领导请指教。”   关林语气轻松的问熄灯:“教授是哪里人啊?”   “嗯,我是陕西省西安市人。”熄灯道长生硬的背诵着资料上的信息。   “哦,西安人啊,”关林点点头,仿佛并不在意这种常规内容,又问道:“您是哪所院校毕业的呀,研究课题的主攻方向是什么呢?”   尽管讲起来有点绕口,可熄灯还是努力复述道:“本科是从海南大学毕业的,后来又到社科院念了个硕博连读。我对先秦时期的历史非常感兴趣,所以做过专门的研究。”   关林仍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微微颔首道:“您是先秦方面的专家,跟赵亮他们处确实非常对口。”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您对烽火戏诸侯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摸底   赵亮听关林问出这样一个天马行空的问题,不禁感到有点疑惑,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无意间想到这个历史事件呢?还是仍在针对自己当初穿越东周的那段经历找麻烦?   不料熄灯道长却嘟囔道:“什么是烽火戏诸侯?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一听这话,在场三人都不禁微微吃惊。赵亮和史晓峰自不必说,当然是因为担心熄灯道长历史顾问的假身份露馅儿,而关林则是没想到对方居然用这种方式怼自己,丝毫不给他这个领导留一点儿面子。   对于“烽火戏诸侯”的典故,史学界向来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不少学者就认为,尽管此事在司马迁的《史记》中有明确记载,可是很多细节并不符合当时的真实情况,逻辑上也存在着很大缺陷,故而怀疑这只是民间杜撰传说,而绝不是历史事实。   不过,即便眼前这位西登登教授属于“烽火戏诸侯”的否定派,可也不至于如此直截了当的表示“从未听说过”吧,弄得他关林好像傻子似的,真是岂有此理。   关副局长尴尬的咳了咳嗓子,语气显得有些不善:“看来西教授不太愿意聊这个话题啊,呵呵呵,”他干笑两声,又接着说道:“那么您对秦始皇追求长生不老这件事,又是怎么看的呢?我没别的意思,因为赵代处长之前曾经办过这两方面的案子,所以我忽然想起来,就随便聊聊。”   熄灯道长虽然是秦末汉初之人,但是对“烽火戏诸侯”这个西周典故确实从没听过,所以刚才关神仙开口垂询,他回答不上来,还颇感有些难为情。但是,眼前这个跟玄门长生有关的话题,却是恰恰戳到了老道的痒处,赶忙认真回答关林的询问。可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开口,险些没把旁边的赵亮给吓死,只听熄灯答道:“额,陛下诚心崇奉方术、笃信玄学,乃道门开创数百年来,兴盛之巅峰,自然是众弟子的幸事。不过,长生之术是天地灵气造化之极,非大道德之人不能与闻,唯有诸位仙长才能勘破其中要窍。所以,究竟如何获得长生,还得请您不吝指点。”   “啊?”关林听得一头雾水,愣怔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陛下?道门?还要我……我指点?”   赵亮满脸黑线,赶紧说道:“是,是啊,关副局长您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就没有什么您不明白的。不管是长生不老,还是其他什么事情,当然都得靠您亲自指导才行。”   “说的没错啊!”史晓峰也补充道:“整个反穿局,我最佩服的就是关副局长了,比烧脑计算机还牛逼,有什么不懂得问领导准没错儿!”   “不不不,你们别忽悠我,”关林反应过来,抬手止住赵亮继续瞎扯:“刚才西教授的话好奇怪呀,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呢?”   他转向熄灯道长:“您能解释一下吗?”   熄灯也有点懵,问道:“啊?解释什么?您可以说明白点吗?”   关林特别想给熄灯道长明确指出,究竟要具体解释什么,可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那番话,又感觉还真不容易指明。   对方把秦始皇称作“陛下”,虽然听上去很怪异,但也不能算是什么太大的错。毕竟是历史学者嘛,研究古代的那些东西,时间久了,多少会产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代入感,旁人也都能理解。   对方说道门开创数百年,因为秦始皇而迎来鼎盛,所以众弟子非常幸运,这当然是依照秦末的时间点和那些方士术士的角度,来评价此事的影响,故而也很正常。   对方讲长生跟天地造化、神仙法术有关,虽然有点唯心主义和封建迷信的嫌疑,可同样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这种事情非常不靠谱。这或许是西教授故意说的反话,用来讽刺长生不老的妄想。   至于说他要关副局长不吝指点,就更好解释了,你问我,我不爽,所以轻轻怼你一下,不行吗?   关林心中暗道:妈的,每个点都能说通,可是串起来看又非常古怪,究竟哪里不对劲,我却又想不明白。看来这位西登登教授确实是有点高深莫测啊,才说了这么两三句话,就把我绕的云里雾里。嗯,这个家伙不容小觑,今后恐怕又会成为先秦处的另一大刺头!   他干笑了一下,道:“唉,其实也没啥好解释的。我说了,咱们闲聊嘛,不必那么认真。哦对了,西教授平日不忙的时候,有什么兴趣爱好啊?”关林眼看围绕赵亮侦办案件的话题不好展开,便转了方向,打算从个人特点上摸摸底。   熄灯道长隔着帽子挠了挠头,在赵亮和史晓峰提心吊胆的注视下,反问道:“额,打牌dou地主算吗?”   “dou地主?呵呵,算,当然算。”关林没好气的笑道:“还有其他的吗?”   熄灯见关神仙面色还行,于是胆子也大起来,答道:“我还喜欢撸串儿!还有各种好吃的,比方说炸鸡配啤酒,小龙虾配养乐多,羊肉串儿配二锅头兑红牛,炭烤生蚝配西瓜汁,花毛一体配……”   “行了行了,”关林连忙打住熄灯道长的话:“你这口味组合还挺全面的,说的我都有点饿了。嗯,西教授,来到咱们反穿局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   熄灯摇摇头:“都挺好啊,没啥需要劳烦您的。倘若实在要说有的话,嗯,不知道食堂归不归您管?”   一听他又要往吃啊喝啊的方面扯,关林赶紧道:“哦,你说食堂啊,那个归总务处的老阎管,西教授如果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可以跟阎处长说。”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这几天我看先秦处还挺忙的,不知道你们在处理什么案子啊?”   这明显是一个与工作有关的问题,可关林却并非问先秦处的代理处长赵亮,而仍旧是对着熄灯道长说的。熄灯闻言略微一愣,随口道:“您问我啊?额,案子这种事情,不都是归官府衙门管的吗?”   关林险些被熄灯给气昏头,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我说西教授,你是不是太喜欢开玩笑了,难道研究历史,倒还先把自己给研究糊涂了?什么官府,什么衙门,合着你跑到反穿局来玩cosplay的吗?”   赵亮见关林都快急眼了,赶忙打圆场:“呵呵,关副局长果然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了西教授的优点。他钻研古代历史极为投入,言行举止都力求贴近真实,只有这样才能深入了解把握古人的思维习惯和行为方式,对我们执行反穿越任务的指导意义非常大。”   “对对对,我们处长说的没错,”史晓峰也接口道:“有时候我都会产生错觉,以为西教授就是古代人呢。他这种身临其境式的指导,对我这样从未穿越过的新人来说,那简直太有帮助啦。”   关林将信将疑的皱皱眉,兀自道:“是吗?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我倒是头一回听说。”他大有深意的瞥了熄灯道长一眼,说道:“如果真有你们说的这么奇特,那我还挺想见识见识。不如这样吧,我安排个时间,请西教授给局里办一次专门的讲座,也好给各处的同事和外聘的顾问们展示一下他的研究心得。”   赵亮一听这话,险些没吓晕过去,正要开口劝阻,哪知关林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一边翻看手机上的日程表,一边吩咐道:“嗯,下周一正好有个与科学院的通气会,各部门的头头儿和局里的顾问都要出席。到时候我把时间压缩一下,会议结束后就请西教授给大家做个简要的讲座,内容就控制在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吧。”   看着赵亮满脸欲言又止的苦涩样,关林微笑道:“赵代处长,这是工作任务,不能讲条件的。再说了,你们先秦处请来高手,也不能藏着掖着啊。要有格局、要有觉悟,好东西要懂得和大家分享。”   史晓峰和熄灯道长坐在车里,一直看着赵亮站在停车场上打电话。好半天的功夫,赵亮才挂了电话回到车上。   “怎么样?局长有办法吗?”史晓峰关切的问道。   赵亮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不行,没招儿。张局说了,反穿局与科学院的沟通会议,一向是由关林负责主持的,有时候忙起来,局长几乎都不去参加,所以没办法莫名其妙的出面阻止。而且那货动作非常快,刚才已经把讲座的安排加到会议议程里,发到内部通讯平台上了,想拦也来不及。至于说邀请外聘顾问办讲座的事情,属于反穿局的惯例,包括朱老师在内,各行业各门类的顾问,每个月都要不定期的讲上几次,以便提高反穿局特工们的业务知识储备。这项培训工作,恰恰也是关林的职责范围,局长不好插手。”   史晓峰道:“要不咱们替道长请假吧,找个借口不去。”   赵亮无奈的苦笑一下:“我刚才也想过这个办法,但是如此一来,关林就算想不怀疑也不可能了。张局长应该也有同样的顾虑,所以还没等我请示,就提醒说,咱们绝对不能用躲的办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仅免不了丑媳妇见公婆,而且还会无端引起关林的疑心。”   史晓峰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点点头没再说话,兀自拧着眉头发愁。坐在后排的熄灯突然问道:“额,两位仙长,你们遇到什么难处,小道也不甚了然,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刚才那位神仙所说的讲座,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赵亮想了想,答道:“就是让你上台,给大家讲点东西。”   “额,您说的大家,是指众位神仙吗?”熄灯道长不禁有些好奇:“要我讲的东西,该不会是道法吧?让小道给神仙们讲道说法,那可万万不成,一处说的不对,搞不好当场会被雷劈的。”   赵亮心念一动,下意识的望向史晓峰,没想到这家伙也恰好看过来,眼里满是惊喜:“对啊,让老道讲道,彻底把他们整晕了。熄灯如果谈历史,极有可能因为史料记载的差异或不完整,导致出现刚才那种‘烽火戏诸侯’的纰漏;如果谈古代生活细节,又容易因为太过真实,引起好事者的各种联想猜疑。只有大谈特谈道家玄学,才不容易被抓住痛脚。原因很简单,这鬼东西几千年来根本就没人能讲得清!”   赵亮坏笑着点点头,转身对一脸惊惶的熄灯说道:“这回就算是天打五雷轰,你也得硬着头皮上啦。” 第一百五十五章 纵横五千年   刚吃过晚饭,史晓峰便拉着熄灯去学PPT的基本用法,以便在周一的讲座上,能够熟练使用幻灯片。赵亮趁这功夫,跟朱允炆朱老师来到阳台,边抽烟边聊天,向他讲讲最近的新情况,顺便讨教些应对的法子。   朱老师听完他的想法,呵呵笑道:“别担心啦,不就是一次专业课题讲座嘛,简单的很。要知道,这玩意儿与考核面试不同,既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老师考官,你讲啥,台底下的人就得听啥,只要摆足专家的范儿,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的当场质疑。再说,你让熄灯道长讲玄学,那完全就是天马行空、四六不靠的东西,肯定不会出纰漏的。”   赵亮点点头,接着又好奇道:“哎,我说朱老师,您在这边待了那么久的时间,就不曾暴露过身份吗?像关林这样的家伙从来没有怀疑?”   朱允炆道:“我的情况跟熄灯不太一样。当初来到现代,还没有反穿越调查局这样的机构,穿越时空的概念也仅仅是人们的想象与揣测,多半出现在各种文学创作和影视作品中。就算我满世界的嚷嚷,说自己是明朝皇帝,那只会被人当做疯子送进精神病医院。经过二十几年的磨合,我已经完全融入到这个世界里,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言谈举止,活脱脱一个七零后啊,再加上跟你们局长的关系,谁也不可能对我起任何疑心。否则的话,呵呵,那疯的就不是我,而是他们了。”   “唉,说的也是。您第一次跟我讲,我也很难相信。”赵亮无奈道:“不过熄灯道长就惨了,光是关林那边,眼下就非常难对付。我能感觉到,他肯定是起疑心了。”   朱老师照着老规矩,要了支烟,只闻不抽,说道:“我看你也是疑心生暗鬼。关林那小子之所以会盯着你们,主要有两个原因。一者,你在历史评估委员会那边的事情还没完,他作为临时调查组的负责人,当然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不然的话,他这个领导的面子该往哪儿放呢?二者,张末决定由你来接替屠四海,担任先秦处的代理处长,在整个反穿局内部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很多人私下里都说,你或许能成为反穿局的明日之星,而最不爽这个论调的人里面,咱们的关副局长肯定排第一,因为那个名号以前是他的专属啊。所以,凡是跟你有关的事情,关林必然格外留意。你才走马上任不久,便给先秦处请来一位顾问,而且还恰好绕过了情报科与风纪处的常规身份核查,那自然而然得落进他的视线里。”   “听您这么说,他倒并非是嗅出了熄灯身上的味儿?”   “嗯,我觉得没那么容易被关林闻出来。”朱允炆道:“常言说得好,灯下黑。越是整天对付各种穿越案件,就越是难以想到自己身边会出现穿越者。这是一种思维盲点,也是一种麻痹大意的表现。很多专业化极强的职业,都或多或少有这种通病——司空见惯的事情,往往更不容易被第一时间想起来。所以我判断啊,关林顶多是觉得你请的这个顾问来路不正、水平不高,或者是你有什么其他的秘密动作,打算利用熄灯来打掩护。”   赵亮认为朱允炆的这番分析有些道理,遂略感安心,接着叹道:“唉,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局长非要给我这么个艰巨的任务。”   朱老师道:“昏暗派的事情,张末跟我说了一点,起初我对这个计划还是有些不同看法的。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开始着手了,那就抛开所有顾虑,往好的一面去想。”   赵亮正打算了解一下朱老师对于联手昏暗派、组建反穿局历史分部的意见,听他这么说,连忙问道:“你之前的顾虑是指什么?为何现在又转变了呢?”   “我主要是担心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朱老师解释:“发展古人成为反穿局的编外力量,全面参与配合打击违法穿越的行动,这个想法实在太大胆了,一个操作不慎,铁定会给正常的历史走向造成巨大影响。你们局长就是这样的人,年轻的时候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如今这么大岁数了,还当了领导,可仍旧是敢想敢干、泼辣无比。”   赵亮会心一笑:“所以您只能投降了?”   朱允炆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道:“也不能这么说啊,我还是比较客观的。跟昏暗派合作,本来就是有利有弊。弊端这一面刚才说了,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包括你和你们局长在内,恐怕都得被黑锅,轻则撤职处分,重则判刑坐牢。我想你们肯定也已经考虑过这方面的风险。至于说有利的一方面嘛,那当然是非常非常大了,大到足以抵消掉对于弊端的种种顾虑。”   赵亮好奇道:“有那么厉害吗?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朱允炆不答反问:“严格说,你也是昏暗派的弟子,你觉得昏暗派的实力如何?”   赵亮转头望向客厅,盯着正在认真学习PPT的熄灯道长,瞥了瞥嘴道:“高手嘛,那肯定都是高手。不过昏暗派一向低调隐蔽,在历史上也没什么显赫名号,所以估计历朝历代的门徒弟子,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都非常有限。”   朱老师摇摇头,两眼同样看着熄灯,对赵亮说道:“这你就大错特错了。低调不意味着人少,隐蔽也不等于没有实力。熄灯道长具体收了几个徒弟我不知道,但是根据我们大明锦衣卫的密档记载,自宋元两代开始,因为道教深受朝堂和民间的崇敬重视,所以昏暗派的势力也随之不断壮大。南宋末年此派进入鼎盛时期,派内英杰辈出、高手云集,能在江湖中排上号的顶尖人物多达上百位,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其他帮会门派里宗师级的水准。直到我继承皇位那会儿,昏暗派仍然是一支不容小觑的民间力量,那可是在镇抚司衙门里都能挂着号的,其影响力可见一斑。只不过,他们向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很少介入江湖纷争,更没有反叛朝廷的举动,所以明朝皇室跟他们彼此之间也一直相安无事,所谓井水不犯河水。当年那位无光道长说什么也不肯放过张末,我身为皇帝替张末出头,都不能草率施压,只能好言好语的商量,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出于对昏暗派的忌惮。”   赵亮听得直吐舌头,难以置信道:“不会吧?昏暗派居然这么厉害,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屠处长说起过?”   “嗨,他能知道什么呀?”朱老师不屑道:“自打明末清兵入关,满族人执掌天下之后,昏暗派便日渐衰微,尽管历代仍有弟子薪火相传,但其势力规模远不如当初。再加上后来国家动荡,天下大乱,派内很多典籍相继遗失,故而他们后辈徒弟对自己门派的了解也越来越少。等传到屠四海这一代的时候,恐怕啥都不知道啦。”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顿,又对赵亮郑重道:“你知道张末让你代表反穿局,直接负责与整个昏暗派的合作,意味着什么吗?这就等于是说,从秦末的公元前207年,到清末的公元1912年,在整整两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有数千名、甚至数万名道家高手,都会听从你赵亮的调遣,时刻准备为你赵亮效命。想想看,这该是一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老弟,你可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用好这支力量才行。”   朱允炆的这一番话,听得赵亮血脉喷张,思绪早已飞到了纵横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那些飞檐走壁、武艺超凡的道家高手形象,勾勒着他们在自己的带领下,打击犯罪、所向披靡的动人画面。   “还不止于此呢,”朱允炆继续道:“你现在是先秦处的代理处长,秦朝之前的三千年都归你管,而秦朝之后的两千年里面,你又掌握着昏暗派这支秘密力量。可以不夸张的说,整个反穿局,除了你们张局长,就属你最牛掰了。”   赵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朱老师,您快别捧我啦。还最牛掰呢?光是一位关副局长,就能轻而易举的把我捏死。话又说回来,管的地盘大又有什么用?昏暗派成千上万的弟子我也看不见摸不着,身边要是没有临时借调来的史晓峰,纯粹一个光杆司令。”   朱老师笑笑:“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到底牛掰不牛掰,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对啦,说起光杆司令,你们那个同事小雅怎么样了?有新的线索了吗?”   赵亮听他提起这事,立马头大如斗。最近这些日子,他接连找了张末好几次,可是不论怎么催,张局长都安慰赵亮再等一等,让他把线索再弄扎实点、理由再弄充分点,然后才好协调大宋处那边配合。赵亮知道,这背后肯定是因为关林那家伙盯得太紧,所以张局才不敢轻易出手,以免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关键问题是,处于失踪状态的小雅可等不了啊,每耽误一天,郑卢雅的危险就有可能加重一分,时间拖得久了,搜索和营救的难度只会加倍提升。   他把眼前的困扰跟朱允炆这么一说,只听朱允炆问道:“老弟,你的那个判断,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赵亮毫不犹豫的回答:“要说把握,实际上是一星半点儿都没有。目前,我只是根据熄灯道长的情况,结合小雅的兴趣爱好,做出的一个大胆推断,所以才需要大宋处那边帮着印证一下。可是由于这个推断涉及到熄灯的真实身份,所以即便是局长,也不方便出面直接压周青龙他们协助。”   朱允炆思索片刻,忽然问赵亮:“我听张末说,你们给熄灯准备了一件宝贝吧?”   赵亮微微一愣:“额,没错,那是一台特制的通讯设备,表面上看则是一块掌门令牌。”   “那就是说,这块令牌会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喽?”朱允炆好整以暇的说道。   赵亮点头:“是啊,当然要传下去才行,不然我也不好调动各朝代的昏暗派……”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吃惊的盯着朱允炆:“我靠,您的意思是……”   朱老师仍旧是满脸笑呵呵:“你终于反应过来啦?只要熄灯道长带着那面令牌一回去,你立马就可以联系北宋初年的昏暗派弟子啦。有他们出面帮忙,还用得着去求大宋处的那帮傻瓜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登台论道   赵亮一拍手掌,兴奋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以天界的名义,直接命令北宋昏暗派的掌门,让他出动高手,四处查探小雅的踪迹,效率远比大宋处要高得多啊!”   朱允炆点了点头,望着客厅说道:“看起来,这场讲座办完之后,道长也就该踏上返程的旅途啦。”   送走了朱老师,赵亮赶紧给张局长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刚才的想法。张末在电话那头思索片刻,当即同意了赵亮跟朱允炆商量出的这一招儿。成立历史分部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联手昏暗派在各个朝代的力量,形成对非法穿越者的前后合围。他们交给熄灯道长的任务灵不灵,那面特殊的掌门令牌好使不好使,正巧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一次验证。   张局长告诉赵亮,目前屠四海正代表反穿局,协调军方和警方的力量,全力搜索那个帮助王聪穿越的神秘男子。根据前方送回的消息显示,目标人物的踪迹已经渐渐浮出水面,距离抓捕的时机越来越近。一旦神秘男子落入法网,那么对他背后组织的围剿也将立即展开。到那个时候,处于各个历史朝代节点的昏暗派弟子们,必然会成为反穿局大举行动的有力助手。所以在这之前,尽快推进双方“千年盟约”的实施,其意义极为重要。   这段时间,张末已经安排好传送中心的人员和设备,在必要的情况下,随时可以实施穿越操作,将熄灯道长秘密送回他自己的时代。   赵亮听局长这么说,立刻感到信心大振。神秘组织的尾巴眼看快要露出来,无异于是给之前一系列扑朔迷离的案情带来些许曙光,无论是马建国、王聪,还是流星、郑卢雅,以及其他行动处遇到的种种情况,都可能从这个组织的身上找到答案。同时,赵亮又有点担心周一的讲座,于是便向张末局长请示,可否提早传送,免得让熄灯道长在关林他们面前露怯。对于这个念头,张末当场就给否定了:越是要秘密送走熄灯,就越得展现出正常的状态,关林是个嗅觉灵敏的小狐狸,只要让他稍微嗅出点不对劲的味道,恐怕反而会顺藤摸瓜的察觉到秘密传送的安排。如果那样的话,不仅熄灯不能及时返回秦末,而且连昏暗派盟约的事情也会提前暴露,被反穿局内部可能存在的奸细泄密出去。所以无论如何,周一的讲座绝对不能躲,只有充分准备、顺利过关,才能把所有人都成功唬住。   赵亮知道局长说的有道理,只好点头称是。既然横竖都躲不掉这一关,那就打起精神来,借助朱老师传授的经验,帮着老道弄好专题讲座。   周末休息的这两天时间,赵亮和史晓峰哪儿都没去,就憋在家里,陪着熄灯道长做准备。整理提纲、制作幻灯片、普及设备使用常识、顺带培训演讲的技巧。这一通忙乎,把老道整的云山雾罩的。不过,尽管累是累了些,但熄灯自己倒是挺高兴。他不仅又学会了一大堆天界宝物的用法,而且还听两位仙长讲了不少道门的学问,一下子开阔了新的眼界,着实有点“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觉。   相反的,赵亮和史晓峰对此却有些惴惴不安。什么乾坤八卦啊,风水堪舆啊,算命看相啊,降妖捉怪啊,他俩从网上找的这些资料,本来是想着帮熄灯丰富讲座内容的,可是没料到全被老道记到小竹简上了。这笔关于道家历史的糊涂账究竟该怎么算,两个人都是越琢磨越没底,总觉得自己是在干扰历史的犯罪道路上一路狂奔,渐行渐远了。   两天的功夫,在忙碌中一晃就过,转眼又到了去局里上班的日子。赵亮和史晓峰带着熄灯道长,忐忑不安的回到了地下十八层。三人利用上午的空闲,又过了几遍讲座内容,中午吃完饭便早早溜进会议室,坐立不安的等着通气会开始。   反穿局与科学院的通气会,惯例是一个月举行一次。科学院的专家们负责通报最新的科研成果,内容也不仅仅局限于穿越方面的科技,包括新式装备、新型药品、前沿理论等等,都会大概介绍一下,以便特工们在行动中能用的到。而反穿局各部门的头头儿则根据自己遇到的实际困难,提出一些研发需求,或者帮助科学家调整开发方向。   从特工任务与科技结合的角度而言,这样的碰头通气会,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今天的会议跟往常一样,由反穿局副局长关林和科学院的陆副院长共同主持。包括反穿局首席科技顾问罗教授,首席历史顾问朱老师,以及各处的正副处长都有出席,而科学院方面也来了六位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   关林在会议开始的时候就打了招呼,今天只是请科学院方面谈谈情况,反穿局方面的需求全部以书面形式,整理转交科学院。赵亮知道,这家伙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待会儿要给熄灯道长留出讲座的时间,心中不禁暗骂。   可即便关林如此操作,科学院的六位专家各自讲完,也足足用了八个多小时。之后陆副院长又做了个总结性陈词,给大伙儿简要介绍两人一下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科学理论和重大发现,赵亮一掐表,好家伙,随便简要一下,又干掉一个小时。加上中间休息跑厕所的时间,等关林邀请熄灯上台的时候,距会议开始已经过去整整十个小时了。   十个小时的拉锯战,别说那些上了年岁的人,就是赵亮和史晓峰这样的小伙子也差点没累吐了。他俩强打起精神,把电脑连上投影仪,给熄灯道长使个眼色,鼓励他不要紧张,等会儿上台大胆讲。   科学院的陆副院长虽然年过七旬,但老头儿精神矍铄,一向保持着仿佛年轻人般的好奇心。他听关副局长说,要请先秦处的历史顾问在此办个专题讲座,顿时饶有兴致,趁着赵亮他们在一旁忙乎的功夫,笑呵呵的问熄灯道长:“哦,是西教授啊,久仰久仰。您今天主讲的课题是什么呀?”   熄灯抬手作了个揖,恭恭敬敬的答道:“我要讲关于道家玄学的内容,题目是——福生无量天尊的一场心灵洗涤修行之旅以及天人合一在后现代思潮中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的若干反思与解析。”   此言一出,坐在旁边的关林,顿时将满嘴的茶水喷了陆副院长一头一脸。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找纸巾给老头儿擦脸上的茶叶,一边心中暗骂自己疏忽:我靠,之前怎么没想到要先审核一下西教授的演讲内容呢?在两个重量级单位的高端通气会上,我如此隆重的推荐一个内部专题讲座,可这他妈的讲得究竟是什么鬼?   陆副院长的反应却大出关林的预料,他先是连连笑着说“没事没事”,等把自己秃头顶上的茶水抹干净后,又对熄灯讲道:“西教授居然对道家玄学也有过专门深入的研究?那可太好啦!不瞒各位,在这方面,我可是一个求知若渴的小学生哦。”   “老师太谦虚了。”旁边的一位科学家说道:“我们陆老师一向都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是道家。我记得十几年前,我还在您的项目组读研究生的时候,就经常看到您翻阅这方面的书籍。”   另一位女专家也说:“是啊,陆老师在道家方面的造诣,恐怕于国内也算是顶尖了。我的博士生导师,同样是陆老师的学生。他就曾跟我们讲过,陆老师在这方面的造诣,就连全国道教协会的会长都称赞钦佩呢。”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陆副院长笑着摆摆手:“我那点微末道行,纯粹就是个业余爱好而已,比不了那些历史方面和文化方面的专家。特别是先秦这一部分,在我国道教学术研究上,史料比较少,尚有不少空白。西教授既然是先秦历史方面的权威,又对玄学有过研究,那肯定是得到了不少有价值的发现啊。”   赵亮和史晓峰听得目瞪口呆,险些就想拉着熄灯道长当场逃跑了。我的天,这不等于是撞到枪口上了吗?!本想着让老道忽悠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好令关林挑不出任何痛脚,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科学院的陆副院长竟然也是大行家。我尼玛,你好好一个科学家,干嘛要整道家玄学呢?难道是想成仙儿吗?   赵亮偷偷使个眼色,史晓峰反应过来,手上暗自使劲,硬生生把投影仪的无线接收器掰裂了一点,然后故作惊呼道:“哎呀,设备弄坏了,没法用了。”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赵亮假装生气,赶紧走到跟前查看,顺势又把桌上的茶杯碰翻。半缸子水哗的一下都浇到了史晓峰的笔记本电脑上,顿时冒起了一阵青烟。   史晓峰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我靠,大哥,弄坏接收器就行啦,怎么把我的电脑也给整废了?!”   赵亮没搭理他,转身对关林道:“关副局长,电脑和投影仪都坏了,要不咱们把讲座延期吧?”   关林愣怔了一下,正要答话,坐在他旁边的陆副院长道:“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打算认真求教一下西教授的玄学成果呢,唉,太可惜了。”   赵亮耸耸肩膀,两手一摊,正准备说“我也没招儿啊,您老这缘分或许还差点儿吧。”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只听熄灯道长说:“既然这位老仙翁如此看得起我,那么小道也不好再推脱什么啦。没有那些个宝贝也无妨,我这便登台论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真相   熄灯道长神情庄重的走上讲台,抬脚盘膝,端坐在主讲的椅子上,然后轻声喝了一句:“无量天尊——”。光是这么一套行云流水的骚操作,就显得格外法相庄严,若是再把头上的棒球帽摘掉,将一身休闲服换成道袍,俨然就是一位修为高深的道长啊。   赵亮瞧的脑门直冒冷汗,忍不住偷偷打量关林的反应。只见关副局长抱着肩膀坐在台下,面色铁青,那副表情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因为没有了PPT幻灯片的辅助,所以之前史晓峰帮熄灯准备的讲义全都用不上了,而熄灯道长也根本没记住那些不着四六的内容。他沉心静气,将自己前半生的刻苦修行,化作一番番精辟论述,用自己的理解和语言,给在场众人宣讲自然道法的奥妙。   说实话,道家那种玄之又玄的哲学思想,别说是熄灯这样纯粹讲经论道式的方法,就是把郭德纲请到这儿,用单口相声来展示,也能直接把人给聊懵圈了。所以功夫不久,偌大的会议室里面,除了陆副院长和朱允炆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能插上那么一两句话,跟熄灯道长略作交流,其他人都早已经是昏昏欲睡,甚至有人干脆就闭上眼睛,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陆副院长和朱老师热烈的掌声将睡着的人们惊醒过来。关林打了个哈欠,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问道:“啊?讲完了吗?怎么样啊?”   “哎呀,了不起,了不起啊!”陆副院长难掩兴奋:“关副局长,你们这回可算是请到高人啦。这位西教授,绝对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道教学术领域的专家!虽然他对道教的一些典籍经文研究不深,很多汉代以后的经文还没我背的熟,但是他对道家思想的理解程度,莫说是比老朽不知强了多少个层次,就是跟国内几位知名的道长相比,那恐怕也是不遑多让啊。不过,西教授跟我们一样,也是个只懂得钻研知识的书呆子,可能不讨你们这些领导的喜欢啊,哈哈哈。”   关林连忙欠身客气道:“哪里哪里,不管是科学院的各位专家,还是包括西教授在内的外聘顾问,对我们来说都是值得尊敬的老师。向你们学习讨教还来不及呢,怎敢有资格说什么不喜欢?西教授的讲座能得到陆老的认可,我们反穿局也同样是与有荣焉啊。”   他看了看手表,又歉然道:“您看这事儿闹得,都怪我事先没有安排好,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耽误各位专家休息啦。”   “不妨事,”陆副院长站起身,笑道:“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这个讲座,老朽受益匪浅,只恨时间还是有点短,不能向西教授多多请教啊。”说着,他对正走下讲台的熄灯道长点点头:“方便加个微信吗?有空我还想登门拜访,咱们再好好聊聊。”   熄灯闻言一愣:“微信?我……”   不等他说完,赵亮赶忙抢上一步,心惊胆战的说道:“陆副院长还是先加我的微信吧,回头我把西教授的号推给您。他的手机没电了,放在办公室充电呢。”   见陆副院长略感诧异,关林心不在焉的介绍道:“哦,这位就是我们先秦处的代理处长,赵亮。”   “哎呀,原来是先秦处的处长啊,居然这么年轻?”陆副院长大为意外:“赵处长恐怕还不到三十吧?”   赵亮点点头:“是,我今年虚岁二十二。”   闻听此言,科学院的专家们都不禁一阵惊叹。要知道,反穿越调查局是特工总部下属的一级单位,再加上他们工作的特殊性,所以这里的处长,无论是级别,还是资历,比起外面的那些政府机关,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毫不夸张的说,能当上反穿局的处长,不亚于在普通单位当上局长啊。而赵亮说他才二十岁出头,显然是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竟然就坐上了反穿局先秦处的头把交椅,怎么能不令人大感吃惊呢?   一位科学院的专家不禁赞道:“赵处长真是年轻有为啊。说起来,我跟特工总部和军方打了多年的交道,可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么年轻的高级干部,实在了不起。”   史晓峰在一旁插嘴道:“那是,我们处长刚进入反穿局不到半年,就接连破获了两起大案,深得局领导的赏识。”   “怪不得啊,”另一位专家点点头:“我估计,您应该算是反穿局的明日之星了吧。”   赵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连忙谦虚。站在一旁的关林却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明日之星”向来都是他的专属称谓,怎么一不小心落到赵亮的脑袋上了?要论年纪,他只比赵亮大了六岁而已,可是级别却更高,正儿八经的第一副局长,比起什么不靠谱的代理处长不知强了多少。关林心中暗骂:难道这帮科学院的书呆子眼睛都瞎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陆副院长没察觉关林的不快,仍旧乐呵呵的说道:“赵处长一看就是那种精明强干、统筹有方的大将之才。就冲你能请西教授来当顾问,老朽便可以断定,你的眼界和胸怀,在反穿局里绝对是响当当的。”   这番夸奖,赵亮听起来虽然很受用,可是心里却不住的暗暗叫苦:我的陆大爷,您老千万别再捧我啦,关林那货的杀气都快控制不住了,这他妈就是活脱脱的捧杀啊!   为了小命要紧,他赶忙转移话题:“各位实在是过奖了,我能取得一点点成绩,全靠关副局长领导有方,他才是反穿局真正的明日之星,呵呵呵。”   关林听赵亮这么说,心头的无名之火稍微平复少许,无奈的干笑道:“得啦得啦,咱们自己内部互相吹捧,也不怕人家科学院的专家们笑话。今天时间不早了,大伙儿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陆老,我送送您。”   参加通气会的人们,从下午两点钟开始,一直熬到将近半夜三点,整整十三个小时,困倦得险些没背过气去。此时听到关林发话,个个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收拾好东西,逃命似的离开了会议室。   赵亮眼看再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与其开车回家,把老妈吵醒,还不如就在办公室凑合上一宿。他征求史晓峰和熄灯道长的意见,那二人也都同意别再瞎折腾,于是便跟着赵亮一起回到先秦处打地铺。   刚才陆副院长的那一番夸赞,令熄灯道长不禁生出一种知音难寻的感觉,心情略微有点小兴奋,所以躺在行军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个劲儿的拉着史晓峰聊天,不住向他询问自己刚才表现的怎么样?那位老神仙听了之后如此满意,会不会一高兴就点化自己得道成仙什么的。   史晓峰实在是熬不住了,一边打着呼噜,一边稀里糊涂的回应熄灯道长的问题。   一直背冲着他俩,始终没有讲话的赵亮此时忽然翻过身,盯着熄灯说:“道长,我问你个事儿呗。”   熄灯原本以为水瓶星仙长已经睡了,可是没想到对方忽然开口问话,赶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说道:“仙长有何垂询,小道定然知无不言。”   赵亮也爬起身来,披着毯子问道:“额,你来天界这么长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熄灯道长笑呵呵的答道:“不瞒您说,我这一辈子算是活的值啦。虔心修炼数十载的功夫,小道从不敢有半点飞升成仙的奢望,只想着能有机会搏个天人合一,延延寿数,多看看世间百态,便此生足矣。没想到,居然有缘遇到仙长,受您和仙姑的点化,真来天界游历了一遭。我学了本领,长了见识,还吃了那么多只有神仙才有资格享用的佳肴仙果,到最后,承蒙诸位上仙看得起,命我登台论道,然后再回凡间开宗立派、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于我来说,可谓千古难逢的大机缘啊。”   说着,熄灯站起身来,郑重道:“赵亮仙长,您对小道有着莫大的恩惠,请受我诚心一拜。”   赵亮见祖师爷又要给自己磕头,赶忙伸手拦住,把熄灯按回行军床,说:“别别别,千万别这样。咱俩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老是这么整,搞不好会折我的寿。”   熄灯道长不明白神仙怎么也会怕折寿,但是既然仙长不受自己的叩拜,想来自有道理,于是端坐好身子,仔细聆听仙长接下来要讲的话。   只听赵亮又问:“天界好吗?”   “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   “是不是有点舍不得离开呢?”   熄灯道长犹豫了一下,答道:“嗯,不敢欺瞒仙长,确实有那么点。不过,我还是希望尽快回到凡间。”   赵亮本来还有些担心,不知道该怎么跟熄灯提出返回秦末的事,此时听对方这么说,不禁感到好奇:“为什么?”   “除魔卫道是我的使命,不敢有片刻耽搁。”熄灯说的非常干脆,毫无半点迟疑,话里的意思非常明确,为了匡扶正义铲除妖邪,即便是美好的天界,他也情愿不再留恋。   相处了这么久的时光,赵亮当然懂得熄灯道长心中那份信念的力量,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微微颔首:“说得好!我与道长最初结识于四方山凌霄宫,后来共赴咸阳并肩作战,而今又相聚在此,缘分不可谓不深。但是常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各有使命,总归会有告别的时候。每每想到有朝一日会跟你分别,我就感到无比的不舍。所以,我不想再欺瞒你了,我打算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熄灯微微一愣:“真相?什么真相?”   赵亮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沉默片刻才终于开口:“这里并非天界,而是未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熄灯道长显然不太明白,赵亮所说的那个“未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大惑不解的看着对方,一时间却也不晓得该从何问起。   赵亮既然已经把话挑开,也不管熄灯到底会作何反应,便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秦末,现在又是什么地方,以及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古代与现代的种种关联,都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最后他说道:“熄灯道长,我心里很清楚,戳破这样一个美好的幻境,或者说是善意的谎言,对你来说,可能会非常难以接受,甚至还很痛苦,而对我来说,则是严重违反了组织纪律,甚至会直接导致任务的失败。但是不论怎样,你是我的朋友,那种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所以我不忍心骗你,更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利用你。”   此话讲完,赵亮就感觉好像终于甩掉了一块压在心上许久的大石头,顿时轻松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大胆的决定接下来会引发什么,更无法揣测熄灯道长的反应,但是他知道的是,对朋友,就应该赤诚相待、坦然以对,哪怕对方是一个全然无法理解现代世界的古人。   这些天过来,尤其是在决定要与昏暗派联手之后,赵亮就一直对熄灯道长抱着一种莫名的歉疚。熄灯越是受宠若惊,越是开心喜悦,赵亮就越是于心不忍。   他知道张局长计划建立的历史分部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也明白史晓峰为了防止现代信息泄露到古代而煞费苦心,但是他无法接受,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却给兄弟战友编织一个巨大的谎言。虽然这个谎言可能永远都不会被揭穿,虽然这个谎言看上去也没有伤害到谁,可谎言毕竟是谎言。   欺瞒与迷惑,应该是用在敌人的身上,而不是对付将要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   从这一点上看,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吧。赵亮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话,估计会把老道听得糊里糊涂,完全摸不着北;或者听是听明白了,但是却被吓个半死;再不然,就是因为幻想破灭而恼羞成怒,最后大家一拍两散。   总之,张末局长的伟大计划多半要玩儿完,而自己也免不了被撤职处分,甚至直接打铺盖卷滚蛋。   赵亮平静的看着熄灯,等待着他最终的回应。只见熄灯道长一动不动的愣怔了许久,然后才轻轻拍了拍额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唉,我说呢,之前确实有甚多地方感觉不太对劲、解释不通,可又不晓得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现在总算是明白一点啦。老子有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以前我始终参悟不透这句话的意思,如今看来,道祖所言不虚啊,这世间的玄妙之门,果然有着无穷无极的大神通。正如庄子前辈在《逍遥游》里说的那样,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如此看来我这也算是御风而行,在混沌宇宙中游走了一遭呀。”   他略微顿顿,又对赵亮说道:“仙长,或者赵亮,谢谢你愿意对我实言相告。尽管你刚才讲的很多事情,我还不是非常明白,但是心里头却霍亮舒坦了很多。”   赵亮好奇的问道:“你不怪我们之前对你撒了谎吗?”   熄灯摇摇头:“嗨,怎么会怪你们呢?话又说回来,无论是天界也好,还是未来也罢,对我这个榆木脑袋而言,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不都一样是匪夷所思、难以理解嘛。”   “这倒是没错,”赵亮同意道:“甭管谁摊上这样的事,都远远超出了自己一贯的认知,没有被吓到六神无主,就算是非常有定力了。”   熄灯道长微微一笑:“若是非要说天界与未来,这二者有什么区别的话,恐怕就只有一样,那便是你对我的真诚。迷迷糊糊的天界是假,而同样迷迷糊糊的未来却是真。”   赵亮忽然记起《红楼梦》中的一句话,脱口而出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此言妙哉!”熄灯道长忍不住击掌赞叹,接着又从兜里掏出小竹简:“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嗯,这话颇有道家玄机,记下来记下来。”   “千万别!”赵亮一脑门儿黑线,赶紧伸手阻拦:“额,这句话不好这么堂而皇之的记录啊。”   熄灯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朗声笑着收起秃头笔和小竹简,说道:“哈哈,我晓得啦。这肯定又是某位后人的佳作,所以不能被抄回古代去,对吗?”   赵亮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没错,没错,理解万岁。”   熄灯饶有兴致的盯着赵亮,问道:“你方才说,自己算是半个昏暗派的弟子,是真的吗?”   “那当然啦。”赵亮道:“我教你的窥心大法,正是昏暗派的不传秘术,所以也应当将我列入师门。而那天你见过的屠四海屠处长,就是昏暗派这一代的嫡传弟子。不然的话,那老头怎么会一见面便激动地要给你行大礼呢?”   熄灯道长闻言点了点头,感慨道:“好啊,真好。昏暗派绵延千载,到了今天仍有你们这样持心守正的忠义之辈,我真的非常欣慰,也更平添了许多信心。回去之后,我一定会遵循与张局长和你订立的盟约,将昏暗派发扬光大,做好反穿局的有力臂助。”   赵亮眼睛放光,兴奋的问道:“这么说,您仍旧答应跟我们合作啦?”   熄灯道长呵呵一笑:“那当然要合作啦。除魔卫道,本就是我的使命,岂有轻言放弃之理?而且,你大可放心,回去之后,我仍然会按照之前编好的故事,给昏暗派后世的徒子徒孙们传下法旨,让他们全力配合天界降妖捉怪,维护人间安宁。毕竟,大家对神仙的话更容易听进去嘛,哈哈哈。”   赵亮也笑道:“你说的没错,当初去秦末执行任务,我也是尝到了这方面的甜头,有机会在秦始皇面前装神弄鬼,不然也不可能帮着徐福顺利东渡。不过说起秦末啊,我也不怕再多犯个纪律,预先透露些小道消息给你。此番回去后,用不了多长时间,那边的世界就会天下大乱,各地烽烟四起、群雄混战,而不可一世的大秦,则在胡亥和赵高这两个蠢蛋的手中摇摇欲坠,最终倒在起义军脚下,一个全新的王朝将顺势崛起,继续承载我们这个民族辉煌的文明。所以你务必要多加小心,最好是先带着小黑躲进山里,既能避免赵高、北辰这些家伙的纠缠,也能远离动荡的乱世。只要等到新朝建立,天下回归安定,咱们昏暗派便能重出江湖,再次行侠仗义了。”   熄灯道长对此表示赞同:“那好吧。我也正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教小黑几年,让他学一些真本事。昏暗派的开山大师兄,总不能是个酒囊饭袋吧。”接着,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全都是跟反穿局和违法穿越有关的。赵亮给熄灯道长耐心解释,尽量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把反穿越的情况介绍清楚。   这一老一少抵足而坐,相谈甚欢。他们一个是因为没了刻意欺瞒对方的心理包袱,而另一个则是因为接触到真实而全新的世界,所以彼此都能真正的敞开心扉,免去之前那种藏着掖着或是战战兢兢的尴尬感觉。赵亮第一次用现代人的视角,给熄灯道长介绍起眼前的一切,告诉他什么是历史,什么是科技,什么是文明。   地下世界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自然光源,所以位于负十八层的反穿局,往往使人缺乏对时间的下意识感知。赵亮和熄灯聊了老半天,却不知道时间已经飞速过去,此刻地面上的世界,早已经是阳光普照,车水马龙了。   史晓峰从睡梦中醒来,扭头一看赵亮二人谈笑正欢,好奇的嘟囔了一句:“呦呵,您二位起的可够早的呀。”   “早啥早啊,我俩根本就没睡好吧。”赵亮笑道。   “啊?居然聊了个通宵?你们真有精神。”史晓峰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问道:“聊啥呢,连觉都顾不上睡了?”   熄灯道长冲赵亮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对方不用挑明。昨晚他俩就此曾达成过一致的意见,对外仍旧以天界神仙的故事背景推进整个合作计划,即便对张局长和史晓峰他们,也不必改口。这样做,既能避免令那两位感到尴尬,又可以避免给赵亮惹来什么麻烦。   赵亮会意,对史晓峰道:“我们也没谈什么正经东西,闲扯蛋而已。我寻思着道长随时都会返回凡间,所以忍不住跟他多交流交流,顺便再提醒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史晓峰不疑有他,点头道:“是啊,说起来我还真有点舍不得道长走呢。这样吧,要不你们先眯会儿,我去食堂打早餐回来。”   虽然熄灯已经知道此地并非仙境,也没有什么神奇法术和长生不老,但是食堂的魅力,却仍然是他无法抗拒的。一听说要去食堂,老道立马来了精神,嚷嚷着要跟史晓峰一起,趁这会儿人少,尝尝现出锅的炸油条和豆腐脑儿。   赵亮心里惦记着正事,就没跟他们同去,而是决定先到张末那里,商量一下关于送走熄灯的安排。他七拐八绕,跑到局长办公室门前,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瞅。张局长此时已经上班了,她刚泡好一杯咖啡,正准备坐下来处理公文,抬眼瞅见赵亮一大早颠儿颠儿的跑来,知道准是有要紧的事情,便喊他进来说话。   赵亮屁股才坐稳,就听张末问起昨天通气会的情况,于是便把熄灯道长的完美发挥,以及科学院那位陆副院长的夸张反应,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张末听说一切顺利,便放下心来,顺嘴又表扬赵亮几句,夸他准备工作非常到位,才会有了昨晚成功的效果。   眼见领导心情不错,赵亮赶忙提出建议,是否应尽快送熄灯道长返回秦末。听完他的几条理由,张末点点头:“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眼下,道长的各项身体检测数据已经送到科学院秘密分析了;关于追魂小铜钟的研究,材质完成了采样,电脑三维建模也已完成,虽然运作原理一时半会儿还难以得出结论,但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所以,单纯的研究课题,算是走上预定轨道。另外有关建立历史分部的准备,我看了你们的进度报告,也全符合既定指标。那么接下来,就要抓紧请熄灯返回古代,去履行我们的计划了。”   “具体什么时候返回呢?”赵亮问道。   张末回答的很干脆:“既然决定要走,索性今天就出发。目前传送中心正好在例行设备轮休检测,有一台传送机明天将正式恢复使用,所以我现在跟他们打招呼,晚上安排秘密穿越。这样做,被发现的风险最低。” 第一百五十九章 锁定目标   “今晚就走?”赵亮微微一惊:“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张末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安排确实有些突然,不过从安全的角度考虑,这是最好的选择。一来,正在进行保养调试的设备,可以不用做专门的传送记录,尤其是像这种第二天要恢复值班的,往往更容易被人忽略。二来,熄灯已经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再拖下去,很难保证不出什么岔子,所以还是越快越好。”   赵亮知道局长讲的有道理,心中暗叹:唉,反正总归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然熄灯道长要走,那就别拖拖拉拉,免得夜场梦多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那行,我听您的命令。今晚带熄灯去传送中心的检测实验室,在那里进行返回穿越。有您坐镇,应该会很顺利的。”   张末好整以暇的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小口,问道:“谁说今晚我要去坐镇?”   赵亮闻言不禁一愣:“啊?您不亲自到现场吗?”   “是啊,根本没这个必要呀。”张末淡淡的说道:“不就是一次简单的穿越吗?反穿局在最高峰的时候,曾经创造过一天安排一百五十八次穿越的记录,对于传送中心而言,今晚不过是小菜一碟。”   “话虽这么说,但是咱们这次的情况毕竟不同呀,”赵亮显得很担心:“我们不是执行常规程序,而是要秘密送走一位古人,如果您不在现场,我怕自己搞不定啊。”   张末笑笑:“放心吧,我相信你没问题的。再说,我今晚就是想去也去不成,因为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行动,我得亲自盯着才行。”   赵亮不禁有点好奇:“还有另外的重要行动?是什么特大案件吗?”   “跟你讲讲也无妨,”张局长语气显得很平静:“屠处长他们取得了突破,目前已经成功的锁定那个帮助王聪非法穿越的神秘男子。”   “真的锁定那个人啦?!”赵亮难以置信的问道。   张末给赵亮发了支烟,继续道:“是的,确认锁定。老屠出马,一个顶俩,这老同志的水平还真不能小瞧。他几乎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用尽了各种先进的技术手段,终于让这个神秘的目标浮出了水面。经过缜密的调查,那名嫌疑人的身份已经被我们掌握。他的名字叫作上官雪明,今年三十五岁,独身,目前在一所重点大学里任教。不过,他的级别并不高,只是普通讲师而已。根据情报显示,这个上官雪明的家境很好,父母早年都曾在科技部门担任过要职,现在已经退休,移民海外。他自己一个人留在国内工作,社会关系非常单纯,没有谈女朋友,也很少与同事交往,平常就住在京郊的一座别墅里,那应该是他父母之前的住所。概括来说吧,这是一个过着两点一线简单生活的普通人,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难将他与犯罪联系起来。但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通过王聪母亲的指认,我们可以完全确定,当初帮王聪穿越的那个不速之客,就是上官雪明本人无疑。”   赵亮没想到屠四海这么快就锁定了目标,难掩兴奋的对张末说道:“既然知道了这小子的底细,那就赶紧抓呀!”   “这还用你教我们啊?”张末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上官雪明的身份也是不久之前才确定的。几名资深的高级特工日夜轮班,连着盯了他一个多星期的功夫,终于有了收获。通过监听监视发现,就在今晚,上官雪明约了五个人到他的别墅见面。”   五个人?赵亮对这个数字非常敏感,咋舌道:“我靠,该不会就是偷袭我和小雅的那五个特种兵吧?”   张末点点头:“可能性非常高。因为这五个人里面,有一个家伙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以前是海军陆战队的,退伍前还被派到海外去执行过秘密作战任务。所以,我跟老屠经过商量后一致决定,就定在今晚突击京郊的别墅,把上官雪明和这五个人一网打尽!”   赵亮深吸口气,问道:“局长,能让我跟屠处一起去吗?我也很想参加今晚的抓捕行动。”   张末闻言噗嗤乐了:“你?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从来没有接受过高强度的特战训练,也未曾执行过类似的任务,去了只能是添乱,啥忙也帮不上。况且,传送中心这边的事情同样很重要。别忘了,熄灯道长可是我们今后对付神秘组织的一张王牌啊,把他妥妥当当的送回古代,比亲手抓几个特种兵杀手更有意义。这里面孰轻孰重,你搞得明白吗?”   尽管赵亮很想到前线去体验一把实战,但是张末的话,分量沉甸甸的,不容有半点轻忽。赵亮连忙站起身来,语气郑重的说道:“局长,我明白了。请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完成好您交代的任务,将熄灯道长平安顺利的送回秦末。也祝您和屠处长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赵亮立刻步履匆匆的返回先秦处,将今晚就返回秦朝的决定告诉熄灯道长和史晓峰二人。对于这样的安排,熄灯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太过意外,相反,倒是史晓峰吃惊的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完全是一副跟熄灯难舍难离的架势。   赵亮心里清楚,这些日子以来,史晓峰跟熄灯道长日夜相伴,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要说没有处出感情来,那绝对是骗人的。刚一开始的时候,史晓峰可能还是抱着一种戏谑的心态,欺负人家熄灯老实憨厚,利用自己的信息优势,成天耍弄老道玩儿。但是后来的情况就慢慢发生变化了。熄灯道长为人忠义大度,不仅对新鲜事物的求知欲非常强烈,而且虚怀若谷、代人坦诚。相处的久了,自然而然展现出一种特殊的人格魅力,令你很难不把他当成好朋友。   别说史晓峰,赵亮自己不也同样舍不得熄灯离开吗?   若不是因为要与昏暗派进行千年合作,他还真想去跟局长提出申请,能不能参照朱允炆朱老师的例子,把熄灯道长也留下来。   赵亮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出言宽慰史晓峰,让他别那么感情用事,免得反过来也令熄灯道长为难。史晓峰知道眼下的传送任务最重要,尽管有些不舍,却也不敢影响之后的行动,于是赶紧收拾心情,按照处长的吩咐,跑去张罗熄灯原来的那身道袍和各种法器。   等史晓峰捧着一大堆东西回来,赵亮拉着他跟熄灯道长一起坐下来,再次商量核实双方今后联手合作的细节,把每个步骤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尤其是熄灯将使命传承给昏暗派后世弟子的方式,以及发生各种意外情况时的应对预案,都做了事无巨细的讨论研究。   一整天的功夫,在紧张忙碌之间转眼便过,等到再抬头看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张局长上午给赵亮指定的传送时间是九点整,算上前期需要准备的技术流程,这会儿差不多该出发了。   三人站起身,一同离开了先秦处,直奔传送中心的检测实验室。在那里,正有一台刚刚完成保养的时空穿越传送机恭候着熄灯道长的大驾。   此时,偌大的检测实验室里,只有一位年纪轻轻的技术人员在值班。他见到赵亮三人的身影,走上前来沉声问道:“先秦处?”   对方那种冷冰冰的语气,令赵亮感到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客气的点点头:“没错,我们是先秦处的。”   “口令。”仍旧是不带一丝温度的问话。   赵亮轻轻咳嗽一声:“嗯,秦时明月。”   技术员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全息手环,接着道:“动态密码。”   赵亮这时才想起什么,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快速翻看了一下,回答:“额,动态密码是…… K8DHG221A。”   技术员这次点了点头,抬眼盯着赵亮:“先秦处赵处长?”   “是,我是赵亮,如假包换。”   “请给我看一下您的证件。”技术员冷漠的摊开手掌。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取出证件递了过去,年轻的技术员把它接到手里,前后反复看了两遍,又将证件还给赵亮:“身份核实无误,这边请。”   赵亮三人跟在技术员后面,穿过宽敞的实验室,进入了一个小房间。在那个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台纯白色的时空传送设备,除此之外,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天行者三型传送仪,刚刚保养完毕,工效运转状况良好。”技术员介绍道:“等会儿请穿越实验者躺在那里面的软床上,什么都不要碰过,我会在隔壁的控制室里协助完成穿越传送。本次是绝密级实验性传送,事先不预定计划,事后不留存备案,操作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均由实验者自行承担。”说着,他指了指旁边一面巨大的玻璃窗,那后边有一套像是航空指挥台一样的装置,以及四把转椅。   赵亮点点头,表示明白,接着转身示意熄灯道长,让他按照技术员刚才的要求躺进设备里。   到了这个时候,熄灯终于有一点紧张了,毕竟那个看上去白胖白胖的金属怪物,要把自己biu的一下送回古代,饶是他一身虎胆,心里也着实有些慌兮兮的。   赵亮看出熄灯道长脸上略显六神无主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害怕,睡一觉就到了。”   熄灯表面上兀自强撑着,嘴里却问道:“你们不走吧?”   “放心,不走,”赵亮笑着指指控制室:“我们就在那里,一直陪着你。”   “那就好,那就好,”熄灯道长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躺进了传送机,眼睛中仍旧是略显惊恐,仿佛一只可怜的小绵羊似的,紧紧盯着赵亮,片刻也不敢移开。   技术员走上前,面无表情的按下按钮,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壳子缓缓降下,把熄灯道长完全罩在里面,然后便领着赵亮和史晓峰转身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的控制室。透过控制室的观察窗,赵亮和史晓峰朝熄灯道长使劲的挥了挥手,给他打气加油。   看老道那紧张的模样,赵亮真担心这家伙随时会控制不住自己,打破玻璃罩子逃出来,不禁喃喃自语道:“我靠,熄灯该不会是有幽闭恐惧症吧?”   史晓峰正欲答话,只听技术员沉声道:“步骤一,设备自检正常;步骤二,穿越实验者体征检测正常;步骤三,穿越四维坐标系锁定正常;步骤四,进入传送五秒倒计时,五、四、三、二、一,启动!”   随着话音,技术员按下了控制台上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转瞬之间,天行者传送机的玻璃罩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赵亮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眼睛,心中默默感慨:祖师爷,我亲爱的战友,再见了。愿我们的友谊能跨越千年时空,永远都……哎,卧槽?!   还没等他把深情的祝福讲完,赵亮忽然惊讶的发现,白光过后,熄灯道长仍旧躺在玻璃罩里,根本就没走啊! 第一百六十章 爆炸   此时,玻璃罩子中传来熄灯道长杀猪般的惨叫:“哎呀我妈妈的妈!太吓人啦!快放我出去啊——”   赵亮急道:“怎么回事?!出什么状况了?”   技术员一脸懵圈,手忙脚乱的鼓捣着操作台,答道:“没问题啊?刚才都是按照操作手册的步骤来的呀?”   “你们他娘的是不是根本没把机器修好?”史晓峰怒道:“赶紧先把人放出来啊!”   技术员一改方才冷若冰霜的扑克脸,慌张的说:“天行者的保护罩一旦关闭,除非穿越程序确认完成,否则不可能在中途随意打开,我就是想把人放出来也做不到啊。”   赵亮一把抢过台子上的麦克风,对着熄灯喊道:“道长,你别紧张啊,我们正在想办法,很快就好了。”   “赵亮,刚才是怎么回事啊,吓死我了。”熄灯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另外选个黄道吉日再来啊?今天总感觉稍显仓促,要不咱们先撤吧,再让我吃上一顿重庆火锅……”   老道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技术员的声音响起:“重新进入倒计时准备,五、四、三……”   熄灯道长惊呼一句:“无量天尊,又来?!”接着赶紧闭上眼睛,躺在玻璃罩中一动都不敢动。   随着技术员倒数完成,按下按钮,天行者又闪过了一道吓人的白光,仿佛在室内凭空划过闪电一般。控制室里的三双眼睛往传送机那边仔细观瞧,他娘的,熄灯道长居然还在玻璃罩里挺着,纹丝未动。   “我尼玛,见了鬼了!”技术员低声骂了一句。   史晓峰也往座椅上一摊,嘟囔道:“连番操作猛如虎,一看还在原地杵。你再不放人,我可就要拿榔头砸了!”   技术员急道:“你先别在那里瞎吵吵,让我再试一下。五、四、三……”   咔嚓!传送机又是一道闪电。熄灯仍旧躺着没动,而且连声都没吭一下。赵亮心里不禁冒凉气:我靠,道长该不会是挂了吧?   他对着麦克风喊道:“熄灯,熄灯,你怎么样?回答我!快回答我!”   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从机器里传出来:“我不挣扎了,你们开心就好……”   “OK啦,这次保证没问题。”技术员忽然兴奋道:“刚才我忘了输入一个备选参数,所以系统默认信息不完全,故而未能实施传送。哈哈,这都让我查出来了,简直是天才!”   “天才你妹呀!”史晓峰从腰间掏出手枪,顶在技术员的后脑勺上,怒道:“你这个半吊子,如果再搞不好,老子就崩了你!”   赵亮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拨开史晓峰的枪口:“你这是干什么呀?都是自己的同事,疯了吗?小兄弟,你别紧张啊,再好好检查一遍,千万别出岔子了,否则真的会闹出人命的。”   技术员也被史晓峰唬得不轻,又盯着操作台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才对赵亮和史晓峰怯生生的回答:“保,保证没问题了,真的。”   赵亮点点头,冲着麦克风说道:“道长,刚才老天爷故意这么安排,可能是为了让你我有机会再多讲上两句话。与君情谊,历经千载,唯有缘分二字,才能解释我们之间这段奇幻而难得的际遇。今日一别,或许还有重聚之时,愿君此去多多珍重,诚心正道,岁月安康。”   史晓峰也凑到跟前:“别忘了,你在天界还有我这个朋友,有空了就用掌门令牌联系,视频聊天,我教过你的。”   玻璃罩中一片沉静,少顷,只听熄灯道长轻轻一笑,口中喃喃念诵着诗经中的一句话:“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悲伤,莫知我哀。”   “五、四、三、二、一,传送!”   白光闪动,熄灯道长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那句忧伤的诗文,仿佛仍在房间中回荡。   赵亮轻轻叹了一声:“唉,他走了。”   “终于走了,”技术员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嘟囔道:“今晚这活儿可真难干,还有性命之忧。”   史晓峰气极反笑,正要开口骂他,忽然之间,一声沉闷的爆炸声自不远处传来,震得整个控制室都在微微颤抖。   我尼玛!这又出什么幺蛾子啦!赵亮心中一惊,盯着技术员问道:“你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技术员同样一脸懵逼,慌里慌张的回答:“领导,这不会是我弄的吧?好像别的什么地方爆炸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三人所处的控制室里,乃至整个检测实验室里都警铃大作,墙上的警示灯闪烁着吓人的灯光。一个冰冷机械的声音瞬时响起:“遇袭警报!遇袭警报!所有人员迅速撤离,所有人员迅速撤离!”   赵亮反应过来,大喝道:“不好,这里遭遇袭击了,赶紧离开!”   史晓峰训练有素,不待赵亮吩咐,便一手持枪,一手扯着技术员的后衣领,拉着他就往外跑。赵亮则紧紧跟在他们二人后面,一口气冲出设备检测实验室的大门。   此时,原本宽敞明亮的通道里,到处都闪烁着警报红灯,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刺鼻的硝烟味道。大批的武装警卫从他们面前匆匆跑过,奔向同一个地方。赵亮伸手拉住一个警卫,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名警卫认出对方是先秦处的处长,赶紧报告:“刚才指挥中心的五号指挥厅发生爆炸,伤亡情况不明,我们现在过去搜索救援。赵处长,目前这里不安全,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五号指挥厅?赵亮闻言心中不禁一沉,险些惊呼出来。   反穿局的行动指挥中心,配置了一大四小,总共五个多功能指挥厅。其中一号厅最大,是各个行动处汇集在一起的局级指挥场所,负责全方位监视、协调、指挥整个反穿局行动的核心。说起来,当初赵亮跟思雪的那次现场直播,就是在这个超大型指挥厅里展示的。   而二三四号指挥厅,则是当各行动处有自己专项任务时,申请调拨使用的小型指挥中心。尽管场地和规模略小,但其中的专业设备与一号指挥厅无异,可以直接跨越历史时空,与任何朝代的特工进行沟通指挥。由于工作热度的缘故,这三个指挥厅几乎是被大汉处、三国特别科、大唐处、大宋处、大明处和大清处这几个单位长期霸占,赵亮他们先秦处连申请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相较于前面四个厅而言,五号指挥厅就大不相同了——这个指挥中心并没有时空通讯的能力,也就是说,这是反穿局唯一一个,是在协调指挥现代世界中的行动任务时,才会使用到的作战室。   今天晚上,屠四海亲自带队,突袭上官月明位于京郊的别墅,而局长张末自晚饭之后就待在五号指挥厅,负责坐镇指挥今晚的抓捕行动。   此时赵亮听警卫说五号厅发生了爆炸,顿时大惊失色,他顾不上多说,拉着史晓峰就往指挥中心那边跑。等他们来到五号指挥厅外面时,眼前的一幕令二人顿时感到头皮发麻,难以置信。   这个时候,爆炸所引发的明火早已经被室内的自动喷淋头熄灭了,但即便如此,现场仍旧是触目惊心。七八公分厚的木质大门被气浪彻底掀飞,指挥室内部也几乎完全碎裂,各种各样的残破部件散落的到处都是,其间还夹杂着大量的血浆和肢体。   史晓峰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说道:“这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专业级爆破,也不晓得哪个处的同事这么倒霉。”   赵亮仔细辨认着警卫陆续抬出的尸体,沉声道:“今晚是张局长在这里。”   “什么?!”史晓峰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张局长?”   赵亮点点头,痛苦的说道:“今晚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抓捕行动,张局长亲自指挥,应该是在五号厅。”   史晓峰不待赵亮说完,疯了似的冲进指挥厅,不一会儿又从里面跑出来,抓住一个警卫问道:“局长呢?局长她怎么样了?”   警卫答道:“张局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抬出来的时候还有心跳,不过情况不太好。”   史晓峰做过张末的助理,感情很深,听到警卫如此说,立时有些手足无措,急吼吼想跑去总部医院查看局长的情况。赵亮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拉住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屠四海拨了个电话。   “喂,屠处,是我。”   屠四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喂,是小赵啊。你怎么有空联系我啦,祖师爷出发了吗?唉,我今天晚上有任务,也没法去送送他老人家。”   赵亮打断屠四海的话:“处长,人抓到了吗?那个上官。”   “哦,原来你都知道了啊,是局长通知你的吧。”屠四海在电话里叹道:“唉,别提了,眼瞅着煮熟的鸭子又飞啦。上官雪明那个混蛋,居然在最后时刻利用穿越逃脱了。不过我们也眼疾手快,在他和另外两名特种兵逃走的一瞬间,开枪打坏了他们的穿越设备。所以人虽然跑了,但是微型穿越机留在了原处,被我们缴获啦。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张局长的通讯突然断了,我正想找她汇报呢,顺便查查上官雪明有可能穿越到什么地方了。”   赵亮赶忙道:“屠处,局里出事了。刚才局长所在的五号指挥室发生了爆炸,人员伤亡惨重,局长也被送去急救了。”   “我靠!真的假的?!”屠四海惊骇莫名:“咱们的老窝居然让人给端了?这他妈肯定是内奸干的呀,你赶紧封锁全部出入口,严密审查今晚出现在局里的所有人!”   赵亮道:“爆炸发生之后,系统自动提升了警戒级别,现在安全部门都到位了,应该已经像您说的那样,实施了全面的封锁。我打电话的目的,就是想尽快跟您通报一下这里发生的情况,顺便看看您的安全。好了,先不说啦,关副局长他们来了。”   赵亮刚挂上电话,关林便已经走到了近前,他先是好奇的看了看赵亮和史晓峰,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接着,便带领几名负责反穿局警卫工作的指挥官走进了五号厅。   功夫不大,远处又跑来几个人,史晓峰站在一旁给赵亮低声介绍道,来者都是特工总部的首长,其中一位还是专职内部安全的政治处处长。   眼看着那几个人也都陆续进了爆炸现场,门口又已经被武装警卫把守起来,赵亮对史晓峰道:“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办公室等等消息吧,估计现在也很难回到地面了。”   史晓峰明白突发状况下的封锁规定,点头表示同意。可是没想到,他们两人还没来得及转身之时,从五号厅里面忽然跑出一个警卫军官,大声喊道:“奉关局命令,把赵亮和史晓峰看管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集中看管   “为啥?”史晓峰诧异道:“我们又没干什么,凭什么扣押我们?”   警卫军官走到赵亮面前,敬了一个军礼:“不好意思,赵处长,关局的命令并不只是针对二位。今晚在地下十八层办公区停留的所有特工人员,都必须暂时看押,禁止与外界进行任何接触。因为您二位刚才一直待在这里,所以关局才会特别强调了一下,希望你们配合。”   赵亮无奈的看了史晓峰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多说话,然后问军官道:“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军官回答:“所有人暂时都到食堂集中。”说着,他又吩咐旁边的武装警卫:“带先秦处的两位领导去食堂,记住,在那里每人一桌,不要坐在一起。”   两名警卫应声答是,接着给赵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那名军官又提醒道:“二位且慢,请先交出随身携带的武器。”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然后把两手一摊,耸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带枪。而史晓峰则没好气的从腰间拔出自动手枪,退出弹匣,又拉了两下套筒,确认枪膛中没有子弹后,才把枪和弹匣一并拍在军官的手里。   军官确认无误后,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于是,赵亮和史晓峰在两名警卫的陪伴下,或者说押送下,一起前往反穿局的公共食堂。   地下十八层的建筑范围很大,工作区域和休息区域之间又有着独立的功能间隔。所以从指挥中心到食堂那边,还要走上一段距离。赵亮趁着同行的警卫们没太注意,低声对史晓峰道:“卧槽,这回可能要麻烦了。”   史晓峰不解道:“五号指挥厅的爆炸跟我们又没关系,有什么麻烦?”   “我说的麻烦是指熄灯道长。”赵亮眉头紧锁:“今晚送走熄灯的任务,是没有任何记录的秘密行动,调用的也是刚刚保养完毕,明天才投入使用的非值班设备。有局长在,即便旁人问起来,她也有办法搪塞过去。可是现在张局受伤,生死未卜,总部和关林他们肯定会严查遇袭事件,等查到咱们头上的时候,该怎么说呢?”   史晓峰此时反应过来,同样一惊:“靠,的确如此。没有出意外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有人能留意到设备检测实验室那边的发生什么,可是反穿局遇袭,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得被一帧一帧的筛查几遍,很容易便会发现,熄灯道长跟咱们进了传送中心的实验室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赵亮点点头:“还有那个小技术员。如果关林找他问话,估计两三句就能查出端倪。”   “要不……我现在去封了他的口?”史晓峰犹豫了一下,询问赵亮的意见。   赵亮听得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你疯了吗?那可是自己的同事啊!”   史晓峰哑然失笑:“头儿,我说的是封口,又不是灭口。”   赵亮并没有理解史晓峰所说的“封口”究竟是指什么,但只要不是“灭口”就谢天谢地了。不过,他略作考虑,还是否定了这个提议:“不行,眼下的情况不允许。只要你一借故离开,怀疑的重点立马就会集中在你的身上,到时候反而更加麻烦。既然张局长安排了那个技术员,我相信她肯定事先打过招呼,咱们瞎操心也没用。”   “那我们这里怎么办?要是关林问起来,怎么回答?”史晓峰问道。   赵亮想了想,回答:“这样吧,倘若有人问起传送的事,就一口咬定,说这是在执行局长交办的绝密任务,没有她的亲自授权,我们只能对外一律保密。想要知道详情,请直接去问张局长好了。”   这种“甩锅大法”往往百试百灵,尤其是在机密丛生的特工系统,更是屡见不鲜,史晓峰也觉得如此可行,便点点头表示赞同。   赵亮略微沉吟,接着对走在前面的警卫说道:“同志,请稍等一下。”   两个年轻的警卫都是部队的小战士,入伍时间并不长,反穿局里随便拉出一位特工,在他们面前都算是“首长”,更何况眼前这位正儿八经的先秦处赵处长。听他这么说,二人赶忙站住,客气的问道:“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倒没有,就是想麻烦你们一下。”赵亮笑笑:“我想请你们先陪我回趟办公室,取个重要的文件。等会到食堂那边与其傻坐着,还不如忙忙工作。你们知道,局里的案子非常多,时间耽误不起的。”   两个警卫战士对视一眼,感觉这个要求好像也并不过分。毕竟现在只是让所有人集中待命,说是看管,其实并非明确的嫌疑犯,于是点点头:“好吧,那请您快一点。”   赵亮见对方表示同意,连连道谢,赶紧领着他们转过一个路口,来到先秦处的办公室。一进房间,赵亮便快步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先随手拿起一大摞卷宗文件,好似不经意的压在了一个黑色的小方盒上。史晓峰的眼尖,立刻看出了赵亮的用意——那个小盒子,是专门用来跟掌门令牌进行联系的加密通话机。他也连忙跑到办公桌前,重手重脚的翻弄着桌上的文件,故意搞出很大的动静,立刻将两个警卫战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赵亮趁机将通话机塞进卷宗盒,然后在上面盖了一堆资料,这才封住盒盖,对警卫说道:“我都收拾好了,要不要检查一下?”   反穿局是特工机构,这里的文件全是高级别的涉密信息,寻常战士怎么敢轻易翻阅?警卫都连连摆手,表示他们可不想找这个麻烦。   赵亮早知道对方会有如此反应,微微一笑,又问史晓峰拿齐东西没有。史晓峰本来就是装模作样打配合,见赵亮那边已经搞定,自己便随意抽了两张文件,点头应是。   加密通话机到手,赵亮终于放下心来,示意警卫可以前往食堂集中了。警卫们也觉得时间耽搁的有点多,生怕回去挨领导批评,便赶紧拉开办公室的房门,带着赵亮和史晓峰匆匆赶去临时看管点。   等赵亮他们到了食堂才发现,这里早已经挤了很多人。与清水衙门先秦处不同,其他朝代的行动处那可都是积案如山、热闹非凡的单位。人家有忙不完的业务,所以从来不像先秦处那样,可以朝九晚五、按时按点的上下班。   就拿今晚来说,八大行动处、四个特别科,除了先秦处这两位之外,其他处几乎个个都有半数左右的人员在加班,此时被集中在这里,弄得大食堂好像到了饭点儿似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赵亮忍不住彪了一句:“哎呦我去!”接着对旁边的史晓峰使个眼色,让他赶紧找个僻静的角落,占住座位。史晓峰会意点头,转身对警卫说道:“行啦,你们的任务完成,赶紧撤吧。我们就在这里消消停停的等命令啦。”说着,头也不回的挤进了人群里。赵亮也踮着脚尖四下瞅了瞅,然后朝另一个方向钻去。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喧闹的食堂终于逐渐安静下来。脱离了加班状态的人们,很快便抵挡不住倦意,除了个别几位还在忙着手上工作之外,大多数都或仰或趴的打起了瞌睡。   由于数量太多,原本要求的一人一桌根本实现不了,大家就那么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而周围负责看管的警卫们也无可奈何,只当作没有看见,彼此相安无事。   像反穿局这样的特工机关单位,资历和职务往往还是非常好使的,所以尽管食堂里的座位有限,可史晓峰凭着赵亮的处长身份,硬是从别人手里要来了一处位于角落的桌子,供二人独占享用。   借着旁边柱子的掩护,史晓峰朝三面打量了一番,然后对赵亮说道:“处长,这个位置绝对全场最佳,不仅能扫视整个食堂,而且还可以利用这个柱子的遮挡,不被其他方向的人轻易关注到。”   赵亮苦笑道:“位置和角度确实不错。不过,你刚才以我的名义把人家大唐处的那四个小美女赶走的时候,她们的眼神险些能把我杀了。”   “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史晓峰呵呵一笑,接着又沉声道:“对了,你在那边找座位的时候,我还碰到那个不靠谱的技术员啦。我问他局长之前是怎么交代的,倘若别人问起来该怎么回答。”   赵亮最担心这个问题,问道:“他怎么说的?”   史晓峰轻叹一声:“这家伙说,之前实验室内外的监控系统都被暂时定格了,所以他可以照局长的吩咐,对其他人讲根本没见过咱们。但麻烦的是,从先秦处办公室,到实验室监控盲区的这一段通道里的路程,你我和熄灯道长肯定被拍到了。眼下保卫部门在查找实施恐怖袭击的嫌疑人,铁定不会放过这段视频的,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   赵亮听得头大如斗,心中暗骂:我尼玛,真是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碰上百年不遇的奇葩袭击。我们三个人行动鬼鬼祟祟,之后熄灯道长又不见了踪影,怎么看怎么像爆炸嫌疑犯,绝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听到什么关于局长的消息吗?她怎么样,有没有脱离危险?”   史晓峰摇摇头,叹息道:“唉,不知道啊,被关在这里的人都跟咱们一样,完全处于懵逼状态。现在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希望局长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关吧。处长,你说这个爆炸袭击会是谁干的呢?爆炸物又是怎么带进指挥厅的?那个嫌疑人是否还在这里呢?”   赵亮笃定道:“放置炸弹的家伙要么死了,要么逃了,但绝对不在食堂的这群人之中。”他刚才说是去找座位,实际上是专门施展读心术,逐个扫视查看此刻正集中在食堂里的人,辨别他们当中是否存在跟恐怖袭击有关的可疑者。   然而,一通极为消耗灵觉的搜索之后,赵亮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眼前这两百多名特工,与炸弹袭击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元宝   史晓峰不知道赵亮早已经做了功课,但他也同意道:“和我想的一样,安放炸弹的凶手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眼下把咱们圈在这里,根本没什么鸟用。”   “你也别发牢骚啦,”赵亮安慰道:“遇袭后全面封锁,是标准的应急程序,万一有什么发现也很难说。”   史晓峰压低声音:“我是在担心熄灯道长。估计再有几个小时的功夫,他就能抵达秦末了,这次传送究竟能否成功,还得跟他联系确认之后才真正放心。可是我怕咱们拖不到那会儿了,关林随时都有可能找人问话。”   赵亮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个问题你不用忧虑,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哦?什么办法?难不成现在就跟道长联络?”   “他这会儿还在时空隧道里飘荡呢,不可能联系的。”赵亮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试着呼叫其他人。”   史晓峰大惑不解,好奇的盯着赵亮。赵亮瞅瞅周围没人留意他们,道:“熄灯此时已经带着掌门令牌离开了现代,从莫种意义上说,一个新的时空等于已经被他打开。倘若他能顺利抵达秦末的话,那么整个时空逻辑就会如同一部画卷,在历史长河中徐徐展开,后面一系列连锁反应将自动演进。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尝试联络熄灯后世的某个节点,反向印证他的操作是否正常。”   史晓峰毕竟是高材生,脑子灵光,一听便立刻明白:“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么说来,咱们现在所面对的,其实就是一个薛定谔的猫啊。箱子打开的那一瞬间,成与不成的两种状态同时存在。只要通过明确验证,那么最终的状态便会被完全定型。”   赵亮点点头:“如果联系不成,原因会有很多种,比如熄灯没能返回秦末,或者他把掌门令牌遗失了,再或者他后世的弟子把令牌给弄坏了,等等等等。但是倘若联系成功,那么结论则只有一个,老道必然会顺利的完成穿越。”   史晓峰道:“这个道理确实说得通。不过,究竟该联系哪个节点呢?根据时空叠加效应的理论模型,咱们肯定没法联络稍晚时期的熄灯,因为只要他还在时空隧道之中,那么秦末时代的熄灯道长就是一个空白,不会出现平行世界。所以只能找那些相对秦末的时空而言,距离稍长的后世。”   “目标我已经想好了,就选在北宋初期。”赵亮回答:“我不仅想验证熄灯的情况,也想顺便探一探小雅的踪迹。不瞒你说,前天晚上我又梦到郑卢雅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始终萦绕在心头。直觉告诉我,小雅可能正处在极度危险之中,所以不能再耽搁了。”   史晓峰知道赵亮之前的那个判断,鼓励道:“行,处长,我支持你!只要想到了,就大胆去做,哪怕是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亮深吸一口气,道:“好嘞。既然如此,那就干吧!你负责给我把风放哨,我试着呼叫北宋初期的昏暗派掌门。”   史晓峰闻言立刻起身,绕过餐桌旁边的柱子,倚在最靠外的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赵亮从文件盒中取出通话机,慢慢的将时间刻度调教了一下。说实话,他也不晓得应该选取哪个具体的时刻,这会儿完全就是抱着撞大运、试试看的心态,纯凭着感觉来。   随着启动按钮变亮,一道3D全息立体影像出现在了小黑盒的上方。起初,那还只是一小片蓝色的屏幕,不断闪烁,仿佛是在等待呼叫应答,可没过多久,启动按钮旁边的接通指示灯也亮了起来,一个模糊的人脸取代闪烁的屏幕,出现在赵亮的面前。   “我的老天爷啊!道祖显灵!师兄他没有骗俺,这,这令牌真的变活啦!”   一声惊呼自那张面孔发出,吓得赵亮赶紧调低音量,小声说道:“喂,你能看见我吗?能不能听清楚我说话?”   “能能能!神仙在上,请受小道一拜!”随着话音,那张肉乎乎的小胖脸瞬间消失不见了。很显然,对方肯定是因为忙着跪倒参拜,所以离开了镜头的捕捉范围。   赵亮听着那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磕头声,心中略安。眼下的情形至少证明一点:熄灯道长的时空之旅一切顺利,而且还将那面重要的掌门令牌自秦末至宋初,安安稳稳的传了一千多年。   他清清嗓子,装模作样的吩咐道:“好啦好啦,平身吧,本大仙有话问你。”   小胖脸应声重现,直到这个时候,赵亮才有机会瞧清楚对方的模样。只见那个小胖子年纪约么二十上下,头上挽一个道士特有的牛心发纂,发纂别着一根金灿灿的簪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嵌在肉脸蛋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圆头圆脑甚是可爱。   小胖道士表情恭敬,声音中略带惊惶的说道:“还请大仙赐教。”   赵亮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昏暗派现任掌门?”   小胖道士的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小道不敢欺瞒大仙,我不是昏暗派掌门,我师兄才是。”   “那你又是谁?掌门令牌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大仙恕罪,大仙恕罪。小道的道号叫作元宝,是昏暗派第二十四代弟子。只因掌门师兄出山抗敌,这才将令牌交由弟子暂为保管。”   赵亮颇感有趣:“哦,原来你叫元宝啊?那么你掌门师兄叫什么呢?”   元宝答道:“我师兄没起道号,一直沿用俗家的名字。他姓李名白。”   我靠!李白?!赵亮心中一惊:我尼玛时间搞错了吗?怎么跳到唐代了。不过这也不对呀,虽然这位大诗人一直崇信道教,可也没听说他当过降妖捉鬼的道家弟子啊?   只听小元宝继续道:“师兄姓李名白,字二白。”   赵亮闻言差点没气晕过去:“靠,吓我一跳!合着唐朝那个是李太白,你师兄是李二白?”   “大仙说的正是,”元宝认真回答:“我师兄是二白,一穷二白的二白。”   “那他现在人呢?你说出山抗敌,究竟是什么敌人?”赵亮好奇追问。   小元宝答道:“您老有所不知,辽国萧太后和小皇帝御驾亲征,拜狼主萧挞凛为帅,指挥二十万大军倾巢南下,连破云州定州一十三城,兵锋直指东京汴梁。大宋朝野上下无不惊惧,听说皇上吓得都动了迁都的念头。宰相寇准寇大人出面举荐了杨延昭将军,命他率兵迎敌。为了抵御契丹入侵,中原各路豪杰都纷纷北上,支援杨将军作战。师兄他说国家有难、生灵涂炭,昏暗派也责无旁贷,于是便领着全派一百多名弟子下山投军去了。”   赵亮心道:我去,这个李二白还真不愧是侠义之风,不仅能降妖捉鬼,而且还惦记着上阵杀敌。   他问元宝:“那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呢?”   “我?我可不好使。”元宝惭愧的说:“小道既不懂武功,也不会法术,去了也是拖大家的后腿,给昏暗派丢人。所以师兄命我留守道观,顺便做些生意,贴补前线军需。”   赵亮闻言不禁大乐:“你一个道士,居然还会做生意。”   “不怕大仙笑话,小道是天生的买卖人。”元宝说:“昏暗派百十口子,上上下下的吃喝拉撒,师兄弟们一年两季、里里外外的夏装冬袍,全都指着小道那点生意呢。”   我尼玛,真牛掰!赵亮不禁暗赞:真没想到,熄灯道长的徒子徒孙里面,居然还有此等人才。   只听小元宝继续道:“也幸好咱们东京是繁华胜地,南来北往的货物和商贾络绎不绝,买卖倒也不难做。不过眼下前线战事愈发吃紧,小道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   “你们的道观在开封啊?”赵亮奇道:“我还以为昏暗派都是躲在深山老林里呢。”   “大隐隐于朝嘛,”元宝道:“师兄说了,身处汴梁,各路消息也更灵通些,对我们行侠仗义有益处。”   赵亮听他提到消息灵通,立马想起了己还有要紧事,赶紧停住闲扯,问道:“哎,我跟你打听个人呗。”   元宝微微一愣,想不明白怎么神仙也需要打听人,但他不敢乱说话,连忙客气道:“还请大仙示下,小道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亮嘴巴张了几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元宝描述郑卢雅的情况。他略微琢磨片刻,忽然想到一个方法:“你稍等一下啊,我给你传个图。”   说着,赵亮在小盒子上一通操作,调出小雅的照片,投射在全息影像上。   “看到了吗?这个女孩。”赵亮道:“你师兄最近有没有提起过什么来自异域的妖精,有没有她?倘若没有,你就帮我多多留意,空闲的时候四处找找,尤其是一些大画家经常出没的地方。”   元宝仔细端详半天,忽然惊道:“哎呀,这不是那位有名的穆姑娘吗?”   “穆姑娘?”赵亮一听有戏,急忙追问:“你确定见过?是同一个人没错?”   “没错没错,就是她。”元宝连连点头:“我去应天府进货的时候,曾在那里见过一面。不过……”   “不过什么?”   元宝道:“不过她已经被押送回汴梁了,听说半月之内便要开刀问斩。”   赵亮闻言心中大惊:“什么?!押送?开刀问斩?你快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大仙莫怪,具体什么罪名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跟抗辽之战有关吧……”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元宝的声音忽然变得越来越弱,全息图像也不住闪动,模糊不清。   赵亮低头一看,我靠,通话机的电量不足,已经开始警告提示了。他心头着急,忍不住提高调门:“喂,喂,元宝,能听清吗,你快说。”   话音还未落,通话机便彻底没电,小元宝的影像和声音同时消失。   赵亮气的险些当场把这机器给砸了,可是还没等他发飙,负责放哨的史晓峰就突然跑到近前:“大事不好,关林朝这里过来啦,多半是冲着咱们来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故地重游   赵亮眼疾手快,一下子将通话设备塞回到文件盒中,抄起桌上的资料,装模作样的跟史晓峰讨论起来。史晓峰也赶忙配合演戏,凑到近前指指点点。同时,两人都不约而同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正由远而近走来的那群人。   人群中为首的一个,的确就是反穿局副局长关林。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七八名或着便衣、或穿军装的人,个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赵亮假装没有看到,仍旧与史晓峰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直到关林都戳在身后了,才吃惊的起身道:“哎呦,原来是关局啊,我都没留意您来了。”   关林面沉似水,冷哼一声:“赵代处长就别装了,干咱们这行的,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精,谁也不用蒙谁。我找你有几句话要问。”   赵亮看看周围陆续从睡梦中醒来的特工,道:“在这里问吗?还是去别的地方?”   关林道:“你如果能回答清楚,咱们就在这里说完完事,否则的话,便只好跟我走一趟了。”   史晓峰在一旁故意打趣:“哎呦,关副局长,啥情况啊,搞得这么严重。”   关林冷冷的瞪了史晓峰一眼,沉声道:“你的老领导遇袭负伤,生死未卜,难道这还不严重吗?”   史晓峰一向跟着局长混,并不怎么畏惧副局长的官威,反唇相讥道:“张局遇袭受伤当然非常严重,可是炸弹跟赵处长又没什么关系,您老如此兴师动众气势汹汹的,我们问问也不行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关林冷笑道:“我刚才说过炸弹跟你们处长有关了吗?”他不再理会哑口无言的史晓峰,转而对赵亮道:“请你告诉我,昨晚先秦处为什么留在局里加班,在处理什么案子?”   赵亮对此早有准备,从容答道:“张局长之前交办了一项秘密任务给先秦处,我们的时间比较紧,所以就没回去。”   “几个人?”   “什么几个人?”   “我是问你几个人加班的?”关林追问道。   赵亮轻轻咬了咬牙,回答:“三个,我,史晓峰,还有顾问西教授。”   关林沉声道:“那么现在西登登人呢?”   “事情忙完他就回去了吧,”史晓峰硬着头皮说:“上了年岁也不可能跟我们熬通宵。”   “撒谎!”关林调门提高了两度:“门禁系统里根本没有西登登离开的记录!所有加班的部门,无论是工作内容还是人员往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有你们先秦处搞得鬼鬼祟祟的!”   这一阵高声呵斥,立时将那些在食堂餐厅里休息的人统统惊醒,大家无不伸头探脑的朝这边张望,同时还窃窃私语,议论此时发生了什么。   史晓峰知道赵亮现在不便说太多话,主动揽过来道:“人究竟去了哪里,确实应该认真调查,但他与五号指挥厅的袭击事件没有任何直接关联。五号厅是作战指挥单元,只有一条通道可以进出,您查查昨晚的监控录像就知道,无论是西教授,还是我们俩,在爆炸之前根本没有去过那里。所以这完全就是两码事啊。”   这时,关林身后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忽然开口道:“小同志,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昨天晚上,五号指挥厅外面的监控被人做了手脚,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虚拟定格画面,没有录到任何信息。也就是说,五号厅门外很长一段通道,成为了监控盲区。而你们先秦处的三个人,在晚上八点四十分左右,一起走进了这个盲区地带。”   赵亮和史晓峰闻言顿时都大惊失色,千算万算没料到,不仅是传送实验室附近的区域事先设定了监控定格,连五号厅外面的监控也同时被其他人搞了鬼,这两个盲区竟然有一段位置重合在一起。他们三人本来是去往实验室安排穿越的,却阴差阳错的消失在了爆炸嫌疑路段的监控画面中。   关林冷笑了一声:“怎么样?赵亮,你觉得咱们是在这里把话讲明白呢?还是找个合适的地方慢慢聊?”   赵亮心中焦急,实话实说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又被迅速压了下来。此时此刻,食堂餐厅里正聚集着两百多名特工,这其中说不准就有神秘组织安插进来的内鬼,倘若把熄灯的事情抖搂出来,那么昏暗派历史分部的杀手锏,恐怕就要胎死腹中,再也不能发挥奇效了。   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即便是到了审讯室,他也无法相信包括关林在内的任何人,轻易暴露出张末局长的秘密计划。   之前说话的那个中年人这会儿又开口道:“关局,我看现在情况已然如此,那干脆就公事公办吧。要不,请赵亮和史晓峰跟我们去特工总部那边?”   关林略作沉吟,对那人说道:“刘处长,反穿局位于地下十八层,安保方面更可靠,还是把人暂时安置在我们这里的羁押所吧,就不折腾总部政治处了。”   “也行,反正都是你的人,就由你负责控制吧。”总部的刘处长瞥了赵亮一眼:“待会儿我先回去跟首长汇报一下,然后再过来和你一起问他。”   关林点点头,对身后的部下吩咐道:“你们把赵亮和史晓峰带到羁押所去,严加看管。”   史晓峰本来还想挣扎一下,可是赵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此时盲目的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会落人把柄,带来伤害。史晓峰明白处长的好意,于是冷静下来,一声不吭任由警卫带上手铐,跟同样上了铐子的赵亮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离食堂。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赵亮和史晓峰仿佛是坐上了疯狂过山车,亲身体验了一把由特工总部和反穿局联合打造的突击审讯组合拳。饭也不让吃、水也不让喝、厕所也不准上,各种各样的威逼利诱、心理施压、技术测谎,就差没有大刑伺候了。   赵亮被关林他们折腾的不胜其烦,但好在心中的信念仍旧保持坚定,甭管问来问去,自始至终都是那么一句话:“不知道,问局长。”   关林也气的没办法,几次威胁要对赵亮动粗。然而他并不晓得,赵亮有读心术这个神技能,早就看出关林仅仅是在吓唬他而已,因为特工总部的高层已经打过了招呼,在案件明朗之前,绝对不能伤害自己的特工探员。   仗着不用吃皮肉之苦的优势,赵亮跟关林磨起了洋工,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不管东南西北风,我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不过,他心里也惦记着郑卢雅的安危,所以在接受审讯的过程中,曾多次跟关林提起,希望能安排大宋处的人,尽快赶赴北宋,查探核实小雅的踪迹。   对于这个问题,关林完全不感兴趣,先不说赵亮根本无法提供相应的依据,就算有过硬的理由,他也懒得理会。这种轻慢的态度,令赵亮不禁万分焦急恼火,到了最后,两人居然因为此事吵了起来,把一场严肃的审讯弄得好像日常工作辩论会一样。   特工总部政治处的刘处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面打断二人的争论。他告诉赵亮,目前不仅大宋处不可能去处理这条所谓的重要线索,而且整个反穿局都暂时处在了停摆的状态。指挥中心遭遇袭击,反穿局局长身负重伤,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是特工总部绝对无法容忍的,所以不把袭击案查清楚,谁也别想再开展任何正常的工作。同时他也奉劝赵亮,如果还有一点点特工的责任感,就赶紧配合审讯,交代问题,争取尽早解决眼前的危机。   赵亮听刘处长这么说,知道大宋处现在根本指望不上,顿时感到沮丧不已。如果小胖子元宝口中所说的那个穆姑娘真的就是小雅,那么现在每耽误一分钟,无疑就会成倍增加失去战友的风险。一想到这里,赵亮连跟关林磨嘴皮子的劲头都没有了,开始低着脑袋沉默不语,暗暗思索其他对策。   审讯已经进行了十多个小时,别说是被审的赵亮,就是负责审讯的关林他们,此刻也觉得有些疲惫。眼瞅赵亮开始玩沉默战术,刘处长暗叹一声,决定改变策略,跟关林商量是否先暂时进行到这里,让嫌疑人回去自己考虑一下,明天或许会有不同的反应。   关林也是这方面的老手,当然懂得心理战术中一张一弛、欲擒故纵的门道,于是便点头同意,吩咐手下把赵亮送去小黑屋关押起来,给他点时间好好考虑。   赵亮被带回到单独的关押室,看着里面那熟悉的软包墙体和单人小床,顿时生出了一种阔别已久、亲切熟悉,好似回家的感觉。   我靠!这特么不是犯贱吗?我居然会对牢房产生亲切感!赵亮自嘲的笑笑,心中暗道:来反穿局上班不到一年,这已经是二进宫了,估计全局上下,也没谁能有这种光荣经历。上回一住就是一个月,这次恐怕有机会打破纪录,直接把牢底坐穿了。   他把自己重重的撂在小床上,脑袋枕着双臂,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天花板,心里面想着的全是小雅。这姑娘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啊?到底是捅了多大的娄子,能让人家押赴刑场开刀问斩呢?不行,甭管元宝讲的是真是假,我说什么都得闯上一遭,把情况给弄清楚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必须认真对待,倘若的确是小雅,便绝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死在那个鬼地方。   赵亮坐起身子,盯着小黑屋的房门,心里盘算着:刘处长说反穿局现在停摆了,那么传送中心就会空出不少设备,而留守那里的人员估计也不会太多。如果我能离开这儿,抓住一个像昨晚那样的小技术员,就可以逼着他,帮我穿越到北宋去,营救危在旦夕的郑卢雅。   我靠,越狱、挟持人质、外加非法穿越,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越狱   反穿局羁押所的规模并不大,总共也就只有二十几个独立关押室,按照ABC三个区域设置,分别关押着案件等级不同的嫌疑人。   在每个区域里,都各有一条通道,通道的一侧并排分布着七八个监房,而通道的尽头处,则是一扇可以通往外面的钢制闸门。一般情况下,在闸门那里会有两名值班警卫一起看守,他们配备最低限度的压制性武器,比如电棍或泰瑟枪什么的,但是并没有致命的枪械。   赵亮暗自盘算,他不属于重罪嫌疑人,再加上还有反穿局特工的身份,所以被关在了等级相对较低的C区,这里的看守戒备并不算高。出了通道的闸门,对面就是羁押所的总值班室,那里是所长、职员和轮班警卫工作休息的地方。而绕过总值班室,便可以来到羁押所的大门。这道大门在内侧有通用的开启装置,只要一按按钮便能轻易打开,出去之后就是反穿局四通八达的内部道路,再转两个弯,就可以顺利抵达时空传送中心。   他是今天凌晨五点多被关林抓起来的,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约么是午夜时分了。这个点儿,总值班室里面估计只有几个上夜班的,而且多半还在打瞌睡。所以只要能把通道闸门处的两名警卫放倒,逃出去的几率就会非常大。   赵亮试着启动了一下右手腕处的电击芯片,这4.0版的最新装备果然耐用,从秦末回来这么久了,芯片居然还可以正常激发,转眼之间,手掌心里若隐若现的电流,好像小闪电似的来回游走。   我去,有这个宝贝,只要一掌拍上去,立马电晕啊。赵亮心中大喜,计划着:待会儿我诈做疼痛,大喊大叫,先把一名守卫引到这里,趁他不备之下,用电击芯片将其打昏。紧接着模仿他的语气,喊另外一个守卫也过来帮忙,再把那个家伙放倒。然后,换上他们的制服,偷偷摸摸的混出这个关押区域,利用总值班室里的人麻痹大意的机会,或蹲或爬的绕到羁押所大门那里。之后,便可以成功越狱啦。   想到这里,赵亮不禁感到有些难以抑制的紧张激动。说老实话,越狱这种勾当,之前也就是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过,如今真轮到自己的头上,什么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那绝对是骗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一跑,那可就彻彻底底坐实了违纪违法的罪名,若是被巡逻警卫撞上,搞不好当场击毙都有可能。即便是有惊无险的完成穿越,等到从古代回来的时候,也免不了要被关林送上法庭。   但此时赵亮已经顾不了这些,郑卢雅的安危完全占据了整个内心,他不能允许自己为了前途和利益而弃小雅于不顾,相反,只要能救回这个姑娘,哪怕是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想着郑卢雅,赵亮强行压下紧张的情绪,做了两个深呼吸之后,起身走到门口,冲着门上的观察窗向外面喊道:“快来人啊,我疼得受不了啦,救命啊——”紧接着,他顺势往地上一倒,一边呻吟一边来回打滚。   功夫不大,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警卫的脸出现在观察窗,朝房间里自己张望:“怎么了?赵亮,究竟发生什么事啦?”   “疼,我疼,快要疼死了,救救我……”   警卫一看赵亮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取出门禁卡,将牢门刷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近前,单膝跪在赵亮旁边:“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还是有什么突发性病史?别着急啊,我马上给你叫……”   “医生”两字还没说出口,赵亮忽然翻过身,一把抓住警卫的肩头,瞬间催动电流。那名可怜的警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翻着白眼抖了几下,便失去意识,瘫软下来。赵亮心中叫好,赶紧坐起来,将已经昏迷的警卫慢慢放倒。   可是就在此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咦?你在干什么呢?打算越狱吗?”   赵亮闻言一惊,转头看去,没想到门外还站着另一名看守警卫,右手握着泰瑟枪,左后拎着电棍,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我尼玛,计算失误!赵亮心头一沉:千算万算,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两个人一起过来的。这下遇到麻烦啦,要么当场认怂投降,要么就只能奋力一搏,来场徒手夺电棍的表演。   反穿局内部的警卫人员,可不是随随便便从外面雇来的保安公司,他们都是武装警察部队正儿八经的现役战士,个个年轻力壮,武艺高强。跟这种警卫肉搏,别说对方手里还拿着家伙,就算是空着两只手,揍赵亮也绝对是轻轻松松。   赵亮坐在地上,一时间愣怔着说不出话来,只能跟那名警卫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警卫提防了半天,感觉他的反应也不太像是越狱该有的状态,所以同样有些吃不准,又问道:“赵处长,你这是干什么?我的战友怎么了?”   赵亮心中叫苦,正想着如何答话,忽然之间,那名警卫的背后出现了一个手掌。准确的说,不是手掌,而是手刀。还没等赵亮完全瞧清楚,手刀迅速落下,正好砍在警卫的颈部,只听嘭的一声,警卫两眼一闭,摔倒在地。   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刚才警卫站着的位置,瓮声瓮气的说道:“小赵,你没事吧。”   赵亮定睛一看,不禁又惊又喜,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先秦处的老搭档王小四。   “我靠,四哥,你怎么来了?”赵亮难以置信的问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救你呀。”王小四进了房间,一边扒警卫身上的衣服,一边说道:“屠处长从特工总部的老熟人那里打听到你的情况,得知你们这回摊上大事儿了。除非张局长能脱离危险,苏醒过来替你说话,否则你和史晓峰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老屠找到我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与其被关在这里坐以待毙,还不如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到外面查出真凶才能洗脱罪名。不然的话,若是被别人当成替罪羊给一枪毙了,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赵亮奇道:“这么说,屠处也来了?”   王小四把警卫制服丢给赵亮,催他赶紧换上,同时道:“废话,老屠当然也来啦。眼下反穿局遭到袭击,弄得里里外外都如临大敌,只有屠处这样的老狐狸才有办法混进来啊。他这会儿正在外面忙乎呢,收拾总值班室里的人。你快点换好衣服,咱们还得去救史晓峰,然后麻溜儿的撤。”   赵亮此时已经穿好了制服裤子,忙着套上衣,顺嘴说道:“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跑。”   “为什么?”王小四好奇道:“我看你刚才的架势,不也是准备越狱吗?”   赵亮把警卫帽子扣在头上,边往外走边说:“一会儿见到处长再跟你们一起讲吧,目前的情况有点复杂。不过幸好你们今晚来了,令我的计划实施起来把握更大。”   关押史晓峰的房间同样也在C区,与赵亮那屋只隔了两个房间。王小四利用警卫身上的门禁卡,轻轻松松便把史晓峰给放了出来。   看见赵亮,史晓峰同样也是惊喜异常,轻声喊道:“我滴老天爷,处长,咱们是要越狱吗?哇哈哈哈,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特工生涯啊,太刺激了!”   赵亮没功夫搭理他的感慨,介绍道:“这是咱们先秦处的前辈王啸思,你喊四哥就行。今天晚上屠处长也来了,是他亲自主持大局,你们得帮我完成一件重要的事。”   史晓峰早就知道王小四的大名,亲切的打了个招呼,听赵亮说的非常郑重,也不敢再耽误时间,赶紧换上另一个警卫的衣服,跟在二人身后离开了C区。   一出安全闸门,三人便看到总值班室的门大敞着,屠四海正从里面悠闲自在的来回闲逛。瞧见他们的身影,屠老头儿嘿嘿一笑,迎上来说道:“小赵啊,出来啦?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   话还没说完,赵亮便开口打断道:“处长,咱们没时间拽文啦,赶紧帮我穿越到北宋。”   屠四海闻言一愣:“啊?穿越到宋代。额,咱们虽然是越狱逃亡,但在现实世界也总有办法藏身的,没必要跑那么远。”   “哎呦我去,谁说我是打算躲到那里啊。”屠四海的话,顿时令赵亮哭笑不得,赶紧将郑卢雅的事情给众人简要介绍了一遍。因为王小四是信得过的人,所以赵亮也没有把昏暗派的事瞒他。   三人听完赵亮的介绍,顿时大感愕然,王小四不禁道:“我的天,居然会有这样的状况?那还有啥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去啊!”   史晓峰也表示同意:“幸好在关林出手前,咱们鬼使神差的联系了北宋的昏暗派,不然可就要出大事了。处长,我也赞成四哥的话,这一趟说什么也得去。”   看他俩都支持自己的想法,赵亮把目光望向了屠四海,只听屠四海嘟囔道:“传送中心的一号机房、三号机房和六号机房距离这里不到三百米,但都是肉穿设备。不过好在你这家伙魂穿肉穿万能穿,所有玩儿法通吃。那么这样吧,咱们就选最近的六号机房,把那里夺到手中,然后立即安排你穿越。”   王小四本来还想跟着赵亮一起去营救小雅,可一听屠处说是那边都是肉穿设备,只好沮丧的打消念头,因为根据检测,他的身体条件只符合魂穿的要求。而史晓峰更惨,别看他年轻,却和屠四海一样,体质完全达不到穿越指标。   赵亮见屠处长也同意自己的想法,立时信心大振,建议赶紧行动,以免夜长梦多。屠老头经验丰富,当然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于是把手一挥,领着三个年轻人冲出羁押所,直扑传送中心的六号机房。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见,先秦处   “老屠,屠处,屠大爷,屠祖宗!你可千万别冲动啊,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八岁孩子……”   “你老娘不是前年去世了吗?我记得我还给你随了礼呢。”   “岳母!我岳母还在啊。”   “那八岁的孩子呢?你儿子不是都三十多了嘛。”   “孙子!孙子才过完八岁生日。”   “得了得了,别废话了。老庞,我又不是要你的命,就请你帮忙把赵亮传送到北宋,你慌什么啊?”   传送中心的副主任庞大壮愁眉苦脸的叹道:“唉,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半夜查个岗也能撞上你这个……”他本来想说“瘟神”,可是犹豫了一下,又改口道:“也能撞上你这个菩萨。”   屠四海笑笑:“怎么着?说我是‘瘟神’怕被揍吗?”   庞大壮微微一愣,然后无奈的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老屠会读心术,我怕了你行吧。你也清楚,这么干是犯纪律的。”   屠四海明白庞副主任话里的意思,他先瞧了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武装警卫,然后又看了看旁边吓得面如土色的三名技术员,笑道:“你别瞎担心啦,有什么事我担着,赖不到你头上。你和你的手下都是被我们劫持胁迫,属于受害者的范畴。”   赵亮此时也接口道:“庞副主任,请你务必帮帮忙。我们并不是背叛反穿局,实在是因为要急着去营救自己战友,无奈之下才用这种手段的。”   庞大壮抬头看了看赵亮,嘟囔道:“我怎么晓得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要知道,眼下局里到处都在传,说是你们出手袭击了局长……”   “放屁!”史晓峰怒道:“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我以前是张局的贴身亲兵,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庞大壮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忍不住挪了挪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尽量离这位仿佛要吃人的家伙远一点,委屈道:“你别激动啊,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不作数的。”   屠四海说道:“行啦,老庞,我们还有正事要办,真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谁让你运气好,正巧赶上了呢?赶紧给句痛快话,到底配合不配合?”   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王小四便拉动枪栓,哗啦一下将子弹顶上了膛,枪口则怼在庞大壮的脑门上。   庞大壮险些没尿裤子,正欲开口求饶时,六号传送机房的玻璃门外,突然出现了大批警卫,他们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端着冲锋枪对准了屋里众人。   屠四海先是微微一惊,旋即又镇定下来,语气轻松道:“别担心,机房已经从里面锁上啦,玻璃也都是防弹的,只要我不点头同意,谁也别想冲进来。”   正说着,外面的警卫们闪开一条通道,关林和罗成这两位副局长同时现身,一起走到六号机房的大门前。   关林此时面沉似水、一脸煞气,开口便道:“你们先秦处是想造反吗?!”   罗成的态度还算温和,接着说:“屠处长,赵亮,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不要冲动,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嘛。”   “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等屋里的几人回应,关林便对罗成怒道:“今天晚上,在押嫌疑人赵亮和史晓峰,伙同屠四海王啸思二人,袭击看守警卫,实施越狱,然后又非法闯入传送中心,绑架劫持传送中心的技术专家作为人质,随便哪一条都是叛变!”   罗成无奈的咽了咽口水,没搭理关林的斥责,又继续隔着玻璃对屋里喊道:“屠处,年轻人不懂事,你这个老前辈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啊!张局长此时还在医院抢救,家里就乱成这个鬼样子,说不过去啊。”   屠四海微微一笑:“罗局,关局,我们也是迫于无奈,还请你们谅解。要不这样吧,你们给老庞下个命令,请他配合一下,把赵亮送走。只要他一走,我们三个立马投降,任由你们处置,好不好?”   罗成一听这话,顿时动了心思,连忙转头望向关林,征求他的意见。   关林的眼睛始终紧盯着赵亮,沉默片刻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罗成眼看关林这是跟屠四海他们扛上了,急的直跺脚,又转头问里面:“屠处长,赵处长,你们坚持要穿越,我猜这背后肯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理由。是否可以给我们简单解释一下?只要理由充分,我相信关副局长也会接受的。”   屠四海跟赵亮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摇摇头:“对不起,这事儿我们现在不能说,即便说了你们也不一定相信。我只有一个要求,赶紧把赵亮送走……”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关林道:“根据规定,局长无法履行职责时,由第一副局长代行局长权限。所以,现在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屠四海,赵亮,王啸思,史晓峰,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即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关林这个表态,既是在警告屋里的几个人,同时也是警告副局长罗成,接下来不要再擅自说话,而且说了也不算数。   史晓峰年少气盛,从未把关林放在眼里,他早就看这位趾高气昂的副局长不顺眼,此时听他又在装B,不禁怒道:“就是不投降,你能咋滴?!”   关林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寒霜,冷酷的笑意自嘴角处微微扬起,一字一顿道:“我宣布,反穿越调查局先秦处集体叛变。从此刻开始,撤销先秦处建制,取缔屠四海、赵亮、王啸思和史晓峰四人的特工身份,并确定为爆炸袭击案和越狱劫持案的重要嫌犯!如果你们拒不投降,我将授权突击部队发动强攻。”   “卧槽,你好狠啊!”屠四海怒道:“反穿局的行动处,你说撤销就撤销了,你是要上天吗?”   赵亮从关林的心中读出了一道浓重的杀意,明白他并不是在虚张声势的吓唬人,赶紧低头对庞大壮说道:“老庞,你听到了吧,关林这个疯子打算强攻!为了权力,他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再这么耗下去,等会儿突击组打进来,你和这里所有人都难以幸免。”   庞大壮被吓的六神无主,慌道:“那该怎么啊?我还有八十岁的老母……”   “为今之计,你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配合我们!”赵亮急道:“就像屠处长说的,把我送走,他们立刻投降,这样才能避免流血冲突!”   之前,庞大壮本来还在犹豫,真要是帮赵亮完成穿越,事后会不会被局里问责,但是此时此刻,眼瞅老命危在旦夕,什么惩罚和处分都顾不上啦,快些把这伙儿瘟神送走要紧!   他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坚定的光芒,大手一挥,喝道:“赶紧上机器!”   赵亮闻言大喜,冲着三个伙伴点了点头。屠四海脸上露出从容的微笑,说道:“你放心去吧,大不了吃几天牢饭,有我在,他们不敢伤害小四和小史的。”   王小四道:“小赵,为了郑卢雅那个丫头,我这可是才出病房,又进牢房。等回头你见到了她,一定得把这份深厚的战友情好好讲述一番才行,让她回来必须请我泡一个月的酒吧。”   史晓峰则说:“处长,你多保重。我生是先秦处的人,死是先秦处的死人,不论关林那个二傻子怎么胡搞,我都不会给先秦处和你丢脸的!”   赵亮看着三个人或满不在乎,或坚毅无比的神情,心中不禁一暖,郑重道:“也请你们放心,我一定把小雅平平安安的带回来,绝不辜负你们的重托!”   “各位爷爷,别磨叽啦!搁这儿拍电影呐?”庞大壮急的直拍脑门:“你们看看,关局已经把特战突击组调来啦!我滴个神啊,快点进舱吧!”   玻璃门外的关林此时怒吼道:“庞副主任,庞大壮!你敢帮他们穿越,老子把你也定成叛徒!”   庞大壮瞥了一眼暴跳如雷的关林,幽幽道:“领导,您也瞧见了,我是被他们逼迫的,身不由己啊。”说着,他伸手抓住王小四的枪,重新顶在自己的脑门上:“您最多也就是说我斗争意志不坚定,撤了我的职,但不能把我当成罪犯。”   关林差点被庞大壮给气死,转身对部下喝道:“去,把他们的电给断了!”   旁边的几名探员纹丝未动,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听罗成叹道:“关副局长,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为了保障穿越特工的生命安全,传送中心一共有三套独立的供电系统在同时运作,一处在这里,一处在总部大楼那边,还有一处埋在更深的地下。他们的电,是断不了的。”   关林闻言一愣,暗骂自己糊涂,又转而催促前来增援的特战突击组,加快动作。   屠四海眼见突击组已经开始在防弹玻璃上安装声波震荡爆破装置,不敢再耽误功夫,连忙催促赵亮出发。赵亮也晓得这会儿是间不容发、分秒必争,于是不多废话,跟庞大壮交代完他计划穿越的维度数据后,转身几步登上传送平台,躺进了穿越舱。   穿越舱的保护罩缓缓降下,冰冷且熟悉的电子提示音在耳畔响起,赵亮转过头,冲着正在外面凝视他的战友们笑了笑,然后又朝着站在远处,同样凝视着他的关林笑了笑,无声的说道:   “再见,先秦处。”   昏暗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反穿局的叛徒   “各位首长,以上,就是关于反穿越调查局先秦处,集体叛乱案件的始末以及我们初步的调查结果。汇报人:反穿局代理局长,关林。”   宽敞的会议室中,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成一排,脸上的表情庄重且淡然,你很难从他们神色举止中,察觉出丝毫明确的态度,就仿佛是入定的老僧一般,古井无波。   在他们的对面,此时也坐着一排人。中间一个,正是反穿局第一副局长关林,而他的左右两边,则是另外两位分管副局长——罗成和乔海东,还有风纪处、穿越传送中心和警卫部门的几个负责人。   一位老者端起桌上的茶杯,边用盖子轻轻刮着杯中的茶叶,边静静思索着什么;另一位老者取出香烟,啪嗒一下点燃,默默吸着,也不吭声;还有两个老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旋即又将目光投向别处,同样保持着沉默。   坐在他们正中间的老者,满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双目炯炯有神的凝视着关林,仿佛还在等着听他继续报告。   这种压抑的寂静,搞得关林有些如坐针毡,他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又朗声道:“首长,我的汇报讲完了。”   这一句略显失礼的提醒,顿时引起了其他几位老人的不悦,四人同时抬起眼来,紧盯着关林,目光中仿佛都蕴含着一种有质无形的可怕力量,刹那间令关林遍体生寒。   倒是中间的老者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微微一笑:“哦?都讲完了?好,你辛苦了。”   随着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左右两旁的四位老人同时收起了凛冽的目光,齐齐转头望向中间,等待对方接着说下去。   “小关,你刚才说先秦处是集体叛乱,这个性质是你们局领导班子集体的意见吗?”老人慈祥的问道。   不待关林回答,旁边的乔海东抢先道:“各位首长,我之前一直在外地进修学习,是张局长遇袭受伤,才接到局里通知连夜返回的。先秦处发生乱子的时候,我还正在赶回北京的路上,所以并没有亲身经历当时的情况。所有信息都是关副局长事后跟我介绍的。关于定性的问题,我没有参与讨论。”   乔海东的话讲得直截了当,意思也非常明确,他不想跟关林掺和在一起。而坐在另一边的罗副局长闻言不禁微微发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就在这时,对面最左边的一位高大老者冷哼道:“罗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婆婆妈妈的。”   罗成吓了一跳,连忙道:“哦,陈老,是这样的。尽管先秦处事件发生的非常突然,也造成了恶劣影响。但是,我觉得目前只能暂定是违纪,还不应立刻明确为叛变。毕竟,他们背后的隐情或动机还没有查清楚。尤其是屠处长,他是咱们特工总部的老人儿了,论起功劳贡献、政治素养,那全都是响当当的……”   嘭的一声,还没等罗成把话说完,陈老便一掌拍在桌上,声如洪钟的喝道:“我就说嘛!屠四海曾经和我是老搭档,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在枪林弹雨里救过我两次命!说他叛变?我第一个不相信!”   关林闻言一愣,正欲开口反驳,却听另一边的一位消瘦老者忽然阴恻恻的说道:“陈老,四海贤弟救你的命,属于私情;他协助在押疑犯越狱逃跑,则是公事。”   “怎么着?谢老,你的意思是我公私不分喽?”陈老显然脾气火爆,立刻反唇相讥。   姓谢的老者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言语。   会场当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了许多,反穿局的一众头头儿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坐在中间主位的银发老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仍旧从容不迫的看着关林,温和的说道:“看来,你们也还没有完全统一意见啊。”   他的声音很柔软,语气也非常慈祥,但是关林却从其中听出了一种雷霆万钧的味道,他赶忙欠了欠身子,回答:“报告首长,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确实还不够多,而几个被捕的人员又始终不肯配合交代,所以……所以两位副局长跟我的意见有些分歧。”   “哦,这也难怪,”老人笑笑,转头对旁边的人说道:“想从四海贤弟的嘴里撬出话来,恐怕咱们几个老家伙也没这本事吧?”   四位老者闻听此言,都不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回应着点了点头。   银发老人继续道:“刚才报告里提到,被捕三人的口径基本一致,都说是奉了张末的命令,执行秘密任务,对吗?”   关林知道是在问他,赶紧回答:“确实如此。不过,我觉得这就是托词。张局受伤很重,到现在仍在抢救。他们多半是吃准了张局昏迷不醒,所以才把皮球踢到那边去,让我们无可奈何。”   对于这个说法,那老者未置可否,而是问旁边的一个人:“你觉得呢?”   紧邻他右侧的老人说:“照我看,可能性一半对一半吧。机构的最高指挥官单独部署绝密任务,在咱们这一行里,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手下在没有得到领导明确授权之前,对外坚持守口如瓶同样可以理解。小张她不醒来,谁也不好妄加判断。您说呢?”   银发老者微微颔首,像是自言自语道:“是啊。答案,还得是出题的人来给才行哦。”   听他这么说,右边那位老人又道:“您看这样是否妥当?鉴于爆炸袭击案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反穿局目前显然没有更多精力可以分散,不如让小关他们先集中力量突破爆炸案。屠四海、王啸思和史晓峰三人,就暂时移交总部这边,性质不要急着定,一步步的慢慢查。倘若小张能够脱离危险,可以苏醒过来开口说话,那么事情或许立刻就明朗了。”   银发老人微笑着环顾左右:“老伙计们,你们怎么说啊?”   “我附议!”陈老首先表态,干脆利索。紧接着,另一位始终没说过话的老人也开口讲了一个字:“可。”   只有谢老仍旧有些犹豫:“如此倒是稳妥。不过……案件性质不定下来,怎么向上面汇报呢?这两个大案子,红墙那边可都是打过招呼,点名要等回信儿的。”   银发老者淡淡道:“大首长那边,自然由我去说,现在是征求你们老几位的意见。”   “那行吧,”谢老无奈的点点头:“我也同意。暂不定性,移交总部处置。但是,还有一个跑了的,恐怕仍旧得让反穿局去抓回来,我们可办不了这个差。”   “你说的是那个赵亮吧?”银发老者转向关林问道:“做了专门的安排吗?”   关林点点头:“做过了。事发当晚,我就命令宋朝处的周青龙处长,让他抽调精干力量,沿赵亮的穿越轨迹,实施追踪抓捕。”   银发老者略微考虑了一下,说道:“你回去之后,尽快向周处长转达我的意见,而且务必要及时通报一线行动人员,赵亮,总部要活的。事情没有搞清楚前,绝不能对自己的同志下狠手啊。”   说罢,他低头凝视着茶杯中微微荡漾的叶片,仿佛又在自言自语道:“这个年轻人身上,实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就在特工总部召开高级别案情通报会的时候,那位身上有着太多秘密的赵亮同志,即将结束穿越之旅,在他的目的地凭空着陆。   说实话,时空隧道的肉穿,滋味实在是不好受。赵亮在一片黑漆漆的混沌之中,分不清上下左右,搞不明时间先后,始终浑浑噩噩、天旋地转。他既感觉自己一直悬浮在原处纹丝未动,又感觉好像正在朝着某个方向急速飞驰。那种怪异的体会,令他难受的百爪挠心,身体像是要被扭曲,也像是将被撕裂。   好在这份痛苦还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赵亮面前黑暗忽然闪现出一个光点,紧接着,那光点越来越大,眨眼间从豆丁变成了光洞,赵亮身体不受控制,旋转着跌进了洞中。   周遭的黑暗立刻消失不见,久违的重力感觉也同时回到了他的身上,还没等赵亮看清楚,便一下子从半空跌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不过,虽然落地挺猛,但是赵亮却并未感觉到疼痛。与之相反,他感觉身子下面软软的,好像是一堆棉花包似的。赵亮揉揉眼睛,让目光重新适应了光线,这才转头看去。   没想到,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吓掉半条命!赵亮身子下面压着的东西,不是棉花,而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死人。   只见那具尸体穿着铠甲,正面朝下趴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而匕首的尖锋正插在脖子里。   仅从伤口处流出血液的新鲜程度看,便不难判断,这一刀也就是在几秒钟前刺进去的,而由于事发突然,刀口又伤及了喉咙,所以那人连发出惊呼惨叫都来不及,便一命呜呼。   我尼玛!不会吧?!赵亮心中大惊:我他妈才穿越过来,就弄死一个?这这这,这得多大罪啊!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暗道:不,不会的,这家伙可能是被别人杀死的,凶手没准儿还在旁边。   想到这里,赵亮腾的一下,从那具尸体上弹起,一边启动电击芯片,一边警惕的扫视着周遭环境,防备随时可能到来的偷袭。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在这个好似帐篷一样的狭小空间里,并没有什么潜伏的杀手,四周一片寂静。忽然间,赵亮惊奇的发现,就在尸体不远处的兽皮毡垫上,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   刚才他之所以第一时间没能察觉,是因为这个女人正处在昏迷之中,没有丝毫动静。   赵亮壮起胆子,轻手轻脚的靠到近前,仔细观察之下,这才看得分明,被绑的是一位年龄不过二十上下,容貌极为俊美的少女。   他端详了片刻,又转头看看地上的尸体,顿时了然:死了的这个家伙,多半是打算要对女孩不轨,拿刀是为了给她解除绑缚,或是逼她就范。   女孩惊吓过度,一时情急昏死过去,而自己正巧在这个时候穿越闪现,不偏不倚的砸在那人身上,是摔倒的同时,那个倒霉的家伙被自己手中利刃刺中脖颈,当场丧命。   若是这样,你死了也不亏。赵亮安慰自己:见义勇为嘛,不管到哪儿咱都得做好人好事呀,等回头局里问起来,他们不仅不能枪毙我,还得戴个大红花什么的才行。   正当他兀自胡思乱想之时,这帐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笑闹的声音,听上去足有七八个人。赵亮心中一紧,旋即意识到那些应该都是帐中死鬼的同伙,不禁暗暗叫苦:我靠,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不开眼的进来查看,老子可能就要翘辫子啦。   千钧一发之际,他不敢耽搁,赶紧将尸体拖到角落,将兽皮毡子扯过来盖在上面,七手八脚遮挡严实。忙乎完了,赵亮又赫然察觉,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羁押所看守警卫的那套制服,连忙逐一脱下,在帐中找到几件麻布衣裤和一副皮质软甲,慌慌张张的穿戴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狼主   赵亮把一身装束穿戴整齐,心下稍安,琢磨着即便此时有人进来,自己也可以暂时唬住对方,然后才好寻找机会把来者给电晕。   不过,衣服软甲穿好之后,他才讶然发现,这套行头并非中原款式,而是带着浓郁的异族风情。我靠,闹了半天,敢情这些人是契丹军队啊。赵亮心中暗骂传送中心的副主任庞大壮,怎么也不晓得给老子挑个安全些的穿越落点呢?   此时情况略定,外面的辽兵也没有要进来的迹象,赵亮终于松了一口气,遂想起那边昏迷不醒的美丽少女。他快步走到跟前,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把她弄醒,然后一起逃命。可是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忽然毫无征兆的在帐篷外面响起。   紧接着,帐外四周杀声大作,怒喝、惊呼、兵器撞击、利刃入体,各种各样的动静瞬间填满赵亮的耳朵。他不禁大吃一惊,完全搞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状况。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帐篷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两名手持刀枪的宋军战士闯了进来,恰好跟赵亮面对面的撞到了一起。   哎呀卧槽,赵亮心中暗叫不好,正欲开口解释,只见其中一个宋兵指着那位少女惊呼道:“二小姐!找到二小姐啦!”   “你这个畜生!”另一个宋兵怒骂一句,挺起长枪便朝着赵亮的肚子扎去。只看对方动作就知道,这绝对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出枪又快又狠,下手完全没有丝毫犹豫。也幸亏赵亮见多了世面,不再是当初的菜鸟新手,况且前段时间呆在反穿局,天天都刻苦练习格斗术,所以眼见枪尖近身,赶忙下意识的撤步扭腰,堪堪避过开膛破肚的厄运。   先前说话的宋兵见他闪开了同伴的进攻,立刻压着盾牌就地一滚,不待站起便伸手出刀,横削赵亮的小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与长枪宋兵配合已久,非常默契。   赵亮一声惊呼:“我尼玛!”同时手忙脚乱的原地跳起,差之毫厘的躲开刀锋。可是,他的脚刚刚触地,长枪又从旁边刺了过来,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开口解释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成问题,赵亮根本没时间再做他想,只能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柄弯刀,慌乱应付两名宋兵的左右夹攻。   他们所处的帐篷空间不大,再加上还有个姑娘躺在那里,所以打斗起来甚是局促,赵亮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左支右绌的格挡刀枪,说不出的狼狈。而那两名宋兵虽然经验老到,可是地方实在狭窄,施展不开,所以一时间也无法将拼命抵抗的赵亮放倒。   正在双方僵持之时,帐帘忽然又被掀起,一个瘦小的身影快若鬼魅般的闪了进来。那人个头不高,穿着黑衣轻甲,手持一对短刀,在帐内略作扫视,便纵身跃到赵亮身后。   对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那两名凶猛的宋兵,赵亮还能勉强应付,可这黑衣小个子的身手比他们高出几个级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虽然知道那人已经闪到了自己后面,但是赵亮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晃神的功夫,便被对方用刀柄重重砸在后脑勺上,顿时天旋地转,软绵绵的摊倒下来。   在他的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只听那小个子说道:“此贼是契丹小狼主,把他生擒回去,算是大功一件!”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亮才从昏睡中醒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一股熟悉而浓烈的味道便钻入鼻孔,呛得他一机灵。   我靠,这是牛粪吗?赵亮顿时记起,他当初穿越到秦末牛郎身上时,正是在牛棚之中,当时那股醉人的气味,跟此时几乎一模一样。   赵亮睁眼细瞧,这才恍然,此处并非牛棚,而是马圈,准确的说,是大军战马的马厩。数十匹高头大马的屁股,这时正围拢在他的四周,那股子一言难尽的味道,险些没把赵亮给恶心吐了。   赵亮下意识的挪了挪身体,却突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原来,他被人倒背双臂捆了个结实,跪在一截拴马桩旁边,脖子上还套这个绳圈,而绳子的另一头就系在拴马桩上。那绳头很短,想要移动几分都难以做到。   我尼玛!这是拴狗呢?!赵亮不禁心头火起,险些就要张口叫骂。可是忽然间,他又闭上嘴巴,冷静了下来。   之前的经历渐渐回到脑海之中,赵亮记得,他这是被宋兵给俘虏了,而且那个出手打昏他的人好像还曾说过,自己是什么契丹小狼主。   契丹小狼主是什么鬼,赵亮并不知道,但他也猜出来,能有这么吊的名字,多半是辽国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如此一来,这个玩笑可就开的有点大了。自己穿越到北宋,一出场便砸死的那个倒霉蛋,或许就是真正的小狼主,而赵亮为了掩饰现代人的身份,鬼使神差的穿上了那个家伙的衣服铠甲,又在帐篷里跟宋兵一通乱打,岂能不被认错?   我滴个老天爷,八字跟穿越不合啊?!每次跑到古代都立马要面临杀头的危险,老实待在家里不香吗?   赵亮在心中暗自琢磨,这会儿绝不敢声张,别回头再把煞星引来,拿自己的脑袋祭旗,那可就彻底玩球。还是悄悄咪咪的想个办法,尽管逃离此地为好。   他转头看了看拴马桩上的麻绳,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牙齿和那条绳子究竟谁更厉害,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先把绳子啃烂了再说。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上嘴呢,马厩外面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听上去竟有十几人之多。   完球!赵亮暗叫不妙,连忙停下动作,紧张的倾听外面的动静,小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狂跳。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笑道:“哈哈哈,苹果,你这回可立下大功啦。不仅救回二小姐,还生擒了小狼主,端的是旗开得胜啊。”   “孟大哥你别夸我,”另一个声音响起:“这还多亏排风姐姐教的好,苹果这一身功夫,全凭她指点呢。”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自己人,客气啥?我杨排风没有别的本事,就两样,烧火做饭,上阵杀敌。再名的师,也得有高徒才行啊,你们说是不?”   在一阵欢笑声中,赵亮听得不禁一愣:杨排风?我靠,该不会是天波杨府里的那个烧火丫头吧?难道我这是被杨家将给俘虏了?   正在赵亮愣神的功夫,众人已经走进马厩,当初打昏他的黑衣小个子上前一指:“喏,就是他!”   跟在小个子身后的还有两人,一位是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将领,另一位则是英姿勃勃的女将。赵亮心中猜测,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巾帼英雄,号称“火帅”的杨排风了吧。   见他们三人到来,赵亮知道,自己小命能不能保住可就看眼前啦,于是不待那个叫苹果的小个子说完,立刻喊道:“各位好汉,误会,误会啊。我不是什么小狼主,我是汉人,你们看,我这汉话说的多利索!”   苹果闻言一愣,旋即又冷笑道:“龟孙子骗谁呢?你们辽国占据燕云十六州久已,契丹贵族哪个不是一口标准的北方汉话。听你这口音就知道,如假包换的契丹狗!”   赵亮彻底懵圈:我靠,合着老子这口地道的北京腔,反倒还成了砍头的铁证啦?   站在苹果身旁的中年将领正要说话,没想到从刚才一进来就略显愕然的杨排风先开了口:“孟良,苹果,你们都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中年男子正是杨延昭手下的斥候大将孟良,他和小苹果听了杨排风的话都不禁略感诧异,正欲详细询问,只听杨排风又说道:“来此之前,老太君特别交代给我一件密令,凡是遇到可疑人士,都须向其打探。”   杨排风口中所说的老太君,指的就是北宋名将杨业之妻,杨延昭之母,天波杨府如今的家主——佘赛花佘老太君。老人家出身将门,对大宋赤胆忠心,不仅支持夫君杨业英勇抗敌,而且把孩子们也教育的个个栋梁,义无反顾的送他们走上战场,守土保国。其在大宋朝中的地位十分尊崇,即便是皇帝宋真宗,见了她那也得是客客气气,礼遇有加。   这佘老太君平时最爱杨排风,视她如亲孙女一般,若有什么机密相授,倒也实属正常。   此时听杨排风如此说,大将孟良哪里敢有半分疑惑,赶忙点头道:“哦,原来如此。排风你好生处置吧,我和苹果在外面给你把风。”   杨排风又叮嘱道:“涉及军机,你们都离得远些,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   孟良和苹果连连答应,带着马厩外面的士兵们走出了数十步开外,才认认真真的站起岗哨来。   杨排风见再无旁人,便转身走到赵亮近前,俯身蹲下,轻轻的问道:“赵亮?你是赵亮吗?”   一听到对方竟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赵亮顿时被惊得头皮发麻,他首先想到的是,面前这个人是郑卢雅。不过再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小雅是肉穿,与眼前的这个杨排风显然不是同一人啊。   他不禁大惑不解,愣愣怔怔的问道:“你,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见赵亮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杨排风的脸上顿时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斥道:“我是谁?我是你小舅妈呀!”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小舅妈也穿了   小舅妈?!   赵亮瞬间石化,当场陷入深深的懵逼状态。   看他兀自难以置信,杨排风又道:“哎呀,你这孩子,居然还不相信?我是王月琴,你小舅劳志奎的媳妇!”   我的天!赵亮反应过来,顿时吓得原地蹦起,紧接着又被脖子上的绳圈勒住,重重摔倒在地。   杨排风见状赶忙从腰间拔出短刀,三下五除二的割断所有绳索,给赵亮松了绑,然后扶他靠着拴马桩坐好,满脸都是心疼的神色。   赵亮此时才慢慢冷静下来。之前他听劳志奎提起过,小舅妈王月琴最近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当时赵亮还因为怀疑舅妈是不是穿越了而嘲笑自己神经过敏,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居然真的让他给不幸言中了。   “舅妈,我的亲舅妈,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赵亮有气无力的问道。   杨排风秀眉一挑:“我还想问你呢?你咋也穿越了?是游侠旅行社安排的吗?”   赵亮闻言一愣:“什么玩意儿?游侠旅行社?”   “是啊,游侠旅行社的胡总是我闺蜜,”杨排风得意道:“我这趟就是她给安排的呀。”   赵亮顿时来的精神,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个所谓的游侠旅行社,很可能与上官雪明背后那个神秘组织之间有什么联系,于是赶忙坐直身子,让杨排风给他详细说说。   杨排风,或者说是王月琴,盘腿坐在赵亮旁边,绘声绘色的给他讲述起自己的一段离奇经历。   半年前,劳志奎因为偷家里的钱去买假古玩,被王月琴一通胖揍,活活的打出了家门。丈夫仓皇逃命之后,王月琴也颇感后悔,对自己的倒霉男人是既火大,又心疼。她原本还想着,劳志奎出去躲上一夜,第二天回来认个错,也就不再纠结了,另外还盘算着要拿些私房钱出来,转而支持一下丈夫的业余爱好。可是没成想,劳志奎这个怂货,居然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铁了心躲在表姐家里跟自己打起了消耗战。   等了半个月都没见动静的王月琴,心里越想越气,于是收拾行李准备离家出走,再也不愿看见那个没出息的劳志奎。可是等她到了火车站才意识到,究竟要去哪里,连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甚至连手机都忘在家里没带出来。   正当王月琴在车站广场上漫无目的徘徊时,她忽然遇到了一位久违的老朋友。这个人,名叫胡冰洁,是王月琴读中学时的闺蜜。上学那会儿,她俩亲密的就好像一个人似的。不过胡冰洁因为成绩非常好,所以后来家里人想办法给她转到了省城念书,希望能考上更好的大学,于是自那之后,王月琴就再也没能见到胡冰洁。   俗话说,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王月琴一个身在北京的外地人,正赶上糟心事儿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久别重逢的好姐妹,哪能不乐的热泪盈眶呢。胡冰洁也是一样,亲热的挽着王月琴,一定要拉着她找个地方喝两杯,好好叙叙旧。   两人在车站附近找了个小馆子,要了两瓶白酒,从中午一直聊到了月上枝头。王月琴可算是找到倾诉的对象了,将这些年的苦楚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胡冰洁听得动情,也不禁为姐妹掉下眼泪,跟着王月琴一起大骂劳志奎是个王八蛋。   痛快骂了一阵,二人又忽然都笑了起来,捂着肚子直喊要岔气儿。胡冰洁问王月琴,打算去什么地方散心,王月琴则如实相告:没地方去。娘家那边,她不想回,因为这种事出了好几次,她可不愿意再听爸妈唠唠叨叨。别的地方呢,说实话她舍不得,因为浪费钱。   听王月琴这么说,胡冰洁一拍胸脯,嚷嚷着包在她身上。原来,胡冰洁现在改了名字,叫作胡缨,自己在北京开了一家旅行社,专门为有钱人打造神奇之旅。既然姐妹有需要,她义不容辞,决定免费给安排一趟。   王月琴听得有些将信将疑,连说不用。见她好像不太信,胡缨立刻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小饭馆外面便来了一辆宾利欧陆,司机下车开门相迎,一口一个胡总叫的颇为恭敬。   胡缨二话不说,拉着云山雾罩的王月琴就上了车,直奔自己位于城西的公司。   到了地方,王月琴好奇的问胡缨,为什么她的公司不像是旅行社,反倒像是个研究所呢?胡缨这才神秘兮兮的告诉她,所谓的神奇之旅,并非寻常旅游,而是时空穿越。   王月琴听了哈哈大笑,说穿越这东西都是小说和电视剧里忽悠人的,你胡冰洁合着是开了个骗钱的公司。对于王月琴的挖苦,胡缨并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问王月琴,假如真有穿越这种事的话,她最想穿到什么人身上。   王月琴想都没想便答道,当然是女侠女英雄啦,自幼习武练功,最崇拜巾帼豪杰。胡缨闻言取过一台平板电脑,翻了翻里面的资料,然后告诉王月琴,目前最合适的一个选项就是杨排风。王月琴自小就经常听爷爷收音机里播放的评书,其中自然少不了《杨家将》的故事,所以也知晓杨排风是何许人也,不过,她还是不相信胡缨讲的神奇之旅,认为这是在开国际玩笑。   胡缨反问她,若是现在就能出发,敢去吗?王月琴借着酒劲把头一扬,你敢安排,我有啥不敢去?没想到,这话一说出口,胡缨还真把她送进了一台神秘的机器之中。随着麻醉药的作用,稀里糊涂的王月琴渐渐失去意识,陷入了昏睡。   等到她再睁开眼时,周遭的一切都完全变了样,自己真的成了天波杨府的烧火丫头。起先,王月琴还认为,这些都是胡缨他们旅行社精心布置的假象,环境参考横店影视城,身边的人都是群众演员,整个就是电影《甲方乙方》的现实翻版,无非想帮自己圆个梦而已。   但是残酷的现实很快就打了她的脸,没过三天,王月琴便意识到,眼前这一切并不是人为营造出的梦幻,而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古代!   “发现自己真的穿越后,您是啥感觉?”赵亮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杨排风显得很轻松:“还能啥感觉?紧张呗,刺激呗,躲在被子里能笑一个通宵呗。”   赵亮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您就从来没想过,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吗?”   “那怎么可能啊?”杨排风不屑道:“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公司,还能不让我回去?再说了,就算现在让我回,我也不愿意回啊。你知道吗?宋辽大战近在眼前,我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本事,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先锋副使的职位,还要上阵杀敌立功呢。”   赵亮心里清楚,这几乎是所有穿越者的通病,总想着能在古代开创一番了不起的事业,或者过上一种与之前全然不同的生活。穿越历史时空所形成的优越感,就好像毒瘾,普通人一旦尝试了便无法戒掉。   他现在冒着当叛徒的风险来北宋,是为了救小雅,至于舅妈的案子,也只能等大宋处的同事来处理了。不过,胡缨和游侠旅行社,却必须探查清楚,绝不能轻易放过。   于是,他又问道:“舅妈,你的那位同学怎么联系你呀,总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吧?”   杨排风道:“那当然不会。每隔一段时间,冰洁就会安排人来探望我,问我有什么需求,或者要不要回去。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算算日子,最近差不多又该来人了。”   赵亮顿时精神大振,说道:“是吗?来的是什么人,您认识吗?”   “前后来过三回,我都不晓得人家叫什么。”杨排风回答:“不过倘若有机会,这次我可以让你也见见。他们家的服务真的很不错,你可以考虑换个旅行社试试。”   直到现在,小舅妈仍然以为自己跟她一样,只是穿越旅行的普通游客。赵亮自然不敢讲出实情,而且还假意高兴的答应下来,拜托舅妈到时务必要给引见引见。   杨排风打量着赵亮这一身辽国军甲,又问起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赵亮知晓此时尚在险境,于是赶紧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番。   听完之后,杨排风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小子也算是奇遇了。不过,刚才那些话我能相信,孟良和苹果他们却肯定难以接受,咱们还得另外编套说辞才行。”   赵亮对此表示同意,但又忍不住好奇打听:“他们说的那个什么二小姐,究竟是谁呀?”   杨排风解释道:“二小姐就是你在辽军帐篷里见到的那位姑娘。我家大帅,乃是宁边军都指挥使、名将杨延昭。他膝下共有三男两女,五个孩子。这二小姐就是杨帅最小的女儿杨茹。”   “原来是杨六郎的女儿?”赵亮有些诧异道:“既然是大帅的千金,又怎么会落入敌人手中呢?”   杨排风微微一笑:“正所谓虎父无犬女。杨茹自幼受家风影响,习文练武,弓马娴熟,长大之后,便一心想和父亲哥哥们一样,上战场杀敌报国。但是杨帅最疼小女儿,怎舍得让她来到军旅之中受苦,所以一直关在开封的天波杨府,整日陪佘老太君。前一阵子,宰相寇准托人上门提亲,想让自己的儿子寇以俭迎娶杨家二小姐。这寇大人是朝中有名的清官贤相,家风正派,他儿子寇以俭也是满腹经纶,刚刚进了翰林院供职,绝对的青年才俊。再加上杨家和寇家向来关系要好,一文一武,一内一外,若是结成亲家,彼此今后更能相互照应。所以,老太君和杨帅都非常高兴,当即答应。但是万万没想到,杨茹这丫头看上去温和柔弱,其实性子非常刚强,她不想嫁人,只想参军,于是便偷偷溜了出来,单人匹马跑到北疆前线。”   “哦,我明白了。这姑娘的思想还很先进啊,典型的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赵亮打趣道。   “别瞎扯,什么反对包办婚姻。”杨排风笑道:“亮子,你还别说,这么久都没听过现代人讲话了,你这修辞手法倒真让舅妈感到亲切。”   赵亮也不禁哑然失笑:“行,您要是喜欢,那以后没旁人在的时候,我就给您多说点。对了,杨茹来到北疆之后怎么了?您还没讲完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杨家小姐   杨排风对赵亮讲道:“二小姐从开封跑出来之后,一路赶到澶州。那里现在是杨帅的大本营,他麾下的宁边军主力就驻扎于此。从澶州往北数,幽州、蓟州、瀛州、莫州、涿州、顺州,再加上澶州,这七处地方被称为“山前七州”,是幽云十六州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可谓是中原屏障。所以宋辽两军为此反复争夺了二十余年,战场广达千里之遥。今年入秋以来,辽国南院大王,号称狼主的萧挞凛,率领二十万契丹铁骑,在横扫了云州和定州之后,又在北面边境集结,随时都有可能南下,形势异常危急。杨茹到了澶州见她爹爹,言明大宋如果不能将敌军击退,自己便绝不婚嫁,甚至还搬出了霍去病的那句名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被这顶大帽子压着,杨帅担心此时硬逼她回去成亲,反而动摇了宁边军的士气,于是只好垂头丧气的任由宝贝女儿胡来。”   赵亮闻言不禁感慨:“要不说杨家将满门忠烈呢,连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守土抗敌,了不起。”   “是啊,杨家上下的确配得起英雄二字。不过……”杨排风无奈的摇摇头:“想法是一回事,本领又是另一回事。咱们这位二小姐,虽然自幼习武,但是毕竟没有上过战场,不晓得两军厮杀的凶险。昨天上午,她未经杨帅同意,擅自带兵出城探敌,没想到正好撞上了萧挞凛儿子萧恒毅的快马巡逻队,双方一场激战,杨茹不幸被俘。我和孟良将军作为大军的先锋,一直率领斥候部队深入敌境,执行各类侦查袭扰的任务,在接到求援急报后,便立刻分兵多路寻找,希望能够拦截营救杨茹。这不,苹果的运气最好,她带的一标人马最先发现萧恒毅的踪迹,一路撵杀上去,终于把杨茹和你救了回来。”   “哎哎哎,怎么能说是把我救了回来。”赵亮不满道:“那个男人婆是把我抓了回来。再说,杨茹也等于是我救的,再耽误几分钟,她可能就得跟小狼主成亲了。”   “对,你有功,我的大英雄!”杨排风笑笑:“亮子,等会儿这样,你按照我说的,咱们把此事圆满解决了。”说着,她凑到赵亮耳边嘀嘀咕咕一番。   片刻功夫,杨排风和赵亮一前一后出了马厩,朝守在外面的众人施施然走去。孟良见了不禁奇道:“我说杨副使,你怎么把这小子放了?”   “嗨,一场误会,当然得放啦。”杨排风大大咧咧道:“是苹果弄错了,绑了自己人,哈哈哈。”   “自己人?”站在一旁的苹果满脸疑惑。   杨排风介绍道:“这位兄弟的确不是契丹小狼主萧恒毅,相反,萧恒毅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眼见众人更加惊奇,杨排风问苹果:“你们冲进那个帐篷之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尸体?”   苹果点点头:“打扫战场的时候,确实看到帐内还有一具尸体,颈部中刀,而且刚死没多久。”   “那就是啦,”杨排风道:“死的那个才是小狼主本尊。而这位赵亮兄弟,则是在萧恒毅妄图侵犯二小姐的关键时刻,手刃贼子、救下杨茹的英雄。”   孟良没想到此事竟有曲折,忙问其详,赵亮赶紧照着杨排风之前的交代,谎称自己乃是云州人士,自打家乡被契丹肆虐之后,便打算投军报国。他本想前往遂城找宁边军分部,却不料路上偶遇辽兵营地,便偷偷潜入窥探,碰巧看到萧恒毅欲行不轨之事,于是立刻钻进帐篷将其杀死。   苹果当然不肯轻信,问道:“那你为何一身辽军装扮,而且还是高级武将才穿的轻甲?”   “兄弟,请动动脑子好吗?”赵亮不屑道:“我只身一人勇闯龙潭虎穴,当然需要乔装改扮,才能有机会多杀几个敌人啊。”   苹果懊恼的瞪了他一眼,嗔道:“呸,你招子放亮点,谁是兄弟?!”   孟良则问杨排风:“你如何确定他所言属实呢?”   杨排风对此早有准备:“老孟,你猜怎么着?这个赵亮竟然是我同村老乡,论起关系来,还是我的远方侄子呢。”   赵亮心里暗叹一声:得,这回倒好,舅妈变成姑姑了。   只听杨排风继续道:“我自幼失去双亲,全靠邻里亲戚们抚养照顾,才不至于饿死。后来杨老令公驻军云州,见我身世可怜,便将我带回开封,做了天波府的烧火丫头。方才我问起赵亮来历,发现他家长辈正是当年养育我的恩人,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缘分?”   听她如此一说,孟良顿时深信不疑,感慨道:“哎呀,谁说不是呢?正所谓好人有好报。若不是当初一粥一饭之恩,这赵兄弟今天可就要呜呼哀哉啦,哈哈哈。好,既然你是二小姐的救命恩人,那便也是我们宁边军的恩人,走,让老孟做个东道,咱们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   说罢,孟良一把搂住赵亮,亲热的揽着他往前营走去。杨排风无奈的笑笑,抬步紧随其后,而身为斥候都头的苹果则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快步追上去。   篝火架子上的鹿腿,被烤的色泽红光透亮,不停往外滋滋冒油。未加任何佐料,纯是一阵原汁原味的肉香,把赵亮勾的食指大动,口水狂流。这也难怪,从越狱那晚算起,他大概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倘若从科学的意义上说,那就更加夸张——赵亮已经饿了一千年的肚子!此时肉香扑鼻,换成是谁都同样心痒难耐。   孟良把羊皮酒袋递到赵亮面前,说道:“来,赵兄弟,趁着肉还没熟,先闹上它一大口!这是大名府的闷倒驴,辛烈无比。一口下肚,从里到外都是暖洋洋的。”   赵亮接过酒袋,猛地灌了一口,果然像孟良说的那样,从嘴巴到喉咙,再从喉咙一直到胃里,一阵热浪随着烈酒汹涌升腾,顿时激得他浑身冒汗。此时已近冬天,北地处处朔风凌冽,原本冻得有些发僵的手脚也瞬间缓转过来,有种说不出的舒泰。同时,这酒一进肚,胃口也跟着大开,赵亮又喝了一大口后,把酒袋还给孟良,自己则不等鹿腿全熟,拿起小刀便割下一大块,塞进嘴里嚼的嘎吱作响。   一块吞完,再来一块,赵亮此时确实饿的狠了,也顾不上什么客气礼貌,接连吃下几乎半条鹿腿,这才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又跟孟良要酒喝。   苹果在一旁讶然道:“我的天,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赵亮嘟囔道:“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有什么不对啊?”   他这副豪爽样子,倒是很合孟良的胃口,闻言笑道:“哈哈哈,赵兄弟说的对!饿吃困睡,实实在在,咱们粗鲁军汉没那么多穷讲究!”   赵亮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烈酒,然后抹了抹嘴角的油脂,关心的问道:“哦对了,孟将军,那位杨二小姐醒了吗?没有受什么伤吧?”   孟良正要答话,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谢谢关心,我还好。”   赵亮闻言连忙回头,只见一个秀美婀娜的身影,正披着斗篷站在后面不远处。他定睛细看,果然就是之前在辽军帐中见到过的那位少女。   杨排风、孟良等人连忙纷纷起身,向杨茹拱手行礼,并邀请她一起坐下烤火用餐。   杨茹略一点头,举步走到近前,方才坐稳,一旁的苹果就指着赵亮问道:“小姐,你认得他吗?”   赵亮知道,这小丫头仍旧对自己的身份来历不放心,所以才会向杨茹出言相询,以便印证他是否辽军假冒的。反正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也没什么好做贼心虚,于是大大方方的挺直腰杆,凝视着对面的杨家二小姐。   杨茹被苹果问得一愣,忍不住仔细打量赵亮,旋即又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杨排风连忙介绍赵亮的经历,尤其是舍身救人那段,不免又添油加醋了一番。杨茹听说眼前这位赵亮,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在那种关乎女儿家清白的危急关头下出手相救,连忙站起身来,对着赵亮深深一揖,郑重说道:“萧恒毅那个恶贼将我绑入帐中,手持利刃,欲行不轨,我当时又惊又怒,却苦于无法挣扎,急火攻心之下昏厥过去。原想着若是被那贼子得逞,便只有一死了之,可即便如此,仍然免不了会令我杨家蒙羞受辱,愧对父帅威名,所以杨茹的心中凄苦至极。但是幸有上天庇佑,在危难之时,竟得义士舍命相救!您的大恩大德,杨茹永世难报。”说着,杨家二小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赵亮俯身叩拜。   这个突然的举动,顿时把赵亮吓了一跳,他有心赶紧上前搀扶,可惜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堆篝火,手忙脚乱的险些把自己给烫着。幸好杨排风和苹果就在左右两旁,连忙替他架起了杨茹。   这时孟良也出言劝道:“哎呀,小姐不必如此。咱们军中儿女上阵杀敌,彼此照应保护实属寻常,无须挂怀的。我想赵亮兄弟也不会往心里去。”   “是啊是啊,杨小姐太见外了,”赵亮连忙点头:“在下所做所为,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更谈不上有什么大恩德。”   杨茹再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好吧,大恩不言谢。今后恩公若有差遣,我定然义不容辞。”   杨排风笑道:“嗨,他怎么能差遣你呀?说起来,以后赵亮还得靠你关照才行。”   “排风姐姐何出此言?”杨茹不解道。   杨排风回答:“赵亮这次是从老家来投军的,我看这小伙子不赖,有心拉进咱宁边军。如此一来,他也就算是你爹爹的手下了,当然要请你多多关照。”   “是吗?那可太好啦!”杨茹闻言欣喜,对赵亮道:“恩公敢只身一人独闯敌营,在大批辽兵环伺之下手刃萧贼,必定是胆略非凡、武艺高强之辈。此等可贵的人才,我父帅同样是求之不得呀。如今恩公肯加入到宁边军中,杨茹先要谢谢你才对。只是不知恩公打算去哪个营效力?武贲?链甲?还是骁骑?要我说,还是选我大哥的骁骑营吧,那可是宁边军的精锐!”   “哎,我说二小姐,您怎么还带挖墙脚的呀?”孟良扯着嗓子嚷道:“赵亮兄弟那当然是我们斥候先锋营的人啦!今天我做个主,就把老弟你编在小苹果的标下,先从斥候伍长的职位干起。等日后立下军功,再行赏升迁!赵兄弟,你看如何呀?”   “我不同意!”还没等赵亮说话,苹果就抗议道:“就他这副傻样子,我可不愿意要!”   赵亮平白无故被人骂成傻样子,不禁气道:“咦,别说你不愿意要,小爷我还不愿意去呢!” 第一百七十章 护卫   赵亮说不愿意当苹果的手下,不仅仅是出于一时气愤,而是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他此番穿越到北宋,唯一的目的就是营救郑卢雅,所以开封府才是他最应该去的地方。若是当上了宁边军先锋营的斥候,那岂不是等于被困在了宋辽大战的前线,耽误救人吗?   苹果见他这副态度,杏眼圆睁,正欲反唇相讥,只听杨排风呵斥道:“行啦,都闭嘴!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在征求你俩的意见,而是命令,知道吗?”   她顿了顿,没好气道:“而且,你们接下来还要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岂能如此儿戏。”   “什么任务?”苹果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暂时将赵亮丢在脑后,连忙问道。   杨排风先是看了看杨茹,然后说:“我要你们护送二小姐返回开封府。”   “什么?!”闻听此言,杨茹和苹果同时惊呼,语气里尽是不满的意味。   “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没办法。”杨排风解释道:“二小姐不告而别,千里迢迢的跑到北疆前线,不仅寇相那边非常尴尬,老太君也同样是又心疼又气恼。前两天听押送粮草的人传信说,她老人家因为此事一病不起,连宫里的御医都被惊动了。天波府那边,还有杨帅那边,之前都已经发了话,让二小姐速速返回,好安老太太的心。”   杨茹一听说祖母因为自己而病倒,立刻急的六神无主,原本还想争辩拒绝的话也没法再说出口。苹果却抗议道:“既然要请小姐回去,那么就安排一队护军就好了,为何要调我们斥候前往。眼瞅着辽兵即将大举犯境,前线正吃紧呢。”   杨排风白她一眼:“怎么着?离了你这金刚钻儿,我们还不干瓷器活啦?眼下二小姐在咱们先锋营,离澶州有几百里远近,更何况到东京汴梁。这一路上,你让我去哪里找护军,难不成把先锋铁甲给占用了?”   所谓先锋铁甲,是大宋宁边军都指挥使杨延昭亲手打造出来的精锐部队,专门负责敌后侦查、长途奔袭和紧急驰援,一向都有“常胜飞骑”的美誉。孟良和杨排风作为大军先锋营的正副指挥,手上最核心的力量就是先锋铁甲,而他们此次深入北境,肩负着扰乱敌军进攻节奏的重要使命,所以此时杨排风甩出这句话来,顿时令苹果感到哑口无言,气鼓鼓的歪着脑袋,两眼望天。   孟良虽然看上去是个粗豪汉子,可是心思却非常细,他眼见两人说僵了,连忙笑道:“苹果,你这样子,孟大哥可就得说上两句啦。我且来问你,咱们现在身在何处?”   “这还用说?抵近云州定州的交界地带。”苹果答道。   孟良点点头:“是啊,遂城失守,定州告急,而云州观察使王继忠大人也不幸战败被俘。眼下契丹大军正多路出击,兵锋直指河北各地。可以说,敌我双方的战线犬牙交错,难以界分,而咱们这支先锋军更是身处敌后,危机四伏。在这种情况下,有谁能保着二小姐平安返回?”   他见苹果闻言微微一愣,知道这番话语起了效果,于是略顿了顿,接着道:“排风之所以委你重任,那是因为对你的能力充分信任,我看也只有你们这个小队,才能不负杨帅和天波府的托付,将小姐平安送回开封。”   赵亮此时运起读心术,探查苹果的心思,读出来的尽是一种美滋滋的得意感觉,暗叹这丫头还真好忽悠,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苹果哪里知道他的鬼点子,先是不满的瞪了赵亮一眼,然后对孟良和杨排风道:“那好吧,既然孟大哥和排风姐姐都如此说,那么苹果也责无旁贷,定然要把二小姐平安送回。不过……”   她指了指赵亮:“这个家伙,我……”   还没等她说出“不想要”三个字,杨排风一皱眉头:“不行不行,赵亮就编在你那里,没得商量。”   赵亮心里清楚,杨排风这样的安排,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这个外甥好。此处是大战的前线,所以都有生命危险,她让赵亮跟着苹果,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返回后方,既能立下护送杨茹的功劳,又不用留在战场上拼命,端的是用心良苦。   这样的安排也正合赵亮的心意,如此一来,便能尽快去开封打探小雅的消息了,于是连忙表态道:“好,我服从两位将军的命令,一切以大局为重!”   杨茹也高兴道:“如此甚好。恩公随我一起回去,我也好将你的事迹告诉家里人,祖母他们最喜欢少年英雄了。”   苹果闻言撇撇嘴:“什么英雄?一招就倒的狗熊还差不多。”   孟良跟杨排风商议了几句,说道:“依我看,你们不必再走澶州方向了。直接南下,经相州转汴梁,这样路途近些,遇到辽兵的几率也小很多。”   苹果显然对地形也非常熟悉,立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欣然答应,接着又和孟良杨排风二人交换了一些有关路上行程安全的想法,杨茹也不时的插上几句话,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赵亮对他们所讲的军务之事,听得不是很门儿清,于是百无聊赖的躺倒在地上,头枕着双臂数星星。   此时,他的心思早已经飞回到千年之后的现代,开始担忧起屠四海他们。按现实世界的钟点算,他强行穿越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在他走后,屠处长和王小四、史晓峰应该会向关林他们投降,以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冲突。所以,这会儿三个人多半是被关在了某个地方的牢房里,正等待着严厉惩罚的降临。   唉,但愿张末局长能平安脱险,早点苏醒过来,赵亮心中默默祈祷:现在也只有她才能救自己的战友了,否则,屠处他们这次一定凶多吉少。   另外,关林这个可恶的家伙,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大宋处肯定已经派出抓捕组,气势汹汹的追上来了。快则今晚,迟则明天,反穿局的同事便有可能现身在这个异域时空,开始追缉我这个局里的头号要犯。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特工处长,居然混成了逃犯,拍电视剧呐?   赵亮越想越郁闷,脑袋也逐渐昏沉,再加上烈酒闷倒驴的作用,不一会功夫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天际已经微微泛白,周围都是收拾行囊、整装待发的宋军战士。苹果一边给战马捆扎鞍带,一边道:“我说大英雄,您老终于睡醒啦?好家伙,呼噜震天响。”   赵亮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孟将军他们呢?”   “孟大哥和排风姐姐后半夜就出发了,率兵突袭辽军一处屯粮的城寨,”苹果答道:“看你睡得正香,所以走的时候也没打扰你。”   赵亮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做了几个广播体操里的伸展运动,顿时感觉全身的疲惫都一扫而光。   这时候,杨家二小姐杨茹从不远处的帐篷里出来,走到赵亮近前,递过一个布袋说:“恩公醒了,先吃些干粮吧。”   赵亮一边探手从袋中取出一块风干牛肉,一边道:“二小姐客气了,以后还是直接喊我赵亮吧,恩公啥的,我听着实在不好意思。”   “行,那我就喊你赵兄,”杨茹笑道:“但是你也不准再叫我二小姐,直呼杨茹好了。”   赵亮本想开个玩笑说:“既然你叫我兄,那我干脆叫你妹得了。”不过小母老虎苹果就在旁边,令他立马收起了撩妹的本性,郑重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杨茹姑娘。”   杨茹喜滋滋的答应了一声,接着又把水壶递给赵亮,让他边喝边吃,莫要噎着。   苹果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装好鞍子的马儿牵到赵亮跟前,缰绳往前一送:“赵大英雄,本都头已经给您把战马预备好了,会骑不?”   “谢谢,谢谢,”赵亮赶忙把牛肉全塞进嘴里,接过苹果手里的缰绳,含糊不清的说道:“会骑,以前经常骑的。”   杨茹和苹果闻言不禁都是一愣。要知道,古代生产力并不发达的情况下,战马绝对是稀缺货,尤其对汉族王朝而言,更是如此,他们可不像北方游牧民族,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所以从汉唐以来,马匹往往只有贵族家庭和职业骑兵才有机会接触,而寻常百姓平时能骑头驴骑头牛就不赖了,即便有马,也都是军队替换下来的衰弱老马。   据杨排风介绍,这个赵亮是她老家山沟沟里的年轻后生,怎么可能经常骑战马呢?这显然在胡吹牛嘛。   杨茹因为考虑到恩公的面子,不好直接质疑,苹果却没这层顾忌,秀眉一挑,哼道:“哎呦,了不起啊,还经常骑?来来来,你给本姑娘骑一个看看。”   赵亮不晓得她俩心中的疑惑,还以为对方只是让自己试试脚力,熟悉熟悉马性而已,于是二话不说,翻身上马。   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之前赵亮两次穿越,一回是当西周的大将军,一回是做大秦的小国师,骑乘战马早已是驾轻就熟,再加上有暌离和蒙奇两位高手的指点,骑术不敢说有多么精湛,但其中的门道绝对是掌握到位。   只看他纵身上马的姿势,便顿时令苹果有点瞠目结舌,而杨茹则美目闪动,颇为赞赏。   赵亮两腿夹紧马腹,催动战马,绕着周围一个大圈子,越跑越快,即便是在营帐之间,道路时宽时窄,也丝毫不见他有半点局促紧张的样子。   整个圈子兜下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转眼便又飞驰回苹果她们面前。只见赵亮策马冲近,速度也未减分毫,直到马头快要撞上苹果之时,他才忽然猛收缰绳。下一秒,高大的战马顿时止住脚步,紧接着两条前腿离地,仅靠后退支撑,在苹果和杨茹面前直立起来,仰天嘶鸣。赵亮则稳稳坐在马鞍之上,顾盼自豪。   “好骑术!太帅啦!”杨茹小脸绯红,开心的喝起彩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少女芳心   说实话,赵亮的骑术,放在久经战阵的骑兵队伍里,也就是个中等水平。不过,杨茹和苹果之前对他这个刚参军的平头百姓,实在是期望过低,所以赵亮稍微露一小手,顿时便令二人大感惊讶,顺带着,也就自然而然的感觉他骑术极为精湛。   不仅杨家二小姐忍不住拊掌赞叹,就连苹果也同样对赵亮印象大为改观,头一次觉得这家伙并非一无是处。   赵亮见两个姑娘投来钦佩的目光,自己也颇为得意,端坐马上问道:“苹果大人,正所谓兵贵神速,咱们是否应该立刻挥师启程呀?”   听他这句不伦不类的问话,苹果又好气又好笑,骂道:“直娘贼,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了。你且先给本都头滚下来,到那边拆帐篷去!”   苹果这一标先锋斥候,共有三十多人,皆是轻骑兵。所谓轻骑兵,就是策马行军,下马作战,是一种具备着高机动性的复合兵种。   轻骑兵很少会依赖战马的冲击力,与敌人进行正面对抗,而是仅仅利用马匹作为脚力,实现飘忽不定、快速移动的目的,然后再通过步兵作战的方式,完成对敌侦查、渗透偷袭等战术目标。   所以,轻骑兵一般不会配备重甲,战马也不做防护,轻装简从,来去如风。   此时,三十来人的轻骑兵,在火云飞马旗的引领下,正沿着太行山东南麓,驰骋在广阔的河北平原。赵亮、苹果和杨茹三人跑在队伍的最前面,杨茹居中,其他两人分在左右。   经过两个多时辰不间断的疾驰之后,赵亮大感身体有些吃不消。他两腿这会儿已经是火辣辣的疼,不用眼睛查看都知道,肯定是磨破皮了。   赵亮呲着牙咧着嘴,正要喊住苹果歇一歇,没想到杨茹先开了口:“缓走片刻吧,稍累了。”   苹果闻言勒住缰绳,把速度压了下来,转头关切道:“二小姐,你还好吧?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杨茹摇摇头,歉然道:“倒不用专门歇,只需缓缓便好。实在对不住,是我拖累你们了。”   “二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苹果爽朗一笑:“我们在军前效命,打熬的久了,便不再觉得辛苦。可是当初刚从军时的窝囊样子,你是没有瞧见,远远不如你呢。”   杨茹莞尔一笑,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不禁又好奇问道:“对了,苹果,我都没问过你,当初为什么要投军啊?”   苹果神色一黯,迟疑了片刻才答道:“我乃军户出身,爹爹犯了罪,我是替他戍边赎罪的。”   赵亮和杨茹都闻言一愣,这才晓得苹果这个假小子一般的女战士,竟然还有如此离奇曲折的身世。   杨茹出身将门,是典型的大家闺秀,面对苹果这样的坎坷经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赵亮则在一旁开口道:“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这是北朝民歌《木兰辞》中一段脍炙人口的话,虽然现代世界的中学生基本都要背诵考试,可是在宋朝的时候却并不流行,别说像苹果这样自幼在军中长大,只读过半本残破兵书的人,就连杨茹这名门贵女也不曾听过,所以两人都连忙讯问赵亮,刚才那四句诗究竟是何意思。   赵亮本来是因为苹果替父从军恕罪的事,联想到花木兰,考虑到《木兰辞》出现的时代早于北宋,故而说出来也不算是剽窃古人作品,更不会因此违反穿越纪律,于是便大胆抒发了一下。可是万万没想到,书籍在古代并不发达,除了科举所用的四书五经之外,诗词歌赋作为杂学,往往只有少数读书儒生才有机会接触,绝大部分人对《木兰辞》这样的作品都闻所未闻。   眼见两个姑娘好奇询问,赵亮只得把心一横,凭着记忆将整篇《木兰辞》背诵下来,之后又做了一番简单的解释。   虽然没听过这首北朝民歌,但是女英雄花木兰的故事,那可是家喻户晓的,听赵亮将自己比作替父从军的木兰,苹果立刻俏脸绯红,心中却很是开心,同时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白脸好像也不那么惹人讨厌了。   杨茹的反应比苹果更夸张。她从未听过这些诗句,什么“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什么“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寥寥数语,便尽显巾帼英雄的冲天豪气和儿女情怀,端的是令人无限向往,正符合她这个天天梦想上阵杀敌的小女孩的胃口。   杨茹眼睛里流露出崇敬的神色,不禁赞叹道:“赵兄,真没想到,你不仅浑身是胆、武艺高强,而且满腹经纶、才华横溢。这首《木兰辞》,就当是送给茹儿的礼物,好吗?”   我尼玛,赵亮老脸一红,险些没跌落下马,干咳两声道:“杨姑娘若是喜欢,等回了开封,我……我抄给你。”   “别忘了还有苹果,”杨茹转头看了看正在一旁微微出神的苹果,笑道:“她也是替父从军,所以我们俩一人一份。”   赵亮此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我靠,这个时代的常用字体是什么来着?我那两笔丑字能拿得出手吗?   只听苹果轻轻道:“二小姐,我可比不了花木兰……”   杨茹笑道:“哎呀,你咋能这么想呢?照我看,你的胆量和本领,绝对不比木兰差。谁不知道咱们宁边军先锋营里大名鼎鼎的散花飞刀小苹果呢?”   苹果闻言只是浅笑了一下,摇摇头并未说话。   赵亮却颇感意外,没想到泼辣霸道的苹果竟然也有如此女儿态,于是开口道:“杨姑娘说的一点都没错。凡是那些披甲持锐、为国守土的人,都能算的上是英雄。尤其在这个男权当道的时代,女性置身军旅,与男人一样担负重任,更是难能可贵。所以,你就是当世的花木兰,杨排风也是,二小姐也是,你们都是!”   两个女孩听了这话,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齐转秀目望向赵亮,好像在等着听他继续说下去。赵亮此时也不禁想起了芳踪难觅的小雅,接着道:“千百年来,女性追求自立自强的脚步从未停歇过。每个时代,都涌现出了很多值得人们敬仰崇拜的女英雄、女豪杰。她们从不屈服于世俗的目光,也不畏惧诸般宵小的非议,而是坚信自己的理想,坚守自己的道义,勇敢的去开创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妇好、郑妮、武则天、花木兰,不都是这样的女人吗?正如一个伟人曾经说的那样……”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关于赞扬女性的名言,只好硬着头皮讲道:“额……妇女能顶半边天!”   “讲的太好啦!”杨茹惊叹道:“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过最精彩的话!赵兄,你简直就是杨茹的知己!”   此言一出,不仅赵亮听得一愣,连杨茹自己都感觉说的实在有些太直接,仿佛表白一般,顿时羞的满脸通红。不过幸好她是面向赵亮,背对苹果,所以苹果并未察觉到二小姐略显娇羞窘迫的模样,也同样赞道:“赵亮,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有如此见地!我原本以为孟大哥已经算是与众不同,非常尊重我们这些女儿家了,没料到你却比他更了不起,不但完全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臭男人架子,反而还有‘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样惊世骇俗的诗句。兄弟,之前苹果错怪你了,冒犯之处还请海涵。”说着,她冲赵亮抱拳一揖。   赵亮此时也不敢再多看满脸通红的杨茹一眼,连忙趁机挪开身子,对苹果遥遥还了一礼,笑道:“我后脑勺上的包还没消下去呢,到了开封你得请我吃饭才行。”   “没问题,就在醉风楼给你赔罪,”苹果爽朗笑道:“硬菜随便点。”   杨茹趁他俩打哈哈的功夫,暂时平复了羞赧的神态,转而又问赵亮:“赵兄,似你这等人才,怎么看也不像是屈居山野之辈。不知你师从哪家?曾否任过官职?”   赵亮心道:官职?说出来不怕吓死姑娘你,小爷我担任过西周镇国大将军、大秦御封小国师,兼反穿越调查局先秦处代理处长,不过这些都不能对你说而已。   他笑着摇摇头:“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读过几本闲书,想法和别人有些不同。没当过官,没当过官。”   “没关系,大丈夫只要有才,何愁不能一飞冲天,”杨茹安慰他道:“等咱们回到汴梁,我一定把你介绍给祖母。她老人家历经三朝,阅人无数,最善识才,到时候必定会向朝廷举荐你的。”   赵亮根本不在意当什么宋朝的官,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苹果讶然道:“赵兄,你可以啊,居然如此反应?!”   “怎么了?我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吗?”赵亮被她说的大惑不解,好奇的问道。   苹果见他这副神情,更加确信赵亮是真不在乎,而并非刻意伪装,忍不住赞叹道:“好汉子,了不起。要知道,二小姐的祖母,那可是大宋正三品诰命夫人,都指挥使杨讳延昭将军的母亲,天波杨府的现任家主。满朝文武见了她,无不恭恭敬敬的称上一声‘老太君’。即便是到了御前,陛下也要赐座礼让的。倘若能得她老人家的举荐,且不说什么平步青云吧,捞个正七品的虞侯或者云骑尉绝对没问题。就算再不济,朝廷恰巧没有职缺,你去到咱们宁边军中,杨帅看在母亲面上,也能随随便便封你个营指挥啥的,位同从七品武骑尉衔。这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来的,你倒好,就这么平平淡淡,连个谢字都不对小姐说一声,当真是不在乎啊。”   赵亮无奈的笑笑,心道:正七品的云骑尉?逗我玩儿呐?老子怼过周幽王,骗过秦始皇,还会在乎正七品?佘老太君求着我我也不干呀。   杨茹此时对赵亮的印象,同样是更上层楼,就感觉眼前这位青年,大气、稳重、淡泊名利,非是有鸿图大志者绝不能如此从容,开封府那些世家子弟们摆在他面前,简直就是黯珠对上皓月一般。   一刹那间,少女那颗含苞待放的心,竟然被这种视功名如粪土的豪气,给意外的触动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退守三绝山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赵亮他们一行人沿着太行山脚下,一路向南。由于杨茹身子娇贵,实在不善高强度行军,于是大伙儿只好就着她的体力,信马由缰,走走停停,倒也另有一番难得的闲逸。   这个时候,赵亮也渐渐跟杨茹和苹果混的熟了,为了缓解旅途上的劳顿无聊,便打开话匣子,专捡一些不涉历史的奇闻典故,讲给她俩解闷。   没想到,赵亮的故事不禁把两位少女给深深吸引,而且就连斥候小队的战士们也全都听得津津有味,连声赞叹赵大哥有学问、懂得多,说话既风趣又好听。如此一来,寻常那些安营扎寨、搬东运西的杂活也不让他干了,大家把赵亮当先生一样端着捧着,当然,这个先生指的是茶馆里的说书先生。   这一日,众人在距离真定府行唐县不远的郊野落脚歇息,用罢了午餐,苹果正打算招呼兄弟们收锅埋火,动身启程,忽然之间,自东北方向隐隐传来了马蹄声响。   不待她开口,当即便有一位老兵闻风而动,俯身趴在地上贴耳静听。片刻功夫,那老兵抬手往东北方一指,喊道:“骑兵大队!不到三里远近,两百人以上!”   “会是谁?”杨茹略显紧张,下意识问道。   苹果秀美微蹙,冷哼一声:“多半是辽狗,上马!”   众人齐声领命,纷纷翻上马背。才准备停当,就见不远处的荒野处腾起了大片烟尘,几百名气势汹汹的骑兵猝然出现在视线之内。   赵亮定睛一看,立刻心叫不妙。苹果猜的没错,来者正是契丹兵马。   “我靠,难道是冲着咱们来的?”他颇感惊讶:“这鼻子未免也太灵了吧。”   苹果沉声道:“这些辽军应该正在进攻附近城镇,可能是敌方斥候登高望远,无意间发现了咱们的踪迹,故而招来大部队围剿。敌众我寡,必须赶紧撤!”   赵亮拦住苹果,问道:“你觉得咱们能跑过他们吗?”   苹果闻言微微一愣,还未及答话,赵亮又说道:“此时绝对不能乱了分寸,慌不择路的瞎胡搞。先想想看,究竟是应该玩儿命逃跑,还是暂时寻个有掩护的地方,坚守待援?一旦选错,后悔都来不及!”   经他这么一提醒,苹果顿时反应过来,点头道:“你讲的没错,单纯凭借骑术,时间若是一久,咱们恐怕真还跑不过这帮狼崽子。往西十几里就能进入太行山,我知晓那里有一处废弃的军堡,可暂避敌军锋芒。姚崇山、张翼!”   两名宋兵在马上齐声答到,苹果对二人吩咐:“你们俩火速赶往最近的城池,快快搬兵赶来救援。其他人护住小姐,跟我走!”   说罢,她狠抽马鞭,当先蹿了出去,朝西边猛冲,赵亮、杨茹和剩下的斥候兵不敢耽搁,纷纷策马扬鞭,紧紧追着苹果向太行山逃去。   十几里的路程,对于高速奔驰的战马而言,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苹果作为宁边军的斥候头领,对北疆一带非常熟悉,在她的引领下,众人进入太行山脉后,没有走上多远便看到了那座废弃军堡。   身后那队近五百人的辽国骑兵此时又逼近了许多,苹果知道形势紧迫,连忙带着大家冲进堡内,着手准备防御应战。   赵亮在军堡里下了马,先是四处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座堡垒规模并不大,主堡不过是一处二十几步见方,上下两层的烽火台,四周城墙围出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院落,搭配着十几间房屋,估计原先都是用来驻军和存放物资的。   虽然地方不大,但是这堡垒的位置却极为险要,三面城墙的外边都是悬崖绝壁,只有军堡大门这一条通道与外界相连,而且还是非常陡峭的山坡,易守难攻。   整个军堡都是由石头垒砌而成,异常坚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扇木质大门已经缺了半扇,另外一半也有不少破损,再无任何防御的功能。   军堡最醒目的地方有一块石牌,上面写着“北汉三绝山烽火台”。显而易见,这里曾经是北汉政权的一处军事设施,在被大宋平定之后,便逐渐荒废了。   此时,苹果正忙着招呼手下搬东西堵大门,看赵亮还在四处闲逛,不禁火冒三丈,喊道:“喂!你这家伙干什么呐?还不快过来帮忙?”   赵亮这会儿是除了杨茹之外,唯一还闲着的人,不禁老脸一红,走到苹果跟前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干?”   “还能怎么干?”苹果抬着一块大石头,堆在门口,没好气的答道:“当然是死守啦。”   赵亮摇摇头:“守城最忌讳死守,这样会把大家都陷入绝境的。”   苹果秀眉一挑,反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此时杨茹也走到近前,好奇的看着赵亮。赵亮略作思索,说道:“咱们得分兵两处才行。”   苹果吃惊道:“什么?都这会儿了还要分兵?你莫不是发疯了吧?外面可是十倍多的敌军,就咱们这点人,也未必能撑许久。”   杨茹劝道:“苹果你先别急,听赵兄把话讲完。”   赵亮接着说道:“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分兵。我建议这样,此处由我和杨姑娘把守,只留下一半人手就好,剩下的一半你带出去,专门在外围袭扰打击敌人,令他们始终无法集中精力猛攻军堡。只有这样,咱们才有机会拖到援兵抵达。”   苹果正欲反驳,赵亮又说:“最难的任务还是靠你了。再怎么说,这里也有堡垒可以依托,如此险要的地势,辽兵不付出巨大伤亡,绝不可能攻入堡内,所以短时间我们应该会安然无恙。但是在外围隐蔽袭扰,则是凶险重重,一个不小心便会被敌军牢牢咬住,再难以轻易脱身。我是觉得你武功高明,又熟悉野外作战,才提出这个建议的。”   杨茹在一旁同意道:“父帅也经常说,守城之要,在于内外呼应。内有坚兵,外有援手,则敌难专矣。倘若我们所有人都堆在一起,外面再无任何呼应配合,那么敌人只要扎稳阵脚,便可以轻轻松松的困死咱们,而弟兄们的士气,也会日益消沉。”   苹果也算是战场老手,虽然指挥经验尚显不足,但仔细琢磨一下,便马上理解了赵亮意思。她略作沉吟,点头道:“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有把握守住吗?二小姐可不容有失。要不然,咱俩换换,我来守堡,把敌军吸引在这里,你则带着小姐赶紧逃走。”   不等赵亮答话,杨茹抢先道:“绝对不行!我说什么也不会做逃兵的。要么大家一起平安离开,要么就一起死在这里!而且我相信赵兄,有你在外围配合,我们定能坚守此地,撑到援军赶来!”   赵亮心道:相信我?也不晓得是谁给这位杨二小姐的信心。若是现在给我来一挺重机枪还差不多,否则老子连半点把握都没有。   不过,想归想,话可不能这么说,相反的,他还必须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给两个女孩打气:“放心吧,这样的小场面,保证万无一失。”   苹果显然不接受赵亮的胡吹,又说道:“只有一半人马还是太薄弱了,我带七个人走,其他都给你们留下。”   “赵兄,咱们接下啦怎么做?”杨茹担心的问道。方才苹果领着人出去外面埋伏后,赵亮便指挥留守的战士们重新部署军堡防御,此时工事已经接近尾声,看他稍微闲下来,杨茹才敢上前打扰。   赵亮听出了她的忧虑,微笑道:“杨姑娘,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然保你周全。”   这其实纯粹就是一句安慰的话,可是在杨茹听来,却仿佛带着那么一点点其他的意味,顿时脸颊微微泛红,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赵亮看她娇羞的样子,心中立时不禁一荡,险些就快要把持不住。我靠,这丫头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想到这里,赵亮眼珠一转,打算发动独门绝技,好探探少女芳心。   可是就在此时,站在二层顶楼的哨兵忽然大喊一声:“契丹人来啦!”   这一嗓子,顿时令军堡内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赵亮再也顾不上撩妹泡妞,忙不迭的冲上二楼,手搭帘棚,向远处眺望。只见数百米外的山弯后面,正转出大批辽国骑兵,沿着他们留下的马蹄踪迹,快速朝军堡方向逼近。   赵亮暗道:老天保佑,幸好苹果熟悉地形,把大家带进太行山脉,这才延缓了追兵的速度,也给自己留下足够布置防御工事的时间,不然的话,今天这一仗可就难打啦。   不过即便如此,辽军也实在是追的极紧,连稍微喘口气的机会都不多给,便已经现身眼前。   赵亮把心一横,对手下命令道:“吹号,迎敌!”   号手闻令,连忙举起牛角,呜的一声吹响号角,那悠扬的声音在山林间不住回荡,传出很远。   这声号角,不仅是提醒军堡内的战士们准备战斗,同时也是给苹果他们发出信号:我们这边要开始啦!   远处的辽国骑兵正在策马狂奔,突然听见宋军号声,同样也是一愣,转眼便放慢了前进速度,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也难怪,此处并非一览无余的旷野平原,而是密林处处的山峦地带,若是一不小心中了宋军的埋伏,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辽军主将疑神疑鬼的观察半天,发现声音是来自于不远的那座堡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常,渐渐又放下心来,问旁边的手下道:“喂,你看清楚了吗?就是那面火焰飞马的旗帜没错?”   “没错,将军,就是那面鬼旗,”一名辽兵答道:“杀害小狼主萧恒毅大人的,正是这伙汉蛮子!当时幸好小的机灵,不然也得死在他们刀下。”   辽国将军闻言冷哼一声:“好,冤有头债有主,这回绝不能让他们给跑了。儿郎们,给我把堡垒围了!”   随着一声令下,众骑兵整齐呼喝,然后便散开队列,呈扇形逼到军堡大门外的陡坡下,人人在端坐马背弯弓搭箭,远远的瞄准上方。   一名背插信使刀旗的小兵策马驰上山坡,跑到一半处停住脚步,扯着嗓门大喊道:“兀那汉蛮子听清楚,你们已经陷入绝境,无路可逃,速速放下兵器出来投降,我家将军宽宏大量,可饶尔等不死,否则的话……”   那名小兵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嗖的一声,自军堡二层的顶楼突然射出一支羽箭,不偏不倚,正中他帽盔上的野鸡翎,同时上方暴喝道:“滚!”   传话的小兵“妈呀”一声,连忙缩头勒马,屁滚尿流的冲下山坡,而他身后的军堡里,则传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第一百七十三章 飞石滑板   宋军的反应,彻底激恼了聚集在山坡下的辽兵。辽军主将眼看对方不仅不吃劝降这一套,而且还放箭羞辱,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他仗着自己兵力优势,完全没有把这座小小的军堡放在眼里,当即命令一个小队的三十名骑兵,催马发起冲锋。   接到进攻指令的辽军小队,一声呼啸,立即放开马蹄,往几乎有三十度仰角的坡顶杀去,而在他们身后,近百名射手同时向军堡疯狂的倾泻箭雨,以便最大限度的提供掩护,阻止堡垒内的宋军抵御骑兵冲锋。   一轮弓箭过后,射手纷纷停住动作,一来不想过多浪费随身携带的宝贵箭矢,二来骑兵们此时也已经冲到了半坡,再往前便容易被己方的弓箭误伤了。   眼看冲锋的骑兵距离大门越来越近,只需要再来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能一举闯入军堡之中,可是就在这时,跑在最前面的五六匹战马忽然一阵嘶鸣,紧接着或原地乱跳,或屈膝跪倒,堪堪堵住前进的道路,顿时搅得冲锋队形一片大乱。   几乎是与此同时,军堡城墙上忽然冒出十几张弓弩,对着正在慌乱之中的契丹骑兵一通猛射。   由于是自上而下的打击,双方距离又近,所以几乎每箭都能准确的命中目标,直射得骑兵们连连惊呼,苦不堪言。   转眼之间,军堡大门外的坡道上便躺倒十来具尸体,无主的马儿纷纷四处乱窜,而没有受伤的骑兵,则手忙脚乱的退下阵来。   直到这个时候,辽军主将方才看清楚,尽管堡垒的大门口空空荡荡,连个门扇都没有瞧见,可是在土坡中段往上的一块地方,却密密麻麻的埋着一大堆木头桩子,手腕粗细,尖顶朝上,一个个就好似小竹笋似的,只露出地面两寸来高。   刚才那三十名骑兵猛冲上去,排头的几匹战马接连踏中了尖木桩,顿时惊得马失前蹄,引起一阵骚乱,而堡内守军则趁此机会实施反击,令辽兵白白折损十几名战力。   一个手下急道:“将军,汉蛮子狡猾,故意设下陷阱让咱们去跳,那处坡度又太过陡峭,不利于战马冲刺,还是改为步战为好啊。”   辽将闻言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再派两队人,举着盾牌徒步进攻。另外,也不要让弟兄们再浪费箭矢了,那些宋兵躲在石头墙后面,射了也是白射。”   随着将军一声令下,辽军调整战术,五十多名骑兵纷纷跳下战马,举盾持刀,列成松散的阵型,自山坡下面慢慢往上摸去。这一回,山下的射手们并没再给他们提供掩护,而是任由战士自己逐次推进。   令辽军大感意外的是,堡垒里的宋军同样没有放箭,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刀盾手越爬越近。不过,步兵毕竟是步兵,在这种仰攻的地形里,完全没有任何冲击力可言,五十多人推进的比乌龟还慢。尤其是到了那片木桩阵地,这帮家伙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踩到那些吓人的小竹笋。   军堡那边仍旧是一片寂静无声,放着辽兵毫不理会,所以尽管速度不快,可是进攻一方仍旧有惊无险的不断前进。   正当进攻的兵马有一半人顺利通过木桩阵地,准备奋起力气,朝敞开的堡垒门洞发起最后的冲锋时,真正的异变才终于出现。   伴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刺耳噪音,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出现在了军堡大门口。走在最前面的辽兵定睛观瞧,只见那个怪家伙底部是一扇平放的门板,门板上面摞着一大堆石块,由几道绳索四面绑缚固定,另外还有几条绳子拖在石堆四周,尽头的地方捆着大团燃烧的干草火球。   还没等辽兵们反应过来,门洞里面早有七八个宋军战士齐声怒吼,咬牙发力将门板带石堆一起推了出来。大门板顺着陡坡向下滑去,越来越快,最后竟然恍若奔马一般直冲辽兵人群。由于地面坎坷不平,用来固定的绳索又不算牢靠,所以很多石块在门板下滑的过程中,会猛然颠簸而出,以自由落体的方式飞向坡上的人群,而那些干草火球更是恐怖,随风飘荡,张牙舞爪。   此时,距离军堡大门不远处的辽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先不说飞落的石块和火球杀伤力巨大,光是站在原地不动,被飞驰而来的门板石堆给怼上一下,那也肯定难逃骨断筋折的厄运。   面对这种情况,根本不用别人教,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转身便跑!五十几名辽兵高度默契,又齐刷刷的掉头退回了木桩阵地。   如此一来,可就彻底毁了,上来的时候小心翼翼,躲开了所有小竹笋,但此刻着急逃命,根本来不及细看路面,转眼之间便有人被木桩绊倒,接着又带翻旁边的人,五十多名辽兵在木桩阵地里滚做一团,刹那间便被从后而来石头怪物给撵上了。   正在山坡下观战的辽军主将,此时彻底傻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马鬼哭狼嚎、连滚带爬,被一个样貌丑陋的石头怪物撞得四处乱飞,一会儿功夫就伤亡惨重。   他被这一幕气的哇哇大叫,不待那个小队完全撤回,便又接连吩咐手下再次组织人马,重新发动猛攻。   辽国军兵同样被激起了凶性,此刻也顾不了那么许多,甚至很多人连盾牌也不用,就那么直挺挺的往军堡猛冲。   这一次,堡垒之中的宋军没再等待敌人接近,而是早早放出门板和石堆组成的古代坦克。不过因为最大的堡垒大门已经完成使命,所以接下来的尽是些堡内各个房间所使用的小门板。好在它们数量较多,完全弥补了威力不足的缺点。   于是就这样,一场由重力学和惯性原理所主导的“人肉对抗石头”大战,在三绝山军堡外的坡道上拉开了帷幕。参赛的一方,是空有一身蛮力却“出门外带脑子”的辽国勇士,而另一方,则是赵亮亲手设计的飞石滑板。双方选手在布满小竹笋的场地上进行了亲密接触,碰撞出一个又一个充满惊喜的火花。   经过几轮短暂而激烈的交流,辽国勇士终于认识到了尊重科学的重要性,于是明智的停下了挑战大自然的步伐,而他们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恐怕就只能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辽军主将忍不住心头滴血,不到一下午的功夫,自己带来的四百多人马,已经有将近三分之一非死即伤,可是居然连废弃军堡的大门都还没够着。   这他娘的打得什么窝囊仗啊?!   手下们此时要么疲惫不堪,要么心胆俱寒,若是再如此折腾下去,恐怕宋军还没有消灭,自己这边先得崩溃了。   “不打了,困住他们,先吃饭!”辽将思考再三,决定改变策略。反正此处三面全是悬崖峭壁,连猿猴都不好走,量那些宋军也插翅难飞。不如围他两天,待其饿的没有力气之后再做打算。   看着坡下的契丹人纷纷偃旗息鼓,开始埋锅造饭,杨茹长须了一口气,问道:“不会再打来了吧?”   “暂时应该不会了,”赵亮凝神观察半天,笑道:“这些傻缺也真不顶事,倘若再坚持两轮,把门板耗尽,那就该咱们发愁了。”   杨茹不禁莞尔,接着又赞叹道:“赵大哥,你可真厉害,茹儿从未见过这么打仗的。咱们不费一兵一卒,仅是凭借地利便重创敌军,简直堪称奇迹啊。你刚才听到了吗?将士们都在夸你呢。”   赵亮老脸一红,旋即摇摇头道:“我现在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等那帮家伙吃饱喝足了,再攻上来,就免不了要短兵相接啦。”   “我不怕,”杨茹喜滋滋的说道:“说实话,之前我还真的有点担心咱们守不住这里。不过经历刚才那一战之后,茹儿就感觉,只要待在赵大哥身旁,什么都不怕了。”   赵亮心道:我的杨二小姐,这是谁给你的勇气啊,是梁静茹吗?我都对自己没信心,难得你如此想的开。   杨茹从行囊里取出一块干粮,使劲掰成两半,将其中之一递给赵亮,笑道:“敌人都开饭了,咱们也赶紧吃点吧。吃饱了才好有力气打仗。”   赵亮接过干粮,边吃边盯着坡下说道:“这会儿天快要完全黑了,再过不久,便要轮到苹果他们表演啦。”   杨茹点点头:“嗯,趁夜偷袭,向来就是飞马斥候营的看家本领,此处又是山高林密的复杂地形,只需很少兵力,便能搅得敌人坐立不安。”   这杨二小姐不愧是将门出身,虽然没怎么上过战场,可是对军事却绝不外行。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月亮出来之后,山坡下的辽军果然进入了坐立不安的模式。   天色刚刚擦黑,山地密林间便已经是夜幕沉沉。辽军主将吃罢了晚饭,正在兀自琢磨,要不要趁着此时目力难及的有利条件,再冒险进攻一次,没准儿还能偷个鸡啥的。   不过,汉人一向狡诈,或许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早就布下陷阱等着自己往里面钻。   回忆起下午那惨烈诡异的场景,主将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不过,还没等他纠结完,自己营地后方就已经乱了套。   起先的时候,外围只是有一点点异常的动静,不过谁都没太在意。可是过了不久,整个部队就突然炸了营。火光在好几个地方同时燃起,黑暗中不知从何方射来的弓箭,嗖嗖嗖的四处乱飞,   “敌军袭营!”的报警声,夹杂着惊呼、嘶喊和惨叫,在营地里此起彼伏。   辽军主将大吃一惊,腾的从原地跳起,抽出腰间弯刀,怒吼道:“都别乱!八队、九队守住山坡,防止宋军突围,其他人跟我来,反击!反击!”   部队往往就是这样,惊慌归惊慌,但只要指挥官能及时站出来镇住场面,很快便可以恢复基本秩序。   眼见主将发令,辽兵逐渐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分营分队,跟着各自的主官扑往不同的方向。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辽军的营地才又重新回归平静,各队也依次收拢回来,纷纷检查战果和伤亡情况。   直到这个时候,辽军主将才惊讶的发现,偷袭的宋军居然一个也没抓到,自己这边却死伤了三十多人。   而且,多半还都是被自己人在慌乱中给踩死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援兵   到了此刻,算上白天的战斗,整个辽国骑兵队的战损几乎快要接近一半规模,但是竟然好像连一个宋军都还没能伤到。主将气的差点吐血,把手下的队长们一通臭骂。   不过,就算再怎么骂也都无济于事,这会儿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以便明日再战。   知道了周围并没有宋军大部队的存在,刚才那只不过是小股敌人的袭扰,辽军主将同时也稍微放了心,又训斥了部下几句之后,便吩咐他们加强警戒,抓紧时间睡觉。   既然将军开恩,队长们如蒙大赦,赶紧灰头土脸的溜出了主帐,各自安排好巡逻岗哨,便也回去呼呼大睡了。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整个营地才静下来没多长时间,那位主将甚至连一个完整的梦还没做妥,外面又再次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混乱。   这一回的情况比上次更加夸张。先是几处站岗的哨兵被人在黑暗中割了喉,然后从密林中冲出来五六个骑士,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闯进营区,紧接着狂飙突进,四下放火。但凡是察觉出情况异常,跑到帐篷外面观望状况的辽兵,都免不了被疾驰而过的战马撞得飞起,或者是被马上的骑士一刀劈死。几个来回之后,整个营区再次乱做一团,大批辽兵纷纷从梦中惊醒,满眼都是火光刀光,顿时披着毯子抱着衣服,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   而这个时候,那些突然闯入的骑士早已杀出营地,扬鞭远遁,隐没在丛林深处了。   “他娘的,这觉没法睡啦!”辽军主将一声怒喝:“敌方兵力不多,马上组织人手,给我追!”   镇静下来的辽军立刻闻风而动,派出多路兵马,风风火火的钻进了密林,四处搜索偷袭者的踪迹。然而可惜的是,偷营的宋军就仿佛是游回大海的鱼儿,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任凭辽军怎么查找,就是连片衣襟都捞不到。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前去搜捕追击的队伍才陆续回来。折腾了整整一晚上,辽军早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说什么也打不起精神再强攻三绝山。   辽军主将心想,反正对方的伎俩也不过如此了,山上困兽犹斗,山下小股袭扰,只要我扎稳阵脚,饿也能把守军给饿个半死。于是他也不再催促手下进攻,转而采取以静制动的方式,干脆坐下来跟宋军耗上了。同时,他又派出传令兵,打算再去召些帮手前来助阵。   就这样,接下来一连两天,山坡下的辽军都纹丝未动,安静的就如同一群小绵羊似的。   赵亮看在眼里,越发感到不妥。援兵的踪影迟迟未见,小苹果也因为对方加强防范,无法在像第一天那样轻易偷袭,真要这么拖下去,接下来恐怕真的需要杀马充饥了。   相反,杨茹倒是乐呵呵的,整日里黏在赵亮身旁,或者眉飞色舞的给他讲述天波府的趣事,或者一本正经的跟他分析眼下的敌情,丝毫没有把受困三绝山当回事。   赵亮寻思,求援的事准保是出问题了,或者那两个战士半路遭遇敌人劫杀,消息没送出去;或者附近的城镇也正在发生战斗,所以没有能力派兵救援。   倘若果真如此,别说是营救小雅,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宋朝都成问题。想到郑卢雅,赵亮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条门径。尽管看上去有些不太靠谱,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他所想到的门径,就是昏暗派的看门弟子——元宝。穿越到宋朝时,赵亮随身携带了那个专门用来跟掌门令牌通话的小盒子,此刻就藏在他的腰间。   赵亮寻思,如果能把这里的消息告诉小元宝,再让他通过什么飞鸽传书的方式,联系上掌门李二白,那么就有机会让昏暗派的弟子们赶来救援自己。   至少,他们也能设法通知位于澶州的杨延昭将军,喊他火速发兵救他的宝贝女儿。   赵亮拿定主意,借口上厕所方便,终于暂时甩掉了那个粘人的小妖精,躲进茅房里呼叫元宝。   片刻功夫,盒子上方出现了全息显示屏,屏幕中露出一个圆头圆脑的家伙,正是昏暗派里的生意专家元宝。只听元宝惊呼道:“快,师兄快来看,我说的那位大仙又显灵啦!”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尖嘴猴腮,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面孔挤走了小元宝,好奇的望着赵亮。由于距离太近,那家伙几乎快变成斗鸡眼了。   赵亮喜道:“我靠,李二白?你也在?”   听到赵亮的声音,李二白略微一惊,旋即连忙施礼:“水瓶大仙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别他妈拜啦!”赵亮急道:“你现在在哪里?开封府吗?”   元宝把头凑了过来,答道:“大仙,我们不在开封。上次您老颁下法旨,小道不敢怠慢,连夜急行八百里,将掌门令牌交还给了师兄,请他受命定夺。”   赵亮听说他们仍在前线,顿时喜道:“那可太好了,具体位置在哪,快点告诉我。”   李二白恭敬回答:“弟子正在行唐县的北寨驻扎,打算这几天便去驰援被辽军围攻的真定府。”   “行唐县的北寨?”赵亮精神大振,忙问:“你知道附近有一座北汉时期的烽火台吗?就在三绝山。”   “哦,弟子知道,”李二白点点头:“不过那里已经废弃很久了。仙长,我们离三绝山不远,只有几十里的路程。”   赵亮高兴的险些跳起来,说道:“我滴个老天爷,道祖保佑道祖保佑,可算是遇上救星啦。二白老兄,你先不要去救援什么真定府啦,赶紧快来救救我吧。再晚一会儿,你们昏暗派的水瓶星仙长就要嗝儿屁啦!”   李二白和元宝闻言都不免大吃一惊,连忙追问缘故。赵亮胡编道:“我又下凡啦,这次是专门来搭救落难仙姑的。不过阴差阳错,跟杨延昭的二女儿搅到了一起,此时被辽军围困在三绝山上。我被天庭暂时收了仙术,所以没法突围,你们速速来救啊。”   李二白听出其中的危急,赶忙答应:“仙长莫急,弟子马上率人出发,定然保得您老周全!”   赵亮转念一想,又吩咐道:“还有一样啊,等咱们见面之后,你俩千万不准跟任何人提起我的真实身份,对外就说……对外就说我是你的师弟好啦。”   “那怎么能行?”李二白连连摇头:“弟子浅薄,万万不敢僭越,还是……还是替我师尊打个彩头吧,就说您是我的师叔如何?”   此时赵亮听到杨茹正在外面喊他,赶忙道:“好好好,说我是什么都可以,只要先把小命保住就行。”说罢,他挂断了通讯,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了茅房。   “怎么了?何事如此焦急?”赵亮问道。   杨茹指指门洞方向:“赵大哥你快去看看吧,契丹狗的增援来啦!”   赵亮听得心里一哆嗦,赶忙往军堡烽火台跑。等他到了平台上面,放眼往外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弯那边,又出现了一支契丹骑兵队伍,规模与之前那队差不多,大概也在四五百人左右。不过,与先前的那些兵马不同,他们可都是战意昂扬的生力军。   赵亮看的心中发沉,连忙大喊道:“全体戒备!敌人援兵一到,必然立刻攻城,准备战斗!”接着,他又吩咐旗手:“赶紧给你们苹果都头发信号,让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绝对不能冒险袭击敌人侧后。什么时候出手,等我的命令?”   信号旗手闻言一愣,不明白赵亮作为一个伍长,为何有勇气要都头反过来听他的命令。不过眼前局势危急,他也来不及多做犹豫,赶忙吹响号角,然后向远处的密林打出旗语。   情况果然如同赵亮所料,近五百辽国生力军加入之后,山下闷坐两天的辽兵顿时士气大振。   转眼功夫,他们便开始集结兵力,再次对三绝山军堡发起了新的进攻。   这一回,赵亮再没有搞什么鬼花样,而是拉开架势,在缺乏物资的情况下,利用坚固的堡垒,与契丹兵马硬碰硬的打起了攻防战。   所幸的是,地利优势牢牢掌握在宋军一边。趁着这两天敌人比较消停,赵亮带着堡内二十几名战士,不分昼夜加固防御工事,连敞开的大门洞也已经被石头堵了一多半。   凭借着以高打低的有利局面,宋军将士们充分发挥出了弓箭的强大威力,给拼命仰攻的辽兵做了几轮箭雨洗刷。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斥候老兵,放到现代那就是标准的侦察连、尖刀班,个个射术精湛、百发百中,打的敌军叫苦不迭。   但是即便如此,悍勇的契丹人仍旧接连三次攻到了军堡的大门前,险些越过石墙,冲杀进来。幸好每到危急时刻,宋兵都拼死抵抗,用刀枪、石头和血肉之躯,硬生生把靠近的辽军逼退,堪堪保住城门不失。   辽军的援兵是在傍晚时分赶到的,天黑前大战开始,双方借着明月和火把的光亮,你来我往的打了一整夜。等到天色微明的时候,堡内的宋军已经有十七人阵亡,包括赵亮和杨茹在内,幸存下来的人几乎个个带伤。   看着远处山林间透出的晨曦,杨茹轻轻依在赵亮肩头,忽然柔声问道:“赵郎,你后悔吗?”   我尼玛?赵郎?疲惫欲睡的赵亮登时被这一声昵称给惊醒过来,心道:我去,昨天还是赵大哥呢,今天就立马变成赵郎了?这个腔调,怎么好像思雪啊?   他不忍移开身体,免得令杨茹伤心,温言安慰道:“别胡思乱想,咱们都不会死的。”   杨茹微微一笑,跟赵亮靠的更紧了些,说道:“你不用安慰茹儿了。三绝山离周边的城池并不算远,这么久都没有援兵赶来,估计同样是被大举进攻的辽军给拖住了。昨晚一场恶战,咱们只剩下八个能喘气的,其中还有三名重伤。就凭着你我五个残兵,能挡住他们吗?”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山坡下面。赵亮顺势望去,只见辽军的营地此时已经是一片喧嚣,大批契丹武士又在列队集结,显然是准备再次发动新一轮进攻。   看着如狼似虎,打算冲上来将自己生吞活剥的辽兵,赵亮心中升腾起一阵乏力的感觉。千算万算,没算到最后自己居然会牺牲在这个战场上。回头该怎么跟老妈交代呢?儿子没给您老丢脸,英勇战斗当了烈士,不过可惜是宋朝的?   杨茹不晓得赵亮此时的复杂心情,兀自喃喃道:“赵郎,茹儿不后悔。奴家有几句心里话,想先对你说出来……”   最后的那几句,杨茹说的好似蚊子叫一般,赵亮根本没听清楚,他不禁好奇的低头望向杨茹:“你刚才说什么?”   杨茹满脸通红,娇嗔的白了赵亮一眼,正欲开口,可是就在此时,远处山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鼓声,恰好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第一百七十五章 牛掰的师叔   远处林间的异变,给山上山下的人们都带来了一丝讶然,一时之间,谁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锣鼓声响之后,答案便立刻揭晓了。   就在三绝山对面的密林里,突然杀出一支大军,排山倒海一般向着辽兵席卷而去。粗略一数,对方的规模竟然在千人之上!   但不同寻常的是,这支从天而降的军队,并非穿着宋军统一标准的装束,而是花里胡哨、各不相同。   说的准确点,他们更像是一群由老百姓所组成的民兵。   然而,别看这伙人都是便装打扮,动作气势却比一般的战士还要凶猛。崎岖不平的密林山坡,在他们脚下竟然如履平地,眨眼功夫,便自上而下的冲入了契丹阵营。   双方这一交战不要紧,险些没把杨茹等人当场看傻。   那些“民兵”好似战神附体,个个骁勇异常,一人对着三四个契丹战士都不落下风,倘若单挑,更是瞬间碾压。如此战力,立刻如汹涌的浪涛拍在了豆腐上,把近千辽军冲的七零八落。   距离稍微近些,杨茹才终于看清楚,来者并非寻常百姓,而是江湖人士的模样。除了武林侠客装扮之外,其中还有不少和尚、道士,甚至还有乞丐叫花子。   这一大帮人聚集在一起,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正在召开什么武林大会。   赵亮长须了一口气,骂道:“我靠,来的这么晚,险些要把小爷吓死。传令兵,通知苹果,加入战斗!”   其实根本不用赵亮下令,一直藏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此时心急如焚的小苹果早已经安耐不住,异变刚起,便领着几个手下冲了出去,配合那些江湖人士一起杀敌。   一波突如其来却又凛冽无比的打击,顿时令辽军上下有些措手不及。   带队主将本来还想着指挥部下放手反击,可是转眼就改了主意。对方的单兵作战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捉对厮杀根本就不是人家的菜,而此处又是起伏山地,密林丛生,完全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   不过他的反应也是奇快,眼见已经有两百多契兵马被对方轻轻松松放倒,迅速做出决断:赶紧上马,撤!   打虽然打不过,但是逃绝对没问题。辽国骑兵随着主将一声呼啸,纷纷跃上马背,夺路奔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跑了个干干净净。可饶是如此,他们也还是丢下了几百具尸首,可谓惨败而归。   赵亮见山坡下大局已定,终于放下心来。他叫上杨茹和几名战士,从军堡中出来,一起往山下走去。   苹果看到杨茹平安无恙,不禁惊喜交加,跑着相迎。这两个女孩在历经了三天生死之后,同样是感慨万千,忍不住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此时,突然出现的援军已经完全控制了战场,除了个别前去追杀落单辽兵的人外,大多数都聚拢在一起,走到赵亮三人面前。   当中为首的一个,是一位身材挺拔,面容消瘦,一身白衣胜雪的中年人,看上去仙风道骨,颇有气势。   苹果认出来,刚才正是这位白衣男子,凭着手中长剑,在敌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现在看来他还是这支援军的首领,于是赶忙收起眼泪,上前行礼道:“在下苹果,是宁边军先锋营斥候都头,敢问英雄尊号?”   那白衣男子神情倨傲,微微拱手还礼:“贫道是卧牛山翠微观的李二白。”   “我的天,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二白道长?”苹果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道:“怪不得如此了得,失敬失敬。”   赵亮颇感好奇,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李二白很有名吗?”   “何止是有名呀?”杨茹赶紧在一旁低声介绍:“二白道长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在中原极有名望,隐隐被武林同道奉作盟主。就连我父帅也经常提起,敬佩不已呢。你方才那样问,实在是太失礼啦。”   苹果同样听到了赵亮的话,嗔怪的瞪他一眼,训斥道:“怎么这般没规矩,还不赶紧向道长赔罪?”   赵亮被她唬得一愣,尚没来得及说话,不想那李二白目光犀利,此时已经认出了赵亮,赶紧快步走到近前,咕咚一下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二白救驾来迟,还请师叔恕罪!”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近百名道士模样的昏暗派弟子,都齐齐跪倒,朗声道:“弟子恭迎师叔法驾!”   这一下子,在场所有的武林侠客和宋军将士,都无不惊愕万分,杨茹和苹果更是夸张,秀目圆睁,朱唇尽启,下巴都险些惊掉了。   赵亮的表情却十分淡然,摆摆手道:“起来吧,下次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能再迟到了。”   “是,弟子遵命。”李二白又施了一礼,方才站起身,表情甚是恭敬。   苹果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是他师叔?”   “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赵亮反问。   杨茹在一旁接口道:“二白道长的师尊,是武林泰斗戟阳真人,与少林方丈慧坛大师、丐帮前任帮主乔尊大侠,并称为武林三老。戟阳真人若还在世,到如今也有恐怕也得有八十多的高龄了,你居然会是他老人家的师弟?”   赵亮心想:八十岁的戟阳又如何?他们昏暗派的开山祖师熄灯道长,跟我都以哥们儿相称;第二代掌门小黑,见了我都得磕头行礼,让我当戟阳真人的师弟,算是很抬举他啦。   李二白在一旁打圆场道:“两位姑娘有所不知,我师叔天赋异禀、道行高深,就连师尊都大感自愧不如,所以只能替我师爷收徒,与他师兄弟相称。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的师爷还在人世,也未必敢对师叔妄称老师,故而多半还是会以兄弟论辈分。”   听大名鼎鼎的李二白越说越夸张,杨茹和苹果都快要精神错乱了,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却又不敢质疑,赵亮见状赶忙拦住:“好了好了,别在往下说啦。我来问你,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辽军大部队到了哪里?”   李二白回答:“目前萧挞凛麾下的二十万精兵,大部分还驻扎在云州方向,只有三路各两万人马的袭扰部队,在不断的分进合击,攻打周边城池,从而试探宋军反应。我们这些武林朋友所组建的义军,本来准备前往真定府,救援被困在那里的大宋军民,恰好路过北寨的时候,收到消息说师叔在三绝山与敌人交战,于是便匆匆赶来。”   “这么说,契丹尚未开始大举进攻。”苹果道:“看来杨帅他们还有时间集结力量。”   李二白摇摇头:“那也未必啊。一来契丹人多是骑兵,行军速度极快,所以从平静如常到全面开战,最多不过是几天的功夫,殊难预料。说不准,明天就大兵压境了。二来,杨延昭将军恐怕一时也很难进行充分备战,空有宝贵时机,却徒呼奈何。”   杨茹大惑不解,问道:“这是为什么?道长的意思,难道是说我父帅贻误军机吗?”   “不是你老爸的问题,”赵亮随口答道:“原因是出在了朝廷那边。有人想避战迁都,劝着皇帝尽快南下。”   此言一出,不禁杨茹和苹果大感愕然,就连李二白也同样既吃惊又钦佩,忍不住赞叹道:“师叔果然料事如神呐。弟子也是刚刚才接到密报,说朝中有大臣建议避祸迁都,放着敌人不打,先想着如何逃命。不过,此事极为隐晦,朝廷并未公开讨论,还是江湖上一些跟宫里有秘密来往的朋友,冒死打探才听闻一些的,没想到师叔竟然未卜先知。”   赵亮暗暗惭愧,自己这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对发生过的历史早已了解,于是连忙哼哼哈哈的含糊过去。   杨茹显然对此事颇为关心,问李二白:“道长,您知道是哪些官员主张迁都吗?”   李二白答道:“哦,眼下听说主要有两个。一是参知政事王钦若,他建议迁都升州,另一个是知枢密院事陈尧叟,这家伙更怂包,直接请皇帝避往益州。”   “躲到西蜀去?”苹果瞠目结舌:“中原、两淮、荆楚和江南难道都不要了吗?”   “要不说他是怂包呢?”李二白愤愤道:“枢密院是朝廷执掌全国军政的最高衙署,而知枢密院事,则是枢密院的最高长官。天下兵马军务,掌握在陈尧叟这种人手中,外敌岂有不大举入侵之理?”   杨茹又问道:“那寇大人呢?他是什么态度?”   李二白说:“你是指宰相寇准吧?那我倒没有听说,不晓得这位寇大人是什么想法。”   “若是寇叔叔也同意迁都,那可就麻烦啦。”杨茹不禁分外担忧。   赵亮摇摇头:“放心啦,寇老西儿不仅不同意逃跑,而且还会建议皇帝老儿御驾亲征呢。”   杨茹好奇道:“咦,赵郎,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赵亮回答,苹果先讶然道:“小姐,你叫他什么?赵郎?!”   直到此时,杨茹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黄花大姑娘,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喊一个男子为郎,实在是太惊悚了。她顿时羞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我刚才叫什么了?不是,不是赵兄吗?”   赵亮也颇为尴尬,埋怨苹果:“你瞎胡说什么呀?杨姑娘明明是喊我赵兄,哪里来的赵郎?”   苹果满脸狐疑,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刚才被那个辽兵敲了一下脑袋,导致耳朵听不清楚啦?确实好奇怪呀。”   李二白这时开口询问赵亮:“师叔,接下来该如何行止,还请您老吩咐。”   赵亮思忖片刻,说道:“唉,按理说,应该让义军尽快赶往真定府增援,不过目前到处都是大队的辽兵,我们的护卫实力倘若不足,很难平安送二小姐回开封呀。”   杨茹闻言急道:“切莫再为我耽误了大事!杨家没有胆小鬼,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李二白抬眼望去,弱不禁风的杨茹此时身上多处负伤,脸庞和衣衫都沾着斑驳血迹,可是俊美的容颜里,却透出一种坚定的神情。他心中不禁暗赞:天波杨府果然了得,即便是娇滴滴的女儿家,也丝毫不让须眉。   “师叔,杨小姐,其实不必为难的,”李二白微微一笑:“三绝山属太行山脉分支,而太行山自北向南,绵延千里,山中有很多小路都是可以直入中原的。小道当年随师尊采药,曾多次出入太行,恰好知道几条路径。咱们不用出山走大道也能顺利抵达相州。那里是宋军的大后方,没有辽兵的踪影,而从相州再取道汴梁也容易多了,并不用太多护卫。”   苹果喜道:“对呀,相州紧邻太行山,确实能行的通。虽然山路难走了些,可总好过被契丹狗袭击呀。”   赵亮问李二白:“你看要多少人才行?”   “不用什么人的,”李二白答道:“就只有我和元宝师弟随行即可。其他江湖豪杰,仍旧驰援前线!”   李二白的这个提议两全其美,既不耽误救援被困军民,又能平安返回开封,杨茹立刻笑逐颜开,情不自禁的一把挽住了赵亮胳膊,直把旁边的苹果看得瞠目结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八千岁   赵亮和杨茹等人在李二白的带领下,穿行于茫茫的太行山脉之中,已经走了四天的光景。   正如二白之前所说的那样,这里的山路虽然难行,完全要靠两条腿来倒腾,但是也同样顺利避开了平原上的契丹大军,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日夜防备。   而且,太行山奇绝险峻、郁郁葱葱,一路走来,到处都是令人啧啧称奇的如画风景,令大家都不禁感到心旷神怡,好似郊游探险一般,丝毫不觉得旅途辛苦。   沿着山脉越往南走,赵亮这心里头就越感觉亲切。原来,赵亮老妈是河南安阳人,而安阳的林县就紧挨着太行山,所以赵亮小的时候,姥爷经常带着他进山游玩。作为当地著名的资深驴友,他姥爷可并非爱逛景区的主儿,而是专门领着孩子往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钻。这样做的目的,既是为了能看到更多美丽的景致,也是为了锻炼赵亮的体能和意志力。   现在李二白引导的路线,很多都是赵亮姥爷带他走过的,尽管历经了上千年的时光,可山川形貌居然相差不大,依稀还是赵亮小时候的那番印象。   睹物思人,赵亮都不禁有些恍惚了,再也分不清究竟哪个时间在前,哪个时间在后。想到这里,他突然在心中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哎?若是在这些石壁巨岩上刻下姥爷和自己的名字,然后再来句“到此一游”什么的,那么千年之后,老头儿走到此地看见了,会不会被吓一大跳呢?   当然,想是这么想,赵亮可没敢这么干。一来担心真的把姥爷给吓出个好歹,二来更怕违反了纪律,回头被局里来个罪加一等。   自从那天当着众人的面,将“赵郎”二字喊出口之后,杨茹索性也就更加放的开了。这两天一直黏在赵亮身旁,愈发的亲近随意。当然,“郎”是不敢再叫,又变回了“赵大哥”。说实话,像杨家二小姐这样的姿色,不说万里挑一吧,可也绝对算得上是大美女了。要说赵亮对她丝毫没有动心,那肯定是假话。不过他此时心里惦记着小雅,又担忧再次上演当初思雪那种难分难舍的离别剧情,便打消了花心的念头,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与杨茹的距离。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苹果。这丫头曾经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握着刀把恶狠狠的警告过赵亮:“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啊,倘若敢轻薄二小姐,占她半点便宜,当心老娘碎了你!”   众人一路游山玩水,又多行了半日功夫,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出了山区。   李二白熟悉道路,很快便找到一处驿站。苹果进去亮明自己的身份,又通报说都指挥使使杨延昭将军的千金抵步此处,立时便受到了驿丞的热情接待。   于是,大伙儿在驿站里安顿下来,烧水洗澡,饱餐一顿,然后纷纷回房歇息,好扫去这几天的辛苦疲惫。   翌日一大早,赵亮等人起床洗漱,用过丰盛的早餐后,骑上驿站准备好的快马,扬鞭启程,直奔大宋的都城汴梁开封府。   从相州到开封,不过四百多里的路程。他们每逢驿站稍事休息,再更换新的驿马,只用了两天多的时间,便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此时天色尚早,城门还未关闭,苹果当先领路,带着大伙儿催马入城后,直奔天波杨府。   杨家的宅邸位于东京汴梁西北角的天波门内,故而又名“天波府”。整个府院占地极广,分东、中、西三组群落。东院是一座巨大的演兵场,其中设有点将台,是杨家子弟兵演武练兵之处,修的颇有气势。   中院是杨老令公杨业处理军机政务的地方,同时杨家宗祠也安置于此,每逢家族重要庆典,杨家人便都聚集在这里。   西院则是一处山水园林所环绕的内宅,乃是杨家寝院。全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生活在西院,那里高矮房舍鳞次栉比,端的是富丽堂皇,景致宜人。   在天波杨府的大门口,有一条金水河,河畔凉亭中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八个大字“文官落轿,武官下马”,意思是,但凡从此路经过的朝廷官员,不论你官职大小,都必须徒步而行,以示对杨家的尊重。这块石碑,乃是先帝宋太宗亲赐,奖赏给一品武将、太尉兼大同节度使杨业的,以表彰他为国尽忠、守土抗敌的功绩。   单单从这一点上看,就不难知道杨家在朝中的地位,究竟是有多么显赫。   众人在街口纷纷下马,跟着杨茹和苹果步行走到府门前,门口站岗的家将一看是二小姐回来了,顿时惊喜万分,其中一人忙不迭的转身跑进去报信儿,其他的则纷纷围拢上来行礼问好。   杨茹此时也惦记祖母身体,喊上赵亮、苹果和李二白,直奔西院。才走了一半,几人就被匆匆赶来的管家杨德给拦住了,说是老夫人此时在正堂会客,叫他们过去那边相见。   “有客人?是谁呀?”杨茹边走边问。   管家回答:“八千岁和寇相,他们专程来探望老夫人。”   赵亮闻言一愣:“八千岁?是八贤王赵德芳?”   杨茹摇摇头:“不是,赵德芳老王爷英年早逝,这个八千岁是他的儿子赵明。”   “他叫赵明?我叫赵亮,听上去好像我兄弟啊?”赵亮不禁大乐。   苹果白赵亮一眼,正欲开口教训,忽然想起武林盟主级别的李二白就跟在身后,而这个轻薄的小白脸居然还是李二白的师叔,于是硬生生把骂人的话给憋了回去。   管家杨德也觉得赵亮有些孟浪,但他不清楚此人跟小姐是什么关系,所以尴尬笑笑没有言语。   杨茹却不以违忤,笑道:“你还别说哦,这个小王爷真跟赵大哥有点像,不光是名字搭调,性格都蛮相似呢。”   说起这八千岁,那在宋朝可是一段奇闻典故。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因病去世的时候,太子赵德芳尚在襁褓之中,为了稳固政局,于是朝中元老都推举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继位,也就是后来的宋太宗。   没想到,这赵匡义自打当上皇帝之后,就一门心思的想把皇位留给自己的儿子。可是,毕竟赵德芳还在那里戳着呢,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思索再三,宋太宗想出了一招儿,请已经长大的侄子赵德芳来谈条件,交换皇储的继承权。赵德芳为人忠厚明德,向来有“贤王”的美誉,他本就没打算坐这皇位,更何况皇叔居然屈尊降贵的跑来和自己谈判,当场便爽快应允下来,让堂弟赵恒当太子。   宋太宗没想到侄子这么好说话,皇位说让就让,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立刻龙颜大悦,当场亲赐赵德芳“八千岁”的尊号,世袭罔替。   同时,宋太宗还赐给赵德芳一柄纯金打造的兵器——王命金锏。宋太宗亲口答应,这柄金锏,上可打昏君,下可打谗臣,有监国之权。   赵德芳人虽然老实,可心眼却不傻,随口便问了皇叔一句:“万一打错了怎么办?”   宋太宗赵匡义那会儿光顾着高兴了,闻言答道:“打错了?打错了也不要紧,王命金锏,打了白打!”   于是,这“上打昏君、下打谗臣,”后面又多了一句:枉打不咎!   这可要了亲命啦!如此一件大杀器,几乎是拥有了无敌的属性啊。   宋太宗这一朝倒还好,“八贤王”赵德芳一次也没用过王命金锏,只是供在自己家里,当宝贝镇宅。可是等到赵匡义的儿子宋真宗赵恒继位,赵德芳早已去世,楚王世子赵明就成了新一代的“八千岁”。   而这个愣头青,整日上朝都在怀里抱着金锏,把文武百官吓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一言不合就抄家伙打人。   要知道,被金锏给削了,不光打了白打,而且还会被自动贴上“谗臣”的标签,当真是没法活啦。   宋真宗对此也是颇为头痛,在心里不知道埋怨了他老爹多少回:父皇啊父皇,您说您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虽说皇侄不至于连朕都敢打,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这小子哪天吃撑了或者喝多了,给我也来这么一下子,妥妥的“昏君”头衔同样跑不掉啊。   于是乎,小八千岁赵明,在朝野之中成了绝对没人敢惹的存在,到哪都抱着金锏,满朝文武都得绕着他走。不过,好在赵明和他爹一样,算是明事理的王爷,为人也嫉恶如仇,不仅没有成为扰乱朝政的不安定因素,反而还在很多时候发挥了震慑宵小的作用,令一众奸臣也不敢过分造次。   杨茹领着赵亮他们快步来到中院正堂,跨过门槛便见到了厅里坐着的三人。居中的一位,年纪二十来岁,穿一身缎黄色龙袍,正是大宋八千岁、楚王赵明。在下首陪坐的,是个满头银发、气质飒爽的老太太,不用说,她就是此地的主家、天波杨府的老太君佘赛花。   另外一位四五十左右的中年官员,坐在佘老太君对面,气度沉稳,神采奕奕。赵亮心道:这位应该就是大宋名相寇准了吧?   见到众人进来,八千岁赵明先开了口:“哎呦,看看,我们的女英雄回来啦。”   “我呸!吃饱了没事干,又跑来找揍吗?”杨茹没好气的白了赵明一眼,旋即给宰相寇准行了一个“万福”礼:“茹儿见过寇叔叔。”   寇准笑着抚抚胡须:“免礼免礼,贤侄女回来就好哇。前一阵子,老太君可是忧虑过甚啊。”   杨茹闻言直起身子,飞一般的扑到佘赛花怀里,哽咽道:“奶奶您可安好?是茹儿错了,害的您担心。”   老太太先是心疼的拍拍杨茹的肩头,然后又训斥道:“没规矩的丫头,怎么跟殿下说话呢?还不快快赔罪。”   “我跟他赔罪?”杨茹道:“不揍他就算好的啦。”   赵明跟杨茹年纪相仿,自幼便一起玩耍,如同兄妹一般,听佘老太君这么说,赶忙道:“老奶奶莫怪她,小茹妹妹从来如此,我早习惯了。”   杨茹笑骂道:“赵明,你这是在替我解围呢?还是在暗搓搓的告状?”   佘老太君被他俩逗的哈哈大笑,然后又道:“说你这丫头没规矩就是没规矩,来了这么多后生朋友,为何不快给我们引见引见。”   她话音刚落,就听赵明一声惊呼:“哎呦,我的天,原来二白道长也法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着,便起身离座,迎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小露一手   李二白显然与这小王爷赵明相熟,拱手笑道:“王爷一向安好啊?”   “托你的福,还好还好。”赵明上前握住李二白的手:“你怎么也回来了,不是去前线了吗?”   李二白答道:“哦,小道本来是领着江湖朋友们驰援真定府,谁料适逢其会,在三绝山遇到二小姐他们被辽军围困,于是便一起护送她回京的。”   宰相寇准此时站起身来:“哦,原来这位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二白道长啊,久仰久仰,老夫华州寇平仲。”   寇准虽然贵为宰相,但一向礼贤下士,对李二白这样的英雄豪杰更是敬佩看重,言语间丝毫没有高官的架子。二白见状连忙拱手,道声“见过宰相大人。”然后又对佘老太君深施一礼。   佘赛花也听说过李二白其人,钦佩他身怀绝技行侠仗义的作风,同样也感激江湖好汉们加入义兵、协助抗敌的举动,所以也赶紧微微起身还礼。   苹果此时也抱拳插手道:“老太君好,王爷好,寇大人好。”   三人之前都认识这个军中的小丫头,知道她也是护送杨茹的有功之臣,纷纷笑着点头示意。   紧接着,他们又同时将目光全转到了颇为面生的赵亮身上。   苹果赶忙介绍:“这是我手下的斥候伍长赵亮。”   谁知,另外也有两人同时开口,杨茹说:“这是我的救命恩人赵亮。”李二白说:“这是我的师叔赵亮。”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但却道出了三个完全不同角色。顿时令佘赛花、小王爷和寇准有些懵圈。   赵亮尴尬的笑笑,施礼道:“在下赵亮,见过诸位。”   杨茹见祖母不明所以,连忙详细解释,将自己前段时间的曲折经历一一道来。包括自己是怎么落入契丹小狼主萧恒毅掌中,赵亮又是如何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在千钧一发之际手刃萧恒毅,救了自己的清白。再后来,赵亮于护送杨茹回来的路上,遭遇大批契丹军队,危急时刻,他怎样临危不乱、怎样退守三绝山,仅以区区二十几人,硬挡上千辽军三天三夜,最终等来李二白救兵的等等过程,都事无巨细的讲述一遍。   这一番悬念层出、跌宕起伏的经历,把佘赛花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讲到关键之处时,连上惯了战场的佘老太君都忍不住紧捂胸口,连连吃惊,小王爷赵明和宰相寇准更是一惊一乍连呼万幸。   故事讲罢,李二白又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句:“我师叔的本领,就连我师尊都自愧不如。所以此等战绩对师叔而言,那当真就是小菜一碟呀。”   这种赤裸裸的吹捧,出自向来以“傲睨群雄”著称的二白道长之口,再配合之前杨家二小姐的亲身讲述,赵亮的形象立马变得高大无比。八千岁差点就要起身让座,请赵亮坐到中间的主位来。   佘赛花感慨道:“哎呀,真没想到,我大宋竟然出了此等英雄人物,独闯敌营,以弱胜强,可称是将帅之才啊。赵先生,老身要好好谢谢你才行。若不是有你,我这孙女此番必然是凶多吉少,我儿延昭在前线也不免会因此困扰心神,方寸大乱,影响了抗辽大计啊。”   寇准也同意道:“老太君说的没错,赵先生这回等若是立下大军功。而且你的才华能力,朝廷也同样迫切需要,明日老夫便出本举荐,请兵部论功行赏,择优授职。”   赵亮闻言大感发愁,他来这里是为了找小雅,倘若真的当上什么官,立马失去自由身,哪里还有时间去办正事呢?于是连忙婉言谢绝:“老夫人,寇相,你们的抬爱,在下真的心领了。不过,营救二小姐,实属义不容辞,也算是为正在前线抗敌的杨帅分忧吧。略尽些绵薄之力,完全谈不上有任何功劳。我和李二白一样,都是闲云野鹤之辈,可以替国家百姓效力,但官职奖赏什么的,能免则免。”   听他如此说,屋内众人更加倍感钦佩。立下如此功劳,无论对朝廷而言,还是对杨家而言,要啥奖励都不过分,况且身为宰相的寇准都开口了,必定不是说说而已的客气话。   可是赵亮面对唾手可得的富贵名利,居然丝毫不动心,这样的人堪称真正的豪侠啊!   佘赛花一向都喜爱后辈中的少年英杰,此时越看赵亮越觉得顺眼,不住点头道:“好,好孩子,老身看人很准的,你以后必然会有大出息!”   小王爷赵明也喜欢结交侠义之辈,不然也不可能认识李二白,眼见赵亮如此,顿时心生好感,笑道:“我也觉得赵亮兄弟人不赖,值得交。哦对了,你既然是二白道长的师叔,又能在万军从中取上将之首级,想必武功极为高强吧,能否在此施展两手,好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他的这个提议并无恶意,纯粹就是因为少年心性,对武学又非常痴迷,想着跟赵亮交朋友,才会想请对方展示绝技。可是赵亮听了却一个头两个大。   万军从中取上将之首级?大哥你搞错了吧?小狼主萧恒毅是被我一屁股坐死的,完了之后马上就被苹果一招KO了,武功高强?三绝山上,我的战斗力还不如杨二小姐呢。   没想到,李二白对这件事也同样好奇,他很想知道这位被历代掌门传颂赞美的水瓶星仙长,究竟本领如何,于是在旁边劝道:“师叔,您老就给我们露一手吧。”   赵亮险些没被他气死:什么露一手?这特么分明是露屁股!你这个混蛋李二白,怎么还在关键时刻捅我一刀啊?   在大家的热情期盼下,杨茹跑去寻了柄宝剑,双手呈到赵亮面前:“赵大哥,我们杨家是行武出身,历来把功夫切磋视作寻常,小王爷和寇叔叔也不是外人,就请你在此略微展示一下吧,也好让茹儿再睹风采。”   赵亮无可奈何的站起身,嘴里嘟囔道:“好好聊着天,怎么突然整起这个来啦,真是好奇怪呀。”他瞥了一眼宝剑,摇了摇头:“我使不惯这种兵器。”   “没关系,你善用什么兵器都行,”杨茹笑着指指外面:“校场的兵器架子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拐子流星,样样都有,随便你挑。”   赵亮挠挠头,左右扫视了一下,目光突然停留在了八千岁的身旁,那里摆着的,正是大名鼎鼎、满朝文武闻之胆寒的王命金锏。   这条金锏,通体由黄金铸造,锏身笔直,分量极沉。赵亮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门道,指着金锏说:“我想试试那个。”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当场。那玩意儿可是先帝所赐的监国重器,能给你随便玩儿吗?可是没想到,八千岁小王爷却满不在乎:“好,你就用这个好啦。”说着,拿起王命金锏上前递给赵亮。   接在手中,赵亮才真正晓得这家伙的分量,别说的任意挥舞施招,就是抬一抬都费力。不过幸好自己不是真的打算表演什么武术套路,否则没几下就得累得吐血,到时候露一手就真变成露屁股了。   他把金锏拎在手中,对小王爷和杨茹说道:“你们俩都站的远些,千万别被伤到。”然后,他几步走到厅堂正中,微微拉开架势,将手臂放到身侧,金锏斜指地面。   厅内众人好奇的看着赵亮,猜想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凡是会武功的,比如佘赛花、李二白、小王爷和苹果,都在琢磨赵亮的这个起手式,能引出具体哪一招,是白鹤亮翅?还是黑虎掏心?抑或另辟蹊径,先来个直捣黄龙?   然而他们都猜错了,赵亮杵在原地,老半天都毫无动静,杨茹最是关心他,等的都有些焦急了,正欲开口相询,忽然之间,异变突起。   只见赵亮手中的那柄王命金锏,不知从何时起竟然自己开始发光了。那种发光绝非幻觉,而是肉眼可见的由暗变亮,原本金灿灿的锏身,此时已经闪耀到令人几乎无法直视的地步!紧接着,通体透亮的金锏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微响,一道细弱发丝的紫色闪电,正围绕着锏身上下旋转,场面甚是吓人。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只听赵亮在原地大喝一声,举起王命金锏向门外一刺,一道闪电从金锏前端应声而出,咔嚓一下劈中了十几步开外的花架上。   转瞬之间,巨大的楠木花架,连同花盆、藤蔓、泥土,都被闪电炸的支离破碎,四散飞扬。那骇人的动静,连杨府的家兵家将全都引了出来,还以为正堂遭遇了什么可怕的袭击。   电击芯片加上金属棒的效果真不错,赵亮满意的点点头,感觉王命金锏比当初在西周跟元五里决斗时的那个铜旗杆要好用多了。   他转过身来,正打算客气几句,顺便为毁坏公物道个歉,没想到李二白忽然先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这,这是引雷咒,这是大天尊……大天尊的五雷轰顶啊!”   小王爷要不是因为皇家身份,险些也给跪了:“我的天,金锏居然还有这种用法?原来它在小王的手里这么多年都算是白瞎啦!”   佘赛花和寇准则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以他俩深厚宽广的见识,也完全理解不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幕。   苹果同样暗暗心惊:原来之前在小狼主的营帐里,赵亮其实是对我手下留情了,倘若当时他只使出这招一半的威力,恐怕自己早已灰飞烟灭。   与其他人的惊骇莫名不同,二小姐杨茹这时候只能用陶醉来形容。在她的眼里,此时的赵亮恍如战神附体,说不出的高大威猛,浑身上下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先把李二白扶起来,然后对佘老太君说道:“老夫人,方才在下用力过猛,唐突惊扰之处,还请恕罪。”   “无妨,无妨,”佘赛花赶忙道:“先生好本事!老身这回可算看了眼啦。您的功夫,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寻常凡人根本无法企及,难怪连戟阳真人都只堪代师收徒。我说赵先生啊,像您这样的高人若能报效朝廷,那才是我大宋黎民百姓之福啊。”   赵亮点点头:“为百姓效力,自然责无旁贷。不过,眼下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去办,所以实在不能接受官职赏赐,还望诸位多多谅解。”   寇准闻言洒然一笑:“老夫人,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了。赵先生和他师侄二白道长一样,都是身怀绝技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我想,他们即便不在朝堂,也一样会为国为民、当仁不让的。”   佘赛花仍然觉得有些可惜,无奈的叹口气道:“唉,相国说的虽然在理,可是……像赵先生这等难得的人才,都不愿意在朝为官,恐怕圣上多少也有些责任吧。”   赵亮微微一愣,不晓得自己不想做官,跟宋真宗究竟有什么关系,只听小王爷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皇叔这些年糊涂的很,只知道重用一干奸佞鼠辈,弄得天下豪杰寒心。我说我去敲那帮龟孙几锏吧,你们又总是拦着我!”   寇准沉声道:“王爷还请慎言。哪有做臣子的,指摘陛下不是的道理?”   听他们这么说,赵亮才恍然大悟,知道对方都误会了。正欲再做解释,却听佘赛花道:“行啦,相国大人,你心里怎么想难道老身不知道吗?就说今天吧,你俩为何登门拜访,真的只是探望我这个不中用的病老婆子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寇准的心思   寇准为难的看了看赵亮等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佘赛花不满道:“你就直说吧,赵先生和二白道长又不是外人。”   闻听此言,寇准连忙拱手:“哦,老夫人误会了,平仲并非那个意思,只是要说的事尚未廷议,还不好……”   杨茹在一旁插嘴道:“寇叔叔指的可是迁都避祸之事?”   “啊?这你都知道了?”小王爷颇为好奇:“你这小丫头片子消息倒也灵通呢。”   杨茹不愿连累李二白,淡淡道:“这有什么,前线军中早有传闻,可笑你们还当秘密藏着掖着。”   寇准无奈的长叹一声,对佘赛花道:“老夫人,您看看,连前线的将士们都听说了,一旦动摇了军心士气,这该如何是好啊。”   佘赛花挥挥手,示意众人坐下再说,然后道:“老身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传闻,不过,不是还没有定吗?”   “定跟不定也差球不多啦!”小王爷愤愤道:“现在之所以还未廷议,并非犹豫走不走,而是在盘算往哪里走,究竟是去东南还是去西南。”   佘赛花闻言大惊:“陛下当真要不战先逃?平仲,难道你不劝阻的吗?”   寇准额头上微微渗出汗珠,沉声道:“劝了,不听,唉。”   小王爷道:“私下里跟皇叔讲,一点用都没有。他就是那副滚刀肉的样子,寇相好说歹说也没招儿,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朝堂廷议时,当面抗辩,逼着圣上改主意。我们担心廷议压不住那帮主张迁都的龟孙,所以才来请您老人家助阵。”   “不用说那么多!老身必须去!”佘赛花把龙头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怒道:“将士们还在前线苦苦支撑,他们的君主却在盘算放弃都城?这场仗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寇准剑眉一挑,说:“既然老夫人也如此想,那么寇某心中的底气就更足啦。拼着乌纱不保、性命不要,我也一定阻止这一切发生。”   杨茹、苹果和李二白闻言都不禁望向赵亮,惊讶于他料事如神,果然猜中了宰相寇准的想法。   三人奇怪的反应落入小王爷赵明眼中,他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难道寇相说的不对吗?”   杨茹解释道:“不,寇叔叔大仁大智,当然没错。”   “那为何表情如此怪异?”小王爷一脸狐疑。   杨茹笑了笑,说:“是这样。我们回开封的路上,也曾聊起过关于迁都的事情。当时我不晓得寇叔叔的意向,所以非常担心。但是赵大哥却十分笃定的告诉我们,寇相不仅不会同意迁都,而且还会逼着圣上御驾亲征呢。”   此言一出,小王爷和佘赛花倒还没什么,可是寇准却听得大感意外,一时间愣愣看着赵亮说不出话来。   佘赛花察觉出寇准的异样,奇道:“平仲,难道你真的有此打算?”   小王爷同样讶然:“我的天,寇相,本王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呀?不会真让赵先生给说中了吧?”   寇准回过神来,先兀自镇静一下,然后才犹豫道:“额,不瞒诸位说,寇某确实产生过让陛下御驾亲征的念头。不过,那只是昨晚我独自一人在书房中,琢磨宋辽会战的方略之时,偶然冒出的大胆想法,尚未思考周详,所以今天还没来得及与王爷、老夫人仔细探讨。不知……不知赵先生是如何提前猜到的?”   他如此一说,顿时令在场众人都惊愕万分,这才知道赵亮真的是未卜先知。李二白在赵亮旁边低声道:“大仙,您老的身份怕是要曝光啦。”   赵亮先是白他一眼,然后转头说道:“寇大人,其实这也并不难猜。”   “哦?愿闻其详。”   赵亮站起身,侃侃而谈:“在下这个判断,原因有四。其一者,是基于目前两军所面临的形势。辽国虽然气势汹汹,兵锋强盛,显然是有备而来,但幽云十六州向来都是两国必争之地,我大宋也并非全无防范准备,只是因为事发突然,才略显局促。所以倘若战事能够陷入胶着状态,给我方筹谋调度的时间,宋军则可陆续集结,形成足够抗衡之力。”   他讲的都是常理,所以在座的众人虽然纷纷点头,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等着赵亮继续说下去:“其二,辽军南下远征,随着攻克的城市渐多,战线也越来越长,粮草补给定然会成为首要问题。契丹虽属游牧民族,但入侵北疆时间已久,受到汉化的影响也颇为深刻,早已不像匈奴、柔然和突厥那般以战养战的劫掠打法,而是和我们一样,逐渐变得需要依赖庞大的后勤体系。战场一旦远离他们的国土,辽军必将会后继乏力,出现破绽。故而,我们若是被对方吓跑,那可真是冤大头了。”   “先生所言甚是,”佘赛花同意道:“当年先夫在与契丹人作战时,就曾提到过他们补给的缺点,往往采用迂回包抄的策略打击其粮草据点,经常能够发挥出奇效。”   寇准也点点头,又问赵亮:“话是没错,不过先生所说,皆是与应对辽军南侵之事有关,可并不能联系到御驾亲征的建议啊?”   赵亮从容道:“寇大人莫急,我正要谈到。其三,此次辽国挑起战端,表面上是以南院大王萧挞凛为主帅,统领着二十万大军出征。可实际上,萧太后和辽国小皇帝,同样随军前往,等若是御驾亲征。我想,这一点便是引发大人产生那个想法的主要原因。”   寇准微微一笑:“是的,我正是从萧太后督战,想到请陛下御驾亲征的。既然他们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激励士气,令辽军兵马奋力作战、勇猛异常,那么我们为何不能如法炮制,同样让将士们勠力用命呢?只要陛下的战旗出现在前方,我们大宋精锐必定会鼓舞振奋,爆发异乎寻常的强大战力!如此一来,此战尽可无忧矣。”   佘赛花欣然同意:“平仲这才是谋国之言。想当初,太祖太宗二位先帝,每逢大战无不御驾亲征、身先士卒,如此才有了我宋军的威名赫赫,打出这片大好河山。当今圣上,好像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呢,该是学学父辈的时候了。”   “不错不错,再不出手,大家恐怕都要忘记,我赵氏皇族同样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八千岁小王爷兴奋道:“祖宗的血脉也不能在身体里白流,关键时刻必须顶上!”   寇准还没忘了赵亮,问道:“先生还有最有一个原因,请赐教吧。”   “最后一个原因就简单了,”赵亮笑道:“您是深明大义的忠臣名相,定然也能想到我之前所说得那三条道理,又岂会不直言进谏?既然不能被敌人吓跑,那就必须拼死抵抗,最好的方法就是拉开架势,拿出决一死战的气魄,逼着辽国不敢再轻举妄动,从而达到以战止战的目的。”   “说得太好了!以战止战,一语道破寇某的想法。”寇准起身拱手,钦佩道:“先生的才智,寇某佩服。”   赵亮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哪里哪里,我这是在寇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刚才都是信口胡说,你千万别当真啊。”   杨茹喜道:“赵大哥你就别谦虚了,要我看,你的确是文武双全的人才。”   小王爷赵明也帮腔道:“没错,本王入朝这么多年,难得头一回看见,寇相也有服气别人的时候,哈哈哈。”   佘赛花微微颔首:“赵先生,就凭你方才的那番分析,以及提早猜中寇大人的想法,便能称得上是帷幄之才了。再加上惊世骇俗的武功,非将帅之位,不足以展你所长。难得你年纪轻轻,还如此谦虚,今后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赵亮还没啥反应呢,杨茹却已经听得心花怒放,喜滋滋的说道:“怎么样,奶奶?我就说吧,赵大哥绝非寻常。”   佘赛花人老成精,哪里还看不出孙女的心思,只是碍于寇准不久前才刚刚给儿子提过亲,不好让这臭丫头在对方面前太过张扬,于是连忙道:“你们这一路不太平,赵先生他们想来也着实辛苦了。还是先回西院那边好生梳洗一番,用些饭食,休息休息吧。我与王爷、寇大人再商量商量,怎么向陛下谏言,就不陪你们了。”   赵亮、李二白和苹果三人闻听此言,连忙起身告辞,寇准和八千岁也还礼致歉,说改日再专门一聚,把酒畅谈。只有杨茹撅着小嘴,不满祖母忽然下了逐客令。不过她也知道眼前大战在即,朝堂之事绝不能又半点轻忽耽误,所以无可奈何的跟佘赛花他们施礼道别,领着客人前往西院休息。   赵亮随着杨茹穿过中院围墙的月亮门,来到了天波府的西院,顿时被此处的景致所折服。以前读书的时候,他曾和同学一起去苏州旅游,逛过不少著名的园林,像什么拙政园、狮子林、留园、虎丘,都去见识过。天波杨府的院子虽然比不上那些地方,却也相差不了太多,这里不仅占地广阔,而且亭台水榭、曲院环廊应有尽有,布置装饰的也极为用心。   在两个年轻小厮的服侍下,赵亮先在浴室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去尽一路疲惫,然后又换上了一身崭新舒服的丝绸袍服。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并没有宋代男子那样的长发,而仍旧是现代世界里的短发造型,配上古装,稍稍有些古怪的违和感,也难怪当初在战场上,苹果会把他误认成了契丹小狼主。   既然不用束发,便省去了不少麻烦,小厮取过一条绛红色发带,简简单单扎在赵亮的额头上,看上去倒也颇有一番飘逸洒脱的公子风范。待一切都收拾停当后,他们便领着赵亮来到西院的听雨轩,准备跟二小姐杨茹一起共进晚餐。   女孩子洗漱更衣的时间通常都比较久,所以此时杨茹和苹果还没到,听雨轩中就只有李二白一个人在等着。眼见赵亮来了,二白赶忙起身上前迎接。赵亮吩咐轩中的婢女,让她们都先行退下,以便跟李二白悄悄商议关于小雅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公子   “如此说来,那位姑娘就是郑仙姑啊?”李二白消瘦的脸庞上带着满满的惊喜神色。   赵亮刚刚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小雅的来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有如此反应,不禁感到非常好奇:“怎么?你也知道郑卢雅?”   李二白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们昏暗派的《秘典》中曾有过详细记载,开山祖师创立门派之时,曾得到两位上仙的点化,其中一个是您老人家,而另外一位就是天界专门负责擒妖的郑仙姑。哎呀,真是没想到,居然又下凡了,还让二白给赶上啦。”   赵亮特别想知道昏暗派的《秘典》里,到底是如何描述自己和小雅的,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杨茹她们很快便来,所以他只好暂时压下好奇心,等事情办妥后再一探究竟。   他对李二白说道:“仙姑此次下凡,可能遇到了一些我们难以想象的状况,否则她一定会设法和我取得联络的。目前看来,其中必然另有隐情,故而需要你们尽快把她的情况搞搞清楚。尤其是元宝提到的危机,千万别真的被官府杀了。”   李二白道:“嗯,师叔说的对,我也在担心此节。方才来杨府之前,我已经让师弟先去打探消息了,以他在东京的人脉关系,应该很快会有新的进展。师叔,情况紧急,仙姑的安危不容有失,二白就不陪您老在此用餐了,我立刻去找元宝汇合。”   赵亮赞同李二白的意见,还是抓紧时间办事为好,然后又问明了昏暗派在开封城中的落脚点,约好晚上过去见面,这才目送二白匆匆离开。   李二白前脚刚走,杨茹和苹果后脚便双双联袂而来。洗去一身的风尘,两位姑娘愈发显得明艳动人。杨茹俊美娇柔,温婉中却透着几分热辣刚毅;苹果英姿飒爽,干练里还蕴着不少女儿情怀。赵亮起身招呼,眼睛不受控的仔细打量对面的女孩,心中不禁暗暗赞叹。   杨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这会儿刚刚美人出浴,发梢处还湿漉漉的带着水珠,哪有男子如此直视的道理,顿时羞的俏脸绯红,微微垂下头去。   苹果美目一瞪,正打算斥责赵亮贼眼兮兮的好生无礼,不过一想到对方是戟阳真人的师弟、二白道长的师叔,在江湖中身份超卓,以及刚才他仿佛雷公转世般的可怕功力,立刻把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赵亮此时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实在太没出息,连忙尴尬的咳嗽两声,邀请二女入座。   杨茹边吩咐下人起菜,边对赵亮笑道:“赵大哥,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的久了,想是饿坏了吧?”   赵亮赶紧客气:“不饿不饿,前几天咱们风餐露宿都不在话下,眼瞅已经平安到家,哪里会有久等一说。只不过实在有劳二位姑娘,之前辛苦一路,此刻还要陪在下吃饭,其实不必如此见外多礼的。”   苹果奇怪道:“咦?怎么没见二白道长?他人呢?”   赵亮解释:“哦,二他临时有事,急着去办了。临走前还特意让我替他跟你们道个歉,原谅他不辞而别。”   苹果略显失望:“这样啊?唉,二白道长的轻功提纵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前几天因为赶路,一直不得空,所以我还想着今天能跟他请教请教,让他好好指点一番呢。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杨茹不禁莞尔:“小苹果,你可真是驮着菩萨找庙拜,二白道长的武艺固然名震江湖,但这里不是还有比他更厉害的高手在吗?你别忘了,赵大哥是二白道长的师叔啊,你求师叔不是比求师侄更有用呀?”   “对呀,我咋没想到呢?真是糊涂的紧。”苹果转而兴奋的对赵亮道:“赵……赵先生,你愿意指点我吗?”   赵亮心想:呵呵,我倒是想指点,可惜我只会五雷轰顶那样的大招,你也学不来啊。   他不敢轻易露底,只好装模作样的应道:“额,你想学什么功夫?基础如何?不妨先说来听听。”   苹果道:“想学的本领可多啦,不过还是先挑轻功来吧,我在战场上用得着。”说着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听雨轩外,继续讲道:“我的轻功提纵术是来自家学渊源,其间很多要窍之处,比不了正宗门派那样精深,所以总感觉差点什么,发挥不到极致。苹果献丑,还请赵先生指点。”   说罢,苹果微微躬腰,右脚在地上一踏,借着反震的力道猝然腾身而起,直窜向头顶上方的大树。眼看她的身形越升越高,已经跃过了树梢的位置,忽然又用足尖轻点枝头,横向飞往旁边的另一个树冠。就这样,凭借灵巧的轻功,苹果连续在几棵大树间快速移动,仿佛一只敏捷的小猫在空中跳来跳去。   转眼功夫,苹果离开树顶,凌空翻了一个跟头,又轻飘飘的落回原地,脸色虽然有些微微泛红,但气息却还算平和,显示出不俗的功力。   杨茹看的连连叫好,鼓掌道:“苹果,许久未见你练习,没想到功夫又精进了不少啊。”   苹果谦虚道:“小姐,你就别夸我了,这点微末道行,可入不了高手的眼。赵先生,请您指教。”说着,她对赵亮微微拱手。   赵亮心下盘算:就苹果刚才这几招凌空飞渡,比起暌离和熄灯道长恐怕也差不了太多,如果他们在这里,或许还能指点其中的长短优劣,可是我根本就是一个门外汉啊,别说挑人家的毛病了,连她是如何做到的都想不明白,这一开口岂不立马露馅出丑?   杨茹见他没答话,在一旁笑道:“赵大哥,苹果妹妹也是自己人,你千万不要照顾面子。方才的轻功提纵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尽管指点一二,好叫她长本事。”   赵亮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好,正兀自发愁的时候,忽然来了救星。   只见一个青衣小厮从外面的回廊匆匆跑过来,径直走到杨茹跟前,悄声说了几句。   杨茹听完对方的秘话,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讶然道:“你说什么?真的回来了?”   “是,这不请您速去一见吗?”小厮为难的说道。   “现在在哪?”杨茹又问了一句。   小厮回答:“就在书房那边。阖府上下谁都没敢告诉,听说您在,就让小的跟您讲了。”   杨茹沉吟片刻,吩咐道:“行,我晓得了。你自去忙吧,记紧了,千万管好嘴,不然当心皮肉。”   “您放心您放心,”小厮的脸色都白了,连忙道:“小的一向嘴紧,不然也不会被派来送信。”   杨茹点点头,挥手打发了那个小厮。苹果有些好奇:“二小姐,出什么事了?”   杨茹四下打量,然后低声道:“对不住两位,这饭怕是吃不成了,你们得先跟我去见个人。”   “谁呀?”苹果问道。   赵亮此时已经读出了杨茹的心思,淡淡道:“她哥。”   杨茹闻言大吃一惊,问道:“我的老天,你怎么知道?”   苹果见状,立即晓得赵亮说中了,不过她顾不上关心赵亮是怎么做到的,而是想起了另一个极为严重的事情:“小姐的哥哥?那岂不是宗保少爷?”   杨宗保?赵亮心里一愣:我靠,难道是穆桂英的老公?不过他俩为何会如此紧张呢?   杨茹点点头:“没错,就是我哥哥杨宗保,他从前线偷偷跑回来了。”   “什么?!”苹果闻言险些蹦了起来:“偷偷跑回来?前些日子他刚被任命为宁边军左翼副将,现在前线战况危急,他怎么会偷跑回来?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谁说不是呢?”杨茹站起身,急道:“此事不能声张,你俩还是先跟我去见见大哥,问清楚情况再说吧。”   三人顾不上满桌的酒菜,连忙离开听雨轩,脚步匆匆的赶往位于西院偏北角的书房那里。   他们才一进房门,书房的里间便走出一个人来,笑道:“好妹子,战场体验如何啊?跟你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吧。”   赵亮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挺,面目俊朗的年轻人,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杨茹,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而自信的气质,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吓住他、难倒他。   杨茹一跺脚,嗔道:“大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快点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奉父帅的命令回来公干,并非什么偷偷摸摸从前线溜走,对吧?”   杨宗保微微一笑:“茹儿,让你失望了,我确实是擅自返回开封的。”   “少将军,你知不知道这是犯军法的!”苹果也忍不住着急道:“身为大宋将官,未得上峰指令,擅自丢下所部,脱离战场,最轻也要判斩监候啊!”   杨宗保耸耸肩,说道:“那我可管不了啦,我回来是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办。”   赵亮用读心术一扫,便了然道:“原来你是急着搭救朋友性命啊。”   杨宗保微微一惊,奇道:“咦?你是何人?为什么能晓得我的心思?”   杨茹闻言赶紧给哥哥介绍赵亮。当杨宗保听说眼前这位拥有惊人战绩、保了妹妹平安的小伙子,居然是当代名侠李二白道长的师叔,顿时难以置信到合不拢嘴,连忙拱手施礼,与赵亮客气寒暄。   “大哥,赵先生远隔万水千山,都能准确预测出寇准大人的谋划,猜你的心思不是轻而易举?”杨茹道:“对了,你究竟是要救什么朋友啊,我认识吗?”   杨宗保摇摇头:“哦,那个人你不认得,是我在一个多月前刚结识的。他们家本是应天府的粮商,也是十六家奉旨协办军粮的官商之一,专门负责为忠武军筹措补给。前几天我听押运粮草到前线的军曹说,那位朋友的家里遭到朝中奸臣陷害,说其偷换军粮、以次充好,险些引起忠武军哗变。目前正值举国大战之时,所以朝廷对此颇为震怒,遂将我那朋友全家下狱,打算满门抄斩。”   “你能确定他们真的没问题吗?”杨茹道:“毕竟此事你也不曾参与,怎知他们是被人诬陷?”   杨宗保语气坚定的说:“绝对不会有错的。我的那位朋友不是见利忘义之辈,其家族我也有所耳闻,几十年做生意的好口碑,诚信重诺,童叟无欺,断不会为眼前这点利益,干出伤害国家、有损清誉的事来。” 第一百八十章 军粮之祸   听哥哥说的如此笃定,杨茹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营救这位朋友?要不要请奶奶出面,找三法司要人?”   “找奶奶?傻丫头你怕不是疯了吧?”杨宗保笑道:“我这回可是临阵脱逃啊。奶奶和父亲若是知道了,非得来个大义灭亲,先把我就地正法了不可。回来之前我已经想好,悄悄的来悄悄的走,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情办成。我麾下的左翼六个营均已安排妥当,目前他们暂时驻扎的石桥镇,尚未发现什么敌情,等于还在二线进行休整,所以只要手脚麻利些,及时赶回去应该误不了大事。”   苹果担心道:“现在战场瞬息万变,契丹大军随时南下,少将军的兵马可能明天就要奉命开拔,你这个主将不在,又能瞒得了多久?”   杨宗保满不在乎的说:“所以我才要请你们帮忙啊。最好这两天就帮我劫牢救人,然后我便火速返回军中。”   “劫牢救人?!”听到这个词,杨茹和苹果都大吃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赵亮问道:“杨公子的意思,并非要替你那位朋友打官司申诉清白,而是直接抢人?”   “赵兄有所不知,”杨宗保叹道:“此番定下这桩冤案的,是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他在朝中位高权重,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都仰他鼻息,怎肯轻易翻案。若是想要救人,便只能先把人抢出来,暂时免遭那不明不白的一刀,然后再慢慢寻找证据,以求洗脱冤情罪名。”   杨茹急道:“就凭咱们几个,也救不了那么多人啊!”   杨宗保从容道:“旁的暂且不管,我只想先救那位朋友。一个人而已,相对也容易很多。我都打探好了,朋友现在就关在刑部大牢之中,那里看守虽然比寻常县衙严密,但都是普通兵丁,武功非常稀松,只要能趁其不备把人救出来,再往咱们家里一藏,多半也没谁敢轻易上门来搜。”   赵亮心道:我滴个妈,这官二代也忒大胆了,什么出格的事都敢干。   只听杨茹沉声道:“非救不可吗?”   杨宗保点点头:“妹子,你是知道哥哥的,放着朋友蒙受冤屈见死不救,这辈子恐怕都会于心不安。无论怎样,我都是要闯这一遭的。”   “那你准备了多少帮手?”杨茹又问道。   杨宗保两手一摊:“我谁都没找。自小跟我一起长大的那些玩伴,都是开封城里非富即贵的官宦子弟,让他们放鹰打猎、嬉闹斗酒可以,这种玩儿命的勾当,却万万做不来。就连八千岁小王爷我都没有知会,就是不想拖累他。至于说我的部下和府里的兵将,更不能调遣,免得再给父亲多添是非。眼前话讲到这份上,就看你们三位是否愿意出手相助了。”   苹果抢先答道:“我愿意听从少将军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可太好啦!”杨宗保喜道:“有咱们宁边军最厉害的斥候头领亲自出马,此事已经成了一半!”   杨茹无奈的点点头:“唉,那我也算一个吧。谁让你是我亲哥呢?我不帮你谁帮你?”说罢,她转头望向赵亮:“赵大哥,你愿意援手吗?我哥哥绝非喜爱惹是生非的人,他也是为了义气,不想看到朋友蒙受不白之冤。”   听杨茹这么说,赵亮顿时感到非常为难。如果没有小雅的事情,他一定会答应参与的。不就是劫牢反狱吗?连周幽王他都敢绑架,这点小场面又算什么呢?可是,郑卢雅此时同样陷入危机,生死未卜,他来北宋已经快十天了,再这么瞎耽误功夫,恐怕要误了大事。所以,杨宗保这个忙,赵亮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从杨宗保的角度而言,与杨茹苹果相比,他更希望能得到赵亮的助力。一来,照妹妹和苹果所说,此人独闯敌营,力战辽军,显然是有勇有谋之辈,对自己的大胆行动肯定极有帮助;二来,既然赵亮是李二白的师叔,那定然还能请来其他江湖高手助拳,劫牢救人的把握则更加稳当。不过,杨宗保是一身虎胆、光明磊落的少年英雄,心气儿也高,他见赵亮沉吟不语,知道对方是在犹豫不决,便不愿过多强求,于是洒然道:“赵兄切莫为难。宗保的事,尽管发乎道义,可也毕竟有违国法,犯着天大的忌讳。只我与妹妹苹果三人,其实也足够了。”   苹果撇撇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忍住没说。杨茹则颇有些失望,眼中带着一丝不解和幽怨,看了看赵亮,话到嘴边,同样咽了回去。   赵亮心中歉然,想解释一下,却又不晓得该如何解释,只好悻悻的朝杨宗保点了点头,保持了尴尬的沉默。   转眼间,屋里四人都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场面一度陷入压抑的安静之中。最后还是杨宗保爽朗一笑,说道:“咱们也别光顾着说话啦,反正今晚也不可能立即去救人。好久没见你们两个小丫头,今日又有幸结识赵兄,岂能无酒乎?好妹子,哥哥此时不便露面,还是请你张罗些好酒好菜,我们四个就在这里推杯换盏,好好聊聊。”   杨茹答应一声,转身正欲往外走,忽听书房门口有人道:“小姐,李二白和元宝两位道长前来拜访,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禀报赵先生。”   杨茹闻言一愣,旋即应道:“晓得了,你请道长们先在听雨轩稍后,赵先生马上就到。另外,让厨房准备一桌小宴,送到书房这边来。哦,别忘了嘱咐他们,不要花雕,取上等的杜康酒来。”   门外的仆役口中称是,快步离开。杨茹对赵亮道:“赵大哥请快去快回吧,你还未曾用过晚饭,等会儿菜要凉的。”   赵亮向三人告了个罪,赶紧出了书房,沿着刚才来的路径又回到了听雨轩。此时,李二白和元宝也恰巧到此,看到赵亮连忙施礼。   赵亮好奇的问李二白:“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郑仙姑有消息了吗?”   “我们俩正是为此而来的,”李二白急道:“现在的情况有些紧急,还是让师弟讲吧。”   元宝略微一揖,说道:“额,师叔,事情是这样的。我去前线找师兄之前,曾托一位生意上的老朋友帮忙探听仙姑的来龙去脉。今天一回到汴梁,我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立马就去找他。据他说,仙姑的案子官府催的很紧,可能即日便要开刀问斩啦。”   赵亮听得心头一惊,连忙道:“别着急,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讲的越细越好。”   元宝点点头,继续道:“郑仙姑下凡之后,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是应天府穆家的女儿。不过我这位朋友打听过了,她的确不是穆家老夫妇的亲生闺女,而是前不久才刚刚收养的义女。穆家老爷原有一子一女。儿子穆青五年前战死在宋辽战场上,小女儿则自幼失散,杳无音讯。所以,他们老两口便把仙姑当成了亲女儿一样看待。”   赵亮一脑门黑线,忍不住问道:“仙姑她现在不会是叫作穆桂英吧?”   “哦,那倒不是,”元宝继续介绍:“她现在叫穆灵。据说穆灵文武双全,非常能干,帮着穆老爷子打理家族生意,短短几个月便做的风生水起,颇得两位老人的喜爱呢。”   赵亮心想,那当然能干啦!北大经济学的高材生,折腾古代这点事,想发财还不是手到擒来啊?他好奇的问:“所谓的家族生意,到底是什么买卖啊?”   元宝答道:“粮食,准确的说是军粮,专门为前线各路大军筹措军需粮草,拿的都是朝廷的官银,稳赚不赔啊。之前我也想做来着,可惜师兄说什么也不同意,不然的话,两三个月就能倒腾几千贯的利润,够师兄弟们吃上好几年了。”   李二白气道:“师叔让你讲仙姑的事,你怎么又扯到生意经上了?”   元宝回过神来,连忙对赵亮道歉。不过赵亮却没在意,而是被另外一个问题吸引了。他思索片刻,问道:“你说的这个军粮生意,谁都可以做的吗?”   “那可不行。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这么赚钱的买卖岂不是要挤破头啦。”元宝笑道:“想干军粮买卖,得有朝廷发放的牌甲,成为指定的官商才行。弟子当初之所以会动这个生意念头,是因为师兄在江湖上颇有威望,想着官府多少也得给他面子,说不定也能发弟子一个官商牌甲。不过,能符合朝廷条件要求的粮商并不多,一年多来,总共也才发了十六个牌甲而已。仙姑所在的穆家,就是应天府唯一的官商。”   “我靠,原来如此!”赵亮反应过来,惊呼道:“闹了半天,合着跟杨宗保说的是同一家啊。”   李二白和元宝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追问其详。赵亮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郑仙姑,也就是那个穆灵,因何事获罪的吗?”   元宝点点头:“都打听清楚了。一个月前,穆家老号给忠武军送的一百车军粮里,出现了大量的谷草和沙砾。当时部队正准备向北方开拔,口粮里吃出这些东西,将士们当场就砸了锅碗,闹腾起来。忠武军节度使勃然大怒,连夜派兵进入应天城里,封了穆家粮仓,逐个检查,这才发现之前囤积在此的军需粮草,统统被人用陈粮和沙子掉了包。那原本可是兵部用白花花的银子,委托穆家从南方采买调运的新粮,准备送到前线打仗的啊。这一下,穆家商号无异于捅了天大的娄子。当晚,主管军粮生意的穆灵,连同穆家老夫妇和亲属伙计,总共七十余口全部被抓,关进了应天府大牢。此事一直惊动到枢密院,上面发下话来,说大战在即,此等偷换粮草、动摇军心的大案,必须严厉惩办,以儆效尤。刑部接到指令,只用了三五天的功夫,便定了穆家的罪。穆灵和穆老爷子问斩,其他人等,男子流配三千里,女眷充入官妓或转入奴籍,穆家财产则一并抄没,给忠武军作为军饷。”   赵亮沉声道:“元宝,依你的经验判断,这件事果真是穆家干的吗?”   元宝略作沉吟,答道:“师叔,说实话,我不太相信。”   “为什么?”   “原因有三个。”元宝道:“第一,军粮生意,其实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获利颇丰。通常的商人,能接到这样的皇差,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不大可能再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挣昧良心的钱。既没必要,也划不来。第二,军粮虽然存放在商家的私库,但是每次入库,都会有兵部或对应军旅的人员在场核查清点,有些时候,甚至还会专门派兵看管,那么多粮食都以次充好的掉包,换成谁也不可能轻易办到。”   元宝略微顿了顿,接着说:“前面这两点,都是比较容易理解的原因,但凡接触过这行的人,基本上都能想得到。至于说第三个原因嘛,则是我考虑的另一个蹊跷之处。” 第一百八十一章 救人分几步   元宝的话,连李二白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禁催促道:“快些说,究竟是什么蹊跷之处?”   “我觉得,忠武军肯定有问题。”元宝答道:“忠武军节度使韩先志乃是枢密院陈尧叟的小舅子。此人无甚本事,完全是靠着裙带关系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他练兵打仗不行,巧取豪夺倒是一等一的高手,经略忠武军三年时间,不是到处强占民田,就是四面欺男霸女,应天府的百姓苦不堪言。但是韩先志仗着他姐夫这座靠山,丝毫不惧言官弹劾,仍旧稳稳当当的做着统兵大将。直到今年辽国大举进犯,韩先志才慌了神,整日担心忠武军会被派上战场。据我那位朋友说,当初选定应天府军粮官商的时候,韩先志原是打算让自己的堂弟接这门生意的,可是最后却被仙姑,也就是穆灵凭借实力拔得头筹。韩先志为此一直都怀恨在心,时不时的就要派人找找穆家商号的麻烦。只不过他没有什么过硬的理由,几次都被穆灵和穆老爷子设法化解掉了。所以我觉得,眼下这桩案子,多半是有冤情的。”   嘭的一声,李二白抬掌劈中听雨轩的柱子,愤然道:“这个狗官,敢情是活的不耐烦了!”   元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劝解:“师兄请息怒,万万不可冲动啊。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朝廷的统兵大将,身边有成千上万的军马护卫,不好硬来哦。”   赵亮沉声道:“你可知刑部定的日期是哪天?”   “什么日期?”元宝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行刑的日子,”赵亮问道:“穆灵被押到开封已经有段时间了,什么时候会被问斩。”   李二白急道:“我们正是为此才匆匆赶来。师叔,我听江湖朋友送来的消息说,朝廷的那群狗官就定在后天午时三刻杀穆灵和她义父。”   赵亮闻言一惊:“我靠!居然会这么快?!幸好老子赶的及时,哪怕在路上多耽误一天,小雅就有可能挂了。”   元宝也颇为担心:“是啊,师叔,咱们得立刻想办法,否则迟恐不及。”   赵亮一挥手:“快跟我来!”说着,便往书房那边走去。在路上,他对李二白和元宝简单讲述了一下刚才杨宗保的事,并决定加入他的营救计划,不过,对于穆灵的身份,赵亮嘱咐两人要暂时保密,只说是为了帮杨宗保救他朋友,其余的等事成之后再做打算。   三人边说边走,片刻功夫就来到了杨府的书房。杨茹他们见赵亮这么快就回来,而且还带着李二白和元宝,不禁都略感愕然。   时间紧迫,赵亮单刀直入道:“杨公子,我想清楚了,朋友有难,不出手不是好汉。这么说吧,救人的忙我帮定啦。不仅是我,还有我两位师侄,同样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闻听此言,杨宗保大喜过望,还没来得及称谢,杨茹便先扑到赵亮跟前,差点要来个大大的拥抱。不过幸好她及时收住了这个惊人的举动,硬生生改为抱拳行礼:“赵大哥,茹儿谢谢你的恩情。”   杨宗保也拱手道:“赵兄和二位道长义薄云天,有各位出手相助,我那位朋友这回定然有救了,宗保在此先行谢过。”   赵亮和李二白元宝见状,连忙还礼,客气了几句。   苹果好奇道:“咦,你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呢?”   赵亮顺口胡诌:“是这样。之前听杨公子的讲述,我还有点不太敢相信,这毕竟涉及军粮大事,不能仅凭一家之言便轻易定论。所以刚才我特意跟两位师侄了解情况。没想到元宝以前跟穆家的穆灵姑娘做过生意,知道她的为人,故而确信他们是蒙受了冤屈,这才决定出手相助的。”   “穆灵姑娘?”苹果沉吟片刻,然后转头问杨宗保:“少将军,你说的那位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杨宗保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老脸一红,说道:“额,我的朋友正是穆灵。”   此言一出,旁人倒还不觉得什么,苹果突然微微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神色。不过,那也只是极短的一瞬间,若不特别留意,几乎没人能够看到。   赵亮听杨宗保说他的朋友的确就是小雅,立刻大感好奇,忍不住追问详情。杨宗保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更是有些不好意思,迟疑的讲道:“几个月前,我奉父帅的命令,前往应天府的楚丘县招募新兵。没想到途径柯寨山时,遇到十几名江洋大盗劫杀一队从江南来的商旅。当时我也是有点过于托大,身边只有两个护卫,便冒冒失失的上前喝阻。原想着不过十多个毛贼,凭我一身功夫,岂有失手之理。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那些人当中,居然有四五个金刚门的高手。双方才一交战,两名护卫便被对方杀害,而我自己也中了贼人的暗器,身陷重围。关键时刻,穆灵忽然从山林里冲出,堪堪将我救下。她的武功非常奇特,几乎全是类似于分筋错骨手的近身打法,而且掌中隐隐含着一股雷电般的内力,转眼之间便击倒数人。同时,我的大批护兵也闻讯赶来,贼人见大事不妙,便立即四散逃窜。事后我询问穆灵的身份,想对她表示感谢,可是她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那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知道她叫穆灵的?”杨茹对这类故事最感兴趣,忍不住问道。   杨宗保微微一笑:“我在楚丘县待了十天,把当地新兵都尽数征齐,便启程去往应天府,给当地衙门递解公文,算是正式了结这桩公务。没想到,在应天的大街上我又遇到了穆灵。这一次她很爽快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并邀我在应天一起游玩了两日。唉,我之前真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听到“缘分”二字,苹果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兀自低垂着头,没有丝毫反应。杨茹却兴奋道:“大哥,你怕不是要给我寻个嫂嫂吧?”   “去,你可别瞎说!”杨宗保辩解道:“我和那位穆姑娘清清白白,纯粹因为彼此仰慕,才会成为谈得来的好朋友。你们都不知道,穆灵的想法究竟多了不起。不仅天马行空,而且大胆新奇,跟她畅谈,每每都会有不同的启发和收获。那种感觉究竟该怎么形容呢?”   赵亮心道:不用形容,哥儿们我跟你敞开了聊俩小时,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杨茹喜道:“大哥啊,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想见见这位穆灵姑娘了。眼下咱们有赵大哥和二白道长、元宝道长三位顶尖高手的加入,救人的事情十拿九稳,还是抓紧时间商量一下对策吧。”   赵亮也同意道:“二小姐说的没错。元宝刚得到消息,穆家一案已经判定了,后天中午就要问斩。”   杨宗保闻言大吃一惊,忙问详情,元宝只好又把探听来的风声再次讲述一遍。待他说完之后,不仅仅是杨宗保,就连杨茹和苹果也都紧张起来,感觉危机已经迫在眉睫,直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杨宗保沉吟道:“既然如此,恐怕咱们就只有明天晚上一次机会了。白天的时候,无论是劫监牢,还是劫法场,都完全不现实。”   李二白表示同意:“倘若单救一个人,事后又要进行妥善的隐藏,那么还是夜间行动更为稳当。只是这时间太紧了,想要筹划周详,恐怕来不及。”   苹果也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对刑部大牢的情况完全没有了解。包括守卫的兵力部署、内部的通道结构、当值官员的特征习惯,以及钥匙的存放地点和轮班的时间安排,每一样都能决定救人行动的成败。”   杨茹和元宝也不禁感到发愁,不过他俩皆是外行,连参与讨论都有些插不上嘴。只听赵亮忽然自言自语道:“救人通常分几个步骤呢?嗯,三步,不对,是四步。”   “哪四步?”苹果和杨茹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亮笑了笑,回答:“打开牢门,把人救出,关上牢门,偷偷溜掉。”   苹果白他一眼:“无聊!”   “哎,你怎么跟我师叔说话呢?”李二白略显不满:“古语有云,大道至简,方才师叔所讲的四个步骤,恰恰是救人的玄妙法门。”   赵亮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刚才那话确实带着点开玩笑的性质。不过,仔细想想,咱们要解决的也就这四个问题不是吗?把复杂的事情变简单,才是成功的第一步。”   “嗯,赵大哥说的真是有道理呢。”杨茹颔首道:“咱们就从这四步出发,想想看,如何打开牢门、如何救人出来,如何关上牢门,如何顺利逃走。这样一来,各种谋划就变得思路清晰了。”   杨宗保明白过来,一拍大腿:“赵兄说的对啊!咱们把纷繁复杂的营救行动,变成只解决这四个具体的问题,连侦查什么和准备什么,都立刻一目了然。”   赵亮说道:“既然如此,大伙儿就先分分工吧。刚才苹果说的也至关重要,那就是摸清敌情。如果做不到知己知彼,任何仗都没有把握。所以第一个任务,就是探明刑部大牢的情况,而且事无巨细,越多越好。”   “我是斥候探子,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苹果道:“而且我还有几个老关系,都在京师大营效力,偶尔也会换防到刑部那边轮岗。”   元宝接着道:“嗯,师叔,这个事我也可以尝试。通过一些本地做买卖的朋友,能了解不少刑部大牢的秘密。那一带的茶馆酒肆,往往鱼龙混杂、消息灵通。”   赵亮跟杨宗保对了一下目光,同时微微点头,然后道:“那好吧,侦查敌营的任务,就落在你二人身上。限期明天中午之前汇报详情。”   苹果和元宝齐声答应:“遵命!”   赵亮接着对李二白说道:“你负责装备和工具,要充分考虑到穆灵可能受过刑,自身丧失了行动能力,所以第二步之后的事情,要有相应的准备。还有就是能不能搞到类似迷魂香或烟雾弹之类的东西,以防不测。另外,夜行衣和面具准备三套,牢里行动去的人不宜太多,所以只有你、我和杨公子进牢房救人,苹果在外面接应。”   “那我呢?”杨茹在旁边问道。   “你的任务就更重要啦。”赵亮笑道:“明天下午之前,你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杨府之中开辟一条秘密路线,同时准备好一间不易被人留心的房舍,好让穆灵藏身。”   杨茹闻言喜滋滋的一拍胸脯:“明白啦,包在我身上。”   她话音刚落,只听苹果在旁边说道:“我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 第一百八十二章 麻痹   众人闻言不禁好奇,只听苹果讲道:“在下不才,愿做此次行动的先锋,随少将军和二白道长前去救人,请赵先生作为军师,在后方居中坐镇,协调行动。”   杨茹颔首道:“如此甚好。之前在三绝山的时候,赵大哥便料敌如神、奇招迭出,以微弱兵力逼退上千敌军,由你来做咱们的军师,再合适不过了。”   杨宗保也表示同意:“妹子说的不错。光是看刚才赵兄的一番布置,就知道他思虑周详、足智多谋,咱们这些只懂上阵厮杀的人,可万万比不了。赵兄,有你居中协调,大事便成一半啦。”他不待赵亮反对,接着道:“诸位,来来来,咱们坐下边吃边聊。”   折腾了一晚上,众人都还没用过晚饭,赵亮这会儿早已经是前心贴后背,闻言也暂且顾不上分派任务的事,赶紧欠身入座,甩开腮帮子,打开后槽牙,先混他个肚饱再说。   就这样,六人劫狱小分队在天波杨府的西院书房里,一边享用着丰盛晚餐,一边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营救穆灵的对策,直到后半夜方才散去。   杨宗保目前还不敢轻易露面,所以他暂时留在此处;李二白和元宝返回他们位于开封府的小道观,为翌日的行动任务做准备。赵亮苹果二人则在杨茹的引领下,去往客房休息。   连日来的旅途劳顿,令赵亮感到疲惫不已,此刻能有个正经地方睡觉,心里自然是谢天谢地。进了房间,他把衣服随便一脱,便一头倒在柔软的床上,转眼呼呼睡去。   等赵亮再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他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东院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喊杀声。昨晚回房之前,杨茹事先打过招呼,这是杨府每天清晨例行的规矩,召集家兵家将在东院校场操练战阵。所以若是听到什么打杀的动静,千万不用惊慌,照常休息就好了。   我去,这tm能照常休息吗?赵亮心里嘀咕道:虽说不是杀声震天吧,可也绝对算得上气势如虹。倘若不知情,恐怕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置身战场了。杨家子弟兵的日常操练,光是听动静,就知道他们有多么认真投入。   赵亮感觉自己在这种环境下,不太可能继续睡了,索性起床穿衣,踱步到了外面。   正在打扫客舍小院的杂役见他出来,赶忙放下扫把,作揖问好,顺带请示赵亮是否现在就用早餐。赵亮才起床,还没什么胃口,便吩咐对方先弄些清水来给自己洗漱一下。杂役领命而去,没多大功夫端来了脸盆毛巾,以及一小盒用来净口刷牙的细盐。另外还有一位婢女,捧着一套崭新的衣服和靴子,跟着杂役一起前来。她告诉赵亮,这些都是二小姐特意为其准备的。   赵亮一边洗脸,一边问婢女:“你家二小姐起来了吗?”   那婢女闻言一愣,心道:这位客人好生无礼,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打听闺中女眷的起居?她吞吞吐吐道:“嗯,还请官人恕罪,贱婢不是小姐跟前的丫鬟,所以不太清楚。”   赵亮见她神情有异,忍不住利用读心术探查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随意,居然忘记这个时代的礼教规矩,连忙哼哼哈哈的胡乱应了两句,将这个话题暂时忽略过去。   他穿戴梳洗完毕,也没有急着吃早餐,对婢女说道:“我去四下散散步,若是你家二小姐问及,就说我在书房那边看书恭候。”   婢女施礼答应,然后便捧着盒子转身离开。赵亮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也闲庭信步的出了客舍小院,径直朝昨晚的那个书房走去。   当他来到书房外面的月亮门时,一个年轻的小厮自树丛后面钻了出来,挡住他的去路。赵亮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昨天替杨宗保给二小姐报信的家伙。他微微一笑,说道:“是你小子啊,怎么着?又被公子派来站岗放哨了?”   小厮也认出了赵亮,连忙谄笑道:“原来是赵公子,小的有礼了。您老说的没错,我家公子颁下严令,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当然,赵公子不在此列,里面请,里面请。”   赵亮点点头,抬步进了跨院,接着朝书房小楼走去。才上台阶,书房的门便徐徐打开,杨宗保现身门口,插手作揖:“赵兄你好,昨夜休息的可还安稳?”   “蛮好蛮好,”赵亮有样学样的抱拳回礼:“有劳少将军惦记挂念了,你怎么样?”   杨宗保苦笑着摇摇头:“快天亮时才眯了一小会儿。心里装着事,睡不踏实呀。”说着,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赵亮让进屋里。   “宗保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像做贼一样待在自己家里。”杨宗保一边示意赵亮坐下,一边感慨道:“不怕赵兄笑话,我现在若是被府里的人发现行踪,可能比落在军法都虞侯手里还要惨。”   赵亮哈哈一笑,表示理解:“你的苦衷我能明白,杨家向来以军治家,杨府不亚于军营,似你这样从前线偷偷溜走,被老太君知道了,非得打断腿不可。”   杨宗保道:“何止打断腿?直接打掉头也有可能。祖母最忌讳杨门子弟贪生怕死、背叛国家。别说临阵脱逃,就是不小心打了败仗,回来也少不了要吃一顿军棍。父帅堂堂的定威将军、宁边军都指挥使,有一次也因为作战不利,挨过祖母的龙头拐杖。”   赵亮好奇问道:“既然你们家的规矩这么严,为何还要冒着断腿杀头的风险,临阵返回呢?”   杨宗保微微一愣,旋即解释道:“宗保不能眼睁睁瞧着好友蒙冤屈死啊。我也曾想过给祖母和父帅写信,或者直接求助八千岁,让他们出面作保,暂且刀下留人,然后再好好彻查此案。但是穆灵的案子扑朔迷离,目前还没有任何有利于她的证据,如此冒失求助,别说祖母和王爷未必肯出手,就算是真的出手帮忙,也极有可能被那帮奸臣抓住把柄,反咬一口。所以,我才会行此下策,拉着赵兄和妹妹她们一起干这荒唐之事,皆因眼下情况紧急,无可奈何啊。”   他稍微顿了顿,然后又道:“至于说军务之事,倒也不必太过担心。顶多就是违了军法,受些惩罚,只要能救穆灵,再大的罪责我都愿意承受。但不管怎么说,也断不至于耽误了前线的战事。”   “哦?你为何如此笃定?”赵亮问道:“毕竟萧挞凛率领二十万大军陈兵边境,大小战事几乎日日发生,连真定府这样的大城池也都遭到了进攻。你怎么就能肯定,在你顺利返回部队之前,战争不会全面爆发?”   杨宗保语气轻松的答道:“这不是明摆着嘛。自从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拱手送给契丹人之后,那里便成为了中原与辽国的必争之地。后周世宗柴荣、我朝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三代君王都曾御驾亲征,率领中原大军北伐,以求收复燕云失地;而辽国朝廷也多次挥师南下,妄图入侵中原。两边为了这一大块堪称国之屏障的疆域,来来回回打了几十年,你也咬不死我,我也啃不动你,始终难分胜负。所以啊,北边这点战事,将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哪年要是不干上一架,反而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听人说,去年契丹那边遭了旱灾,又穷的跟鬼一样,于是寻思着跑来打秋风啦。因此我估计这场仗不会打太大的,而我那队兵马又是刚刚被替换下来休整,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调上去。”   赵亮听得心里一沉,没想到杨宗保一直待在前线,反倒比后方的人对此次大战更加轻慢,倘若宋朝的官兵里面有一半人都跟他是类似的想法,那么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于是他忍不住道:“少将军,你未免过于乐观了吧?这回辽国进犯,连他们的太后和皇帝都一起随军行动,显然不是抢一把就过瘾的姿势。你恐怕还不知道,大宋的朝廷都已经开始讨论迁都避祸的问题了。”   “迁都?不是开玩笑吧?!”杨宗保大感愕然:“仗还没怎么打,就想着要逃?赵兄你这消息从何而来?莫不是乡野村夫饭后闲聊的胡言乱语?”   赵亮哑然失笑:“不晓得小王爷赵明和宰相寇准,算不算是你说的那种乡野村夫呢?这个消息,正是他俩亲自跑来告诉佘老太君的,而我当时恰好在场。”   杨宗保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严重性,旋即醒悟道:“如此看来,至少朝廷上下都明确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此次辽军进攻,绝对非同小可。”   “是啊,你们已经习惯了边关冲突,所以往往会对敌军的进犯产生出一种麻痹感,”赵亮话锋一转:“但是朝廷通过各种情报渠道所收集的信息,却能够更加客观真实的反应眼下局势的利害。既然朝中有人堂而皇之的提出迁都,那么想必是已经预判出,接下来将会出现举国大战的格局,而且我方还不太占优。”   杨宗保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突然急道:“坏啦!这次是宗保莽撞了!我原以为辽军北来,与以往的劫掠袭扰并无什么区别,人数虽然多了些,但大概是为了唬我们的。可是赵兄刚才的那番分析极有道理,朝廷的惶恐,恰恰说明此次大战非同小可,而我军目前各路兵马的集结,也远非震慑吓阻敌人那么简单。他娘的,说不准随时都会打起来!”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在书房中快速的来回踱步,还不住搓着双手,神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赵亮知道杨宗保是担忧前线的部队,更怕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耽误了大事,于是温言劝解道:“少将军,你也不必心急。此时既然已经回来,再怎么不安也都无济于事了。倒不如静下心来,想着如何尽快把开封的事情了结掉,也才好提早返回前线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边防危局   杨宗保又兀自思索一会儿才重新坐下,长叹道:“唉,倘若大战爆发,那我可就真的成了罪人啦!”   赵亮明白他的意思,也晓得多劝无益,只好有话没话的问杨宗保:“你们久居前线,难道就真的连一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吗?辽军气势汹汹,为何你却满不在乎呢?”   “还是我刚才那句话,大伙儿都见怪不怪了。”杨宗保无可奈何的解释道:“以往契丹人越境袭扰,跟眼下的形势并无太大差别。他们往往利用骑兵的机动性,飘忽不定的四处出击,今天打这个县,明天攻那个城,后天又跑到百里之外劫掠几个小村落。咱们宋军只有两个手段,一是守住最重要的城池和关口,避免敌人长驱直入;二是接报救援,哪里吃紧就派兵去哪里,将契丹强盗赶走。”   赵亮眉头紧锁:“这么做未免也太被动了吧?”   杨宗保摇了摇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全国一大半的军队都集结在京畿附近,负责拱卫皇族和朝廷。而边关的各处守军,则是少的可怜。所以,能撑持住今天的局面,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不过,咱们也并非完全被动死守,偶尔同样会派遣规模较大的先锋斥候部队,深入到辽国境内,突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算是略作回报吧。”   赵亮想起自己的小舅妈杨排风,估计就是杨宗保所说的那种部队了,专门穿插敌后实施侦查和袭扰。说起来,绝对是虎口拔牙的危险勾当。   他关心的问道:“目前大宋北境到底有多少兵力呢?”   杨宗保回答:“守卫北部防线的战力,主要有靖安军、天雄军和我父帅的宁边军,再加上地方团练,拉拉杂杂差不多有八万到十万人。前不久,驻扎在应天府的忠武军也被调往前线了,算上他们的两万兵马,总共也不过十二万上下,与萧挞凛的辽军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赵亮挠挠头,又问:“咱们应该不缺人呀。我怎么听说,好像光是禁军就有八十万呢?”   “八十万?赵兄你在开玩笑吧?”杨宗保苦笑道:“全国兵力加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多。咱们大宋禁军,通常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捧日、天武、龙卫、神卫,被称作上四军,算是真正战力强悍的队伍,合起来总共也才三万来人,而其他那些中军、下军的兵马,水平参差不齐,有些稀松的营旅,上了战场根本不顶事。除了禁军之外,剩下的就是各地的厢军和团练军,皆属于民兵性质,平日里只负责押运粮草、看管军需、屯田站岗、修筑工事等杂役,也不怎么能跟契丹人打仗的。”   赵亮好奇道:“那你所说的靖安军、天雄军、忠武军,还有你父亲的宁边军,属于哪一种?是厢军吗?”   杨宗保耐心解释道:“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们这些部队都是正规军,所以也属于禁军的序列。刚才提到的上四军,是精锐的殿前军,专门驻守京城;而我们则作为侍卫亲军,驻扎在各地。大家统一接受枢密院的掌管调动,分归三衙直接指挥。”   “三衙是指什么?”赵亮问道。   杨宗保答:“所谓三衙,就是殿前都指挥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整个大宋的正规兵马,全都由三衙派遣将领实施管带。我父帅这个宁边军都指挥使,便隶属三衙。只不过,跟殿前军比起来,咱们这些边军都是土包子,在陛下眼里不吃香。”   赵亮听得大约有了些概念,颔首道:“所以,平常跟契丹人干仗,全是靠数量可怜的边军兄弟们,一旦遇到辽国大举进犯的时候,就必须调动上四军以及忠武军这样的部队前去支援。”   杨宗保摇摇头:“唉,赵兄此言差矣。调忠武军这样的二流部队实属正常,可是若要派遣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和神卫军,则是连想都别想。人家是负责保护皇上的精锐,岂会用在边关战场之上?除了他们上四军,那些战力稍微好一些的侍卫亲军,也同样会被留在开封附近的地方州府,专心致志的拱卫朝廷,忠武军这种怂包,才会被送到前线凑数。”   赵亮听出杨宗保话里的不满,同时也忽然明白了宰相寇准的另一个意图。他之所以会建议宋真宗御驾亲征,除了要借助皇权振奋士气之外,更重要是出于兵力调配的考虑。只有皇帝老儿亲自去了前线,大宋的那些精锐部队才有机会跟随他一起投入战场,否则就只能龟缩在中原腹地,空有强悍战力而无法施展。   想明白这一点,赵亮不禁暗暗感慨:在历史上,宋朝向来都被人们习惯性的称为“弱宋”,北边西边的异族屡屡入侵,打的宋朝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空有傲人的财富和璀璨的文化,却被外人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欺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军事力量的自我阉割。为了防止唐朝末年那种藩镇割据的局面重演,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最早定下了“以文制武、兵权集中”的治军策略,导致大量精锐部队都蹲在皇帝身边,虚耗于京畿腹地,而且往往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完全发挥不出其真正价值。   像燕云十六州这样极为关键的战略要地,白白落在草原政权的手中,说揍你就揍你,而且来去自由,压得历代宋朝帝王都透不过气。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固守祖制,不肯将精锐部队放在边关,莫说是挥军北进、收复失地,就连稳住边疆防线也经常会捉襟见肘、力有未逮。   如此看来,宰相寇准力谏皇帝出征边关的那番谋算,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只听杨宗保继续说道:“正如赵兄所言,这一次萧太后亲自坐镇,由贵为南院大王的狼主萧挞凛率大军南下犯边,极有可能不再像以往小小的侵袭劫掠那么简单。二十万契丹精兵对阵十来万疲弱宋军,咱们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并且依照目前的局面看,父帅恐怕也独木难支。因为宁边军和其他友军一向都是在各自的辖区内独立作战,之前对付辽国小规模的骚扰还行,可是若要迎战契丹主力,我们几家就好似一盘散沙,根本没办法进行有效的抵御。”   赵亮奇道:“我靠,难道朝廷没有安排一位主帅统一指挥各个部队吗?”   “还是那个老问题呗,”杨宗保颇感无奈:“为了防止某个大将拥兵自重,进而威胁到皇权稳定,所以边防各军从来都不设立主帅,而是由朝廷轮番派遣各种各样的安抚使、招讨使、巡察使前来协调督导。像我父亲这样的军头,平时手上的兵力也超不过万把人,只有爆发战事的日子才会临时增补一些兵马,故而也翻不起大浪。不过这样一来,几个主力边防军之间几乎从无协同配合可言,能不能合作抗敌,只有看都指挥使之间的私人关系。彼此有交情的,手下的两个军就能相互帮衬,没有交情甚至还有点矛盾恩怨的,则不要指望什么同仇敌忾,不背后捅你一刀,就算是比较厚道了。”   赵亮听得心中发沉,他事先完全没能料到,宋军的状况居然会如此糟糕。不仅主力部队浪费在二线,而且连前线的军团也都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在这种局面下,还想对抗辽国二十万虎狼大军,简直就是开玩笑啊。   瞧着杨宗保那副满面愁容、坐立不安的样子,赵亮又有些于心不忍,遂宽慰道:“少将军,凡事也不必太过执念。尽管眼下宋军状况不佳,但是天佑我族,这场大战终究还是会有令人满意的结局。”   杨宗保不晓得赵亮是因为知道“澶渊之盟”的历史,才会开口这么讲,但他从杨茹和苹果那里听说,眼前这位年轻的赵先生,果真是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能掐会算的法门,就连寇准寇大人都对他钦佩不已,于是转忧为喜道:“赵兄此话当真吗?可不可以给在下透露一二,宋辽这场大战究竟该怎么打才好?”   赵亮明白对方肯定是想岔了,故而才会出言请教,于是老脸一红,故伎重演:“这个嘛……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也。你只要相信我说的话,然后尽量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啦。看你诚心实意的想知道,我不妨另外给你露个底,此战,你老爸必定立下大功,得到皇帝重重的嘉奖。”   “如此就借您吉言了。”杨宗保乐道:“其实父帅跟祖父他老人家一样,并不图什么加官进爵,只求能保护好我大宋江山和黎民百姓。倘若真能打退敌军,他便心满意足了。”   赵亮点了点头:“你说的我信。杨家将满门忠烈,那可绝对不是胡吹乱盖的。同样,我说的你也要相信,别看辽军这回气势汹汹、大兵压境,但终究还是会撤退的。眼下倒是你自己,该如何过了擅离职守这一关,我可就说不准啦。”   杨宗保闻言神色一黯,下意识的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祈求今晚顺顺利利救出穆灵,然后我明日一早便返回北疆,但愿还来得及。”   赵亮心念一动,不由得想起另一件事,正欲说话,这时忽听外面传来杨茹的声音:“大哥,有消息啦!”   话音刚落,杨二小姐便推门而入,紧随在她身后的,还有宁边军的飞刀斥候苹果。二人一进屋,先对赵亮施了礼,然后杨茹讲道:“哥哥,赵大哥,苹果出马,果然不凡,刑部大牢那边有消息啦。”   杨宗保关心穆灵的安危,忙不迭的向苹果询问详情。苹果介绍道:“今天天不亮,我就去了宝善街,那里住着我一位老伙计。他原先也在宁边军效力,半年前才调回京城,在开封府担任步兵副都头。刑部的人手紧缺,所以时常会调用开封府的兵马协助值守大牢,故而他对其中的情况最是熟悉。”   “你怎么跟他说的?”赵亮问道:“现在边关吃紧,你这个斥候高手不在前线效力,大老远跑回来打听牢房的事,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杨茹笑道:“赵大哥,你太小瞧咱们苹果了,这些东西还用教她啊,早就编排好啦。”   苹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也没有小姐说的那么了不起。我跟那位伙计讲,这次是专门护送小姐回汴梁的,也算是在杨家立个小功。不过今天下午就得出发返回边关,所以趁着早上得空,专门跑去看望他。以前在战场上,我俩曾经并肩杀敌,交情非常牢靠,他见我回来也非常高兴,便拉着我到茶楼吃早点,顺便叙叙旧。我跟他东拉西扯的闲聊半天,瞅了个机会便把话题引到了刑部大牢上。”   杨宗保奇道:“哦?那你是如何套的话呢?”   听少将军垂询,苹果小脸微微一红,接着道:“我这个伙计人很好,可就是有个老毛病,爱吹牛逞强。凡事只要跟他杠上,稍稍一激,这家伙肚子里就存不住话。我提起当初在斥候营效力时,他总是记不牢地形地貌,回来绘制敌人兵营时经常出错,害的我也挨骂。这厮听了果然不服,说什么也要和我论道论道。于是我趁机考他,能不能把刑部大牢手绘出来。”   “哈哈,所以他便乖乖给你画了一幅?”赵亮笑道。   苹果点点头:“没错,他立马跟店家借来纸笔,不仅给我画了,而且还画的非常详细,居然连茅厕伙房都没落下。他一边画,我一边在心里默记,待他绘制好,我又假意说这种东西事关机密,绝对不能外传,接着便用火折将其烧掉,完全没遗留任何把柄。方才我到二小姐房中,将记忆中的刑部大牢地形图都照原样重新画了出来。”说着,苹果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摊在书房的桌案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提刑司   赵亮和杨宗保一起探身观瞧,只见那张纸上,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绘制着刑部大牢的平面布局图,哪里是门禁,哪里有岗哨,巡兵路线自哪里起至哪里终,全都一目了然。   杨宗保啧啧赞叹:“哎呀,小苹果,你不愧是咱们宁边军头号探子啊,有了这张图,今晚的仗至少胜了一半!”   赵亮也同意道:“少将军说的没错,想从戒备森严的牢房中把人带走,当睁眼瞎可不行。这副地图,可以帮我们规划好行动的路线和步骤,大大增加了成功率。”   苹果听到二人夸奖,心里美滋滋的,不住抿嘴浅笑,但同时又略带些许苦恼,说道:“虽然有了地图,可我刚才研究了半天,感觉那里处处岗哨关卡,实在有些难以下手。”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呢。”杨茹叹道:“这里毕竟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刑部大牢又是关押重刑犯的所在,守卫的兵丁就算再松懈,也远比寻常衙门要强出许多。只看图上这曲折复杂的通道布局,就不难想象身处其中的凶险。况且话说回来,咱们也不晓得穆灵被关在何处啊。”   赵亮安慰道:“没关系,拿到这副图,至少第一个任务已经成功了嘛。后面的事情一步步来。我相信,元宝那边也会有收获的。咱们等等他的消息,然后再盘算从哪里入手。”   话音刚落,放哨的小厮跑来通禀,说两位道长前来拜会。赵亮不禁一乐:“呦呵,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杨宗保惦记救人的大事,急忙吩咐小厮快快有请,不一会儿的功夫,李二白和元宝便联袂而来。他俩人一进屋,首先就看到了桌上的地图,顿时忍不住齐声赞叹,没想到赵亮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此等宝贝。   赵亮笑着介绍说,这都是苹果的功劳,又结结实实的表扬了小姑娘一番,然后才问道:“你们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李二白把肩头的包袱放到桌上,答道:“师叔,遵照您昨晚的吩咐,夜行衣和面具都备齐了。不过迷魂香那种东西,弟子实在搞不到,只有几枚江南霹雳堂制造的浓烟丸,是我前年消灭平顶山一群匪盗时缴获的,想来还能用。”   赵亮随手翻了翻包袱,满意的点点头,又问元宝:“你的消息打听的如何?”   “回禀师叔,弟子没有苹果姑娘的好本事,弄不来刑部大牢的布局图。不过,”元宝顿了顿,说道:“我刚刚探听到穆灵被关在哪里了。”   杨宗保喜道:“道长此言当真?快些说,她人在何处?”   元宝不慌不忙的回答:“我花了两贯钱,买通刑部的一名牢头。他告诉我,应天府军粮案的犯人明日问斩,此时都羁押在天字号西厢的牢房里。穆家夫妇和穆灵一人一间,穆灵在最靠近通道的那处。”   赵亮等人闻言赶忙盯着地图查找,很快便发现了天字号牢房所在的区域,西厢那边一溜五个房间,赫然映入眼帘。杨茹取过毛笔,沾着朱砂,在西厢最靠外的一个格子上画了一个红点。   赵亮伸出手指,自那红点出发,沿着牢房通道,像走迷宫一样逐渐移动,直至手指从大牢侧门滑出,然后沉声问道:“共有几处?”   众人一时不知他所说何意,只有苹果回答:“门岗三处,哨位两处,巡兵路线交叉了一次。倘若进出各一趟的话,总共需要闯十二关。”   李二白和杨宗保恍然大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那里不是大牢,而是辽军兵营的话,凭他俩的功夫,就算再多闯十二关也不怕。然而可惜的是,劫狱这种勾当,根本不能大张旗鼓、横冲直撞,更不能轻易痛下杀手,要了自家军兵的性命。   稍有不慎,惊动了各处岗哨,再想平安脱身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所以,他们若想救人,便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所有岗哨关卡,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赵亮同样感到发愁,眉头紧锁的问苹果:“如果是你,打算怎么进出?”   “只能是乔装改扮这一条路,”苹果回答的很干脆:“找个身份混进去。”   杨茹摇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官服军服都好找,可是通行令牌和相应公文,一时之间根本弄不来啊。”   李二白建议道:“按照规矩,死囚临刑前,亲属朋友都可以入牢探视,咱们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把人救出来?”   杨宗保叹道:“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可是,进去容易,出来容易,唯有带着穆灵一起走不容易。守卫们又不是瞎子,不可能任由我们来去自如。”   赵亮眼珠一转,问旁边的元宝:“掌管大牢的官员是谁,你知道吗?”   “哦,这个弟子晓得。”元宝连忙回答:“正属的主事官员共有两位,一个是刑部都官司刘敬业,一个是提点刑狱司姚能。”   “都官司?提点刑狱司?那么这二人的官职有何区别?”赵亮继续追问。   元宝略带迟疑的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杨宗保则在一旁替他答道:“这个我更清楚些。都官司是刑部的四司之一,专掌刑徒羁押流放、犯谋反罪家族株连并没为官私奴婢事,兼掌吏员废、置、增、减、出职等事。算起来,刑部大牢正是这个刘敬业刘大人的管制范围,那里所有的人,都算是他的手下。而元宝所说的另外一个提点刑狱司,准确名称应该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他不属于刑部,而是受朝廷专门委派的官员,专门负责监察京畿路各类案件的审判、举劾刑狱中冤屈失职等过失。因为要经常审核冤案,所以那位姚能姚大人也对刑部牢房有监管之权。”   赵亮心想:哦,原来这都官司就相当于现代的司法部,专门管着监狱;而所谓的提点刑狱司,差不多更像是检察院,在监狱里派驻检察官,负责核查是否有冤案发生。前一个主管关人,后一个有权提人。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提点刑狱司随时可以提审在押的犯人,对吗?”   杨宗保疑惑道:“赵兄的意思是,冒充提刑司的人把穆灵带出来吗?可是方才小妹不也说了,咱们眼下并没有令牌和公文啊。”   “令牌好办,公文需要落印,确实麻烦些。”赵亮道:“不过倘若是姚提刑亲自出面,是否比公文更管用呢?”   众人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赵亮话里的意思,在惊讶的同时又不禁佩服他的胆量:这回不光要劫狱,居然还要绑架挟持朝廷官员!   元宝忽然嘿嘿一乐,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开心神情。大家都颇觉好奇,忙问他为何发笑,元宝道:“师叔一提此事,弟子立刻记起来了,那位姚大人,还是咱们的老顾客呢。”   这位开口生意、闭口买卖的小道长,着实令杨家兄妹和苹果感到有趣,其他的出家人都是喊“施主”,他倒好,称呼别人为“顾客”,听上去竟然还没有丝毫违和感。   二白道长训斥道:“师弟,你怎么搞得?当着师叔的面,满嘴胡说。我看你是扒拉算盘,扒拉的走火入魔了。”   元宝不敢出言顶撞师兄,可还是有点委屈的小声嘟囔:“扒拉算盘怎么了?大伙儿的吃喝拉撒,不都是我这么扒拉出来的吗?”   赵亮笑道:“不妨事。元宝,只要你能一心向道,无论是降妖除魔,还是行侠仗义,或者倒腾买卖什么的,都是祖师爷熄灯道长的好弟子。说说看,这位姚能大人,怎么是你的老顾客了呢?”   元宝得到了水瓶星仙长的肯定,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忙答道:“师叔,是这样的。这位姚提刑姚大人,说起来也算是个清官,他执掌刑狱,自然不敢贪赃枉法,平日的收入仅仅就是朝廷发的那点俸禄。不过,他家里的开销却不小,夫人、丫鬟、家丁、老妈子,样样俱全。所以,有时候手头紧张了,姚大人就跑来跟我借贷些银两救急。”   “什么?你居然还放印子钱!”李二白大感愕然:“我怎么完全不知道?这可是伤天害理的勾当!”   看着师兄脸上变颜变色,元宝慌忙解释:“不是印子钱,也不是高利贷,我一年只收他一分利,跟白借差不多。不信你可以去查我的账本,都记得清清楚楚。”   杨茹好奇道:“元宝道长,那位姚大人为何向你借钱呢?”   元宝又跟师兄解释两句,然后才转头回答杨茹:“二小姐有所不知,姚能曾经跟我说过,他之所以找到我帮忙,就因为我是个出家人。他担心去求民间的钱庄或当铺,难免会欠下人情,万一将来那些商家涉及刑案,上门找他说项,影响秉公执法,终究是个麻烦。而我只是一个小道士,平日里与世无争,卷进案子的机会也小很多。”   “照你这么说,姚能应该很重视自己的官誉,”杨宗保有些犹豫道:“像这样的人,即便被咱们绑票了,恐怕也不会轻易就范吧?”   苹果秀眉一挑,哼道:“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不信他不乖乖听话。”   元宝摆摆手:“不用架他脖子上,架他娘子脖子上更好使。姚能之所以收入微薄还雇着许多下人,正是因为他非常宠爱自己的媳妇。那位姚家娘子出身江南大户,婚嫁的时候,姚能还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所以他觉得是自己高攀外家。故而不管平常多么拮据,姚大人总会想方设法满足夫人的各种要求,整日里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的不得了。因此咱们要是拿姚大娘子吓唬他,准保说什么就干什么。”   众人闻言大喜,立时觉得看到了希望,倘若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肯出面,以紧急核查即将行刑的案件为理由,连夜突然提审穆灵,刑部大牢的人焉敢阻拦?   至于说公文手续嘛,完全可以等到第二天再补办,反正姚大人都亲自到场了,还能有假不成?   李二白点点头,对元宝道:“这件事办的还行,你知道姚能的府邸在哪里吗?”   元宝笑道:“那能不知道吗?他好欠着咱好几百贯呢。”   赵亮嘿嘿一乐:“眼看时候不早,咱们是不是该上门催债了呀?”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用法之情恕   “各位好汉,各位好汉,大家莫要动手,万事好商量!好商量啊。”   赵亮用读心术探了探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知道他此时心中确实焦急万分,绝非装模作样,于是向几位同伴点点头,表示局面已经完全掌控。   半个时辰前,赵亮、李二白、杨宗保和小苹果,在元宝的引领下,来到了开封府武城街的一处宅子。   这是一座规模不大却非常精致的三进小院,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姚能一大家子人就住在里面。   刚刚下班回家的姚大人,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见到债主找上门,心里别提多腻歪了。   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怎么不开心,也不能得罪财神爷啊。姚能赶忙将元宝他们让进正堂,一边殷勤客气的奉茶寒暄,一边暗暗揣测,对方是不是提前来收账了。   赵亮看姚能光顾着和元宝聊天,完全没起疑心,便偷偷使了个眼色,李二白、杨宗保和苹果三人会意,不动声色的离开客厅,各自寻找目标下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姚家宅院里的两个丫鬟、三个老妈子、一个厨师,外加两个家丁,全被他们来了个五花大绑,困得结结实实。   等到李二白和杨宗保再次从容的返回客厅,赵亮知道他们已经得手,便开口打断了正在滔滔不绝的姚能:“姚大人,我们今天登门拜访,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姚能闻言一愣,下意识的说道:“额,有事请讲。只要姚某能出的上力,定然义不容辞。”   “那就好,那就好。您还别说,这件事恐怕只有姚大人能出得上力。我们的一位好朋友被关在刑部大牢,明天就要送上刑场开刀问斩了。所以,”赵亮语气显得很轻松:“所以我们想求你今晚帮忙把她救出来。”   听了赵亮这话,姚能先是一脸懵逼,接着又忽然笑起来,仿佛是遇到了一件极为滑稽的事情,兀自不受控制的呵呵个不停,他指着赵亮,对元宝说道:“小道长,你这位伙伴好会说笑啊,方才那一瞬间,姚某差点都当真了,哈哈哈。”   元宝也跟着姚能嘿嘿嘿的傻笑了一阵,然后才开口道:“姚大人肯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言一出,姚能顿时愣在当场。他凝视元宝好半天,又瞅了瞅旁边的三个人,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立刻诧异道:“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呢?”   赵亮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今晚你陪我们走一趟刑部大牢,借口提审犯人,把我的朋友带出来就行。”   “扯淡!”姚能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赵亮的鼻子喝道:“尔等猖狂!你信不信,光是凭你刚才讲的这句话,本官就能立即治你们的罪?!”   他转过身,又对元宝怒道:“小道长,没错,姚某之前确实因为手头拮据,借过你们的钱。但是一码归一码,别说区区那点小钱,就算你们搬座金山银山来白送给我,姚某也断然不会枉顾国法,替尔等作恶!欠你们的钱,姚某明日必然如数奉还,其他不用再讲!来人,送客!”   “你不用喊了,贵府的下人都被我们绑了。”赵亮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官,不过我们的朋友蒙受不白之冤,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去死。所以,今天这个忙,你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苹果!”   随着他这一喊,苹果应声从屋外进来,左手扯着一名美艳的妇人,右手擎着钢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那妇人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只晓得浑身颤抖,丝毫不敢反抗。   她一瞅见客厅里站着的姚能,顿时嚎啕大哭,喊道:“相公,相公救我!”   就在上一秒钟,姚能还是一副大义凛然、刚正不阿的威严形象,下一秒立马变成怂包,眼看心爱娇妻落在对方手里,钢刀压着咽喉,小命危在旦夕,姚大人再也顾不上什么国法不国法了,赶紧对着赵亮众人服软求饶。   赵亮怕他使诈,特意用读心术探看一番,没想到姚能心里反反复复就一句话:“只要能保住娘子平安,别说是劫牢,就是他娘的造反,老子也干啦!”   杨宗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歉然道:“姚大人,我们那位朋友确实遭人陷害,含冤入狱。我等也是救人心切,万般无奈才来惊扰您和尊夫人,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之前姚能一直在跟元宝和赵亮二人说话,所以并没怎么留意杨宗保,此时听他开口致歉,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姚能顿时有些愕然:“咦?我,我好像以前见过你。”稍停了片刻,他又惊呼道:“天呐,你不是佘老太君的孙子,杨延昭将军的公子吗?”   杨宗保本来就没打算隐瞒身份,于是坦然道:“在下正是天波府的杨宗保。”   姚能难以置信的叹道:“我滴亲娘!你一个堂堂的豪门贵公子,怎么也会跑来干这种……这种……这种仗义的事情?”   赵亮知道姚能原本是想说“这种造反的勾当”,只是媳妇尚在对方手中,实在不敢惹怒杨宗保,只好临时改口,硬憋出一个“仗义”的词来。   他不禁感到好笑,连忙替杨宗保解释道:“姚大人,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想想看,天波杨府满门忠烈,为何他们的公子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姚能先是瞥了杨宗保一眼,兀自沉吟片刻,然后试探着对赵亮问道:“难道果然是有什么冤情?”   赵亮点点头,接着对姚能讲述了应天府穆家一案,其中很多细节之处,还有元宝在旁边补充解释。   姚能把整个事情听完之后,不禁眉头大蹙,自言自语道:“照你们这么说,此案确实存在着很多有违常理之处,不过……”说着,他转身跑进隔壁的书房,旁若无人的翻找起书架上的卷册。好半天功夫,他才捧着一本册子转过头来:“有了,在这里!刑部近期抄送的提刑司的案宗,里面的确记录有这个案子,但是却只寥寥数语。”   他一边走出书房,一边念道:“兹应天穆氏,倒换军粮,以次充好,盖以私利延宕忠武军战事,其恶难赦也。经枢密院督核,业已将穆天德、穆金氏、穆灵三人收押在监,择期问斩,以明正典刑。”   姚能把册子呈给杨宗保,然后又说:“我前阵子看过这条卷述,当时虽然感到有些疑惑,觉得相关人证物证都未能详细列出,便判定问斩之罪,多少显得有些仓促草率,但是因为考虑到宋辽大战在即,像这种偷换军粮的事情,确实对大军影响很坏,估计刑部和枢密院也是为了急着敲山震虎,才会一切从权,尽快处置。所以,下官便没有认真过问。”   杨宗保拿眼扫了一遍卷册,递给赵亮,赵亮却连看一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对姚能道:“姚大人,这桩案子显然是栽赃陷害,不然何至于如此急着杀人灭口呢?”   “嗯……究竟是不是栽赃陷害,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姚能犹豫道:“诸位千万别误会啊,我不是说你们的朋友真的犯了罪,只是要把案情理顺,还得仔细查验也行。”他转而好奇的问杨宗保:“杨公子,既然军粮案存在瑕疵,你为何不跟佘老太君说呢?或者是请朝中的大人们出面?他们随便哪一个都比下官说话有分量啊。实在不行,还有八千岁楚王殿下,不是吗?”   “等不了那么多啦。”杨宗保歉然道:“我也是为了穆灵姑娘才从前线匆匆返回的,本打算收集证据还她清白,可是没想到他们明日便要被押赴刑场。现在去请祖母出面,或是求助于朝中的诸位大人,尚没有过硬的依据,恐怕难以及时将穆灵救下。宗保没有办法,只好行此下策了。”   姚能点点头,望了望自己那花容失色的媳妇,苦涩又无奈的叹道:“嗯,下官明白了。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先想办法把人捞出来,躲过那断头的一刀,再寻找机会破案啦。”   他顿了顿,又讲道:“不瞒诸位说,姚某饱读诗书,年少时便立志为国为民、匡扶正义。后来蒙陛下恩典,授京畿路提点刑狱司之职,更加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有兢兢业业认真查案,生怕疏漏了任何冤情,伤了百姓的生计、误了社稷的根基。今日之事,其实不用你们相逼,姚某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苹果闻言喜道:“这么说,大人有办法刀下留人?”   “没办法。”姚能撇撇嘴:“不知各位是否清楚,何谓‘立法之制严,用法之情恕’的意思?”   赵亮等人面面相觑,都不晓得姚能所说的是指什么,只听他继续解释道:“我大宋继承了五代时期‘乱世用重典’的立法思想,在立法上有‘重刑严法’的倾向,适用死刑的罪名也很多,约有五百个左右,比《唐律》中二百四十条死罪增加了一倍不止。但是,太祖皇帝以仁孝治国,悲天悯人,顾念苍生,所以虽然刑法严峻,但在处置死囚之时,却往往会仁慈为本,不肯轻易痛下杀手。太祖建隆三年,大宋仿照唐朝采用死刑三复奏的制度,使‘生杀之权皆出于上’:即死刑无论是立即执行,还是秋后执行,都要三复奏。复奏一般依据案件的性质和行决地点,采取两大类三种模式。在京城执行的死刑,行刑前必须由负责执行的官吏连续五次奏请皇帝核准;其中两次复奏是在行刑前一日进行,行刑当日还要经过三次复奏。在外地执行的死刑,行刑前必须由刑部代替执行的官吏连续复奏三次。只有陛下复奏皆准,才会真正执行死刑。这样一来,其实有很多死刑案件,最后都能得到延期和赦免,并不一定真的被处以绞刑或斩首。故而这就是所谓的‘立法之制严,用法之情恕’了。”   李二白忍不住叹道:“无量天尊。我朝各位君主,果然是慈悲为怀,与人一线生机,可谓功德无量。”   元宝好奇道:“这么说,穆灵姑娘并非危在旦夕了?”   “非也非也,”姚能摇摇头:“我刚才只说了两种模式,还有一种情况,恐怕就不适用三复奏的规矩了。律法有云,举凡谋逆、反叛、通敌、乱军等危害国家利益的重罪,则一律采用一复奏的方式,并且往往都是立即执行,而不必等到秋后问斩。像穆姑娘这样的案子,涉及大战军务,枢密院直接插手,想必是早就呈送御前定夺过,我作为提点刑狱司,也没有权利横加阻拦。”   赵亮问道:“那么你去大牢提人,狱卒会乖乖听话吗?”   姚能略微琢磨了一下,坦诚回答:“他们职衔很低,不晓得案情具体细节,想来应该不敢刻意为难。”   “这么看来,还是得请您辛苦一趟了。”杨宗保道:“既然阻拦不住,便只能先把人保住再说。”   赵亮看到姚能面带难色,宽慰道:“姚大人不必担心,事成之后,你只需推说是被我们劫持胁迫,才无奈前往,断然不会牵连到你身上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救几个   月影昏沉,星光黯淡,大宋都城开封府沉浸在一片沉沉的夜色之中。   此时,一顶绿尼官轿,正停在了位于狮子街的刑部大牢外面。轿子落稳,从里面走出了一名身着正三品文官服饰的中年男子。   把门的牢头认出来者正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姚能,连忙快步上前,插手作揖:“小的见过姚大人。这夜半三更的,不知大人有何公干?”   姚能轻轻哼了一下,沉声道:“明日有犯人问斩,本官特来点验核实。”   像这类督导案件秉公执法的事情,本就是提刑司的职分,姚能更是刑部大牢的常客,所以牢头不疑有他,只是姚大人向来都是白天办公,这三更天跑来提人倒还是头一遭,于是不禁诧异道:“大人辛苦了。不知您老要提审哪个?”   “关在天字号牢房的穆灵。”   牢头闻言一愣,努力回忆了一下,方才恍然,旋即又有些为难道:“额……姚大人,小的听说,那个穆灵和她爹娘,可都是军犯啊。”   姚能语气有些不满道:“军犯怎么了,不一样是我大宋的子民吗?难道本官问不得?”   牢头被他怼的吃了一惊,连忙解释:“不不不,小的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大人您是知道的,军犯都是枢密院定的,若要提审,恐怕不仅我们刑部配合,还得……”   姚能把眼一瞪,不待牢头把话说完,便呵斥道:“狂妄!本官做事,还需要你这个腌臜泼才来教?!你叫陈州吧?早有人向本官举告,说你平日里克扣粮饷、虐待囚犯,本官都还没来得及与你计较!怎么着?这碗饭不想吃了?”   “小的不敢!小的糊涂!”牢头陈州被吓得浑身哆嗦,连扇自己耳光,忙不迭的求饶:“大人开恩,大人开恩,您老莫跟小的这个下流坯子动气。前半夜闲着无事,忍不住灌了两杯马尿,酒一下肚,小的便失了心疯,连自己老爹姓什么都忘了,刚才冲撞了大人,该打!该打!”说着,又使劲抽了自己两下,脸颊都红肿起来了。   姚能身为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属于朝廷委派的直属官员,比刑部都官司的正堂刘敬业还要高出两级,整死一个牢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他一发威,顿时镇住了陈州等一众牢房守卫,倒也不怎么夸张。姚能心里装着正事,不再跟陈州废话,着令他头前带路,去提审穆灵。   按理说,即便是提刑司复核案件,也还是需要出示相应公文的,尤其是不能少了刑部的勘验文书,但是今天来的不是提刑司的寻常吏员,而是姚大人本尊,况且他一上来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官威,早就把陈州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再多问半个字,赶紧乖乖领着众人往天字号牢房走去,连向正在值班房睡觉的顶头上司——签押主簿通报一声都忘了。   赵亮、李二白和杨宗保三人装扮成普通官吏,跟在姚能的后面进了刑部大牢,七拐八绕接连通过几道关卡,终于来到了天字号西厢。   姚能在西厢通道口处停住脚步,伸手拦住了陈州等狱卒,朗声道:“你们几个,都跟本官在这儿候着,让他俩进去提人就好了。”说着,他指了指赵亮和杨宗保。   陈州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连忙吩咐手下取出钥匙,递给了赵亮。赵亮接过那串沉重的铁钥匙,在手里掂了掂,心道:小雅啊,你别担心,我来啦!然后冲杨宗保使了个眼色,一起走向关押郑卢雅的那个牢房。   隔着碗口粗的木栅栏,赵亮隐约瞧见,一个纤弱的身躯正躺在地面的干草堆上,背朝着门外。趁他开锁的功夫,杨宗保向里面轻声唤道:“穆姑娘,穆姑娘。”   那身影闻声微微一颤,旋即坐起,转首朝他们望来,赵亮开锁的手都不禁激动的抖了一下。通过牢房烛光的映照,一个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郑卢雅!   赵亮险些高兴的原地跳起来,下意识的停住动作,压低声音叫道:“我靠,小雅!真的是你!”   郑卢雅坐在地上,愣怔了片刻,忽然惊喜道:“杨公子?是你吗?杨公子?你怎么来了?”   杨宗保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穆姑娘,别着急,我来救你了。”   郑卢雅挣扎着站起身,顾不得手腕脚腕上沉重的镣铐,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栅栏前,一把握住了杨宗保的手,喜极而泣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杨宗保何尝不是热泪盈眶,一边轻轻摩挲着小雅的秀发,一边安慰道:“别怕,万事有我呢。”   赵亮站在旁边眨巴眨巴眼,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个超大号的电灯泡一样,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可是他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讶异道:“你,你认识我吗?”   直到此时,郑卢雅才仿佛发现还有赵亮这个人存在,好奇的望向杨宗保,杨宗保赶忙介绍:“哦,这位是赵兄,他同我一起来搭救你的。”   郑卢雅闻言向赵亮点点头,柔声道:“赵兄好,您的大恩大德,穆灵感激不尽。”   大恩大德?赵亮一脸蒙圈,我靠,这尼玛是在逗我呢吧?面前这个姑娘的确跟小雅长得一模一样啊,怎么却好像完全不认识我呢?难道真的认错人了?这个穆灵只是凑巧跟小雅长得相似?   他不敢多想,假装有意无意的把手向前伸,离得那二人近了些,嘴里说道:“让我先把牢门的锁链拉开啊。”正当他的左手手腕靠近那姑娘时,识别芯片突然滴滴滴的报警了,赵亮心中一凛:果然不出所料,穿越者身份示警了,这个穆灵就是穿越而来的。只不过,她不知是何原因,居然好像不记得自己了,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抑或是受伤失忆了?   不过此刻已经来不及再做分辨,只能等到把人救出去之后再慢慢搞清楚了。   赵亮手上用力,一把扯掉牢门上的铁链,然后开门进屋,又手脚麻利的解去穆灵的镣铐。   杨宗保一边帮忙,一边心疼道:“穆姑娘,你受苦了。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穆灵摇摇头:“我还好,只是上了两次夹棍。我爹爹伤的才重,都被那帮畜生打得不成人形了。”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杨宗保一把将穆灵搂在怀里,不住地温言安慰。赵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上了一阵酸酸的感觉,没好气道:“我说你们二位能不能晚点再抱抱,现在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哦,对对,赵兄说的极是。”杨宗保扶起穆灵,劝道:“穆姑娘,这会儿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那我的爹爹和阿娘呢?”穆灵含泪问道。   赵亮头大如斗,连忙解释:“我们没法把他们都带走,只能先把你救出去。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越狱了,他们暂时也就安全了。官府走失了重要犯人,一时半会儿绝不可能草草行刑,只有把你捉拿归案,才会再次择期问斩。”   穆灵面带难色,兀自犹豫道:“既然如此,还是先将我爹爹救出去吧,我留在这里……”   “那怎么行?!”杨宗保一听就急了:“我绝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继续受苦!赵兄,要不咱们……”   赵亮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拦住:“你可别一时脑热,异想天开啊,一家三口都救出去,与咱们之前的计划不符,中间会出各种岔子的。”   穆灵闻言乞求道:“赵兄,求求你,救救我爹娘吧!不然的话,灵儿也不愿舍弃他们,独自逃生。”   杨宗保也道:“赵兄,反正有姚大人掩护,带一个人走和带三个人走并无差别,我们杨府也能藏的下他们。”   赵亮一个头两个大,险些就要骂娘:“我说杨大公子,你想想清楚好不好,刚才小雅……哦不,穆灵姑娘也说了,她爹被打的不成人形,想来自己是走不动的,而她娘估计比老头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凭咱俩和李二白,能把他们一起弄出去吗?”   “没问题的!”杨宗保笃定的说道:“我负责扛着穆老爷子,二白道长背上穆夫人,你帮忙搀着穆姑娘,正好啊!”   穆灵连忙道:“我自己能撑得住,不用扶,赵兄只要帮着照顾我爹娘就好。请两位大哥见谅,爹爹和阿娘不走,我绝对不会离开的。”   赵亮闻言,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又摇了摇头:“真的被你们两个打败了。我说穆姑娘,这婆婆妈妈的状态,不像是你一贯的作风啊。”   穆灵微微一愣:“赵兄之前认识我?”   赵亮心道:我他妈岂止是认识你啊,根本就是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好不好?他轻轻点头,嘴上却说道:“哦,我都是听杨公子介绍的。这样吧,既然你执意不肯自己走,那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去救你爹妈。”   一顿饭的功夫后,守在天字号牢房外面的姚能等人,听到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音。大家循声一看,都不禁微微一愣。只见赵亮和杨宗保各自背着一个人,旁边还跟着一个步履蹒跚的姑娘,正朝着牢房外面走来。   李二白见状赶忙快步上前,从赵亮背上接过穆老夫人,低声问道:“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他娘的,别提了。”赵亮忍不住气道:“出去再说。”   此时姚能也走到他们近前,大感诧异:“咦?不是说只有一个吗?”   杨宗保连忙解释道:“姚大人,这三位都蒙受不白之冤,所以……”   姚能晓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摆摆手:“好了好了,三个就三个吧,统统带走,一并提审复核。”   牢头陈州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姚大人既然说都提审,那就都提审好了,反正倘若有什么不妥,也找不到他一个小小牢头的身上。于是他赶紧转身带路,领着这些不速之客尽快离开。   姚能在最前面,杨宗保和李二白跟在他身后,赵亮扶着郑卢雅走在最尾,一行人接连穿过三道门岗,终于到了刑部大牢的前院。只要再跨过那处院门,就等于出了牢房范围。外面的街巷里,正停着一辆杨府的马车,转眼之间便能让他们脱离险境。   可是正当众人打算穿过前院,安然离去时,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铜锣声自四下里传出,刹那间打破了暗夜的寂静,令赵亮他们惊在当场。 第一百八十七章 身陷重围   哎呦我去!赵亮心中暗叫一声,顿时感到大事不妙。他正欲提醒伙伴们提高戒备,没想到,刑部大牢的前院里瞬间涌出了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杨宗保见状毫不惊慌,他先将扛在肩头的穆老爷子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大步走到姚能前面,将这位提点刑狱司大人护在自己身后,虎目圆睁,沉着的扫视四周官兵,脸上没有半点慌乱的神色。   李二白反应也快,几乎同时把穆夫人也放置安稳,抽出宝剑守在众人后方。   赵亮一边扶着穆灵,一边小声问前面的姚能:“大人,这是什么路子?”   姚能眉头紧锁,没有回答赵亮的问题,而是高声喝问:“来者何人?为什么阻住本官去路?”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姚提刑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大门口处传来,那里的兵士分开左右,让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刚才说话正是此人。   姚能借着四周火把的光亮,凝神细看对方,不禁微微吃了一惊,讶然道:“是你?”   那男子嘿嘿一乐,答道:“没错,正是下官。枢密院副承旨鲁进忠,见过姚大人。”   姚能眼看对方的架势,心里清楚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他毕竟是堂堂正三品的朝廷大员,气场还算稳得住,沉声问道:“鲁大人,你和贵部现身此处,倒令本官有些愕然,还想请教一二。这刑部大牢从何时起归枢密院节制了?我们京畿提点刑狱衙门怎么毫不知情呢?”   鲁进忠不慌不忙的笑笑,语气从容道:“姚大人问的好生奇怪,谁人告诉你,这里归我们管了呢?”   “既然不归你们管,大半夜的布下重重伏兵,难道是想吓死本官吗?”姚能说的很不客气:“国家司法之地,尔等也敢唐突造次?”   鲁进忠表情和善,言语却丝毫不让:“哎呦,姚大人还知道此处是国家司法之地,不能唐突造次啊?那你又怎么敢夤夜劫牢,私放重犯呢?”   姚能听到对方反唇相讥,不禁怒道:“鲁进忠,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官执掌京畿提刑之权,奉旨核查各桩案件,提审临刑疑犯,有何不可?”   “哦?既然是提审临刑疑犯,那么刑部的公文呢?拿出来给咱们看看呗。”鲁进忠一脸奸笑,步步进逼。   姚能知道对方定然是有备而来,但是万般无奈下,唯有继续强撑:“你有什么资格勘验本官的公文?笑话!”   “姚大人,鲁进忠没有资格勘验,那么本官有吗?”随着话音,另一名官员从士兵身后闪了出来,沉声问道。   姚能忍不住大吃一惊,因为他认识那个突然说话的人,他正是刑部都官司的正堂刘敬业。而这个倒霉的地方,恰恰属于这位刘大人的管辖范围。   鲁进忠嘿嘿怪笑,说道:“怎么样啊?姚大人,碰上刑部的正主儿,这回无话可说了吧?”   姚能看了看身旁的杨宗保,转首对刘敬业道:“刘大人,本官傍晚时分接到举告,说应天府军粮一案另有冤情,出于职分所在,不得不连夜赶来核查。因为当时刑部已经闭衙,来不及出具相应公文,所以只能一切从权,留待明日再补足手续。”   刘敬业摇摇头,叹道:“姚大人,您是前辈,又是上官,有些话卑职本不该说的。但是,眼前的情景,我又不得不多聒噪几句。您老执掌刑名多年,怎么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呢?穆家犯得并非寻常案件,而是倒换军粮、扰乱军心的大罪,往小了说是利欲熏心、不择手段;往大了说,那可就是通敌叛国啊。这要是搁在两军阵前,统兵大将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就地正法了他们。此案连陛下都已经点了头,您还跟着裹什么乱呢?您以为说一句明日补足手续就能搪塞过去吗?这是劫牢反狱,你明白吗?!”   姚能被刘敬业怼的有些哑口无言,正欲再找词反驳,只听一旁的杨宗保朗声道:“你们听着,此事与姚大人无关,都是杨某的主意。军粮案分明是有人故意构陷穆家,就算到御前打官司,我也不怕!”   刘敬业微微一愣,略感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   杨宗保回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波府杨宗保!姚能是被我挟持胁迫的,他也没办法。”   不待刘敬业说话,鲁进忠先开口笑道:“哎呦,今晚果真还钓到大鱼啦。啧啧啧,天波杨府啊,了不起,了不起!”他话锋一转,喝道:“杨宗保,本官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宁边军左营武骑尉吧?见到枢密院上峰居然还不行礼?杨家就是如此教导子弟的吗?”   杨宗保闻言冷哼一声:“杨某的礼,是参给那些堂堂正正的大人们的,似尔等陷害无辜的小人,不配受我的礼!”   “大胆!”鲁进忠怒道:“好你个小鳖孙,仗着你们杨家的名头,连尊卑有序也不顾了是吧?好,好,今天就叫你知道知道本官的厉害。来人!把这干反贼统统拿下!”   “且慢!”   一个声音自杨宗保身后突然响起,由于太过高亢,顿时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以至于枢密院的那些官兵们也没能立即执行鲁进忠的进攻命令。   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赵亮。他眼看着双方动手在即,尽管对杨宗保和李二白的功夫颇有信心,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过百名士兵一拥而上,免不了自己这边要死伤惨重,于是连忙高声制止。   杨宗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弄得有些发蒙,不禁好奇转身,想看看赵兄有什么高招。赵亮则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过杨宗保和姚能,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跟鲁进忠和刘敬业六目相对。   鲁进忠颇感疑惑:“你又是何许人也?”   赵亮把心一横,怒道:“鼠辈,凭你的身份,也配问小爷是谁吗?说出来能吓死你,信不信?”   鲁刘二人闻言一愣,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吃不准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说话居然如此嚣张。   你还别说,赵亮的这一招还真是有点用处。要知道,开封府乃是大宋皇都,名副其实的藏龙卧虎之地,大街上随便碰到个人,搞不好就是极有背景的超卓角色,非常类似在现实世界中那种“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的状态。   刘敬业毕竟是老油条,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放软语气,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还请赐教。”   赵亮明白此刻自己危在旦夕,倘若镇不住对方,搞不好就是血溅五步的结局,于是大脑库嚓库嚓飞转不停:究竟该编个什么身份呢?   李二白他师叔?不行,对方是朝廷命官,这种场合下根本不可能鸟什么武林盟主的面子;故技重施,还来星宿下凡那套把戏?也不行,今晚别说是水瓶星神仙,就是玉皇大帝亲自到场,恐怕也不会好使。   思来想去,赵亮忽然灵机一动,记起一个人来,立时有了主意,他清清喉咙,哼道:“我姓赵。”   姓赵?刘敬业和鲁进忠闻言都是一惊:难道是皇族?   赵亮用读心术探得对方的反应,知道自己赌对了,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叫赵亮,明亮的亮。”   此言一出,别说是对面鲁刘二人,就连一旁的姚能都差点惊掉下巴:明亮的亮?赵明赵亮?哎呦卧槽!这小伙子莫非跟八千岁有什么关系?!   赵亮此时听到鲁进忠的内心里也响起类似的声音,胆子更加大了些,继续忽悠道:“我是楚王赵德芳的私生子,赵明的亲哥哥,怎么滴吧?”   八千岁都抬出来了,还能怎么滴?尽管鲁进忠和刘敬业将信将疑,无从判断已经过世的赵德芳王爷,是不是真有这么个私生子,可心中还是难免忐忑不安,一时间不敢再下令强攻,只得不尴不尬的愣在当场,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赵亮得势不饶人,冷哼一声:“你们给小爷听好了,今天这件事,我王弟也是知晓的。他本打算亲自前来要人,但被我给劝住了,就是怕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蠢蛋出来阻拦,回头再被他一怒之下,用王命金锏给敲死了。识相点的,赶紧给我让路!”   刘敬业面露难色,低声问鲁进忠:“年兄,怎么办?眼下放也不是拦也不是。这位尊驾的身份,陈大人那边能不能扛得住啊?”   鲁进忠也有些犯怵,懊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万一真如他所说,八千岁的王命金锏,谁他妈也扛不住啊!”   两人正在发愁的功夫,忽听身后有人幽幽道:“二位大人不用为难,这个家伙在撒谎!”   这个声音不算太响亮,可是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赵亮同样也吓了一跳,连忙抬眼望去,看看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究竟是谁。   只见鲁进忠呵呵笑道:“哦,先生有何高见,请速速讲来。”   随着他的话音,一个年轻书生优哉游哉的走到近前,给刘敬业躬身施礼。鲁进忠介绍道:“敬业,这位先生是陈尧叟陈大人新进请来的幕僚,今晚的这个局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刘敬业闻言连忙还礼,旋即又好奇问道:“先生说那厮是在撒谎,不知有何凭据?”   书生微微一笑,答道:“此事在下自有分寸。”说着,他转过身来,问赵亮:“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赵亮摇了摇头,不清楚对方何出此言,更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此人。只听那书生幽幽的说道:“赵亮啊赵亮,其实咱俩神交久矣。我姓上官,上官雪明。”   上官雪明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赵亮的脑海中炸响:卧槽!居然是这个家伙?   张局长遇袭的那晚,屠四海屠处长奉命抓捕的重大嫌疑人不就是上官雪明吗?只可惜在最后的时刻,他利用穿越设备,和另外两名特种兵杀手一起逃走,令屠处长功败垂成。   万万没有想到,这货竟然同样穿越到了这里,真真是冤家路窄啊!   上官雪明见赵亮神色大变,接着笑道:“看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啊,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还好意思谎称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吗?”   赵亮这会儿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咬对方一口,不过此刻危机不仅没有解除,反而还有加深了不少,无论如何,还是先设法保命要紧。   想到这里,赵亮强迫自己沉住气,先是装着噗嗤一乐,然后叹道:“你这个家伙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当初你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因为小王爷还没有与我相认,所以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是楚王后裔。现而今我们一明一亮两个兄弟终于聚首,又怎会是你这种老眼光能看明白的?倒是你啊,自以为聪明,到最后却把两位大人给坑死,令他们没处喊冤呐。”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上官的谋划   上官雪明完全没有料到,赵亮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如此从容的厚颜抵赖,不禁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真拿你这个小滑头没办法。赵亮,你到底清不清楚状况啊?冒充皇亲国戚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赵亮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转而对鲁进忠和刘敬业说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若是不信,完全可以放手一搏。但是这之后的惨重代价,恐怕也只能是二位来承担了。”   站在一旁的姚能接口道:“两位可要想清楚,本官是在履行公务,尽管手续不全,但毕竟职分所在,走到哪都能说得过这个理去。更何况这位赵公子还奉有八千岁的旨意,就算圣上过问,也定会重视。你们若是敢明火执仗的动手,姚某一条老命不算什么,可是袭杀皇族,那非要灭满门的!”   刘敬业听得心中一惊,悄悄扯扯鲁进忠的衣袖,小声道:“我说年兄啊,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是上官先生搞错了,咱俩都得玩儿完!”   鲁进忠此时也颇感为难,低声问上官雪明:“你能确定那个小子跟八千岁无关吗?”   上官雪明险些被鲁刘二人的熊样儿气歪鼻子,愠道:“在下一万个确定,这个小子根本不是什么楚王后裔,完完全全就是冒充唬人的!鲁大人,莫要再畏首畏尾了,赶紧下令将他们拿下吧!”   其实,也难怪上官雪明如此着急,作为今晚这个天罗地网的幕后推手,他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又莫名其妙的飞走了。   就在半个月前,上官雪明还只是现实世界中一所名牌大学的普通教师,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表面的身份掩护。背地里,他则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重要负责人,专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某天,上官雪明接到组织传来的情报,说上一次侥幸逃过暗杀的反穿局先秦处特工郑卢雅,有可能已经意外穿越到了北宋时期。   组织要求他尽快部署行动,将郑卢雅劫持回来,以便弄清她在没有技术手段支持的情况下,究竟是如何做到跨时空穿越的。   同时,他们还打算利用郑卢雅特殊的身份,进一步实施组织的秘密计划。   上官雪明收到指示后,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召集手下的特战力量,前往京郊别墅商议劫持郑卢雅的方案。   可是万万没想到,正当他和五个退役特种兵会面之时,反穿越调查局的人马突然杀到,将几个人围困在了别墅里。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雪明急中生智,决定利用手中的便携式穿越设备,给反穿局的人来个金蝉脱壳。然而不幸的是,就在他们穿越的瞬间,闯进屋里的特工反应极快,开枪打坏了穿越机,不仅导致其他三人没能一起离开,而且还将宝贵的设备遗落在了现实世界。   等上官雪明和另外两个手下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宋真宗时期的开封府了。   他一时间没法跟组织取得联系,只好循着之前了解到的一些线索,慢慢打听到了郑卢雅的下落。   按照计划,他只要把这个女孩绑架出来,然后返回现代便大功告成。但是此刻没有了返航仪器,就算把郑卢雅弄到手里也是白搭。   万般无奈之下,上官雪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地念头,他要赌一赌,反穿越调查局同样也会跑来营救自己的同伴。   如果能利用郑卢雅作为诱饵,把反穿局的人也擒住,那么所有问题便有机会迎刃而解了。   于是,上官雪明利用自己现代人的种种优势,轻而易举的进入了枢密院首脑陈尧叟的视野,并成功的当上陈大人的首席幕僚。   他之所以选择陈尧叟,一来是为了方便利用枢密院的力量伏击反穿局,二来即便没人来救郑卢雅,他也还有机会说服陈尧叟,暂时留住小雅的性命。   刚才赵亮的现身,着实令一直躲在暗处的上官雪明感到又惊又喜。   他原本只是想着能钓上一两条小鱼而已,却没想到竟然捞着个虎鲨!   赵亮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反穿局的红人,堂堂先秦处的代理处长啊!而且这家伙还曾经在自己手中成功逃脱,这冤家路窄的,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眼瞅着鲁进忠和刘敬业因为赵亮胡扯的皇族身份,而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上官雪明便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连连催促他们莫要太多顾虑,赶紧动手抓人。   赵亮在旁边也同样暗自担忧,生怕鲁刘二人禁不住上官雪明的怂恿,一时头脑发热冲动起来,以至于两边当场动手。   于是他连忙又道:“你们也真是愚钝,皇亲国戚这种高级货,是能说冒充就冒充的吗?想要辨别真伪倒也简单,现在去把赵明叫来,不就全都清楚啦!”   听他敢这么说,鲁进忠更没胆量冒险了。尽管枢密院执掌军务,牌子硬、面子大,可是赵氏皇族才是真正的老板。   他即便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愣往刀口上撞啊。别说是劫牢,就是他娘的造反,没有皇帝陛下的诏喻,谁敢对一个自称八贤王亲哥哥的人拔刀相向呢?   鲁进忠眼珠子咕噜一转,对刘敬业道:“我说刘大人,此处是刑部大牢,您才是管事的正主儿。究竟该怎么办,还是你来拿主意吧。”   刘敬业闻言险些啐鲁进忠一口。心中暗骂:你娘的,今晚这个局不是你们枢密院布置的吗?合着现在遇见硬茬儿了,就想往后面缩啊?我是正主儿?我正你奶奶个主儿!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毕竟枢密院的势力太大,他刘敬业实在惹不起。而且鲁进忠也比自己职位高,骂娘的话也不太好讲出口。   刘敬业面露难色道:“鲁大人说的倒也在理。不过,这军粮案是枢密院定的,下官也只是负责看管犯人而已。眼下到底该如何处置,要么听我们尚书大人的,要么听陈尧叟陈大人的,咱俩微末官身,恐怕都不好越权定夺。”   “嗯,说的对!老刘,还是你持重稳当!”鲁进忠顺坡下驴道:“凡事由请上峰定夺,才是最可靠的。这样吧,我立刻派兵去请示陈大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也马上命人去报告王尚书。”   站在一旁的上官雪明被这俩货气的差点吐血,但他只是陈尧叟的幕僚军师,并无任何官职实权,就算是再怎么着急也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鲁进忠并未下令撤去围兵,赵亮暂时也逃不出刑部大牢,总归还是有希望的,于是也不再纠结,默默的点头同意。   对面那边商量着向上汇报的同时,赵亮他们这边也同样在想办法。   大家一致认为,既然已经被枢密院的兵马困在此地,一时间无法顺利脱身,无奈之下赵亮又搬出了小王爷的旗号,那不如干脆一棍子捅到底,把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八千岁也扯进来,说不定,事情还真的能有转机。   而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赶紧通知小王爷。   赵亮略作沉吟,提议让李二白辛苦一趟。他的功夫最好,有高来高走的本领,趁着官兵不备,脱身的机会最大。   更重要的是,小王爷赵明与他相熟,这大半夜的闯进王府,不至于被当成刺客给弄死。   李二白觉得赵神仙说的很有道理,如此紧要关头,实在容不得婆婆妈妈,于是立刻同意,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腾的一下原地窜起数丈,接着连翻了两个跟头,转眼越出大牢前院的院墙。   他这番动作,既突然又迅速,等到官兵们反应过来时,早已不见了人影。鲁进忠惊道:“你们!他!这是干什么?!”   赵亮从容笑道:“诸位大人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派人去把我弟弟从被窝里拉过来,给你们做个证明。”   一听这话,鲁进忠和刘敬业更感觉今晚的事情闹大了,心里惴惴不安,连忙催促手下的人,快去找他们各自的上司报信求助。   赵亮见对方没有再进一步的强硬行动,逐渐放下心来,转身查看穆家老夫妻的伤势,同时温言宽慰,让他们不用担惊受怕,免得加重伤情,落下病根。   穆灵也跪在爹娘身旁,不住的安慰二老。杨宗保很想陪在穆灵身边,但他兀自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挡在众人身前,仍旧高度戒备四周兵将的动向,随时防备对方动手。   赵亮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悄声问旁边的穆灵:“你真的不认识我啦?”   穆灵正在查看穆夫人的伤势,闻言好奇的望向赵亮:“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赵亮眉头轻蹙,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他忍不住启动灵觉,用读心术探了探对方。卧槽,一片空白!就跟当初在秦末的井口镇一样,完全看不透这姑娘的心思,这分明就是小雅无疑啊。   不过,赵亮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思索片刻后,又忽然开口问道:“What’s your name ?”   “My name is NIKITA。”穆灵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靠!赵亮心中一凛:这回绝对错不了啦。穆灵若真的是宋朝人,怎么可能会说英语呢?而且,尼基塔正是小雅的英文名,也是她最崇拜的女特工啊。   穆灵同样略感惊愕,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隐隐约约之中,她好像记起了什么,却又完全不明白刚才赵亮和她所说的古怪语言究竟是何意思。   那种抓挠不着的感觉,顿时令她有些心烦意乱,头部还隐隐作痛。   赵亮看着小雅难受的表情,知道她不是装的,而是很可能因为某些缘故造成了暂时的失忆,于是不敢再逼她强行记起,连忙顺嘴胡诌道:“哎呀,你快来看,令尊的这处伤口还在流血呢!”   郑卢雅被他这声惊呼转移了注意,暂时忘掉了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忙不迭的俯身查看穆老爷子的伤势。   赵亮瞧着她那种发乎真心的关切神情,心中暗道:小雅,我在这儿对祖师爷发誓,不论面对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哪怕是赌上性命,我也一定要帮你找回自己,找回那个美好而坚强的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王爷驾到   开封府刑部大牢的前院,此时陷入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对峙之中。   赵亮一拨人被枢密院的官军和刑部的守卫团团围住,想走却走不掉;而包围他们的一众兵马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想抓又不敢抓。   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张望着,默默等待各自背后的靠山能及时赶来。   赵亮走到杨宗保和姚能的旁边,低声道:“看来今晚的事情要闹大啦,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杨宗保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说:“二位仁兄,待会儿不管怎么样,你俩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反正宗保也已经违反了军规,擅离前线,肯定躲不过朝廷的惩罚,索性豁出去我一个人,不至于连累你们。唯有一件事,姚大人,万望你能设法彻查此案,还穆姑娘一家清白。”   姚能沉声道:“杨公子,你未免也太小瞧姚某了。我之前就说过,即便你们不挟持我的娘子,只要案子有冤情,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今晚既然闹到这个地步,没啥说的,只等着到陛下面前打官司好啦。你放心,我不仅要管到底,而且绝对不让你一个人背锅!”   杨宗保露出感激钦佩的神色,语带歉然:“倘若早知道姚大人是好汉子,宗保说什么也不能擅闯贵府,惊扰了夫人。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恕罪。”   姚能摆摆手:“得啦,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说实话,要论英雄好汉,谁能比得了你们杨家?我也是冲着你的身世,才愿意相信穆灵他们是蒙受不白之冤,否则,在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姚某怎敢轻易出这个头?”   赵亮听着他俩有些惺惺相惜的对话,心中不禁感慨,不过眼下这会儿实在不是套交情的时候,于是说道:“刚才鲁进忠他们派人匆匆离开,你们猜猜,对方是干什么去了?”   “那还用说?”杨宗保冷哼一声:“赵兄亮出名号,把这群宵小吓得六神无主,当然要急吼吼的去求主子帮忙啊。”   姚能好奇的问赵亮:“额,赵公子,下官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亮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想问我究竟是不是八千岁的亲哥哥,对吗?”   姚能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两眼紧紧盯着赵亮。赵亮则微微一笑:“等会儿小王爷来了,你自然就知道啦。”   他话音刚落,刑部大牢外面的街道上,由远而近响起了一阵车马疾驰的喧闹声。乍一听上去,估计能有几百人的规模,一时间脚步纷乱,呼喝连连。   这个动静,顿时令院中的人们都注意起来,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不一会儿的功夫,牢房前院的大门被人在外面砰砰砸响。   刘敬业是此处的主官,听到有人叫门,只好由他扯着嗓子问道:“额……什么人啊?”   “八千岁驾到!快开门!”   “我们是刑部的,自己人!”   “枢密院知事陈大人来了,赶紧把门打开!”   好家伙,外面一阵乱纷纷的呵斥,居然来了三路人马,而且都是刘敬业惹不起的主儿。   他慌忙命令手下速速撤去门栓,打开大门迎接。   碗口粗的横门栓刚一摘下来,厚重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使劲推开,紧接着,呼呼啦啦闯进来上百号服色各异的士兵,沿着门道两旁铺陈开,各自挺刀持枪,站岗肃立。   刑部大牢的前院虽然非常宽阔,但是这里原本就已经塞了一百多军兵,现在又进来更多人马,顿时显得拥挤不堪,不论是赵亮他们,还是鲁进忠、刘敬业和上官雪明,都不得不一个劲儿的往里面挪动,最后几乎都挤在了一起,场面别提有多尴尬。   折腾了好半天的功夫,院里院外终于消停下来,随着有人一声高喝:“八千岁驾到——”大门外面走进三个身影,一个在前,两个陪在左右,稍微落下两三步的距离。   赵亮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怀抱着王命金锏的小王爷赵明。   而他身旁那两名官员,年龄都在五六十岁,头顶乌纱,紫袍金带,想必一个是刑部尚书王伦,另一个则是枢密院的首座陈尧叟了。   按照朝廷规制,号称“八千岁”的楚王,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帝宋真宗,全天下就数他最大了。   更何况他手里还擎着先皇御赐的金锏,代表“如朕亲临”的皇权威仪,所以院内众人一见赵明,立刻纷纷单膝跪倒,高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除了王伦和陈尧叟,以及站在两旁的王府卫兵之外,此处唯一一个没跪下的,就只剩赵亮了。   这种鹤立鸡群的架势,立刻被赵明看了个清楚,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近前,表情夸张的惊呼道:“王兄,你还好吗?弟弟救驾来迟,还请多多恕罪。”   这句话一说出口,上官雪明差点没晕过去。我尼玛,这样也行?你们反穿局不带这么玩儿赖的吧?!   赵亮瞧见八千岁趁人不注意,冲自己偷偷眨了眨眼睛,知道对方这是已经了解原委,所以在配合演戏呢,于是默契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嗯,演技不错,我很满意。   此时,小王爷赵明身后的一名官员走上前来,好奇道:“楚王殿下,这位是?”   “哦,他是我父王的庶子,我的兄长,”赵明嘿嘿一笑:“名叫赵亮。陈大人,你来看看,我们哥俩长的多像。”   陈尧叟心中暗骂:像你个大头鬼!先王赵德芳品行端正、贤明克己,去世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只生了你这么一个倒霉儿子,什么时候又蹦出个私生子了?分明就是信口雌黄。   不过,像这种涉及皇族家事的问题,作为外官,陈尧叟实在不好当面提出质疑,反正人家正主儿八千岁都认了,他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于是只好和旁边的王尚书一起,悻悻的给赵亮拱手施礼。   一番客气寒暄之后,小王爷开口问道:“王兄,刚才二白道长来禀告说,你们奉本王之命,连夜复核应天军粮案,却无端遭到旁人阻拦,这究竟是何缘故?为何不对他们讲明这是本王的旨意?”   赵亮听出赵明话里的意思,当然晓得怎样配合,连忙装作无可奈何的说:“都讲了呀,但是人家鸟都不鸟,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什么?连本王都不鸟?”小王爷就等赵亮这句话呢,顿时怒发冲冠:“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居然如此猖狂,莫不是想尝尝金锏的味道?!”   此言一出,鲁进忠还好,刘敬业险些吓尿,赶紧解释:“八千岁息怒,下官……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   “说!谁逼你了?”小王爷撸撸袖子,冲刘敬业喝道:“今天你要是不跟本王讲清楚,咱们没完!”   刑部尚书王伦是刘敬业的顶头上司,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背黑锅,于是沉声道:“敬业,莫要紧张。只要你的所作所为合乎大宋国法,殿下自然也不会为难于你。说吧,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到老大出面撑腰,刘敬业顿时安心不少,他略作沉吟,讲道:“额,殿下、尚书大人、陈大人,情况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枢密院通告下官,说应天军粮案的人犯行刑在即,可能会有同伙前来劫狱,所以要都官司和刑部大牢配合,秘密设置埋伏,等待贼人自投罗网。不想今夜子时,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姚大人突然到牢里提审死囚,事先却没有任何公文往递,如此一来,枢密院副承旨鲁大人便以为他们就是案犯的同伙,这才下令出兵围困。下官是此地正堂,负有监守之责,只能出面向姚大人他们讨要提审的公文手续,至于说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就只是个看牢房的呀。”   王伦本来也不晓得事情原委,大半夜正好好睡觉呢,忽然接到消息说,八王爷的人和枢密院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干起来了。他担心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到刑部大牢,希望能稳住局面。   现在,王伦听刘敬业如此一讲,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语气平和的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你职分所在,情况没弄清楚之前,只能把人犯暂且留住,也是合情合理,对吧,殿下?”   小王爷虽然有点愣头青,可毕竟也是讲道理的人,听王尚书这么说,也不好再发脾气,点了点头道:“哦,如此说来也无甚大错。眼下既然都搞明白了,那就这么着吧,犯人还是由姚能带走,依律复核。”   “且慢。”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陈尧叟此时开口了:“楚王殿下,这么做恐怕有些不妥吧?”   “哦?怎么不妥?”小王爷把头一歪,没好气道:“你们枢密院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吧,审案断案的事也管,设局抓人的事也管,现在居然连提刑复核也想插一杠子吗?”   陈尧叟无比郁闷,心道:娘的,你还有脸说老子手长,你不一样什么闲事儿都要管一管吗?哪儿说理去?   他沉了沉气,使劲压住火,答道:“殿下说笑了。我枢密院执掌大宋军政,只关心涉及军务的事情,别的都一概没有兴趣。应天府军粮案,影响到抵御辽国入侵的大局,首告又是我枢密院管辖的忠武军,过问此案理所当然。更何况,这个案子的案情简单明了,应天府的官商穆天德和他女儿穆灵为求私利,暗中倒换军粮,事实俱在,说他们动摇军心、干扰战事也毫不为过,连陛下都已经同意严惩奸商,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这会儿跳出来横生枝节,究竟居心何在呢?”   姚能官居三品,虽然比陈尧叟的职位低,但作为提点刑狱的官员,却丝毫不惧朝廷大员的官威,他闻言反驳道:“陈大人此言差矣。我提点刑狱司奉旨督查各府县案件,断审复核,确保诸官吏秉公执法、杜绝枉纵,为的就是明正纲纪,避免冤案发生。试问,应天府属不属于大宋疆域?偷换军粮是不是司法案件?穆家父女算不算陛下子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提刑司为何不能过问?刑部尚书王大人也在这里,请他说说,姚某管得管不得?”   这一串连珠炮式的问题,顿时怼的陈尧叟哑口无言,赵亮和杨宗保在旁边听得直竖大拇指:我靠!牛掰!能当上正三品的提刑大人,战斗力果然不可小觑。 第一百九十章 僵持   陈尧叟正在理屈词穷之际,他新请的幕僚军师上官雪明忽然开口笑道:“姚大人,您的词锋非常犀利,在下实在是佩服至极。不过可惜的是,话虽说的义正辞严,事却做得不那么光明磊落。”   鲁进忠闻听此言,连忙配合搭话:“哦?上官先生何出此言呢?下官还真想请教。”   上官雪明微微一笑,说道:“姚大人既然说自己是在履行职责,可是为何连公文手续都不去办妥?千万别再提什么时间来不及的理由了,行刑是在明日午时,在那之前还有足足一上午的功夫让你出具公文、提审犯人,倘若真有冤情,完全能够延缓行刑的,根本不用半夜偷偷摸摸来此,不是吗?”   “对呀,放着白天光明正大的路不走,偏偏选在半夜三更提人出狱,啧啧,”鲁进忠在旁边一唱一和:“端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呐。”   上官雪明继续道:“其二,姚大人堂堂正三品提刑司,手底下的官员小吏一大堆,他放着不用,偏偏领着三个与公务不相干的人来办差,也算是奇闻一件啊。”   鲁进忠嘬着牙花子,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赵公子奉八千岁的旨意,自不必说。可杨宗保却是宁边军的武官,我不记得枢密院何时给过这样的命令,还得让他从边关千里迢迢的跑回来帮忙。至于说那位道长嘛,呵呵,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路数,恐怕只有姚提刑自己才能解释吧。”   上官雪明根本不给姚能开口的机会,接着道:“刑部大牢乃是国家司法禁地,无关人等擅自进入,已经是触犯刑律,轻者仗击,重者流配。我们来这里抓捕贼犯,事先都要经过刘敬业大人首肯才行的,而你姚大人执法犯法,还好意思说什么明正纲纪?”   他略微顿了顿,又说道:“第三点疑问,就是你凭什么断定此案另有冤情呢?要知道,即便是提点刑狱司,若是想要复核已经审结的案子,也要有所依据才行。所以,还请您先告诉我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否则,无端提审,就不是防范冤案,而是滥用职权、干扰司法了!”   姚能目前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没有明确的依据,此时被上官雪明一语道破,顿时有些错愕。   这个细节,落在老奸巨猾的陈尧叟眼里,立刻成了致命的杀招,只听他沉声道:“殿下,诸位大人,本官觉得上官先生言之有理。当着八千岁和王尚书的面,姚能你不妨说说,为何突然要提审复核即将行刑的军粮案案犯?”   面对这个硬伤,姚能也只得硬着头皮强撑:“我接到关于军粮案的冤情举告,便立即查阅刑部抄送的通传卷册,发现案卷中所列的证据不全,非常可疑,于是才决定连夜突审。”   “证据不全?”陈尧叟冷笑一声:“你是真糊涂呀,还是在装糊涂?军粮一事,涉及到军务机密,其中包括忠武军军粮的来源、运转的路径、屯放的地点,以及具体数量、种类和调拨方向,倘若详尽罗列,必有泄露的风险。这些内容只要落入敌军探子手中,将会直接威胁到大军的安全。此等基本常识,竟然能成了你所谓的疑点,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回真的轮到姚能无话可说了。倘若他再拿不出可信的新证据,那么今晚的提审犯人就会变得师出无名。   就算有八千岁小王爷出面保着,顶多也只是他们几个能全身而退,但穆灵一家则绝对难以幸免。   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只听赵亮朗声说道:“陈大人和上官雪明的说法恐怕也有值得商榷之处。”   陈尧叟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赵亮:“哦?尊驾有何话说,陈某洗耳恭听。”   赵亮笑笑:“先说我们三个人的身份。我是王爷的哥哥、杨宗保是王爷的玩伴、李二白道长是王爷的朋友,我们都是奉八千岁的旨意,前来秘密协助姚大人复核此案的。若是有什么不爽,你们尽管找小王爷论理去。方才陈大人和上官雪明开口追问凭据,闭口涉及机密,分明只为堵住姚大人查案的路子罢了。但是诸位忘了一点,提点刑狱司并非刑部,也不是大理寺和御史台,他的职责是核查各个案件审结的合理性,而不是亲自查案断案。只要提刑司对案子有一丝怀疑,也足以要求三法司发还重审!”   这番话讲的理直气壮,令在场众人都不禁一愣。   当初宋太宗设置提点刑狱司这个官署,等若朝廷派出的“路”一级司法机构,简称“提刑司”、“宪司”、“宪台”,专门监督管理所辖州府的司法审判事务,审核州府卷案,可以随时前往各州县检查刑狱,举劾在刑狱方面失职的官员。   从严格的意义上讲,提刑司的权力也并非大到只手遮天,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相反,他们的办事原则更加严谨,如果没有扎实过硬的依据,断然不会轻易推翻三法司和州府县衙门已经审定的各类案件。   不过,若是以宽泛的意义看,赵亮说的又非常在理。太宗皇帝之所以要立这么个官员,紧紧盯着各地的司法审判,就是因为担心出现冤假错案,以至于伤了民心、乱了法纪。所以只要有丁点怀疑,作为司法监察机构的提刑官,也应该毫不犹豫的展开行动。   这样一来,上官雪明提出质疑固然没错,而赵亮的主张却也同样无可厚非。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境地。   姚能主政提刑司多年,要论这个方面,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专业,眼见赵亮的一番话稍稍扭转了不利的局势,他连忙道:“赵公子所言,正是下官想要说的。淳化四年,杭州通判常萧遇刺一案,当地州府经过审讯,认为是常大人的小妾马氏,伙同外人毒杀了亲夫。此案当时震惊朝野,先皇曾亲自颁旨,要求当地尽快侦破、从速处决。可是正当杭州府准备对马氏及一干同伙行刑之际,两浙路提点刑狱司冯博彦冯大人在走访民情时,风闻此案另有隐情,于是在毫无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毅然紧急叫停了法场。那个时候,连两浙路转运使都亲自出面施压,力促行刑,可冯大人不肯屈从,坚持要杭州府重新认真审理。最后,朝廷也派出刑部侍郎作为钦差,前往杭州督办此案,终于令案情水落石出。谋害常萧的另有其人,而马氏只是可怜的替罪羊。倘若不是冯大人及时干预,她不仅无端冤死,而且真正的凶手也会逍遥法外。那时姚某刚刚入职提点刑狱司不久,所以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对冯提刑恪守原则的做法也是钦佩不已。”   他略微顿了顿,向小王爷拱手一揖:“殿下,姚某不才,愿效仿前辈,为天地苍生伸张正义。今天这个军粮案子,下官管定了,还请您老主持公道。”   八千岁剑眉一样,笑道:“行啊,只要老姚你肯干,本王做你的靠山,查他个七荤八素!”   陈尧叟面沉似水,语气不善道:“姚能,你莫要以为拉上楚王殿下就可以恣意而为。应天军粮案和杭州杀官案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宋辽大战迫在眉睫,你如此胡闹,等若拖拽大军的后腿,说严重点,与叛国无异!”   鲁进忠也在一旁帮腔:“更何况,陛下已经对行刑的复奏予以恩准,金口玉言,岂容翻改?”   “照你们的意思,这个案子就不能动了是吗?”杨宗保气愤的质问:“穆家为朝廷和将士们兢兢业业筹措粮草,到头来却被尔等无辜陷害,天理何在?”   “你住嘴!”鲁进忠怒道:“小小的武骑尉,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本官还没有问过你擅离职守之罪呢,咱们慢慢走着瞧!”   陈尧叟转头对刑部尚书王伦道:“王大人,这里是你们刑部的牢房,像这种即将被处死的重要囚犯,没有公文就要带走提审,你是不是应该说句话?”   王伦在心里把陈尧叟骂了一万遍,无奈道:“楚王殿下,姚大人,本官和属下刘敬业二人,因为职责所在,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你们缺少完备的手续文书,是不可能把人从我们这里带走的。”   八千岁冷冷道:“本王的金锏也不行吗?”   “不行。”王伦硬着头皮答道:“王命金锏可以要了下官的老命,却不能枉纵了国家的法度。不合规矩,无论是您八千岁还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谁都不能把几个临刑的犯人领出大牢。除非……”   赵亮好奇道:“除非什么?”   王伦夹在八千岁和陈尧叟中间,可谓两头受气,他实在不愿意得罪小王爷,犹豫着说道:“除非陛下点头。”   “好!那就陛下点头!”小王爷冷哼一声:“反正闹到现在这个时候了,离早朝也不过半个时辰,本王待会儿就上金銮殿请旨,看看皇叔他老人家肯不肯重新彻查此案。”   面对八千岁的叫板,身为朝廷元老的陈尧叟同样是不甘示弱,他硬话软说:“如此甚好。下官也很想知道,陛下究竟会如何圣裁。鲁进忠!”   “卑职在。”   “你亲自带人守在这里,”陈尧叟大声吩咐:“没有圣上的旨意,军粮案的人犯,一个都不许走脱,直到明日午时三刻押上法场为止。”   鲁进忠扬声应和:“卑职遵命!”   小王爷赵明皱了皱眉头,沉声喝道:“曹玮!”一名王府将领闻声大步走出,拱手答应:“末将在!”   “你给本王听清楚了,带着麾下兵马,守在刑部大牢,穆家三口若是掉了半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末将得令!”曹玮的气势力压鲁进忠一头:“奉八千岁旨意,看护穆家三口,但凡有人胆敢伤害,格杀勿论!”   他手下的兵丁齐声怒喝:“遵命!”   八千岁和王府兵将的反应,着实落了陈尧叟的面子。他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小王爷一眼,甩甩衣袖转身就走。上官雪明等一众部下连忙紧随其后,匆匆离开了刑部大牢。   临出门之前,上官雪明还大有深意的凝视赵亮片刻,眼中透出一种莫名的杀机。   赵亮根本没搭理对方的挑衅,他几步走到八千岁跟前,从容说道:“哎呀,看来一场好戏即将上演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攻敌必救   杨宗保安慰了郑卢雅几句,待她和穆家夫妇被衙役重新带回牢房后,也转身走到八千岁和赵亮的近前,说道:“对不住了啊,小王爷,给你惹麻烦了。”   “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八千岁压低声音不满道:“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不拿我当朋友吗?”   杨宗保歉然一笑:“不是不当朋友。你毕竟有身份,我担心很多事情会拖累你。”   八千岁瞪了他一眼:“拖累?现在倒是不拖累啊,直接给我拖死。我说你也真没出息,为了个姑娘,命都不要了。你晓不晓得,无论是擅离职守,还是劫牢反狱,那可都是掉脑袋得大罪啊。我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平时呆头呆脑,居然还是个情种?”   眼见杨宗保有点下不来台,赵亮在一旁劝解道:“得了,八千岁,他也不容易,你就留点口德吧。哦,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方才一时情急,编了个瞎话,把令尊先王爷都给捎进来了,实在是罪过罪过。”   小王爷跟杨宗保不客气,对赵亮却是格外敬重,此时听他这么说,连忙道:“赵兄太见外了。你也是急中生智,没办法的办法。再说啦,赵兄肯与小王称兄道弟,那绝对是看得起我呀,无非是让我父王当个便宜老爹而已,也不算委屈他老人家。”   听他这番不着四六的话,赵亮还真有点哭笑不得,既然八千岁没有介意,自己也就放下心来,遂又问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干呗!”小王爷兴奋道:“我正愁没有机会修理这个陈尧叟呢,他既然撞上门来,那就别怪咱家的王命金锏不客气啦。”   杨宗保嘲笑道:“得了吧,刚才也没见你给他脑袋上来一下子,这会儿又吹上牛了。要我说,你那个宝贝金锏纯粹就是个摆设,唬唬人还行。”   “哎,我说你小子找揍是不?”小王爷佯装生气:“信不信我先给你来一下子?”   他们正嬉闹着,刑部尚书王伦走到近前,施礼道:“殿下,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您看是不是……”   “哦,王大人这是下逐客令了呀,”小王爷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行啦,搅扰你一夜没睡觉,实在对不住,我们几个这就走啦。尚书大人,本王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也不来责怪于你。不过,穆家三口你可得给我照看好了,不能遭了奸人的毒手。曹玮将军带兵守在此处,还请你多多见谅。”   王伦苦笑一下,说:“没想到此案竟会如此复杂,之前也是下官疏忽了。既然殿下和陈大人执意要闹到御前,我们刑部自然不敢有任何轻慢。派人就派人吧,算上枢密院,三方兵马共同看守,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此时姚能也凑了过来:“殿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咱们是不是一边走,一边商量商量等会儿的对策?”   小王爷点点头:“行,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路上再详谈吧。”   众人跟王伦告辞,一起出了刑部大牢,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朝着皇宫进发。   小王爷策马率先而行,轻车熟路的来到宫门外大街的高升茶楼。这座茶楼,自打前朝世宗皇帝柴荣在位的时候就开张营业了,距今已有五十多年的光景。   每天天还不亮,茶楼的老板伙计就早早起身忙乎,专门为前来上朝的官员们备办各种点心汤食,好让那些到的比较早的大人能有个休息等候的地方。   时间一久,买卖成了习惯,朝臣们也都把此处当成定点食堂,同时也是商议朝政的便利场所。   今天赵亮他们是高升茶楼头一波客人,方才下马,小王爷就嚷嚷着让老板赶紧上一大锅淮山炖肉羹,外加五屉热腾腾的鲜肉包子。赵亮、杨宗保、姚能和李二白,跟在他的身后,挑了楼上一处僻静的雅间,坐下来边吃边聊。   小王爷赵明先开口道:“刚才路上我琢磨了一番,待会儿这出大戏,恐怕还是得姚大人唱主角,刑狱断案之事,咱们其他人都是外行啊。”   姚能拱拱手:“殿下,诸位仁兄贤弟,洗冤明法,姚某责无旁贷,所以此事自不必说。但是眼下还有两个问题尚不好办,需要咱们仔细斟酌才行。”   “哦?哪两个条件?”赵亮好奇道。   “其一是我的身份,”姚能解释:“虽然在下是正三品,但我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属于外派的司法官员,故而并不位列朝班。简单点说,陛下不特别宣召,姚某根本没有资格上朝啊。”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其二就是军粮案发回重审的程序问题。咱们在刑部大牢那边可以讲法理人情,但若是想在朝堂上让陛下点头,如果不拿出点过硬的证据,恐怕难以遂愿。”   小王爷眉头轻蹙:“你说的第一个问题不难。只要本王奏请陛下恩准,传你上殿轻而易举。不过第二个问题嘛……哎,我说杨公子,你这喊冤的,到底有没有真凭实据啊?”   “没有!”杨宗保郁闷道:“我要是有哪怕丁点儿证据,也不至于要劫牢救人了。”   “这可就难办啦,”李二白叹道:“姚大人说的在理。没有可信的东西,根本无法说服陛下收回成命,重新彻查应天军粮案啊。”   赵亮挠了挠头,问姚能道:“不能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学学冯博彦吗?他不也是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硬逼着地方官府将案件进行重审吗?”   姚能面露难色:“这军粮案确实与杀官案不同。冯大人当初面对的是两浙路衙门和杭州府,凭他执掌监察的大权,完全可以死磕地方官员,甭管有没有证据,他就是不松口,朝廷对此也没有办法。但是咱们这回所碰上的,不仅仅是应天府衙,背后还有刑部和枢密院,甚至连皇帝陛下都在复奏上批了红。想要推翻这些大山,啧,难,实在是难。尤其是那穆老爷子和他夫人扛不住大刑,均已在口供上画了押,单是这一条,非铁证无法抗衡啊。”   赵亮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皇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等若直接评价九五之尊的君王,姚能和杨宗保作为臣子,哪敢轻易开口,李二白则是不甚了然,所以三个人都没做声,非常默契的望向了八千岁。   小王爷没有太多顾虑,想了想说道:“这该怎么讲呢?要我看啊,皇叔是一个糊里糊涂的好人。”   赵亮对这个评价非常感兴趣,连忙追问:“有意思,糊里糊涂的好人是指什么?”   “当今圣上与先皇不同。他从未上过战场,自幼便在舒适安逸的后宫长大,所以,身上也少了一种帝王所特有的杀伐之气。”小王爷介绍道:“皇叔性情温和,向来待人宽厚,极少苛责文武百官和内侍宫女。谁要是不小心犯了错,陛下也不会轻易生气动怒、严加惩治。相反,他没准儿还会劝你不要在意害怕、莫要惊慌紧张。所以说呢,人真的是个好人,可就有一样,耳根子特别软。皇叔以为这是从善如流,其实就是没有主心骨,每每被朝臣的各种意见所左右,弄得他自己也苦不堪言。我之所以冒着大不敬,说皇叔糊里糊涂,也实在是因为被他那种左右摇摆的样子气的不行。”   李二白好奇道:“居然会是这样啊?贫道一直以为,贵为皇帝,从来都是唯我独尊、说一不二呢。”   “唯我独尊、说一不二,那也得分是谁。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差不多都像你说的这样,不过……”小王爷摇摇头:“皇叔可绝非如此。我觉得这应该是性格所至吧。你们知道吗?其实当今陛下并非先皇的长子,也不是皇太后亲生,所以原本不是由他来当太子继承皇位的。不过承蒙上天眷顾,前面的几位皇子早夭的早夭、患病的患病,都不适合接掌天下皇权,故而先皇最后才选中了皇叔来接班。我这位皇叔啊,在当太子之前曾被封韩王、襄王,那绝对是集“温、良、恭、俭、让”于一身的模范青年,朝野人人夸赞。后来做上了皇太子,遇见以前的老师也仍旧坚持以弟子身份见礼,毫无架子可言。”   说到这里,他疑惑的望向赵亮:“赵兄,你怎么忽然问起陛下的情况来了?”   赵亮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那么像这样一个好人,最喜欢什么,又最害怕什么呢?”   小王爷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回答:“要说喜欢嘛,诗词书法,蹴鞠斗狗,只要是好玩的,他都喜欢……哦,对了,皇叔还特别喜欢道家。我听说,陛下年轻的时候就非常敬重戟阳真人,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对此还颇为遗憾呢。至于他最害怕什么,我想无非就两样吧,一是大将拥兵自重,二是辽国犯境入侵。”   赵亮思索片刻,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之所以要打听皇帝的情况,是因为咱们目前还没有掌握与军粮案直接相关的证据,所以从案件本身入手,极有可能像姚大人说的,根本无法说服陛下和朝廷发还重审。既然在‘事’上走不通,那便只好从‘人’上想办法啦。”   “从‘人’上想办法?”姚能大惑不解:“额,下官有些不太明白,究竟如何做呢?”   赵亮微微一笑:“我是这么考虑的啊。今天这件事情,甭管枢密院和陈尧叟他们如何捣乱阻挠,最终成不成,还得是皇帝说了算。只要陛下能同意咱们的要求,十个陈尧叟也无济于事。所以,我们是否可以设法抓住皇帝的心理,来个兵法上的‘攻敌必救’,让他不论如何也要重审军粮案,哪怕是暂时没有任何过硬的新证据。”   “我看行!”小王爷率先表态:“赵兄说的这招儿,在我皇叔那里多半能起作用。反正咱们现在也没别的路数,不如另辟蹊径,或许还有奇效。”   姚能点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要能让陛下恩准暂停行刑,案件重新审理,就算使使手段也无妨。”   杨宗保关心的问道:“方略可行,但咱们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或者说,如何才能抓住陛下的心理?”   “还是要从八千岁方才讲的那两件入手,”赵亮胸有成竹的回答:“如果案子跟陛下最害怕的事情沾上边,再配合他特有的性格作风,说不定还真就让咱们翻盘了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封侯   五更金鼓响,百官朝天阙。   相当于现代时间的凌晨五点左右,大宋皇宫的宫门随着鼓声缓缓打开,前来上朝的文武大臣,按照品阶依次排队,在御林军的引领下,鱼贯而入,向着金銮殿进发。   在皇宫的御道旁,站着几名御使和宫里的太监,他们专门负责纠察官员的仪态行止,但凡有咳嗽、吐痰、步履慌乱等失礼之举,都会被这几人仔细记录下来,回头接受处罚。   八千岁怀抱着王命金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心中默默盘算着赵亮刚才出的主意。   说实话,这招儿到底管不管用,小王爷其实也没有底。不过正如大家所说,除此之外,也确实再无更好的办法了。   一众大臣陆续进入大殿,分文武两班站列左右,纷纷屏息凝神,连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偌大的殿宇之中,就仿佛没有人一样。八千岁正兀自出神的功夫,只听殿角的金钟敲响,司礼太监高声唱喝:“陛下驾到——”   话音一落,从皇座后面的屏风处走出一人,只见他头戴黑纱长翅帽,身穿明黄九龙袍,端的是威仪庄重、气势非凡,正是当朝皇帝宋真宗赵恒。   赵恒步履从容,走到皇座前轻撩袍服,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九五之位上,平静的看着台阶下的文武百官。司礼太监又扬声喊道:“跪——”   众大臣闻言,动作整齐划一,统统将手中的白玉笏板搭在右臂上,然后俯身跪倒,山呼万岁。   赵恒表情平静,抬手向上微微一挥,司礼太监连忙喝道:“起——”   待文武百官全部起身站好,宋真宗柔声说道:“诸位爱卿辛苦了,今日有何事禀奏?”   兵部、吏部、御史台和国子监的几位官员闻言正要出班说话,没想到站在最前面的八千岁小王抢着道:“启奏陛下,臣有本。”   “哦?你有本奏?”赵恒略感诧异,这个愣头青皇侄平时都是只听别人说事,偶尔发表一下意见而已,今天怎么反倒抢着上奏了?我靠,准没好事!   小王爷点点头,瞥了一眼正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开撕的陈尧叟,笑道:“是的,陛下,臣有本要奏。”   宋真宗在心里默默的做了做思想准备,问道:“皇侄,不知你所奏何事呢?”   “启奏陛下,我父王失散多年的儿子找到了!”小王爷淡淡的回答。   此言一出,宋真宗险些没从皇座上滑溜下来,讶然道:“你说什么?谁的儿子?”   小王爷道:“我父王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王兄,找到啦。”   朝堂上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全都是瞠目结舌的夸张表情。宋真宗赵恒此刻也顾不上整顿纪律了,连忙追问:“你,你小子不是在跟朕开玩笑吧?德芳皇兄居然还有一个儿子?”   “陛下,这种事情臣怎么敢开玩笑?”小王爷道:“我父王临终前曾经特意交代过,说他年轻时与一位姑娘有过短暂的情缘,后来还有了子嗣。只是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将她母子接入王府,也不便让世人知晓。父王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去找到王兄,令他不再蒙受民间疾苦。如今,我们兄弟终于得以重聚,也了却父王的夙愿,所以特向陛下奏明。”   宋真宗听得一脸蒙圈,喃喃道:“竟有此事?我的天,这也太过离奇了吧!德芳皇兄一向是谦谦君子,怎么,怎么也会如此……”   小王爷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的确非常离奇。若不是他有父王当初留下的信物,以及身上的印记,臣也不敢相信这世上果真还有一位亲哥哥。陛下有所不知,我那位王兄名叫赵亮,自幼天资聪颖、骨骼清奇,在很小的时候便被世外高人看中,收为了关门弟子,悉心培养。论起辈分来,他还是戟阳真人的师弟呢。关于这一点,卧牛山翠微观的李二白道长也亲口证实,我王兄赵亮就是他的师叔。”   什么?!八贤王赵德芳的私生子,同时还是武林泰斗、“活神仙”戟阳真人的师弟?道门豪侠李二白的师叔?我靠,这是什么来头啊?满朝文武听了无不啧啧称奇,完全按耐不住那躁动的八卦之心啊!   宋真宗赵恒此时也不由得信了几分,问道:“那赵亮此时人在何处?”   “就在殿外候旨呐。”小王爷指了指外面。   “速速宣他觐见!”赵恒一扬脑袋,也巴不得立刻看看皇兄赵德芳年轻时搞的杰作。   趁着小太监出去传旨的功夫,官拜同平章事的宰相寇准低声问八千岁:“喂,你们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儿啊?怎么赵亮先生又成了你王兄啦?”   小王爷嘿嘿一乐:“回头再跟你详细说啊,先准备看戏。”   离他们不远的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也同样纳闷,没想到八千岁上来不提昨夜军粮案之事,反而先攀起了亲戚,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知道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所以不敢丝毫放松警惕,只能暂且稳住,静观其变。   功夫不大,传旨的小太监领着赵亮走进大殿,宋真宗微微向前欠起身子,努力打量来人,而站在两旁的文武百官也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赵亮表情从容,昂首阔步,自带一种渊渟岳峙的王者气质,丝毫不把人们好奇的目光放在眼里。不过这也难怪,别看他年纪不大,却当过西周的大将军,秦朝的小国师,无论哪一个角色,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身份,所以眼前这种场面,对赵亮来说自然是小意思。   宋真宗同样被赵亮的气场所影响,再加上刚才先入为主的概念,顿时感觉,正在向自己走来的这个年轻人,还真跟八贤王赵德芳有几分神似。   “臣赵亮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真宗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哦,快快平身,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赵亮站起身,挺胸抬头,大大方方的站在皇帝面前。小王爷在旁边插嘴道:“陛下,您看看,他跟我父王像不像?”   “像,真像。”宋真宗颔首道:“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我靠,一个模子?赵亮心道:这位皇帝的眼神怕不是有问题吧?我和已故的老王爷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吗?   只听宋真宗问道:“赵亮,你真的是皇兄的子嗣吗?”   赵亮拱手回答:“不瞒陛下。臣之前也不知道我的父亲究竟是谁。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听娘亲提起过,说父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身上能流着他的血脉,是臣的福分。”   小王爷接着道:“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王兄,而他身上所携带的信物,以及隐秘处的胎记,与父王当初说的一模一样。所以,绝对错不了。”   宋真宗微微颔首,又问道:“听说你出身道家?而且还是戟阳真人的师弟?”   “是的,陛下,”赵亮从容不迫的说:“其实戟阳真人是代师收徒,与我以师兄弟相称,但本领却都是他传我的。”   宋真宗奇道:“居然是这样?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戟阳是我朝有名的得道高人,竟会与你同辈论交?”   这时,宰相寇准开口说道:“启奏陛下,赵亮所言属实。前几日杨业的夫人身体染恙,臣上门探望时,恰好碰到赵亮和李二白护送杨家小姐杨茹从前线返回。当时李二白道长曾亲口证明,赵亮自幼天赋异禀,连他师父戟阳真人也非常叹服,所以不敢妄称师尊,只以平辈论交。”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不禁一阵轻呼,没想到八贤王这个儿子竟然如此了得。宋真宗也好奇道:“寇相,你说他们护送杨家姑娘从前线返回,究竟是怎么回事?”   寇准听皇帝询问,连忙将赵亮营救杨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只把宋真宗及满朝文武听得目瞪口呆。就连陈尧叟都不禁又惊又疑,开始在心里重新评估起赵亮的实力。   宋真宗一拍龙椅,喜道:“英雄出少年啊!独闯敌营、手刃辽将、孤军奋战、以少胜多,真不愧是我赵氏铁血皇族的子弟!赵亮,你很不错!朕必须封赏你才行。”   他略作思索,接着说道:“德芳皇兄的王位,已经由他的嫡子赵明继承了,那么你便将就一些,做个侯爵吧。等来日立下军功,再往上走,成为国公甚至郡王,也不在话下。”说着,他看向台阶下方的群臣:“慧庭何在?”   一名官员出班应道:“微臣在。”   “你看看宗室封地,还有哪些好地方?”宋真宗问道。   赵慧庭是宗正寺的寺丞,主管着大宋皇家诸般事务,闻言连忙道:“回禀陛下,临安县的皇庄尚有良田百顷,在籍佃户上千,可做实封。”   宋真宗满意的点点头:“好,那就封赵亮为临安侯吧。”   赵亮闻言跪倒在地,连声谢恩,小王爷赵明也陪他一起,替已故的八贤王赵德芳叩拜皇帝。   宋真宗唏嘘道:“当年朕还在年少之时,皇兄就对朕照顾有加。他曾手把手的教朕练书法、学射箭,还带朕一起踢球、骑马、打猎。唉,可惜天妒英才,皇兄走的太早了。如今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朕理应多多照拂才是。赵明、赵亮,你兄弟二人今后要为大宋尽心竭力,千万不要辜负了皇兄和朕的期望啊。”   赵亮和小王爷口中应是,接着又拜了几拜才站起身来。宋真宗了掉一桩心事,满足的点点头,对众大臣道:“爱卿们还有什么是要商议的?”   “臣有本。”小王爷抢着道。   “啊?你还有本要奏?”宋真宗闻言一愣:我去,今天还没完没了啦?   小王爷摇摇头:“其实不是臣有事,而是我王兄临安侯有要事禀告。”   宋真宗颇感好奇的望向赵亮,示意他有话就讲。赵亮清清喉咙,说道:“启奏陛下,臣之前为营救落入敌手的杨家二小姐杨茹,悄悄潜入萧挞凛之子、辽国小狼主萧恒毅的营帐,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   “秘密?”宋真宗最关心辽国的情报,连忙问道:“是什么秘密?”   “我在小狼主的帐篷里,看到了一本名册。”赵亮答道:“上面罗列了大宋各军的军需账目,主要涉及粮草方面,包括数量、来源以及囤积地点。当时臣想把名册偷走带回来,可惜敌人非常警觉,发现了我的行踪。无奈之下,臣只好拼死一战,当场格杀萧恒毅。后来宁边军的斥候营及时杀到,将臣和杨茹救了出去,但是混战之中,那本名册也不知所踪。”   “竟有此事?”宋真宗大吃一惊:“我军如此重要的情报消息,怎会落到契丹人手里,莫非是朝中出了奸细?”   小王爷帮腔道:“那肯定是啊。陛下,王兄说他不仅看到了几路边军的名号,甚至连驻扎在开封附近的部队,也都出现那份名册之上。”   这话一说出口,站在后面的陈尧叟当场反应过来:我他姥姥的!这招儿也太他妈狠啦!两个小鳖孙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合着还是冲着军粮案来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谁动了朕的奶酪   “危言耸听!”陈尧叟一时情急,也顾不上许多了,立刻开口斥责:“陛下,这只是临安侯赵亮的一面之词。他空口无凭,不足采信啊。”   赵亮和小王爷好像早就料到陈尧叟会这么说似的,都只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即反驳,仿佛自有人会替他们说话。   果不其然,宋真宗闻言不禁愣怔一下,然后道:“额,陈爱卿啊,方才赵亮也只是说他看见过这么个东西,却并未明确指出谁是奸细,又或是谁泄露了重要情报,你何故如此着急呢?再者说,像这类事情,即便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不也应该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在内部认真检视核查吗?”   “陛下说的是啊,”寇准在一旁接着道:“古人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仔细调查一番,能找出问题固然最好,没有奸细不也皆大欢喜吗?眼下谁也没有把这责任怪在你陈大人的头上啊,你急什么?”   陈尧叟被皇帝和宰相一前一后怼了两下,顿时不由得呆立当场,这才反应过来:我靠,跳早了!   小王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能疏忽。凡是各处军粮事宜,皆应详加调查,哪怕最后发现是临安侯搞错了,于我大宋也是有利无害。”   宋真宗琢磨了一会儿,颔首道:“嗯,皇侄说的有道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军需事务,关系到大战局势,确实不能草率对待。既然赵亮在敌营那边发现了线索,无论有没有这回事,都应该彻查才行。说起来,粮草的事情,朕之前也有点忽视了,此番正好梳理一下。”   陈尧叟这家伙反应也是极快,眼看皇帝如此表态,连忙调转船帆,借风使力:“陛下,请恕臣刚才一时糊涂,没能理解圣意之罪。您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令微臣茅塞顿开。孙子兵法有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由此可见,自古以来,为大将者都极为重视军需粮草的调度。临安侯既然察觉辽军对我粮草虎视眈眈,作为职分所在的枢密院,臣责无旁贷,立刻召集得力人手,清查与军粮有关的一切事务,并严加处置。”   宋真宗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很好,陈爱卿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语嘛。朕相信,只要尔等忠心用事,我大宋必然无惧外敌侵扰。哈哈哈,好,这桩差事,就……”   他正要说“就交给你们枢密院办吧。”赵亮却忽然抢着道:“陛下,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心情正不错呢,被赵亮拦住话头也没生气,笑着问:“皇侄有什么话,尽管大胆讲出来。”   赵亮用读心术摸准了皇帝的心思,说道:“陛下,民间有句俗话,叫做‘灯下黑’,意思就是最亮的火光,往往照不到自己脚下那块地方。枢密院执掌天下军政,包括所有军粮军需的供应,也一直都是跟兵部协同处理的。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同样是当事人。若是由枢密院进行检视,等于是自己查自己。臣以为,即便陈大人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可是难保他手下的人不会偷懒钻空子。到最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只能让核查军粮一事不了了之。”   “嗯嗯,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宋真宗对此表示同意:“朕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陈爱卿啊,临安侯讲的没错呀,平常不打仗的时候,粮草储备运转,全是兵部在忙乎;但遇有战事,按规制来说,这买粮调粮什么的就都归你管了。所以彻查军粮情报泄露的事情,你们枢密院确实不好出面的。”   陈尧叟一听这话,急的脑门上都冒汗了,连忙道:“还请陛下三思。不是臣非要接这个差事,也并非想偏袒下属,实在是有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不能不考虑啊。”   “哦?什么问题,竟会如此重要?”宋真宗颇感好奇。   “打仗的问题!也就是即将与辽军展开的大战!”陈尧叟郑重道:“辽国二十万军队在边境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大举南下。目前所有能调动的宋军,都由枢密院统一部署,陆续开往前线。同时,大军所需的粮草也一并经枢密院调派,向战场输送。每日里,牛马车队都会拥塞各条向北的道路,光是运粮的民夫就多达十数万人。而这庞大琐碎的工作,皆是枢密院的官吏们在辛勤处理。现在,如果让不熟悉情况的人介入进来,查谁不查谁?先查谁后查谁?哪批军粮查完再走?哪批军粮根本耽误不得?外行人能搞的清楚吗?一旦因为调查尚无实据的情报泄露问题,反而影响了前线的战事,那岂不是本末倒置,遂了敌人的心愿吗?”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顿时令宋真宗犯了难:老陈说的也挺在理。军粮是死的,可是前线的将士们是活的呀。哪怕耽搁一天的功夫,十来万军队就得饿肚子,到时候别说是打契丹人了,搞不好军营哗变都有可能。   他皱起眉头,兀自沉思起来,一时间没了准主意。赵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赶紧冲旁边的小王爷点点头,意思是:该你出杀手锏啦。   八千岁小王爷见状,知道时候已到,于是摇头晃脑的冷哼了一声,幽幽的说:“陈大人讲的也对啊。这宋辽两家一打起仗来,边关的四个主力军,加上关内各路援兵,以及地方州府的团练民夫,十多万兵马都得听从您的部署调动,可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吗?为了让大军安稳不乱,我看凡事也只能照陈大人的话来办啦。”   这句诛心之语一说出口,都不用赵亮使读心术,在场所有大臣拿肉眼也能看到,宋真宗的脸色咔嚓一下就沉下来了。   几乎每个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闪过四个字:拥兵自重!   怎么着?想拿打仗说事儿?拿军队说事儿?拿战场胜负来跟皇帝谈条件?陈尧叟,你怕不是活腻歪了吧?!   看着面色不善的宋真宗,陈尧叟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想要收回来是不可能了。   他只好把矛头对准八千岁:“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从来没有如此想过啊。究竟怎样安排,还是得听陛下圣裁,我等只要忠心耿耿、一丝不苟的办事就好。”   向来好脾气的宋真宗,这会儿仍旧是面带寒霜,完全没有理会陈尧叟抢救式的效忠表态,沉声道:“陈大人,你说吧,彻查军粮事务,究竟由谁来办比较稳妥?”   “微臣惶恐!”陈尧叟吓得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此事涉及军政要务,臣没有半点资格定夺,万事当然以陛下您的旨意为准。”   宋真宗看他认怂服软,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好,赶紧起来吧。既然你这军头没有意见,那么就由朕来决定。楚王,你不是一直都闲得慌吗?也该替朕分分忧了。这桩差事就让你来主持。”   小王爷一听皇帝说让他接手,赶忙施礼:“臣遵旨。请陛下放心,微臣定当用心办差,将军需粮草诸般事务核查清楚,堵住泄密的漏洞。”   “另外,临安侯是最先发现此事的,”宋真宗接着道:“他又是初涉朝堂,跟你们各方各面都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也一起跟着楚王办差。咱们老赵家的两兄弟携手合作,想来能撑住局面,不至于让大军乱了套吧?”皇帝的这番安排,意思非常明显,就是要给所有执掌兵权的外姓人一个下马威,让你们搞清楚,这天下是赵家的!   赵亮闻言大喜,赶紧拱手领命,然后说道:“陛下,既然要重新梳理与军粮有关的所有事务,那么之前审定过的各项军粮案件是否也在此列?可否暂且不予处置,待我们一一理清后再做定夺呢?”   宋真宗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凡是跟军粮有关的案件,不管有没有被定罪,都要翻过来再次仔细核实一遍,查清楚这里面是否有人向辽军泄密。”   赵亮心中暗喜,忍不住看了看灰头土脸的陈尧叟,以及始终旁观局势的刑部尚书王伦。   二人此时各有心事,当然也都不敢在这个当口,向皇帝提起昨晚刑部大牢里发生的事情。   “哎呀,赵兄,刚才真是太过瘾啦!”散朝之后,小王爷才一走出大殿,便忍不住兴奋道:“自从父王去世后,我赶鸭子上架,被迫上朝仪征,就未曾有过如此痛快的感觉!陈尧叟可以算得上是朝堂中的老狐狸了,平日除了寇相能镇得住他,还真没见过有谁能像方才那样,把这个狡猾的家伙耍的团团乱转、哑口无言,哈哈哈。”   赵亮一边跟那些走过身旁、向他点头致意的大臣们还礼打招呼,一边笑道:“八千岁也别高兴的太早,眼下咱们只是先胜了一筹,后面跟枢密院的较量才是真正的考验呢。”   “嗯,你说的没错,”小王爷点点头:“接下来确实得好好商议一下,军粮案的事情该怎么办。”   他俩正说着话,寇准自远处走了过来,开口便问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王爷瞅瞅四下无人,连忙言简意赅的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跟寇准讲述了一遍。   听完小王爷的介绍,寇准不禁噗嗤一乐,赞叹道:“临安侯这招儿果然高明。以正战、以奇胜,声东击西,完全没提及应天军粮案半个字,估计陈尧叟事前准备的各种说辞和应对之策,全都没派上用场。”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顺带还骗了个侯爵当,真的是太意外了。”   “封小了,封小了。”小王爷摇摇头:“我以为陛下看在父王的情面上,至少能给你一个国公坐坐呢,没想到才是侯爵而已。不过,凭赵兄自己的本事,将来封侯拜相也肯定不是难事。”   赵亮听他把自己吹得都没边儿了,赶紧道:“殿下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当这个侯爵都不怎么光彩,更不要提什么封侯拜相的了。”   寇准笑道:“临安侯不必如此想。侯爵也好,大臣也罢,有的人拿来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而有的人则是为了能借此报效国家、庇护黎民。你如今当了侯爵,不是更加方便去干正义之事嘛。”   三人边走边聊,转眼就出了宫门,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寻自己的官轿车马,就只见姚能、李二白,还有杨茹和苹果匆匆迎了上来。   小王爷好奇道:“咦?你们怎么了,看上去如此惊慌?”   杨茹急道:“不好了,我大哥被人抓走啦!” 第一百九十四章 重查军粮案   赵亮闻言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人干的?”   “是枢密院,”姚能回答:“方才我们正在高升茶楼等候殿下上朝的消息,没想到枢密院的兵马突然出现,说杨公子临阵脱逃,犯了军法,然后不由分手便将他捆绑起来带走了。”   “他娘的,动作好快呀!”小王爷怒道:“这分明就是不给本王面子,故意……”   他刚说到一半,便被寇准拦住了:“殿下慎言,此处是皇宫大门,人多嘴杂,切莫被旁人拿捏了把柄。咱们到对面的茶楼慢慢谈吧。”   众人都觉得寇相国说的有理,于是转身起行,再次回到了高升茶楼的二层雅间。   待大家纷纷落座,寇准又让姚能他们详细说了说当时的情形,然后轻捋长须道:“依老夫看,此事倒也没那么严重。”   杨茹惦记兄长安危,急忙问寇准:“寇叔叔何出此言?带兵将官擅离职守,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要杀头的呀。更何况眼下即将与辽国开战。”   寇准笑着摇摇头:“哦,贤侄女不必着急,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老夫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呢,宗保贤侄是军人没错,但他是在宁边军效力,而宁边军的都指挥使不是别人,正是你们的亲爹。讲句不恰当的话,只要延昭老弟说,是他派麾下的军官杨宗保回京秘密公干,那么谁又能挑出半个不是呢?”   “哎,对呀,本王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小王爷闻言一拍大腿,转忧为喜,屋里其他人也不禁纷纷点头,同意寇准的这个说法。   只听寇准接着道:“另外一个原因,就更容易理解了,那便是天波杨府。论起来,杨老令公和老夫人在朝中军中都极有威望,他们的孙子即便犯了错,没有陛下点头,谁敢轻易动杨宗保半根汗毛?眼下大战一触即发,杨家势必会成为抗敌的主力,在这个时候,恐怕陛下也不愿意轻易冒险,为了严惩杨宗保,而乱了整个杨家的阵脚。”   赵亮听得心中暗竖大拇指,寇准不愧是官场老江湖,一眼便看破了其中关键。陈尧叟指派枢密院的人捉拿杨宗保,说白了不过是因为在朝堂上吃了暗亏,所以挑个茬儿借机报复,多半也只不过是撒撒气而已,或者打算先攥着杨宗保的把柄在手中,以后好跟杨家谈条件。   倘若真要拿杨宗保开刀,别说陈尧叟,估计宋真宗也的掂量掂量才行。   杨茹略微放下心来,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请我父帅或者祖母出面吗?”   寇准摇摇头:“你祖母病体刚刚痊愈,还是不要惊扰她老人家吧。殿下,不如由您给杨延昭杨将军去一封书信,讲明其中原委,请他知会枢密院,就说是奉您的谕旨,调遣杨宗保公干。至于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你们二人通个气,编一个理由就成。”   “这事好办,”小王爷笑道:“之前我就跟陛下提过,想请边军派人来调教王府的卫士,尤其是给他们介绍一下辽国军队的情况,以便今后随本王赴前线作战时能用得上。所以我就说,这回是杨指挥使派他儿子来帮忙好了。”   杨茹喜道:“这样最妙!我大哥跟八千岁自幼一起长大,彼此相熟,是训练王府兵将的最佳人选,听上去合情合理。”   寇准微微颔首:“那么此事就算解决啦,无非就是请杨公子在牢里吃上几天苦头罢了。回头老夫也命手下去关照一下,不准枢密院的人胡来。”   眼见杨宗保的问题商量出了办法,姚能终于放心,接着又问起军粮案的事情。小王爷兴致极佳,添油加醋的将朝堂发生的一切给众人描述一遍。   杨茹听得又惊又喜,连忙起身给赵亮施了一个万福:“赵大哥,恭喜你啦,荣升临安侯爵!”   姚能、李二白和苹果也纷纷祝贺,既为赵亮加官进爵感到高兴,也对他的智谋钦佩不已。   赵亮笑着摆摆手:“嗨,其实当不当什么侯爵我一点都不稀罕,关键是能有机会把军粮案查清楚。诸位不妨说说看,接下来咱们如何行动。”   李二白道:“师叔运筹帷幄,想必早已有了计划,我等全听您老安排便是。”   小王爷也表示同意:“对啊,王兄,还是你来谋划吧。”   赵亮先是看了看寇准和姚能,见他两人也赞同由他来拿主意,于是便大胆说道:“尽管军需泄密之事,是我们临时胡诌的,但大战之前,仔细核查信息安全也非常必要,所以既然陛下让我们负责,那么不如分成两个部分,同时开展。”   “哦?哪两个部分?”小王爷问道。   “一是明面上的,请殿下主持大局,会同得力人手,对宋军整个军需体系进行甄别核实,看看是否真的存在什么奸细或漏洞。”赵亮从容不迫的说:“二是暗地里的,以提刑司姚大人为主,我来从旁辅助,专门针对应天军粮案和穆家蒙冤之事,展开深入调查。”   寇准笑道:“好,双管齐下,里外相应,临安侯讲的确实是稳重周全之举。”   “那我们呢?”杨茹问赵亮:“我们也想出点力啊。”   赵亮微微一笑:“二白跟着我和姚大人,苹果倘若不急着回边关的话,也一起帮忙。至于二小姐嘛,等会儿我们把穆家三人先从牢里接出来,暂时安顿在天波杨府,你负责看顾好他们,千万别被坏人给灭了口。”   杨茹不满道:“住进我们杨家,谁敢来行刺他们呀?还用得着我专门看顾?赵大哥如此安排,分明就是把茹儿当做无用之人。”   小王爷嘿嘿笑道:“怎么着?杨二小姐难道还想亲自上阵杀敌不成?要不这样吧,本王那边也缺人手,尤其是需要对军务熟悉的细心人。你出身将门,这方面的事情一点都不陌生,不如干脆来帮帮我吧。”   “如此甚好,”赵亮就怕杨茹缠着自己,连忙道:“核查军需漏洞,少不了要跟枢密院、兵部和各军主将打交道,杨小姐出马,肯定能发挥很大作用的。”   听赵亮这么说,杨茹也不好再任性,尽管没能跟着赵大哥一起办差,不过毕竟有了正经事干,也便同意道:“既然军师大人有令,茹儿遵命!”   寇准见这些年轻人商量妥当、干劲十足,于是呵呵笑着站起身来,叮嘱道:“万事要多加小心,不敢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老夫。别的干不了,给你们保驾护航我应该还能办得到。姚提刑……”   “下官在。”   “你现在还是速速拿着八千岁的手谕,去把穆家三口从刑部大牢提出来吧,免得夜长梦多。”寇准办事谨慎,对细节一点都不疏忽,故而忍不住提醒道。   “下官遵命,”姚能拱手称是:“我这就去办妥提点刑狱司的复核文书,再配上王爷的手谕,将穆灵他们尽快救出。”   不到下午时分,饱受牢狱之苦的穆家三人,被提刑司的车马从刑部接出,径直送到了天波杨府。此时,新任临安侯的赵亮同志,正陪着佘老太君喝茶聊天呢。   对于昨晚今晨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对这位老夫人一五一十的讲过了。   毕竟老太太是杨府的主人、杨宗保的奶奶,如此重要的事情对她遮遮掩掩,都最后反而可能会误了大事。所以赵亮决定,不如实话实说为好。   佘老太君听完赵亮的一番讲述,立时对整个情况的来龙去脉有了掌握。老人家也不愧是见过风浪的人,对于孙子的遭遇,没有丝毫慌乱,反倒非常认可杨宗保和赵亮的举动,并且表示支持他们把军粮案查个水落石出。   一老一少正聊着呢,听说穆家人来了,佘老太君便道:“临安侯,老身不耽误你做正事了。宗保那边不必担忧,我自有计较。另外还请你放心,穆家父女在这里绝对安全,谁敢来天波府搞事情,先得问问老身的龙头拐杖才行。不怕你笑话,我这宅院里养着的五百子弟兵,成天手痒难耐啊。”   赵亮闻言哈哈大笑,心想确实如此,倘若陈尧叟真的派刺客来杀人灭口,那也只能是给那帮家兵家将送菜。于是他向佘老太君道声告辞,起身离开正堂去见郑卢雅。   这个时候,穆家老夫妇已经被杨茹安排在客舍休息。他们连日来受尽了各种惊吓,又在牢里动过大刑,此刻早就有些支撑不住。别说是问话,能不能让自己老命挺过去都在两可之间。   倒是郑卢雅,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非常过硬,除了精神略显委顿,其他状况还好。   她强撑着等到赵亮过来,连忙俯身拜倒,口中答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杨茹和苹果一左一右,扶着郑卢雅重新坐回椅子,劝慰她不必如此。   只听郑卢雅哽咽道:“都因为我,害的杨公子身陷囹圄,也拖累诸位奔走忙碌,大恩大德,灵儿实在无以为报。”   李二白劝道:“穆姑娘言重了。刚才不都说了嘛,杨公子其实并无大碍,只要八千岁一道书信,便有机会脱困了。至于说我们,行侠仗义在所应当,没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姚能也说:“姑娘,蒙受不白之冤,本来就是朝廷亏欠你们,哪里还有歉意感恩的道理。这不临安侯也来了,咱们还是赶紧说说案子吧,洗刷冤情才是要紧事。”   赵亮此刻真想把屋里所有人都赶出去,好让他和小雅能够单独说说话,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只好无奈的暗叹一声,道:“姚大人讲的没错。穆灵,你还是快跟我们讲讲军粮案的事情吧。杨宗保也正是因为要给你翻案,才冒险从前线跑回来的,只有平反洗冤,方能不负他的心血啊。”   郑卢雅明白事关重大,也不再耽搁,收起泪容说道:“此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其实我并不姓穆,但是我也不记得自己真正的身世,只晓得当初浑浑噩噩,整日游荡在应天府附近的山野之间。后来因为饥寒生病,被爹爹阿娘他们搭救,并认作了义女。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好像天生就有做生意的灵感,原先只是想报答爹爹,便帮着他打理家中买卖,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搞得顺风顺水。穆家商号连着推出‘融资购粮’和‘集采分销’两个新手段,一下子打开市场,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便赚了过去几年才能赚到的利润。”   我靠!赵亮心道:要不是军粮案,你这臭丫头搞不好能整成宋代马爸爸啊。   只听郑卢雅接着道:“正当家里的买卖风生水起之时,兵部的库部司忽然征选各地的军粮官商,专门为当地驻军提供军需粮草。我一想,这种政府采购招投标项目,肯定得上啊,于是作为应天府的代表报了名。”   在场众人里,除了赵亮,没有一个能听懂什么叫“政府采购招投标项目”,不过他们都以为这是生意人的行话,所以也没太过疑惑,继续听小雅介绍:“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中间碰上了硬茬!”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舵之主   郑卢雅介绍道:“当时应天府范围内报名的有好几家,经过数轮比较之后,只剩下两家竞争者。除了我们,另一个是韩先庆的昌隆商号。而这个韩先庆的堂兄,正是忠武军节度使韩先志。”   “啊?竟然是他?”姚能奇道:“我听说知枢密院事陈尧叟恰好也是韩先志的姐夫呀。”   郑卢雅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没错,昌隆商号背后的大靠山就是韩先志和陈尧叟。起初,爹爹曾萌生退意,觉得咱们比不了韩先庆的背景,也不可能争得过他们。但是灵儿并不这么想,一来因为这次招标是兵部库部司主持的,所以枢密院未必能插得上手;二来,我们的信誉比昌隆好很多,各地供货商也更支持我们。单纯论条件,我肯定能稳胜一筹。最后果不其然,兵部经过充分权衡,终究还是把官商牌甲颁给了穆家老号。”   苹果沉声道:“如此一来,也等于彻底得罪了韩先庆和他背后的人。”   “这一层我也考虑过了,”郑卢雅道:“韩先庆输了,必然心中不服,多半会找他堂兄告状,而我们的军粮,也主要是供给驻扎在应天府的忠武军。所以,在那之后,每单生意我都格外仔细,生怕军需的数量和质量出了问题,被韩家兄弟抓住把柄,刻意找茬。”   姚能奇道:“既然姑娘提起了防范之心,想必事无巨细皆有分寸,那么如何还会出现军粮被掉包的事情呢?”   郑卢雅回答道:“由于事发突然,我被捕的时候并没有立即想通其中的关节。这几日静下心来细细思考,恐怕只有一个环节出了状况。”   “哦?究竟是什么环节?”赵亮追问。   “多半是漕运上的问题。”郑卢雅一边思索,一边道:“军粮全部屯放在穆家老号的几间仓库,日夜有人值守看管,数万石稻谷绝非说换就能换的。而从仓库到忠武军大营这一段运输路程中,同样有店里的十几个伙计随车盯着,更不可能在中途偷梁换柱。所以要说有机会,就只能是在粮食入库前,从江南到应天的漕运上动手脚。”   赵亮有些疑惑:“难道粮食入库的时候不验货吗?”   郑卢雅道:“验货是验货,但没办法一包一包,一车一车全都验到。只要现场有人里应外合,在抽查时故布疑阵,总能想办法蒙混过关。因为谁也预料不到,这么多粮食,能在半路掉包。更何况……”   姚能颇感好奇:“更何况什么?”   郑卢雅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更何况负责粮食漕运的三河帮,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气,我们又是他的老客户,断然不会想到他们不怕砸掉自己招牌,偷偷干出此等事来。”   赵亮沉吟片刻,问道:“这么说,你怀疑最大的可能,是三河帮在背后搞得手脚?”   “嗯,我确实这么认为,”郑卢雅点点头:“不过我没有任何证据。”   李二白突然开口:“三河帮规模不小,各地都有分舵,你们一向是和哪家打交道的?”   郑卢雅答:“就是三河帮的应天分舵。他们分舵的舵主薛进跟爹爹是老朋友,做了几十年的生意。”   赵亮与姚能对视一眼,笑道:“大人,看来这回咱们还得亲自走一趟,去会会这位薛舵主了。”   众人都觉得赵亮所说很有必要,于是纷纷表示同意。几个人一边用晚餐,一边又商量之后的行动细节,直到二更时分方才各自回房休息。   转过天来,赵亮、郑卢雅、姚能、李二白和苹果五人,连带七八个京畿路提点刑狱司的官吏,从东京汴梁出发,直奔应天府。而杨家二小姐杨茹则跑去找小王爷报到,协助他核查宋军军需的情况。   北宋的应天府,乃是大宋“四京”中的南京,即今天河南的商丘古城,距离开封不过一百五十多公里,策马而行,一天之内便能抵达。   不过,姚提刑不会骑马,只能坐着轿子,故而这走起来可就慢多了。   赵亮他们上午出发,夜里在半路住了一宿,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紧赶慢赶的抢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应天府。   由于此时天色已晚,众人决定暂时不去找应天知府,而是自己先寻个客栈落下脚来,一边好好歇息歇息,一边想办法打听三河帮的消息。   姚能心里悬着案子,急脾气一上来,便有些安耐不住。   才一住进店里,他就命令手下拿着公文,去三河帮的应天分舵,要把薛进喊来问话。   赵亮本来不赞同这么火急火燎,不过既然提刑司办事雷厉风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想着早见早歇心,便没有阻拦。   可是没想到,四个衙役走了没多长时间,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一问才知道,薛进昨日出门办事,至今还未返回。   姚能眼见头一次出手便扑了个空,顿时有些懊恼,责怪自己耽误了大伙儿的行程,不然昨天就可以拦下这个三河帮的分舵主。   赵亮和郑卢雅连连宽慰姚能,让他不必过分自责,只要耐心等待,迟早能见到薛进。   李二白在旁边沉默了片刻,说自己出去转转,便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赵亮等人此时都有些疲惫,也没在意这位道长,想着他是个坐不住的人,估计是四处闲逛去了。大家眼看天色已晚,反正今日也没啥正事可干,不如干脆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办差。   于是,便纷纷打水洗脸,准备随便吃口东西就回房睡觉。   但正当大家各自忙乎的时候,李二白突然去而复返,同时还领着个人一起到来。   赵亮他们颇感好奇,正欲开口询问,却只听李二白淡淡的介绍道:“这位是三河帮应天分舵的舵主,薛进。”   我靠!薛进?他不是出门办事了吗?赵亮顿时颇感意外,不晓得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李二白又给薛进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叔,临安侯赵亮赵侯爷;这位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姚能姚大人,你好生答话,不准欺瞒。”   薛进听得连连点头,先是客气的回应了李二白,然后又毕恭毕敬的给赵亮和姚能行了大礼。   姚能问道:“哎?本官派人去找你,家里的伙计不是说你出门办事去了吗?”   “侯爷,姚大人,请您二位多多恕罪。小人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没办法才躲藏起来。”薛进脸色通红,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赵亮此时已经用读心术探了对方,笑道:“哦?那现在怎么又不躲着了?”   薛进偷偷瞥了李二白一眼,答道:“小人之前不知道,此事居然还有二白道长参与,故而耍了小聪明,以为避过风头就可无恙。但是刚才道长亲自找上门,小人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故而不敢再偷奸躲藏,赶紧老老实实的跑过来拜见两位大人。”   姚能闻言一愣:“合着你小子不怕官府,怕道士啊?”   薛进连忙摇摇头:“二白道长岂是寻常道士?他老人家相当于武林盟主,我们小小的三河帮又如何惹得起?不瞒您二位说,得罪了官府衙门,大不了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照样能过逍遥日子。可若是触怒了道长,别说小人,恐怕连我们帮主都没法睡安生觉了。”   姚能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望向赵亮:“侯爷,既然薛舵主肯现身了,想必是有话要交代,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听听?”   “好,姑且先听听他怎么说。”赵亮微微一笑:“要是他肯讲实话,咱们就把三河帮当自己人看。反之,他一下子同时得罪朝廷和武林两方面,今后日子怎么过,就全凭他们自己的造化啦。你说呢,二白?”   李二白拱手一揖,语气颇为恭敬:“弟子全听师叔的。”   赵亮这番恐吓,再加上李二白的配合,顿时把薛进吓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的问道:“小人……小人定然说实话。只是不知道大人们要问什么?”   “还装蒜?”赵亮剑眉一扬,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躲藏起来,难道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吗?”   薛进说起来也是堂堂的一舵之主,手底下上百号兄弟,平时在应天府趾高气昂,连县令捕头都跟他以朋友相称。   不过此时此刻,薛进所面对的人,绝非平时那些地方官可比。这姚能姚大人,是正三品的提点刑狱司,跟京畿路转运使平起平坐,应天府的知府老爷在他面前只有站着听训的份儿;而赵亮更加不得了,临安侯爵、李二白道长的师叔,这两个身份随便抬出哪一个,都能把整个三河帮碾成齑粉。   现在听到赵侯爷一声怒斥,薛进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姚能没好气的摇摇头:“这厮好生奇怪,这还没问呢,你倒先口称知罪。那好吧,你倒是说说看,知道什么罪了?”   薛进苦着脸道:“大人们想必是问军粮案的事吧?”   “废话忒多!”赵亮故意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难道还要我们一点一点挤不成?”   薛进知道今天这个场面是挨不过去了,正欲开口,姚能忽然拦住他,吩咐手下取出纸笔仔细记录,然后才示意薛进继续交代。   “两位大人,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薛进道:“方才来这儿的路上,二白道长就已经点化了小人,说朝中的八千岁认定穆家蒙冤,不管此案涉及到什么大人物,都誓要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小人权衡再三,觉得既然王爷都发话了,估计谁来也不好使,所以干脆抛开顾虑,如实认罪,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苦涩的吞了吞口水,接着说道:“穆家老号里的军粮,确实是小人换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顶罪   姚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   才到应天府,就找到了军粮案的关键人物,而且对方还非常配合,连过堂都省了,便开始交代实情。   他欠了欠身子,追问道:“你说是你换的军粮,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薛进答:“我们应天分舵,跟穆家老号合作多年,一直负责承运他们的粮货,双方相处的不错。今年穆家小姐主持生意之后,他们的买卖越做越大,南来北往的贸易也比往日多了几倍。尤其是穆家成为兵部的官商后,货物运输动辄就是上百条漕船,令我们也赚了不少银子。为此,帮主还特意赞许嘉奖,准备年底让我升任三河帮的副帮主。可是,帮里其他几个大分舵的把头,也同样觊觎副帮主的位置,我若想盖过他们,就必须拿出更大的功绩,以便堵住那些人的嘴。可是漕运的生意,走的是个量,磨的是个时间功夫,到年底之前,光凭运货这点收益,实在没法服众。于是,我一时利欲熏心,便动起了歪脑筋,在为穆家运输军粮的途中,偷偷把货物掉了包,打算另行转卖,多换些花头。”   “咦?照这么说来,此事是你自己的主意?”姚能感到有些意外,问道:“没有旁人主使?”   薛进摇摇头:“大人,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小的怎么会让别人知晓?都是我鬼迷心窍,为了当上副帮主,才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还连累穆家的老主顾,险些被杀头。”   姚能听他这么说,疑惑的望向赵亮,一时间没有讲话。赵亮心里明白姚大人的意思,开口道:“薛进,你知不知道,倒换军粮,可是要处以极刑的。”   “小人明白,小人坑害大军,连累他人,甘愿伏法。”薛进声泪俱下,语气却颇为坚定。   赵亮思索片刻,继续问他:“既然如此,那么你偷的军粮现在何处?”   薛进略微犹豫了一下,回答:“我已经分批转卖了。”   “卖了?钱呢?”   “钱……钱就藏在小人家中。”   姚能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多少贯?”   薛进闻言不禁愣住:“啊?”   “本官是问你总共卖了多少贯钱?”姚能语气不善,紧紧逼问薛进。   “额……大概,大概有三四千贯吧,哦不,是六七千贯”薛进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具体数目小人记不太清了。”   “胡扯!”姚能怒道:“这批军粮总共两万两千石上等的江南稻米,按照现在的市价最少能卖到一石七百文,合计价值一万五千多贯。你就算是贱卖,也不止区区这点钱!”   赵亮接着道:“这样大宗的粮食交易,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想必不会是零售吧?所以,你都卖给谁了?说出那买家的姓名来历。”   前后两个问题,顿时令薛进当场语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姚能怒目圆睁,顺手就去摸惊堂木,突然意识到这里并非大堂,也没有趁手的物件,于是随便抓起个茶碗重重拍到桌子上,喝道:“大胆狂徒!居然敢信口胡诌,欺瞒本官,莫非想尝尝大刑的滋味?来人!”   赵亮赶忙拦住姚能,低声道:“大哥,别激动,这里也没有水火棍。”他冲提刑司的几个官吏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着急上前动手,转而对薛进道:“老实说,是谁让你认罪,独自把事扛下来的。”   “没,没有谁呀,”薛进委屈道:“的的确确是小人干的,与旁人无关。”   赵亮静静凝视他片刻,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哦,又是那个上官雪明,还有韩先志、韩先庆兄弟。”   薛进闻言大吃一惊,急道:“侯爷,您说的我不……”   “他们什么时候跟你会面的?”赵亮不待他开口狡辩,继续提问,眨眼功夫,又笑道:“哦,昨晚见的呀,难怪你的手下说你出门办事了。你们在哪儿会面啊?……哦,韩先庆小妾芸娘的宅院,嗯,挺好。喝酒了吗?……喝啦,喝的还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哎,不错啊,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把酒言欢。”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险些没把薛进当场吓死,他惊疑不定的呆望着赵亮,完全弄不明白,这位临安侯怎会对昨晚的事情知晓得如此详尽。   姚能和苹果,以及其他提刑司的官吏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李二白两眼放光,显然是已经猜出原委:我的老天爷啊,赵亮仙长刚才用得是昏暗派的无上神功——窥心摄魂大法啊!   师尊戟阳真人也懂得此术,只是他老人家还没来得及传授给我,便驾鹤仙去,弄得我这个当代掌门居然失传了本派绝技。不过,这回可算是有救啦!   赵亮察觉到李二白的神色异常,便偷空儿也探了探这家伙的心思,转瞬就明白过来,大有深意的冲二白点了点头。   李二白见状,知道仙长已经探明了自己的内心,并且同意传授他窥心大法,顿时喜出望外,连连暗叫:熄灯道祖保佑,熄灯道祖保佑。   这边李二白正在兀自开心,那边的薛进却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切都被临安侯看透了。   昨日,陈尧叟陈大人的幕僚——上官先生来到应天,在芸娘的小院紧急召见自己,一同在场的还有忠武军节度使韩先志和他的堂弟韩先庆。忠武军原本奉命向北开拔,增援宋辽前线,但是出了军粮案一事,导致大军粮草短缺,所以枢密院改了计划,令他们继续留在驻地待命。   上官雪明一见薛进便开门见山,直言朝中两派争斗,小王爷哄骗皇帝,要到了重审军粮案的机会。这样一来,之前的种种秘密就有可能完全暴露。所以他替陈大人前来传话,希望薛进能勇挑重担,扛起一切责任。   一开始,薛进对上官雪明这个无理要求,可以说是一万个不情愿。当初,他也是被节度使韩先志威逼利诱,才答应帮着韩先庆偷偷在半路调换穆家军粮的。   事成之后,自己得了一千贯的好处,寻思着穆家只是普通生意人,即便被活活冤枉坑死,也绝对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可眼下案情居然有了意想不到的反转,这帮畜生扛不住八千岁的威力,又打起鬼主意,拿他薛进当替罪羊,真是岂有此理。   眼见薛舵主不愿意配合,上官雪明撂下狠话:乖乖扛罪,无非死他一个,妻儿老小不会被株连;但是倘若不干,那么忠武军自然有办法杀他满门,甚至三河帮也一并连根拔起。韩先志当即表态,就算死也要先拉他薛进垫背。   薛进一看这个架势,知道对方绝不是说说而已,顿时开始认真盘算起来。   说句实话,自打头一天出来混江湖,他就没把生死看在眼里。刀头舔血的帮会,从来都是富贵险中求,怕死还出来混什么,不如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过过安生的小日子算了。   所以,让薛进顶罪赴死,他并不害怕,就算没有眼前这档子事,迟早有一天也可能要替帮主或其他兄弟扛别的案子。薛进最在意的,其实还是一家老小,只要他们平安无事,其余一切都好说。   韩先庆毕竟是买卖人,他看出薛进有点答应的意思,赶紧又补了一个条件:只要老薛你肯挑这个担子,昌隆商号愿意再拿出五千贯,作为安家费抚恤薛家妻儿。   通常,人们都习惯用“家财万贯”这个词来形容富有,所以五千贯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了。   薛进冒着天大的风险偷换粮草,发笔横财也不过一千贯而已,倘若自己死了,能给老婆孩子留下几千贯的遗产,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于是,三河帮应天分舵的舵主薛进,再一次屈服于对方的威逼利诱,同意把军粮案的罪责统统扛在自己肩上。   然而眼下的局面,却大大出乎了薛进的预料。   临安侯赵亮仿佛是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一样,居然把昨晚发生的隐秘之事一语道破,登时令他方寸大乱。不过,军粮案关系到薛进一家人的生死,再怎么被对方识破,他也只有强撑到底:“侯爷刚才说的话,小人一句也听不懂。偷换军粮只有我这个漕运头子能够办到,也只有我一个人拿了主意,与旁人完全无关。侯爷、姚大人、二白道长,还有诸位,此案我既已认下,便等于给穆家洗脱了冤屈,对朝廷也能有所交代,你们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呢?难道非要我攀扯什么人,好达到你们的目的才行吗?”   这句诛心之语,显然是上官雪明教他的,为的就是反将赵亮等人一军,把单纯的查案变成好似朝堂内斗一般。   果不其然,这句话对姚能的影响很大,他不愿众手下受到薛进的误导,于是转而对赵亮道:“侯爷,我看今天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如咱们勘察其他证据后,再正式审问他。”   赵亮点点头:“行吧,就听姚大人的。”   姚能吩咐手下:“来人,将薛进暂时看管起来,明日一早押送应天府衙。”   等薛进被提刑司的差役押走,一直藏在隔壁房间的郑卢雅现身出来,说道:“诸位大人,薛进是在撒谎!”   姚能微微颔首:“我们也都看出来了。倘若真如侯爷刚才所说,薛进昨天见了上官雪明等人,那么很有可能,他受到了陈尧叟一方的胁迫,打算独自出头顶罪。哦,对了,侯爷是如何知晓上官雪明和薛进会面的呢?”   赵亮老脸一红,含含混混的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试着诈那家伙一下,没想到还真的蒙中了。”他不敢在郑卢雅面前聊太多这个话题,连忙扯到别处:“姚大人,您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姚能略作沉吟,说道:“要想撬开薛进的嘴,我们还得设法找到其他方面的证据,铁证如山,才能让这厮放弃扛罪的念头,乖乖道出实情。同时,陈尧叟一伙人胁迫薛进,筹码也无非两种,一是他的家人,或者是什么不能见光的丑事。倘若咱们把这些筹码夺到手中,那么薛进也应该会转变。”   赵亮摇摇头:“如果上官雪明和韩先志真的用薛进妻儿做威胁,恐怕现在早已把人都掳走了,一时间很难找到。”   李二白闻言说道:“师叔,这件事弟子可以试试。韩先志也好,上官雪明也罢,他们把薛进的老婆孩子软禁起来,总归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弟子发动江湖朋友,或许有机会能把人救回来。”   姚能大喜:“说的是啊。二白道长在武林中极有威望,他一出马,说不定真有奇效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投石问路   赵亮同意道:“嗯,好吧。那咱们就分分工,姚大人带着苹果,继续追查跟三河帮应天分舵有关的线索,尤其是当初参与偷换军粮的那些帮众,统统抓起来问话。这方面,可以请应天府衙派人协助。二白暗中寻找并保护薛进家人,只要有机会,就把他们都带回官署保护。”   他看了郑卢雅一眼:“我和穆灵姑娘,负责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姚能好奇道:“额……什么重要的事?”   “擒贼先擒王,”赵亮道:“我猜上官雪明应该还躲在此处,暗中观察事情的进展,所以我们去把他揪出来。”   姚能兀自有些不放心:“就你们二人?侯爷,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还是带几个提刑司的人在身边吧。”   赵亮微微一笑:“姚大人多虑了。别忘了,我可是二白道长的师叔,功夫究竟如何,他和苹果心里都有数,对吧?”   李二白连连点头,苹果也说道:“姚大人,上千辽兵都奈何不了临安侯,更别说枢密院那帮怂包了。况且我们少将军以前提起过,说穆姑娘的武功也同样非常了得,甚至可能还在少将军之上。所以,我觉得不必担心。”   姚能闻言放下心来,不再纠结赵亮二人的安危,遂又针对军粮案情和薛进的状况,与赵亮仔细商议一番,然后才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天一亮,众人起床梳洗完毕,姚能和苹果押着薛进前往应天府衙,李二白则出门打听薛进家人的下落,只有赵亮不太着急,跟郑卢雅慢悠悠的用完早餐,这才信步出门,跑到大街上闲逛。   赵亮看着这位昔日战友,如今变得懵懵懂懂,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种种,甚至连自己身世都忘了个干净,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他有话没话跟郑卢雅不住聊天,尝试着在不经意间说起一些当初的事情,希望能帮小雅记起点什么。   然而,这些努力都显得徒劳。不管赵亮怎么出招,小雅仍旧是没有丝毫变化,根本就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见这个办法不起作用,索性暂时不去想失忆的问题了,还是让这可怜的姑娘先缓一缓。   赵亮知道,小雅此时因为惦记父母的身体,以及杨宗保的境况,所以有些闷闷不乐,便打定主意逗她开心开心。   于是,他领着小雅在应天府四处乱逛,一会儿买个糖葫芦,一会儿买个泥人儿,一会儿又送她个翡翠头花,一会儿又拉着她钻进人群里看杂耍。时不时的,赵亮还搞怪装傻,说说笑话给她听。   起先,小雅还有些不习惯不自在,毕竟是跟着一个陌生男子一起逛街,难免会有尴尬别扭的感觉。可是没想到,这一上午玩下来,两人居然渐渐混熟了,而她的心情也变得顺坦了许多。   中午在酒楼吃饭时,郑卢雅忽然对赵亮说道:“侯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跟你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惊喜的盯着小雅说不出话来。   谁知郑卢雅会错了意,忽然一下脸颊通红,羞的赶紧垂首,心中暗骂自己: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跟男子说出这种不害臊的话来,真是太丢脸啦。   “苍天有眼啊!”赵亮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感慨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你说,可是又怕你接受不了,故而只能憋在心里。现在既然你也觉得咱俩之间有种神秘的亲近感,那就说明时机还是对的,所以我决定跟你讲出来,请你仔细听好……”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小雅忽然用手堵住耳朵,满脸通红的说道:“请侯爷莫要讲出来,我……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啊?有心上人了?我靠,这他妈是什么鬼?赵亮突然明白过来:我的天,小雅她误会我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了!   正在赵亮原地愣怔的功夫,郑卢雅秀眉微蹙,转而一本正经的说道:“侯爷,穆灵是跟您出来办案的。眼看晃了一上午的功夫,什么正事都没干,所以我决定先回去了。”   说着,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打算立刻拂袖而去。   赵亮一时情急,连忙拉住郑卢雅的小手,说道:“哎,你别走啊,听我解释。”   啪的一声!小雅下意识的反手一个小擒拿,紧接着就给了赵亮一记清脆的耳光。   刹那之间,打人的和被打的,都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哎呀,对不起,伤到你了吗?”郑卢雅反应过来,顿时惊愕不已。不管怎么说,临安侯赵亮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在穆家的冤情还要靠人家出力洗脱呢,就算他方才有点轻薄,可也不能当众掌掴啊。   赵亮揉揉自己疼痛的脸颊,心道:娘的,这一巴掌算是白挨了。   可是嘴里还得宽慰小雅:“没事没事,小场面,不疼的。你别在意啊,刚才都是误会。”他生怕郑卢雅真的走掉,连忙解释:“刚才的那番话,暂时不提也罢。至于查案之事,我之所以领着你在大街上闲逛,主要想看看你忽然现身应天府,会不会招来什么人跟踪。另外,也给掏窝留出点准备时间。”   郑卢雅闻言奇道:“掏窝?此话怎讲?掏谁的窝?”   赵亮道:“我昨晚一直琢磨,上官雪明那家伙到了应天,会不会跟薛进见完面就走呢?答案是肯定不会。他得继续观察局势下一步的走向,好帮陈尧叟出鬼主意。既然上官雪明要留在这里,那么有可能躲在什么地方,就是咱们先要搞清楚的事情了。”   郑卢雅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只有锁定他的位置,才能进行监视,从而了解他们的计划部署。尽管咱们没理由抓捕他,但是防范之心不可无。不过,应天这么大,他会藏在哪里呢?”   “我觉得寻常客栈不用考虑,”赵亮分析道:“上官雪明跟咱们不一样,他得偷偷行事,而客栈那种地方人多眼杂,又一向是官府暗桩常在的地方,肯定不合适他住。”   “那有没有可能在忠武军的大营呢?”郑卢雅问道。   赵亮摇摇头:“我考虑过了,多半不会。忠武军驻扎在应天城外,尽管那里守备严密,可毕竟离城有点远。陈尧叟的幕僚住在那个地方,既招摇,又不方便。”   郑卢雅思索片刻,忽然道:“会不会是那个小院?昨晚你提起过的。”   “嗯,咱俩想到一起去了。”赵亮道:“那个小院是昌隆商号老板韩先庆的,住着他的小妾芸娘,想必是一处幽静雅致的地方,否则也不会被选中作为秘密会面的地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上官雪明估计很可能在那里落脚,而芸娘则暂时搬到其他地方。”   “但这也仅仅是猜想啊,”郑卢雅将信将疑道:“韩先庆那家伙非常惧内,娶了小妾也不敢让他娘子看见,只能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弄个别院。所以,别说是咱们,就是韩家自己人也没有几个知道芸娘的住处,当然更无法查证上官雪明是不是躲在那里。”   赵亮闻言呵呵一笑:“关于这个问题嘛,我倒是已经有个思路了。哎,你在应天的时间也不断啦,是否知道此地最好的脂粉铺子是哪一家?最贵的。”   郑卢雅虽然记忆受损,但是智商却没有丝毫影响,特工的意识更是根深蒂固的种在她的大脑里,听赵亮这么一说,立马明白过来,笑道:“哦,原来如此,侯爷果然厉害。要说应天府顶级的脂粉店嘛,您可真是问对人了,我正是他家的VIP会员呢。”   赵亮促狭道:“VIP?穆姑娘,这‘危挨批’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呢?”   郑卢雅闻言一愣,旋即有点奇怪道:“嗯……难道没有这个说法吗?其实我也不晓得这‘危挨批’是啥意思,就是那么顺嘴讲出来的。”   赵亮不愿看到,小雅因为回忆不起过去的事而感到痛苦,于是起身笑道:“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只要好使就行。走吧,咱们去体验一把VIP。”   两人结了账,转身走出酒楼,绕过两条街巷之后,便来到了郑卢雅所说的应天府顶级胭脂水粉铺——红妆斋。   赵亮嘱咐小雅留在外面等候,毕竟穆灵是老主顾,进去行事反而不方便,只他独自一人进去即可。   红妆斋的柜面伙计一见赵亮进来,仅凭那身华贵的服饰行头,便知道是来大客户了,赶忙上前殷勤招呼。   赵亮笑着问:“掌柜的在吗?”   “在,在,小人这就喊他。”伙计一路小跑去到后面,片刻功夫便领出一个中年老板模样的人。   那红妆斋的掌柜未语先笑,对赵亮连连拱手:“哎呀,大官人光临,小店顿时蓬荜生辉啊。”   赵亮微微还礼:“掌柜的客气了。”   “不知大官人今日想进点什么?给尊夫人用吗?还是闺中的小姐们使唤。”掌柜的问道。   赵亮扫了一眼货架,满不在乎的说道:“贵号最上乘的胭脂是哪些?”   掌柜的闻言一笑:“听大官人的口音,不是本地吧。您老有所不知,小号镇店之宝,乃是梅兰竹菊四色脂粉,融合了四种不同的花草芬芳,材质细腻、香气袭人,端的是……”   赵亮不待他讲完,便道:“哦,那就都各来一份吧。”   “啊?各来一份?全要啊?”掌柜不禁一愣:“大官人,这四套合起来价格可不便宜啊。”   “怎么着?怕我给不起钱?”赵亮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金锭,扔在了柜台上。   要这道,宋朝虽然经济发达,但是金银的开采量却并不充足,所以市面上的交易,通常都是以铜钱为主。一千文铜钱计为一贯,够一户寻常百姓家一个月的口粮吃食。   像赵亮这种一上来便掏金子的主儿,那可绝不仅仅是有钱这么简单,身份里都透着异常的尊贵。当然,这些钱都是八千岁小王爷给的,赵亮花着也不心疼。   掌柜的一看见金子,立马两眼放光,连忙吩咐伙计赶紧张罗起来,给大官人备办香货。自己则亲自沏了一杯上等的明前龙井,恭恭敬敬的端到赵亮面前。   伙计动作麻利,转眼便将梅兰竹菊四色胭脂打好包,提给掌柜。掌柜双手捧着彩盒,问赵亮:“大官人,您看您是现在带走呢?还是由小人送到府上?”   赵亮用杯盖撇了撇茶叶,吁着热气品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说道:“你们给我送货吧。不过,具体地址我却不晓得。” 第一百九十八章 萧峰和段誉   闻听此言,红妆斋的掌柜不禁一愣:“啊,您自己不知道自己家的地址?”   赵亮把茶杯放下,没好气的说道:“谁跟你说是送到我们家的啦?前日我与昌隆商号的老板韩先庆饮宴,席间猜枚打赌输给了他,作为赔注,韩大官人要我送他小妾芸娘一套上等胭脂,所以今天特来贵号采买。”   “哦,您老说的是芸娘啊,”掌柜的哈哈笑道:“这可是真的巧了。韩大官人的如夫人,也是小号的常客呢。所以您老这回省心了。我的伙计经常给她送货,知道住处。”   赵亮一看自己果然赌对,点头笑道:“那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贵店的伙计辛苦一趟吧。剩下的钱不用找了,赶紧送货便是,告辞。”   赵亮离开红妆斋功夫不大,就见到店里伙计拎着胭脂香盒匆匆而去。他和小雅远远跟在那人后面,穿街越巷,接连过了几条里坊,来到了应天府东南边一处偏僻幽静的小宅院。   店伙计显然熟门熟路,径直上前扣响院门。   时间不长,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伙计举着脂粉盒子,道明来意,门里的人也没太多言语,伸手接过货物便又重新关上了院门。   赵亮和郑卢雅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将一切看在眼里,知道那个地方就是芸娘的住处,而且,此时定然有些古怪。赵亮瞧瞧天色,问道:“要不要过去探一探?”   郑卢雅有点犹豫:“不等到天黑吗?小院里边兴许还有不少人手呢。”   赵亮也担心上官雪明身边带了护卫,于是表示同意,跟小雅静静站在大树后面,继续仔细观察宅院那边的动静。   没想到,时间没过多久,小院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四名大汉。他们先是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便一起朝着宅院右边的大路走去。   那四人边走还边唠叨:“嗨,这一天天的,上官先生也不让咱们兄弟清闲一会儿,还得去打探什么消息。此等破事,叫地方帮会办不就得了嘛。”   “行啦,老金,你少说两句,当心让他听见,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我觉得金哥儿讲的没错。再说了,眼下大人正跟八千岁明争暗斗,这应天府也并非枢密院的地盘,咱哥几个都出去办差了,万一有起事来……”   “我说你小子有完没完?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儿来这么些个废话。我估计上官先生等会儿要见重要的客人,所以才把咱们全支出去,你懂个屁。”   四个人嘟嘟囔囔,恰好从赵亮他们不远处走过,争论间也没有留树旁这一对男女。赵亮心念一动,问小雅:“哎,你说上官雪明准备要见谁呢?”   小雅想了想:“肯定不是韩先志和韩先庆兄弟,因为他们来这里,没必要把手下都支走。嗯,会不会是地方官府的什么人呢?或者,三河帮的高层?”   赵亮略作沉吟,道:“我就怕他待会儿要见的,是来自咱们这边的人。”   “你是说内奸?”郑卢雅大吃一惊:“不会吧?这可不好胡乱怀疑的。”   赵亮道:“很难说啊。陈尧叟奸猾似鬼,上官雪明更是阴险狡诈。说不准小王爷那边或者提点刑狱司里面,有什么人被他们买通了。”   郑卢雅感到有些紧张:“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很多部署若被对手提前知晓,不仅会失去作用,而且反过来还能被他们利用。你说究竟会是谁呢?”   “多想无益,”赵亮笑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正说着,对面巷口走来一人。此时天色尚亮,可那个人却穿着黑色披风,头上的风帽也压得很低,一时间看不清他的容貌长相。那人鬼鬼祟祟的打量一下四周,然后一溜烟儿的钻进了没有关严的院门,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   赵亮和郑卢雅对视一眼,同时微微点头,然后轻手轻脚的向芸娘小院走了过去。到了院墙下面,赵亮道:“这个地方并不大,所以住不下太多人。既然已经走了四个,想必此时里面也只剩上官雪明和那神秘来客而已,咱们干脆直接翻墙进去,趁他们不备,悄悄躲在角落偷听。”   郑卢雅瞅瞅低矮院墙,无声的点了点头,接着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战术手语。赵亮见状无奈一笑,也不多话,遵照小雅手语的指令,垫步起跳,翻到了墙头上。两个人配合默契,眨眼功夫就越墙而入,没发出丁点儿动静。   赵亮贴着墙根,仔细观察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况,确定再无旁人后,带着小雅蹑手蹑脚的向主宅靠近。   正当他俩里宅院的正堂不到七八米的距离时,忽听房中传来一声冷笑:“哼,来的还挺快呀。”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正堂门口,赫然正是上官雪明!   赵亮被他吓了跳,连忙直起身子,警惕的注视着对方,而小雅则转身向后,与赵亮背靠背站在一起。这是最常规警戒站位,显示出郑卢雅本能的战术习惯。   这时,小宅院中又出现了两个人。一个站在上官雪明的旁边,看衣着就是刚才那个神秘来客,另一个却守在赵亮他们身后的院门口处,挡住了唯一的退路。   赵亮此时静下心来,仔细端详,这才发现那两个人居然有点面熟。我靠!他俩正是当初到秦末刺杀自己的特种兵,指挥官和四号战士!   上官雪明幽幽道:“刚才脂粉店的伙计来送货,我就感觉味道不对,特意问了一句东西是哪天定的。那伙计竟然说客人刚买的,于是我便想到,这多半是有人来投石问路啦。因为韩先庆昨天刚把他小妾接走,怎么今日又会往这里送胭脂呢?只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来访的竟然是赵处长,而且一来就是两位,倒省却了我们不少麻烦呢,哈哈哈。”   赵亮这会儿终于明白,刚才的那四个人的确不知情,单纯就是被上官雪明打发走,以便降低自己的防备之心。而后来身穿黑披风,故意遮遮掩掩的四号战士,则是刻意从别处翻墙而出,然后又调转回来的充当诱饵,为的就是引自己这条大鱼上钩。   想到这里,他轻轻启动电击芯片,同时嘱咐小雅:“当心这两个家伙啊,他们的功夫都很厉害。”   郑卢雅微微点头,也自觉的激发了芯片,随时准备动手。   只听守着院门的特战指挥官笑道:“我劝你们二位也别再挣扎了。知道你们有什么电击芯片,不过那玩意儿对我们来说没啥屁用。别说这种跟电棍差不多的装备,就算给你们俩一人一把手枪,我们也能放翻你们,信不信?”   对方充满挑衅意味、但又无比自信的话,着实给了赵亮不小的压力。普通人对于特战队员的认识,往往都停留在电影电视剧,或者什么兵王小说里面,只知道特种兵非常厉害、非常酷。   然而对于赵亮这种特工人员而言,他们感觉世间最可怕的存在之一,就是那些特种兵了。这些特殊的战士,一切经历、一切技能、一切心理状态,所体现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碰上了他们,如果是战友的身份,那么好了,你可以在任何危险环境下都非常安心;但如果对方是敌人,那么对不起,几乎万事休矣。   此时,赵亮就处在“万事休矣”的边缘。   他就算是再好好练上两年,身手也绝对比不了这些通过层层淘汰、历经魔鬼训练,并且见过血、杀过人的特种兵战士。   上官雪明微微一笑,对指挥官下命令:“别弄死他们,活口对组织更有价值。”   “明白!”两名特种兵异口同声的应道。   赵亮闻言暗叫:大事不妙!接着他把芯片电流调到最强,准备先来个五雷轰顶的招式吓住对方。可是就在此时,忽听吱扭一声,小院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这个突发的状况,顿时吓了指挥官一跳,他反应迅速,连忙闪到旁边,转身查看到底是谁。   赵亮和郑卢雅也不禁感到好奇,同时望向那边。   院门开启,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闪了进来。   上官雪明不认得来者,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进入院中的那两个人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交流起来。只听个子瘦高、尖嘴猴腮的人问另一个身材矮胖,长着一副娃娃脸的人:“额……我说副组长,这里还有别的人啊,怎么办呢?”   “不管他们,任务要紧,”娃娃脸嘟囔了一句,然后冲着赵亮喝道:“赵亮,你被捕了,识相点儿乖乖跟我们走!”   啊?我被捕了?赵亮听得当场懵圈,下意识的问道:“您哪位啊?”   瘦高个抢着道:“哎呦喂,还在这儿装蒜呐?我们是谁你心里没点逼数吗?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反穿越调查局宋朝处北宋科支援二组的,这是我们副组长萧峰,我是高级探员段誉。”   那个叫萧峰的小胖子接着道:“我说赵亮,你好歹也当过先秦处的处长,规矩你是懂得。最好配合咱们工作,免得伤了这里的古人。”   “我尼玛!”赵亮差点没气晕过去,苦笑道:“你俩瞎吗?这个院子里哪一个是古人,你给老子指出来!”   萧峰和段誉微微一愣,一时间没听明白赵亮话里的意思,兀自嘟囔道:“嗯?不是古人,难道还是现代人不成?”   上官雪明也搞不清这俩货究竟是什么路子,连忙示意特战指挥官先不要轻举妄动。   赵亮用最快的速度探查了一下萧峰和段誉的内心世界,终于得出了结论:我靠,这两位反穿局探员冒傻气的样子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他们的目标也非常明确,就是把老子给抓回去,其他一概不管。   弄清楚这一点,赵亮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用手一指上官雪明等人,对大宋处的探员说道:“他们也打算抓我,所以我到底跟谁走,你们双方商量着办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二傻子   闻听此言,段誉又抢话道:“啊?他们也要抓你?这是为什么呀?难道你在宋朝这边也犯事儿了?”   萧峰毕竟是领导,比段誉要沉稳多了,他对上官雪明拱拱手道:“这位大官人,不知道您是哪个衙门的?”   上官雪明听赵亮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那两个探员仍旧将自己当成宋代的人,不禁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他此时不愿意节外生枝,更不想看到煮熟的鸭子飞了,于是哼道:“我跟他只是私人恩怨,请你们两位暂时出去,等我们把事情处理完了,你们愿意把他们带走便带走。”   “哦,那好吧。”段誉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门,萧峰赶忙一把将他拉住,然后对上官雪明说道:“万分抱歉啊,赵亮我们必须立刻马上赶紧带走,实在是等不了你们处理私人恩怨了。小段,快点,上手铐。”   段誉愣了愣,道:“额……副组长,咱们来的时候也没拿手铐啊。”   “笨!我就是那么一形容!”萧峰气道:“你拉着他走不就完了吗?麻溜的!”   段誉连连点头,抬步朝赵亮走去,站在旁边的特战指挥官火大到不行,伸手拦住他的去路:“他娘的,你们两个在这里耍什么活宝?”   没想到,段誉虽然傻乎乎的,反应却是极快,指挥官的胳膊刚一挡在面前,就被他挥臂格开,而且力气之大,险些把对方推一跟头。   哎呦我去?指挥官讶异之余,满是愤怒,多年的实战经验令他立刻做出反应,紧接着一个边腿扫向段誉。   段誉眼见那人一言不合就开打,也同样不敢怠慢,连续两个撤步,躲开那势大力沉的一脚,然后揉身扑上,跟特战指挥官打在了一处。   他俩一动手,四号战士立马不淡定了,飞身跃下台阶,直扑赵亮而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后面的萧峰也紧赶几步,朝着赵亮冲去。赵亮一看两边这个架势,连忙拉着小雅往一旁躲闪避让,嘴里还不闲着:“你们二位先交流一下啊,谁赢了我跟谁走哈。”   四号不为他所动,仍旧以赵亮为目标飞速逼近,可是无奈萧峰把这话听进去了,冷不丁的对着四号就是一拳。四号特种兵差地没被气死,连忙停步转身,迎战萧峰。   尽管萧峰和段誉的功夫都很不错,相较于赵亮这种菜鸟特工来说,格斗战力已经非常优秀了,可是他们毕竟跟特种兵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捉对厮杀,这两个大宋处的探员还是逐渐落入了下风。小雅在一旁看的紧张,问赵亮道:“咱们怎么办呀,上去帮忙吗?”   “帮忙?我特么帮谁也不靠谱呀!”赵亮瞥了一眼台阶上的上官雪明,说道:“咱俩还是先去把那家伙揍一顿再说!”   对付不了特种兵,还对付不了一个大学教师吗?赵亮心中不禁暗道:身旁这位小雅选手,当初可是把那个骚扰她的纨绔子弟直接打残废了呀,甭管上官雪明最后怎么处置,这会儿趁乱暴打他一顿肯定没毛病。   上官雪明非常机警,他一边观察手下的战斗,一边暗暗盘算眼下的情况,那两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虽然貌似二傻子,但他们既然说自己是反穿局大宋处的人,那多半是没错了。尽管现在还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要抓捕赵亮,可是对方毕竟都是反穿局的人,说不准就是赵亮搞得什么障眼法,故意把事情弄得扑朔迷离,为的还是要抓他们三人。尤其是此刻,眼瞅赵亮正死盯着自己,准没好事儿。   好汉不吃眼前亏,千万别真被赵亮这小子给怼上,否则那可就是阴沟里翻船,偷鸡不成蚀把米啦!   对方四打三的情况下,自己这边未必能稳操胜券,于是他赶忙抢在赵亮发动之前,大声呵斥道:“情况不对,赶紧撤!”说着转身就往后院跑。   两个特种兵闻言立刻收手,一边交替掩护后方,一边追着官雪明从后院翻墙而去。   赵亮一看那三个人溜了,而萧峰和段誉也因为一番激战,有点体力不支,此时尚未反应过来要对付他,赶紧拉着郑卢雅奔向前门:“快点撤吧,晚了就麻烦啦!”   郑卢雅还没完全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只得稀里糊涂的跟着赵亮冲出芸娘的宅院,一路狂奔到大街上。   赵亮问她应天府衙在哪里,让她头前领路,到了那里才算安全。   于是,这二人又一阵穿街过巷的飞跑,仿佛躲避瘟神一般,连嘘带喘的闯进了应天府衙。   直到赵亮表明身份,衙役们将他俩带到知府后堂,小雅才有机会问一句:“咱们这是跑什么啊?那个萧峰和段誉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感觉你非常怕他们呀。”   赵亮拼命倒了两口气,叹道:“你就别问了,以后迟早会知道的。真没想到啊,这么快就找到我了。不过幸好这次来的是两个二傻子,不然小爷我可就玩球啦。”   郑卢雅仍旧听得不明所以,不过她也来不及细问,因为这时候应天知府已经陪着姚能过来了。一见赵亮,知府赶紧施礼参拜,连声问安。   赵亮顾不得跟他寒暄,开口吩咐道:“你现在立即派出三班衙役,满城给我找两个人。他们一个瘦高瘦高的,名字叫做段誉,另一个矮胖矮胖的,名字叫做萧峰。告诉衙役,只要见到这俩货,不用废话,立刻给我乱棍哄出应天府。不过下手不能太重啊,只能打二人屁股,千万不许伤了他们。”   知府大人听得一脸懵逼,完全不理解临安侯在说什么,姚能捅了捅他:“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啊!”   “哦,是是是,卑职立刻去办。”应天知府回过神来,风一般的冲了出去,对着手下衙役们一通乱喊:“给老子找到萧峰和段誉,乱棍哄出应天府。只准打屁股,不许打脑袋!”   众衙役们不知道老爷为何会下这道命令,更不晓得萧峰和段誉是何许人也,不过看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火烧火燎的样子,没人敢耽误片刻,连忙乱纷纷冲上大街,找那两个倒霉蛋去了。   姚能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见临安侯回来了,于是汇报道:“侯爷,我这里有些进展,咱们共同参详一下吧。”   赵亮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壶茶水,抹了抹嘴:“行啊,那就说说看,穆姑娘也一起听听。”   郑卢雅点点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姚能介绍道:“我们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拿问了三河帮应天分舵五十七人。这些帮众要么是薛进身边的亲信,要么是那次运粮的船手,都跟军粮案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哦?抓了不少啊,”赵亮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姚能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这些泼皮的嘴巴都很紧,哪怕动刑也始终咬定并不知情。”   “会不会真的不知情呢?”郑卢雅好奇的问道。   “不会的,”苹果此时走进来,接话道:“穆姑娘,姚大人和我都觉得,这些家伙绝对是知情却不肯招供。我估计,多半是因为三河帮的帮规,压的他们只能死撑硬抗。”   姚能点点头:“人嘛,总会有个精神崩溃的临界点,此时还不开口,只是火候未到。所以,我责令提刑司的手下,督导应天府衙继续审讯三河帮的人。而我和苹果都头,准备沿着漕运河道走一趟,请老船家给我们指指路,查访途中有可能的掉包地点。”   赵亮闻言咋舌道:“我靠,从这里到江南各地,怕不得有个几千里吧,你们这么找过去,要弄到几时才行?”   苹果道:“侯爷,没必要把几千里都跑完。姚提刑认为,三河帮敢做此事,也只能选在他们势力范围之内。因为在其他帮会的地盘上干这种勾当,多半难以瞒过人家的眼线,故而暴露的风险也非常高。”   郑卢雅对此表示同意:“我接触家族生意以来,没少跟三河帮打交道,对他们也有一点了解。所谓三河,即是汴河、涡河、沱河三条水系。三河帮的势力范围,也便集中在这三条大河的沿途两岸,而其间涉及运河漕运的水段,最多四百里长短。”   “穆姑娘说的没错,”姚能点点头:“像这样一截水道,还要考虑远离人烟、林木茂密、陆路通畅等转运粮食的条件,应该并不难找。只消锁定可疑区域,我相信一定能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赵亮知道眼前这位姚大人,是办案的老手,他既然设定了这个侦查方向,多半会有所斩获,于是同意道:“那好,如此就有劳您和苹果了。我跟小雅,哦不,我跟穆姑娘继续去找上官雪明的麻烦,让他一刻都不得安宁,进而没工夫给咱们捣乱。”   提到上官雪明,姚能连忙问赵亮有什么发现,赵亮便把刚才在芸娘宅院见到上官的事讲述了一遍,只是他没说萧峰和段誉二人。尽管一旁的郑卢雅感到奇怪,不过既然临安侯没有可以提及,想必自有原因,所以也没说破。   听赵亮讲起上官雪明居然敢指使高手攻击他们,姚能和苹果都不禁大怒,连说要让应天知府发兵抓人。赵亮担心上官雪明他们三个现代逃犯被宋朝人给搞死,赶紧劝阻:“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他是陈尧叟的幕僚,而袭击我和穆灵又没有别的人证,真要掰扯起来,他们完全可以推个干干净净,说咱们这是欲加之罪,到时候反而不利。”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这家伙被我摸到尾巴,想必不敢再驻留应天城内,多半是躲进忠武军的大营了。我寻思着要不要再将他一军。”   “哦?怎样做呢?”姚能问道。   赵亮回答:“此事我还没完全想好,最好是能逼着上官自己来见我,不过究竟如何做到还得再琢磨。哦对了,李二白有消息了吗?”   苹果摇摇头:“暂时还没有道长的信儿。我估计薛进的家人已经落入上官雪明的手中了,而且极有可能就关在忠武军的大营里,所以二白道长到这会儿还没能接到他们。”   “如此看来,我更得去一趟才行了。”赵亮自言自语道。   姚能闻言一惊:“侯爷,你要去忠武军?这可要三思,那里不亚于龙潭虎穴,凶险难测啊。”   赵亮眉毛往上一挑:“怎么着,难道他们还有胆量为难我这个钦差?”   苹果说道:“若是搁在平常,自然不敢。可是眼下的情况非常特殊,军粮案若是真的与节度使韩先志有直接关系,那么侯爷来查案,等于是在要他的老命。为求自保,这些贼子当真铤而走险也未可知。”   赵亮兀自沉吟片刻,喃喃道:“或许我能找到个自保的万全之策呢。” 第二百章 劳军   赵亮美美的睡饱一觉,感觉整个身体完全恢复过来,好像电池充满了电量一样。   他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穿戴好衣装走出房门,赫然发现应天知府守在门外,正等着他起床。   见临安侯出来了,知府赶忙上前问安,又连连招呼下人给赵亮打水洗漱,还忙不迭的吩咐厨房端来早餐,好给小侯爷享用。   赵亮一边吃油果子,一边好奇问知府,一大早跑来见他所为何事。知府谄笑着回答,昨天经过众衙役一番辛苦搜索,几乎将整个应天城掘地三尺,终于找出了那两个家伙。   “啊?哪两个家伙?”赵亮一时没明白过来。   知府微微一愣,旋即又不尴不尬的说道:“就是侯爷说的那两人呀,萧峰,段誉。”   赵亮恍然大悟:“哦……对对,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两个货啊。怎么样,找到了?”   “找到啦,找到啦。”知府笑道:“这二人就躲在城南荒废的土地庙里,差役们寻到那里时,他们正呼呼大睡呢。”   赵亮喝了口米粥,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如侯爷吩咐的那样,一顿乱棍给他俩打出去了呀。”知府回答:“为了让这两个家伙速速离城,下官还特事特办,自作主张的在夜间打开了城门。”   赵亮心中暗叹:大宋处的同事们,我亲爱的战友们,实在委屈你们啦。这大半夜睡得正香,毫无来由的被胖揍一通,接着还被赶出城池,露宿荒野,想想都心疼你们。不过我也没有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到你们手中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记起上次去秦末执行任务时,遇到的那个穿越在赵高身上的王聪,想必当时那家伙也是打算这么对付我吧?   唉,如今猫鼠游戏角色转换,轮到自己防火防盗防反穿局啦。也不知道屠处长和四哥、史晓峰他们此时处境如何,会不会被关林一怒之下给毙了呢?   赵亮怀揣心事,正在胡思乱想,旁边站着的知府大人心里却没了底。原本还以为能得到临安侯的夸奖,可谁知道这位小太爷脸上阴晴不定的,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啊。   知府不免忐忑不安,试探着问道:“额,侯爷,您看还有什么吩咐,卑职好去操办。”   赵亮的思绪被他打断,赶紧回过神来:“哦,昨天的事情你办的不赖,记着提醒手下们,只要我在这里,就不准那两个人进城。”   知府听赵亮夸奖自己,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迎奉道:“侯爷既然恼那两个腌臜泼才,不如让卑职把他们抓起来,好好整治一番,给您老出气。”   “千万别!”赵亮连忙制止:“那两人你万万不能伤害,打几棍子赶走就行了,没必要把事情闹大。”   知府忙不迭的点头:“侯爷的胸怀肚量,卑职钦佩至极。”   赵亮不太喜欢听别人如此直白的溜须拍马,正欲消遣那知府几句,忽然见到李二白步履匆匆的走进房中。   二白道长先是瞥了知府一眼,然后对赵亮道:“师叔,弟子探明了,人目前都在忠武军的大营之中。另外,我昨晚还看见上官雪明,他也到了那里。弟子在那边盯守了一宿,见他们戒备森严,所以一直没能找到出手的机会。”   赵亮问道:“弄不出来吗?”   “不太好弄,”二白回答:“他的老母、媳妇、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凭弟子之力,实在难办。”   赵亮点点头,思索片刻,转向知府说道:“眼下还得麻烦你一件事了。”   “侯爷尽管吩咐,卑职定然全力以赴。”   “嗯,你帮我准备十头猪、二十只羊、三十坛好酒,”赵亮吩咐道:“另外再从城里找几十个老人家,我有用处。”   中午时分,应天府的东城门里走出一支队伍,远远望去,约有两百多人。他们抬着猪、赶着羊、拉着好酒,一路披红挂彩、鼓乐喧天,朝着不远处的忠武军大营走去。   队伍为首的,正是应天府的父母官,以及身旁四十多位年过花甲、头发斑白的老者。守营门的士兵上前一问,才知道这是城中百姓专程来劳军了。   消息送进大营,过不多时,忠武军节度使韩先志便在众部将的簇拥下,亲自到大门相应。要知道,不管在那个朝代,百姓劳军那都是非同小可之事。这不仅是一场简单的慰问,更是一种荣耀——说明百姓们认可这支军队,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   所以,一旦驻地百姓自发进行劳军之举,那么对于主将来说必然非常光彩,极有面子,甚至可以把此事作为重要政绩向上汇报。   韩先志率兵在应天呆了好几年,除了有一次自己掏腰包,硬逼着应天知府组织了一次劳军之外,其他时候再也没见过百姓上门的盛景。今天不知道是哪位神佛保佑,竟然来了一回货真价实的劳军,这可把韩节度使给美坏了。   他咧着大嘴,只知道嘿嘿嘿的傻笑个不停,险些当场就要亲知府一口。   中军官看自己的主帅都乐成傻逼了,估计也指望不上,于是赶紧担负起迎接百姓的礼数,将众人领进大营。   百姓们抬着猪羊美酒,集中在主帐前的广场上,老年人代表团中一位儒雅老者走上前来,朗声道:“诸位乡亲,请大伙安静一下。如今边关烽烟四起,辽军对我虎视眈眈,正是大宋好男儿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时刻,忠武军也即将奉命北上作战。他们一向驻扎在应天府,说起来也算是咱们的半个子弟啊,所以大伙儿此番前来,劳军慰问,祝愿将士们武运昌盛,凯旋而归!”百姓们听得纷纷叫好,同时喧闹着,也要请韩将军出来给大家讲几句话。   韩先志心里美滋滋,连忙吩咐手下去把上官先生请出来。眼前如此盛况,当然应该让他一起瞧瞧,回去也好跟姐夫陈尧叟仔细描述一番。   上官雪明原本因为怕被赵亮盯上,所以并不打算轻易抛头露面,可他实在架不住韩先志几次三番的催请,想着自己这会儿身在人家地盘,也不好太驳面子,于是无可奈何的来到主帐,坐到了韩先志身旁。   此时,百姓们正不停呼喊着韩将军,让他上来讲两句。韩先志墨迹老半天,就是为了等着上官雪明到场。他见上官终于现身,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席,走到众人的面前:“乡亲们!本将是忠武军节度使韩先志。啊,韩某自幼苦读兵书、勤练武艺,学得了一身的好本领,为的,就是守土安民、报效朝廷。如今韩某深受皇恩,又蒙知枢密院事陈大人悉心栽培,终于得偿所愿,有机会率领战无不胜的忠武军,跟契丹人在战场上一较高低。请诸位乡亲放心,韩某在此立下誓言,忠于大宋、终于吾皇,不得大胜誓不还朝!”   话音一落,台下顿时再次响起喝彩之声。韩先志感觉此时简直就是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踌躇满志的冲着众人连连挥手致意。   等到欢呼鼓掌逐渐平息,韩先志觉得是不是也应该请上官雪明代表陈尧叟说两句,于是转身询问,还不等上官雪明婉言谢绝,忽听台下突然有人飙了一嗓子:“奉旨督核天下兵马军需、钦差大臣、临安侯驾到——”   这一句喊出来,顿时把主帐的几人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上官雪明,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只见人群中忽然闪开一条过道,一身从三品绛紫侯爵服的赵亮,在李二白的陪同下,快步走上前来。坐在上官雪明另一侧的知府见状连忙起身,给赵亮行参拜之礼。   尽管宋朝鉴于唐末藩镇割据的恶果,曾大大削弱了节度使的权利,只能领一州府的军力,但是品级仍然不低。像韩先志这样的忠武军节度使,也是堂堂正三品武官,比赵亮相应的品阶还要高出一级。但赵亮乃是侯爵,又兼领钦差之职,所以韩先志见了他也得矮半头。此刻临安侯驾到,韩先志早把刚才的得意抛诸脑后,连忙学着知府的样子,一起向临安侯拱手行礼。   赵亮微微一笑,先是让他们免礼,然后对上官雪明道:“老朋友,咱们又见面啦。”   上官雪明双眼显出凌厉的神色,一字一顿的说:“这是你故意摆出的场面?”   “是啊,”赵亮点点头:“没有如此热闹的阵仗,恐怕韩将军还舍不得把你请出来呢。要知道,忠武军的营区那么大,若是有心躲藏,我还真没办法找你。”   “你想怎么样?”上官雪明察觉到自己现在非常麻烦,不禁有些后悔露面。赵亮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笑呵呵道:“咱俩到旁边聊聊?”   上官雪明非常谨慎,摇摇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不必要遮遮掩掩。”   赵亮掌握着主动,丝毫不着急:“那也行。本钦差若是以问案为名,现在将你带回应天府衙,你敢跟着去吗?”   上官雪明闻言一惊,这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因为一旦落到了赵亮手中,多半就得被抓回现代。他犹豫了一下,开口反问道:“听侯爷的意思,好像还有商量的余地?”   “那是自然,”赵亮微微一笑:“你把薛进的家人交出来,我这次便放你一马。”   “这不可能!”一旁的韩先志急道:“我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薛进的家人,如何给你交出来。”   赵亮好奇道:“咦,韩节度使,我刚才也没说人在你的大营里呀,你怎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被赵亮戳到痛楚,韩先志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的回不了嘴。上官雪明却逐渐冷静下来,说道:“你这么做,无异于逼死韩将军,到时候他若翻脸,你们能有好果子吃吗?”   “翻脸?他凭什么?”赵亮指了指身后的人群:“瞧见那四十来个老头儿了吗?个个都是子孙满堂,每人背后至少上百口亲戚,你们总不能把他们也全都结果了吧?这么多眼睛注视下,韩将军你有种对我翻脸动粗吗?”   韩先志当场懵圈,看看台下百姓,又看看赵亮,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赵亮懒得理他,又对上官雪明说道:“我若不是拉着这么多王炸老爷子一起,怎敢轻易跑到忠武军大营里来摆谱?你赶紧决定吧,我今天一定要带人走的。要么是你,要么是薛家的老小妻儿。”   韩先志犹犹豫豫道:“上官先生,我看还是你随临安侯去一趟吧,有我姐夫在,他们断然不会为难你。”   “放屁!”上官雪明脑门的青筋都跳起来了:“我身上有枢密院的绝密情报,我若被带走,陈大人能活吃了你!”接着他转向赵亮,语气平静的说道:“行了,我考虑清楚了,薛家人给你了。” 第二百零一章 棋差一招   眼瞅着赵亮等人离去的背影,灰头土脸的韩先志不禁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这回全完了。薛家人落入临安侯的手里,薛进那厮肯定会反水的。”   上官雪明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沉声道:“慌什么?薛进肯定能守口如瓶的。”   韩先志闻言大惑不解,忍不住问道:“先生,你怎会如此笃定?”   “哼,这还不简单吗?”上官雪明冷冷的回答:“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能真正守住秘密,那就是——死人。”   赵亮策马走在劳军队伍的最后方,看着前面的人群,心中仍在回味上官雪明那张难看的臭脸。   直到此时,百姓们仍然还不知道刚才在大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晓得钦差大臣、临安侯这次居然也跟大伙儿一起来了。此刻,人们的注意力已经从之前的宋辽大战,转移到了临安侯身世的八卦秘闻上,兴高采烈的议论着各处听来的小道消息,包括赵德芳老王爷的种种花边新闻,全然不知自己只是一枚被后面那位小侯爷利用的棋子。   李二白策马上来,向赵亮请示:“师叔,咱们有必要跟着百姓一起走吗?不如赶超过去,早些回城。”   赵亮顾虑韩先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别在半路派兵追上来做了自己,摇摇头道:“没关系,慢慢走也无妨。反正薛进的老母和妻儿也都走不快,她们坐的那辆牛车,怕是比前面百姓两条腿都慢。”   李二白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不再心急赶路,转而问赵亮道:“额,仙长师叔,您……”   “行啦,不用多说,”赵亮摆摆手道:“昏暗派历代掌门都应该掌握熄灯祖师的窥心大法,并且代代传承。也不晓得你师父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事都耽误了。幸好我在,不然非得搞砸了不可。”   李二白闻言惭愧的挠挠头:“仙长有所不知,其实这事不怪师尊他老人家。当初师尊本来是要传授弟子本门绝技——窥心摄魂大法,可是偏巧那时江湖中出了一桩大案,弟子匆匆赶去平息,等一年之后再回来的时候,师尊已经仙去了。连掌门令牌,都是元宝师弟受他之托,转交给我的。”   赵亮闻言微微颔首:“冥冥中自有定数。你师父知道无缘亲授道法给你,却也并不刻意纠结,颇有玄妙觉悟。这不是我立马屁颠儿屁颠儿的跑来给你补课了吗?”   李二白大喜道:“如此就有劳仙长了。”   “跟我还那么客气!”赵亮摆摆手:“师叔这俩字,也不能是白叫的,多少得传点本事才行。哦对了,昏暗派的小罗盘和小铜钟还在吗?”   “在的在的,”李二白连忙从怀里掏出两件宝贝,呈到赵亮的跟前:“这些都是降妖除魔的宝贝,弟子须臾不敢离身。唯有掌门令牌,我担心去前线生死未卜,所以当初才会留给元宝师弟收藏的。这次回来,我又重新将其带在了身上。”   赵亮伸手接过小铜钟和小罗盘,顿时生出了一种无比亲近的感觉,脑海中尽是当初熄灯道长使用它们时的样子。   如今宝物犹在,斯人却已相隔千年,那份深深思念,瞬间将赵亮的内心填得满满当当。   他在掌中轻轻把玩了一会儿,又递还给李二白,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年你们熄灯祖师,曾用这些宝贝降妖除怪、匡扶正义,不知历尽了多少艰辛,所以望你也能好好珍惜啊。”   “您真的见过祖师爷?”李二白眼里放光,兴奋的问道。   赵亮仰望着天空,思绪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遥远的从前,喃喃自语道:“和熄灯道长相处的那段日子,恐怕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了吧。”   李二白听得心驰神遥,说道:“看来本派秘典中所记载的都是真的呀,这,这太令人振奋了!”   赵亮闻言奇道:“哦?提起秘典,我还真想知道知道呢,你快说说,里面都是怎么写我的?”   李二白的语气一下显得格外郑重:“秘典描述,当年秦末汉初,天下纷乱,祖师崛起于江湖之中,解民倒悬。他老人家有幸遇到水瓶星赵亮仙长和郑仙姑的点化,开创历经千载的昏暗一派,降妖除魔、正心卫道,成就了不朽的道门大业。至于水瓶星仙长您,不仅悲天悯人、法术高深,而且颇为眷顾昏暗弟子,还曾带祖师熄灯道长畅游仙界,领略了天地万般玄妙……哦对了,秘典中还有您的画像呢。”   “啊?这么神?”赵亮奇道:“熄灯道长画的吗?”   李二白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祖师所绘。那副画像出自长黑尊师的手笔。”   赵亮闻言一愣:“长黑尊师?我靠,你说的该不会是小黑吧?”他转念一想,顿时了然:徐福的那个大徒弟叫长青,所以估计小黑也是按长字辈取得道号,叫做长黑。   李二白问道:“您也见过长黑尊师?”   “我何止见过他呀?”赵亮笑道:“当初还是我让熄灯道长收小黑做徒弟的呢,不然的话,那小子就只能在咸阳农村放牛啦。哎不对,放牛的是牛郎,小黑应该是接他爹的班,混个村长当当。”   李二白听不懂赵亮在说什么,正欲开口询问,只见远处城门那边跑来一匹快马,远远的就冲他们呼喊起来:“侯爷,不好啦!薛进死啦!”   赵亮和李二白闻言都不禁大惊失色,连忙策马迎上去,细问详情。   来报信的是提刑司的官吏,他不待缰绳勒稳,便慌里慌张的将消息又复述了一遍,确认薛进已经死在大牢里。姚能和苹果刚去巡河没多久,接到这个信儿也正在赶回去。   赵亮听得心中一沉,嘱咐应天知府看护好薛家老小,自己则和李二白先行飞马回城。   等他们到了应天衙门的牢房,姚能早已抵达此处,正兀自对着薛进的尸首发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赵亮气急败坏的问道。   一名牢头模样的差役哆哆嗦嗦的上前回话:“启禀侯爷,小的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早上还好好的呢,一吃完午饭人就不行了。”   李二白疑道:“莫非是饭里有毒?”   姚能道:“已经让提刑司的仵作查过了,薛进的确是中毒身亡,但并非是在午餐里下的毒。”   “啊?难道是慢性毒药?”赵亮好奇道:“能判断出确切的中毒时间吗?”   姚能沉吟片刻,回答:“太确切恐怕做不到,但极有可能是昨晚被人下的手脚。”   赵亮顿时大惑不解:“昨晚?这怎么可能?”   “侯爷,看来咱们都低估上官雪明了。”姚能沉声道:“昨天您突袭芸娘宅院,上官侥幸逃脱,当时咱们所有人都没有特别在意。可是现在想来,估计他那会儿就警觉起来了。”   赵亮细细琢磨姚能的话,忽然之间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上官雪明误以为薛进已然出卖了他们!”   “没错。尽管咱们都知道,薛进跟那三人在城中密会,是您诈出来的消息,可是……”姚能思索道:“可是上官雪明却并不清楚其中原委。在他看来,临安侯能找上门去,只能说明薛进贪生怕死,已经将他们都供了出来。至少,也是不愿独自顶罪。如此一来,这家伙的价值便不大了,相反,留着还会是个祸患。”   赵亮点点头:“所以,上官雪明这只小狐狸,昨晚便当机立断,派高手连夜摸进牢里,在薛进的饭食或饮水中投了慢性毒药,只等今天毒性一发作,死的干干净净。他娘的,怪不得刚才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轻轻松松便让我把薛家老小给带出了军营,敢情是早有后手啊,卧槽!”   姚能问明了忠武军那边发生的事,同样叹道:“唉,这个上官雪明果然厉害!咱们刚刚拿到点优势,转眼就被这家伙给破掉了。而且作为本案的关键证人,薛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最为重要的一环,眼下他一死,很多线索就穿不起来了。”   此时赵亮同样感到沮丧,不过他转而劝姚能:“老姚,其实咱们也不必太泄气。这一局双方顶多算是打了个平手。尽管他们害死薛进,但同样最大程度的暴露了自己,而且找人顶罪的算盘再也无法打响。所以,应该是对方比我们更着急才对。”   “嗯,侯爷说的很有道理。”姚能提了提精神,道:“我们是进攻的一方,掌握着整个局面的主动权,而上官雪明再如何了不起,也只能见招拆招、疲于应付。”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眼下除了薛进,还有一人非常关键,那就是韩先志的堂弟,昌隆商号的大老板韩先庆。与薛进相比,他应该才是真正的主谋之一,咱们动不了忠武军节度使和上官雪明,难道连个小小的商贾也动不了吗?”   赵亮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唉,照你刚才说的那样,上官雪明恐怕是也早就考虑到了,韩先庆这会儿多半也溜进忠武军的王八壳子里,躲藏起来啦。”   姚能颇有些不甘心,连忙吩咐手下,会同应天府的衙役,即刻去传唤韩先庆来此问话。   可是果不其然,差役们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报告说,据韩先庆的伙计讲,老板出门进货去了,估计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闻听此言,赵亮分析,今天中午他们去忠武军时,韩先庆其实就藏在那里,只不过他跟上官雪明情况不同,所以没敢在应天知府跟前轻易露面。   姚能顿时被气的不行,又吩咐手下立即去开封府调些老手赶过来,尤其是侦办凶杀案方面的行家,尽快到这里彻查薛进之死。   赵亮想想眼下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索性就先依着姚能的主意般,抱着发愁也没用的想法,一边安慰老姚淡定些,一边让衙役们准备开饭。   然而,还没等晚饭摆上桌呢,东京汴梁那边就派来人了。   八千岁小王爷差人送来急信,指名是给临安侯的。赵亮把信封接过来拆看,仔细端瞧,心中不禁先是一阵窃喜:哎呀呀,终于到了能看懂文字的时代啦,尽管都是繁体,却总也好过鬼画符般的小篆吧。   他大致读了一遍,基本看懂了十之八九,然后将信件递给了姚能,说道:“看来我得暂时放下这边的案子,先赶回开封一趟了。”   苹果和郑卢雅不禁感到好奇,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姚能此时飞速把信看完,替赵亮答道:“辽国军队已经大举进攻了。两天之内连夺我三座军堡关隘,前线告急。陛下受到王钦若和陈尧叟的蛊惑,决意要迁都避祸,任谁劝都听不进去。八千岁无奈,只好请临安侯速速回京,一起商议对策。” 第二百零二章 迁都之争   李二白皱眉道:“大敌当前,不想着如何守土抗敌,反而先盘算脚底抹油,这不是奸臣吗?皇帝怎么会信他们的。”   “那还用说?”苹果撇撇嘴:“因为皇帝自己也……”   姚能连忙打断她的话:“苹果慎言,慎言!咱们这些个做臣子的,不该擅自揣测圣心,妄加非议。只能晓之以理,进行劝谏。我想八千岁如此急着召侯爷回去,也是为了劝说陛下改变心意吧。”   苹果知道姚能是为了她好,也没再纠结迁都的事,转而对赵亮说道:“侯爷,我能跟您一起回去吗?眼下边关已经打起来了,我想赶紧归队,和战友们在一起。”   赵亮知道她求战心切,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李二白也开口道:“嗯,师叔,弟子也想跟着一起回去。昨天听姚大人和苹果姑娘说,三河帮应天分舵的人死不开口。当时弟子就在想,倒换军粮一事,三河帮的帮主混天龙李淼或许并不知情,所以我想回开封一趟,找李淼谈谈,看能不能请他来应天说服帮众,认罪交代。”   “哎呀,那敢情好啊,”姚能喜道:“如果李淼帮主确实与此案无关,又肯出面帮忙的话,那么应天分舵的口子便极有可能被打开。至少咱们对偷军粮的具体过程,会有充分详细的了解。”   赵亮也高兴道:“如此甚好,二白也跟我走吧。”   话音刚落,郑卢雅说道:“嗯,侯爷,我也想回去看看爹娘的情况,还有……还有杨公子。”   赵亮哑然失笑,对姚能道:“老姚,他们都要跟我走,你一起不?回去看看媳妇?”   姚能摆摆手:“不必啦,我还是留在应天府这里安安心心的办案吧。侯爷,姚某没有什么大本事,不论是两军交战还是朝堂辩论,我都帮不上忙,所以唯有认真查案,才能对得住各位的信任啦。”   赵亮等人此时都已经非常熟悉眼前这位提点刑狱司大人,从心底里由衷觉得姚能是一位富有正义感的好官,想想当初他们几个人如同江洋大盗似的,上门绑了人家老婆,胁迫着爱妻心切的姚大人一起去劫狱,就不禁感到有些荒诞可笑。   赵亮饱含深情的说道:“老姚,咱们革命路上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啊。虽然分工不同,但是目标一致,此处的事情就多多拜托啦。”   说着,他站起身来:“事不宜迟,赶紧开饭,吃完立刻出发回京!”   衙役们闻言连忙端上饭菜,赵亮等人简单垫了垫肚子,便匆匆起行。   好在四个人骑术都不错,赶夜路也不是难事,于是一通催马扬鞭、风驰电掣,等到了东京汴梁开封府的时候,正好赶上天色微明,城门打开。   赵亮马不停蹄,直奔楚王府,等到了地方才想起来,八千岁此时应该是去上朝了。他跟王府的伴当打个招呼,说四人先回天波杨府,等八千岁散朝回来了再过府相见,然后便调转马头往城西而去。   到了杨府,李二白告罪一声,去寻三河帮帮主李淼。苹果则打算给佘老太君磕个头,便立刻出发返回前线。于是,赵亮和郑卢雅也跟着苹果一起,去拜会佘赛花。老夫人见是他们来了,感到分外高兴,忙命丫鬟端来各式水果点心,让这三个孩子享用。   大家寒暄几句,自然而然便把话题引到宋辽大战上面。赵亮好奇的问道:“老夫人,辽军气势汹汹,听说不到两三天的功夫,便连夺数城。这前线战况对咱们颇为不利,您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佘赛花淡定一笑,温言道:“临安侯其实不必多虑。老婆子我当年追随夫君杨业,没少跟契丹人打仗,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啦。局面看似凶险,实则并无大碍。”   “哦?老夫人何出此言?”   “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山川形胜啊。”佘赛花笑笑,说的不紧不慢:“北疆战场,无非两种打法。要么掌控阴山山脉及长城诸要塞,以此据守,可遏制草原大军南侵;要么则一路向南退守,依托大河沿线的水陆工事,利用敌人战线过长的缺点,困而歼之。前者自然是最佳的局面,而后者也有胜利的机会,主要还是看统筹者的决心和勇气了。”   赵亮读书的时候,对地理知识也非常感兴趣,曾对国家的山河地貌做过一番认真的研究。听佘赛花如此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燕云十六州之所以非常紧要,是因为它自古便是中原屏障,可以发挥抵御外敌的作用,而这里面最为关键的,就是那些抵近蒙古高原的山脉和长城。这些兵家必争之地,一旦落入外族政权手中,等若是卸去了中原的铠甲,而平坦的华北地区,又非常利于草原民族的骑兵驰骋。   所以几十年的时光,契丹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打你就打你。大宋则是疲于奔命,处处受制。像现在辽军发动进攻,轻轻松松便连下数城,在佘赛花看来,也在预料之中,并不奇怪。   不过,由于华北平原东面有渤海,西面有太行,故而南下的通道被山海压缩,并非完全开阔,所以契丹的兵马只有突破黄河,才能顺利进入中原。   赵亮点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既然已经丢了阴山,河北自然难以防守,那么不如集中力量稳住黄河防线,待辽军大举深入之后,再从太行山多路出击,设法切断敌人的粮道和后路,说不定能叫他们有来无回呢。”   佘赛花微微颔首:“临安侯果然聪慧,一点就明。所以此次大战的关键,就在于大河防线的支点——澶州。而战役胜利的核心,则要看另外一样,那就是统筹者的决心和勇气。陛下之所以打算迁都,正是因为不敢赌上一赌,担忧澶州最终会失守。要是那样的话,中原门户等于被完全打开,而河南更是无险可守的大平原,非得被辽国的铁骑冲个支离破碎不可。与其到那个时候仓皇逃跑,不如早些将国都撤走,还能力保朝廷不失。”   “赌上国运,确实令人难下决断。”郑卢雅忍不住道:“不过澶州大战必胜啊,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赵亮听的心里一惊:我靠,这死丫头脑子搭错线了,这是想提前剧透吗?他赶忙咳嗽两声,制止小雅继续讲下去:“我说穆姑娘啊,你不是急着探望父母吗?还不快去?”   郑卢雅记起这事,连忙点头,跟佘老太君告个罪后,急急忙忙奔后院去了。   赵亮见她暂时离开,终于稍稍放心,接着刚才的那个话题又对佘赛花道:“照如此说来,陛下会接受陈尧叟他们迁都的提议,也并非完全是因为胆小怯战,而是还有出于战略上的一些考虑,这样讲对吗?”   “说句公道话,这样讲是没错,”佘赛花长叹一声:“不论是参知政事王钦若,还是枢密院的陈尧叟,他们的主张可以算是另一种战略思维,只是与我和寇相的政见不同而已,倒并非一定投敌卖国。但是,他们只考虑了澶州失守的可能性,却根本未顾及迁都所带来的恶果。陛下一走,大宋主力精锐必然随行离去,到时候整个河北和中原再无可战之力,不就等于说把半壁江山拱手相让了吗?”   赵亮表示同意道:“您说的这些我完全赞同。往往决策者的一个失误,其结果就是祸国殃民。像眼下的宋辽之战,便绝不能轻易迁都,否则前线的将士们必然士气低落,再难挡住敌人进攻。”   佘赛花正欲说话,管家忽然进来禀报,说小王爷和宰相寇准联袂登门。老夫人知道他们应该刚刚散朝,来这里定是有要事相商,于是连忙吩咐管家有请。   功夫不大,小王爷和寇准一起走了进来,他们一抬眼看见赵亮,顿时又惊又喜,都说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佘赛花心里惦记迁都的事情,也不耐烦他们寒暄,开口问道:“事情如何了呀?陛下定了吗?”   “嗨,别提啦!”小王爷生气道:“我那位皇叔啊,真的是没法说。磨磨唧唧一上午,最后差点就要决定迁都。幸好关键时刻寇相站出来发了飙,把王钦若和陈尧叟臭骂一顿,皇叔这才只好作罢,命文武百官都回家好好的想想,明日早朝再议。”   寇准发愁道:“看来最终会如何决定,也就是在明天的朝堂上拍板啦。对于陛下的想法,老夫实在不乐观啊。”   赵亮兀自沉思片刻,问道:“殿下,寇相国,你们说服陛下的理由都是哪些呢?”   小王爷先和寇准对视一眼,然后开口介绍道:“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三条。第一,陛下贸然迁都,势必动摇前线军心,影响将士们抗敌作战。第二,主力禁军都随驾离开,会导致兵力吃紧,恐怕难以支撑辽国的猛攻。至于第三嘛……”   “第三条是老夫想的,”寇准接着道:“我对陛下说,迁都会破坏中原龙脉,乱了皇者之气,于社稷不利。”   赵亮闻言噗嗤一乐:“好家伙,您老连这个无敌的理由都搬出来了。”   寇准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呀,谁让陛下始终不肯松口呢?哪怕是无稽之谈,无可奈何下,也唯有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搬出来啦。”   “那么王钦若陈尧叟又是怎么说的呢?”赵亮继续问道。   小王爷好像根本不屑学那二人的嘴,摆摆手跟寇准说:“还是你来讲吧,本王一想起那两个畜生就气的头疼。”   寇准哑然失笑,对赵亮道:“他们的说法都差不多,主要是从作战失利的角度考虑。陈尧叟列举了枢密院关于历年辽国袭扰边境的记录,包括兵力数据、双方战果以及敌我伤亡各项情况,进而得出一个结论:此次辽国萧太后御驾亲征,契丹名将尽出,所发动的二十万大军,是近十年之最。所以单凭目前部署在边疆的几支宋军,加上临时增援的部队,根本无力抵抗对方的攻势,澶州失守的可能性极高。”   “单是这一条,就把皇叔吓得够呛!”小王爷心中不满,冷哼道。   寇准点点头,接着说:“有鉴于此,王钦若提了一个‘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策略,主张朝廷尽快放弃无险可守的东京汴梁,转移到两淮一带,利用那里复杂的水网地形克制辽国的骑兵,然后再寻机反攻。” 第二百零三章 险些把朕气死   见赵亮听完寇准的话一直沉默不语,佘赛花说道:“王钦若这分明就是异想天开。把中原地区拱手让给辽国,等于是在滋敌壮大。每过一天,人家便强盛一分,而我们则衰弱一分,同时还把战略上的主动权也完全放弃,日日都得防着契丹挥军南进。”   “谁说不是呢?”小王爷气道:“诱敌深入也不是这么个诱法呀!黄河两岸一旦落入敌手,再想有什么屏障,便只剩下长江了,那岂不等于丢掉半壁江山,跟辽国划江而治?”   寇准苦笑了一下:“至少王钦若还想着反攻的事,陈尧叟更加夸张,干脆就要皇帝躲到巴蜀去,从此偏安一隅。”   “奸臣!这绝对是奸臣!”佘老太太气的破口大骂,手里的拐杖连连戳地。   小王爷见状赶紧劝慰道:“老奶奶,您发火也没用,还是先消消气吧。这身子刚刚见好一点,切莫再气出个好歹。”   赵亮啧啧嘴,突然说了一句:“高,实在是高!”   屋里几人都不明所以,连忙问他什么“高”?赵亮笑道:“我是说,这王钦若和陈尧叟实在是高明。”   小王爷闻言一愣:“啊?王兄,你不是在说反话吧?怎么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那两个贪生怕死的软蛋,有什么高明的?”   寇准知道赵亮话里有话,拦住小王爷:“殿下莫着急,先听听临安侯的分析。”   赵亮微微一笑,从容道:“诸位好好想想,为何那两个奸臣的话,在皇帝面前比你们说的更管用呢?”   “为什么?”小王爷好奇道。   “因为他们摸透了陛下的心。”赵亮说:“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欢厌恶。王钦若和陈尧叟只是善加利用了陛下的心理,才会产生巨大的效果。”   寇准听得大感好奇:“哦?这其中要窍,还请侯爷赐教。”   赵亮摆摆手:“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只要是个人,他就逃不了被两样东西所左右,一是欲望,另一个则是恐惧。我想,咱们的陛下也是一样。不过,他已经是九五之尊,拥有整个天下,所以欲望嘛,也比咱们高级一些,无非就是长生不老或者名垂青史。但是反过来,他所恐惧的东西,自然也比咱们多很多。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讲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你们想想,是陛下更怕死,还是一无所有的光棍儿更怕死呢?”   小王爷闻言一乐:“那还用说?光棍泼皮贱命一条,当然更豁的出去啦。”   “所以啊,人家王钦若和陈尧叟真是高明。”赵亮道:“你们跟陛下说什么军心啊、士气啊,还有战局啥的,根本就没打在点子上。若是放在平时,这些话或许还有点作用,因为毕竟远隔千里的边疆战事,跟皇帝没啥直接关系。可是现在的局面下,却万万不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了他自己个人的安危更重要。”   “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寇准听完不住点头:“其实这也真的不能完全怪陛下。比方说老夫吧,平时与犬子在家闲论典籍时,每每挥洒自如、从容不迫,可是一旦谈到我自己写的文章,便容不得任何质疑指摘。这其中,无非是一个有否关乎切身的心性而已。陛下即便去了两淮或者巴蜀,仍旧能做皇帝,可是战况失利,被辽军围在开封,那可就是危在旦夕啦。仅凭这一点,他就绝不愿意听咱们的。”   小王爷明白过来:“这么说,咱们之前用错力了?”   赵亮点点头:“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你们二位,习惯性的把国家和陛下等同起来,将君主与天下视作一体。但是,陈尧叟他们却知道把国家和陛下分开来看。所以从表面上说,双方都在谈朝廷战略,只是角度不同才出现分歧,可实质上,人家是在替皇帝个人考虑,自然更容易得到陛下认可啦。”   佘赛花人老成精,立马同意:“我看临安侯讲的在理。常言道:帝王心思深如海,咱们可不能钻牛角尖啊。既然王钦若和陈尧叟懂得玩花招儿,我们同样可以对症下药。”   寇准沉吟片刻,笑着说:“老夫想到了!”   小王爷顿感好奇:“寇大人想到什么了,快说说看!”   寇准微笑道:“陛下惜命,但同样惜名,尤其是儒家的仁孝之名。登基之初,他便曾昭告天下,要尊儒重道,以仁孝治国。如今敌人大兵压境,当皇帝的可以走,但是列祖列宗却没法跟他一起逃。丢弃祖宗这个名声,对陛下来说,恐怕比性命更吃紧呢。”   “我明白啦!”小王爷一拍脑门:“你是指太庙?”   寇准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坏笑:“没错,太庙里供奉着太祖太宗皇帝的神位、皇陵里安放着太祖太宗皇帝的棺椁,那些岂是能够轻易牵动的?但是不迁走,又总不能眼睁睁的留给敌人吧?”   小王爷嘿嘿乐道:“寇相啊寇相,我说你也太绝了,这招儿简直能把皇叔给逼疯!”   “殿下可不要捧我,”寇准指指赵亮:“这还多亏临安侯一语点醒梦中人呢。”   赵亮眼珠一转,满脸都是促狭的笑容,低声说道:“我还有一招儿更绝的,就是不晓得你们敢不敢尝试一下?”   翌日五更,满朝文武按时来到皇宫,准备上朝。   不过,今天这里的气氛与往常相比,显得格外诡异,竟然把负责监督礼仪规矩的纠察御使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多半的朝臣官员,都在自己的乌纱长翅帽上绑着白色布条,腰间也系着麻绳,个个哭丧着脸,仿佛是昨晚亲爹去世一般。八千岁赵明和临安侯赵亮更加夸张,俩人干脆直接披麻戴孝就跑来了。   有个御林军的将官还打算上前劝阻一下,可险些被小王爷当头抡了一金锏,顿时没人再敢多说半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好似出殡的队伍,径直走进朝堂之中。   陈尧叟和王钦若等一班“迁都派”大臣,也被眼前奇景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不清楚这些人在搞什么名堂。   但是眼见八千岁领头,只能抱着“咱也看不懂,咱也不敢问”的心态,默默瞧着热闹。   功夫不大,在一阵安然祥和的钟声里,宋真宗步履端庄的走进大殿,开始今日的大宋朝会。   然而,他的屁股还没坐稳呢,立刻就被满朝的丧气氛围给整懵逼了:哎呦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文武百官都戴上孝啦?   他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确信不是眼花后,茫然问道:“众位爱卿,朕还没嗝儿屁呢,你们如此打扮成何体统?”   没想到话音刚落,八千岁便俯身在地、嚎啕大哭,赵亮也假装哭天抹泪的陪着小王爷一起跪倒。大宋同平章事、宰相寇准以八千岁的哭声为背景音乐,昂首阔步的走上前,拱手说道:“陛下,臣等是在举哀。”   “举哀?举哪门子哀?”宋真宗一脸黑线:“朕一向龙体康健、活蹦乱跳,朝中目前也没有什么国殇,举哀之事,从何说起呢?”   寇准朗声道:“启奏陛下,这是在举太庙皇陵之哀!臣等无能,守不住堂堂国都,连累先皇和列祖列宗也不得安宁。王大人和陈大人建议躲避辽军锋芒,另选京城,让陛下和朝廷尽快转移,那么势必要更动太庙里的祖宗灵位,而且还得给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以及诸位先太后、先太妃、旁系亲王和配享太庙的开国功臣们,安排大规模的移陵迁坟。所以,臣等皆须披麻戴孝、举哀三年。”   一听这话,宋真宗当时就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拍着龙案怒道:“胡闹!谁说要迁都啦!”   “啊?不迁都吗?”寇准闻言一愣,故意装傻道:“难不成要跟辽国拼死一战?”   宋真宗此时也明白过来了:真要迁都,就不能把老爹老妈的棺材留在这里,否则一旦落到契丹人手中,非得被天下人骂死不可;但是若要移动祖先陵寝,带着棺材一起跑路,传出去更是没脸见人,不说遗臭万年吧,至少也得成为千年的笑柄。   于是,他急道:“河北绝不能丢!天下绝不能丢!祖宗更不能丢!立刻传朕的旨意,举全国之力,跟契丹这帮龟孙儿拼啦!”   此言一出,站在台下的王钦若和陈尧叟当场懵圈:我去?说好的朝堂辩论呢?老子准备了一夜的资料和说辞,连个泡都没来得及冒,比赛就结束啦?   不过此时此刻,他俩也不敢再吭声了,因为给先帝迁坟的事儿太大啦,谁碰谁死!   眼见满朝文武都噤若寒蝉,无人重提迁都之议,寇准冲一旁的赵亮眨眨眼,又对宋真宗道:“陛下,既然圣心决断,要与外敌拼死一战,那么是否趁上朝的机会,商议一下抵御辽国的对策呢?”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打算头铁到底了,那还是赶紧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打吧。   宋真宗无奈的暗叹一声,今天朝堂的议题本来是“迁不迁都?往哪迁都?”现在倒好,稀里糊涂的变成讨论“如何跟契丹人死磕”了。   他摆了摆手,没好气道:“你们先给朕把头上的白布条速速撤了,朕看着心里堵得慌!一帮龟孙儿,劝谏君主也不讲究个方式方法,想气死朕吗?”   八千岁率先起身,一边嘿嘿傻笑,一边带头脱去孝服。寇准这一派的大臣们见状,也纷纷解下帽子上的白布条,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宋真宗知道自己又被这伙人摆了一道,没精打采的问:“众位爱卿说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听到皇帝开口垂询,文武百官立刻各展奇谋,拿出自己的抗敌大计。   有的人提出,征召河北当地的青壮乡民,组织几百个杀敌小队,四处偷袭骚扰辽国大军,搞得契丹人一日都不得安宁;   有的人提出,立刻调集南方各路兵马,从泉州乘船出发,经大海北上,在辽东秘密登陆,进攻契丹人的后方大本营,迫使他们退兵。   还有人提出,听说南诏大理那一带的蛮族藤甲战士非常厉害,个个都被巫师做过法,能够刀枪不入。朝廷不如花点儿钱,把他们租借过来跟辽军干架,反正不管谁死,大宋都不用心疼。   一时间,朝堂上七嘴八舌、众说纷纭,把宋真宗听得一会儿惊叹万分、一会儿又喜笑颜开,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就在众大臣叽叽喳喳,兀自说个不停时,宰相寇准重重的咳嗽一声,拱手道:“陛下,臣献一策,必能击退辽军。” 第二百零四章 名垂青史   赵亮知道寇准所说的那个策略究竟是什么,心中暗道:陛下呀陛下,刚才那些小场面根本不算啥,接下来对您而言才是真正的大戏呢。   宋真宗听宰相要献策,立刻提起兴趣,问道:“哦?寇爱卿有何妙计啊,快说来给朕听听。”   寇准郑重说道:“为今之计,若要取得大战的胜利,只有您御驾亲征才行了。”   闻听此言,宋真宗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唉,朕要迁都,你不同意,看在祖宗的份上,朕也认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啊,这家伙居然得寸进尺,现在还盘算着把朕往前线送,这也太过分了。   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反问道:“寇相,这……这合适吗?”   不等寇准答话,陈尧叟抢着道:“不合适!陛下,臣以为寇相所言谬矣。陛下乃是九五之尊、万金之躯,于我大宋国运一身所系,岂能轻易到边关战场上犯险?寇相提出如此荒唐草率的建议,实在有违做臣子的本分。”   小王爷反唇相讥:“陈尧叟,你说的未免太夸张了吧?历代明君雄主,都不乏亲自带兵上阵杀敌的例子。远了不说,就看咱们大宋的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当初都曾御驾亲征,也没见到哪位大臣羞愧到自杀的地步啊。”   王钦若帮着陈尧叟说话:“殿下未免有些强词夺理啦。太祖皇帝曾任前朝的殿前都点检一职,乃是后周柴世宗麾下禁军的最高统帅,武艺高强、能征善战;而太宗皇帝年轻时亦日夜追随兄长出生入死,其赫赫威名勇冠三军。我朝的两位先帝,皆是军旅行伍出身,带兵打仗本就司空见惯。然而,当今圣上,自幼熟读圣贤学说,以仁孝治国,乃是平和盛世之明君,上阵打仗却并非陛下所长。一文一武,各不相同,怎可一概而论?”   这番话讲的头头是道,不仅宋真宗听了频频点头,就连其他大臣也有不少表示赞同的:本来嘛,先帝长期带兵,打仗就跟吃饭似的,岂是陛下所能相比的?八千岁非要把他们摆在一起说,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眼瞅着王钦若扳回一城,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赵亮连忙笑道:“这位是参知政事王大人吧?果然思虑缜密、说话周全,在下由衷佩服。不过您好像说错了一件事啊。”   “哦?本官说错了什么,还请临安侯赐教。”王钦若神情倨傲的说道。   赵亮看了看御座上的宋真宗,然后对王钦若说:“方才寇相只是请陛下御驾亲征,却并没有说要陛下上阵打仗,您怎么悄悄咪咪的偷换了概念呢?”   王钦若闻言一愣:“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赵亮说道:“御驾亲征是指,陛下只要在几十万禁军的严密保护下,到接近前线的几座城池巡视一番就好啦;而你说的上阵打仗,通常的概念是,亲自跨马提刀,带着麾下将士们与敌人对砍。这两个意思能一样吗?寇相,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老夫正是此意,”寇准打蛇顺杆上,连忙接着赵亮的话茬儿说道:“尔等这些胆小之辈,一提到打仗就怂的不行,殊不知战场之上也有不同的位置和角色。陛下率军亲征,根本无须亲自指挥作战,只要龙旗出现在前线,我方百万军民必将士气大振、奋勇杀敌,而契丹人则会自上而下皆惴惴不安。如此一来,战局利害定然扭转。可叹的是,你们贪生怕死也还罢了,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陛下也看作和尔等一样,无端折了陛下的堂堂威仪!”   宋真宗在御座上听得分明,心中暗道:对呀?就算朕御驾亲征,也不至于非得自己跑去打仗干架呀。说白了,无非就是从开封的金銮殿,搬到澶州的行宫,照常吃饭睡觉写字画画。这仗嘛,该谁打谁打,该怎么打怎么打。打不赢,朕就往南边跑,到时候也没人怪罪;可万一不小心打赢了,那绝对是皇帝生涯中极为光辉的一笔,无异于是赚大啦!   瞧着宋真宗有点心动,陈尧叟忽然道:“陛下,临安侯才是在偷换概念。臣虽然是文官,但蒙陛下圣眷信任,执掌枢密院多年,所以对军情战事并不陌生。沙场之上,哪有什么简单巡视一番即可的道理?古人云:兵凶战危。一旦御驾到了边关,就等于卷入大战的旋涡,倘若我军失利,败兵就好似山崩海啸一般,根本无法控制。即便有禁军护卫,也必然非常惊险。更何况契丹人若是知道陛下在那里,一定会集中优势兵力发动猛攻,到那时候,谁又能保证您的安全?”   宋真宗稍稍才提起的一点心气儿,顿时被陈尧叟这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恐怖场面,忍不住面露迟疑之色。   赵亮不待他犹豫,连忙驳斥道:“照陈大人这么说的话,那历史上大大小小的战争就不必打了。你作为大宋军政的最高长官,时时刻刻想的不是如何取胜,而是怎样远离危险、保命求生,我军将士又焉能不泄气?亏你还好意思说蒙陛下信任,掌管枢密院多年,你自己想想,对得起这份信任吗?满朝文武谁都可以怯战避祸,唯独你这个知枢密院事不行!”   陈尧叟被赵亮怼得一愣,猝忽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王钦若替他解围道:“临安侯此言差矣。陈大人并非怯战,只是心悬陛下的安危,不愿让我大宋皇帝以身犯险罢了。他刚才说的没错啊,一旦兵败如山倒,谁来护着陛下呢?你敢夸这个海口吗?”   “你这种假设分明就是在杞人忧天。”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质问,赵亮从容不迫的说道:“刚才我讲的很清楚,陛下御驾亲征,主要是为了巡视前线、鼓舞士气,同时震慑大举来犯的契丹人,并无直接参战的危险。此次敌人的总兵力大约二十万,是进攻方,而我们作为守方,一旦全力迎战,至少能动员四十万左右的军队,再加上坚固的城池要塞和充沛的粮草补给,即便作战失利,也完全可以凭险固守,给陛下留足撤离险境的时间。所以说,像眼前这样一个能让陛下亲征督战、取得对辽国的大胜,进而名垂青史的好机会,竟然被你们两个蠢货白白浪费,真是愚不可及!”   听赵亮扯到“名垂青史”,宋真宗的小心思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萌动了,他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额……临安侯、寇相,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朕只是到前线那边巡视督战一下就可以吗?”   “吾皇圣明,千真万确呀。”寇准听出皇帝再次动心,赶紧又添上一把柴火:“臣之前曾与高老将军商议妥当,定下了此行的万全之策,必然可保陛下亲征的安全,绝对不会有半点差错。”   寇准所说的高老将军,指的是殿前都指挥使、六十九岁的老将军高琼。此人在后周时期便是军中名将,后来又成了宋太宗赵匡义的禁卫亲信,历任龙直指挥使、检校太尉、忠武军节度使等职,深得太宗、真宗父子两代皇帝的信任。   听到宰相提及自己,高琼大步走出,朗声道:“陛下,国家临危,大将理当效死!宰相主战,实乃良谋,望陛下御驾亲征,重振大宋军威。老臣虽年近古稀,愿效力死战,保吾皇周全无虞。”   高琼在宋真宗心中极有分量,连他都这么说,顿时让皇帝安心不少。略微思忖后,宋真宗点头道:“好,那就劳烦寇相和高爱卿一起,再商议出个详细的条陈奏对,包括几时率军出征、带哪些部队同行、走什么路径、在何处歇驾、卫戍重任由谁负责等等。待朕看过没问题后,再做定夺。”   早朝散了之后,赵亮跟着小王爷和寇准一起离开大殿,径直前往楚王府。   一路上,两人对赵亮赞不绝口,连连夸奖他想出的妙计果然厉害。半数的大臣把白布条往头上一绑,顿时令陛下六神无主,连带着王钦若陈尧叟等人也目瞪口呆,完全被打的措手不及。   赵亮谦虚几句,记起了杨宗保的事,遂问道:“小王爷,杨公子怎么样了?能捞出来吗?”   小王爷摇了摇头:“别提了,陈尧叟那个王八蛋,接到了杨延昭将军和本王的书信,仍旧硬扛着不肯放人,说什么大战在即,带兵武官没理由撇下部队跑回来当王府教习,所以还须勘合考虑一番再说。因为这属于枢密院的正常职权,寇相觉得即便闹到陛下那里也没有用,所以只能再等等看。好在陈尧叟顾忌佘老太君的面子,也不敢怎么为难宗保,故而不至于在牢里吃什么苦头。”   赵亮也觉得暂时没有其他好办法,既然寇准说再等等,那便只好继续静观其变了。三人边聊边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八千岁的王府。甫一进院,小王爷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好奇询问身旁的管家到底怎么了。   管家怯生生的看了看寇准和赵亮,答道:“殿下,呼延将军的信使来啦。”   “哦?前线有消息了?”小王爷转身对赵亮解释:“呼延霆原本是本王的家将,后来到通利军当了副都指挥使。自打辽国入侵,我便命他及时禀报前线战况,好让我心中有数。”   说着,小王爷抬步朝王府里走去,赵亮和寇准同样惦记边关的情况,连忙紧紧跟随。三人刚绕过屏风,进了内院,只见一名只穿军装、未着铠甲的武官快步迎出来,俯身拜倒:“卑职乔义,参见八千岁殿下。”   小王爷一把将他扶起,看着乔义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他这一路肯定跑得非常辛苦,显然是有极为重要的军情,于是赶紧问道:“老乔,发生了何事?”   乔义顾不上给寇准和赵亮见礼,答道:“殿下,辽军主力在瀛洲久攻不下,竟然选择主动放弃,改为绕过瀛洲,直接南下,目前兵峰已逼近澶州防线!” 第二百零五章 月牙儿   小王爷闻言微微一愣,连忙领着大家来到旁边的书房,那里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河北地形图。他伸出手,在图上指着瀛洲的位置,奇道:“咦?不对呀?瀛洲位于河间地区,是河北腹地的重要据点,辽国大军不把这里拿下便匆匆南进,等于是在自己身后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难道不怕粮道被我们给截断吗?”   寇准问道:“守瀛洲的是谁?”   “是李延渥将军,”乔义回答:“听说他率领一万步骑,死扛契丹十几万兵马轮番猛攻,连辽国的小皇帝都亲自上阵擂鼓助威,也没能打下瀛洲城。”   赵亮赞叹道:“牛掰!兵力如此悬殊,仍能稳如泰山,可见辽军也并非不可战胜啊。”   寇准微微颔首:“说的没错,此事可谓喜忧参半。尽管敌人行动神速,眼看逼近大河防线,情况非常紧急,但是瀛洲的胜利同样鼓舞人心,况且还在辽军后方埋下伏笔,为将来的大胜攒够本钱。”   “看来辽国的萧太后有些急不可耐啦,”小王爷笑道:“这种低级错误,若不是主帅无能,便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契丹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着急向开封进军。”他转头问乔义:“还有什么要禀报的吗?”   乔义点点头:“哦,还有。呼延将军说,目前奉命集结在澶州方向的几支宋军,缺乏统一指挥,面对逐渐逼近大河防线的辽国主力,各自采取了不同的应对方式。其中,主张积极迎战的只有杨延昭将军和我们呼延将军,其他部队基本上都龟缩在自己的防区里,不敢出战。呼延将军请八千岁想想办法,让朝廷尽快委派统帅,否则,澶州防线一盘散沙,可能有失啊。”   小王爷瞧了瞧寇准,意思是:您老看看吧,这该怎么办?   寇准说道:“好,我们知晓了,你回去告诉呼延霆,让他尽量协助配合杨延昭,彼此照应。用不了多久,局面就会有所改变的。”   乔义离开后,小王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唉,陛下御驾亲征的事,还要尽快促成才行啊。前线一天没有主心骨,吃败仗的风险就增加一分。再这么拖下去,一旦澶州失守,恐怕想不迁都也不行啦。”   寇准点点头:“殿下说的极是。老夫这便去找高琼,今天就把陛下要的方略写出来,即刻呈送御览。”   见寇宰相打算告辞,赵亮也连忙道:“此间事了,我留着也没啥可干,不如尽快返回应天吧。姚能一个人查案,很多地方都需要帮手。”   小王爷原打算留赵亮在府中盘桓几日,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来自己也有任务:“嗨,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全军的粮草补给还得梳理核查呢。这两天光顾着讨论迁都,活儿都压给杨茹那丫头啦。说起来,我还真得赶紧去看看才行。”   既然大家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于是连吃饭也省了,相互道个别之后,便分头行事。   赵亮离开八千岁那里,策马穿过两条街大街,回到了天波杨府。   他才一进客舍的院子,郑卢雅和李二白就迎了出来。只听二白道长禀报:“师叔,弟子把事情办妥了。三河帮的帮主李淼的确不晓得薛进干的好事。他听完我的介绍,当即表示愿意协助官府,去劝说应天分舵的人老实招供,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弟子本打算等您一起回去的时候再带上他,可是没想到,李淼片刻也不肯耽误,跟我讨要了一封写个姚大人的手札后,便匆匆上路了。”   赵亮闻言大喜:“这可太好啦!帮主亲自出马,那些三河帮的小弟怎敢不乖乖配合?如此一来,犯案的具体经过多半能有着落。”   “是啊,家父刚才听说此事,高兴的都能下床了。”郑卢雅感激道:“多亏了二白道长鼎力相助,灵儿代表爹娘谢谢侯爷和道长。”说着,给眼前二人深施一礼。   李二白连连摆手,同时小声问道:“师叔,仙姑还没想起自己的身份,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这件事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等等再说了。”   因为惦记着军粮案的事情,赵亮对李二白和郑卢雅讲了立刻返回应天的打算,二人对此都表示赞同。   此时苹果已经出发去前线了,于是他们也顾不上用餐,去跟老夫人佘赛花打了个招呼,便跨上马背,匆匆离开了东京汴梁。   途中的时候,赵亮一直在暗自琢磨,眼下小雅这个情况,确实得尽快想出解决办法才行,不然返回现代的行动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他这些日子忙得不亦乐乎,始终也没有机会跟小雅再单独聊聊,更无从谈起她当初究竟是如何利用《降魔图录》进行穿越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亮也不是医生,无论小雅失忆的原因,还是相应治疗的方法,他都完全两眼一抹黑,干着急没招儿啊。   揣着满脑子的郁闷和疑问,赵亮带着郑卢雅和李二白,在半夜时分到了应天府。   凭借小王爷给的令牌和钦差身份,守城的官兵再一次特事特办,大晚上的,给他们三人开了城门。   此时留在应天府衙的姚能还没有睡觉,见到赵亮这么快就回来了,顿时惊喜万分。他先是简单了解了一下朝廷关于迁都的最终结论,然后便把话题转到了军粮案上。   姚能对赵亮三人介绍道:“今天太阳刚落山,三河帮的李淼就来了,说是奉二白道长的令,前来规劝三河帮的手下兄弟认罪伏法。我一看人家这么热心,就让他去牢房里挨个儿开导了。方才手下来报,说已经有十二个参与偷换军粮的帮众表示愿意招供,所以我吩咐提刑司的官吏,分成几组连夜审讯,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啦。”   赵亮他们闻言大喜,都觉得军粮案终于看到曙光,距离完全侦破已经不远了。   可是没想到,姚能却叹气道:“唉,诸位莫要高兴的太早。据本官估计,三河帮应天分舵的人,除了被杀的舵主薛进,其余都只是具体办事的,对于换粮的细节比较了解,可对于谁在幕后主使则完全不知。仅仅是拿到他们这些人的口供,尚无法抓住此案的主犯,进而也就不能真正洗脱穆姑娘一家的冤屈。”   赵亮点点头:“老姚说的没错,想要彻底破案,还是得从昌隆商号的老板韩先庆下手才行,只有这家伙吐了,才算拿到关键证据。”   郑卢雅不禁有些发愁:“可是这家伙躲进了忠武军,别说是申问实情了,想抓到他都难啊。”   “这也正是我所着急的,”姚能道:“今天刚收到消息,忠武军原本被推迟北上的军令,如今又发生了变化。听说,几日之内,他们可能就要开拔,我担心韩先庆会跑掉。”   赵亮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韩先庆会因为忠武军奉命离开应天府,顿时感到失去保护,所以要提前脚底抹油,溜到别处去?”   姚能微微颔首:“是的,倘若他有心要跑,又有忠武军帮忙掩护,我们恐怕很难及时拦截,一旦被他远走高飞,再想找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啦。”   郑卢雅问道:“那么能不能想办法盯紧点,在他刚一离开忠武军的保护范围,就趁机拿下呢?”   “想想容易,但是做起来可就难啦。”姚能有点发愁:“忠武军有上万兵马,驻扎应天的营地纵横数里,我们根本没那么多人手,不留死角的全天盯守,只要韩先庆乔装打扮,再利用大军开拔时的纷乱情景,便能轻轻松松的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掉。再或者,他跟着忠武军一路北上,只到靠近边关时偷偷离开,我们总不能一直追他到前线呀。”   赵亮看看李二白,问道:“你能摸进忠武军大营,把那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来吗?”   李二白毫不犹豫的回答:“师叔,凭弟子一人之力,救薛家老小离开大营确实办不到,但若只是绑韩先庆一个,二白并非吹牛,保证手到擒来!”   “那也不行啊,”姚能连连摆手:“咱们是官府办案,不是江洋大盗绑票,不能这么胡来的!再者说,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韩先庆有罪,你半夜三更把他劫到这里,我又该怎么问案呢?传讯不像传讯,绑架不似绑架,说不准还会被他反咬一口啊。”   听他说的有道理,李二白和郑卢雅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了主意,唯有赵亮眼珠一转,胸有成竹的笑道:“要说审韩先庆其实也不难,关键是怎么个审法。依我看,咱们不妨学学包拯审‘狸猫换太子’的时候,用过的那一招。”   姚能闻言颇感好奇,问赵亮:“侯爷,您说的这个包拯,是何许人也?”   李二白也忍不住问道:“狸猫换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赵亮微微一愣,顿时想起来:我靠!这下麻烦啦!包拯是宋仁宗时期的名臣,而宋仁宗是宋真宗的儿子,所以这个时候包黑子估计还在穿开裆裤呢!我一时口快,居然把几十年以后的龙图阁直学士兼开封府尹给搬出来了,难怪姚能和李二白听得直接懵圈。   他心中一沉,正欲辩解,只听小雅说道:“嗨,这你们都不知道啊?包拯就是包公啊,脑门儿上顶个小月牙儿,专破各种奇案。不是有首歌很火嘛,‘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   赵亮一脑门儿黑线,心道:我尼玛,这个死丫头,该记起来的不记得,不该记起来的说得贼溜,现在还他妈唱上了?   他赶紧拦住小雅,不让她继续唱下去:“啊啊啊,那什么……关于包青天的故事咱们以后有空再讲!现在时间紧迫,二白你赶快行动,把韩先庆那厮给我弄到这里来,最好是把他打昏再弄来。姚大人,一会儿你按照我的要求,去跟应天知府借他衙门的大堂用用,顺便专门布置一番。至于小雅,哦不,穆姑娘,你现在给本侯爷乖乖回去睡觉,把刚才所有的事情都统统忘掉!” 第二百零六章 日审阳夜审阴   这几天,应天府昌隆商号的老板韩先庆,日子过的实在有点郁闷。   原本已经铁板钉钉的应天军粮案,没成想居然会闹到大宋皇帝那里,而且还被推倒重来,顿时令这位韩大掌柜的内心忐忑不安。   堂兄韩先志的姐夫、朝中顶尖的大人物陈尧叟陈大人,派他的军师前来解围,买通薛进一人顶罪,总算是让韩先庆看到了一点平安过关的希望。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计划,转眼又被什么临安侯给识破了。无可奈何下,上官先生只好让人做掉了薛进,平白无故的整出一条人命。   为了安全起见,兄长韩先志叫他这两日先躲进忠武军的大营里,暂时避一避风头。可是。这军营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啊?跟一群粗鲁军汉混在一起,不仅是又臭又脏,而且还喧闹无比,整日被这些大嗓门吵的脑袋嗡嗡作响,实在是与活受罪无异。   韩先庆耐不住寂寞,让营官重新给他挑了一个相对僻静点的地方,然后又使了些钱,从外面偷偷招来两个青楼女子,溜进军营里伺候他,这才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   但是刚开心一晚上而已,第二天便被人告到了堂兄那里。韩先志知道后勃然大怒,将堂弟狠狠地数落了一顿,然后把那两个女人赶出了军营。   韩先庆本来就因为担忧案子的进展,憋在军营里六神无主,此时被兄长一通臭骂,心情更加低落到了极点。   他自己独个儿钻回帐篷,闷闷不乐的喝了一顿大酒,只感觉天旋地转,便昏昏沉沉的倒头睡去。   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之中,韩先庆忽然感觉好像有人在耳旁轻声呼唤自己,他正欲开眼观瞧,下一刻却被一只有力的铁手捏住喉咙,急切间根本挣脱不开,没几下的功夫便因为吸不上气而昏厥过去。   待韩先庆再次醒来之时,周遭环境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先那个简陋的军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阴气森森的、好似衙门大堂、又好像宫殿的地方。   一阵阵不知何处吹来的怪风,弄得他忍不住打了冷颤,酒劲儿也立刻吓跑大半。   韩先庆正欲爬起身来,仔细看看这是何处,可是就在此时,对面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韩先庆,你抬头往上看!”韩先庆闻言吃了一惊,下意识扬起头,朝那个声音的方向望去。   没想到,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被面前这一幕惊的三魂有失、七魄不全。   只见远处的房梁上,几盏绿油油的鬼火映照着一块牌匾,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阎罗殿!   牌匾的正下方是一条桌案,桌子后面端坐一人,正阴恻恻的瞪着自己。   刹那间,韩先庆好悬没把心脏从腔子里蹦出来,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是何……何人?”   “大胆!”旁边有人喝道:“十殿阎王御前,为何不跪?!”   韩先庆循声看去,居然是一个长着牛头的武将,正冲着自己呵斥:“赶紧参见阎王殿下!”   “亲娘的亲娘,我滴姥姥!”韩先庆惨嚎一声,当场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我靠,胆儿这么小?吓晕了?”   “我说侯爷,这种场面,换成谁恐怕都得被吓死!”   “唉,你们几个装小鬼儿的,别再笑场了好吧。刚才幸好这怂货立刻昏过去了,不然今天准得穿帮,都给我严肃点!二白,你去把他弄醒。”   此时,端坐在桌案后面的“阎王”赵亮,看着“牛头”李二白上前查探韩先庆的状况,于是转脸对另一边的“马面”姚能说道:“老姚,你看这环境布置的可还行?和眼下民间的传说相符吗?”   正三品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姚能姚大人,这会儿脑袋上罩着个马脸的头套面具,仍在深深的懵圈之中,听临安侯发问,糊里糊涂的答道:“啊?我看还行吧。阎王有了,牛头马面也配齐了,再加上四周阴气森森的装饰,乍一看还真像。”   赵亮听得心中暗笑,不禁又想起了反穿局总务处的闫处长和牛助理、马助理,默默对他们说了一声:三位老哥,对不住啦,要怪就怪熄灯那老道吧,多亏了他的小竹简,才把你们的光辉形象传承万代、深入民心的。   李二白这个时候悄声道:“师叔,好了,他醒啦。”说着,把输送内力的手掌从韩先庆胸口移开,快若鬼魅的闪到旁边重新站好。   “呜——啊……”韩先庆长出了一口气,幽幽转醒,旋即又像是记起什么似的,轱辘一下爬了起来。   赵亮见状,赶忙冲周围的衙役打了个手势,紧接着,房间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怪声,吓得韩先庆又咕咚一下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求饶:“阎王爷饶命,阎王爷饶命……”   “你已经没命了,还饶什么?”赵亮故意压着嗓子道:“韩先庆,尔阳寿已尽,魂归地府,现在过堂听审,完了之后根据在人间的罪孽,发往十八层地狱接受惩罚。”   “啊?我死了?”韩先庆一脸茫然:“就这么死了吗?太,太突然了吧?”   姚能按照事先编好的词儿,沉声道:“死的太突然?让我看看啊,哦对了,阎王殿下,此人确实还有几年寿数,不想竟然被人暗害,所以提前来报到了。”   赵亮配合的问:“被人暗害?谁干的呀?”   姚能用手拨了拨马头面具,捧着册子,一本正经的回答:“韩先庆是被一个叫做上官雪明的家伙派人杀死的,在忠武军营中扼住喉咙,窒息而亡。”   韩先庆一听这话,顿时恼了:“他娘的,居然是这个直娘鸟贼下黑手!亏我还如此信任他!阎王爷爷,小人我死的实在冤枉啊!”   “一点儿也不冤枉!”姚能继续道:“之前有冤魂举告,说是被韩先庆害死,所以也算是以命抵命了。”   赵亮问道:“哦?又是哪个倒霉鬼告他的状啊?”   “应天人士薛进。”   “既然如此,那就传薛进上殿!”   随着赵亮一声吩咐,衙役们把早就准备好的薛进尸体,用绳索吊在半空,晃晃悠悠的拉到了韩先庆跟前。由于提刑司的仵作事先做过特殊处理,所以尸体不禁没有腐变,反而还栩栩如生。   韩先庆只是个生意商贾,平时连鸡都没杀过一只,更何况是死人。薛进在空中飘飘荡荡的一出来,差点没把韩先庆当场吓尿了,连忙闭眼低头,瑟瑟发抖。   李二白闯荡江湖时,学过一些口技法门,于是模仿着薛进的口音,凄凄切切的说道:“韩大官人,我死的好惨啊,我要你给我偿命——”   “不要找我!不是我干的!”韩先庆发出杀猪般的叫声:“都是上官雪明的主意,杀你的也都是他的人,你去找他,去找他啊!”   赵亮眼看已经把韩先庆吓得够呛,不敢再用力过猛,免得逼疯了那家伙,反而耽误问案,于是道:“薛进,如果你真是冤死的,本王必然会有公断,行凶之人都免不了投入拔舌地狱和虐杀地狱,受尽折磨。你先退下吧。”   李二白捏着嗓子道:“谢谢阎王为小人做主!”   他的话音刚落,没想到吊着尸体的两根绳子,忽然有一根松脱了,薛进的手顺势歪斜下来,正巧搭在韩先庆的头上,韩先庆就感觉一股凉气自脑袋顶直接传到了脚后跟,大喊一声“我滴亲妈!”险些再次晕过去。   李二白眼疾手快,赶忙上前一把扛住薛进尸体,一边往外面抬,一边嘟囔道:“行啦行啦,别跟韩先庆一般见识,他不把事情跟阎王爷讲清楚,你再来找他不迟。”   韩先庆听得心惊胆战,慌着给赵亮连连磕头道:“爷爷,小人绝无半句谎言,这些坏事都是上官雪明干的,和小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和你没关系?”赵亮冷笑一声:“你之前认识那个叫上官的家伙吗?”   韩先庆微微一愣:“额,以前不认识。他是我堂哥的姐夫陈尧叟的幕僚。”   赵亮问道:“既然你们素不相识,那么他为何要害你呢?”   韩先庆回答:“他来处理军粮案一事,小人也是前两天才与他初次见面。之所以要暗害小人,纯粹是因为军粮案,想杀人灭口!”   姚能非常善于把握审讯的火候,听对方提起军粮案,连忙对赵亮说道:“阎王殿下,我看这厮说话不尽不实,估计是打着主意要欺瞒咱们,而且什么军粮案也啰里啰嗦,还不如干脆直接把他丢进十八层地狱受刑,或者让薛进自己找他讨债算了。”   韩先庆一听“马面大人”如此说,立刻慌了,急道:“阎王爷爷,小人不啰嗦的,我一定实话实讲,不敢有半分隐瞒!求求各位爷爷给小人一次机会吧——”   赵亮点点头:“好吧,看你这厮还算有诚意,本王姑且听你讲讲无妨。你说的军粮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先庆生怕“马面”又不耐烦,赶紧说道:“爷爷,全怪小人财迷心窍,嫉妒应天府穆家抢到了军粮官商的牌甲,所以一直想着给他们捣捣乱,搅黄了官商买卖。起初,我只是打算搞些小动作,让穆灵知难而退,可是没料到,我堂兄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姐夫陈尧叟,那位陈大人听了之后说,要么不弄,要弄就干脆彻底点,把兵部库部司的牌甲揽到自己家人手上,以后也算是个来钱的门路。于是他们逼着小人去找薛进合计操办。”   “这么说,薛进是奉你的指示喽?”姚能冷哼一声:“你们倒是好手段啊,险些给我们这里又添了穆家三条冤鬼。”   韩先庆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听我的。爷爷们,小的只是个生意人,三河帮分舵舵主怎么会买我的面子?薛进是不敢得罪我堂兄韩先志,这才同意出手协助。”   赵亮问道:“你们是怎么谋划行动的?”   “两万两千多石粮食,算上运费近两万贯钱财,小人目的是顶替穆家成为新的官商,所以并不在这里面抽头。”韩先庆急着撇清自己的干系:“我们商定好,粮食在漕运途中,于茶山渡口偷偷上岸调换。随船的穆家伙计在前头走,他们所在的那两艘船不动,只换跟在后面的其他大船。办事的都是三河帮的人马,他们手段高明,手脚也利落,故而穆家的人完全没有察觉。而小人则是负责把上岸的好军粮运走转卖,所得一万八千贯钱,给了薛进一点好处费,其余都孝敬了我堂兄和陈尧叟。”   “粮食卖给谁了?”姚能问道。   韩先庆回答:“汝州咸记粮仓五千石、蔡州刘氏兄弟各要了八千石、小人自己收了一千石。”   赵亮微微颔首:“如此说来,你只是谋财,并未害命?”   “是是是,阎王爷爷,”韩先庆的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其实小人连财都没谋上,光他妈跑腿受累了。”   姚能在一旁说:“阎王殿下,空口无凭,这厮为了免受地狱刑罚,胡乱攀扯一通,不足为信啊。”   “爷爷,小人可以签字画押、当面对质!”韩先庆急道:“我保证所言字字属实!陈尧叟的那份好处,还是我堂兄让小人亲自送到东京汴梁,交给他府上管家陈泰的。”   赵亮微微一笑,拍案道:“好!只要你肯画押认供,本王不仅不惩罚你,还可以让你还阳复生!” 第二百零七章 乞丐绑票   赵亮在清晨的日光中醒来,使劲伸了伸懒腰,然后慢慢悠悠的穿戴整齐,这才出了自己的房间。   姚能和李二白此时已经吃过早点,正在品着香茗等候他的大驾。   见临安侯出来,二人连忙起身行礼,赵亮笑道:“呦呵,看你们的样子,事情应该是办妥了?”   姚能答道:“启禀侯爷,昨晚二白道长连夜将昏迷的韩先庆送回他的宅子,天不亮我就给应天知府下令,命他上门提审疑犯。刚才去拿人的官差已经回来复命,说那位韩大官人刚刚起床,整个人还蒙着呢,便被套上锁链带回府衙。此时已经关进大牢,随时可以过堂。”   “那就行啦,”赵亮抓起桌上的油饼,边吃边说:“剩下的事情你老姚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姚能点点头:“有数的。案子到了这个地步,倘若我还办不下来,那可就真愧对侯爷的精心谋划啦,哈哈哈。”   李二白凑趣道:“刚才姚大人和弟子商议过,就说昨晚阎王托梦,把军粮案的案情尽数讲明,还将一份阴间供状放到了大人的桌案上。阎王爷最后还撂下话,倘若韩先庆敢翻脸不认账,那么他就把老韩再请回地府喝茶。哈哈,看韩先庆敢否抵赖?”   赵亮噗嗤一乐:“你们俩也是真狠,估计韩先庆打死也想不明白,阎王爷为何这么快就把案情向提刑司通报了,两家合作还挺紧密呀。”   姚能哑然失笑:“多亏了侯爷神机妙算才是。不论韩先庆会不会意识到昨晚只是一个骗局,但罪犯的心思往往都有同样的特点,一旦他吐露一次实情,再让他辛苦隐瞒,恐怕就很难做到了。所以,下官对今天的审讯,非常乐观。”   “如此说来,咱们须多做其他准备才是,”李二白提醒:“按照韩先庆的口供,那个上官雪明,包括韩先志、陈尧叟,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漏掉。”   不待赵亮说话,姚能道:“道长说的没错。陈尧叟和韩先志都是朝廷命官,要想捉拿他们,得陛下亲自点头才行,所以我早就备好了秘奏签匣,争取第一时间将正式审讯的口供呈送开封。另外,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上官雪明了呢?”   赵亮一边吃一边说:“嗯,是时候了。不过,咱们不用劳师动众的跑这一趟,你以提点刑狱司的名义,致函忠武军韩先志,命他把人给咱们送来即可。”   “不怕上官溜掉吗?”李二白有些担忧。   赵亮冲他眨眨眼,笑道:“我正是要打草惊蛇呢。估计用不了多久,你那个宝贝小罗盘就能派上用场了。”   密林深处,一队官名正在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这里是从应天府去往东京汴梁的必经之路,周围地势险要,非常适合设下埋伏。   此时,赵亮、李二白和郑卢雅站在林子里的小土丘上,手搭眼帘向远处眺望,观察着山路的情形。   就在一个时辰前,姚能按赵亮的吩咐,派人把公函送到忠武军大营,而赵亮则率领一队人马,预先来到了十几里外的密林,耐心恭候上官雪明的大驾。   如此费尽周折,于赵亮来说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因为上官和他的两个特种兵部下,都是现代人,说什么也不能落在宋朝官府的手中,否则后面的走向就顺难预料了。   作为反穿越调查局的特工,赵亮有责任自己来处理上官雪明的事情。   据飞马探子来报,姚能的缉捕公文送去忠武军大营没多久,上官雪明等人就确实如赵亮所预料的那样,很快逃离了军营。很显然,他们这会儿也察觉到韩先庆的意外失踪,开始担心起事情败露,故而急匆匆的逃回开封报信。   赵亮心道:上官呀上官,任你这家伙奸似鬼,也得喝小爷的洗脚水。怎么样?这回逃不掉了吧?   正想着呢,旁边的李二白突然叫道:“有反应了!”   赵亮闻言连忙转头去看二白手中的小罗盘,果然,那种熟悉的颤抖旋转,相隔千年时光,又一次出现在了罗盘指针上。这说明,来自异时空的人正在向这边接近。   他下意识的重新望向山路,只见密林之间,正有几名骑士远远跑来。再定睛细看,其中为首一人,正是上官雪明!   “准备啦!”赵亮把手一扬:“切记莫要伤了他们性命,瓮中捉鳖,给我上!”   随着一声令下,四周的官兵,连同李二白和郑卢雅,立即呼啦啦的冲出密林,朝着上官雪明他们围拢过去。   一时间,“下马投降”“缴械不杀”的喊声响彻林中。   上官雪明正在疾驰,突然撞见大批伏兵,顿时吓了一跳。他身边的特种兵指挥官刷的一声抽出腰刀,当即便准备要上前搏杀,而四号特种兵则伸手一扯上官雪明的缰绳,缓住奔跑的骏马。   赵亮在高处看的清楚,担心双方流血伤亡,大喊道:“上官雪明,我劝你们不要抵抗!四周重兵围困,你今天插翅难……哎呦卧槽!”   颇有气势的话语被一声惊呼打断,令山丘下的众人都不禁一愣。李二白等人连忙好奇的回头张望,当场看傻了眼。   只见两个脏兮兮的乞丐叫花子,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毫无声息摸到近处,一把将临安侯从马背上扯下来。此刻正一人一边,像抬猪一样,抬着赵亮往远处狂奔。   “我去,是那两个神经病!”郑卢雅反应过来:眼前这抬猪的,哦不,抬着赵亮的二人,正是之前在芸娘小院碰见过的萧峰和段誉!   这俩货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此时落魄至极,但是精神却极为亢奋,仿佛抢到什么宝贝一样,大呼小叫的越跑越远。   眼见此景,李二白脑门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狂喝一声,掉头就追。   他这一跑,其余官兵也再顾不得抓上官雪明,连连喊着:“不好啦,大人被要饭的绑架啦!”纷纷跟在李二白和郑卢雅的身后,一起去解救赵亮。   上官雪明被这一幕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原地愣怔了好半天,方才想起来,管他娘的怎么回事,还是先趁机逃命要紧,于是连忙扬鞭催骑,领着手下跑的无影无踪。   李二白救人心切,使出十二成的轻功提纵术,就差没起飞了,快若闪电般的追到萧峰和段誉前面,堪堪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大胆贼子!竟然绑架我师叔,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萧峰先是给赵亮脖子上来了一手刀,也不管有没有把赵亮打昏,便将其扛在自己肩头,然后对段誉吩咐:“你负责搞定这个道士,我带目标先走。”   “明白!”段誉大叫一声:“副组长您就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说着,他纵身上前,扑向了怒目圆睁的李二白。   赵亮刚才猝不及防的被萧峰他们拉下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让对方揍了几拳,疼的险些没背过气去,此时又挨了萧峰极不靠谱的一掌,不禁没能昏死过去,反而还痛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气若游丝的哼哼:“千万……千万别伤他性命……”   萧峰嘟囔道:“赵处长不必担心,我的同事下手有分寸。”   “我不是说你同事,我是让李二白……”赵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身后一声惨叫,段誉被二白一个回旋踢,蹬出了两丈多远。   萧峰也被吓了一跳,未及反应,仿佛煞星一般的二白道长早已经来到近前,一拳轰到他鼻梁上,顿时眼冒金星,软软的摊到下来。   赵亮随着被打蒙的萧峰一起跌落,但是身体还未及地,便被李二白伸手抄住,稳稳的扶好。   “师叔,您老无碍吧?”李二白满脸关切的问道。   赵亮缓了缓劲儿,微微颔首:“还好,还好,就是有点疼。”   他的话音刚落,郑卢雅和一众官兵也赶到了此处。衙役们不由分说,上去围着萧峰和段誉就是一顿胖揍,打得二人直哭爹喊娘。   “住手!快住手!”赵亮连忙拦住众人:“不能打!哎呦我的亲妈!绝对不能打!”   郑卢雅奇道:“侯爷,这两个家伙冒犯您,让官兵们教训教训他俩,也好给您出出气,为何不能打呢?”   赵亮白她一眼,急道:“把他俩打坏了,回头你也得一起被处分!”   郑卢雅被说得一愣,完全不理解“处分”是什么意思。赵亮没空理会她,上前扶起萧峰和段誉:“我说你们两个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即便要抓人,也不能这么蛮干呀。”   段誉呲牙咧嘴道:“你还有脸说?我们哥俩儿好几天都没吃上一顿饱饭了!局里催的又紧,我们能怎么办?”   “是啊,赵处长,你可真够绝的,”萧峰一边揉着脑袋上的大包,一边埋怨:“我算是看出来啦,不论是你,还是我们周处长,你们这些领导尽出损招儿。你居然让官府拦着,不准我和段誉进城,饿肚子不说,连洗个澡都费劲。你闻闻,我身上都馊了!”   赵亮无可奈何的笑笑:“谁让你们非要抓我呢?这也是正当防卫没办法呀。”   萧峰闻言眉头一皱:“胡扯!你那能叫正当防卫吗?你那是拒捕!我可跟你说,赵处长,就算他们再打我一顿,我也要抓你!随意劝你还是赶紧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吧,再继续对抗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赵亮拍拍萧峰的肩膀:“行吧,你们不来,我也正打算去找你们呢。我已经把先秦处失踪的同事找到了,正在发愁怎么能返回现实世界,有你俩帮忙,问题就迎刃而解啦。”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呀!”段誉兴奋道:“你主动点,没准儿还能算个自首,可以让局里从轻发落呢。”   赵亮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行。刚才我们在这里设伏,就是打算抓捕三名非法穿越者,而且他们还是局里的重要逃犯。不把他们搞定,我还不能轻易离开北宋。所以……你们必须再耐心等等。”   萧峰和段誉对视一眼,显然不相信赵亮的话,气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仍旧不肯认清形势、乖乖投降。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我们还得抓你!”   赵亮知道,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说服眼前这两个缺心眼儿的特工,尤其是目前这环境,根本没法开诚布公的跟他们谈论郑卢雅和上官雪明的情况,于是他无奈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先跟我走?别误会啊,我并不是要软禁你们,而是……”   萧峰摆手,打断赵亮的话:“不用,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我攻,你守,各凭本事吧。”   “也好,我还是那句话,”赵亮点头道:“只要我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一定会主动跟你们回去的。至于现在嘛,二位可以走啦。”   萧峰闻言并没有急着动身,而是在原地略微犹豫一下。他看了一眼段誉,见段誉冲自己无声的点了点头,于是终于鼓起勇气对赵亮说道:“额……赵处长,有个事儿。你能……你能借我们点儿钱吗?好几天没吃饭了。” 第二百零八章 抢先手   “师叔,放走他们真的不要紧吗?”李二白看着一瘸一拐逐渐远去的萧峰和段誉,好奇的问道。   赵亮苦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他们两个算起来还是我的同僚,人绝对是可信的,就是……唉,就是运气不太好。二白,咱们昏暗派在京城还有弟子吗?不要元宝,我是指那种会功夫的。”   李二白答道:“原先师弟们都随我上了战场,不过前天我到开封时,正好有四个人从北疆回来催粮,眼下尚在京城。您老问这个干什么?”   赵亮说道:“回头你安排那四个弟子,暗中找到萧峰段誉的踪迹,并设法秘密保护他们,尽量不要让这两个人遇到什么危险。”   郑卢雅问赵亮:“侯爷,你既然说那二人是同僚,又派人暗中保护,可是他们为何一直要抓你呢?难道你欠了他们的债?”   赵亮也不晓得如何解释,干脆转移话题:“啊,这个问题有空再跟你说。上官雪明已经跑掉了,我看咱们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还是赶紧返回东京汴梁,再设法缉捕他吧。”   李二白答应一声,转头吩咐官兵回应天找姚能复命,接着跟赵亮和郑卢雅一起,催马朝开封的方向进发,三人一路穿乡过镇,当天便回到了京城。   为了就着小雅方便,所以进城之后,赵亮决定仍旧去天波杨府落脚。   没想到,三人刚一到杨府,立时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只见几百名天波杨府的家兵家将,全部顶盔掼甲、装束整齐,列队在前院的广场上,好像有什么大行动似的。   赵亮上前找人一打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日大宋皇帝终于同意了宰相寇准的建议,准备御驾亲征。所以杨家立刻动员起来,准备追随宋真宗,一起上阵杀敌。   不只是他们,京畿各地的禁军和王公大臣府里的家兵,也都纷纷厉兵秣马、整装待发。粗略估算,此番大概能有三十万左右的大军随驾出征。   加上正在前线作战的十万边军,宋朝投入战场的总兵力,将是辽国军队的两倍。   李二白闻言大喜,连说时间赶得刚好,这下可以随着大军一起去抗敌了。郑卢雅同样一脸兴奋,嚷嚷着也要跟去。   只有赵亮对此不以为然。眼下,他心里只有两个目标,一是抓住上官雪明这个大坏蛋,二是帮小雅找回记忆,然后就拜托萧峰和段誉帮忙,带着他们返回现代。   三人看了半天杨家军的阵列,赵亮觉得没啥意思,便领着李二白和小雅,绕过广场上的子弟兵马,去正堂拜会老夫人佘赛花。   此时,佘老太君正在厅中聚将点兵,一面安排出征的各项事宜,一面慷慨陈词、鼓舞士气。见他们来了,老夫人连忙让管家杨德领着赵亮三人进了旁边的厢房,奉茶招待。   时间不长,佘赛花处置好公务,来到厢房与赵亮他们见面,顺便问起了军粮案的进展。   当老太太听说韩先庆已经招认,军粮案是陈尧叟和韩先志在背后所为,顿时喜出望外,连声称赞赵亮智谋过人,居然这么快就理清了案子的脉络,不仅能够顺利洗脱穆灵姑娘一家的冤屈,而且孙子杨宗保也不枉冒险搭救一场了。   赵亮被佘赛花夸得有点飘飘然,连忙客气了几句,然后提出要去找八千岁小王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看看如何尽快扳倒陈尧叟,为宋军彻底铲除这个不靠谱的总指挥。   佘赛花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耽误临安侯的时间,于是起身相送,赵亮让小雅留下探望穆家老夫妇,自己则和李二白先去拜会小王爷。   杨家距离楚王府并不算远,过了两条街,赵亮便来到了八千岁的宅邸。   这边的情况跟杨府那边差不多,也是兵来将往,热闹非凡,上百名战士正在搬运行囊、整饬战马,将一捆捆的箭矢抬进车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小王爷赵明一身闪亮的铠甲戎装,正大呼小叫的指挥手下忙乎个不停,赵亮上前笑道:“殿下,你好精神啊。”   “哎呦,王兄回来啦!”小王爷忍不住哈哈乐道:“可不是有精神吗?皇叔终于点头,三十万大军即刻出发,这次非得把契丹人揍傻了不可。”   他抹了抹额角上的汗,又问道:“案子怎么样了?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赵亮点点头,详细的讲了讲韩先庆的事,直把小王爷听得目瞪口呆,大呼过瘾。   他略作沉吟,说道:“照王兄刚才所说的情况,陈尧叟此次定然难逃罪责。不过既然上官雪明侥幸溜了,想来陈尧叟很快也会有所防范,咱们还是赶紧去见寇相,早些做好准备,结结实实参他陈尧叟一本!”   “我也正有此意,”赵亮同意道:“估计寇相写好奏本,姚能的卷宗口供也送到了。咱们争取在大军出征前,把陈尧叟和忠武军节度使韩先志拿下,不然放他们上了战场,说不准会有其他变数。”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遂决定去找寇准商议。没想到,小王爷刚把身上的甲胄卸掉,换成平时的官服,宰相寇准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赵亮有些意外,连忙把他和小王爷的想法告诉了寇准,谁知寇准听完之后思索了片刻,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唉,晚啦。”   “晚啦?什么晚了?”小王爷不解的问道:“你是说告御状晚了吗?”   寇准微微颔首:“是的。刚才老夫还在奇怪,陈尧叟为何会有如此举动,故而想找八千岁探讨一番。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临安侯的功劳。”   赵亮听的一脸懵圈,完全不明白寇准的话究竟是何意思,小王爷也急道:“哎呀,我说宰相大人,您老能不能别讲半截子话啊,我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啦,到底咋回事?”   寇准解释道:“方才,老夫在宫中向陛下禀报御驾行程的各项安排,正说到一半的时候,陈尧叟忽然跑来求见。陛下考虑到他身为知枢密院事,精通诸般军务,所以便喊进殿来一同参详。谁料那家伙一进殿,先是呈上了自己最近刚刚完成的,有关大宋军马改革的《监牧议》,然后又连连磕头请罪,让陛下撤掉他枢密院的职务。”   “请罪?请什么罪?”小王爷奇道。   “陈尧叟告诉陛下,他的小舅子、忠武军节度使韩先志假借他的名义,一直在暗地里倒换军粮,谋取私利,”寇准无奈道:“他收到消息后,便派遣幕僚上官雪明前往忠武军暗访调查,今日上官回来报告,说案件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所以他特意来面见皇帝请罪。”   我靠!先下手为强!赵亮心道:陈尧叟这家伙竟然会如此牛掰?!上官雪明也就比他们早回来一两个时辰而已,陈尧叟便能当机立断,率先坦白争取主动,并且壮士断腕般的把自己小舅子给豁了出去,当真是杀伐果断啊。   他忍不住问道:“陛下听了之后怎么说?”   “当然是颇为震怒啦。”寇准叹道:“不过,也仅仅是生韩先志的气罢啦。陛下说,陈尧叟忠心耿耿、刚直不阿,本身没有毛病,偶尔不小心被底下的人蒙蔽,也属正常。但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只追究他一个为官失察之罪,暂时免去知枢密院事的职务,改任群牧制置使,负责掌管全国军马的蓄养调度,品阶不变。至于倒霉蛋韩先志,陛下直接派出御林军,前往应天府缉拿,并着即格去一切职务,押赴大理寺受审。”   小王爷两眼一瞪:“他娘的,这就完了?”   寇准沉声道:“不完又能怎样?眼下这个当口,陛下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陈尧叟是军务方面的高官,大军出征前夕整出不必要的麻烦,难免谣言四起、图乱军心,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啊。所以老夫纵然对此有一万个不乐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以大局为重,先顾着宋辽决战吧。至于那个韩先志,最后多半会来个什么畏罪自杀的桥段,被陈尧叟弄死了事吧。”   赵亮和小王爷都没料到事情居然会有如此反转,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听寇准继续道:“不过咱们说句题外话啊,这个陈尧叟确实是有才之人。他是太宗端拱二年的状元,满腹经纶、办事干练,之前历任秘书丞、刑部员外郎、广南西路转运使、广南东西两路安抚使等职,每每都是政绩斐然,深得朝野赞许。刚才,老夫粗略的看了看他所写的《监牧议》,其中言语有据、见识不凡,倘若真能按照他的方略实施,不出几年,我大宋军马的数量和品质,就能产生极大的提升。到了那个时候,至少在骑兵方面,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处处被契丹人压着一头。”   赵亮闻言不禁感慨:“嘿,这恐怕就是人们经常说的‘有才无德’了吧。贪心是真贪心,但能干也是真能干。”   “确实能干!”小王爷嘲讽道:“壮士断腕,小舅子韩先志说舍弃就舍弃了,一点都不心疼。”   寇准总结道:“陈尧叟这招‘先发制人’实属无奈,虽然牺牲了韩先志,但也换来了陛下的金口玉言,即便咱们再拿出韩氏兄弟的供词,恐怕也难伤到陈尧叟半分,不如就此作罢了。不管怎么说,总算令应天军粮案告破,成功洗刷了穆家的冤屈。”   赵亮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眼下穆家没事啦,可杨宗保那边该怎么办呢?既然陈尧叟不再执掌枢密院,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这小子捞出来啦?”   小王爷道:“这件事本王考虑过,也跟寇相商议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赵亮闻言忙问其详,寇准解释道:“陛下此次御驾亲征,动员了长江以北所有能调遣的兵力,高琼将军建议从中组建一支速援师,作为大军的机动部队,随时可供皇帝调遣,专门应付各种突发的棘手状况。老夫趁机提出,速援师的指挥使可否通过比试较量的方式,在京城范围内招募各路英雄好汉竞争,哪怕是因罪在押的囚犯,只要他一心报国、并且身怀绝技,亦可报名参加,成为朝廷的可用之才。陛下听了之后非常赞同,已经同意近期举行比试。”   “我明白了,”赵亮笑道:“合着你们是想让杨宗保参赛,不仅有机会逃脱牢狱之灾,而且说不定还能官升几级,捞个指挥使当当呢。” 第二百零九章 上官雪明溜了   赵亮回天波杨府前,特意拉着小王爷,陪他去了一趟位于德胜街的枢密院。表面上说是去探望一下杨宗保,其实赵亮想跟陈尧叟打个照面,以便探听上官雪明的消息。   要说还真凑巧,他们刚到了枢密院门口,恰好碰上陈尧叟从里面出来。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陈尧叟今天上殿请罪,仔细分辨起来,确实全拜赵明赵亮这哥俩所赐,故而他瞧见赵亮他们,冷冷的一拱手,转身就要上轿。   小王爷少年心性,开口道:“呦呵,这不是新任群牧制置使陈大人吗?怎么见了本王也不过来叙话呀?”   陈尧叟脚步停在轿子前,略微沉吟了两三个弹指的功夫,旋即转身笑道:“哦,还请殿下和临安侯恕罪。下官新领了军马的差事,急着回府梳理准备,怠慢了二位,多多海涵。”   小王爷几步走到跟前,低声道:“老陈,你行啊,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甩锅啦,你小舅子韩先志不管了吗?”   “殿下言重了,”陈尧叟看看左右无人,同样小声道:“我他妈被你俩给害惨啦!咱们同殿为臣,即便政见不同,也没必要把人往死里整吧?殿下、侯爷,你们这回可是真的有点不讲朝堂上的规矩了。”   小王爷眼睛一瞪:“哎呦卧槽,你还蹬鼻子上脸啦?偷换军粮是杀头的大罪你不知道吗?身为枢密院正堂,你连起码的底线都不讲了吗?”   陈尧叟撇撇嘴:“偷换军粮,不等于军队无粮可吃,无非是换一家官商来供货而已。您也别觉得我贪心,朝廷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大臣们的开销,我又不像您和临安侯,有自己的封地佃农养着,不想法搞点钱,难不成喝西北风吗?”   赵亮万万没有想到,陈尧叟居然能当着他和小王爷的面说出这番话来,也真是够坦诚、够无耻的了。不过,从他的这种态度看,想必此等风气在朝中并不算少数,故而才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讲给对手听。   小王爷何尝不晓得这种情况,所以他也明白,只要不是谋逆反叛,皇帝有时也不会太计较朝廷那些人上下其手,尤其是像陈尧叟这样重要的亲信官员,更加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不然的话,皇叔又怎么会不但不责罚他,反而还另外安排了一个管理全国军马的肥差呢?   陈尧叟见他们无话可说,冷笑了一下:“两位,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下官先告辞啦。”   赵亮见他要走,连忙问道:“陈大人,上官雪明在哪?”   “临安侯问他做什么?”陈尧叟不答反问,眼睛里尽是警惕的神色。   赵亮微笑道:“陈大人莫慌,我不是要找你的麻烦,更与军粮案无关。找上官雪明,纯粹是一点私事。”   陈尧叟不敢确定赵亮讲的是否属实,遂摇了摇头道:“临安侯见谅,您问我,我却不晓得问谁。上官雪明回来讲了应天那边的事之后,我便急匆匆的入宫请罪了。等到离开皇宫,我一直在到处找他,却始终没见人影。刚才鄙府的管家来报,说上官先生留书一封,然后便带着两个手下走了。”   “走了?”赵亮略微惊愕:“去哪了?”   陈尧叟冷笑道:“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想来这家伙见我一意去找陛下请罪,担心回头被我卖了,所以才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吧,哼,真是个聪明人呐。”   赵亮施展读心术,探查出陈尧叟所言非虚,上官雪明的确是跑了,而他也真的不知道上官去了哪里。   我靠,这下麻烦啦!赵亮心道:原本还指望着能有机会逮到神秘组织的头号要犯,回了反穿局也好将功补过,可是上官雪明像只狐狸似的,一个没看牢,便被他溜得无影无踪。宋朝这么大,上哪里去找这货呢?   小王爷没心思跟陈尧叟在这里磨嘴皮子,撂下两句“好自为之”的狠话之后,便拉着赵亮进去探望杨宗保。   作为违反军纪的现役武官,杨宗保此时就被关在枢密院后面的夹道监房里,等着上司衙门的处罚决定。不过由于身份特殊,冲着天波杨府的威名,所以除了环境差点,他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赵亮和小王爷在枢密院主簿的引领下,来到监房时,这位杨公子正在练拳呢。   小王爷跟他相熟,见状揶揄道:“行啊少将军,真的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都蹲班房了还这么勤奋?”   杨宗保见他们来了,赶忙收起架势,上前问道:“殿下,赵兄,穆姑娘的案子怎么样了?”   “大功告成!”小王爷嘻嘻一笑,指着赵亮:“还是请王兄跟你说吧,他是大功臣。”   赵亮闻言客气两句,接着把之前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告诉了杨宗保。听闻韩先庆已经招供,而陈尧叟这样的大人物都认怂请罪了,杨宗保喜不自胜,连连夸赞赵亮足智多谋,并且替穆灵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小王爷挖苦道:“我说宗保啊,穆姑娘是你什么人啊,还轮得到你替她感谢我王兄?”   杨宗保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你说的这是哪里话?赵兄见义勇为,不该谢吗?”   看他那副害羞窘迫的模样,小王爷哈哈一乐:“行啦,不逗你这个铁憨憨啦。哎,你如此勤练武功,该不会是收到什么风声了吧?”   杨宗保点点头:“嗯,昨天枢密院的官吏来传旨,说陛下要招募速援师的指挥使,无论什么身份、有罪与否,皆可报名参加比试。我寻思着,看看能不能搏一把,总好过在这里干着急。”   “我们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赵亮道:“招募的建议,是寇相提的,原本就是为你量身打造,所以少将军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争取早日脱离囹圄、上阵杀敌。”   “放心吧!”杨宗保非常自信:“小弟我自幼熟读兵书,策论那一关绝无问题。至于说比武嘛,嘿嘿,咱杨家枪法天下闻名,不怕死的尽管来比试比试!”   小王爷嘲讽道:“得了吧,你少吹些牛。也就幸亏我王兄刚才跟寇相明确表示,不想参加此次比试,更没兴趣当什么速援师指挥使。不然的话,你能扛住他的闪电吗?王命金锏上紫电环绕,咔嚓一下就能把你劈得粉身碎骨……”   赵亮听小王爷说的离谱,赶紧拦住他的话头,又叮嘱鼓励了杨宗保一番,便拉着满脸兴奋的八千岁一起离开枢密院。   由于还要做大军出征前的准备,小王爷在枢密院门外跟赵亮告了别,忙着回王府打点去了。而赵亮则调转马头,前往杨府休息。   此时,天波杨府的点兵训话已经结束,虽然府里面仍旧是一副忙碌准备的景象,不过之前那股杀气腾腾的架势,暂时收敛了起来。   赵亮穿过了来来往往的家将和仆役,径直回到位于西院的客舍,准备先洗个澡,再好好歇一歇脚。   可是没想到,他屁股还没坐稳呢,便有客人找上门来。   杨家二小姐杨茹和郑卢雅一起走进赵亮的房中,开心道:“赵大哥,你真了不起,茹儿果然没说错!”   “啊?没说错什么?”赵亮衣服正脱了一半,乍一见久未谋面杨茹,又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错愕。   杨茹先是俏脸一红,待赵亮把袍服整好,才笑盈盈的坐到他旁边:“没说错你能破了军粮案呀。当初我就有种直觉,只要是赵大哥出马,一定能够成功!这回大哥总会相信我的判断啦。”   赵亮知道,准是小雅告诉杨茹的,不好意思的笑道:“这都是靠大家的努力,尤其是姚能姚大人,他才是真正的破案功臣啊。”   “谁说的?”杨茹反驳道:“闯忠武军大营、义救薛进家人是姚能的主意吗?巧设阴间问案,诈韩先庆说出实情也是姚能的主意吗?还不都是赵大哥你神机妙算。”   赵亮无奈摇头,稀里糊涂的谦逊一番,转而问小雅:“穆家老夫妇怎样了?身体好些了吗?”   “托侯爷的福,我爹娘康复的很好。”小雅答道:“刚才爹爹都能下床走路了,还嚷嚷着要来给您磕头谢恩呢。”   杨茹道:“我看穆老爷子腿脚还有点不便利,就劝他再好好休息一番,谢恩不必着急。赵大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命下人把酒菜摆到这里,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她这么一提,赵亮顿时想起来,这一整日还水米未进,此时真有点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于是连忙说好。   片刻功夫,仆役们将八冷八热的荤素席面端进了房中,另外还有两坛上好的女儿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茹给赵亮夹了一道溜鱼片,笑嘻嘻的说:“赵大哥,当初你护送茹儿回开封的路上,讲过的话还记得吗?”   赵亮心道:我靠,那几日天天给你们当说书先生解闷了,说过什么早忘啦。   只听杨茹继续道:“记得你对我和苹果说,女孩子不可妄自菲薄,只要心怀理想,同样能报效国家,对吧?我记得你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郑卢雅闻言一愣:“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好耳熟啊,我仿佛之前在什么地方听过?”   杨茹没理会小雅的反应,接着道:“正是有了你的鼓励,所以我和穆姑娘商量好了,我们也打算参加比试!”   “参加比试?”赵亮一时没明白杨茹的意思,问道:“你说的比试指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速援师指挥使的选拔比试啊。”   赵亮不禁微微一愣:“啊?你……你们两个也要参加?可以招募女将吗?”   郑卢雅点点头:“是的,皇榜已经放出来了。此次选拔没有任何限制,只要身怀绝技、有心报国,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人人皆可参与。而且公告上也没有说,非得男子才行。”   “所以呀,我们两个巾帼英雄同样能上啦。”杨茹难掩兴奋之情:“我听说大哥也要去比试,正好跟他较量一番。”   赵亮对这类比武选将的事情,也只有在小说和电视剧中领教过,故而非常好奇,不禁问道:“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啊?”   “明天在国子监文试,”杨茹介绍道:“所有报名的人都必须参加,主要以军事策论为主。考试合格的,就参加后天的校军场武试,谁能拔得头筹,谁就是速援师的指挥使!” 第二百一十章 吃喝不愁   翌日清晨,赵亮陪着郑卢雅和杨茹,一起来到了大宋皇城的国子监,参加新组建速援师指挥使一职的文武比试。   虽说今天只是文试部分,主要考较报名者的读书识字的水准和兵书战策的功底,规则也有点类似于现代考场上的作文答卷,并没有什么精彩的对战比拼,但仍旧吸引了数量众多的开封百姓到此观看。   从国子监大门,一直到两边的街口,路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仿佛是年节逛庙会一般,热闹的不像话。   所有报名应试的人,都事先领取了兵部发放的绶带,系在胸襟或腰间,鲜艳的红色一目了然。大家在老百姓的欢呼助威声中,有序排队步入国子监,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考试。   赵亮端坐在马上,看着眼前喧闹的景象,心中不禁感慨:古代信息技术不发达,人们也缺少丰富的娱乐活动,所以像这样的公开比试,往往特别容易引起民众的兴趣,从而积极的参与进来。尤其是像这种选拔军事人才、进而要带兵上阵打仗的重要比试,还没开始,便极大的振奋起了百姓的热情和士气,绝非寻常作秀可比。   另外,今天的文试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就是设法淘汰那些只懂厮杀、不通文墨的莽汉。   这回毕竟不是擂台争霸,而是挑选合格的指挥官,所以就算武功再高强,没文化可不行。   果不其然,自打知道还要考察关于兵书战策的本事,原先报名参加选拔的三百多人,顿时锐减到四十来位,而且多半都是出身将门的勋贵子弟,或者京城各禁军中的年轻军官。   赵亮目送郑卢雅和杨茹进了场,远远又看见杨宗保在官差的陪伴下也走入国子监。等了片刻功夫,便听见院内传出三记洪亮的铜锣声响,知道这是考试正是开始了。   他瞧瞧日头,估计没有两三个小时,这场北宋公务员专场的命题作文考试恐怕结束不了,自己在此处干等着也无事可做,不如趁现在有空,去看看李二白他们。   依照二白之前给他留的地址,赵亮边走边打听,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昏暗派在开封府落脚的道观。   此处靠近东京汴梁的城南,是一处幽静雅致的小庙。赵亮下马推门,径直走进道观之中四下打量,顿时被正殿的一副画像所吸引。   我靠,这不是祖师爷熄灯道长吗?赵亮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画像。没错,正是老道本尊无疑。你还别说,也不晓得是昏暗派哪位弟子的妙笔丹青,居然把熄灯道长画的栩栩如生,恍若本人来到眼前一样。   隔了上千年的时空,赵亮许久未见老友,如今目睹熄灯道长的画像,立时勾起了他的内心的种种回忆,心里不禁感慨唏嘘,一时间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回廊上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呦,师叔您老人家来啦,弟子未能远迎,还请仙长师叔恕罪。”   赵亮回过神来,转头望去,说话的正是元宝。这个胖乎乎的小道士对着自己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赵亮仔细端瞧,发现这家伙手里面拿的不是道士惯使的拂尘,而是商人常用的算盘。   赵亮忍不住噗嗤一乐:“嘿,原来是元宝啊,怎么着,刚才算账呢?”   “回禀仙长师叔,弟子确实是在算账呐,”元宝闻言有点闷闷不乐,答道:“自从掌门师兄领着大伙儿北上抗敌,这开销就越来越大了。前阵子四位师兄弟从前线回来催粮,可把元宝给愁坏啦。”   赵亮奇道:“他们既然是为国出力,怎么不找官府帮忙接济一下,或者在北疆就地采买粮食也行啊,何故千里迢迢的跑回来催粮呢?”   元宝请赵亮到厢房坐下,奉上茶盏说道:“仙长师叔,您老有所不知。一来师兄说咱们是自愿出战,所以不能向官府讨要粮草补给;二来北疆连年战事,百姓民不聊生,这会儿又大军云集,民间也没什么粮食可供采买啊。所以,师兄弟们的吃食,都得我想办法从别处弄来。眼下这种局势,运粮的费用比粮食本身还贵,真的快要揭不开锅了。”   赵亮思索片刻,问道:“元宝,宗正寺的寺丞,好像叫赵慧庭的,你认识吗?”   “哦,您说的是淮阳伯爵赵慧庭吧?”元宝说:“以前打过交道,我曾经给他府上安排过几次道场法事,顺带赚了点跑腿钱。您问他干嘛?”   赵亮笑道:“行,认识就好。你知道吧,我现在是陛下钦封的临安侯,在江南皇庄有上百顷的良田,听说还有过千的佃户耕种。你这样,有空去趟宗正寺,就说是我讲的,把封地交给你代为打理,今后咱们昏暗派的吃穿用度,你自己把握着安排就好啦。”   “真哒?!”小元宝闻言顿时喜出望外,险些在原地蹦起来:“那可太好啦!道祖保佑道祖保佑!师叔,这下弟子可发达啦,百十口子人的吃穿住用再也不愁!”   赵亮也替元宝高兴,吩咐他取过纸笔,写下一份文书,明确将临安侯封地委托给道门打理,然后在落款处签名画押。元宝把文书叠的整整齐齐,揣进怀里后又是千恩万谢。赵亮连忙让他不要见外,然后又问道:“你师兄呢?他眼下还没有回来吗?”   元宝答道:“师兄昨日回来了。他说奉了您的法旨,带着四个师弟出门办事。”   赵亮想起来,他之前拜托二白安排人手,设法暗中保护反穿局大宋处的两位同事——萧峰和段誉。李二白雷厉风行,当即就行动起来,估计这会儿已经到应天那边找人去了。   既然李二白不在家,赵亮闲着也没事,跟元宝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几句,瞅瞅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告辞。元宝心里惦记着封地的事,也不多留仙长师叔,送赵亮出了道观,自己也奔宗正寺去了。   赵亮在大街上略逛一会儿,估摸着考场那边快要接近尾声,便信马由缰的往国子监走去。才行了一半的路,远远就看见杨茹和郑卢雅朝他策马而来。   “考的怎么样啊?”赵亮笑着问道。   杨茹吐吐舌头:“我不行。策略那一篇还马马虎虎,但是战阵考较,我却答了个稀里糊涂。”   郑卢雅安慰她道:“别担心,考试往往就是这样,你心里越没底,最后成绩出来越惊喜。”   赵亮问小雅:“你呢?是不是更没底?”   “就那样吧,”郑卢雅莞尔一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对考试这种事情非常熟悉,就算没见过的题目,也丝毫不觉得发怵。”   赵亮心中暗道:那可不吗?现代世界的高考,那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您老都是北大录取的水准,那绝对属于学霸型的考试机器啊。如今随便写个命题作文,简直就是小儿科嘛。   果不其然,赵亮这个判断还真的很靠谱。第二天一大早,京城各处放出皇榜,公布国子监的文试成绩,穆灵的名字赫然排在全榜第一,而杨宗保、杨茹兄妹分别位列第四名和第十五名,堪堪通过了文试选拔,进入第二轮武试的较量。   招募速援师指挥使的武科比试,就设立在文试成绩放榜的同一天。四十多个应试者中,挑出成绩最好的十五个人赴大校军场一展身手。   比武较量向来都是盛况空前,不仅开封城中的达官显贵和居民百姓纷纷前来观看,甚至连宋真宗本人都亲自到场,立时为这次的比试平添了不少光彩。   赵亮应小王爷的邀请,与他一起坐在了皇帝御座旁边的观礼台上。那里位置绝佳,可以俯视整个赛场。   趁着杨茹和郑卢雅下场准备的功夫,小王爷饶有兴致的给赵亮介绍起今天武试的规则。   十五名文试优异的竞争者,首先要面对的是一轮弓箭射术的考核。在古代,射箭是一项重要的技能,不仅习武之人需要熟练掌握,而且连读书的儒生也要参照六艺的标准,多多少少学习一些才行。所以,校场比武,第一项科目就是比拼射术。   这一轮,将会有七个成绩最差的人被淘汰,而剩余的八人则进入到下一阶段。   他们通过抽签的方式,排定淘汰赛的晋级顺序,两人一组、捉对厮杀、层层淘汰。   每轮的比试项目依次是:拳脚、枪棒和骑战。每一个项目比完,都会有一半人被刷掉,直至在最终的骑战环节出现真正的胜利者。   小王爷正说着,台下的弓箭比试已经拉开帷幕。一时间,场地上弓弦响动、羽箭飞驰,周围的人群中不断爆发出阵阵欢呼喝彩之声,为选手们的精湛表现鼓舞叫好。   半个时辰不到,射箭的环节便全部结束,杨宗保和郑卢雅成绩优秀,顺利进入到前八人名单,而杨茹则发挥不佳,成为了被淘汰的七个人之一。   不过这也难怪,尽管杨家二小姐是出身将门,自幼便跟随名师学习各种武艺,但她毕竟是照着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去养的。她与寻常豪门贵女相比,当然算是武功出众,可是到了真正的校场之上,本事与其他竞争者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比武较量和打仗拼杀,都来不得半点含糊的。   不过,提前被淘汰并没有影响杨茹的心情,她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的跑上看台,一屁股坐在了赵亮旁边,笑嘻嘻的问道:“赵大哥,你瞧茹儿的表现还行吗?”   赵亮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王爷在一旁挖苦道:“怎么能说是还行呢?那是相当了不起啊!百步固定靶,杨小姐二十箭射里面飞了十八箭,这要是搁在战场上,等于多放倒十八个辽兵啊,哈哈哈。”   杨茹气恼的瞪了小王爷一眼:“谁问你了?讨厌!”   赵亮赶忙道:“说实话,你的水准比我强。百步距离,想要射中并不容易,换做是我,可能一箭都没有。”   “听听,听听!看人家赵大哥多会说话,”杨茹闻言转嗔为喜,冲小王爷不满道:“哪像你,就是一个混球!”   小王爷对杨茹的话充耳不闻,拉拉赵亮道:“快看,穆姑娘这回要麻烦啦!”   赵亮和杨茹闻听此言,都赶紧把目光投向场地中,这才发现。此时拳脚比试的环节已经开始了,而郑卢雅所抽到的那个对手,居然是个身高将近两米、体魄结实健壮的彪形大汉。 第二百一十一章 黑马   杨茹不禁轻呼一声:“我的老天爷,居然是他?”   “谁?你认识那个人吗?”赵亮好奇的问道。   小王爷在另一边解释:“那个大块头名叫林拓,是上四军当中龙卫军的骁骑都尉,在东京汴梁颇有名气。”   “这林拓一身硬桥硬马的外家功夫,江湖绰号玉金刚。”杨茹补充道:“我大哥曾见过他与人比武争斗,几个照面便把对方打成残废,相当厉害。当时我还问过大哥,要是他对上玉金刚林拓,能有几成胜算。”   小王爷颇感兴趣,问道:“杨宗保怎么说?”   杨茹叹道:“大哥说,若是单纯比拼拳脚,他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赵亮听得心里发沉,脑门上的汗都渗出来了:我靠,这下麻烦了,要不要出手制止比武呢?小雅可绝对不能有一星半点的闪失啊。   他正兀自犹豫,场上的二人却已经动起了手。观战的百姓因为林拓和郑卢雅之间存在悬殊的对比,都不禁兴奋起来,连连高声怪叫,期望能看到精彩较量。   出乎赵亮、小王爷和杨茹的预料,场上的小雅的确没有令观众们失望,她与林拓甫一交手,竟没有采取游走闪避的守势,而是招招抢攻、分毫不让。   赵亮静下心来仔细观察,顿时瞧出了其中的门道:小雅所采用的打法,是现代格斗中常见的关节技击术,讲究的就是近身搏杀,处处选择对方脆弱的关节和要害部位,施加短促性打击,不求力量有多大,却往往能四两拨千斤,令对手感到疼痛难忍,甚至失去战斗力。   这种策略,常见于女特工在面对比自己强壮高大的男性敌人时所使用,一般几招得手,便能结束战斗。   事情果然如赵亮想得那样,林拓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身材又占优势,一上来便生出了轻敌之心。可是谁料到,对面这个小姑娘完全不惧自己的压力,才一开始就选择猛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腋窝、左肋和咽喉,便连续被郑卢雅闪电般的拳掌击中。   这几拳明明力道并不大,但是却疼的他眼冒金星,甚至都有些立足不稳。   郑卢雅得势不饶人,趁着林拓有些吃痛懵圈,忽然凌空飞起,摆出一个头下脚上的怪异姿势,用两腿钳住林拓的脖颈,顺势往地上一滚,立刻将高大的林拓轻松带倒。随后,她双手紧扣林拓臂膀,腿部则仍旧死死卡着对方的咽喉,没有丝毫放松。   “我靠!十字固!”赵亮不禁惊呼:“林拓再不认输,会被整死的!”他的话音还未落,只听林拓声嘶力竭的吼道:“快快快,快松开!手要断啦!喘不上气啦!”   随着这声惨叫,全场瞬间安静下来。人们都不禁瞠目结舌,看着那个娇小女孩,与高大魁梧的林拓同时躺在地上,牢牢纠缠在一起,居然还能力压壮汉,弄得玉金刚痛叫连天。   这种比武的方式,简直是闻所未闻。   只听小雅发狠问道:“投降不?”   “投,投降!”林拓此时顾不上多废话:“女侠赶紧松手,不然胳膊就废啦!”   小雅闻言立刻放开林拓的手臂,一个灵巧的翻滚,从地上站了起来,而林拓却头昏眼花,一时间竟无力撑起身子。   “应天府穆灵,胜——”   随着场中官员的一声高呼,整个校军场欢声雷动,事前谁都没能料到,龙卫军的第一拳脚高手林拓,居然连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挺过去,便被一个小姑娘给打败了。   杨茹尤其兴奋,直接站到座位上,又叫又跳,发疯般的给取胜下场的郑卢雅呐喊打气。   转眼之间,另外三个场地上的拳脚比拼也已经有了结果。杨宗保、梁王世子赵彻和太极门高手洪三郎分别击败各自的对手,与郑卢雅一起跻身四强。   赵亮长吁一口气,给好奇的小王爷耐心解释,“十字固”到底是什么招数,可是他话还没讲到一半,旁边的杨茹又一惊一乍的喊道:“这回可真的坏啦!”   小王爷转头观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穆姑娘这么倒霉,居然要和小梁王比枪棒?”   赵亮刚才已经被他俩吓过一回,此时心理承受能力略微变得好一些,问道:“小梁王又是哪位?”   “小梁王就是梁王世子赵彻,”杨茹指着校军场上一位英姿勃勃的年轻人说道:“就是那个一脸傲气的家伙。说起来他还算是你叔叔吧,八千岁?”   小王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也就是辈分大些而已,年纪比我还小两岁。”   杨茹接着对赵亮说:“赵彻自幼勤奋习武,曾得到多位江湖名家的指点,尤其善使枪棒,号称本朝唯一能媲美太祖功夫的皇族。”   “你大哥跟他过招儿,能有几成胜算?”赵亮想起刚才拳脚比试前的对话,不禁问道。   杨茹摇了摇头:“我大哥根本没资格跟他打。”   赵亮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心中忍不住又动起阻止比赛的念头。不过想归这么想,有宋真宗在场,谁敢轻易干扰选拔大将的较量呢。   随着一记铜锣开场,第二轮枪棒比试拉开帷幕。只见梁王世子赵彻将齐眉木棒背在身后,抬手轻轻一礼,朝对面的郑卢雅说道:“姑娘,今天是为国选材,自当全力以赴,所以请恕在下失礼了。不过,念在你是女儿之身,在下可以让你三招,只守不攻,请先出手吧。”   小雅微微一笑:“世子殿下,你若让招,恐怕是再无机会还手呢,还是爽利些,认真较量吧。”   赵彻闻言不禁一愣,旋即也露出一丝笑意:“好,既然姑娘不愿占这个便宜,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他随手一挥,背后的木棒仿佛活了似的,刹那间转到前面,朝着小雅直直刺去。   小雅眼见对方来势汹汹,也不敢怠慢,连忙撤步闪身,同时抡起棍棒,挡开赵彻的一击。转瞬之间,两人你来我往,战作一团。   不过和刚才对付林拓时不同,这回小雅并没有采取攻势,而是不断游走,利用木棒的长度特点,始终左挡右架,跟赵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赵亮看清小雅的身法,不禁暗暗赞叹:这丫头行啊,陆军部队标准的刺刀拼杀技法,在她手里玩儿的还挺溜。同样“三防一刺”的技术动作,来回反复使用,招式虽然简单,却非常实用高效,再加上灵活的步法,硬是把武艺强出数倍的赵彻死死封堵在木棍的长度范围之外,有力难施。   尽管动手能力不强,但赵亮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郑卢雅所使用的招数,正是军队常用的拼刺术。这套白刃战格斗技巧,经过了无数次战争的洗礼,结合了不知多少英雄先烈流血牺牲换来的宝贵经验,每一个格挡和突刺,都简洁干练、实用有效,毫无多余花哨的动作。   凭着这套技法,郑卢雅以防守为主,偶尔反击,因此打的相对轻松,而赵彻力图抢攻,却又总是无法得手,所以越来越使劲,越来越辛苦。两人的棍棒上下翻飞,接连较量了七八十个回合,居然打了个不分伯仲。   这种情形再次掀动起场外观众的热情,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整个校场,人们纷纷给郑卢雅打气加油,鼓励她一定要坚持下去,活活累死小梁王。   赵彻一边打,一边在心中暗骂:这帮龟孙儿太坏了!我平时又没得罪过他们,怎么都如此起哄捣乱呢?他此时多少也有些疲惫,加上看热闹的人不断在旁边施加干扰,故而逐渐乱了步法方寸,连番几次冒险强攻,都被郑卢雅扫中肩头或腿侧,搞得狼狈不堪。   杨茹奇道:“咦?这梁王世子有些奇怪啊,平时比武都威猛无比,今天怎么处处受制,完全发挥不出来呢?”   赵亮心中暗想:其实赵彻武功确实不错,但可惜啊,他对付的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女孩,而是历经千锤百炼、堪称人民陆军制胜法宝的拼刺术,像这种并非性命相搏的比赛场,只要小雅体力没问题,真能耗死他也说不定。   正当杨茹大感奇怪,而赵亮兀自走神的功夫,校场上突然起了变化。只见郑卢雅毫无征兆的露出个破绽,被小梁王赵彻逮着机会,一步逼进了棍棒的防守圈,堪堪就要来一招横扫千军,将小雅放倒,连场外的观众都不禁发出一片惊呼。   然而就在下一秒,郑卢雅轻巧的一个转身,避过对方的木棍,闪到赵彻身旁,紧接着一掌拍出,打中对方肩头。   就听“啊呀”一声,赵彻脚下不稳,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踉跄撤步,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我的老天!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王爷忍不住腾的一下站起身,讶然喊道。   还能发生什么?赵亮在心里苦笑:小雅触发电击芯片,赵彻这倒霉蛋被电晕了呗。死丫头手里没轻没重的,千万别再把人家梁王世子给电出个好歹来。   “厉害!”“漂亮!”“精彩!”随着场下一阵欢呼之声,裁判官再次宣布:穆灵获胜。   这下可真是出了大黑马啦!   一个寂寂无名的应天府民间少女穆灵,居然连续击败龙卫军的林拓和梁王世子赵彻,一路杀进了比武较量的决赛,莫不是要逆天啊?   人们的好奇心立马被完全调动起来,纷纷转头望向场地的另一边,那里正进行着同样的枪棒较量。   此时,大家都特别想知道,那里究竟谁会胜出,进而成为穆灵姑娘最后一场比试的强劲对手。   片刻功夫之后,另一场比赛结束的铜锣终于敲响,一声高喝远远的传开:“天波杨府杨宗保,胜——”   闻听此言,赵亮对着目瞪口呆的小王爷耸耸肩:“得,这回有热闹看啦。”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夺魁   在百姓欢呼喝彩的炽烈气氛中,大宋选拔速援师指挥使的比武较量,终于迎来最后的决胜局。   比试的双方,一边是出身将门的有为青年杨宗保,另一边则是来自应天府的普通女孩穆灵。   对于这两位竞争者,人们当然希望穆灵能够再创奇迹,爆出本次文武大试新的冷门,不过从理智上说,大家则更看好天波杨府第三代传人中的佼佼者——杨宗保。   不论是血统出身,还是文武才华,杨宗保都极为出众,尤其接下来的终局骑战较量,更是他们杨家将的看家本领。   所谓骑战,就是指武将手持长兵器、策马厮杀,在快速飞驰的战马上与敌人来回冲击、缠斗和比拼,非常考验一名军人的力量、武功、身法以及胆气,故而是为大将者综合实力的最佳体现。   赵亮知道了骑战的意思,不禁又为郑卢雅担心起来:虽说这丫头凭借特工所掌握的现代格斗技巧,幸运的击败了林拓和小梁王赵彻,可那毕竟是两脚着地的对抗,不论怎样,至少比武环境非常熟悉。而骑战则大为不同,那是坐在马上进行的搏杀,用的又是长枪大刀之类的长兵器,稍有不慎就可能会造成危险。   小王爷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笑道:“王兄不用多虑。说是骑战,其实不过戏耍而已。”   “殿下何出此言呢?”赵亮不解道。   一旁的杨茹替八千岁解释:“校场上的骑战,并不会使用真兵器,而是由软头长枪所代替。所谓软头,即是将锋利的铁枪头取下,换成圆圆的布头,再用这个布枪头沾上白灰。比武之时,双方都穿着纯黑色的皮甲和黑衣黑裤,来回反复厮杀。到最后,看谁身上被对方戳中的白色痕迹少,谁就算是取胜。”   “或者还有一种情况,”小王爷幽幽道:“就是把对方直接击落下马,那么当场便分出输赢。不过,我猜杨宗保绝对舍不得那样做。”   杨茹莞尔一笑:“你的意思是,我大哥会怜香惜玉?”   小王爷得意的摇晃着脑袋:“俗话说,明骚不算骚,闷骚起大包。你哥就是那种闷骚的人。平常一本正经,可是见了心爱的姑娘,恐怕连自己姓啥都能忘掉!”   杨茹不满的撇撇嘴,对赵亮道:“赵大哥,你别听小王爷胡说八道,我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今天的较量不是寻常擂台比武,而是关系到速援师的指挥大权,之后更涉及到与辽军打仗交战,我哥哥定然会全力以赴。”   赵亮无声的点点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两眼紧盯着场下的小雅。此时,郑卢雅已经穿戴整齐,轻巧的跨上一匹枣红色的战马,遥遥对着赛场另一头的杨宗保,眉目间尽是勃勃英气,没有丝毫担心怯战的神色。   杨宗保同样稳坐鞍桥,朝着郑卢雅拱手施了一礼,然后便将软头长枪举在手中,等待开战的信号。   场边观众全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踮起脚尖,挥动臂膀,为二人呐喊助威。   点将台上三通鼓响,接着又是一记信炮,示意比试开始。   杨宗保和郑卢雅几乎同时起步,催动胯下战马,朝着对方猛冲过去。   战马放开速度,全力冲刺,转眼间两人越来越近,猛地汇合在一处。只听到叮当两声脆响,这二人便擦身而过,又奔往相反的方向。   赵亮眼尖,瞧出刚才杨宗保成功格挡开小雅的枪头,顺势刺中了郑卢雅胸前的护甲,故而接连发出两个声音。杨茹也同样看的分明,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哥哥,打的好!”   郑卢雅刚才吃那一枪着实不轻,尽管有皮甲保护,可是胸口仍是生疼。她奔出百十来步,赶紧调转马头,继续向杨宗保发起冲击。   刹那之间,两人再一次短兵相接。这回杨宗保出枪更快,还没等小雅反应过来,便一下刺中她的肩头。   观战的人群立时发出震天喝彩,不住给杨宗保叫好。赵亮看着小雅肩头中枪,自己都替她感到疼痛,心中不住暗骂杨宗保真是个混蛋!   没想到,小王爷同样不忿,怒道:“这个直娘贼,对女孩子下手也这么重?!”   他俩正在兀自为小雅鸣不平,小雅那边却已经重新调转战马冲了回来。此时场外的明眼人都已经看出,这位穆灵姑娘连番中招,已经有些吃痛不已了。   不过,小雅倒是非常坚毅,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奋力挥动长枪,继续迎战杨宗保,竟然没有一点怯懦的样子。   其实杨宗保这会儿心里比谁都难受,他一边挺枪比试,一边矛盾纠结的死去活来。刚才接连两次刺中穆姑娘,绝对是“打在你身、疼在我心”的感觉啊。   说句老实话,他还真想干脆认输投降算了。但是,正像杨茹说的那样,今天的比拼,不单单是他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宋辽大战和家族荣耀,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无奈之下,他只好强忍着心中苦楚,几乎是快要掉着眼泪跟小雅干架了。眨眼的功夫,双方再次抵近,两支软头长枪好似银蛇在空中飞舞,打的难解难分。   郑卢雅肩膀酸痛,再加上不熟悉马上交战,一不小心又被杨宗保长枪扫中,幸好她反应敏捷,紧急时刻迅速低头,侥幸躲过了耳部中招的厄运,只是头盔被对方打飞。   噢的一声惊呼,全场观众都不禁吓了一跳,以为那位穆姑娘遭受了重创。而近在咫尺的杨宗保更是心头一紧,暗骂自己这个蠢货手里没有分寸,居然不小心伤到了穆灵。   然而,就在他收住攻势,慌里慌张的想要询问对方状况之时,小雅忽然一甩秀发,挺身而起,抖动长枪直直戳中杨宗保的胸口。   由于事发突然,杨宗保根本来不及反应躲闪,只好眼睁睁看着枪头及体。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枪是小雅拼尽全力的打击,那股力道自她双腿而起,经过腰身和背部的肌肉转动,再到双臂发出,别说杨宗保猝不及防,就算是全神戒备,也得被推个跟头。   软头长枪几乎是顶着杨宗保的胸甲,径直冲了出去,瞬间把这个七尺男儿撞得离开了马鞍,朝后栽倒。   哎呦卧槽!赵亮和小王爷几乎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忍不住齐齐探身观瞧。也亏得杨宗保武艺高强,后仰摔倒之际赶紧使了个空翻,让双脚堪堪着地,否则非得跌伤不可。   这一下子,整个校军场顿时又像之前那样鸦雀无声,人们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场上的两人,不敢确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雅端坐马上,紧握长枪,拱手对一脸懵逼的杨宗保道:“少将军承让了!”   杨宗保在原地愣怔了一下,赶忙还礼:“穆姑娘……额,穆姑娘客气。”   “哦——”,欢呼声在场地四周炸响,鼓手们不要命似的擂动战鼓,一时间各种喧闹喝彩的声音充塞在人们耳中。   大家都未能料到,堂堂杨府少将军,竟然连十个回合都不到,就被穆灵莫名其妙的打下马来。   小王爷高兴的哈哈大笑,一边鼓掌一边气杨茹:“我说怎么样啊?你哥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吧?”   杨家二小姐刚开始还气鼓鼓的,没想到下一秒钟就忍不住噗嗤笑道:“那个大傻瓜真的这么痴情呀?不过也好,我嫂子赢了一样!”   “你嫂子?”赵亮一脸黑线:“谁是你嫂子?”   杨茹一指正在马上接受百姓们祝贺的郑卢雅:“当然是穆姑娘啦!我哥如此温情感人的举动,肯定能打动芳心,抱得美人归啊。哥哥这算盘打得精,与新娘子比起来,指挥使的名头根本不算啥啦。”   我尼玛!新娘子?你是在逗我吧?赵亮心中暗叫不妙:小雅还得跟我走呢,怎么能嫁给杨宗保?不行不行,我一定得想办法阻止这事才行。   此时,观礼台的御座旁,一排长号手吹响悠扬的号角,这就意味着,马上将有重大的仪式要举行。   全场观众逐渐安静下来,屏息凝神的看着观礼台。只听一名司礼官员扬声喝道:“有应天府穆氏女穆灵者,国子监文试第一、校军场武试第一,当为本次选拔较量之魁首,现陛下传旨,宣穆灵上台听封!”   在全场的瞩目下,郑卢雅英姿飒爽的走上台阶,来到御座前俯身拜倒。宋真宗笑呵呵的点点头,先是问了问小雅的身世来历,然后又着实夸奖一番,接着便示意手下宣旨。   兵部侍郎孙延昌手捧明黄诏书,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岁辽兵犯境,侵吾疆土、戮我黎民。朕顾念祖宗社稷之安危、天下百姓之生计,决意御驾亲征,以抗敌寇。特着京畿各部选调精兵,组建速援师,备大战各处协调策应之需,并着封穆灵为速援师指挥使,领从五品衔。钦此。”   郑卢雅闻言俯身再跪,叩拜谢恩,然后双手接过圣旨。   台下的百姓同样士气大振,不住的山呼万岁。   宋真宗心情大好,瞧着眼前这位名叫穆灵的小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有如此好身手好本领,越看越喜欢,于是笑道:“好好好,咱们大宋果真是物华天宝、人才辈出啊,不光有铁血男儿,还有像穆爱卿这样的巾帼英雄。希望你今后奋勇杀敌,待凯旋之日,朕一定不吝重赏。”   他略微顿顿,又对左右说道:“啊,刚才那个杨宗保,是佘老太君的孙儿吧?朕瞧着也很不错呢,要不,让他做速援师的副指挥使吧,给穆灵当个帮手,如何?”   寇准素来与杨家交好,闻言道:“陛下所言极是。杨宗保出身将门、文武双全,担任宁边军武骑尉,常年追随其父杨延昭驻守边关,对契丹兵马的情况非常熟悉,由他来辅佐穆指挥使,必然十分妥当。”   宋真宗见自己的主意得到宰相的认可,顿时乐得不行,正欲开口自夸几句,忽听郑卢雅说道:“陛下,微臣还想推举一人担任速援师的军师,望陛下首肯。”   “哦?速援师的军师?”宋真宗不禁好奇道:“你想举荐何人啊?可有什么真本事吗?”   郑卢雅微微一笑:“回禀陛下,臣从未见过比他更足智多谋的人了,他就是——临安侯赵亮!” 第二百一十三章 延昭被困   赵亮的座位离宋真宗并不远,所以御阶前的对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当小雅提出建议,说想让他担任军师,赵亮立马在心里咯噔一下:我靠,你这个死丫头,自己疯不过瘾,还得拉着老子陪你瞎胡搞啊?上阵打仗那是好玩的吗?咱俩可都是肉穿,万一出个差错,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御座上的宋真宗点头道:“哦,原来是朕的皇侄啊?嗯,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临安侯也确实应该代表皇族参与新组建的军旅,来日立下大功,朕也好再给他封赏。赵亮来了吗?”   一听皇帝点名,赵亮赶忙起立应是,快步走到御阶前。宋真宗微笑颔首:“临安侯,新任的速援师指挥使想举荐你担任军师,你意下如何啊?”   赵亮硬着头皮答道:“额,臣怕自己的能力……”   “嗯,好,很好,”宋真宗不待赵亮说完,直接道:“既然你也正有此意,那么现在就传朕的旨意,授临安侯赵亮速援师都监之职,佐指挥使穆灵参知军务。”   我靠!赵亮心中暗骂:老子的话才讲了一半,这皇帝老儿就急吼吼的下旨,明显是怕我推辞不干啊,这未免也太滑头了吧。   不过他也知道,所谓都监,可不是军师或者参谋长那么简单的。从正常的角度理解,都监一职,还有另外一个称谓,那就是监军。所以,这绝对是代表皇帝监督掌控军队的重要职务。   宋真宗之所以如此着急的让他加入速援师,恐怕多半也是因为自己这个所谓的皇族身份,更能够让皇帝放心,以便加强皇权对兵马的掌控。   眼见皇帝开了金口,赵亮也只能无奈的领旨谢恩,心不甘情不愿的当上了小雅的倒霉军师。   文武比试结束后,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郑卢雅和杨宗保二人连庆祝一下的功夫都没有,连带着赵亮,一起忙了个四脚朝天。   因为大军出征在即,而新成立的速援师几乎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所以他们三人必须在最短的期限内从零开始,把兵员、装备、粮草等等一切跟打仗有关的事情统统完善起来。   不过,幸好副指挥使杨宗保自幼在军中长大,对这些事情非常熟悉,再加上八千岁小王爷和老将高琼的鼎力支持,速援师的进展还是极为顺利。   京畿各军按照宋真宗的要求,抽调麾下兵马补充速援师,一天之内便纷纷到位,共计三千多人。有些主将原本还想打打小算盘,尽在本部兵马中挑些老弱病残虚应其事,没想到,小王爷直接拎着王命金锏找上门来,吓得他们立刻召集全军集合,任凭杨宗保一个一个仔细挑选。   兵马凑齐,装备和粮草的问题也同时顺利解决。   佘老太君亲自出面找到了兵部尚书,两眼盯着他指挥手下打开军械库,将大批崭新的盔甲、兵器和箭矢一股脑儿的搬进了速援师大营。   至于军需粮草的事情,则全落在穆家身上。穆老爷子听说宝贝女儿当上了堂堂的指挥使,身体也立马好了起来,四处奔走,拜托各路生意伙伴全力帮忙,硬生生备好了大军三个月的粮草。   赵亮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道:常言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看来此言不虚啊。这两天累是累了点,但成效却是神速,倘若换了旁人来干这差事,估计这会儿还是光杆司令呢。   硬件准备完毕,小雅又开始忙乎软件。她用了整整一个通宵的功夫,编制出一套边行军边训练的方法,拿给赵亮和杨宗保看。   杨宗保接过来拜读完闭,顿时折服不已,连连夸赞穆指挥使天纵奇才,居然能有如此精妙的部署。   赵亮听他这么说,颇感好奇的拿去一瞧,却立马无语:我尼玛,这,这分明就是现代特战部队的集训手册啊,而且还是那种魔鬼级别的。我的天,这鬼丫头实在太能折腾了。   校场武试结束后的第四天,宋真宗率领三十万大军,自东京汴梁出发,浩浩荡荡的开赴北疆前线,以御驾亲征的雄伟姿态抵抗辽国的大举入侵。   沿途各州府郡县的百姓们听说皇帝陛下都亲上前线了,又哪能不感恩戴德、民心大振。他们根本不用衙门召唤催促,全自发的箪食壶浆、夹道相迎,只要一看见龙旗所在,皆不由自主俯身拜倒,眼含热泪的山呼万岁。   这个场面,也着实把宋真宗感动的不行。   他一路走来,越发觉得御驾亲征的确是个挺不错的主意,好家伙,如此万民拥戴的大场面往眼前一摆,史官们还不得给自己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啊?   然而,宋真宗高兴了还没两天功夫,一个紧急军情就把他彻底砸懵圈了。   整路大军刚走到韦城,突然接到前线战报,说宁边军都指挥使杨延昭误中契丹人诱敌之计,被困南乐堡,通利军的呼延霆闻讯后立刻率部救援,没想到却被辽国南院大王狼主萧挞凛来了个围点打援,预先在半路设下埋伏,把宋军的援兵尽数全歼,呼延霆也不幸以身殉国。   这个消息,立时将宋真宗吓得六神无主,连忙召集随行的文武官员赶来商议。大家听完战报,也同样颇感为难,一时间没人敢轻易开口。   事情明摆着嘛,辽军就是计划拿杨延昭当做钓鱼的诱饵,利用他们骑兵的高机动性,专门打你宋朝各路援军的伏击或突袭。这样的战术,在平原旷野的地形里简直屡试不爽。   宋军躲在城墙后面玩玩防御战还行,真到了城外跟契丹人打运动战,投入十倍的兵力也多半是白送人头。   小王爷虽然知晓其中厉害,可还是忍不住急道:“诸位,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杨将军被困死在南乐啊。为今之计,只有火速驰援一途。”   “杨延昭贪功冒进,实在是犯了兵家大忌,”枢密副使何信叹道:“如今殿下说要救援他,可是派谁去好呢?万一再次中了契丹人的埋伏,像呼延霆一样全军覆没,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保和殿大学士常友方也道:“辽国大将萧观音奴用五万兵力困住杨将军的一万人马,迟迟围而不打,分明就是想引诱我们再派人前去送死。所以增兵驰援,实属不智啊。”   “扯淡!”小王爷怒道:“照尔等这么说,我大宋的将士就这么被弃之不顾了吗?”   寇准沉声道:“殿下请慎言。方才两位大人只是客观分析眼下的局面,点出敌军的意图。倘若找不出稳妥的办法,就算马上派兵驰援杨延昭所部,也仍旧是没有万全把握,徒增伤亡而已。”   小王爷见寇相国也如此说,顿时没了脾气,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垂头不语。   当屋里再次陷入沉默,宋真宗便有点坐不住了,愁道:“众位爱卿,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呀,这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朕该如何拿主意呢?”   高琼沉吟片刻,开口道:“陛下,臣之前和寇相商议,拟定了以澶州为核心的防御策略,由李继隆和石保吉分别担任左右排阵使,指挥各路禁军边军,依托澶州与大河防线,与辽军展开决战。其中的关键,就是由各军协同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取我之长、克敌之短。延昭世侄求战心切,突入敌人纵深地带,不幸被围,若要驰援他,势必会打乱原定的位置部署,令我们的防线也露出破绽。”   “老将军的意思是……”宋真宗眉头紧锁:“不救?”   高琼摇摇头:“不救也不行。那样会造成另一种破绽,就是军心士气。杨延昭一向是抗辽名将,倘若他有个闪失,定然会打击各路兵马的信心,进而影响到这个会战的成败。”   宋真宗一拍脑门:“哎呀,我的老将军,您这不是在说车轱辘话吗?到底救不救?”   “救!”高琼沉声道:“但主要还是靠他们自救。咱们顶多派遣小股兵力给杨延昭提供必要协助,而真正的突围硬仗要他们自己来完成。”   小王爷好奇道:“您说的必要协助指的是什么?”   高琼回答:“突围所需的一切,都是必要协助。比如弓弩的箭矢、军队的口粮、战马脚力、刀伤药品等等,以及在包围圈外面对敌人发动策应性进攻,帮他们牵制辽军主力。”   闻听此言,小王爷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派遣一支规模不大的袭扰部队,先给杨延昭送补给,然后再配合他自行突围,如此一来,即便被辽兵埋伏,也不至于白白损失主要的战力。”   寇准也颔首道:“嗯,倘若行迹掩藏的好,甚至都不会被契丹人察觉,更不会遭遇伏击。”   “那么派谁去呢?”何信又提起了刚才的问题。   小王爷略作思索,抬头看了寇准一眼,寇准也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思,无声的点了点头。这二人刚准备开口,只听高琼说道:“目前看来,恐怕也只有速援师最合适了。”   “对呀!朕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宋真宗喜道:“当初成立这支部队,不就是为了策应各军作战吗?速援速援,火速驰援,倒是真应了这个名字。”   寇准也点头道:“高老将军和臣想到一块去了,速援师不在原定的防御体系部署之内,故而可以自由调动,而且他们规模较小,方便行动。”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小王爷补充道:“速援师的副指挥使杨宗保,是杨延昭将军之子。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让他去救自己的亲爹,岂有不认真玩命的道理?”   宋真宗高兴的一拍桌子:“皇侄讲的非常在理!救援杨延昭的任务,于公于私,都应该落在速援师的肩上。朕挺看好穆灵那个丫头的,文武双全,再有杨宗保和临安侯在旁边尽心辅佐,肯定能把宁边军给朕救回来!”   散骑常侍李必略有些担心道:“情理上确实如此,不过速援师才组建不过几天光景,兵员都来自各军各营,恐怕相互间连名字都还认不全,能有足够的战力吗?”   “权且先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小王爷无奈道:“反正现在除了他们这支新军,也挑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不晓得究竟是什么原因,其实我对穆灵和杨宗保感觉就那么回事,但王兄赵亮嘛,我却极有信心,总觉得他一定能创造奇迹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倒霉军师   赵亮躲在军帐里,一边品着小酒,一边跟杨宗保等几名军官扯着闲篇儿,倒也轻松惬意。眼下正值十一月,北方地界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这时候守着火盆,喝着烈酒,身子是从里到外的舒坦。   正聊得起劲儿,赵亮忽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杨宗保见状连忙关切询问,军师是不是受了风寒。赵亮摆摆手,兀自嘟囔道:“无缘无故打喷嚏,一想二骂,呸呸呸,不知道哪个家伙在背后念叨老子的坏话呢。”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觉得临安侯说话还挺风趣,正欲就着这个话头东拉西扯,忽然间,帐篷帘子被人一把掀开,指挥使郑卢雅从外面钻了进来。   杨宗保等军官见到是她来了,连忙起身行礼,赵亮却坐着没动,只笑道:“哟,穆指挥大驾光临啊,快过来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侯爷,诸位同袍,没工夫喝酒聊天啦,”郑卢雅的表情显得非常焦急:“刚刚接到李继隆大人的军令,让咱们速援师马上出发,去解救杨延昭将军。”   杨宗保一听说要解救杨延昭,立马不淡定,赶忙询问郑卢雅他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雅耐心解释,说杨延昭率兵迎战辽军,不料却中了敌人埋伏,被围困在南乐堡,呼延霆所部前去救援时又被萧挞凛率兵伏击,导致全军覆没。现在陛下决定,让速援师给杨延昭他们送去补给,并协助他们设法突围。眼下时间就是生命,每耽误一刻,杨将军的危险就加剧一分。   赵亮好奇道:“除了咱们,还有哪些部队同去?”   郑卢雅摇摇头:“契丹人非常狡猾,摆明了是想用围点打援那一套伎俩,引诱我军大举增援,好在半路进行劫杀。所以陛下跟各位大人商议之后,决定只让我们速援师一支队伍秘密行动,避免重蹈呼延将军他们的覆辙。”   “杨延昭有多少兵马,围困他们的敌军兵力如何?”赵亮继续追问。   “杨将军此次出战,带着宁边军主力,大概在一万到一万两千人之间,”郑卢雅答道:“包围他们的辽国兵马约有五万左右,统帅是契丹名将萧观音奴。另外,萧挞凛还指挥机动骑兵在外围游弋,寻找战机,但是规模不详。”   赵亮倒吸一口冷气:“我靠,辽军搞出这么大阵仗,仅凭咱们三千来人,不是闹着玩吧?”   杨宗保也有点着急:“侯爷说的没错!救援父亲,我义不容辞,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没任何犹豫,可是……可是明知敌军势大,却仅仅派遣速援师一支孤军前往,这不等于是对我父亲见死不救吗?”   “谁说对你老爹见死不救了?”帐帘一掀,八千岁小王爷现身此处,嘟囔道:“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殿下来的正好,”郑卢雅无奈的摊摊手:“大伙儿正为此事发愁呢。我和杨副使的想法差不多,火速驰援没问题,就怕势单力孤,反而害了杨帅。”   小王爷找个马扎坐下,对帐内众人大概讲了一下御前会议上的情况,最后道:“目前咱们所有人都苦无良策,不是说不愿意搭救杨延昭,怎奈辽国铁骑来去如风,打好算盘要突袭我们驰援的大部队,实在是不能为了他一个,再赔进去几路人马呀。所以,自己突围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案,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最大限度的提供支持。”   赵亮忽然问道:“嗯……杨将军为何会中伏被困,背后的原因你们搞清楚了吗?”   “这也正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之一,”小王爷回答:“刚刚收到情报,杨延昭之所以冒险出战,并非贪功冒进,而是因为被奸人算计了。”   赵亮大惑不解:“奸人算计?什么奸人?”   小王爷冷峻的目光依次扫过赵亮、杨宗保和郑卢雅,沉声说道:“我方细作探明,陈尧叟的幕僚上官雪明叛逃契丹,杨将军被困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我尼玛?!又是上官雪明?还跑到辽国了?赵亮闻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好悬没气晕过去:这个混蛋,居然这么狡猾,见到此处风头不对,立马转换靠山!   杨宗保也大吃一惊:“消息可靠吗?不会……”   “不会搞错的,”小王爷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道:“咱们跟辽国打了多年的交道,那边的高层之中也有不少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眼线。他们已经证实了,枢密院幕僚上官雪明日前投奔南院大王萧挞凛,乞求得到辽国的庇护。契丹狼主怕他玩反间计,于是逼他先立上一功,以证诚心。上官雪明在陈尧叟身边待过不短的时间,对大宋军情非常熟悉,故而利用这个条件,给杨延昭送去了伪造的情报和军令,致使宁边军一万余人误入南乐堡,被萧观音奴的兵马团团围困。”   郑卢雅听得杏眼圆睁,不禁怒道:“他娘的,我最恨这种汉奸叛徒,若是叫我碰上,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小王爷点点头:“是啊,自己人的背叛,往往比敌人的阴谋更可怕,也更难防范。上官雪明非常清楚,平时呼延霆与杨延昭配合的最紧密,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南乐的求救信刚一发出,他便建议契丹人密切关注通利军的动向,进而让萧挞凛轻而易举的伏击了呼延将军这支援兵。”   杨宗保此时也理解了宋军高层的难处。契丹人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机动性,再辅以上官雪明这个叛徒的指点,围城打援的策略完全可以反复使用,令父亲杨延昭所在的南乐堡变成一个无底深渊,不断吞噬各路赶去救援的宋军兵马。   与其这么白白牺牲却毫无成果,让被困的宁边军自行突围,的确是眼下最明智的决定。   他思忖片刻,微微颔首道:“殿下说的,宗保明白了。我们这就马上准备,前去救援南乐。”   郑卢雅也同意道:“嗯,既然是速援师,自当有危必救、有难必援,我们即刻整军出发。”   “先不忙,我还有几句话要问,”小王爷道:“你们是否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或者考虑到哪些策略,我想先听听,回头也好奏明陛下。”   小雅和杨宗保闻言对视一眼,旋即又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站在旁边的赵亮。小王爷见状,也有样学样的看着他。   赵亮被众人盯得有点不自在,讶然道:“我靠,你们都瞧我干嘛?”   “王兄,你是大伙儿的军师,一向足智多谋,当然还得你拿主意才好啊。”小王爷说的非常笃定。   面对着军帐里一道道殷切的目光,赵亮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问道:“南乐在什么位置?萧观音奴和他五万大军是什么情况?呼延霆又是于何处中了萧挞凛的埋伏?这些都是有用的信息,我得先搞明白才行。”   入夜时分,一支大宋军队悄然无声的离开韦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路看上去有些神秘的兵马,既没有点亮火把,也没有展开旗号,甚至连身上的铠甲和头盔,都被披风和风帽仔细包裹住,以免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赵亮和郑卢雅、杨宗保策骑在队伍的中段,一边走一边低声商议,只听杨宗保说道:“南乐堡属河北东路大名府的辖地,是一处规模不太大的军堡。堡内约么有百十来户的居民,多半都是军户,世代驻守南乐堡。平日里,他们屯田耕作,打仗时就负责守卫堡垒。”   郑卢雅接道:“刚才听枢密院的人介绍,南乐的位置并不是非常险要,好像也没太大的战略价值啊。”   杨宗保摇了摇头:“哦,穆姑娘有所不知,南乐虽然不是那种兵家必争之地,但是自从先帝下旨,命令河北各地纷纷开渠造湖,以水网迟滞契丹铁骑纵横驰骋后,南乐便作为大河附近的重要支撑点,可以给宋军提供诸多便利。那里不但能当成囤积粮草补给的前进基地,而且还是呼应大名府和澶州的中继站,一旦落入敌手,等若掐断了两地的联系,所以其重要性也逐渐显著起来。”   “正因为如此,一接到驰援南乐的假军令,你父亲便毫不犹豫的带人赶过去了,”赵亮叹道:“也只有熟悉咱们这边情况的上官雪明,才能晓得哪里是杨将军必救之处。”   郑卢雅微微颔首:“况且假军令中还说,占据南乐的辽军似乎是萧挞凛的亲卫部队,兵力也不算多,所以杨将军定是想要一举击杀敌人主帅,这才会中了他们的诡计。”   杨宗保担忧道:“此番跟父帅一起出战的,几乎都是常年追随他的老兵,故而无论是战力还是忠诚,那肯定没的说。唯一可虑的,就是他们所带的箭矢和粮草并不多。尽管堡内长期屯着不少军需,但毕竟是上万人的军队啊,几天功夫就能把那里吃空。”   “还有就是马匹的问题。”郑卢雅同样感到发愁:“宁边军大部分是步兵,为数不多的先锋铁甲,也尽数拨给了孟良和杨排风他们深入敌后的侦查部队,而杨大哥原来效力的骑兵营是此番杨帅身边唯一的机动力量,好像也不到两千吧?”   杨宗保苦恼的点点头:“一千八百人。如果不是加入了咱们速援师,我此刻应该是陪在父帅身旁,正死守南乐堡呢。”   郑卢雅道:“如此算来,有近万名将士都没有马匹脚力可供使用,即便突围成功,想要跑赢迅疾如风的辽国骑兵,也是非常不切实际的。”   杨宗保忍不住扭头瞅了瞅队伍的后方,叹道:“各军砸锅卖铁、心头剜肉似的多挤出四千匹战马,让咱们带到南乐去救宁边军,也顶多只够一半人骑乘,唉……”   “我不仅发愁剩下那一半的脚力该如何解决,”郑卢雅秀眉轻蹙:“而且还有粮草箭矢也令人头疼。三十几辆牛车装满了各式补给,行动速度极为缓慢,还特别容易暴露,怕是很难瞒过契丹的哨兵。”   说着,她转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亮,好奇道:“军师大人,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始终都默不作声?”   赵亮正在走神,听小雅问他,恍然道:“啊?你说我啊?我刚才一直琢磨,萧挞凛此时会在哪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 声东击西   听赵亮忽然提起狼主萧挞凛,郑卢雅和杨宗保都感到有些大惑不解,杨宗保问道:“赵兄为何关心这个问题?”   “是呀,他此时在哪里,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郑卢雅也好奇道。   赵亮本来是在担心千万不要像倒霉的呼延霆那样,稀里糊涂的撞进了辽国南院大王的埋伏圈里,弄得惨淡收场,因此才会一直提心吊胆的猜测萧挞凛身在何方。   不过,如此怂包的念头,当然不能在那两人面前明说出来,于是胡诌道:“哦,这个问题绝对有意义啊。你不是说担心粮草补给和战马脚力怎样能够瞒天过海吗,只有搞清楚萧挞凛的动向,才有机会呀。与之相反,萧观音奴的五万大军死待在南乐,反而不足为虑。”   郑卢雅一向是个喜欢独立思考的姑娘,对赵亮的话并不是完全赞同:“说萧观音奴不足为虑,恐怕并不妥当。他毕竟以五倍的兵力围困宁边军,随时都有可能强攻南乐,所以咱们现在争分夺秒,是在跟他赛跑啊。”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赵亮,令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不禁喜道:“哎,我问你们俩啊,萧观音奴在什么情况下,不会轻易进攻南乐堡呢?听清楚,我说的是——不会。”   杨宗保一时间没明白其中的含义,兀自沉吟答不上来,小雅机灵通透,略一思索便说道:“对于契丹人来说,杨将军他们此刻已经是到手的猎物,想什么时候拿下,就什么时候拿下,因此不用太心急。倒是以宁边军为诱饵,多钓一些宋朝援兵跑来送死最为划算。所以,只要咱们这边仍旧还有人去救援,他们就不舍得向南乐发起猛攻,除非咱们打定主意不再理会杨将军了,萧观音奴才会放开手脚,大举攻城。”   赵亮笑道:“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从这个思路上通盘考虑,第一条计策便呼之欲出啦。”   郑卢雅狡黠一笑:“如果我猜的没错,侯爷是打算来个声东击西?”   “唯有声东击西,方能瞒天过海。”赵亮摇头晃脑:“我们赶紧通知小王爷,让他奏明陛下,请禁军主力故布疑阵,摆出不顾一切去救援南乐的架势,大张旗鼓的吸引辽军注意。只有这样,咱们才可能秘密抵近目的地。”   杨宗保此时也反应过来,欣喜道:“妙计!禁军,尤其是上四军,只要能把动静搞大,萧挞凛便会紧盯着他们,伺机沿路突袭,而萧观音奴也就不着急向父亲发动进攻,安心坐等围点打援的收获。咱们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寻个偏僻的路径,从难以置信的方向绕到南乐堡。”   郑卢雅朝身后的随从吩咐道:“传令,大军停止前进,原地待命!赶紧把地图给我取来!另外召飞骑信使过来,我有消息要送回韦城!”   三人停步下马,蹲在路旁研究起地图来。杨宗保自幼便参军打仗,故而对河北河南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很快便在图上指出一条路:速援师不再按原计划往北进发,而是沿着大河一路向东,于风津渡过河,然后再朝北走出三百多里,直到广裕县地界,掉头西进,抵近南乐堡东边的虎头山。   “这处山地丘陵起伏、林木茂密,非常适合藏兵,”杨宗保介绍道:“而且它距离南乐只有七八里的远近,四周水系沟渠比较发达,可说是进可强攻、退可阻敌,大军突围也能自这里转移。”   赵亮略一琢磨,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这么定吧。小雅,哦不,穆姑娘,你让信使赶紧回韦城,把咱们的计划告诉小王爷和李继隆将军,让他们务必调动大军,把萧挞凛那尊瘟神给老子请远一点。”   定好了行军方略,送信的飞骑使者也动身出发,赵亮终于略微感到安心,借口去方便的时候,又用通讯装备小黑盒联系上李二白。   二白道长告诉赵亮,他已经找到了萧峰和段誉的踪迹,并且留下四位师弟暗中实施保护,自己则正在赶来韦城的路上。赵亮闻言大喜,赶紧吩咐二白不要去韦城,顺便大略讲了讲眼下的局势。李二白听完,仿佛心有灵犀般的问道:“仙长师叔,您老是不是想让弟子先一步去往南乐?”   赵亮笑道:“可以啊,你还真是聪明,我正有此意。麻烦你辛苦跑一趟,将我们的计划告知杨延昭,好让他尽量配合突围的行动。”   李二白点点头:“知道了,弟子立刻去办。另外,我看看能否有办法联系上前线的江湖义军,让他们也尽快赶到南乐的虎头山,到时候好协助师叔行事。”   “那敢情最好,”赵亮喜道:“像这种暗搓搓的战术救援,江湖大侠估计比正规军更好使。你能把他们招来,咱们成功的把握会大大增加。”   安排妥了李二白那边,赵亮顿时觉得更有信心,从小树林里钻出来,便招呼郑卢雅和杨宗保尽速出发。   整个速援师接到穆指挥使的命令,立即调转方向,由北上改为东进,沿着大河一路狂奔,只用不到两天的功夫,便抵达了风津渡。   从此处过河之后,便等于进入了宋辽大战的战场,尽管尚有很多城池仍旧在宋军的掌控之下,可是平原旷野却随时能遇到辽兵。   赵亮不敢托大,建议小雅派出数队斥候,远远的放出数里范围,在速援师四周巡弋搜索,以便大军能够提前避开契丹铁骑。   郑卢雅虽然没上过战场,可是凭借天资聪颖,对行军打仗这一套也是自有悟性。她听赵亮讲的有道理,便点头答应,选出了两百名精锐战士,分成八个小队,按各自方向护在整路大军的身侧。   速援师无惊无险的分批渡过大河,在对岸林间又多等了半日的光景,一来稍事休整、歇歇力气,二来也是候着补给辎重和战马渡河。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所有人马才终于汇齐。   杨宗保救爹心切,实在耐不得多休息一晚,连番催促着赶紧出发,小雅也同样担心困守南乐堡的宋军能否支撑太久,所以也想快些走。   只有赵亮累得腰酸背痛,真心渴望美美睡上一觉。不过,他终究拗不过那两位,于是只好苦不堪言的爬上马背,跟着大军继续进发。   速援师虽然成军不久,但好在都是来自于京畿各部的精锐将士,再加上小雅这段时间的整顿调教,总体上说还是非常能打熬的。   自风津渡过河之后,他们只略微休息了小半日的功夫,紧接着就是连续三天三夜的急行军,除去几十个体力不支而掉队的,其余基本都咬牙坚持了下来,连带运粮队牛车和补充脚力的马匹,三千多人的救援部队阵型完整,直插虎头山。   赵亮这一路下来,险些没给累吐。与当初刚到西周末年执行任务时相比,他此刻是再也不想骑马了,给钱也不骑!   我尼玛,这可真是活受罪啊!赵亮不禁心中暗叹:你说我这是倒得哪门子血霉?杨延昭是死是活,关老子什么事呢?有福不享,非得跑这趟苦差。要怪就都怪小雅那丫头,到现在还没回复记忆,整天就知道折腾我。   气归气,赵亮也有略感满意的地方,那就是直到此时,他们还没碰上萧挞凛那个煞星。   说句实在话,比起死在契丹人的刀下,眼前这点辛苦都不算什么。尤其是自己还把人家小狼主一屁股坐死了,倘若落到萧挞凛手中,搞不好非得被活剐了不可。   杨宗保老马识途,甚至连地图都没用,就轻车熟路的领着部队进了虎头山。   事情果然如他所说,这处山林,端的是茂密隐蔽,倘若没有人引领,断然不能如此简单的穿行其中。整路大军选在了一处靠近南乐堡方向的疏林地带落脚,一边解鞍卸甲、稍事休息,一边派人悄悄摸到敌营附近,侦查辽兵的消息。   从山岗上向西望去,远远便能看见南乐堡的轮廓,以及遍布在它四周的连绵营帐。一瞧那阵势规模,赵亮和郑卢雅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五万契丹大军,把小小的堡垒围了个水泄不通,一顶顶土黄色的帐篷,好像坟包子似的,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杨宗保久经战阵,所以倒还平常,丝毫不觉得敌军的场面有多么吓人。他仔细观察了一番,长吁一口气道:“果然如二位所预料的那样,萧观音奴根本不急着攻城。”   不用他说,赵亮也已经看出来了,南乐堡里一片寂静,围城大军也轻轻松松,双方都是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遂开口宽慰道:“老杨你也不用太担忧。宁边军打惯了硬仗,眼前这点难关,对你父帅和他的手下们来说都是小case。只要咱们瞅准时机,协助他们突围出来,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跟契丹人撒油哪啦吧您呐!”   这一通不着四六的话,杨宗保只听懂了一半,不过他也知道临安侯是一番好意,为的是让自己心中能好受些,于是连连点头道:“赵兄说的是,我父帅身经百战,比眼前更恶劣的情况也遇过不止一次,想来他老人家此刻定然从容不迫,远胜于我。”   郑卢雅观望片刻,喃喃自语:“如何把消息送进去呢?”   “两种方法,”杨宗保答道:“要么派人闯营入堡,要么在外围飞马射信。”   赵亮闻言摇了摇头:“我看这两招都有点够呛。即便能把信儿送进去,速援师的位置也得提前暴露了。到时候,究竟是咱们救宁边军,还是宁边军冒死冲出来救咱们,那恐怕就很难说喽。”   杨宗保无奈道:“赵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不冒冒这个险,军堡里的人就根本无法及时得到消息,更无法跟咱们形成配合,想要突围就只能是个笑话。”   郑卢雅问道:“秘密潜进去不行吗?”   “穆姑娘你仔细看,”杨宗保指了指远处:“先不说辽军四面大营纵深两三百步以上,其间到处都有岗哨和巡逻兵,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横穿过去,单看他们的大营和南乐堡之间的大片空旷地带,视线便一览无余,除非化作飞鸟,否则怎么不被敌人发现呢?”   郑卢雅沉吟片刻,突然道:“我想亲自去试试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空之眼   一听郑卢雅说要亲自犯险,赵亮和杨宗保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那怎么能行?绝对不可以!”   尤其是赵亮,心中不免有些郁闷:小雅啊小雅,老子冒着被反穿局定成叛徒的风险,千辛万苦的跑来救你,你咋能哪里危险点哪里呢?   他语气坚定的说道:“你明明是主将,却非要干着侦查兵的活儿,这不是白白浪费国家俸禄吗?我绝对不同意你去。”   “赵兄讲的没错,”杨宗保也说:“要去也是我去!穆姑娘你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没上过战场,讲句冒犯的话,经验方面还是不够……”   赵亮打断他的话:“你俩都别再多言,谁也不许去!”   小雅秀眉轻蹙:“侯爷,此事关系到上万将士的安危,个人一点牺牲算得了什么?我们都不去,救援的消息怎么送进南乐堡啊?派其他战士执行任务,我实在是不放心。”   赵亮摆摆手:“行了,送信儿的事情我早有安排,李二白走得是近路,此时估计已经在堡里了。”   “啊?李二白?”“二白道长怎么去啦?”   郑卢雅和杨宗保闻言不禁一愣,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开口相询,赵亮含糊道:“哦,我把咱们救援的事情跟他讲过了,拜托他给杨延昭送信。二白武功身手比你们高出不知多少个等级,尤其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最适合穿过敌营溜进南乐。”   杨宗保闻言大喜,自然认可临安侯的判断和安排,可是郑卢雅却没那么好糊弄,不解的问道:“侯爷,咱们接到军令便立刻出发,并未见你有机会通知二白道长。况且,临时改变策略和行军路径,也是出发之后才在半路上做出的,你究竟如何告诉他呢?”   此言一出,杨宗保也颇感好奇,疑惑的望着赵亮,赵亮一时间被小雅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尴尬的挠挠头,不得已又拿出那套忽悠技术,开始胡编道:“额……你们不晓得,我们道门有一种玄之又玄的心灵感应大法,能够千里传音,所以……”   “居然这么神奇?”杨宗保听得瞠目结舌:“哎,赵兄,这个神功能不能传授小弟一二,以后打仗可绝对好用。”   赵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想学也可以,但是必须做到清心寡欲,媳妇也不能娶的。”   杨宗保一听这话,吓得吐吐舌头,不敢再提此事,顺便还有点不好意思的偷着瞧了瞧郑卢雅。小雅则将信将疑道:“心灵感应大法?侯爷,此事关系军机,来不得半点玩笑啊。你们的那个千里传音,能做到百试百灵,万无一失吗?”   赵亮连忙答道:“灵不灵的,等等看不就知道了吗?咱们刚到此处,需要略作休整,而萧观音奴也并未猛烈攻城,索性等上一两日,看看二白会不会来虎头山找咱们。到时候不就都清楚了吗?”   郑卢雅心中略作盘算,眼下恐怕也只能如赵亮所说,暂时先等等看了。倘若李二白没有给南乐送成消息,她再亲自闯营也可以。   速援师的将士们接到指挥使命令,在疏林地带扎下阵脚,四面派出斥候岗哨负责警戒,大部分人则或躺或坐,留在原地休息。   此时,天空中彤云密布,淅淅索索的落起雨雪来。这气象说来也怪,所下的东西,雨不似雨、雪不像雪,竟然是如同盐粒般的小冰晶,打在脸上又凉又痒,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赵亮走到郑卢雅身旁,递过羊皮水壶,问道:“将士们都安排好了?”   郑卢雅把水壶接到手里,先轻轻的道了声谢,慢慢抿了一小口之后答道:“帐篷和篝火是不用考虑啦,只能让大家在这凄风苦雨里凑合着歇歇脚。我刚才寻思要不要把队伍转移到密林里落脚,多少还能避避雨,可是大批的辎重车辆很难在林间安置,所以只好留在此处。”   说着,她抬头望向空中,又无奈的叹了一声:“唉,这个贼老天,偏生爱折腾人。”   赵亮下意识的跟她一起仰视上方,正欲接话,忽然间,他发现了一个很不寻常的东西,奇道:“咦?这种天气,居然还有鸟儿出来四处乱飞啊?”   郑卢雅此时也看见了赵亮所说的鸟儿,随口说:“估计是被迫飞出来找食物的吧。不过那只可不像普通鸟类,瞧它的大小和动作,多半是鹰隼一类的猛禽。”   赵亮盯着空中那个不住盘旋的小黑点,过了好半天才疑惑的说道:“不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啊?你见过它?”郑卢雅不禁莞尔:“难道是侯爷的老熟人儿吗?”   “不不不,我没开玩笑!”赵亮笃定道:“咱们刚过风津渡口没多久的时候,我也曾在天上看见过这家伙。”   郑卢雅闻言好奇,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摇摇头:“怕是你看错了吧。天上的鸟儿不都长的一样吗?难道你还能分得清谁是谁?”   赵亮挺直身子,差点把自己脖子拗断,一边费力的仰头追踪着那只大鸟的飞行轨迹,一边答道:“我自然认不出鸟儿的七大姑八大姨,但是这只却不一样。我有八成的把握,这家伙曾经出现在咱们的上方,现在又来了!传令兵!”   一名小校快步走到近前:“侯爷,有何吩咐?”   “去把杨副使喊来,快!”   片刻功夫,正在四处检查战士休息情况的杨宗保,风风火火的赶来这边,人还没站稳,赵亮便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契丹有用猎鹰打猎的传统?”   杨宗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答道:“听说过啊。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都是靠猎鹰寻找和发现猎物的。”   赵亮一指空中:“你看看,是不是那种?”   像杨宗保这种从小练习射箭的人,目力自然比赵亮和郑卢雅更好,他略微扫视一下便说道:“对,没错,就是那种扁毛畜生,俗名又叫作灰鹞子,是契丹人最喜欢的猎鹰。不过好奇怪呀,灰鹞子一般都生活在草原上,怎么中原地带也出现了,难道是跟其他候鸟一样,准备南迁过冬吗?”   “我看未必啊,”赵亮眉头紧锁:“最怕的就是,这家伙被人当做高空侦查卫星来用。”   杨宗保不明白“卫星”是什么,正欲请教,郑卢雅此时潜意识的记忆又发挥了作用,立马明白了赵亮口中“卫星”的意思,奇道:“侯爷猜测,这有可能是辽军派出的眼线?”   赵亮点点头:“我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百里挑一的猎鹰在经过严格训练之后,能够把敌方的军队当做猎物,进行远距离的侦查,然后通过不同的飞行轨迹或动作,向主人传递重要情报。”   杨宗保闻言大惊:“不会吧,那岂不等于契丹狗在咱们头顶上安了双眼睛?”   郑卢雅沉声道:“侯爷,你估计这个可能性有多大?能确定它是在风津渡那里便跟上我们了吗?”   “多半不会错的,”赵亮面色同样严峻:“正如宗保刚才说的那样,这种灰鹞子平时鲜有在中原出现,所以外形特征与其他鸟类相比,也有很大不同。我几乎可以肯定,在风津渡北岸看到的,就是这一只。”   “那就麻烦了,”郑卢雅略显焦急道:“如果真的是有意盯上我们,很可能就是契丹人派出的高空探子,而咱们速援师的整个行动,也已经完全暴露给辽军了。”   杨宗保反应过来,说:“卑职马上整理队伍,尽速转移。”   赵亮伸手拦住杨宗保:“且慢,还是仔细想想再说。眼下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咱们过度紧张,疑神疑鬼,把一只普通的老鹰当成了敌人的斥候,最后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也是无所谓,顶多自嘲一番罢了。”   郑卢雅点点头,接着道:“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它真的来自于辽军,整整跟踪速援师一路了。不过,这几天咱们在路上走的非常平安,很可能是因为敌人未曾料到我们会从这个方向过来,所以来不及调动主力,进行伏击劫杀。”   “眼下我们大军到了虎头山,已经与萧观音奴和南乐堡近在咫尺,想必他们也该准备的差不多啦,”赵亮分析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萧挞凛的截击兵马此时多半到了这附近,正躲在暗处悄悄盯着咱们。倘若这个时候速援师稍有异动,说不定正中敌人下怀,好叫他们无所顾忌的放蹄冲锋。”   杨宗保问道:“那么咱们应该怎么办?若真的是第二种情况,现在岂非坐以待毙?”   赵亮思索片刻:“权且就当做第二种情况来对待吧。假设萧挞凛的部队已经抵近虎头山一带,如果你是南院大王,你会怎么做?”   不待杨宗保说话,郑卢雅便开口道:“如果速援师敢于轻举妄动,从背后偷袭萧观音奴的大营,那么我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同样从背后向速援师发功突然袭击;但倘若速援师按兵不动,那么我便趁宋军刚刚抵达此处,立足未稳、疲惫不堪的有利机会,于夜间休息时实施合围偷袭。”   杨宗保闻言,看了看雨雪飘零的天空,喃喃道:“估计再有一个多时辰,天便要黑了。我们此时困在这里,没有任何可供依仗的防御工事,恐怕比南乐堡的形势更加严峻。”他转过头,对赵亮二人的道:“赵兄、穆姑娘,我提议你们率领主力部队,立刻向萧观音奴发起攻势,尽量冲破敌军大营,进入南乐堡暂避,而我则带着一部分弟兄,为你们断后,挡住有可能从背后杀来的萧挞凛。”   郑卢雅看了赵亮一眼,然后道:“此计绝不可行,莫说咱们能不能轻易冲破辽兵的包围圈,顺利进入南乐堡。就算能打进去,也只是等于给南乐多增加了一支孤军而已。到了那个时候,还能有谁再来救我们呢?”   杨宗保微微一愣,接着又再次劝道:“那总好过留在这里等死啊!你平安到达我父亲那里,宗保也可暂时安心了。”   赵亮拍了拍杨宗保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一点都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让她死在这里。眼下并非无路可走,只是咱们尚未找到路而已。所以……”   他转头对郑卢雅道:“如果战术策略得当,说不准还能产生点奇迹,先重创了萧挞凛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巨木阵   郑卢雅笑道:“我就知道军师大人神机妙算,肯定能想出好办法的。”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你这么有信心啊?可惜我自己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他仔细想了想,接着道:“我觉得为今之计,只有利用这里的地形优势,打萧挞凛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辽军真的就在这附近,并且今晚便来偷袭,那么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毫无防备,多半会犯轻敌的错。所以只要布置妥当,复杂的山林地形将会给辽军带来很大麻烦。”   “可是现在时间紧迫,就算人手充足,也绝无可能在天黑之前挖好沟堑等防御工事啊。”杨宗保瞅着四周的林地,发愁的说:“要是能有石头垒砌的高墙就好了。”   赵亮哂笑道:“榆木脑袋!汉族兵马就只晓得倚城防御,没了石堡石寨,就连仗都不会打了吗?四周这么多粗大树木是干什么用的?”   杨宗保大惑不解:“啊?赵兄的意思是,让我们去砍伐这里的树木,建立个木寨吗?额,说不不当讲的话,那恐怕比垒砌石头城寨节省不了多少时间呢。”   郑卢雅不愧是聪明人,立马明白了赵亮的意思,笑道:“杨公子,不用那么麻烦的。只需让弟兄们把大树砍倒,随意在原地横七竖八的一放,不就是最好的障碍工事了吗?”   “然后我们再选出一些神射手,”赵亮指指远处:“让他们爬上那些参天古树埋伏起来,居高临下打击来犯的敌人,比城墙箭楼也差不了多少。”   杨宗保反应过来,喜道:“妙啊!这样一个巨木阵,足以令契丹骑兵难以靠近,倘若强攻,准得吃不少苦头。”   郑卢雅微微颔首:“我记得,咱们还带着两车江南霹雳堂的火器和火油坛子。原本打算给杨帅突围时用的,现在先拿一半出来,提前埋放在巨木阵的外围,等敌人深入了,就燃放起来断他后路。”   杨宗保一拍大手,兴奋道:“我晓得啦,马上就去布置。他娘的,契丹狗不来便罢,只要他们敢来,就先替呼延霆大哥讨回些公道!”   当夜色完全降临的时候,天气也变得更加恶劣。原先的小盐粒,此时已经换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充塞在整个山川林野之间。   赵亮原本还有点担心火油火器会不会被雨雪淋湿,效用大打折扣。杨宗保却介绍说,江南霹雳堂是中原武林的老字号,据传他家的武器都添加了三昧真火,根本不惧怕风袭水侵的。   赵亮听了不禁心道:也不知道是你小子能忽悠啊,还是霹雳堂能忽悠,还三昧真火呢,难不成是太上老君和红孩儿爷俩开的店吗?   不过,既然经验丰富的杨少将军说火器没问题,那么想来应该也差不多,所以赵亮不再过于担心,转而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巨木阵上。   这时候,前去巡视北面阵地部署情况的郑卢雅恰好回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名道士打扮的年轻人。那名小道士一见赵亮立马拜倒,恭恭敬敬的喊道:“弟子栖云,拜见师叔祖。”   赵亮一听,立马知道这个栖云肯定是昏暗派的后辈弟子,于是命他站起来问道:“你是二白派来的吗?”   “回禀师叔祖,正是掌门师叔命弟子前来的,”栖云答道:“我们三百多名江湖义军正在大名府一带偷袭辽军粮草,接到二白师叔的急令,便连夜赶来虎头山,与师叔祖汇合。”   “三百多名武林好汉?那他们人呢?”赵亮闻言大喜,连忙追问。   栖云道:“义军此时就藏身在五里外的一处隐秘山坳,随时听候师叔祖调遣。我们在来此的路上,发现辽国大批兵马有异常举动,恐对师叔祖不利,所以弟子特来报信。不过,刚才一路走来,看到将士们早有准备,正在设下重重埋伏,便立刻不再担心了。”   赵亮三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均猜到可能与他们之前的判断相近,于是忙问其详,栖云介绍道:“目前正有两万契丹骑兵向虎头山秘密靠拢,从旗号上看,应该是辽国南院大王萧挞凛麾下最精锐的皮室军。”   “居然是皮室军!”杨宗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郑卢雅有些好奇:“怎么?皮室军很厉害吗?”   杨宗保点点头,解释道:“辽国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当初为加强宿卫力量,亲手组建了契丹的精锐骑兵部队,后来辽太宗耶律德光给这支兵马命名为皮室军,意为“金刚”。这支精兵内部又分为鹰军、龙军、凤军、虎军、熊军、铁鸽子军、鹘军等,共三万余骑。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战力非常强悍,是契丹人的主力部队。”   栖云在一旁补充道:“前阵子,呼延霆将军就是被这支皮室军突袭,才导致全军覆没的。”   “何止是呼延霆,”杨宗保神色一黯:“当年我的祖父也是被萧挞凛所指挥的皮室军埋伏围困,陷入无尽苦战,最终于陈家谷口兵败殉国的。”   赵亮忍不住道:“我靠,这岂不是冤家路窄,又跟那帮混蛋碰上了吗?”   杨宗保沉默了片刻,接着对郑卢雅和赵亮肃立拱手:“指挥使、军师,宗保请求你们速速离开,让我留在此地,跟杨家的仇人决一死战。”   “你想让我俩当逃兵啊?”郑卢雅知道对方是听闻皮室军大驾光临,担心抵挡不住,才有此建言,但她摇摇头道:“杨公子,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咱们看上去处于劣势,但实际上却足有一拼之力。我也同意临安侯之前的看法,这回没准儿真能创造奇迹,狠狠挫败不可一世的皮室军。”   赵亮略作思索,问栖云:“你们的掌门师叔李二白,此刻到这里了吗?”   栖云回答:“师叔早两天到的。他与我们汇合之后,便让弟子留意辽军动向和您老的行踪,师叔则只身前往南乐堡,给杨延昭将军送信。”   郑卢雅问道:“那二白道长有没有说,之后他会否再出来跟我们碰面,接下来的突围战双方怎么配合?”   栖云道:“掌门师叔临走时交代过,他自有秘术,可与师叔祖保持联络,所以一旦成功潜入城堡就不再冒险出来,只等突围那一刻的到来。”   郑卢雅和杨宗保闻听此言,立刻解除疑虑,相信道家玄门确实有高明本领,能做到千里传音。赵亮不待他俩细问,赶忙说道:“既然万事具备,我看不如这样,今晚倘若能顺利击退萧挞凛,干脆就同时接应杨将军他们突围。我们这边跟皮室军打生打死,牵制敌人的注意力,栖云你带领江湖义军偷袭萧观音奴的营寨,而宁边军则趁乱突围,杀到虎头山。然后咱们速援师负责断后,掩护杨将军南撤。”   小雅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我看可行。咱们既然已经暴露了踪迹,再拖下去反而更加不利,倒不如今晚就把整个战场的局面搅乱,好让杨帅乱中取胜。”   “你们要是都没反对意见,我可就通知李二白了啊。”赵亮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去那边树林里掐诀念咒,召唤心灵感应千里传音术,你们几位留在此处给我护法。”   小雅不明白为何护法要离得那么远,不过眼看杨宗保和栖云都老老实实的拱手答应,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任由赵亮大摇大摆的钻了小树林。   约么一盏热茶的功夫,赵亮又从林子里钻出来,朝着等候的三人大喊一声:“一切搞定,准备战斗!”   半夜时分,虎头山的密林之间一片寂静无声,只有雪片仍旧在淅淅索索的飘落个不停。   速援师的营地,这会儿已经完全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只能偶尔听到一两记战马打着响鼻的声音。从远处朝这里望过来,任谁都会以为,速援师的将士们此刻都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速援师的精锐兵马,正在指挥使穆灵的带领下,悄悄隐蔽于林间各处,静静凝视着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巨木阵,耐心等待敌人的到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随着一阵微不可闻的沙沙声响,密林里终于出现了大批黑色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的往营地这边合围移动过来。   在地面白雪微弱的反光下,宋军将士们逐渐看清了对方的大致样貌,尖顶盔、连环甲、兽皮腹带、长弓弯刀,来者正是契丹名扬天下的无敌精兵——皮室军!   人数过万的皮室军战士,此时都端坐在战马上,步履从容的向前推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疏林地带的速援师营地团团围住。他们隐身在密林当中,虽然难以纵马疾驰,但是也同样有利于藏匿行踪、悄悄抵近。   照正常判断,骑兵们只要到了距离营地五百步的地方,主将一声令下,便可以向前策马猛扑,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能冲出密林,踏入茫然无知的宋军阵地内。   一方以为另一方还在熟睡,而另一方则期盼着对面赶紧进入自己的陷阱,两支森然大军就在疏林与密林间屏住呼吸,翘首期盼着大战的来临。   “全军听令!给我杀——”一记声嘶力竭的狂吼,突然在林中响起,紧接着,上万条喉咙同时呐喊契丹战号:“杀!杀!杀!”   辽国皮室军斜背着长弓,抽出腰间弯刀高举过头顶,奋力催动坐骑,猝然提起了战马的速度,一边怒吼一边朝速援师营地猛冲过去。   整个大地都被马蹄践踏的震颤起来,树枝上的积雪大团大团的惊落,原本静谧安宁的虎头山顿时化作了修罗地狱。若不是早有防备,光是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动静,就能把宋军直接吓傻。   不过,此时此刻对于速援师而言,局面恰恰相反,他们耐着性子苦等一夜,终于等来了闯入陷阱的猎物。尽管那些“猎物”直到这会儿还仍旧以为自己是“猎人”呢,但是下一分钟的残酷现实,便将他们自信的想法给彻底扭转。   跑的最快、冲在最前面的皮室战士,几乎是毫无防备、黑灯瞎火的撞上了巨木阵。   那一道道横七竖八的粗大树干,立时成为了战马的噩梦。一瞬间的功夫,四个方向上,数百名契丹骑兵被巨木阵绊得人仰马翻,紧接着又被后面冲上来的自己人狠狠压死或踏烂。惊叫和惨嚎很快便替代了刚才气势如虹冲锋战号,在漆黑的密林间此起彼伏。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别犯法就好   “弓箭手准备——放!”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数百张拉开如同满月般的强弓硬弩一起放弦,锋利的箭矢好似雨点一样,刷的一下飞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速援师的战士几乎连瞄准都懒得做,就那么胡扫乱射,随随便便都能击中正陷入慌乱的辽兵。   被巨木阵挡住去路的契丹皮室军,直到折损了近千人之后才猝然惊觉,他们面前这不是自然障碍,而是大宋速援师故意布下的陷阱!   由于林中漆黑难明、视线受阻,整个冲锋集团又突然遇到了超出常识、无法理解的防御工事,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做出有系统有效率的指挥调整,要么稀里糊涂的原地乱转,要么慌不择路的向前蛮闯。但不管怎样,他们都躲不开黑暗中突然飙出的羽箭,被射的伤亡惨重。   近万辽国铁骑,若在平原旷野上冲锋,那就是一阵摧枯拉朽的狂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然而,在眼下这个山高林密的鬼地方,他们却连一群惊慌失措的兔子都不如。   身处后方的狼主萧挞凛听到前面动静不对,立马判断出是宋军搞得鬼,经验丰富的他毫不犹豫,即刻下令吹响暂时撤退到号角,命令部队快速收缩到安全地带,待摸清状况后再重新组织进攻。   “启禀大王,宋军在营地四周布置了大量的绊马横木,并配合暗藏的弓箭手,突然袭杀我军将士,实在卑鄙可恶!”   “啊?我还以为今晚是咱们偷袭宋军呢,”萧挞凛听完手下将军的报告,气极反笑:“合着听你这么一讲,原来是咱们被人家突袭了呀?”   那名辽国将军闻言一愣,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听萧挞凛忽然语气冰冷的问道:“那个什么绊马横木,事先为何没有探查清楚?”   辽将反应过来,连忙回答:“汉蛮子实在狡猾,他们下午将警戒范围扩得很大,咱们的探马担心暴露行藏,所以不敢贴的太近……”   萧挞凛仰望着漫天的飞雪,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大军逼近了呢?”   左侧一员辽国大将说道:“会不会是凑巧了?敌人也有可能仅仅是寻常的防御动作。”   “不会的,”萧挞凛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宋朝援军的规模并不算太小,加上粮草辎重和战马牲畜,所占的营地范围自然也不小,要把这么宽阔的区域用伐倒的树木团团护住,需要多少人力你算过吗?所以这怎么可能会是寻常的防御部署呢?而且从他们刚才的战斗反应来看,明显就是一直在高度戒备,等了咱们许久。”   那员大将奇道:“咦,如此说来,莫非是走漏了消息?”   萧挞凛沉思片刻:“咱们今天下午才抵达虎头山,据探马的报告,也就比对方晚了个把时辰而已。千里转战奔袭到此,若说走漏消息,恐怕也来不及让宋军布置这么大的阵仗吧。”   他转头问后面:“那个上官有没有说,眼前这支宋军是哪一路部队?有明确番号吗?”   身后一名军官答道:“上官雪明说他也不清楚,没有确切的消息。”   “靠不住!”萧挞凛小声骂了一句:“不管那么多啦,既然双方已然摆开架势,那就干脆真刀真枪拼一回吧。”   闻听此言,身旁的一众将领纷纷请战,声言自己定能一举击垮宋朝援军。萧挞凛点了两个人的名字,让他们率部发起接下来的猛攻,同时又吩咐众手下点亮火把,将虎头山这一带战场照个通明,好让远处的南乐堡也瞧清楚。   一盏热茶的功夫,两千多名精锐皮室军翻身下马,举着盾牌拎着弯刀,徒步向巨木阵发起冲锋。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千多契丹弓箭手实施远距离打击,为冲锋团队提供掩护。另外,契丹又安排三千战士跟在更后面,随时准备从各方向的缺口冲入宋军的营地。   这回契丹人没有再偷偷摸摸,而是擂起战鼓、吹响号角,声势喧天的正面硬撼速援师的巨木阵地,顿时显示出另一番惊人的气魄。   皮室军不愧是辽国的精锐战力,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尽管是堂堂正正的冲阵,但也没有傻了吧唧的死挺着往前走。   两千名辽兵,分成多路,借助树木和盾牌的掩护,在密林间上蹿下跳、左闪右躲,快速且隐蔽的接近宋军,不住缩短双方的距离。   这个时候,虽然身处地面的弓箭兵很难准确射中目标,但是速援师埋伏在树顶的神箭手们,却开始发挥了作用。   他们居高临下,毫不费力的射杀任何敢于向前靠近的契丹战士,任凭对方如何躲闪,也逃不过从天而降的羽箭。   “他娘的!上面有人,赶快干掉他们!”辽国的军官们终于发现端倪,气急败坏的命令己方弓箭手向上还击。   一时间,林中箭矢飞驰,战况激烈,不断有宋军射手从树顶跌落,而伤亡更多的,则是作为进攻一方的皮室军。   在付出两百多人的代价后,辽兵终于翻过了崎岖坎坷的巨木阵,进入到相对平整的开阔地带。但是,这样的进展对于契丹人来说,并非值得喜悦的事,等待着他们的,是更为惨烈的局面。   上千名皮室军将士甫一冲过巨木阵,还未等站稳脚跟,铺天盖地的火器便向他们袭来。近百枚霹雳火球、蒺藜火球和纸壳火球从不同的地方投掷到眼前,瞬间爆裂,火星四溅。   虽然这些火球杀伤力并不大,顶多只能对没有盔甲保护的面部和双手造成一点轻微损害,但是火球袭击的同时,还有几十个装着火油的大袋子一起被宋兵抛掷,泼洒在不少皮室军的身上,被火星一点,顿时猛烈燃烧起来。   眼看上百个同伴瞬间变成火人,凄嚎惨叫着满地打滚,再勇敢的契丹猛士也被吓得不轻,杀到宋兵营地近前的皮室军被火器干扰而陷入混乱,再难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郑卢雅在阵中看的清楚,拔出宝剑向前一挥:“给我冲!”   指挥使发出进攻的命令,手下众将士立刻行动,高举着朴刀战斧狼牙棒,奋勇杀向皮室军。眨眼之间,巨木阵后方陷入激烈混战,宋辽双方的兵马打作一团。   此时,树顶的射手们早已纷纷点燃箭矢顶端的布头,往巨木阵前方射去,快速引燃了事先涂抹在那里密林上的火油。林间处处烧起火焰,最大限度的阻截了后面三千契丹生力军冲锋的路径。   眼看后路被断,增援的人马短时间内又过不来,身陷阵中的皮室军顿时慌了手脚。他们的数量原本就不多,加上一路冲杀和火器袭击的诸般损耗,此时能打的也就不到千人。   而速援师投入的兵力在他们两倍以上,况且一直以逸待劳,体能和气势皆占据优势。   两方相较,高下立判,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闯过巨木阵的辽兵便被宋军杀得伤亡惨重,就连统兵的将领都没能逃过身首异处、当场战死的结局。   一番激烈惨绝的厮杀之后,整个战场再次归于宁静,只有巨木阵外围的密林间,不断传出噼噼啪啪树干燃烧的声音。   郑卢雅凝视着惨烈狼藉的战场,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皮室军果然名不虚传,兵力处于劣势,且被我们围杀,居然还造成了速援师近七百多的伤亡。几乎是一个换一个啊。”   “很正常,”赵亮不忍看这么血性的场面,转头道:“常言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战争本来就是这么残酷。”   郑卢雅回过神,凝视着赵亮沉声道:“侯爷,我刚才要冲锋杀敌,你为何要阻拦?虽说你贵为临安侯爵,又是我穆家的救命恩人,可这里毕竟是大宋的速援师,你任都监,而我乃指挥使,作战时算得上全军最高长官,你可知道那样做是触犯军法的行为?”   听小雅语气不善,赵亮连忙赔笑:“别生气啊,我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你乃是速援师的统帅,故而不可轻易犯险,这才出手拦着的呀。小雅,哦不,穆指挥使,作为都监,我也有代天子监军之权嘛,对于将帅的不当举动,当然要尽责劝阻。”   一边说,赵亮一边心道:我靠,刚才要不是老子拼命拦着,你就因为轻易杀人而触犯反穿越法啦!我的大小姐。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等之后恢复记忆了,看我怎么数落你这个臭丫头。   郑卢雅未置可否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侯爷你对我好像另眼相看,仿佛有一些隐情不便说出来似的。算了,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刚才的事咱们下不为例,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赵亮听小雅这么说,险些就要当场讲出实情,不过他终究还是感觉时机不对,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叹道:“正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的命是我亲手救的,自然不忍心让你再次身处险境。穆姑娘,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可总该为你的爹娘好好考虑一下吧,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叫他们老两口如何承受呢?”   赵亮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小雅顿时急了,指着不远处的宋军将士对赵亮怒斥道:“我有爹娘,难道他们没有吗?你仔细看看,他们很多人都还是孩子,为了国家和百姓,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强迫着自己忘掉对家人的思念,忘记受伤甚至阵亡的恐惧,你却让我这个指挥使考虑爹妈的感受?!”   郑卢雅这通发飙,声音极大,立刻引得附近将士纷纷朝这里观望,赵亮险些没被她气死,一边尴尬的躲避着宋军战士们的怒目注视,一边无奈道:“好好好,行行行,算我怕了你啦我的小姑奶奶。以后我不拦着您老上阵砍人了,好吧?”   他俩正在争论的功夫,树顶的哨兵忽然大喊道:“契丹狗又他妈冲过来啦!准备迎敌!迎敌!”   赵亮闻言一愣,讶然道:“我靠,居然这么快,比咱们预想的要早啊!”   郑卢雅顾不上理会他,挥舞宝剑厉声喝道:“弟兄们,不要珍惜火器啦,玩儿命招呼他们,争取再拖半个时辰!” 第二百一十九章 断发兵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耶律宇驰阵亡了?”萧挞凛难以置信的问道:“他怎么会被困在宋军的阵地里,后续的三千兵马为何不救?”   一名辽将苦涩的咽咽口水,答道:“耶律将军带着部下一冲过巨木阵,宋军便点燃了外围密林的树木,形成一道不规则的火墙,三千冲阵兵来不及上去,便被烈火挡在外面。耶律宇驰他们身陷重围、寡不敌众,所以被对方……”   萧挞凛双手死死的攥紧马鞭,指关节咔咔作响,好半天才沉声道:“来人,传我的命令,调山下的一万皮室军火速赶来增援。你,哈勒雄图,挑选一千名断发兵,作为全军的突击先锋,集中凿穿敌人一处阵地,萧进术,你仍旧率领三千冲阵勇士在后面跟随,给我勇猛的杀进去,把那伙汉蛮子全都屠了!”   跪在地上的萧进术颇感为难道:“大王,现在密林外围的火还没有熄灭……”   “怕什么!”萧挞凛旁边的哈勒雄图轻蔑一笑:“这满地都是大雪,用布条沾湿掩住口鼻,再把披风弄湿裹紧身子,就那么直接冲进去好啦。”   萧进术咬了咬牙,发狠道:“明白啦,有劳哈勒将军带领断发兵在前开路,卑职定然紧紧追随,痛宰那帮汉蛮子!”   所谓断发兵,其实就是契丹军中临时组建的敢死队。被选中的人,往往都是那些武艺精湛、悍勇狠辣的老兵。加入断发兵后,他们全都不穿盔甲,仅赤膊上阵,并且还将头发割掉一大片,以明死志。   辽国大军一般不会轻易组织断发兵,不过一旦征召,那也必然是遇到了极难啃的恶战,必须让悍不畏死的勇士去夺取胜利。   这种不顾生死、不计代价的做法,往往都可以取得奇效,为契丹人带来一次又一次的大胜。   但话又说回来,凡事呢也都有例外。之前辽军大举进攻瀛洲的时候,连续十几日都无法破城,其间组织了不下五次断发兵猛打猛冲,整个契丹大军都快有一半人变成秃子了,可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今夜狼主萧挞凛闻听自己的爱将、皇帝的堂兄耶律宇驰居然被一支宋朝孤军给弄死了,顿时火冒三丈,于是再次祭出了契丹好汉们传统的玩儿命节目——断发兵。   不过,这次会不会像之前在瀛洲那样,就非常难说了。   哈勒雄图在皮室官兵当中挑选了一千个勇士,热情高涨的脱衣服、割头发,搞了一番祭天祈祷的仪式,然后连保护口鼻的湿布条都没顾上系,便冒冒失失的冲进了火海之中。   你还别说,傻人有傻福,此时密林的火势看上去挺吓人,其实核心地带基本上都灭了。原因很简单,漫天飞雪降低了树木可燃的程度,之前声势猛烈,全是因为火油的作用。烧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火油基本耗尽,树木也就不再会燃起太大火焰了。   尽管明火已经大幅消退,但是火场之中的温度和浓烟仍旧非常难熬,哈勒雄图一个铁憨憨,不知是勇气使然,还是呛得实在受不了,在队伍最前面拼了老命的一路狂奔,身后的断发兵自然也不甘示弱,紧紧跟随主将迅猛突进。   他们这个不要命的举动,完全出乎了守军的预料。   等上千契丹敢死队都快跑过巨木阵的一半了,树顶哨兵才透过烟尘看清楚敌人的身影。   这个时候,上方射箭只能起到一点干扰的作用,完全达不到阻敌前进的效果。速援师唯一能做的,只剩下正面硬撼,趁敌人增援赶到前,把这群不要命的家伙赶出巨木阵之外!   再不济,至少也得将断发兵挡在巨木阵中,给后面阵地留出足够的时间,重新组织防御。   面对危急情况,速援师体现出了宋军强悍的一面。数百名距离敌人最近的战士二话不说,迎着辽兵就冲了过去,堪堪在巨木阵的边缘地带拦住了哈勒雄图的去路。   双方此时都已经急红了双眼,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狂喊嘶吼着撞在一处,转眼间刀来枪往,血浆飞溅。   赵亮一把扯住正要冲出去的郑卢雅,还未及说话,便被小雅一脚踹到了肚子上:“讨厌,又要阻拦我杀敌!”   赵亮被她这一脚踢得险些背过气去,强忍疼痛哼道:“莫要乱了阵脚,你现在……现在得赶紧组织弓箭手,封锁巨木阵外围,截断……截断……”   小雅听他这么说,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倘若只顾着冲过去堵缺口,必然会因为错失时机,进而放更多的辽兵杀过来。   于是她赶忙对赵亮说声抱歉,然后转身大喝道:“所有人听令,马上列阵!枪盾兵扎稳阵地,弓箭手仰射,封锁巨木阵外围。其他方向的守军同时加强戒备,防止敌人迂回包抄侧翼!”   一连串的命令,使宋军从短暂的慌乱平复过来,战士们纷纷按照穆指挥使的命令,各自守住岗位。   幸好速援师这次带得补给装备非常充足,箭矢数量多得令人发指。所以大批弓箭手毫无顾忌,只知道玩命射击,羽箭嗖嗖嗖的不停飞出,沿着优美的弧度划向夜空。   眨眼功夫,巨木阵外围的区域,就好似突然下起暴雨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负责跟进冲锋的辽将萧进术此时恰好带兵来到这里,没头没脑的就是一通箭雨洗礼,刹那间伤亡惨重。   其实,萧进术此时也很无奈,之前原本说好了,大家先一起做做准备,然后断发兵和冲阵军一前一后有序进攻。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哈勒雄图立功心切,脱完衣服割好头发就急吼吼的冲出去了,完全没理会还在指挥手下们准备湿布条的萧进术。   一看断发兵先锋队居然冲出去了,萧进术顿时吓了一跳,他赶忙催促三千辽军加快湿衣湿布的进度。大伙儿手忙脚乱折腾半天,好不容易都准备妥当,哈勒雄图那边的喊杀声也已经响了起来。   我尼玛!节奏不对啊!萧进术急的头发差点竖起来,断发兵和冲阵军明显进攻脱节,这要是去的晚点,哈勒雄图他们可能就要白忙乎一场啦。   此时,留在后面观战的萧挞凛也急了,派人跑来斥问,三千破阵主力为何还磨磨唧唧的不出发!萧进术来不及再多做解释,赶紧风风火火的带队跑去增援陷入厮杀的哈勒雄图。   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功夫,郑卢雅那边已经布阵完毕,大批弓箭手的无情打击,再一次拖住了萧进术和他三千兵马前进的脚步。   虽然辽军增援部队动作迟缓,但是断发兵却也着实勇猛。凭借进攻突然性和战力优势,无惧死亡的契丹人逐渐占据了上风,开始向前稳步推进,混战的区域也慢慢逼近了巨木阵后方的宋军阵地。   眼看着自家阵地马上要被对方撕开口子,身为军师的赵亮不禁心急如焚。   一旦让这些辽国敢死队黏上主阵地,那么弓箭手对远处契丹兵的牵制便会立即减弱,到那个时候,南院大王萧挞凛多半会趁势发动全面进攻,他们再想顶住敌人就无能为力了。   正当他焦急万分的时候,站在最前沿的郑卢雅大喝一声:“亲卫队,跟我压上去!”说着,她当先冲出枪盾阵,杀向哈勒雄图和断发兵。   赵亮见状心叫不妙:我尼玛,要坏事!他再也顾不上犹豫,紧跟着就追了出去,两眼死死盯着小雅的背影。   十几个呼吸之间,三百名精锐宋军亲卫,随着主将郑卢雅一起扑向越来越近的辽军,再一次掀起了激烈的战斗。   有了这支力量的加入,正在厮杀的宋军立刻士气大振,而断发兵的攻势也同时遭到了压制。双方交手的位置又向着巨木阵那边移动了不少。   到了这会儿,哈勒雄图他们已经连续拼杀了几轮,不仅伤亡很大,而且体力上也有些支撑不住。估计再多打一会儿,断发兵要么崩溃后撤,要么就得全死在这里。   “卧槽他姥姥!萧进术这个王八蛋怎么还不来?!”哈勒雄图忍不住一声怒吼,挥刀砍倒一名宋军战士:“儿郎们,尽量靠拢在一起,逼退汉蛮子!”   此时小雅也挥剑喊道:“弟兄们,集中兵力,把契丹狗给我压出去!”   虽然在两军厮杀的过程中,各种怒喝喊叫接连不断,但是这两位主将的声音,却都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彼此的耳朵里。   郑卢雅与哈勒雄图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相互一望,同时心道:好啊,原来你在这里!   锁定了敌人的指挥官,哪里还有客气的道理,二人几乎一起反应过来,同时朝着对方猛冲。一直护在小雅身旁的赵亮吓了一跳,连忙抬手电晕一个断发兵,紧追在后。   几个弹指的功夫,辽国猛将哈勒雄图与速援师指挥使穆灵便交上了手。   他俩的功夫本来并不在一个水平,若是换做平时,三个郑卢雅也未必打得赢哈勒雄图。不过眼下这个当口,哈勒雄图已经连番激战,体力大损,身上也有四五处创伤,战力打了不少折扣,而小雅一来养精蓄锐,二来急于夺回巨木阵,所以斗志极高。   如此一来,二人硬生生的拼了个旗鼓相当,短时间内居然打的难分胜负。   赵亮冲到他们近前,心里别提有多矛盾了,他既不想看到小雅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也不愿哈勒雄图因为两个现代人而挂掉,一时之间,竟有点不晓得该怎么帮手。   这内心的犹豫,最多也不过零点几秒的光景,而四周仍然是一片激烈的混战,成百上千的人冲来杀去,完全顾不上他们这里的较量。   赵亮转身使个绊子,放倒了一个正从身旁跑过的断发兵,顺手一掌电晕对方,等再回头看时,立马被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个时候,小雅的兵器被哈勒雄图一刀磕飞。也许是让这突入其来的一幕给吓到了,郑卢雅略微愣怔了一下,转眼又给对方一脚扫中,顿时摔倒在地。   哈勒雄图露出残酷的狞笑,冲到近前举刀便砍,赵亮同样被惊的魂飞魄散,根本来不及再发射什么小闪电,也顾不上找兵器格挡对方的弯刀,只能下意识的飞身扑去,搂着小雅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了那夺命的一击。 第二百二十章 死在一起吧   哈勒雄图眼见一刀没劈中宋军首领,顿时勃然大怒,再次电光打闪般杀向倒在地上的二人。赵亮情急之下,随手抄起旁边一面残破的盾牌,拼命挡住自己身体,把郑卢雅奋力护在怀中。   当当当当!连续几声爆响,哈勒雄图的利刃不断的狠狠砸在盾牌上,那股狂暴的力量把赵亮震得险些吐血,小雅隔着赵亮的身体,都能感觉到契丹猛将那份冷酷的杀意。   本来就已经破烂不堪的盾牌,根本经不住哈勒雄图的连番重创,几下功夫便被砍得支离破碎。   命悬一线之际,赵亮发狠怒吼,抡起胳膊,将残盾朝对方甩去。然而哈勒雄图丝毫不为所动,微微闪身便躲开了飞驰而至的盾牌,接着又一脚踹倒正欲爬起来的赵亮。   我靠!这回真要玩球啦!赵亮脑袋嗡的一下,从来没有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他正准备双眼一闭,挺身受死,没想到小雅此时已经翻身而起,挥舞一柄狼牙棒,挡住了哈勒雄图猛然落下的弯刀。   只听当的一记脆响,哈勒雄图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眼中充满恼怒的神色。郑卢雅能一招把他逼退,并非内力高强,而是占了兵器的便宜。   狼牙棒通体由精铁打造,分量极沉,抡起来估计有上百斤的力道,自然轻而易举的荡开了对方的武器。   不过,这浑身尖钉的铁疙瘩也确实不好使,尤其不适合小雅这样的女孩子。才把哈勒雄图逼退,手中的狼牙棒便扑通一声杵在地上,一时间再也提不起来。   “你们死定了!”哈勒雄图恶狠狠的呲着牙,任凭头上伤口处的鲜血往下流淌,只顾着死死盯住面前二人,看上去就仿佛是一头发疯的饿狼。   赵亮从地上爬起来,又捡了半截长枪,一步挡在郑卢雅的身前,沉声道:“小雅,别怕,有我呢!”   这个时候,郑卢雅确实也有点累得脱力,双手不争气的抖个不停,见到赵亮拼命将她护在身后,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想哭的感觉。   她咬了咬牙,伸出一只手搭在赵亮的肩上:“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赵亮闻言苦笑了一下:“唉,也不知道这么个死法,局里能不能给咱俩评个烈士啥的?”   郑卢雅没听明白赵亮说的什么意思,但此时哈勒雄图已经冲到近前了,她顾不上再多想,双手握紧狼牙棒的杆身,准备拼尽全力抵挡,而赵亮也端起破枪,打算一下换一下,争取跟对方来个同归于尽,至少保住小雅的周全。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宋军阵地那边突然冲过来大批的枪盾兵和弓箭手,转眼接近了赵亮他们所在的位置。原来,有眼尖的宋军军官察觉到穆指挥使正身处险境,于是再也顾不得命令不命令、阵型不阵型,当机立断带兵跑来解救。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哈勒雄图持刀的手臂上。哈勒雄图疼痛难忍,顿时握不住手中的兵器,当啷一下落在地上。   附近的断发兵看到主将再次负伤,同样也不顾一切的冲杀过来,护着哈勒雄图转身就跑,眨眼功夫便退进了纵横交错的巨木阵。   其余幸存的契丹战士,被宋军反冲锋的气势所震慑,早已萌生退意,眼见主将已然撤了,自己当然更不用留下来等死,纷纷掉头狂奔,一起返回了巨木阵中。   凶猛的断发兵终于后撤,树顶和地面的弓箭兵忙不迭的发射箭矢,连连狙杀仓皇逃窜的契丹人。   经过这一番紧张万分的苦战,宋军的前沿阵地和巨木阵终于有惊无险,暂时保住。不过,此刻战斗却并未结束,哈勒雄图是退了,可萧进术的三千冲阵兵马却正在朝着速援师逼近。大批契丹战士形成散兵线,已经杀到了巨木阵的核心地带,眼瞅再有一两百步便能透阵而出。   郑卢雅此时涌起了一阵无能为力的疲惫感,咒骂道:“这帮天杀的混蛋,还没完没了啦!”   赵亮一边招呼将士们守住位置,一边提醒小雅:“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赶快发信号吧,不然今晚真的要挂了!”   小雅点点头,连忙吩咐身后的传令兵。那传令兵取过一支牛角号,堵在嘴上,拼命鼓气吹响号角。一阵呜呜呜的闷响回荡在山野之间,听上去分外清晰。   赵亮则取出小黑盒,联系李二白,通知他那边开始行动。   身处阵外的萧挞凛此时正在查看哈勒雄图的伤势,忽然听到宋军那边传出号角声,不禁微微一愣。   他跟大宋打了半辈子的仗,对宋朝各种旗阵鼓号当然并不陌生,故而不免有些愕然。因为那个号角的节奏,倘若翻译成军令,应该是撤退的意思。   “他们要撤?”萧挞凛茫然自语:“往哪里撤呢?”   一位契丹将领道:“估计是要突围吧?连番重创我军,现在想跑了!”   萧挞凛反应过来,急忙下令:“新增援上来的部队,连同原先各冲阵营团,立即沿着巨木阵布防,阻止敌军突围。告诉萧进术,让他暂时留在巨木阵中仔细观察,待探明宋军意图之后再做打算。如果确认对方真要逃跑,便立刻给我紧追上去,咬住咬死!”   一声得令,虎头山阵地外围的一万多名皮室军,纷纷向巨木阵四面散开,在这方圆足有一两公里的山林区域内,布下重重防御,严阵以待。   然而,让人完全料想不到的是,正当契丹主力刚刚分散部署出去没多长时间,南院大王萧挞凛所在的指挥中枢,居然猝不及防的遭到宋军的突袭!   数百名大宋速援师的精锐兵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猛地出现在了萧挞凛侧后方不远处。   他们一边疯狂投掷带有毒烟的火器,一边开弓放箭射杀辽军,转眼功夫就逼到了南院大王的近前。   由于事发太过突然,加上山林间黑暗难明,正在观战的辽国将军们一时也无从判断,究竟有多少宋军跑来偷袭自己,只觉得到处都是汉人的喊杀声,到处都是威力巨大的火器爆炸和羽箭飞驰。   主力部队此刻已经全派出去执行围堵任务了,留在萧挞凛跟前的护卫不过区区百十号人,转眼功夫就被放倒一多半,剩下的也都陷入到惊慌失措之中。   契丹狼主萧挞凛到底还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他反应奇快,面对异变丝毫不乱,立马就做出了决定:卧槽!赶紧跑!   指挥部被敌人偷袭,这种情况下如果还犹豫不决,那跟白白送死没啥区别。   在亲兵们的拼死掩护下,萧挞凛等一众辽将扬鞭策马,夺路狂奔,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出宋军的合围。管他来的究竟是谁,又有多少人马,还是先保住老命再说吧。   眼看敌方主将跑路,偷袭他们的宋军只分出一少部分人手继续追杀,其余战士则沿着巨木阵外围一路横扫过去。依托密林的复杂地形和漆黑环境,不断用火器和弓箭袭击同样感到错愕万分的契丹大军。   同时,这些人嘴巴也不闲着,连连放声呼喊:“萧挞凛死啦!南院大王阵亡啦!”   转眼功夫,巨木阵外围的密林防线便乱成一团。   辽国男儿心目中的大英雄、战无不胜的狼主萧挞凛死了?我德天,这还了得?宋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啊?我们是不是中了大宋的计,被彻底包围啦?   一时间,所有契丹将士皆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有些带队的将军本打算喊住士兵,告诉他们这都是汉人的谣言,千万不要相信,可问题是,那些宋兵的的确确是从南院大王所在的方向过来的。都被人家揍成这副熊样了,萧狼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惊恐慌乱的气氛在整个队伍中迅速传开,伴随着越杀越近的火光和人影,一个皮室军的小队率先转身开溜。紧接着,大家有样学样,越来越多的营团选择掉头逃跑,再也没人愿意留下抵抗。   上万名辽兵就在漆黑的密林里狼奔鼠窜、慌不择路,朝着各个方向四散奔逃。   暂时留守在巨木阵之中,暗暗观察速援师大营情况的萧进术此时也有点待不住。手下们好奇的张望着四周,渐渐跟着惊慌起来。   “将军,外面好像出事了!”   “我刚才听到有人喊大王死了?”   “哎,你们看那两边,铁鸽子军撤啦!哦还有那边,虎军跑的更快!”   “这究竟是啥情况啊,将军,咱们走不?”   “我的老天爷,是汉人的大部队杀过来了吧?”   萧进术急的脸上直冒冷汗。他有心带队撤出巨木阵,可又怕因为违反军令,被萧挞凛给砍了头。今晚他已经连续两次进攻不利,害的耶律宇驰阵亡、哈勒雄图重伤。此时若再要出状况掉链子,脑袋铁定不保。   可是坚守不退吧,全军上下又都人心惶惶。眼瞅着外面的战线越来越乱,皮室军各团各营都在疯狂撤走,自己傻待在这里,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正在犹豫间,忽听前方鼓声大作,成百上千的宋兵自营地里冲杀出来,朝着巨木阵猛扑。   这一下,萧进术不再犹豫,他连忙大喊一声,带着部队迅速后撤,作为整个虎头山坚持到最后的辽军队伍,光荣逃跑。   宋军将士一边驱赶到处乱窜的契丹逃兵,一边抓紧时间打扫战场,赵亮则陪着郑卢雅走出巨木阵,见到了迎面赶来的杨宗保。   “老天保佑!”杨宗保一声惊呼,快步来到近前:“我还以为你们撑不住了,差点急死!为何迟迟不发信号?”   郑卢雅先扫视了一下周遭的情况,然后道:“我和侯爷都觉得时机未到,所以多坚持了一会儿。你那边怎么样?”   杨宗保心疼的看了看郑卢雅身上的伤势,严肃道:“回禀指挥使大人,入夜时分,卑职奉您和军师之命,率五百将士埋伏在东边山坳,一听到军号声,便从敌人背后发起突袭,直捣萧挞凛帅旗所在。也是上天保佑,那个时候辽兵主力刚刚离开,契丹主将兵力空虚,立时被我们打得狼狈逃窜。卑职趁势分兵包抄敌人主力,制造出我军的大部队已经杀到的假象,一举击溃了皮室军,大获全胜!”   “说大获全胜为时尚早,”郑卢雅问道:“此役我们缴获了多少战马?”   “还没来得及细数,”杨宗保难掩兴奋:“不过粗略算算,至少七八千匹。”   赵亮闻言大喜:“我靠,七八千?这可太好啦!加上咱们带来的战马,这下就足够用啦。”   郑卢雅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西边的南乐堡:“就在刚才,南乐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杨帅和宁边军已经开始突围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旗帜   南乐堡的突围战已经打响,郑卢雅他们不敢耽搁,马上集合收拢速援师,准备赶去接应。   等人员都到齐了之后,赵亮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今晚虎头山之战,前后持续了不到四个小时,原本三千多人的部队,此时能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半而已。上千名战士当场阵亡,其余还喘气的也几乎是人人带伤,可见之前的战况何等激烈。   郑卢雅恢复了一贯的沉着冷静,命令速援师留下三百人守在此处,一边归置战马和物资,一边照看伤员,待宁边军突围到这里,再换上装备出发。自己则跟赵亮和杨宗保一起下山,率领一千五百兵力接应杨延昭。   赵亮本来一点儿都不愿意重入战场,尤其是要在平原旷野上对付萧观音奴的五万大军,这简直跟送死没太大差别。可是无奈小雅非要亲自出战,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自己也只好再斗胆走一遭了。   三人收拾停当,在战马上略微吃了点干粮,便提起速度,朝着南乐堡方向迅疾进发。   之前南乐堡东城门外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厮杀的动静极为夸张,远在七八里外的虎头山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到了这会儿,那边战况却已基本平息,除了冲天而起的火焰之外,再无什么惊人的喊杀声了。杨宗保心中惴惴不安,担心父亲杨延昭是不是没能成功突围,又被辽兵给赶回了南乐堡。   郑卢雅和赵亮同样有些担心。倘若宁边军再次被困住,那么他们也没有余力再对抗重整旗鼓的萧挞凛,只好率兵赶紧掉头南撤,趁敌人追上来之前渡过大河,回到安全地带。   而此番救援任务则会以失败而告终。   就在三个人兀自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乍听上去,竟然有成千上万的规模。   郑卢雅把手向上一举,示意全军止步,同时命大家列开阵势提高戒备,防范与敌遭遇。   片刻功夫,一大群黑影出现在了微微泛明的雪地上,杨宗保一边拉开手中弓箭,一边大喝道:“宁边扬威!”   对面的人群忽然出现了肉眼可查的骚动,显然他们此刻才发现前方居然有一支骑兵部队挡在道路中间,转眼间,人群当中响起一声呼喊:“山河无恙!”   杨宗保松开弓弦,如释重负的对郑卢雅和赵亮道:“口令无误,是自己人。”   说话间,那大队人群渐渐离得近了,赵亮仔细瞧去,只见他们一个个都好似血葫芦一般,浑身上下衣甲残破,伤痕累累。   “是援兵!是朝廷的援兵到啦!”   “是宁边军!他们突围出来啦!”   两边队伍里同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音中充满难言的惊喜之情。   宁边军中一匹战马排众而出,马上的骑士朗声道:“是速援师吗?哪位将军掌旗带队?”   杨宗保一下子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激动的喊道:“父帅,是孩儿,孩儿在此!”说着,他翻身下马,几步冲到那个人的战马近前,拜倒哭道:“孩儿营救来迟,让父帅涉险了,孩儿不孝!”   战马上的骑士正是宋朝名将、宁边军都指挥使、令辽国闻风丧胆的杨六郎杨延昭。他见到杨宗保,同样心情激动,但仍旧保持着军人特有的风度,平静道:“起来吧,宗保,为父并无大碍。眼下军情紧急,等回去再叙家常!”   郑卢雅策马向前,拱手道:“末将速援师指挥使穆灵,见过杨帅!”   杨延昭闻言略略打量了小雅一番,旋即回了军礼:“宁边军部署、都指挥使杨延昭,代将士们感谢穆将军援手之义。”   “杨帅,你们的情况怎么样?突围还顺利吗?”郑卢雅废话不多,直接问道。   杨延昭神色一黯,回答:“幸好有江湖豪杰出手相助,我们才得以冲出重围。不过,能走到这里的,也就七千来人,其余的弟兄要么已经阵亡,要么主动留下为大军断后,恐怕也凶多吉少。”   速援师的人听得心头一沉,宁边军在南乐的兵力接近一万两千人,此时只有七千多残兵冲了出来,大约五千将士死在了突围的路上,怎么能不令人心痛。   “追兵的情况如何?离得近吗?”赵亮忽然问道。   杨延昭不知他的身份,正欲开口请教,杨宗保在旁边给父亲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军师,临安侯爵、速援师都监,赵亮赵侯爷。”   “原来您就是李二白道长的师叔?失敬失敬!”杨延昭连忙回答道:“我们接到二白道长的信号,趁着江湖朋友们搅乱了萧观音奴的大营,集中兵力冲出南乐堡,接连击溃了三路成规模的辽军拦截,才终于到此。现在敌人正在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很快便能追上!”   郑卢雅点点头:“好在这里距虎头山不远。杨副使,请你速速带杨帅和宁边军的弟兄们进山,配备好战马立即出发,沿既定路线返回后方。我和侯爷留守此地,给你们断后!”   杨宗保答应一声,利落的翻身上马,招呼一众宁边军赶紧加快脚步。   眼前危机尚未解除,杨延昭也不再啰嗦,给小雅和赵亮深施一礼后,便领着部下动身出发。   瞧着渐渐远去的宁边军,赵亮对郑卢雅道:“我说亲爱的指挥使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断后啊?就这么直挺挺的杵在大路中间?”   小雅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微微皱眉:“侯爷,您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赵亮反问。   郑卢雅沉吟片刻,忽然说:“刚才在战场之上,侯爷舍命相救,灵儿还没有来得及谢谢您。这已经是侯爷第二次救我了。”   赵亮本来因为自己和郑卢雅再次置身险境,想找个茬儿撒撒肚子里的邪火,没想到小雅突然提起此事,顿时有点不知道如何接话,他嗯嗯啊啊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哦,估计是上辈子欠你的吧,不救不行啊。”   郑卢雅摇摇头,莞尔一笑:“想必您欠的不是我,而是那位叫做小雅的姑娘吧。”   “啊?你说什么?”赵亮有点懵圈,下意识问道。   “刚才,那个凶狠的辽将冲上来之前,我听您说,”郑卢雅柔声道:“您说,‘小雅,别怕,有我呢’。灵儿当时就忍不住猜想,您定然错把我当成那位姑娘了吧?”   赵亮真想拉着小雅的手说:“好妹子,我没弄错,你就是那个姑娘!赶紧醒醒吧,我快要被你折腾死啦!”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没这么讲,改口道:“指挥使,咱先别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了,辽国追兵转眼就会到达这里,咱还是唠点实在的。”   听他这么说,郑卢雅立刻回过神来,微微颔首:“侯爷讲的没错,眼下军情紧急,确实不应浪费时间。我有个计划您看是否可行?”   天色微微亮起来的时候,虎头山的山口外面,传来了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数万名契丹铁骑自南乐堡方向,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声势非常惊人。   赵亮趴在一块巨石上面,遥望着由远而近的辽军,心里扑腾扑腾的狂跳个不停。他四下瞅瞅,对旁边的郑卢雅道:“你这招儿靠谱吗?”   “不是有个成语叫做草木皆兵吗?”小雅笑了笑,丝毫没有紧张害怕的神情:“咱们这是变相的草木皆兵,多半能吓住疑神疑鬼的契丹狗!”   赵亮噗嗤一乐:“咱们从韦城出发前,你拜托小王爷跑到各军去借旗子,原来早有这个打算啊,果然是鬼丫头。”   此时,在他俩周围的山地密林之间,插着上百面各式各样的大宋旌旗,飞龙走凤、威风凛凛。远远望过去,就好似有千军万马驻扎此地,正恭候着辽兵的到来。   果不其然,对面的契丹人此刻也发现了漫山遍野的旗帜,顿时有点吃不准状况,不由得收住马缰,在距离山口尚有几百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统领这支辽国大军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分别遭遇了偷袭的萧挞凛和萧观音奴二人。他俩这一对难兄难弟,明明占据着兵力优势,却都莫名其妙的被宋军在背后敲了一闷棍,着实有些气恼不平。   萧挞凛端坐马上,问萧观音奴:“我说老弟,眼前这是个什么局啊?我怎么有点看不懂呢?”   萧观音奴冷哼一声,骂道:“汉蛮子鬼主意多,八成是又在摆迷魂阵吧。”   “迷魂阵吗?”萧挞凛微微一愣,旋即又说:“会不会是什么陷阱啊。比如山里面埋伏着大军?”   “大王,您未免也有点太过谨慎了,”萧观音奴指着山上沉声道:“看看那边的旗帜,有忠武军的、有静安军的,有常肃军的,甚至还有捧日军、龙卫军的。照这么看,宋朝全国的兵马差不多都到这里了,足足几十万人,这小小的虎头山能藏的下吗?!”   萧挞凛沉吟不语,好半天才开口道:“万一对方恰恰是引诱你如此想呢?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军旗摆在山上,任谁看都不会相信,所以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去,然后……”说着,他用手掌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萧观音奴险些没气晕过去,急道:“我的好大王,您就别胡思乱想啦。杨延昭带着残兵径直从这里退去,咱们沿着这条路追,距离最近。倘若绕过虎头山,起码要再多跑半日的光景,到时候人早就没影儿啦!”   “不不不,你还是有点草率,”萧挞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兀自犹豫道:“我并不相信宋军会倾巢出动,都跑到这里来打咱们的埋伏。但是,昨晚的确有大军突袭了我,此时不可不防啊。”   萧观音奴无奈的说:“灰鹞子早就探明了,来到这里的宋朝援兵,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人,所以山里根本不可能藏着什么大规模的伏兵。”   萧挞凛忽然怒道:“老子倒霉就倒霉在那只傻鸟身上了!也不晓得昆直荒是怎么搞的,训练了三年多,就训出这么个蠢猎鹰,连数都不识!什么不超过一万?昨天夜里,大辽最精锐的两万皮室军苦战两个时辰,连断发兵都派上去了,仍然啃不下来的阵地,能他妈只有那么点人吗?”   萧观音奴知道自己刚才是戳到南院大王的痛处了,连忙往回打圆场:“是是,大王说的没错。从敌军战力上看,不仅虎头山有不少宋兵,连我那边也被数量不明的汉人大部队给搅得措手不及。” 第二百二十二章 皇帝老儿又掉链子   赵亮盯着停在不远处的辽国大军,老半天才说道:“我看差不多啦,赶紧上手段吧。对方一旦派出探路的尖兵,咱们的戏法立马见光死。”   郑卢雅同意的点点头,转向后方说道:“哎,传我命令,让他们动手!”   巨石下面的传令兵闻言答应一声,从背后抽出小旗,朝半山腰挥动了几下。   功夫不大,只听嘭的一记爆响,虎头山里忽然飞出一支手臂粗细的火箭,直直窜上半空,然后几乎是在最前面的辽军头顶上猛地炸开。一大团黄烟四下飘散,看上去颇为诡异。   与此同时,待在队伍后方的萧观音奴恰巧在建议萧挞凛,是否先派出一个百人队进山探探路,哪怕遇上埋伏,损失也不会太大。猝然间的爆炸,顿时把二人吓了一跳,萧挞凛顾不上理会其他,连忙下令:全军后撤五百步,戒备迎敌。   南院大王军令一出,整个辽国追兵迅速行动,两翼的四个千人队率先向前冲去,成雁翅阵型护住中路大军的侧后,而主力兵马则是后队变前队,调转马头朝远处开进。   不到一盏热茶的时间,五万大军井然有序的移动到了离山口更远的地方,重新严阵以待。光是看这套操作,就不能不承认,契丹兵马的确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   郑卢雅见状大喜,下意识的拍拍赵亮:“哈哈,敌人果然听话啊,乖乖后撤啦!”   赵亮也笑道:“一炮吓退百万兵,这也算是很牛掰的。”   小雅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个动作,于男女而言实在有点过分亲密,不禁俏脸微红。好在看赵亮的反应也很自然,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连忙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开口询问道:“你说……他们还会拖多久?”   “那要看接下来的表演够不够刺激了,”赵亮抬头望天,然后道:“我估计怎么着也能再多撑半个时辰吧。不过,这也是极限了,咱们总得给自己留出撤退的时间。”   郑卢雅同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第三招一用完,不管效果如何,咱们立马就撤。”   等了好半天,虎头山里一片寂静,除了刚才那一记突然的火箭爆炸,再无任何异状。萧挞凛和萧观音奴伸着脖子观察许久,也未发现丁点儿敌军进攻的迹象。   “大王,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咱们是被人耍了啊。”萧观音奴疑惑道。   萧挞凛没有言语,心中则暗暗琢磨,是不是真如萧观音奴所说的那样,被小股宋军给戏弄了。   正当他尚在犹豫的时候,前方的骑兵忽然指着虎头山喊道:“快看快看,那边有动静!”   两位辽国大将闻听此言,连忙眯起眼睛仔细搜索,果然发现对面的山上有些不寻常。   刚一开始的时候,那种变化非常细微,若不费劲端瞧,还真不容易察觉。但是没过多久,山上很多地方也同时出现了类似的动静:一片接一片的树林突然晃动起来,树顶的枝叶不停的沙沙作响,既像是强风吹过山岗,又像是有什么猛兽自树下经过。只不过,风没有那么持久,而猛兽则没有那么庞大的规模。   此情此景,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啦:对面的虎头山里隐藏着大军,而且他们现在开始行动了!   “戒备!戒备!敌人来袭!”见此异状,处在第一线的辽国军官不用主将下令,立马扯着喉咙大喊大叫,提醒手下们箭上弦刀出鞘,随时准备迎击从山上冲下来的宋兵。   萧挞凛面带骄傲的瞥了萧观音奴一眼,那意思仿佛是说:怎么样?到底还是老子经验丰富吧,刚才若是听你这个冒失鬼的话,死了都没处喊冤。   萧观音奴此时也被眼前一幕给震住了,对于宋军的情况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竟然忘记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就在整个辽国大军高度紧张起来的时候,赵亮一个翻身,从巨石上跳下,招呼郑卢雅和众部下赶紧开溜。   方才,速援师的近千将士,分散在面向辽军这边的山坡上,同时行动,拼命摇晃四周树木,创造出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成功唬住了对方。   但把戏终究是把戏,总有穿帮的那一刻,等到契丹人完全反应过来,再跑可就来不及啦。   一千多名宋军跟着他们的指挥使和军师,脚不停歇的狂奔到疏林营地,纷纷飞身上马,也不理会满地的辎重,只带齐三五日的口粮,便朝着山的另一边策马离去。   出了虎头山的地界,郑卢雅和赵亮并未走来时的原路,而是取最近的道,直接向南加速前进。他们昼夜奔驰,中间只稍稍休息了两次,终于在距离澶州不到五十里的地方,追上了先行出发的宁边军。   此处已经是宋军控制的地界,在安全上不似之前那样难以把握,所以杨延昭和杨宗保父子故意放慢速度,好等等负责断后的速援师。眼见郑卢雅他们平安赶来,宁边军上下也同样非常欣喜,欢呼的声音再次响彻天际,为同袍兄弟们喝彩打气。   杨延昭听完小雅的报告,连连点头,夸赞她和赵亮二人沉着冷静、智计百出,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吓住数万辽军,堪称战场上的奇迹。   郑卢雅能得到天下闻名的杨六郎称赞,顿时喜出望外,不好意思的谦虚几句,连说杨帅过奖。   赵亮可没有他们那种好心情,指着后面急道:“我说诸位大人,咱们能不能别在路上聊闲天儿啦。瞅瞅那边,契丹大军已经撵上来啦!”   果不其然,在北边的地平线上,淡淡的烟尘冲天而起,一看便不难猜到,那里有一支庞大的骑兵军团正在狂飙突进。   杨延昭举目望去,轻蔑一笑道:“萧挞凛这个老賊,此番没能吃掉杨某,看来绝难死心啊。辽国骑兵据此尚有二十里左右路程,咱们完全来得及顺利到达澶州城。将士们,回去休整一番,养足精神再与敌人痛快厮杀,咱们走!”   随着他一声呼啸,七千宁边军加上一千五百速援师,齐齐扬鞭策马,往澶州方向驰骋而去。   “什么?你说陛下的御驾一直停在韦城没走?”郑卢雅难以置信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出征救援南乐,到现在返回澶州,这中间都过去十多天啦,整路大军居然还窝在原地没动!”   澶州防御使吕成杰愁眉苦脸道:“我也不清楚咋回事啊。三十万大军驻扎在韦城,距离澶州也就三百多里,可愣是一动不动。前线来报,说辽国大军改变策略,不再扫荡北边各州府城池,而是改为绕道南下,目标直指澶州。眼下城里只有不到两千的团练兵,其余几支战斗力强悍的边军,都守在附近的军堡,不肯来此协防,若不是杨帅和您郑指挥使及时率人赶来,我都不晓得能不能守住澶州了。”   赵亮心里清楚,史书记载确有其事。宋真宗御驾亲征走到韦城后,突然变卦,不愿再继续奔赴澶州前线。这其中具体的原因非常复杂,大概有两种比较主流的说法:一是奉旨留守东京汴梁的雍王赵元份突然暴毙,宋真宗担忧自己的大后方出乱子,以至于动摇皇权根本,所以打算返回开封;另一个则是辽军忽然集中兵力,猛扑澶州,令宋真宗惊恐畏战,想当逃兵。眼下看来,可能跟杨延昭被围、呼延霆全军覆没也多少有点关系。   可不管怎么说,澶渊之战和宋真宗御驾亲征,都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书上记载也提到,宰相寇准等大臣纷纷劝谏,硬是逼着皇帝继续出发,最终还是来到澶州前线。   所以,对此也不必太过忧心,于是他从容道:“行啦,吕大人,发愁也没用。萧挞凛和萧观音奴合起来大概有七八万兵马,占去辽军的一少半,咱们就先紧着他们对付吧。有我们在,断然不会失了澶州的!”   杨延昭微微颔首:“临安侯所言甚是。不管陛下的大军能否及时赶来,这仗还是要打、城还是要守的。咱们三方人马凑在一起,也有上万规模,凭借坚固的城墙,完全可以把敌人挡在外面。再怎么说,澶州眼下的条件,总比李延渥将军守瀛洲强。”   “额,杨帅讲的没错。哦,侯爷讲的也没错,”吕成杰稍微安了些心:“我虽然是个文官,但节制防御澶州的时间也不短啦,同样有为国守土、舍身杀敌的心。既然将军们决意抗敌,那么成杰不才,愿效仿延渥钤辖,死守澶州!”   “好,按朝廷规制,您是此地最高军政长官,”杨延昭起身行了一礼:“延昭所部宁边军,愿听从大人调遣!”   大宋向来是以文制武,文官的地位比武将高,具有统辖节制的权力。各军的都指挥使在自己防区内可以发号施令,但到了有实职文官驻守的地方,则要以文为首,服从指挥。   郑卢雅见杨延昭表了态,于是也起身道:“速援师穆灵听候大人命令。”   吕成杰见状连忙起身还礼,对二人说道:“好好好,两位将军客气了。说实话,打仗这玩意儿,我是不行,最终还是得听您二位的,哦,当然还有临安侯的。你们说怎么干,我来签发令箭即可,除此之外,更多还是给将士们忙乎忙乎后勤的事情。”   郑卢雅闻听此言,转向杨延昭道:“杨帅是我大宋威震敌胆的名将,契丹向来对您都是欲除之而后快,战士们则把您视作战神一般的主心骨。既然吕大人这么说,依我看,就请您做咱们的前敌总指挥吧。如何跟辽军作战,我们都听杨帅的。”   杨延昭先瞅瞅在一旁连连点头的吕成杰,然后又看看临安侯赵亮,朗声说道:“守土抗敌,延昭责无旁贷。既然诸位信得过杨某,那么我也没什么好推辞的。澶州城中所有战力即刻动员起来,准备迎战!” 第二百二十三章 鲁班转世   旌旗烈烈、朔雪飞扬,澶州城外的荒野上,到处都是契丹大军的木垒营寨和毡布帐篷。   此时,已经是辽国南院大王萧挞凛率七万兵马抵达澶州的第三天,激烈的攻防战也终于拉开帷幕。   之前那三天的时间里,辽军一直没有对近在咫尺的澶州做出任何动作,反而分兵多路,突袭了附近的几座军堡,把一众准备在旁观战看热闹的宋朝边军修理一番,打的他们全都纷纷向更后方退却,躲入澶州南边的几个城池之中,不敢再轻易露头。   等到扫清了周边障碍,萧挞凛这才指挥着主力部队,气势汹汹的发起对澶州的攻势。   原本,杨延昭等人判断,辽军之所以先打周边,单纯是为了切断各军增援的通道,最大限度孤立澶州,好方便形成围困之局。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契丹的目的却并不仅仅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只是扫荡而已。   之所以多等了三天,是因为辽军在制造攻城器械。   按理说,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往往善于在平原旷野上进行大规模的骑兵作战,长途奔袭、来去如风。相反,对于中原政权的坚固城池,一板一眼的打攻城战,则是那些马背上的民族最头疼的事情。   契丹也同样如此,他们的优势在于骑战,步战则是短板,至于攻城器械更不用说,能有几部云梯和小型投石机,就算是高端装备了。   但是今天,攻打澶州的辽军却大不一样。三天时间,他们居然造出了高达十几米的巢车,而且数量足有二十多部!那些巢车样式虽然简单,可是设计却颇为精巧,巢台上能站七八个射手,高度远超澶州城墙,不用抵到近处,也能对城中守军形成居高临下的打击。而巢车的出兵口则恰好与城墙墙垛持平,只要靠住城墙,契丹战士便能沿着巢车内部的楼梯爬上去,轻而易举登上城头。   除了巢车之外,辽军还造了几台大型冲城车,利用牛皮带子和粗壮巨木,简简单单固定起来,便成为轰击城门的最佳利器。   这些手段往出一摆,顿时令澶州的宋军有些措手不及。双方上午开打,不到吃午饭的时候,辽军已经三次冲上城头,与宋兵展开近身激战。   幸好镇守此地的是名将杨延昭,而宁边军与速援师又都是能征善战的劲旅,否则不用等到太阳落山,澶州城恐怕就要落入敌手。   面对辽军出其不意的攻势,杨延昭临危不乱,连番派出精锐战力,硬是将冲上城墙的契丹人连番赶了下去,同时命敢死队拼尽全力,用火油弹捣毁了七八台巢车,这才千难万险的熬过了第一天的攻防厮杀。   日头西斜的时候,奋战一整日的辽军终于收兵回营。对他们而言,今日的成果已经非常不错,原本也没指望一次便可拿下杨六郎守卫的城池,但能够数次杀上城墙,大门也被撞松了半扇,完全可以说是意外之喜,极大提振了攻城方的军心士气。   有今天的战果打底,破城指日可待,不用慌。   看着陆续撤走的契丹人,杨延昭面沉似水,站在澶州城头上许久没有言语一声。他身后的杨宗保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这也太奇怪啦!辽军什么时候学会了如此厉害的进攻手段,居然险些让他们一战破城!”   “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吗?”郑卢雅问道。   杨宗保摇摇头:“我随父帅戍边多年,根本没见过如此犀利的攻城器。别说契丹,就是咱们大宋的能工巧匠,也未必造得出来!”   站在另一边的赵亮心道:我靠,可恶的上官雪明,肯定是他搞得鬼!   这些巢车和冲城车虽说不是现代科技,但也总有跨越时空的嫌疑,除了叛逃契丹的穿越者,还有谁能帮助辽军一夜之间提升攻城的水平呢?   想到这里,另外一个担忧升上了赵亮的心头:上官雪明会不会从根本上彻底改变眼前的历史。   尽管澶渊之盟表面上看是宋辽两家打了个平手,甚至因为“岁币”的缘故,宋朝还算吃亏的一方。但此后两国上百年的边疆和平,绝对不是靠乞求和供奉换来的,而是在澶州这个地方,宋军真的揍疼了契丹人,以至于不可一世的辽国铁骑也只能接受停战谈判。   所以说,打赢辽军,才是历史走向唯一的选择。但是,现在有了上官雪明这个变数,宋军还能不能取胜,进而换来宝贵的和平盟约,一下子成为了不可预测的悬念。   赵亮仔细回忆着曾经读过的北宋历史,忽然记起一事:好像就是在眼下这个时间节点,契丹名将、担任辽国南京统军使的萧挞凛,被澶州守军用巨弩射中头部,重伤身亡。南院大王的死,对于契丹上下来说绝对是巨大的损失,不仅全军士气遭受打击,就连萧太后也辍朝五日,萌生退意。   可以毫不夸张的讲,射杀萧挞凛,是促成澶渊之盟的重要因素之一。赵亮不禁有些担心:我靠,上官雪明那家伙估计也知道这件事,倘若他有意护着萧挞凛周全,不让他有机会靠近攻城的第一线,那么就绝对不会被宋军给狙击了,而这场仗也定然要持续的打下去,直到打出另一个与历史记载截然不同的结果来。   乖乖隆地咚,煎饼卷大葱!这回怕是要出大事儿啦!赵亮暗暗感觉情况不妙,他虽然因为之前强行穿越,被局里定成了叛徒,还被大宋处的探员前来抓捕,但是从内心深处讲,赵亮仍旧有一名反穿越特工的觉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上官雪明肆意改变历史,自己却坐视不理。   想到这儿,赵亮连杨延昭他们讨论防御策略都顾不上参与了,脑子里略微了盘算两圈,便连忙问道:“澶州城头上有哪些大型的弩箭?”   此时杨延昭正在对众部下讲述自己的谋划,突然被赵亮冷不丁的打断,兀自微微一愣,下意识答道:“哦,小一点的有飞撅弩,大一点的是床子弩,额……侯爷问及此事,莫非有什么好计策?”   “计策暂时没有,”赵亮连连摆手:“谁带我先去看看,就看那个什么床子弩!”   杨宗保毛遂自荐道:“赵兄,我带你去吧,在那边不远的箭楼上便有。”说着,他向杨延昭告了声罪,然后领着赵亮径直前往城墙箭楼。   杨延昭所说的床子弩,正式的名字叫“三弓床弩”,又称“八牛弩”。   两米多长的弩架上,联装三张大弓,利用多弓的合劲发射箭矢,力量极为霸道。而床子弩所用的箭矢也非常特殊,它有个专门的名字,叫作“木干铁翎”,其形状大小如同标枪,箭头上有三片铁翎,发射出去后铁翎散开,就像三把利剑一样,故而世称“一枪三剑箭”。   这个家伙从严格意义上说,其实已经超越了寻常弩箭的概念,应该称之为“弩炮”才对。   杨宗保先给赵亮大致介绍了一下床子弩的特点,接着又喊住一个军头,让他过来解答临安侯的提问。   那个军头身材矮小,人显得很机灵,尤其是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他走到赵亮跟前,大大方方的拱手道:“卑职山东张瑰,参见临安侯爷!”   赵亮点头还礼,问道:“张瑰兄弟,咱们这个三弓床弩如何使用,射程又有多远呢?”   张瑰一边动手比划,一边说道:“侯爷请看,弩架两侧各有一个绞盘,是用来拉动弓弦的。作战时,十来个兄弟利用特制绞杠,将三张弓弦扯开,然后用这个槽木卡牢。另外一个主射手负责瞄准,锁定目标,再找个力气大的伙计,拿锤子砸掉槽木,长箭便可发射出去。没有大风的情况下,床子弩射程可达七百至一千步。”   “要砸掉槽木才能发射呀?”赵亮好奇道:“那岂不是会影响到准头?”   张瑰一竖大拇指,赞道:“侯爷内行,一下就点出了床子弩的缺点。每次用大锤砸掉坚硬的槽木,再灵巧的手,也免不了震动弩架。原本那瞄准靠的就是主射手的眼神和经验,准头差强人意,这一震动,就更加没谱了。”   杨宗保在旁边解释:“说是这么说,不过好在床子弩通常是用来射击成群的敌人,所以只要大差不差,射出去总能扫到一片。”   赵亮闻言摇了摇头,心道:那可不行,老子是要拿这门古代大炮当狙击步枪用的。他略一琢磨,随手从箭楼的火盆里取出一块黑炭,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结构图,然后指着它问张瑰道:“这东西叫做扳机,你能看明白吗?”   张瑰参军前,在老家一带就是有名的巧手工匠,他低头端详了片刻,忽然喜道:“哎呀,您的意思是不是说,用这个东西代替锤子,轻轻一扣就能拉开槽木?”   “聪明!”赵亮拍了拍张瑰的肩膀:“怎么样,能照着改造出来吗?”   张瑰又兀自思考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位置道:“这个地方可能稍显细窄薄弱,怕是吃不住弓弦那么大的力道。”   赵亮仔细看看,说道:“用木头当然不够结实,但换成铁制的部件应该没问题。”   “难,这个恐怕很难,”张瑰叹道:“如此精细的小件,据我所知,整个澶州的铁匠铺子都没有这么好的手艺。”他略微琢磨了一会儿,又道:“要不这样吧,原理不变,我把两处连接的位置换成更厚一些的木头,使用起来虽然不如侯爷您这个轻巧,但是比起用锤子砸,那稳定程度也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啦!”   赵亮听他这么说,掩饰不住欣喜的神情,接着又在地上画了几笔,说道:“这两个部件叫做准星,是用来瞄准的。只要根据以往弩箭飞出去的轨迹,略加测距调整即可。等到作战之时,将准星对着目标,三点成一线,估计会更可靠。你看看能不能一并做出来,装到床子弩上面去。”   张瑰探头细看,接着一拍大腿道:“侯爷,您老莫不是鲁班爷爷转世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工兵可还行   机灵的军头张瑰得到临安侯的指点后,满脸兴奋的跑去器械房,连夜赶着加工部件,准备给三弓床弩升级换代。赵亮虽然不晓得自己这些手段到底管不管用,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对面既然有上官雪明捣乱,那么他别无选择,只能拼尽全力去维护历史本来的走向。   忙乎完兵器,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能让萧挞凛乖乖跑进床子弩的射程范围了。   其实这件事情在五五之间,也就是说,上官雪明能不能考虑到历史的关键节点,并且设法保护南院大王不被击毙,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而已。   赵亮暗自琢磨了半天,感觉一时间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才好。杨宗保以为他在思考什么作战的计策,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得静静地陪在旁边,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郑卢雅走上了箭楼,好奇的问道:“怎么样?看完床子弩了吗?”   “哦,看完了,”杨宗保见到小雅,立马两眼放光,指着地上说道:“刚才赵兄又给我们展示了他的真本领,随随便便指点几下,就令咱们宁边军最好的射手加巧匠,佩服的五体投地。”   郑卢雅闻听此言,连忙借着楼上火把的光亮,俯身细看,片刻后她讶异道:“咦?这些部件好眼熟啊,好像以前在哪里看见过?嗯……这,这不是扳机和准星吗?”   赵亮一听小雅认出了那些东西,当即兴奋道:“怎么样?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想起什么?”小雅抬起头,茫然的看着赵亮:“是我认错了吗?”   “不不不,你没有认错,我画的正是扳机和准星,”赵亮凝视着郑卢雅,一字一顿道:“不过,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以前曾在哪里看到过?”   小雅直起身,先是疑惑的看看赵亮,旋即又低头沉思,好半天才说道:“实在想不起来。侯爷,您的问题很有深意,可是我不管怎么努力回忆,也搞不明白为何能一眼认出。好像这些东西,天生就印在我脑子里似的。”   杨宗保想起一事,问道:“穆姑娘,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说自己好像有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会不会跟现在的情况相似呢?”   郑卢雅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兀自疑惑道:“你这么一讲,还真是这样。不过,我更觉得糊涂了,之前很久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包括我的身世来历,都好像是个谜一样。”   她忽然转头望向赵亮:“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侯爷好像曾经认识我!”   杨宗保闻言一愣,下意识看着赵亮,而赵亮则点点头:“穆姑娘确实很像我以前的一位故友,但是因为你什么都记不起来,所以我也没敢冒然相认。”   “居然会有此事?”杨宗保奇道:“赵兄的那位朋友究竟是何来历?不妨讲出来,没准儿……”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任谁都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小雅也大感兴趣,等着赵亮回答。   赵亮心道:是何来历?讲出来恐怕能把你直接听傻掉!即便要说,那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跟小雅慢慢聊才行。   他微微一笑:“这件事不着急,还是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之后再说吧。”   尽管郑卢雅略感失望,但毕竟大局为重,她对此也不便太过纠结,于是颔首道:“侯爷言之有理,身处战场,咱们没工夫浪费在这些小事上。我来找二位,是商议执行杨帅刚才所做的防御部署。”   杨宗保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方才父帅有何指示?”   小雅指着箭楼外面:“明天,咱们速援师要打头阵,负责出城毁掉敌人的攻城器械!”   “我尼玛,出城?!”赵亮一声惊呼:“杨将军他老人家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躲在城墙上还一直挨揍呢,跑出城去跟辽国铁骑玩对线,打算白送人头吗?”   杨宗保心里也有点没底,皱了皱眉说:“我虽然明白父帅的用意,可是这样做,未必能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还会白白葬送宝贵战力啊。”   小雅摇摇头:“不然怎么样?干等着让契丹人再把巢车和冲城车推倒跟前吗?杨帅说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只有放手一搏,才能破了敌人的攻势。”   “不能选择夜间偷营吗?”杨宗保道:“咱们可以趁敌人晚上松懈的时候,去把那些巢车烧毁啊。”   “有人提过这个建议,”郑卢雅无奈的叹口气:“但是咱们的斥候头目刚才介绍,经他们探查发现,辽军非常重视那些攻城利器,所以将它们都屯放在营寨的中心地带,四下防守的非常严密。辽军今日虽然未能破城,但是已经摸到了取胜的门径,故而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再加上对面的统帅是身经百战的南院大王萧挞凛,偷他的营?杨帅说想都不要想。”   杨宗保知道她说的有理,于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么明天出城迎战,到底该怎么打?”   “我正想听听你们两位的意见呢。”   赵亮把大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一样:“别问我,我可不晓得这种玩儿命的勾当该怎么干!哎,我说指挥使,这个差事是杨将军分派的吗?”   “是我抢来的!”郑卢雅回答的很干脆:“当时宁边军各营的将军都纷纷请战,希望明日能够出城对敌,我代表咱们速援师力压群雄,好不容易才磨得杨帅点头。”   “我就知道!”赵亮无奈的叹口气:“唉,估计你还拍着胸脯跟大家保证,你将身先士卒,亲率兵马去破坏敌方的攻城器械吧。”   小雅嘻嘻一笑:“知我者,赵亮也。侯爷说的没错,我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   闻听此言,旁边的杨宗保立刻不淡定了,急道:“这件事我不同意!穆姑娘,你是速援师主将,不能如此蛮干。摧毁敌人攻城车辆的任务,由卑职一力承担便好,你与军师在城上给宗保压阵。”   “我看行,我看行啊!”赵亮连忙道:“认识这么久,杨公子这句话说的最中听!指挥使和军师负责压阵,副指挥使则带兵突击,如此安排非常合理,非常合理!”   “得了吧,我知道你们是心疼我,”小雅微微一笑:“不过上阵杀敌是我的夙愿,你们就别拦着啦。若是真为我好,就赶紧想想办法,如何才能在万军丛中摧毁巢车。”   赵亮知道这丫头脾气倔,当初在先秦处的时候,就成天想着要执行任务,因为被分到了冷衙门先秦处,还经常拿屠处长和王小四撒邪火。所以此时想拦住她,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郑卢雅毕竟是肉穿到北宋,身体是自己的,故而不能有任何损伤,否则他根本无法对屠四海、王小四和史晓峰他们交代啊。想到这里,赵亮开口问道:“额,指挥使,我再确认一下啊,咱们是必须跑出去送死呢?还是说只要把巢车冲城车毁了就行?”   小雅先和杨宗保对视一眼,奇道:“倘若能有毁掉攻城器械的好办法,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非想拼命啊?我跟杨帅讨来的任务,是坚决不让巢车和冲城车靠近澶州城墙,至于说如何办到,出城死拼只是一个选择而已。”   赵亮点点头,沉声道:“那好,既然如此,速援师今晚就行动吧!”   杨宗保大惑不解:“赵兄,刚才穆指挥使不都说过嘛,父帅不同意咱们偷袭敌军大营,那样做极有可能中了萧挞凛设下的埋伏。”   “谁说老子要袭营了?”赵亮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特种兵敢死队我做不来,当当工兵还是没问题的。”   夜半时分,澶州城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条缝,一千多名速援师将士在赵亮等人的带领下,扛着锄头铁锨鱼贯而出,隐秘的分散在距离城墙五百步左右的战线上。他们按照事先的计划,分成数量众多的小组,开始原地挖土刨坑。   郑卢雅和杨宗保分工明确,前者带领五百个弓箭手负责外围警戒,而后者则负责指挥整个工程的进展。   赵亮最轻松,他召集了包括张瑰在内的所有床子弩军头,总共二十多个人,沿着速援师的施工位置,逐一进行测定和标记,并仔细抄录在各自手中的小册子上。   足足折腾了一夜的功夫,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速援师的秘密行动才告结束。   由于位置距离辽军营寨比较远,大伙的动静又刻意收敛,所以一番忙乎,并未惊动契丹人,更没有引起对方的留意。   赵亮眼看大功告成,再次查问弓弩军头们:“怎么样,都记清楚了吗?”   “侯爷请放心!”张瑰嘿嘿一笑:“我们反复走了两遍,错不了的。等会儿回到城上的箭楼,弟兄们再对着图纸核实一下各处的标记,保证万无一失。”   听他这么说,其余的军头们也连连颔首,表示自己这边也都已经鼓捣清楚,同样稳妥。   赵亮满意的点点头,把手一挥,笑道:“好嘞,咱们今天到底是喝杨帅赏的庆功酒,还是吃他老人家的军棍,就看诸位的本领啦!”   众军头齐声答应,满脸都是自信振奋的神色。赵亮被他们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比划了一个“小声点”的手势,跟做贼似的,领着大家撤返澶州城。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终于完全放亮。随着长号和战鼓的齐声作响,数万辽军再次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出营寨,分成几个巨大的方阵,向澶州压迫过来。   契丹南院大王萧挞凛在一众辽国将领的拱卫下,端坐在高头骏马上顾盼自豪。他瞅了瞅正推向前方的十几辆巢车,又望了望远处的城池,微笑道:“咱们今日就在澶州城头上品尝家乡新运来的马奶酒,诸位以为如何啊?”   众将闻言哈哈大笑,纷纷表示赞同,都说还是大王想出来的主意妙,只有在那上面饮酒才最够味儿。   萧挞凛得意的点点头,将手中的马鞭奋力向下一挥,旁边的中军官见状,连忙吩咐战士击鼓,阵地最前沿的两万辽兵闻鼓声而动,举着盾牌、擎着弓箭,一边奋力推起巢车,一边向城墙快速逼近。   转眼之间,澶州城上城下羽箭飞驰,攻守双方进入到了最开始的接触战。两边的弓箭手都铆足劲头,朝着对面疯狂射击,互不相让。   尽管宋军将士占据地利优势,居高临下放箭,但是无奈辽国兵力太盛,冒着密集的箭雨,仍旧能够快速前进,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能冲出数十步的距离,而且势头丝毫不受城头箭雨的影响。   眼看契丹人越逼越近,连高大巢车上的弓箭手都已经能瞧清楚样貌了,在城头上观敌的杨延昭忍不住沉声问道:“速援师何时出战?”   “额,回禀大帅,速援师说,他们今天不出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巧计立功   听到手下禀报说,速援师今天居然不打算出战了,杨延昭不禁颇感意外。他愣怔了片刻,问道:“穆指挥使呢?”   “在那边的箭楼上!”手下指了指左侧方向。   “那临安侯呢?”   “在另一边的箭楼!”   “我儿杨宗保现在哪里?”   手下回道:“少将军也上了箭楼,在更远的地方。”   杨延昭不清楚速援师这几个头头儿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他冷哼一声,喝道:“没工夫管他们了!焦赞,你速速点齐本部兵马,立刻出城,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敌人的巢车给我全毁掉!”   没想到,杨延昭话音才落,站在他身后的宁边军大将焦赞连答应一声都没来得及,便听到嘭的一声爆响,自城外的战场上传来。   杨延昭等人不禁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观看,只见五六百步之外,契丹的一台巢车已然被烈火团团裹住,正在歪歪斜斜的倾倒,而巢台上的契丹射手们,则手忙脚乱的往外面跳。   还没等城上的众人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嗖嗖几声,附近箭楼的床子弩接连射出四只火箭,径直飞向另一台正在靠近的辽军巢车。   不过,铁翎长箭的目标并非巢车本身,而是它旁边几处微微隆起的地面。   转瞬之间,被带火长箭射中的地面,仿佛突然喷出了地火一般,轰的一下爆燃起来,将近在咫尺的巢车炸倒烧毁。   接下来,这样的情况几乎在战场各处同时出现。   宋军的床子弩不断发射出燃着火焰的长箭,专射在巢车行进路线上,而那些地面好似是被人施了魔咒,见火就炸,将附近的攻城器械不住掀翻引燃。   转眼的功夫,十几部高大的巢车居然有一多半都被无名地火毁坏,包括推车的士兵和巢台的射手,不是被炸,就是被烧、死伤无数。然而直到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澶州城墙尚有三四百步之远。   照此情形估计,恐怕剩下那些尚算完好的巢车,在靠近城墙发动进攻前,也难逃车毁人亡的厄运。   这一幕不仅令杨延昭等宋军将士感到难以置信,萧挞凛为首的辽国人马更是当场看傻。   从他们的角度瞧过去,对面的飞弩如有神助,几乎是每击必中,而且威力巨大。   如果说突然凭空出现的巢车是辽国军事科技突飞猛进的象征,那么眼前能够爆炸起火的飞弩则是宋军再次迭代领先的神器了。   正当交战双方都被眼前诡异的情景搞得有些莫名惊愕之时,契丹的攻城巢车又接连被摧毁两台,冲锋的辽国步兵也大受影响,不禁逐渐放慢了脚步,刹那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上前送死。   杨延昭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他一瞅对方气势弱了几分,立刻察觉到机会难得,连忙一边吩咐城上的弓箭手拼命还击,一边催促焦赞率兵出城,对敌人发动反冲锋。   不过,这一回的目标不再是摧毁巢车,而是冲着那些正在犹豫的步兵而去!   片刻功夫,澶州的城门突然打开,两千宁边军铁骑从里面杀气腾腾的猛扑出来,好似狂风一样卷入了辽国攻城步兵的阵营。   原本就因为巢车被毁而有些踌躇不前的契丹人,此时又遇上了凶神恶煞般的铁骑兵,哪里还有之前那种一举夺城的气势,稍稍抵抗了几下,掉头便跑。   幸好萧挞凛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他见势不妙,连忙派出左右两支各三千人的预备队,策马狂奔,呈钳形合围焦赞所率领的宁边军。   同时,他的南院亲卫充当督战队的角色,直接一线排开站在最前沿,死死抵住不断逃回来的溃兵,不仅防止他们把主阵冲散,而且还逼着那些怂包继续转身迎战。   杨延昭在城上看的清楚,知道辽军反应迅速,讨不了太多便宜,于是传令鸣金收兵,让焦赞稍微意思一下,见好就收。   双方在城外短兵相接,厮杀了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再次脱离了接触,恢复到你攻城我守城,遥遥相望的状态。   不过,刚才契丹人的巢车利器几乎损失殆尽,故而再难组织起有威胁的进攻,萧挞凛只发动了两轮象征性的冲锋,就无可奈何的草草收场,可谓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对宋军而言,今天的攻防战有惊无险,实属意外。大家原本都以为免不了要跟敌人在城头上进行一番浴血厮杀,可没想到眨眼之间,辽国的巢车便尽数被毁,对方在一时错愕之下,居然还被宋军打了个反冲锋,折损近三四千人。   眼看辽军此刻收兵回营,澶州的城头上顿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   杨延昭端坐帅位,看着迎面走来的郑卢雅三人,笑道:“呦呵,大功臣来啦。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呀?了不起!”   小雅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连忙回答:“启禀杨帅,这全都是军师临安侯的功劳。昨晚我向杨帅申请,要秘密出城勘察部署,实际上是按照侯爷的计策,在战线各处埋设火油坛,再做好相应的标记。待今天敌人的巢车途径埋伏之时,便让三弓床弩向那里附近发射火箭。三四部巨弩同时射击一处,总有能打中的。火箭引燃了火油,顿时爆裂燃烧,从而将近旁的巢车成功摧毁。”   “哦,你们怎知巢车会经过哪里?”杨延昭好奇道。   “我们并不知道,”赵亮回答:“所以,在距离城墙三百到五百步的范围内,我们连夜埋设了两百一十八处远近不同的火油点,形成了一张大网。敌人不过十几辆巢车,总能撞到网眼之中。况且一处炸不到它,后面还有几处。”   杨宗保补充说:“另外我们在几段相对平坦的城墙下,也悄悄埋放了火油,就是预备有漏网之鱼冲到跟前,还可以在那里狙击烧毁他们。”   杨延昭点点头,轻抚长须道:“好,很好。你们考虑的非常周详,也确实发挥了奇效,可算是大功一件。不过……”他略微顿顿,接着又沉声道:“既然有新的作战计划,为何不提前知会本座?尔等擅自更改出城迎战的军令,等若公然违反军纪,假使人人都这样,我这个主将还怎么当呢?”   杨宗保听出父亲语气不善,吓得连忙解释:“父帅,我们并不敢违抗命令。穆指挥使已经安排了速援师的弟兄,统统在城门内广场集合,一旦火油阵挡不住辽军,我们几人会立刻率兵出战,拼死也要把他们打掉!”   闻听此言,杨延昭未置可否的沉默片刻,叹道:“唉,到那会儿恐怕就为时已晚啦……算了,不过怎么说,你们速援师今天成功毁掉敌军巢车,等于救了无数将士的性命,还是要记功的。只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定不轻饶!”   郑卢雅也知道杨延昭并非刁难,实在是带兵不易,最难容的就是部下不遵将令、擅作主张,于是歉然道:“请杨帅息怒。这件事确实是穆灵的过错。我担心火油阵的计策被您否定,所以就想着先暗自部署,待今日双管齐下。犯忌之处,还请杨帅责罚。”   杨延昭站起身,走到小雅跟前,朗声道:“不用自责,我刚才说过了,下不为例。”说着他又转向赵亮:“昨日临安侯问起床子弩的事,我便猜到你一定胸有成竹,今天一战果不其然。若是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些弩箭射的又准又狠,想必是经过高人指点了吧?哈哈哈……”   赵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宗保便在一旁兴奋道:“父帅英明!昨天赵兄一番指点,给床子弩加了一些部件,张瑰那小子托工匠房的师傅们连夜赶制,今天一早便纷纷装上了。还真别说,改造后的弩箭,准确性有了大幅提升!”   “难怪名扬天下的二白道长一提起他师叔,也是同样的赞不绝口,”杨延昭笑道:“临安侯确实非同凡响,有空我还要多多请教啊。”   赵亮连忙拱手客气:“杨帅客气了,我纯粹误打误撞,没什么了不起的。”   杨延昭正欲说话,忽然看见澶州防御使吕成杰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头,离着老远便喊道:“好消息,好消息,陛下已经率领兵马离开韦城,三十万大军正在朝澶州进发!”   一听这话,城上城下顿时再次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今天顺利击退辽国进攻,再加上御驾亲征的消息,可谓是双喜临门。之前一直担心能不能守住澶州的宋朝将士,顿时信心大增,不再把气势汹汹的辽军放在眼里。   杨延昭一把扶住险些跌倒的吕成杰,问道:“吕大人,消息可靠吗?陛下怎么又改主意了?”   “可靠可靠,千真万确!”吕成杰正了正跑歪的官帽,笑着答道:“廷报和寇相的书信同时送来这里的。寇相说,经过主战派大臣们的劝说,陛下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倾举国之力与契丹决一死战!倘若三四十万还不够,那么就立刻征调南方各州郡的部队。宁可日子不过啦,也要跟敌人拼个死活!”   “当真?”   “当真啊,我的杨将军!寇相还能说谎不成?”   “好!哈哈哈哈,天助我大宋也!”杨延昭振奋道:“祖辈数代人的期望,终于有机会实现了!此番萧太后和辽国小皇帝御驾亲征,原打算毁我江山社稷,殊不知他们才是犯了兵家大忌的一方。区区二十万兵马,已经是契丹的极限,况且他们劳师远征,补给困难,同时还敢把瀛洲这样的坚固要塞绕开,放在自己身后!只要陛下决心死战,留在河北各地的宋军便可趁着敌人主力被黏在澶州之际,四面出击,截断他们的后路。到那个时候,莫说夺我东京汴梁,就是契丹人他们自己能不能平安回到辽国,都是未知之数!”   杨宗保也兴奋道:“如此一来,我们就有机会收复燕云十六州啦!”   “保不齐还能把大辽也吞了,哈哈哈。”吕成杰笑道。   杨延昭转头对焦赞吩咐:“你立刻派出探马,找到在敌后作战的孟良和杨排风,让他们尽快通知河北各地尚在坚守的宋军,随时准备由守转攻,放手袭击破坏辽兵的粮道,必要时还须对撤返北方的敌人予以阻击!”   “卑职明白!”焦赞高喝一声,满脸喜悦的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赵亮心中不禁暗道:唉,眼下将士们斗志昂扬,还琢磨着要大举反攻呢,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却是一个年年给人家送钱的和平盟约,真不晓得该有多失望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好抓与必须抓   反穿越调查局的小会议室里,此时的气氛有些压抑。   就在刚才,代理局长关林与副局长罗成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另一位副局长乔海东和几位资深处长费尽口水、苦苦劝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暂时得意平息。   关林沉默的捧着茶杯,两眼望向天花板,而罗成则丢掉空烟盒,找旁边的人要烟抽。   乔海东轻轻咳嗽一声,说:“嗯,我看二位也别上火啦,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不是吗?”   “老乔,你是了解我的,”罗副局长闻言立马道:“我是那么不好相处的人吗?我在总部的美洲局工作了二十年,调回北京也快有十个年头了吧?这中间待过多少单位,跟多少同事搭过班子,也从没像今天这样啊。所以,这是我的问题吗?”   还没等乔海东说话,关林收回望向天花板的目光,盯着罗成沉声道:“你没问题,那就都是我的问题喽?别在这儿摆你的老资格,我不吃这一套!”   “什么叫摆老资格?事实如此!我老罗在枪林弹雨里拼命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尿裤子呢!”罗副局长嘭的一拍桌子,忍不住怒道。   关林同样火冒三丈,一指罗成的鼻子:“你跟我犯浑?有种再说一遍?!”   “两位领导都消消气,消消气,”大宋处的处长周青龙眼看他俩又要吵起来,赶忙劝道:“任务执行的不好,都是我的过错,您二位就莫要再争执了……”   “青龙你别瞎馋和!我憋了一肚子的话,早就想说了,”罗成是他的直属上级,毫不客气的出言打断道:“在座的诸位,你们跟我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有很多同志来反穿局之前就打过交道,另外一些是在局里第一回 接触的,但也有一年多时光吧。你们说我是个爱惹麻烦的人吗?不是非要较真啊,我要是像某些人那样,平时总爱摆个臭架子、论个老资格,恐怕早就不是大伙口中所说的‘罗奶奶’了吧!”   “是是是,大家都知道你老罗忠厚,脾气好,”乔海东赶紧打圆场:“既然是罗奶奶,那今天更不应该发火啦。”   罗成把头一扬:“菩萨头上还有三把火呢!也不能总捡着老实人欺负吧?”   “你说谁欺负你?”关林阴恻恻的问道。   “就是说你!”局里出名的“老好人”罗副局长,好似吃了枪药一般,直接怼道:“关林,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别跟我装蒜。你是副局长,我也是副局长,刚才凭什么像训孙子一样训我?别说你只是暂时代行局长的职权,就是张局主持工作的时候,她对我也总是称一声前辈,谈业务也都客客气气、有商有量的。你算哪颗葱?你凭什么?”说着,又嘭的拍了一下桌子。   关林顿时压不住心头怒气,下意识的把手摸向了腰间,罗成是行动方面的专家,眼睛贼亮,见状立马喝道:“怎么着?你还想掏枪打我不成?”   乔海东吓了一跳,连忙劝解:“关局,千万别冲动啊,咱们是纪律部队,可不能胡来。”   关林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确实有点上头,于是顺嘴胡诌道:“瞧他那点儿胆子,还负责局里行动呢?我这里突然有点痒,伸手挠挠也不行吗?”   乔海东无奈一笑,继续道:“我说你们两位也真是的。都是资深的特工,又是领导。张局目前还在昏迷之中,大家本该团结协作,替她挑起反穿局的担子,怎么反而倒先开始窝里斗呢?”   罗成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碾灭:“老乔,我特别支持你的这个意见。不说别的,就算给张局长争口气,咱也得把工作干好。可是关林刚才说的话,你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是欺人太甚吗?”   “罗副局长,请你讲清楚,我怎么欺人太甚了?”关林不待对方讲完,立马反唇相讥:“你是咱们局里在行动方面的主要负责人吧,大宋处抓捕叛徒赵亮的工作,足足拖了一个多月啦,居然连半点儿进展都没有,我作为代理局长,难道不该问问吗?不该批评提醒一下吗?”   罗成也寸步不让,他先是挥手阻止周青龙解释,然后对关林讲道:“该汇报的我都汇报过了。周处他们已经派出探员前往北宋1004年,目前暂时还没能抓住赵亮,这也是很正常的情况嘛。”   “这我就奇怪了,怎么个正常法?”关林冷笑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罗成答道:“赵亮是谁?是普通的穿越者吗?当然不是!他是反穿局先秦处的代理处长!是刚参加工作就接连破获两个大案的英雄!是连张局长和屠四海都赞不绝口的优秀特工!这样的人,一时之间抓不着,太正常了!”   关林皱皱眉头,不搭理罗成,转而问周青龙:“你是宋朝时段的头儿,你来说,大宋处到底派了谁去抓赵亮?”   周青龙砸吧砸吧嘴,答道:“报告关局,担负抓捕任务的是我们处的两位资深探员,一个叫刘胜夏,代号萧峰,另一个叫陈齐羽,代号段誉。”   关林冷笑一声:“哼,刘胜夏,陈齐羽。听听这名字,一个是剩下,一个是其余。还他妈资深探员呢,都是你们处剩下的其余人员吧?”他用力翻开面前的资料,怒道:“反穿局宋朝处北宋科支援二组,这是个什么级别的单位,你们心里没点逼数吗?都支援单位了,还他妈是二组?!这个刘胜夏和陈齐羽全是C级特工,进到反穿局之后,从来没有执行过任何穿越任务!以往你们处都忙成狗了,也不愿意启用他俩,冷板凳坐的比先秦处还扎实,这也叫资深?!”   周青龙不慌不忙的说道:“他俩虽然没执行过任务,但是资历绝对够深,都是……”   “得了吧,周处长,”关林毫不客气的打断道:“刘胜夏之前一直在特工学院担任讲师助理,连个正经课都没资格上,也不晓得是走了谁的关系,才混进了反穿局;陈齐羽这家伙更是夸张,特种兵出身,在部队总共执行过三次作战任务,每次都误伤战友!这种人,也不晓得军队为何不让他退伍,反而还会送到咱们这里来!”   他合上文件夹,气鼓鼓的说道:“你就派这种资质的特工去抓赵亮,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抓不回来!”   乔海东也有点听不下去了,转头望向周青龙:“老周,按说行动的事情不归我管,我不该多话的。不过,你也有点太草率了。大宋处可是咱们局里响当当的拳头单位,精英多得数不过来,就不能派些靠谱的人上吗?刚才罗局也说了,赵亮绝对算是反穿局特工里的佼佼者,尽管没有评过等级,但是从战果和能力上看,最保守也得是个A级的水平吧。你让那俩货去对付他,即便不考虑任务成败,难道也不考虑考虑自己探员的安危吗?”   周青龙撇撇嘴,哼道:“我倒是觉得你们各位领导都有点高估赵亮了。他没评定特工等级,一直不入流,那其中自然是有道理的。先秦处之前的案件通报我都看过,第一个是发生在西周末年,赵亮去了半个月,直到最后要抓人了,才发现居然搞错了目标,真是可笑。同时他还违反纪律,擅自更改了历史进程。关局,我记得他好像在您的临时调查小组还挂着号吧?”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道:“第二个案子更逗,让他去寻找失踪特工流星,结果流星死在他面前;让他顺手抓捕那里的违法穿越者,结果穿越者立马回来死在局里。就这样一个糊涂特工,怎么就成了诸位口中的精英呢?说实话啊,他也就是在老屠那边了,若是分在我这里,连支援组都混不上。”   “所以你就麻痹大意,派了支援组去抓人?”关林立马抓住了周青龙的痛脚,怒道:“我不管你怎么评价赵亮,但是你给我记住,他涉及到先秦处集体叛乱的大案,连总部的首长都在牢牢盯着,等着听回信的!再给老子拖下去,你这个处长就不用干了!”   罗成不满道:“关局,我想纠正你几个错误。第一,老周他并没有麻痹大意,而是合理的调配行动资源。我是说过赵亮不好抓,可也不等于要把所有的工作重心全都放在他这一个人身上啊。大宋处还有很多积案需要人手处理,不可能整天围着赵亮瞎胡搞。第二,总部的首长们已经明确讲过,先秦处案件的性质暂时不能下定论,所以你在会上提什么集体叛乱,有混淆视听的嫌疑。第三,我是行动副局长,周处长的工作直接对我负责,而你作为代理局长,只是主持协调局里各项业务的开展,并没有人事任免权,也就不必对老周说什么吓唬人的硬话了。”   “你!……”关林被罗成这番话气的浑身直哆嗦,险些就要再次发飙干架,乔海东见状赶紧“和稀泥”,拦着关林转头对罗成说:“哎呀,我的罗大爷,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关局也就是话赶话的说到这里嘛,又不是真要撤老周的职。都消消气,消消气。”   关林心里装着案子的事,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忍着脾气沉声道:“好吧,我认啦,你罗副局长厉害。刚才你说的那三条,我关林都接受。先秦处反叛这话,我收回。同时也跟大家做个解释,总部的意见是暂不定性,那咱们局就遵照执行。至于说周处长,我跟你道个歉,之前有点不冷静,话讲的有点重了。”   “没事没事,关局太见外了,没必要。”周青龙赶紧给第一副局长递了个台阶。   关林继续道:“咱们把前面的事情都翻篇,谁也不提了,就谈谈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周青龙知道关林的这个问题还是在问他,不由得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罗成,只听罗成抢着说道:“还能怎么办,继续执行抓捕任务呗。”   关林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个老家伙是跟自己杠上了,他无奈的瞅了瞅旁边的乔海东,意思是请他说句话。乔海东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开口道:“我说老罗,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毕竟上面催的紧,再拖上一个星期半个月,恐怕咱们几个都得挨批评。要不,请周处长加大点儿力度?”   罗成不能不买乔海东的面子,转头问周青龙:“你那里怎么样啊,能想点办法吗?”   周青龙为难的摊摊手:“上次开会,我还跟领导们提过,案子实在多的处理不过来,想借调几个人来支援。您若是非要我加派人手,那么也行,其他的案件就只能先放下了。”   “从别的处临时抽调可以吗?”关林问道。   罗成没理他,直接问在场的处长们:“咋样?你们有没有富裕的?”   “没有!”“我们还缺人呢!”“领导,您在开玩笑吧?”“我可有言在先哈,别打我们处的主意。”   乔海东也拿罗成这帮手下没办法,无奈的看看关林,只听关林阴恻恻笑了笑,沉声说道:“好,都没闲人是吧?我去特工总部给你们调!” 第二百二十七章 狙击点   “咦?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打了个冷颤?”郑卢雅好奇的问道:“你该不会是受了风寒吧?”   赵亮用手使劲搓了搓两个臂膀,哆嗦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一下子感觉很冷,还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该不会是有人念叨我吧?”   “八成是着凉了。”杨宗保关切的说:“眼下已经入冬,半夜里的朔风极硬,赵兄不惯军旅生活,挨不得这个苦头,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赵亮摇摇头:“没关系,只是刚才那一阵难受的要命,现在感觉好多了。哎,对了,我还没顾上问呢,你们俩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城头上干什么?”   听他这么一问,郑卢雅和杨宗保的脸上都有些微微泛红,局促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赵亮看不透小雅的心思,可是读杨宗保的内心世界却毫无问题,于是连忙运用灵觉展开探查。   我靠!这家伙居然拉着小雅跑这儿谈恋爱来啦?!赵亮摸到了关键信息,不禁心中一凛,再看看郑卢雅那副娇媚羞赧的模样,顿时暗叫不妙:完了,这丫头也动了芳心啦。   不过这也难怪,杨宗保仪表堂堂、体魄矫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英姿勃勃的魅力,人长得也非常精神帅气,可谓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再加上他一身的好本领、好胆魄,又出身堂堂将门世家,放到现代也绝对是标准的高富帅啊,那可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   所以甭管是穆灵,还是小雅,喜欢上这位大帅哥,那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想到这儿,赵亮的心中忽然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醋意,酸溜溜的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没没,赵兄怎么如此说呢?”杨宗保连忙道:“穆姑娘想查看一下岗哨的情况,我便陪她一起走走。”   小雅毕竟更沉着些,反问道:“侯爷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呢?”   赵亮回答:“我本来是想找你们商量事的,可卫兵说你俩都上城头了,我这才找了过来。”   “哦?不知侯爷有何事相商?”郑卢雅问道。   赵亮每次听她喊自己“侯爷”,总感觉很别扭,可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又没法刻意纠正她,于是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打算调一台床子弩到城外去,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杨宗保奇道:“到城外?为什么?”   “嗯……怎么说呢?”赵亮解释:“我寻思着在外面选个利于隐蔽的好位置,安排一个伏弩狙击哨,如果运气好,没准儿还能捞到点意外收获。”   郑卢雅和杨宗保都是颇具胆色之辈,闻言立时提起兴趣,对赵亮想法细问详情。赵亮不敢告诉他们这是为了伏击萧挞凛而做的专门准备,只说自己突发奇想,下一招闲棋。   杨宗保思索道:“如果只是狙杀敌军的斥候探子,那么如此兴师动众就显得意义不大了。要知道,一台三弓床弩的造价不低于两千贯,那可是寻常百姓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啊。倘若不慎暴露目标,被契丹人缴获了,其间的损失恐怕更无法拿钱来衡量。”   郑卢雅也点点头:“少将军说的有道理。所以侯爷的这个计划若要得到杨帅的同意,目标还得定的高些才行。”   “而且还须有比较大的把握。”杨宗保补充道。   赵亮挠了挠头:“这可就难办啦。到目前为止,连把床子弩埋设在哪里都没有头绪,更遑论目标和把握了。”   杨宗保朝城外的黑暗瞅了瞅,言道:“你还别说,不论大宋还是契丹,在两军交战时,各自的统帅都有出营观敌、巡查前线的习惯。如果预先选好位置,或许还真能被咱们给碰上。”   郑卢雅微微一笑:“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把地图打开来好好研究一番,从辽军的角度看看,究竟哪里会是他们的将军最关心的地方。”   在宋军帅帐里,杨延昭披着大氅、端着茶盅,认认真真的听完了郑卢雅的介绍,沉吟片刻后说道:“六处地方,还是太多了些。一旦有某个位置暴露,难免会引起敌方警觉,以至于其他伏击点不仅没有机会得手,反而还会被人家搜索出来。”   赵亮颔首道:“我们也觉得多了些,可是研究来研究去,总也不好再做取舍,感觉哪里都有可能。”   杨延昭闻言微微一笑:“倘若两军刚刚交战,我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重点设伏区域。”说着,他伸出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不过,此时双方已经大战两天,该看的地形也都看得差不多了,估计不再会有辽国将领专门巡视。”   杨宗保发愁道:“床子弩最大射程一千步,六个区域怎么算也得需要三到四部才能覆盖,如果再考虑有效射程和精准度的关系,那么最好一个区域安置一部,光是把六台床子弩运出去藏好,想想也觉得头痛。”   “所以才要再分析呀,”郑卢雅叹道:“正如杨帅所说,最好能挑准一处,可惜时机已经错过。”   杨延昭笑道:“之前的时机确实已经错过,但是,咱们还可以创造新的时机。”   三人听得眼睛一亮,齐齐望向杨延昭。   “一般的军情,都是由斥候探马负责侦查报告的,”杨延昭不慌不忙的解释道:“不过,倘若出现了意外而又复杂的情况,小兵是看不明白、也讲不清楚的。这个时候,总得派出有经验的大将前去核实才行,甚至,统帅自己都必须亲赴一线。”   赵亮喜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安排一场好戏给辽军看看,然后把敌人的重要将领给吸引出来?”   “说得没错,”杨延昭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吧,怎么引对方出来,引他到哪里去,这些问题由我来想办法;你们三位负责做好充分准备,尤其是确保床子弩远距离打击的效果。为了提高胜算,我建议只选一个地方,同时埋伏两台,哪个打中算哪个。只要能搞死对方的大将,损失两台三弓床弩还是非常划算的。”   杨延昭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琢磨出引蛇出洞的方法。天还没亮,他便派人通知郑卢雅和赵亮他们,命其立即带着床子弩前往指定的伏击区域。   赵亮不敢怠慢,连忙从巨弩营中选出了两名最厉害的军头,一个是机灵的山东小伙儿张瑰,另一个是老兵周文质,让他俩各自率领手下兄弟,抬着改装好的床子弩,随他和小雅、杨宗保趁黑出城。   众人顶着头上的启明星,悄悄咪咪的来到了澶州城东北方向的一处小山包。   这个地方,由杨延昭亲自指定,正好位于宋军城池和辽军大营之间、正面战场的边缘,距离契丹人更近些。从山包的密林里望出去,前方不远处,还有若干个错落起伏的小高地,都是进行战场观测、探查敌情的好位置。   一到达计划的地点,郑卢雅便吩咐杨宗保带着二十名精锐的速援师战士,四面散开实施警戒,自己则和赵亮一人负责一边,分别帮忙照看两台三弓床弩。而那两位弓弩军头,张瑰和周文质,则带着众手下一通忙乎,花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用树枝和枯草将两台床子弩隐蔽了起来。   眼见杀器布置妥当,赵亮一声招呼,所有人也都各自寻找树坑和巨石,隐藏身形,静候敌踪。   看着天际微微泛白的,小雅担心的问道:“侯爷,你说杨帅他能把敌方大将给引出来吗?”   赵亮倒不是对杨延昭有信心,而是对历史有信心,所以闻言笑道:“放心吧,不仅能钓出来,而且还会钓到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呢。”   他边说边想:现在最关键的,就看上官雪明了。如果这家伙有办法劝阻萧挞凛,让南院大王不要轻易离营,那么就算自己率兵成功伏击了其他辽将,也等于改变了历史走向,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恐怕谁也猜想不到。   赵亮心中默念道祖保佑,伸长脖子望向眼前的连绵山丘,耳边又响起小雅的声音:“杨帅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光是看这处伏击位置的选择,就足见功底。这里距攻防战的主阵地边缘尚有两千多步的远近,又靠近契丹大营,若是设下普通的伏兵,敌人也不会担心在意。因为伏兵人少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人多了又极易暴露,一样会被对方提起发现并围剿。只有远距离攻击的床子弩可以发挥奇效。”   小雅顿了顿,指着前方继续道:“你看那边起起伏伏的小高地,同样距离主战场不近不远,而且地势较高,周围三百步以内没有任何树林掩护遮挡,一览无余。所以,如果站在那里观察主战场形势,既能看的清楚,又不怕被对方的弓箭手偷袭,换做我是辽国的将领,也会选择此处观敌的。”   赵亮点点头:“说的没错。只不过,他们料想不到,咱们这支伏兵已经预先埋伏在此地。七八百步的距离,普通弓箭虽然射不到,可是铁翎长箭却绝无问题。”   小雅转头对另一边的张瑰问道:“哎,你们有把握吗?这么远的距离,打的准不准?”   “指挥使大人,昨天咱们的手段您老也看到了,”周文质抢着答道:“一千步之内,绝无问题!”   张瑰也自信的笑道:“穆大人,原本我还不敢打包票,但经过侯爷指点改造的床子弩,精准度大大提升,昨日一战便是最好的检验。尽管扳机耐久度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不过我和文质已经专门更换了新的部件,稳稳的射上一两发绝对没毛病。再加上准星的辅助,不说能像弓箭手那样做到百步穿杨吧,打一群目标应该很有把握。”   郑卢雅担心道:“一群目标?杀伤力会不会打折扣?”   “不会的,大人。”周文质解释道:“咱们使用的是‘一枪三剑箭’,长箭射出去之后,前端三片铁翎子完全张开,毁伤面很大。两张床子弩齐射,所选的目标定然非死即伤。”   小雅闻言微微颔首,正欲开口再问,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记沉闷的炮响。   紧接着,澶州北城门缓缓打开,数千名宁边军战士,排列好整齐的队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从城里开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点儿背的狼主   六千名宁边军将士,分成左中右三个大方阵,橹盾兵居前,长枪兵在后,接着是人数众多,手持斧头、狼牙棒和朴刀的武卒,弓箭手和弩箭手则横列在阵尾。全副甲胄的骑兵分守大阵两翼,端的是威风凛凛、进退有据。   三个方阵随着战鼓的鼓点,缓步向前推进,直到距离城门大概三四百步的位置,才猝然停下。一时间,肃杀之气腾空而起,离得老远都能真切的感觉到:眼前这支劲旅不容小觑。   守城的一方忽然开出城外列阵,这个举动顿时把辽军斥候吓了一跳,十几匹战马从不同方向驰回契丹营寨,急急忙忙报告最新的情况。   不消半个时辰,辽国大军的营寨里也同样响起阵阵喧嚣,紧接着,三面营门打开,两万精锐骑兵排阵而出,分成三路,针锋相对的向远处宋军压了过去。   由于此时尚未弄清对方的真正意图,所以应战的契丹人并未直接冲锋厮杀,而是停在距离宁边军方阵千步之外,遥遥观望。   宋军的阵形非常讲究,不仅自成体系,进可攻退可守,而且他们距澶州城门只有三百多步的远近,稍稍后撤一点,城头上的弓箭手就能提供足够的掩护。况且还有威力极大的飞撅弩和床子弩,辽军若是真往前冲,转眼便可进入它们的最佳射程。   双方暂时进入了对峙的阶段。宋军这边不动,辽军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自猜测,这些汉蛮子好端端的忽然从城里跑出来列阵,究竟有什么意图。   少顷,辽军大营之中又冲出一队人马,在营门口兜个一个大圈子,然后径直跑向了赵亮他们面前的那处山丘高地。   “我靠,果然来啦!”赵亮兴奋道:“张瑰,你目力好,赶紧仔细瞅瞅,有没有大鱼?”   张瑰眯起眼睛,认真观瞧,片刻后喜道:“有啦!哈哈,从服饰上看,确实有不少将军头目!”   此时离得近了,赵亮和小雅也看清了七八分,只见那群人果然都穿着制作考究的铠甲,头盔上的野雉翎和身后披着的纯色大氅,无一不在显示,来者的身份地位在辽国军队中非同小可。   那队骑士一口气冲上最高的丘陵,横刀立马,面对澶州城池的方向指指点点,好似在研究宁边军的动向,而他们的后背,则完全暴露给了几百步开外的三弓床弩。   赵亮心中一阵激动,默默念叨:老天保佑,道祖保佑,萧挞凛可千万要在这群人里边啊。   你还别说,赵亮的祈祷真的挺管用,辽军统帅、有“狼主”之称的南院大王萧挞凛,此时正在小丘上的队伍之中,观察宋军大阵。   原本,他新任命的汉人军师上官雪明曾力劝自己,千万莫要亲临前线,尤其是远远避开那些恐怖的城防巨弩。但是,今天早上宁边军的举动实在太诡异了,明明是据城死守的格局,却偏偏要出城列阵。   萧挞凛吃不准宋军的意图,同时又不敢不重视契丹的老对手杨延昭,在传闻宋朝皇帝御驾亲征、数十万大军转日便要抵达此处的背景下,南院大王无可奈何,也只好亲自出马跑一趟,来到前沿阵地观敌瞭阵了。   不过,好在此处距离澶州城池较远,视野非常开阔,故而应该不会受到城头弩箭的威胁。上官雪明眼见劝阻不成,只能抱着姑且一试的侥幸心理,随萧挞凛等辽国将军一起策马出营,登上小丘研究敌情。   他们一行十几人,此时立马在丘顶上,隔着辽国的三路骑兵大阵,远远端详远处宋军的动静。萧挞凛眉头紧锁,看了半天,才出言询问众手下,谁知道杨六郎这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辽军将领们全都一头雾水,左看右看也弄不明白,大名鼎鼎的宁边军,放着坚固的城墙工事不用,大大咧咧的摆出寻常野战的阵型,究竟意欲何为。   倘若对面不是杨延昭在主持大局,恐怕早有人提议让契丹骑兵们勇猛的冲上去了。就这么区区五六千人的步骑混合阵,面对两万铁骑的轮番冲击,估计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撑不过去。   但可惜的是,杨六郎的名头太响,所以没人敢轻易吭声,大家谁也看不明白,狡猾的杨延昭会不会在后面布下什么可怕的陷阱,正等着辽军往里面跳呢。   见始终没有人回话,萧挞凛不禁又皱了皱眉,问道:“上官先生,你说说看,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雪明自打来到这处丘陵之后,就一直在四下打量,警惕的观察着周遭的状况,看看有没有伏兵什么的,所以根本没留意宋军的问题,此时忽然听到萧挞凛问到自己,连忙回过神来,尴尬道:“额,大王您方才在说什么,卑职没听清楚。”   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周围的辽将纷纷露出鄙夷嘲笑的神色,同时也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等着看他被大王厉声训斥。   不过出乎大家意料,萧挞凛并没直言怪罪,而是耐着性子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上官雪明思索片刻,谨慎答道:“宋朝皇帝御驾亲征,此事已成定局,想必澶州守军也收到了消息。他们士气大振,故而出城挑衅,多半是想激怒我军再次大举攻城,好让他们凭借坚固工事立些功劳吧。”   “先生所言,跟我想的差不多。”萧挞凛轻蔑一笑:“杨延昭区区一个都指挥使,在汉人那边属于芝麻绿豆大的官职,偏偏生的心比天高!我看他比起他爹,可差得远呢!”   说着,他转头问上官雪明:“新一批的攻城器械,赶制的如何了?来得及提早发起总攻吗?”   上官雪明道:“启禀大王,卑职奉命日夜赶工,又加造了十五台巢车,并且经过改良,比之前的那些款式更坚固、更耐火烧。另外,大型投石机的制造也接近完成,先弄了两台出来,昨天下午的试验效果非常好,一千五百步,三十斤的石弹准确击中目标。同时,我的两个手下还配置出了威力强大的火药,毁坏性远超宋军的火油坛。火药弹通过投石机抛上城头,必能给宋军造成惨重伤亡。所以,顶多再过两天,咱们便可对澶州发动致命的攻击。”   “两天?”萧挞凛喃喃自语道:“两天有点久了,宋军主力随时都会赶到这里……”   上官雪明略作沉吟,语气显得很坚定:“那就一天!今日我们再拼拼命、加加班,确保第一批武器明天就可投入使用。”   萧挞凛闻言终于露出笑容,颔首道:“好!有上官先生助我,何愁大事不成?杨延昭既然喜欢显摆,那就让他尽情显摆好啦,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传我命令,各部今日不必接战,只需扎稳阵脚,防止宋军突袭即可。咱们今天就好好的饱餐休息,等养足精神明日再战!”   众将领闻言整齐答应,然后纷纷勒动缰绳,准备掉头返回大营,根据狼主的指令,去做好明日攻城的各项准备。   可是就在此时,众人还没动身起步,就只听远处忽然传来砰砰两记弓弦的声音。   紧接着,天空中响起了刺耳的尖啸,不待辽国将军们反应过来,两支旋转着锋利铁翎的大标枪,陡然砸进了人群之中!   其中的一支,不偏不倚,正刺中一名辽将的后背,将那人冲离马鞍,飞出数丈之远。   而另一支,则贴着萧挞凛的身子斜斜划过,刺入地面。   箭虽然射偏了,可是长箭上的铁翎,却恰好扫在萧挞凛的头上。转瞬之间,南院大王的头盔便被削得破碎横飞,整个人也随即一歪,满脸鲜血的跌下马来。   “大王!”辽将们顿时面如土色,忙不迭的跃离马背,纷纷围拢到萧挞凛的跟前。上官雪明则呆立当场,心头不禁涌起了一种宿命难违的无力感。   “射中啦,赶紧撤!”   “侯爷,还有备用的箭矢,再射一发吧。”   “来不及啦,快快快!”赵亮指着从远处奔过来的一队辽国骑兵,急道:“要命的瘟神来啦!立刻泼上火油,烧了床子弩!所有人尽快走,晚了就跑不掉啦!”   说罢,他一把扯起郑卢雅,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上马背,从林地的另一边玩儿命逃出。杨宗保见状,也不敢再多耽搁,连忙领着大家点火烧弩,然后赶在发疯的契丹人杀过来之前,溜出密林,逃之夭夭。   狙击小分队轻装简从,策马狂奔,绕着大圈子,躲过辽国的骑兵方阵,有惊无险的冲回了宋军的地盘。   直到完全进入安全地带,赵亮才长须了一大口气,此时回头点验,发现除了损失两台宝贵的三弓床弩,另外有四名战士受了点轻伤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掉队送命。   他不禁暗叫道祖保佑,终于放下心来。   郑卢雅在马背上回头张望了一下,问道:“侯爷,你刚才看清楚没?咱们射中几人?”   “不知道,没看清,”赵亮气喘吁吁的回答:“反正两箭都射到人群里了,就他们那个密集度,保守估计,至少四五人非死即伤。”   “唉,也不知道死伤的都是什么人,”郑卢雅有些发愁:“等会儿杨帅问起来,我该怎么回复呢?”   赵亮微微一笑:“反正都是辽国的大人物就没错啦,究竟是谁,我相信很快便会知晓的。”   小雅和杨宗保虽然知道赵亮说的没错,可毕竟没有具体实证战果,换做谁都难免对自己的成绩将信将疑。和他们差不多,听完汇报的杨延昭同样也有些不好评判,唯有耐心等待,看看辽国方面之后会有什么反应,进而才能判断出,究竟狙杀了对方什么级别的重要人物。   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等不要紧,居然等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名场面:   一夜之间,整个辽军大营全体素白举哀!   但凡在冷兵器时代,参战双方的各级将领,通常都有很高的战死率。毕竟沙场上刀来剑往,为大将者又往往喜欢表演身先士卒的经典剧目,所以总免不了刀头舔血、生死常事。   这样一来,将领阵亡,对军队而言可以说是司空见惯,通常会以马革裹尸,草草祭奠一下便算了事,绝对不会大张旗鼓的举行致哀。   像眼前辽军这种上上下下哭成一片的惨状,有且只有两种可能:一,他们的皇帝嗝屁了;二、全军的主帅不小心挂了。   杨延昭双手撑在墙头上,难以置信的盯着对面,好半天才一脸懵逼的喃喃道:“我的老天爷,你们该不会是把萧挞凛给搞死了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乱点鸳鸯谱   面对近十万辽国大军的围困,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小小澶州城,一天之内迎来了两个好消息:契丹主帅、名将萧挞凛中箭身亡;宋朝援兵的前锋已抵达八十里外的谪仙镇,主力大军指日可待。   风声一传开,整个澶州城中的军民百姓顿时欢呼雀跃,士气高昂,到处都能听到鞭炮噼啪作响的声音。   杨延昭领着儿子杨宗保登上城楼,摆出香案、供奉三牲,朝着南边的方向俯身磕头,遥遥祭拜,向去世的老令公杨业祈告:子孙不负先人遗志,终于击毙了战场上的死敌,为杨老令公报仇雪恨。   祭拜完毕,杨延昭请来郑卢雅和赵亮,又毕恭毕敬的对两人躬身施礼,一是感谢他们为父报仇,二是感谢他们为国建功。   郑卢雅连忙谦让:“杨帅折煞我们了。杀敌报国,是咱们的职责本分,殊不敢当您的致敬。况且,狼主虽死,但辽国大军仍在威胁澶州,说成功解救百姓于水火,言之尚早。”   杨延昭闻言微微一笑,指着城外道:“穆指挥使请看,一个时辰前,辽军已经开始拔营后撤了。”   郑卢雅惊讶的朝北边望去,果然如杨延昭所说,远处的契丹兵营一阵喧嚣忙碌,眼看正在收队离开。   赵亮其实早就知道对方会这样,说道:“他们没了主将,又听说宋军大部队赶到,自然会选择撤退,暂且避我锋芒。听闻辽国萧太后的兵马已经距此不远,所以他们多半是赶过去会师,然后再伺机杀回来。”   “赵兄的想法与父帅不谋而合,”杨宗保心悦诚服道:“看来不久之后,便会有一场真正的大战了。”   杨延昭道:“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场决定国运的大战!契丹人倾巢出动,二十万主力尽皆陷于澶州,我们只需切断他们退路,定然能叫辽军有去无回!到那个时候,莫说是燕云十六州,就连长白山脉和茫茫草原,也能落入我大宋之手!”   杨宗保等一众将士听得无不热血沸腾,忍不住高举臂膀,大声应和。只有赵亮和郑卢雅没有太多的反应,静静看着激动万分的人们。   赵亮有些好奇,低声问郑卢雅:“你怎么这副神情啊?难道是觉得杨帅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郑卢雅摇了摇头:“不,不是话有问题,而是……其实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的?”赵亮察觉到小雅可能是记起了什么,连忙继续鼓励道:“你仔细想想看。”   郑卢雅沉思片刻,答道:“我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此战终究会以和平的方式告终,而且宋辽两家还会签署什么重要的盟约,从此流传百世。但是,到底为何会有这样古怪的念头,我却完全搞不明白。”   赵亮趁着没人理会他俩,接着道:“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非常笃定,就好像曾经亲眼看到过一样,所以特别特别确信?”   “嗯,是这样的,”郑卢雅一脸愕然:“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不认为我是在胡思乱想、胡言乱语吗?”   赵亮用嘴巴努了努人群,笑道:“倘若他们听了你刚才的那番话,定会以为你在胡言乱语,但是我不会。”   他转过头来,面对着小雅郑重的说道:“你完全不用怀疑自己。相反,有空时要仔细思考一下,那样的想法或景象究竟是如何产生?又从哪里来的?追寻自己内心的声音,慢慢就能找到答案了。”   小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此时杨宗保走上前来,喜道:“穆姑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我跟父帅正式提过了,他老人家同意了咱俩的亲事,一会儿便写信回汴梁,请祖母出面选聘媒人,向你父母提亲!”   我尼玛?!赵亮闻言险些摔倒,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郑卢雅俏脸一红,白了杨宗保一眼,娇嗔道:“你真讨厌,这种话也能当着人家的面讲吗?”说罢,便急匆匆的转身跑了。   杨宗保哈哈大笑,使劲拍了拍赵亮的肩膀:“赵兄,我要和穆灵成婚啦,到时候你可得多喝几杯喜酒啊!”   赵亮险些跟他急眼,脱口而出道:“我,我喝你妹呀!”   杨宗保没听明白赵亮的话,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好像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喝我妹?和我妹?哦,对啦!我明白啦!你是说杨茹吧?哈哈哈,你这臭小子!我早就知道你打茹儿的主意很久啦。怎么着?看我跟穆灵成亲,所以自己也心急啦?”他冲着赵亮的胸口轻轻捅了一拳,然后开心的说:“侯爷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啦!这便去跟父帅通个气!”   赵亮一脸蒙圈,看着杨宗保远去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我靠!这个蠢货高兴过头儿,居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老子是在骂你,不是打算和你妹妹如何如何呀!   两天之后,大宋真宗皇帝赵恒的御驾,以及他统领的三十万大军,终于抵达了澶州城南的大河对岸。   担任前锋的四个军旅,共计十余万人先行过河,陆续进入澶州实施布防,而皇驾则暂时停驻在对岸,立营扎寨。   澶州防御使吕成杰、宁边军都指挥使杨延昭、速援师指挥使穆灵,以及赵亮、杨宗保等有功将士,离开城池,奉旨前往宋军大营觐见宋真宗。   在几十步见方、宛若厅堂的大帐里,宋真宗赵恒一身铠甲戎装,居中而坐,十多位文武大臣众星捧月、分列两旁,自有一番峥嵘气势。   众人仔细听完吕成杰和杨延昭的报告后,无不对之前的战果点头称赞。   宋真宗尤其高兴,一拍桌案道:“好!好!尔等真是长了我大宋的志气,灭了契丹的威风!之前在来此的路上,朕听说射死了萧挞凛,仍兀自有些难以置信呢。为此,还反复催着寇相核实真伪。今日听了你们的亲口讲述,端的是令人精神振奋。”   他转头对着众大臣道:“不容易,不容易啊。他们以区区一万多人马,面对十万辽军,不仅守住了中原屏障,还击杀了敌方统帅,真是不容易!”   文武官员纷纷点头称是,随着皇帝的话语,又对守城将士大加赞叹了一番。   八千岁小王爷在旁边凑趣道:“陛下,刚才听杨将军说,伏击萧挞凛的主意是我王兄出的,三弓床弩也是他改进的,这个功劳,跑不掉咱赵家的人了吧?”   “那是自然!”宋真宗呵呵一笑,抚着长髯说道:“毕竟是赵氏皇族啊。我们的先祖,当初就是在尸山血海中打下的江山社稷,后辈子孙上了战场,岂有不出众之理?赵亮皇侄,你给朕、给皇族争了脸面,干的漂亮!”   赵亮连忙谦虚:“陛下过奖了。澶州攻防战的胜利,皆是靠杨延昭将军和宁边军的将士们拼死换来的,还有速援师的弟兄们也称得上坚毅忠诚、勇敢无畏。而我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功劳。”   宋真宗笑道:“嗯,居功不傲,果然是好男儿。你刚才说的没错,此战杨家也出力甚多。延昭爱卿被困南乐,死战不降,突出重围后又坚守澶州,为朝廷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其子宗保,勇冠三军,多次击退登城的辽兵,负伤一十六处,最后还参与伏击南院大王,亲手为杨老令公报了血仇。这一门两父子,都是我大宋的英雄好汉啊!”   听闻皇帝将往日战报如数家珍般的道出,杨延昭和杨宗保感动的难以自持,连忙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宋真宗让他们起身,温言说道:“两位爱卿,眼下宋辽大战尚未完全结束,照理说还不到论功行赏之时,所以官职爵位功勋财富什么的,都暂且不说,但是,朕心里高兴,又不能不对你们表示表示。说说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朕能为你们做的?”   杨延昭连忙道:“陛下垂恩,微臣颇感惶恐。臣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能带兵杀敌,继续为大宋建功。”   杨宗保略微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说道:“额,陛下,臣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哦?说来听听,”宋真宗心情很好:“你有什么愿望?”   杨宗保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郑卢雅,回答:“臣已得到父亲的同意,打算向指挥使穆灵提亲,不过我还想……还想请陛下来做媒人。”   此言一出,整个帅帐里的人都愣住了。杨延昭满脸错愕,郑卢雅俊颊绯红,赵亮被气的七窍生烟,而宋真宗和一众大臣则是略感讶然。   “真的啊?那可太好啦!”小王爷最先反应过来,一边拍着手掌一边哈哈大乐。   宋真宗也不禁哑然一笑:“哦,既然如此,那么朕便保这个媒吧!哎呀呀,这还是头一回干牵红线的事情呢,也不晓得民间当媒人,可有什么规矩?”   寇准笑道:“规矩倒是多得很,不过有一样最重要,给媒人的喜钱不能少了。”   “陛下,不光是我,”杨宗保在众人的笑声中继续道:“临安侯赵亮和我妹妹杨茹,也请您帮帮忙。当初茹儿的命是赵侯爷救的,她回到开封之后对此一直念念不忘,早已经是芳心暗许。前几天,赵亮恰好在城头上也对臣提及此事,我问过了父亲,都觉得这是难得的姻缘。所以,还请陛下成全。”   今天在御帐里,杨宗保就好似一个大炮仗,每放一下就惊的人不禁一愣。他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又令所有人当场错愕。   “哦?竟有此事啊?”宋真宗也是个爱凑热闹的货,闻言立刻喜笑颜开:“那可要恭喜杨家啦,双喜临门!赵亮怎么说也是朕的侄子,如今德芳皇兄不在了,朕这个当叔叔的,理应代表男方提亲。既然杨爱卿也点头同意,把女儿许配给临安侯赵亮,那就传朕的旨意吧——杨宗保与穆灵、赵亮与杨茹,两对新人御前赐婚。”   他略微顿了顿,吩咐道:“此事就交给礼部和宗正寺来负责操办,所有用度支出,皆从朕的皇库里派,别想着替朕省那俩钱儿。尽管目前尚在战事,但一切婚庆礼仪不能从简。咱们就是要热热闹闹的大操大办,好让契丹人和百姓们都看看,什么叫做从容不迫!”   赵亮此时从深深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本打算开口拒绝,可是转念一想,又怕如此一来,当场令杨家难堪。   尤其是杨茹,若是被这样羞辱,以后恐怕都没法嫁人了。   他犹豫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了理由:“额,陛下,我的婚事暂时没法办啊。杨家二小姐人在开封,是否等到……”   “不用等!”小王爷嘿嘿一笑:“王兄,你说巧不巧,我因为还兼着核查军粮的差事,所以这次把杨茹丫头也给带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 生米熟饭   赵亮听小王爷这么一说,整个人当场傻掉,他可万万没有想到,杨茹竟然也随大军来了此处。   讲实话,杨家这位二小姐不仅生的娇柔俊美,而且性格也非常好,再加上天波杨府的门庭背景,在东京汴梁那绝对是一等一的贵女。别说寻常人家的公子对她魂牵梦萦,就连宰相寇准也曾给自己的儿子上门提亲。只不过,杨茹不愿嫁给文弱书生,为此还专门逃到了北疆前线,弄得杨寇两家都颇为尴尬,所以提亲之事也只好作罢。   到了今天,经过杨宗保热心撮合、宋真宗乱点鸳鸯,居然直接把杨茹许配给了赵亮,众大臣在小王爷的带领下,纷纷给临安侯和便宜老丈人杨延昭道喜,大帐内顿时乱成一团。   赵亮倒不是因为眼高于顶,看不上国色天香的杨茹,而是因为反穿局的铁律实在不容触犯。想当初,他跟思雪的那段露水姻缘,用的是牛郎的身体,多少也还能说得过去。可是现在赵亮肉穿到此,若是真跟古人成婚,万一再弄出个宝宝来,那可就捅了天大的篓子啦。   他强作镇定,一边应付着大臣们的恭贺,一边偷偷观瞧郑卢雅。没想到,这个失了忆的傻丫头,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正特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杨宗保,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生活呢!   赵亮心中暗叫不妙:小雅跟自己一样,同样存在肉穿者的尴尬问题,所以绝对不能跟杨宗保入了洞房,否则回去也得被追究法律责任。不行不行,说什么我也得把他俩拆散了才能罢休。   宋真宗因为萧挞凛战死、辽军撤退,不免心情大好,又特意交代了几句婚礼的排场事宜,便吩咐赐宴,犒赏澶州守城的有功将士。   皇帝一声令下,殿前武士立马动手,于大帐之外燃起几处篝火,牛、羊、鹿,整只整只的架设起来,再在上面涂满蜂蜜和酱料,不一会的功夫,便被烤的油脂淋漓、肉香四溢。   宋真宗领着文武百官走到篝火旁的矮席,分职位高低依次落座。为了彰显恩宠,他还专门让杨家父子共处一席,坐到了他的右手边,而赵亮则和郑卢雅一起,坐在左手边。   殿前武士将烤好的牛肉、鹿肉一刀刀旋下,分装在大托盘中,流水般的端往各席。另有一群内侍太监搬来大坛大坛的上等贡酒,为参加晚宴的文武百官斟满酒杯。   宋真宗站起身,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内容大意是列祖列宗保佑大宋,老天爷也站在咱们这边,所以不可一世的辽军不仅打不下澶州城,反而还搭上了他们南院大王萧挞凛的老命。来日咱们大军挥师渡河,径直北伐,定然可以收复燕云失地,建立名垂青史的不朽功勋。   文武百官闻言都忍不住高声喝彩,纷纷起身举杯,一时间觥筹交错,将晚宴的气氛推上了顶峰。   趁着大家都在忙着敬酒的功夫,赵亮偷偷问小雅:“哎,你真的打算嫁给杨宗保吗?”   郑卢雅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玉面绯红,垂头道:“侯爷明知故问,这叫我怎么回答呀?”   赵亮心中叫苦,说道:“额,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先问问穆老爷子的意见吗?直接就拜堂,恐怕不太好吧?”   “爹爹是我的义父,其实也无碍的。”郑卢雅笑道:“况且我能嫁入满门忠烈的天波杨府,他老人家只会替我高兴,岂有反对之理呢?”   “说的也是啊,”赵亮一脑门儿黑线,继续道:“可是眼下我们不是正在与辽国开战嘛,霍去病有句名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郑卢雅好奇道:“听侯爷这意思,难道不想娶亲吗?但是陛下方才也说了,这么做同样是为了给外界展示咱们必胜的信心啊。况且,杨家二小姐对你钟情,我们大家都能看出来的。除非……你看不上杨茹?”   赵亮被她气的发蒙,急道:“我看不看得上她不重要,反正你不能嫁给杨宗保!”   “为什么呀?”郑卢雅好奇的问。   赵亮被她问的一愣,想了想答道:“你不是一直都对自己的身世来历很在意吗?这就是你不能嫁给他的原因。”   “我的身世?”郑卢雅大惑不解:“这跟成亲有何关系?莫非侯爷果真知晓我的来历?”   “我的确知晓,只是现在还不能对你细说。”赵亮此时顾不了太多,直接道:“你只需记住一点就好,以你的来历,绝对不能嫁给杨宗保。”   郑卢雅闻言先是愣怔了片刻,旋即噗嗤一乐:“侯爷您真是太逗了!不跟我说个清楚明白,就要棒打鸳鸯,硬逼着我和宗保抗旨不婚吗?”   赵亮心中暗自盘算,要不要现在就把小雅的真实身份一语道破。其实这些话说出来并不难,难就难在以郑卢雅此时的状况而言,不仅不会相信,反而还要把赵亮当成疯子看待。   再或者,就是残酷的现实对郑卢雅造成一定程度的精神刺激,进而引发之前那种头痛欲裂的苦楚,不小心还会产生更大的伤害。   正当他犹豫不决,感觉左右为难的时候,小王爷施施然走到二人面前,笑道:“王兄,你猜猜我把谁叫来啦?”   赵亮连读心术都不用使,没好气的一仰头:“还能有谁,二小姐呗。”   “哎呀呀,果然是心有灵犀呢。”小王爷乐呵呵的说:“杨茹没有资格参加御前的晚宴,所以只能在御林军把守的帷幕之外等候,我刚才已经替你跟陛下告假了,还不赶紧去?”   赵亮闻言转头看看宋真宗那边,只见几位亲信大臣正站在皇帝的御案前,眉飞色舞的吟诗作对,就连杨延昭这个武将也端着酒杯,随他们一起陪宋真宗热闹,于是叹道:“看来我是不去不行了,对吗?”   “当然啦,”小王爷揶揄道:“总不能让佳人苦侯吧?”   “去,快去吧,”郑卢雅也在一旁撺掇。   赵亮无可奈何的站起身,被小王爷连拉带拽的拖到了帷幕外面。   杨茹看见他俩出来,连忙快步上前,满脸笑意。小王爷轻轻拍了拍赵亮的肩膀:“王兄,小弟我就不打扰你们啦,告辞告辞,哈哈哈。”说着,他又转身回了宴席,只把赵亮一个人留在原地。   杨茹到了他跟前,先是对小王爷的背影噘噘嘴,骂了句“胆小鬼,一见我就躲,像是要跟他讨债似的。”然后转头对赵亮笑道:“赵大哥好。茹儿都听说了,你这次又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不仅救了我父帅的性命,还击毙了萧挞凛。契丹一大一小两位狼主,都死在了你的手上,可真是咱们大宋的英雄啊!”   赵亮老脸一红,连忙道:“你父帅是自己带着宁边军的弟兄们杀出重围,而南院大王则是被张瑰和周文质射死的,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你太过谦啦,”杨茹摇摇头:“军中早就传开,都说之前连番大战,全是出自你的谋算,以微弱兵力将数倍的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个本事,这个功劳,谁人能比?”   赵亮听她夸得都没边儿了,顿时感到更加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来澶州了?你奶奶知道吗?”   杨茹笑着说:“祖母当然知道啦。茹儿这次可是有正儿八经的公务在身,所以才随小王爷一起出征的。哦,对了,刚才八千岁说你有重要的事情想告诉我,喊我在此等候,到底是什么事呀?”   赵亮闻言不禁愣在当场,没想到小王爷还给自己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顿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这副表情,令杨茹更加好奇,笑盈盈的歪着头,一边打量赵亮一边问道:“咦?赵大哥你怎么了?怎么脸突然红了?”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身后有人笑道:“我就说嘛,能让赵兄离席而去的,恐怕也就只有我这个宝贝妹妹了。”   赵亮闻言连忙转头望去,只见杨宗保和郑卢雅此刻正联袂而来,杨茹兴奋的大喊一声,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奔着扑进哥哥怀中。   杨宗保轻轻拍了拍杨茹的秀背,叹道:“好妹子,哥哥把父帅给你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了,祖父的大仇也报了。”   杨茹开心的抬起头:“我早就知道啦。来澶州的路上,一直都能听到你们的捷报,我都恨不得肋生双翼,嗖的一下飞来看你呢。”   “是想飞来看我吗?”杨宗保笑道:“恐怕更多的还是想看到赵兄吧。”   “你讨厌!哪有这样说妹妹的!”杨茹忍不住偷偷瞧了赵亮一眼,害羞的埋怨大哥。   杨宗保哈哈一乐:“有什么好害羞的?反正很快也要明媒正娶啦。”   杨茹闻听此言,登时大感错愕,问道:“大哥,你说什么明媒正娶?”   杨宗保好奇的望向赵亮:“啊?赵兄尚未跟她说吗?”   赵亮尴尬至极,连忙摇头:“还,还没来得及。”   “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呀?”杨茹有些不解道:“我都被你俩搞糊涂了。”   小雅在旁边微微一笑:“二小姐有所不知,下午的时候,陛下金口玉言,已经给你和临安侯赐婚了。”   杨茹又惊又喜,指着赵亮道:“我?我跟赵大哥?”   杨宗保笑道:“没错!另外我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刚才随驾的礼部侍郎奏禀陛下,说他算了黄道,大后天便是难得的吉日,于是他跟吕成杰大人商议,就在澶州的府衙给我们两对新人办喜酒。陛下闻言大喜,当场恩准。”   “八千岁也说了,侯爷的聘礼由楚王府来出,”郑卢雅对杨茹介绍道:“黄金一百两、纹银三千两、钱一万贯、绢一万匹,首饰玉器三十六副,另赠送你们男女仆役各二十名,以备你们回开封之后,过日子所用。”   此言一出,杨茹立马俏脸绯红,看都不敢看赵亮一眼,只能强作镇静的说道:“那茹儿可要给哥哥和未来嫂嫂提前道喜了。”   杨宗保和郑卢雅对视一笑,非常默契的一起拱手:“我们也给妹妹和妹夫道喜。”   我尼玛!妹夫?!赵亮险些摔倒,心中一阵颤抖:完了完了完了,再不赶紧想办法,这生米可就真要煮成熟饭啦!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可有话直说啦   杨茹毕竟是女儿家,听说自己要嫁给赵亮,此时早已经羞的无以复加,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一直令她倾心的临安侯了。   跟大哥杨宗保和嫂子郑卢雅略微寒暄几句,杨茹便连忙找个借口,满面红霞的逃掉了。临走之前,她还大有深意的看了赵亮一眼,目光里满是柔情蜜意。   要说赵亮对这温柔美丽的姑娘毫不动心,那完全是假话。像杨茹这样的女孩,甭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绝对算他梦中女神级别的存在。   只是赵亮同志苦于反穿局的规矩在身,实在不敢再动这方面的心思,所以那份心痒难熬的感觉,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唉,仔细想想,还真不如干脆当个无所顾忌的穿越者,来的自在痛快呢。赵亮一肚子悲催,又不禁瞅了瞅旁边含情脉脉的那一对儿,心里顿时更觉郁闷。   他没好气的叹了一声:“唉,晚宴结束了吗?怎么都跑出来了?”   杨宗保回答:“我们是专门出来找你的呀。里面都闹腾的差不多了,陛下旅途劳顿,也得早点歇息,父帅说咱们几个守城的将领再一起谢个恩,以便全了礼数。”   赵亮无奈的点点头,跟着杨宗保二人进了帷幔,重新回到晚宴之中。杨延昭见他三人到来,于是赶紧起身,与澶州防御使吕成杰等将士纷纷给宋真宗跪倒,高呼万岁,再次叩谢皇帝的赞誉奖赏。   宋真宗此时已经喝了不少,借着酒劲儿,又对宁边军、速援师和澶州团练兵大加表扬一番,鼓励众将再接再厉,来日收复燕云十六州,建立新的功勋。   在文武百官一阵应喏声中,内侍扶起宋真宗,转身返回后面的御帐休息。皇帝一走,大臣们也都纷纷离席,各自归去,而杨延昭则领着赵亮他们,以及礼部和宗正寺负责操办婚礼的官员,渡河返回澶州。   赵亮一路上心里都装着事情,策马也有些心不在焉。郑卢雅从后面赶上来,与他并驾齐驱,低声问道:“侯爷,你究竟是怎么了?看上去的确不太高兴啊。刚才在宴席上的时候,你就有点不对劲,一番话把我说的云山雾罩,敢情是真的不想娶二小姐吗?”   “不光我不能娶杨茹,”赵亮转头四下看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俩,同样小声道:“而且你也不能嫁给杨宗保。”   “又来啦!”郑卢雅这次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死活非要劝阻我和杨公子成亲,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直接说!”   赵亮大感头痛,沉吟片刻后讲道:“那好吧,等会儿回到城里,我们再单独详谈。到时候我会把真正的原因,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郑卢雅一勒缰绳:“不,要说就在这里说,马上说!侯爷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最敬佩的人,既然你反反复复劝阻这门婚事,那一定有极为重要的原因,所以我片刻也等不了。”   她这一停步,顿时连带着赵亮也不得不拉住战马,陪她留在原地。走在后面的杨宗保催骑上来,颇觉好奇:“咦,你们怎么不走了?”   郑卢雅歉然道:“杨公子,我和侯爷有几句话要说,请你跟杨帅先行一步,我们随后便来。”   杨宗保闻言有些诧异,不由得看了看赵亮。赵亮连忙解释:“你别担心,我师门有个秘密,可能跟穆灵的身世有关,所以才想着要聊一聊。”   对于这个说法,杨宗保虽然将信将疑,不过眼前二人都是他最信赖的战友伙伴,所以也没有多想:“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眼瞅澶州城就在前边了,等不及回去再讲吗?”   郑卢雅摇摇头:“我这人不爱心里悬着事,所以才停下来请侯爷详解分明。杨公子,你还是先走吧,我们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杨宗保听她坚持如此,也只好无奈的点点头,吩咐四名随行的战士留下来护卫,自己又叮嘱了郑卢雅几句后,便策马追赶已经走远了的杨延昭等人。   郑卢雅见杨宗保一行渐渐离去,转头对赵亮道:“侯爷,请您畅所欲言吧。”   赵亮瞅瞅那四个卫兵,微微颔首:“嗯,好吧。咱俩到那边坐着慢慢聊。”说着,他指了指路旁不远处的一堆大石头,然后又冲卫兵命令道:“你们几个在此守候,不要来打扰我和指挥使商议军情。”   郑卢雅翻身下马,径直朝石堆走去,赵亮也连忙离鞍,跟在她的后面一起过去。两人挑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各自在石堆坐下。   “侯爷,咱们俩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有着过命的交情。无论是恩人,还是同袍,我都对您非常敬重。”小雅语气显得有些郑重:“而且在穆灵看来,您也并非那种无事生非,信口雌黄之辈。所以,今天您连番两次劝阻我与杨公子的婚事,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倘若真的为我好,还请将理由坦诚相告吧。”   赵亮无奈的抓抓头,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道:“在讲出答案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穆灵闻言一愣:“怪异的地方?你是指我记不起自己身世来历的这件事吗?除了这一点,我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吧。”   赵亮道:“恰恰相反,在我看来,你也就这一点最正常,否则的话,你的异样之处可能会更加明显。”   “我听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还记得咱俩前几日在澶州城头上讲的那番话吗?”赵亮盯着郑卢雅:“就是关于此次大战走向的预判。”   郑卢雅有些不解的点点头:“我记得呀,当时你还对我说了一些大有深意的话,让我回去仔细想想,为何会有宋辽两国必然缔结和平盟约的判断。”   赵亮追问:“那你后来想过了吗?”   “没有,”郑卢雅答道:“这种事情,也就是脑海中的一闪念而已,毫无来由,也没有根据。到了今天,连陛下都在晚宴上说要趁势北伐,收复失地,那就只能说明,我当初的估计是错了。”   “你内心深处真的这么想吗?”赵亮不甘心的问道:“还是说,即便所有人都认定宋军会乘胜追击,与辽国决一死战,而你仍然隐隐约约感觉最终的结果并非这样?”   郑卢雅闻言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垂下头来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略显笃定的说:“不瞒侯爷,我还是若有若无的感觉,那天在城上一瞬间的想法是有可能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单纯的认定,宋辽两军最后会以罢战和谈的结局收场。”   她稍微顿了顿,然后反问道:“但是,这与我的亲事又有何关系呢?”   赵亮点点头:“先别急着问这个,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当初在经营穆家商号的买卖时,是如何想到用那些新奇的经营方法?之前我曾听元宝介绍过,所以知道你使用的那些生意手段,以前从未在任何地方出现过。”   郑卢雅不由得又是一愣:“啊?你说我那些经营策略啊?就是那么自然而然想出来的呀,有什么不对吗?我感觉那些东西好像原本就是在脑子里存着的,需要的时候,便自动调出来就是了。不过,侯爷你今天这么一问,这倒还真是个值得思考的地方,我为什么会懂这些生意经呢?”   “还有,你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赵亮待她说完,又接着问道。   郑卢雅点点头:“当然记得。生死经历又怎么会忘呢?那时我和爹爹阿母都被关在刑部大牢,第二天就要被处斩了。你和杨公子,还有姚大人、二白道长,冒死前来相救。当时我激动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赵亮沉声道:“我那时曾与你一问一答的说了两句话,但用的却并非汉人语言,你现在还能回忆起来吗?”   郑卢雅听他这么说,兀自思索片刻,然后道:“嗯……你说的好像是what’s your name?”   “没错!”赵亮一拍手掌:“你又是怎么懂得这种语言的,有想过吗?”   郑卢雅愣怔了一下,突然用手捂住嘴巴,满眼惊恐的对赵亮说道:“我明白啦!”   “你明白什么了?”赵亮眼看有戏,不禁又惊又喜,连忙高兴的问道。   “我明白了,这不是汉语,而是蛮族的语言!”郑卢雅难以置信的惊呼道:“天呐!难道……难道我是契丹的公主,不小心受伤失忆,然后流落到中原的?嗯,八成就是如此!这一下就全都讲通了。我本是契丹贵族,现在却又做了大宋的将领,自然不愿看到两国交战,所以才会一直希望双方能握手言和,而侯爷您同样是因为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故而才会竭力阻止我嫁入契丹的死敌——天波杨府,对吗?”   赵亮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我去!这都是哪跟哪啊?!这死丫头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吧?被我一番引导,居然直接误入歧途了!   他苦涩的吞吞口水,连忙打住小雅奇葩的思路:“哎哎哎,我说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啊,会外语不等于是外国人,再说你讲的那个也不是契丹语。”   郑卢雅将信将疑的看着赵亮:“那你告诉我,它究竟是什么民族的语言?来自何方?我又为什么能听得懂,而且还会说?另外,那些装在我脑子里的各种新奇古怪的想法,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眼见对方终于问到正题,赵亮长吁一口气,讲道:“我接下来告诉你的,可能会超出普通人的理解范围,所以你不要太过吃惊,更不用怀疑我是不是疯了。你只要知道,现在只是因为暂时失忆的缘故,才会有些难以接受我所讲的话,但终有一天,你会记起自己是谁,到那时自然就明白了。”   郑卢雅听赵亮说的如此郑重,知道对方并非儿戏,不由得认真点点头:“侯爷,请说吧,我一直都想搞清楚自己真正的出身来历,不管有多么荒诞离奇,我都能坦然接受。”   “能有这个觉悟很不容易,”赵亮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我可有话直说啦。你的本名,叫作郑卢雅,不仅不是大宋的人,甚至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和我一样,都是来自于一千多年后的未来世界。”   这话说完,小雅先是原地愣怔了片刻,旋即便不受控制的哈哈大笑起来。赵亮略显尴尬的挠挠头,问道:“你,你笑什么呀?”   “哈哈哈,侯爷,我本来还想着此事能有多荒谬,但是万万没想到……”小雅笑道:“居然会如此夸张?我说侯爷,像穿越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你也会信?”   赵亮气的忍不住反唇相讥:“你看看,穿越这么时髦的词,能是这个时代有的吗?你怎么不问问自己,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穿越二字?”   此言一出,小雅不禁微微一愣:“哎?对啊,我怎么会脱口而出‘穿越’这个词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玩儿命追捕   赵亮一拍大腿,接着道:“是啊,你是如何能想到这个词的呢?因为你本身就是穿越者呀。”   “不可能不可能,”小雅一脸惶恐,连连摆手:“侯爷您肯定是搞错什么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虽然一时间不知道为何会忘记了自己的身世,但……”   郑卢雅话音未落,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异响。   四名护卫中的两个人不知被何处射来的羽箭击中,接连发出两声惨叫。另外两人反应倒还算快,堪堪闪身避开射向自己的箭矢,慌忙从马背上翻落。   赵亮被吓了一跳,愣怔道:“什么情况?”   “敌人袭击!”郑卢雅从腰间抽出战刀:“你们两个,赶快靠过来隐蔽!”   赵亮一边往大石头后面躲,一边奇道:“怎么会有敌人?契丹人不是都已经撤了吗?而且这里是我们的控制范围。”   郑卢雅低头躲过一支羽箭,答道:“他们肯定又回来了!前线犬牙交错,这一定是契丹的斥候,专门渗透袭杀我方落单的人马!”   说话的功夫,一名护卫又中箭跌倒,另一人则侥幸奔到郑卢雅身旁,急道:“大人,请你们速速离开,我来断后!”   赵亮一指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骂道:“断毛线的后!你他妈能挡得住吗?!”   郑卢雅和护卫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瞧,顿时惊得瞠目结舌。只见从那边的林子里,忽然钻出四十几个辽兵,一少半都举着弓箭,其他人则手持弯刀长枪,呈扇形向他们围拢过来。   “这下麻烦了!”郑卢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发沉。此时他们只有三个人,而且没有任何远距离武器,更未随身带这可以呼救求援的装备。   倘若拔腿逃跑,断然躲不过对方的弓箭威胁。但是,如果原地苦战,却又没把握对付如此大群的契丹战士。   常言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不斗群狼。纵然你武艺高强,可是一旦身陷重围,对方又都是悍不畏死的精兵,难免会顾此失彼。   当然,如果换了李二白这样的顶级高手在此,自然是无所畏惧,莫说四五十人,就是再多上一倍,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惜小雅却没有如此底气,顿时有些慌乱。仅剩的那名护卫发起了狠,把刀一挥,喝道:“两位大人,我去跟契丹狗拼命,吸引住他们,您二位一定要趁着对方尚未合围此处,赶紧逃!”说着,他不待郑卢雅同意,从藏身的石堆后面闪了出去,朝迎面而来的辽军猛冲。   那些契丹人眼见一名宋兵大吼着杀来,纷纷垂下手中的弓箭,改换刀剑伺候。转眼之间,就以两三人负伤的代价,将那名护卫当场乱刃斩杀。   郑卢雅瞧得怒火中烧,当即便打算上去拼命,赵亮一把拉住她,往后面扯着就跑:“你他妈别冲动!不然那位兄弟就白死了!”   郑卢雅反应过来,知道赵亮说的有理,于是不再蛮干,连忙趁辽兵迟滞了一下的功夫,跟着赵亮向后退去。   辽军斥候看到他俩的踪影,正欲重新弯弓搭箭,其中一个领头的突然道:“慢着!那两个汉蛮子衣服贵气,保准儿是宋朝的大官儿,尽量生擒活捉!给我追!”   众战士闻听此言,立刻都收了弓,开始在后面大步流星的拼命追赶,还有些人则掉头回去找马,打算凭脚力包抄赵亮他们。   双方你追我逐的跑出去三百来步,小雅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立足不稳,直接扑倒在地上。赵亮心中一惊,还以为她中箭负伤了,连忙转身回去查看。   “我没事!”郑卢雅支撑着站起身,急道:“你莫要管我,赶紧走,澶州城在那个方向!”   赵亮一边扶她一边说:“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小雅闻言,不禁想起了当初在虎头山时,她和赵亮并肩迎战武功高强的哈勒雄图,危急时刻也曾有过类似的言语,而那时的赵亮跟现在一样,宁可舍弃性命也要保护她,顿时感动不已。   她强忍着膝盖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把长刀递给赵亮,自己则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沉声道:“他们追上来了!”   说话间,几个腿脚快的辽军斥候已经到了近处,连吼带叫的朝二人冲来。赵亮眉头紧皱,心中暗想:他娘的,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翻船。没啥好说的啦,只能跟他们拼了!   他咬紧牙关,猛地一扯小雅,喝道:“快跑,他们几个交给我!记着,你叫郑卢雅!是反穿局的人!”   说罢,赵亮挥舞长刀,与两名冲到近前的契丹武士杀在了一起。郑卢雅并没有听他的话,转身逃走,相反也飞身上前,迎战其他辽兵。   一时之间,他俩跟七八个敌人打作一团,左冲右突,刀剑翻飞,而更多的辽军则自远处不断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功夫,旁边的小树林子里突然跑出两个人来,一边吆喝着,一边冲进战团,各自撩翻一个契丹兵,夺过兵器在手,跟赵亮靠在了一处。   赵亮定睛一看,顿时暗喜。原来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反穿局大宋处派来抓捕自己的特工——萧峰和段誉。既然这两个活宝出现在此,那么说明昏暗派的弟子也应该不远了。   果不其然,赵亮才冒出这个念头,四名一直负责暗中保护萧峰段誉的昏暗派弟子随即现身。他们一见着仙长师叔遭到辽军围攻,哪还会有半点犹豫,立刻抽出背后的宝剑,杀进了契丹人群之中。   昏暗派弟子的武艺,自然不同凡响。尽管他们比大师兄李二白尚差了很多,但是对付辽兵却绰绰有余。如果双方是在战场上列阵厮杀,那么这些江湖高手往往难以抵挡军队有组织有秩序的进退攻守,但此时双方是在林间近身格斗,一直自诩单兵作战力远超汉人的契丹兵,顿时被四名昏暗派弟子打的满地找牙。   赵亮一边抵挡敌人弯刀进攻,一边抽空问道:“我靠,你俩怎么来了?”   段誉一个侧踢,放倒了一名辽兵,答道:“这还用问吗?我和副组长来抓你呀!”   “卧槽,去死吧!”萧峰挥出一记勾拳,打中眼前敌人的面门,接口道:“赵亮,你让我们找到好苦,周处长都已经跳脚骂娘了!再不把你弄回去,我……靠,走你!”   他被一名辽兵的弯刀划伤了臂膀,不禁大怒,一个头槌将对方顶翻。接着退到赵亮身后,背靠背的狂喊:“你可不能死在这里啊,不然我俩的年终奖都得取消!”   赵亮险些没被他气死: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年终奖的事儿?   就在此时,一名昏暗派弟子喝道:“师叔,赶紧走吧,敌人越来越多了!”   赵亮闻言赶紧四处观察,果然如那位弟子所说,除了眼前这十几个正在缠斗的辽兵,其他契丹人也陆续追了上来。此时再不快走,即便有四名高手弟子保护,也终究免不了身陷重围的厄运。   他答应一声:“好!不要恋战,都跟我撤!”说着,一刀荡开面前辽兵的长枪,段誉则趁势飞起一脚,将对方踢翻。前方没了威胁,赵亮再次发出撤退的命令,在昏暗派弟子的掩护下,跟萧峰段誉他们脱离了战斗,快速钻入不远处的密林。   借着月光的映照,赵亮一行人在林子里忽左忽右,不断改变着逃跑的路线,以便甩开敌兵的追踪。   这里毕竟靠近宋军的防线,契丹的斥候队碰巧撞上了落单的赵亮和小雅,只能发起短促的突然袭击,长时间大张旗鼓的搜索追杀则不太现实。   稍微一个不小心,反倒会有被宋军巡逻队及时发现,包围反击的风险。   所以,辽军奋力追了一会儿,眼看密林处处,实在难以得手,便悻悻然的收兵而去。   赵亮他们总算逃出生天,终于能缓上口气了,于是便在一处土丘后面停下脚步,暂做歇息。   可是没想到,大伙儿这一停下来不要急,赵亮险些没吓晕过去——小雅居然不见了!   他腾的一下跳将起来,急道:“你们谁看见穆姑娘啦?她人呢?!”   萧峰和段誉听得面面相觑,好奇的问道:“穆姑娘?穆姑娘是谁呀?”   一名昏暗派弟子回答:“您说的是刚才那个姑娘吗?在林间与契丹狗打斗的时候还曾见过,可是之后一路奔逃,弟子却未及留意。”   听他这么说,另外三名弟子也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撤退时都没见到郑卢雅。   萧峰此时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哦,那个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女孩儿啊?我刚才干架的时候,好像看到她被敌人打倒了。”   “卧槽!你怎么不早说!”赵亮上前一把薅住萧峰的衣服领子,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怒道:“你他妈是傻逼吗?为什么见死不救?!”   段誉见状,连忙拿刀顶住赵亮:“你干什么?快松开我们副组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仓啷啷的声响,四名昏暗派弟子几乎同时拔剑在手,其中三把剑不分先后架在了段誉的脖子上,另外一把则停在段誉的手腕处,只消再往前送出半寸,就能挑断他的手筋。   “大胆狂徒!”一位弟子喝道:“敢对我师叔不敬,还不速速撤刀!”   段誉连半下都没犹豫,立刻将拿刀的手垂了下来,对赵亮说道:“呵呵呵,您随意,您随意。”   被攥着领子的萧峰同样也不敢乱挣扎,无奈的解释:“我说赵代处长,你先别着急啊。当时那种情况,我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已经不易了,根本无力去救那个姑娘呀。再说啦,她作为古人,生死皆有定数,也不是非救不可啊。”   “你放屁!”赵亮使劲摇动手臂,险些把萧峰给晃晕:“她是反穿局的同事,我们先秦处的特工郑卢雅!”   “啊?不会吧?!”萧峰和段誉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情况居然会如此复杂,一直被通报失踪的反穿局女特工,竟然成了北宋的指挥使。   一名昏暗派弟子问道:“师叔,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回去看看吗?也不知道那位穆姑娘是否还活着。”   赵亮松开萧峰,毫不犹豫的说:“不管是死是活,也得给我把人找到!” 第二百三十三章 约法一章   赵亮飞速考虑了一番,对众人吩咐道:“萧峰和段誉,再加上两个师侄,跟我回去探查搜索,确定穆指挥使的下落。剩下的两个,一人去澶州城给杨延昭将军报信,请他火速派出救兵,协助围剿那支契丹斥候小队;另一人则去寻找附近的江湖义军,请他们来此援手。嗯,最好能通知到你们的掌门师兄李二白。有他在,很多事情才好办。”   四名弟子略一商量,立马分工明确,其中两人施礼告辞,转身分头离去。赵亮和剩下的人也随即动身,沿着刚来的来路向前搜索。   一路上,赵亮边走边问,打听萧峰和段誉怎么会凑巧赶到这里。   萧峰告诉赵亮,之前他们两人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仿佛得罪了应天府的衙役官差,在那边一直被他们欺负排挤,险些饿死在城外。   幸好李二白及时带人找到他们,接济了一些钱粮,这才让二人暂时渡过难关。   后来他和段誉打听到,临安侯赵亮率兵出征,去北疆打契丹人了,于是便一路找寻过来。   他俩昨天抵达澶州附近,今日一早进城,却听人说赵亮去了河对岸的大营,无可奈何只好又折返向南。没想到,宋军兵营戒备森严,二人根本混进不去,在外面巴巴等了一天,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才看见赵亮从营中出来。   他俩没办法,只好又像傻缺似的,一路跟在后面往澶州走。因为没有马匹脚力,所以萧峰段誉追得异常辛苦,没过多久便被赵亮他们远远的甩在后面。   等他俩紧赶慢赶的跑到这边时,就恰好遇见契丹斥候正在发动围攻。   赵亮是这哥俩儿的抓捕目标,当然不容有失,故而根本不用多想什么,只能冲出来助战。不过,萧峰和段誉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身后竟然还跟着四名道家高手。   段誉埋怨道:“你可把我俩给害惨了!一连三天,指挥中心把副组长和我骂的狗血淋头。周处长更是直接发飙,说再搞不定你,就永远把我们打入冷宫,再也不给任务了。你不知道,听了这话,昨晚我们副组长都哭了。”   萧峰不满道:“还说我?你不也偷偷地摸眼泪吗?”   “我那是替你难过啊。”段誉连忙辩解。   赵亮在一旁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本以为自己这个菜鸟特工就够没出息的了,未想到这俩货比自己还差劲。于是不禁好奇道:“既然局里都这么着急了,那么为什么不多派点人来抓我呢?瞧不起我吗?”   “那倒不是。一来组织上相信我们俩的能力,对付你也绰绰有余了;二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段誉顺嘴问道:“副组长,能告诉他吗?”   萧峰点点头:“反正他也是局里的人,说了也无妨。”   段誉放下心来,对赵亮说:“你不知道,目前我们处的人手特别紧张,正在办大案子。”   “大案子?”赵亮有些好奇:“什么大案子,居然比我这个头号逃犯还重要?”   段誉回答:“有个叫郭绍的穿越者,跑到五代末期胡搞,把整个天下搅得天翻地覆,各国的绝世美人都被他睡了,影响实在太恶劣。”   赵亮大惑不解:“五代末期?五代十国的案子,不是该归五代特别科管吗?”   “我们就是要跟五代特别科的那帮龟孙抢这个案子,所以才全员出动啊。”萧峰在一旁解释道:“郭绍这货主要针对的目标,就是赵匡胤赵匡义兄弟俩,听说都快把他们给弄死了,自己还谋算着要当皇帝。所以,我们大宋处必须去修补这个历史漏洞,否则的话,后面的历史一旦被改写,整个宋朝都不复存在,我们处的编制就他娘的被取消了。你说,周处长他能不急吗?”   赵亮听得瞠目结舌:“啊?这么严重?难怪我来了这么久的时间,除了你俩,再没见到其他特工的影子,我一直还觉得疑惑呢,合着是都去弄那个叫郭绍的家伙了呀。”   三人正说着话,负责在前面探路的弟子匆匆跑了回来,着急道:“师叔,不好啦,穆姑娘的确被辽兵抓走了!”   “赶快说说,到底什么情况?”赵亮吓了一跳,连忙追问。   那弟子答道:“我刚才先行一步,到了之前咱们与敌军交手的地方,并没有发现穆姑娘的尸体,于是弟子便继续往前探查,结果发现那些辽兵方才一直在忙着包扎伤兵,收拾他们自己人的尸体。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他们恰好要离开,而穆姑娘就被五花大绑的放在马背上。”   赵亮一听小雅没死,顿时安心一半,又问道:“那他们现在人呢?”   “往北边去了。”弟子一指那个方向。   萧峰此时看出了赵亮脸上的坚毅神情,连忙道:“我靠,你不会真的打算追上去救人吧?”   “不然怎样?眼睁睁看她落入魔掌吗?”赵亮反问。   段誉也心有余悸,劝道:“赵处长,以我的经验看吧,就算暂时落在辽国人的手里也不是太糟糕,你要相信自己同志的应变能力,毕竟多了上千年的知识储备,还是有机会自保的。”   赵亮兀自摇摇头,先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小弟子,然后低声说道:“关键问题是,那边还有三个和咱们一样的人。”   萧峰和段誉直接听傻,难以置信的问道:“啊?和咱们一样的人?你是说……我靠,不会吧,穿越者?!”   “居然还有三个?惊天大案啊!”   赵亮无奈的点点头:“是啊,我这次违反纪律,冒险来到北宋,本来只是为了救郑卢雅,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鬼使神差的碰上了三个要犯,所以才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第一时间跟你俩回去。另外小雅可能因为头部受伤,暂时失去记忆,她在不清楚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落到那三个人手上,处境非常糟糕。”   “他们知道咱们的真实身份?”萧峰提了个关键问题。   赵亮道:“不仅知道,而且还是不共戴天的对手。不瞒你们二位说,失踪特工流星被害,张局长遇袭,恐怕都跟这些人有直接的关系。好了,具体情况以后有机会再详谈,现在时间非常紧迫,我必须马上追过去营救小雅,你们两位是否要跟我一起,赶紧做决定。”   萧峰和段誉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是我们兄弟俩的目标,当然不能再脱手了。你去哪,我们就跟着去哪。”   “说的没错!”段誉也道:“而且这回一听就是个大案,我们可不能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然可能真的要当一辈子替补,把冷板凳坐穿了。”   赵亮见他二人都愿意参与,便说道:“想去也可以,不过我得先跟你们约法三章,否则你俩就继续坐冷板凳吧。”   “什么约法三章,你且说说看。”萧峰略带防备的问道。   赵亮一边往前走,一边讲:“其实也没有三章那么复杂,就只一个要求,我是先秦处的代理处长,论级别比你们两个人高出许多,所以之后的行动,你俩必须听从我的命令。等这边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我自然会随你们返回局里。而且所有的功劳也都归你们,这一点我可以亲口跟局领导证明。”   萧峰琢磨了一下,低声问段誉:“可行吗?”   “我看行!”段誉小声答道:“赵处长确实级别高,而且听说还办过几个大案子,经验也丰富。你看人家,刚来就混上侯爷了,咱俩差点他妈的饿死。听他的,应该没错。”   “那好,就这么定。”萧峰点点头,然后对赵亮道:“我们两个人服从你的指挥,没问题!”   他们说着话,转眼就走到了刚才遇袭的路上,那四名阵亡的护卫,此时尸体还横在原地。赵亮暗叹一声,心想肯定会有宋军来为他们料理后事,所以就没再过多耽搁,径直跟着带路的昏暗派弟子,往北边追去。   由于没有战马脚力的支持,所以赵亮五人只能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赶路,好在辽军军营距此不算太远,所以跑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远远看到一大片辽军的营地。   瞅着对方营寨的规模,赵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辽军营区纵横竟达十几里,一眼望不到尽头,与今天见到的宋军大营相比,居然不遑多让。   不用说,肯定是辽国萧太后率领的主力军抵达了!   将近二十万金戈铁马的契丹精锐,光是气势就足足压过宋朝军队一头,再加上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御驾亲征,端的是人马雄壮、战意昂扬。   幸好大宋这边如有天助,鬼使神差的射杀了契丹的南院大王萧挞凛,致使辽军的士气遭受巨大打击。否则的话,即便没有上官雪明的攻城器械,契丹人也极有可能冲破澶州防线,成功挺进中原。   面对仿佛巨兽一般的辽国大营,萧峰苦涩的吞了吞口水,问道:“赵处,咱们接下来怎么整呢?直接溜进去找人吗?”   段誉此时也有点犯怵:“先不说巡逻岗哨好不好过,就算真进去了,这么广阔的地方,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啊。”   赵亮沉吟片刻,转头问两个小弟子:“你们有没有把握,给我弄个舌头来?”   昏暗派弟子极有胆魄,不答反问道:“师叔说的舌头,是指门口站岗的哨兵,还是里面管事的头头儿?”   赵亮道:“头头儿当然最好,不过那样太危险了,还是抓卫兵吧,主要是问问斥候队的营帐大概在哪个位置。”   另一名小弟子点点头:“好的,弟子们这就去,请师叔在此稍后。”说罢,便拉着同伴,足不沾地的飞奔而去。   段誉之前在特战队干过,算是正儿八经的特种兵,尽管战绩不怎么样,可是一碰到夜袭敌营之类的勾当就忍不住兴奋。他本想跟着那两个弟子一起去捕俘,可是无奈人家腿脚太快,眨眼功夫就跑的无影无踪,自己想追也追不上,于是只好跟赵亮和萧峰留在原处,比比划划研究大营的布局。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顺带分析预判辽军兵营的情况,大约等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   他们赶忙蹲下身子,朝声音的方向留心观察,只见那两位昏暗派的弟子正从远处跑来,其中一个的肩膀上还扛着个人。   赵亮心中一喜,蹦出草丛,迎了上去:“厉害啊,这么快就拿住了!”   小弟子把人往地上一放,拱手道:“师叔,敌方卫兵都是几人一组,实在不好下手,碰巧遇到一个出来闲逛的,我俩就把他给擒住了。也不晓得管不管用。”   赵亮点点头道:“不妨事,能问出准确位置最好,问不到也没关系,了解了解其他情况也很必要。”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兵变   赵亮待两个弟子将那名昏迷的辽兵弄醒,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脸蛋,沉声道:“喂,想死想活?”   段誉显然非常有经验,随着赵亮的话音,一柄匕首直接顶住那辽兵的咽喉,刀尖将皮肉微微挑破了一些,顿时把对方吓得六神无主,连忙应道:“想活想活,爷爷饶命!”   “你叫什么名字?所属哪支部队?职务是什么?”   “爷爷,我叫古轮台,”辽兵毫不犹豫的答道:“庆威道第九骑队的哨长。”   赵亮点点头:“古轮台,我问你,负责担任斥候,侦查袭扰我们宋军的,是你们哪支队伍?”   古轮台轻轻咽了一下口水,紧张的躲着段誉手中的利刃,回答道:“通常都是舍利郎君军和拽刺军担任先锋斥候,不知爷爷问的是谁?”   一名昏暗派弟子在旁边解释道:“拽刺军是寻常斥候,而舍利郎君军则是由契丹贵族子弟组成的,他们的战斗力更强悍,胆子也更大。”   赵亮明白弟子的意思,傍晚那会儿,贴得澶州如此近,还敢出手袭击宋兵,多半就是舍利郎君军了。他又问道:“那个什么舍利军的大营在哪里?我要具体位置!”   古轮台眼珠子一转:“在大营的西北角。”   啪的一声脆响,赵亮轮圆膀子给了对方一记耳光,怒目呵斥道:“放屁!明明在东南角,却敢骗老子!”   古轮台直接被赵亮打蒙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倒还好说,关键是心里害怕,没想到自己的谎言居然被对方当场戳破。   段誉一看这家伙的表情,立马就明白了,他没在意赵亮究竟怎么知道舍利郎君军的具体位置,只是把刀子往前稍稍一送,语气恶狠狠的说道:“赵处,干脆弄死他算了,反正也没句真话!”   “别别别,爷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古轮台吓的惊慌失措,连忙求饶:“想是刚才太害怕了,一时口误,请爷爷们饶命。”   另一名昏暗派弟子面露鄙夷神色,不屑道:“平时看你们一个个都挺凶的呀,怎么这会儿如此怂包?”   古轮台摇摇头:“小爷爷有所不知,我并非打仗的材料,这个哨长的职务,是承接我父亲的班儿。”   “啊?你们的军职也有子承父业的?”萧峰奇道:“我还以为这种玩法只有我们汉人的某些朝代有呢。”   古轮台解释道:“这位胖爷爷,我们是契丹部族军,大多数职位都是世袭的。我之前在家是放羊的,没打过仗,更没杀过你们的人啊。”   赵亮不理会他的弯弯绕,继续问道:“舍利郎君军的营帐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舍利郎君由契丹十八部的勋贵子弟组成,多达三千人,”古轮台不敢再撒谎,老老实实的说道:“他们的帐篷前面都挂着狼头经幡,占着东南角一大片区域,很好认。”   “他们俘虏来的宋军,通常会关在什么地方?”昏暗派弟子开口追问。   “不知道……爷爷们,我是真的不知道,”古轮台感觉到段誉的匕首又挨近了几分,慌忙解释:“他们那些勋贵子弟,平日里都牛气的很,所以我们也不敢轻易去打交道。不过,若是寻常战俘,一般都会押在辎重场的牛羊圈里,而重要的人物,则是送到中军营看管。”   段誉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问出了大伙儿最担心的问题:“如果抓到的是女人呢?”   “女人?”古轮台微微一愣:“额……如果是女人,那就不好说了。我讲句实话,爷爷们可别生气,他们对女人都不怎么客气的。哦,我跟那些畜生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欺负过汉族女人!”   啪啪啪,接连又是三声爆响,萧峰的大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在了古轮台的脸上,一股愤恨之意跃然而出。昏暗派的弟子也急了,说道:“师叔,我们赶紧去救穆姑娘吧,迟了恐怕来不及啦!”   赵亮此时同样热血上头,恨不得立刻肋生双翅,飞进契丹大营将小雅救出来,不过,他突然发觉,面前这个古轮台的内心深处,仿佛还藏着一个秘密,始终忽隐忽现。   他沉下心来,冷不丁的问道:“古轮台,你晚上出来究竟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   此言一出,古轮台顿时被赵亮吓了一大跳,眼里尽是慌急的神色,口中却兀自狡辩:“没,没什么事呀?”   赵亮沉默不语,静静的盯了他片刻,旋即转头对其他四人说道:“我有救人的办法了。”   “啊?什么办法?”段誉大感好奇。   赵亮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吩咐两名昏暗派的弟子道:“你俩在此看好这个家伙,顺便试着与后面各路援军汇合,等我们的消息。”然后,他一指萧峰和段誉:“你们跟我走!”   萧峰一愣:“走?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当然是去辽军大营救小雅啊。”   夜幕之下,赵亮三人向着敌营急速狂奔,火急火燎的前去营救自己的战友郑卢雅。这一路上,赵亮始终都未发一言,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刚才,他用读心术探查古轮台时,居然意外的察觉到了一个惊天秘密:就在今晚,辽军内部将会出现一场兵变!   古轮台所属的契丹乙室部,与遥撵九帐部、横帐三父房部和国舅别部,并称辽国四大部族,位置和实力都远高于其他十几个中小部族。乙室部的族长耶律斤,论辈分算是辽国小皇帝耶律隆绪的远房叔爷,比萧太后还要长上一辈,故而在契丹朝廷中地位极高。   此番南征宋朝,萧太后御驾督战,几乎动员了整个辽国全部的精锐军力。除了皇族嫡系的宫帐军和皮室军之外,还有来自于契丹十八部族的部族军,以及渤海、女真、奚族、室韦等民族的仆从军。其中,以部族军的人数为最多,而乙室部又占了部族军当中的大头。   契丹各部族的男子,平时放牧、种地、晒太阳,一旦遇有战事,就会遵从部族首领的命令,自备马匹和武器,呼啸聚集在一起,跟着本族将军为辽国皇族出征打仗。   而皇族则提供大军所需的粮草补给、分配奖赏各种战利品,作为部族拼死效力的报酬。   这种原始的军事制度,最核心的一点,往往不是忠诚,而是回报。说的再直白些:老子替你玩儿命是要收费的。   于是乎,契丹每次南侵,亦被称作是“打谷草”,所有掠夺来的粮食、牲畜、战俘奴隶和金银财宝,契丹皇族留下最大的一份,其余则按照功劳贡献,分给参战的各个部族,也就跟强盗分赃没什么两样。   如此一来,跟着厉害的主子有肉吃,跟着窝囊的主子只能吃屎,便成了契丹各个部族的共识。   如今这一场宋辽两家的举国大战,在耶律斤为首的几个部族首领看来,恐怕是要吃屎了。   前几天,南院大王萧挞凛的死讯,给整个辽国大军带来了极为沉重的打击。萧太后为此伤心过度,不仅接连五天都没有上朝,而且还萌生了议和退兵的念头。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耶律斤立马就坐不住了。他躲在自己的帐篷里,悄悄咪咪的扒拉了几遍算盘,眉头一皱:不好,这回的买卖可能要亏本!   从今年入秋一直打到现在,乙室部出动四万儿郎,人吃马嚼的先不算,光是在瀛洲一处,就折损了五千多人。眼下抢来的那点东西,恐怕都不够抚恤阵亡家属的,这要是一撤军,回去两手空空的,怎么跟老婆孩子交代呢?   他心里一合计,赶紧喊来几个关系亲近的部族,共同商议战局的走向。   没想到,那老哥儿几位也跟耶律斤是同样的心思,都感觉这趟出征怕是真要赔本,此时无奈撤兵,实在没办法安抚本部兵马。   耶律斤人老成精,给大家做了一番分析。他认为,今年“打谷草”打出一堆屎来,主要是因为萧太后太软、小皇帝辽圣宗太嫩。如果是他指挥大军,定然能够攻破澶州、拿下汴梁,把中原的花花江山分给众部族当彩头。   几位部族首领一听有人肯挑这个头,自然喜上眉梢。大伙儿商量一番,就准备在今晚动手,一举将萧太后和辽圣宗给软禁起来,继续由德高望重的耶律斤挥军与大宋决战。   古轮台这个家伙虽然胆子小,但他是耶律斤的侄女婿,向来都属乙室部首领的亲信。今晚耶律斤发动兵变,为了避免整个大营陷入混战,决定只派少量兵力,出其不意的控制王帐即可,而古轮台的任务,则是去联络涅刺部,让他们的兵马在耶律斤发动的同时,暗中封锁王帐南边的区域,阻止任何外援闻风靠近。   可是万万没想到,古轮台的运气实在太背。这家伙才出门没走几步,便碰上了前来抓舌头的昏暗派弟子,二话不说就给绑了回来。   赵亮在他的心中读出耶律斤的谋算,当时便有了主意:必须去通知萧太后母子,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倘若真的让乙室部叛军得逞,那么辽国一定会继续与大宋决战,到时候不仅不会有澶渊之盟,而且两国军人死伤无数,黎民百姓生灵涂炭,也终将是在所难免的结局。   同时,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眼下营救小雅的唯一机会:这会儿只有跟辽国太后正面接触上,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拦下所有威胁小雅的因素。   赵亮之所以把两位昏暗派弟子留在原处,是因为苦于无法跟他们解释,自己这个大宋的临安侯,为何会巴巴的跑去制止辽军的内乱。   所以与其节外生枝,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别让他们参与进来。   想着想着,三人已经离辽军大营不远了,萧峰一把拉住走在前头的赵亮,问道:“赵处长,咱们从哪里摸进去?”   “不用摸,走大门!”赵亮回答的极为干脆。   “走大门?!直接送死吗?”萧峰和段誉异口同声的讶然道。   赵亮边跑边说:“没时间浪费啦,你们只要跟着我便是,哪儿那么多的废话!”   两位坐惯了冷板凳的特工不禁面面相觑,同时又都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的天,跟着先秦处的赵处长做事,实在太他妈刺激啦! 第二百三十五章 羊入虎口   “来者何人?立刻停步!”   远远的一声呵斥,自辽军营寨的刁楼上传出,紧接着,大营门口的拒马鹿砦后面,跑来十几名手持刀枪的辽兵,把赵亮三人团团围住。   赵亮看着四周高度戒备的契丹战士,朗声说道:“我姓赵,乃是大宋皇帝的亲侄儿,临安侯爵赵亮。此番前来是要面见你家太后,有重要的事情告知,请速速通禀!”   那十几名辽兵闻言都是一愣,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口气和架势,一时间都没敢轻易应声。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仔细打量了赵亮几眼,犹豫道:“你说你是宋朝侯爵,可有什么凭据吗?另外,此时天色已晚,太后她老人家恐怕早已安寝,我们也没有资格给你通传啊?”   赵亮抬头看看月亮,问对方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那辽国军官不知他是何意,下意识答道:“刚刚敲过木狼三鼓,按你们汉人的钟点,应该是快到子时了吧。”   “快子时了吗?”赵亮不禁心中焦急,现在距离乙室部族族长耶律斤发动兵变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再不赶紧见到说得上话的人,不仅历史有可能会被改变,小雅也危在旦夕。   于是他沉声道:“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要给我立刻找到你们的大人物,否则贵国的太后和皇帝都会有危险的!”   军官将信将疑的盯着赵亮,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按说两国交兵,对面突然来人闯营,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的,但是赵亮大半夜有胆量只带着两个随从前来,一开口又是宋朝的皇族身份,顿时令辽军的守卫们也有些吃不准该怎么办了。   正在这时,后面的刁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先让宋朝的使者进来再说!”   辽国军官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好像是认出了说话的声音,连忙对赵亮道:“把武器交出来,里面请吧。”   赵亮和萧峰段誉三人跟着契丹守卫,快步绕过拒马鹿砦,来到了辽国大营之中。才一进来,左边刁楼上便走下一人,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来此何事?”   赵亮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高大英挺的辽国将军,正朝着自己走来。   看那人的样子,年龄还不到三十,但他肩膀的盔甲上却缀着两条红貂尾巴。赵亮之前听杨宗保介绍过,红貂尾巴是辽国皇族亲兵——宫帐军将领的特别装饰,能有一条就已经算是辽主的嫡系了,眼前这哥们儿居然挂着两条,足以说明他的身份非常尊贵。   想到这里,赵亮突然感觉事有转机,连忙拱手道:“在下大宋临安侯赵亮,敢问将军尊号。”   “临安侯?呦呵,居然是侯爵大人?”那人笑了笑,回答:“我叫作韩破阵,是大辽宫帐军的飞骑都统制。”   赵亮微微点头,接着又提了一个问题:“额,请教一下,您对萧太后忠心吗?”   此言一出,四周的辽兵无不讥笑:这不是傻缺吗?我们韩将军对太后不忠心,难道还要对你们宋朝皇帝忠心吗?   韩破阵也同样不禁一愣,接着上下打量赵亮:“你这个问题好生奇怪,莫非其中有什么缘故?”   赵亮此时已经读出了韩破阵内心的真实想法,知道他绝对是萧太后和小皇帝的死党,故而放下心来,急道:“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关系到你们太后和皇帝的安危,所以才夤夜到访,向她秉明。”   “什么事情,竟然如此重要?”韩破阵怎么会轻易相信敌人的话,不由得探问道:“你先跟我说说看吧。”   赵亮知道对方不会那么容易就把自己带进去,于是靠近韩破阵低声道:“乙室部今夜要造反!”   这八个字一说出口,韩破阵的瞳孔都立刻收缩了一下,厉声喝道:“你有何凭据?!”   “没时间跟你细说啦!”赵亮急道:“我没有必要用这种弱智的反间计来逗你们玩儿,更不可能在如此环境下威胁到太后的安全,只消见到她老人家,将我所知道的一一秉明,她自然便会知道轻重原委!”   赵亮再次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现在每多耽误一分,事态便危急一分,你自己瞧着办吧。”   韩破阵兀自犹豫,沉声道:“我们如果真有此劫,对尔等来说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为何你还会来此报信?”   “因为我有个条件,”赵亮回答:“我要用这个情报,换一个人回去!”   “什么人?”   “速援师指挥使穆灵!”赵亮道:“她今晚被你们的斥候偷袭劫走,所以我赶来救她。而且,穆将军是女子,不容你们有任何欺凌之举,不然……”   韩破阵没等赵亮说完威胁的话,转头问道:“今天谁出去探敌了?又抓人回来吗?”   旁边一位将领答道:“禀告都统制大人,今晚舍利郎君他们确实抓回来一名宋朝女子。不过,他们在这女子身上搜出了腰牌,发现她的身份非同一般。之前韩丞相曾吩咐过,但凡擒获宋军将校,皆须以礼相待。所以,舍利郎君并没有将她押回本部营帐,而是直接送到了王帐那边看管。”   韩破阵点点头,对赵亮道:“你听见了吧。我父亲颁下过严令,不会让你的同伴受屈辱的。现在我带你去王帐,你在路上给我讲清楚,不然的话,你和那个什么穆灵,连你这两个随从,就都甭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赵亮闻言心中一动:韩丞相?我靠,难道眼前这位年轻将军的父亲,就是辽国大名鼎鼎的汉族大臣,后来被封为“摄政王”的韩德让?乖乖不得了,难怪这么牛啊,还缀着两根红貂尾巴。   韩破阵吩咐手下牵过几匹战马,让赵亮和萧峰段誉三人随自己策马而行,顺嘴说道:“临安侯你运气好,正巧碰上我在巡岗,不然就算等到天亮也到不了王帐那边。”   赵亮一边催动坐骑,一边笑道:“我看应该说是韩将军你运气好才对,白白捡了一个救驾的功劳。”说着,他便把古轮台的事情简要介绍了一番。   韩破阵在马上听得剑眉微蹙,语气也加重了几分:“你说的那个古轮台我确实认识。他也算是乙室部的贵戚,虽然职位不高,但是经常代表耶律斤四处走动。照你这么说的话,看起来此事还真有可能。”   此言说罢,韩破阵朝身后低喝一声:“传我命令,飞骑道三千铁甲迅速起床整装,秘密部署在王帐区域的外围,只要看到有不明身份的兵马抵近,立即实施拦截!”   跟在后面的一名部下应了声“遵命”,抽动马鞭,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赵亮看韩破阵的反应如此迅速,心中暗暗称赞:真是虎父无犬子,这么大晚上的擅自调兵,秘密围住王帐,一旦被上面追责,罪名恐怕不小。可是韩破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甘愿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要先斩后奏的调兵设防,除了一片赤胆忠心,恐怕再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尽管辽国军营占地广阔,不过有脚力支撑,赵亮等人很快便穿过密密匝匝的帐篷区,来到了整个契丹大营最核心的位置——黄金王帐。   那个巨型帐篷,个头儿看上去比今天下午宗真宗的御帐还要大出两倍,帐篷前面的空地也非常宽敞,竟有两三个足球场的规模。   韩破阵在距离王帐还有两百步的地方勒住缰绳,吩咐赵亮等人下马等候,自己则先去找宿卫的将官,看看太后是否已经睡下了。   赵亮和萧峰段誉两个兄弟翻身下马,静候了半个小时,就看见一名辽兵远远跑来,高喊道:“太后有旨,宣宋朝临安侯赵亮觐见。”   闻听此言,赵亮连忙嘱咐了萧峰和段誉两句,让他们安心等待自己的好消息,然后便转身随那名传令兵向王帐走去。   此时的辽国王帐内,依旧是灯火通明,离得不远就能看见里面站着不少人。赵亮心中疑虑,不由得暗想:我靠,该不会是耶律斤已经得手了吧,然后假传太后旨意,让老子这个告密者进去送死?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发紧,偷偷启动了右手腕上的电击芯片,准备随时防范不测。那传令兵当先走到大帐外面,单膝跪倒:“临安侯到——”   “请进来!”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自帐内传出。   门口的禁卫闻言,对着赵亮做了个请的手势。赵亮兀自沉了沉气,大步走进王帐之中。   没想到,这一进来不要紧,里面的情景当场就把他吓了一跳。只见此时的帐中,正肃立着几十名辽国官员,其中既有文臣,也有武将,好似开朝会一般分列左右。大帐中间的地上,还跪着四五个人,同样穿着契丹贵族的服饰,只不过那些人都被五花大绑,额头触地。   一名衣着华贵、相貌端庄的中年女人坐在前面的王座上,正凝神端详着赵亮,而她旁边坐着的年轻人,也同样在好奇打量。   赵亮知道,对面这位贵妇,肯定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强人,辽国萧太后萧燕燕了。旁边那位年轻人则是她儿子,辽圣宗耶律隆绪。   “大宋临安侯赵亮,参见太后和皇帝陛下。”赵亮依照这个时代的礼仪,向王座上的二人行礼参拜。   萧太后微微一笑,抬手道:“侯爵多礼了。辽宋两国连番大战,彼此早已是血海仇敌,不知侯爵深夜造访,究竟有何贵干呢?”   赵亮从容不迫的回答道:“我此番前来,是想给太后您通报个重要消息,借以换回一位被贵军俘虏的朋友。”   “哦?是什么消息如此重要?”萧太后笑道:“竟然能劳动临安侯亲自跑来,并且有信心用它换回你的朋友。”   赵亮此时已经读出萧太后的内心,赫然察觉道,此时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正是打算今晚发动兵变的耶律斤一伙,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我靠!原来萧太后早就知道了乙室部族存有反意,故而提前出手,秘密控制了耶律斤等人。   这套华丽的反政变操作,居然连韩破阵这样的亲信将领都给瞒过了,而自己此时就跟个主动送上门的傻缺一般,羊入虎口啦! 第二百三十六章 算密使行吗   面对萧太后的询问和帐内文武大臣们的注视,赵亮硬着头皮答道:“嗯,我是特地前来向太后报信,乙室部族的耶律斤打算今夜兵变,请您多加防范。”   此言一出,大帐中立时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仿佛是在嘲讽赵亮自不量力,居然还要替他们操闲心。   萧太后冷笑一声,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耶律斤,你听见了吧?搞个谋反,事情还没办成,却弄得连敌方那边都知晓了。就你这水平,还好意思带着大伙儿与宋军决战?”   耶律斤老泪纵横,连连磕头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我是老糊涂啦,马奶酒灌得多,竟然失了心疯。求太后和陛下看在先祖的份上,看在乙室部族的情面上,赦免我这个不中用的老东西吧!”   萧太后未置可否,转头问道:“乙室那边如何了?该办的都办好了没有?”   大臣中为首的一名官员答道:“启禀太后,半个时辰前,乙室部族军二百七十六名大小头目皆被看管起来。除去三十一名跟随耶律斤的死硬分子被当场格杀外,其余将校都表示永远忠于契丹王室,忠于太后和陛下。”   “好,很好,”萧太后微微颔首,俊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耶律斤,看起来,你们乙室部族的三万多兵马,上百名将校,都不太会愿意为了你而与我反目相向。那么你打算用什么筹码,来换取我的仁慈呢?”   耶律斤闻言神色大变,顿时慌了手脚,他双手被绑在身后,着实不方便磕头,可是老命危在旦夕,已然顾不了许多,只能不住的用脑门儿砸地,乞求萧太后的宽恕。   辽圣宗耶律隆绪露出不忍的神情,转向母亲正欲开口说话,没想到萧太后把手一扬,及时止住了他:“汉人有一句话说的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意思就是告诫大家,当有人犯了错时,应该给予机会,让他悔改自新,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她略微顿了顿,问赵亮道:“我想请教一下临安侯,是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被谅解、被赦免呢?”   赵亮微微一愣,旋即回答道:“额,实不相瞒,在我们那里,想谋逆反叛这类事情,通常都罪不容诛。”   “说的对呀,”萧太后虽然已经五十一岁,可是笑起来的样子仍旧非常好看,就像个小姑娘似的,而且声音也显得很年轻,只听她笑道:“你们大伙看看,连人家汉人都知道,犯上作乱是容不得半点宽恕的,我们血性民族,又岂能心软?所以……”   她一指跪在地上的几人:“给我把乙室部族的族长和四元老,统统拉出去,五马分尸!”   帐外一记高声应诺,十来个武士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像抓小鸡似的,把耶律斤和四位乙室部族的元老扯了出去,只留下一阵凄惨的求饶声在大帐里回响。   这一幕,直把赵亮看的头皮发麻。他完全没想到,辽国萧太后作为一个女流之辈,手段居然如此雷霆霹雳。相比之下,宋真宗反而仁慈的好似少女一般了。   收拾完叛党首脑,萧太后又转向赵亮,笑着问道:“临安侯,你连夜赶来报信,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啊。所以,你还有什么筹码,来换取我对你同伴的仁慈呢?”   赵亮险些被萧太后的揶揄给气蒙了,但形势比人强,眼下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太后顺利平定叛乱,实在是可喜可贺,如此说来,我也的确没什么好东西奉上,只求您能善待穆指挥使,让我方准备同等级的战俘,再来交换吧。事已至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且慢。”萧太后抬手说道:“临安侯就这么走了,不显得我们大辽太不懂待客之道了吗?”   赵亮已然从萧太后心中读出了一丝浓烈的杀机,顿时大惊失色,犹豫道:“额……太后明鉴,我为了您和陛下的安危,赶来报信时,走得实在仓促,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处理呢。所以做客就不必了,咱们下次,下次。”   萧太后粉面含霜,笑意却好似比之前更浓了,她转头柔声问道:“韩爱卿,你说说看,之前的战报上是怎么写的?”   刚才开口说话的那名大臣微微一揖,神情郑重的回答:“回禀太后,陛下。据探子报告,几日前南院大王萧挞凛元帅,在澶州城外视察战线之时,不幸中了宋军埋伏,被巨弩射伤,最后不治身亡。照宋军内部的传来的消息,伏击萧狼主的阴谋,是出自速援师都监、临安侯爵赵亮之手。”   我-尼-玛!闻听此言,赵亮险些没晕死过去,然而,还没等他惊愕完,那位大臣又说道:“在更早之前,萧挞凛的儿子萧恒毅,被宋军刺杀在军帐之中。据可靠消息,同样是临安侯赵亮亲手所为。”   “哎呦呦,了不起呢!”萧太后啧啧赞叹:“我辽国大小两位狼主,居然都是折损在您的手里,堪称盖世英雄,也一点都不为过呢。您说对吗,赵侯爷?”   赵亮此时头上的汗都吓出来了。面对萧太后的挖苦,以及周围那些辽国文武官员们愤怒的目光,他顿时后悔不迭,暗暗责怪自己不该如此托大,居然给对方白白送上人头。   萧太后见赵亮一时局促到没有言语,心中大感痛快,继续笑着讲道:“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所以照理呢,您登门报信,我们总该热情款待。不过,临安侯此番前来,好像也不是宋朝的使节吧?破阵——”   飞骑都统制韩破阵应声而出:“末将在!”   “赵侯爷来的时候,拿着使者执节吗?”萧太后问道:“或者出示了宋朝特使文书勘合什么的?有吗?”   “回禀太后,临安侯爵深夜闯营,除了带着两个随从和三把战刀,其他什么都没有。”韩破阵沉声答道。   萧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那说明侯爷您并非是宋朝使者,自然也就不受什么交战规则的保护了。”   赵亮心里清楚,按照这个套路聊下去,不出几句,非得像耶律斤那样,也被拖出去五马分尸了。于是他的大脑库嚓库嚓飞转几下,硬着头皮说道:“启禀太后,我的确不是明使,但我是密使啊!”   “密使?”萧太后哑然一笑,好奇道:“那你说说看,何密之有啊?”   此时性命攸关,赵亮也管不了太多,把心一横道:“我是奉大宋皇帝的密旨,前来商讨两军停战议和之事的!”   没有想到,赵亮此言一说出来,包括萧太后和辽圣宗在内,整个大帐中的所有人,都不禁露出了讶然的神色。   今天晚上乙室部族兵变未遂,契丹元老级人物耶律斤惨遭五马分尸,就是跟宋辽两军究竟是战是和有直接关系的。   现在赵亮亲口说出,他是代表宋真宗来议和的,无异于在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凉水,顿时令辽国君臣心中沸腾起来。   此番辽国大举兴兵,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关南河北之地,从整体格局上实现对宋朝的战略纵深,保障契丹在今后的对宋作战中进可攻退可守,稳立不败之地。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萧太后与辽国重臣们在充分估计了双方的力量对比之后,决定举倾国之力,发动二十万大军南征。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除了战争初期,辽国利用出其不意的战术和来去如风的优势,连续攻克多个重镇,甚至还俘虏了王先知、王继忠等宋朝大将之外,接下来的战况却陷入了步步坎坷的境地。   他们不仅在瀛洲被李延渥头铁死扛了十几天,损兵折将也没能克城,而且杨延昭的铁甲飞骑也在河北义军的支持下,四处袭击辽军后方补给,弄得契丹兵马惶惶不可终日。   到了前几天,南院大王萧挞凛不幸在澶州前线阵亡,更是彻底动摇了辽国高层关于“一战定乾坤”的信心。   随着狼主战死的噩耗一并传来的,还有宋朝皇帝赵恒御驾亲征、三十万宋朝大军抵达澶州的消息。   接下来还能不能打赢这场战争?究竟如何打赢?立刻变成萧太后不得不仔细考虑的问题。   随着战局的发展,辽国朝廷里也出现了三种不同的声音:以丞相韩德让为首的汉族官员们,纷纷主张与大宋议和,趁后路没有被完全切断,尽速撤返北方;跟他们针锋相对的,就是刚才被咔嚓了的耶律斤等部族军首领,这些人主张全力进攻,彻底击败数量虽然庞大,但战力稀松平常的宋军,夺取汉人的中原沃土;除去这两边的人,更多的辽国朝臣则建议收缩战线,将主力部署进行调整,扫荡身后的河北各城,争取巩固战争初期所取得的胜果。   第三种比较折中的意见,一上来便被萧太后否决了。她对大臣们解释,目前的战争态势和时机,已经不允许辽军再轻轻松松的实施收缩扫荡策略了。   对方三十万援兵,再加上原先的十万边军,总共四十万人马摆在他们面前,只要契丹主力选择后撤,宋军极有可能趁势追杀上来。   到时候不仅拿不下河北各州城府县,甚至还会因为腹背受敌而全面崩溃。   至于说究竟是决战还是议和,萧太后之前倒还未能完全下定决心。原因也很简单,决战纯粹是一场豪赌,胜负大概在五五之间,除非已无退路,否则绝不能轻易蛮干。   而停战议和也很麻烦,因为毕竟不晓得宋朝那边的心思,冒然提出的话,很有可能被敌方看作示弱之举,进而更加坚定与大辽决战的意念。   不过,今晚这一闹腾,主战派彻底玩儿完,恐怕也只剩下与大宋和谈这么一个选项了。   所以此时此刻,萧太后心中也正发愁接下来该如何操作,在不示弱的情况下,向大宋传递议和的想法。   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这位几乎已经躺在断头台上等死的临安侯赵亮,竟然会是宋朝皇帝派来议和的密使,这又怎能不令萧太后和主和派大臣感到惊喜交加呢。   赵亮施展窥心大法,探查到萧太后心中那摇摆不定的复杂念头,知道此番算是赌对了,最起码,不会立刻被拉出去五马分尸,给倒霉的大小狼主报仇雪恨。   他放下心来,又开口说道:“太后,陛下。两国大战,生灵涂炭,都是双方君主所不愿意看到的。宋辽双方已经打了二十多年的仗,死伤军民不计其数,可以说这里面没有真正的赢家。与其大家再这么继续耗下去,人越死越多,仇越结越深,倒不如握手言和,永远成为兄弟之邦,一起做做生意发发财,各过各的好日子,不是吗?”   萧太后闻言还没说话,旁边年轻的辽圣宗开口道:“临安侯所言,甚合朕意。所谓兵凶战危,对国家和百姓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此番我们南征,其实也是因为担心你们不断的进军北伐,所以才被迫需要巩固关南屏障。但是,倘若能与宋朝达成兄弟之盟,两国再无战争之祸,那必将会成为天下黎民的幸事,也是朕所愿也。”   听完儿子这番宽和仁厚的话语,萧太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望向在场的众位大臣,正欲开口说话,此时忽听人群之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太后,赵亮满嘴谎言,不可相信!”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祭旗   赵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随即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的老对头上官雪明。   他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身辽国官员打扮的上官雪明排众而出,走到萧太后和辽圣宗的跟前,侃侃而谈:“太后,陛下,微臣并不反对与宋朝罢战议和,但是,议和盟约必须对我大辽有利才行,而且能否达成协议,也得找对门路才行。像这位满口谎言的临安侯,只会把陛下的善念搅黄。”   “上官爱卿何出此言呢?”萧太后微微一笑,问道:“难道这位临安侯爵是冒名顶替的吗?”   “他的身份……倒是没有问题,不过,”上官雪明转头紧紧盯着赵亮,阴恻恻的笑道:“他说自己是宋朝皇帝派来的议和密使,那就纯属胡诌了。这么说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想在咱们手里保住而已。”   赵亮气的七窍生烟,反唇相讥道:“你这个大叛徒,有什么证据说我胡诌?”   萧太后和辽圣宗,以及众位大臣同样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不禁将目光纷纷投向上官雪明,只见他微微一笑:“赵侯爷何必恼怒呢,且听我慢慢讲来。”   他略微顿了顿,说道:“且不说你杀害南院大王父子,与大辽有着深仇大恨。单说你跟杨家的关系,便极为可疑。当初你与杨宗保联手闯入开封府刑部大牢劫人,在下是亲眼目睹的;后来,你又率领速援师营救被围困的杨延昭,从萧大王手中侥幸逃脱后,又协助杨延昭死守澶州,给辽军造成重大伤亡。由此便不难知道,你与天波杨府的关系非同一般。而杨家将究竟是什么情况,我想诸位大人不会不知道吧?他们是宋朝内部最仇视契丹的主战派!像这一路人,有可能被委派成和谈密使吗?”   上官雪明不待赵亮反驳,继续道:“我说他第二个可疑的处,就是时机的问题!据探马来报,赵恒率领大军,于今日才刚刚抵达大河南岸,令整个澶州防线兵力陡然增至四十万之多,整整是我军的两倍,再加上不久前刚伏杀我方大将,令大辽兵马无奈暂时退避锋芒,所以,宋军上上下下这会儿正处在兵骄将傲、趾高气昂的时候,又岂会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主动派人来议和呢?”   “嗯,掌握优势反而低头示弱,要么是其中有诈,要么是信口雌黄,总之不太正常。”一名辽国大将点头道。   闻听此言,帐内的大臣们都纷纷表示同意,萧太后和韩德让则紧锁着眉头,沉吟不语。   赵亮一脸懵圈,还没来得及想好反驳的说辞,上官雪明已经开始发动第三波攻势:“就算你所言不虚,真的是赵恒这个软蛋怕了我们大辽,派你偷偷跑来议和,可是空口无凭,何以为证呢?密函?还是信物?权且拿出来看看啊!而且另有一样,大宋朝廷内部已经统一想法了吗?赵恒有没有征询过宰相寇准的意见?几位主战派的大将又是什么态度?你敢详细的讲出来吗?我们可是要让人记录在册的哦。”   赵亮一听这话,顿时矮了半截,尤其是最后一句,上官雪明太狠了,明知赵亮最怕给历史留下只言片语的记载,却还故意挑衅。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韩德让忽然说道:“赵侯爷,老夫非常关心一件事,想向你请教。”   赵亮被上官雪明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有些头痛,闻听此言连忙应声:“哦,请韩丞相赐教。”   “赐教不敢当,”韩德让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先问你一个问题啊。方才破阵前来禀报之时,曾提及您要拿重要情报换走一个俘虏,是这样吧?我想知道,那位被我军俘虏的宋军女将,跟您究竟是什么关系?”   赵亮微微一愣,先是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上官雪明,然后答道:“没什么特殊关系,我们是同僚。”   韩德让皱皱眉头,接着道:“哦?仅是同僚而已,就能令您不惜冒着天大的危险,深夜闯营相救?”   赵亮尴尬的笑笑:“啊,是啊。难道您老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儿?”   “不,这只是其中一节,”韩德让不慌不忙的说道:“此事确实与我接下来想问的东西有关。赵侯爷,你既然不惜性命要搭救同僚,那么为何又要跑来给我们报信呢?按理说,不管耶律斤兵变成功与否,不都有利于你趁乱混进营中,趁机救走那位姑娘吗?”   一听这话,赵亮忽然想通了什么,同时也探出了韩德让这么问的真正目的,连忙配合道:“韩丞相,我要救人不假,为我家陛下前来议和也是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愿见到辽国主战派的阴谋得逞,进而使得双方战事继续下去。倘若我们大宋真想要打,那就不是前来送信换人,而是直接带着大军趁火打劫了!”   韩德让的表情仍旧如古井无波,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上官雪明完全没有料到,韩德让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帮助赵亮渡过难关,顿时愣怔当场,不知如何反驳。而周围的文武大臣们此刻也议论纷纷,忽然感觉这个赵亮的动机确实值得考虑。   萧太后目光闪烁,显然同样也被韩德让引出的这个话题所影响,不禁仔细琢磨起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话。   一旁的辽圣宗突然道:“母后,韩相的这个问题,孩儿刚才也一直在奇怪。这位临安侯赵亮倘若并非有意帮助咱们,那又为何会冒险跑来报信呢?要知道,今晚如果不是您事先周密部署,一举瓦解了乙室部族的叛乱,咱们到现在唯一的救星,恐怕真的就只有这位赵侯爷了吧?”   他略微顿了顿,望着赵亮说道:“而如果像上官先生讲的那样子,赵亮是与我们大辽势不两立的宋朝主战派,眼前的情况便完全没法说通了啊。”   谢天谢地!熄灯祖师保佑!赵亮内心忍不住激动的呐喊:我尼玛,幸好有韩德让和辽圣宗两个明白人在场,不然老子这回真就羊入虎口死翘翘啦!   刚才一时紧张,居然把这么有说服力的事情给忘个干净,险些让上官雪明那个混蛋得逞!   哇哈哈哈,这次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果然,赵亮这套匪夷所思的操作,其背后的真正原因是要维护历史的走向,这一点虽然瞒不过上官雪明,但他却也没办法明确指出。总不能跟萧太后他们讲:因为赵亮是反穿越调查局的人,所以为了维护正常的历史走向,这才干出给敌人通风报信的勾当吧。   那岂不是等于把自己也拖进水里了吗?   有鉴于此,上官雪明气的咬牙切齿,可偏偏又无可奈何,只好不再言语,任凭萧太后定夺。   “赵侯爷说的有道理,不过,”萧太后微微一笑:“上官先生讲的也是实情。这其中,恐怕还有一些我们没能想透的地方吧。不过也不着急,我说了,你的报信,虽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好意我们还是心领的。契丹人,讲究的就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咱们一码算一码。”   她转头望向辽圣宗:“依我看,不如这样吧,就先请赵侯爷在咱们这儿住下来,与他那位同僚盘桓几日,待咱们弄清楚情况再做决定。倘若真是宋朝有意求和,那便放了他们;如果双方要打,便请赵侯爷辛苦一下,来为我辽军祭旗,既告慰南院大王父子,又振奋契丹士气,你看如何?”   “全凭母后安排。”辽圣宗微微欠身,恭敬答道。   闻听此言,赵亮心中暗叹一声:我靠,这他妈走的到底是什么运啊?稀里糊涂的就当了战俘,还得等着给人家祭旗?   飞骑都统制韩破阵此时大步来到他的跟前,把手一伸:“临安侯,请吧。”   “且慢!”韩德让忽然又开口道:“太后,陛下,老臣建议,还是应该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来妥善应对此事。我们把临安侯留在这里可以,不过,是否派个密使过到那边去,见见宋朝皇帝呢?”   萧太后思索片刻,点点头:“韩爱卿的意思是,万一赵恒真有此心,的确派赵亮前来接洽,我们也不好浪费对方的诚意,是吗?”   韩德让点点头:“正是此理啊,太后。老臣以为,可否让临安侯赵亮写上一封手书,表明大辽也愿意和平,随意请赵恒尽快派遣正式的使臣来谈。那么这样的话,咱们便等若立于不败之地。此事如果有诈,写信的是宋朝的侯爵,就算传扬出去,也与我们毫无关系啊。”   “妙哉,果然是老成谋国之计!”萧太后高兴道:“能成,咱们就谈;不能成,咱们就打!反正不是我们提出求和的。”   她思索片刻,又问道:“您说,派谁做这个密使呢?”   韩德让微微拱手:“既然信是由宋朝人写的,那送信,也应该找一位宋朝人啦。依老臣看,不如就让王继忠跑一趟,太后以为如何?”   萧太后连连点头:“韩爱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王继忠原本是宋朝的云州观察使,刚刚被俘归顺大辽不久,对那边熟门熟路,让他去,再合适不过了!我说赵侯爷,看来还是得请你辛苦一下,赶紧回去写信吧。”   赵亮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差点就想说:“可是我不会写繁体字啊!”不过,他最终还是把这话忍了回去,生怕如此荒唐的理由立马令萧太后翻脸,当场拿他祭旗,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跟韩破阵离开大帐,往宫帐军的营地走去。   折腾了整夜功夫,此时赵亮早已经困倦难熬、疲惫不堪。韩破阵把他安置在一个独立的小帐篷中,命一小队卫兵将此处看牢,接着又找来笔墨纸砚,让他赶紧写信。   赵亮独自坐在帐篷里,硬生生憋了一个时辰,直到外面天色放亮,他也没勇气提起那支毛笔,写出只言片语。   正当赵亮发愁等会儿该如何交差之时,帐篷外面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奉太后之命,来找里面的人取信。”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请人代笔   赵亮心中暗叫:大事不好!收作业的来了!我这儿还他妈一个字都没写呢。   他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才稳住身形,就见帐篷帘子便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的中年男子低头钻进帐中。   那人看见神色慌张的赵亮,也是微微一愣,然后赶紧抱拳拱手道:“在下汴京王继忠,拜见临安侯。”   赵亮连忙还礼道:“哦,原来是王大人,您好您好。”   “大人二字,殊不敢当。”王继忠面露愧色:“在下世受皇恩,曾官拜云州观察使,不想却兵败被俘,最后还做了辽国的官。唉,说实话,没脸见故国父老啊。”   赵亮听出他言辞恳切、并非作伪,抬手让座道:“王大人不必自责,凡事皆有命数,有时候并未是人力可以改变,请先坐下说吧。”   王继忠微微施礼,然后在赵亮对面坐下,长叹一声道:“家父曾任大宋武骑都指挥使,多年驻守瓦桥关,算得上是契丹最头疼的对手之一啦。在下不肖,没有像父亲兄长那样习武练兵,而是自幼饱读诗书,做了个文官。后来蒙陛下信任,让我担负了云州兵马节制的重任。不久之前,辽国南院大王萧挞凛率军南征,进攻望都,我和麾下大将王超、桑赞闻讯后立刻带领本部驰援。没想到,半路上遭遇辽军拦截,我被契丹兵马重重围困,而王朝和桑赞不但不来相救,反而还先后掉头逃走,令在下最终落于敌手。”   王继忠摇摇头,继续道:“不瞒临安侯您说,我本来有以死报国之心的,可是当刀尖顶在自己脖子上时,立刻就变成软蛋了。什么慷慨赴死,纯粹空想,当时就希望能再多苟活一会儿便谢天谢地……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赵亮没想到,这位来当信使的王继忠王大人,居然一见面就跟自己吐槽起被俘投降的事情,看来他内心中的苦水已经憋了太久,实在无处倾诉啊。   “后来呢?您是怎么当上了辽国的大臣?”赵亮好奇道。   王继忠回答:“在下小有才名,竟连辽国太后也曾听过,当她得知我战败被俘,便请韩丞相前来劝降。太后对我这个无用之人也算厚待啦,不仅授予高官厚禄,还把康默记部族族长的女儿许配给我,让在下当了驸马。我王继忠,既做过大宋的高官,又当了大辽的朝臣,一身二主,可谓是无耻至极,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啊!”说着,眼泪忽然就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赵亮看在眼里,不禁有点替王继忠感到难过。说实在的,别看人们平时口口声声说什么“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但真要是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又能有几个可以做到挺身而出、视死如归呢?   能做到的,才是真正的英雄,才是民族血性和尊严的捍卫者。不过,这样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而更多的,则是和王继忠一样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怕疼、怕血、怕死,这并不丢脸,也很正常,只是没有那么光彩。   但至少王继忠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他心中还存着良知,还懂得羞愧。不像有一些人,当了叛徒走狗,反而倒还荣耀起来。   赵亮安慰道:“王大人,你别自责了。换做我是你,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唉,临安侯言过了,”王继忠擦擦眼角的泪水:“在下怎能和您相比?我之前都听说啦,手刃萧恒毅、营救杨延昭,死守澶州城、伏杀萧挞凛,您的赫赫威名,就算在辽军内部也都是响当当的,契丹人是又恨又怕。”   赵亮闻言连连摆手:“哎哎哎,这些事儿咱们能不提还是别提了,回头惹毛他们,再给我拉去祭旗就麻烦啦!”   王继忠闻言微微一愣,旋即醒悟过来,赶忙点头道:“是是是,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哦,对了,临安侯,在下还想请教你件事呢。”   “什么事?尽管说。”   “嗯,在下是开封人,从小在那里长大。”王继忠道:“因为家里世代为官,所以自幼便与东京汴梁的官宦豪门子弟相熟,就连楚王府那里,也是经常走动的。可是,额,在下以前却从未见过您啊?”   赵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啊,你问这个事啊。那什么,我这不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嘛,当初先王一时没把持住,就跟我娘有了我,你懂的。”   “哦——原来如此,了然,了然。”王继忠一听说八贤王赵德芳老王爷也有此等风流韵事,顿时尴尬不已,连连点头掩饰自己的震惊。   赵亮接着道:“我之前也毫不知情,后来是赵明找到我,这才认祖归宗,陛下又赐了爵位,当上了临安侯。”   王继忠微微颔首:“唉,正所谓,珠玉蒙尘不掩其光。向您这样的英才,骨子里天生带着皇族气脉,不管走到哪都是人中龙凤。”   “你这可就夸张了,”赵亮笑道:“若不是一连串的巧合,我才不会惹来那么多是非呢,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被人家囚禁于此,随时在为小命儿担忧。”   王继忠闻听此言,立刻想起自己的使命,问道:“临安侯,陛下果真有议和的想法吗?”   赵亮点点头:“那当然啦。咱们的皇帝宅心仁厚,最不喜欢的就是打架砍人,眼下两国都倾巢出动,不战则以,一战那就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结局,陛下也于心不忍啊。”   “上天保佑,我皇英明!”王继忠好像忘了自己现在是辽国的大臣,顺嘴就赞起了宋真宗:“陛下想的对呀。虽说眼下我军在数量上占优,但是辽军的战力同样不可小觑。即便后路被断,困兽犹斗之下,契丹仍能给大宋造成难以估量的创伤和破坏。而且他们都是高机动性的骑兵军团,想要在河北平原上围困他们,那根本就是纸上谈兵。唯一的上策,是利用眼下的形势,逼着契丹签订和平盟约,令双方收手罢兵,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保持互不侵犯的局面。如此一来,我大宋才能得到安宁。”   他略微顿了顿,又道:“辽国境内,草原民族众多,对水草丰沛的牧场需求,往往会带来激烈的地盘纷争。只要我们大宋不再受到契丹的袭扰,十年功夫就能令国力发展壮大,而辽国则会因为要应对各民族的挑战,变得越来越衰弱。所以我认为,陛下的决定太明智啦!”   赵亮从未想到这一层意义,现在听王继忠如此说,立刻觉得很有点道理。而后来的历史也证明,的确如王继忠所讲,曾经不可一世的契丹人,最终倒在了女真部落的脚下,辽国被金国所取代。而宋朝则利用难得的和平时光,大力发展经济和文化,创造了中华文明一页璀璨光辉的篇章。   现在想想,后面的澶渊之盟,对整个汉民族的发展来说,意义真的非同小可。他回过神,问道:“你会写字吗?”   这个白痴问题,把王继忠整的一愣:“啊?您说写字?契丹文我掌握的还不太好。”   “谁问你契丹文了,我是说汉字。”赵亮笑道:“不晓得好不好替我写封信啊?”   王继忠吃惊道:“啊?给陛下的信,您老还没写?”   赵亮装出一脸痛苦的表情:“我从小流落民间,耽误了早期教育,所以很多字都是会认不会写。”   王继忠知道他私生子的身世,小时候日子肯定不好过,于是表示理解的点点头,随即取过桌上的毛笔,一边蘸墨,一边问道:“临安侯,如何写?”   “简单些就好,”赵亮想了想,估计辽国的人之后肯定还会查看这封书信的内容,所以千万不敢穿帮,故而说道:“就跟陛下这样说吧,我为营救被俘虏的穆灵指挥使,连夜进了辽军大营,见到了萧太后和辽国小皇帝。宾主双方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交谈,顺带提及了有关双方握手言和之事。这个提议得到了辽国上层的高度认可,所以我希望陛下能专门派出特使,利用这个契机进行和谈。”   王继忠不愧是有名的才子,赵亮几乎是话音刚落,他便已经挥笔成文,边仔细检查边问道:“侯爷,要不要再写点别的什么,比如陈述一下两军停战的益处?”   赵亮摇摇头:“不必多此一举了,停战的好处,陛下比咱们想的更多。”说着,他接过王继忠手里的信纸,就着自己那点古文功底,大概看了个七七八八,感觉没问题了,便用毛笔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大名,又还给对方:“OK啦,你把这信带走吧,尽快送过去。”   王继忠小心翼翼的将信叠好,塞入信封,然后揣进怀中,拱手道:“临安侯,在下这便告辞了。您在此受些委屈,倘若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告诉在下,我会秉明萧太后,尽全力为您争取的。”   赵亮沉吟片刻,开口道:“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把穆灵和我那两个手下,也都送到这里来,我想与他们待在一起。”   王继忠点点头:“明白了,在下回去一定设法办到,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求韩德让出面。”   尽管王继忠只是一名降臣,可是没想到却颇受辽国器重,说话好像也挺有分量。他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小雅、萧峰和段誉便被陆续押送到赵亮所在的帐篷。   当然,外面守卫的兵力也陡然增加了一倍,几十个契丹武士手持长枪弯刀,虎视眈眈的围在四周。   瞅瞅帐篷里再无旁人,小雅好奇道:“侯爷,你怎么也在这里?昨天没能冲出去吗?”   萧峰则询问赵亮:“赵处长,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咱们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被辽军俘虏了?”   段誉也连连点头,盯着赵亮,等他讲讲情况。   赵亮不慌不忙,先跟郑卢雅说了一下自己跑来救她的种种经过,然后又对萧峰和段誉介绍了见萧太后的整个过程。   小雅三个人听完都大感愕然,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如此复杂的反转。尤其是郑卢雅,感激的说道:“侯爷,这是你第三次舍命相救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是。”   段誉奇怪的看看小雅,问道:“额……小郑同志,你还记得我吗?你也是第十二期特训班的学员吧?我在那一期上过课的。”   郑卢雅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啊,你……”段誉转过头,对赵亮指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还没好?”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我们又没有医疗条件。”   萧峰盯了小雅一会儿,说道:“看来还是得让我们带她回去才行,这种情况,多半是头部遭受重创后的应激反应。”   “副组长,咱们这次没有驾驶航行机过来呀,”段誉略感发愁道:“按原计划是呼叫处里派接应设备的,这一下子多了个人,该咋汇报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以战止战   萧峰闻言一摆手道:“怕什么,跟周处长实话实说,他能不派大点的航行机过来吗?不光是咱们四个,还有局里那三个重要逃犯,同样也得抓回去呀。对了,赵处,咱们下一步如何行动?”   郑卢雅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航行机,什么重要逃犯?回去是指回开封吗?”   赵亮摇摇头:“你先别问啦,说了你暂时也听不明白。还记得我昨晚讲的那些话吗?关于穿越的。”   郑卢雅疑惑的点点头,又看了看萧峰和段誉:“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三个都是……穿越?”   “不是我们三个,”赵亮无奈道:“而是我们四个。不过你现在记不起之前的事情啦,所以我再怎么说都没用,干脆先不纠结这些。你只要记住这几点就好。”   他掰着手指头道:“第一,我们三个人都是你在未来世界的同事,只会保护你,不会伤害你。第二,你在没有完全记起自己身世的情况下,最好不要与任何人发生亲密关系,以免将来追悔莫及。第三,我们的事情,绝对不能讲给其他的人知道,即便你暂时还不能理解、不肯相信,至少也为我考虑一下,对外保密。行吗?”   郑卢雅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赵亮,许久才说道:“你真的只是我的同事而已吗?”   “啊?是呀,那不然呢?”赵亮一脸懵逼。   “不,没什么……”小雅忽然低下头去,说道:“你刚才讲的我都记住了。请放心,在事情彻底搞清楚前,我会按照你要求的去做。”   赵亮没有多想,闻言颔首道:“那就好。咱们现在还处于辽军的监控之中,行动不便,所以没法去对付上官雪明。我看还是耐心的等一等,待宋真宗同意和谈再说。到那时候,咱们的身份会大不相同,这样才能找机会抓那三个要犯。”   “宋真宗啥时候能同意和谈呢?”段誉关心道。   赵亮笑道:“不用急,历史书上写的清清楚楚,皇帝老儿比咱们还着急和谈呢,所以我猜,最迟明天就能成啦。”   话虽这么说,可是谁也没料到,赵亮这个自信的判断,足足拖了五天都没下文。   他们不仅未能盼来谈判的特使,反而看到了冲天的杀气和满营的伤兵。   原来,萧太后在看过王继忠替赵亮写的那封书信后,并没有急于让王继忠给宋真宗送去,而是命令辽国大军铺陈开来,抵近澶州发起猛攻。   此时宋朝的澶州防线,已经集结了近四十万人马,端的是军容鼎盛、实力强悍。面对卷土重来的辽兵,大宋的将领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只会躲进城池一味固守,而是意气昂扬,纷纷请战,要出城跟契丹人决一高下。   于是,宋真宗调兵遣将,派出二十五万步骑大军,编成十六个巨型方阵,在澶州城外与十五万辽国铁骑针锋相对。双方拉开架势,亮出獠牙,就如同两头洪荒巨兽,凶狠的扑在了一起。   惨烈的大会战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刚一开始,宋军凭借兵力优势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在旷野荒原上与辽军你来我往,反复厮杀,堪堪打了个平手。   但是没过多久,契丹骑兵的冲击力就体现出更加强悍的一面。宋军的十六个大方阵中,有五个接连被凶狠的辽兵撕了个支离破碎,两万多名将士捐躯沙场。另外还有两个方阵,也因为受到重创而提前撤出战斗,令整个宋军防线摇摇欲坠。   危急时刻,宰相寇准力谏宋真宗渡过大河,亲自登上澶州城头督战,以便激励近乎崩溃的士气。   赵恒原本还不太想去,可他架不住一堆文武官员在耳边念经,无奈之下,只好也顶盔掼甲,腰悬宝剑,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登上了澶州北门。   没想到,眼瞅就要垮掉的宋军大阵,忽然瞧见身后的城楼上竖起了杏黄色的龙旗大纛,知道这是皇帝亲临战场,顿时士气大振,在杨延昭等将军的带领下,大家奋起勇力,竟然对稳居优势的辽兵发起了反冲锋。   在平原之上,步兵对骑兵发起冲锋,勇气可嘉,但效果却惨不忍睹。   这倒不是说进攻一方的损失有多惨重,主要是两条腿追不上四条腿啊。   不过饶是如此,不可一世的契丹人还是被宋军高昂的战意给下了一跳,稍一接触,便发现对面这些家伙都好似疯了一般,只知道不要命的猛砍猛杀。   辽军主将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下达后撤的命令,赶在宋军完全狂暴之前,及时收缩阵线,脱离接触,暂避其锋芒。宋朝这边眼看契丹人拍拍屁股走了,纷纷发力狂追。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追不上人家的快马。况且,宋朝指挥官更怕被对方诱敌深入,打个埋伏,于是也见好就收,算是得胜回营。   这一场大会战打下来,辽军伤亡一万多,而宋军则损失了将近三万人,大宋的骑兵部队几乎被契丹干掉一半。   宋真宗捧着汇报战况的奏折,手都止不住的颤抖,心里默默念叨着:我滴亲娘啊,在家门口都打成这副鸟样子,还说什么挥军北伐,收复失地呢?   不过,还没等他这边感慨完,转过天来,契丹人又再次气势汹汹的杀来了。   这一回,辽军出动的兵力没有上次那么多,只来了五万左右,但却都是宫帐军和皮室军这样的精锐,统帅则由辽国皇帝耶律隆绪亲自担纲。   在寇准的建议下,宋军派出的都是没有参加前次会战的生力军,足足十万兵马,由宋真宗督战,迎击契丹大军。   虽然两边的人数规模减少了,可是激烈的程度却反而更胜昨天。双方同样是精锐尽出,同样是皇帝亲临,哪还有不死磕的道理?   从日升到日落,整整六个时辰,共计十二个小时,五万契丹主力跟十万大宋新锐连番恶战,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宋真宗一直在城头上观战,两条腿站的酸胀难忍,最后只好命人搬了把椅子坐着看。他指着城下对寇准等人感慨,自己只是站着看看,都已经疲惫不堪,那些将士们奋勇厮杀一整日,此时该是多难熬呢?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辽圣宗耶律隆绪终于传下命令,让契丹大军收兵。   由于他们是进攻一方,完全占据着主动,所以说撤便撤,而宋军将士只能眼睁睁瞅着对方的马屁股,干着急也没办法。宋真宗见状,心疼士卒劳苦,也连忙让大军速速收拢入城,吃饭休息。   直到半夜时分,战况终于统计出来,宋朝这边又伤亡了一万七千多人,而敌人的损失估计不过五千上下。   宋真宗看着战报,不禁是欲哭无泪:这才短短四天时间,宋军就折损了近五万兵力,其余的也都精疲力竭、苦不堪言。战争的残酷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倘若再这么耗下去,别说四十万大军,就是再来四十万大军也不够填坑的呀。   当晚,宋真宗便下旨给各军都指挥使,要他们今后不得率兵出城迎战。敌人若是再来,必须固守城池、以逸待劳,用防御手段消耗辽军。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辽国大军再次出现在宋朝人的视野里。这次对方更加夸张,萧太后亲自指挥,契丹兵马几乎倾巢出动,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朝澶州压来。   就这样的气势,别说宋真宗事先已经下令据守,就算没这个旨意,将军们也不敢轻易出城,去正面硬撼。   将近三十万的宋朝主力,挤在澶州主城及左右两翼的军堡工事之中,默默看着辽军在外面耀武扬威,心里说不尽的郁闷。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前两次的战斗已经用事实证明,尽管宋军很勇敢,但是在平原野战中,比起马背上的民族,他们仍旧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像禁军里的上四军,或是杨延昭的宁边军,或许在战力上还能与契丹一较高低,可惜他们毕竟数量不多;而其余的杂牌部队,尤其是各地的厢军和团练,水平则参差不齐,空有数量规模上的优势,却不能对辽军构成真正的威胁。   这样的状态,稳守防线、耗死对方应该绰绰有余,可是若要大举反击,甚至收复燕云十六州,恐怕就有点吃力了。   辽军在澶州城外等了一上午的功夫,始终也不见宋军像以往那样出来迎战,不禁显得有些失望。有心往前推进,可是在对方严阵以待的情况下,挥师攻城和送死没什么区别,所以契丹人也不敢硬上。   于是,大家又一直拖到日头偏西,辽军才悻悻然的调转马头,返回大营休整。   刚一回到营地,萧太后就立刻下达命令:时机已到!让王继忠今晚便去给宋真宗送信。   原来,之前这接连两场激烈大战,辽国其实比大宋更加辛苦难捱,甚至还颇有些豪赌的意味在里面。   别看契丹人每次都占尽上风,今天甚至还压得宋军不敢出城,可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这么拼下去,恐怕先崩溃了也说不定。   但作为全军统帅,萧太后是不能不赌上这一把的。一来,只有敢打能打,才会有效遏制宋朝君臣正在不断膨胀的北伐之心,逼他们认清现实,握手言和。二来,只有打疼了宋真宗,接下来的谈判才有足够筹码,跟对方讨价还价,力争多要些好处。   但同时,这也等于是赌上了辽国的国运。   万一宋军看破契丹的虚实,下定决心打消耗战,同时再派出信使联络河北各地守军,截断辽兵粮草和退路,那么萧太后究竟能不能带着儿郎们平安返回故土,恐怕就很难说了。   所幸的是,就目前看来,宋朝的确是尝到苦头,以至于竟然有点怯战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萧太后才会感觉时机已经成熟,赶紧派遣王继忠去给宋真宗释放善意。   应该说,这个局势的营造和节奏的把握,充分体现出萧绰作为一个政治家的勇气和胆识,殊为不易。   事情果然如萧太后所料想的那样,宋真宗赵恒正瞌睡呢,枕头便送过来了。   一听说辽国派遣密使,而且还是老相识王继忠,宋真宗立马就感觉出其中大有深意,连夜传召,秘密会见这位昔日的臣子。   王继忠见到赵恒,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顿时哭的悲天怆地,险些当场自绝。幸好周围的内侍禁卫们及时出手抢救,才不至于让王大人哭死。   因为身系两国议和大计,王继忠也不敢因为个人的感情而耽误,他再次给宋真宗磕头请罪之后,便从怀中取出了由他代笔、临安侯赵亮签名的书信。 第二百四十章 朕还心疼呢   宋真宗把信仔细看了两遍,只感觉一头雾水,不禁好奇的问王继忠:“爱卿啊,朕的这位皇侄,怎么会跑到契丹那边去了,又是如何跟辽国太后谈妥了议和之事呢?”   王继忠闻言微微一愣,解释道:“陛下,临安侯信中说的比较简要,据罪臣所知,是因为速援师指挥使穆灵在回澶州的路上与契丹斥候遭遇,不慎被俘。当时临安侯为营救自己的同伴,才会夜闯辽营。至于说两家和谈之事,不是您给他的密旨吗?”   “朕给他的密旨?”宋真宗挠了挠头,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这么档子事儿。虽说停战和谈一直是他心中的选项,可之前并未跟其他人讲过,更没有委派赵亮去做密使啊?   难道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脑子稀里糊涂,所以变得容易忘事了?宋真宗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信件,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王继忠,顿觉有些莫名其妙。   王继忠为人聪明,一眼便看出这其中存在问题,但是从大局的角度出发,他不敢让宋真宗太过于纠结赵亮这件事情,连忙道:“陛下,既然临安侯已经把话跟萧太后挑明,而对方也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到底如何定夺,还请您圣裁啊。”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宋辽两国都是倾力应战,连番恶斗下来,仅仅几天功夫便有近十万将士埋骨疆场。再这么拖下去的话,恐怕双方之间会结下永远都化不开的死仇,令战争陷入无休无止的境地啊。”   宋真宗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爱卿说的很有道理。朕连续两次亲临前线督战,知道那种好似人间炼狱般的感觉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唉,不论如何,这场仗都不应该再继续打下去了。就算不为别的,也总该为那些将士们的妻儿老小考虑考虑。”   “陛下宅心仁厚,是我大宋黎民之幸啊。”王继忠叹道:“不瞒您说,罪臣也亲身体会过战场上的残酷。每每回首,都难以安眠呐。陛下,请圣裁吧,早一日和谈,便能早一日免去战争给两国百姓带来的痛苦。”   宋真宗思索片刻,苦恼的摇了摇头:“现在恐怕还不行。爱卿你是知道的,这么大的决定,朕一个人可做不了主,还得等明天跟众位大臣们商量一下才行。”   王继忠心中暗叹一声,也清楚这位皇帝陛下的出息,知道此时逼他毫无用处,只能耐心守候明日君臣商议的结果,于是便起身告辞,暂时前往宋真宗给他安排的秘处休息。   转过天来,辽军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大早便气势汹汹的跑来干架,而是偃旗息鼓、闭门不出。很显然,这是在向大宋展示谈判的诚意和善意。   宋真宗心中有数,连忙在澶州城内召开御前会议,与朝中重臣和主要将领们共同商议,接下来宋辽议和之事。   一听皇帝提出想要跟契丹罢兵和谈,当场便有好几个人出言反对,其中尤以寇准和杨延昭最为激烈。   寇准说道:“如今辽国泥足深陷,已成强弩之末,我军唯有下定死战的决心,方能有机会毕其功于一役。咱们背靠坚固城防,粮草充足、士气高昂,只要旬月光景,便能陆续从南方各道征调兵马前来增援,可以说每过一天,大宋的力量便会强大一分。再反观契丹,他们纵跨河北千里平原,劳师远征,物资和人力都得不到及时补充,每死伤一人,力量便肯定要减弱一分。彼消我长的情况下,时间对咱们更为有利,何苦要屈膝和谈,给敌人纵虎归山的机会呢?”   杨延昭也表示同意:“陛下,寇相说的在理啊。臣观察前面几日的战况,发现辽军的行为异乎寻常,他们根本不似要进行有步骤、有层次的会战,而更像是通过猛烈的打击,震慑住我方。仅仅这么一个表现,便不难判断出契丹此时的真正意图。”   “什么意图?”宋真宗好奇的问道。   “他们自知大事不妙,所以想要唬住我们!”杨延昭笃定的说道:“陛下可知,辽军犯了三个明显的错误,让人一眼就能识破?”   “哦?哪三个错误?”   杨延昭回答:“其一,他们以劣势兵力,选择正面硬撼我优势兵力,一上来摆出决战的架势,战略目标却非常模糊,此点殊为可疑;其二,当我们坚守不出时,对方居然连试探进攻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便主动收兵回营,说明他们根本没做好任何攻城的准备;其三,辽军一改往常熟悉的战法,并未趁我军主力集中于澶州防线之际,分出兵马去袭扰周边城镇,从而也可以判断,他们其实非常担心我们会大举反扑,唯恐分兵之后实力不足。”   他顿了顿,对在场所有人说道:“通过上述这三点,延昭以为,辽国之前的拼死苦战,目的就只有一个——让我们畏惧他们可怕的战力,误认为契丹仍然非常强大,进而不敢与之展开决战。可实际上,宋辽两家延续二十几年的争斗,见分晓的时刻已在眼前!只要我们能在澶州拖住他们,同时命令瀛洲、定州等地的兵马阻截敌人粮草和后路,三个月之内,必然能叫辽国皇帝有来无回!到那时,收复燕云十六州有望矣!”   几位与杨延昭相熟的武将都纷纷点头,对他的这番论断表示同意。不过,更多朝臣则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发表意见。   宋真宗瞅瞅其他人,求助般的问道:“其他爱卿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枢密院副使冯拯轻轻咳嗽两声,开口说:“陛下,臣以为杨延昭所言,颇有值得商榷之处。”   “哦,冯爱卿有何高见,尽管讲来。”   “陛下,诸位大人,大家是否曾听过‘困兽犹斗’这个说法呢?”冯拯好整以暇的问道。   御史中丞柳向吉接口道:“冯大人所说的这个典故,应该是出自《左传》吧,我记得是‘宣公十二年’一卷。意思是猛兽如果被困在绝境之中,便一定会拼死抵抗,那将比平时更加可怕。”   冯拯笑笑:“柳大人果然学富五车,下官佩服。陛下,微臣正是这个意思。目前看来,辽军的确是劳师远征,战线补给拉的过长,犯了兵家大忌。但是,敌人犯错,未必等若我军必胜,不知大家以为然否?”   “敌人犯了大错,我军还不必胜?”老将军高琼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   冯拯毫不违忤,微笑道:“高帅,凡事都有个分较,绝不能一概而论。就拿你我二人打个简单的比方吧,倘若高帅身上有伤,而且再绑起一条胳膊,赤手空拳,而下官手里拿着绝世宝剑,我们两人展开生死相搏,恐怕下官也取不了您的性命吧?”   高琼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嘟囔道:“这个比方不恰当,你是读书人,高某是厮杀汉,不可同日而语。”   “与契丹虎狼相比,我们宋军也像是读书人呢。”冯拯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据枢密院档案所载,近十年来,宋辽两军大小四十二战,我军的胜率只有一成;再看看前几天的那两场恶战,诸位将军个个拼死抗敌,最终的伤亡战损也同样高达三比一,令人不禁惊愕。这样的强敌,倘若被逼成陷入绝境的猛兽,我们到底还需要死多少兵马,才有必胜的把握呢?抑或是说,就如同在下对上高老将军那样,即使拼上小命也打不赢?”   “嗯,冯大人言之有理啊。”观文殿大学士蒋希同意道:“契丹人野蛮愚昧,自幼便以好勇斗狠为荣,再加上个个弓马娴熟、能征善战,当真要在平野之中胜他一筹,恐怕有些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啊。”   吏部尚书曹安泰说道:“另外,此番宋辽之战,与以往大不相同。最关键一处,便是辽国皇帝和萧太后皆在军中。可以想见,辽军将士为了保护他们的君主,岂肯乖乖就范?我觉得与之相反,局面越是困苦凶险,辽国皇帝越是危在旦夕,他们便越发视死如归。对待这样的敌人,不可轻言决胜。”   八千岁小王爷不满道:“哼,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占据优势还反倒有错了?放着处于劣势的敌人不打,难道专打局面占优的敌人吗?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不必着急,下官还有话说,”冯拯言道:“辽国这回大举进犯,为的是什么?其实他们的檄文中写的很明白,就是想要夺取关南之地,防止我军北伐。而陛下御驾亲征为的又是什么?当然是针锋相对,不让敌人目的得逞。这便是朝廷最应该着眼的大战略。”   他转向宋真宗道:“陛下,既然双方有机会罢兵休战,那么只消让辽军退回本土,发誓不再侵袭关南各州,我们进而视条件开放互市,每年给予赏赐,不就等于达成战略了吗?这也符合寇相当初‘以战止战’的构想啊。又何必得陇望蜀,冒着天大的风险,去追求不切实际的战果呢?”   宋真宗点点头,转向高琼、杨延昭等武将,问道:“诸位爱卿,倘若真要决战,你们有几成的胜算,能把那近二十万的虎狼之师,围而歼之呢?”   众将领闻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杨延昭沉吟片刻,硬着头皮答道:“嗯,六成把握。”   “只有六成啊?”宋真宗眉头微蹙,喃喃道:“那么,需要多少兵力才行呢?或者说,还需要折损多少人马?十万?二十万?”   这个问题更难回答,连杨延昭都感觉哑口无言。寇准无奈的替他们说道:“陛下,战场之事,往往变幻莫测,就算孙武复生,怕也难以给出准确的答案。不过,保守点看,要彻底消灭来犯之敌,至少须做好再有二十万将士捐躯赴国的准备。”   宋真宗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当真要死这么多?而且还未必稳操胜券?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慌乱的摆摆手,接着道:“那些将士也是大宋的子民,你们不心疼,朕还心疼呢。敌人来犯,我们奋起抵抗,那是没有办法,死了也就死了;可是现在能有机会坐下来和谈,便再无白白牺牲的必要啦!关于这一点,你们几个,都没有临安侯看的透彻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再死不迟   小王爷听宋真宗这么说,顿时不解道:“和谈之事,跟我王兄有什么关系?”说着,他又好奇的望向杨延昭。   之前杨延昭曾向朝廷专门汇报过,说前日他们参加晚宴回城途中,速援师指挥使穆灵和临安侯赵亮遭遇到辽国斥候的袭击。后来有道家的弟子前来送信,说穆灵被敌人俘虏,而赵亮则追去救援。   但是直到今日,那二人仍旧杳无音讯,此时皇帝却突然提起临安侯的名字,当然令众大臣有些疑惑难明。   杨延昭也不由得一愣,对小王爷道:“额,末将也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宋真宗见既然已经说开,干脆直接了当的讲道:“赵亮为救穆灵,只身闯入辽国大营,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见到了萧太后母子。他们三人谈及两国停战言和之事,达成了一致的想法,于是萧太后派出王继忠前来送信,商议两边下一步的动作。”   众大臣闻听此言,顿时面面相觑,未料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如此曲折离奇的经过。   “那我王兄现在人呢?”小王爷急道。   “目前还被扣在那边,”宋真宗摇摇头:“据王继忠所讲,赵亮和穆灵此时还算是敌人的俘虏,所以他们最后会如何,得看双方的态度。”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宰相寇准一向对赵亮都是另眼相看,当他听说停战和谈的主意,居然是出自临安侯的手笔,立时在态度上有了一些明显的改变。他沉吟片刻,叹道:“唉,既然陛下决意以天下苍生和万千将士的性命为念,不再筹谋收复失地,而是改为与契丹止息干戈、共造太平,那么老臣也认为,此事不失为一种两全的做法。”   眼见主战派代表人物、百官之首的寇宰相都表示松口了,宋真宗立马喜上眉梢:“哦?爱卿真的也这么想?那可是太好啦!朕就说嘛,能不大动干戈就不要大动干戈,将士们的命,对于他们的家人而言也同样珍贵呀。”   寇相点头,皇帝拍板,其他文武大臣谁还好再说什么?于是主和的一派纷纷表示支持,称赞宋真宗宅心仁厚、慈悲天下,乃万世仁慈之君。而主战的杨延昭等几位领兵大将,虽然仍有些心中不甘,难以眼睁睁看着错失击败契丹的良机,但却不好再坚持,只能默默的扼腕叹息。   相较于国家大事,八千岁小王爷更关心赵亮的安危,他继而问道:“陛下,辽国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够释放我的王兄和穆指挥使?”   宋真宗得到大臣们的支持,底气也变得足了,他一拍龙案说道:“那当然得马上放人!不然朕岂能轻易答应和谈?不仅如此,朕还要委任赵亮皇侄担任谈判副使,参与其中!”   寇准问道:“既然让临安侯担任副使,那么正使一职,该由何人担当呢?”   宋真宗笑了笑:“朕已然想好啦,右班殿直曹利用。这孩子机灵敏锐,能言善辩,平日里最得朕的喜爱。派他过去,再加上临安侯在一旁出谋划策,准保不会吃亏。”   寇准略微琢磨:右班殿直,不过区区正九品的武职散官,作为谈判使者,本身就是对契丹的一种蔑视。但同时,这个职务又是皇帝的侍从官,跟陛下的关系显得非常特别,所以即便辽国不满,却也挑不出理来。   于是他点点头道:“陛下深谋远虑,老臣佩服。曹利用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宋真宗闻言大喜,连忙传旨,要右班殿直曹利用尽快做好代表大宋出使谈判的准备,并同时命人通知王继忠,让他马上回去向萧太后复命,约定双方使者谈判的时间和地点。   就在宋朝君臣商量与辽国谈判条件的时候,远在几十里之外的赵亮却再一次面临了生死攸关的考验。   天还未亮,他们四人所在的小帐篷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喧嚣吵嚷的声音。   赵亮从梦中惊醒过来,赶紧一脚踹醒正在酣睡的萧峰,然后和同样已经警觉起身的郑卢雅、段誉二人,一起凑到帐帘旁边窥探。   此时,只见帐篷外面堆了一大群人,正在吵吵闹闹的跟负责看守的卫兵理论。不过说是理论,其实也有点含蓄,更准确地描述应该是:那帮家伙正举着刀枪,打算要冲过来!   “那里面关着的汉蛮子,就是杀害大王的凶手!”   “对,不能放过他!”   “拉出来,拉出来!老子要活剐了那个畜生!”   “给大王报仇!给小狼主报仇!给阵亡的弟兄们报仇!”   “谁要是敢拦着,谁他妈就是跟汉人一个鼻孔出气,我连他一起弄死!”   人群愤怒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波盖过一波,险些把赵亮他们的帐篷给掀翻了。而周围营帐里的契丹士兵同样被声音吸引出来,不断的加入到躁动的人群之中。   眼看人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守卫们嘴里呼喝着警告的口令,脚步却不住向后退去,显然马上就要弹压不住面前这些气势汹汹的辽兵。   也不知谁突然发了一声喊:“冲过去,为大王报仇!”   “杀呀!”“报仇呀!”众人闻风而动,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守卫,挥舞着弯刀,径直朝帐篷扑了过来。   见此情景,帐帘缝隙那里一纵排开的四个脑袋,顿时吓得一起缩了回去。萧峰叫道:“完了完了,这是要死!”   段誉则二话不说,呼啦一下举起帐篷里的小桌子,打算跟外面冲进来的人拼命。   郑卢雅也赶紧闪身后撤,提高戒备,随时准备动手。   赵亮心中闪念:绝不能让这些家伙闯进来,不然刀剑无眼,伤了帐篷里任何一个同事,他都无法接受!   想到这里,他一掀帐帘,猝的闪了出去,嘴里喊道:“你们三个都待在这里别动,老实等我!”   上百名如狼似虎的契丹战士正冲向帐篷,忽然看见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直挺挺的戳在他们面前,不由得愣了一下,纷纷停住脚步,仔细打量对方。   赵亮强压住心中的惊恐,兀自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倒背双手,沉声道:“尔等要干什么?”   “你是何人?”领头的一名辽兵喝问。   赵亮知道想躲也躲不掉,于是淡淡回答:“我就是大宋速援师都监,临安侯爵赵亮。”   众辽兵闻言顿时怒目圆睁,仿佛要生吞活剥了他似的,只听为首的那人冷笑道:“好啊,你居然还敢自己走出来,算是有点胆量!我家大王命丧你手,今日好该讨还血债了!”   他转过头喊道:“弟兄们,杀死南院大王父子的,就是这个畜生,咱们能不能放过他?”   “不能!”众人怒吼一声,立时就要扑上来。   赵亮高举双手,大喊道:“且慢!先容我说句话……再死不迟!”   “别听他废话,给我杀!”为首的辽兵根本不理会赵亮,冲到近前挥刀便砍。   赵亮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狠辣,完全不给他任何施展忽悠神功的机会,眼看刀锋瞬间逼近,赵亮只感觉躲闪不及,小命休矣。   就在这时候,有人忽然从后面横扫了赵亮一腿,顿时将他踢倒在地,堪堪避开砍向脑袋的一刀。与此同时,段誉从后方抢到近前,奋力轮着小桌子,将四周的契丹人全部荡开。   赵亮趴在地上斜眼一看,原来刚才是小雅及时赶到,在千钧一发之际出脚把他踢翻,这才保住了性命。此时,三个战友都站到他的身旁,全神戒备周围虎视眈眈的辽兵。   “他娘的!你们有毛病吗?”赵亮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趁着辽国人一时间没有冲上来,指着他们骂道:“老子是你们萧太后的客人,谁敢放肆?!”   这句话到底还是管用,一提萧太后,大部分人都不禁微微一愣,暂时没有再出手进攻,但是为首那人仍旧喝道:“谁信你的鬼扯?什么太后的客人,你们都是俘虏!”   “俘你个大头鬼的虏!”赵亮气道:“不信就去吧韩破阵给老子喊来,你们问问他!如果韩破阵说不是,我就自己把脑袋砍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他顿了顿,用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倘若你们不遵萧太后的命令,擅自动我们一根汗毛,哼哼,会有怎样的下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见赵亮说的如此自信,大多数的辽兵都已经信了几分。为狼主萧挞凛报仇,那是出于激愤,故而大家都义不容辞,但是若要因此违抗了太后的命令,事情性质立马改变,却绝非说笑的。   众人一时不知所措,兀自望向挑头的辽兵,只听那人恶狠狠的说道:“我们都是大王亲兵,他老人家就是我们的天!现在天塌了,还管什么其他?!喝过大王血酒的,还是个男人的,就给我上!”   凡事总是如此,只要有人肯带头,便有人会跟随。随着那个家伙一声令下,当场又有三四十个辽军再次举起弯刀,怒吼着朝赵亮四人扑了上来。   段誉发了狠,大吼一声,抡起桌子跟七八人对峙在一处,郑卢雅和萧峰也拉开架势,背靠着背,专心应付自己面前的敌人。赵亮一边心中暗骂,一边来回躲闪那名领头辽兵的进攻,不禁有些左支右拙。   由于对方人多势众,手里还有兵器,再加上复仇心切,所以转眼功夫,赵亮四人便个个挂彩,尽管没有伤到要害,可仍然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赵亮闪身躲开对方刺向腹部的一刀,随即一个回旋踢,扫中那人的肩头,令其踉跄跌开。他还没来得及缓口气,然便看见萧峰不小心受伤倒地,而近前的一名辽兵高举弯刀,作势便往下狠劈。赵亮心中大惊,此时想要上前营救萧峰已然来不及了,于是忍不住大喊一声:“哎呦卧槽!”   就在此时,帐篷远处忽然响起一记弓弦的动静,紧接着嗖的一声哨响,只见那名辽兵连连惨叫,手中弯刀也落额在地上。   周围众人都不禁一愣,发现那人手腕上插着一支白翎羽箭,兀自疼的冷汗直流。赵亮赶紧转头望去,想看看究竟是谁射出的箭矢。   没想到,还未等他瞧清楚来人的相貌,四周的契丹战士却早已纷纷跪倒在地,口中齐声呼喝:“参见陛下!” 第二百四十二章 辽圣宗   果不其然,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关键时刻开弓放箭出手相救的,正是辽国的小皇帝,辽圣宗耶律隆绪。   一队帽盔上插着金羽毛的宫帐军呼啸而来,瞬间将跪在地上的辽兵围拢压制,并给辽圣宗清除一条通道来。耶律隆绪将金皮铁胎弓交给侍卫,然后缓骑而行,从容不迫的来到赵亮跟前。他面色冷峻,语气却非常温和:“临安侯,方才让你受惊了,我代表辽军向你致歉。”   皇帝亲自道歉,这还了得?别说赵亮本人被吓了一跳,周围的契丹兵马也同样大吃一惊,全都不知所措的望向马背上的辽圣宗。   只听辽圣宗继续道:“汉人一向认为我大辽是蛮荒之地,粗鄙无文、不通礼仪。殊不知,我们经略北地数十年,同样崇尚中原风化,时时处处都在努力学习。学什么呢?学写字、学读书、学律法、学治国、学农工百业,只要是文明,我们都愿意学。而这其中,也包括学规矩,上行下效,令行禁止的规矩。”   他的这番话,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赵亮说,更像是在对手下们讲。   刚才为首的那名契丹战士被他目光扫过,顿时一个哆嗦,连忙垂首道:“陛下教训的是,小人知罪啦。”说着,他忽然举起手中弯刀,当场便要抹脖子。辽圣宗仿佛早就猜到对方会如此似的,淡淡说道:“停手。”   这两个字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似雷霆万钧,登时令那名辽兵止住了动作。   只听辽圣宗继续说:“你们为主报仇,朕可以理解,但冲撞守卫、袭击使节,其罪却也难饶。不过,朕刚才说了,规矩就是规矩,你的罪不至于去死,自行到督战司领罚吧。”   众士兵闻听此言,连忙齐声谢恩,然后纷纷站起身,排成整齐的队列缓步离开。   待士兵们都走了之后,辽圣宗翻身下马,走到赵亮跟前,微笑道:“临安侯,让你受委屈了,赶紧入帐包扎一下吧。”   赵亮看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又瞅瞅三个浑身是血的同伴,沉声道:“陛下,您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恐怕就……”   辽圣宗抬手止住赵亮的话:“事已至此,请别再纠结了。不瞒阁下说,你我两国连年血战,结下的冤仇如山似海,倘若我们的将领落在贵军手中,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您应该感到庆幸,毕竟,萧挞凛大王是我们契丹的军神。”   赵亮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得悻悻的点了点头,语气转缓道:“我是想谢谢陛下及时出手相救。”   “谢就不必了,”辽圣宗闻言微微一笑:“几位还是先尽快处理伤势吧。完了之后,朕还想与临安侯好好聊聊。”   在狭小的帐篷里,辽圣宗与赵亮席地而坐,一边品着桌上的羊奶,一边轻松畅谈。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只听辽圣宗道:“临安侯,朕有事想要请教,还望你能如实相告。”   “陛下有话请讲。”赵亮拱了拱手。   辽圣宗示意赵亮不要这么客气,然后问:“你那天为何会好心来通报叛军之事,又为何会谎称宋朝皇帝打算议和?”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挠了挠头道:“那天晚上我不都说了嘛,我们皇帝确实……”   “不,你在撒谎。”耶律隆绪笑了笑:“朕自小便有个本领,能感觉出一个人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那天晚上,朕就从你的身上嗅出了谎言的味道。”   我靠!这么神?难道他也会读心术?赵亮吓了一跳,连忙用灵觉探查对方虚实。他发现,辽圣宗并不会什么类似窥心大法的技术,只是内心中的逻辑体系异常完备。正是靠着这套逻辑,这位小皇帝精准的推演出了赵亮整个话语的真伪。   我尼玛,原来这位小皇帝是个推理高手啊。赵亮放下心来,同时又不禁暗暗叹服。面对这种特殊的情况,他感觉再编瞎话必须小心翼翼才行,不然稍有破绽,便会被耶律隆绪给再次捕捉到。   思忖片刻,赵亮决定反过来利用辽圣宗心中已有的几个答案选项,顺着对方的思路胡诌道:“您说的没错,我当是的确扯谎了。不过,其中也有真实之处。”   “哦?愿闻其详。”   “额……先说报信的事吧。我的确是真担心耶律斤那家伙得手,”赵亮一边探对方的底,一边说道:“尽管我们大宋兵多将广,数量规模在贵军一倍以上,但是,由于长期以文制武,军队的战力却并不强。真要是换成辽国的主战派当家,双方拉开架势死拼,我们虽然未必会输,但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我才决定跑来报信,既可以让主和派打击主战派,又可以顺便看看能否用情报换回穆指挥使。”   辽圣宗不晓得赵亮其实是在讲述他自己心里的思路,不由得点了点头:“嗯,朕也是这样想的,那么另外一个问题呢?关于停战和谈,你是怎么想的。”   “这完全就是揣摩圣心啦,”赵亮继续挑着辽圣宗心里的想法讲道:“我家陛下是个爱好和平的人,若不是你们此番挥师南下,他绝对没想过要大打出手。虽然我跟大宋主战派的关系较好,但相较而言,皇帝的想法对我来说更加重要,您说是不?”   “嗯,言之有理,”辽圣宗同意道:“据我所知,大宋皇帝确实温文尔雅、宽和仁厚,绝非穷兵黩武、逞强好战之辈。想来他也早已对这次的战争厌倦了吧。”   他顿了顿,笑道:“所以,你这家伙为了保命,便抬出大宋皇帝这个招牌啦?”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呵呵呵,确实什么都瞒不过您。”   辽圣宗略感满意的点点头:“其实应该是朕感谢你才对。倘若没有临安侯急中生智,提出议和之举,恐怕我们这边还下不了决心呢。那样的话,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契丹将士命丧疆场了。”   赵亮知道对方此言发乎真心,不禁感慨道:“历史总是如此奇妙,同一时期,两边的皇帝都是仁慈之君,如此方能有惠及百年的澶渊之盟啊。”   “什么澶渊之盟?”耶律隆绪好奇问道。   赵亮微微一惊,知道自己刚才灵觉用的太猛,导致头脑发昏,一时不慎说走了嘴,于是赶紧往回圆场:“啊,那个什么,澶州不是又叫澶渊郡嘛,如果咱们能在这里订立盟约,故而应该称之为澶渊之盟。”   “哦,原来如此。澶渊之盟,嗯,这名字,雅致!”辽圣宗高兴的笑道:“临安侯好像对双方的议和很有信心啊,居然连名字都起好了。”   赵亮闻言连连摆手:“不不不,陛下,我确实对双方达成盟约非常有信心,但这个名字绝对不是我起的啊,千万不能记成是我起的,与我无关啊!”   饶是辽圣宗聪明绝顶,可也推演不出,赵亮如此紧张究竟是何原因。他略微想了想,没有再过多纠结,转而说道:“临安侯,你与上官先生是旧相识吗?”   赵亮没想到对方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不及用起读心术,遂据实回答:“额,是的,老对手了。”   辽圣宗露出一个“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说道:“那就难怪了。朕就说嘛,那晚他指摘你满口谎言,尚且能说是为我大辽考虑,仗义执言。但今日之事嘛……”   “今日之事?”赵亮反应过来:“难道今天袭击我们,是他安排的?”   “倒不是他直接安排的,”辽圣宗摇摇头:“但此事与他的确有着莫大的干系。原本你留在这里的事,只有朝堂的大臣们知晓。可是今天早上,他却不经意的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南院的人。得知杀害主公的仇敌就在营中,你说换了你是萧挞凛的旧部,能不能忍得住呢?”   “我靠!原来是这个王八蛋捣得鬼!”赵亮气的一拍桌子:“上官雪明真是阴魂不散,贼心不死!”   辽圣宗显然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继续道:“自从上官雪明因为制造攻城杀器立下大功,被母后封为三班院的左班都知,朕便一直派人留意他。没成想今天得到密报,说上官与萧挞凛的狼牙卫清晨偶遇,顺嘴提及临安侯。当时朕就感觉不妙,立刻率卫队赶来。所幸还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赵亮奇道:“他故意陷害我,我能理解,可是当时王帐内还有很多契丹将领,他们当中难道没有南院大王的部下或好友吗?为何这些人不去告诉狼牙卫?”   “这也怪朕疏忽了,”辽圣宗叹道:“那晚众臣散去之后,朕特意叮嘱了与萧挞凛有关的将领和文臣,要他们从国家大局出发,暂时将你的事情保密。可是千小心万小心,却漏掉了你的老对头,也是始料未及啊。”   赵亮表示理解的点点头:“陛下您费心了,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不过经此一事,想必之后不会再有人跑来找我们的麻烦。另外,对于萧大王父子之死,我也非常歉疚……”   辽圣宗摆摆手:“唉,临安侯不必多言。朕说过了,两军交战,生死难免,想来萧挞凛也早有此觉悟。毕竟是为国捐躯在战场之上,也不算辱没了南院大王的英名。唉,希望我们早日达成和谈,不要再流血啦。”   赵亮内心也不禁感慨,正欲开口接话,忽然之间,一直藏在他怀中的那个小黑盒,居然传来阵阵轻微的震动。 第二百四十三章 穿越时空的问候   赵亮心中一惊,知道这是时空通话的呼叫信号,一定是李二白在设法联系自己。   此时,辽圣宗也听到了那阵轻微的震动声响,不禁好奇的四下寻找:“咦?这是什么动静?临安侯,你听到了吗?”   赵亮哪敢跟他直说,赶紧起身往帐门走去,假意道:“好像是外面传来的吧?”   辽圣宗略感诧异,也一同站起身来,跟着赵亮踱步而出。   帐篷外的空间,远比帐内要嘈杂纷乱,人一出来,就更加难以辨识方才那奇怪的声音来自何处了。况且小黑盒震动一会儿,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再不至于被辽圣宗察觉发现。   赵亮暗松一口气,装模作样的奇道:“嘿,此时好像又听不到了,怕是什么虫鸣鸟叫吧。”   辽圣宗原本也没有太过在意此事,听赵亮这么讲,便随意的点点头:“嗯,恐怕是吧。对了,时候不早,朕也该回去给母后问安,就不打扰临安侯休息啦。”   赵亮这会儿巴不得小皇帝赶紧走,于是再次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恭恭敬敬的送辽圣宗上马离开。   眼看着辽国小皇帝逐渐走远,赵亮一溜烟的跑回帐中,趁着郑卢雅和萧峰段誉他们尚在隔壁治伤休息,连忙回应李二白的呼唤。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通过查看呼叫记录,赵亮才惊讶的发现,刚才小黑盒的响动,并非是二白道长引起的,从显示屏上的时间看,那个呼叫居然是来自于公元前221年!   我的天,该不会是熄灯吧?   赵亮难以置信的启动了回拨机制,转眼功夫,3D全息影像投射出一道蓝色的光幕,短短十几妙过后,熄灯道长的大长脸便出现在赵亮的眼前。   “哎呦,赵亮!果然是你啊!看来这个掌门令牌还真的很管用啊!”熄灯乍一见到赵亮,顿时高兴地喜上眉梢,那样子好像恨不得从投影里钻出来似的。   赵亮也同样难掩激动:“我的老天爷,道长,你好啊!咱们又见面啦,哈哈哈。”   熄灯连连点头:“又见着啦,又见着啦,真是想煞老道也。唉,早知道这么方便,我应该一回来就联系你们。晓峰仙长好吗?劳志奎仙翁怎么样?令堂大人还跳广场舞呢吧?哦对啦,张局长、屠处长和朱老师如何了?大家都还好吧?”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赵亮顿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为了不让熄灯道长担忧,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这杂毛老道还好意思说呢,回去这么久也不晓得给我报个平安!”   “哈哈哈,仙长还请恕罪,”熄灯心情大好,不以违忤道:“我一回来,就听说陛下出发巡游天下去了,而徐福师弟也早已带着手下们赶赴琅琊郡,筹办出海大船的事,只剩下小黑一个人留在咸阳等我。贫道当时担心北辰和昆仑派的人再来找麻烦,于是连忙带着小黑避进终南山,直到昨天才算真正安顿下来。哎,小黑子,赶快过来,你看看这是谁?”   功夫不大,憨厚的小黑出现在投影中,只见他好奇的打量着赵亮,奇道:“咦?师父,这个小人儿是哪位啊?”   熄灯一拍小黑的后脑勺,不满道:“没礼貌!什么哪位哪位的?这是赵亮仙长的真身!”   赵亮也笑道:“嗨,小黑,不认识我了吧?我是水瓶星赵亮啊。”   “哎呦,我的乖乖,原来是仙长啊!”小黑兴奋道:“仙长在上,请受小黑一拜!仙长,你猜怎么着?我学会窥心摄魂大法啦!”   赵亮闻言喜道:“卧槽,是吗?你小子可以啊,居然这么有灵性?”   “听他胡吹牛!去去去,赶紧劈柴煮饭去,不要耽误我和仙长聊天,”熄灯把小黑赶走,又对赵亮道:“这孩子确实很聪明很通透,不过他离学会读心术还远着呢,眼下只不过是刚刚掌握了自己的灵觉而已。”   “那也算是很快了,”赵亮笑道:“你才回去多久啊,又一直在赶路,这孩子的进步已经很难得啦。”   熄灯也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小黑作为昏暗派未来的掌门接班人,确实能令我放心。他聪明伶俐、正直忠厚,而且还肯吃苦,非常不错啊。”   赵亮也替熄灯高兴:“师父是名师,徒弟是高徒,咱们昏暗派绝对错不了。不过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我不会窥心神魂大法的下半部分,没能把摄魂术交给你,好代代传承。”   熄灯闻言说道:“哦,提起这事儿,我正想跟你讲呢。前一阵子,我好像把摄魂术给练成了。”   “什么?!”赵亮原地蹦起三尺高,又惊又喜道:“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自己把摄魂大法给搞定啦?”   “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真的摄魂大法,”熄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当时我正在打坐修行,依照你教的方法培养灵觉,也不清楚是怎么搞的,忽然之间,就感到印堂处有股力量澎湃无比,像是要爆裂出来一样。一瞬即我感到心中大惊,以为自己恐怕是要走火入魔,于是便赶紧睁开双目。恰在这个时候,守在旁边的小黑以为我出了什么状况,正打算凑近查看。我和他四目相对之际,这家伙忽然就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立刻变成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直到我完全控制住灵觉的力量,小黑才回复正常,而且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熄灯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越琢磨越疑惑,便找了个机会,依照那次的情况,对着小黑奋力催动灵觉,然后就惊奇的发现,他再一次迷糊起来,而且不论我开口说,还是心中想,他都会稀里糊涂的照着我的命令去做,哪怕是让他跳下悬崖,也毫不犹豫。赵亮,你说这会不会就是摄魂大法呢?”   赵亮听完熄灯的话,立时想起当初在七宝琉璃塔中,那名特种兵杀手在面对自己时,同样出现了类似被催眠的状况,于是笃定的点了点头:“道长,我估计你说的没错,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摄魂术。不过,在催动灵觉之后,你有没有头痛欲裂的感觉呢?”   “没有,完全没有,”熄灯答道:“施完功力,既不觉得疼,也不觉得累。”   赵亮心中暗叹:祖师爷就是牛掰!功力强横无比,哪像我这种弱鸡,才用了一下下,就险些挂掉。不过由此也可见,摄魂术之所以没能像读心术那样传承下来,恐怕也是跟人的天赋异禀有关。   因为后世弟子们没有像祖师爷熄灯道长那样的功底,所以即便知道了施术的法门,往往也力有未逮,于事无补。   他不禁暗叹一声,对熄灯说:“道长,据我猜测,摄魂大法对灵觉的要求可能远高于窥心大法的要求,这其中恐怕不是勤学苦练就能达到的,或许还跟个人的先天基础有关。所以,你在传授弟子本领的时候,千万注意量力而行,切不可对他们强求,否则或许会发生不测啊。”   熄灯也同意道:“你说的我明白。放心吧,我原来也想着,只要能保证窥心大法一代一代传下去就好了,摄魂那部分没所谓的。”   听他提起此事,赵亮忽然记起来,一拍大腿道:“哎呦,差点忘了,我还没来得及教李二白读心术呢!我靠,这可是大事,一定要记着,千万要记着。”   赵亮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把老道弄得一脸懵圈,连忙询问缘由,于是赵亮便把来宋朝救小雅的事情,连带昏暗派现任掌门李二白都介绍了一番。   听说郑卢雅郑仙姑居然穿到了北宋,而且还当上了将军,熄灯道长不禁感到喜出望外。在他看来,小雅当初是为了要救他,才会迷失在时空隧道之中的。此时赵亮成功的找到了小雅的下落,熄灯那一直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只听赵亮叹道:“唉,只可惜这丫头穿过来的时候,可能是头部先着地,整个人都摔傻了,完全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我现在都发愁该怎么办才好。”   熄灯道长同样担忧小雅的情况,兀自琢磨了一会儿,问道:“赵亮,你说摄魂大法能管用吗?我的意思是说,用摄魂大法帮助小雅姑娘恢复记忆?”   赵亮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呀!现代心理学中,也有利用催眠术来治疗失忆的案例。只要能有机会进入到患者的潜意识里,便可以通过激发其过往历程中未被觉察的心理活动,进而唤醒那些被封存的记忆。   只不过,眼下还有两个问题他没有把握:一是熄灯道长刚刚掌握摄魂大法不久,到底如何运用,还处于缺乏经验的阶段,二是通过超时空通讯设备,究竟能不能让摄魂大法发挥作用,同样也是个未知数。   倘若盲目治疗,说不定非但没能治好小雅的失忆症,反而真把这姑娘的脑袋整傻掉。   赵亮把这两个担心告诉了熄灯道长,熄灯略微想想,说道:“关于这些担忧,你容我再好好研究一番。最迟两天吧,我一定想出妥当的办法来,说什么也得治好小雅姑娘。”   “嗯,既然你对自己有信心,那咱们就姑且试试看,”赵亮点点头:“不过,最近你千万不要主动联系我,还是我联系你为好。现在身处异时空,很多时候都不太方便的。”   熄灯道长清楚反穿局特工在执行穿越任务时的凶险,闻言连忙答应,为了不给赵亮再多添麻烦,他此时也只好挥手道别,嘱咐赵亮千万珍重后,依依不舍的断开了这次通讯。   赵亮伸出手,摸了摸那个已经微微发热的小黑盒,心中同样有些怅然。他坐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才幽幽的叹息一声,收好装备,起身离帐,去探视那三位受伤的战友。 第二百四十四章 百年议和   “我知道了,一群没用的东西!都滚吧!”   辽国大营,皮室军帐。   南院大王萧挞凛麾下的契丹猛将——哈勒雄图,在怒气冲冲的训斥手下一番后,将众人都轰了出去。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上官雪明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将军消消气,没必要这么大火性嘛。”   哈勒雄图闷闷不乐的瞥了上官雪明一眼,愤然道:“这点小事都干不好,难道还要我亲自出手不成?”   “哎,您可绝对不能出面!”上官雪明劝道:“没听他们刚才说吗,是陛下直接干预了。”   哈勒雄图一拳砸在毡垫上,气得双目圆睁:“老子就是想不通这一点!那个叫赵亮的小白脸子到底有什么好?为何要如此保他?!大王曾经为我契丹立下了如山似海的战功,难道还抵不上这个汉蛮子?”   上官雪明幽幽道:“将军,打仗你是内行,但是政治,你却一窍不通。太后眼下正打算跟对面议和,作为宋朝皇帝的侄儿,赵亮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哪怕他是杀害萧大王和恒毅王子的元凶。”   “我不管!”哈勒雄图把手一扬:“我不管议不议和!大王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放着他的大仇不报。莫说那个赵亮此时就在身边,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寻上门去,手刃此贼!”   “仇当然是要报的,但还须讲个策略,”上官雪明语气显得很从容:“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今天上午这出戏,只是探探对方的底细,顺道看看究竟有谁会站出来护着赵亮。能顺手干掉他当然最好,即便没有办到,至少也摸清了他的情况不是?”   哈勒雄图点点头:“这么说,你是有什么妙计啦?”   “妙计不敢当,不过的确是有点谋算,到时候还得请将军全力相助才行啊。”上官雪明笑道。   “好!只要能给大王报仇雪恨,你说怎么干都成!”哈勒雄图两眼紧盯着对方:“当初你小子逃离宋国,千里迢迢投奔我契丹保命,全是靠着大王的仁慈,才得以将你收留重用。眼下你愿意为大王复仇,还算有点良心。但是,你可莫要诓骗我,否则的话,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这一天虽然在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太平,赵亮和小雅他们险些命丧萧挞凛旧部之手,但是到了下午的功夫,惊魂稍定的四个人立马迎来了待遇上的提升。   宫帐军不仅给他们妥善处理好伤口,而且还从关押战俘的小帐篷里迁出,转到了更为宽敞豁亮的大帐,同时美酒佳肴也一并端了上来。看那样子,不知情的还真会以为这四个人是辽国请来的贵客。   萧峰和段誉被搞得一头雾水,都猜测这会不会是因为早上的意外,辽国皇帝感觉歉疚,所以才如此赔罪。   郑卢雅没有他俩那么乐观,担心这又是契丹人的什么阴谋诡计。   只有赵亮心中略微有数,猜测如此好吃好喝的招待,八成是跟议和之事有关。   果不其然,天黑之后,几日未见的王继忠便前来拜会了。他中午的时候刚从澶州赶回辽国大营,向萧太后和辽圣宗汇报完此行的成果,接着又忙乎了半天有关和谈的诸项准备,这会儿才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找赵亮叙话。   听他介绍完情况,除了小雅略感惊讶外,其余那三人全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也难怪,赵亮、萧峰、段誉,谁不晓得澶渊之盟一准儿能成呢?   虽然王继忠对这三位的反应有点疑惑,不过他毕竟联想不到穿越这上面来,也并未太在意,只开口道:“临安侯,此番两国和谈,陛下点名要你担任大宋副使,跟曹利用一同与契丹协商,可谓是重任在肩啊。在下同时也要表示祝贺,你终于渡过了眼前的难关,很快便能恢复自由啦。”   赵亮点点头,问道:“太后那边怎么说?我这三位同伴如何处置?”   “关于这一点,在下之前就已经替你们想到了,”王继忠高兴的回答:“我向太后秉明,穆指挥使和这两位兄弟,都作为你的随从,一并参加宋辽和谈。这个提议已经得到了萧太后的首肯,如此一来,他们三人便同样解除了关押。”   赵亮对小雅他们的事放下心,向王继忠连连道谢,接着又问道:“和谈在什么地方举行呢?曹利用来这里吗?”   王继忠答道:“为了显示双方对彼此的尊重,所以和谈的地点不放在任何一方的城池或大营之内,而是选在了距离两边军营路程一样的松风岗。目前宋辽两国各派出一百名士兵,在那里搭建简易的房舍,供之后谈判使用。房舍建成之后,士兵们便都留在松风岗守候,作为和谈期间该区域内唯一的保卫力量。”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副手绘的简图,指着上面介绍道:“这里就是松风岗了。明天一早,诸位就以和谈特使的身份,随我方的代表一起出发,到这里与曹利用汇合。”   赵亮好奇道:“啊?难道你不去吗?”   王继忠摇了摇头:“唉,临安侯说笑啦。在下是降臣,怎么能参加议和谈判呢?到了那里,我又该替哪边说话呢?大宋会认为我胳膊肘朝外拐,为了私利卖国求荣;而大辽又会觉得我心向故土,暗中损害契丹的利益。萧太后为了避免在下的尴尬,所以另择人选啦。”   赵亮闻言微微颔首,表示对此理解,只听王继忠又说道:“此番代表大辽的,是契丹一位皇族成员,安亲王耶律宁。他是陛下的堂兄,早年曾有一段时间在中原各地游历,一边拜访名师读书习武,一边还以胡商的身份,做些南北贸易,故而对大宋的情况非常熟悉。他这个人我打过两次交道,感觉非常精明厉害,是个很难对付的谈判对手啊。”   赵亮知道王继忠这是在好心提醒自己,谈判时须留意耶律宁这个家伙,也算是尽量为故国再效点力,于是感激道:“您的话我都记住了,此番和谈,一定不辱使命。”   郑卢雅突然想到一件事,问王继忠道:“不知松风岗的地势如何,双方各派一百兵马,能起到护卫的作用吗?”   “嗨,那不过是摆设而已,”王继忠笑着摇摇头:“既然两边的皇帝都有心停战了,便不可能再真的打起来。双方代表虽然身份重要,可是他们在各自阵营之中,却都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关键角色,所以也没有必要严加防护。再说了,大家是去谈判的,即便一时谈不拢,顶多也就打打嘴仗,费费口水,断然不至于出手动粗啊。”   小雅无言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王继忠眼看时辰已晚,明天一大早赵亮他们还要随耶律宁启程,而自己的身份颇为敏感,也不宜跟宋朝的人相处太久,于是便起身告辞。   赵亮送王继忠出了帐篷,彼此又道了一番珍重,这才依依惜别,各自回去休息。   转过天来,赵亮他们早早起床,略作梳洗之后,便由宫帐军 的军官领着,去找安亲王耶律宁报到。   契丹十二亲王之一的耶律宁,身材高瘦,面目清秀,言谈举止都好似中原的寻常书生一般,完全没有草原民族那种特有的彪悍之气。   他一见到赵亮,笑呵呵的插手一礼,开口便是纯正的大宋汴梁口音,倘若不是身上穿着颇具辽国特色的铠甲和名贵皮氅,任谁都不会相信,这家伙居然是个契丹皇族。   赵亮心中不敢小觑这位安亲王,连忙客客气气的寒暄问好,同时运起灵觉,暗中探查对方的心思。   几个弹指的功夫,赵亮便读出了耶律宁的内心活动,令他没有想到,原来对方同样也非常重视自己,甚至把他赵亮视作了大宋此次谈判的真正代表。   只听耶律宁心中哼道:右班殿直算什么狗屁特使?不过一个区区九品小官,就算是在皇帝身边当差,那也是不入流的小人物。宋朝派曹利用来谈判,分明是欺我大辽!倒是眼前这个临安侯爵,听说他是八贤王赵德芳之子,身份才算过得去,再加上一直在军前效力,曾连番为宋朝立下大功,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汉人又想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一招,明着是曹利用主谈,实则是这个赵亮在背后拿主意!   赵亮看穿耶律宁的心思,不禁偷偷暗笑。所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货仗着自己多年混迹中原的经历,自以为对大宋了如指掌,所以才会笃定的认为曹利用只是幌子,殊不知却阴差阳错的弄偏了方向。   安亲王存下这个念头,保不齐之后的谈判就得出纰漏。   不过赵亮也乐的看对方笑话,于是嘻嘻哈哈的闲扯两句,便遵照耶律宁的统一指示,带着小雅他们跨上马背,随辽国和谈代表团出了大营,直奔松风岗而去。   策马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了宋辽和谈的会场。这个时候,以大宋右班殿直、阁门祇使曹利用为首的宋朝谈判团也恰好抵达此处。   双方特使在一百宋军、一百辽军的拱卫环伺之下,同时翻身下马,相向而行。待来到近处,耶律宁和曹利用二人彼此见礼,互致问候,然后又分别介绍各自的随行人员。   到了此时,赵亮便没有必要再跟着契丹的安亲王身后了。他和小雅、萧峰、段誉,一起自自然然的走入了宋朝代表的行列之中。   曹利用特意当着契丹人的面,向赵亮传达宋真宗口谕,先对他们忠勇效命、促成和谈的行动大加赞赏,然后任命赵亮作为副使,参与接下来的宋辽谈判。   一番标准化的外交流程全部走完,大宋与大辽的代表们,一起携手步入临时搭建的议事厅,终于开始了那场影响后世百年的两国议和。 第二百四十五章 要打还是要谈   按照赵亮之前的设想,宋辽两国第一天的谈判,应该是在双方相互寒暄、彼此致意、不断扯淡、猛兜圈子的友好氛围中进行的。   本来嘛,像谈判这种事情,往往都是谁先开口谁吃亏。只要你一提出自己的期望或要求,对方马上就会开出相应的条件,而这些条件多半会把你搞得非常被动。   所以,通常在重要的谈判过程中,往往都是需求更为迫切的一方,或者局面更为劣势的一方会率先亮明观点,然后眼睁睁的等着对手讨价还价。   这样一来,出于策略上的考虑,即便形势再恶劣,谈判代表也都会尽可能的拖慢整个议程的节奏,不断试探对方底线,尽量避免一上来就摊开自己这边的底牌。   然而今天的状况,却大大出乎了赵亮的意料。   宋辽双方的谈判特使,几乎是屁股刚一挨着座位,便开始了唇枪舌剑的对攻。   曹利用率先发难,直接了当的出言斥责耶律宁,说辽国以一己私利,枉顾天下苍生的福祉,擅自挑起战端,给大宋军民造成了重大的人身财产损失,是不折不扣、罄竹难书的战争罪犯,理应立即撤军并给予宋朝天价赔偿。   耶律宁同样不甘示弱。他当即予以严厉反驳,历数十多年来宋朝发动的三次大规模北伐,不仅给汉人百姓带来深深的战争苦难,而且更严重的破坏了大辽的和平安宁,引起北方各民族的强烈不满和正义抵抗。而此次契丹南征,目的就是为了收回关南各州,形成防御屏障,用以阻止宋朝对契丹领土主权的窥伺。   曹利用立刻反唇相讥,大宋攻了辽国三次不假,但是辽国进攻大宋更多!跟他妈拜年似的,几乎年年都来!唯一没来的那回,还是因为契丹碰上了百年难遇的瘟疫和旱灾双重打击,同时渤海叛乱、皇族内斗,实在是腾不出精力,否则绝对可以打个全勤了!   耶律宁不禁冷笑,摊开桌上的羊皮卷,给曹利用算了一笔细账。契丹确实犯边较多,但每次都不过是两三万人越界过来打谷草,既不夺城、也不占地,抢完就走。哪像宋朝,要么不来,一来就是几十万大军,从上到下都憋着把大辽毁国灭族的坏心眼!   曹利用口齿伶俐,怎么会认这个账,他同样也捧出厚厚一摞卷册,边翻看边回怼:辽国所谓打谷草,简直就是惨绝人寰的强盗行径。每次都少不了焚乡烧镇,并且掳走大量人口和牲畜,弄得大宋北方边疆差点变成无人区。这次更是变本加厉,居然倾国出动,这还能叫打谷草吗?这简直就是刮草皮来了!倘若不给契丹人一些教训,如何对得起大宋死难的军兵百姓?!   耶律宁听他这么说,随手把羊皮卷往桌上一丢,抱着肩膀冷哼道:“照曹大人如此讲,那你我双方就是没得谈喽?”   曹利用有样学样的把卷册摔在桌上,微微一笑:“明明是你们没诚意、不想谈,反而还来怪我?”   耶律宁并没有接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两眼望天,兀自沉默。   曹利用一看对方这个架势,也未再多言,拿起茶盅,细细的品起茶来。   这一下子,整个谈判会场顿时陷入到尴尬的寂静之中。   两边的随员官吏们无不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亮坐在旁边,先后探了探耶律宁和曹利用的内心,明白了这两个家伙的想法用意,不禁哑然失笑,同样也不再过多理会他们了。   就这样,大宋的谈判特使、右班殿直曹利用,和大辽的谈判特使、安亲王耶律宁,将沉默当做武器,在原地闷坐了足足三个时辰,竟然谁也没吭声,谁也没挪地方。   赵亮实在跟他们耗不住,光是厕所就跑了七八趟,眼瞅着太阳快要落山,可是却连中午饭都还没吃上呢,不仅在心中暗叹自己倒霉。   但是因为眼下的谈判关乎两国大事,他也不能轻易开口打断那二位的耐力比拼,于是只好跟着一起继续受罪。   闲着无聊,赵亮运起灵觉,逐一扫视会场里的宋辽官员,看看这些跟自己一样倒霉的朋友们,此时都正在想些什么。   “哎呀,这么熬着,多会儿是个头儿啊?陛下派小曹这个嘴上没毛的家伙来,根本就是瞎胡搞嘛……”   “王爷这招儿果然厉害,比耐力谁怕谁?对面那个宋朝特使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哈哈哈……”   “不动如山,动若雷霆,要耗咱就耗到底!曹大人放心大胆坚持,难不成咱还会怕了那些契丹狗……”   “也不知道葛尔伦这小子,有没有把老子的那两箱财宝给平安运回草原去?这可都是拼了老命抢回来的,千万不能让汉蛮子的斥候半路劫了呀……”   “不行不行,我快憋不住了!他娘的,临安侯刚才已经是第八次跑茅房了,可我一次都还没去呐!唉,要不说当官就得千方百计往上爬呢?少了身份地位,连离场方便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亲王,抄家伙干吧!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把对面这群畜生都剁了!省得跟汉人废话……”   “哎呀,这回要是真能谈好了,陛下准会大大的封赏,我这从六品怎么着也该再升一格了。不过,万一这差事不小心办砸了,那恐怕以后,啧啧啧,影响仕途啊……”   “算算时辰,哈勒雄图的兵马差不多快要到了,我得瞅个机会出去接应才行……”   “等会儿结束了吃什么饭呢?看样子又是烤肉吧。唉,离开汴梁之后,许久都没吃烩面了……”   哎,等一等?有点不对!   赵亮浑身一个激灵,转头望向之前的一个辽国官员,卧槽他姥姥,那家伙刚才在想什么?哈勒雄图?兵马?接应?   细看之下,不远处的那个契丹人,身材高大、体魄健硕,尽管穿着寻常便服,但也不难判断出,对方一定是位辽国的武将。   赵亮灵觉全力开动,登时把那人完全罩住,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在赵亮心中不断回响:“嗯,时间差不多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赶紧想个办法出去才行。”   赵亮立刻意识到,此时正有一个巨大的危机慢慢逼近,不由得头皮发麻。我尼玛,契丹人居然敢玩儿阴的?难道要公然派兵袭杀大宋谈判使团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不论史书记载的议和,还是萧太后辽圣宗真实的内心想法,他都可以确信辽国高层对此次和谈的诚意。既然如此,那么对方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愚蠢、却又毫无意义的举动呢?   赵亮冷静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出现在脑海之中——上官雪明!   没错,肯定这个混蛋!昨天萧挞凛的旧部登门寻仇,就是上官雪明在背后捣的乱,这回八成也一样,是他鼓动挑唆皮室军,让这些厮杀莽汉前来发动袭击,这样既可以给南院大王报仇雪恨,又能破坏宋辽和谈,进而继续两国之间的交战。   只要曹利用和他赵亮命丧松风岗,那么大宋便再难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大辽血拼到底啦。   我靠,这招可真是歹毒啊!赵亮心中暗道:上官雪明一直阴魂不散,老子还没去找他的晦气,他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下狠手。两国的君主为了显示此次和谈的诚意,约定双方选择在中立地带进行谈判,并且各自只派遣一百兵马,实施象征性的仪仗和护卫。如此一来,松风岗等于是一个没有任何防御力量的靶子,只需秘密派遣数百名精兵趁夜偷袭,定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   若不是赵亮闲的蛋疼,耗费灵觉去偷窥两国随员内心世界的秘密,阴差阳错下才发现了这个情报,恐怕等自己尸体都凉透了,也不会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赵亮立刻有些坐不住了。他寻思着,既然那个契丹武将心里念叨要去接应,想来哈勒雄图的部队已然此处不远了,而且随时有可能杀过来。   这里虽然名字叫做松风岗,可其实并不是什么丘陵山岗,而是一处平原上的小高地。周围数里之内,多是半人来高的杂草,居然连一棵松树的鬼影子都没有。   所以等到太阳落山之后,松风岗四面就特别容易藏人。上千战士只要动作隐秘些,悄悄潜到营地附近也不易被发现,绝对是个易攻难守的倒霉地方。   如此地貌特征,简直就是打偷袭战的绝佳场景啊。   这个时候,赵亮脑门儿上都已经渗出汗来了,他轻轻碰了旁边的曹利用一下,低声道:“情况不妙,赶紧撤吧。”   曹利用一头雾水,连忙问:“侯爷,您老什么意思?什么情况不妙?”   赵亮偷偷瞥了对面一眼:“契丹人要来突袭这里,再不走咱们恐怕都得玩儿完!”   此言一出,曹利用顿时吓了一跳。他虽然算是个武官,但是却从未上过战场,一听赵亮这话,不免有些六神无主,遂难以置信道:“不会吧?他们犯得着如此吗?再说,您老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赵亮没理会他这个问题,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正对面的安亲王耶律宁,偷偷探听对方此时的内心独白:“呦呵?正主临安侯终于坐不住啦?看来这一局本王要稳占上风了。等会儿只要宋朝代表一开口,我就趁势杀他个七荤八素,搞不好还能硬要到一两座州府当战利品呢,哇哈哈哈哈……”   赵亮暗骂一句蠢货,忽然开口道:“王爷,你们到底是要打还是要谈?!”   “呵呵,临安侯这话问的好没有道理,”耶律宁仍旧在兀自得意:“若不是想谈,本王为何还要跟你们在这里虚耗光阴呢?只不过,我方有诚意,而贵方却还在兜圈子,明显是只想占便宜,不想……”   还没等他说完,赵亮一句话怼了过去:“既然要谈,那为何会派兵来此偷袭我们?”   “啊?!”耶律宁闻言一愣:“我,我刚才没听清楚您说的是什么,派兵偷袭?”   与此同时,他身旁不远处的那名辽国将军顿时脸色大变,显然不清楚赵亮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赵亮把心一横,决定干脆跟耶律宁当场摊牌。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基于一个判断:即便哈勒雄图和上官雪明图谋不轨,但是由于萧太后为了两边和谈顺利进行,肯定会提前约束契丹部队,不准轻易离营行动。故而,哈勒雄图能秘密调动的兵马肯定不会太多,有个三五百的死党亲兵就算顶天了。   如此一来,若想安然离开此地,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将两边的护卫力量团结起来,形成合力,这样才能有一定的自保实力。   从这个角度考虑,赵亮一指那个契丹武将:“没错!就是你们派兵偷袭!不信你问他!”   耶律宁微微一愣,随即将目光望向那人,沉声道:“哲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哲昆装出满脸无辜状,两手一摊:“王爷,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我冤枉啊!”   耶律宁正要继续质问,赵亮却道:“这个问题很简单,既然哲昆不肯承认,那咱们也不必徒做口舌之争。现在马上派暗哨出去,方圆五里之内仔细隐蔽搜索,应该很容易便知道结果了。”   耶律宁和曹利用彼此对视一眼,旋即吩咐身旁的手下,立刻出去查看。   没过多久,两名军官大步走进会场,正是宋辽双方护卫队的队长。   只听辽国队长沉声道:“启禀王爷,我们刚才派出暗哨,果然发现有大批军兵正在向松风岗秘密靠近,目的不明!”   赵亮闻言,先是朝一脸惊愕的曹利用得意的笑了笑,随即又冲耶律宁说道:“怎么样,亲王殿下,我没瞎扯吧?”   此刻安亲王早已是面沉似水,愠怒的问道:“看清楚对方的身份番号了吗?是咱们哪个营的?”   “不是咱们的人。”辽国队长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宋朝的护卫队长向赵亮他们一拱手,连带愧色的说道:“侯爷,曹大人,从装束上看,来的应该是宋军。” 第二百四十六章 莫名的遭遇   来的居然是宋军?!   宋朝护卫队长此言一出,赵亮险些没从椅子上出溜下去,还是多亏曹利用眼疾手快,才一把扶稳了他。   耶律宁同时也有些出乎意料,还未及反应过来,只听哲昆一拍桌子大喝道:“好个奸贼!明明是你们耍手段,反倒还诬赖我们,真是该死!”   赵亮略微定了定神,赶在耶律宁开口之前,火速从哲昆心中探明了原委,不禁勃然大怒道:“我靠,原来是哈勒雄图故意让手下换上了宋军的服装,目的就是想栽赃我们大宋。这都是上官雪明出的鬼主意吧?”   哲昆闻言一愣,脸上再次露出慌乱的神情。这也难怪,任谁心里刚冒出个念头,便被对方一语道破,都不免会有些重度懵圈。   此时此刻,耶律宁再也吃不准到底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了。不过,眼下的两国和谈事关重大,之前萧太后曾责令他务必促成,所以绝不能允许任何人轻易破坏。   他沉吟片刻,说道:“赵侯爷,你是如何提前知道会有人来偷袭的呢?而且又凭什么笃定的指认哲昆与此事有关?”   “对啊!你有什么证据?”哲昆怒目圆睁,不依不饶的冲赵亮大吼。   赵亮被这个问题怼的有点为难,正欲开口胡诌,只见会场外又跑进来两个战士,同样还是一个宋军一个辽兵,二人分别来到各自队长的身边低声耳语一番。   这一回,两个护卫队长脸上同时露出诧异的神色,互相对了个眼神之后,宋朝队长报告:“诸位大人,我们的暗哨又在远处发现了一支部队,他们穿的是……”说着,他瞅了瞅辽国的护卫队长。   那位队长垂头拱手,接着宋军的话继续说道:“他们穿的都是大辽的军装!”   我尼玛,活见鬼啦!赵亮顿时一脸黑线,他总不能说穿着宋军军装的是契丹人,穿着辽军军装的还他妈是契丹人吧?   耶律宁同样彻底懵逼,完全不晓得眼前是个什么情况。还是曹利用反应最快,急道:“亲王殿下,别愣着啦,这肯定是两边都派人来杀咱们了呀!”   赵亮跟着醒悟过来,大喊道:“先别管背后的原因,我们只有联手抗敌,才能有机会保住性命!你说呢,王爷?”   闻听此言,耶律宁连连点头:“临安侯言之有理。那些人身份不明,摆明是对两国议和绝无好意。眼下只有咱们两家联手,兵合一处,才有机会化解危机。”   他顿了顿,接着道:“赵侯爷,这里所有人当中,你是最会打仗的,即便在我们契丹那边都非常有名,本王现在传令,一百契丹勇士全部归你调遣!”   赵亮看了一眼连忙对着自己行礼的辽国卫队队长,问耶律宁道:“都听我的命令?”   “听!只要能保住和谈代表的安全,他们全听你的。请下命令吧!”耶律宁语气非常坚定。   “好!”赵亮点点头,伸手一指:“先把哲昆给我绑起来!”   月上中天,松风岗的和谈营地内,处处篝火闪烁,不时还会有一两个巡逻兵从简易搭建的茅草房舍间走过。   自外面向这里望过来,任谁都不难猜到,宋辽两国的官员们经过了一整日的辛苦谈判,此时已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时候的营地内,其实早已经空空荡荡,除了那几个巡逻哨位还在四处游动外,其他人都在赵亮的指挥下,悄悄潜进了营地不远处的荒草丛中。   众人藏身的地方,是经过赵亮、郑卢雅和耶律宁悉心权衡盘算过的,恰好避开了两路偷袭兵马前进路线,不虞被任何一方提前发现。   此时,赵亮和小雅正趴在最接近营地的位置,隔着杂草朝远处张望。   只听郑卢雅低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能够未卜先知,提前晓得有人会跑来对我们图谋不轨呢?”   赵亮对此早已想好说辞,装作不经意的答道:“是王继忠悄悄打了招呼,让我小心防范的。”   郑卢雅微微点头,接受了赵亮的这个解释,继而又道:“你猜猜看,宋军那边来的会是谁呢?我想总不能是陛下派人来破坏和谈吧?”   赵亮听她这么问,心中不禁有些发沉。这个答案其实也不难猜,有理由大动干戈阻止议和的,无非都是主战派的人。而这些人,又大部分与赵亮是友非敌。八千岁小王爷?宰相寇准?杨延昭杨宗保父子?   他不敢再往下想。似这样的暗夜偷袭,根本不可能在动手之时,精准的分辨出攻击目标,所以,既然对方敢于此时派兵行动,那就摆明了不在乎误伤赵亮和曹利用等宋朝官员。   下手如此决绝狠辣,就算是朋友,以后也没得做了。   “我不太清楚,”赵亮苦涩的吞了吞口水,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指着前方小声道:“催命鬼上来了,赶紧给咱们的巡兵发信号!”   待在他们身后的宋朝护卫队长抬头观望,果然发现远处两侧的大片草丛都在微微晃动,同时发出一阵沙沙之声。看来那两支前来偷袭的兵马极有默契,竟然鬼使神差的选在了同一时间发动。   队长不敢怠慢,连忙把手捂在嘴边,模仿出一阵夜枭鸣叫的动静,远处佯装站岗巡逻的战士们听到撤退信号,赶紧纷纷闪身到火把光亮照射不及的角落里,然后再顺着小高地的土坡,溜进下面的草丛,火速撤离险境。   赵亮等人距离营地并不算远,看着几个护卫平安回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悄声吩咐守在后面的宋辽联合卫队,暗暗准备好弓弩箭矢,只等一会儿高地上热闹起来,就玩儿命射他娘的!   功夫不大,营地另外两个方向的杂草丛中,几乎同时闪出大批人影,仿若鬼魅般的朝松风岗营地悄悄摸去。   赵亮他们躲在安全的角度,恰好能将两边的情况都看清。单从那些人影的动作上便不难判断,来者都是久经沙场、善于偷袭战术的精锐老兵!   赵亮心中不禁暗叫侥幸,多亏老天保佑,让他们及时察觉到危险临近,否则这回恐怕真要凶多吉少。不过,此刻的局面既然已经变成议和使团这一方有心算无心,那么接下来只需抱着肩膀看热闹就好了。   事情果然如赵亮所料想的那样,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两路人马就猫着腰、垫着步,悄悄咪咪的冲上了小高地,二话不说便杀入谈判使团的营区。   两支前来偷袭议和使团的部队才冲进营地,便迎头相遇在一处。他们乍一见到对方,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又同时陷入到犹豫之中。   原因很简单,对面的人所穿的军服,令两边的兵马都不晓得该不该全力出手。   极端诡异的一幕,立时展现在赵亮等人面前:三四百名身穿宋军盔甲的战士,与三四百名套着契丹战袍的战士,隔着七八十步的距离,无声的对望着。   赵亮见状忍不住噗嗤一乐,对旁边的小雅说道:“这群大傻帽儿,都把对方当成自己人了。”   小雅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明白了。他们鬼鬼祟祟的跑来偷袭,穿的都是敌人的服饰,就是想着干完坏事栽赃陷害给对方。此时突然见到大批身着自家军服的人马,自然会当成自己人啦,故而也不晓得如何下手!”   赵亮笑着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前方:“快看,真正的好戏要登场啦!”   只见对峙的双方越走越近,手中的兵器也都不约而同的放了下来,不但没有任何打算厮杀的迹象,反而还好像生怕对方误会似的。   直到两拨人马几乎快要面对面的时候,彼此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话。   “喂,兄弟,我们是自己人!”   “莫动手,莫动手。咱们都是自家兄弟!”   两边同时一起发声,立刻又是一个愣怔。身穿辽军战袍的人,说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河南腔;而披挂宋军铠甲的人,讲的则是地地道道的契丹土话。   也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嗓子:“卧槽!他们是假的!”   此时此刻,双方已经是近在咫尺,突然察觉对方居然是披着羊皮的狼,顿时都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原地蹦起来三尺多高,二话不说便抄家伙打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松风岗的小高地上杀声震天,到处都是猝不及防的惊呼和声嘶力竭的吼叫。兵器拼命撞击的声音、刀斧砍进骨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由于双方所处的距离实在太近,而营地的范围又不大,所以近千人马几乎眨眼就卷成一团,打的难解难分。这场突如其来的混战,其惨烈程度,比起前些天宋辽两国数十万大军的对阵,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亮等人蹲在一百多步之外的草丛里,看着不远处的那场恶斗,再想想自己此时若是置身营中的可怕景象,个个不禁心有余悸。此刻,无论是耶律宁和曹利用,还是宋辽两家的随员官吏、护卫军兵,无不对临安侯赵亮感恩戴德。   若不是他及时发出示警,进而派人提前察觉到两拨偷袭兵马的存在,这会儿可能早已成为被战火殃及的池鱼,连尸体都得凉透了。   耶律宁向前挪了两步,凑到赵亮跟前,小声问道:“我说侯爷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赵亮将目光从战场上移开,先看了看安亲王耶律宁,又转过头瞅了瞅同样来到身边的曹利用,说道:“二位是两国议和的全权特使,你们的意见如何?”   “我看咱们还是在此坐山观虎斗吧”曹利用冷哼道:“那边的家伙都不是好东西,活该他们打生打死!我不晓得契丹如何啊,反正宋军这边肯定是违背陛下的旨意,擅自跑来破坏议和的,就算不死在这里,回去我也饶不了他们!”   耶律宁同样沉声道:“我们这边的人马也是一样。太后曾颁下严令,议和期间不得挑起战端,所以眼前这些混蛋,都是抗旨的乱兵,形同反叛!”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临安侯、曹大人,本王刚才的意思是说,咱们要不要趁他们陷入混战,再给添把火?”   “怎么添火?”赵亮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耶律宁指指身后的卫队:“手下们的弓弩都闲着呢,是否利用黑灯瞎火的机会,给那边来上几轮箭雨?”   赵亮闻言心中一紧,暗叹耶律宁心硬。   就眼前这个距离远近,以及那边胶着激烈的战况,倘若真的在暗中放箭,肯定会造成巨大的杀伤。不夸张的说,只需两三轮箭雨齐射,便能轻轻松松、将前来偷袭营地的两家兵马,不分彼此撂倒大半。   所以契丹安亲王耶律宁的这个提议,无疑是在给这场血腥的厮杀,注入一丝更为浓重的死亡气息。 第二百四十七章 左右为难   赵亮兀自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摇摇头道:“不行!虽说他们心怀不轨、有错在先,但毕竟都是两边的将士。除非对方向咱们直接发起攻击,出于自卫的考虑可以放手而为,否则,尽量不要痛下杀手。”   曹利用也颔首道:“侯爷说的有道理。况且,目前咱们还没弄清楚,究竟是谁派人来袭击和谈营地,说什么也不能乱杀一通啊。”   耶律宁做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盯着面前的战场,语气平静的说道:“既然咱们现在两家联手,那自然是要尊重二位的意见。不过,其实放不放箭都没什么差别,就照他们眼下这么个打法,不出半个时辰的光景,恐怕也没有再能站着喘气的了。”   赵亮心里清楚耶律宁说的没错,此时的营地之中,已然有不少人横尸当场了。   两边都是精锐,出手更毫不留情,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几乎是一条命换一条命,谁也占不了上风。如此耗下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他焦急的望向战场,希望能把握一下节奏,当判断己方的护卫队完全具备优势之时,便立刻带人介入,及时制止这场不死不休的激战。   就在这个时候,小雅忽然伸手一指,急道:“那不是苹果姑娘吗?!”   赵亮闻言一惊,连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仔细搜索。   果然,就在两百步开外的一处地方,久违的小苹果正与一名高大的契丹武士厮杀。   赵亮定睛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时跟苹果单挑的,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在虎头山险些要了自己和小雅性命的辽国猛将哈勒雄图!   这个家伙的功夫实力,赵亮早已经领教的清清楚楚了,除非换做李二白或杨宗保来,其他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小苹果虽然身手矫健,但是不论武艺还是体力,仍旧与哈勒雄图有着很大差距,所以这会儿眼看已经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了。照此情景,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得命丧对方弯刀之下。   赵亮心里着急,也顾不上再等什么优势和节奏,忽然自草丛中直起身子,大喝道:“尽量生擒敌人!给我冲!”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两百名宋辽联合卫队的战士,个个右臂绑着白布条,挺枪举刀、持弓抱弩,呼喊着冲了出去。   赵亮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后边紧紧跟着郑卢雅、萧峰和段誉三人,直扑哈勒雄图。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哈勒雄图突然用弯刀猛地挑飞了苹果手中的兵器,顺势将刀把一转,朝着小苹果狠劈下来。   这一刀快若电光火石,刁钻狠辣、势大力沉,苹果一时躲闪不及,眼看就要魂断刀下。   尚在几十步之外的赵亮忍不住一声惊呼,只恨自己不能肋生双翅,或者隔空打出超远距离闪电,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瞧着小苹果挨哈勒雄图一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苹果的身后忽然刺出一支铁棍,堪堪架住了自上而下的弯刀,发出一记金属碰撞的脆响。   转眼之间,一名红衣女将杀到苹果和哈勒雄图之间,挥舞着那根乌黑的齐眉棍,挡住小苹果,与对方战作一团。   赵亮定睛细看,不禁暗叫一声:我滴个天!那救下苹果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小舅妈,劳志奎的媳妇王月琴!   当然,现在的王月琴不是王月琴,而是大宋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号称“火帅”的杨排风!   也不知道究竟是杨排风本身厉害,还是王月琴真的牛掰,那条镔铁齐眉棍上下翻飞,一时间居然跟哈勒雄图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赵亮和小雅他们冲到近前,只能站在那二人的外围默默观战,完全插不了手。   契丹安亲王耶律宁此时也来到赵亮身旁,他先是铁青着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沉声喝道:“哈勒雄图,你要造反吗?本王命令你立刻停手弃械!”   哈勒雄图因为耶律宁的呵斥而微微分神,差点被杨排风的铁棍扫中脑袋,忍不住气愤骂道:“日你姥姥的,我这样子能停手吗?!”   耶律宁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转头望向赵亮。赵亮会意,连忙喊道:“杨将军,请你也一起住手吧。”   “我呸!”杨排风边打边喊:“老娘只要一停下来,非得被这个大猩猩给砍死!”   眼见这二人越打越激烈,你来我往、间不容发,任何一方稍有疏忽,就免不了战败身亡的结局,赵亮和耶律宁都颇感无奈,暂时也没了办法。   正在此时,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长啸,紧接着,一个白衣身影仿佛鬼魅一般,闪现在杨排风和哈勒雄图的头顶。只见那人凌空而下,手中挥动长剑,几乎不分先后的击中了齐眉棍和弯刀,立时将正在交战的双方震退。   白衣人借力翻个跟头,然后翩翩落在杨排风与哈勒雄图二人之间,气度从容潇洒,口中却轻喝道:“我师叔刚才命你们立刻停手,谁敢造次?”   赵亮惊喜道:“我靠,李二白,你怎么来了?”   李二白先收起长剑,轻蔑的瞥了哈勒雄图一眼,接着上前几步,对赵亮施礼道:“弟子来迟,还请师叔恕罪。”   赵亮连连摆手:“无妨无妨。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害得我还担心呢。”   “回禀师叔,我是从贝州赶来的。”李二白答道:“上次寻到萧峰段誉之后,弟子本打算会开封向师叔复命。没想到半路突然接到飞鸽传书,说义军因为群龙无首,几路江湖朋友各自为战,连吃了两场败仗,导致士气低落。我担心前线的战事,故而没来得及请示您老,便急匆匆赶赴北疆。前几天,有师弟跑来送信,说师叔为了搭救穆姑娘,独闯辽军大营,被契丹人困住,让我赶紧回来增援。今天弟子到了敌营,探知师叔来松风岗与辽国谈判,便从那边寻来此地。”   赵亮闻言点点头,示意二白以后再详谈,接着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之上。   此时,整个和谈营地早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而受伤的人也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不住的痛苦惨叫。   由于联合护卫队的人手有限,所以他们的突然出现,尽管起到了喝阻停战的效果,但却没有办法将那两拨兵马同时完全合围,进而生擒活捉。   这个时候,原先的激战被强行压制,交战双方在外力干扰下脱离了打斗。穿着辽国军装的宋军,逐渐围拢在杨排风和苹果身旁;而穿着宋朝军装的辽军,都站到了哈勒雄图后面;胳膊上帮着白布条的宋辽联合护卫,则聚集在赵亮耶律宁等人的四周,与那两支人马形成鼎立之势。   耶律宁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左右两边,然后沉声道:“哈勒雄图,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公然违抗太后的旨意,跑来破坏和谈?”   “我不晓得什么和谈不和谈!”哈勒雄图嚷道:“打也好,不打也罢,我都无所谓!兄弟们今晚到此,是来找赵亮,给南院大王报仇雪恨的!”   “放肆!”耶律宁怒斥一声:“还敢嘴硬?信不信本王屠了你全族?!”   哈勒雄图把头一扬:“没关系!大王待我恩重如山,只要能给他报仇,老子什么都不怕!”   眼看耶律宁脸上挂不住,马上就有可能要命令手下护卫们跟哈勒雄图火拼,赵亮赶忙拦住他,转头冲杨排风问道:“小舅……额不,杨将军,你们到此又是意欲何为啊?”   杨排风先是警惕的看了看赵亮身后的契丹人,然后道:“亮子,你还有脸问我?之前听苹果跟我说,你当上了什么侯爵大人,我还替你高兴呢。没成想,转眼就做了汉奸叛徒!”   “我?汉奸?叛徒?”赵亮一脸蒙圈:“这,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谁说我当叛徒了?”   “还想抵赖?”旁边的苹果怒道:“如不是叛变,为何在此鬼鬼祟祟的同契丹人密会?”   赵亮不禁大感愕然:“什么密会呀?我这可是奉旨来跟辽国进行停战谈判的,很光明正大好吧!”说着,他一把扯过站在旁边的曹利用:“这位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右班殿直曹利用曹大人,他奉旨担任议和特使,你们不信问他!”   听赵亮这么讲,杨排风和苹果顿时面面相觑,接着又半信半疑的打量这位曹特使。   曹利用不愧是眉眼通透之辈,几句话便听出来,杨排风她们今夜的行动,背后定有其他隐情,于是问道:“你们是哪个军的?究竟奉了何人之命来此?”   杨排风答道:“我们是宁边军先锋斥候营,奉……”   她话还没说完,苹果便打断道:“我们没有奉谁的命令。之前我们一直在敌后袭扰,这几日才回大名府休整。刚一到地方就听说朝中出了叛徒,打算跟契丹私下密谋勾结,于是便率兵找到此处。”   曹利用听得一脸懵圈,不禁望向赵亮,打算看看临安侯有什么指示。没想到,赵亮此时却如坠冰窟,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   方才乍一见到杨排风和小苹果,赵亮就感到有些不妙。她俩可都是宁边军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恐怕皆与主将杨延昭脱不了干系。刚才趁着苹果说话的功夫,他利用读心术探查两人的心思,却先后听到了相似的内容:坏啦,难道是杨帅搞错了吗?为何会给我们下达这样的命令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把他扯进来,还是先自己扛下再说吧。   探到这些信息,赵亮心中不禁是又惊又急。   惊得是,杨延昭为了促使大战继续下去,好一举歼灭辽国主力,进而收复燕云十六州,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派兵袭击和谈代表,甚至都不顾及他赵亮和郑卢雅的安危。   急得是,小舅妈无端被卷进此事中来,回头若是曹利用跑到宋真宗跟前告上一状,她和苹果都难逃死罪。   一时之间,赵亮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心中暗骂:杨六郎啊杨六郎,你说你咋这么能搞事情呢?早知如此,当初我和小雅就不去救你了!   就在赵亮兀自愣神的功夫,耶律宁忽然低声问道:“我说侯爷,眼下要怎么整呢?是把他们全部轰走,还是抄起家伙继续干架?”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密令   此时此刻,赵亮同样正为这事儿发愁。现在三方的实力相差并不大,如果其中两方能联起手来,那么剩下的一方便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   只可惜,这样的情况恐怕永远都不会发生。   杨排风绝对不可能与哈勒雄图他们站在一起,共同对付议和谈判的使节团,而赵亮手下的宋辽联合卫队,也不会轻易偏袒任何一边。   如此一来,大家便等于完全僵持在松风岗了。   赵亮心念急转,从小舅妈和苹果的安危考虑,试探着问安亲王耶律宁道:“王爷,你说眼下的事情能善了吗?”   耶律宁冷冷的瞪了哈勒雄图一眼,哼道:“眼下能否善了我不敢说,但回去之后,太后定然不会放过这些杂碎!”   赵亮知道对方这么说,一来确实动了真怒,二来也是在向宋朝方面表明心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给双方的停战和谈带来干扰。   他又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是这么想啊,目前大家干耗在这个鬼地方,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贵方的人马只是为了找我个人寻仇,而我方的人马则完全是出于误会,那么就说明他们两边都并不是为蓄意破坏和谈而来。可否这样,咱们抓住问题的主要矛盾,将次要矛盾放在一边,争取和气收场,以便谈判能够继续下去。”   “哦?临安侯有何高见,不妨直言,只要能保证双方的和谈不受影响,本王自然愿意配合。”耶律宁连忙说道。   赵亮一看对方有回旋的余地,连忙把曹利用也扯了过来,小声道:“我的建议是,咱们代表各自的朝廷,宣布对这两拨祖宗的冒失行为既往不咎,然后赶紧打发他们速速离去。只要这些人肯老老实实的走掉,咱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行吗?”   曹利用闻言略一琢磨,抬头看看对面的耶律宁,点头道:“我看侯爷说的可行。反正谈判使节团毫发未损,也不存在必须向上汇报的麻烦,干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耶律宁见曹利用如此说,于是也点头同意:“那好吧,只要两路人马肯遵令撤走,本王可以不再追究。不过……”   “不过什么?”赵亮问道。   “不过倘若他们都不听话呢?”耶律宁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两拨将士:“咱们是否要对他们出手?”   赵亮咬着牙点了点头:“我有把握劝退宋军,如果哈勒雄图兀自坚持,那么王爷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耶律宁听出对方话语里蕴含的杀机,当然也不愿意看到自己人吃亏,连忙说:“侯爷放心,本王也可以保证把哈勒雄图这个兔崽子撵走!”   赵亮闻言微微颔首,于是让耶律宁去跟哈勒雄图交涉,自己则带着李二白朝杨排风走去。   “我的姑奶奶,您老可真能添乱,”赵亮苦笑着对杨排风和苹果说道:“你们之前难道连一点和谈的风声都没有收到吗?”   杨排风没好气的哼道:“我们一直深入敌后,拼死拼活,谁能料到你们这些朝廷大佬们说谈就谈,翻脸比翻书还快。”   听了这话,赵亮不禁愣怔半天,心道:我去,小舅妈你上学那会儿的历史课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连澶渊大战的历史走向都不了解,这穿的哪门子越啊?   不过他可不敢这么直说,话锋一转道:“好了,此事咱们不提也罢。两国交战,局势往往瞬息万变,有时候信息不畅也属正常情况。不过,你们当真是奉了杨帅的命令吗?”   此时周围只有苹果和李二白两人,不虞其他人听见,所以赵亮问的直接了当。   杨排风与苹果对视一眼,然后略显为难道:“唉,亮子,不瞒你说,确实是杨帅的命令。这,这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吧?”   赵亮气道:“他麻不麻烦我不知道,反正你们俩现在倒是挺麻烦的!”   苹果把头一扬:“好汉做事好汉当!此事我们对外就说跟杨帅毫无关系,是擅自行动,大不了杀头问罪,怕什么!”   “唉,糊涂!”赵亮叹道:“你们是宁边军的人,出了任何状况,杨延昭作为主将能脱得了干系?”   “那该怎么办呀?”杨排风显得有些着急了:“亮子,可千万不能把杨帅给连累了!”   赵亮点点头:“幸好你们遇到了我,不然非得弄砸不可。我刚才费尽口舌,终于把曹大人和耶律亲王说服,只要你们现在撤走,他们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今晚之事不再予以追究,当然也不会向各自的朝廷汇报。大家就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   杨排风闻言大喜,正欲答应,忽听苹果说道:“可是我们有军令在身,没能完成任务,回去怎么交代呢?”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死心眼子呀?”赵亮没好气道:“杨帅让你们来杀叛徒,可是此处并没有私通外敌的叛徒啊。所以这完全是一个误会而已。你们总不能对陛下派来的特使动手吧?回去就跟杨延昭实话实说,幸好不小心跟哈勒雄图遭遇了,两边一动手,才发现松风岗上是两国的和谈代表,故而你们只好无奈撤兵。我相信,杨延昭也不会苛责你们的。”   苹果忽然兀自疑惑道:“我们不知道停战议和的事,可是杨帅又怎会不知情呢?他为何要让我们来偷袭松风岗?这其中实在是有太多疑点了。”   赵亮听她这么说,也不禁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刚才也在琢磨此事呢,不过此时多想无益,你们还是先迅速撤离为好。其他的问题,等盟约签订之后再慢慢说吧。”   杨排风同意道:“好吧,亮子,这回就听你的。我们马上收拾收拾,准备离开此地。”   谁料,小苹果却开口拦住她:“不对,排风姐姐,咱们现在还不能冒冒失失走掉。”   赵亮见苹果这丫头仍在纠结,不肯听话离去,当即有些恼火了,正欲开口训斥,只听苹果问道:“排风姐姐,你接到命令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杨排风闻言一愣,回答:“咱们比孟良大哥先一步回到大名府,才休息了半日的功夫,就收到了杨帅密令,叫我挑选可靠精锐,前来松风岗袭杀叛徒。”   “是杨帅惯用的白羽信兵吗?”苹果又问。   “不是。”杨排风摇摇头:“是当地守军转交的。他们说白羽信兵来的时候,我们还在赶往大名府的路上。因为信兵不晓得先锋斥候营何时能够抵达,所以就没有留在那里苦等。不过,杨帅的命令是用火签密封的,我检查过,并没有任何被拆开的迹象。”   赵亮此时也听出了一些端倪,抢着问道:“密令本身会不会有造假的可能?”   “完全有这个可能!”苹果不待杨排风说话,沉声道:“白羽信兵是杨帅最信任的传令渠道,他们绝少会出现请别人代为转交密令的情况,我怀疑咱们是被人摆了一道!”   杨排风闻言兀自吃惊:“不会吧?这,这也太夸张了,简直比宫斗剧还复杂!”   赵亮无奈的瞥了小舅妈一眼,叹道:“唉,看来此事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杨帅也好,其他人也罢,其实各有不同的动机,却都希望此次和谈出现状况。咱们现在纯凭猜测去判断原委,根本是毫无头绪。”   苹果却说道:“侯爷,我之所以如此怀疑,并不是为了给杨帅开脱罪责,而是担心倘若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通过假传军令,利用我们陷害杨帅和宁边军,那么无论今晚我们能否得手,回去的路上恐怕都会遭遇不测。”   这句话一说出口,倒是点醒了赵亮。他兀自思索片刻,不禁微微颔首:“苹果提的这个顾虑,确实必须重视。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你们一直会处于危险之中。所以……”   他心中暗暗犹豫,要不要还坚持让小舅妈冒这个风险,带着刚刚经历过浴血厮杀的手下们,黑天半夜的往回赶路。   在这茫茫夜色之中,会不会正有一支不怀好意的军队,正躲在暗处等着杨排风和苹果他们,准备来个杀人灭口呢?   就在这个时候,契丹安亲王耶律宁大步走到近前,语带欣喜的说道:“临安侯,哈勒雄图那边本王已经说好了,他们答应乖乖撤退。你这边怎么样了?”   赵亮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吞吞吐吐道:“额……王爷,他们现在……现在恐怕还不能走。”   “啊?不能走?”耶律宁闻言一愣,旋即愠怒道:“哎,我说赵侯爷,咱们可不带这么玩儿赖的啊。你让我把哈勒雄图给支走了,他们却继续留在这里,双方的兵力立马失衡!怎么个意思?难道你们还想用武力胁迫谈判不成?”   “千万别误会,我绝对没这个意思!”赵亮连忙解释:“王爷有所不知,我们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不似哈勒雄图将军纯粹只是为了报仇而已。据在下判断,杨将军这支队伍或许已经陷入到某些人的阴谋算计之中,轻易离开,有可能会遇到埋伏袭击。”   耶律宁摇摇头,语气稍显冰冷:“那我不管!松风岗作为两国谈判的主会场,护卫兵力必须对等。任何一支额外部队都必须撤离此地。本王记得,侯爷刚才可是说得很清楚,这位杨将军和哈勒雄图,他们两边谁赖着不走,联合卫队就只能对谁不客气啦!”   赵亮被安亲王怼得哑口无言,只听杨排风道:“亮子你不必为难,我们立刻撤走便是。斥候营一向深入敌后作战,从来也不畏惧什么埋伏袭击!”   苹果也点点头:“侯爷,方才我只是想提醒排风姐姐多加防范,并非吓得不敢动弹。只要咱们提起了小心,谁也甭想占到飞马斥候的便宜。” 第二百四十九章 道祖疗伤   在宋辽议和谈判代表团的共同监督下,杨排风和哈勒雄图的兵马各自背负伤员,循着来时的方向同时撤离。   尽管萧挞凛的旧部们都心不甘情不愿,但形势比人强,经过方才一番苦战之后,以哈勒雄图的悍勇,也没有把握在李二白与联合卫队的保护下,能轻取赵亮的小命。于是他也只好乖乖听从安亲王耶律宁的安排,打道回府。   为了防止他们半路再杀个回马枪,耶律宁和曹利用又各自派出二十名护卫,交叉混编做两组,分别远远的尾随在两支部队后方,直到把这些家伙送出三十里外为止。   依着耶律宁的想法,原本还打算让撤离的部队把武器都交出来,作为事后不予追究的条件。但是杨排风和哈勒雄图谁都不乐意,而赵亮也担心小舅妈在返回路上的安全,所以好说歹说才劝着耶律宁放弃了这个苛刻的要求。   随着那两支部队悻悻然的逐渐走远,萧峰和段誉凑到赵亮跟前,小声道:“赵处,刚才我们哥儿俩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赵亮拿眼一扫,便知道了这二人心里想要说什么,可还是明知故问道:“什么大秘密啊?”   “我们发现穿越者啦!”萧峰满脸兴奋:“刚才我无意间靠近那个烧火丫头杨排风,识别芯片居然发出察觉到穿越者的警报!”   段誉也连连点头,低声说:“是啊是啊,副组长还怕是设备故障了,所以叫我也去探了探。您猜怎么着?我的识别芯片也他妈报警啦,那杨排风绝对是个穿越者。”   赵亮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个情况我早就知道了,那个人是魂穿,在现实世界的真实身份也已经被我掌握,只等这边的事情一了结,你们就可以带着她返回。不过,她此时还吊着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事关局里的特大案件,所以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能轻举妄动。”   萧峰和段誉原以为自己的这个重大发现,还能立个功受个奖啥的,没想到赵处长居然早已心中有数,顿时不禁感到有些失望,可怜巴巴的答应一声,又专身退了回去。   郑卢雅此时正巧来到赵亮身旁,见状好奇道:“他们两个怎么了?委屈的好像两只小绵羊一样。”   赵亮笑笑:“别理他俩,希望破灭了而已,过一会儿就没事儿啦。你来的正好,折腾了大半夜的功夫,现在不论是睡觉还是谈判,也都甭想了。咱俩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给你治治病吧。”   小雅闻言略感惊愕,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做了个格挡的姿势,杏眼圆睁的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赵亮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还以为自己是个登徒子,想要半夜三更的钻小树林,妄图轻薄于她,于是连忙解释:“千万别想歪了啊,我说治病,是指你失去记忆的毛病,没有其他的意思。”   听了这话,小雅才略感放心,旋即又奇道:“怎么?你想到办法啦?”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晓得灵不灵。”赵亮道:“不过咱们可以姑且试试,反正就算没有效果也无妨。”   说罢,他转头招呼不远处的李二白:“喂,快过来,有事儿找你。”   二白道长赶紧快步上前,问道:“师叔有何吩咐?”   “想见你的祖师爷吗?”   “啊?祖师爷?您是说熄灯道祖?”对于赵亮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李二白顿时有些发蒙:“额,怎么见啊?”   赵亮解释:“郑仙姑脑子的毛病,或许祖师爷有办法,我现在打算联系熄灯道长,让他发功给仙姑治病。因为此事极为隐秘,所以我需要你在旁边给我们护法。”   “弟子遵命,弟子遵命!”李二白听说真的是要见到祖师爷,立马激动的浑身颤抖:“二白定当全力护法,百步之内,生人必死!”   赵亮闻言连连摆手:“哎哎哎,没那么严重。好家伙,见人就杀,就算你受得了,我他妈也受不了啊。行啦,你们二位随我来吧。”   说着,他先去跟耶律宁和曹利用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去处理,请他们先自便休息,明日再继续和谈。然后,便领着郑卢雅和李二白,寻了个偏僻的营帐,开始用小黑盒联络千年之外的熄灯道长。   功夫不大,全息投影上就出现了老道的面容。这一幕,不仅把小雅吓了一跳,李二白更加夸张,就像当初屠四海见到熄灯道长一样,立马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砰砰磕头,高呼祖师。   熄灯道长在屏幕上找了半天,也没看清到底谁在呜叫,连忙问镜头前的赵亮怎么回事。   赵亮一把拉起趴在地上的李二白,给熄灯介绍,这是他一千年之后的掌门弟子,如何如何能干,怎样怎样靠谱,直把老道听得呵呵直乐、不住点头,夸奖二白不赖。   李二白受了祖师爷的赞许,那激动的差点没晕过去,原本铮铮铁骨的硬汉,居然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还没等二白哭完,赵亮便一把将他推出镜头,接着又请旁边的小雅过来,笑着说:“道长,您看看,这是谁?”   “哎呦我的老天爷,郑仙姑?!”熄灯道长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高兴的说道:“郑仙姑,贫道可算是又见到你啦!您还好吗?自打咱们在七宝琉璃塔上携手逃生,我就日夜惦念着你呀,这一晃都快有小半年啦。”   小雅一脸懵圈,尴尬的笑笑:“啊?是吗?额……还未请教尊驾是哪位?”   熄灯反应过来,知道郑仙姑头部的伤还没好,于是赶忙对赵亮说道:“你联系我,是想给仙姑疗伤吧?”   “猜的没错,”赵亮答道:“那天你跟我说了摄魂大法的事情之后,我就一直琢磨,感觉此事可行。不过之前的时间都不凑巧,所以耽搁了。今天正好你那位二白徒孙也在这里,有他护法,可以确保治疗的过程不会受到外界干扰,于是我就立刻联系您老啦。”   熄灯闻言连连点头:“那好那好,咱们抓紧时间,赶快试上一试。虽说远隔千年,效力未必管用,但事关仙姑的康复,不论怎样也得全力以赴才行。”   “你那边环境如何?”赵亮有点担忧:“这个操作恐怕一时半会儿都结束不了,你身边也需有人守护才行。”   “放心吧,”熄灯洒然一笑:“我这里是深山老林,百里之内都不见人烟。况且小黑近来武功精进不少,已算得上是半个高手,寻常游侠猛兽,都不在他话下。”   赵亮闻言放下心来,遂让小雅端坐在熄灯道长面前,自己则与李二白闪到一旁,静候对方施法。   说句实话,这远隔千年时空的治疗,到底有没有作用,赵亮心里一丝把握都没有。眼前此举,无非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试试而已。   要知道,不论是窥心大法,还是摄魂大法,靠的都是施法者的灵觉力量。若要用现代科学解释,那估计就是一种生物磁场或者脑电波信号。   对于熄灯和小雅而言,他俩之间既隔着遥远的时间距离,又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恐怕早已超越了人类的极限,甚至是神仙的极限。单凭一个小小的通讯设备,结果殊难想象。   不过,尽管希望渺茫,可老道还是非常认真郑重,一丝不苟的闭目凝神,逐渐汇聚起灵觉的力量,开始对小雅施法。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赵亮只感到自己在旁边等得都已经昏昏沉沉,不知不觉眯着眼睛,兀自打起了瞌睡。   他正迷迷糊糊做梦呢,一个熟悉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赵亮,别睡啦,当心受了风寒。”   赵亮猛地惊醒过来,定睛细看,发现正是小雅在对自己说话,于是连忙问道:“结束了吗?怎么样?你……你好点了没?”   小雅摇了摇头,遗憾的叹道:“没有,我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唉,没关系,你别着急。”赵亮闻言心中不禁略感失望,一边揉着酸胀发麻的腿脚,一边宽慰她道:“咱们本来也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只是尝试一下。不成功也没啥,等我带你回到咱们的世界,这种小病很容易搞定的。”   “回咱们的世界?”小雅惊恐的瞪大眼睛:“我哪儿也不去,杨公子还等着我成亲呢。”   赵亮气道:“怎么还惦记这事儿呢?不是跟你说了嘛,你不能嫁给他!”   小雅委屈的低下头,喃喃道:“不让我嫁给他,难道还嫁给你不成?”   “嫁给我?”赵亮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大感诧异,一时间弄不清对方是否在玩笑。   没想到小雅真的微微颔首:“是啊,除非你答应娶我,不然我怎么拒绝皇上御赐的婚事,又怎么拒绝杨公子的一片痴情?”   我尼玛,这叫什么事儿啊?!赵亮当场懵圈,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此时李二白在旁边说道:“师叔,我看穆灵姑娘说的有道理。你坚决不肯让她嫁入杨家,自己却又不娶她,叫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怎么办呀。”   “啊,是,是这样吗?”赵亮感觉自己好像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此时尚有些晕头转向,稀里糊涂道:“你们说的也确实有点道理。额……让我先捋一捋啊。我本来要娶杨茹,这肯定是不行的;小雅要嫁给杨宗保,这当然也是不行的。可如果我把小雅娶了,那么这两个问题就同时迎刃而解了。嗯,好像的确如此啊。”   他抬起头来,仿佛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对小雅道:“那行吧,我……”   还没等赵亮把话讲完,对面的小雅忽然抬手拍了他一记后脑勺,笑骂道:“什么叫‘那行吧’?娶本姑娘用得着这么勉强吗?你小子别忘了,我可是反穿局的特工之花,不晓得有多少人追求呢!” 第二百五十章 针锋相对   “我靠!你恢复正常啦?!”赵亮顿时惊喜万分:“熄灯道长真的成功了?!”   李二白跟着小雅一起哈哈大笑,解释道:“祖师出手,当然马到成功。弟子有幸目睹整个神迹的全过程,当真是没有白活啊。师叔,仙姑闭上眼之前,还是穆灵姑娘,等到睁开眼之后,便恢复真身了。”   赵亮连忙问小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全都记起来了吗?我,还有反穿局?”   郑卢雅微笑着点点头:“全都记起来了,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正如二白所说的那样,我在混沌之中神游物外,分不清空间与时间的区别,只晓得随着熄灯道长的指引,慢慢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那座宝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站到了宝库的大门前,只伸手轻轻一推,便见到了那个久违的真正的自己。”   “这么玄乎啊?”赵亮闻言不禁咋舌,旋即又想起另一件事,开口问道:“你把之前的经历都回忆起来了,那在这里发生过的种种事情呢?会不会忘掉,或被替换掉?”   小雅嫣然一笑:“不会的。你放心,我记得可清楚了,包括你连番相救,与我一起同生共死,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赵亮被她说得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只是我一个人,屠处长、王小四,还有咱们先秦处的新伙计史晓峰,大家都付出了很多,他们也同样惦记着你啊。”   小雅听他这么说,赶忙问起同事们的近况,赵亮先吩咐李二白到外面给他们把风,然后拉着小雅坐下来,把七宝琉璃塔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给她讲述了一番。   “我的天啊!我才失踪几个月的功夫,家里居然出了这么多状况?!连先秦处都被撤销了!”小雅大感意外,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们几个人为了找我,竟然不惜跟关林翻脸,大闹反穿局?!”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不管呀。”赵亮耸耸肩膀,语气平静的就好像请客吃饭那么简单。   小雅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你刚才说,那个萧峰和段誉都是大宋处的同事吧。咱们现在就去跟他们把情况讲清楚,马上返回!”   赵亮知道她是因为担心屠四海和王小四的安危,所以想立刻回去,好跟局里解释说明自己的情况,争取为战友们洗脱罪名,遂耐心说道:“我比你还着急呢,不过现在还不是返回的时候。目前,咱们有几件事必须先办妥才行。第一,就是上官雪明那个王八蛋,不把他抓住,我绝对不会罢休。第二则是我小舅妈王月琴,她现在穿越到了杨排风身上,而且还连着游侠旅行社那条线索,也同样必须解决。”   他顿了顿,又道:“再有一个,就是你的问题了。”   “我的问题?”小雅有些不解:“你是指什么?”   赵亮把头凑到小雅跟前,压低声音道:“《降魔图录》啊!你记不记得将那宝贝玩意儿藏哪里了?”   郑卢雅闻言微微一愣,旋即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忽然开心的说道:“我想起来啦!当初穿到北宋,我落在应天附近的荒郊野岭,还不小心把头摔伤了。那会儿浑浑噩噩的,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我下意识觉得,手边的降魔图录是个顶重要的东西。因为害怕遗失,所以就把它藏在山上了。”   “具体在什么位置,你还能找到吗?”   小雅点点头:“只要再回到那里,我肯定能找到的。”   赵亮听她这么说,终于放下心来:“唉,张末局长在遇袭之前,一直惦记着降魔图录的事,希望能有机会搞清楚它的穿越原理。我们要是能把这件宝贝带回去,对将来的行动肯定有很大的意义。”   “嗯,我一定把它找回来。”小雅说道:“唉,也不知道局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挺过危险期。”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咱们远在千年之外,瞎担心也没有用,只能祈祷张局平安无事吧。不然……”   他虽然没有讲出下半句,但是小雅却已经猜出来,如果张局长不幸牺牲,那么整个先秦处所有人的命运,恐怕就殊难预料了。   赵亮见小雅脸上露出歉疚的神色,连忙转移话题:“我说郑卢雅同志,你刚才也已经知道了,眼下小弟我是先秦处的代理处长,全权负责这里的一切行动。所以往后你可得听我的命令才行哦。”   小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随即又笑道:“你不是说先秦处已经被关林给撤销了吗?哪里还有什么代理处长?哈哈,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像在秦末时那样,听你指挥的。接下来咱们怎么行动啊,领导?”   赵亮答道:“我觉得事情得分个轻重缓急。张局长在反穿局五号作战厅遇袭的时候,正在指挥屠处抓捕上官雪明的行动,所以爆炸案与上官雪明以及他背后的组织,一定有或多或少的关联。如果我们想要恢复先秦处的名誉、挽回反穿局的尊严,首要任务,就是把那条从屠处长手上溜掉的漏网之鱼给抓住。”   “抓捕上官雪明吗?”郑卢雅问道:“他一直躲在辽国大营里面,咱们该如何下手呢?难不成,还要请李二白再来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不不不,那可不成。”赵亮连忙摆手:“契丹人可不是忠武军那样的绣花枕头,他们戒备森严、高手无数,二白出马也肯听讨不到好果子吃。更何况,上官雪明身边还有两个特种兵,更非当初的韩先庆能比。”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个坏笑,幽幽道:“办法嘛,我目前已经想到一个啦,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天光大亮,宋辽两国的停战议和谈判,又重新拉开了帷幕。   经过昨夜一番惊险万分的插曲,当宋辽两国和谈的代表们再次回到谈判桌前的时候,心境早已经与昨天完全不同了。   大家坐在谈判会场之中,鼻子里却仍然能够闻到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种感觉实在令在场众人的内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大宋特使曹利用和大辽特使耶律宁,再次陷入到尴尬的沉默之中,两人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感觉。   过了老半天的功夫,曹利用才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打破沉默:“阁下,你们毕竟远来是客,成天赖在我们的地盘上不走,早早晚晚还得闹出昨晚那样的事来,这于你于我,恐怕都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戏码。说说吧,究竟什么条件,能把你们这些神仙送走?”   他的话说的虽然不太客气,但字字在理,耶律宁也同样清了清喉咙,沉声道:“该说的我昨天都……”   “阁下且慢。”曹利用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果还是老调重弹,那咱们就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了。还是请直接讲讲具体而实际的条款吧。”   耶律宁沉默了片刻,接着点了点头,伸手指着会场中间挂着的地图说道:“只要贵方肯答应一个条件,我军立刻班师回朝,从此辽宋两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那个条件就是——关南之地。”   一直没有吭声的赵亮不明所以,悄声问旁边的书吏:“他说的关南之地,究竟是指哪里?”   书吏小心翼翼的答道:“瀛州、莫州以及瓦桥关、益津关和淤口关一线以南的地区。”   “卧槽?那怎么能行?”赵亮有些意外,心道:这些契丹人也太他妈能装大尾巴狼了吧?这不是漫天要价吗?   果然,此言一出,宋朝代表团人人皆露出愤慨之色,无不怒目圆睁,狠狠瞪着耶律宁。   与之相反,曹利用反而显得很平静,微微一笑道:“请教阁下,这个条件,究竟是贵方君上的意思,还是您临时想出来的门道?”   “阁下说笑了,”耶律宁沉声道:“如此大事,当然是我家太后和皇帝陛下的旨意,本王怎敢胡来?”   曹利用轻轻的点了点头,从容道:“我就说嘛,还是我们陛下料事如神。”   “哦?此话怎讲?”耶律宁和一众辽国官员都听得有些不明所以。   曹利用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来此之前,陛下就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在下说过,他已经做好了‘先谈再打、边谈边打、征调南军、死拖两年’的准备。原因嘛,只有一个,那就是辽国君主可能还没有看清楚眼下的形势,对大宋抱有无谓的幻想。”   十六字真言从曹利用嘴里一说出来,耶律宁的脸色顿时略微一变,尽管心中已然猜出七七八八的含义,可是他仍旧沉声问道:“阁下这话究竟何意?可否给我方解释一下,我家君主怎么就没看清形势,而你们皇帝的那番准备,于我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这还不好理解吗?”曹利用道:“你我双方都是君主御驾亲征,几十万大军陈兵澶州,打仗打到尚未分出输赢胜负之时,贵方就强行索要土地,你们萧太后倒是有了彩头,难道我们陛下不要面子的吗?”   他稍微停了停,然后接着道:“辽国军队一路北来,越过多少大宋城池,直抵此处,战线绵延何止千里。如此深入我境的孤军,在遇到大宋四十万兵马之后,仍然幻想着可以夺占大宋领土,置我家皇帝和朝廷于不义,岂非认不清形势?”   “你的意思是说,没得谈喽?”耶律宁一字一顿的问道。   “想要大宋割让土地,当然没得谈!”曹利用坚定道:“所以我们陛下才会说,一边谈判,一边准备调集南军前来,跟你们死磕两年,一直打到你们放弃对大宋的幻想为止!”   赵亮在一旁接着道:“反正这个地方离大宋的国都很近,水陆交通非常发达,无论是调兵,还是运粮,都方便的很。若是你们愿意,别说两年,再耗上三年五年都没问题。如此一来,也省的你们年年跑来打谷草,直接改成常驻得了。”   耶律宁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笑道:“你们别以为能用这种伎俩吓住大辽。耗就耗,谁怕谁?到底是谁误判了形势还不一定呢。既然曹大人介绍了你们的战略,那本王也不妨讲讲我们契丹的打法。”   说着,他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地图前,侃侃而谈:“我大辽铁骑此番南征,之所以一上来就采取了长驱直入的策略,无非是想以快打慢,攻你们一个措手不及。到了现在,既然两边大军已经完全杠上了,那我们也不必再墨守成规,仍旧一味的跟你们打阵地战。相反,辽军会化整为零,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四处出击,将你们的河北路彻底撕得支离破碎!”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的凝视着曹利用和赵亮,继续道:“我们管这种打法,叫作‘群狼战术’。请别忘了,契丹男儿个个擅长策马奔袭,最熟悉来去如风的作战方式,而且我们的官员贵族,甚至是太后和皇帝,也同样在马背上长大,绝不会拖累大军的行动。”   “赵侯爷、曹大人,现在你们还自信的认为,调什么南军来此继续开战,我们契丹就会害怕了吗?”耶律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反将了宋朝代表一军。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兄弟   曹利用一时间没了言语,无声的望向赵亮,赵亮则显得不慌不忙,微笑道:“安亲王果然好气魄、好词锋!在下着实佩服。”   说罢,他又转向曹利用,问道:“曹大人,你一向在汴梁担任右班殿直,专心侍奉皇帝,可曾到过北方游历?”   曹利用知道赵亮话里有话,连忙回答:“侯爷,下官不曾有这个机会,所以对那边的情况不太熟悉,还请您指教。”   赵亮先是笑笑,然后掰着手指头说道:“我跟你讲啊,北方地处高原,靠东是崇山峻岭和茂密森林,靠西是茫茫戈壁和连绵沙海,中间则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这片广阔的天地之中,有着众多的民族部落,比如:室韦、渤海、鞑靼、回鹘、乌古、奚,还有女真,那些部族可是个个彪悍无比,殊难驾驭。”   “哦,居然这么厉害啊?!”曹利用听出赵亮的用意,非常配合的说道:“难道他们都归辽国管制吗?”   赵亮连看都不看耶律宁一眼,兀自跟曹利用聊道:“那当然都归契丹管呀。不过据我所知,在这些民族里面,有不少都是口服心不服,仅仅是因为惧怕辽军强大的战力,才会乖乖听命于辽国的。”   曹利用脸上做出一个极为夸张的表情,说道:“哦呦,这种靠军事威慑的貌合神离,岂非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吗?见到丁点儿火星不就得爆炸?”   “谁说不是呢?”赵亮佯装无奈的摇摇头:“目前虽说还没有人真的敢出来扎刺儿,挑战契丹的权威。但是时间一长,那可就不好讲喽。尤其是那把悬在他们脑袋上的弯刀,一旦豁了口、生了锈,恐怕大伙儿便不再会像之前那样顾虑重重啦。到底有没有哪个蛮横狂野的部族,想趁机跳出来试试辽国的虚实,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曹利用此时一脸担忧,望向早已面色铁青的耶律宁,非常好心的问道:“阁下,侯爷他说的是真的吗?这个问题,贵国可得认真重视才行啊。”   “你不用替安亲王他们操心,”不待耶律宁说话,赵亮便抢着说:“前些日子,我在契丹大营面见辽国皇帝陛下,他都说了,反正还有十几万精兵在手,大不了一路杀回去,谁敢造反就灭了谁呗。”   “如果那些草原民族都造反呢?”   “那就一个接一个的灭呗!”赵亮笑了笑:“你刚才没听王爷说吗?他们有群狼战术,可以分兵多路,四面出击啊。”   曹利用一脸坏笑的点点头:“啊,还是侯爷看的通透。说得对,说得对,契丹神勇,不仅可以对付大宋数十万精兵,还能同时兼顾那些蠢蠢欲动的异族,到是下官多虑了。侯爷,既然眼下双方谈不拢,那咱们干脆回去复命得啦,反正陛下已经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就算谈不成也不至于问咱俩的罪。”   “行啊!那就撤呗!”说着,赵亮站起来,跟同样起身离席的曹利用,作势就要往外走。   耶律宁见状连忙拦住他俩,脸上不尴不尬的笑道:“哎哎哎,我说两位大哥,你们先别着急啊,这谈生意做买卖,不还讲究个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吗?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呀。”   他连拉带拽,硬是把赵亮二人给按回座位,嗔怪道:“刚才本王只是先报了个价而已,成不成的,你们倒是给我还个价再说啊。”   曹利用看了赵亮一眼,强忍着笑,说道:“怎么还价?你要的土地,我一寸都不能答应,这根本就没得还!”   耶律宁知道对方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可无奈赵亮一语道破了辽国最担心的后方问题,只好转向赵亮道:“侯爷,你一向足智多谋,你给咱们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赵亮心里清楚,和谈的最后结局,就是大宋用钱搞定大辽,可是究竟多少钱,那个数字他却怎么也记不清了,所以此时也不敢乱讲话,只能含混道:“老曹,要不这样吧,咱们双方各退一步,都得点实惠好处,回去也能跟各自的朝野上下交代。”   曹利用来此之前,宋真宗早就打过招呼,最好是能花点钱买个平安,这会儿听赵亮如此说,赶紧打蛇顺杆上:“嗯,侯爷说的有道理。咱们呢,目标很明确,辽军必须撤出大宋的领土,恢复开战前的疆界。但是,也的确不能让契丹大军白跑一趟,这人吃马嚼的,最后弄成了亏本的买卖,实在有些不好看,是吧?所以……”   他转头望着耶律宁,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赏赐你们点什么?”   “赏赐?”耶律宁显然对这个词非常不爽,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赏赐什么呢?”   曹利用咽咽口水,答道:“额,赏赐可多啦。其中主要以银绢为主,贸易通商为辅,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且年年皆有,你看这样可好?”   耶律宁追问道:“究竟能给多少,说个数。”   “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不能再多了。”曹利用答道。   “每年都给?”   “嗯,每年都给。”   耶律宁心中盘算了一下,又问道:“那通商互市呢?”   曹利用一听有戏,连忙说:“我们在边境设置榷场,两国百姓可以自由交易,双方官府都不课税。十五日一小集、三个月一大市,怎么样?”   “嗯,这个可以有,”耶律宁抬眼望天,琢磨了片刻,然后点头同意道:“榷场互通有无,对你我两国都是个好事情。还有其他的吗?”   曹利用道:“还有就是,宋辽永结和睦之邦,从今往后,相互间永不侵犯。”   耶律宁看了看赵亮,见他也跟着点头,遂说道:“和睦之邦不够深切,不如就叫做兄弟之邦吧。自此以后,我们两国成为兄弟,相亲相近。”   曹利用认为这个说法更有助于缔结和平,于是表示赞同:“既然是兄弟之邦,那么两国君主也可以兄弟相称。我们陛下年长些,就做哥哥吧。”   耶律宁知道对方这是在字面上讨便宜,却也不以违忤,眼珠子一转便笑着答应道:“理当如此。宋朝皇帝是哥哥,我们陛下是弟弟。那么,萧太后就是你家陛下的叔母了,这样一来辈分也理得比较顺。”   叔母?曹利用闻言一惊,心道:我滴个亲娘,原本想占个便宜,怎么他妈的一不小心,还替陛下认了个长辈?这回去会不会被杀头啊?   见他面露难色,耶律宁心中暗笑,体谅道:“咱们姑且先这么商议着,行不行的,还要回去请示各自君主嘛。”   闻听此言,曹利用也只好无奈的点点头,接着道:“阁下,既然双方要结成兄弟之邦,那么今后可就真的不能再动刀动枪了。你我双方要立下誓约,严守疆界,互不敌对,边关城防只可修缮维护,不得增置针对对方的进攻力量。”   “那是自然,”耶律宁爽快答应:“以往打谷草,都是我们遭了灾,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干些提着脑袋的勾当。以后两国开放通商,有什么需要就好买好卖,势必会消弭各种争端。”   曹利用也道:“能这样最好。真要是遭灾,当兄弟的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你们开口,我们定当全力支援。”   话说到这个份上,甭管真情还是假意,那种兄弟般的感觉也油然而生了,耶律宁欣然道:“不瞒你说,早些年我游历中原和江南,真心仰慕汉家的风物文化。双方能握手言和,我是最高兴的,因为我又可以常住汴梁了。”   “那好呀,”曹利用笑道:“你来,到了汴梁小弟做东,天天醉风楼、怡红院,保你满意!”   耶律宁听得哈哈大笑,不住拍着曹利用的肩头,甩了两句地地道道的开封土话,笑骂对方是花间老手。男人好像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一谈到风花雪月的话题,彼此间的距离立马就拉近了许多。   赵亮趁着曹利用和耶律宁二人亲热套词的功夫,瞅了一眼旁边正奋笔疾书、抄录谈判条款的书吏,然后说道:“我看还有一条也得写上才行。”   “哦?临安侯有何高见,敬请赐教。”耶律宁问道。   赵亮郑重说道:“严守疆界、开放榷场,同时还须加强人口流动的管制。经商的、求学的、探亲的,都应经过两国官方身份勘验,然后核发护照,如此才能跨越国境,凭借通行许可在对方疆域内流动。而对于那些犯罪逃亡之人,则要严格把控,及时遣返,从而避免双方之间不必要的误会。”   “嗯,此言甚是有理。”曹利用击掌赞叹道:“还是侯爷思虑周详。倘若我们彼此收留庇护对方逃犯,时间一久,定会生出嫌隙,危害到两国的兄弟之情。况且这样也等于给了那些坏人钻空子的机会,不利于各自的管制。”   耶律宁想了想,也点头同意:“这一条非常有必要,加在议和盟约之中吧。”   赵亮一听他这么说,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安亲王也认可,那我就直说了。目前就有这样的人,需要你们给我遣送回来。”   耶律宁闻言一愣,旋即警惕道:“侯爷,你该不会是在给我下套吧?之前那些归顺我们的宋朝降臣降将,大辽可绝不能翻脸无情,把他们送给你们问罪!”   “王爷不要着急。被你们俘虏的那些宋臣,他们既已做出选择,我们也不会再去追究。”赵亮道:“我说的那人,他并非在战场上被辽军擒获,而是因为犯了大宋国法,畏罪潜逃至你们那里的。像这类人,难道不该送还给我们治罪吗?”   耶律宁听赵亮这么说,稍微松了一口气,问道:“不知侯爷指的究竟是谁?”   赵亮语气平静的回答:“上官雪明。他曾是大宋知枢密院事陈尧叟的幕僚,前阵子卷入应天府军粮案,设计谋杀了案件的关键证人,之后便逃往辽军大营避祸。我原本就是负责查办此案的钦差,可是直到今天,都还没法跟陛下复命呢。”   一听说是上官雪明,安亲王耶律宁顿时完全放下了心。像这样无关轻重的小角色,别说送一个,就是送一打,他也毫不在意。   更何况,此人还是临安侯奉旨查案的要犯,涉及到赵亮个人政绩,作好作歹不也应该送个人情给对方吗?   想到这里,耶律宁爽快说道:“既然侯爷亲自开口,本王岂能不给这个面子?请您放心,我一回去就立刻把上官雪明给绑了,然后奏明太后,妥妥当当的送到您面前!”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上官的后招   金岱山位于松风岗的东北方,两地相距不过七八里的远近。站在山顶向下俯看,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上,孤零零的松风岗就仿佛是一个小馒头似的,凸显在视野之中。   此时,上官雪明正一动不动的静静凝视着松风岗,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立于他身后的特战队前任指挥官吴常,开口沉声道:“哼,说起来这契丹人真不给力,昨天那么好的局面都能被他们玩儿砸了,又让反穿局的人逃过一劫。”   上官雪明嘴角动了动,却没有接话,站在另一边的特战队员方建军接道:“是啊,谁能料到,宋朝那边居然也有人想破坏谈判。唉,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其实,昨晚只要任何一边没派兵前来,另一边恐怕都有机会得手了。”   吴常点点头,望向上官雪明:“头儿,你想什么呢?”   上官雪明沉吟片刻,淡淡说道:“看来这段历史终究还是会照着本来的面貌推进下去呀。你们猜,那边的人此时正在谈些什么呢?”   “还能谈什么?澶渊之盟呗。”方建军答道。   吴常笑笑,揶揄道:“你知道澶渊之盟里面究竟谈了些什么条款吗?”   方建军略显不好意思:“好像就是割地赔款什么的吧,应该又是个不平等条约。队长,我上学那会儿,成绩最烂的就是历史和政治了,死记硬背的东西,我都不在行的。”   上官雪明闻言微微一笑,转过头对方建军耐心解释道:“小方,澶渊之盟还真就不是一个不平等条约。相反,宋朝通过很小的代价,换来了巨大的战略回报,那可是长达一百多年的和平时期啊。在历史上,算是汉民族一次难得的胜利了。”   吴常摇摇头,接口道:“汉民族胜不胜利我不在乎,问题是咱们现在能不能胜利?头儿,接下来还要搞他们吗?”   “当然要搞!”上官雪明答道:“老师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弄清楚先秦处那个叫郑卢雅的女特工,究竟是怎么在绝境中穿越跑掉的。所以不论怎样,咱都得把那个小妞弄到手才行。”   吴常道:“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没问题的。不过,眼下咱们跟组织断了联系,几次想利用这里的人去对付赵亮和郑卢雅,却也都没能得手,接下来……”   上官雪明抬手打断了吴常的话,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其实还有一条路子,我一直都没有用到。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好通过她来寻求支援了。”   “她?她是谁?”方建军好奇的问道:“您说的路子是指什么?”   上官雪明无奈的叹了口气:“还能有谁呢?不就是我那个自以为是的师母吗?”   “您是说胡缨?”吴常吃了一惊:“她的人也在这里?”   “是的。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她的那个狗屁旅行社又专门安排了一个人穿越到这个时代。”上官雪明说道:“原本我因为别墅遭到反穿局突袭、折损了三个弟兄,所以想着要靠自己的本事,完成针对郑卢雅的任务,这样才好对老师和组织有一个交代。但是……”   他稍停了几秒,接着道“但是眼下咱们必须通过胡缨,先跟组织取得联络,然后才能借助阻止道力量实施进一步行动。不然再这么拖下去,别说抓郑卢雅,咱们三个能不能逃出赵亮的手掌心都成问题。”   “没那么夸张吧?”方建军有些不解:“我们目前待在辽国这边,他赵亮的手再长,也无可奈何呀。”   闻听此言,上官雪明又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松风岗,口中喃喃道:“我刚才问你们,知不知道那里正在谈些什么。你们猜猜我是怎么想的?”   吴常和方建军面面相觑,都同时摇了摇头。   上官雪明露出一个“早知你们会这样”的表情,笑道:“他们谈了很多,但其中肯定有一条,就是把我们三人作为缔约的筹码,五花大绑的送回赵亮那里。”   “我靠!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很有可能!”吴常忍不住轻呼一声:“辽国这帮鳖孙,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随时都能出卖给赵亮他们!”   “所以啊,我才会决定去找胡缨的人。”上官雪明今天第二次露出无奈又苦恼的神情:“你们都知道,我和这位师娘一直合不来,明争暗斗了多年。可是眼前形势比人强,若是不从她那里得到支援,天下虽大,却再没有咱们仨的立足之地啦。”   吴常点点头,旋即又问道:“胡缨安排的那个人,是组织的成员吗?还是一般的游客?”   “是游客。不过,胡缨会定期派人来跟她联络,照看她在这里的情况,我们只要能等来那个专门的联络员,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了。”   方建军好奇的问道:“那联络员什么时候来呢?”   上官雪明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只有纯靠碰运气啦。老吴,小方,咱们不能再回辽军兵营了,从现在起,你们随我去找到旅行社安排的那个穿越游客,秘密潜伏在她身边。我想最多半个月,最少一两天,就能等来联络员。到那个时候,咱们可以通过他,请求组织派遣增援和装备,再回过头来对付反穿局。”   一场关系宋辽两家百年国运的重大谈判,居然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初具成果,这实在是令每一个参与议和谈判的人,事先都没能预料到的。   经过曹利用和耶律宁的一番协商,双方的书吏分别用汉字和契丹文撰录了两位特使关于盟约的细节:   一、宋朝每年赐赠辽国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以为“助军旅之资”,称“岁币”。   二、辽国大军即刻北撤,全部退出宋朝国境。沿途须整肃军纪,不得袭扰劫掠当地百姓,而各处宋军亦不得有任何阻击拦截之举。   三、双方沿边疆州县各守境界,严格制止对彼国边界的非法入侵。   四、双方均不得接受对方负罪逃亡人员,对逃入本方境内的人犯必须遣返。   五、双方交界处的城池和边防设施可依旧保存,并定期修缮,但不得再增置针对对方的军事设施。   六、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旬月定期,免征课税。   七、宋辽两国自此永结“兄弟之邦”,宋真宗为兄,辽圣宗为弟,世代承替、珍重扶持、彼此守望相助。   曹利用和耶律宁手捧着盟约文稿,来回交互检查了几遍,都确认无误之后,便各自收好,准备回去呈送给宋辽两家君主审阅定夺。   一旦宋真宗和萧太后也都点头同意,那么双方就可以约定时间,举行正式的立约大典,歃血为盟。   诸般事务整理停当,双方代表再次开启了客套模式,不住称颂对方明智大度,为两国和平做了突出而不可磨灭的贡献。   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之后,曹利用向耶律宁拱手告别,率领宋朝代表团,启程返回澶州城。临行之前,赵亮还不忘再次叮嘱安亲王,一回去就尽快扣押上官雪明,麻溜的给他把人送回来。   耶律宁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又专门感谢了赵亮一番,然后同样跨上骏马,与手下们一起返回辽军大营。   赵亮小雅他们跟着大宋的和谈使团,走了多半日的功夫,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澶州南城。一到地方,曹利用就急不可耐的拉着赵亮往御驾行辕跑,想赶紧给宋真宗报告好消息。   两人到了行辕的皇帐外,被门口的内侍拦了下来。一位太监头子跟他们说,陛下操劳了一整天,此时才开始用晚膳,故而请二人在外面稍等片刻。   曹利用颇感无奈,只好悻悻然的止住脚步,等陛下吃完饭再说。   那内侍老官儿也是鬼机灵,他寻思着先给皇帝通风报信,或许还能沾沾彩头,于是有的没的闲扯几句,便向曹利用打听谈判的结果,究竟许了契丹人多少钱。   曹利用是谁呀?他比猴还精,听老太监可口询问,便猜到对方心里的小九九。曹利用眼珠子一转,既不想得罪于对方,又不愿让对方占了便宜,于是没有开口,只是伸出三根手指,在内侍老官儿面前比划了一下。   老内侍见状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找了个借口,转身便走进了帐中。   这个时候,宋真宗正端着碗往嘴里扒拉饭呢,瞅见贴身内侍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好奇问道:“咦,恁这个鳖孙儿,弄啥哩?”   内侍闻言露出喜色,悄声道:“给万岁道喜,去跟契丹人谈判的曹利用回来啦,谈成啦!”   宋真宗闻言一愣:“当真?谈的怎么样啊?最后许给了对方多少钱呐?”   之前派特使去和谈之时,宋真宗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曹利用划定了每年一百万的底线,这也是目前大宋国库所能承受的合理范围了。   不过,等曹利用一出门,便又被宰相寇准给叫住了。寇准郑重警告他,皇上虽然答应一百万,但是曹利用如果敢谈得超过三十万,回来一定弄死他!   所以,曹利用跟耶律宁交涉之时,死咬着三十万的底线,完全没搭理宋真宗所说的一百万这个茬儿。   此时内侍说和谈已经结束,宋真宗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价钱这个问题,于是连忙打听到底许诺了多少出去。   内侍老官儿把头凑到近前,神秘兮兮的答道:“三百万!”   噗——,听到这个数,宋真宗直接把一嘴的饭都喷到了内侍的脸上,急道:“不行!不行!太贵啦!受不了。”   他一把抄起桌上的巾帕,也不知道是擦汗还是擦嘴,连声吩咐道:“快,快去把曹利用和赵亮给朕喊进来!朕有话要问他们!”   内侍老官儿挂着一脸的饭菜,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万分的尴尬惶恐,闻言急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一见到曹利用,内侍就气的直跺脚:“这回可被你这家伙给害惨啦!快进去吧,陛下龙颜大怒,要你俩好看呢!”   曹利用不明就里,不禁好奇的看看赵亮,赵亮则从容道:“没啥大事,进去再说吧。”   两人在内侍的引领下,转过锦绣屏风,步入帐中,一起俯身跪倒,向宋真宗行礼。   此时,宋真宗赵恒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缓了过来,正兀自坐在原地愣神。   见到赵亮和曹利用来了,他沉吟片刻,叹道:“唉,三百万就三百万吧,虽然有点肉疼,但是只要能罢兵停战,也算值得了。”   “三百万?”曹利用不禁一愣,好奇道:“陛下,什么三百万?”   “你还有脸问朕啊?不是你许给契丹一年三百万吗?”   曹利用被皇帝怼的大惑不解,一时间不晓得如何回话,赵亮心中却早已有数,笑着说道:“陛下,曹大人谈妥的不是三百万,而是三十万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谁是幕后之人   听了赵亮的话,宋真宗顿时大感意外:“才三十万,竟然这么少吗?”接着他又望向曹利用:“此话当真?”   曹利用连忙回话:“陛下,千真万确,双方谈的就是每年绢二十万、银十万啊。”   说罢,曹利用从怀中取出盟约文书,双手呈上。   宋真宗一把接过来,打开仔细看了两遍,旋即才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对内侍老官儿道:“恁这个鳖孙儿!整天吃饱了没事干,专门吓唬朕玩儿!”   那名内侍险些没气晕过去,慌忙跪下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宋真宗此时心情大好,也不与他计较,摆摆手让曹利用、赵亮和那内侍都站起身,继续道:“曹爱卿、皇侄,你们这次可是给朕立下大功啦。好,很好,朕重重有赏!”   闻听此言,曹利用和赵亮都赶忙拱手谢恩,连说此番议和全靠陛下运筹帷幄,自己并没有什么功劳。由于赵亮事先打了招呼,所以曹利用对于杨排风她们偷袭营地之事,在皇帝面前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宋真宗极为重视和谈的成果,此时传下旨意,立刻召见寇准等朝中重臣,前来一同审议盟约的条款。   功夫不大,包括寇准和八千岁在内的十几名文武大臣,纷纷来到宋真宗的御帐。   赵亮原本还以为能在这里见到杨延昭,没成想杨六郎的品阶较低,实在没有资格参与如此高级别的会议。相反,倒是许久未曾谋面的王钦若,此时出现在了皇帐之中。   由于当初提议迁都的主张,官拜参知政事的王钦若与宰相寇准发生了政见上的分歧,为了避免他对大战的产生干扰,寇准后来奏明宋真宗,将王钦若暂调到大名府,执掌天雄军,算是给这位政治对手一个降职处分,予以小小警告。   近段时间,宋辽两军各自偃旗息鼓,没有发生战事,所以王钦若借口述职的机会,又溜到了澶州,打算走走皇帝的后门儿,想办法官复原职。   因为他是朝中的元老,所以眼前的会议,宋真宗也特意叫他来一起参与。   然而没想到,王钦若一走进来,才刚刚拿眼扫过赵亮,便顿时引起了赵亮的警觉。   因为这家伙此时心中腾起的一个念头,恰好被赵亮用读心术捕捉到了:唉,赵亮这厮的命可真大,居然没有被宁边军的先锋斥候给收拾了。   我尼玛!这是怎么回事?赵亮心中一凛:王钦若怎么知道宁边军先锋斥候偷袭营地的事情?难道谈判代表团中有他的人,所以走漏了风声?   不对,倘若有人给他报信,那么他心里想的应该是,那些为萧挞凛报仇的契丹人,怎么没能把赵亮弄死,而不是冒出关于宁边军的念头。   再一琢磨,赵亮记起杨排风说过,他们是从敌后返回,在进驻大名府进行休整的时候,收到了当地军方转交的杨延昭密令,而王钦若那时候正是大名府的最高军事长官。   难道这桩阴谋与此人有关?   正在赵亮暗自思索的时候,小王爷赵明来到他的身旁,低声道:“王兄,一路辛苦啦,在辽营那边没吃苦头吧?”   赵亮暂时收回心神,感激的点点头:“还好还好,有劳殿下关心了,一切都挺顺利。”   小王爷道:“你知道吗?自打你勇闯敌营的消息传回来,杨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长这么大,我都从来没见过,这个丫头居然能伤心到如此地步呢。”   赵亮闻言不禁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小雅都还各有一门亲事没搞定呢,顿时感觉头大如斗,苦笑道:“想必杨宗保也急坏了吧?”   “何止急坏了?”小王爷压低声音:“他险些也跟他妹妹一样,恨不得哭天抹泪呢。由于杨延昭将军下了严令,要求宁边军将士全力应对与辽军的会战,所以杨宗保才没有步你的后尘,单枪匹马的跑去救人。不然的话,嘿嘿嘿……”   赵亮知道八千岁这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接着问道:“我当时为了保住自己和穆灵的两条小命,跟萧太后信口胡诌两国议和之事,没想到如今却成了现实。你不怪我吧?也不知道寇相和杨帅他们怎么看待这件事。”   小王爷瞅瞅四周的官员,趁着宋真宗还在后面更衣,尚未出来会商,悄声道:“不碍事的。我们都知道你那时候身不由己,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殊为不易了。更何况,谈判停战也并非不好。昨天寇相还跟我说,其实再打下去,双方胜负当在五五之间,输赢难料。但能肯定的是,继续打,必会有更多将士血洒疆场,国力也同样得大幅消耗。所以呢,只要不是丧权辱国的条款,两家能罢兵和好,当然值得庆幸。”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杨延昭那边,好像就有点想不通啦。他一直说,此次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望全歼辽军、收复燕云十六州,就这么白白放弃掉,实在愧对先烈和社稷。但很可惜,他仅是一个区区的都指挥使,人微言轻,喊得再大声,皇叔也听不着。”   二人正聊着,宋真宗从旁边的帷幕中走了出来,众人见状纷纷行礼。   皇帝乐呵呵的摆摆手:“都平身吧。今天高兴,诸位爱卿皆可随意点。”   说完,他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指着曹利用和赵亮,将谈判的事情大略介绍了一番。   等到内侍捧着盟约书卷,把上面的内容又宣读一遍之后,帐内的大臣们才完全露出轻松的表情:唉,这个条件,总算是能够接受,甚至比预想的还要更好一些。   宰相寇准首先发言,他认为给辽国的价码并不是太高,而且也没有领土上的损失。为了换回难得的和平,大宋方面完全可以接受。   宋真宗闻言连连点头,肯定了宰相的评价,同样也表示这个结果令人满意。   眼看皇帝定了调子,宰相给了标准答案,众大臣哪还不晓得如何做题?于是大家纷纷出言称赞,都说此番盟约绝对是宋朝这边获得全面胜利,仅仅一点赏赐,就打发了契丹人,实在高明至极。   宋真宗满意的看着文武官员,笑道:“那么,这个约书,朕就批准用玺了?”   “吾皇英明,可准此道盟约。”寇准和众大臣齐声应道。   “好!既然诸位爱卿都认可,那朕就准啦!”宋真宗笑嘻嘻的对曹利用说道:“你明日再辛苦一趟,去辽国大营那边看看,他们萧太后是否也同意了。倘若双方均已确认,那就尽快商定时日,在澶州城外举行立盟大典!”   御前会议结束后,赵亮婉言谢绝了小王爷要给他接风洗尘的提议,因为他还惦记着小舅妈王月琴那边的情况。   尽管赵亮一回来就专门打探过,听知情的校尉说,宁边军的先锋斥候都已经安然返回了澶州大营,副指挥使杨排风也在其列。不过,夜袭宋辽特使团,毕竟是惊天动地的大案,虽说目前是被掩盖了,对外只称是一场误会,但保不齐还会有人拿此大做文章。   尤其现在他又察觉到王钦若可能也涉及其中,更加担心后面出现变数,把小舅妈给牵连进去。   于是赵亮回到营帐,跟等候在这里的小雅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先去探望一下杨排风。   郑卢雅闻言,连忙提出想随他一起。原因嘛,倒是很简单,她怕杨宗保跑来找自己商量成亲的事。小雅和赵亮一样,都正在为这方面的问题发愁。   赵亮对此表示非常理解,于是同意她跟着自己一起去,没想到萧峰和段誉见状,也吵吵着要一同前往。   “赵处,您老对于我们哥俩而言,那可是行走的三等功啊,万万不能脱离了视线。”萧峰摇晃着大脑袋,语气异常坚定。   “那行吧!”赵亮没好气的白了他俩一眼:“我可把话说到前头啊,咱们之间的约法一章仍然有效,你们凡事必须听我统一指挥,明白吗?”   只要能跟着赵亮他们一起去,别说是约法一章,就是约法一万章,这哥俩也能爽快答应。   李二白把宝剑往身后一背,站起身来说道:“师叔,咱们走吧。”   “走哪儿啊?”赵亮微微一愣:“连你也要去吗?”   “那是自然啦,”李二白郑重的说道:“昨晚祖师爷亲口颁下法旨,命弟子必须时刻守护师叔,不得有半点疏忽,否则便逐出师门。您如果不信,可以问仙姑。”   小雅冲赵亮点点头:“嗯,熄灯道长确实是这么说的。”   我去!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本来想着单独去见小舅妈,没想到最后还是组了个团。   五个人一同出了帐篷,命值守的军兵牵来战马,待问清楚路径后,便借着脚力一路来到了先锋斥候的营地。   赵亮报上身份,在斥候战士的引领下,径直找到杨排风的住处。   一见是外甥来了,杨排风格外高兴。她先是让手下端来大盆炖羊肉,招呼小雅等人吃晚饭,然后拉着赵亮走出自己的营帐,来到外面一处僻静的地方。   “亮子,你的身份没暴露吧?”   赵亮闻言一愣:“身份暴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排风笑着拍怕他的头:“嗨,连这都不懂,还玩时空旅行呢?我是说,你身边的那些人,都还不知道你是穿越者的身份吧?”   “啊,应该,应该不知道吧。”赵亮硬着头皮答道:“这种事情,我……”   “不知道就好,”杨排风高兴道:“你小子混的不错,比我厉害啊,轻轻松松就当上了侯爷,听说还要娶二小姐,这成绩应该算是高端穿越玩家了吧。”   赵亮被她说得有些哭笑不得,略显无奈道:“看样子,您倒是玩得乐在其中啊,亏我还担心的要命。”   杨排风好奇的问:“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还用说吗?”赵亮道:“您上战场打仗,我担心;您被卷进偷袭特使团的阴谋,我也担心。分分钟都会碰上掉脑袋的危险,您还不亦乐乎。”   闻听此言,杨排风满不在乎的笑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亮子,咱们穿越到古代,不就是为了图个痛快过瘾吗?若是这也怕那也怕,还不如宅在家里刷电视剧呢。”   她又道:“之前偷袭营地的事情,我和苹果一回来就报告杨帅啦,他听完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再没有下文。我估计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啦。”   赵亮微微一愣:“啊?他就只说了这三个字?没有追问其他细节?”   “没有了呀?”杨排风摇摇头:“后来我和苹果合计,看来那道密令确实是出自杨帅之手,否则他怎会如此淡定。虽然我们还不明白,杨帅为何会把特使团误会成了通敌叛徒,但是既然主将没有多说,我们这些当差的,也就不必再胡思乱想了。”   听她这么一说,赵亮心中的疑惑更加强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王钦若借刀杀人,还是杨延昭幕后操刀呢?   他正兀自思索这其中的原委,只听杨排风忽然道:“喂,亮子,愣什么神呐?舅妈跟你说啊,上次不是要给你介绍游侠旅行社的人嘛,你赶的真巧,他正好也来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鸿宾楼   赵亮整个身体都不受控的抖了一下,又惊又喜的问道:“真的吗?游侠旅行社的人来了?他在哪里?”   杨排风笑道:“看把你给急的。我今天去杨帅那边点卯,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所以那人来的时候没等到我,就给我的手下留了个口信,让我明天正午时分,到澶州城内的鸿宾楼见面。”   鸿宾楼,鸿宾楼,赵亮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遂又向杨排风打听道:“舅妈您以前见过这个人吗?他是男是女,多大岁数,长什么样?”   “嗨,你打听这些干什么呀?”杨排风笑道:“明天随我见了不就知道了吗?他以前曾经来过两次,男的,说起来还挺帅的呢。”   眼见终于有机会抓住胡缨那边的线索,赵亮难掩内心的激动,连忙跟杨排风约好明天出发的时间,一起去会会那位游侠旅行社的业务联络员。   然而,正处在兴奋状态中的赵亮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离他和杨排风不远的地方,有一名宋兵正躲在帐篷后面偷偷的注视着他俩。   等到赵亮跟着小舅妈谈妥第二天的安排,转身回营帐吃晚饭时,那个人方才蹑手蹑脚的从暗处闪出,转身一溜烟的绕过不远外的营门,飞奔进了一片密林之中。   “头儿,您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此时在林中端坐的上官雪明瞧了瞧来人,平静的说道:“小方,别着急,你慢慢说,究竟见到谁了?”   “赵亮!”一身宋军打扮的方建军兴奋道:“我刚才看见赵亮来找杨排风,他俩跑到僻静的地方嘀嘀咕咕老半天,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旁边的吴常闻言大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杨排风被反穿局发现了?”   上官雪明并没有急着言语,只是兀自眉头紧皱,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根据哈勒雄图所说的情报,以赵亮此时的身份,恐怕跟杨排风的交集就只有那晚和谈营地的夜袭。会不会是因为此事,他才凑巧去找杨排风呢?”   “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方建军说道:“您是没看见,刚才赵亮跟杨排风说话的时候,二人表情动作都显得非常亲近,就跟一家人似的。”   “照这么说,问题可就有点麻烦啦,”上官雪明喃喃道:“杨排风连着胡缨那条线,一旦被赵亮盯上,极容易暴露。你们说,赵亮会不会跟咱们一样,是打算通过杨排风找到旅行社的时空联络员呢?”   吴常连连点头:“这个可能性很高。顺藤摸瓜,向来都是这帮家伙的惯用招数,头儿,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呀。”   “你们有什么建议?”上官雪明问道。   “依我看,干脆今晚再摸进去,直接干掉杨排风!”方建军发狠道:“斩断这条线,赵亮就无计可施了。”   吴常摇摇头:“那样的话,咱们也找不到联络员啦,等于说局面仍旧打不开。要知道,眼下我们所处的情况,没有援兵和装备,很难跟赵亮斗下去。”   方建军也知道指挥官讲的没错,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上官雪明问道:“小方,刚才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你听清楚了吗?”   “距离过远,我听的不太真切。”方建军略显苦恼:“只是模模糊糊的几个词而已。”   “都有哪些?你先说说看。”   方建军回忆道:“嗯,他们好像提到了一个地方……嗯,对,是鸿宾楼。”   “鸿宾楼?”上官雪明边思索边说:“听起来像是个吃饭的地方,抑或是茶馆客栈之类。难道……”   他转头对吴常说道:“老兄,辛苦你一趟,去城里各处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一个叫鸿宾楼的地方。倘若没有,那就算了,如果有,则非常可能与旅行社的联络员有关系。”   宁边军先锋斥候的大营,就位于澶州城内的西北角,所以不虞有出入城池的不便,吴常闻言立刻答应:“好,我这就去打探,一有消息立刻回来报告。”   上官雪明又吩咐方建军:“小方,你现在回去继续监视杨排风,不管旁人,只给我把她盯死,一旦发现联络员的踪迹,立刻将他带来见我。”   就在两个特种兵奉命离开的同时,赵亮等人也已经匆匆用过晚饭,起身跟杨排风告辞。   一出了宁边军大营,赵亮就立刻吩咐二白去打听鸿宾楼的位置。不消片刻功夫,李二白转身回来。他告诉众人,鸿宾楼就在城东的十字大街,是本地最有名的大饭馆。   小雅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前阵子咱们守澶州的时候,杨宗保还说等敌人退了,要请我到那里吃饭呢。唉,赵亮,你为何会突然问起鸿宾楼呢?”   赵亮解释,那个所谓的游侠旅行社,定期会派遣联络人员来探访穿越者,询问了解这些穿越客户是否有什么需求,或者要不要返回现代。而眼下那个联络员已经来了澶州,并且通知杨排风明天到鸿宾楼相见。   闻听此言,除了李二白还略感懵圈之外,其余三人都两眼放光,连忙询问赵亮准备如何行动。   赵亮答道:“我是这样想的。明天,我一个人跟着杨排风去见那人,你们几个则提前埋伏在鸿宾楼内外。等到旅行社的联络员落单的时候,便想办法将他擒住。这个家伙是摸到非法穿越组织的重要线索,对局里今后的行动意义重大,所以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李二白犹豫道:“师叔,弟子还是跟着你一起吧,不然祖师爷那边……”   赵亮摆摆手:“别的时候可以,但明天绝对不行!我需要借助你的本事,用在跟踪抓捕那个目标人物上。况且,此处是宋军的地盘,旁边又跟着杨排风,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安全方面绝对没有问题的。”   眼见仙长说的如此坚决,李二白不得不点头答应。他寻思反正自己躲在暗处,距离赵亮也不远,再加上光天化日,也的确没必要过于谨慎担忧。   众人边走边商量,一路回到城南大营,又再次将明日的行动讨论了一番,然后才纷纷回去休息,以便养精蓄锐。   萧峰和段誉同住一个小帐篷,两人一进到住处,段誉便低声问道:“副组长,那件事要不要跟赵处汇报一下呀?”   “你傻吗?这怎么汇报?”萧峰头痛道:“咱们难道跟赵处说,局里派来的抓捕组已经到了,正打算搞你?”   段誉也同样面露难色:“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今天下午到。那会儿赵处正在见皇帝,你让我拖住郑卢雅和李二白,独自跑去接应抓捕组,我他妈都快紧张死了!”   “行啦,别抱怨了,谁让咱俩一直没进展呢?”萧峰无奈的说道:“我见到局里的人啦,除了一位曾经打过交道的张波少校,其余全他妈是生面孔,听说都是关局长从总部借来的帮手。”   “他们有几个人?”   “算上张波一共五个,标准战术编制。”萧峰答道:“我听张少校悄悄跟我说,关局跟罗局现在闹得很僵,所以行动方面的力量,包括咱们周处长,关林都信不过,这才会借调总部的人。倘若不是那些家伙实在不熟悉穿越操作,恐怕连张波都不会被派来。”   段誉发愁道:“那他们有没有说,接下来是如何计划的,要咱俩怎样配合?”   萧峰骂道:“他娘的,提起这个,老子就一肚子火!抓捕组带队的,是个叫阮杰的家伙,两只眼睛长在脑袋顶,牛掰的要命。他说今晚就要行动,让我给怼回去了。我跟他说,赵处长现在是堂堂的临安侯爵,你他妈要有本事单挑整个大宋御林军,那你就尽管冲进大营来试试。”   段誉闻言噗嗤一乐:“那货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场就认怂了呗。”萧峰也笑了笑,旋即又发愁道:“他转了念头,让我通过时空对讲机,随时向他通报赵处的动向。一旦赵处脱离了军营的范围,就必须让他们实施抓捕行动。否则,就拿咱俩问罪。”   段誉忍不住骂道:“他娘的,凭什么问咱俩的罪!哎呦卧槽,照他这么说,那明天鸿宾楼不就是抓捕的窗口时间吗?”   萧峰叹道:“谁说不是呢。刚才趁着上厕所的功夫,我已经把这个消息送出去了,抓捕组通知我,说明天就定在鸿宾楼行动。”   “哎呀,这下可真麻烦了,”段誉有点六神无主:“赵处长明天可是要摸神秘组织的线索啊,抓捕组一搅合进来,所有事情都得乱套!”   萧峰兀自沉吟了片刻,说道:“行啦,咱俩在这儿瞎操心也没球用!你一个探员,我一个副组长,放个屁都不响,没资格考虑那么多。局里让咱怎么干,咱就怎么干。哎,我说你到时候警醒着点啊,如果能劝说赵处自行接受逮捕,就尽量别让抓捕组的那帮人伤着他。不管怎么样,他也做过咱俩的领导,我这心里怪不落忍的。”   就在萧峰和段誉正悄悄商量着,明天该怎么配合抓捕组行动之时,本已经睡下的赵亮,这会儿又偷偷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溜进了小雅的帐篷里。   “谁!”   女特工的警惕性那可真不是乱盖的,赵亮才一进来,小雅就就已经翻身坐起,将一柄锋利的匕首顶在了他胸前。   “我靠,别误会!”赵亮哆嗦着小声道:“是我!”   小雅听出赵亮的声音,把刀子收了起来,拉拉衣领问道:“大半夜不睡觉,你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我睡不着,想让你陪陪人家嘛。”赵亮撒着娇说道。   然而下一秒钟,小雅的刀又再次顶了过来,吓得他赶忙换成严肃的表情:“别别别,我开个玩笑而已。”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姑奶奶我还要睡美容觉呢!”   赵亮盘腿坐到小雅身旁,笑嘻嘻道:“姑奶奶,恐怕您这美容觉得晚点睡了。你知道吗?煞星大驾光临啦!” 第二百五十五章 请客   小雅一开始还没听明白赵亮说的是什么意思,稍微琢磨了一下后,旋即惊讶的问道:“难道是局里又派人来了?”   赵亮苦笑着点点头:“猜的没错,他们见萧峰和段誉一直没有进展,估计是没耐心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俩人告诉你的吗?”小雅有些好奇。   赵亮不敢跟她实话实说,自己其实是靠读心术察觉出萧峰心里这个秘密的,只好硬着头皮瞎编道:“刚才我起来上厕所,无意间听到老萧在跟局里的抓捕组联络。不过我当时听得不太仔细,没搞清楚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对付咱俩。”   小雅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的说道:“请你注意准确用词,他们不是对付咱俩,而是专门来抓你一个。我现在是失踪人员好吧,属于反穿局重点保护的对象。”   赵亮知道这丫头是在故意调侃自己,舔着脸笑道:“你不是早就说过嘛,要死就死一起。”   “我呸,那是穆灵说的,与我无关。”小雅白他一眼:“还想跟我同生共死呢,美得你?”   她整了整散开的头发,接着又奇怪道:“咦?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紧张呢?按说局里既然加派了增援力量,那来的肯定都是高手,对咱们而言可是巨大威胁呀。”   赵亮挠挠头:“紧张有什么用,不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嘛。何况我也没打算反抗拒捕呀。”   他见小雅没听明白,就又说道:“当初萧峰和段誉来抓我的时候,我刚刚才把你从牢里救出来,而你又处于失忆状态,所以我肯定不能立马跟他们走呀。现在你已经完全好了,若不是上官雪明和游侠旅行社的事绊着,我早就向这哥俩投案自首啦。”   小雅心里清楚,赵亮的这种想法,完全是为了她考虑,希望能早些把她平平安安的带回现代世界,哪怕是自己再次身陷囹圄也不在乎。想到这里,小雅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感动。不过,眼下的局势,却不能不让她犹豫另一个选择。   “赵亮,你想没想过,张局有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赵亮心中一沉,答道:“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那你现在就不能跟他们走!”小雅语气坚定道:“你和史晓峰送熄灯道长穿越秦末,恰好碰到反穿局遇袭,这桩官司你根本解释不清的。回去只能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咱们只有查出背后的来龙去脉,抓到真凶,才能保住昏暗派的秘密,同时洗清你们身上的罪名,以及屠处和小四因为救你俩而惹出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反抗?”   小雅把手一挥:“必须反抗!甭管谁来,甭管来多少人,在没有把上官雪明和他背后的神秘组织抓到之前,就绝对不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刚才还真有这个念头,只是……”   “只是你担心,怕我不愿意跟你一起对抗反穿局?”小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切,你这是小瞧人啊?难道我还不如王小四吗?姑奶奶我怕过谁?!”   “不是小瞧你,”赵亮连忙解释:“我是怕连累你。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只是失踪人员,之前并没有参与任何违纪违法的行动……”   小雅神色一黯,叹道:“先秦处都被关林撤销了,我的战友们也全都为了我被抓了,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赵亮不愿看小雅难过,见状连忙说:“那行!既然郑卢雅同志也有这个觉悟,那我就不客气啦。就让咱俩一起在叛徒的道路上纵情狂奔吧!”   闻听此言,小雅噗嗤一乐,又白了赵亮一眼,道:“谁要跟你一起当叛徒。我这是在履行一名反穿局特工应尽的职责好吧。哎,对了,你打算怎么一边对付上官雪明和游侠旅行社的联络员,一边对付前来抓捕你的高手探员?”   赵亮回答:“我是这么估计的啊。换做我是他们,也不太有胆量直接在宋军大营里对我动手。所以,明天去鸿宾楼,很可能是抓捕组最佳的行动机会。再加上咱们身边还有两个小卧底,那就更合情合理了。”   小雅点点头:“我同意你的这个判断。鸿宾楼既然是一个大饭馆,想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你又决定只身前往去见那个联络员,落单的几率自然要大很多。要不然,让我或者李二白陪着你?”   “我说过了,你和二白都是对付联络员的主力,不能被挪作他用,”赵亮摆摆手:“我既然已经有了防范之心,肯定不会轻易着他们的道儿。你也不用担忧,只要替我盯牢萧峰和段誉那两个家伙就好。”   小雅好奇的问:“为什么还要盯着他俩?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这两个家伙要帮着抓捕组对付你,干脆派兵抓起来不就得了?不行就去调我的速援师来。”   “不不不,千万别这么干。”赵亮连忙阻止:“他们毕竟是反穿局的同事,能不来硬的,咱就尽量别来硬的。这俩货糊涂的紧,也不会找太大麻烦的。”   听他这么说,小雅也只好答应,接着又问道:“明天抓住了那个什么联络员,你打算怎么做?”   赵亮回答:“我都想好了,估计明后天的功夫,耶律宁也能把上官雪明他们三人押送过来,再加上手里的联络员,两条关键线索,四个重要嫌犯,对那个神秘组织绝对会形成严重的威胁。到那个时候,咱们进可攻对可守,究竟是跟着萧峰他们回局里,还是继续独立展开调查,就可以根据情况,从容选择了。”   “行,既然你定了调子,那我就配合执行。”小雅道:“要不要趁这会儿没人察觉,再去找二白道长通个气,好让他明天有所准备?”   赵亮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先睡吧,我这就去跟二白盘盘道,明天好来个两面作战。”   一心想着要两面作战的赵亮,此时却不曾料到,实际上他要同时应对的并非两面,而是三面。那个隐藏起来被其忽视的一面,就是同样躲在暗处、紧盯着游侠旅行社联络员的上官雪明。   之前吴常出去打探消息,没多久便有了收获。鸿宾楼在澶州城可谓是家喻户晓,随便找个人一问,就知道了位置所在。   上官雪明经过仔细分析,判断赵亮明天极有可能会利用杨排风做掩护,在鸿宾楼对联络员实施秘密抓捕。他现在贵为大宋临安侯,同时手中还握着速援师的力量,再加上李二白这样的高手助阵,想要拿人,可谓是轻而易举。   基于这个判断,上官雪明三人都一致觉得,目前最紧要的事情,不仅仅是找到那个联络员,跟组织重新取得联系,而且还要设法破坏赵亮的诡计,避免游侠旅行社完全暴露。   于是,特种兵出身的吴常和方建军连夜动手,利用身边能找到的一切物品,又偷偷溜进城中店铺之中,偷了不少工具和原料回来,硬生生搞出了十多支毛竹大炸弹。   这些跟巨型炮仗似的土炸弹,虽然制作有点粗糙,威力也比不了真正意义上的炸药,可是只要安放的位置选择巧妙,同样能在一瞬间造成不小的破坏力。   上官雪明瞧着毛竹炸弹,不禁冷笑道:“赵亮在这个时代太顺风顺水,估计早已经飘上了天啦。然而他却不晓得,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日在鸿宾楼上,我定要请这位反穿局的处长大人,尝尝意外惊喜的滋味!”   转过天来,赵亮等人都早早的起床,稍微用了些汤饭,便开始分头行动。   赵亮径自去找小舅妈,郑卢雅和萧峰段誉,则跟着李二白先行去往澶州城东的鸿宾楼。他们几个都事先做了一些乔装改扮,冒充成普通行商旅客的模样,提前进入埋伏状态。   到了宁边军先锋斥候的营区,赵亮直接寻着杨排风的营帐,掀帘便进。杨排风此时正在帐中洗脸,被他忽然闯进来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骂道:“死小子,进来也不懂得敲门啊?”   赵亮扭头看了看帐帘,故意贫嘴:“我说舅妈,这玩意儿敲了也不响呀?”   杨排风拿他没办法,一边用巾帕擦脸,一边笑道:“今天可真是赶巧了,你猜怎么着?今儿一大早,苹果就跑来通知我,说杨宗保奉了杨帅之命,中午代他父亲请客,给我们先锋营的几位主要军官接风洗尘。地方嘛,也定在了鸿宾楼。”   “啊?这么巧?”赵亮闻言顿时瞠目结舌:“您,您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欣然应邀呀。”杨排风把手巾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扔:“反正都在同一个地方,中间溜出去也方便的很。哎,对了,你们回来,没有告诉杨宗保和杨茹吗?他们好像都还不知道呢。”   赵亮点点头:“啊,是的,昨天和谈使团直接去的南城御驾行辕,之后我们便被安排在那边休息,还没有来得及回速援师的驻地,所以他们都不晓得。”   他接着问道:“我跟着您一起去,会不会太尴尬呀?”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杨排风有些好奇:“你们不都快成一家人了吗?杨宗保是你的大舅哥,而你又是他媳妇的救命恩人,这得多亲近啊?”   赵亮闻言头大如斗,连忙胡扯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很尴尬呀。昨天我和穆灵一回来,既没去见杨宗保,又没去找杨茹,啥也不说就先跑你这边了,说起来不太好看的。”   杨排风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嗯,你讲的没错。他们如果知道我是你小舅妈,这倒还好理解,毕竟咱们俩更亲嘛。不过现在又不能暴露身份,所以看起来确实挺不合适。要不这样吧,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去,只是别跟他们打照面。自己先找个小雅间等我就好了。舅妈跟旅行社的人见着了,再给你做引见,怎么样?”   赵亮连连表示同意,旋即又说道:“哎呀,那我是不是得换个装束呢?万一半路不小心跟他们撞见了,也挺尴尬。”   “这事好办!”杨排风笑笑,转身掀开角落的一个箱子:“我们在敌后作战的时候,常备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好随时装扮成不同的身份,前去打探军情。喏,这套给你怎么样?好在我这会儿的身材也挺高,你穿上一点都不嫌小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客似云来   “这位客官,您老是独酌呢?还是等客?”店小二一边殷勤的擦着本已明亮照人的桌子,一边笑呵呵的招呼道:“我先给您上一壶今年的明前茶,且润润喉咙,然后您老再慢慢的点菜。”   说着,他手脚麻利的端过一套茶具,在盖碗中斟满香茗,双手稳稳当当的呈到赵亮面前,接着言道:“鄙店虽然赶不上东京汴梁的大酒楼,但聘请的却都是南北名厨,所以各地佳肴美味应有尽有,包您中意。”   赵亮四下瞅瞅此时置身的这个雅间,问道:“这一层总共有多少这样的包厢?”   伙计把手巾往肩上一搭,如数家珍的介绍道:“鄙店上下两层,一楼是开阔厅堂,二楼则全是雅间,四大十二小,拢共一十六处。大包间以春夏秋冬排序,各自可容纳三张八仙桌;小的嘛,皆以月份定名,而且都如咱这个‘蒲月’雅间一样,能临窗观景。在此会友宴客,那甚是惬意呀。”   赵亮闻言点了点头,暗赞这伙计口齿伶俐,接着又问道:“你们平常生意如何?这里的雅间预定的多吗?”   “不瞒您说,要是搁以前啊,不提前上两三天,根本订不着位子。”伙计笑道:“这眼下不是两国交兵嘛,城中的百姓能跑的都跑了,没走的那些老主顾,也多半待在家里,轻易不出来消遣。所以,鄙店的生意也跟着大受影响。这几日城外稍微消停了一些,才陆陆续续有客人登门。您刚才上来的时候应该看见了,这会儿楼下此时还空着一大半呐,更别提楼上的雅间啦。要是在以往啊,绝对不可能。”   赵亮听小二这么说,稍微安下心来。杨宗保请客的地方,位于秋字号的大包厢,距离他这屋尚隔着六个雅间,故而不虞被宁边军的熟人给轻易碰上。其他的包厢,此时十之七八也还空着,非常方便那个游侠旅行社的人前来会面。   他从怀中取出些散碎银钱,赏给小二,吩咐道:“我的朋友还没来,所以这里暂时不用你伺候了。若有什么需要,我自会喊你。”   小二接过赏钱,欢喜的连连作揖,赶紧又从外面端进两个点心食盒,呈奉赵亮享用,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赵亮起身走到房门口,先听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接着抬步移至窗前,探头朝下面的街上张望。   街角处有一个面摊,萧峰段誉二人这个时候正坐在那里,一边假装吃饭,一边四下留意周围的动静。瞅见赵亮露面,萧峰连忙朝上面微微点头示意。   赵亮给他做了一个回应,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另一边,不远处的药铺门前,有个算命的卦师,正坐在小桌旁给一位老妇人起课。   尽管对方刻意做了装扮,但赵亮还是一眼认出,那个算命先生正是李二白。   赵亮知道,以二白道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功夫,不用转头也能察觉到自己的位置,于是他放心的收回目光,重新坐回到桌旁。   刚才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一楼看到了小雅。这个丫头果然机灵,直接选了一张紧靠里面临窗的台子,在那个地方,无论是饭馆的大门、上下的楼梯口,还是外面的街道,都能一目了然,可谓视野极佳。   这样的布置,就怕那个联络员不来,只要他来了,便绝对逃不出赵亮布下的罗网。   这会儿功夫,在不远处的那间秋字号大包间里,不时传出阵阵笑闹的声音。看来先锋斥候营的军官们差不多到齐,杨宗保攒的接风饭局已经拉开了帷幕。   之前,杨排风和赵亮到的最早,二人专门在柜面上打听过,却并未从店家那里问出,旅行社那位神秘的工作人员究竟订的是那间包厢。   看着赵亮有点失望,杨排风安慰他说,可能是因为现在时候尚早,对方还没来,所以也不用着急。她叮嘱掌柜的,如果有一位二十来岁姓夏的年轻公子,独自一人来订雅间,就请伙计到秋字号那边知会她一声。   赵亮无奈,也只好照小舅妈的安排,先在蒲月包厢苦等,待杨排风与那人见着之后,再来叫他过去会面。   眼瞅着半壶茶下肚,外面斗酒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响,赵亮逐渐有些不耐烦了。他站起身,正欲到走廊上看看情况时,忽然听到敲门的声响。   赵亮心头一喜,知道这肯定是小舅妈来叫他了,于是连忙快步上前拉开房门。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外面站着的并不是杨排风,而是稍显慌乱的郑卢雅。   赵亮见到小雅不禁微微一愣,正欲开口询问,小雅却已经一个健步闪进屋里,顺手掩住半扇房门,紧张道:“快点躲起来,我看见我的教官啦!”   随着她的话音,赵亮一眼瞥见不远处的楼梯处,正走上来几个人。其中之一,就是当初他在秦末井口镇曾经见到过的张波少校。   赵亮心中一惊,趁着那几人才到二楼,还未转身的功夫,迅速将另外一边的房门关严。   “我靠,他怎么来了?认出你了吗?”   “应该没有,”小雅心有余悸的说道:“幸好我一直留意街面上的情况,远远就看到张教官他们往鸿宾楼这边走来。这些家伙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进到陌生的环境,肯定会仔细扫视查看周遭环境的。我坐在那里,绝对逃不出张教官的眼睛,所以立马决定先脚底抹油,赶在他们进店之前,冲上来躲到你这里。”   赵亮眉头紧锁:“嗯,你的决定是对的。如果被他们先一步察觉,恐怕会打乱咱们的计划,同时也把游侠旅行社的人给吓跑了。”   小雅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问赵亮:“现在怎么办?我没料到他们来的这么快,只要萧峰段誉把你的位置透露给对方,他们肯定很快就会行动。”   赵亮思索片刻,问道:“你看清楚他们几个人了吗?”   “五个,标准行动小组配置!”小雅肯定的回答:“除了张教官,剩下的我都不认识,很可能是来自于其他单位,或者就是特工总部的人。”   赵亮拉看一条门缝,向外瞅了瞅,说道:“他们进的是桂月雅间,离我们这儿只隔了两个包厢,咱俩现在趁店小二在门口挡着他们,赶紧换个地方!”   说罢,赵亮一把拽开房门,拉着小雅,蹑手蹑脚的溜进了隔壁名叫槐月的雅间。这个房间门口挂着一块写有“订”字的木牌,显然是有客人预先要了,只不过此时人还没来。   二人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先进去躲躲再说。   才一闪身进屋,他俩就听到楼梯那边又有响动。赵亮下意识的顺着门缝往外一瞧,顿时不由得愣在当场。   此刻从下面走上来的,正是一副宋军武官打扮的上官雪明和他手下的一个特种兵。   我尼玛!这是什么情况?赵亮心中暗暗吃惊:这家伙不是应该被耶律宁五花大绑的押送回来吗?怎么现在大摇大摆的上了鸿宾楼呢?   小雅察觉到赵亮的异常,悄声问道:“怎么了?”   “嘘——别吭声。”赵亮把房门关紧,低声道:“上官雪明来啦!”   闻听此言,小雅也顿时懵圈,大感意外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在这儿召开北宋穿越者大会吗?”   赵亮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上官雪明的声音:“我们就要桐月那间房吧,看着好像视野不错。”   “哎呦,官爷您真是好眼力。”小二奉承道:“鄙店除了春夏秋冬四大包厢,就数这间桐月的景色最好啦,两位爷里边儿请。”   上官雪明抬步进了桐月雅间,正巧紧挨着赵亮和小雅藏身的地方。   这样一来,赵亮他们就等于是被反穿局的抓捕组和上官雪明夹在了中间,不管往那边走,都有可能撞上其中的一方。   不一会儿的功夫,店里陆续又有几拨食客上楼,差不多都是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商旅百姓,逐渐填满了附近几个空余的包厢雅间。   店伙计们在走廊上来回奔忙,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桂月、槐月和桐月这三个房间里有种难以名状的异样气息。   小雅沉声道:“你跟杨排风约的是在蒲月雅间里等,待会儿她要是跟那个联络员见了面,去蒲月找你却找不到,那该怎么办呢?”   赵亮答道:“这个好办,等会儿我找个伙计给她传话,就说换房间了。”   他趴在门缝上,往外瞅了一会儿,眼见有一个伙计正从远处过来,便打算轻轻拉开房门,叫那人帮忙递话。   可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楼梯口那里又走上来一位,店小二见状连忙迎了上去,笑道:“哎呦,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楼上的雅间全满了,还得劳您贵步,到楼下屈尊,小的给您寻个好位置。”   那人闻言不禁一愣,拿眼扫了扫二楼各处,忽然抬手指着一个房门半开的雅间说道:“那边不是没人吗?”   小二转头看看,赔笑道:“呵呵呵,客官见谅,那间已然有客了,刚才还在里面吃茶待友呢。”   “刚才在,这会儿不是不在了嘛,”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往蒲月走,嘴里还继续讲道:“想是他的朋友不来了,所以先回去了吧。”   店小二无奈的跟在那人后边,同时不住四下张望,眼见确实没了赵亮的踪影,也只好作罢,商量道:“既然客官相中了这间,那便暂请安坐吧。不过,等会儿若是先前的那位客人又回来了,小的恐怕还得请您老移步。”   “回来了再说,”那人满不在乎的哼道:“我也未必在此久待呢。等会儿见个朋友,说上几句话便走,指定少不了你们的饭钱。”   “好嘞,那请客官稍候,小的这就给您沏壶新茶去。”店小二连忙答应一声,正打算离开,忽然之间他又好像记起了什么似的,转身问道:“嗯,客官,恕小的冒昧,敢问尊驾贵姓?”   那人愣了一下,说道:“我姓夏,怎么了?”   “哦,原来是夏公子,”店小二作了个揖:“方才秋字号包房里,有位姓杨的女将军交代鄙店掌柜,说倘若她一位朋友夏公子过来,就去知会一声,不知可是您老?”   “嗯,她说的就是我,你去通知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混战(1)   张波关闭通话机,抬头说道:“阮组长,刚才跟萧峰他们确认过了,目标现在就在那个蒲月雅间。”   反穿局特别抓捕组的负责人阮杰点点头,对屋里的四个人讲道:“赵亮的背景资料,你们事先都已经了解过。警大毕业的水货,实力综合评价惨不忍睹,连个特工等级都没混上。不过此人曾两次执行穿越任务,在这方面还算有点经验,所以我们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等一会儿,张队和我一起去蒲月雅间抓人,小刘和小韩在走廊警戒,等我们把赵亮带出来时进行接应掩护。小顾你负责把守楼下厨房后面的通道,咱们带着人从那里翻出去。”   几人闻言都应声称是,显然对这类行动非常熟悉,彼此分工配合也极为默契。阮杰对手下们表现出来的状态很满意,接着又重点强调了几处行动的细节,直至他认为此次抓捕任务已经到了万无一失的程度为止。   然而,令阮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萧峰和段誉这两个家伙,其实并没有把赵亮方面的情况,跟特别抓捕组完全讲到位。   鸿宾楼今天这个局,萧峰只是说赵亮跟杨排风约了在此吃饭而已,但关于杨排风是穿越者、穆灵是失踪特工郑卢雅,另外还有上官雪明三个反穿局要犯,以及那个什么旅行社的联络员,他统统都没说。   当然,萧峰之所以这么做,也有他自己比较过硬的理由:抓捕组不是冲着赵亮来的吗?其他问题应该属于大宋处管辖的业务范畴,所以没有必要什么都告诉他们。   于是乎,阮杰天真的认为,今天的这个行动,就单单只有赵亮一个不可控因素,而他身边的杨排风、穆灵,还有外面的李二白,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古人而已,更别提什么上官雪明和联络员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有那伙人的存在!   就在特别抓捕组感到胸有成竹,即将准备开展行动的时候,杨排风恰巧从秋字号大包厢出来,径直走入了蒲月雅间。   才一进门,她就不禁微微一愣,冲着屋里坐着的的人好奇问道:“咦?夏总,怎么只有你自己在这里呀,赵亮呢?”   “赵亮?”夏公子有些不明所以:“王姐?你说谁呀?赵亮是哪位?”   杨排风答道:“赵亮是我外甥啊,刚才我还让他在这里等着呢,没想到你居然直接就找到这个雅间了。听店小二说你在蒲月等我,我还以为你们俩已经聊上啦。”   “嗨,原来之前等在这里的那个客人是你的外甥啊,我还当是谁呢。”夏公子满不在乎的笑笑:“王姐,我只负责为您一个人服务,其他的宋代人,甭管是七大姑还是八大姨,我都不必见的。”   “谁跟你说他是宋代人了?”杨排风颇感好笑:“赵亮是我的外甥,又不是杨排风的外甥,你可真逗。”   夏公子闻言顿时有些懵圈,结结巴巴道:“你,你的外甥?现,现代世界的?”   杨排风点点头:“对呀,当然是现代世界的。夏总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个外甥也穿越了,但我不知道是哪家旅行社给他安排的服务。不过我跟胡缨都是自己人嘛,所以呢,我就盘算着,想把我外甥赵亮转介绍给你们游侠旅行社,哈哈,肥水不留外人田嘛。”   “胡,胡闹!”夏公子闻言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急道:“能搞定向穿越的,全国就只有我们一家!你那个外甥,要么是自己不小心穿了,要么就是……”   后面的话他没敢再往下说,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急道:“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这件事必须马上报告胡总,不然要出大麻烦啦!”   杨排风被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搞得有点糊涂,正欲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嘭的一脚踹开,紧接着,两个陌生的男子闯了进来。   “你们是谁?!干什么呢?”杨排风吓了一跳,旋即秀眉倒竖,厉声呵斥道:“这大白天的,喝多了吗?!”   冲进蒲月雅间的阮杰和张波也同时一愣,他俩原以为屋里只有赵亮一个,却没料到此处还另有其人。   看着同样惊讶万分的杨排风和夏公子,阮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卧槽,弄错屋子了!八成是萧峰给的情报出了问题!   不过他自诩身经百战,如此小场面当然不难应付,于是故作洒然的笑了笑,一拱手道:“对不住啊,两位,我们原打算跟朋友开个小玩笑,没想到弄错房间了,不好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张波在旁边奇道:“哎,不对呀?怎么有识别信号?”   阮杰此时也突然察觉到,自己左手腕处的识别芯片,竟然滴滴滴的发出了警报声。而且从不同的波段频率上看,居然还是两个穿越者?   张波抬眼往四下一扫,这十几平米见方的小包厢里,也根本藏不下其他人,立马感到后脊梁骨都凉了,沉声问道:“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杨排风完全不晓得眼前这两位在搞什么鬼,不禁气道:“你们俩有毛病吧?没事儿赶紧滚!”   就在蒲月雅间出现令人莫名其妙一幕的同时,隔壁的赵亮和郑卢雅,也遇到了他们意想不到的状况。   之前的功夫,赵亮一直扒着门缝往外偷看。当他瞅见杨排风进了自己原先所在的蒲月包厢,便立刻猜到,那位鹊巢鸠占的公子,很可能就是游侠旅行社的联络员。   想到这里,赵亮决定行险一搏,赶紧趁机溜过去找小舅妈,顺便锁定目标人物。   可是,正当他要动未动之际,却突然发现抓捕组的几个人抢先出来了。   赵亮吓了一跳,连忙又把准备迈出去的腿撤了回来,顺带将房门关严。   “这下麻烦啦!”赵亮急道:“那个不长眼的联络员,好巧不巧的钻进了蒲月雅间,害的杨排风也进去了,现在抓捕组的人准备开始出手啦!”   小雅面色一沉,问他:“要不然咱们提起行动?”   赵亮点了点头,正欲答话,忽然间,他身后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紧接着一道人影快速闪了进来,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腰间!   “不许动,否则立马废了你!”   赵亮和小雅同时一惊,待转眼细看之时,只见上官雪明和吴常陆续走了进来,而持刀威胁他的,正是四号特种兵方建军。   上官雪明随手带住房门,对着二人微笑道:“怎么样,赵处长、郑小姐,两位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幸好啊,今天一大早,我就让小方提前埋伏在了这里,所以你们之前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赵亮心中一紧:我靠,难怪刚才只看到上官雪明两个人从楼下走上来,原来还有个家伙早早便躲在暗处窥伺着他们。   他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一边用读心术探查对方的底细,一边故作轻松道:“还真是挺巧的呀,你们也是来这里吃饭吗?要不要一起拼个桌?小弟做东。”   上官雪明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对小雅说道:“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不然的话,赵处的小命肯定不保。”说着,他朝吴常使了个眼色。   小雅本打算瞅准机会,趁方建军一时不备,冲上去一脚放倒他,然后把赵亮解救出来,可是听了上官雪明的这番话,小雅只好无奈松开已经攥紧的拳头,任由走上前来的吴常把自己双手倒绑起来。而赵亮也和她一样,被方建军从后面将手困了个结实。   上官雪明得意洋洋的走到赵亮跟前,忍不住笑道:“赵亮啊赵亮,兜来转去,你最终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说起来可真是不容易呀。怎么着?抓不住我,就想利用杨排风来抄游侠的底?”   他这么一说,赵亮更加确信之前的判断没错,游侠旅行社和上官雪明是一伙儿的,同样都来自于那个神秘的组织。   “我说上官先生,你在讲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啊。”赵亮故意装糊涂道:“什么游侠?他是谁呀?杨排风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上官雪明笑了笑,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啦,杨排风是个穿越者,难道你堂堂的反穿局先秦处处长,竟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少不了要请两位帮个忙,先把我的那位同伴平安送走,再把我们想知道的都乖乖说出来。然后大家各行各路,好吧?”   此时小雅说道:“上官雪明,我看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里是大宋的地盘,周围全是宋军,只要我们喊一声,你们哪个能活着走出鸿宾楼?”   “所以我才要请二位帮忙啊,”上官雪明显得好整以暇:“等会儿赵处长留在这里当人质,郑小姐随我到隔壁去。只要你在我们的手里,即便周围有什么伏兵,想必也不敢轻举妄动吧。之后就按照我刚才说的那样,等送走旅行社的人,咱们再好好聊一聊,给我们仔细讲讲当初在秦末发生的事。”   小雅望向赵亮,用眼神询问他的想法,赵亮则无声的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   赵亮的意思郑卢雅一下便猜到了:对方并不知道反穿局抓捕组的存在,所以先听上官雪明的,过去再说。   上官雪明不晓得他俩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沉声催促道:“赶紧走,别等我改变主意,否则你们肯定会后悔!”   吴常随即在后面推了小雅一把,同样用匕首顶在了她的腰间,小雅无奈的暗叹一声,只好在前带路,领着上官雪明和吴常出了槐月包厢。   三人才往这边走了几步,便被廊上的两个年轻小伙儿拦住去路,小雅反应极快,知道对方是抓捕组的特工,低声道:“我要见张波,赶紧让开!”   本欲阻拦他们的特工小刘,闻言不禁大感意外,不清楚对方为何能一开口便喊出张少校的名字,而且眼前这女孩双手反绑,后面还跟着两个大宋军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另一个特工小韩知道事有蹊跷,不过这会儿阮杰和张波已经进了雅间,随时都有可能将目标人物赵亮押解出来,所以绝对不能横生枝节,于是冷哼道:“对不起,我朋友正在里面办事,恐怕不方便……”   没想到,他的话音还未落,忽听远处有人惊讶的喊了一声:“灵儿?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混战(2)   走廊上的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秋字号包厢门口,站着一位高大英挺的青年将领,正又惊又喜的望着郑卢雅。   小雅抬眼一看,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苦恼,对面的那个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对自己朝思暮想、情根深种的杨宗保!   杨宗保今天代父请客,在鸿宾楼的秋字号大包厢里摆了三大桌酒席,给先锋斥候营的同袍们接风洗尘。酒闹到一半,他被那一帮粗鲁军汉灌的实在是有些挺不住,连忙借口要上茅厕方便,暂时躲了出来。可是没想到,杨宗保才一到了走廊,便远远的看到郑卢雅等人。   一开始,杨宗保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有点眼花看错了,待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仔细观瞧:嘿,没错呀,那边站着的姑娘,不正是他的未婚妻穆灵吗?   乍见久违的心上人,杨宗保登时欣喜难耐,也没顾上瞧清楚周围的形势,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几人跟前。   小雅瞧着他那虎虎生风的模样,心中不禁暗叹:唉,今天这局面,鬼知道要混乱到什么程度才算一站啊!   杨宗保冲到了近前,险些一把将小雅揽入怀中,但旁边毕竟还有其他人,所以他只能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兀自喜道:“灵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为兄呢?你在辽军那边有没有受什么委屈?我原本……”   正说着,杨宗保忽然察觉出有一点不对劲,尤其是当他看到小雅双手被反捆着,更加惊骇莫名:“灵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绑起来了?”   下一秒钟,他反应过来,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厉声叱问周围的几个人,忽又认出了站在后面的上官雪明:“咦?你这鸟厮,不是陈尧叟的那个幕僚吗?!”   吴常见被对方指出身份,不待上官雪明发令,立刻出手勒住小雅的脖子,将匕首对准她的咽喉:“别动,不然弄死她!”   这一变化,顿时令杨宗保大惊失色,正待开口说话时,旁边蒲月雅间的房门突然嘭的一声被撞开,随即一道人影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走廊上。   小刘和小韩见状都大吃一惊,原来此刻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竟然是抓捕组的组长阮杰。   阮杰强忍着疼痛,抬手往屋里一指:“上!按住她!”   众人闻言都赶紧往雅间里瞅,只见那边正有一男一女在激烈的扭打搏斗,男子此时已经占据了上风,将女子的双臂擒拿在身后,死命的压在桌子上,而那女子则不停反抗,丝毫没有妥协放弃的意思。   “排风?”杨宗保认出被压制的女人正是杨排风,不禁有些惊愕。   “杨宗保,我日你姥姥!”杨排风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杨宗保反应过来,一声虎吼,猛然冲了上去,一脚踹中张波的腰眼,将他整个人都踢的横飞出去。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扶起已经受伤的杨排风,忽然又被人从身后猛地扑倒。小刘小韩两名特工及时出手,将杨宗保压制在地上。   阮杰此时已经爬了起来,咬着牙再次冲入屋里,而他的目标并非杨宗保和杨排风,而是正躲在角落里的夏公子。   那夏公子显然并不是什么格斗高手,眼看阮杰气势汹汹朝自己扑来,顿时吓得慌了手脚,不住的四处躲闪,样子狼狈至极。   站在外边的上官雪明知道那个人就是旅行社的联络员,赶忙从吴常手中接过匕首,吩咐道:“我来看着她,你去把那个公子救出来,不要恋战!”   吴常答应一声,立刻冲进蒲月雅间,从背后偷袭阮杰。阮杰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帮手,连忙转身对付,又与吴常厮打在一处。   此时,十几平米见方的包厢里,早已经乱成了一团。   杨排风、杨宗保、张波、阮杰、小刘、小韩、吴常,以及夏公子,八个人你来我往,噼里啪啦一通混战,一时间打的不可开交。   这边包厢一乱套,楼上的店小二们顿时像炸了窝的兔子一般,鬼哭狼嚎的到处乱窜。他们这地动山摇的动静,同时也把其他包厢雅间里的食客吸引了出来,不住朝这边探瞧。   正在秋字号划拳行令的斥候先锋营军官们,本来就都喝的有点上头,出来一看居然是少将军和副指挥在跟人干架,登时按耐不住,二话不说纷纷抄着板凳加入战团。   上官雪明担心再有人认出郑卢雅,跑来寻自己晦气,于是早早便扯着她退回了槐月雅间,并且让守候在那里的方建军也赶快出去支援吴常。   之前一直留心二楼动静的段誉和萧峰,以及正在下面后厨通道待命的特工小顾,这会儿眼见上面一片大乱,也管不了那么许多,都先后夺路上来支援。   转眼的功夫,鸿宾楼整个二层彻底陷入了大混战,杯盘与桌椅齐飞,调料共菜汤一色。每一个参与这场战斗的人都很迷惑,也很郁闷,他们完全不晓得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只知道凡是遇到不认识的,上去直接干就完了。   不然的话,恐怕就得被对方先狠狠来一下子。   赵亮听着外面的热闹,对上官雪明讲道:“我说老兄,再这么整下去,不消一刻钟,巡城兵马就会把这里团团包围,到那个时候恐怕你就走不脱了。”   上官雪明本来就略有些惊疑不定,听赵亮这么说,更加剧了他心中的担忧。原本以为只要能先制住赵亮和郑卢雅,将他俩作为人质,那么对方不管有多少人,都会投鼠忌器,给自己这一方全身而退的机会。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半路突然杀出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居然先跟杨排风他们动起了手,进而将他的整个计划完全搅乱。   眼下他不但没能利用手里的赵亮把夏公子保出来,反而还让身边仅有的两个战力也搭了进去,真是冤哉枉也!   上官雪明此时心里叫苦不迭,当然逃不过赵亮的眼睛,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感觉应该差不多了,于是继续好整以暇的说道:“上官老兄,反正今天我的小命有可能要丢在你手上了,干脆临死也给咱来个清楚明白,省得做了糊涂鬼。我问你啊,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幕后的大boss究竟是谁?”   没料到,上官雪明直到此刻仍旧保持着高度警惕,闻言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暗道:赵亮这是在套我的话吗?为什么死到临头了,他还关心这个问题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赵亮默默使用窥心大法,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联想跟问题有关的答案,而是极力戒备自己此举的目的,于是忍不住暗骂一句,但表面上仍旧显得毫不在意:“唉,其实你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你们安插在反穿局的内奸早就已经暴露了,从他身上我们一样可以找到答案。”   这句诈语突然说出来,立刻起了作用,上官雪明心中不由自主的腾起一个念头:什么?老白暴露了吗?不会吧?他可是老师亲手布置的钉子,在对方那里级别又不低,怎么可能轻易会被反穿局怀疑呢?   老白?赵亮的灵觉,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线索,不禁有些意外。他兀自在脑海中拼命搜索:老白,老白,反穿局的中高层领导里面,到底有谁姓白呢?   他来局里的时间不久,当上代理处长的日子更短,中高层的会议只参加过屈指可数的几次,里面有很多人他都还没认全,所以赵亮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究竟谁才是上官雪明心中所想的那个内奸老白。   正当他努力思索的时候,只听上官雪明说道:“赵亮,你也不用说这些来吓唬我,我们既然敢跟反穿局叫板,自然是不怕你们的。今天咱俩冤家路窄,原本正像你说的那样,小命多半是难保了。不过……”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如果你们愿意乖乖配合,我倒是可以留给二位一线生机,怎么样?”   小雅冷冷的问道:“你想要我们怎么配合?”   “很简单!”上官雪明回答:“只要告诉我,当初你在秦末的那座宝塔之中被我的人围困袭击时,是如何实现肉穿穿越的?”   “我怎么能确定,在告诉你之后,你就能放了我们?”小雅撇了撇嘴道:“咱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互信可言,我把实情都吐露出来,你突然翻脸不认账,我也拿你没有一点办法。”   听着外面越来越激烈的混战打斗之声,上官雪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郑卢雅,你的自作聪明,是在给你们两人自掘坟墓!我跟你讲最后一次,只要说出真相,我立马转身离开,不动你俩分毫;不愿意说,我现在就先弄死他。”   说罢,他挺起手中的尖刀,径直朝赵亮走去。   赵亮从上官雪明的内心中读出了一阵浓重的杀机,知道对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次是要来真的,登时不免紧张起来,急道:“哎哎哎,你先别冲动……”   不待他的话说完,上官雪明一把扯住赵亮的头发,稍稍向后一拉,接着将锋利的刀刃贴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到底说不说?”上官恶狠狠的对着小雅喝道:“外面乱成这个鬼样子,我已经等不了啦。实在不行,拿你们的命回去,同样是大功一件!”   小雅眼看赵亮命悬一线,心中不禁焦急万分,再也不敢跟上官雪明较劲,连忙说道:“住手!你先放开他,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行,小雅,”赵亮呲牙咧嘴道:“这个家伙在骗你!他心里真正的念头是,等你说完之后,就立刻出手,把我和你都杀掉!”   小雅闻言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听上官雪明气急败坏的骂道:“王八蛋,既然你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说着,尖刀的刃口光芒一闪,顺着赵亮的脖子抹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混战(3)   小雅心中一惊,本打算闭上眼睛,不忍去看赵亮血溅当场的惨状。但是长期的刻苦训练,却又迫使她下意识的弹跳起来,倒背着双手,猛地扑向上官雪明。   尽管这么做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可是就像当初赵亮奋不顾身的救她一样,小雅同样不能任由上官雪明伤害赵亮而置之不理。哪怕最终于事无补,她也要奋起最后的力量,跟凶手同归于尽,好为赵亮报仇。   就在小雅几近绝望的时候,槐月雅间临街的窗户突然一声爆响,紧接着窗扇窗框木屑飞溅,声势骇人。   李二白好似从天而降一般,自破碎的窗洞飞身扑入,手中长剑带起一道罡风,直逼上官雪明。   上官雪明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他只有狡猾多端的头脑,却没有格斗搏杀的技能。二白道长的剑气,别说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老师,就算顶尖的武林高手在此,也未必能够轻松抵挡。   剑未及体,单是那股隔空劲力,便将上官雪明撞得横飞,重重摔在了雅间的房门上。   赵亮死里逃生,连忙从座位上蹿了起来,倒绑着双臂逃向旁边,好暂时避开眼前的险境。   李二白稳稳立在房间之中,身体挡在赵亮小雅跟前,剑锋则指向已经倒地不起的上官雪明,姿态说不出的潇洒从容。   “别他妈的摆poss啦!”赵亮怒道:“这么久才来,老子险些小命不保!还不赶紧给我们松绑。”   李二白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称是,快步绕到二人背后,长剑轻巧一划,尽将绳索挑断。   赵亮双臂一松,也顾不上理会胳膊的酸麻,立刻冲上前去,将上官雪明脸面朝下的压制在地上。   小雅则捡起断绳头,将就着把上官雪明反捆了起来。   赵亮料理好这个反穿局的头号要犯(当然,他自己才是头号要犯),然后对李二白说道:“听听外面,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啦,还不快点喊兄弟们镇住场面?”   李二白点点头:“师叔请放心,弟子立马去办!”   说着,他气沉丹田,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昏暗派弟子听令,即刻出手,制止混战,弹压相关人等不得妄动!”   虽然隔着房门,可是声音自槐月雅间传出,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鸿宾楼,连正在打斗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鸿宾楼二层的数个雅间大门洞开,十几道身影迅速从里面闪出。同时,自楼下和房顶处也有二十几人飞快来到二楼的“战场”。   这些人全都是昏暗派的弟子,他们之前早已埋伏于此,此时听到掌门师兄的命令,立刻从各处冲了出来,对着所有正在混战的人一通连消带打。   昏暗派的弟子,个个武功高强,随便把哪个拎到江湖上,那都是顶级高手的水平。这支生力军加入战团,无论是抓捕组的特工,还是神秘组织的特种兵杀手,抑或是早已喝的晕头转向的斥候营军官,自然全都不是对手。   转眼之间,昏暗派便控制了现场的局势,将参与混战的家伙一个个都隔离开来,并用长剑逼着,令他们动弹不得。   听着外面混乱的动静逐渐稳定下来,赵亮终于放了心,这才领着小雅信步走出雅间,而李二白则押着上官雪明,紧紧跟在他二人后边。   他们的身影一出现,登时令在场的众人都不禁一愣。   反穿局的特工们见到赵亮,知道自己不但没能抓住目标,反而还被对方出手制服,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其中张波少校更是因为郑卢雅的突然出现,感到极为意外。   杨宗保、杨排风和苹果他们见到赵亮三人,既分外欣喜,同时又因为此处布置好的伏兵,而有些疑惑不解。   最吃惊的还是吴常和方建军,上官雪明忽然落入对方的手中,致使剧情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此时想要再反抗逃脱,却又实在打不过眼前这些道家剑客,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赵亮微笑着扫视了一下众人,先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交给一名昏暗派弟子,让他下去拦住正匆匆赶来这里的巡城兵马,就说临安侯在此公干,请他们不必插手。   接着,他转头对杨宗保等宋军军官说道:“诸位,我奉皇命,来此擒拿危害朝廷的要犯,打扰你们吃酒的雅兴了,万望恕罪啊。”   众军官一听说是在缉拿朝廷要犯,而且还是皇差,顿时为自己刚才酒后斗殴之事感到惶恐,连声跟赵亮道歉。   杨宗保是今天的东家,带头拱手施礼道:“应该请侯爷恕罪才是,方才我等鲁莽了,险些耽误了您的大事。”   赵亮摆摆手:“哎,咱哥俩啥关系,还用这么客气?回头我向陛下奏明,就说诸位见义勇为,吃饭还不忘出手相助。帮我抓人,那也是有功劳的。”   众人闻言大喜,连连致谢,心里都觉得这位年轻的小侯爷实在是讲义气、够朋友。   苹果问道:“侯爷,这些都是您要抓的犯人吗?刚才一通乱打,我们也没顾上分清谁是谁。”   赵亮笑笑:“这两拨人,一拨跟我是敌非友,领一拨则跟我是友非敌,并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我身后这位,可当真是坏的不能再坏的家伙了。”   杨宗保认识上官雪明,点头道:“嗯,刚才我就瞧见他了,陈尧叟的幕僚,也是穆灵她家那场冤案的嫌犯之一。不是听说他之前已经叛逃大辽了吗?如今出现在这里,自然没什么好事。”   “正是正是,”赵亮微微颔首:“我这不就是专门为他而来的嘛。还有那边那三个人,和他是同伙儿,待会儿我要一并带回去审讯。”   杨排风闻言一愣:“那位夏公子,他怎么会……”   赵亮不待她讲完,赶紧拦着:“这个事情我待会儿回去了再同你细说啊,现在不是讲话的地方。”说着,他连忙吩咐昏暗派弟子们:“先把这一干人等统统给我带走!”   就在此时,倒绑着双臂站在后面的上官雪明,突然开口厉声喝道:“还等什么?咱们对组织总该有个交代的。”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说出口,在场所有人都不禁一愣,不晓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亮运转读心术,已然从上官雪明的心中猜出个七七八八,立马用手指着吴常等人,惊道:“当心!赶紧制住他们!”   然而,他的警告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吴常和方建军同时猝然发动,推开旁边的昏暗派弟子,猛的扑往二楼的两个柱子。   守着他们的昏暗派弟子反应也算是迅速,才一被撞开,反手各是一剑,几乎同时挑中了吴常和方建军的环跳穴。   环跳穴是足少阳胆经的经穴,位于髋骨附近。虽然位置在屁股上,但却是控制着下肢运动的重要筋脉。所以这里一旦被刺中,既能令人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于伤及性命。   没想到,吴常和方建军的速度太快,即便被长剑伤了环跳要穴,可他们还是踉踉跄跄的扑到了想去的位置,同时随手点燃藏在身上的火折,猛地插进楼柱与楼板之间的缝隙。   几个呼吸之间,一阵浓烈的硝烟味道四散开来,还没等在场众人弄明白怎么回事,两声巨响陡然而起,剧烈的爆炸震得楼板都在起伏晃动。   赵亮大喝一声:“他们要炸楼,赶紧出去!”说着,他一把拉住旁边的小雅,夺路便跑。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几个柱子也接连发生爆炸,转眼间整个鸿宾楼二层都陷入到一片浓烟之中,楼体也随之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令所有人都立足不稳,摇摇晃晃的左歪右倒。   赵亮和小雅还没跑到楼梯口,就只听轰隆一声,漫空尘土四散飞扬,半个鸿宾楼已然坍塌。   二楼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裹挟其中,纷纷随着砖瓦梁柱一起跌进弥漫的烟尘里。   赵亮起先被爆炸震的有些慌乱,紧接着脚底一空,一种失重的难受感觉顿时向他袭来。不过,他攥着小雅的手却始终未松,两人就那么猛然下坠,从二楼直接摔了下去。   哐当一下,赵亮感觉自己不知道是砸在桌子上,还是摔在柜台上,总之有一个木制的家具托了他和小雅一下,不至于让二人直接落往地面,造成更严重损伤。   但是即便如此,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令他疼痛难忍。赵亮一边哼哼,一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两肋和四肢,在确认骨头没有受伤之后,他强忍的痛苦,在黑暗中向四周探去:“小雅,小雅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我在这儿呢。”小雅的声音在左侧近旁响起,同时一只纤细的小手摸索着与赵亮的手碰在一起:“我没事,赵亮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没有。”赵亮被灰尘呛得边咳嗽边说:“他妈的,上官雪明太狠了,居然炸楼!这次险些死在他手里。”   小雅移动着靠到赵亮身边,说道:“咱们被房顶压在这里了,幸亏有柜台后面的实木架子挡着,不然非死即伤。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赵亮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叹道:“现在顾不上其他人啦,咱俩先想办法出去再说。你看上面这堆东西能移开吗?”   小雅使劲往上推了推,然后无力的靠在赵亮身上:“不行,根本顶不动。而且我担心乱动的话,等会儿可能会造成二次坍塌,那就麻烦了。依我看,咱俩还是老老实实等救援吧。好在现在是大白天,这栋砖木楼房的结构也不复杂,周围军民应该很快就能把咱俩刨出去。”   赵亮感觉到小雅身体微微有些发抖,知道她还在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爆炸而心有余悸,于是艰难的伸出手去,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别怕啊,有我呢。” 第二百六十章 医者仁心   小雅半倚在赵亮的臂弯里,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问道:“赵亮,你这回是第几次救我了?”   “这次不算,”赵亮一边用眼睛四下寻找缝隙光亮,一边答道:“我刚才拉着你一起逃命,顶多算是同命相怜、同舟共济,不存在救不救的。”   “那你为什么不拉别人,偏偏拉我呢?”   赵亮闻言一愣:“拉别人?我拉谁呀?李二白那身功夫,还用得着我吗?上官雪明更不必说,这混蛋自己找死,我才懒得管他。”   不知道为什么,小雅听他这么说,一时又沉默下来,没有再多言语,只是把头往赵亮的肩膀上靠了靠。   此时,外面已经隐隐约约响起了纷乱呼叫之声,显然是附近的百姓眼见鸿宾楼倒塌,正在匆匆赶来救人。   赵亮赶紧拿起手边可以捡到的木条木棍,死命的敲打着周围的墙壁和瓦顶,发出呼救的信号。功夫不大,他们头顶上方忽然簌簌落下不少灰尘,紧接着一道缝隙自上面扒开,刺目的光亮立刻直射下来,同时几个声音朝里面呼喊道:“有人吗?还有活着的吗?”   “有,救命!救命啊!”   听到赵亮的求救声,外面的人们七手八脚搬开堆积在一起的房梁瓦砾,将那条缝隙进一步扩大,直至足够容一人轻松进出的程度,才探下绳索,将赵亮和小雅分别拉了上来。   甫一出来,赵亮他俩满眼见到的,尽是残垣断壁和救援的人群。尽管毛竹炸弹的威力本身并不算大,但是由于放置的位置恰好是鸿宾楼各处梁柱的承重点,一经破坏,整个建筑立刻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从而发生坍塌。   虽然当时二楼的食客和伙计都因为打架混战,早已纷纷逃离,可是一楼却还有很多正在用餐的无辜百姓。鸿宾楼突然爆炸倒塌,着实把不少人给压在了下面。   所以,此时的现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被抬出来的伤者,个个灰头土脸、鲜血淋漓,根本分辨不清到底谁是谁。   赵亮和小雅身上也受了轻伤,当即便有附近的百姓给他俩做了简单的清洗包扎,然后又端来热茶,让二人喝些压惊。   正忙乱间,澶州知府和澶州防御使的官轿仪仗从远处行了过来。两位本地的军政大员,听闻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而皇帝的御驾又离此不远,生怕惹出什么天大的乱子,所以都忙不迭的赶来查看。   防御使吕成杰眼睛最尖,才一下轿,立刻就瞅见了正坐在不远处的赵亮和郑卢雅,顿时心中一惊,连忙一把扯上澶州知府朝他二人跑了过去。   “哎呦我的侯爷,您老怎么也在这里?”吕成杰急道:“还有穆指挥使,你们二位没事吧?”   赵亮摆摆手:“暂且没什么大碍。幸好百姓救援及时,不然吕大人怕是见不到我了。”   吕成杰一脸苦相,赶忙询问:“究竟出什么事了?难道是契丹人搞得鬼?”   “那倒不是。”赵亮答道:“我来此缉拿朝廷要犯,没想到恰好遇到宁边军先锋斥候营的将校们在此聚餐。他们协助我把犯人成功抓获,可是那些亡命之徒居然事先在楼中藏有猛烈的火器,在走投无路下将其引燃爆炸,这才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吕成杰毕竟是地方上的军政长官,没有杨宗保他们那么好糊弄,闻听此言又问道:“不知侯爷抓捕什么要犯,可是奉了皇命?”   他的意思很明显,回头上面责问起来,自己得把事情原委讲个清楚,不能任凭赵亮几句话就随便打发了。   赵亮清楚对方心中的念头,从容不迫的说道:“原先陈尧叟有个幕僚,叫上官雪明。这厮涉及应天府军粮案,手上还有一条人命。后来他见事情败露,畏罪潜逃,投奔了辽国。我得到线报,说上官雪明今日可能会出现在鸿宾楼,故而前来捉拿。刚才杨宗保他们也都见到了此人,可以作证。”   见他来龙去脉讲的清楚,吕成杰遂放下心来,与澶州知府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拱手道:“既然如此,那罪犯此时或许还在这里。请侯爷示下,我等该如何配合。”   澶州知府也道:“是否立刻派兵把这里围起来,无关人等统统赶出去?”   赵亮略一琢磨,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二位父母官了。刚才的那场爆炸,牵连了不少无辜百姓,倘若能让官军及时出手相救,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听他这么说,吕成杰立刻吩咐身旁的军官,命令随他一起前来此处的澶州城防军,马上封锁附近的街道,同时火速救援被埋在楼里的人。之前那些帮忙的百姓,则劝他们退出警戒线之外,以免被罪犯利用,蒙混逃脱。   军官接令,转身安排手下兵马行动起来。训练有素的战士,远比自发的民众更有效率,转眼功夫,上百名城防军一拥而上,很快就将鸿宾楼的残垣断木清理转移了大半。   越来越多的伤者被人从废墟中抬了出来,这其中,就包括杨排风、杨宗保、特别抓捕组的五个人,还有晓峰段誉和吴常方建军,以及众多昏暗派弟子。   他们此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轻则头破血流,重则骨断筋折,状况比赵亮和小雅惨多了。尤其是苹果,据杨宗保说,这丫头为了救他,在关键时刻飞身将其扑倒,自己却恰巧被一截房梁重重砸到,故而伤的极重。   杨宗保双手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苹果,一时间欲哭无泪,而苹果双目微合,口中却还兀自呓语着:“宗保……小心……小心……”   看着杨宗保伤心的模样,赵亮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军医郎中赶紧给苹果施救,同时又命官兵把杨宗保先扶到旁边,好生休息。   没过多长时间,废墟里又抬出一人,正是游侠旅行社的联络员夏公子,不过这个家伙比较倒霉,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赵亮见状更是大感郁闷,不仅没能拿到重要线索,而且还不小心搞死一个现代人,殊不知这笔账回去该怎么算。   郑卢雅这时候走到近旁,担忧道:“现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可是到现在还没见着二白和上官雪明的踪影。”   “他娘的,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赵亮心中一沉:“当时他俩离咱们最近,按说应该比较早被发现才对。”   小雅秀眉轻蹙,想了想之后,转身朝警戒线那边走去。她跟几位站在外围看热闹的百姓聊了两句,旋即又折返回来:“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最先被附近居民救出来的一批人,都送到距此不远的医馆了,我猜道长和上官雪明也许在那里。”   赵亮闻言大喜,连忙问:“这旁边有几家医馆?”   小雅答道:“就两家,仁济堂和岳氏医馆,一个在北边的长兴街,另一个靠近西门那里。”   赵亮连忙将吕成杰喊来,请他立刻派兵到那两个地方,将医馆严密看护,查找李二白和上官雪明的踪迹。吕成杰放出两队官兵,赵亮和郑卢雅顾不上伤痛,也跟着翻身上马,各自率领一支,分别赶往仁济堂和岳氏医馆。   大概用了半柱香的功夫,赵亮便到了位于长兴街的仁济堂药铺,此时这里已经堆了很多人,一看全都是从鸿宾楼那边送过来的伤者。   瞧着大批官府兵马气势汹汹的包围了药铺,仁济堂的大掌柜不免心中惊慌,连忙迎了出来:“各位军爷,小老儿是此地的店东,不知有何事吩咐。”   赵亮从马上跳下来,问道:“掌柜的,你这里收治了多少鸿宾楼那边的伤员?”   掌柜心里早就清楚,官面上的人肯定是冲着刚才那场爆炸来的,于是赶紧答道:“回禀大人,咱们仁济堂陆陆续续接收了二十四名伤者,他们的伤势各有不同,经过小店的全力救治,目前尚无一人死亡。”   “都在这里吗?”   “额……有些伤势轻的,略作包扎之后,就自行返家了。”   “我靠!”赵亮忍不住骂了一句,连忙拨开掌柜,径直冲入仁济堂中。   他先是拿眼扫了一圈,然后自左向右,逐个检查那些或躺或坐的伤员。   “这里只有十七个,其他人呢?”赵亮没有看到想要找的目标,转身问站在旁边的仁济堂掌柜:“还有吗?或是说那些人都已经走了?”   掌柜连忙指了指旁边一间厢房:“那里还有两个昏迷的。”   闻听此言,赵亮赶紧跑了过去,一进房间,便立马看见了正躺在竹床上一动不动的李二白。   赵亮心里微微一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李二白,然后问掌柜的:“他怎么样了,伤的重吗?”   “哦,这位道长是练武之人吧?”掌柜的说道:“小老儿方才为他诊脉,端的是气脉悠长、勃勃有力啊。请大人尽管放心,他伤的并不重。”   “那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呢?”   “应该是伤到头了。”仁济堂掌柜捋着胡须,答道:“小老儿检查他身体各处,唯有头部存在些许伤情,想是被重物撞击所致。这位道长内力强悍、筋骨结实,所以轻易不怕这类的创伤,但是因为头部的穴位皆是要穴,意外遭受剧烈震动,无论换做是谁都可能会出现短暂的昏厥。”   赵亮作为现代人,当然知道脑震荡的原理,既然听对方说并无大碍,于是放下心来,又问道:“能弄醒他吗?”   掌柜的摇摇头:“若非必要,最好还是让他自己醒来为妙。倘若小老儿施针用药,虽说能令他迅速转醒,但却很容易落下难以去除的病根啊。”   医者仁心,老掌柜也不管躺着的这位道长,究竟是官家的朋友,还是衙门的要犯,首先考虑的不是听大人的话,把伤者弄醒,而是会不会给他留下终身的病根。赵亮见状也只好无奈作罢,连忙恳请对方多多费心,一定要照看好他的这位朋友。   仁济堂掌柜连连点头答应,忙说这是自己分内之事,责无旁贷。赵亮再次谢过,然后又问道:“老人家,你刚才有没有看见另外一个伤者,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嘴角右边有个小痣,穿着一身大宋军官的装束?”   老掌柜眨眨眼,仔细回忆了片刻,忽然道:“哦,还真有!” 第二百六十一章 坦诚相告   “他现在人在哪儿?”赵亮赶忙问道。   老掌柜被他急赤白脸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兮兮的答道:“那位军爷伤的不重,被送来的时候,只是精神有些委顿。伙计给他喂了一副小店祖传的补气汤药,整个人就明显好多了。本来小老儿还劝他多停留些时间,待我一会儿得空了,好好把把脉再走。可是那位军爷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似的,非要立刻离开。”   赵亮一猜就知道,肯定又让上官雪明给溜了,于是问:“你看清楚他朝哪个方向去了吗?”   老掌柜摇摇头:“当时伤者实在太多啦,整个店里都忙得晕头转向,小老儿真是没顾上留意,还请大人恕罪。”   赵亮无奈的叹口气:“此事怪不得老人家,您还是赶紧去忙吧,那么多受伤的人都还在等着救治呢。另外我这位朋友也请您多费心照看,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仁济堂的掌柜见这位年轻的大人没有怪罪,连忙答应:“大人放心,道长交给本店绝无问题,等他一会儿醒来,喝上两幅汤药,准保生龙活虎、完好如初。”   赵亮点点头,转身对手下官兵吩咐:“你们立刻向周围的街坊店铺打听打听,看看他们有没有瞧见上官雪明的踪影。另外向吕大人报信,请他立即封锁各处城门!”   众军官闻言齐声领命,纷纷开始行动。赵亮又凑到李二白身旁,仔细观瞧他的情况,见二白虽然双目紧闭,但是气息还算匀称平稳,遂放下心来,又喊过两名军兵,让他们等会儿留在此处,负责照看李二白。   因为鸿宾楼那边尚有诸多麻烦,尤其是反穿局抓捕组的人和上官雪明的手下都在里面,所以赵亮不敢过多耽搁,既然已经派兵四处寻找上官雪明,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再着急,不如先返回鸿宾楼现场,一边等候消息,一边料理那一大帮子穿越者的问题。   赵亮翻上马背,一路奔到鸿宾楼,恰好遇见毫无收获、悻悻而归的郑卢雅。他安慰了小雅两句,又把仁济堂的情况略作介绍,小雅听说二白道长暂时无恙,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两人商量决定,眼下还是先将所有的现代穿越者,包括杨排风,全都弄到速援师安顿起来,另外那几十名昏暗派的弟子也一并送往军营救治。   此时,鸿宾楼的灾难现场已经被清理的七七八八,赵亮上前跟吕成杰和澶州知府一番交涉,希望他们能安排人手,把他想要的人都送往速援师,同时严密监控城门要道,留意上官雪明的行踪。   防御使吕成杰有心巴结这位年轻的皇族勋贵,当然不肯错过难得的机会,连忙满口应承,表示自己保证不会有负临安侯所托。接着便征调来大批牛马车夫,将受伤的众人一一送往速援师大营。   尽管杨宗保身为速援师副指挥使,理应随着赵亮小雅他们同去,不过他一来惦念苹果的安危,二来还要向父帅杨延昭秉明刚才发生的状况,所以只好跟指挥使郑卢雅告了个罪,转而领着斥候营的人先返回宁边军那里。   赵亮和小雅随车队回到速援师的驻地,先吩咐手下把吴常方建军二人看管起来。虽然他们已经身负重伤,但出于安全上的考虑,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杨排风和昏暗派弟子倒还好办,抬入各个帐篷,由军营里的郎中悉心照料即可。   此时最麻烦的,就是那帮反穿越调查局的倒霉同事——抓捕小组的五个人和萧峰段誉那俩货。   对于赵亮和小雅而言,这七位大爷,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的,当然,此刻放也放不得。   尤其五人小组,他们跟萧峰段誉不同,不仅战力远胜后者,而且此行的目标极为明确,那就是不抓住赵亮誓不罢休,如果现在把他们轻易放走,回头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新的乱子来。   赵亮略作考虑,决定还是先跟对方见一见,尽量做些沟通解释,希望对方能够暂时放下抓捕自己的任务,转而一起对付再次逃脱了的上官雪明。   瞧着赵亮和郑卢雅走进帐篷,被绑在里面的七个人都不禁微微一愣,警惕的气氛中还蕴含着几分难言的尴尬。   不过这也难怪,他们本来是跑来抓人的,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对方的阶下囚,脸上能好看吗?   而且赵亮还是反穿局成立以来,级别最高的头号叛徒加通缉犯,简直就是恶魔的代名词,堪称亡命之徒里的亡命之徒啊。落在他的手里,别说完成任务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在两可之间。   赵亮用目光扫过惶惶不安的几个人,接着挥手让所有的守卫战士都出去,然后才笑嘻嘻的开口道:“诸位大哥,小弟这厢有礼啦。”   阮杰是行动组的负责人,他与身旁的张波对视一眼,然后没好气的应道:“赵亮,请你别耍什么花样,我们既然败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也提醒你千万不要忘了,天网恢恢……”   赵亮不待他把废话讲完,笑着打断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谁说要对你们又杀又剐了?你们来此的目的我很清楚,原本也是打算跟你们回去向局里报到啊。”   张波闻言一愣,试探着问道:“赵……赵处,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跟我们回去报到?是主动投案吗?”   “是啊,不回去能怎样?难道还要在这里混一辈子吗?”赵亮一指萧峰段誉:“不信你们问问他俩,我早就答应要跟他们回反穿局的呀。”   抓捕组的五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萧峰和段誉,只见段誉表情夸张的连连点头,而萧峰则嘟囔道:“没错呀,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了,赵处已经同意,说他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跟我们哥俩走。可是你们偏偏不肯相信,还埋怨我拖拖拉拉,办事不利。”   张波心中将信将疑,但嘴里还是说道:“赵处,咱俩当初在秦末的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算是旧相识啦。小郑更不用多说,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彼此非常熟悉。我们几个人并不清楚,之前局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晓得赵处为何会被关局长点名抓捕。但是我想,这其中肯定是存在一些误会的。作为特工人员,我们奉命行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希望你能多多理解配合。倘若真如赵处所说,愿意跟我们回去,那自然再好不过,对局里、对你,都有益处。”   阮杰接着道:“赵亮,你若是真能这么做,我可以向反穿局和特工总部说明情况,争取对你宽大处理。不过……你至少先把我们解开再说吧。”   赵亮摇摇头:“我刚才说了,我一定会跟诸位回去,但不是现在。而且,你们暂时也不能自由行动。”   “你这不是戏弄我们吗?”阮杰气愤道:“说的好听,到头来还是想负隅顽抗!告诉你,我们这一组失败了没什么大不了,总部肯定会再派其他人来收拾你!”   张波没有像他那样着急,而是冷静的问道:“赵处,刚才萧峰他们说,你原计划是处理好一些事情后,才会跟他俩投案自首,那么是否可以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事情?”   赵亮点点头,讲道:“我来这里见各位,正是想说说这件事情,也好消弭咱们之间的误会。”   “这个话题,还得从两个月前讲起。”赵亮一边整理脑海中的思绪,一边沉声说道:“反穿局五号指挥厅的遇袭事件,想必各位都知道吧,在那次袭击中,就连张末局长都身负重伤,堪称反穿局历史上的耻辱之夜。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我和先秦处的史晓峰也被列为重点怀疑的对象,进而关进了羁押所。不过,后来我又想办法逃了出来……”   “赵亮并不是畏罪潜逃,而是为了我,”小雅在旁边说道:“那时候他得到情报,显示我迷失在北宋,并且遇到了危险,很可能会被杀掉。但是局里的领导当时都不相信他的话,无奈之下,先秦处的屠处长和几位同事,才冒险劫持了反穿局传送中心,将赵亮送到了这里。说实话,要不是他来的及时,我可能真就命丧于此了。”   赵亮继续说:“救郑卢雅是真,违抗纪律也是真,所以这笔账局里将来跟我怎么算,其实我都愿意坦然接受。但是,另外还有一个情况,对我而言却不能轻易放过了。”   他转向阮杰和张波,问道:“刚才在鸿宾楼里,你们是不是发现好几个穿越者的踪迹?”   阮杰张波闻言连连点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赵亮道:“那个女将军杨排风,实际上是一个来自现实世界的穿越者。她之所以会到北宋这里,还当上了杨门女将,完全是因为一个极为神秘的穿越犯罪组织在暗中安排。”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组织!”张波吃惊道:“局里大大小小开了好几次会议,一直在讨论这个组织的问题。好像跟你们上次在秦末遇袭也有关吧。”   赵亮点点头:“没错,不仅跟我们遇袭有关,而且跟五号指挥厅的爆炸、张局长负伤也有关系。今天出现在鸿宾楼的那几个穿越者,除了杨排风是一个不明情况的局外人,其他都来自于这个组织!”   阮杰闻言大惊,连忙问道:“你抓住那些人了吗?!”   “抓了两个,死了一个,还跑了一个。”赵亮叹道:“跑了的那个,就是反穿局遇袭当晚,屠处长在一线带队行动中,漏网的那条大鱼——神秘组织的重要头目之一,上官雪明!”   “我靠!你到底怎么搞得?”阮杰不满道:“我们几个你倒是抓的挺溜,关键罪犯却给放跑了,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做事?”   小雅撇撇嘴:“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们捣乱,我们今天就能把神秘组织的联络人员逮到了,说不定,连上官雪明也能一网打尽。”   赵亮摆摆手,拦住小雅继续说下去:“这些事咱们现在都不提了。不论于公于私,上官雪明这个人,我们都必须将其绳之以法,不能再让他侥幸逃脱。而这也就是我目前急需处理的事情。在未能完成对他的抓捕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跟各位走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侠客行   萧峰此时开口道:“赵处,既然您坦诚相告,我们哥俩而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局里派抓捕组来,让我们保密配合,我们只能乖乖听命,但是其他事情我啥也没说。眼下抓捕行动也算失败了,我们俩认打认罚,只希望您能再给个机会,像之前那样,让我们继续听你指挥,对付上官雪明。”   “对对对,”段誉也说道:“我愿意跟着您干,全力抓捕那个逃犯,保证不捣乱了!”   听他俩这么说,特别抓捕组的人当场傻眼,搞不清楚大宋处的这两个活宝究竟在干什么?   赵亮的反应倒是很自然,他冲小雅使个眼色,让其给萧峰和段誉挑断绳索,然后道:“好,既然你俩愿意配合,那咱们外甥打灯笼——照旧!接下来齐心协力一起办案。”   说着,他又转向阮杰和张波:“你们几位怎么考虑?是安安心心的在此等我,还是……”   张波怕阮杰那个愣头青一口回绝,赶忙抢着道:“额,赵处长,这个事情能不能让我们商量一下?至少也得跟局里请示一下吧?”   “请示什么?咱们请示他们能批吗?”阮杰反而挺干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看既然赵亮说的很清楚,只要抓到上官雪明就跟咱们回去,那么我愿意相信他,先搞定那家伙再说!”   另外三位年轻特工,小刘、小韩、小顾都是跟随阮杰从特工总部过来的,当然以他马首是瞻,现在听头儿这么说,也都纷纷表示同意。   张波一看这几个货比自己还积极,倒显得他多虑了,于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行吧,既然阮组长这么明智,那我还能说啥呢?执行命令呗。我们先暂时放下原定的任务,全力配合赵处对付上官雪明。”   赵亮暗自用读心术探查一遍面前众人,尤其是阮杰和张波,知道他们此刻说的都是真心话,于是放下担忧,准备接受对方加入行动。不过他正要开口,却只听萧峰在一旁说道:“你们如果想参与进来,那咱们先得约法一章才行,否则的话,不能带你们五个人玩!”   段誉连连点头:“嗯嗯,副组长说的没错。其实这约法一章也很简单,那就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和我们哥俩一样,把赵处长视作反穿局在此地的最高领导,一切行动都必须听从他的指挥。能做到吗?”   阮杰听完他俩的话,险些没把鼻子给气歪,怒道:“我现在真的很怀疑,我们之所以会被绑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被你们两个混蛋给出卖了!”   不待萧峰反驳,赵亮淡淡说道:“不用怀疑他俩了。他们从来没有对我透露过半点关于你们的消息。还是刚才段誉的那句话,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就并肩作战!”小雅朗声道:“不能,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   张波两眼盯着阮杰,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阮杰转脸瞅了瞅另外三个手下,没想到他们也露出跟张波一样的神情,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好吧,就照你们说的来,在抓捕上官雪明的行动中,我们五人小组,服从赵亮指挥。”   “纠正你一下,是赵处。”段誉补充了一句。   傍晚时分,吕成杰派手下给赵亮送来消息,说整整一下午的功夫,各个城门都没有发现上官雪明的踪影,所以这家伙多半还躲藏在城内。明天一早,他便连同澶州知府一起发下海捕文书,在全城通缉此人。   赵亮见对方如此全力配合,心中大慰,连忙谢过来人,并托他回去向吕成杰转达自己的谢意。   吕成杰的信使走了没多久,之前一直在仁济堂药铺昏迷休养的李二白,此时回到了速援师的营地。赵亮见状大喜,连忙上前关心的询问,对方身体恢复的如何。   二白面露惭愧之色,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叔,弟子有负您老的重托啦。当时鸿宾楼垮塌的一瞬间,我本来已经抓住上官雪明的肩头,有机会带他纵身跃出险境。可是没想到,不知何处突然掉落一截房梁,不当不正,恰巧砸中了弟子的后脑勺。那时候我就只感觉到天旋地转,转瞬便昏了过去,同时也走丢了上官雪明。”   赵亮赶紧安慰他:“没关系,只要你人没事就好。目前澶州城已经封门,只要上官雪明还在城里,他就肯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李二白闻听此言,略微感到好受了些,于是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弟子立刻去通知本地的江湖朋友,让他们撒开眼线,把澶州翻个底朝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找出来!”   赵亮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怎么又忘了?你不是有那个小罗盘嘛,何必去麻烦什么江湖朋友呢?咱们晚上在城里转上一大圈,八成就能抓住狐狸尾巴。”   李二白一拍脑袋,豁然道:“哎呀,您看我这脑子,总是把这些道门的宝贝忘个干净。当初师父就曾多次责备我,说弟子身上的江湖气太重,反倒不像个降妖除魔的道士。”   站在一旁的小雅不禁莞尔:“你师父说的没错,你的确不像道长,更像一位侠客。”   李二白不好意思的笑笑:“承蒙仙姑夸奖。不满二位说,弟子自小就敬慕侠客,希望学到一身好本领之后,有朝一日能仗剑江湖、纵横武林,为百姓声张正义。唉,不过如此说起来,这种只想做大侠不愿当道士的心念,实在是愧对师父的悉心栽培。当初我居然还因为忙着替武林朋友平事,以至于耽误了修习本派的无上大法。弟子每每念及此事,就能想象师父在飞升之际,对我的那种失望之情。”   “兄弟,千万别这么想,”赵亮拍拍他的肩头:“只要能行侠仗义、为国为民,那便是最正的道心。当初祖师爷熄灯道长在创立昏暗派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去刻意区分究竟是道还是侠。他心中存的念头其实跟你一样,只有仁义二字,否则也不会心向光明、行事磊落,却甘受‘昏暗’这个名号。你师父若是在天有灵,也会为如今的你而感到欣慰的。”   小雅也同意道:“昏暗派历经千年,宗旨就是除魔卫道。这个魔嘛,既可以是妖魔鬼怪,也可以是奸佞恶人,二白道长仗剑在手,一众宵小无不惊惧,如此足矣!”   “仙长仙姑可说到弟子心坎里了。”李二白原本生性洒脱,平日里唯一心障就是“身在道门、心在江湖”的执念,总感觉自己的行事作风对不起已故的师父。现在听了两位神仙的话,总算放下心来,哈哈一笑:“您二位这一番点化,弟子今后再无什么顾虑啦!从此开始,道既是侠,侠既是道!”   说着,他一挥袍袖,情不自禁的低声吟唱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这首脍炙人口的《侠客行》,被李二白那低沉嘶哑的声音演绎出来,独有一番雄浑大气的韵味。小雅听得不禁有些沉醉其间,拊掌喝彩道:“太赞了!诗仙李太白,道侠李二白,真乃绝配!”   “哈哈哈,弟子一时兴起,胡乱吟诵那么几句,也算是抒发胸意,让仙长仙姑见笑了。”李二白为人豪爽不羁,还真不愧一个“侠”字。他方才联想起自己畅意江湖的豪情,心中立时涌上李白这篇传世名作,故有感而发,此刻听到小雅交口称赞,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相比这二人的反应,赵亮却显得有些异样,他一时间愣怔在当场,口中不住念念有词,不知是在发什么呆。   小雅看着奇怪,问他道:“喂,你干嘛呢?怎么一听道长念诗,自己却癔症了?难道这是紧箍咒吗?”   赵亮没有理会她的揶揄,兀自又低声念叨了几遍,突然抬起头来喊道:“我靠!我明白啦!”   郑卢雅和李二白都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询问明白什么了。   赵亮不答反问:“小雅,当初咱们奉命穿越到秦末,是去干什么?”   “啊?去干什么?”小雅一脸懵圈:“你糊涂啦?当然是去寻找失踪特工流星呀。”   赵亮点点头:“没错。那我再问你,现在咱们要抓的,又是谁呢?”   李二白接口道:“是上官雪明啊。”   “对,就是上官雪明!”赵亮继续说:“我小舅妈杨排风之前告诉我,那个帮她安排穿越的老同学,原名叫胡冰洁,可是后来她改名了,现在叫作胡缨!”   “那又怎么了?”小雅有些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赵亮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郑重:“你想想,刚才二白背诵的那首诗,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我的天!”小雅反应过来,惊呼道:“胡缨,上官雪明,流星!他们都出现在了这首诗里!”   “没错,而且胡缨的旅行社,就叫游侠旅行社!”赵亮沉声说道。   小雅难掩兴奋神色,喜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神秘组织是以李白的《侠客行》来进行命名的,而且照顺序看,至少还有一个叫作白马的人,也是他们重要的成员?”   “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的确如此。”赵亮道:“而且我还知道,那个白马就潜伏在反穿越调查局之中,张局长遭遇炸弹袭击,也是他搞的鬼!”   此时,小雅已经顾不上赵亮是如何知道其中缘由的,因为自己毕竟离队太久,很多情报都没能掌握,所以现在去纠结赵亮的判断依据,纯属浪费时间。她急着问道:“如果这个人是潜伏在反穿局内部,那么白马肯定只是个代号而已,他究竟是谁,你有线索吗?”   “我没有线索,”赵亮摇了摇头:“不过我知道谁有。”   “谁?”   赵亮眼睛里露出闪闪的光芒:“上官雪明!这个家伙有一回不小心露了底,管反穿局的内奸叫做老白。我原本还以为是哪一个姓白的特工,现在总算弄清楚了,这个老白,指的就是白马!所以,只要我们能抓住上官雪明,神秘组织埋在咱们身边的钉子,就同样跑不掉!”   小雅闻言,一拍李二白的后背:“老铁,赶紧的呀,别再愣着啦!快拿出你的那个宝贝小罗盘,带着我们去找上官这只小狐狸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爱将   北京,特工总部。   夜晚的长安街,灯光璀璨,游人如织。越是临近新年,这里的气氛就越是热闹喜庆。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神情,不住指点评价着布置在各处的耀眼彩灯和巨型装饰。   与长安街上的热闹相比,仅有咫尺之隔的特工总部大楼,在茂密树木的掩映之下,则显得分外静谧。   尽管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可是整栋白色大楼里,仍旧是灯火通明,那些默默无闻的特工人员,此时都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警惕的护卫着这个国家的安全。   在总部大楼西北角的一间宽大的会客室里,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低声谈论着什么。   “小关,抓捕组已经出发了吗?”   “报告谢老,行动人员前天晚上就走了,负责带队的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爱将阮杰。昨天他跟指挥中心报告过,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即将对赵亮采取行动。”   谢老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起一个令人意外的问题:“你对赵亮这个人……怎么看?”   关林微微一愣,略作思索后回答道:“客观的说,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人员。最起码,以我的标准来看,他还不够优秀。”   关林把手中的白瓷茶杯放下,稍微欠了欠身,继续道:“从个人履历上讲,警官大学也还说的过去,之前总部也曾招募过一些那里来的人,总体表现算是中等吧。但是,赵亮却不在此列。虽然他的毕业成绩是全科优秀,倘若放到警察队伍里,可能是佼佼者。但作为特工人员,我们需要的不是优秀,而是顶尖……”   谢老抬手打断了关林的话:“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跟我吊书袋、背资料了?我问你怎么看,是想听听你对他的主观判断,不是要了解什么客观数据。”   关林尴尬的笑笑,边思索边说道:“谢老批评的对,我有点跑题了。额……我觉得,赵亮不可靠。”   “不可靠”这三个字,在其他行业,或许只是个稍带贬义的评价,可是在特工领域,这句话往往会要一个人的命!   所以关林把这个话一说出来口,谢老立马不自觉的挺了挺腰,眼中精芒四射,沉声说道:“首长亲自安排对屠四海他们的审讯,目前已经初具眉目了。照高层普遍的判断,赵亮此次越狱,接着又违规穿越北宋,并非畏罪潜逃那么简单。这背后很可能另有隐情。而你刚才的那个评价,会让整件事的性质变得完全不同,你明白吗?”   关林听出谢老话里有话,也不知道自己理解的是否准确,试探着问道:“难道上面有人想保他?”   “未必是想保他,”谢老将最后一个字强调的很重:“也许是为了保别人,才不想让赵亮成为突破口吧。”   他略微顿了顿,感觉自己好像对关林讲的有点多了,于是又问道:“以你的判断,这个人好抓吗?”   关林赶紧把刚才的思绪拉回来,答道:“谢老,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赵亮并不厉害,相反,他以往的表现还很菜。我个人认为,由阮杰和张波亲自出马,问题应该不大的。”   谢老对此未置可否,沉吟了片刻,说道:“你相信运气吗?”   “额,我当然相信运气,”关林斟字酌句的说:“但是我这个人从来不依靠运气。”   “那是因为你没有运气可依靠。”谢老淡淡道:“以赵亮的资质,能够进入特工总部,而且被分到反穿局,这是运气;他上班第二天就去西周执行任务,还成功抓回了马建国,这也是运气;被你的临时调查组给盯上,最后居然平安无事,这更是运气;执行黄金十二宫计划,就偏偏他碰上了流星,并且意外牵出了王聪和上官雪明,这还是运气;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先秦处的代理处长,除了运气,也没啥好解释的了。”   说着,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关林:“小关,如果说这些都是运气的话,难道你不觉得,赵亮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吗?”   关岭听得一头雾水,以他150的高智商,也猜不出面前这位老者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听谢老继续道:“唉,先不谈这些了,我提到的这个问题,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啦。现在既然上面已经定了调子,我不好再出面说什么,静观其变吧。不过,你的抓捕组,我看暂时不要指望了。”   “什么?”关林讶然:“这是为什么?”   “他们今天跟你联系过吗?”   关林点点头:“联系了,就在我来您这里之前,阮杰说情况有变,抓捕的时机不小心错过了,他们准备潜伏下来,等待新的机会。”   谢老轻轻敲了敲茶杯,问道:“没说别的?”   “没说别的呀。怎么?谢老,您这是……”关林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连忙问道。   谢老微微一笑,笑容里还带着一丝丝寒意:“干我们这行的,谁也不能完全相信。你刚才说阮杰是我的爱将,没错,我是很看重他,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完全放心。就在刚才,抓捕小组里的其他人通过秘密渠道向我报告,说他们目前全都跟赵亮合作了。准确的说,是在听从赵亮的指挥。”   关林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只感觉自己背上的汗毛都立刻竖了起来。   令他惊骇莫名的,不仅仅是抓捕小组的反水,也不只是谢老对阮杰的防范,更让他害怕的是,时空联络一般都是通过反穿局的指挥中心来操作,而谢老居然有管道可以直接跟远在北宋的探员取得联系,倒是他这个反穿越领域的最高指挥官,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谢老好像并不在意关林的反应,只听他接着说道:“据我掌握的情报,赵亮眼下的动作,对反穿局是利大于弊的。所以我也给你提个建议……”   关林回过神来,赶忙道:“请谢老指示。”   “第一,默许抓捕小组见机行事,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既不要过问,也不要干预。”谢老扳着手指说道:“第二,在逮捕赵亮之前,将行动的整个过程进行保密,尤其是不要让陈老那边得到一点风声。”   见关林郑重的点点头,谢老继续说道:“第三,你马上抽调精干力量,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再调些人手给你,一方面把屠四海之前办的那桩案子接过来,深入审讯京郊别墅落网的三名特种兵杀手;另一方面,重点展开对赵亮的表舅妈王月琴的全面秘密调查,包括她的社会关系,以及近一年来的行动轨迹。记住,要秘密。”   关林有些意外:“赵亮的舅妈?这又是怎么回事?”   “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暂时别问那么多,”谢老微微合上眼睛:“你再不干出几件漂亮的成绩来,恐怕反穿局永远都是在别人的手里啦。”   从总部大楼出来,关林做了一个深呼吸,北京冬夜凛冽的空气,自鼻腔喉管,直冲进肺腑胸腔,顿时令他清醒了不少。   “真他妈憋闷!”关林暗骂了一句。   他感觉自己这个代理局长干的实在太窝囊。局里内部,罗成和乔海东两个副局长,包括一大帮子处长,各有各的势力,他们凭借着资历和总部的靠山,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当初张局长在的时候,镇着整个场面,所以这些个老资格们还能守守规矩,对他这位第一副局长展现出起码的尊重。   可是现如今,张局受伤住院,关林暂时行使代理职权,这才发现底下根本没人鸟他,就连一个简简单单的抓捕行动,还得从总部借人。   而调用总部力量的代价,就像刚才那样,谢老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尽管如此可能有助于他今后执掌反穿局,可是这跟提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呢?   关林在原地愣怔了好半天,然后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走下高高的台阶,往反穿局的专用电梯而去。   数个小时之后,距离反穿越调查局三十五公里外的一处独栋建筑物里,有一群人正在匆匆忙忙的收拾整理着大批的设备物资,看上去,就好像是赶着搬家一样。   建筑物大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美貌少妇,她双手抱着肩膀,满脸煞气,吓得从她旁边走过的众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少妇不耐烦的扫了一眼忙碌的人群,忽然叫住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问道:“金手指系统的原型机,还有相关的研发资料都带齐了吗?”   “哦,已经收拾好抬上直升机了,”金丝眼镜答道:“胡总,您放心,那套东西比穿越机还宝贵,所以优先处置的。”   被对方称作“胡总”的美妇,正是游侠旅行社的老板胡缨,只听她抱怨道:“金手指系统刚进入测试的最后阶段,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交付给新一批穿越用户进行体验,非得在这个时候撤离,真是的!”   金丝眼镜尴尬的笑笑,说道:“胡总,老师也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嘛。夏童已经失联十二个小时了,根据预案设定,咱们必须转移到秘密基地去,不然……”   “这还用你教我吗?”胡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最近真是不顺!先是上官那个蠢家伙暴露,害得他几个部下落到了反穿局手里,自己也跟着一起失踪断线。现在倒好,居然连夏童也出状况,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金丝眼镜连忙安慰道:“胡总您不用着急,夏童为人精明强干,是您一手栽培出来的得力爱将,肯定不会出啥事的。咱们这样做也是谨慎之举,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再说,老师不是打算再派人过去那边吗?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夏童。”   胡缨轻蔑的一笑:“再派人?还有人好派吗?主要的行动力量全都掌握在上官雪明一个人手里。眼下他一失踪,以前很多单线联系的人马一时间都找不到了!我早就跟老头子说过这个问题……”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在手下人面前有些失言,于是立马换了个话题:“黑客小组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金丝眼镜尴尬的推推眼镜框:“哦,都准备好啦。只等咱们一撤离完毕,他们就黑进警方的系统,将附近十公里范围内所有的监控记录全部悄悄替换掉,保证没人能察觉出来。”   胡缨闻言得意的笑道:“哼,上官雪明一向自诩聪明,其实就是蠢蛋一个。当初他就是因为在监控系统中露了相,才会被反穿局给揪住尾巴。”   “那是那是,”金丝眼镜赶紧奉承道:“上官雪明怎么能跟您比呢?若是咱们整个组织全都由您来执掌,准保不会出任何纰漏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巨然   “哎呀,还是有点不灵光。”李二白擦擦额头上的汗,不好意思的说道:“当初跟着师父主要学武功了,咒语什么的都没好好记。”   他手里捧着小罗盘,急的就好像是个没完成家庭作业的小学生一样,全无半点武林盟主的风范。   赵亮陪着他叹了一口气,看着那纹丝不动的小罗盘,同样感到欲哭无泪。   他带着反穿局的一帮子人,跟在李二白身后转了大半夜的功夫,到现在别说上官雪明的影子,就连专门搜捕穿越者的罗盘都还没启动呢。   小雅在一旁连连打着哈欠,问道:“靠谱不?实在不行干脆调兵过来,挨家挨户的搜吧。”   赵亮摇摇头:“要是能这么干,我还用等到现在啊?从明面上看,上官雪明是朝廷要犯,可实际上只能由我们反穿局出面抓他。不然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还像当初在秦末的时候那样,官军最多只是起到一点辅助的作用,不能真的当成主力来使。”   “我晓得啦,赵大处长,”小雅促狭一笑:“这不是在开玩笑呢吗?也好缓解缓解二白道长的紧张压力。”   阮杰在后面好奇道:“哎,我说三位,你们这是在玩什么高科技呢?咱们跟着这个破罗盘转悠一夜啦,到底是在搜捕犯人呢?还是在看风水呢?”   “一边去!”赵亮没好气的说道:“你只要在后面乖乖跟着就好啦,问那么多干嘛?”   他转过头来,问二白:“要不要我联系熄灯道长,请他给你讲解一下小罗盘的用法?”   “不必不必,”李二白吓了一跳,连忙拒绝:“要是被祖师爷知道我这么废物,非得气坏了不可。师叔您别着急,容弟子再试试。”   几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寺庙门前。赵亮抬头一看,只见庙门口挂着一块匾额,上书“金龙寺”三个字。他正欲调侃玩笑几句,好给众人放松一下疲惫的心情,这时却听李二白大呼小叫道:“成了,咒语对啦!”   大家闻言都不禁探头观瞧,只见安静了整晚的小罗盘,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指针飞速的转个不停。   赵亮兴奋道:“没错没错,当初熄灯道长用它的时候,启动一开始也是如此反应!”   话音刚落,小罗盘的指针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朝着某个方向,赵亮顺着一看,正好就是眼前这个金龙寺。   小雅往那边瞅了瞅:“要不要摸进去探查一下?”   赵亮环视四周,看了看李二白、张波、阮杰、萧峰段誉和三位特工探员,心中暗想:以这样的实力阵容,再加上自己临安侯的皇族身份,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上一闯。   他点了点头:“好,我们先进去探探,倘若这里没有,再沿着罗盘指针的方向继续搜索。”   说罢,他分派任务,命阮杰张波领着探员们从三面围墙翻入寺庙之中,暗暗观察。自己则和小雅、李二白叫开院门,从正面进去。   众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所以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分散开来,各自展开行动。   赵亮待张波他们去后,几步登上台阶,伸手叩响门环。   过不多时,院子里传来一个年幼的声音:“深更半夜,请问是何人叫门?”   小雅答道:“官府办事,请行个方便。”   闻听此言,里面说了声“且稍等”,紧接着咕隆咕隆两记门栓被拉开的动静之后,寺庙的院门吱扭一下开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探出头来,好奇道:“三位施主,你们是官府的人?”   小雅从腰间掏出令牌,往前一递:“我是大宋速援师指挥使,这位是临安侯爵,你家方丈何在?”   小和尚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再多问半句,连忙将大门完全打开,引着三人进入寺中。   金龙寺占地不大,仅仅前院一座大雄宝殿,左右各有几间精舍佛堂而已。大殿后面是僧侣们的住处,也不过四五个矮小房舍。   小和尚打着灯笼,领赵亮三人绕过大雄宝殿,径直往上房屋走去,想来那里面住的便是方丈了。   “师父,师父,”小和尚站在门口轻声唤道:“您且醒醒,官府来了几位贵客,说是要见您。”   他连着喊了两遍,可是方丈屋中却毫无反应,赵亮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问李二白:“罗盘有动静吗?”   李二白用手指了指那间房舍,沉声道:“自打进了寺庙,随着我们位置移动,指针确实摆过几下,但始终冲着那里。”   赵亮心中一沉,又问那小和尚:“你们方丈平时睡觉都很沉吗?”   小和尚满脸疑惑:“师父上了年岁,睡觉一向不太安稳,稍微有点扰动都会起来的,今天不知怎么……”   小雅立刻反应过来,轻叱一声:“不好!”紧接着冲上前去,一把拉开小和尚,抬脚便将房门踹开。几乎于此同时,李二白飞身跃起,直接撞破窗户,跳进屋中。   “都别过来!不然我弄死他!”一声歇斯底里的呵斥,自屋里传出,把正要跟着进门的赵亮吓了一跳。   他借着微弱的灯光往里面一瞅,只见两个人坐在炕上,一个是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的老和尚,另一个则是他们找了整整一夜的上官雪明!   上官雪明手握尖刀,此时正顶在金龙寺方丈的咽喉部位,身体却躲在了和尚后面。   听到这边有异响,原本埋伏在寺院各个方向的特工们,也纷纷现身,陆续朝禅房围拢过来。   赵亮眼见目标终于露相,先是放下心来,然后笑道:“上官呀上官,你丫可真难找啊。怎么着?又想玩劫持人质那套把戏吗?不过很可惜,我们不是古代的警察,你拿这老和尚可威胁不了我。”   上官雪明眼里冒火,恶狠狠的说道:“赵亮,你别得意的太早了,这个老秃驴是死是活,你们掂量着办!”   说着,他一把扯掉方丈嘴里的布团,喝道:“告诉他们你的法号!”   老方丈被他吓得哆哆嗦嗦,连忙回答:“额,老衲,老衲法名巨然。”   “啊!”小雅闻言顿时一惊,难以置信的望向老和尚。   赵亮感觉这个名字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但此刻却完全想不起来此人是谁,只听上官雪明狞笑道:“哈哈哈,真是老天开眼啊,原本只是想在这里躲一躲,谁料竟然让我捡到这个宝。你们若是不相信,就好好瞧一瞧那边吧!”   屋里屋外的人们不晓得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于是纷纷转头细看,立刻发现在禅房中的书案上,堆着大卷大卷的宣纸和笔墨砚台,一旁的画架中,还挂着几副水墨风景。   一看见这些玩意儿,赵亮马上记了起来:我靠!巨然和尚,北宋著名的大画家啊!难怪小雅刚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上官雪明拖着巨然又往炕里面挪了挪,故意拉开与赵亮等人的距离,说道:“赵大处长,你这回还觉得无所谓吗?像这样的历史名人,你就眼睁睁让他死在反穿局面前?哈哈,我可警告你们啊,千万不要打抢人的主意!我知道你们都是高手,但是老子这把刀不是吃素的!只要你们敢动一下,我就把巨然大师提前送走!”   李二白本来打算趁上官雪明不备,突然出手袭击,一举制住这家伙,可是现在听对方这么说,登时又有些犹豫,同时小雅也朝他微微摇头,示意千万别轻举妄动。   赵亮在心中暗骂倒霉,千算万算,没想到上官雪明阴差阳错的捡到这么一个护身符,别说是他,就算张局长在此,恐怕也不敢下令强攻。   他定了定心神,语气平和的问道:“上官雪明,说说看,怎样你才能放了巨然?”   “其他的都先别说啦,”上官雪明冷哼一声:“除了你赵亮之外,其他人给老子滚的远远的,不然咱现在就来他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赵亮微微颔首:“行,这好办,你先别激动,把手里的刀子撂松点儿,当心一不留神再伤了人家,没必要。”说着,他朝小雅和李二白吩咐道:“你们暂且都出去吧,另外让大家也退的远一些,我跟上官雪明单独聊聊。”   小雅知道,赵亮在读警官大学的时候,肯定学习过有关人质谈判方面的技巧,所以对这类事情并非外行,于是对二白使个眼色,一边嘱咐赵亮小心,一边退出了屋外。   等到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上官雪明终于稍微松了口气,他换了一只握刀的手,狠命甩了甩酸麻的手臂,两眼仍旧狠狠盯着赵亮。   赵亮微微一笑,故作从容的说道:“怎么着?上官先生,接下来是不是要给你准备五百万不连号的现金,外加一架直升飞机啊?”   上官雪明知道他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同时也是暗示此地并非现代世界,之后究竟要如何操作,完全不可能按照常规套路出牌。   “你先把我那三个同伴放了再说!带他们来这里见我!”   “这个恐怕不太行,”赵亮无奈的摇摇头:“不瞒你说,那两个特种兵确实在我手里,可是游侠旅行社的联络员夏公子已经死了。”   “死了?”上官雪明微微一愣:“怎么死的?”   赵亮一耸肩:“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被你们给炸死的,或者准确说,是因为爆炸而被砸死的。要不,我让人给你把尸体抬过来亲自检查?”   上官雪明沉默片刻,忽然道:“赵亮,外面那些人也是反穿局的吧?魂穿还是肉穿?”   赵亮用读心术已经探知对方的意思,可惜巨然在他手中,也只好实话实说:“肉穿。”   “好!肉穿就好!”上官雪明狞笑道:“你把我另外两个伙伴送到这里来,同时把穿越航行机也弄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有事问你老爸   赵亮知道上官雪明心里打得如意算盘,无奈摇头:“你别以为得到了穿越航行机,就能成功逃脱。所有穿越设备,都有独立的控制密码,而且定时自动更新。所以,拿不到解除动态密码的指令程序,反穿局指挥中心随时都可以接替操作,把你们几个的航行机直接降落在特工总部。”   上官雪明得意的笑笑:“这一点我早清楚,就不劳赵大处长费心啦,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就行。”   赵亮凝视他片刻,忽然道:“是白马早就把指令程序透露给你了吗?”   此言一出,上官雪明的瞳孔立马收缩了几分,他惊疑不定的看了看赵亮,好半天才说道:“什么白马,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赵亮一语道破对方的秘密,怎肯轻易放过:“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的底细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你却偏偏不肯相信。要不我给你背首唐诗吧,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够了!”上官雪明暴喝一声,恼羞成怒的用刀尖顶了顶巨然大师的脖子,直把老和尚吓得连连求饶,他恶狠狠的瞪着赵亮说道:“你不要再说那么多废话,若是还不赶紧释放我的同伴,准备好穿越设备,那么这个贼秃的死,就得算在你的头上了!”   赵亮此时显得极为镇静,他暗暗估摸了一下自己到那二人之间的距离,打消了通过分散上官雪明注意力,然后冲上去夺刀救人的念头,只能继续沉声道:“上官,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继续顽抗下去,根本没有任何出路。你杀了他也好,不杀他也罢,最终还是难以逃脱我们的追捕,何苦死死挣扎呢?”   “放下武器,跟我回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上官雪明握着刀子的手,此时攥得更紧了,他冷笑道:“看来我手里这个宝贝的分量还是不够重啊,居然不能令赵处长动心,那好吧,既然你不稀罕,我们就一拍两散!”   说着,他手臂发力,竟然好像真的要当场弄死巨然!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上官雪明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声音:“不要刺下去,不要刺下去,那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放开,对,轻轻的放开,放开这个人。这会让你更轻松、更舒服……”   随着这个奇怪的声音,上官雪明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竟不知不觉的松开了勒着巨然脖子的手臂,而那柄锋利的尖刀,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老和尚最要命的咽喉部位。   忽然之间,他又好像突然从癔症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对面的赵亮。   赵亮刚刚尝试着施展摄魂大法,催眠手握人质的上官雪明,虽然效果并不持久,但总算让老和尚巨然脱离了直接威胁。他强忍着印堂传来的阵阵疼痛,趁着上官雪明还在发愣的功夫,上前一把扯住巨然袖子,猛地将他拽离了炕头。   “卧槽!”上官雪明怒骂一声,再想把老和尚抓回来,却为时已晚。   这家伙也着实狠辣,眼看赵亮已经将人质护在身后,而外面的众多高手作势要闯进屋中,他居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刀尖调转,冲着自己的腹部猛扎了下去!   我尼玛!赵亮心中大惊,顾不上头痛欲裂的痛苦感觉,一个健步跳上火炕,将上官雪明的握刀的手死死攥住:“你他妈疯了吗?!干嘛要死?”   此时,上官雪明的面孔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起来,看上去十分可怖。他费力的低下头,瞅了瞅自己的伤口,从那里淌出来的鲜血,已经把赵亮的手都染红,他凄然笑道:“我……我们的理想,你不……不懂……”   “那也没必要自杀啊!”赵亮使劲用手压着对方的伤口,尽量阻止更多的血流出来,急道:“明明就是犯罪,还他妈整的这么高尚壮烈,有必要吗?”   “这个问题……”上官雪明仿佛鼓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先是冷笑了一下,旋即又面目狰狞的喊道:“这个问题,你最好去……去问问你的父亲!”   我的?我的父亲?我爹?!赵亮当场懵圈,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鬼?   这个时候,小雅等人已经冲到了禅房之中,见到此景无不惊愕万分,阮杰干脆直接爆了粗口:“他妈的!赵亮,你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都把人弄死啦!”   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自杀!这是自杀好吧。”   说着,他又瞅了瞅上官雪明已然空洞无神的眼睛,慢慢的松开了压在伤口上的双手。   李二白凑到近前,连着出手如风,点了上官雪明身体的几处穴位,仔细看了看后,叹气道:“没用了,的确死了。”   萧峰也把脑袋伸了过来,然后说:“刀子直接刺破肝脏,这种死法确实很快的,就是比较疼。”   张波摇摇头:“我之前在特战队,一直跟恐怖分子交手,他们也不过如此亡命了。真没想到,高智商犯罪,也会闹到这个地步。唉!”   阮杰仍旧不依不饶,问赵亮道:“刚才他临死的时候,对你说什么了?”   赵亮接过小雅递来的手帕,一边擦拭手上的血迹,一边不耐烦的答道:“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看不对吧。”阮杰警惕的盯着赵亮:“我刚才依稀听见,他好像在说什么问题,还有让你问谁似的。”   赵亮心中一震,下意识的望向小雅,只见小雅冲他悄悄做了个眼神,旋即转头替赵亮解围道:“阮组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得赶紧把这个穿越者的尸体处理了才行。”   张波一向跟自己的这个学生关系不错,也帮忙道:“郑卢雅说的没错,根据反穿局行动条例,所有现代穿越者的尸体都不能遗留在异时空。阮杰,上官雪明哪怕死了,也仍是局里的要犯,还是由咱们回收吧。至于其他事,等回去再说。”   阮杰对他的话未置可否,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窝。张波和郑卢雅都感到有点奇怪,正欲说话,只见阮杰突然上前一步,用右手握住了赵亮的左手腕。   “你干嘛?”赵亮吓了一跳,问道。   阮杰笑笑:“赵亮,之前咱们说好了,上官雪明的事情一了结,你就乖乖跟我们回去,这话还算数吗?”   还没等赵亮答话,站在一旁的李二白刷的一声抽出宝剑,立马就要上前劈了阮杰。   小雅伸手拦住了他,沉声道:“姓阮的启动了电击芯片,有可能伤到赵亮。”   “说的没错,调到最大功率了,”阮杰得意的笑道:“不说要命吧,但肯定对大脑伤害不轻。”   随着他的话语,另外三名特工和萧峰段誉也立刻拉开架势,护在了他与赵亮的周围。   张波不禁尴尬万分,质问道:“阮组长,你这样子做,未免有点太过分……”   阮杰打断了他的话:“少校同志,请你说话前先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我们是奉命前来抓捕赵亮的,而他现在是手握重兵的侯爵大人,只要翻脸不认账,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赵亮苦笑一下:“阮组长,真的没必要如此,我说了要跟你们走,那肯定会言出必行。你这么整,就跟防贼似的……”   “在我看来,你就是贼,”阮杰说道:“反穿局成立以来的头号通缉犯,可比贼更厉害。赵亮,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位置坐的下吗?”赵亮好奇道:“你们的航行机顶多坐八个人,这里光是活的穿越者就有十二个,外加两个死的,至少要再开一台设备来才行啊。”   阮杰闻言微微一愣,显然之前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耐烦的说道:“这些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安排……”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紧挨在阮杰旁边的萧峰,突然一个肘击,冷不丁正撞在阮杰脆弱的肋部,登时把他疼的弯下腰去,原本抓着赵亮的手也立刻松开。段誉同时动作,直接把离他最近的小刘一把扑倒。   李二白反应迅速,见此情形二话不说,立马腾身飞起,接连踹中另外两名特工的胸口,紧接着宝剑一抖,架在了阮杰的肩头,压制的他无法动弹。   小雅上前护在赵亮的身旁,同时诧异的望向萧峰段誉二人,只见萧峰拍拍手掌,气愤道:“早就说好了的,约法一章约法一章,怎么眼下又变了?”   “就是!”段誉也不满道:“之前就是你这家伙,非拿局里压着我们哥俩,逼我们背叛赵处,导致鸿宾楼行动失败,现在又来这套。”   阮杰差点被大宋处这两个活宝给气死,有心骂上几句,可是无奈李二白的利剑距脖子只有两寸,实在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只好气鼓鼓的瞪着他们,没有吭声。   赵亮倒是平静如常,他先让二白道长把宝剑收起来,接着对阮杰道:“我之前说的话都算数,肯定跟你们回去。只不过交通工具的确先要解决才行。这样吧,你们立刻呼叫指挥中心,请他们派人来接应,我这边再处理几件事,弄完了咱们就一起回去,好吗?”   说着,他朝阮杰伸出手去。这个举动令阮杰颇感意外,他自己慢慢直起身,跟赵亮轻轻的互击了一下手掌,算是领了对方这个情,然后臊眉耷眼的说道:“请你见谅,刚才是我太鲁莽了。”   金龙寺里闹出了人命,满院的和尚都吓得魂不附体。赵亮让小雅和李二白出面去安慰方丈和众僧侣,而张波等人负责将上官雪明的尸首处理妥当,连夜运回速援师大营,跟夏公子停放在一起。   诸事办妥,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阮杰和张波按照赵亮的要求,向反穿局指挥中心汇报了此处发生的种种情况,并提出增派穿越航行机的建议。   反穿局方面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表示会立刻派设备过去,并且命令他们务必看管好赵亮、郑卢雅、杨排风和吴常、方建军等人,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次逃掉。   阮杰心中暗骂:我靠!还让我看管好他们?现在帐篷外面站着上百名武装士兵,个个都对我虎视眈眈,而赵亮和郑卢雅却早已不知去向。   我才是那个被看管的对象好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罩得住   “鬼丫头,你刚才不急着走,跟那老和尚躲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什么呢?”赵亮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揶揄道。   小雅满脸喜滋滋的神色,笑着说:“怎么说的那么难听?谁跟老和尚躲在屋里嘀嘀咕咕了?那位可是巨然大师啊,与董源并称董巨,是北宋时期中国山水画的代表人物。能在此地恰好遇到这样的名家,比中了五百万大奖的几率都要小无数倍!”   她学着赵亮的模样,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接着道:“我见机会千载难逢,便赶紧趁机跟巨然大师讨教了一些关于山水绘画方面的技巧。他老人家亲口说出来的门道儿,可比那帮中央美院的教授要牛掰多啦!”   赵亮当然也替她感到高兴,但还是忍不住促狭的问道:“怎么?不稀罕你的范宽啦?”   “范大师当然也重要啊,”小雅道:“巨然范宽,二人分别代表了南北画派的不同风格,可谓各有千秋所长。不过,这回时间比较紧张,恐怕没机会去找范大师学习请教了。”   赵亮点了点头:“没错,现在时间很紧啦。待会儿你就去找李继隆将军请假,火速赶回应天府,到山林中找回埋藏在那里的《降魔图录》。事关重大,千万不能耽搁。”   “你放心吧,赵大处长。”小雅微微一笑:“我算过了,从这里去应天,若是取道山东直接南下,快马加鞭一路不歇,来回差不多要三四天的功夫。那个时候,总部的航行机也已经到了,刚刚好。”   赵亮说道:“你最好多带上一些亲兵同行,免得沿途出现什么闪失。咱们眼瞅着就要取得胜利了,可千万别再出岔子。”   小雅点头答应,接着又问道:“哎,有个事情一直没顾上问你呢,昨晚上官雪明临死之前,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有些犹豫的答道:“他说……他说……唉,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   “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吞吞吐吐的?”他这副样子,更引得小雅好奇心大起:“难道是什么惊天秘密吗?”   “惊不惊天我不知道,反正是够惊我的。”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唉,那个家伙临死前说,有关神秘组织的问题,可以去问问我老爸。”   “你老爸?!”小雅两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道:“你老爸又是何方神圣?怎么会知道神秘组织的事情?”   赵亮满脸郁闷:“你问我老爸是何方神圣,巧了,我也一直想知道呢。自打出生那天起,我就从来没见过他。懂事以后曾经问过我妈几次,但她怎么也不肯告诉我,我的亲爹究竟是谁。”   他使劲挠了挠头,继续道:“再后来,我怕她老人家为此伤心难过,也就不再提起那个人了。反正这个爹有与没有,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样,所以懒得去理会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上官雪明那个死鬼居然会……哎,你说他那个时候会不会疼糊涂了,纯粹张口胡说呢?或者是我一时激动,听错了?”   小雅很想安慰他说“的确如此,完全就是个天大的误会。”但是理智告诉自己,这其中有很多蹊跷之处,而赵亮想必也早已察觉到了,所以她淡淡问道:“你自己究竟是怎么判断的?”   赵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说实话,从昨晚回来一直到现在,我始终都有些懵圈。我老爸二十多年下落不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本身就显得极不寻常。不瞒你讲,我当初报考警官大学,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今后能够通过工作上的便利,查找到我亲生父亲的下落,然后当面好好问一问他,当初为什么弃我妈和我于不顾。”   小雅见赵亮说着说着,眼圈都微微有点红了,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劝慰道:“你放心,我会帮你一起找的。在这个方面,特工机构远比警察的效率更高。”   “现在怕是没那么简单了,”赵亮调整了一下情绪,略带自嘲道:“如果上官雪明没有胡言乱语,那么我老爸这个人,可就神秘的有些出奇啦。哎你说,‘赵客缦胡缨’里的‘赵客’,会不会就是指我这个素未谋面的亲爹呢?屠处长说我是罕见的万能穿越者,恐怕还是沾了老爸的光啊,遗传基因优良。”   小雅闻言噗嗤一笑:“看把你给美的。你知道你老爸的名字叫什么吗?难道真是赵客?”   赵亮摇摇头:“我听老妈提起过,我爸的名字是三个字,说起来跟小王爷他爹还真有些像呢。”   小雅有点意外:“小王爷他爹?八贤王赵德芳?”   “没错,我爸也是德字辈的,”赵亮尴尬的说道:“他的大名叫赵德柱。”   “赵德柱?罩得住?!”小雅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么牛掰的名字啊?哇哈哈哈,什么都能罩得住!”   赵亮对她的反应颇感无奈,连连摇头:“得啦得啦,有那么好笑吗?人家正烦着呢,你还乐成这样?”   小雅强压下笑意,故作严肃道:“不笑了不笑了,赵亮同志,请你原谅啊。你爸的名号确实太拽了,我刚才一时没控制好。不过你放心,这个秘密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的!”   赵亮没听明白,好奇道:“啊?保守秘密?我爸的名字也还算正常啊,有啥可保密的?”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名字的事,”小雅收起笑容,郑重讲道:“是关于上官雪明提到的这个线索。在没有把情况弄清楚之前,你绝对不能跟其他任何人提及此事,明白吗?”   赵亮微微颔首,沉声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除了你之外,我没有打算再告诉别人。这毕竟跟我的身世有关,如果被某些人利用,我可能就没资格去对付神秘组织了。”   “你明白这个道理,那我就放心啦!”小雅站起身来,拍了拍赵亮的肩膀:“我现在立刻动身取回降魔图录,然后咱们一起回到现实世界,去追索你父亲这条线索。”   郑卢雅跟赵亮又商量了一下之后的一些行动细节,然后向顶头上司排阵使李继隆请过假,便率领着亲兵马队急匆匆的上路了。   待她走后,赵亮没有耽搁时间,立马转身去了杨排风所在的营帐。鸿宾楼发生爆炸之后,这位小舅妈便被他派人直接送到速援师的营地养伤。   但是,杨排风毕竟属于宁边军的人,长时间不归队,迟早得让人家找上门来。更何况杨排风自己也受不了被莫名其妙软禁起来的滋味。   赵亮进了帐篷,瞧着小舅妈精神还算好,于是放下心,吩咐伺候的军士都暂且退下后,才开口道:“舅妈,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亮子,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杨排风抚抚受伤的额头,不解的问道:“是辽国的奸细偷袭咱们吗?”   “不是,”赵亮摇摇头,转而沉声道:“舅妈,小舅他以前跟您讲过吗?我是干什么的?”   杨排风眨巴眨巴眼,有些不明所以:“额,他没说过呀。你不是从警官大学毕业了吗?应该是去当警察了吧?”   赵亮点点头:“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舅妈,我是国家特工总部的探员,在反穿越调查局工作。”   杨排风闻言一愣,就算再傻,也能听明白反穿越调查局这几个字的含义,她兀自疑惑道:“亮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反穿越,国家还有这个部门?”   “没错。历史尊严和历史稳定,同样也是国家的重要利益,当然得有专门的机构来管。”赵亮淡淡说道:“我所在的那个反穿局,就是负责打击违法穿越的。”   他略微顿了顿,让一脸蒙圈的杨排风消化了一下自己所说的话,然后接着道:“昨天在鸿宾楼对您出手的人,就是反穿局的特工人员,而那个帮您穿越到此的游侠旅行社,则是在特工总部挂着号的非法组织!”   听了这话,杨排风顿时大惊失色,急道:“亮子,你可千万别吓唬舅妈,我一个本本分分的家庭妇女,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亮子,舅妈一直以为穿越这玩意儿,只是电视剧里瞎编的东西,一时图个好玩而已!”   “我明白,舅妈,你也不用紧张。”赵亮抬手阻止杨排风继续说下去:“在整个过程中,你只是被他们利用了,作为一个毫不知情的受害者,不会有太大责任的。所以,只要您能跟我们回去,好好配合调查,不用太过担心。”   “好好好,我配合政府。”别看杨排风在战场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火帅,可内质却仍旧是老实巴交的王月琴,听赵亮这么说,她顿时有些慌神:“亮子,舅妈真的冤枉,我跟胡冰洁多少年都没见过面了,根本久不晓得她是干什么的。哎呀,我就知道,这种免费的东西,准他妈没好事。哦对了,那个什么夏公子抓到了吗?他也是旅行社的人。”   赵亮点点头:“夏公子已经死了,他的三名同伙昨晚也死了一个,剩下两人被我们成功抓获。舅妈,我现在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谈,也希望您能有个思想准备。”   杨排风连声答应:“你说你说,只要舅妈能办到,保证认真配合。”   赵亮介绍道:“您这回来北宋,是魂穿的方式,借助天波杨府烧火丫头的身体行动。所以,倘若要回去,只能通过反穿局的专业设备,将灵魂送回现代。不过,您的本体此时可能还在胡缨手上。尽管我们已经通知总部,派人去抄游侠旅行社的老窝,但未必能及时把您的本体妥善的收到回手中,所以……”   他继续道:“所以,有一半的概率,当您回去醒来时,看到的仍然是自己的老同学胡冰洁。”   杨排风愣怔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卧底?”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先要保障好自己的安全。”赵亮摇摇头:“夏公子与胡缨失去联系,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而您又突然毫无征兆的返回,旅行社自然疑窦丛生。我们必须提前想好应对的借口,以确保他们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只有这样,才能给反穿局留出足够的时间,让我们把你救回来。”   杨排风沉吟片刻,对赵亮语气坚定的说道:“好,亮子,你尽管吩咐吧,舅妈都听你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身许昏暗心向光明   赵亮跟杨排风在帐篷里商量了整整一上午,终于把事情的脉络理顺分明。他俩反复推演几次,感觉没有太大纰漏,暂且放下心来。赵亮又安慰了小舅妈几句,让她不必担忧,接下来只要在这里安心等待反穿局的遣送即可。   从杨排风那里出来,赵亮又急急忙忙跑去找李二白。这货作为昏暗派的掌门,到现在还没学会窥心摄魂大法呢,这还了得?!   眼瞅自己即将返回现代,赵亮自然惦记着赶紧把功夫传给二白才行。   李二白听说仙长师叔要亲自传功,立马激动不已。他先恭恭敬敬的给赵亮行了个大礼,然后像一名求知欲极强的小学生似的,瞪着萌萌的小眼睛,等着聆听仙长指点。   赵亮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在徐福的炼丹房里,手把手教熄灯道长学习读心术时的情景,刹那间感慨万分。   同样是侠肝义胆的正道之士,同样是把自己奉为天人、敬畏有加,无论是熄灯,还是二白,为的都不只是学到这旷世奇绝的本领,更是希望能借此除魔卫道、护佑苍生。   道家昏暗派的薪火传承,历经了数十代弟子,延绵长达千年之久,在这其间,他赵亮既是传承衔接的纽带,又是历史演进的见证者,更是他们当中普普通通的一份子。   身许昏暗,心向光明,于愿足矣!   赵亮略微收拾心情,转过神来,将屠处长曾经传授给他的法门,仔仔细细的讲述给李二白听,并且介绍了熄灯道长当初在修习窥心大法时的进展和心得。   祖师爷那惊人的天赋,以及无与伦比的悟性,直把二白听得心驰神遥,忙不迭的记诵口诀。待自己感觉已将咒语记牢,便盘膝闭目,开始寻找自己的灵觉。   要说李二白这家伙虽然没什么道心,但是内家功底确实打得非常扎实,像静思灵觉这类事情,道法和武功其实也有相通之处。   没用多长时间,李二白就成功捕捉到了位于自己印堂处的灵觉。虽然未能像熄灯道长和赵亮那样神速,但也同样非常难得了。   赵亮见他的灵性极佳,不禁心中宽慰,又将培养灵觉和施展读心术的方法一一传授,让李二白在之后的日子里,能循序渐进,慢慢掌握这套昏暗派的独门绝技。   二白听得全神贯注,把窥心大法的诸般秘籍全都印在了脑海之中,不敢有丝毫遗漏。等赵亮全部说完,他忽然又问道:“师叔,您教了弟子上半部分,不知后面的摄魂术是怎样的呢?”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尴尬道:“不瞒你说,摄魂大法是熄灯道长后来在读心术的基础上,自创出来的独门绝技。所以我也不会,自然也没办法教给你。”   李二白闻听此言,略微有点失望,只听赵亮接着讲道:“不过这倒也并非完全没招儿。熄灯曾和我探讨过,他说摄魂术其实仍旧是一种灵觉运转的法门,只不过跟读心术发挥的作用不同而已。只要灵觉培养到足够强大之时,除了能探查人的心思,还可以干扰人的心志,令对方不知不觉的受到施法者的控制。关于这一点,我也已经摸着了一些门道。”   “弟子明白了!”李二白似有所悟:“昨晚上官雪明在屋里与师叔对峙之时,我在外面依稀看到,他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举动,竟然懵懵懂懂的放开了那位方丈大师,进而令您有机会制住了他。当时弟子还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多半是您施展了摄魂大法吧?”   赵亮竖起大拇指,点头笑道:“聪明聪明,一点就透。你说的没错,当时我确实用了摄魂之术。不过,这招儿非常损耗灵觉,直到现在我的脑门儿还隐隐作痛呢。你今后按我说的方法把灵觉培养扎实了,自然也能有机会尝试一下。”   李二白见摄魂大法的路子并没有被完全堵死,顿时感到喜出望外,连连答应:“请师叔放心,弟子一定勤学苦练,绝不辜负您和祖师爷的期望,定会让昏暗派的绝学传下去!”   经过赵亮一番悉心指导,李二白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终于将窥心大法的基础门道尽皆掌握,之后便是逐渐固本筑基的过程。尽管他目前还无法施展读心术,但这门本领终究不至于失传。   在他二人传授绝技的这段时间里,礼部曾专门派人来告诉赵亮,因为他们要全力筹办澶渊会盟的典礼,所以皇帝赐婚的事情,恐怕是要耽搁些时日才能为其操办,故而特来登门致歉,还望临安侯谅解。   赵亮本来正在为这桩事情担心,闻听此言当然暗称侥幸,连忙说不妨事不妨事,应该以国家为重,个人婚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转过天来,赵亮嘱咐李二白继续勤加练习,自己则溜出速援师营地,打算去见见八千岁小王爷。眼瞅过几天就要返回现代了,他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位白捡来的王弟。   说实话,赵亮这趟北宋穿越,之所以能够有惊无险、处处顺利,除了昏暗派弟子的全力配合相助外,再有一位大功臣那就是八千岁了。   无论是在刑部劫牢时的仗义出手,还是不顾先王尊严,毫不犹豫的认下赵亮这冒牌皇亲,小王爷赵明都可谓是够朋友够义气。也正是因为他的支持,赵亮才得到了临安侯爵这样特殊的身份,以至于在后来的行动中,处处占据先机,力压上官雪明等人一头。   所以于公于私,赵亮都得在临走前,去看望一下自己这位好兄弟。   “什么?你要辞官?”小王爷听完赵亮的话,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而且还要隐居避世,从此不再重返庙堂!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赵亮微笑道:“你是知道的,我出身道家,本来就是一个闲云野鹤,当初只是适逢其会的卷入了宋辽之争,为了苍生百姓能少受战乱的痛苦,这才答应插手人间俗务。眼下两国终于停战议和,今后也不再会有什么大争大战,我自然应该要归隐山林,专心清修了。”   “难道临安侯爵也不当了?”小王爷瞪着他问道。   “哦,这个临安侯还是要当的,”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实不相瞒,我还指望着江南皇庄的那些田产,来养活我的徒子徒孙呢。你可千万得帮我看好喽,绝对不能让宗正寺那帮家伙给收了回去。”   小王爷被他逗得呵呵直乐,旋即又无奈的摇摇头道:“我说王兄啊王兄,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明明有着一身惊世骇俗的好本领,却偏偏毫不恋栈权势富贵;可是若说你为人淡泊名利吧,又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一副鸡贼的模样。有人说你很勇敢,浑身是胆;也有人觉得你非常怂包,胆子极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对杨茹很是喜爱,可是却又好像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似的,就连陛下赐婚这样天大的好事,也显得怅然若失。与之相反,穆灵明明跟杨宗保情投意合,你倒仿佛早已暗自倾心一般,几次三番不顾性命的英雄救美。”   他大有深意的笑了笑:“王兄,说起来,你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人啊。不过,这点倒跟本王颇为相似,所以咱哥俩投缘分、对脾气,哈哈哈。”   赵亮感慨道:“谁说不是呢?我一来到这个地方,就已经注定是一个处处矛盾、样样拧巴的人。而你这家伙,虽然生在了君王之家,却也是个活脱脱的江湖脾性,所以同样矛盾拧巴的要命。咱们这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啦。”   小王爷闻言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连赞赵亮说的妙哉,赵明赵亮,不做兄弟,都对不起这对默契的名字。   两人一边品着美酒,一边胡扯笑闹,你一言我一语的瞎白话半天,小王爷忽然问道:“王兄,你打算何时动身?”   “约么就这一两日的光景吧。”赵亮淡淡答道:“我们这个门派规矩多,很多重要的事情,还得看个黄道吉日。只要天机乍现,那就是说走便必须立刻走的。”   “哦,这样啊。”小王爷摸着酒杯底,若有所思的说道:“陛下那边不打个招呼吗?还有寇相和你的准老丈人杨延昭。”   赵亮笑骂道:“什么准老丈人,胡说八道。杨茹这姑娘真的很不错,可惜我是道门中人,还想着有机会能白日飞升,荣登仙界,实在不敢耽误这位好姑娘。所以,无论是陛下,还是寇相杨帅,尽量都不见啦。你替我略作解释即可。”   小王爷无奈的点点头:“好吧,既然决定要走,确实应该洒脱些才好。幸亏阴差阳错的没能成亲洞房,否则这手尾还真不易处置了。你放心,他们那边我自会去说的。你是戟阳真人的师弟,身份超绝,想来他们也都能理解。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不打算等等会盟大典了吗?”小王爷道:“那毕竟是你一手促成的呀,无论是对朝廷百姓,还是对子孙后代,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真的不想亲眼看看?”   赵亮闻言连连摆手:“你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澶渊之盟绝对不能是我亲自促成,甚至连我一点边都不能沾,更不可以在史料中出现只言片语的记载!”   小王爷颇感意外:“这么决绝?王兄你了不起啊,名垂青史的机会都不稀罕?哈,以后谁再要敢说你赵亮不是淡泊名利之人,本王定然抡起金锏锤他!”   “我真的没跟你开玩笑。”赵亮郑重道:“就算是拜托你,一定要帮兄弟这个忙,绝对不能让史官留下关于我的记载。”   “能给个过硬的理由吗?”小王爷促狭的问道。   赵亮一脑门黑线:“额……跟修炼升仙有关,再多,我就不能跟你讲了。”   八千岁小王爷爽快的一拍手:“行,包在我身上啦!此等小事,容易办!”他顿了顿,问道:“王兄此去山野,做隐士,修仙术,想来再见很难了。可有什么重要的话,须告诫本王的吗?”   赵亮认真想了想,说道:“告诫谈不上。不过,我掐指一算,二十多年后,会有一个年轻人到东京汴梁参加科举,此人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你千万要好好照拂才行。”   小王爷大感好奇:“哦?竟有此事?王兄可否告知,这人具体的来历姓名?”   “他乃合肥人士,名叫包拯,是个黑不溜秋的炭仔!”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千古情缘   赵亮一时突发奇想,顺口提到包拯,却在小王爷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赵亮万万没有想到,三十年之后,这位在大宋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八千岁,果然成为了开封府尹包大人最为坚强的靠山和盟友。   楚王殿下一直为包拯保驾护航,替他克服了查案时所遇到的重重险阻,抵挡了各路奸臣和皇亲国戚的攻击陷害,最终助其屡破奇案,成就了在百姓心目中的“青天”美名,并成为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再后来,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的包公,被宋仁宗敕封为龙图阁大学士,品同拜相、位极人臣。他专程去楚王府上,向八千岁拜谒致谢的时候,才从王爷那里了解到,这些年自己之所以能得他老人家的鼎力支持,全赖当初临安侯爵的一番神妙预言,不禁是感慨万分,同样对赵亮赵侯爷崇敬不已。   当然,包黑子那份心驰神往的感激之情,赵亮肯定是没办法体会了,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正被小王爷无意间提起的一件事所吸引。   “王兄说起那个包拯来自庐州合肥府,倒令本王想起另一个有趣的事来。”小王爷滋溜溜的喝了一口酒,然后砸吧着嘴笑道:“你可知道,咱们那个飞刀小斥候苹果,也是合肥那里的。前两天,澶州城的鸿宾楼起火爆炸,苹果为了救杨宗保,还险些丢了性命。”   “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赵亮关切的问道:“苹果她人怎么样了?伤的重吗?这几日忙得都没顾上去看望她。”   小王爷摆摆手:“无碍啦。常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身边都有命星在护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听说她当时只是受了不小的震动和惊吓,又替杨宗保挨了几块石头,休养一半天便好了。”   赵亮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那就好。这丫头命大,身体也结实的很。哎对了,你说有趣的事,是跟她有关吗?”   “自然有关,而且关系还大啦!”小王爷笑道:“穆灵这回有妹妹啦。”   “穆灵?”赵亮闻言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穆灵不就是指小雅吗,不禁好奇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小王爷边给赵亮斟酒,边答道:“昨天一早,穆灵她爹妈从开封亲自送了一大批粮草过来。按理说,他们本应先来看看宝贝女儿的。不过,因为受佘老太君所托,有些东西要捎给杨延昭父子,所以穆家老夫妇便先去了宁边军那里,恰好听说了苹果意外负伤的事。小苹果当初也对他们有救命之恩,故而穆夫人说什么也要去探望一下。没料到,就在苹果的卧榻之旁,那老太太竟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物件儿!”   “什么物件儿?让你说的这么玄乎?”赵亮有些不解。   “一个小玛瑙项坠儿!”小王爷神神秘秘的说:“这个东西,就是当年穆家夫妇那个失散的小女儿身上的护身符!穆夫人见得此物,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询问穆灵左腿靠膝盖处,是不是有个半圆形的胎记。你才怎么着?果然真有!”   赵亮听得大感有趣,忍不住叹道:“我靠,拍电影呐?这么凑巧?”   小王爷不知道啥叫“拍电影”,但是他也没太在意,只顾着继续讲述:“苹果当时同样是惊愕万分啊,连忙说起自己的经历。原来,她小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在沧州附近,碰巧遇到了一支镖局的队伍。这丫头自幼鬼主意多,胆子大,一见有人,立马呼救。于是,镖师们上前赶走了人贩子,将小苹果救了下来。之后,一位姓柯的镖师把她收为义女,跟自家的几个孩子一起抚养长大,还传授了她一身的好本领。直到几些年,柯老镖师患病去世之前,还念念不忘的嘱咐苹果,让她有机会一定要去寻访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想到啊,老天爷开眼,居然还真就让这失散许久的一家人团聚啦,王兄你说说,奇不奇?”   “他们母女相认啦?”赵亮问道。   “当然相认啊!”小王爷说:“所有事情都能对得上号,铁定是亲生的一家呀,那还能不相认吗?杨宗保告诉我,苹果当场就给穆家老夫妇磕了头,算是认祖归宗。她原本是随养父的姓,取名叫柯桂英,现如今也改过来啦,叫做穆桂英!”   噗——,赵亮一时没忍住,嘴里的酒水喷了小王爷一脸。   我尼玛,原来小苹果就是穆桂英!怪不得会对杨宗保那家伙一往情深。   赵亮一边手忙脚乱的帮八千岁擦脸,一边心中暗道:看来民间小说该信还得信啊,杨宗保确实跟穆桂英有缘。只要我把小雅一带走,就照眼下这个局势发展,苹果把杨宗保弄到手肯定是十拿九稳呢。   他心中不禁感慨万分,既替杨宗保和苹果感到高兴,又觉得世间之事玄妙无比,冥冥之中好像自有天意安排,就跟自己以前的种种经历一样,总有着很多无法解释,也无需解释的奇特巧合。   赵亮与小王爷喝着酒聊着天,尽情畅谈,一直到了后半夜方才依依惜别。离开了八千岁的行辕王帐,刚回到住处,手下亲兵便跑来禀报,说那几个被看管的囚犯有要事求见侯爷。   赵亮知道准是阮杰张波他们接到了反穿局的最新消息,所以才会急着要通报自己,于是赶紧命人打些凉水过来,匆匆洗了个脸,去了去酒意,然后便快步来到那几人所在的帐篷。   果不其然,事情正如赵亮所猜测的那样,阮杰一见他,便开门见山的介绍了最新的情况:反穿越调查局依照他们的请求,另外派遣了一架“鲲鹏Ⅱ”中型穿越航行机到达这里。目前增援设备已经根据坐标系指示,跟他们之前那台航行机停靠在了一起,驾驶员正在那里待命等候。只要赵亮同意,大家随时可以出发,返回现实世界。   另外,指挥中心也专门传达了特工总部首长的指示。首长要他们转告赵亮:凡事要相信组织,即便是遇到困难、误解和委屈,也应保持清醒、守住底线。只要他肯回来,总有办法明辨是非,并且得到公正的处理。而且,屠四海王啸思和史晓峰三人也没有受到任何严惩和虐待,正等着他回来把事情讲清楚。   有了总部的这颗定心丸,赵亮更觉得踏实了不少,尤其是几位战友的情况,令他倍感欣慰。原本还悬在心里的担忧,瞬间得以化解。   他点了点头,对阮杰等人说道:“明白了。也请你们转告指挥中心,我一定配合特别抓捕小组的工作,不再给局里添麻烦。现在只等郑卢雅从应天府回来,咱们便立刻出发。”   直到这个时候,阮杰他们才知道小雅居然去了外地,忙不迭的询问详情。赵亮解释,郑卢雅是去那里取回一些非常重要的证据线索,以便在之后对付神秘组织的时候,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他曾专门派遣了大批卫兵随同小雅前往,所以来回路上的安全不必担心。   赵亮心里惦记小舅妈的事,又问道:“那个游侠旅行社后来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及时通知局里?他们在京郊的老窝被端了吗?”   张波答道:“正要跟你讲呢。总部根据我们提供的情报,于昨天调集重兵,火速突袭了游侠旅行社。不过很可惜,对方提前溜掉了,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就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赵亮闻言心中一沉:“难道是走漏消息啦?”   “有这个可能,但几率并不大。”阮杰在一旁摇摇头:“我和老张分析,问题估计是出在了夏公子身上。他长时间没有跟同伙进行联系,恐怕打草惊蛇了。”   张波接着道:“罗副局长也同意我们这个判断。因为局里是一接到消息,就立马开始行动的。所以即便对方收到内奸放出的风声,仓皇跑掉,可是很多设备也应该来不及拿走的。但是据现场执行任务的同事反应,旅行社所在的那个鬼地方,不仅空空荡荡,连个纸片都没留下,而且指纹、毛发,以及附近的监控摄像,也全部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很显然,那些家伙在撤离的时候,非常从容严谨、滴水不漏。由此我们得出结论,内部走漏消息的可能性并不高。”   “这么说,穿越到杨排风身上的王月琴,她的本体也被对方给带走了?”赵亮无奈的问道。   萧峰叹口气,点点头说:“我刚才还特别问了一下,总部的答复是没能找到王月琴。”   段誉眉头紧锁:“赵处,接下来该怎么办呀?这个人还要不要遣返?”   赵亮不敢把小舅妈答应协助卧底的事情抖搂出来,于是不答反问道:“局里是什么意见?这个应该归你们大宋处管,周青龙咋说的?”   萧峰答道:“周处的想法是,暂且不管那么多,先遣返回去再说,绝不能把她继续留在这里,惹出更大的历史麻烦。”   赵亮假装无奈的摇摇头:“唉,既然都这么定了,那也没别的办法,先执行吧。反正王月琴也只是游侠旅行社的一个普通客户而已,身上没有什么关键线索或破案价值,只要能停止她的穿越行为就得啦。”   “那你看什么时候给她实施遣返操作呢?”阮杰问道。   “还是等等郑卢雅吧。”赵亮略作思索,说道:“杨排风王月琴只不过是一个小案子,在咱们回去之前弄好就行。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位恢复自由行动,把吴常、方建军这两个退役特种兵押送到穿越航行机的集结点,同时将上官雪明和夏公子的尸体也一并弄过去,最好可以赶紧利用一台设备,先把他们送回现代。这样一来,局里就能更早着手展开调查。”   阮杰和张波低声商议了一会儿,表示同意他的这个安排,就让抓捕组的三个小伙子,外加段誉,专门负责押送眼前的犯人,先行返航。   他俩则连同萧峰一起,陪着赵亮等小雅回来,然后再搭乘另一台航行机回到现代世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兄弟之盟   赵亮用毛笔在白纸上轻轻的写下了三个字:赵德柱。   这个既有些熟悉,又极为陌生的名字,曾伴随着赵亮,走过了他懵懂无知的童年岁月,走过了他青春躁动的少年时光,而今,又再一次跟着他,步入了日渐成熟的青年旅程。   说实话,世界上再没有其他的文字,能像这三个字一样,可以令赵亮产生出一种复杂难言且异常深刻的感情纠结。   这是他亲生父亲的名字,也是那个将自己和妈妈无情抛弃之人的名字。   其实赵亮并不记恨父亲赵德柱。尽管对于他而言,这个号称“罩得住”的老头儿几乎啥也罩不住,自己老婆儿子连一天都没管过。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老爸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到赵亮竟然连怨恨一下他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在赵亮的眼里,那三个字更像是扎在母亲内心深处的一根刺。   这么多年过来,老妈总共也没跟赵亮提起过几次赵德柱,但是赵亮知道,妈妈心里始终还是藏着那个人的。不说不讲,不代表妈妈不想,无非是怕儿子伤心难过罢了。   相反,小舅劳志奎倒是曾经跟赵亮偷偷聊起过他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赵亮妈谈恋爱那会儿,劳志奎也才十来岁而已,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在他的印象中,准姐夫赵德柱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不过,具体哪里了不起,劳志奎说得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高大英俊、博学多才、聪明睿智、风趣幽默、胆大心细、极有魅力什么的,听得赵亮云山雾罩。   但是到了今天,赵德柱这个人在赵亮的心中,又平添了一层新的含义——他居然跟神秘的非法穿越组织存在着联系。而且从上官雪明临死前的反应来看,这个所谓的联系恐怕还很不一般。   赵亮注视着纸上的名字,神情显得愈发凝重,他不禁联想起了自己之前种种奇特的际遇。还记得刚到反穿越调查局先秦处上班的第一天,处长屠四海就曾说过,以他的条件,能被特工总部轻易选中,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身为“万能穿越者”的特殊体质。   在人才济济、精英汇聚的反穿局里,之前只有六个特工可以达到完全符合各种穿越方式要求的程度。这种情况,并不是能靠后天训练培养出来的,而是源于极不寻常的先天体质。   自己的这个先天条件,会不会就是因为老爸赵德柱的遗传呢?倘若真的如此,那么赵德柱在神秘组织当中,又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根据《侠客行》那首诗的提示,目前可以明确神秘组织至少有四个重要人物。   胡缨,是游侠旅行社的老板、小舅妈王月琴读书时的闺蜜,此时已经失去踪迹;流星和上官雪明相继死亡,尽管他们身上仍旧迷雾重重,还有很多疑点未能解开,但大致的情况正逐渐浮出水面;至于白马,则是比流星更为复杂,也更加危险的内鬼,其隐藏之深,对反穿局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不过,他也绝对不可能是赵德柱,因为任何特工的过往背景,都难以瞒过总部的核查。   所以,赵亮的倒霉老爸,难道真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是诗文中“赵客”的化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身份地位,或许还要远超之前的四位。   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赵亮在心底里默默的问道:为什么二十多年都不曾理会过我们母子,又为何会跟一群罪犯搅合到一起?   这个时候,赵亮蓦然发现,自己竟开始有些怨恨起这个从未怨恨过的父亲来了。   等待的日子,往往会令人感觉过的极慢。   就在赵亮阮杰他们都开始有些心焦的时候,去了整整五天的郑卢雅,终于带着降魔图录,风尘仆仆的回到澶州大营。   “这还嫌慢啊?老娘差点把腿都跑断了!”小雅秀眉一挑,身上散发出一种小母老虎的吓人气势,顿时镇的赵亮几人不敢多埋怨半句,连忙对她说辛苦辛苦,平安回来就好。   因为翌日即将要举行澶渊会盟的大典仪式,所以此时整个澶州城,连带各个宋军兵营都热闹非凡。赵亮决定,趁着宋军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第二天的盟约仪式,没空理会他们几个的难得时机,干脆今晚就出发,尽快返回现代世界。   阮杰、张波和萧峰三人,也早已经是归心似箭,自然都赞同赵亮的这个提议,小雅却还有些依依不舍,寻思着能否再见上巨然大师一面,向这位北宋大画家请教请教山水技法。   赵亮劝她说,屠处长王小四他们,这会儿还被关在小黑屋里受罪呢,越早回去,越能早点让战友们脱困。小雅一听这话,立刻打消了追求艺术的念头,也表示同意赶紧出发返航。   于是,赵亮独自一人把杨排风找来,又悄悄叮嘱一番,然后在郑卢雅和萧峰的配合下,将小舅妈送进了穿越航行机,实施了最后的魂穿遣返程序。   等他们再次把处于昏迷状态的杨排风从航行机里抬出来,平平稳稳的送回营帐,太阳早已落下西山,璀璨的繁星此时布满天际,与澶州城里的万家灯火交相呼应,仿佛正在预示着一个和平盛世的到来。   赵亮站在穿越航行机旁,抬头仰望星空,内心深处不禁掀起了一丝波澜,如同湖面涟漪一般,随着那无边无际的星河荡漾开去。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五十八 景德元年》记载:   契丹复遣王继忠见利用,且言:「南北通和,实为美事。国主年少,愿兄事南朝。」又虑南朝或于缘边开移河道,广浚壕堑,别有举动之意。因附利用密奏,请立誓,并乞遣近上使臣持誓书至彼。   利用之再使契丹也,面请岁赂金帛之数,上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利用辞去,寇准召至幄次,语之曰:“虽有敕旨,汝往,所许不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来见准,准将斩汝。”利用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入见行宮,上方进食,未即对,使内侍问所赂,利用曰:“此机事,当面奏。”上复使问之,曰:“姑言其略。”利用终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额,内侍入曰:“三指加额,岂非三百万乎?”上失声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宫帷浅迫,利用具闻其语。及对,上亟问之,利用再三称罪,曰:“臣許之銀絹過多。”上曰:“几何?”曰:“三十万。”上不觉喜甚,故利用被赏特厚。   公元1005年一月,宋辽两国在澶州城外举行会盟大典,终于停止了两国之间长达二十五年之久的战争状态,缔结了和平盟约:   宋辽成为兄弟之国,大宋每年送给辽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双方以白沟河为边界,化干戈为玉帛,彼此间不再兴兵对峙。   此后,宋辽两国百年间再未曾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事。双方礼尚往来,通使殷勤。据历史记载,百余年间,两国互使共达三百八十次之多,有时辽朝边地发生饥荒,宋朝也会派人在边境赈济。   甚至到后来,宋真宗赵恒崩逝的消息传到契丹,辽圣宗耶律隆绪竟然还“集蕃汉大臣举哀,后妃以下皆为沾涕”,完全尊重着当初兄弟之盟的情谊与价值。   宋辽两国从真正意义上,为各自的黎民百姓带来了宝贵的安宁生活。   澶渊大战终以和平的方式收场,对双方参战将士而言,也同样是一种幸运。   战后,宋军有功之臣尽皆得到封赏,而其中最为突出的,当然要数天波杨府。   杨延昭因忠勇抗敌,被宋真宗加封为保州防御使,后又升迁高阳副都部署,领从三品兵部侍郎衔。   其子杨宗保立下战功,官拜正六品骁骑都尉,并与小苹果穆桂英成亲。其后,他们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又一起镇守大宋的西部边疆。   而杨宗保的妹妹杨茹,则嫁给了八千岁小王爷赵明,成为了楚王妃,给原本显赫的天波府,再凭添了一份傲人的尊贵。   说起八千岁赵明这家伙,他不仅替自己的王兄、临安侯爵赵亮娶了杨家二小姐,而且居然还得陇望蜀,琢磨着想要把五雷轰顶的大招儿——引雷咒也学到手,好让自己的王命金锏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于是乎,赵明天天缠着道侠李二白,说什么也要投身加入昏暗派,跟二白拜师学艺。   不过可惜的是,咔咔咔发闪电的高级本领,那可是赵亮仙长的专属绝技,即便身为昏暗派掌门的二白道长,他也着实不会啊。最后实在被八千岁烦的不行,李二白只好带着众弟子离开汴梁,又回到位于卧牛山的翠微观,过起了一边隐世修行,一边纵横江湖的逍遥日子。   好在有一点,江南皇庄的几百顷良田,朝廷仍旧遵照临安侯云游四海前的交代,委托给元宝道长打理,不至于让昏暗派上上下下几百个好汉们,因为行侠仗义而饿了肚子。   深谙生意经的小元宝,左有师兄李二白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地位,右有八千岁、寇宰相、天波杨府和提点刑狱司的官场人面儿,买卖做的自然是风生水起、大杀四方。   弟子们不仅吃得饱,穿得好,什么上等兵器、道门法宝也同样配置齐全,堪称待遇优渥、装备精良。   根据本派《秘典》所记载,那个时期的昏暗派,绝对算得上是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最有钱的一个阶段了。 第二百七十章 我带你回来了   “喂,我说你们三个,这么做有意思吗?”郑卢雅语带不满的抗议道:“赵亮明明是主动配合的,为什么还非要给他上手铐呢?”   萧峰神情有些尴尬,小声嘟囔:“我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一旁的阮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继续低着头给赵亮摆弄手腕上的铐子,张波则无奈的解释道:“赵处,小雅同学,请你们理解一下啊,这毕竟是抓捕行动的规矩,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小雅还打算再说什么,赵亮却拦着她,淡淡一笑:“没关系,都是为了工作,我个人无所谓的。当初闹得局里鸡飞狗跳,就算是其中另有苦衷,也确实违纪违法了。”   阮杰给他戴好手铐,点点头道:“你能明白这点就好。我跟张波不一样,我来自特工总部,这次是为了抓捕你回去,专门被关局长借调来的。所以你们内部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当然也不关心,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   他转头又对小雅说:“你也不用跟我吹胡子瞪眼,该走的程序我必须走,不然怎么跟我的领导交差呢?等赵亮送回反穿局之后,你爱怎么替他申辩就怎么申辩,那时候我也就管不着啦。”   小雅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把双手往前一伸:“那来吧,把我也一起铐上!”   “对不起,我的任务清单里没有你,”阮杰淡淡道:“况且对于失踪人员,也用不着限制行动的措施。”   赵亮怕他俩吵起来,连忙岔开话题:“哎对了,咱们这个航行机是鲲鹏二型吧?我还是头一回坐呢,条件不错啊,远比直接肉穿时空隧道舒服多啦!”   张波知道他的用意,配合道:“是啊,赵处,这个设备是专门进行多人穿越或运载穿越的。不过因为航行机比较大,所以对时空隧道的破坏也很明显,如果不是遇到了非常特殊的情况,局里通常都不会采用。哎,小雅,你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驾驶过这个吗?还是用小一点的,鲲鹏一型?”   小雅对于自己的这位特工战术教官,多少还是保持着一些尊敬,闻言暂时忍住冲阮杰发火,沉声答道:“我之前去西周和秦末的时候,开的都是鲲鹏一型穿越航行机,最多只能乘坐两人。不过,速度要比这个快多了。”   她的话音刚落,航行机的自动驾驶系统忽然传出提示:“请注意请注意,五分钟后,到达指定投射地点,五分钟后,到达指定投射地点。”   萧峰下意识的看了看仪表盘,说道:“呦,真快呀,十几个小时一晃就过,再有五分钟就到反穿局了。”   赵亮闻言,不由自主的直了直身子,两眼紧紧盯着显示屏上的倒计时数字,一时间心中不禁有些感到怅然。   就在两个多月前,他和屠四海王小四史晓峰三个战友,一起闯出反穿局的羁押所,使用武力强行占领了穿越中心的六号控制室,并将多位技术员劫持为人质,直接与局里的警卫部队展开对峙。   在反穿越调查局的两位副局长亲临现场、严令制止的情况下,赵亮他们仍旧坚持实施强行穿越,即使关林威胁要取缔先秦处,同时把他们都视作叛徒,四个人也在所不惜。   那时候,当赵亮躺进穿越设备,在心中升起过一个念头:从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屠处长他们的命运,都随着仪器的玻璃罩的缓缓放下,而变得扑朔难明。   现在,鲲鹏二型即将把他重新送回地下十八层的反穿越调查局,那个曾经承载了梦想、荣誉和友情的地方,那个装满了精彩回忆的地方。   而等待着赵亮的,又将会是什么呢?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投射启动。”一声电子提示,穿越航行机的舱内突然出现了刺目的白光,晃得五个人同时用手挡住了眼睛。紧接着,一阵轻微的震动自舱底传来,整个航行机自时空隧道中投射而出,然后稳稳停在了四维坐标系预设的位置。   阮杰皱皱眉头,问着:“到地方了吗?”   “嗯,到了到了。”萧峰指着控制屏,说道:“系统显示安全抵达,外面就是反穿局传送中心的停机坪。”   张波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屏幕上的数据状态,点点头:“没问题了,按照操作程序,打开舱门!”   萧峰赶紧答应了一声:“明白,开启舱门。”   赵亮心中一阵激动,下意识的攥了攥拳头,接着又望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小雅,微微一笑,说道:“小丫头,我终于把你平安的带回来了。”   “赵亮……”小雅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眼里却早已经变得有些湿润。   厚重的白色舱门缓缓打开,外面的灯光逐渐照射进舱内,同时,一阵鼓掌的声音传进几人的耳中。   赵亮略感诧异,奇道:“咦?我一个罪犯回来,怎么还会有欢迎仪式啊?”   小雅趁机悄悄抹了抹眼角,苦笑着说:“想得美呢!人家欢迎的是抓捕组的英雄,不是你这个头号大叛徒!”   阮杰和萧峰一左一右,上前把赵亮架起,快步走出穿越航行机,来到了外面。   一出舱门,首先映入赵亮眼帘的,就是两排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卫。他们分列在舱门两边,形成一条过道,径直通向前方不远处的人群。   赵亮顺着“通道”望过去,立刻在那群人当中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反穿局第一副局长关林,负责外勤行动的副局长罗成,以及大宋处处长周青龙和其他几个支援部门的领导。   “小阮同志,你们辛苦了。”关林上前几步,满面春风的伸出右手,对阮杰道:“总部的精英出马,果然不同凡响!才短短几天功夫,不仅抓住了首要目标,同时还有意外收获。我代表反穿局,向你们的胜利表示祝贺!”   阮杰连忙松开抓着赵亮的手,与关林握在一起,笑着说:“主要是首长们大力支持、领导有方,才取得了好成绩。我只不过是服从命令听指挥而已。”   关林满意的点点头:“你太谦虚啦!回头我一定向谢老和总部其他首长报告,给你们请功!”   说着,他转向赵亮,略显得意的说道:“赵亮,咱们又见面了。算起来,好像才六十多天吧?你之前逃走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能这么快回来呢?”   赵亮摇摇头:“唉,关局,说句实话,我真没想过会用这么久。”   “啊?还嫌久?”关林有些意外,问道:“你该不会是在说反话吧?要不要这么幼稚?”   “关局,他说的是真心话。”站在后面的小雅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受伤失忆,赵亮处长早就顺利返航了。你派来的这些人,不过是负责给我们开船的运输队而已。”   因为段誉等人已经提前一步先返回到现代,所以北宋那边发生的种种事情,局里的头头儿们也都有了一些大概了的解。此时听小雅这么讲,众人谁都没好意思反驳什么。   但是,关林却显然不肯认这个账,冷哼道:“郑卢雅,关于你失踪失联的问题,局里还需要进行调查,等弄清楚整个经过之后,才能下最终结论。所以,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说吧。”   他不待小雅说话,便对身后的警卫命令道:“你们现在跟特别抓捕组进行罪犯交接,然后把赵亮押到拘留室,实施一级看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与他接触!”   武装警卫的指挥官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对部下做了个手势。两名警卫战士见状,立刻走上前来,从萧峰手中接管了赵亮,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压在他的肩头。   大宋处的周青龙和风纪处的郭处长,此时也走到近前,对小雅说道:“郑卢雅同志,根据反穿局异常状况应对预案,你因为涉嫌无意识穿越,所以我们需要进行情况询问,请你跟我们走吧。”   赵亮担心藏在小雅身上的降魔图录和时空对讲小黑盒,于是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对方,只见这个鬼丫头神态非常从容,语气轻松的说道:“没问题啊,我全力配合组织调查。不过,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先让我去趟洗手间呀?日子赶的不方便,我得处理一下。”   风纪处的郭处长闻言不禁一愣,连忙说:“那当然可以。你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罪犯,所以行动相对自由,只要在调查期间不脱离管制视线,其他都请自便吧。”   赵亮在反穿局羁押所的特级拘留室里闷坐了一天一夜,始终没有等来预想中的暴风审讯。   他并不知道,这样的安排其实有两个原因。   首先一个,是特工总部传来高层的意见:鉴于赵亮的情况比较复杂,既涉及到反穿局五号指挥厅的爆炸案,又是整个先秦处集体违抗命令、绑架技术人员强行穿越的主谋,后来还在北宋那边裹进了神秘组织的犯罪活动。这其间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不搞清楚就贸然对其展开审讯,很容易失去主动权。   只要反穿局的办案人员没能完全掌握情况,便极有可能被赵亮牵着鼻子走。   故而总部建议,还是先尽量摸清外围的几条线索,包括对吴常、方建军、郑卢雅、史晓峰、屠四海、萧峰、段誉等人的问询,力争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信息优势,然后再重点突击、中心开花。   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来自反穿局的内部。关于之后对赵亮的监管以及相应的审讯调查,到底该由谁来负责的问题,成为了一个激烈争锋的焦点。   争夺的双方,自然就是关林和罗成这两位。   关林以自己是代理局长为理由,打算亲自抓先秦处集体叛乱的这桩大案;罗成则是从外勤行动的角度出发,坚决要求把赵亮的事情揽到自己手中。   两人各执一词,寸步不让,再一次如同针尖对麦芒似的,彻底杠上了。   乔海东副局长和一众处长副处长,在旁边看得都大惑不解,内心深处则直摇头:嗨,这他妈难道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儿吗?还用争成这样?   先秦处向来是养蚊子的清水衙门,平日里默默无闻,好不容易办了两个案件,紧接着就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来。这背后好像还牵扯着不少势力,包括总部的陈老、谢老,以及仍旧昏迷不醒的张末局长和被关在牢里的屠四海处长,无论哪一方,都不是好惹的善茬儿!   像这样的烫手山芋,到底有什么好抢的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来龙去脉   “胡总,您的那位老同学已经醒过来了,目前正在医疗室接受身体检查,”金丝眼镜轻声问道:“您看,等会儿要不要见一下。”   胡缨凝视着水晶杯里琥珀色的酒液,一边轻轻晃着里面的冰块,一边问道:“她有没有说,为什么会突然返回?另外,她见到过夏童了吗?”   金丝眼镜迟疑了一下,答道:“王女士什么都没讲。可能是因为魂穿过程负荷比较大,所以精神不算太好。我想,也许只有您出马,她才肯说些什么吧。”   胡缨抬起头,看了看金丝眼镜,又问道:“你觉得,她还靠得住吗?”   “嗯,这个很难讲。”金丝眼镜边思索边说:“眼下发生这种情况,无非两个可能。一是她在北宋遭遇了什么重大的伤害或刺激,导致出现反向魂穿。比如在战场上身负重伤,或者被直接杀死。”   他接着讲道:“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利用其它什么专门的穿越设备,提前返回了。也就是说……她或许是被反穿越调查局给强制遣返的。”   “你感觉哪种可能性更大?”   金丝眼镜扶了扶镜框,回答:“我认为,两者都在五五之间吧。不过,结合夏童的离奇失踪,恐怕后者会多一些。”   胡缨把酒杯放下,秀眉轻蹙:“你的意思是说,王月琴和夏童之前都落在了反穿局的手里?”   金丝眼镜偷偷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目前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夏童经验丰富,轻易不会变成断线的风筝。而且老师之前的反应也能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夏童在北宋很可能遇到了危险。由此推测,王女士……”   “当初我就不同意把王月琴弄过去!”胡缨突然不满的冷哼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非要我去安排王月琴的穿越,还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现在倒好,稳稳当当的生意也做不成了,还惹来一身骚!”   提到生意,金丝眼镜好像记起了什么,连忙道:“对了,原先预定的几个穿越旅行计划,现在都已经暂停,客户们派人来催问过好多次。他们都支付了高额的订金,而且身份背景也不好惹,您看……”   胡缨沉吟片刻,问道:“技术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能达到穿越要求吗?”   “能倒是能,”金丝眼镜有些为难:“不过,老师那边还没有同意。”   胡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那里你不用管,我自己会去沟通的。只要技术条件允许,最晚下周就恢复传送!这些大金主客户,全是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找来的,绝不能就这么白白丢掉。”   她又拿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的轩尼诗一口喝光,然后沉声道:“你把王月琴带到会客室去,我要会会这个老同学。”   “哎呦,月琴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此时,胡缨已经换上了一副亲切的神情,朝着正坐在会客室里等她的王月琴张开双臂,快步迎了上去。   王月琴见状连忙站起身来,跟闺蜜胡缨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略带哭腔的说道:“别提啦,真的是吓死我了!”   “别着急,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讲,”说着,胡缨拉王月琴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语气显得很温和:“怎么样?穿越之旅好玩吗?我听夏总说,你在那边混的很好呀,都当上什么指挥使啦?这下总算过足当女英雄的瘾了吧?”   王月琴点点头:“过瘾了,过瘾了。这辈子最大的梦想,还是托你这个老同学的福,终于圆上啦。”   胡缨见她反应还算正常,假装顺嘴问道:“你这回见到夏总没有?我刚才还纳闷呢,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王月琴神色一黯:“夏总他,他死了。”   “死了?!”尽管事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可是听王月琴这个死字一出口,胡缨还是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夏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   王月琴先是四下瞅了一眼,接着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夏总是被政府的人干掉的!”   胡缨微微一愣,旋即淡定的说道:“政府的人?是大宋的朝廷吗?”   “不是啊!”王月琴表情显得很焦急:“是这里的政府!估计是警察那一类的吧。他们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就在我和夏总相约见面的时候,突然跳了出来。冰洁,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干什么违法的事啦?”   “我们能干什么违法的事?”胡缨面不改色心不跳,语气平静的说道:“咱们旅行社证照齐全,诚实守信合法经营,连工商局都从不轻易上门找麻烦,又怎么会违法呢?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那些政府的人出现后,是怎么说的?”   王月琴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讲道:“那些人说他们是什么反穿局的,让我和夏总跟他们走一趟。当时我还奇怪,不晓得这是不是你们旅行社安排的什么角色扮演节目。”   “夏总是什么反应?他跟那些人走了吗?”胡缨问道。   “没有。哦,不是没有走,而是根本没来得及走,”王月琴回答道:“夏总正打算跟那些政府的人解释的时候,突然又出现了三个人,一上来二话不说,当场就动手跟他们打了起来,还喊我们赶紧逃。”   胡缨听得一头雾水,大惑不解道:“怎么这么乱啊?哪里冒出来的三个人?”   王月琴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三人当中有个领头的,一直冲夏总喊,说他叫什么上官……上官什么的。”   胡缨眼睛一亮:“上官雪明?!”   “哦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上官雪明。”王月琴说道:“当时的场面特别混乱,不仅他们在干架,而且后来我那些宋朝的战友部下也跑过来助拳,把我和夏总会面的那家酒楼打的鸡飞狗跳。再之后,也不晓得是谁在混战中点燃了炸弹,把整个酒楼都炸塌了。”   她缓了口气,继续道:“我被埋在废墟之中,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落在政府那些人手里了。而夏总没抢救过来,被垮掉的楼房砸死了。”   胡缨听得暗暗吃惊。上官雪明跟组织失去联系后,组织的高层就有过猜测,他很可能是穿越到了北宋初年。所以,之前派夏童去联络王月琴,同时也有暗中查访上官雪明等人行踪的任务。   然而没想到,上官雪明居然会及时现身,出手营救落入敌手的夏童,更没料到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激战,竟会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夏童一个人失踪的问题,连组织的重要骨干上官雪明,也再次生死未卜。   她略微定定神,继续问道:“这之后呢?你在那里看到上官雪明了吗?反穿局的人又是如何处置你的?”   王月琴一脸无辜委屈,答道:“我没有再见到过那个上官雪明,政府的人后来只问了我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问我本名叫什么,从哪里来,怎么来的。”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哪敢跟他们讲实话啊,”王月琴说道:“我胡乱编了一个假名字,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说自己是遭遇车祸,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杨排风。”   胡缨不禁皱起眉头:“他们信吗?”   王月琴惨然一笑:“他们当然不肯相信,一直逼问我怎么会认识夏总。我一口咬定,夏公子是我在开封府大街上碰巧遇见的,没想到他也是从现代世界而来的穿越者,所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那些人又没什么证据,拿我完全没招儿。后来,他们的头头儿不耐烦了,就说给我直接丢回去算啦,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你就被送回来了?”胡缨有点将信将疑。   “是啊,”王月琴叹道:“我跟先锋营的孟良将军刚有了那么点意思,还想着谈场跨越时空的恋爱呢,没成想就被这群混蛋强行塞进一台机器里,送回到了这里。”   胡缨兀自思索了片刻,问道:“据你判断,那些人是直接冲着夏童而来,还是因为盯着上官雪明,才会不小心撞上你们的?”   王月琴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似的,不慌不忙答道:“我后来一直琢磨当时的情景,感觉那些人并不是专门冲着我和夏总来的。因为他们一进到我们那个包厢,最先的反应是吃了一惊,显然想要找的人并不是我俩。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发现我们是穿越者了。”   胡缨点点头,又问道:“他们还跟你说什么了?”   王月琴努力回忆了一下,说道:“他们告诉我,穿越是对历史有潜在危害的,尤其是不小心改变了历史走向,更是国家法律明令禁止的重罪。不过,像我这样意外穿越,并且还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危害,就只要批评教育一下,当即遣返便好了。”   胡缨略微想了想,轻松笑道:“行,没事就好。夏总那边的后事,我会派人处理的,你也不必太担心。至于他们所说的那些违法不违法的,你更加不用放在心上,根据联合国98765号决议,穿越权本来就是民众享有的基本权利,谁也没理由剥夺。”   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王月琴的肩头:“好姐妹,你先在这里休息几天,穿越过程对身体存在一定的损耗,必须经过严谨的医学观察,确定没事才能离开。这段期间,我可能要出趟差,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他们讲,一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记着,千万别给我省钱啊!”   说完,胡缨又笑着抱了抱王月琴,然后便挥手告别,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怎么样?你觉得有什么破绽吗?”胡缨沉声问道。   金丝眼镜摇摇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胡缨秀眉一挑:“哦?何出此言呢?”   “我同意您的判断,反穿局极有可能是因为在全力追踪上官雪明,才在无意间碰到夏童的。”金丝眼镜答道:“上官跟组织失去联络,最需要的就是尽快恢复联系渠道。他之前晓得咱们安排王月琴穿越的事,所以一定是想顺着这条线,找到旅行社的联络员,然后再设法得到组织的援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愚蠢的决定,反倒害的夏童意外暴露。”   “你分析的没错,”胡缨点点头:“我才不相信,上官雪明能有那么凑巧,在千钧一发之际跑来救夏童。哼,多半是他眼看自己又捅了娄子,怕被老师惩罚,所以才无奈现身,跟反穿局打了起来。妈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   金丝眼镜指了指会客室的方向,问道:“胡总,那王女士该怎么安排?”   胡缨瞥了一眼那边,哼道:“反正她是魂穿,反穿局总不至于能给她的灵魂装上追踪器,一路找到这里。暂且先软禁一段时间吧,我去问问老师,如果没有问题,就放她走。”   她略微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冷露的笑意:“不过倘若有问题的话,那便请我这位老同学永远留在这里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花千秋   关于对赵亮监管审讯权的争论,在反穿局内部形成了以关林和罗成两位副局长为首、泾渭分明水火难容的两派势力。   然而,这场激烈的纷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烟消云散了。   原因很简单,反穿越调查局的新局长,即将正式走马上任。   鉴于张末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几乎成了植物人,所以特工总部早就开始酝酿要找新的人选来接替张局长。   像这种关键的领导位置,自然比关林他们争夺审讯权来的更为激烈,或者说惨烈。   总部高层的几大首长,无不紧盯着反穿越调查局的这个头把交椅,都想将自己最信任的人安排进去。而他们为此所采取的种种手段,也更为狠辣更为隐蔽。这种高级别的人事权力斗争,居然能在短短两个月之内便见了分晓,同样也是创下了整个特工机构的新纪录。   这也足以说明,反穿局的局长究竟有多么重要了。   对于新任领导的到来,最吃惊的莫过于现在的代理局长关林。在他看来,自己这“代理局长”头衔中的“代理”二字,被拿掉应该就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然而关林万万没有想到,他费尽千辛万苦焖了一锅好菜,刚准备揭盖子,旁边就有别的人拎着筷子端着碗,抢先一步美美的吃上啦。   这他妈真是岂有此理?!   关林原本打算去找谢老说道说道,论能力、论资格、论忠心、论颜值,甭管论哪个方面,自己都应该是接替张末的不二人选啊,怎么半路就突然冒出个“程咬金”来,硬生生的给截胡了呢?而且以他跟谢老的关系,对方居然都不提前给自己打个招呼通通气,简直莫名其妙嘛。   然而,当关林看到任命公文上的那个名字时,一肚子的火气顿时消失不见,再也没提要去找谢老理论理论的茬儿。   跟关林一样,之前还在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罗成副局长,一见到文件上的那个名字,也瞬间变得沉默起来,不再跟任何人谈论有关局长谁属的话题。   乔海东副局长倒是显得很平静,他只是立刻给自己的媳妇打了个电话,通知媳妇把枕头被子都送到办公室来,以后就长住在局里了。另外,别忘了拿降压药和速效救心丸。   三位副局长的异常表现,自然引起了反穿局上上下下的各种议论猜测。大家毕竟都是搞情报工作的嘛,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谁?没过多久,新局长的消息便被好事之徒打探了回来。   几乎所有特工听到了那个名字,都是同样一惊:我尼玛,这回恐怕要出人命啦!   就在赵亮被成功抓捕回现代世界的第三天,反穿越调查局也迎来了新的掌门人——新任局长花千秋。   地下十八层的大礼堂中,聚集了全局十一个行动处及特别科、四个支援中心、六个保障处、三个独立业务组所有在家的工作人员。大家此时都屏息凝神,静静的看着在主席台上就座的几位领导,或者准确的说,全都静静的注视着坐在最中间的那位,等着他开口讲话。   就在刚才,特工总部人事处的胡宇飞胡处长,代表总部机关,当着大家的面宣读了新局长花千秋的任命决定。接着,关林又代表反穿局的全体同仁,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欢迎辞。   现在,该轮到这位花局长发言了。   在特工世界中,素有“活阎王”这个雅号的花千秋,并不像大家之前想象的那样,长得五大三粗、不怒自威,或者瘦骨嶙峋、神情阴郁。   他看上去极为普通,普通到你甚至死盯着他看半个小时,转头就能忘记他长什么模样的程度。   要说他身上唯一算是比较有特点的地方,那就是干净。   花千秋看上去特别干净,干干净净的头发,干干净净的面庞,干干净净的衣服,干干净净的声音。   “我姓花,叫做花千秋。”这是干净的花局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之前,在内调局工作了二十年,现在,来反穿局工作。”   然后,就没有第二句了。   胡处长显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花局长肯定就这么一句,所以他话音一落,便非常从容自然的鼓起了掌。   台上几位副局长立马反应过来,也跟着胡宇飞一起鼓掌,紧接着,台下响起了零零星星、犹豫不决的掌声。那声音逐渐从稀疏变得密集,到最后变成了满场雷鸣。   花千秋抬手止住了大家热情的掌声,淡淡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说着,他站起身来,跟胡宇飞略微握了握手,然后便喊上关林、罗成和乔海东,扬长而去。   上千人的会场顿时变得雅雀无声,大家亲眼看着局领导集体走掉,只把特工总部的人事处长一个人留在了台上,全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胡宇飞无奈的笑了笑,拿着自己的保温杯站起来,冲台下一扬头:“诸位,还愣着干什么呀?散会啦!”   “罗副局长,我的办公室里禁止吸烟。”花千秋淡淡的说了一句,罗成立马把已经叼在嘴上的香烟拿下来,重新塞回到烟盒中,歉然的笑道:“不好意思啊,花局,以前在张局这里习惯了。”   花千秋完全没搭理他,转头盯着关林道:“你是反穿局第一副局长,又代理了两个月的局长职权,你先说。”   “啊?说什么?”从刚才在会议大厅开始,关林就一直处于半懵圈状态,此时听花局长点到自己的名,当场有些反应不过来。   花千秋的眼睛很亮,凡是很亮的眼睛,凝视别人的时候,都不免令对方感觉非常不自在。他默默的盯着关林,直到第一副局长都有些局促了,才淡淡的补充了几个字:“目前局里的情况。”   关林闻言连忙点点头,赶紧开始跟花千秋介绍起反穿局内部的各个事项来。幸好他是业务方面的人才,无论内勤外勤都非常熟悉,所以讲起来头头是道,思路清晰、内容详实。   别看花千秋自己话不多,但是听别人啰嗦倒是极有耐心。他拿出笔记本,边听边写,中间连半句话都没插,一直等关林足足汇报了一个小时,将局里的情况都谈完,才放下手里的钢笔,说道:“很全面,但是缺乏重点。”   不待关林辩解,他又转向罗成:“你来吧。”   有了刚才第一副局长的前车之鉴,罗成自然学聪明了,他没有像关林那样面面俱到,而是专门挑拣了外勤方面的几桩大案,给新任局长做了重点且简要的汇报。   花千秋听完点点头:“还可以。今后多贴近一线,争取把情况再搞得透彻些。”   眼看罗副局长矫枉过正,同样碰了软钉子,负责内勤的乔海东立马心中有数,暗暗构思出一套既全面周到,又重点突出,既有高度,又接地气的报告来。   他正打算开口,没想到花千秋摆摆手:“内勤不用讲,我看数据就行。”   乔副局长臊眉耷眼的点了点头,又把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   花千秋合上笔记本,对面前三人问道:“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好半天之后,罗成才答道:“额,您之前是特工总部内部调查局的副局长。”   花千秋又问道:“内调局是干什么的?”   “主要负责特工机构内部人员的调查,”关林接着道:“具体而言,就是反渗透、反渎职、反违纪和反叛变,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忠诚甄别和背景调查。”   乔海东补充道:“换句话说,也就是管特工的特工。”   花千秋轻轻的笑了笑,又问:“你们听说过我的外号吗?”   “没听过,从来没听过。”三位副局长都连连摇头,那表情就跟真的似的。   “活阎王。”花千秋的语气显得很平静:“还有些人,喜欢叫我‘厂公’。”   关林三人闻言都呵呵呵的干笑了几声,仿佛根本没有听懂什么叫“活阎王”,也不知道“厂公”是啥意思。   花千秋继续道:“近半年来,反穿局出了很多状况,这既是你们的不幸,也是我们的失职。所以,这个屁股,还得由内调局来擦。”   他从笔记本里取出一张纸,推到关林、罗成和乔海东面前,用钢笔在上面点了点。   关林他们连忙探头观瞧,只见那张纸片上写着几个短语:流星被杀、郑卢雅失踪、五号厅爆炸、上官雪明漏网、先秦处叛乱、越狱逃亡。   这些文字都用红笔画着圈圈,然后各自延伸出一条线,六条红线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而那里写着一个名字:赵亮。   “人呢?”花千秋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反穿局的三个副局长比猴儿还精,又怎么会不明白花局长此时问的是什么,关林连忙回答:“前几天刚抓回来,目前就关在羁押所的特级拘留室。”   罗成也补充说:“局里专门加强了防范,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班看守,每班八名武装警卫,眼睛一刻不离。另外郑卢雅也找回来了,正由宋朝行动处和风纪处联合调查,弄清她失联的原委。”   花千秋吩咐道:“把赵亮带到这里,我要见见。”   “现在吗?”   “现在。”   关林闻言没再吭声,而是默默地看了旁边的罗成一眼。罗成犹豫了片刻,说道:“花局,关于审讯赵亮的问题,总部首长的意见是……”   “总部首长只是建议,并不是决定。”花千秋根本不等罗成把话讲完,便说道:“总部的会议纪要,我之前已经看过了。原则上没有问题,但方法因人而异。”   他再次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张纸:“所有问题都连着赵亮,不从这个人身上入手,能得到真正的答案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只要你讲实话   赵亮拖着磁力脚镣,步履迟缓的走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前,关林在门外拦住了后面的四名押送警卫,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候吧,局长要单独见他。”   赵亮闻言一愣,下意识问道:“啊?局长?关局,你没有升职坐上咱们局的头把交椅吗?”   对于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疑问,关林感觉赵亮简直就是在故意嘲讽自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随手推开了身后的房门。   “少说废话,赶紧进去!”   赵亮是真的没想挖苦对方,但眼见关林误会了,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抬步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正在屋里等他的花千秋,此时把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平静的凝视着赵亮,指着办公桌前的位置道:“赵亮,请过来坐到这里。”   赵亮默默的点点头,慢吞吞的走到椅子那里,微微欠身坐了下来,无声的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花千秋问了一句:“你好像抽烟吧?”   “啊,有时候抽。”赵亮礼貌的笑笑:“不过执行任务的时候没得抽,关在小黑屋里也不让抽。”   花千秋伸手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包烟、一支打火机和一个玻璃烟灰缸,放到赵亮面前:“来,过过瘾吧。”   赵亮犹豫了一下,然后取出一根香烟,啪嗒一声点着,慢慢的吸了起来。   同时,他也悄悄的运用其灵觉,打算探一探这位新局长究竟是什么路数。   然而令赵亮大吃一惊的是,眼前的花千秋,内心深处居然一片空白!   我靠,这是见了鬼了吗?!赵亮不禁暗暗纳闷:继朱老师和郑卢雅之后,又他妈出现了一个无法探查的人?这读心术到底灵光不灵光啊?   花千秋此时淡淡的说道:“请你过来,是有些情况想要了解一下,希望你能配合。”   “您说您说,我绝对配合。”赵亮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认真答道。   花千秋微微颔首,问他:“你跟屠四海是什么关系?”   “啊?屠处长和我是上下级关系呀。”   “跟朱昊是什么关系?”   “朱昊?朱昊是谁?”   “反穿局首席历史顾问。”   “哦,您说朱老师啊?额……我们就是一般朋友。”   “跟胡宇飞是什么关系?”   “谁?胡宇飞?总部的胡处长吗?我,我们俩没关系啊。”   “那么,跟郑卢雅又是什么关系?”   “我们……我们是普通同事。”   花千秋一边听一边写,忽然抬起头来,淡淡笑道:“你跟西登登教授又是什么关系呢?”   赵亮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仍旧神色如常:“西教授是我们先秦处的外聘顾问,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教会了我们不少有用的东西。他在先秦历史方面,还是有很深造诣的。只不过这个人性格有些孤僻,不太喜欢城市生活,总是念叨着要去终南山隐居。”   “西教授的背景调查是谁做的?”花千秋取出一包资料,递到赵亮跟前:“这里面好像有问题。”   赵亮对那份人事资料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当初张末局长亲自交到他手上,专门给熄灯道长伪造的背景身份。他迟疑了一下,略微犹豫道:“额,是张局长亲自处理的。”   花千秋显然早就知道答案,没再往下追问,而是转向了另一个问题:“爆炸案发生的当晚,你跟西教授在干嘛?”   赵亮心中一凛,不答反问道:“领导,咱们这是在审讯吗?还是爆炸案那件事儿?我都跟关局他们说过好多次了,那天晚上有秘密任务,是张局亲自布置的。没有她的允许,我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反正就这样了,要杀要剐随您便吧。”   他掐灭烟头,又问道:“哎对了,张局长她怎么样了?身体回复了吗?”   花千秋的神色平静如水,说了一句:“你不愧是屠四海教出来的好徒弟。”   赵亮佯装诧异:“屠处长?这跟屠处又有什么关系?”   花千秋笑道:“我跟屠四海是老对手,屠半仙的手段,我很熟悉。”   说着,他又取出一份口供记录,说道:“这是内调局在上个月秘密进行的一次问话,询问对象是反穿局传送中心设备检修科的一个技术员。对于他,你还有印象吗?”   赵亮低下头,认真看了看那份记录,心中顿时忍不住掀起一阵波澜。这个技术员,正是那天晚上帮熄灯道长进行穿越的年轻人,而问询笔录中所记载的内容,就是当晚真实发生的全过程!   看着赵亮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花千秋笑了笑:“所有人都把你跟爆炸案联系在一起,两眼死盯着五号厅那边的问题,而内调局则在暗中排查了其他区域的情况。怎么样?解释解释吧?”   赵亮硬着头皮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张局长……”   “请你想清楚。”花千秋冷冰冰的打断了赵亮的话:“这种事情,如果不讲明白,即便张末昏迷不醒,我也可以给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最严厉的制裁。甚至包括张末本人。”   花千秋的语气非常平静,但赵亮完全能听出来,对方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张局长让我们保密,是因为怀疑局里有内鬼,很多部署一旦曝光,就会让那个神秘组织有机可乘。为了取得胜利,我们早都做好了各种牺牲的准备,所以……”   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你别以为能用所谓的严厉制裁吓住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张局长的指令,什么也不会说的。   花千秋并没有急着开口,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赵亮,仿佛是在判断赵亮所说的是否可信。等了一会儿的功夫,花千秋忽然讲道:“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实我并不认为你是反穿局的叛徒内奸。”   “我当然不是!像我这样玉树临风、一脸正气的人,怎么可能背叛反穿局?”赵亮兀自东拉西扯,同样希望能从眼前这位新局长的神情反应里摸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花千秋表情依旧很淡然:“可是在很多人眼中,你并不是那么清白。”   接着,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了许多:“首先,你跟屠四海郑卢雅的关系非常复杂。一个为了你敢跟关林进行武装对峙,另一个,则是你为了她居然冒险越狱,最后还强行穿越。这就构成了基本的人物关系的逻辑前提。”   “在这个前提下,流星的意外死亡,就很难再说清楚了。事发现场就只有你和郑卢雅在场,而你们二人的口供,因为特殊的关系,变得不足以采信。”   “同理,之后郑卢雅与反穿局失联,你又很快判断出她有可能出现的朝代位置,这就更让人有理由怀疑,她到底是失踪,还是另有图谋的失联。反穿局的高层会议有过明确的记录,罗成曾让你拿出一份详细的报告,详细说明你的判断依据,然后才好安排大宋处予以协助。然而,你却并没有那么做。”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上官雪明是通过你提供的线索才暴露的,这本来是一个功劳。但是,即便经验丰富的屠四海亲自出马,也还是让他给逃脱了,非要说这是凑巧,恐怕也令人难以释怀。最后,上官雪明又是死在了你的面前。我曾专门问过前去抓捕你的阮杰等人,据他们所说,上官雪明临终的时候,也是只有你在他旁边。”   “还有,穿越者王聪的意外之死,你自己描述的七宝琉璃塔的暗杀,以及五号厅爆炸案发生时的那段监控盲区,所有事实都在指向一个问题:你,赵亮,是一个揣着巨大谜团且威胁到反穿局安全的人!”   花千秋把这些话讲完,再次静静的凝视坐在对面的赵亮,表情虽然平静如常,眼睛里却闪烁着阵阵寒光。   此时的赵亮,早已经听得晕头转向,他心中也同样暗暗叫苦:我尼玛,这个新局长要是不说,老子还真没察觉到,把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串在一起看,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极度可疑的大坏蛋了。   这他妈走的是什么狗屎运啊?!我才来反穿局上班不到一年时间,居然捅出了一大堆说不清道不明的篓子!   看着赵亮唇青脸白的模样,花千秋暗笑了一下,从烟盒中取出一支香烟,递给了他,接着道:“要是按照特工行当的习惯,像你这种情况,根本不用审,直接就可以人间蒸发了。”   赵亮接过烟,稍微回了回神,好奇道:“那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仁慈?”   “原因我刚才说过了,”花千秋答道:“我并不认为你是叛徒内奸。”   他看着赵亮一脸疑惑的模样,解释道:“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加入了内部调查局,一干就是二十年。连屠四海这样的老刺头,都被我修理的没脾气。”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不是我要找的人。”花千秋平静的看着赵亮。   “那您这是……”赵亮有点蒙圈了,完全搞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花千秋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让你讲实话,张末究竟给了你什么秘密任务,这同样也是总部首长们非常关心的。”   听花千秋这么说,赵亮原本就想干脆竹筒倒豆子,跟对方全都实话实说得了,可是他忽然心念一动,留了一个心眼儿:“额,领导,我要是坦白交代,真能洗脱嫌疑吗?”   花千秋把身子靠向椅背,淡淡道:“先说说看,然后才能判断。屠四海、王啸思,还有史晓峰,他们多少也都知道一些内情。倘若你讲的跟他们讲的有出入,那样不仅不会对你有任何帮助,反而还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   卧槽!这句话一出口,赵亮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现在不仅是他自己一个人,而且还牵扯到了其他几位战友,所以他只能赌一赌,那些兄弟们是否能扛得住这种博弈之苦。   要知道,张末局长授意组建的历史分部,是以各朝代昏暗派弟子为核心的一支隐秘力量,它不但能够对神秘组织构成巨大的威胁,而且还有助于其他行动处的穿越工作。   但是,眼下神秘组织的真实力量并没有被反穿局完全掌握,一旦轻易暴露历史分部的计划,很可能会被对方利用穿越优势,率先形成对各个朝代昏暗派的围剿打击。   到那个时候,昏暗派弟子不仅不能发挥助攻的作用,甚至连自身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赵亮之前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抗关林的审讯,为的就是保住昏暗派这支有生力量,以便在今后打击犯罪组织的过程中,能够发挥奇效。   现在,这位新任的反穿局局长软硬兼施,最终目的还是要让自己讲出实情,尤其是关于历史分部的计划。   事关生死,赵亮到底该怎么选择呢? 第二百七十四章 明降暗升   赵亮思索了片刻,郑重的答道:“领导,我接受张局长的直接指令,不能轻易透露她的计划。所以对不起了,如果我的同事愿意说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我管不着,但是我没有得到张局的允许,什么都不会讲的。”   “如果张局不幸离世了呢?”花千秋的语气显得有些冰冷。   “那也要等到时机成熟才行,”赵亮回答的平静:“就算计划最终没能发挥作用,也好过被敌人探听到并破坏掉。”   花千秋有些失望,摇了摇头道:“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说着,他轻轻的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赵亮迟疑了一下,忽然问道:“额……什么时候蒸发了我?”   “嗯?什么蒸发?”花千秋感到奇怪。   “就是人间蒸发呀,”赵亮担心道:“像我这样百口莫辩的叛徒,不用证据也能处置。”   花千秋微微一笑:“我说过,你不是我要找的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听她这么说,赵亮终于放下心来,连忙道:“领导,我还有个情况要汇报。”说着,他便把游侠旅行社和《侠客行》这首诗里的线索讲了出来。   花千秋听得非常认真,最后兀自喃喃道:“白马,白马?这个代号,我以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可是一时又有些想不起来了。”   赵亮则说道:“领导,这个白马,肯定就是神秘组织安插在咱们局里的内鬼,不过在短时间内,恐怕还没办法锁定嫌疑的对象。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通缉抓捕游侠旅行社的胡缨,她绝对是神秘组织的头号骨干!而且,那个穿越到杨排风身上的穿越者,应该还在旅行社手里呢,千万别像王聪一样被他们给弄死了!”   “好,我知道了。”花千秋点了一下头:“该干什么,我心里有数,你暂时回羁押所等消息吧。”   “额,等什么消息?”赵亮好奇的问道。   花千秋按了按桌上的呼叫器,同时说:“当然是对你们几个的处理决定。”   与花局长第一次会面之后,赵亮再次被送回到了反穿局的羁押所。这段期间内,局里先后派了两拨人来找他谈话。   第一次是副局长罗成。这老头儿有个外号叫“罗奶奶”,端的是一个和和气气的老好人。别看他跟关林干起架来,就跟斗鸡附体了似的,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但是对待自己的部下,却比任何人都护犊子。   他一见到赵亮,就忍不住长吁短叹的埋怨半天,嗔怪赵亮年轻冲动不懂事。   “不就是为了营救郑卢雅吗?你大大方方跟我说不行吗?非要越狱劫持庞大壮,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老屠那么大岁数也跟着瞎胡闹,真把你们这帮年轻人给惯坏了。”   他拿出一沓厚厚的稿纸,递给赵亮:“兄弟,能不能过关就看这一把了。把营救小郑的前前后后都写清楚,包括你是基于怎样的依据做出了穿越北宋的判断。当然,重点还是要突出你后面主动配合抓捕组的情节,表明自己是跟着大宋处和抓捕组自觉返回的。周青龙和张波那边,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放心。”   临走时,罗副局长还撂下一句:“我跟你说实话啊,上面有人想保你们,就看下次是哪个单位来找你谈啦。”   “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赵亮好奇的问他。   “当然有门道。”罗成神神秘秘的一笑:“要是内调局的人来,神仙难救;可若是风纪处的人来,嘿嘿,那便稳妥了。”   赵亮把罗副局长要的报告交上去之后,仅过了三天时间,第二拨来找他的人就上门了。   道祖保佑,老天开眼,来的是反穿局风纪处的郭处长。   赵亮见到是他,眼泪差点掉下来,一把抱住老郭迟迟不肯撒手,把郭处长弄得莫名其妙。   随行的工作人员和旁边的警卫,都以为赵亮又打算要劫持处长,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使劲摩擦。   赵亮好不容易解释清楚,只是因为好久没见到老郭同志,所以才会如此激动。大家见他再无异状,终于肯放下心,让他重新坐好正常对话。   郭处长惊魂稍定,这才告诉赵亮,根据技术部门的分析,五号指挥厅爆炸案的嫌犯确实另有其人,而且已经当场被炸身亡了。相关的侦破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所以赵亮和史晓峰的嫌疑也自动解除。   不过,这个案子虽然与他无关了,但是后面越狱和劫持传送中心的事情还得追究。   本来像这种出格的行为,只要你有胆子做,被当场击毙也不为过。但是,总部首长和花局长都一致认为,赵亮的目的是为了及时营救自己的同事,所以也算情有可原。而且他后来不仅主动投案,还协助配合阮杰等人抓获了重要罪犯吴常和方建军,也算是一种将功补过的举动。   所以,包括屠四海等人在内,赵亮他们不再被追究法律责任,而是改为内部纪律处分。   赵亮心中一阵狂喜,问道:“郭处,怎么个处分啊?屠处他们会咋安排?”   郭处长微笑道:“哦,就是降个职,调个岗位而已。”他略微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告诉赵亮:“你们屠处长被安排到后勤,跟总务处的闫处长搭班子啦。史晓峰和王啸思也跟他一起到了那边,一个在食堂负责打饭,另一个去保洁部发挥余热。都还行吧。”   “这也叫还行?”赵亮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可都是精英特工啊,居然干盛饭扫厕所的活儿?”   郭处长皱了皱眉头:“行啦,赵亮,还有啥不满意的?你们几个当初惹得那些惊天大祸,吃枪子儿都够资格了。现在不仅保住性命,而且还没有被赶出特工队伍,就知足吧。”   赵亮被他怼的哑口无言,愣怔了片刻,又问道:“那郑卢雅呢?她怎么安排的?”   “你说小郑啊,”郭处长答道:“我跟老周对她的审查基本结束了,很快就能出定性报告。她应该没多大问题,只不过无法回原岗位了,估计大概率会分到机要科。”   赵亮眨巴眨巴眼睛:“机要科啊?管管档案,送送文件,比后勤稍微强点。可是对于小雅来说,这也还是太屈才了,按说她不该受处罚呀。”   “谁说不是呢?”郭处长摇了摇头,叹道:“本来先秦处暂时被解散,好几个单位都想挖她过去。老周第一个就说,等审查完了要拉小郑到他们大宋处。可是没想到啊,花局长不同意,非要让这姑娘去二线工作。唉……”   赵亮神色一黯,心里不禁叹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先秦处办公室的风水不太好,处里的几个同事,到最后都搞得凄凄惨惨戚戚的,真是一言难尽呐。   郭处长好奇的问他:“哎,赵亮,你怎么光顾着惦记那些老同事,却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去留安排啊?”   赵亮反应过来,连忙道:“哦,对呀,我是什么处分呢?”   “你可比老屠他们好多了,”郭处长笑了笑:“虽然代理处长的职务给撤了,但是看上去……啧,却好像明降暗升。”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瞅着赵亮一脸懵圈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你顶了史晓峰以前的岗位——做局长行政助理。”   “什么?!”赵亮几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他之前怎么猜也不可能猜到,自己居然会被新局长选做助理。正如郭处长所说的那样,这不是处分,这他妈是高升啊。   当初史晓峰做张局长助理的时候,那可是连关林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无冕之王。在反穿局内部,无论什么级别的秘密文件,有时候副局长都未必能看,但局长助理却可以随便拿来翻阅。   所以,别看这个职务的级别不高,权限却绝对不低。   像赵亮这种在违纪和犯罪边缘游走的家伙,最后居然得到了这份工作,简直是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郭处,您老不是在逗我玩吧?”赵亮兀自不信:“这么处置我,以后敢惹祸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了。”   郭处长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小子也别高兴的太早了。毕竟你加入特工队伍的时间还很短,许多内幕都不知道。咱们这位花千秋花局长,那可不是一般人。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好像是明降暗升,听到没,好像。做他的助理,啧啧……”   赵亮被郭处长那饱含怜悯的目光扫了一眼,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之兆。   郭处长走后的一个星期,特工总部的处罚决定终于正式下达了。在这个处罚令中,赵亮他们的行为被明确定了性:先秦处无组织无纪律的集体冒进行动。   这种现象的出现,充分说明反穿越调查局各级领导班子,平时只懂抓业务,而忽视了思想政治建设,尤其是局处首长缺乏沟通,没有给基层探员树立良好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进而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违纪行为。   有鉴于此,以屠四海、赵亮为主的先秦处,全体人员接受撤职降级处分,调换岗位,以观后效。另外,当时担任代理局长的关林和外勤副局长罗成,也因为领导责任的问题,挨了记过处分。   甚至就连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张末局长,也莫名其妙的背了一个警告处分。   处罚令公布的当天,赵亮便被无罪释放。风纪处的人当场通知他,立刻去新岗位上班,一分钟都不准耽误。   赵亮脸都没顾上洗,就那么胡子拉碴的跑去局长办公室,向花千秋报到。   一向干净到令人发指的花局长,看了一眼邋里邋遢的新任助理,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你来的正好,现在有一个任务。”   赵亮心中暗想:我去,这位局长还真是干脆利索,连起码的寒暄都没有,上来就直接给任务啊?我这行政助理的岗位职责都还没搞清楚呢。   但是,花千秋那冷峻的气场,不容他有半点迟疑,赶紧立正回答:“请您指示。”   花千秋指着桌上的一个文件夹,命令道:“唐朝处那里有个重要的案子,已经到了最后的行动阶段。你去替我盯一下,然后回来报告。”   赵亮把写着“绝密”二字的文件夹拿在手中,大喝一声:“是!”然后转身就走。   这时花千秋又喊住了他:“哎,麻烦你抽点时间,先去洗个澡好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声临其境   赵亮推开二号指挥厅的大门,探头进去问道:“额,请问这儿现在是大唐处在使用吗?”   指挥厅里忙碌的人们一见到是他,都不禁微微一愣。   唐朝处的副处长袁浩连忙起身,笑道:“哎呦,是赵助理啊,欢迎欢迎,我们正打算去局长办公室那边叫你呢。”   说着,他拉开旁边的椅子:“你坐这儿吧,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赵亮客气的点点头,正准备走过去,忽然之间,他感觉一阵莫名的寒意袭来。赵亮不禁有些奇怪,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在袁浩另一边坐着的人,竟然是关林!   我靠,冤家路窄啊?!头天复职上班就遇见这家伙。   此时关林正用冷冰冰的目光打量着赵亮,眉眼间尽是不屑的神情。他瞧见赵亮也在看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只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   指挥厅里的特工探员们,都清楚第一副局长和先秦处代处长之间的恩怨纠葛,这会儿见到他们两位大神共处一室,自然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我天,哎,这回可有热闹看啦!”   “嘿嘿嘿,是啊,一会儿可千万别当场打起来啊。”   “你放心,打不起来。人家赵处是代表局长过来坐镇的,谁敢造次?”   “哎对啦,赵亮究竟是什么背景啊?这么牛逼……”   “各位前辈,我听大家都说他牛逼,到底为什么呀?”   “这你都不知道吗?越狱!劫持传送中心!武装对抗关副局长和罗副局长,最后不仅没被枪毙,反而还当上了新局长的助理。这种操作,说牛逼都轻了,那简直是小母牛坐在电锯上,巨牛逼啊!”   “没错没错,咱们上班迟个到都要被扣半月奖金,人家把天捅个窟窿却屁事没有,要说没后台没背景,鬼才信呢!”   “你这叫什么话?应该说连鬼都不信!你们没看见关局的脸色吗?都快被气炸了……”   袁浩副处长使劲咳嗽两声,及时制止了部下们肆无忌惮的议论之声,同时心中不禁暗骂:一帮子蠢货!背后嚼舌头都不会吗?声音都他妈比麦克风大啦,这不是成心给老子惹麻烦吗?!   果然,关副局长面沉似水,冷哼道:“袁副处,你们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么松散的啊?嘀嘀咕咕个不停,这样能集中精力办好案子?”   袁浩连忙认错道歉,接着又转头训斥了部下们几句,沉声道:“所有人员各就各位,准备实施最后的抓捕行动。”   赵亮一边翻看着任务简报,一边小声问道:“袁副处长,你们今天要对付的这个穿越者,来头不小啊。”   袁浩闻言,无奈的点点头:“是啊,小赵兄弟,今天行动的难度确实是蛮大的。唉,要说这也赖我们自己,一开始没太重视,导致问题未能及时处理,现在有点尾大不掉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赵亮好奇道:“您给我讲讲呗?”   袁浩先是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关林,见他两眼紧盯着前面的巨型屏幕,并没有理会他俩的交谈,于是便低声道:“反正你也是代表花局长来了解情况,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这个违法穿越者名叫王源,之前是个大学教师。他意外穿越到唐朝的时候,最开始身份只是一个看门的坊丁。情报处和烧脑计算机给我们通报了这个信息之后,本来按照正常程序,是要立刻派人过去把他摘回来的。可是……”   他再次偷偷瞅了关林一眼,接着道:“那会儿局领导正在督办唐朝的另一个案件,就把我们处的力量全都给集中到那边去了,只安排一个观察员在暗中盯着王源,尽量保证他别惹事。可是万万没想到啊,那货在现代世界混的不咋样,可一到唐朝就跟开了外挂一样。参加个狗屁诗会,把别人的作品剽窃一番,居然都能混成大学士。观察员当时就傻眼了,立马跟处里汇报,请求赶紧派人过去。”   赵亮不用猜都知道,袁浩口中所说的局领导,多半就是指旁边那位关副局长了。也就是说,眼下的这个行动,是在给关林当初的决策失误擦屁股。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行动是怎么部署的?安排了多少力量?”   袁浩知道,别看眼前这位赵助理年纪不大,但绝对是外勤行动方面的老手。不到一年时间,接连三次穿越,而且魂穿肉穿反复穿玩儿了个遍,先不说业务成绩如何,光是这身体条件就无人能比。   况且,人家每回都是震惊全局的大动作,实战经验可谓是非常丰富。   此时听他询问行动细节,袁浩连忙认真答道:“我们处派了四个高级探员,关局又增调了一个行动组,总共九人。打算趁着王源和虢国夫人外出郊游的机会,一举把他拿下!”   此时另一边的关林忽然开口:“袁浩,这计划的时间已经到了吧?你的人怎么还没有联系指挥中心?”   袁浩闻言一愣,旋即向不远处的另一独立指挥台吩咐道:“通讯组赶紧联络一下,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随着那边的特工人员一阵紧张操作,众人面前的大屏幕上,显现出一个正在进行通讯呼叫的提示符号。   不一会儿的功夫,符号就变成了“通讯已连接”几个字,袁浩用手扶着跟前的麦克风,说道:“深海呼叫蓝鲸,深海呼叫蓝鲸,听到请回答,蓝鲸听到请回答。”   “蓝鲸收到,请指示,完毕。”一个清晰的声音,从指挥室四周的环绕立体音响中传了出来。   “你们目前在什么位置?请报告目标的情况。”   “报告深海,我们已经进入目标人物所在的驿馆,王源正在虢国夫人的房间里洗澡!”   “他娘的!太不像话了!”关林突然气愤的骂道:“这个混蛋居然敢碰唐玄宗的女人!”   袁浩也有点急了,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最近这家伙得罪了朝中权贵,整天防着被人暗算,所以安保力量很强。我们计划守到后半夜,等护卫们稍稍松懈一点的时候再动手。”   赵亮对袁浩说道:“一线人员考虑得没错,还是应该尽量避免与古人发生太多接触,尤其是不要当面冲突。”   袁副处长正要说话,另一边的关林却冷哼道:“赵亮,你这个时候倒挺讲规矩了。当初发动上千人围攻井口镇、围攻北辰真人,就不是你啦?”   赵亮被他怼的哑口无言,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跟关林斗嘴,于是耸了耸肩,没有吭声接话。   袁浩左右来回瞅了瞅,一时间都不晓得该怎么回复前方的行动人员,是立刻行动呢?还是等到后半夜再说?   关林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道:“驿站那种地方,空间并不算大,来来往往的人员也不会太多。此时目标人物和他的护卫警觉性很高,如果在附近长时间的埋伏守候,反而更容易提前暴露。你告诉他们,不用非等到半夜,只要条件有利,就马上出手,争取快打快收!”   袁浩觉得关副局长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吩咐道:“蓝鲸,蓝鲸,我命令你们,不必等候太久,以免暴露目标,只要王源的护卫在你们的控制能力之内,就立刻行动!”   “蓝鲸明白!完毕!”   关林又补充了一句:“袁副处,你让他们打开行动对讲,我要了解实时情况。”   袁浩点了点头,对着话筒说道:“蓝鲸,蓝鲸,行动时请打开对讲机监控,保持声音传输,指挥中心需要掌握你们的实时状况。”   “蓝鲸明白,行动前打开对讲监控,完毕!”   赵亮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屠四海和张局长都只是向他交代一下指令和注意事项,然后便任由他自己临机决断、自由发挥。像眼前这样,在行动时还要保持对讲状态,分分钟接受指挥中心的控制,也是头一回遇到。   他不禁心中暗道:我去,这帮领导究竟是怎么想的呀?隔着上千年的时光,面对完全陌生的古代世界,你们瞎指挥个毛线呢?   不过,这里毕竟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自己只是代表花千秋局长来了解行动的情况,如果总是多嘴,各种发表意见,无疑会更增加唐朝处的压力,对任务有害无利。于是,赵亮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拿起桌面上的简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起来。   时间就在安静的等待中慢慢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对讲机中忽然又传出了声音:“深海深海,我是蓝鲸,我是蓝鲸。目标人物所在房间刚刚熄灯,我们请求立刻展开行动,请指示,完毕!”   袁浩连忙抄起话筒,按下应答键,同时问道:“目前护卫的情况如何?有把握吗?”   “有四名护卫守在门口,其余十几人都在楼下休息。我们感觉能控制住,完毕。”   闻听此言,袁浩转头望向关林,关林略微沉吟了一下,坚决的点了点头:“干吧!”   “蓝鲸,我批准你们行动,”袁浩沉声道:“注意安全,保持警惕!”   “蓝鲸明白,完毕!”   随着话音,时空对讲机所连通的音响中,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听上去,就好像有几只野猫正在房顶上窜越。   紧接着,先后有两个人闷哼一声,随即响起了身体倒地的声音。与此同时,前方特工报告道:“两名护卫被制服……另外两人也被制服。没有引起楼下的警觉,目标人物的房间一切正常。”   “深海,我们在房间外面了,准备破门。”   赵亮一直竖起耳朵听着,此时也忍不住随前线人员的进展而紧张起来。   这时候,只听音响中传出一记轻微的撞击声,显然是门被怼开了。   袁浩身子微微前倾,不敢漏了一丝细节,只盼着前方能立马报告好消息回来。   可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突然送进了众人的耳中:“卧槽,目标不在这里,有埋伏!” 第二百七十六章 命中克星   赵亮和关林同时都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两眼紧盯着手握对讲麦克风的袁浩。   只听音响中不断传来嘈杂打斗的声音,不时还有一两个男人在大声呼喝:“刺客,抓刺客!”   袁浩一时间搞不清前线探员的状况,所以也不敢轻易呼叫,以免干扰那边紧张万分的战斗。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的时间,指挥厅里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一阵好像在奔跑和喘息的动静。   “蓝鲸蓝鲸,我是深海,我是深海,”袁副处长终于忍不住了,尝试着喊道:“你们的情况怎么样了,请回答!”   “报告深海,我们都撤出来啦。一人重伤,两人轻伤,其他都没有大碍。”   关林一把抢过麦克风,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们被那个穿越者给暗算了!不过他们防备的好像并不是我们,而是朝廷里的政敌。现在目标人物已经转移,今晚恐怕很难再抓住他了。”   “妈的!”关林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将麦克风又递还到袁浩手上,示意由他来处置后面的事情。   袁浩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蓝鲸,你们现在脱离险境了吗?有没有人在后面追捕?”   “报告深海,我们已经成功甩掉敌人,按照事先拟定的撤退路线,到达安全地带。”   “好,我命令你们,立刻安排那三位受伤的同事返回,”袁浩吩咐道:“其余人继续留下监视王源,等待指挥中心进一步的指示。”   “蓝鲸明白!伤员立即返回,其他人原地待命,完毕!”   关闭了与前线特工的通话之后,袁浩抬头看了看大屏幕上方的时间显示屏,对旁边一组工作人员说道:“记录吧,22时31分,海龟行动结束……行动失败。”   关林没好气的拉开座椅,一言不发的走出了二号指挥厅,显然是对今天的结果非常不满,憋了一肚子无名之火。   赵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对袁浩无奈的笑了笑,安慰道:“袁副处,您别往心里去,一次小小的挫折不算什么。好在咱们的人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尽快把受伤的同事运回来,再重新组织力量就行啦。”   袁浩尴尬的点点头:“兄弟,谢谢你的理解,一线的战友们真心不容易,有时候我也同样很无奈。不过,唉,又惹领导生气了。”   赵亮有些不解:“对啦,刚才关局在,我没好意思问,按说罗副局长是外勤的老大,他怎么没来,反倒是关林在这里盯着呢?”   袁浩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不瞒你说,当初因为抽调力量到别的地方,以至于耽误了这边的事情,其实就是关局的安排。所以今天的行动他特别在意,专门过来督战的。”   赵亮早就猜到是这么个情况,微微颔首:“行啦,关局恼火就随他吧,日子不是还得照常过吗?今天的行动,我一会儿要给局长报告,你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补充说明的地方,我替你转达。”   袁浩知道赵亮这是打算帮自己在花局长面前说好话,感激的说道:“兄弟,还是你够意思。就照实情跟花局报告吧,有什么责任我担着,只要别连累我们处长就行。他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老毛病又犯了,所以才没有亲自过来指挥。”   赵亮笑笑:“好嘞,我知道该怎么说,你就放心吧。”他拿起桌上的简报文件,又拍了拍袁浩的肩膀,这才离开了二号指挥厅,转身往局长办公室而去。   花千秋此时还在加班,他听完赵亮的汇报,像是根本不怎么在乎这个行动的成败,只是取过笔记本,在上面简单写了几笔,然后便说道:“你去机要科,把近半年来张末局长审批过的文件,分门别类的整理一下。主要三个方面,一是重要的人事任免,二是四A级以上的行动计划,三是处科级领导参加的会议纪要。把这项情况做一个类目摘要给我。”   “哦,明白了。”赵亮问道:“什么时候给您?”   他的本意,是打算问问几天之后交作业,可是没想到,花千秋看了看手表,头都没抬:“明天早上九点之前。”   明天?早上九点?还之前?赵亮当场一脸懵,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现在已经半夜了,机要科恐怕……”   “他们那边还没有下班,”花千秋一边处理手上的文件,一边嘟囔道:“我在,没人敢走的。”   赵亮云里雾里的点点头,应了声“好的”,便又走出局长办公室,径直去到机要科那里。   花千秋说的果然没错,此时机要科也一样灯火通明,七八个工作人员还在紧张的忙碌着。赵亮一进屋,就直奔机要科长那里,向他问档案的事。   机要科长听清楚他的来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便朝着里间的办公室喊了一嗓子:“小郑,小郑你过来一下,花局长那边要资料,你配合一下赵助理。”   “好的,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赵亮顿时微微一愣,紧接着,小雅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呦,是你呀?”小雅看见赵亮,立刻欣喜异常:“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赵亮假装没在意旁边那些机要人员异样的目光,笑道:“今天刚刚刑满释放,唉,这都已经是三进三出了。”   小雅走到他跟前,嘟着小嘴说道:“怎么这样啊?也不说让你休息两天,直接就开始干活了?”   赵亮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关系的。你不知道,我在小黑屋里吃得好睡得好,就跟放假没啥区别。现在正好赶紧安排点事做,省得整个人都生锈了。你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在机要科这里还习惯不?”   小雅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机要科长,促狭的说道:“比起以前的先秦处,这里可繁忙多啦,您说是不,科长?”   “咳咳,还好还好,”机要科长尴尬的点点头:“其实咱们以前也没这么忙的,这不是来了新领导吗?从此工作作风大为改观呐。”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镜片,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铁门说道:“花局长要的文件资料都那里放着,你俩过去翻翻吧。唉,眼下任务重,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小雅取出自己的工作卡,到铁门前刷了一下,然后便领着赵亮走了进去。   赵亮才一进房间,小雅便顺手把铁门重新锁闭,小小的档案室立刻与外面完全隔绝。   赵亮不禁一愣,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你以为我要干嘛?”小雅白了他一眼:“难不成还要跟你在这儿偷偷幽会吗?”   以郑卢雅的容貌姿色,说出这种略带撩拨的话来,赵亮那小心脏也不争气的砰砰狂跳两拍。他尴尬的挠挠头:“这里幽会恐怕不大合适……”   小雅顿时被他的傻样子给气笑了:“我谢谢你告诉我。谁要跟你幽会了?”她的小脸微微一红,旋即又板起面孔问道:“喂,你见到屠处他们了吗?”   “还没呢。”赵亮压低声音说道:“我今天刚放出来,就被花千秋派去大唐处那边督导抓捕行动,一直忙乎到现在。你见着屠处了吗?”   小雅点点头:“废话,当然见着了。屠处他们三天前被释放的,现在已经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了。”   自打上次越狱之后,赵亮就再也没有收到那三位战友的消息,此时当然格外关心:“屠处他们怎么样了?”   “屠处长还好,用他的话说,在哪儿不是混口饭吃啊,”小雅说道:“小四也还行,就是抱怨活儿太累。以前成天梦想着偷窥女厕所,现在倒好,一天进八回,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   她接着道:“听老屠说,小史这孩子可能受得打击有点大,成天在食堂那边闷闷不乐的。我们都跟他都不怎么熟,你有空的话最好能去跟史晓峰聊聊,帮他解开心结。”   赵亮闻言神色一黯,堂堂的清华高材生、刚一入职就被评定为A级特工的史晓峰,还未真正开始自己的特工生涯,就给无情的打入了冷宫,换成是谁都难免会意志消沉。   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看看他。小雅,你怎么样?这个鬼地方委屈你了。”   小雅表情轻松的耸了耸肩:“无所谓啦,反正以前在先秦处也是无聊到爆,跟二线没啥差别。现在花千秋上台,这里反倒还更忙碌了一些。”   赵亮不满道:“也不晓得上面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你也雪藏起来。明天我就去找局长,说什么也得把你调走。”   “千万别,”小雅连忙摇头:“屠处长特别交代过,让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惹麻烦。我说赵大助理,估计你直到现在都不晓得花千秋是何许人也吧?”   赵亮好奇道:“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之前他跟我说过,跟咱们处长是老对手,究竟怎么回事?”   小雅微微一笑:“你这回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他不仅是老屠的对手那么简单,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命中克星!”   屠四海是资历深厚的老牌特工,连总部的几位首长跟他都是称兄道弟的交情,像一般的局处领导,平常在他面前连个刺儿都不敢扎一下,可谓是在特工系统里横着走的角色。   像这样的老资格、老油条、老前辈,再加上读心术这种无敌大招的加持,居然还会有命中克星?   赵亮有点将信将疑的说道:“你讲的也太夸张了吧?咱们处长虽然猥琐懒散了些,但是毕竟辈分在那里摆着的,以花千秋的年龄资历来说,应该不至于能把老屠怎么样吧?”   “不至于怎么样?”小雅撇着小嘴,连连摇头:“据屠处亲口所说,他当初差点死在花千秋的手上。”   赵亮闻言好奇心大起,连忙追问详情。小雅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感觉时间尚早,于是便给他讲述起一段特工总部的前尘往事。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宿敌   十年前,南美洲某小国。   这里原本是一处平静安宁的热带半岛。丰沛的雨林资源和优质的海岸线,吸引着全世界的度假游客慕名而来,也为当地的居民带来了可观的收入和与世无争的生活。   尽管算不上什么富庶的国家,但是安逸的小日子,总能让那里的人们一代又一代的岁月静好下去。   然而,随着一种新的矿产资源在当地被发现,这个往日名不见经传的滨海小国,忽然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整个世界瞩目的焦点。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你突然拥有了与能力不相匹配的宝藏之后,命运便必然会进入到好似过山车一般的刺激模式。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如此,无论对于一个人而言,还是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谁都无力改变。   于是,渗透、颠覆、政变、内战、烽火连天,一夜之间变了这个小国的主题词。原先景色宜人、民风淳朴的度假胜地,此时已经是面目全非,仿佛从天堂直接堕入了地狱。   很长一段时期,全球的媒体几乎都在用一个相同的说法来描述这个南美小国——列强的角力场。   这天,特工总部美洲局局长韩志搭乘的海军专机,降落到了位于小国首都两百公里外的军事基地。这是祖国保障海外侨民安全和民族远洋利益的重要支点,也是这个战乱频仍的区域中,难得还保持着安宁的净土。   基地旁边的军港外,正有一支强大的中国舰队在集结,为即将展开的撤侨行动提供必要保护。而码头上,则是大批挥舞着国旗的侨民,正在有序的排着队伍,一边向战舰上的士兵们打招呼,一边陆续登船。   韩志局长下了飞机,与前来迎接他的海军基地首长和中国使馆官员略微寒暄几句,便给他们介绍了一位随同到此的中年人:总部高级特派员屠四海。   军方和使馆的人员心里都很清楚韩志此行的目的,当然也明白屠特派员的分量,连忙热情的上前握手,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同时,各自简要的介绍了一下几个方面的准备情况。   屠四海微微点头,提醒他们小国首都新一轮的武装冲突即将爆发,大家还是尽快行动起来,以免耽误了大事。   众人闻言,也都不再废话,纷纷坐上悬挂着国旗的防弹车,径直朝着目的地进发。   特工总部此次的行动,其实并不复杂,只是要接走四位新矿产科学方面的国际专家而已。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专家同样也受到了其他国家的“热情邀请”,同样也有一支特殊的迎接队伍正在赶去首都的途中。   屠四海接到的命令是,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抢在外国同行前面把人给弄回来!   在他和韩战来此之前,美洲局南美分局的特工人员,已经在海军陆战队和大使馆的帮助下,找到了那四位不同国籍、不同背景的科学家。   只不过,从军事基地通往首都的道路,正被各路叛军分段控制,其中有一些是跟中国比较友好的,而另外一些则只听别人的话。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激烈对抗,美洲局驻当地的特工人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总部的代表亲自前来指挥行动。   依靠强大的军事存在和高明的外交手段,屠四海一行人在去往首都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威胁。两个多小时的功夫,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按照事先拟定好的计划,屠四海根据现场情况故布疑阵,同时派出三组外观相同的车队,将科学家们带离了即将陷入战火的地方。   三组车队,一真两假,足以掩人耳目。   而且,那里毕竟不是任何一方的真正主场,所以就算想要三路同时拦截,短时间恐怕也没这个能力。   但即便是这样,经验丰富的屠四海仍旧不放心。在行动开始之前,他突然自作主张,毫无征兆的给原计划做了一个小小调整。   四位科学家哪个车队都没上,而是在三路人马都出发后,秘密搭乘屠四海和韩志亲自驾驶的面包车,绕小路返回基地。   这个突然的改变,完全出乎了所有参与行动人员的意料,每个车队的成员,都以为自己只是个幌子,目标人物是在其他的那两的队伍之中。   而屠四海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显,他担心自己人中有人被敌方策反,事先透露了行动计划。他和韩志亲自开车,目标小,易隐藏,即便路上遇到叛军的武装力量,凭借读心术和老韩这个地头蛇,也足以化险为夷,顺利通过。   然而,令屠四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辆混在逃难人群的车流中,毫不起眼的五菱小面包,还是被敌方特工给盯上了。   路程才走了不到一半,大群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突然自前后两边同时出现,二话不说便要冲上来抢人。   韩志眼见情况不妙,一边猛打方向盘,一边催促屠四海赶紧开枪射击。   老屠犹豫了一下,担心此时若是爆发枪战,可能会误伤车里那四位科学专家以及周围的老百姓,所以并没有按韩志所说得去做。   但是他有顾忌,对方却丝毫没有。一见面包车打算夺路逃走,十几名枪手立刻扣动扳机,子弹如同雨点一般,朝着屠四海他们的汽车倾泻而去。   对方这一动上手,韩志顿时急了。他一边驾驶车辆,一边举枪还击,手忙脚乱的功夫,面包车方向失控,重重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屠四海那时虽然已经五十出头,但身手仍旧非常敏捷,车一撞停,他便纵身跃下,抄起冲锋枪疯狂扫射,转眼就撂倒了对方三个人。   韩志此时已经负伤,但是危急关头,他也顾不上疼痛,呲牙咧嘴的跳下车,在屠四海的火力掩护下,拉着四个科学家就往旁边的丛林里钻。   而屠四海则依托面包车做掩护,奋力阻击逐渐靠近的枪手,同时通过对讲机呼叫支援。   这个时候,离他们最近的一组车队收到了求救信号,立刻调转方向,根据卫星定位的显示,朝遇袭区域疯狂驰来。   前后也就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这路援兵便到达了屠四海所在的战场。   敌方特工一见这边来了生力军,也不敢再恋战,赶紧抬起伤亡的同伴,一溜烟儿撤得无影无踪。   屠四海顾不上为捡回一条老命而高兴,他带领匆匆赶来的众手下钻进树林,急着去寻找韩志他们。   特工们搜索了半天,终于发现了踪迹,可是眼前一幕,却令屠四海感到如坠冰窟。   美洲局局长韩志身中数枪,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四位至关重要的科学专家,此时却早已不见踪影。   两天之后,垂头丧气的屠四海奉命返回北京。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刚一下飞机,他便被几名黑衣人团团围住。   “我是内调局的,我叫花千秋。”为首的一人,语气冰冷的介绍着自己。   这是屠四海与花千秋第一次见面。   惨败而归的老屠此时非常郁闷,他没想到,在这里迎接自己的,并不是战友们温暖的怀抱和善意的宽慰,而是专门对付叛徒的内部调查局。   而更让他感到郁闷的是,眼前这个冷冰冰的花千秋,居然不惧读心术!   这下可麻烦了。屠四海心中暗叹,对方显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而自己却完全无法掌握到半点蛛丝马迹,如此一来就不太好玩了。   他稳稳情绪,故作镇定的询问花千秋的来意。花千秋则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只让手下给老屠戴上手铐,仿佛根本不屑对他做出任何解释说明。   那意思很清楚:什么来意,你自己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吗?   面对这种行事风格,就连老油条屠四海也顿感无奈,只好一声不吭,老老实实跟对方走。   不然还能怎么办?当场反抗你敢吗?内调局手里击毙的自己人,可能比被敌方干掉得都多。他们巴不得你反抗挣扎一下,然后biu的一枪,连办案都省了。   就这样,无可奈何的屠四海被花千秋一路带到了位于香山的一处僻静别墅,自此开始了长达十三天的痛苦“折磨”。   所谓折磨,倒也并非什么酷刑拷打,就是不让你睡觉,不让你思考,不让你做任何他们不想让你做的事。   屠四海加入特工机构三十来年,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主儿,什么审讯的手段都不陌生,再加上有读心术的本事,以前偶尔犯个错违个纪啥的,不仅不怕总部的各种修理,反而还能把找他麻烦的人耍得团团转。   可是,这一回却跟以往都大不相同了。因为他的对手换成了号称活阎王的花千秋。   花千秋,哲学系毕业,原本应该在学校当个老师,安安稳稳渡过一生的。但是,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很奇怪,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抽疯,突然就开个不着四六的玩笑,搞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而命运给花千秋设定的最大玩笑,不只是让他一个穷书生进了特工总部,而且还让他一进就进了所有特工都恨得牙痒痒的内部调查局。   别的人加入内调局,要么是心中暗自窃喜,要么是大呼自己倒霉,可是花千秋却与众不同,他就如老僧入定一般,不悲不喜,安然自在。   前面的十年,花千秋从一个实习探员干起,不论做什么事情,哪怕是在办公室扫地,都可以用极致二字形容。   极致的认真,极致的负责,极致的没有感情。   凡是花千秋参与经手的案子,总是办得最快,也办得最为扎实。这倒不是说他手上没有冤死的鬼,而是即便冤死,你也不能喊冤。   如此神奇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屠四海很快便有了答案——花千秋会先把你逼疯。假如你疯了,那么不管是死谁活,都不会喊冤的。   十三天时间,花千秋差点就把屠四海给整疯了。   幸好在最后关头,老屠在特工总部的几个铁哥们儿拼死相救,把他们自己的仕途前程都压在了大首长跟前,全力担保南美洲的行动纯属意外失误,而屠四海的忠诚也绝对可靠,这才终于勉强救下了他。   就这样,双方的第一次较量,终以平手的方式收场。   对于花千秋而言,他感觉很不爽,认为自己是败给了拉帮结派的山头势力;对于屠四海而言,他感觉更不爽,若是没有拉帮结派的山头势力,自己还他妈险些被搞死啦?   于是,两个同样愤愤不平的家伙,在香山别墅亲切的挥手告别,即将开始他们下一轮宿命的决斗。 第二百七十八章 恩怨   “第一次较量?”赵亮好奇的问道:“照你这么说,难道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当然啦,”小雅一边翻找着人事档案,一边说道:“自从那次交手之后,屠处长跟花千秋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面,直到五年前。”   她捧出一大摞文件,交到赵亮手上,继续道:“那时我刚刚考上北大没多久,被总部看中,发展成为了特工学员,开始接受秘密特训。在受训期间,我也曾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一些来自特工系统内部的各种传闻。但是因为当时还不认识老屠,所以对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直到前天他跟我提起花千秋,我才知道,原来当初那桩在特工总部体系里大名鼎鼎的‘青梅事件’,就是咱们屠四海处长和花千秋的第二次较量。”   赵亮听得兴致盎然,忙问:“青梅事件?快给我讲讲,到底是咋回事?”   小雅放下手里的文件框,说道:“青梅是一个代号,属于咱们总部当中一位非常厉害的女前辈。五年前,她奉上级的命令,改换身份去接近一家国外知名媒体驻北京的首席记者。据情报显示,那个记者是一名资深间谍,专门潜伏在我们国内,但是具体目的不明。为了摸清对方的底细,青梅需要假装喜欢上了那名记者,进而以恋人的关系融入到他的生活之中,暗地里观察对方的情况。   一开始,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青梅计划的每一步环节都成功实现,她与那个记者的恋情也得到了对方公开的承认,甚至两人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   “可是什么?”赵亮好奇的问道。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封神秘的邮件,彻底打乱了整个计划的实施。”小雅叹道:“总部接到了一个匿名邮件,里面有大量的信息情报,显示青梅已经被敌方特工策反,成为了一个双料间谍。”   赵亮闻言大吃一惊:“什么?青梅居然叛变了?”   小雅点点头:“是的,那封邮件说明,青梅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假戏真做,不知不觉的爱上了那个表面上是记者,实际上是敌方间谍的家伙。一时间,青梅的忠诚和可靠度,出现了极大的不确定性。”   赵亮不禁问道:“那究竟是一封什么邮件啊,为何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而且又是谁发给总部的呢?”   小雅答道:“这些细节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以总部的能力和手段而言,能够采信这样的匿名证据,就足以说明那封邮件当中,确实有一些真凭实据,完全经得起检验推敲。”   “那后来呢?”赵亮继续问道:“总部是怎么处置的?”   “还能怎么处置?当然是立刻采取秘密手段啊,”小雅耸了耸肩膀:“青梅在咱们内部的级别不低,所以手里掌握着我们很多绝密的情况,一旦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总部为了慎重起见,并没有当即挑明,而是命令内部调查局先对青梅展开秘密侦查,以便进一步考察她的忠诚。”   赵亮说道:“哦,我懂了,要是没猜错的话,内调局负责此事的人,一定就是花千秋吧?”   小雅笑了笑:“没错,就是咱们的花局长。他当时接手了这个案子,仅仅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明确的证实了那封邮件的真实性——青梅的确被敌人策反了。总部非常重视他的这个结论,所以当即决定,由内调局出面,秘密逮捕正在执行任务的青梅。”   小雅顿了顿,又说道:“可是就在青梅被内调局的特工暗中抓捕回来,准备进行严刑拷问的时候,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这个程咬金不是别人,就是咱们的屠四海屠大处长!那个时候,屠处正在特工总部的一个反间谍部门担任要职,青梅虽然不是他的直接下属,可还算是同一个部门,出了这样的状况,又是老冤家花千秋亲自办的案子,所以老屠自然会多加留意。”   赵亮大感好奇:“难道屠处找到了什么新的证据线索?”   “你又猜对了!”小雅一脸坏笑:“老屠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私下里调动了手中的力量,几乎与花千秋同时开展秘密调查。经过这老家伙的一番认真梳理,竟然抓到了一个敌方隐藏在我们国内的重要人物,通过对这个人的秘密审问,屠处进而查出,青梅案件其实是他们实施的一个反间计。也就是说,青梅是被冤枉的。”   “哎呦卧槽,老屠真牛掰啊!这不等于是啪啪打了花千秋的脸吗?”赵亮忍不住称赞道。   “谁说不是呢?”小雅也同样忍俊不禁:“花千秋前脚刚把青梅抓回来,正要大动干戈的审讯叛徒,老屠后脚就带着落网的敌方间谍向总部首长说明了原委。这样一来,顿时把花千秋弄得尴尬万分,还因此挨了上级狠狠一顿批评。”   她把一摞新找出来的资料交到赵亮手上,接着又讲道:“原本花千秋办完了青梅的案子,是要被提拔任命为内部调查局局长的,没想到被老屠这么一搅合,最后正职没坐上,只能当了个副局长,你说他郁闷不郁闷?”   赵亮闻言微微颔首:“看来他俩这个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小雅同意道:“我听知道内情的师兄说,其实花千秋并不是一个贪恋权位的人,像他那种冷冰冰的家伙,究竟是当局长还是当副局长,好像都没什么所谓。令他最不满的,应该是老屠明明掌握了很多有价值的线索,可偏偏就是不提前告诉内调局,这无异于是故意要看他花千秋的笑话嘛。所以,花局因此非常恼火屠处。”   赵亮叹道:“唉,老屠也是,火气一上来,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两个人这么暗中较劲,又何必呢?”   小雅摇摇头,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你还不晓得内情。后来王小四跟我讲,那个代号青梅的女特工,是老屠一直心中暗恋的女神,你说像这种英雄救美的机会,屠四海能拱手让人吗?”   “我去,不会吧?!”赵亮闻言大感诧异,嬉笑道:“敢情里面还有这么个小九九啊?我的天,老屠也是个闷骚男啊。”   “既救了梦中情人的命,又打了宿敌冤家的脸,咱们屠处长那次可是一箭双雕,赚大啦,哈哈哈。”小雅自己说得都乐不可支。   赵亮仔细想了想,又问道:“那后来呢?既然老屠在反间谍部门干得好好的,那为何又会来反穿局先秦处了呢,该不会再次犯到花千秋的手里,被人家打入冷宫了吧?”   小雅笑着点了点头:“还真让你给说中了。自从青梅事件之后,一向有‘活阎王’之称花千秋,当然是不肯善罢甘休。他暗中死盯着屠处长的一举一动,连吃饭睡觉上厕所都不放过,老屠这家伙呢,又恰恰是那种有缝的蛋,而且缝还特别大,所以没过一年时间,他就被内调局抓住了把柄,一状告到了总部首长那里,最终被彻底雪藏了起来。直到咱们反穿越调查局正式成立,张末局长亲自点将,才把处于半赋闲状态的屠四海拯救出来,担任了先秦处的处长。”   “哦,原来如此啊,”赵亮恍然大悟:“怪不得花千秋第一次见我,就阴阳怪气的,合着是拿我撒屠处的邪火呢。哎呦卧槽,不行不行,我现在做他的助理,明摆着是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白鼠啊。不行,明天我就去总部找胡处长,说什么也得请他给我调动工作!”   小雅听他这么说,连忙摆了摆手:“这件事你先别急。我正要跟你谈呢,对这件事屠处也有一些想法。”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花千秋为什么要把你安排在自己的身边吗?”   “那还用问?当然是为了收拾我呗。”   “你想简单了,”小雅摇摇头:“如果花千秋是这样的人,他就不配被人喊做‘活阎王’和‘厂公’了,更不至于令所有特工都对他敬畏三分。”   赵亮不免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他这么做另有目的?”   小雅道:“屠处和我都是这么认为的。赵亮,自从你到咱们先秦处以来,不论是机缘巧合,还是个人努力,你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以及你肩负的重担和秘密,都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奇。目前,张局长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花千秋临危受命接管反穿局,他想从你身上知道很多很多东西,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把你放在身边暗中观察,或者是通过一些极端的压力考验,让你自己把秘密暴露出来。”   赵亮当然明白小雅所说的这些道理,不禁反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岂不是更应该早点离他远一些吗?”   “恰恰相反,”小雅道:“老屠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花千秋能这样对付你,你同样也可以这样对付他,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她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不得不引起咱们的重视。反穿局接连发生各种状况,就连张局长都不幸遇袭负伤,这肯定是潜藏在局里的内奸搞得鬼。而花千秋是在内调局工作了二十年的老行家,几乎半辈子都在对付各种各样内鬼叛徒。此时让他来此坐镇,显然是总部的首长们下决心要拔掉那颗危险的钉子。你在他身边工作,不仅可以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还能为此多出出力,堂堂正正的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也为张局讨回些公道!”   赵亮闻言沉吟片刻,然后抬起头郑重道:“嗯,我明白你和屠处的意思了。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稳下心来,认真做好自己的本分,不仅为张局报仇,还要彻底摧毁那个神秘的穿越组织!”   小雅见他想通了这里面的重要性,高兴的点点头:“也请你不要再担心我们啦,无非就是换了个工作岗位而已,连挫折都算不上。我们几个还是会像以往那样,始终支持你!”   说着,她朝赵亮伸出了手,赵亮见状,连忙也伸出手去,跟小雅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此情此景,赵亮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再说上几句鼓舞斗志的话,才显得比较应景呢?谁料他刚准备开口,忽听门外响起了机要科科长的声音:“喂,我说你们两位在里面待的也未免太久了吧?不管干什么也差不多该干完了吧?这眼瞅着天都快要亮啦好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神侠现身   特工总部,作为一个拥有着百年历史的秘密机构,无论是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是在和平安宁的时期,始终都是国家民族立于不败之地的坚强基石。   在上百年的对敌斗争过程中,这个机构曾经涌现出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他们为了光荣的理想,隐姓埋名,甘于奉献,不断书写着铁血忠诚的真正含义。   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要求,特工们往往也有着很多与普通人大不相同之处。   比如他们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异常精准的观察视角,滴水不漏的逻辑判断,灵巧的双手,以及强悍的体能等等等等。   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特工,就是超级大脑与武林高手的完美结合,是传奇一般的存在。   不过,除了这些基本的素质差异之外,特工的精神状态,有时候也同样显得与众不同。   用一些人的话来说,就是这帮家伙常常看上去比较变态。   所谓变态,其实就是与常态相比较,有些异样的意思。这当然也很好理解,特工们每天所要面对的,都不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普通事情,或者不是普通事情的正常状态,这样时间一久,人也难免会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极度紧张、过分焦虑、间歇性狂躁症、持续性强迫症、以及长期失眠等状况,都是特工总部心理干预部门经常要面对的特工精神健康问题。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在总部机关和各局工作的人员,尤其是一线人员,都需要进行相应的心理测评和专业疏导,以保障他们的精神健康不出太大的岔子。   而只有被心理干预部门的专家们评定为合格,特工们才能继续开展自己的工作,否则,就得暂时离开岗位,进一步住院疗养。   但是,这其中也有一些例外的情况,比如花千秋。   原内部调查局副局长、现任反穿越调查局局长的活阎王花千秋,是特工总部的心理卫生专家们,一直以来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曾长期霸占着特工总部“精神状态考评危险清单”的TOP榜前三名。而且,别的人稍微在排行榜上露个脸,就赶紧接受治疗,没多久便能恢复正常评级了。   而花千秋却始终赖在榜单上不走,简直成为了心理专家们最头疼的病人。   关键问题是,这家伙明明有毛病,可又偏偏不肯接受专门为他安排的各项心理治疗,仍旧是我行我素,带病上岗。与此同时,总部首长对此也是听之任之,丝毫没有让他停下手头工作,安心去疗养的意思。   于是乎,“变态”二字,就成了花千秋身上的另一个专属标签。你可以像地府的阎王一样阴森恐怖,也可以像东厂的厂公一样心狠手辣,这些大家都能理解,也勉强可以接受。但如果你是一个变态,而且还是长期趴在排行榜上的变态,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赵亮现在就感觉非常不好玩。   自从他被羁押所释放,恢复正常工作以来,到今天已经整整一个月零三天。在这期间,他不仅没能回家探望一下许久未见面的老妈,甚至连个完整的觉都没睡成。   花千秋仿佛是一台永远不用休息的机器一样,夜以继日的疯狂工作着,吃在办公室,住在办公室,要不是房屋结构实在是不能改动,这家伙可能连上厕所都想在办公室解决。   而作为局长的助理,赵亮也只能同样保持着和他一起连轴转的状态。   更要命的是,疲劳作战的赵亮还不能犯任何错误,哪怕是上万字的报告中,一处小小的标点符号用错也不行。   他有时候甚至在怀疑,花千秋绝不仅仅是变态那么简单,这个家伙应该是某个科学机构秘密研制出来的仿生机器,看上去有血有肉、人模狗样的,可实际上就是由一堆硅胶和零件所组成的人形牲口!   当然,这样的话,赵亮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当面对花千秋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恭敬了。   “局长,你的责任心实在是太强了,对咱们反穿局的事业注入了那么多的心血,堪称全局的楷模啊。像这种全情奉献的精神,非常值得我认真学习!”   赵亮双手捧过去一杯热茶,极尽谄媚的笑道。   花千秋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瞧了瞧他,开口问了一句:“装备保障中心的上年度报告你看过了吗?”   “额,看过了。”赵亮微微一愣,随即答道:“那个报告的摘要还是我给您整理的呢,您忘啦?”   “我没忘,”花千秋随手拿过旁边一本像大百科全书一样厚重的文件,丢到了赵亮面前:“第975页和第1407页上的两组数据,明明是同一批次的装备,数字却不一样,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我……”赵亮差点飙出一句“我尼玛”,好在他及时忍住了,连忙翻开花千秋所说的页面,仔细比对起来。   “哎呀,还真的是啊。外勤特工的弹药量统计,两个地方标注的数据居然差了三十发。”赵亮挠挠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花千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哼道:“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不是应该由你去跟装备保障中心核实吗?数据存在纰漏,就敢拿来给我看,你是吃撑了还是睡蒙了?!”   赵亮心道:老子每天被你呼来喝去忙成了狗,吃饭只能吃食堂的残羹剩饭,睡觉也从不超过五个小时,还吃撑了?睡蒙了?你这个混蛋也好意思说!   他恭顺的点点头,连忙认错:“都是我太粗心了,我马上去找他们重新核实情况。”   “你等一下,”花千秋喊住正要转身离去的赵亮:“上年度装备报告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晚一点你再处理。现在立刻通知各处各科的领导,过来开一个临时会议。”   赵亮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表:21:34,嘴里应道:“明白,马上通知。嗯,花局,几点开,主要内容是?”   “给他们半个小时,十点整到会议室集合,”花千秋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文件:“我要通报几个重要案件的进展情况。”   晚上十点,反穿局各单位的头头儿们都准时的出现在了小会议室里,规规矩矩的等待着局长的到来。   一个多月的功夫,他们早都已经习惯了这位活阎王的工作风格。不仅没人敢提前下班回家,而且随时绷紧着神经,准备接受花局的突然召唤。   之前曾有一位处长偏偏不信邪,仗着是总部和反穿局的老资格,非要依照自己的作息时间来安排工作,结果在一次花千秋临时组织的会议上迟到了。   从那之后,花局长几乎每天都死盯着这位处长,只要他一下班回家,或者在办公室稍微打个盹,便肯定会立刻收到局长办公室的通知,让他火速过来接受工作指令。   这种毫无征兆、反复折腾的整人招数,时间一久,换成谁也受不了啊。所以经过几轮修理之后,那位处长终于明白问题结症所在,开始变老实了,也变机灵了。   处长果断调整工作作风,从局长两只眼睛盯着他,变成他两眼紧紧盯着局长,只要花千秋没有休息,他是一分钟都不敢放松,随时保持着高度的紧张感和责任心。   不仅仅是这个处长,包括反穿局三位副局长和其他各处科的领导在内,无人不对变态的花局长是又恨又怕,当然,也没人再敢有丝毫的放松懈怠。   如此一来,赵亮反倒是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很多部门的头头儿,为了不被局长重点修理,私下里纷纷主动跟赵亮套交情拉关系,称兄道弟亲热异常,都拜托他平时多多关照,尽量多给自己透露一些花局长的风吹草动,也好让他们提前有些准备。   于是,局长变态,局长助理却成了一个非常吃香的角色。起码在各部门领导眼里,赵亮是非常受欢迎的,当然,大家也为此欠了他不少的人情。   今天晚上,处长科长们接到了好哥们儿赵亮的通知,说是有重要案情通报会议,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早早来到会议室集合。   钟表上的指针刚刚指到十点钟的位置,花千秋便准时走了进来,他视线扫过整个会场,冷冷问道:“人都齐了吗?”   赵亮知道这是在问他,连忙从后排的座位上站起来,答道:“除了一个请病假做手术,一个外勤出差,两个到总部参加岗位培训,其他所有人都到了。”   花千秋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今天通报几个案情。”   他翻开面前的文件:“各位,根据对先后抓获的五名退役特种兵的审讯,特工总部已经明确了那个神秘组织的代号、人员结构和行事目的。”   他抬手招呼了一下赵亮:“你来给大家念念。”   赵亮快步上前,接过花千秋手里的文件夹,照着上面的内容讲道:“组织代号:神侠。组织首领:老师,具体身份未知。组织机构:游侠旅行社,负责人胡缨;奇侠研究所,负责人拂衣;隐侠援手团,负责人上官雪明。”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介绍道:“据犯罪嫌疑人交代,神侠组织成立的时间早于反穿越调查局,尤其是奇侠研究所,很久以前便开始涉及与穿越有关的各项科学研究,在技术领域可能比我们官方更为先进,且具备显著优势。游侠旅行社和隐侠援手团是近三四年出现的,前者主要是给国内一些特殊人群提供非法穿越服务,并且通过这些服务得到巨额的利益回报;后者则是专门为组织提供各种行动力支持,包括保护、救援、清除干扰因素等。”   听完赵亮的话,在场的与会人员无不面面相觑,虽说之前大家早都有心理准备,可仍旧没有想到,这个自称“神侠”的秘密组织,居然已经发展的如此严密,某些方面甚至比反穿局还要领先一步。   关林问道:“还有其他具体的情况吗?”   赵亮摇了摇头:“报告上说,那五名特种兵在神侠组织中的地位并不算高,所以知道的情况有限。”   乔海东又问道:“刚才花局提到了这个组织的行事目的,那究竟是什么?”   赵亮闻言赶紧低头看文件,查找上面的相关信息,只听花千秋此时幽幽的说道:“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吧。” 第二百八十章 数据包   只听花千秋说道:“那五个特种兵,以前都曾经是各自部队里的尖子,其中有两人还参加过海外秘密行动。退役之后,军方对他们也很不错,给了一笔非常丰厚的津贴补助。我们原先以为他们是为了钱才加入神侠的,但是后来发现,情况并不完全是这样。”   他兀自沉吟了一下,又继续道:“审讯专家通过比对分析,发现这五个人都有着一种近乎不可理喻的执念,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执念或许就是神侠组织的真正目的。”   “究竟是什么执念呢?”罗成对此很好奇。   花千秋答道:“他们都非常一致的坚持认为,历史的本貌不应该是我们书本上所记载的那样,而是可以被改写,或者可以被重新创造的。换句话说,他们觉得历史完全应该存在其他的选项,现有的史料记载未必真实可信。”   “啊?历史被重新改写创造?”一位处长奇道:“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说得也是啊,”另一位主任点了点头:“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都是传承有序的,这其中的逻辑环环相扣,历史进程稍微有一点改动,现在世界的面貌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人难道不理解吗?”   关林沉声道:“或许,他们正是为了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才会这么干的吧。”   花千秋摇摇头:“你们所说的,也对也不对。这个叫做神侠的组织,明明掌握着先进的穿越技术,可是很少见到他们自己穿越到古代,去做什么帝王将相,进而改变整个历史的走向,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他们更像是一群传道者,把改写历史的机会,交给很多普普通通的人,然后鼓励、怂恿、保护那些人在异时空胡作非为。而他们好像也一点都不在乎,这么做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可预测的影响。”   乔海东眉头紧锁:“您的意思是说,神侠组织唯一的目的就是恣意破坏历史,让普通人去大胆改写原有的进程?难道他们是一群损人不利己,并且有灭世倾向的疯子?”   “目前来看,至少他们的首领——那个被称作老师的家伙,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花千秋说道:“据那五个人交代,他们都曾听过老师关于历史观的音频讲座,非常钦佩他的思想体系。可以说,是被彻底洗脑了。我想,整个犯罪组织,应该都是基于这个人的思想所展开的。至于他背后真正的目的,我们眼下还不得而知。”   说到这里,花千秋好像是感觉自己今天讲的话有点多,不太符合自己一贯风格似的,转头望向站在旁边的赵亮,赵亮反应过来,连忙照着文件继续介绍道:“目前我们手里掌握的线索,都与游侠旅行社和隐侠援手团有关。隐侠援手团的首脑上官雪明畏罪自杀,他单线联系的援手团力量,我们暂时无法摸排,只能暂时搁置。而游侠旅行社既然在现实世界中提供价格高昂的穿越服务,那么其相应的破绽也会比较多。所以总部建议,我们应立刻围绕以胡缨为首的旅行社展开调查,争取在现实世界中切断这个违法穿越的源头。”   负责外勤行动的副局长罗成叹道:“哎呀,原先还以为穿越者大多是遭遇意外,身不由己才到了异时空的。后来出了王聪和王月琴的事情之后,突然发现有人竟然可咱们一样,可以自主控制穿越,为此我们还吃惊了很久。现在可倒好,闹了半天,原来人家都把这当成一门生意在做了。”   众人闻言都无奈的笑笑,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赵亮瞧见花千秋向自己示意继续读下去,于是翻了一页,又念道:“另外,五号指挥厅爆炸案也已经基本查清。根据特工总部政治处和内部调查局的报告,此案的主犯是反穿局通讯中心的技术员魏鹏。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神侠组织埋藏在我们内部的卧底。”   此言一出,整个会场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副局长关林和通讯中心主任顾强显然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平静。然而,其他人却没有他们两位那么淡定了,都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与身边的同事交换意见。   花千秋哼了一声,然后目光冷冷的扫过全场:“请各位注意会议纪律。”   转瞬之间,全场又恢复了安静,众人齐刷刷的坐直身体,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局长,没有再吭一声。   赵亮继续读到:“爆破专家经过研究发现,五号厅的爆炸物并非预先放置的炸弹,而是魏鹏平时随身携带的一个移动硬盘。由于经过了特殊的技术处理,所以这个伪装成硬盘的炸弹并没有被反穿局的安全系统检测出来,每天都被魏鹏带着上下班。”   我去?!这么夸张?与会者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但是因为花千秋正盯着他们,所以没人敢像刚才那样窃窃私语。   负责安保工作的警卫处长赶紧解释:“哦,请大家不用担心啊。总部已经针对这次事件加强了防范等级,同时也给咱们局配备了更先进的检测系统。像类似的炸弹,不可能再有机会混进来了。”   “凡事没有绝对。”花千秋冷冰冰的说道:“你们以后还是警醒点。最好的防范,是人,不是机器。”   警卫处长连连点头:“局长说的对,我们今后一定小心,提高一万分戒备。”   花千秋没再理会他,示意赵亮继续。赵亮讲道:“调查人员发现,魏鹏早年在军方的通讯部队服役期间,曾与同样是特种兵的犯罪嫌疑人吴常有过交集,而且两人因为工作关系,来往非常密切,显然交情也很深厚。魏鹏退役之后,被总部选拔进入特工学校,进行专业深造。在他毕业时,正值反穿局成立,于是便被分配到这里的通信中心任职。调查人员怀疑他之前就已经被神侠组织发展为秘密成员,是专门安插在反穿局的。”   花千秋此时插话道:“今天下午吴常已经供认了,魏鹏的确是他们的人。”   “根据这些证据,调查人员判断,当天晚上,魏鹏可能是因为突然发现,张末局长所指挥的抓捕行动,居然是针对上官雪明和吴常等人的,于是才会临时决定,打算通过爆炸的极端手段来干扰破坏抓捕行动。”赵亮继续介绍道:“然而由于操作时机把握不当,再加上爆炸装置有可能是出现了某种问题,所以魏鹏在启动爆炸物的时候,自己未能及时离开五号指挥厅,因而自作自受,当场丧命。”   罗成叹道:“唉,确实是自作自受啊。原本我还挺看好这个小伙子,没想到居然是一条藏在我们身边的毒蛇。”   由于魏鹏来自通讯部门,属于内勤支援,所以分管副局长乔海东也连忙自我检讨:“这都怪我平时管理不严,没能及时发现隐藏在内部的危险分子,为此,我要向局里、向同志们道歉,希望花局长能对我严肃处分,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花千秋轻轻摆了摆手:“你是有责任,但不至于挨处分。我已经跟内部调查局沟通过了,请他们对反穿局所有的工作人员展开背景核实。不吹牛的说,连在座各位的祖宗八辈儿都走不脱,全要仔仔细细查一遍!”   闻听此言,所有的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惊,可脸上却仍旧平静如常,看不出任何波澜。   花千秋似笑非笑的冷哼了一声,先让赵亮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继续说道:“目前,失踪特工流星被杀的案子也基本上有了些眉目。”   他故意顿了顿,仿佛很喜欢欣赏人们脸上的微表情,来回扫视了两遍后,又淡淡的讲道:“流星和魏鹏一样,也是神侠组织打入我们内部的成员。不同之处在于,他的身份比魏鹏要高出很多,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神侠的创建者之一。”   听花千秋这么说,赵亮不由得浑身一震,同时大感意外。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跟流星之间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尽管二人素未谋面,更谈不上相识,但是当初流星遇害,却对他有着很深的影响。   此时花千秋明确说出了流星的真实身份——神侠组织的创建者之一,自然也对赵亮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击。   关林好奇的问道:“花局,这个消息可靠吗?流星毕竟是X级特工,总部不可能对他不知根知底啊。”   花千秋听出了关林的言外之意:你有什么证据说流星参与创立了神侠组织呢?   他淡淡一笑:“总部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我不太了解,但是流星的身份千真万确。他有一个加密的数据包,遇袭身亡后被总部发现了。因为担心里面藏着跟国家有关的重要情报,所以就让黑客团队进行破解。没想到,数据包解锁之后,我们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备忘录文件,而这个文件本身就是用加密语言写的。于是总部又召集了密码学方面的专家对其实施破译。流星所使用的这套密码语言非常罕见,而且语言的构件逻辑是在不断进行转换的。所以十几位专家忙乎了整整三个月,才破译出一小段文字来。而那段隐秘的文字,就是流星之前记录自己与神侠组织之间的关系。”   “这么说,破译小组的专家们还在努力,”关林又问道:“接下来会有更多的秘密暴露出来?”   花千秋点点头:“那是一个宝库,越挖惊喜就越多。” 第二百八十一章 莫要消沉   “整个情况就是这样了。”赵亮灌了一大口啤酒,又用两根手指拎起一片烤五花肉,塞进嘴里边嚼边咕噜道:“花千秋向大家通报了五号厅爆炸案的调查情况,还有流星那个加密数据包的事情,其他便没再讲什么。”   赵亮的旁边坐着四个人,屠四海、郑卢雅、王小四和史晓峰,正津津有味的听他讲述反穿局部门领导会议上的事情。   王小四跟赵亮碰了个杯,说道:“我看局面还是蛮好的,至少你和小史的嫌疑被洗脱了,不然总有人想把爆炸案的账算到你俩头上。”   史晓峰也表示同意:“四哥说的没错。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冤枉,尤其这里面还牵扯到伤害张局的事情,我有时候真的好想冲那帮嚼舌头的混搭大喊一声:去你妈的!”   小雅感慨道:“你还别说,总部的动作挺快的,据说爆炸现场被破坏的非常严重,他们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真凶给锁定了。”   屠四海一边砸吧着白酒,一边道:“那是当然啦。咱们的特工机构,在全世界范围内都绝对是最顶尖的,真要下决心想搞清楚一件事,很快便能查个水落石出。”   他又转头问赵亮:“你小子怎么样啊,在那个花阎王手底下还好过吗?”   “不太好过,”赵亮连连摇头:“我感觉自己长这么大,就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累的。天天没日没夜的忙,连口气都顾不上喘。这会儿好不容易趁他打盹的功夫,才能跑来跟你们会面的。您说这个花千秋他自己不累吗?”   屠四海摇摇头:“我跟他打了十年交道啦,至今都还摸不透他是个怎样的人。”   “摸不透”这三个字从屠处口中讲出来,赵亮自然知道是一语双关,于是很默契的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小雅突然问道:“哎,我说赵大助理,花千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恢复先秦处的建制啊?那么长的历史时空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了吗?”   赵亮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来也没听他提起过。我有一次问过罗副局长,他说应该快了。”   “快了?快了是什么时候?”王小四嘟囔道:“我这天天打扫厕所,感觉都要天荒地老啦。”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转动门把手的声音,接着就听有人抱怨:“我靠,这男厕所的门怎么又锁上了?”   另一个声音说道:“唉,别拧了,你没看挂着牌子吗?清洁维护中。”   “真倒霉,这星期都第三回 啦,想要憋死老子啊?”   “既然快要憋死了,那还这么多废话?赶紧去别处吧!”   厕所里的五个人同时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直到外面再没什么动静,才又重新端起酒,暗搓搓的碰起杯来。   因为洗手间属于私密空间,所以即便是特工单位,也不会在这里安装监控摄像头,哪怕秘密的也不行。为了躲开花千秋的耳目,他们几人只好利用王小四的工作便利,经常聚在这个地方会面交谈。   关于刚才的那个问题,屠四海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小雅小四,你们都不用瞎着急。对于先秦处的问题,领导肯定是有计划有步骤的。现在局里的主要精力,是放在整治内部的危险因素上,这个问题不解决,其他都无从谈起。你们想想看啊,反穿局外勤八大行动处,四个特别科,数咱们先秦处最刺儿头,现在把我们从笼子里放出来,搞不好又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打乱了总部肃清内奸的计划。”   “您说这话我可不能同意了,”王小四不满道:“什么叫先秦处最刺儿头啊?小赵来之前,咱们仨乖得像兔子一样,从来不惹事好不好。”   赵亮又好气又好笑的斜眼瞪着王小四:“哎,我说四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都是我把你们给带坏了是吧?你可别忘了,我一来就听说过你浪-货的大名啊。”   史晓峰听得嘿嘿直乐,插嘴道:“我之前听张局说过,先秦处个个都是人才,用的好就是一把利剑,用不好……”   他突然不往下说了,小雅有些好奇:“用不好是什么?”   屠四海在一旁幽幽的说道:“用不好,就是能大闹天宫、把人气死的混蛋!”   王小四连连点头:“张局说的还真挺准啊。组织越狱,劫持自己人,同时武装对抗反穿局的两位副局长,换成谁也没咱这个胆量和能力啊。”   “行啦,还沾沾自喜呐,听不出好赖话呀?”小雅忍不住笑骂道:“就冲你这不思悔改的态度,至少还得再打扫三年厕所!”   王小四丝毫不以违忤:“扫就扫,三天也行,三年也行,反正这活儿虽然辛苦了点,但是也有不少好处,我还挺乐在其中的。”   “哦?四哥,这里有什么好处?”史晓峰颇感好奇:“你快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王小四闻言微微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不晓得,洗手间里也有很多秘密呢。我没事干就躲在隔间里,听来来往往的人念叨各种有趣的消息。”   “呸,变态!”小雅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偷窥狂,这回总算是有机会堂而皇之的溜进女厕所了是吧?”   屠四海突然道:“小四说的虽然猥琐了些,但也的确有一些道理。不仅仅是洗手间,另外还有食堂,以及小雅你所在的机要科,其实都是人们平时最容易忽略的地方。只要你们肯留心,这些地方同样会产生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情报。或许看上去不起眼,但往往非常有价值。”   赵亮四人听得若有所悟,不禁默默地点了点头。大家忽然隐约觉得,目前的这些岗位安排,好像并不算太过糟糕,反而倒像是有人故意如此设计,就是要他们留心反穿局内部点点滴滴的情报似的。   屠四海显然又读出了大家的心思,嘿嘿笑道:“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夸张啦。受罚肯定是受罚,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大人物在幕后刻意安排。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因为眼下工作岗位的调整,就变得意志消沉。咱们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哪怕扫厕所,那也是扫厕所的特工,还有很多重要的使命在等着我们去完成。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啊,仔细留心周围的一切,终有一天会对挖出那个奸细有帮助的。”   小雅问赵亮:“你将白马的线索告诉了花千秋,他有什么表示吗?”   “没有,完全没有,”赵亮摇了摇头:“他那天听完只说好像以前在哪儿接触过这个代号,但是却一时记不起来,之后便也没再跟我提过这件事。不过照他们内调局那种神神秘秘的作风,想来他应该早已经开始悄悄展开行动了吧。”   先秦处的几个人都从赵亮那里得知了《侠客行》这首诗中隐藏的线索,所以对“白马”并不奇怪。   只听王小四说道:“依我看啊,白马很可能就是那个把自己炸死的倒霉蛋魏鹏。这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又年轻,又是单身,还他妈能文能武,咱们局里很多花痴女生都把他看作是‘白马王子’啊……”   “净瞎扯!”小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魏鹏再帅,也到不了白马王子的程度。更何况谁会像你那么自恋,居然用如此恶心的称呼当做自己的代号?要我说,白马肯定是另有其人,而且以他在神侠组织中的地位而言,同样不会是反穿局级别太低的人物。我猜,至少副处以上!”   史晓峰点了点头:“嗯,我觉得师姐讲的有道理……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关林?”   “关林?”王小四微微一愣,旋即表示同意:“嘿,你还别说啊,真他妈有点像!我早就看出来了,关林那小子很有问题!这家伙成天死盯着先秦处,就仿佛跟咱们有杀父大仇一样。我说亮子,当初从西周一回来,就是他整你的吧?后来五号厅爆炸之后,也是他把你跟史晓峰抓起来的!到最后又是这个混蛋,把咱们先秦处撤销,还诬赖咱们集体叛变!”   屠四海摇摇头:“他没诬赖咱们,那会儿就是叛变。越狱,外加劫持传送中心副主任,说成是违纪,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咱们四个也就是运气比较好,换成别人恐怕早被冲锋枪突突了。”   小雅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觉得现在下断言,有点为时过早。关林副局长虽然眼睛长在头顶上,平时谁也瞧不起,但我感觉那也只是一种恃才傲物的性格问题,并不能作为内奸的证据。至于说他一直跟咱们先秦处过不去,就像屠处说的那样,换个角度看,也有其合理的地方。毕竟,我们也犯了各种各样的错误,把柄全落在人家手上。”   赵亮对郑卢雅的这个说法比较认同,正欲说话,忽然口袋里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声音。   这是时空联络专用小黑盒所发出的动静,赵亮不禁感到有些意外,连忙掏出来查看。   另外四人见状立刻都闭上了嘴巴,一起好奇的探身观瞧,不晓得这款昏暗派专属对讲机为何会在此时传出呼叫信号。   赵亮语气轻松的笑道:“嗨,搞不好又是熄灯道长想咱们几个了,打算视频聊天呢。”   可是,当赵亮把目光投在小黑盒显示屏的一瞬间,他又突然惊讶的愣住了:公元1243年?!   我靠,这究竟是什么时代啊?   由于上学时的历史课成绩一般,赵亮一时间根本无从分辨那个公元1243年究竟属于哪个朝代,只能下意识的按了按小黑盒的接听键,与呼叫的一方接通联系。   转眼功夫,3D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此时正紧张万分的盯着赵亮。   赵亮被他看得微微一愣,感觉面生的很,于是试探着问道:“额,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啊?”   “无量天尊!”那老头儿先是惊呼了一声道号,接着又欣喜异常的喊道:“大仙显灵啦!水瓶大仙显灵啦!哇哈哈哈,道祖保佑啊!道祖保佑啊!这下我们可算是有救啦!”   躲在厕所里的五个人此时都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个白胡子老头在发什么疯,赵亮问道:“喂,你究竟是谁啊?什么有救了?”   老头儿闻言反应过来,连忙收起又惊又喜的神情,面容无比恭敬的回答道:“启禀水瓶仙长,弟子道号小明,是咱们昏暗派的现任掌门。”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小明同学   小明?小明同学!   赵亮一脑门的黑线,继续问道:“额,原来你是昏暗派的掌门啊,难怪会用令牌联系我。对了,你有什么事吗?刚才说有救了有救了,到底出什么状况啦?”   须发皆白的小明道长听到大仙垂询,立马委屈的哭了起来,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仙长您有所不知,他们太他妈的欺负人啦!明明就是妖孽附体,可就是没人信我,反而还要对昏暗派赶尽杀绝!”   “什么?!”闻听对方说,有人要对昏暗派赶尽杀绝,坐在赵亮对面的屠四海立马不淡定了,急吼吼的问道:“究竟是哪个王八蛋这么大胆?!”   小明看不到屠老头的样子,但是听声音估计是另一位得道大仙,所以也不敢怠慢,连忙答道:“是江州府衙的人!”   郑卢雅有些好奇,凑到跟前问小明:“官府的人为什么要找昏暗派的麻烦?你别着急,慢慢说,尽量讲的清楚些。”   小明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请问,刚才发话的可是郑仙姑?”   “嗯,就是我,郑卢雅。”小雅抿嘴一笑,轻快的答道。   “哎呦我的天!”小明难掩激动,惊呼道:“弟子何德何能,居然有幸同时得到您两位上仙的垂顾,造化,造化啊!”   “我看是造孽吧!”王小四在一旁不满的嘟囔道:“你这人也真是的,要紧的事不赶快说,却在那里东拉西扯个不停。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倒是快讲啊。”   小明听到又有一位神仙开口,而且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立刻吓得连连道歉,然后说道:“不瞒诸位上仙,弟子自幼拜入昏暗派,勤学苦练,一心证道。怎奈生性愚钝,很多派内的绝学都掌握得半生不熟。眼看人都快到嗝屁的年纪了,也从未像其他师兄弟那样纵横江湖、降妖除魔。一年前,师父他老人家羽化登仙,临走时却将昏暗派的掌门之位传给了弟子。可能是我平时人缘比较好的关系吧,其他同门对此也没什么异议,都支持弟子做这个当家人。我寻思着,都窝囊一辈子了,眼瞅着现在当上了掌门,好歹总该干点什么,才对得起师父和大伙儿的信任,于是便决定下山捉个妖、除个恶啥的,也不枉这昏暗派掌门的名号。”   说着,他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继续道:“没想到,弟子的运气还算不错,刚一出山,就凭借寻妖罗盘发现了一个目标。我眼瞅机会来了,也没有多想什么,当即便对那妖人展开了行动,险些用镇魂钟将他料理掉。”   赵亮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大概有了些数,于是问道:“你既然是去捉妖,又为何会惹上江州官府的人?”   小明苦涩的咽了咽口水,答道:“回禀仙长,弟子要收拾的那个家伙,正是江州知州兼江南西路安抚使,贾似道。”   我靠!赵亮顿时心下了然:怪不得对方要弄死他,合着小明道长是要搞人家的长官!   此时史晓峰却在一旁好奇的说:“咦?贾似道?他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著名的大奸臣吧?”   小雅也有些意外,随即打开手机,翻了翻网页道:“还真让你给说中啦!公元1243年,南宋的‘蟋蟀宰相’贾似道正好是在江州做知州,同时还兼着江南西路安抚使一职,民政军政一把抓!”   “小明道长,你能确认那个贾似道是妖孽上身吗?”赵亮一听小雅的话,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再次确认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你得……”   不待他把话说完,小明就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急道:“仙长,仙姑,请你们相信弟子!我虽然愚笨了些,但是道门法术总还过得去。再说,就算弟子一时糊涂搞错了,可寻妖罗盘也不会错啊。”   赵亮抬头看看周围四个伙伴,屠四海、郑卢雅、王小四和史晓峰全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显然是跟他想的一样:贾似道多半是被某个穿越者给借身顶替了。   “行,你讲的这个情况我知道啦,”赵亮对小明说道:“你刚才还说,江州官府的人要对昏暗派赶尽杀绝,能再给我们详细谈谈吗?”   “弟子遵命!”小明道长回答:“诸位上仙,之前弟子曾三次出手,但每回都被贾似道侥幸逃脱,后来他不知从何处探知到我的来历,便发动手下兵马,围剿昏暗派的道场。弟子们遵循门派的祖训,轻易不与朝廷官府为敌,故而只好避其锋芒,尽数转移到山中秘密的落脚点。可是没想到……”   小明忍不住顿足捶胸:“没想到派内出了叛徒,竟然将我们的藏身之处密报了贾似道!眼下官兵已经进山,将我们团团包围,令全派弟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剩下拼死力战这一条路可走。但是那样一来,昏暗派也势必会伤亡惨重。弟子无奈之下,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动用掌门令牌,恭请仙长临凡搭救!”   屠四海心悬昏暗派安危,急忙问道:“你们现在有多少人被困?官兵来了多少?粮食还够吃吗?他们有没有强攻?”   小明答道:“在我惹出这桩麻烦之前,我师弟小光带着十几个弟子去了终南山,寻访熄灯道祖的圣迹,所以此时留在这里的二代三代弟子,总共有四十一人。至于说官兵,具体数目不太清楚,但应该不少于上千吧。幸好我们所在的这处落脚点,是前代先辈精心打造的避难所,依仗山川形势而建,三面悬崖,一条通路,可谓是易守难攻。山上还存放着不少粮食,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不过……”   说到这里,小明道长忽然一惊一乍的喊道:“哎呀不好!掌门令牌这是怎么了?一直闪红灯!”   赵亮闻言一愣,旋即醒悟过来,说道:“哦,你别紧张,那是电量不足的提示,咱们的通话很快会断掉。”   “那该怎么办啊?”小明顿时有点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亮安慰他说:“莫慌莫慌,这块掌门令牌可以吸收日月精华,一会儿把它拿到太阳底下晒晒就好啦。你刚才说的情况我们已经晓得了,马上想办法为你们解困,你带着弟子们再多坚持几天啊,回头有了新的消息,我立刻联系你。”   话音刚落,时空通讯便戛然而止,显然是对方的设备这会儿已经能量耗尽,进入了关机状态。   赵亮把小黑盒子收起来,环视了一下周围四个人,问道:“几位,说说吧,接下来怎么整呢?”   “还能怎么整?赶紧去救援啊!”屠四海急道:“小赵,于公于私,这事儿咱都得管呀。”   史晓峰点了点头:“管肯定要管的,不过……不过咱们怎么管呢?屠处、赵处,这事儿恐怕没法跟局里正经汇报啊。先不说能不能对外暴露昏暗派历史分部的事情,单是抓捕穿越者,那也是宋朝处的权限,我们几个谁也插不上手。”   小雅道:“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穿过去营救昏暗派了。”   王小四一脸蒙圈:“自己穿过去?总不能再他妈劫一次传送中心吧?那样的话,估计连厕所都没得扫了。”   郑卢雅摇了摇头,说道:“这回不用穿越传送中心,咱们不是有降魔图录那件宝贝吗?我和小赵用它来穿!”   赵亮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犹豫道:“大姐,那件宝贝你之前只用过一次,还弄到迷失自我的地步。咱俩都没研究过降魔图录怎么操作,这就要直接使用了吗?我觉得……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眼下管不了那么多啦!”屠四海显然比任何人都关心自己门派的安危,说道:“我们做两手准备!等会儿我先去找周青龙谈谈,看他能不能有办法处理。倘若不行,你俩就直接穿吧!”   小雅安慰赵亮:“你别害怕,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降魔图录的使用窍门,其实对于肉穿者来说,还是不难掌握的。你放心,有我呢啊。”   赵亮心道,就是有你我才不放心的好吧。他怕小雅揍他,所以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又问道:“就算咱俩利用降魔图录实施穿越,可是局里这边怎么交代呢?活阎王花千秋天天盯着咱们,你和我一起消失好几天,算咋回事啊?”   这个问题确实比较愁人,小雅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听王小四在旁边说道:“要不这么着吧,就说你俩打算结婚,所以一起请假去度蜜月。花千秋如果不同意,就说小雅肚子里已经有啦,实在是拖不了!”   “啊?!”赵亮和小雅同时瞠目结舌,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史晓峰一拍大腿:“哎,还是我四哥脑子灵光,你们两个人同时离开,也就这个主意可行啊!”   “可行你个大头鬼!”赵亮没好气道:“这个理由,花阎王能批准吗?”   “我看能批准。”屠四海眯缝着眼睛,颔首道:“结婚这么大的事,换成谁也不能横加干涉,况且你俩现在又没肩负什么重要的任务,完全走得开嘛。同时我觉得,以花千秋多疑的性格来说,他当然很想看看你们在搞什么花样,自然也不会阻止。”   赵亮还想再说什么,坐在旁边的小雅却俏脸微红的讲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做好以结婚为理由的准备,如果宋朝处那边真的掉链子,我和小赵就立刻秘密出发,全力营救被围困的昏暗派。”   说着,她又不好意思的瞟了赵亮一眼,嘟囔道:“工作需要嘛,又不是来真的,你怕什么?” 第二百八十三章 营救之法   “你说什么?你跟谁?”花千秋放下手中的钢笔,抬起头来诧异的问道:“你刚才说要跟谁结婚?”   赵亮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答道:“我……我跟机要科的郑卢雅。”   花千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这是好事儿啊,那我要恭喜你们啦。”   “额,谢谢领导,”赵亮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显得自然一点:“花局长,您能批我俩几天假吗?”   一个小时以前,屠四海去找了当初自己在特工总部时的晚辈、如今大宋处的处长周青龙。   经过一番教科书式的寒暄套近乎之后,老屠单刀直入,郑重告诉周青龙,公元1243年的南宋奸臣贾似道,已经被穿越者替代了,而且正威胁到总部一项极端机密的计划。他出于好心才来提醒周青龙,希望对方立刻秘密部署精干力量,前去抓捕穿越者。   周青龙虽然不知道屠四海的这通忽悠,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不过他却清楚,面前的这个惹事精,那可是绝对不能轻易沾上的,否则就算自己有八条命都不够陪他玩。   更何况,那个扰乱了五代十国和北宋的穿越者郭绍,到现在都还没被搞定,大宋处正在为此跟五代特别科争得不可开交,他也没有闲工夫去管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啊。连烧脑计算机都还未曾示警,他屠四海又是从何得知呢?   周青龙好说歹说,最后还把花千秋搬出来做挡箭牌,终究是婉言拒绝了屠四海的要求。   老屠无奈,只好回来让赵亮开始实施第二套方案,由他和小雅火速去往南宋一趟,化解小明道长和昏暗派面临的危机。于是,赵亮只好无奈的跑来找花局长请婚假。   此时,花千秋已经从刚才的愕然中恢复过来,冷冰冰的说了两个字:“不行。”   “领导,您行行好,通融通融吧。”赵亮软磨硬泡道:“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啦。您不知道,郑卢雅……郑卢雅她已经有了,这几天正玩儿命逼我呢,是又哭又闹又上吊的。再不赶快结婚,我非得被她整疯了不可。”   花千秋淡淡说道:“我这里的工作太忙,没有多余时间给你放假。”他翻开面前的文件,一边继续看资料,一边说道:“要不这样吧,不就是结婚吗?你俩的婚礼就在这里办,我让总务处给你们腾个办公室出来,就当你们的新房,这样顶多耽误一个晚上的功夫,你看怎么样?”   “我看……我看不得行。”赵亮气得差点骂娘。   尽管他跟小雅只是假结婚,可是花千秋的这种变态做法,还是令赵亮不禁有些怒火中烧:办公室当新房,这他妈是正常人能干得事吗?   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有些硬了:“花局,咱再怎么忙,他毕竟也只是个工作而已,谁来干都行。但结婚却是我的人生大事,一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如果弄得太过草率了,好像……”   花千秋忽然抬起头,冷冷的问道:“好像什么?”   赵亮把心一横:“好像太没人情味了。”   听他怼了这么一句,花千秋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静静的盯着赵亮,直到把他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才好像自言自语的说道:“没人情味吗?嗯,好像还真是有点……”   “几天?”花千秋又问道。   “啊?”赵亮反应过来,连忙答道:“额,领证一天、拍婚纱照两天、办酒席三天、走亲戚五天、蜜月七天……要不这样吧,您给我一个月的假。”   “我还是直接给你办个离职手续得了。”花千秋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只能给五天时间,晚一分钟回来报到,你就给我直接卷铺盖走人!”   赵亮冲出局长办公室,一口气跑到反穿越调查局最东边的男厕所,那里已经再次被王小四利用职务之便给禁用了。赵亮在门上敲响暗号,锁闭的大门立刻开了一条缝,容他闪了进去。   “怎么样,搞定了吗?”屠四海问道。   赵亮点点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快!活阎王只给了我五天的假,要走赶紧走!”   小雅此时恰好从隔间里走出来,把手中捧着的衣服递给了旁边的史晓峰:“喏,穿的时候小心点,这可是名牌,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呢。”   赵亮见状微微一愣:“你们这是干什么?”   王小四解释道:“嗨,这不是要做你俩的替身吗?等你和小雅穿越之后,屠处和小史分别装扮成你们的模样,从局里的大门堂而皇之的走出去,然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于各地时隐时现,以便迷惑花千秋可能派来的眼线。”   赵亮恍然大悟,旋即又有些担心道:“史晓峰的身材跟小雅差不多,人长得也比较秀气,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屠处……”   屠四海幽幽道:“怎么着?难道你还质疑我这个老特工的本事?实话跟你小子说,当年我在总部叱咤风云的时候,曾有个响当当的外号,小四,你告诉他,我那个振聋发聩的外号是什么,也好让这个没见识的小子开开眼!”   王小四骄傲的介绍道:“小赵,咱们处长的外号是——中老年妇女之友!”   “不是这个!”屠四海气的直跳脚:“是另一个,跟易容术有关的!”   王小四被他吓了一跳,顿时反应过来,忙道:“哦,知道了知道了,另一个外号——千面屠夫!”   赵亮听得直吐舌头:“啊?居然如此是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名号啊?还千面?还屠夫?莫非是变态杀人魔?”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小四笑道:“所谓千面屠夫,就是可以把一千张脸轻轻松松干掉。当然,也并非真的有一千那么多,只是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已,主要为了形容咱们屠处的易容术极为高明。”   赵亮仍旧半信半疑:“我可是一米八几的个头儿,屠处这身高能行吗?”   “能行妈?还能行爸呢!”屠四海嘿嘿笑道:“若是连身高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怎好意思说什么易容专家啊。我看你就别瞎操心啦,做你俩的替身绝无问题。倒是你呀,得赶紧想个可行的办法,到了那边该怎么帮昏暗派解困。”   赵亮记起正事儿,连忙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我正为这个事情发愁呢。照小明道长介绍的,目前围困他们的官兵多达上千人,这可不是开玩笑啊。”   小雅秀眉轻蹙:“要不带些非致命性武器过去?比如配备橡胶子弹的来复枪和催泪瓦斯?”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王小四的大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这种东西带过去,本身就是严重违法。万一不小心把枪支、弹壳和瓦斯弹遗落在南宋,那麻烦就惹大啦。”   屠四海也同意道:“只能靠脑子,外加那个时代所特有的一些条件啦。记住,你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营救,不是强行突围,更不是正面交火。”   “违法穿越者还管吗?”小雅问道:“就是那个青年时期的贾似道。”   屠四海毫不犹豫的说道:“能抓当然要抓!我们是反穿越调查局的特工,使命这东西,没有打折扣的余地。除非完全不具备抓捕的条件,否则不论是不是在我们的辖区,都应该义不容辞的出手处置。”   赵亮郑重的点点头:“知道了,我们会尽力的。不过花千秋只给了五天的假,我感觉能把小明他们救出来就不错了,未必还有精力对付已成气候的穿越者。”   他继续讲道:“我刚才抽空查了一下资料,贾似道的父亲是淮东制置使、抗金名将贾涉,姐姐是宋理宗赵昀的贵妃。所以这小子既是功臣之后,又是堂堂的国舅爷,名副其实的官二代。他自己也颇有点才华,二十五岁便考中了进士,号称诗文书法双绝,深得皇帝的喜爱。再加上纨绔多金,出手阔绰,京城上下的达官显贵有很多都是他的朋友,所以无论仕途还是人脉,这家伙都全面通吃。”   “我靠,这样的背景,一上来就是顶级玩家的节奏啊。”史晓峰叹道:“任何一个穿越者,只要拿到这副王炸带四个二的好牌,再加上自己的知识储备和现代技能,完全可以大杀四方畅行无阻呀。”   “你说的没错,”赵亮皱着眉头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我们要去的时空节点是公元1243年,贾似道刚好三十岁,正是他年富力强的鼎盛时期,任江州知州兼江南西路安抚使,管辖着相当于今天整个江西省的广阔区域,是那里说一不二的封疆大吏。小明道长惹得这个土皇帝,在当时几乎无人能够制衡。”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禁大感发愁。   王小四试着问道:“要不然,去把皇帝搬出来?”   “恐怕时间上来不及,”小雅摇摇头:“昏暗派目前被困在九江的庐山地区,距离南宋的皇都临安府,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市,至少有五六百公里。就算开车去,也要走上七八个小时,倘若换成骑马的话,五天功夫连打个来回都不够。更何况,我们想立刻见到宋理宗,并说服他答应出面救人,同样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屠四海思索道:“庐山层峦叠嶂、密林幽深,若是能找到一条山中野路或者是曲折的石缝山洞就好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   史晓峰轻叹一声:“屠处,您想啊,小明道长他们肯定比咱们更熟悉那里的地形。如果真有这么一条密道,昏暗派的弟子们还能不赶紧跑掉?他不是讲了嘛,眼下大家被官兵围困在悬崖顶上,虽然暂时能守得住,但要说逃走,那简直就是插翅难飞。”   赵亮闻言不禁一愣,思索了片刻,忽然道:“我想到一个办法啦!”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要飞   众人听赵亮这么说,连忙好奇的问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赵亮没有急着回答他们这个问题,而是找来纸笔,刷刷点点写下一个清单,然后递给了屠四海:“能不能帮我想办法把这些东西都备齐?”   屠四海将那张纸捧在手里,王小四、郑卢雅和史晓峰纷纷把脑袋凑到跟前,一起仔细端瞧。   王小四讶然道:“亮子,你这是要……”   “我明白啦!”史晓峰抢着道:“你这是要飞啊!”   小雅也点了点头:“这家伙果然敢想!”   屠四海则说:“行吧,我去找装备中心的杨科长,他还欠着我一个人情,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你俩会用这些东西吗?”   小雅道:“以前特训时接触过,我没问题。赵亮你呢?”   “我……我差不多吧,”赵亮答道:“这次是个人行动,反正注射式装备肯定都没有了,也只能另辟蹊径。唉,为了拯救昏暗派,我豁出去啦!”   屠四海把清单往怀里一揣,说句“稍候片刻”,便领着王小四和史晓峰,转身出了厕所,去找杨科长要装备。   小雅则利用这个时间,跟赵亮详细讲解了一下降魔图录的使用方法。赵亮听得非常认真,同时还刻意提醒小雅,穿越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意念集中在小明道长身上,以免再次发生半路拐到其他时空的意外。   不一会儿的功夫,屠四海三人便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赵亮仔细检查,还真是按照他的要求,一样不差。   由于时间紧迫,他和小雅顾不上再多说什么,连忙将装备穿戴好,然后让屠四海他们先躲出去,免得不清楚降魔图录的效力范围有多大,一不小心把他们三人也给卷进时空隧道。   眼见一切都准备停当,小雅左手跟赵亮紧紧攥在一起,右手握着降魔图录,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一道白光忽然将他俩团团围住,只听biu的一声,二人在反穿局的男厕所里瞬间消失,落入到了一片漆黑的时空隧道之中。   赵亮之前穿越北宋的时候,是利用传送中心的专门设备实施的个体肉穿,所以对时空隧道中的情况并不陌生。从现在的环境来看,降魔图录所打开的空间,与当初科技穿越时接触的那个通道并无什么差异,显然是同一个时空隧道。   只不过,他突然发现,自己感知不到小雅的存在了。   这个意想不到的变化,顿时令赵亮大吃一惊,担心再次出现熄灯道长那时候遇到的状况,跟小雅失散在异时空之中。   稍一分神,他又立马察觉到,周遭的黑暗仿佛产生了某种难以描述的扭曲。赵亮暗叫不妙,知道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意识没有集中,从而影响到了穿越的方向和进程。   思虑及此,他这会儿只能暂且放下对小雅的担忧,强迫自己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小明道长的身上,以确保穿越落点的准确性。   说实话,在如此漆黑而漫长的环境之中,完全没有任何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想要摒除大脑中所有的杂念,只专心凝神于一点,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定力。   那种必须不断抗拒心魔袭扰的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   赵亮振奋起强大的心志,苦苦支撑着脑海里那一点越来越淡的意念,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才终于看到了眼前闪现出的一个光点。   他知道这是即将要到达目的地了,于是连忙尽力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态,暗暗绷紧核心肌群,防止突然离开隧道,凭空落地会造成摔伤。   转眼之间,那个光点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个巨大的光洞,飞速迎向赵亮。就在他马上要穿过光洞的那一瞬间,小雅再次出现在他的旁边,几乎跟他同步跌进了那一片光芒之中。   由于提前有了准备,赵亮没有再像当初砸死小狼主那样,摔的四脚朝天,而是甫一触地,便顺势一个翻滚,将力量迅速卸掉,然后腾身站起。   小雅明显也吸取了之前受伤失忆的教训,跟赵亮一样,做好了充分的降落准备,灵巧的翻了个跟头,稳稳站在原地。   “无量天尊!我滴天爷!”一个惊呼声在他俩身后响起。   赵亮听得耳熟,转身一看,正是昏暗派的现任掌门——小明道长!   赵亮先是冲小雅笑着点了点头,露出“我们终于成功了”的表情,然后对小明说道:“喂,吓傻了吗?还能认出我们俩不?”   白发苍苍的小明道长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又反应过来,立刻激动的手舞足蹈:“是水瓶仙长?郑仙姑?道祖保佑啊!神仙下凡啦!神仙下凡啦!”   他身后站着几十个道士,同样目睹了刚才赵亮和小雅凭空闪现的神迹,此时听掌门如此欢呼,顿时又惊又喜,忙不迭的俯身拜倒,齐声高喝:“弟子恭迎仙长仙姑法驾降临!”   小明更是夸张,直接扑到赵亮脚边,一个五体投地,整个人都趴了下去:“弟子小明,拜见水瓶星仙长!”   赵亮连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别这样,别这样,如此的大礼我可受不起,是要折寿的。”   小雅走到跟前,一边打量周遭的环境,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官兵那边还老实吗?”   小明激动的涕泪横流,闻言赶紧擦擦眼角,恭敬答道:“回禀郑仙姑,江州的兵马把下山的道路全封锁了,之前他们试着强攻了两回,但是都被我们给打退啦。眼下双方陷入僵持的状态,他们冲不上来,我们也闯不出去。”   赵亮看看四周,发现此处是一个山顶的平地,约么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靠北那边有一条曲折向下的小路,正有十几名弟子把守,而另外三面皆是垂直耸立的悬崖峭壁,距地面至少有百丈的高度。   “这他娘的是谁选的避难所啊?”赵亮不禁骂道:“活脱脱一处绝境啊,连条后路都没想过要留下吗?”   小明不敢如仙长那样想骂就骂,支支吾吾道:“额,回禀仙长,据说……据说此地是前代掌门、有‘道侠’之称的二白师祖亲自挑选的。”   “李二白?”赵亮闻言大为诧异,同时又倍感亲切,不禁笑道:“我靠,原来是那小子搞得呀?”   小雅也忍不住莞尔:“嗨,没想到还遇见熟人的手笔了。不过说实在的啊,这个鬼地方可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李二白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明道长喜道:“啊呀,原来秘典中记载的果然不假,我们二白师祖真的见过两位上仙!”   “何止是见过,还曾一起并肩战斗呢。”小雅拍了拍老道的肩膀,不禁感慨:“你们那位道侠师祖啊,仗剑江湖、傲睨四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任务。若是他在这里,断然不会被人逼到走投无路,还得要我们跑来搭救的。”   “惭愧惭愧,实在是弟子太过无能。”小明满脸愧色,忍不住叹道:“唉,我把师祖的威风都丢尽啦。”   赵亮连忙安慰他:“话也不能这么说。时代不同,每个人的境遇也自然不同。你所碰到的难处,换成李二白来,同样会头疼不已。对了,你们目前的损失如何?伤亡大吗?”   小明摇了摇头:“除了六个受了轻伤的,其他都还无恙。”   听对方这么说,赵亮立刻放下一半的心:“哦,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如此一来,趁着天色渐暗,我们就好立刻着手撤离此地啦。”   “啊?撤离此地?”小明一脸懵圈:“莫非仙长要施展无上法术,给弟子们来个乾坤大挪移,飞往他处?”   赵亮连忙摇了摇头:“昏暗派的秘典里没说过吗?仙长和仙姑一旦临凡,基本就没什么仙术了,跟普通人没啥太大的差别。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变个小戏法啥的,助大家离开险境。这其中主要还是靠你们自己出力才行。”   说着,他跟小雅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快步跑向山顶平台不同的方向,仔细查看各处的地形地貌。   片刻功夫之后,小雅招呼他道:“来这边吧,看上去比较靠谱些。”   赵亮走到近前,往悬崖下面看了看,点头道:“嗯,这里确实更稳妥些,动手吧!”   说罢,他从身上摘下一大捆登山运动专用的尼龙绳,然后又自腰囊中取出登山钉和安全卡扣,在小雅的帮助下,将绳索牢牢的固定在悬崖顶部的一块巨石上。   待二人检查尼龙绳的稳固情况之后,赵亮给自己身上套住安全带,一边沿着绳索向下移动,一边将登山钉和卡扣固定在峭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安置一组,以确保整条登山绳都安全可靠。   趁着赵亮逐渐下降的功夫,郑卢雅把小明道长和众弟子喊道近旁,向他们仔细讲解绳索和安全带的使用方法,以及垂索下降的步骤要领。   一开始的时候,昏暗派的弟子们还略微有些懵圈,不知道这两位神仙究竟是在干什么。待小雅讲了几句之后,大家顿时恍然大悟,同时心中暗赞仙长仙姑了得。   之前他们并非没有考虑过,从悬崖那边寻路逃脱。怎奈此处地形实在太过险峻,三面峭壁几乎直上直下,而且到处光秃秃的,连个借力的树枝藤蔓都没有,就算众弟子中轻功最好的人,也不敢轻易犯险。   此刻仙长和仙姑带来了天界的宝贝,看上去只是一条简简单单的细绳子和几个形状怪异的金属钉扣,但是居然可以承载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端的是神奇无比。   只要用法得当,大家便可以轻松攀下悬崖,避开那些气势汹汹的围兵。   好在昏暗派弟子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只听小雅讲过一遍技术要领之后,便基本已经心中有数。其中几个人胆量大的,当即就跃跃欲试,打算率先替师兄弟们做个示范。   这个时候,赵亮也已经到了悬崖的最下边,不住扯动登山绳索,示意小雅可以开始安排大家撤退。   小明看着弟子们一个个沿着绳索顺利下山,心中大感欣慰,转头对小雅道:“仙姑,差不多了,请您先走,让我来负责断后吧。”   小雅摇摇头:“不行,等你们全都下去了,赵亮还要爬上来,我俩得把绳索毁掉,不能给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啊?把绳索毁掉?”小明道长大吃一惊:“那您二位又怎么下去呢?”   “放心啦,我们不用绳索,用飞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从天而降   索降行动持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包括小明道长在内,崖顶上的昏暗派弟子全部成功到达山脚下。   赵亮在确认大家平安无虞后,又跟小明交代了几句,接着便攀着登山绳,重新回到了悬崖峭壁之上。   小雅一把拉住爬上山顶的赵亮,帮他稳稳的完成最后几步的攀登,同时问道:“钉扣都拆除了吗?”   赵亮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答:“全拆完了,收绳子吧。”   小雅闻言连忙晃动双臂,趁着赵亮在解除自己身上安全带的功夫,将原先垂到山下的绳索全部卷了回来。   赵亮找了一块平坦的石板岩,将腰囊中回收来的登山钉和安全卡扣放在上面,然后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瓶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瓶口封盖,把里面的液体慢慢倒在钉扣之上。   那液体显然有极强的腐蚀性,转眼的功夫,金属材质的登山钉和安全卡扣便冒起了阵阵青烟,同时还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逐渐消融不见。   小雅那边也如法炮制,将另一瓶液体倒在了登山绳上,令绳索同样快速腐蚀,最终变得无影无踪。   他俩把已经倒空的瓶子重新封好,再次装进腰囊里,然后相互检查了一下对方身上的装备。   “OK啦,准备行动吧。”小雅盯着赵亮问道:“怎么样?害怕吗?”   “害怕!”赵亮毫不犹豫的回答:“大姐,这他妈是我第一次来真的啊。以前只在风道模拟器里练习过两回,你说我能不怕吗?”   小雅笑了笑,拍拍赵亮的肩膀:“别紧张,有我呢。你只要严格按照技术要领,跟紧我就行。”   说着,她看了看远处,说道:“那边亮起了火把,应该是小明道长立起的标志参照物吧。”   赵亮朝她所指的方向眺望了一下,点点头:“没错,就是小明他们,我刚才吩咐过的。”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小雅一挥手,率先走到悬崖边上,再次回头看向赵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啦!”赵亮此时走到她的身后,用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小雅转过身来,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飞出了悬崖,赵亮则紧随其后,以同样的动作离开地面,直冲半空。   两人一前一后跃入空中,随即将四肢舒展开来,成自由落体的方式,飞速向下俯冲而去。   此时,站在地面上的小明道长和众弟子将此情景看在眼里,都忍不住一声惊呼:哎呀卧槽,真的飞啦!   只见赵亮和小雅身上的衣服在空中忽然四面展开,气流猛地灌进他们手臂和腿部的服装内,立刻将整个衣服都撑得鼓胀起来,瞬间形成一定的升力,就像是两只巨大的“飞鼠”一样,在半空中自由盘旋。   还未待小明道长他们反应过来,赵亮和小雅已经拉开了与悬崖峭壁之间的危险距离,旋即扯动胸前的环扣,随着砰砰两声轻响,滑翔伞的翼型伞衣自他们背包中飞速窜出,在天空里绽放成两支奇妙的花朵。   赵亮先是快速打开翼装手臂和腿部的拉链,让气流溢出,然后双手拽着操纵绳,逐渐找到了最佳的平衡点,一边调整方向,一边与小雅左右交替着彼此的位置,向下盘旋降落。   “你感觉怎么样?”小雅朝着他大喊道。   “简直太爽啦!”赵亮难掩兴奋,又像当初在西周骑马时的样子,呦吼呦吼鬼叫个不停:“等咱们回去,一定要再找个地方玩儿一次啊!”   小雅冲他笑了笑,然后控制着操纵绳,转向昏暗派点燃火把的地方,徐徐降了下去。当初她接受总部特训的时候,翼装飞行和滑翔伞降落,都是不知演练了多少遍的必修科目,所以驾轻就熟,在空中饶了两圈,便稳稳的落到了小明道长他们身旁。   相比之下,赵亮可就没有她那么潇洒自如了。越是临近地面,滑翔伞就越难控制,他一个不小心,忽然被一股怪异的气流托得偏离了预定方向,摇摇晃晃,直接一头跌进了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我滴妈呀!”一声惨叫自树丛里传出。   小明道长吓了一跳,赶紧和几个弟子飞奔过去,只见水瓶仙长正挂在一棵粗大的树冠上,像条咸鱼一样荡来荡去。   “赶快把他救下来!”小雅边从后面跑过来,边焦急的喊道:“时间久了可能会造成意外伤害……”   闻听此言,小明道长不敢怠慢,立时腾身而起,在半空中朝着赵亮那边虚刺了几剑。   数道有质无形的剑气自长剑发出,越过两三丈的距离,轻而易举的斩断了赵亮背后的伞绳。   “我尼玛……”   赵亮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整个人便忽然落了下去,同样越过两三丈的距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小雅跑到小明道长身旁,瞠目结舌的看着已经摔得昏死过去的赵亮,埋怨道:“哎呀,我叫你赶紧救他,可也没让你这么个救法啊,都不懂事先在下面接一下吗?”   经过一番紧急抢救,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水瓶仙长终于苏醒了过来,他先是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哼了一句:“下次谁要敢再逼老子玩滑翔伞,我就跟他急。”   小雅检查了一下赵亮的身体,终于安心道:“还好,跌落的高度不算很夸张,你小子素质也不错,没有受什么太严重的伤。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赵亮揉了揉自己的腰,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问道:“降落伞都收拾好了吗?”   “你放心吧,我刚才都已经处理完了,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小雅轻轻的扶他站起来,说道:“接下来怎么办,还能照常行动吗?”   赵亮略微活动了一下腿脚,感觉并无大碍,点点头道:“一切按计划进行吧。小明呢?”   “哦,弟子在这里。”小明道长拱手应答。   “道长,既然大家已经暂时脱离了险境,那么还是趁着官兵没有找来之前,速速撤离此地吧。”赵亮嘱咐道:“你让弟子们化整为零,分头离开江州,先逃出贾似道的势力范围再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住昏暗派的火种才行。”   小明点点头:“不劳仙长叮咛,刚才仙姑已经颁下法旨,命令弟子们先行撤离啦。”   赵亮闻言一愣,再转头看看四周,这才发现,昏暗派的弟子们果然已经全都跑光光了。   只听小明道长继续说道:“我让他们火速离开江州地界,前往终南山,与正在那里的小光师弟汇合。终南山不在大宋的疆界内,应该安全无虞。”   “那你怎么没一起走?”赵亮好奇的问道。   “小明道长听说咱们接下来要去对付贾似道,于是说什么也不肯先离开。”小雅在一旁解释:“我觉得道长对那家伙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就同意他也留下来,跟咱们一起行动。”   赵亮听明白原委,表示赞同道:“嗯,说的也是。咱们人生地不熟,时间又紧,能多个帮手自然更好。”   他抬头看了看空中那一轮明月,接着问小明:“道长,你晓得贾似道现在在哪里吗?围攻山顶的行动,他有没有来坐镇指挥?”   小明摇摇头:“嗨,那个家伙怎么会亲自前来?此处领军的是他手下大将纪贤,而贾似道这会儿应该是待在江州府,正饮酒作乐呢。”   “这里距江州有多远?”小雅问道。   “不远,大概二十多里的路程。”小明道长指着西边的一条山坳:“从那边绕过去,再往前行上个五六里,就能出山了,然后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可以直抵江州城。”   赵亮跟小雅商量道:“现在时间晚了,咱们又一直折腾,体力损耗很大,不如先在附近找个地方歇歇。等明天天一亮就出发,争取以四天为限,解决了那个穿越者。”   小雅这会儿也感觉累得够呛,于是同意了赵亮的提议,向小明道长打听哪里有隐蔽的地方,可供三人暂时歇息。   小明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指指左边的山路说道:“以前来这附近采药的时候,曾在一个山洞里躲过雨,依稀就是那个方向,要不咱们过去探探?”   眼下虽然已经成功的逃离了悬崖绝顶,但是官兵围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搞个偷袭,进而发现昏暗派金蝉脱壳。他们一旦察觉要围剿的人全都跑了,肯定会连夜发动兵马四处搜索,所以三人若是想要好好休息,还是得找个隐蔽稳妥的地方才行。   赵亮听小明道长描述,那个山洞虽然不大,但是洞口被藤蔓遮盖,轻易不会被人发现,于是点头同意,和小雅一起跟着小明往左边摸去。   三人在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了小明所说的那个地方。   赵亮借着月光抬眼细看,果然跟老道讲的一样,这个山洞的洞口,一大半都被茂密的藤蔓遮挡严实,若不是非常熟悉当地情况的人,绝难在这种光线条件下察觉到山洞的存在。   所以,若是能在这里躲上一晚,连站岗放哨都不用,便可以安然大睡了。   小雅有些担心的问道:“这里面不会是猛兽的巢穴吧?咱们千万别一不小心钻进狼窝里。”   小明闻言笑了笑,安慰她道:“仙姑不必担心。这个山洞弟子以前是来过的,并没有发现任何野兽留下的痕迹,绝对干净。”说着,他率先而行,朝着那黑漆漆的山洞走去,好为小雅探探路。   可是就在此时,赵亮忽然察觉到洞里好像有些不对劲,他正要提醒小明道长当心,耳边就听见一记弓弦声响!   紧接着,一支短箭自洞中飞出,径直射向小明的面门。   由于事情发生的毫无征兆,异变出现的一刹那,小雅连发出惊呼都来不及,而赵亮比她也好不到哪去,仅仅下意识的“哎呀”了一声,然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暗箭朝小明袭去。   然而,跟他俩的反应不同,小明道长却并未有丝毫惊慌。   眼看飞箭到了面前,他忽然一抖袍袖,手中长剑好似变戏法一般,猛地向上撩起,在电光火石间,堪堪击中了箭头,将它拨飞到旁边。   这漂亮的一手,其功力绝不比熄灯道长和李二白差多少。   赵亮和小雅大感惊讶,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喝彩,而小明却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没有半点得意之色。他轻轻的将长剑倒转,背在身后,对着洞内洒然道:“无量天尊,不知哪位朋友在此,可否现身说话。”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同病相怜   漆黑的山洞里没有再射出第二支箭矢,赵亮三人稍等了片刻功夫,只听见一阵沙沙沙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洞口附近。   赵亮定睛观瞧,只见来人身材娇小,动作敏捷,手中平端着上了弦的弓弩,背后还挂一柄着长刀。皎洁的月光自藤蔓间隙投射下来,照在那人的脸上,细看之下,竟然是一位容貌秀丽的姑娘。   小明道长神色平静,又呼了一声道号之后,开口询问:“这位姑娘,不知尊驾怎么称呼?方才为何不问分明就放箭伤人呢?”   那女子的五官轮廓生的非常漂亮,但并不似中原人物,反而有几分异族的风采。她听了老道的问话,先是警惕的瞅了瞅旁边的赵亮和小雅,然后用略显生涩的汉语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赵亮试着用读心术探了探她,可是没想到,那姑娘心里的想法倒是不少,但他却一点都没搞懂。赵亮心中不禁一惊:我靠,难道语言不通,读心术也会跟着不灵光?   同样掌握窥心大法的小明道长,显然也遇到了和赵亮一样的问题,他对眼前这个姑娘的内心世界微感诧异,好奇道:“你不是汉人?”   “少说废话!”姑娘的戒备心理极强,闻言再次把弓弩瞄准了小明道长,呵斥道:“快说!你们到底是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雅心思细密,她认真观察那姑娘片刻,忽然道:“你受伤了吗?”   经她一提醒,赵亮和小明这才发现,那姑娘身上有好几处伤口。之前由于她穿着黑色的武士服,所以光线昏暗之下,一时没能瞧出来。   小雅接着道:“请你不要紧张。别管我们是谁,总之绝对不是你的敌人。我们三人只不过途经此地,本想借此山洞休息一晚,没料到会惊扰了你。”   女人和女人之间总归好说话一些,那姑娘听小雅这么讲,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但是,她端着弓弩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这时,只听山洞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依娜丝,你让他们进来吧,他们不是官军。”   闻听此言,那个名叫依娜丝的姑娘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放下了弓弩,朝赵亮三人做了一个“进来吧”的手势。   赵亮和小明道长对望一眼,都同时点了点头,然后便跟在依娜丝身后,一起走进了幽深的洞中。   众人一进到洞里,就发现山洞尽头处的地上燃着一小堆篝火,火堆旁边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半坐半躺的靠着石壁,双目炯炯有神的凝视着他们。   赵亮一眼瞧出那个男人同样身上负伤,而且伤势还不轻。   瞧着他们走到近前,男子微微颔首:“刚才冒犯了。在下平阳县章梦飞,代我的朋友向三位致歉。她全是因为着紧我的安危,所以行事才不免莽撞,要怪就怪我吧,还望三位原谅则个。”   小明道长还礼道:“无量天尊,这位姑娘事出有因,好在没有伤到人,先生也不必自责了。”   他凑近俯下身去,略微查看了一下章梦飞的伤势,叹道:“哎呀,章公子,你这伤的可不轻啊。”   章梦飞微微一笑:“不碍事的,我看再将养上两三天也就好啦。”他顿了顿,接着正色道:“不瞒三位说,我们是跟官府的人发生冲突,才受了伤的。藏在这里也是为了躲避官军追捕的无奈之举。不过请你们放心,我们并非坏人,更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纯粹因为遭奸人陷害,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为了三位的安全着想,你们今晚在这里歇上一宿,明日天不亮便请早早离去吧,免得被官府寻到,连累了你们。”   赵亮闻言嘿嘿一乐,在章梦飞身旁坐下,然后说道:“你说巧不巧?我们也是被朝廷的大奸臣陷害,好不容易才逃出官军的围困,跑到这里,所以谁连累谁可说不定呢。”   章梦飞颇感意外,他仔细的看了看赵亮,发现对方并非是在说笑,于是不禁好奇的问道:“你们是被哪个奸臣给坑了?”   小明道长正欲答话,小雅忽然道:“你先跟我们讲讲你的经历呗。”   章梦飞点了点头,先让那个叫依娜丝的姑娘继续到洞口附近守着,然后对赵亮、小雅和小明道长讲道:“在下祖籍平阳县八丈村,自幼习文练武、苦读兵书,唯望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为国效力。去年,我有幸中了武举,于是便想趁着参加京城会试之前的这段时间,能到各个地方走走看看。尤其是那些兵家必争之地,山川形貌必须了然于心,只有这样,将来统兵打仗的时候,方能做到胸有成竹。”   赵亮钦佩道:“章兄说的有道理。为大将者,不识地利形势之要,犹如盲人策马、暗夜临渊,难言胜算啊。”   “这位小兄弟讲的没错,”章梦飞继续说:“自从朝廷联蒙灭金之后,我们便又开始承受新敌人的巨大压力。蒙古军队在端平元年突然伏击了大宋挺进河南的兵马,致使收复中原的计划胎死腹中。紧接着,他们又挥师南下,连夺我朝十几个州府。直到五年前,蒙古大将塔思率兵攻陷安庆府,朝廷才终于回过神来,奋起全力拼死抵抗,逼着蒙古人无奈撤军,两国暂时停战。可是照我判断,这样的局面绝不会维持太久,蒙古的铁蹄迟早还是要踏进我们疆界的。所以,大宋男儿不能有丝毫懈怠,必须日日苦练本领,时时备战防范。”   小雅知道后面所发生的历史,自然也对章梦飞的这番见识感到佩服,她开口问道:“既然你一心报效国家,期望有朝一日能率兵抗敌,那又怎么会跟官府发生冲突了呢?”   章梦飞闻言摇了摇头,叹道:“唉,此事说来也挺无奈的。”   他指着外面说:“那位名叫依娜丝的姑娘,祖上是辽国的奚族名将桑柘莫干。大辽覆灭时,桑柘莫干率领亲族归顺了大宋朝廷,之后由于发生靖康之变,他的后人又举家从中原迁到江南,辗转了两三代人,才最终于江州府扎下根来。在下的老师与依娜丝的父亲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我来鄱阳湖考察地形的时候,特意登门,想替老师拜访一下故友。可是没料到,依娜丝的父亲和家人,两年前因为瘟疫已经相继去世了,整个家族就只剩下她自己和一个老奴仆。”   “真是可怜啊,”小明道长轻轻叹了一声,对赵亮和小雅介绍道:“两年前,江州府遭遇了百年未见的大洪水,等水灾退去之后,紧跟着就爆发了瘟疫。那个时候,这一片地界几乎十室九空,惨不忍睹、惨不忍睹……”   赵亮点点头,转而又问章梦飞:“后来呢?你还没说是怎么跟官府产生纠缠纷争的。”   “此事正是跟依娜丝有关,”章梦飞答道:“她家有一件辽圣宗耶律隆绪当年赐予奚族的传世珍宝,价值连城。柴桑县令高新建得知此事之后,便想趁依娜丝家破人亡之际,将那件宝贝弄到手中,然后作为寿礼献给江州知州贾似道。依娜丝不愿意把代表家族荣耀的宝物拱手让人,于是接连三次拒绝了高新建欲购此宝的要求。这样一来,不仅惹恼了那个想拍上峰马屁却没拍成的高县令,而且还间接得罪了封疆大吏贾似道。”   “所以他们就下黑手了?”小雅问道。   章梦飞面色一沉,冷哼道:“巧取不成,便只能豪夺了!这帮狗官,居然给依娜丝扣了一顶私通外敌的罪名,说她跟蒙古人秘密勾结,暗地里充当探子,出卖大宋的情报。证据就是依娜丝有异族血统,所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卧槽,这不是莫须有的罪名吗?”赵亮骂道:“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难道就没人管?”   小明道长长叹一声:“唉,仙长,谁能管得了呢?咱们门派不一样被那狗官说成是密谋造反,故而发兵围剿吗?”   章梦飞闻言好奇道:“道长说的狗官,难道是……”   “就是江州知州兼江南西路安抚使的贾似道啊!”小明道长气得白胡子都飘了起来:“贫道看出那家伙被妖孽上身,本打算降妖驱魔,可没想到法术不精,让那妖怪连番逃脱,反过来还倒打一耙,调集官军前来绞杀我们道家门派。”   章梦飞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依娜丝说之前附近一直有大批官府的兵马来来往往,好像在围困一伙山贼,敢情就是你们啊。”   “什么山贼,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道门弟子!”小明激动的站起身来:“他们这纯粹是在混淆视听,泼脏水!”   赵亮赶紧安慰小明道长,让他不要过分生气,当心脑溢血爆发,然后又问章梦飞道:“依娜丝被官府陷害,后来呢?你们这是拒捕了吗?”   “不瞒这位兄弟,”章梦飞回答:“我一向都看不惯、忍不了这种诬陷忠良之事。就算素不相识,在下也一定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更何况依娜丝跟我还颇有渊源。所以,当柴桑县的衙役们包围依娜丝家的时候,我便夺剑在手,领着她一起冲杀出来。”   “你身上的伤就是那时候造成的吗?”小雅问道。   章梦飞点点头:“我们杀出重围之后,又被官兵追了很远,接连激战三次,才终于把对方甩掉,逃到了这里。一来我腿上的伤势有点重,无法再跑更远,二来附近又有大批官兵在行动,我们担心一不小心跟他们遭遇,彻底完蛋,于是便暂时藏身在这个山洞之中。”   说到这里,他关心的问道:“你们怎么样,突围的时候伤亡重吗?”   赵亮笑了笑:“我们四十多人被贾似道的上千兵马围困在山顶,后来老天保佑,寻到一条小路才偷偷摸摸逃出来。我估计最迟明天天一亮,他们就会发现我们金蝉脱壳了。”   章梦飞闻言一愣,略微思索了一下,忽然道:“坏了,我们现在得赶紧走!” 第二百八十七章 料事如神   赵亮大感愕然,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啊?”   章梦飞答道:“我原本以为你们是经过一番激烈战斗,才突围出来,所以会觉得三位在此暂避无妨,可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是利用密径悄悄逃脱。”   “这有什么区别吗?”小明道长有些好奇。   “当然有区别。”章梦飞耐心解释:“倘若是硬战突围,你们既然能冲到这里,那一定是将对方的整体防线成功搅乱,并且甩开追兵一段距离。在这种夜间条件下,除非来的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否则官军的统帅根本无法重新组织起完备的体系,进而对你们展开有效的围追堵截。藏身在此,甚至可以出乎他们意料,还以为你们会拼命逃走,故而只知道一路急追,与三位失之交臂。”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如果你们是偷偷溜走,那么我敢断定,不用等到天明,官军就会有所察觉。因为他们必然会安排斥候暗哨,轮番紧盯着山上的动静,一旦发现有丁点儿不对劲的地方,便会派人设法摸上去一探究竟。当他们确信你们已经金蝉脱壳之后,由于整路大军的指挥体系还非常稳定,故而可以实施有条不紊的应对策略。倘若是由在下来指挥,那么一定会兵分三路,一路沿着山道向外火速追击,一路将各处交通隘口彻底封断,还有一路则在方圆十里范围内进行严密搜索。如此一来,远中近三条线全都兼顾,最大限度防止再次被你们钻了空子。”   赵亮闻言恍然大悟,暗暗埋怨自己之前太过大意,才一脱离险境就先想着要休息休息,完全没把近在咫尺的上千官军放在眼里。   此时章梦飞挣扎着站起身来,急道:“三位,切莫笑话在下胆小多疑,此时不走,等晚点儿就可能真的走不了啦。不光是你们,我和依娜丝也得赶紧跑路才行。”   小明道长看他晃晃悠悠的,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对不住章公子,都是贫道连累了你们。”   章梦飞摆了摆手:“道长说的哪里话?咱们有缘相会,又是同受奸臣所害,理应相互帮衬。倒是我这腿脚不利索,反而会耽误了三位的行动。请你们不必理会我们,速速走吧,我和依娜丝自有办法应付。”   赵亮说道:“那怎么行?我们说什么也不能把你二人丢下不管,来,我背你走。”   小明道长伸手拦住赵亮:“仙长,不用劳烦您了,这些粗浅活计让弟子来便成。”   章梦飞一听说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道长要背着他走,顿时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没想到,小明看上去是一个和和气气的瘦小老头儿,可手上的功夫却非常了得,轻轻一拽,便把二十五六岁,生得高大挺拔的章梦飞扛在了背上,紧接着两腿发力,腾腾腾的跑向外面。   守在洞口的依娜丝乍见老道背着章梦飞窜了出来,不禁大吃一惊,紧跟再在他们后面的小雅对她略作解释,这姑娘才终于明白过来,于是也二话不说,一起飞奔而去。   赵亮五人往前走出还不到五百米,就听见身后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声响。大家转头一看,顿时暗叫侥幸。   只见刚才他们来的那个方向,此时已然出现了大片火把。遥遥望去,数十名官军正朝着他们之前藏身的山洞那边搜索前进。   幸好章梦飞反应及时,提早一步让大家离开了那里,不然此刻铁定会被对方堵在山洞之中。   章梦飞趴在小明的背上,沉声说道:“赶紧走,他们进洞看到篝火,定然会猜出我们离开不久,到时只要发出信号,通知各处人马向这个方向进行合围,我们将会插翅难逃!”   小明道长知道眼下情况紧急,不待其他人答话,转身撒腿就跑。别看老头儿六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也不魁梧,但是武功却是宗师级的水平,身上背着一百多斤的大汉,跑的居然比兔子都快。   赵亮、小雅和依娜丝,在他后面追得异常辛苦,险些跑得岔了气儿。   事情果然如同章梦飞所判断的那样,几个人才跑了两三里的路程,忽然就听见身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紧跟着,原本寂静肃然的山林间,在几个不同的方向上,都响起了人马喧嚣,纷纷朝着传来锣声的地方合围而去。   这回又是差之毫厘,险些便被四面散开的官军抄住去路。   此时此刻,熟悉地形的小明道长,已经领着大家跑到了山区的边缘地带,再往前走不了多远,便是通往江州府的官道了。   小明非常自觉的问道:“章公子,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章梦飞不答反问:“你们打算去哪?有目标吗?”   赵亮答道:“我们计划要去江州,寻寻贾似道的晦气。”   章梦飞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又一伸大拇指,赞道:“好胆量!既然三位有如此豪迈气魄,那么在下也愿奉陪一遭,稍尽绵薄之力。依娜丝,你怎么想?”   依娜丝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跟着章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章梦飞闻言哈哈一笑,指着前方说道:“在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此去江州还有一条乡间野路,虽然比官道多绕三十里的路程,但一定能避开追兵。道长是否晓得那条路?”   “嗯,贫道认得,”小明答道:“公子所说,是途径双庙镇和柯家村的一条野径,路尽管有点绕,但也甚是好走。”   赵亮闻言点点头:“那好吧,就按章兄说的,咱们取道那边,远远避开大路上的官军,争取天亮之前赶到江州府。”   几个人商量妥当,立刻转向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穿过树林再往前走出三四里的光景,就完全离开了山区。小明道长老马识途,七拐八绕没几下,就领着众人走上了两边都是稻田的乡间小路。   章梦飞身为七尺男儿,实在不愿一直趴在老道的背上,因为刚才山里崎岖不平,他又有伤在身,所以为了不拖累大家的行动,也就只好从权。   可是此刻已经来到平坦乡道,章梦飞便说什么也不要小明再背他赶路,挣扎着跳下地来,咬紧牙关,一瘸一拐的跟着赵亮等人一起行动。   赵亮他们心里清楚,眼前这位文质彬彬、一副书生模样的章公子,骨子里却绝对是一个标准的硬汉,于是大家也不再多劝,只是有意无意的把步子放慢了些,以便照顾他腿上的伤势。   好在此去江州府的路程,说远也不算很远,几个人顺着乡间的小路,边聊边走,等到天色放亮的时候,已经到了江州城外。   章梦飞没急着让大家进城,而是拜托依娜丝,先去附近的村子里买几件旧衣服,好换下自己身上的血衣和小明的道袍,以及赵亮小雅那一套奇装异服,免得被把守城门的兵丁看得疑心大起。   依娜丝答应一声,转身飞奔而去。没过多久的功夫,她便拎着两个包袱再次返回。其中一包,是跟乡民买来的旧衣,另一包里则是十几个大馒头和一只烧鸡。   赵亮跑了一整夜,此时早已经是饥肠辘辘,看着白胖白胖的馒头,闻着烧鸡散发出来的扑鼻香味,顿时安耐不住,一边夸赞依娜丝人美心细,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其他几人也没比他好多少,见他吃的那么香,于是也都不再客气,纷纷啃着馒头,就着烧鸡,吃的不亦乐乎。   章梦飞一边填肚子,一边又向小明道长打听起关于贾似道妖孽上身的事情来。   听完小明对前后经过的讲述,章梦飞有些将信将疑:“唉,道长切莫怪我说话直。在下是读书人,对这类怪力乱神之事,一向都是不以为然的。我觉得,一个人究竟是忠是奸是善是恶,全在于他的本心,绝不能推到鬼怪附体这种无稽之谈上。难道说,你把坏人身上所谓的妖精冤魂都驱走了,他就能立马变成好人啦?”   小明道长摇摇头:“无量天尊。章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讲。我们道家虽然擅长驱鬼除魔、降妖捉怪,但是却也从未说过,这坏人完全都是因为妖魔所致啊。作恶多端与妖孽附体,根本就是两码事,我们只管降妖除魔,管不了坏人变好。”   “那么你们去找贾似道,准备怎么对付他呢?”章梦飞好奇的问道:“给他办场驱魔法事吗?”   赵亮担心小明道长言多必失,回头一不小心再把他和小雅的底细抖搂出来,于是赶紧抢着说:“那倒不至于。我们有专门除妖的法宝,只需靠近贾似道,给他稍微来上几下,便能大功告成。当然,也不会伤害他的身体。”   章梦飞眨眨眼:“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赵亮点了点头,“难道还非要杀了他不成?”   章梦飞兀自叹了口气:“唉,我也知道,杀害朝廷命官是造反的大罪,断断不可为之。可是贾似道此人,留着终究会是一个大害,到头来必定祸国殃民!”   小雅闻听此言,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她和赵亮作为后世之人,从历史书中早就知晓,贾似道在成为宰相后,确实对南宋的加速灭亡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但是章梦飞却没有他们这种未卜先知的条件,仅仅是凭借自己的眼光,就判断出贾似道今后有可能会变成危害社稷、祸国殃民的罪人,着实是目光如炬、料事如神。   她忍不住问道:“章公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秘书长   章梦飞先是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贾师宪此人,出身官宦世家,其父乃是抗金名将贾涉,其姐则被选入后宫,成为了贵妃娘娘。像这样的家世背景,不说生出个什么了不起的后代吧,至少也应该饱读诗书,正身明理才对。可是,贾似道却自幼顽劣,不仅为非作歹,而且心机重、胆子大。他才十三岁,就因为犯法而被人扭送官府,谁知这家伙到了公堂之上,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还喧宾夺主,先扇了知府两记耳光,并通过如簧巧舌,硬是把知府唬得心惊胆战,最后挨了打还要恭恭敬敬把他送出衙门。”   “贾似道后来蒙荫他父亲的职衔,二十一岁时便当上了嘉兴司仓、籍田令,又于嘉熙二年,也就是他二十五岁的时候,科举高中登进士,被当今圣上所看重,擢为太常丞、军器监。但那时的贾似道,仍旧没改变他一身的纨绔之气。仗着自己有官职在身,又深受皇帝宠爱,举止毫不检点,常常大白天就跑去找娼妓,晚上又彻夜游湖玩乐。据说有一次,陛下在皇城登高望远,结果看见西湖上灯火通明,便问随从怎么回事。随从张口便答:“此必师宪也。”皇帝第二天派人去核实,果真如此。于是圣上便让京尹史岩之去告诫贾似道。结果没想到,也不知贾似道是如何对付史岩之的,这位史大人回来竟然对皇帝说:“似道虽有少年气习,然其材可大用也。”于是,皇帝不仅没有斥责贾似道,反而又派他去了澧州磨炼。”   “我靠,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赵亮忍不住吐槽:“官二代都混得这么轻松吗?”   章梦飞苦笑了一下:“不仅如此,贾似道才赴任三年,便被朝廷升迁为湖广统领,开始执掌军事,接着又一路平步青云,直到今天,刚刚而立之年就成为了江南西路安抚使兼江州知州,坐上了封疆大吏的位置。像这样一个在朝中所向披靡的角色,上有帝君照拂,下有百官攀附,自己也颇具才华,只要其心稍有不正,必成当世之祸害。”   说到这儿,章梦飞摇了摇头:“唉,这也是我大宋不幸,偏偏那家伙还真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种。”   小明道长眉头紧锁,焦急道:“会不会正是因为他身上的妖孽作祟呢?倘若我驱魔成功,降服了那妖孽,或许还能有挽救局面的机会。”   “在下还是那句话,人好人坏,全在一念本心。”章梦飞正色道:“贾似道此子其心不正,有没有妖孽冤魂附在他身上都一样。”   赵亮不想他俩为这个事再做争辩,于是说道:“章公子说的有道理,心中之贼,全都是自己养的,走正道还是走邪道,怪不得外界因素。不过,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道家也有自己的本分,既然发现贾似道身上有问题,就不能置之不理。至于说驱魔除妖之后,他会不会稍微变好一点,则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   章梦飞点点头:“在下明白三位的意思。说实话,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武举人,评论这种大人物也没啥意义。唯有考取功名,才能有机会为国效力,通过堂堂正正的手段,去抵制贾似道这类昏官对大宋的侵蚀。既然你们打算利用道门法术除妖,那么我也不妨在旁边帮帮手,既算是替依娜丝出口恶气,也能顺便看看贾似道的笑话。”   说罢,他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身来,伸手指着远处的江州城笑道:“诸位,咱们酒足饭饱,这便一起去寻寻贾大人的晦气吧。”   为了避免引起城中官差的注意,他们五人分为两组,赵亮和小雅仍旧搭伴同行,而小明道长则与依娜丝陪着章梦飞一起走。他们这两拨人前后相距大约百十来步,跟随着行脚的商旅百姓,风平浪静的进了城。   一入城门,赵亮就立刻察觉到,这江州城里处处都透露着一种不对劲的味道。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遍布全城的标语口号:   “江州是我家,卫生靠大家!”   “塑浔阳精神,造江州风采!”   “百姓素质高一分,城市形象美十分!”   “你给小草一点爱,小草还你一片绿。”   “创建文明城市,家家受益,人人有责。”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打击违法商业经营,创建公平市场秩序!”   “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这些醒目的标语,统一都是用红色绸布做底,以黄色颜料工工整整的书写在布条上面,挂满了各条街道和店铺门口。   赵亮和小雅看得是一脸懵逼,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现实世界的某个五线小城镇一般。   在众多的红布标语之中,出现次数最多,也最吸引他俩眼球的一条是:热烈庆祝第一届江州商业大会胜利召开暨江州官营钱庄揭牌开业!   小雅忍不住吐吐舌头:“我的老天,这货也太夸张了吧?明目张胆的照搬照抄啊!”   赵亮微微颔首:“是呀,看样子这个穿越者其志不小,是打算建设现代化那一套的。”   “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地方官吏而已,”小雅叹道:“等再过几年当上了宰相,非得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整个南宋都复制一遍不可。到那个时候,恐怕历史记载就很难再抹除干净了。”   赵亮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地方。   小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好奇的抬眼观瞧,发现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座颇具规模、装饰豪华的大客栈。   客栈门口挂着一块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江州商业大会指定接待酒店。   “走,去看看那边又在搞什么花样!”赵亮牵着小雅的衣袖,朝那家“成福客栈”走去。   离着店门还有七八步的距离,门口负责招呼宾客的伙计便迎了上来,语带歉意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鄙店已经被官府包了,这几日只接待前来参会的代表,对外不做其他买卖,您……”   不待他把话讲完,赵亮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们就是来参加大会的客商代表。”   “啊?您是代表?”店小二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他二人一番,看着赵亮和小雅一身乡村粗布衣衫,显然有些不信:“您老莫不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   小雅冷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你不要以貌取人,我们是从临安府来的粮商,兼做漕运买卖,涉及茶叶、丝绸、木材、药品十几种门类的货运代理,同时还经营一些外销番邦的出海业务。怎么着?你难道看不起我们是吗?”   店小二被她忽悠的晕头转向,一时间也不敢质疑,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忽听旁边有人说道:“哦?原来二位是皇城来的大商家,失敬失敬!”   赵亮和小雅闻言转头,瞧见旁边说话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衣着考究、文质彬彬,不仅人长的精神帅气,而且态度亲和,笑容可掬。   店小二一看是他,立马也赔上笑脸,殷勤招呼道:“柴大官人来啦,小的给您见礼。正好,这二位贵客刚才说,他们自临安而来,是专程参加商业大会的。”   说着,他又给赵亮和小雅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江州首富,柴斌柴大官人,也是本界大会的秘……哦,秘书长。柴大官人受贾知州的委派,专门负责筹办本届大会。另外,他也是江州官营钱庄里最大的民间……民间啥来着?哦对,民间资本股东!您二位既然来此参会,那自然是应该跟我们柴大官人见见礼的。”   赵亮和小雅一听“秘书长”三个字,立马就都猜到,这保准又是那个穿越者才能想出来的新名词。   只见柴斌微微一笑,插手施礼道:“在下柴斌柴思齐,见过二位朋友。不知尊驾高姓大名?贵宝号怎么称呼?”   赵亮连忙抱拳还礼:“在下临安赵亮,这是拙荆郑氏。我们夫妻买卖做的很多,所以名号也多,嘿嘿嘿……”   柴斌虽然年纪不大,但显然久经商场,颇通人情世故,见赵亮这个语焉不详的样子,淡淡一笑:“看赵兄这个意思,之前应该并未收到我们商业大会的请帖吧?”   “实不相瞒,确实没有,”赵亮脸皮也厚,继续忽悠道:“我们俩是来这边进货谈生意的,恰逢其会,听闻江州举办商界盛事,而且还有官营钱庄揭牌开业,不禁感到万分仰慕、欣喜不已,于是便冒昧前来,想一睹风采。柴大官人,不会不欢迎吧?”   虽然赵亮衣着非常普通,甚至看上去还有点寒酸,但是在柴斌的眼里,对方气度从容、谈吐疏阔,自有一番雍华自若的派头,显然绝非寻常之辈。   所以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忙拱手说道:“哎呀,赵兄言重了。您和尊夫人能莅临江州,共襄盛举,我们岂有不欢迎的道理?要怪,就只怪我们这届大会办的实在仓促,很多商界的好朋友们事先都未能一一照顾到,以至于怠慢了赵兄和贵宝号。失礼之处,还请原谅则个。来来来,咱们里面喝茶叙话,来,里面请!”   说罢,柴斌热情的招呼赵亮和小雅,一起走进了成福客栈的大堂。   有了本地首富、商业大会秘书长柴斌的引领,在店里招呼各地参会代表的会务人员,自然都把赵亮二人奉作上宾。连成福客栈的老板牛大有都亲自跑来打招呼,并将他们请到了后院的精致雅间,端上香茗果品,殷勤款待。   赵亮和小雅都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对于此情此景,当然是泰然自若,丝毫没有任何局促的感觉。光是他俩言谈举止间所体现出的那种尊贵架势,就不禁令柴斌和牛大有暗暗心折。 第二百八十九章 商业奇才   在成福客栈后院的茶舍里,赵亮、小雅、柴斌和客栈老板牛大有,一边品着香茗一边闲谈聊天,话题无非都是围绕着生意经展开,还有就是即将开幕的首届江州商业大会。   对于商场上做买卖的话题,赵亮仅仅是略通皮毛,唯一的那点知识,也多半是来自于网络小说和电视剧,所以跟柴斌他们聊起来,总有点似是而非的感觉。   但是,郑卢雅的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作为北大经济系毕业的高材生,又在宋真宗时期应天府穆家商号做过亲身实践,后来还当上了兵部库部司指定的军粮官商,小雅对于宋朝的商业体系、运作方式和利弊兴衰可谓是了如指掌,再加上现代社会先进的经济理念,随便摆出几个观点,顿时就把柴斌和牛大有全给震住了,令二人打从心底里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聊到后来,柴斌忍不住连连鼓掌,赞叹道:“妙哉妙哉!赵兄和尊夫人的想法,简直精彩绝伦。不瞒二位说,之前我以为知州大人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每每能有一些推陈出新的点子,令我等一众商贾钦佩不已。谁料到,今日一听您两位的高论,尤其是赵夫人刚才那番独到见解,更是有了‘欲穷千里目,再上一层楼’的感觉。赵兄,来日柴某必定要给知州大人引见你们二位,到时他准保也会有遇上知音的感觉,哈哈哈。”   赵亮见他提起贾似道,连忙客气两句,接着顺势问道:“柴大官人与贾知州相熟吗?”   “嗨,岂止是相熟啊!”一旁的牛大有笑道:“柴大官人和贾知州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莫逆之交呀。”   “哎呀,牛老板说的夸张了,”柴斌连连摆手,谦虚道:“那完全是贾大人抬爱在下,给咱们江州商界面子罢啦,柴某又怎么能有资格和知州大人攀交论辈?”   他转向赵亮和小雅,笑道:“二位从京城来,想必对咱们江州的这位父母官也是知晓的。贾大人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又是国舅爷,身份尊贵,我听说他在临安之时,也是非常有名望的呀。”   赵亮连忙点点头:“那是那是,贾大人的名头,在我们那边响亮的很。”   柴斌开心的笑了笑,继续道:“不瞒诸位说,柴某自幼跟随家父四处经商,也算是走南闯北见惯了世面的。但是像贾大人这样的超卓人物,确实令人心折。”   “哦,这位贾大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呢?”赵亮顺势打听道:“我们以前只是听闻过他的名号,对其人其事却不是特别了解。”   柴斌用两个手指从盘中捻起一颗果脯,放进口中,边吃边笑道:“说起贾大人,那真是有讲不完的典故啊。不过最令柴某佩服的,还是他在商道上的见解。”   牛大有摇头晃脑的插嘴道:“说来倒是有趣哦,这读书人居然对做买卖的事情也精通?”   “唉,非也非也,”柴斌纠正他说:“贾大人并非精通做买卖的门道,而是对生意的看法特别新奇。就比方说咱们这个商业大会吧。自唐代以来,全国各地都涌现出了各式各样的行会组织,尤其是在咱们江南,百业兴旺,商贸发达,凡是市面上流通的主要商品,都建立了相应的行会。虽然行会只是民间组织,但因为有颇具影响力的大商家出面主持,故而对于所在行业的交易往来、商品定价、竞争规则,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时候连官府也不得不重视。”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而贾大人所倡导的商业大会,则是在原有各行会的基础上,形成了一个更为广阔、更为强大的贸易圈子,他将此称之为‘平台’。”   “平台?”赵亮听得有些诧异,心中立刻想起了现实世界中几位姓马的大老板。   柴斌点点头:“对,就是平台。在这个平台之中,全国各地的商业行会都能够以江州为支点,进行全面的货物交易和价格比对,同时还可匹配官营钱庄和水路运输的支持,提高贸易的可靠性。另外,订单制孵化也是商业大会这个平台的一个亮点,全国各地的商人通过商业大会的展销环节,向江州本地的作坊下采购订单,然后再由官营钱庄进行担保交易,这样一来,各个小作坊即便没有太大实力,也能提前拿到官营钱庄提供的贷款,有这些钱采买原材料、扩充人手等等,进而一步步孵化成大商家。”   “这一招确实妙啊!”牛大有叹道:“我小舅子当初就是因为手头资金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很多大生意飞了。想去借钱扩大经营吧,要么是没人敢借给他,要么就是高利贷,所以根本无可奈何。以后官营钱庄出面帮衬,又有真实的生意订单做保,一下子就解决了小买卖人的难处!”   柴斌笑着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原先我也想做类似的事情,但是没有衙门出面撑腰,谁也搞不起这门生意啊。贾大人当初一提此事,柴某立刻就表示,愿意拿出钱来,加入到官营钱庄里,也算是为家乡父老略尽绵薄之力。”   牛大有捧着茶碗,探过头来:“哎,柴老弟,我听说钱庄还要进一步扩大股本啊?”   “嗯,没错。”柴斌答道:“这次召开商业大会,其中一个目的,也是打算吸引更多地方的商友加入到钱庄里来。因为贾大人眼下不仅仅要扶持普通贸易发展,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   小雅好奇的问道:“什么计划?”   柴斌微微一笑:“买地。”   “买地?”赵亮、小雅和牛大有闻言都不禁一愣。   柴斌解释道:“是的,买地。目前,全国各处的土地越来越集中在大地主的手中。对于国家而言,这已经成为了一个日趋严重的问题。之前,朝廷一直采用‘和籴法’,要求那些大地主们,义务将田里产的稻谷卖给国家,期望弥补这个土地过于集中的漏洞,以增加国库的粮食储备。但是,购买越多的稻谷,朝廷势必要发行越多的纸币,也就是我们目前大量使用的‘钱引’和‘交子’。如此一来,市面上的钱就越来越不值钱。贾大人建议废除和籴的规制,减少纸币流通以稳定物价,然后限定所有人地产的数量,超出限定的土地由国家收购变成公田,然后将公田出租给农人耕作,所得收入再去偿付军需。”   赵亮闻言看了看身旁的小雅,两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卧槽,这又是一个围绕着土地权属的重大变革!   此时牛大有好奇的问道:“柴老弟,你的意思是说,贾大人打算利用官营钱庄筹集民间的资金,然后替朝廷出面收购这些土地吗?”   “正是如此。”柴斌显得有些兴奋:“我们将各地大商家的闲余资金汇聚起来,收购大量土地,再将土地出租给无田的农户耕种,所产的粮食一部分留给农民,剩下的则全部上缴给国库,以充军资粮饷。”   “那入股的商家们从何得利呢?”牛大有接着问道。   柴斌笑了笑,答道:“这就是贾大人的高明之处了。他定了三条股东们的收益方略,一、减免捐税;二、盐铁联营;三、朝廷回购。”   赵亮听得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减免捐税我能理解,应该就是给入股在官营钱庄的商人们免除一定的税负,但是盐铁联营和朝廷回购又是指什么呢?”   小雅和牛大有也同样感到好奇,认真听柴斌解释道:“盐和铁一向都是由朝廷垄断,民间私人不得从事经营,否则就等于违反国法。但是,官营钱庄可以根据向朝廷上缴的粮食,折价入股到这两门官府经营的生意之中,分享每年产生的红利,这就是所谓的盐铁联营。至于说朝廷回购就更简单了,等到国库积累到一定程度,手上有了充足的银两,便可以分批次将钱庄收购的土地逐一买回去,成为真正的公田。这样一来,土地溢价的部分,也能成为钱庄股东很大一块利润。”   “妙啊!如此方略,对咱们生意人而言,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呐。”牛大有两眼放光,对柴斌笑道:“我说柴老弟啊,咱们可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这回官营钱庄扩充资本,你可一定要让老哥我掺和一脚才行!”   柴斌笑着点点头:“好说好说,贾大人都打过招呼了,第二期融资,只要愿意,来者不拒,哈哈哈。”   说着,他转头对赵亮道:“赵兄,你觉得如何啊?要不要拉些临安生意场上的朋友,一起入股呢?”   赵亮还没来得及说话,小雅先问道:“柴大官人,这个官营钱庄是只在江州开展业务,还是遍及全国?”   “目前只在江南西路的范围内经营,”柴斌介绍道:“大人是江州知州兼江南西路安抚使,在这个疆域内,他老人家完全说了算。不过,要想在整个大宋推开,恐怕还得等他入阁为相才行。”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情吗?”牛大有敲着茶碗盖道:“以贾大人的背景和能力来说,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啊。”   柴斌微微颔首:“牛掌柜说的没错,恐怕全天下的人都看出来了。所以大人他也是雄心勃勃,此番江州商业大会,邀请了全国各路知名商贾前来参加,其中正是有给今后大计进行预演的意思。”   “入股本金是怎么计算的?”小雅问道。   “哦,新的计法眼下尚未确定,还得等这回贾大人跟各路商业朋友会议之后才知道,”柴斌答道:“我们最早一批加入钱庄的,是按照两千五百贯一股算的,总计筹措了四千四百多股,其中五分之一来自于官府,剩下的都是由本地商绅凑得。”   赵亮在心中暗暗盘算了一番,不禁吐吐舌头:依照柴斌的说法,这个所谓的官营钱庄尚未开业,仅靠江州部分商人,就已经汇集了一千一百万贯的资金,倘若商业大会把全国各地的大老板都吸引进来,怕不是要弄出个天文数字啊。   小雅是学经济出身的,感受比赵亮更加强烈,她知道,像这种利用官府背书所形成的金融寡头,动辄就有买天买地的可怕力量。   一旦让那个穿越者掌握了这种力量,可就不是当个什么宰相那么简单了。 第二百九十章 历史   “小雅,我觉得这个贾似道玩的有点大呀,要是再不赶紧制止的话,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赵亮、郑卢雅与柴斌他们闲聊了整整一上午,接着又在牛大有的盛情邀请下,四人一起在包厢里用了午餐。待酒足饭饱之后,牛老板亲自安排他俩住近了成福客栈最豪华的客房。   柴斌因为还要接待其他来此参加商业大会的生意朋友,所以不能久留。他跟赵亮约好,如果第二天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带他们见见贾似道,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赵亮和小雅两人,赵亮不禁对穿越者的所作所为担心起来。   小雅也同样感到为难,秀眉轻蹙的说道:“我跟你想的一样,不过,眼下可能还有件更麻烦的事。”   “什么事?”赵亮闻言有些好奇。   “上午听柴斌说,官营钱庄替朝廷出面买地的想法,或许没那么简单。”小雅秀眉轻蹙:“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政治经济学教授曾专门介绍过,南宋晚期的社会经济发展中,‘公田善举’是真实发生了的,而且就是出自当时的右丞相兼太师贾似道的手笔。标准的称呼应该是‘公田法’改革。”   赵亮微微一愣:“我靠!真实发生了?而且还被记入了历史?那……那到底是穿越者的杰作,还是贾似道本主儿自己亲手干的呢?”   “我不知道,”小雅苦恼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现在也已经被搞糊涂了,真实的历史究竟怎样发生发展,恐怕真不是我们所能百分之百印证的。孔老夫子不是也说过吗?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   她把鬓角的秀发轻轻挽到耳后,两眼望向窗外,说道:“赵亮,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在井口镇的时候,我曾对你说过,要做坚定的历史捍卫者……”   “当然记得呀。怎么?你的这个信念动摇了吗?”赵亮有些好奇。   “不,没有动摇。”小雅转过头,对他笑道:“只不过,我第一次感到有些困惑了。”   见赵亮不明所以,小雅继续道:“想想看,如果没有你,申侯的叛乱会怎样开始,又会怎样结束?如果没有我们,徐福还会出海东渡吗?假如咱们没有介入到宋辽大战中去,澶渊之盟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赵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咱们其实也在有意无意间影响了历史,甚至是直接创造了历史?就像现在的贾似道一样?”   “或许吧,谁知道呢?”小雅狡黠的笑了笑:“咱们先秦处就只有你被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请去喝过咖啡,恐怕也只有你体会最深了。”   赵亮知道这个鬼丫头是在打趣他,没好气的哼道:“往事不堪回首了好吧,怎么净捡人家的伤疤说呢?”   他站起身,走到客房的窗前,望着窗外楼下的街道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接着说:“你的这种想法,其实也早就存在于我的心中。历史,是由人来创造的。不论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只要他恰好站在了那个关键的节点位置上,那么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都有可能成为历史的一支催化剂,为后世展开一幅壮美绚烂的动人画卷。这其中……”   “这其中也包括我们,”小雅走到赵亮的身旁,和他肩并着肩站在一起:“唯一不同的,就是我们的初衷。大多数的穿越者,往往是依凭自己的想法,任性而为,但反穿越调查局则是在尽力维护着历史原本的样子。哪怕我们要维护的历史,可能并不是最美好的选择,但是它毕竟已经发生过,而且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任何一丝一毫的无端改变,都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赵亮转过头,望着小雅:“你说的没错,反穿越调查局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反对穿越而反对。我们真正的使命,是让历史不受到穿越的干扰、破坏和改写,尽量给后代、给未来,留下一个可以信赖和借鉴的时光记录。”   “那么,贾似道身上的穿越者还抓吗?”小雅同样凝视着赵亮:“如果他和项少龙一样,尽管是穿越到此,但却成为了推动历史进程的关键因素,我们是否还要打破这个状态?”   赵亮沉吟片刻,答道:“我想还是先跟他见上一面吧,如果能够有机会单独聊一聊则更好,以便弄清楚几个情况。在这之后,我们才能为下一步究竟采取什么措施找到答案。”   “柴斌不是说了吗?”小雅道:“后天将正式召开江州商业大会,所以咱们今明两天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利用。”   赵亮点点头,从怀里取出小黑盒:“我现在就联系小明,好跟他们商量一下后面的行动。”   傍晚时分,小明道长和章梦飞、依娜丝一起来到了赵亮他们所在的成福客栈。才一进门,小明便急吼吼的开口道:“仙长,我们刚才看见贾似道了!”   小雅好奇的问他:“在哪里看见的,他认出你了吗?”   “那倒没有,”小明摇摇头:“当时我们三个站的比较远,周围的百姓人又比较多,贾似道绝对不会留意到弟子的。”   依娜丝也说:“我和章大哥从来没有跟贾似道直接打过交道,所以也不担心会被他认出来。”   赵亮点点头:“那就好,不过说了半天,你们究竟是在哪里见到那个家伙的?”   章梦飞介绍道:“说起来这事儿也蛮奇怪。方才在官市署那边,江州衙门搞了一个什么妇女劳动表彰大会。官市署专门从民间上百家纺织、印染、酿酒、制茶、刺绣的作坊里,评选出了一批心灵手巧、技艺精湛的女工,并且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给她们披红挂彩,大加赞扬……”   “不仅如此,而且现场还发了好多赏金和礼品呢。”依娜丝在旁边补充道。   赵亮和郑卢雅听得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章梦飞接着说道:“那个贾似道也亲临现场,不光上台给女工们颁奖,同时还当众讲了一番话。”   “他讲了什么?”赵亮担心的问道。   “这就是我说蛮奇怪的地方了。”章梦飞答道:“嗯……贾似道亲口所讲,说长期以来,女人们辛勤劳作,既要照顾家中老小,又要忙里忙外操持生计,尽管贡献很大,但是地位却得不到尊重。他认为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今后在江州地带,每年都要评选最能干的女人,由衙门出面予以表彰、奖励财物,成绩极为突出者,还可适当免除其所在家庭的徭役赋税。”   “我靠!这么夸张?”赵亮惊讶道:“难不成他下一步还要建立妇联吗?”   章梦飞闻言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赵兄猜的没错,贾似道就是这么说的,要在今年成立一个什么妇联组织。而且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当众宣布,之前早已将自己的五个小妾都遣散了,给她们足够的钱财,让她们自立门户。从今往后,家中就只留一个正房夫人。”   赵亮听得瞠目结舌:“这,这又是什么路子?”   “我看他主要仍是从经济发展的角度考虑的,”小雅认真分析道:“江南地区向来商贸发达,其中手工业是极为重要的基础。最大限度的释放和激励女性劳动者参与生产,非常符合一些高附加值产品的技能需要,比如我们熟悉的丝绸、布匹、刺绣、采茶等等。如果能让女人们提高干劲儿,而让男人们也对她们给予更多的重视和尊重,势必会带动这里的生产发展,进而促进商业振兴。”   赵亮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他颇感困惑的自言自语道:“不过他为什么要把美貌小妾们都送走呢?难不成让她们也去采茶织布?”   章梦飞同样有些不解:“看来对贾似道此人还须重新审视才行了。我原先听闻他的种种劣迹,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纨绔子弟身上的通病,无非吃喝嫖赌、放浪不羁之类。但是今日一见,却发现他居然非常与众不同,甚至……嘿,甚至有些古怪。”   赵亮和小雅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待女性的态度还是停留在男尊女卑、三从四德那一套认知上。所以这个穿越者眼下的举动,被章梦飞称为“古怪”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刚才在场的百姓们恐怕都会觉得贾似道这是“发疯”才对。   小明道长此时开了口:“古怪?古怪一点也不稀奇啊。我不是早就说了嘛,他被妖邪附体,行为当然与常人不同。”   他转头问赵亮:“仙长,您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还得尽快驱魔降妖才行啊。”   赵亮点点头:“道长说的没错,不过我还是想先会会这个贾似道贾大人,摸摸他的底细。”接着,把今天从柴斌那里听来的种种消息,又跟三人讲述了一遍。   章梦飞听完,沉吟道:“赵兄的意思是,打算寻找商业大会召开前的时机,探查出贾似道身上的某些秘密,然后再决定如何行止?”   赵亮心中暗赞章梦飞聪明,只听了个大概,便猜出自己背后的意图,于是点头道:“这家伙虽然是我道门确认的妖邪附体,但是因为他牵连天机,冥冥中自有一番奇特定数,所以究竟该怎样处置,我现在还不好下定论。”   别人怎样想不知道,但是小明道长闻听此言,已然信了个百分之百,不禁恍然大悟道:“无量天尊,怪不得我之前几次三番都没能制住他,原来这背后竟有天数运转!经仙长这一点化,弟子才算明白了。”   章梦飞早就习惯了小明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也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兀自思索了片刻,然后笑道:“嗯,想要见到这位贾大人却也不难,在下有一条计策,或许能管点用。” 第二百九十一章 传经石   章梦飞讲道:“中午在酒馆吃饭的时候,我听旁边一桌从外地来的客商闲聊,他们说,这次的江州商业大会,并非外界所想的那样一帆风顺。相反,贾似道恐怕正面临着一个潜在的挑战。”   “哦?什么挑战?”小雅颇感好奇的问道。   “那些客商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章梦飞说:“就是号称临安‘小陶朱’的谢帼明。此人不仅生意做的极大,商路远播海外倭国,而且他还是江南有名的大地主,说其坐拥良田万顷也毫不夸张。这个谢帼明,就是贾似道最大的挑战。”   赵亮问道:“谢帼明是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吗?按说民不与官斗,他就算再有钱,也不至于敢和堂堂的国舅爷、封疆大吏贾似道叫板吧。”   章梦飞点了点头:“赵兄猜的没错,谢帼明确实有背景。他的表兄就是当朝一品、右丞相兼观文殿大学士程元凤。程老在朝中素有威望,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就算贾似道再硬,也不敢跟他老人家死磕啊。谢帼明官面商面通吃,所以从来都没把贾似道放在眼里,对其近来提出‘官营钱庄’和‘公田改制’的举措更是不以为然,常常跟身边人说,这些做法纯粹是在瞎胡闹。像这样一位有影响力的大富商如此表态,肯定会令贾似道非常担忧,同时也后悔邀请了谢帼明出席这次的商业大会。”   章梦飞喝了口茶水,接着道:“谢帼明之所以公开叫板,主要还是因为贾似道触犯了他的根本利益。其一,临安商界地处京城,向来自诩天下商贾的翘楚,很多大宗商品的定价权,都是握在谢帼明等一帮临安大老板手中的。无论是财力,还是人脉,全国范围内,就没有哪个生意人能挑战他们。但是贾似道现在搞出一个‘官营钱庄’,再加上江州商业大会,隐隐有夺权的意思,自然会引起临安商界的不快。”   “其次,就是公田的事情了。谢帼明他们这些大商人,向来都是‘只富不贵’。钱嘛,几辈子也花不完,但是地位却并不高,说起来还远不如那些科举功名的读书人。要想改变这种情况,对于成功的买卖人而言,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兼并大量的土地。有了土地,便等于有了人、有了粮、有了可以世代积累传承的财富,也有了让官府高看一眼的身价,这可绝非腰缠万贯、日进斗金能同日而语的。但是,贾似道想要推进公田改制的动作,直接封死了这些大老板向上层走的路,自然会引来激烈的反对。”   听章梦飞这么一说,赵亮恍然大悟,微微颔首道:“那就难怪了。贾似道想搞些新花样,好做出一点了不起的成绩,以便在朝中的职位更进一步。但是他的改革计划,势必会触犯那些既得利益者的神经,引发反弹也不足为奇了。不过,章兄提起这个谢帼明,又与我们见贾似道有什么关系呢?”   章梦飞笑笑,解释道:“诸位想想看,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贾似道,他有办法对付谢帼明,至少可以保证老谢不在后天的商业大会上捣乱,那么咱们这位贾大人会不会有兴趣跟他见见面呢?”   小雅眼睛一亮,喜道:“这的确是一个钓贾似道上钩的好鱼饵!而且他还得是秘密会面,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依娜丝显得有些犹豫,问道:“可是,我们怎么才让贾似道相信呢?正如章大哥刚才所说,谢帼明实力雄厚,背景靠山又很硬,连贾似道都拿他没办法,又岂会轻易认可咱们临时编出来的说法?”   赵亮也有颇有同感:“是啊,万一贾似道真的向我请教对付谢帼明的招数,而我啥都说不上来,估计当场就得被他给做了。”   章梦飞微微一笑:“赵兄不用着急。我既然说可以利用此计,自然不是毫无把握。几位有所不知,谢帼明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笃信佛教,而且其志颇为虔诚。他常以居士自称,并拜入径山寺的大德高僧无准法师门下,若不是父母妻儿极力劝阻,说不定这家伙早就已经出家为僧了。而凑巧的是,那位无准法师正是我的亲娘舅!”   说着,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玉石,接着道:“这枚传经石,是我舅父常年带在身侧的宝贝,上面篆刻着全本《金刚经》,又称《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次我出门远行之前,曾专程去拜别舅父,他老人家特意给我此宝,让我带在路上保佑平安的。谢帼明作为他的俗家弟子,自然会认得此物,所以赵兄只要跟贾似道说,背后有无准法师撑腰,那么谢大老板无论如何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赵亮接过章梦飞递给他的传经玉石,捧在手中仔细的端详了半天,欣然道:“这下可好了!此宝一出,犹如师父亲临,老谢就算再牛掰,也只能退避三舍,忍住不发。贾似道就冲着能让谢帼明老老实实,不给他的商业大会捣乱,就得把我奉作上宾。”   小雅也高兴道:“我们只要把这个消息放给柴斌,这位大会的秘书长定然要第一时间报告给他的大老板,有谢帼明这个不确定因素在,贾似道不会不重视的。”   章梦飞见自己的主意能帮到他们,同样也很高兴,接着又给赵亮和小雅介绍起舅舅无准法师的情况来,以便贾似道盘问底细的时候,能够从容应对。   几人一直谈到三更时分方才结束,因为此处已经被官府包下来做大会的接待之用,而章梦飞、小明道长和依娜丝还要防范被衙门的官差认出来,所以只好向赵亮小雅告辞,另寻他处休息。   章梦飞他们走后,赵亮让小雅睡床,自己则拉过被子,在床边打了个地铺,准备就在那儿凑合一宿。   小雅担心地板寒气太重,睡着容易受凉,于是便喊赵亮和她一起躺到床上来。   赵亮起初还不愿意,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答应,但是小雅后来发了脾气,杏眼圆睁,一声呵斥:“少废话,赶紧给老娘爬上来!”他便只好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两人肩并肩的睡在一起,一时间都有些难以入眠。小雅扭头看看略显局促的赵亮,忽然噗嗤一乐道:“喂,一直都没问过你,你有女朋友吗?”   “有啊,”赵亮笑笑:“呵呵……曾经有。你呢?”   小雅道:“杨宗保算吗?”   赵亮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那当然不算!要照这么说,那思雪姑娘也是我女朋友了。我是问你现实世界里,有没有男朋友。”   “我是啥情况你还不晓得吗?”小雅瞥了赵亮一眼:“对外名义上还在因为伤人而坐牢,实际上呢,哎,也跟坐牢差不多。整天被关在地下十八层,上班,回宿舍,再上班,再回宿舍。就算真有男朋友,也非得崩了不可。”   她侧过身来,面对着赵亮,笑嘻嘻的问道:“哎,你给我讲讲呗,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女朋友是啥类型的?”   赵亮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这么八卦呀?关心我的恋爱经历干什么?”   “哎呀,就是随便聊聊天嘛,干嘛那么小气?”小雅不依不饶的追问道:“跟我说说又怕什么?难道还有少儿不宜的情节,不好意思跟人讲吗?”   赵亮被她一双美目盯得有些害羞,忍不住说道:“我说小姐姐,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这个样子,我怕我会把持不住啊。”   小雅闻言撇撇嘴:“呸,你把持不住又能怎样?十二路分筋错骨手想不想了解一下?”   “不想不想,”赵亮赶忙往床沿那边挪了挪:“您老还是消停点吧,别再一不小心误伤了我这个忠厚青年。”   “你躲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小雅伸手拉了赵亮一把,嗔怪道:“你不要转移话题,还没跟我说说你的恋爱史呢。”   赵亮被她整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无奈的问道:“说吧,你想听哪一个?”   小雅微微一愣:“哪一个?合着你谈了多少个呀?”   “嗯……正式的有三个吧。至于非正式的,那可就多了,要看怎么算才行。如果把衡量的标准卡的严格一点的话,大约能有十七八个吧。”赵亮的表情看上去云淡风轻。   听了这话,小雅躺在那儿愣怔了一会儿,弱弱的问道:“你,你是认真的吗?”   “是呀,这有什么好骗你的?我从上高中起,便人送外号小钢炮!”   “好啊,赵亮,看不出来啊,原来你还是个渣男!”小雅粉面含霜,险些就要一脚把赵亮踹下床去。不过,腿刚抬起来,她又改了主意,换成用手狠狠的掐了赵亮胳膊一下,直把赵亮疼得呲牙咧嘴。   “从头说,一个一个的老实交代!”   赵亮一边揉着手臂,一边无奈道:“我老实交代什么呀?你又不是我老婆!”   闻听此言,小雅先是俏脸一红,旋即又恶狠狠的说道:“作为一名国家特工人员,行为操守也必须端正,我这是在替组织考察你。快点,赶紧给我说说,你当初都做过什么不要脸的事?”   赵亮心中暗暗叫苦,他原本就是顺嘴胡诌,把自己吹嘘成了阅女无数的情场老手,可眼下小雅这副不依不饶的架势,任他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   为了应付这小母老虎,赵亮也只好硬着头皮,从小学时暗恋同桌说起,把自己那一波三折、崎岖坎坷的失败情路一一讲来,直到小雅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为止。   看着躺在身旁那一脸笑意、酣然入睡的美丽姑娘,赵亮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掖了掖对方的被角。   忽然之间,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第二百九十二章 水到渠成   翌日一大早,小雅就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赵亮给喊醒了,二人略作梳洗,用了些客房备办的点心,然后便一起联袂下楼,打算去找柴斌,好请他疏通约见贾似道的关节。   没想到,他俩刚来到一楼,一眼就瞅见柴斌站在成福客栈的大门口,正与一个人高声攀谈。   赵亮抬眼仔细端瞧,只见柴斌对面的那个男子,大约年届六旬的模样,一身珠光宝气、富贵逼人。在他四周,还站着十几名仆人打扮的青年,一个个垂手肃立,脸上的神情也都颇为倨傲,显然是因为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连带着他们也好像高人一等似的。   在身着华服的老者近旁,还有一位年轻僧侣,看上去气度非凡。不过他的衣着打扮,却又与中原的和尚不大相同。   一般来说,僧袍无非是褐色或灰色的,但是这个僧人却穿一身黑色,显得非常扎眼。   此时,赵亮听柴斌朗声说道:“世伯,您这样可就真的让晚辈为难了。大人之前特别交代过,凡是明日在大会上致辞的嘉宾,都需提前通个气,大概说说要讲的内容……”   那老者冷哼一声,打断了柴斌的话:“思齐贤侄,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你们既然想让我上台跟大伙儿说两句,那就应该让我畅所欲言。现在却又怕我胡说八道,扫了你们的兴致,真是何苦来哉呢?”   “哎呀,世伯言重了,”柴斌陪着笑脸道:“大人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发言致辞的事情,都是早已经定好了的,讲稿提前通通气,也是早已经定好了的,这里面不存在什么扫兴不扫兴的问题。”   他瞅瞅四周,眼见来来往往的人越聚越多,都在不住的朝自己这边瞅,于是又笑道:“这样吧,世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咱们到茶舍慢慢聊?”   “不必了!”老者的态度甚是霸道,完全不给他这江州首富一点面子:“这位圆尔大师,是专程从东瀛千里迢迢的来到大宋,希望能去拜谒被他们视作祖庭的东林寺。所以我今天还要陪他去那里进香,没工夫跟你闲扯啦。有什么事,等明天大会上再说吧!”   言罢,老者一甩袍袖,转身便上了门外的大轿,在一众仆人的簇拥下,径直扬长而去,只把柴斌一个人不尴不尬丢在了原地。   望着逐渐走远的那群人,柴斌面若寒霜,用江西方言愤愤的骂了一句“恩这个狗搓的!”   赵亮此时早已探查清楚对方的心思,笑眯眯的走到近前,向柴斌拱拱手道:“柴大官人,您早啊。”   柴斌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刚刚结识的赵亮夫妇,连忙露出笑容,插手还礼:“哎呀,贤伉俪也早。昨日休息的可还好吗?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   赵亮跟他客气了几句,接着又指了指远处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唉,不提也罢。”柴斌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冷哼道:“人家是临安的巨商,派头足、架子大,咱江州这小地方可巴结不起。”   他转过头,问赵亮:“赵兄您也是来自临安,可识得刚才那人吗?”   赵亮早已从柴斌心中知晓答案,闻言笑了笑,说道:“号称谢半城的谢大老板,谁能不晓得呢?”   柴斌无奈的点点头:“唉,是啊,谢半城。听听这名号,多气派多嚣张!”   赵亮心里清楚,对方不会轻易把刚才的内情对他这个外人讲出来,于是绕了个圈子道:“说起来,这个谢帼明除了有两个臭钱,脾气架子大了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我就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尽管这话任谁听去,都不免会觉得赵亮不把江南巨富谢帼明放在眼里,纯粹就是一句吹牛不用上税的空话。但是柴斌因为刚刚被谢大老板整的很没面子,所以非但不觉得赵亮的话太过离谱,反而还很是受用,跟着一起呵呵笑道:“还是赵兄了得,此话说的有气魄,我也和你一样:他谢帼明算什么东西!哈哈哈。”   小雅在旁边配合着递话道:“柴大官人有所不知,我家相公并非气话,更不是随便说说的。那位谢帼明谢员外,论起来还跟我们有些渊源呢。”   柴斌闻言一愣,连忙问道:“哦?贤伉俪与谢大老板之间有交情?”   “谈不上交情,”赵亮语气平淡的说:“我的亲娘舅是谢帼明的师父,所以算是有点关系吧。”   “师父?什么师父?”柴斌略显诧异。   小雅解释道:“临安径山寺大德高僧无准法师,是我家相公的亲舅舅,谢帼明是他老人家记名在册的俗家弟子。”   “竟有此事?”柴斌顿时又惊又喜,他之前就曾听人说过,那谢帼明非常崇奉佛家,曾发下过大愿,要终其一生在各地建寺修塔、诚心供奉佛陀。   像这样的一个人,对于佛门师父的尊敬信赖,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如果赵亮所言当真,那么由他出面去劝劝谢帼明不要给商业大会捣乱,对方看在无准法师的面子上,多半能老实一点。   柴斌心思细,主意多,想到这里,赶紧旁敲侧击道:“赵兄既然是无准大师的外甥,又同在临安经商,想必谢帼明他也是认识的哦。”   赵亮暗用读心术,知道柴斌因为不确定自己说的是否属实,所以这还是在想办法试探真伪。于是他把章梦飞给自己的传经石拿了出来,说道:“我刚才说过了,谢帼明这家伙仗着有俩糟钱,便眼高于顶,我不爱攀结他这个关系,所以也素无来往。不过,他不认得我,却认得这块传经石。”   说着,他把玉石往柴斌眼前一递:“这是我娘舅无准法师修行多年常伴身边的宝贝,谢帼明作为他的徒弟,当然知道此物的分量。”   柴斌仔细观瞧了半天,只见那传经石晶莹剔透,上面的经文虽小如米粒,但笔法苍劲、跃然如生,显然绝非凡品。他心中再无任何疑虑,拱手道:“赵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亮知道对方这是上钩了,心中暗喜,表面上还装作平静如常,点了点头,请柴斌在前面带路。   三人转身穿过客栈的大堂,又来到了昨天喝茶的地方。柴斌待店小二端上香茗、摆好果品之后,挥手打发他出去,然后才对赵亮和小雅说道:“二位,实不相瞒,小弟我有一件紧要的事情,想拜托你们帮忙啊。”   赵亮微微一笑:“柴大官人,咱们一见如故,甚是投缘,有什么事,只要小弟我能办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柴斌感激的点点头:“那我就直说了。二位,昨天咱们在此聊天,谈到了贾大人振兴商业、为国聚财的想法,柴某能看出来,你们二位也是非常认可的。不过,凡事都是如此,有人举手叫好,便也会有人背后使绊。”   小雅假装糊涂道:“哦,大官人的意思是,居然还有人敢反对贾知州的计划?”   “正是如此,而且带头反对的,就是刚才咱们提到过的那个谢帼明。”柴斌显得有些苦恼:“之前在筹备这次江州商业大会的时候,大人曾与我商议,打算邀请一些全国各地的商界翘楚,前来为大会站台助力,以壮声色。当时我们并不清楚谢帼明的真实想法,只考虑到他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老板,在商界德高望重,倘若此人能来出面,共襄盛举,那么对商业大会和官营钱庄的影响力定然会非同凡响。可是万万没想到啊,邀请谢帼明前来参会并且上台发言的信函一送到他手上,这家伙的真实嘴脸便立刻暴露出来。这段时间,他不仅四处煽风点火,对各路商家非议大人的新政,而且还扬言要在大会上跟我们论道论道,斥责公田法的弊端。你们说,这不是纯粹来砸场子的吗?”   赵亮闻听此言,不禁有些好奇道:“既然如此,到时候不让他上台发言不就得了?”   柴斌摇了摇头:“若是真能这么简单就好喽。赵兄你应该是知道的,谢帼明并非寻常生意人,他的买卖贸易遍布大江南北,甚至连东瀛倭国都是其势力范围。而且此人在朝中有大靠山,近年来兼并囤积的土地多到难以丈量,连官府都要敬他几分,隐然成了江南一带的商业首领。这样的人物,我们之前已经公告说要请他登台讲话,现在却又无故取消,势必会引起人们各种猜测议论,反而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恶劣影响,未见其利先见其害呀。不瞒你们说,贾大人这几天为此事都愁坏了。”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亲手给赵亮斟了一杯茶,然后才又接着讲道:“赵兄,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亮心中暗笑,点点头:“柴大官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柴斌略微思忖了一下,语气诚恳的说道:“柴某想请赵兄出面,劝劝谢帼明,让他能否看在无准大师的情分上,不要在本次大会中落了贾大人的面子。”   赵亮早猜到他会这么说,并没有急于答应,而是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然后反问道:“柴兄,这个想法,是您的主意,还是贾大人的意思呢?”   柴斌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怎么会听不出赵亮这句明知故问的话,背后究竟是何含义?他眼珠一转,连忙说道:“这个想法自然是在下刚刚琢磨出来的,不过,贾大人若是知道,肯定同样会非常认可,并且对赵兄的仗义相助心怀感激。”   赵亮见他说的圆滑,转头问小雅:“娘子,你说呢?”   小雅抿嘴一笑:“相公,常言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冤家少堵墙,既然咱们举手之劳便能助益他人,那又何必犹豫呢?更何况,昨天柴大官人不是说了嘛,今天他还想给咱们引见贾知州贾大人呢,你一直发愁该置办些什么礼物前去拜访,眼下这礼物已经是现成的了。”   柴斌闻听此言,立马乐得喜笑颜开,他不待赵亮再犹豫,连忙说道:“还是嫂夫人通透,这件礼物可比什么都称心。赵兄且在此稍坐,小弟这就去州府衙门通禀大人一声,今天无论如何要留出时间,请二位过府一叙。” 第二百九十三章 难就难在想太多   自公元2000年之后,穿越事件呈现频发的趋势,逐渐引起了全球各国政府的高度重视。同样的,这类奇异事件在研究领域也产生出了极为广泛的影响。   越来越多的空间物理学家、自然生物学家、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心理学家、神学家、玄学家纷纷加入到了专门探索穿越奥秘的队伍中来,形成了被后世称之为“穿越学”的独立学科,从而又养活了一大批不知所谓的砖家叫兽。   在穿越学的各种经典研究论述之中,有一个极为特殊又非常主流的课题方向,那就是——针对魂穿者在与穿越载体共生过程中,意识流逆向排斥融合所造成的短暂共存及跳跃式闪现问题。   换成人话,即:人格分裂的问题。   科学家们在经过大量的分析研究后发现(尽管好像也没有谁真的能找到一个穿越者来进行实地研究),那些魂穿者在“鬼上身”到穿越载体的时候,极有可能发生类似人格分裂的情况。也就是说,某个被穿越的家伙,一会儿表现的很像原来的自己,一会儿又完全判若两人,出现了类似精神病一样的情况。   这种现象是否真实存在,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都只是研究人员坐在办公室里臆想出来的,并没有谁真的去验证过,因为他们毕竟不是反穿越调查局的特工,没有机会跑到古代去亲眼看看。   但是,对于赵亮这种既吃过又见过的“万能穿”来说,他一向对这种猜想嗤之以鼻。   原因很简单,不管是他穿到别人身上,还是看别人穿到别人身上,都没有遇见过精神明显不太正常的状况。   直至他见到了贾似道。   当正午的阳光洒进宽敞的厅堂时,江南西路安抚使兼江州知州、后来历史上著名的“蟋蟀宰相”贾似道,终于施施然的出现在了赵亮和小雅面前。   他俩头一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贾大人,就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词:娘炮。   没错,就是很娘炮。面前的这位封疆大吏,尽管长得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三缕长髯也尽显男人的飘逸气概,但是,贾似道在举手投足间,怎么看怎么柔媚,尤其是端着茶碗时翘起的兰花指,居然比小雅还要妖娆,就好似练过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一样。   赵亮一时间不禁糊涂起来,也不知道历史中的贾似道原本就是这副阴柔样子,还是因为穿越者的缘故,令他看上去颇为别扭怪异。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能是藏在心里,赵亮和小雅都怕被穿越者看出端倪,连忙小心翼翼的跟贾似道见礼问好。   双方简单寒暄了几句后,贾似道便悠悠的开口问道:“赵先生,听柴斌上午对本官讲,谢帼明的师父无准法师,是你的亲舅舅,对吗?”   赵亮点了点头:“回大人的话,确实如此。”   “那可太好了。”贾似道笑着说:“不瞒你说,我今早还在为谢帼明的事情发愁呢,眼下总算有了点眉目。柴斌之前应该都跟你们介绍过了吧,这个谢帼明啊,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就准备在明天的大会上出我们江州的丑呢。可是无奈他的后台硬,明知道此人没存着好心,可我却也拿他毫无办法。赵先生,能不能请你帮帮忙,想办法把谢帼明搞定啊。这份人情,本官一定会记下的,倘若此事真能办成,我可以给你打包票,今后只要是你的生意,无论在全国哪里,保证都是一帆风顺!”   赵亮装出非常感激的样子,欠身道:“若真能得到大人的照顾支持,那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您打算让我如何处置此事呢?或者说,怎样才算搞定谢帼明?”   贾似道思忖片刻,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让谢帼明站出来表个态,支持商业大会和官营钱庄。实在不行,起码也不要在大会上胡乱发表意见,故意跟我们唱反调。”   柴斌在一旁补充道:“据我所知,谢帼明现在最反对的,就是大人关于公田改制的举措。一旦公田法推行成功,便意味着他要把手中大量的土地乖乖交出来,那样势必会削弱他的实力。而且这种情况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很多贵族豪强和朝廷官员,同样都是大地主,可以说是跟谢帼明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公田改制这个关节如果不打通的话,恐怕谢帼明很难松口支持。所以,我个人觉得,他只要不在大会上捣乱,那就算阿弥陀佛了。”   小雅见他提到了公田法,连忙趁机问道:“贾大人,您老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呢?正如柴大官人所说,这项改制虽说对国家有利,既能最大限度满足国库军粮的需求,又能尽力避免纸币泛滥,但是,它却肯定会触犯到很多大人物的根本利益,招来各种反对的声音啊。”   贾似道淡淡一笑:“我当然知道反对者众,可我就是想做出点不一样的事业来。”   他从座位上站起,一边在厅堂里踱步,一边说道:“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干出点与众不同的大事,岂不是白白浪费老天爷赐予的宝贵机会吗?所以不管有谁反对,更不在乎后人如何评说,只要眼前轰轰烈烈,对我来说便足矣!”   “人们都说我是一个纨绔子弟官二代,说我不学无术,说我贪财好色,说我花天酒地无恶不作,甚至还有个牛鼻子老道跑来说我是妖孽附体,想想也真是可笑!这些凡夫俗子又怎能明白我心中装的是什么?”   他转过身来,对赵亮和小雅笑道:“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赵亮听见贾似道这句“烟火”的名言,险些没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连忙掩饰着追问道:“大人,即便全天下的人都反对,你也会坚持推进公田法吗?”   “那当然啦!”贾似道笑了笑:“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我的公田善举,并不会遭到全天下的人反对,恰恰相反,很多普通百姓还会为此而拍手称快。恐怕只有柴斌说的那些大地主们,才会对我恨得咬牙切齿吧。”   赵亮与小雅对视了一眼,心中都不禁暗暗叫苦,如果这个穿越者真的是公田法的创造者和推动者,那么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处置他,可就令人非常头痛了。   柴斌见他二人都没说话,试探着说道:“赵兄,贾大人一片拳拳报国之志,殷殷赤子之心,还望你能多多体谅啊。”   赵亮闻言回过神来,连忙对贾似道和柴斌说道:“哦,大人的心意,我已经全都明白了。无论是官营钱庄,还是公田改制,于国于民确实是很有益处,作为大宋子民,我们夫妻俩同样责无旁贷。等会儿我便去找谢帼明,跟他三头六面的把话讲清楚,实在不行就将我娘舅抬出来,一定压着他不敢捣乱。”   “如此便有劳赵先生了。”贾似道闻言大喜,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了赵亮的双手:“明日大会就要开幕了,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搞定谢帼明,我在这里等着先生的好消息,不管多晚都等着你。”   赵亮和小雅出了知州府,一边往成福客栈走,一边交换着彼此的看法。   现在他俩都感觉有些吃不准,目前的这个贾似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那名穿越者在历史中又到底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商量来商量去,到最后小雅叹道:“唉,如果是王小四在这里,他肯定会说,管那么多做什么?干就完了!只可惜,咱俩都是那种遇到事情会考虑很多的人。但是,往往也正因为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才会越来越难下决定。”   赵亮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咱们之前的种种经历,正在不断改变着我们对于穿越事件的理解。想想看,你来先秦处半年多都没出过任务,紧接着就是咱俩一起连续穿越了三个朝代,什么奇葩的事情都让我们给碰上了。在这个过程中,之前很多固有的想法,必然会发生一些深刻的改变。现在再遇见贾似道这种情况,难免会有自己独立的思考。”   小雅同意赵亮的这个看法,说道:“幸好咱俩这回不是在执行局里的任务,不然光是这纠结的状态,就非得背一个行动不利的处分不可。”   她想了想,又接着道:“或许也是咱俩胡思乱想,考虑得太多了。历史就是历史,它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便把穿越者遣返回去,历史本来的样貌也还是会如期发生。再说了,现在我们没有遣返设备,只能利用小明道长手中的小铜钟把穿越者给震回去,而为了安全起见,咱俩又不能在场,否则有可能被小铜钟误伤。所以干脆别管那么多啦,无论是宋朝处派人来抓捕,还是昏暗派降妖除怪,咱俩都插不上手。待我们把谢帼明搞定之后,就以此为条件,让贾似道答应不再围剿昏暗派和章梦飞依娜丝他们,然后咱们便算大功告成,打道回府啦。”   赵亮洒然一笑:“嗯,你说的没错。既然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咱俩的婚假时间有限,赶紧替昏暗派解除了威胁,便速速回去,省得屠处他们漏了陷,再被花阎王给盯上。至于贾似道这个穿越者,反正有周青龙他们,还是让大宋处自己来解决吧。”   两人边聊边走,一路回到了成福客栈。赵亮向老板牛大有打听出了谢帼明的房间,便和小雅一起找上门去。   此时,那位号称谢半城的临安巨商谢帼明,刚好从东林寺进香回来,才进门没多久,便听说有客来访。他本以为是哪个慕名前来找他攀交情的外地商人,所以就打算让仆人把对方打发走,可是前来通禀的小厮忽然捧上一个物件,顿时令谢帼明大吃一惊。   那个小物件不是别的,正是他师父无准法师经常带在身边的佛门宝贝——传经石。   谢帼明见到此物,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下人去请访客进来。功夫不大,赵亮和小雅便在仆从的引领下,来到了谢帼明那间豪华客房的正厅。   谢大老板端坐在太师椅上,先冲他们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来见老朽所为何事?又怎会拿着我师父的法器呢?”   赵亮抱拳拱手,表情从容的忽悠道:“在下姓赵名亮,与无准法师乃是忘年之交。今日前来,是想替老朋友尽一份心,给他的徒弟化解一场祸事。”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临安后裔   谢帼明听赵亮这么说,先是看了看身旁的日本和尚圆尔,然后好奇的问道:“赵先生,你说我师父的徒弟,不知是指老朽呢?还是指我这位师弟?”   赵亮这才明白,原来那位从日本远渡重洋而来的僧人,同样也拜入了无准法师的门下,于是略显尴尬的笑笑:“哦,我说的是您,谢老员外。”   谢帼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原来如此。那么老朽倒要请教先生,我又有什么祸事需要您来化解呢?”   “狂妄自大,触逆龙鳞。”赵亮淡淡的回了一句。   此言一出,屋里的众人都不禁一愣。要知道,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逆龙鳞”可绝非是寻常小事,动辄便会落得个抄家灭族的结局。   所以赵亮的话,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顿时令谢帼明等人面面相觑。   倘若换做其他人跑来这么说,谢大老板即便不当众斥责、命手下仆从把对方一顿好打,至少也会将说此话的人当场轰出屋去。不过,赵亮自称是无准法师的故友,所以谢帼明也不敢轻易造次,只能耐着性子再次请教道:“不知赵先生何出此言呢?”   赵亮从容一笑:“谢老员外是否清楚,对于陛下而言,何事最为重要?”   谢帼明不晓得对方底细,故而没敢胡言乱语,沉声道:“陛下圣心,岂是我等小民能妄自揣测的?先生有话不妨直说,莫要兜圈子。”   “古语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亮好整以暇的说道:“举凡为帝王者,最在乎的莫过于手中的土地和人民,这便是陛下最在意的事情。”   谢帼明此时听出赵亮话里有话,不禁问道:“先生所讲,乃是亘古不变的至理,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我乃一介商贾,身份卑微,从未有资格觐见皇帝,又怎么会有触逆龙鳞的祸端?”   赵亮答道:“你的疑惑,恐怕就要从这土地二字说起了。眼下蒙古人在北边蠢蠢欲动,随时都有铁蹄南下、入侵大宋的威胁,所以朝廷整日都在考虑如何扩充军备,抵御外族。然而,陛下环伺全国,却蓦然发现,目前朝廷居然是有兵无粮、有将无饷的尴尬局面。国库若要储备军需,还得靠增发大量纸币跟各地豪强采买才行,如此一来又会引发货币贬值的危机。你说,陛下会不会心里着急呢?”   他不待谢帼明答话,接着道:“和籴制推行多年,非但丝毫不能解决朝廷的问题,反而未见其利先见其害,故而皇帝也早有了改制之心。这一点,想必程相也跟您老提起过吧。”   谢帼明沉吟片刻,无声的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有再开口。   赵亮早就探出了对方的心思,继续道:“江州知州贾似道,我们姑且不论他这个人如何如何,单是他的身份,就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国舅爷!论起亲属关系,他自然要比朝中任何一位大臣跟陛下走的更近。而此人年届三十,便成为了封疆大吏,并且在自己的辖区内一意推行官营钱庄收购土地之事,这其中的门道,以您老多年纵横江湖的经验,难道还看不出端倪吗?”   闻听此言,谢帼明不禁微微一愣,旋即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主意……这个主意其实是陛下出的?”   赵亮眼见他乖乖上钩,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初贾似道在临安时,风评如何?一个不上道的纨绔子弟是吧?像这种只懂吃喝玩乐的家伙,怎么可能有决心有毅力,冒着得罪天下地主豪强的风险,拼命推动公田改制呢?所以,背后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此法乃陛下钦定!他让国舅贾似道在江南西路做官,正是为了试行新法,一方面不断进行调整改善,观察施政效果;另一方面则要看看,究竟会有哪些人敢跳出来反对。”   这话一摆出来,谢帼明立马有些坐不住了,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自言自语道:“额,经先生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如此……”   “怎么还好像呢?这分明就是啊。”赵亮再添一把火:“谢老员外,你仔细想想。他们江州召开商业大会,却非要大老远的把你请来,究竟图个什么呢?表面上看,这是出于商通天下的考虑,但实则却是为了探查人心!全国的大地主比比皆是,可为何你偏偏要跳的最高,四处宣扬,打算抵制贾似道的公田新法,这不是光着屁股上刀山,赶着作死吗?”   “啊?是啊,我为什么要跳出来蹦高儿呢?”谢帼明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惹了个天大的麻烦。   他原本只是因为不爽贾似道本人,既看不起这个出名浪荡的官二代,又鄙视那些天马行空的商业想法,所以才会因为对方触犯了自己兼并土地的利益,进而出来大张旗鼓的公开叫板。   论起实力和背景,再加上背后有宰相程元凤给自己撑腰,谢帼明根本不把贾似道什么江南西路安抚使、江州知州、国舅爷等等身份放在眼里,颇有一种“你不服气就来斗一斗”的豪情。   但此时听赵亮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自己打算斗一斗的对象,恐怕并非那个不着四六的贾似道,而是隐在临安宫殿中的那位九五之尊!   像这种量级的对手,别说是他谢帼明,就是百官之首的程元凤也扛不住啊。   赵亮在一旁冷眼旁观,已然看出了谢帼明心中的惊惧,转而幽幽道:“谢老员外,我跟你说实话吧,要不是看在无准大师的面子上,我根本懒得管这些闲事。方才贾似道请我去他府中喝茶,开口闭口都把你挂在嘴上,明显是要将您的大名写入奏折之中,直接往京城送了。不过幸好我出言制止,他也不敢拂了我的情面,才肯答应请我出来斡旋,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帼明听得心中一惊,赶忙起身拱手道:“如此说来,老朽还要多谢先生的搭救之恩啦。万万没想到啊,我居然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没想到,没想到……”   小雅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此时同样也对赵亮无敌的忽悠神功整佩服之极,她强忍着笑,说道:“谢老员外也不必过于担心,既然我家相公出手,此事应该可以善了的。”   谢帼明听得连连点头,正准备询问赵亮如何善了,坐在另一边的圆尔和尚突然开口:“阿弥陀佛,小僧有一事想向这位赵先生请教。”   赵亮兀自一愣:“哦?大师有话请讲。”   只听圆尔道:“小僧来中土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大宋的风物多少也有些耳闻。听说那位知州大人一向眼高于顶,不知为何会对先生如此敬重?想来,您也一定是中土上国的大人物吧?”   这个关键的问题,同样也提醒了谢帼明,他顿时回过神来,把刚才惊惧担心的情绪暂时抛在脑后,疑惑的望向赵亮。尽管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却非常明显:对呀?你究竟是谁呀?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连贾似道都要买账?   赵亮心中暗骂这个日本秃驴多事,脸上却仍旧装作从容不迫的样子:“哈哈哈,这个问题问得好!我究竟是何许人也呢,夫人?”   小雅险些没被赵亮给气死,自己被人家问的没词儿了,就把皮球踢给她,真是损友搭档!   但是眼下的局面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搭了,于是她连忙接话道:“相公,看来想要再隐瞒也不成了。你贵为皇族的身份,还是坦诚相告吧。”   赵亮一听这话,立马明白小雅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捡起以前的老梗,继续忽悠道:“谢老员外、圆尔大师,不妨对二位直言,我乃是皇室宗亲、临安侯爵的后裔。”   “临安侯?”谢帼明闻言不禁一愣:“咦?老朽记得表兄程元凤曾经提起过,说我朝主政中原之时,先帝真宗皇帝确实册封过一位临安侯爵,好像还是八贤王的子嗣。但是因为已经过去两百多年了,那位老侯爷的名讳,程元凤程大人自己也记不太清。不过在真宗之后,朝廷就再也没有临安侯爵后代的消息了,当然也没有将此爵位另授他人。”   赵亮微微一笑,故作神秘的说道:“没有消息,不代表没有后人。我们这个家族,向来都是隐居世外,承袭道门的高深法术,不爱掺和朝廷各种纷争。只不过,因为这天下毕竟是我赵家的天下,所以有时候,临安侯世家的子弟,偶尔也会来民间走上一遭,替陛下分些忧,解些难。对于临安侯府这件秘事,皇族内部的人自然是心中有数的,贾似道作为皇亲国戚,又怎么会不晓得我的分量呢?”   谢帼明听他这么讲,连连点头:“嗯嗯,说的靠谱。元凤表兄也对老朽提起过,当初第一代临安侯爷,就是出身于道门正宗,而且修为极高,所以才会长期隐于世外。这桩事情向来都只有朝廷少数高层才能知晓的,寻常人等根本听都没听过。先生既然能说出此点,足以证明您身份不凡。”   他再次插手作揖,恭恭敬敬的对赵亮说道:“既然是皇族贵胄,难么您能成为我师父的忘年故友,也就讲的通了。赵先生,老朽一时昏聩,有了两个糟钱之后,便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不小心惹下泼天大祸。还请您行行好,看在我师父的份上,为老朽点化破解,渡过此劫吧。”   赵亮在心中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语气却颇为轻松的说道:“想要化解倒也不难,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啦。”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任性大小姐   “赵兄,您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呀?”柴斌听完了赵亮的讲述,顿时又惊又喜道:“谢帼明真的如此答应吗?不仅要在商业大会上公开表态,支持大人关于公田改制的想法,而且还要加入官营钱庄,成为第二期的股东?”   小雅笑道:“不只如此呢,谢老员外除了表示要投资三百万贯到官营钱庄里,而且还打算拿出自己在余杭北面的五百顷良田,按市面上一半的价格出售给官营钱庄,作为公田改制的表率。”   赵亮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说道:“这是谢帼明亲笔手书,专门给大人确认此事的。”   贾似道连忙伸手接过来,打开信件仔细观瞧。片刻功夫,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喜道:“哎呀,太好啦!赵先生,你这次可真是立下大功啦!”   他把信函递给旁边的柴斌,继续对赵亮说道:“谢帼明作为临安商界的首领,又有宰相程元凤的背景,能秉持眼下这个态度,简直就是业界的风向标啊。如此一来,我的计划将会推行的更加顺利!赵先生,你快说说,人家该怎么感谢你?”   人家该怎么感谢你?贾似道这略显撒娇的语气,赵亮怎么听怎么别扭。不过,他心里还惦记着正事,所以连忙道:“万万不敢提感谢二字。倘若大人真的不用再为此烦恼,我们夫妻俩自然也感到非常高兴。不过说起来,倒确实有几件小事想请您帮忙。”   “你为本官立下大功,有事尽管开口!”贾似道笑盈盈的看着赵亮,语气极为亲切。   赵亮假意犹豫,说道:“额,事关隐秘,可否……”   柴斌乃是老江湖,向来眉眼通透,一听他这话,连忙站起身来:“哦,大人,明天商业大会就要开幕了,现在尚有很多会务需要再仔细检查一番,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贾似道以为赵亮是因为想要疏通衙门的关节,做些不可告人的官商交易,故而不愿有旁人知悉内情,于是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那就有劳柴贤弟了,你多辛苦一下吧。”   柴斌答应一声,然后又同赵亮和小雅拱手道了别,这才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贾似道笑容可掬的问赵亮道:“赵先生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赵亮看了小雅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于是说道:“额,第一件呢,就是想请大人能放过章梦飞和依娜丝二人,莫要再派官兵抓捕他们了。”   贾似道闻言一愣,好奇的问道:“章梦飞和依娜丝?他们是谁呀,我不认识啊?”   赵亮施展读心术,发现对方的反应并非作伪,同样感到有些不解,反问道:“额,柴桑县令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见贾似道仍旧是一脸懵的样子,小雅便将依娜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没想到,她这么一说,顿时把贾似道气得直拍桌子:“混蛋!这个柴桑县令真是混蛋!他只说给我的生日礼物被刁民盗抢去了,却没有告诉我,他才是那个真正的贼!敢在外面如此败坏我的名声,简直是活腻歪啦!我马上派兵把这个鸟人抓来,一通好打!”   赵亮和小雅完全没料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强夺依娜丝传家之宝,乃是柴桑县令个人的骚操作,而贾似道也同样被他蒙在鼓里,白白背了个骂名。   赵亮说道:“既是如此,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把这桩冤案给分辨明白了,我那两位朋友就不用再东躲西藏。”   “嗯,这件事你放心吧,让你的朋友也尽管放心。”贾似道仍旧气哼哼的说道:“等回头收拾了柴桑县令,我一定让他亲自登门给那两位朋友赔罪。赵先生,这件事情不能算是对你的报答,还有什么别的要求,请继续说吧。”   赵亮微微颔首,接着道:“嗯,这第二件事嘛,就是想让你放过小明道长。”   “小明道长?”贾似道越听越糊涂:“这位又是谁?我还是不认识啊。”   赵亮微笑道:“你肯定认识他,因为小明道长就是那个捉妖的道士。”   贾似道立马瞠目结舌:“啊?原来是他呀?赵先生,你怎么会认识那个疯道士呢?他脑子可是有病的呀!提起来我就生气,接二连三的跑来骚扰我,各种搞鬼搞怪,这分明就是邪门歪道、封建迷信嘛!”   赵亮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这件事情,恐怕也不能完全怪他吧。”   贾似道听得不禁一愣,但终究还是忍着没有发火,只沉声问道:“赵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那我还是把话挑明了吧,”赵亮一边探查着对方的心理活动,一边大胆讲道:“他说你是妖邪附体,这固然有点封建迷信的色彩,不过……你自己内心也应该清楚,小明道长并非无的放矢吧。”   此言一出,贾似道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赵亮知道对方下一秒钟就要喊护卫兵将冲进来了,于是赶紧劝道:“哎哎哎,你先别激动啊,自己人,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贾似道被他搞得有点糊涂:“你们究竟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雅见状也连忙试着缓和局面:“我们真的是自己人。准确的说,咱们都一样,是穿越来的。”   听了这话,贾似道在原地愣怔了足有半分钟,然后才将信将疑的问道:“你们……你们也是穿越者?不会这么巧吧?拍电视剧呐?!”   赵亮知道他暂时放下了喊卫兵进来的想法,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是啊,就是这么巧。我们两个来自于现代世界的北京,你呢?”   “真的啊?我也是北京的!”贾似道又惊又喜:“我们家就住三元桥那边,你们呢?哪个区的?”   “嘿,我住的离你们家还真不算远,太阳宫。”赵亮笑道。   贾似道此时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似的,一拍赵亮的肩膀,激动道:“可以啊,哥们儿,瓷器啊!”   小雅忍不住噗嗤一乐:“呦呵,这就开始套磁啦?”   贾似道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嗨,见笑见笑,这不是突然瞅见着俩北京老乡,太激动了吗?哎,对了,你们是怎么穿到这里来的?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呢?”   “这你可就问到点子上了,”赵亮继续套话:“不过请你先说说看,你是怎么来的?”   贾似道摇摇头:“嗨,别提了,一说心里全他妈是泪。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眼瞎,谈场恋爱居然碰到个渣男……”   渣男?!赵亮不禁一愣:“你,你是女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贾似道略感奇怪的反问道。   赵亮心中恍然:哦,怪不得他的举止看上去有点娘呢,原来真人就是个女孩子。   小雅生怕对方因此分散了注意力,于是连忙继续刚才的话题问贾似道:“你遇到渣男了,然后呢?”   贾似道叹了口气,接着说:“何绍国那个王八蛋,他之前追求我,完全是因为我爸能帮到他。只可惜我当初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得晕头转向,没能看清楚这个人的本质。后来他事业成功了,不仅把我晾在一边,偷偷摸摸的泡小网红,而且还在我爸那里装可怜,说我成天耍大小姐脾气,只知道任性胡闹。最气人的是,我爸居然还真相信了他的话,反过来天天教训我。”   赵亮和小雅听得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快有点摸不着北了。小雅赶紧引着对方往关键处说:“你究竟是怎么穿越的呀?”   “我这不是正要讲嘛,”贾似道皱着眉头:“有一天,何绍国带着那个小网红一起去了我们准备结婚后住的别墅,恰巧被我给撞上了。我当场就发飙啦,打算拉着他去找我爸,好揭露他的真面目。没想到这个王八蛋居然恼羞成怒,一把将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而且还他妈穿到了一个男人身上!哎,你们说,我这是穿越了呢?还是重生了呢?还是穿越加重生了呢?”   赵亮挠挠头,犹豫道:“你这个情况有点复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得等我们回去看看才能知道。”   “啊?你们还能回去?”贾似道有些吃惊:“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呀?哎对了,你们又是怎么穿越来这里的,还没告诉我呢。”   小雅感觉女孩子间可能更好交流一些,于是说道:“我跟你交个实底儿吧。其实我们两个人都是国家反穿越调查局的探员,有点类似时空隧道的警察,是专门处理各类违法穿越案件的。我们这次过来,就是因为根据情报显示,南宋的贾似道被穿越者替代了。”   贾似道眨巴眨巴眼睛,半信半疑的说:“你们不是在忽悠我呢吧?反穿越调查局?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现在不就听说了吗?”赵亮道:“我们只会出现在穿越者的面前,所以普通老百姓不知道也很正常。不过,你也别担心,你这个属于意外穿越,并且没有刻意改变历史,造成不良影响,所以应该不会受到法律太严厉的惩罚。”   闻听此言,贾似道沉吟片刻,接着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打算把我抓回去吗?”   赵亮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原本确实是这么计划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了一些改变,所以我们决定还是先等等看。不瞒你说,究竟怎么处理你的问题,其实并不在我们俩的管辖范围之内,我们主要是为小明道长来的。这个人对于历史非常重要,绝不能死在你的手上,否则就是改变历史进程的一级犯罪,是要被判刑的。”   贾似道吓得连忙答应:“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再派兵围剿他们了。哦不,我会派兵专门保护他,保证他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赵亮听得一脑门黑线,赶紧婉言谢绝:“那倒不必,只要你别再理会他就好,我也会通知他,不再来骚扰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穿越时空,不等于可以为所欲为。历史是一本账,欠了是要还的。而且不是你一个人还,是我们所有人都得赔进去,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贾似道连连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在大学选修的就是历史学,不算小白。所以,尽管我一门心思的想干出一番事业,证明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大小姐,可历史原貌我还是非常尊重的,完全没有胡来。”   我尼玛,赵亮心道:你还没有胡来啊?光是看看那满大街的标语口号,就足够局里头疼的了。   想归这么想,但他嘴上还是鼓励道:“嗯,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就说明还是一个可以挽救的大好青年。希望你继续保持这个态度,千万不要跑偏。”   “继续保持?”贾似道听得有点懵:“还要保持多久呢?本来我还挺雄心勃勃的,打算在南宋大干一场,创建一番青史留名的事业。可是,我刚次一得知你们俩的来历,就突然有点想我爸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因祸得福   突然听到贾似道这么说,赵亮和小雅都有点意外。他俩对视了一下,彼此用眼神交换了一个意见,也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另一种为难之处。   小雅说道:“按理说,如果你自己想回去了,我们是应该马上安排你进行反向穿越的。可是照你刚才所讲,你是被男朋友推下了楼梯,那么究竟伤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危及到生命安全,这些我们都还不清楚。倘若现在贸然把你往回送,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赵亮接着说:“眼下最为稳妥的方法,应该是由我们先回去调查清楚,确保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之后,再让我们的同事过来,通过专业设备帮助你返回现代世界。所以,你恐怕还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才行。”   贾似道闻言点了点头:“那好吧,究竟怎么合适,我听你们的安排。能再待一段时间也挺不错,反正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他顿了顿,忽然又开心的笑道:“原本我以为再也回不去那个世界了,所以有时候想想还很伤感的,尤其是我爸,一想起他来心里就难受的不行,总觉得还没怎么孝顺过老爸,挺对不起他的。现在好啦,知道有你们反穿越调查局在,那我就放心啦。这回我可以尽情享受这段奇妙的时光了。”   赵亮心想:合着这位大小姐是把我们当成司机了,专门接送她回家啊?   小雅笑了笑,问道:“对了,你还没跟我们说你的真名叫什么呢,不然我们回去后怎么查呀?”   “我叫叶思佳,”贾似道喜滋滋的说:“我爸爸就是京城著名的房地产商,叶成文。”   赵亮和小雅一听叶成文这个名字,都不禁有些惊讶。成文集团在北京可是鼎鼎有名的地产企业,而他们的董事长叶成文更是京城商界数得上号的人物。虽然首都名流云集,富商巨贾比比皆是,但是能在这里有那么一席之地,当然也绝非等闲之辈。   没想到,眼前这个穿越者,还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小姐。   “你们呢?”叶思佳问道:“我也很想知道你们的名字,这个违反你们的规定吗?”   “不违反,”小雅笑笑:“我叫郑卢雅,他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领导,赵亮。”   叶思佳点点头,又好奇的打听:“你们跟我一样吗?用得是古人的身体。”   赵亮解释:“那倒不是,我们两个都是真身。等你回到现代世界,咱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就跟眼前一样。”   “那可太好啦!”叶思佳喜道:“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找你们,请你们到我家里玩。对了,明天的商业大会,我还能继续搞吧?算不算违法呢?”   赵亮看了小雅一眼,然后对她说:“该怎么搞还怎么搞,只要别把明显的现代元素牵扯进去就行,更不能留下任何跟咱们那个时空有关的痕迹,尤其是可能会载入到历史记录里的痕迹。”   小雅补充道:“另外,你利用贾似道推行的公田法,是很重要的历史,请尽量维系住。谢帼明那边赵亮已经搞定,应该有助于整件事情的发展。这个进程一旦扎实了,即便你有朝一日离开,真正的贾似道也会继续把它向前推进。”   叶思佳闻言非常开心,拍手道:“那可太好啦。这样吧,咱们对外一切照旧,仍然扮演现在的身份角色,我作为贾似道贾大人,诚挚邀请二位,明天作为大会的重要嘉宾,一起出席盛典!”   当天晚上,小明道长、章梦飞和依娜丝三人,依约再次来到了成福客栈,与赵亮和小雅见面,顺便了解一下事情进展的情况。   赵亮见到他们三人,心情也是大好,他先把传经石还给了章梦飞,同时又递上了一本文牒。   章梦飞把文牒打开一看,顿时愣在当场。   原来,那本文牒是江州知府衙门出具的通行公函,言明章梦飞是江南西路安抚使兼江州知州贾似道贾大人亲自推举的武科精英,奉差游历天下州府,勘察各处风情地貌,以咨今后备战之需,并要求各地官员予以相应的方便。文牒末尾还盖着江州府的大印,如假包换。   看着又惊又喜的章梦飞,赵亮解释说,之前种种坏事,都是柴桑县令利欲熏心、私自作恶,现在已经跟贾似道全都说明白了。贾似道为了表示歉意,特地发下这道文牒,好支持章梦飞云游天下的计划,而依娜丝也不用再担心传家宝被贪官抢夺,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   章梦飞没想到贾似道竟然如此好说话,更感谢赵亮和小雅从中大力斡旋,把坏事变成了好事。这样一来,他和依娜丝不仅不用再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而且也不会担心自己之后的科举考试受到影响。   赵亮跟章梦飞和依娜丝谦逊了一番,连说不必客气,然后又告诉小明道长,昏暗派和贾似道之间的过节现在也算是烟消云散了。   那个附在贾似道身上的并非妖孽,而是一个善良的魂魄,之后天庭自会派人来把他带走,小明就不用再多费心。另外此次小明道长作为昏暗派掌门人,捉妖有功,回去之后会在天庭给他重重记上一笔,以滋嘉奖。   听了赵亮仙长的话,须发皆白的小明同学,高兴得好像个孩子似的,又蹦又跳,乐得合不拢嘴。   小雅在旁边看着众人皆大欢喜的样子,也同样感到欣慰,她趁着大家都没留意,轻轻的捏了赵亮手臂一下,笑着对他低声说道:“赵大处长,干得漂亮!这趟蜜月旅行,我很满意哦!”   蜜……蜜月?赵亮满眼都是小雅的温婉笑意,心脏立时漏跳了两拍。   翌日清晨,在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江州首届商业大会和官营钱庄开业仪式隆重举行。   在各方人士的鼎力支持下,本次商业大会办成了一次祥和的大会,一次团结的大会,一次胜利的大会,也是一次充满阳光的大会。   江州的父母官贾似道贾大人,和临安商业巨头谢帼明谢老员外,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嘉宾朋友,一起携手登台,共同为大会揭幕、给钱庄剪彩。   在这万众欢腾、喜气洋洋的热烈氛围中,两个年轻的身影静静的离开了嘉宾席,肩并肩的消失在了街角的小巷里。   据史料记载,南宋晚期的贾似道,虽然人品风评不佳,但是官运却非常亨通。   由于他善于交际,在朝中的人面甚广,再加上姐姐贾贵妃大力支持,所以皇帝宋理宗对其非常信任。继江南西路安抚使之后,贾似道又连续升迁,历任宝文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大使、临海郡开国公,参知政事和知枢密院事。可以说是把各个重要岗位都做了个遍。   开庆初年,贾似道因为带兵抗击蒙古有功,于军中被拜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宋理宗自此以“师臣”相称,而百官则都称其为“周公”。   在宋理宗驾崩后,宋度宗即位,没多久又将贾似道升任为太师、平章军国重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副其实的权倾朝野。   尽管后人皆说贾似道是贪玩懈怠的“蟋蟀宰相”,同时也是把南宋坑死的大奸臣,但是,他也并非完全一无是处。贾似道最为光辉的政绩,就是大力开展了朝廷的财政革弊,尤其是公田善举。   这项对于南宋朝廷颇有益处的制度,曾遭到大地主阶层的强力反对,但是贾似道极力推行,使公田法一直实施到他下野为止,共计十二年之久。   贾似道体验着好似开挂般的仕途生涯,而当初那位曾精准预测他有祸国之嫌的章梦飞,也走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生道路。   在与赵亮结识之后的第四个年头,也就是公元1247年,云游四方的章梦飞回到临安参加科举,一举拔得头筹,成为了当年的武状元。同年,他还迎娶了与自己相恋许久的依娜丝为妻,可谓是双喜临门。   1255年,三十八岁的章梦飞奉命出征,率军与蒙古人展开大战。由于他沉着冷静,料敌如神,所以在那场重要的战役之中,宋军斩杀蒙古兵两万余,大获全胜,并成功的一举收复了潼关要塞,创造出南宋对战蒙古的过程里,为数不多的大胜战绩。   章梦飞也因此受到了朝廷的嘉奖,被封为建昌侯。   俗话说,几家欢喜几家愁。在这世上,有人顺风顺水,也一定会有人境遇不顺。   一直与贾似道貌合神离的谢帼明(帼又写做国),就总感觉自己不太顺。   眼看着老对头贾似道不停的往上爬,官是越做越大,地也越收越狠,自己多年来攒的那点家当,都让这个混蛋国舅给夺走了,谢帼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是他心里始终装着赵亮当初的提醒,自己不敢出面对抗公田法,便在暗中怂恿各地豪强起来捣乱,着实惹得贾似道也非常不快。   当然,为了打击谢帼明这种暗搓搓的小动作,贾大人没少故意找茬儿修理他,搞得谢老板也整日不得安宁。   在表哥程元凤告老还乡之后,谢帼明自认为没法再跟贾似道明争暗斗,于是逐渐萌生了隐居避祸的心思。   这时,日本僧人圆尔提出建议,让谢帼明跟自己一起回到倭国,在不同的世界中游历一番,顺便颐养天年。   谢帼明左思右想,终于接受了圆尔的提议,将财产全部变卖之后,带着家人一起远渡重洋,来到了位于现在日本九州岛北部的博多湾。   由于这老头颇具财力、兜里有钱,再加上见多识广,善于经营之道,所以后来他居然还当上了小吕岛地头,结结实实的过了几年土皇帝的瘾。   崇信佛教的谢帼明因祸得福,过上了逍遥日子;而承袭道法的小明同学,则更是了不起。   由于得到了赵亮仙长的表扬,小明一下子变得意气风发,原本那不足的自信心也有所改善,整个人就仿佛是突然开了挂一般,带领着昏暗派披荆斩棘,迅速壮大。   由于当时蒙古贵族中也有不少人崇奉道教,所以小明道长凭借独到的眼光,不仅让昏暗派在南方扎稳脚跟,同时还成功的将业务扩展至广阔的北方地区,为反穿局填补元朝初期的管辖空间,做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 第二百九十七章 压路机   赵亮揉了揉酸痛的臂膀,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王小四,笑着说道:“哎,四哥,吃饭呢?”   王小四端着一个大碗,嘴角还挂着两根面条,吃惊的瞧了瞧赵亮,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雅,好半天才说道:“我靠!你们穿回来啦?刚才吓了我一跳!”   小雅埋怨赵亮道:“我出发前就说了,别以小四为坐标,你偏不听。这不,果然在厕所降落了。你怎么样?刚才摔疼了吗?”   赵亮瞅瞅地上的一摊水渍,连忙说:“没事没事。不过我说四哥啊,你这厕所打扫的可不用心呀。”   王小四也赶紧放下饭碗,上前查看赵亮有没有摔伤,同时嘴里还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不是刚拖了地嘛,还没干呢,有点滑。哎亮子,你有没有受伤?”   “没什么大碍,放心吧,”赵亮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问王小四:“四哥,屠处他们呢?还在外面假扮我俩吗?”   此时王小四反应过来,赶紧道:“哎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得赶紧通知屠处一声,让他们撤除伪装。”说着,他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小雅待他忙乎完,问道:“小四,你这里有我们能换的衣服吗?这身古装可没法出去见人。”   王小四点点头,转身进了放置清洁工具的隔间,转眼拎出来一个旅行袋。赵亮和小雅一看,里面正是两套普通的男女便服。   “老屠早就交代过了,让我这里随时准备两套衣服,以备你俩回来穿,”王小四呵呵一笑:“这不,现在就用上了。”   赵亮见状大喜,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我们走的这几天,局里没出什么事吧?有没有人怀疑屠处和史晓峰?”   王小四重新端起面条,说道:“有没有怀疑,我不晓得,这还得看花千秋见了你之后的反应。不过,局里这些天倒是有点不太平……”   “哦?是出什么状况了吗?”小雅躲在隔间里换衣服,闻言好奇的问道。   王小四吸溜了一大口面条,嘟囔道:“具体啥情况,我一个扫厕所的也打听不着。单看他们那副紧张的样子,估计事情小不了。”   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正是屠四海发来信息,让赵亮和小雅暂时隐蔽一会儿,等自己和史晓峰一个小时内赶回局里来,好做身份交换。   赵亮接过小雅换下的古装,连同自己那套一起塞进了大旅行袋,继续问道:“四哥,你说他们都紧张的不得了,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王小四说:“加班的节奏明显比之前更厉害,而且个个好像如临大敌,连上厕所都是跑着来回,就跟当初黄金十二宫行动那会儿似的。”   小雅有些好奇:“不会吧?难道又有特工失踪了?”   “那倒不至于,”王小四把最后一口面条扒拉干净,抹了抹嘴说道:“我估计啊,应该是跟神侠组织有关,花千秋在布置大行动呢。”   因为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来源,赵亮三人也只能是一通胡猜乱想,正在闲聊的功夫,屠四海和史晓峰回来了。   老屠一边换衣服,一边向赵亮询问此行的经过,尤其是昏暗派的安危。赵亮知道他心里牵挂师门的情况,于是便把他们这次南宋之行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小雅则在旁边时不时的补充几句。   听完他俩的讲述,老屠终于放下心来,连连夸赞赵亮和小雅处理的好,史晓峰则对叶思佳很感兴趣:“赵处,不把那个穿越者处理掉,这样好吗?”   王小四笑笑,插嘴道:“我看挺好的。照他们所讲,那个姑娘还蛮有意思,脑洞很大啊。”   屠四海也说道:“就这么着吧,我还是之前那句话,能解决的问题就尽量解决,但是如果条件实在不允许,那就留给大宋处自己办。你俩的任务是营救昏暗派的各位前辈,其他的事情可以视当时的情况自行决定。不过……”他略微顿了顿,转头对王小四和史晓峰说道:“你们哥俩有空的时候,辛苦一下,去把那个叶思佳的情况摸一摸,看看是否跟她自己的描述一致。”   史晓峰点点头道:“明白了,我和四哥下班之后就去。”   屠四海又转过来跟赵亮和小雅介绍,他与史晓峰这几天的行动轨迹,防止有人问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穿帮。   赵亮心中存着关于婚假的顾虑,于是向屠四海询问这几天是否真有人在暗地里跟踪他俩。屠四海则摇了摇头,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内调局的人向来手段高明,兴许一直有眼线在盯着他们,只是他和史晓峰都没能察觉罢了。   闻听此言,赵亮和小雅不免有些担心,但事已至此,再怎么发愁也没有用,只能在后面见招拆招了。   五个人又略微聊了几句,老屠就让他们赶紧回各自的部门报到。他听内线说,这几天局里有大行动,所以还是尽快返岗为好。   刚才赵亮正为此事感到奇怪,现在听屠四海提起这茬儿,连忙问道:“屠处,究竟是什么情况啊?大行动是指什么?”   “嗨,我这几天光顾着跟小史在外头四处逛游了,到底啥事我也闹不清楚啊,”屠四海道:“那个内线的伙计就是抽空说了一嘴,根本没细讲,我还指望让你去花千秋那边了解一下呢。”   赵亮感觉反穿局目前的局面有些不同寻常,于是也不再多耽误功夫。他跟小雅瞅准外面没人,一前一后溜出了被王小四强行霸占的男厕所,准备分别回去报到,以便尽快了解幕后原委。   他俩人才从洗手间那边转到主通道上,就好巧不巧的迎面碰见了几位年轻的特工探员。   那个几人一看到是他俩,脸上都露出了笑意:“呦,是赵助理啊,恭喜恭喜。”   “这么快就回来啦?新婚快乐呀!”   “小雅姐,喜糖呢?”   “没有喜糖,喜烟总要给发一支啊!”   赵亮和小雅被他们整的一愣,旋即又明白过来,连忙哼哼哈哈的应付着大家的祝贺,只是不知不觉间,小雅的脸上居然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   众人正在嘻嘻哈哈的热闹着,远处一间办公室门口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气哼哼的朝这边喊道:“都不用上班了吗?!工作忙不过来,还在那边闲扯什么淡!”   赵亮诧异的转头瞧去,原来是清朝处的副处长李苗,正面若寒霜的看着自己。   那几个清朝处的探员吓了一跳,纷纷吐了吐舌头,跟赵亮二人打个招呼,便匆匆跑进了办公室,李苗则没好气的瞪了赵亮一眼,兀自转身回屋。   赵亮感觉挺没趣的,正打算要吐槽几句,没想到小雅忽然低声叹道:“唉,这下算是彻底完蛋了。赵亮,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呢?是叫老公?还是叫亲爱的?”   局长花千秋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公务,抬头看见赵亮走了进来,淡淡问道:“回来了?”   “是的,花局,我回来了。”赵亮点了点头:“这几天请假不在局里,耽误您这边的事了吧?”   花千秋只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别的,同时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赵亮。   赵亮把盒子接过手里打开一看,不禁微微愣怔了一下。盒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对情侣款的浪琴手表。   “你跟郑卢雅新婚,没法像普通人那样,邀请我们这些同事参加婚礼,”花千秋说道:“我这个当领导的,只好送你们个小礼物,算是表表心意吧。”   赵亮闻言连声道谢,直说这礼物太贵重了,让局长为他们如此破费,实在不好意思。   花千秋笑了笑:“只要你别担心,这手表里面是不是装了监听器或追踪器就好。”   被他说中了心事,赵亮不禁有些尴尬,嘴上虽然忙不迭的否认,可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行啦,既然假期结束,那就马上开始工作吧。”花千秋把话锋一转,又换上了以往那副淡然的模样:“你今天回来的正好,局里正在展开大规模的行动,我手边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处理。”   赵亮此时也在关心这个问题,听花千秋如此说,于是赶忙问道:“是什么大行动啊?”   “压路机行动。”花千秋一字一顿的回答。   “压路机?”赵亮有些好奇:“这是准备要碾压谁呢?”   花千秋嘴角边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只要是穿越者,无差别碾压。”   他站起身来,走到赵亮面前,继续道:“胡缨的那家游侠旅行社,隐藏的很深,目前我们还没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我打算给他们来个施压的动作。吴常他们之前不是已经交代了吗?说游侠旅行社所接待的客户,都是一些有钱有势的人,所以,我就是要把他们的这桩生意给砸碎了,倒逼着那些不仅没能享受到穿越乐趣,反而还受到生命威胁的尊贵客户,掉过头来找游侠旅行社的麻烦,进而迫使胡缨他们不得不露出马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反穿局将会在所有的历史时段内展开大规模的清剿行动,不必遵循之前那种相对周密严谨的处理方法,而是直接予以最果断的打击!”   赵亮下意识的问道:“你说的最果断打击,是指什么?”   花千秋淡淡道:“很简单。魂穿的,当场严刑逼供,问清楚对方在现实世界的身份来历后,直接予以遣返;肉穿的更简单,当场击毙。” 第二百九十八章 铲除   赵亮大吃一惊:“当场击毙?!这,这未免……”   “未免也太狠辣了,是吗?”花千秋冷笑道。   “确实太狠辣,”赵亮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不管怎么样,每个穿越者的动机和境遇都不相同,所触犯的罪行也有区别,这样无差别的碾压,是不是过于严酷了?”   花千秋语气仍旧是那么平静:“赵亮,我看过你的履历,警官大学毕业,对吧?不过可惜的是,你所加入的队伍,并不是警方这种执法机构,而是国家的秘密特工。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法条下的执法者和嫌疑犯,只有自己人和敌人这两种身份。相应的,对待他们的方式也只有两种——要么舍命保护、要么拼命除掉,任何中间地带对我们而言,都是非常危险的。所以,还是请收起你的仁慈之心吧。”   他转身拿起一个文件夹,递到了赵亮手上,接着道:“本来呢,我只是打算让你在压路机行动中,替我盯紧乔海东他们内勤板块的支援保障工作,不过现在情况有变……”   赵亮低头看着文件,嘴里喃喃念道:“任务目标:编号2303穿越者。所处朝代:东晋。执行类别:铲除。行动人员:两晋处东晋科杨帆、张磊。行动指挥:赵亮……”   我靠?赵亮?!   “花局,这……我来指挥吗?”   “是的,就是你,”花千秋说道:“由于压路机行动涉及到整个反穿局所有外勤行动单位,所以眼下人手非常紧张。两晋处实在忙不过来了,针对这个2303号穿越者,只能派出两个毫无经验的探员行动。我担心他们搞不定,而其他处也没有多余的力量能够提供支援,于是就决定让你辛苦一趟。”   赵亮一脸懵逼的问道:“那个穿越者是肉穿吗?铲除的意思是……直接弄死?”   花千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命令道:“给你一天的时间做准备,跟东晋科那边碰一下方案,熟悉一下人员。整个压路机行动,计划于明晚八点正式开始,而你这个组所担负的任务,是这场大规模清剿行动的一部分,同时展开。”   他见赵亮还有些犹豫,又冷冰冰的补了一句:“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给你明确的指令,还不抓紧时间去?”   赵亮反应过来,立刻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放下文件夹,转身就往外面走。到了门口,赵亮忽然又停住脚步,扭过头来问花千秋道:“花局,先秦时期不参与压路机行动吗?咱们先秦处现在还悬空着呢。”   花千秋两眼紧盯着手里的公文,头都没抬,说道:“情报中心和烧脑计算机反应,先秦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穿越者活动迹象,所以不列在压路机行动之中。”   赵亮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直奔两晋处。他赶得很凑巧,这里正在召开全处的行动准备会议,其中也包括对付2303号穿越者的任务。赵亮一进门,立刻就在几十名两晋处探员中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朱允炆朱老师。   自打五号指挥厅遇袭、张末局长身负重伤之后,赵亮就一直没见过朱老师,此时在这里碰上,心中不禁是惊喜万分。   朱老师笑眯眯的朝他招了招小胖手,示意赵亮坐到自己旁边来。   赵亮走到近前,挨着朱老师坐下,趁两晋处的处长还在长篇大论的功夫,低声问道:“朱老师,好久不见啦,您怎么也在这里?”   朱老师用小胖手挡住自己的嘴巴,小声说:“他们请我这个历史顾问来讲讲两晋的情况,好方便接下来的行动。你怎么样啊?在花局那里干的还适应不?我刚才看任务简报上也有你的名字呀。”   赵亮无奈的点点头:“唉,凑合吧。惹出那么大的娄子,没被枪毙我已经是很知足啦。当然,在花局手底下干,根本没法跟张局在的时候比。对了,张局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太好,”朱老师表情显得有些沉重:“虽说你们张局向来都是个福大命大的人,但是这次伤得实在太严重了。医生说,恐怕今后都只能是植物人的状态。”   他顿了顿,又道:“我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她会不会是魂穿了?”   “哎呦卧槽,没准儿还真有这个可能!”赵亮闻言一惊:“您没跟跟局里反应一下,说说这种可能性?”   朱老师苦笑道:“咱们反穿局是干啥的,还用我说啊?张末在昏迷抢救的时候,局里高层就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目前有一个专门的科研小组在负责盯着此事,分析判断张末是不是魂穿了。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结论的。”   赵亮看出朱老师心情不好,连忙安慰道:“既然如此,您也别太难过了。那么厉害的爆炸都没能夺走张局,足以说明老天爷不愿意收留,还得让她在人间潇洒走一回。”   朱老师点点头,没再提张末的事情,转而道:“我听说你跟小雅结婚了?恭喜啊。说起来,你们这对小情侣,也真是历经艰险、患难与共呢。不过……你老妈好像还不知道你们结婚的事啊?”   “您见着我妈了?”赵亮问他。   “我没事儿的时候,常去跟你小舅盘盘字画古玩的道儿,当然见着了呀。”朱老师压低声音:“劳志奎现在还不晓得他媳妇穿越北宋的事情,隔三差五的就往派出所跑,逼着警察帮他找人。”   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我跟小雅的婚事,里面还另有隐情,所以我老妈并不知晓。其中的原委,等有机会再跟您细说吧。我小舅那边,还得请您多劝劝,别让他太担心。”   “他能不担心吗?”朱老师道:“王月琴娘家的人都找上门好几趟了,一口咬定劳志奎是个杀妻狂魔,非要警察把他绳之以法呢。”   赵亮噗嗤一乐,连连摇头:“我这个倒霉的小舅啊,净摊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就他那样,还杀妻狂魔呢?他能打的过我小舅妈?”   朱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说的也是。不过,后来好像是花千秋派人出面,跟警方高层通了气,让他们设法拖住王月琴的家人,对外就说正在全力侦办这个案件,但是在案情搞明白之前,任何人都不准胡来,乖乖回家等消息,这才让劳志奎稍微松了口气。”   赵亮闻言略感放心,正欲说话,忽听两晋处的处长喊他的名字:“赵助理,关于针对2303号穿越者的行动,你有没有什么要讲的?”   “啊?我?”赵亮完全没有一点思想准备,面对几十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立时陷入到支支吾吾的尴尬之中。   旁边的朱老师替他解围道:“这个2303号穿越者,所处的时代是东晋。按照烧脑计算机显示,准确的说,应该是东晋太元九年,也就是公元384年。我们大家都知道,就在这之前的一年,爆发了历史上著名‘淝水之战’,东晋的八万兵马以少胜多,击败了前秦八十万大军。”   一名探员点点头道:“嗯,公元383年的淝水之战,是历史上的经典战役。投鞭断流、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这些成语典故,就是源自于此。”   朱允炆微微颔首,接着讲道:“我看了一下情报中心送来的资料,感觉这个任务难度不小啊。2303号穿越者到达那里的时候,正好赶上淝水之战,他凭借现代人的高明手段,不仅成功混入东晋军统帅谢玄的麾下,而且还在那场战役中发挥了极为关键的作用,导致谢氏家族对他青睐有加。目前,此人已经成为了北府兵当中的重要将领,而且还准备迎娶大统领谢玄的女儿谢钟秀,成为东晋势力最大世家的女婿。像这样的人,想要直接铲除掉,恐怕并不容易。”   坐在一旁的赵亮听得有些发懵:谢氏家族?北府兵?这他妈不是在开玩笑吧?   两晋处的副处长插嘴道:“其实说难也不难。我建议啊,干脆特事特办,直接带着狙击枪过去,咔嚓一下解决掉目标就回来。小小一颗弹头留在那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方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大人物,应该不会给历史造成影响。”   处长听得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纪律就是纪律,原则问题一点都不能通融。万一行动小组半路遭遇什么不测,把枪支遗落到了那边,麻烦就惹大啦。”   他转向赵亮,继续道:“赵助理,你是穿越行动方面的老手了,经验非常丰富,这次就多多拜托。杨帆、张磊!”   “到——”两个年轻探员应声起立。   处长指着他俩对赵亮说:“兄弟,这两位同志来处里的时间不长,还没有正式出过任务。此次行动,你可要好好带一带他们才行啊。”   赵亮闻言连忙客气两句,然后又冲着杨帆和张磊二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都坐下。   处长接着讲道:“这次局里统一部署的压路机行动,光是咱们处就有十一个案子,而符合穿越条件的同事就那么多,所以人人压力都不小。我希望,大家能够振奋精神,圆满完成各自的使命,给咱们两晋处争光,给反穿局争光!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气势如虹的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   “有个屁的信心!”小雅听完赵亮的讲述,不满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刚刚从南宋肉穿回来,现在又要再次穿越到东晋去,你的小身板吃得消吗?!”   “嘘——姑奶奶,您小声点行吗?”赵亮担心的瞅瞅档案室的大铁门,压低声音道:“当心别被外面的人听到。”   小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放心吧,都去食堂吃饭了,没人在办公室。喂,我说你啊,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能跟花阎王编个理由,推掉这次任务吗?你是局长的助理,又不是行动组的特战队员!”   赵亮一边帮小雅整理资料,一边笑嘻嘻的说道:“我感觉自己应该没问题……”   “等你感觉有问题就晚了!”小雅夺过他手里的文件,气鼓鼓的说道。   赵亮嘿嘿一笑:“怎么?心疼我了?”   “心疼你个大头鬼!”小雅俏脸一红,辩解道:“我救过你的小命,当然不甘心看你又把它白白浪费掉。”   赵亮知道小雅有点害羞,于是没再逗她,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刚才来的路上,我联系了小明道长,让他转告叶思佳,尽快利用小铜钟返回现实世界,以免被大宋处的人冲过去整个半死不活。你回头跟屠处他们也说一下,抓紧时间查清楚她在这边的情况,身体条件是不是允许。”   小雅又白了他一眼:“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事儿呢。王小四他们的动作很快,下午已经传回了消息。那个叶思佳跟咱们讲的情况基本属实,她从自家别墅的楼梯上摔下来,伤得比较重。目前人仍在医院,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应该符合反向穿越的条件,回来是没问题的。我说你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那女的,是不是看上她了?”   “哪有的事儿啊?”赵亮不怀好意的瞅着小雅,笑道:“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有老婆的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意外   “我再跟你们确认一遍啊,”两晋处的副处长说道:“两套行动方案。第一,下毒。小杨身上带着神经毒素,只要几滴就能解决问题。第二,如果下毒不成,就瞅准机会直接动手,务求一招毙命,然后全组迅速返回,明白了吗?”   “明白了!”两个年轻特工同时点了点头。   赵亮犹豫了一下,兀自争取道:“倘若能抓活的,是不是可以想办法……”   他的话还没说完,副处长便打断道:“你可要想清楚,你们的航行机最多只能坐三个人,把2303带回来,就得留一个人在那边,靠谱吗?这次压路机行动,局里给出的指示非常明确,肉穿直接铲除,没有拖泥带水的必要。”   张磊也在一旁说道:“赵助理,别再婆婆妈妈了,对于咱们特工来说,杀个把人算什么大事吗?”   “那要看杀谁!”赵亮气道:“很多穿越者都是不由自主穿越的,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统统干掉呀。”   副处长闻言沉声道:“赵亮同志,我看你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对头。到底还能不能执行命令了?如果不行,请你趁早说出来,省得到最后大家都麻烦。”   赵亮很想回怼一句:老子他妈的不想执行命令啦!但是一想到之前花千秋在办公室对他说的那番话,赵亮又忍住了。活阎王虽然心狠手辣,但是他有一点讲的是没错:秘密特工与警察完全不同。   警察负责维系社会的公平与稳定,依靠的是严谨成熟的法律体系。在这个语境下,犯罪嫌疑人即便十恶不赦,也同样需要保障其基本的权利不受非法侵犯。如此一来,用最合理的手段将其绳之以法,才能彰显出正义的力量。   然而,在特工的词典里,并没有纯粹的“是非”概念,更不会被所谓的法律条文束缚手脚。否则的话,他们就无法用最有效的手段打击敌人,进而保卫国家安全。   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成立反穿越调查局时,最高人民会议才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了特工总部,而不是警察总署。   更何况,花千秋也说的很清楚,眼前这个行动,是给赵亮的命令,而违抗命令意味着什么,赵亮心里非常清楚。   他无奈的点点头,表示接受了副处长的行动安排,心中则暗暗叹道:2303,你可千万别怪我下狠手啊。作为特工,我这也是身不由己,谁让你倒霉,穿个越还碰上活阎王呢?   随着传送中心指令员发出信号,赵亮三人乘坐的小型穿越航行机,瞬间破开光洞,冲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赵亮现在已经是时空隧道的常客了,无论是搭乘设备,还是独自裸穿,对他而言都不陌生。   相比之下,杨帆和张磊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由得既紧张又兴奋,好奇的问这问那,嘴里一刻都不闲着,几乎就差直接打开舱门,探头出去瞧个究竟了。   赵亮把脑袋靠在椅背上,合住双眼,悠悠道:“我说你们两位啊,消消停停的等着吧。穿到东晋,得要一段时间呢。好好睡上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差不多啦。”   也不知道是因为连日来穿越奔波太过疲惫,还是因为封闭的机舱内消弭了时空概念,赵亮没用多久便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他看到自己的老妈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赵亮妈还笑着对他说,儿子,这是你老爸,他回来找咱们娘俩啦。   赵亮想使劲看清楚对方的面孔,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个男人始终都模模糊糊的,没有露出真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亮从梦中醒来,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嘲笑自己犯傻。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亲赵德柱,又怎么可能在梦里面想象出他的样子呢?这不是二百五吗?   他无奈的笑笑,然后用力伸了个懒腰,这才揉揉眼睛看向旁边。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周遭的情景险些把赵亮吓得昏死过去!   原本他是在穿越航行机的座椅上睡着的,可是现在,他居然躺在一堆杂草丛中!   赵亮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兀自又晃了晃脑袋,判断着自己是否还在做梦。但令他失望的是,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状况。   乳白色的穿越航行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歪歪斜斜的停在一块巨大岩石之上,机身与岩石接触的部分已经完全破裂,显然损坏的非常严重。   穿越航行机的舱门此时也大开着,里里外外都看不见杨帆和张磊二人的踪影。   赵亮暗叫一声:我滴老天爷!乖乖隆地咚,煎饼卷大葱!这回要完!   他从地上飞速的爬起来,围着航行机转了两圈,一边四下寻找,一边用时空对讲机不停的呼叫着两名队员。   然而,对讲机中除了一阵阵电流杂音,没有任何回应。   赵亮不甘心,接着又尝试呼叫指挥中心。同样的,对讲机中没有丝毫反应。   此时此刻,身经百战的赵亮也不禁有些抓狂了,他发疯般的冲进航行机,在驾驶控制台上一通操作,试图利用机载设备联络总部。   然而这里的情况再次令赵亮陷入绝望,严重受损导致航行机的功能完全丧失,不仅不能再实施穿越,甚至连基本的通讯系统也无法正常工作。   我尼玛!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   赵亮一下子瘫坐在操作台前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别着急,千万别着急,慢慢捋一捋。呆坐了足有十分钟,赵亮才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回想之前的种种情况,梳理眼下这诡异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几个小时前,我和两晋处的杨帆、张磊,组成了一个三人行动小组,前往公元384年,秘密铲除非法穿越者2303号。出发操作非常顺利,我们很快便进入到了时空隧道之中,仪表显示屏上的年份计时也在有条不紊的逐渐减少,表示我们正离目标时空越来越近。   差不多在屏幕显示到1913年的时候,我有点犯困了,跟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闲扯了几句之后,便没再理会他们,独自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中,我就睡着了。然后……   然后呢?我靠,然后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赵亮晃晃悠悠的走出机舱,再次打量了一下周遭的情况,杂草、树林、岩石,远处还有几只梅花鹿,就是看不见杨帆和张磊的身影。   这两个家伙难道是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跑去执行任务了?   不,不会的。再怎么草率,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赵亮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附近地面的一草一木,希望能依仗自己在警官大学学到的痕迹分析,从中看出那两个混蛋家伙的行动痕迹。   然而,正当赵亮全神贯注的寻找线索之时,远处的山林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赵亮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连忙爬上巨石,偷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只见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大群手持兵器的古代军兵,正往他这边搜索过来,看样子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见此情景,赵亮心中忍不住吃了一惊,照眼前这个趋势,那些军人用不了一盏热茶的功夫,就能找到他这边,而身旁这个已经损坏的航行器并非第一代的胶囊机,绝非他赵亮一个人可以抗走藏起来的。   倘若这台设备一不小心落到古人手里,那麻烦可就大啦!   赵亮不敢再多犹豫,立马从巨石上跳下来,转身跑回机舱,手脚麻利的打开了操作台上一个红色的保护罩。在那个金属罩子里面,有个小巧的键盘,顿时呈现在他的眼前。   JK5123DEP,随着赵亮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密码,本已经呈现雪花状的显示屏上,断断续续闪烁出一行字:设备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开始……   赵亮心道一声:妈妈的不得了!连忙冲出穿越航行机,朝远处狂奔。尽管他动作敏捷,可是才跑出去十几步的距离,就听到身后嘭的一记闷响,整个机体被炸得粉碎。爆炸所产生的气浪,立时将赵亮掀翻在地。   这个奇怪的动静,同时也把远处的军兵吸引了过来。赵亮忍痛从地上爬起,还没来得及逃远,就落入了那些人的视线。   众士兵一看他打算要跑,立刻呼啸一声,呈扇形向赵亮快速包抄,同时还有人弯弓搭箭,呼喊他立刻停下,不然就要当场射杀。   赵亮心里清楚,自己不熟悉此处地形,对方又人多势众,而且还有远距离武器,这回绝对是跑不掉了。为了免遭箭矢打击,他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乖乖听话停在原地,高举着双手大声道:“别冲动,我是好人!”   那些军兵转眼便冲到了他的跟前,将其团团围住,其中一名军官排众而出,把赵亮上下打量了一番,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赵亮此时穿着的,是出发前特意准备的东晋服饰,故而不虞身份有异,于是壮着胆子回答道:“军爷,我是京口赵家村的,名叫赵亮,平时做些小买卖,今天是恰好路过此地。”   “刚才那声响动,是你搞出来的吗?”   “不是不是,”赵亮连忙否认:“我也是听到奇怪的动静,这才跑过来一探究竟,不想恰好遇见军爷们朝这边冲过来,一时间吓得慌了手脚,所以才转身便逃。”   那军官见赵亮对答如流,并未发现任何慌乱可疑之处,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旁边一位同伴道:“怎么样,是将军要找的那个人吗?”   那位同伴仔细看了看赵亮,摇头道:“啧,不太像,应该不是的。”他略微琢磨了一下,接着又说:“咱们出来之前,将军曾特意交代过,万事都要小心谨慎。我看甭管他是不是那人,干脆先带回大营吧。让主簿大人好好核实一番之后,再放他走也不迟,你说呢?”   “嗯,你讲的很有道理,”军官微微颔首:“宁可错抓,不能错放,否则将军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承担不起。”   说着,他冲赵亮呵斥道:“喂,你既然说自己是好人,那么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待确认无误之后,再让你回家。”   赵亮闻言一愣,问道:“额,跟你们去哪儿啊?”   “那还用说吗?”军官笑道:“当然是我们北府军的京口大营啊!” 第三百章 暗影   花千秋站在反穿局地面停车场的二层回廊上,静静地看着外面飘落的飞雪,嘴里不时的呼出些淡淡的白雾。   相比地下十八层,他更喜欢这里,尽管空气有些清冷,但是却非常干净。   花千秋一直想不明白,总部的首长们,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上世纪六十年代修建的地下人防工事,作为反穿越调查局的办公场所。   “难道是为了防核弹攻击吗?”他略带嘲讽的想着: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参加总部的协调会,一定要提出反穿局整体搬迁的建议。最好是能把它转移到北京西边的山里,那边有卫戍部队长期驻扎,安全上绝无问题。   更重要的是,那里空气好,景色也好。   此时,他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花千秋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仍旧出神的凝视着外面那簇簇而落的雪花。   “局长,都已经办好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按照您的指示,暗影计划开始实施。”   花千秋无声的点了点头,过了好半天,他才开口说道:“辛苦你了,老庞。”   反穿局传送中心的副主任庞大壮微微立正,郑重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三个月前,这位曾被先秦处绑架劫持的倒霉蛋,此时却根本看不出半点懦弱胆小的模样。在他的脸上,是一种只有久经沙场的老兵才会有的坚毅沉着。   在整个反穿局当中,庞大壮是花千秋唯一一个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因为他除了是传送中心的副主任,还有另外一个隐秘的身份——内部调查局安插在反穿局里的卧底特工。   花千秋看着自己这位老部下,淡淡的笑了,然后又望向外面说道:“多好的雪啊,把整个世界都洗的干干净净。”   庞大壮上前几步,来到花千秋身旁,看着漫天的雪花,微微颔首:“您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这清冽的雨雪,虽然冰冷,但是干净。”   花千秋说的是,大雪能把世界洗涤干净,而庞大壮却说雨雪自身是干净的,这二者其实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不过,花千秋并未纠结其中的差异,只是轻声问道:“具体情况怎么样,说说吧?”   庞大壮把目光收了回来,看着花千秋的侧影,认真答道:“根据计划,我们事先派遣了五名暗影观察员,提前一步抵达了指定的目标区域。赵亮他们出发后,安置在航行机内的麻醉喷雾定时启动,令三人全部昏迷。刚才观察员回报,说穿越航行机准确的降落在东晋时空,他们已经将设备破坏,并把杨帆张磊秘密遣送回来。暗影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完成。”   “没有引起怀疑吧?”花千秋平静的问道。   “请您放心,”庞大壮回答:“我们做的很隐秘,再加上压路机行动将反穿局所有的行动处都调动起来,传送中心每天的任务安排非常紧密,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察觉出我这边有什么异常。”   花千秋摇摇头:“我问得不是这里。我是问赵亮,他有没有产生怀疑。”   庞大壮笑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应该不会。据现场的观察员反应,赵亮醒来之后,整个人都吓傻了,完全搞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再仔细探究,”庞大壮答道:“因为没过多久,降落点附近就出现了一支东晋的军队,把赵亮当做奸细给抓走了。不过,要说这家伙也真行,在被那些士兵发现行踪的紧急关头,他居然还能临危不乱的开启了航行机自毁程序,没有让现代设备落在古人手里。”   花千秋沉默片刻,长须了一口气:“老庞,你可不要小看这个赵亮啊,他的能耐大着呢。我最担心的,就是被他看出其中的端倪,反过来将我一军。”   庞大壮有些不解,说道:“局长,您是否有些多虑了?赵亮真有您说的那么厉害吗?就拿这次暗影计划来说,动用了这么多资源,只为对付他,我到现在都还有些不太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花千秋淡淡说道。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是感觉如此对这位老部下说话,略微显得有些生硬了,所以又开口讲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解释一下。”   他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庞大壮:“反穿局一建立,我就安排你进来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觉得反穿局里,谁最厉害?或者说谁最可怕?”   庞大壮微微一愣,试探着答道:“嗯……张末?屠四海?还有关林?额……我说不好。”   “你说的挺好。”花千秋笑了笑,但是庞大壮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挖苦嘲讽,只听花千秋继续说:“不过,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张末机智勇敢、作风干练,是个很不错的领导;而关林呢,聪明是聪明,能力也有一些,只可惜太嫩了,经不住大的考验。至于说屠四海嘛,那是一条老狐狸。虽然滑头,但称不上厉害,更谈不上可怕。”   “您该不会觉得是赵亮吧?”庞大壮有些意外。   花千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说道:“我一直都觉得,特工是一柄锋利的宝剑。剑刃朝外的时候,可以杀死任何敌人,保卫国家的安全。但是,如果用剑的方法不当或者干脆剑柄握在了别人手中,那么同样也会深深的伤害到自己。而我们内部调查局,就是强韧的剑鞘与剑格,专门用来保护使用宝剑的人,不被利剑所伤。”   “总部指挥下的所有特工部门,都存在着一个秘密的危险系数清单,上面罗列着在那个部门当中,最有可能伤害到内部的特工人员,是我们内调局重点防范和监察的目标。只要他们出现异动,无论有没有证据,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死死控制住,直到把问题搞清楚为止。”   庞大壮闻言点了点头:“我明白,局长。您带着我们,就是国家特工体系的压舱石,为的就是保持组织的绝对纯洁。不过,您还没说,赵亮是不是您心目中最厉害的那个。”   “目前还不是,但有可能明天就是了。”花千秋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幽幽的说道:“我仔细研究过反穿局所有人员的资料,连带那些乱七八糟的外聘顾问。其中最让我担心的只有两个人,一是历史总顾问朱昊,另一个就是赵亮。”   “朱老师?”庞大壮感觉非常意外:“您说那个成天笑嘻嘻的老好人?”   花千秋凝视着他:“老好人吗?可我怎么听说他在反穿局都是横着走的呢?”   庞大壮忍不住笑道:“那可不嘛?横着走,也是有原因的,您应该知道吧?他跟张局……那个什么,呵呵。”   “恐怕你想简单了,”花千秋摇了摇头:“朱老师这个人很不寻常,绝不仅仅因为他是张末的蓝颜知己。不过,他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尚且不算重要。相比之下,我更担心我那个新任的助理,曾经劫持过你的赵亮赵代处长。”   庞大壮心里很想知道局长究竟怎么看待这个年轻人,所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花千秋,等他继续说下去。   花千秋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掖了掖呢子大衣的领口,好整以暇的讲道:“先不提他那些光辉事迹啦,诸多奇幻的工作经历,都已经变成局里的传奇了。我们就单说说,我最关心的几个疑点吧。赵亮作为一个警大的毕业生,为什么会被选入反穿局?前任局长张末,又为什么如此重视他?并且交给了他一个对任何人都不能讲的秘密任务?而那个秘密任务又究竟是什么?像史晓峰这种资质的探员,放着张末的助理不当,为何会跑去给赵亮当助理,而且还干的非常起劲、毫无怨言?当初,赵亮又是如何知道郑卢雅穿越到北宋的?先秦处聘请的历史顾问西登登是何许人也?后来这位西教授又去了哪里?”   “这些谜团,始终都让我感到不安。”花千秋轻叹道:“如果硬要把诸多疑点穿连起来,那么我目前可以得出一个大致的结论:在赵亮手中,或许正掌握着某种可怕的力量,而这种力量,足以威胁到反穿局,甚至是特工总部的安全。”   闻听此言,庞大壮心中不禁有些发沉。   对于花千秋敏锐的嗅觉,他是绝对信任的。除了五年前的青梅事件,这位老领导阴沟里翻船,被屠四海摆了一道,其他内部调查案件,几乎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现在既然他都这么讲了,那就足以说明赵亮这个年轻人,真的很不一般。   只听花千秋忽然笑道:“哎,老庞,你收到赵亮和郑卢雅发的喜糖了吗?”   “啊?喜糖吗?”庞大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其实我跟他们先秦处并不熟的。再加那些人还劫持过我,所以应该不会主动来给我发糖吧。”   花千秋哼了一声:“不光是你,整个反穿局也没人吃到!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假结婚。”   “假结婚?为什么?”   “赵亮跟我请了五天的婚假,然后就和郑卢雅一起离开了反穿局。”花千秋淡淡说道:“在那之后,内调局的同事盯了他俩整整五天,直到最后才发现,这对新婚小夫妻居然是别人假扮的!”   庞大壮闻言一惊:“竟然是假扮的?谁假扮的?”   “我估计,不外乎就是屠四海那老家伙吧。”花千秋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我严令盯梢的人不能暴露,这样一来,也就无法确认对方的真实身份。但这些并不是关键,关键的问题是,那五天时间,赵亮和郑卢雅又究竟去了哪里?所有出入地下十八层的监控录像,我几乎是一帧一帧的看过了,除了那两个假扮者之外,并没有他俩离开的影子。你说,这难道不可疑吗?”   庞大壮思索片刻,忽然感到后背都有些发凉了:“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俩在局里的某个地方藏了五天,要么就是……他们又穿越了!”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接着笃定的说道:“绝对不可能是从传送中心走的!自打上回发生西登登的事情之后,我一直都盯的很紧!”   “所以,你终于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了吧。”花千秋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喃喃说道:“暗影观察员的任务,就是要搞清楚,赵亮在那种孤立无援的极端情况下,究竟会露出什么狐狸尾巴来!” 第三百零一章 北府   公元383年,前秦第三位皇帝苻坚,在成功平定了北方各胡族政权之后,随着前秦帝国的国力日益强盛,便决定率领由各族武装所组成的联合大军,共计步兵六十万,骑兵二十七万,对外号称百万铁甲,挥师大举南征,意图讨伐偏安南方的东晋王朝,彻底统一天下。   前秦大军兵锋极盛,竟然能有“投鞭断流”之势,此番杀气腾腾的自北而来,顿时令东晋朝野惊惧万分。   关键时刻,东晋一位举足轻重的角色站了出来,他就是豪门士族的代表人物谢安。   谢安本已长期隐居东山,与好友王羲之、许询逍遥江湖,但为了拯救国家,他还是选择“东山再起”,担任了晋军的幕后总指挥,并任命自己的侄子谢玄作为先锋,率领经过七年刻苦训练、极具战斗力的八万北府兵迎战苻坚。   同时,东晋大将桓冲带领麾下十万荆州军,向北突袭前秦的中原防线,以牵制苻坚大军,减轻下游战场的压力。   在友军的支援下,北府兵统帅谢玄派遣手下猛将、广陵相刘牢之,以本部五千精兵开赴洛涧,率先对前秦的先锋部队发起猛攻,并取得洛涧大捷,正式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拔得头筹的东晋北府将士,丝毫不惧兵力雄厚、气势汹汹的前秦兵马,在淝水岸边与敌人展开对峙。   彼时,苻坚手中有八十多万军队,而与他隔河相望的谢玄却只有不到八万的手足,双方兵力处于十比一的悬殊地位。东晋朝廷里几乎无人看好这位年仅四十岁的将领,一致认为此战必败。   然而,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北府兵统帅谢玄在叔叔谢安的支持下,连施巧计,在与前秦大军对峙近一个月之后,趁苻坚决策失误,妄图用后撤的方式引诱晋军渡河之际,策动降将朱序等人搅乱了前秦军阵型,并奋勇出击,以区区八万北府兵,一举冲散敌军防线,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苻坚大军。   此役,前秦军被歼灭和逃散的兵马共有七十多万,唯有鲜卑族慕容垂的三万部队建制完整无损,侥幸全身而退。   胜利的消息传回建康,整个东晋举国欢腾。广阔的江南地区不仅迎来了自“五胡乱华”之后难得的安宁局面,谢氏家族也因此登上了荣耀的巅峰。   大胜之后,谢安、谢玄叔侄名声大噪,在朝野中的声望达到了顶点,谢安被加封为督天下诸军事、太保之职,谢玄则被任命为前将军。而谢家另外一位重要成员,同样参与了淝水大战的谢安之弟谢石,也得以晋升中军将军、尚书令,封南康郡公。   自此,居住在建康城乌衣巷的谢家,俨然成为了江左豪门望族的首领,一时间风光无限。   旷达睿智的谢安,当然明白“功高震主”的道理,更清楚司马皇族那种“鸟尽弓藏”“卸磨杀驴”的尿性,所以没过多久,他便再次辞掉了全部官职,前往广陵隐居避世。   临走之前,谢安还特意嘱咐弟弟谢石和侄子谢玄,让他们不要贪恋权势地位,尽量保持低调,远离朝堂纷争。   不过可惜的是,谢石对兄长的忠告却不以为然,一味想要保持家族荣耀,成为匡扶晋朝的中流砥柱,所以他不仅不接受谢安急流勇退的建议,反而还更进一步,与同样是江左豪门的王家联起手来,对抗东晋皇帝的亲弟弟、权倾朝野的会稽王司马道子。   谢玄倒是蛮听叔叔谢安的话。他不愿从政,只想带兵,故而向朝廷辞去了前将军的职务,仍以北府兵大统领的身份,专心训练北府精锐,以待择机北伐,收复中原失地。   然而不幸的是,在淝水之战结束后没多久的时间,尚在壮年的谢玄突然身染重病,一下子卧床不起,莫说率军北伐,就连寻常的军务都无法处理。   这样一来,北府兵的军权也就逐渐由他手下大将刘牢之、何谦、朱序等人分别掌握。   通过抗击前秦的大战不难看出,北府精锐,天下少有,谁能掌握住这支力量,谁在朝中便有了说话的底气。   处于这个原因,无论是在建康把持朝政的司马道子,还是远居荆州的大将军恒冲,抑或是准备跟会稽王一争高下的中书令王恭,都希望能趁谢玄无力掌军的机会,拉拢他麾下那几位军头将领,加入道自己的阵营之中。   王恭因为是皇后王法慧的兄长,又是乌衣巷王家的家主,所以他与谢石形成了天然同盟。谢石曾拍着胸脯向王恭保证,北府兵永远都是姓谢的。即便兄长谢安辞官隐居世外,侄子谢玄长期卧病不起,但作为谢家的现任家主,刘牢之等人也不可能不买他这个面子。   然而,谢石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那些将军。   刘牢之也好,何谦、朱序也罢,他们真正佩服听命的,只有谢安谢玄二人。除此之外,那就只能有奶便是娘了。   眼看主帅谢玄身体日渐衰弱,再无力执掌约束北府大军,几个头头儿便各自打起了心中的小算盘。   猛将刘牢之第一个跳出来,毫不犹豫的投靠了会稽王司马道子。   他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谢玄之后,谁能成为继任的北府兵统领,全看朝廷的一句话。而眼下,最有资格代表朝廷说话的,当然就是皇族的核心人物——司马道子。向会稽王表忠心,北府帅印便等于已经稳稳落入了自己袋中。   眼看昔日同僚玩儿起了花活,身为北府老资格将领的何谦也不甘寂寞。他没法跟在刘牢之后面,有样学样的拜司马道子的码头,也不愿意搭理那些眼高于顶的乌衣巷士族,于是便转而向荆州军系靠拢,与车骑将军、荆州刺史桓冲在暗地里眉来眼去。   淝水之战中立下大功的朱序,于战后加入了北府兵,手下也有一两万旧部,实力不容小觑。他没有刘牢之和胡彬那么多门路,再加上曾经投降过前秦的劣迹,所以只能继续依赖谢氏家族的支持,故而与谢石王恭走的最近。   而像他们三位这样的将军,在北府之中尚有很多。   于是乎,那支原本英勇无畏、以寡敌众,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北府精锐,就在自己的灵魂人物相继离开不久,便迅速的四分五裂起来。   把赵亮同志抓回大营的那队北府兵,正是隶属于刘牢之的麾下,也是目前北府各部队中实力最强大的的京口军团。   赵亮被人带着一路回到军营,逐渐从懵圈的状态里清醒冷静过来,决定暂时把航行机和杨帆张磊的事情放下,集中精力应付眼前的麻烦。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假意跟旁边的士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利用读心术摸清了大概的情况:昨天晚上,一个非常重要的犯人从京口大营逃脱了,主将刘牢之对此极为在意,连夜派出人马四处搜索,这才令他这个刚到东晋的倒霉蛋,被对方莫名其妙的抓了起来。   由于这些战士所知有限,所以赵亮从他们身上也探不出太多有价值的信息,不过只要晓得此事与自己并无关系,他也就放下心来。此刻唯一顾虑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关于自己身份来历的问题。   刚才赵亮一时情急,把穿越任务简报上虚构的身份报给了北府兵的军官。那个假来历,倘若放在平时,或许很容易蒙混过关,但现在对方正在缉捕逃犯,抓回去的可疑人士肯定都要认真筛查,一旦发现他蓄意说谎,情况恐怕就不妙了。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赵亮所担心的事,果不其然发生了。   当他被押回京口大营之后,军中主簿并没有简简单单的只找那名逃犯,而是把每一个抓来的人,都仔细审问了一遍。   赵亮之前好死不死,自报家门也不懂得挑个地方,非说是京口赵家村人士,一下子就被那位长期驻扎在京口地区的主簿给抓住了马脚。   眼看就要凉凉之际,赵亮的窥心大法再次发威,及时从对方心中探出了一个圆谎的机会。   原来,跟他同时被抓回来的还有十几个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东晋的百姓,身份背景都很清楚。但是另外三四个家伙,则与那些人略有不同,因为是来自于淮水和泗水之间的流民。   由于五胡乱华,烽火连天,广阔的淮泗地区出现了大片人烟绝迹、遍布废墟的地方。   那些地方曾是北方政权和东晋王朝反复争夺的战场,因而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一些不愿意离开故土的人,虽然躲进了山林,侥幸保下命来,但是身份却变得非常尴尬。   他们既不是北方胡族政权的子民,也不再属于东晋的行政管辖,所以同时被两边的官府称作流民。   赵亮了解到这个信息,连忙改口,向那位主簿解释,说自己其实是淮泗流民,原想编个身份,好到建康或者会稽这样的繁华大都市里混口饭吃,没想到人还未过江,就被官兵给缉拿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位主簿顿时信了几分。因为像这样的情况,每个月都时有发生,东晋官府也早已见怪不怪了。再加上赵亮那身衣服行头看上去似是而非,发型也颇为奇特,说是流民绝对靠谱。   于是,主簿经过再三考虑,决定不再为难这个可怜的家伙,连同另外那四个流民,一起放出了京口大营,任他们自寻生路。   赵亮出了营门,婉拒了流民同伴邀他一起去建康的好意,独自一人朝南边走去。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开始惦记起杨帆和张磊的安危来。   他娘的,我这是什么命啊?赵亮暗暗叹道:各种奇葩的事情都让我给赶上了!穿越航行机毁坏,组员下落不明,自己还跟总部失去了通讯联系,老天爷,还能再惨点吗?要不要直接一个五雷轰顶劈死我算了!   赵亮越想越郁闷,心情不免有些沮丧,他一屁股坐在路边,茫然四顾,险些掉下泪来。可是突然间,一个坚硬的东西硌了一下腰部,瞬时提醒了他。   对呀,我还带着小黑盒呢,可以联系昏暗派来帮忙啊!   赵亮忽然又重新看到了希望:倘若能找来这个时代的昏暗派弟子,让他们出手相助,或许很快便可以找到杨帆和张磊二人的踪迹。最起码,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   想到这里,赵亮连忙四下瞅瞅,见路上没人,便把手伸入怀中,打算拿出小黑盒,联络昏暗派的掌门。   然而赵亮不知道的是,就在离他不远的密林里,此时正有几双眼睛牢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是暗夜中的影子一般,隐秘的令人难以察觉。 第三百零二章 亲兵   赵亮把手伸进怀里,抓住时空通讯小黑盒,当即便打算往外掏,可是就在他的动作才做了一半,小黑盒子只露出一个角的时候,远处的大道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听到这个动静,赵亮又将通讯设备放了回去,好奇的朝着那边举目张望。   片刻功夫,一支马队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十几名身着晋军服装的骑士正朝这边快速奔驰,为首的两人,一个是位年轻俊朗的将军,另一个则是披着大红斗篷的美丽姑娘。   这队骑兵转眼便跑到近前,而且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停步在了赵亮的身旁。   只听那名青年将领好奇道:“咦?这里已经是我们京口大营的驻地辖区了,行人来往一向都管制严格,怎么会有寻常百姓出现?”   端坐在马上的美女也有些不解:“我爹爹坐镇此地时,营区五里范围内从来都是闲人勿进的,这刘叔叔治军也未免太松弛了吧。”   那二人只顾着自说自话,赵亮在旁边则听得一头雾水,他正在懵圈之际,马队中的一名校尉忽然大喝道:“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眼看对方语气不善,赵亮连忙回答:“哦,我是淮泗那边过来的流民,被北府兵误认成逃犯抓了去,营中的主簿大人甄别清楚之后,知道我是个好人,于是就把我放了。诸位军爷莫急,我这不正打算离开嘛。”   “逃犯?”美女略感诧异:“北府军抓什么逃犯?真是好生奇怪。思源哥哥,你知道这事吗?”   那位将军摇摇头:“不知道,至少我去接你之前,没听说过有什么逃犯的事情。”   赵亮听到那姑娘喊对方“思源哥哥”,心中不禁一动:编号2303的穿越者,在现实世界的本名就叫作“陶思源”!   我靠,不会这么巧吧?!   赵亮连忙向前挪了两步,离那位青年将军更近了些,夸张的扬手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将军贵姓?”   青年将军微微一愣:“我姓陶,怎么了?”   其实不用他回答,赵亮左手腕处的穿越者识别芯片已经在微微的报警了,很显然,对面的这个人,正是他们此次行动计划要铲除的目标——2303陶思源。   赵亮心念一动,沉着答道:“果然是陶思源陶将军,我可算是见到您了。之前北方胡族军队在淝水大败而归,那些逃兵逢人便念叨,都说陶将军勇冠三军,好似战神下凡一般,打的他们魂不附体。您的威名,在我们淮泗那边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啊。不瞒您说,我此番到这里,原本还想着有没有机会投奔您的,没想到居然就真让我见到将军了!”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亮的这番吹捧,虽说有些夸张,但是在陶思源听来,却是极为受用的,尤其还是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不禁露出欣然之色。   不光是他,旁边那位俊美的姑娘也同样是笑意盈盈,连忙说道:“思源哥哥,你可太了不起啦,简直是名震天下啊。爹爹果然说的没错,他在青年一辈中最看好的就是你!你的那些见识和计谋,咱们整个北府兵的将士,没有不佩服的。”   陶思源闻言老脸一红,笑道:“钟秀小姐过奖了,全赖谢大人提携栽培,才有我施展所长的机会。”   赵亮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小美女,正是北府兵的灵魂人物、名将谢玄的亲生女儿谢钟秀。只看他俩此时郎情妾意的样子,就知道情报中心的消息不假,陶思源这家伙多半快要把这位豪门千金搞到手了。   只见陶思源转过头来,问赵亮道:“这位兄弟既然说想来投军,跟随于我,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又有何本事呢?”   赵亮连忙答道:“我名叫赵亮,自幼学过些拳脚功夫,而且会骑马、会射箭。”   “你居然还会骑马射箭?”谢钟秀大感意外,问道:“你是世家子弟吗?”   赵亮知道,在东晋时期,整个社会里关于阶层等级的观念非常严重,凡事都要讲究个地位出身。   只要你是世家的子弟,也就是所谓的士族,那么无论家族是否没落,其身份都立马高人一等。与之相反,倘若出身寒门,即便颇有本领,也很难受到别人的尊敬和重视,更不可能轻易获得官职。   而赵亮说自己会骑马射箭,这全都是寒门子弟无法接触到的技能,所以谢钟秀才会有此一问。   只可惜,赵亮一时间也编不出自己有什么高门士族的背景,只好摇了摇头:“回禀小姐,我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闻听此言,谢钟秀不禁有些失望,只微微颔首,却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陶思源倒是并未太在意这个问题,只是略微有些犹豫道:“目前北府兵没有正式招募新军,除非得到大统领的首肯,否则几个大营都不能轻易再接收新人……”   “思源哥哥多虑了,”谢钟秀笑道:“虽然征兵需要我父亲的军令,但那也仅仅是针对大规模扩编而言的,像你这样的重要将领,别说新招揽一个扈从,就是一下子增加十个八个亲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觉得这个人还不错,就尽管收了他在帐下使唤,刘大将军那边我去替你讲,想来他也不能驳了我谢家的面子。”   听她这么一说,陶思源就算不想要赵亮也不行了,于是他只好对赵亮点点头:“好吧,你若是诚心投军,那便跟着我试试吧。转过年来,大军有可能即将北伐,到时候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机会。”   赵亮闻言大喜,连忙拱手致谢。陶思源转头吩咐一个手下,让他拉上赵亮,两人共骑一马,然后便又继续启程,朝着刚才赵亮来的大营方向一路奔去。   没用多大功夫,赵亮就跟着陶思源和谢钟秀一行,再次返回了北府兵的京口大营。   到了地方,有人给赵亮拿来一套军装,让他先换上,接着又领着他在营区里四下逛了逛,最后才带着去向陶思源亲兵队的队长报到。   那位亲兵队的队长,姓鲁名光,看上去是一个贼眉鼠眼、态度傲慢的家伙。他听手下说这是陶将军新招揽的扈从,便和谢钟秀一样,先打听了一下赵亮的出身。   当鲁光得知赵亮不仅没有什么家世背景,而且还是来自于淮泗边荒的流民,连普通的寒门都不如,顿时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随便给他安排了一个马夫的职分,就算应付打发了。   对于这种势利眼,赵亮也懒得去跟他计较,反正自己不用真的在此干一辈子,马夫就马夫吧。他跟鲁光施礼告退,然后便拎着木桶和毛刷,去马厩那边伺候战马洗澡了。   就这样,赵亮在北府兵的京口大营里整整待了五天,也整整洗了五天的马。他实在是搞不清楚,这军营里面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战马需要洗澡,简直比人都他妈爱干净。   在这五天时间里,他别说是抽空跟昏暗派联系一下,或者想办法去接近陶思源,就连睡觉的功夫,赵亮都非常稀有。而且身边随时还有北府战士在,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去做洗马之外的事情。   到了最后,被累得灵魂出窍的赵亮,差点就产生出要当逃兵的想法。他实在是洗不动了,每天看见马就忍不住要吐,甚至做梦都能梦见马屁股。   就在他险些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亲兵队长鲁光来了。他召集一众马夫,吩咐大家这两天要加紧伺候好战马,因为后天一大早,陶将军就要护送大小姐回建康,而刘牢之大将军也会同行,所以,马匹一定要喂饱睡足,洗刷干净,全都精精神神的才可以。   这个时候,赵亮早已经从其他士兵那里打听清楚。原来,此次谢钟秀到京口大营,是专门替他父亲谢玄送一封信函给刘牢之,顺便探望一下她的心上人陶思源。   前几天赵亮在路上碰到他们,正是陶思源去江边码头迎接谢钟秀回来。这几日的功夫,谢钟秀要办的事情差不多都办好了,所以这才决定后天返回建康。   至于说刘牢之和陶思源为何与她一同前往,想必是跟谢玄书信中的内容有关。   由于陶思源在刘牢之麾下担任的是参军一职,相当于现在军队中的参谋长,所以他本身并没有指挥太多的直属部队,唯有两百骑兵,作为护卫常伴在侧。   而刘牢之作为目前北府兵中职位仅次于大统领谢玄的主将,所以光是扈从亲兵就高达三千人。不过,他这个人处事向来谨慎低调,此番又是返回京城建康,所以他也像陶思源一样,只带了数量相同的兵马随扈。   两天之后,这四百人的护卫队,随同刘牢之、陶思源和谢钟秀离开京口大营,踏上了前往建康的旅程。由于整个队伍都是策马驱驰的骑兵,所以走在路上浩浩荡荡,看上去颇有气势。   赵亮此时也分到一匹战马,全身北府战士的盔甲装束,跟在陶思源的护卫队中,一起往东晋的都城建康进发。   从北府兵的大本营京口去建康,原本最方便的是走水路,沿着长江而上,不过两三日光景就可抵达。   但是,北府兵的水师主力,眼下都掌握在另一位主将何谦的手中,刘牢之麾下并没有那么多大型战舰,可供几百战马同时搭乘,所以他们没有像谢钟秀来的时候那样坐船,而是选择从陆路前往京城。   这样一来,不仅要忍受旅途颠簸的辛苦,而且路程上也增加了不少。   为了照顾谢钟秀,整个队伍走的并不着急。他们早上自京口出发,到太阳西斜时,才行了三四十里的路,来到了位于京口西南方的高骊山。   甫一进山,刘牢之便提议,先寻个靠山背风、地势平坦的地方,暂时安营扎寨,歇息一晚再走。陶思源也觉得在山里赶夜路不太稳妥,于是对主将的这个想法表示赞同,并立刻吩咐手下忙乎起来,在一处三面靠山的平缓地带搭建帐篷、燃起篝火。   苦命的赵亮此时正腰酸背痛,没想到还得继续干活,不禁在心中叫苦连天,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一时脑热,巴巴的跑来给陶思源当这倒霉亲兵。 第三百零三章 下毒   忙乎了小半个时辰,赵亮好不容易才把营地帐篷安置完,正打算和马夫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此时亲兵队长鲁光又朝他们走了过来。   “喂,你们几个,先莫要急着偷懒!”鲁光喝道:“去把战马归拢在一起,卸下辔头和鞍桥,让马儿都松泛松泛!”   亲兵队的马夫头子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军,营里的战士们都习惯唤他“老骨头”,听鲁光这么说,老骨头微微一愣:“我说鲁队,这军中可有规矩啊。当年大统领在操练咱北府兵的时候,曾立下章法,只要是野外行军宿营,无论刮风下雨,那都是人不卸甲、马不解鞍的……”   鲁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老骨头,你怕是皮痒了吧?哪而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谢大统领还立过另一条规矩呢,举凡不遵上命者,杀无赦!怎么着?你想违抗我的命令?”   眼看上司吹胡子瞪眼,旁边有机灵的马夫赶紧出来替老骨头打圆场:“哎呀,头儿,您老就别掰扯啦。鲁队让咱干啥,咱就只管听命好啦。眼下太太平平的,又不是在行军打仗,况且我们还在北府的辖区之内,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另一个马夫也担心老骨头被鲁光责罚,接口道:“说的也是啊。咱们将军向来讲究军容,让马儿休息好,明天看着才有精神不是?走吧走吧,赶紧弄完赶紧歇着。”   老骨头知道鲁光的尿性,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悻悻然的点了点头,招呼自己手下这七八个伙计,去把全营两百多匹战马归拢起来,卸鞍休息。   众人听他吩咐,都纷纷行动起来,唯有赵亮一个人兀自站在原地,脸上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老骨头拍拍他的肩膀:“咋啦,小兄弟?是不是感觉有点吃不消了?倘若太累,你就先去帐里歇着吧。刚入伍,难免打熬不住的。”   赵亮愣怔的点点头,看着众伙伴纷纷随着老骨头离开,满脑子想的却全都是另外一件要命的事!   就在刚才,他无意间从鲁光的心中探出一条信息:只要等会儿把战马都收拢起来,再暗施手脚,那么今晚陶思源和谢钟秀肯定插翅难逃!   我尼玛?这是什么情况?赵亮心中不禁微微一惊。只可惜鲁光吩咐完老骨头之后,就很快离开了,根本没能让他再有机会探查清楚。   不过,仅凭鲁光心中这么一个念头,就足以证明这家伙没安好心!   赵亮从中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后脊梁不禁汗毛倒竖。想想看,倘若没有战马的帮助就插翅难逃,那便说明陶思源和谢钟秀今晚即将要面对的危险,绝非暗搓搓的下毒手那么简单。   搞不好,是连数百亲兵都护不住他俩的巨大危机!   难道是大军偷袭?赵亮心中一凛,虽然他不清楚东晋朝廷和北府军内部的各种矛盾,但是像眼前这样,在自己的国境内发动兵马袭击本国大将,实在是与叛乱造反没什么差别。   这种耸人听闻的勾当,是既需要胆量,又需要实力的。   能拥有如此胆量实力之人,必然也是个狠角色,不出手则以,一出手肯定便会务求全胜,除了陶思源和谢钟秀,其余亲兵队的人,恐怕也免不了一起跟着垫背。   但是,眼下他又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即便想要去报告陶思源,让他们加强防范,也不可能被对方采信,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怀疑他如此做,是不是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去,这他妈是什么命啊?   赵亮心中郁闷,盘算着要不要赶紧脚底抹油,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城门失火,自己变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不过,正当他打算溜之大吉的时候,鲁光忽然去而复返,手中还牵着一匹白色骏马。赵亮微微一愣,认出那正是陶思源心爱的坐骑“飞云”。   鲁光一眼瞅见赵亮,喝道:“喂!你小子怎么还在这里闲待着呐?赶紧给我滚过来!”   赵亮暗骂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前去,鲁光把缰绳递到他的手中,吩咐道:“这是咱们将军的心肝宝贝,你可千万要伺候好了,否则当心吃军棍!你们给飞云专门预备的草料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又读心术保驾,赵亮当然清楚对方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是他没有说破,连连答应遵命,一边牵着马,一边领鲁光往停在马夫营帐旁边的草料车走去。   此时,老骨头他们都已经按照鲁光之前的吩咐,将全队的战马赶到营区靠外的草地那边解鞍休息,所以草料车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在。   赵亮指着一辆车对鲁光说道:“队长,那上面放的,都是专供将军战马吃的精料了。”   鲁光朝那边瞅了瞅,哼道:“嗯,你先搬一袋过来,等会儿给飞云除去马鞍后,我亲眼看着你喂它。”   赵亮答应一声,转身从车上取过一小袋饲料,放在鲁光的跟前,然后便跑去给战马解鞍。   趁着赵亮没留心这边的功夫,鲁光一手打开袋子,另一只手则从怀中掏出个纸包,将包里一堆黄色粉末倒入了袋中,接着又用手轻轻搅拌了一下。   鲁光刚把事情办好,正欲喊赵亮喂马,没想到这个时候赵亮忽然在他身后淡淡的问了一句:“哎,你在草料里搞什么飞机啊?”   这一句话,险些没把鲁光给吓死,他顾不上琢磨“飞机”是啥意思,怒喝道:“卧槽!你在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你还有脸说我鬼鬼祟祟?”赵亮看看四下无人,好整以暇的笑道:“你刚才把什么倒进草料里啦?莫不是想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鲁光闻言顿时恼羞成怒,骂道:“混蛋小子!没来由的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倒东西了,信不信我把那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赵亮微微一笑:“快别装了。你现在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要挖我的眼珠子,而是在盘算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好不好直接动手取了我的小命。”   被对方一语道破心事,鲁光不禁大吃一惊,旋即又恶狠狠的说道:“赵亮,你他妈这是在找死!”   “找死吗?鲁光,你未必打得赢我呢。”赵亮仍旧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如果不信的话,不妨大胆试试。”   “你究竟是什么人?”鲁光被他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唬得有点吃不准状况,只得先开口试探:“到底想怎么样?”   赵亮不慌不忙的说道:“别那么多废话啦。想摸我的底细,倒不如先让我猜猜,刚才你打算喂飞云吃什么东西……哦哟,原来是断肠草啊,你可真是够歹毒的,马儿这么可爱,你也忍心下此毒手?”   鲁光吓了一跳,正欲开口抵赖,只听赵亮继续道:“再让我猜猜啊,为什么刚才让我们把战马都归拢起来,还要卸去辔头马鞍……哦哟,了不得了不得,原来是想让亲兵们都没有了脚力,难以护着主将突围啊。”   此言一出,鲁光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再也顾不得周围有没有人,从腰间抽出短剑,往赵亮猛扑过去。   赵亮早有防备,眼看对方气势汹汹的冲到近前,动作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不过这也难怪,此时的赵亮,早已经不是当初刚才加工作的菜鸟了。尤其是他跟小雅一起在宋辽战场上几经生死那也算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实战经验,都与以前的他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赵亮为了提升业务能力,一有时间就刻苦训练各种格斗术。所以,此时要对付一个古代武士,他不仅很有信心,而且实力也确实不差。   眼看鲁光挥着短剑扑到近前,赵亮瞅准对方来势,轻巧的一个闪身,避过剑锋,紧接着使出一个鞭腿,突然扫向鲁光的下盘。   能成为陶思源的亲兵队长,鲁光的功夫当然也不白给,他见一击未中,旋即向后撤步,堪堪躲开赵亮的横踢,然后再次揉身而上,猛刺赵亮胸前要害。   赵亮边打边退,没有半点急躁,更没有给鲁光一丝机会,在接连躲过对方几次凶狠杀招后,赵亮趁鲁光用力过猛,不小心露出一个空档的机会,垫步提膝,一个侧踢直奔对方头部而去。   鲁光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缩脖,防止被赵亮一脚爆头。然而他没想到,这只是赵亮的一记虚招,正是要等他做出这个下意识的反应。眼看鲁光乖乖听话,赵亮侧踢的腿突然闪电般收回,转而扫在了他的手腕处。   只听当的一声,鲁光手中短剑被赵亮一脚踢飞,砸到旁边的草料车后,又弹到了地上。   鲁光顾不上手腕酸疼,连忙一个后空翻,避开赵亮紧接而来得重拳,暂时拉开双方的距离。   赵亮眼看好不容易扳回局面,哪肯放过机会,抢上两步再次跟鲁光缠斗在一起。   鲁光虽然功夫不错,又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但是面对赵亮的攻势,还是颇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   赵亮所使用的格斗术,是融合了国内外各种拳法技击精髓的功夫,包括中国武术、截拳道、跆拳道、空手道、柔道、泰拳、巴西柔术等等,再加上现代竞技体育科学,可谓是招招简练高效、且杀伤力极大,乃是特工人员近身搏斗的法宝。   尽管没有武侠小说当中的那种雄厚的内力,可是普通人随便挨上一下,想必结果也好不到哪去。   鲁光一个不小心,被赵亮连续击中了三次,疼得险些背过气去。他心里清楚,再这么打下去,自己恐怕还真不是这个小马夫的对手。   突然之间,鲁光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所以当他被赵亮识破下毒阴谋后,最先想到的就是杀人灭口。可是实际上,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相反,他只需大喊一声,召唤附近的哨兵赶过来,便可以反咬一口,说赵亮暗中要给将军的战马下毒,被他无意间察觉,对方眼见阴谋败露,忽然暴起伤人,妄图加害于自己。   一个是亲兵队长,一个是刚入伍不久的马夫,大家究竟会相信谁的话,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想到这里,鲁光暗骂自己实在愚蠢,赶紧奋力格挡赵亮一记重拳,打算开口喊人。   没料到,赵亮忽然哈哈笑道:“蠢货,到现在才想起要用这招儿吗?晚啦!” 第三百零四章 身陷重围   鲁光被赵亮说破心事,不禁微微一惊,但是他眼下顾不上仔细琢磨对方的话,连忙开口呼喊:“来……”   但是,才刚刚喊出一个“来”字,这家伙就立马断了声音。原来,赵亮趁鲁光稍稍分神的功夫,右手如电光火石般,一把扣住他的臂膀,同时启动电击芯片,将其直接电晕了过去。   等鲁光再次清醒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而那个小马夫赵亮,此时正蹲在他的面前,一边玩着手里的短剑,一边对自己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你想要干什么?!”鲁光口中怒斥,同时还拿眼睛四下打量,盘算着是否有机会喊人。   赵亮微微一笑:“我劝你别指望叫人来救你了。我既然没有用东西塞住你的嘴,自然是不怕你呼救。”   他指了指周围:“这里是草料辎重车旁边的小树林,本来就没什么人的,只要你一喊,我便一剑送你归西,然后从从容容的离开。等哨兵发现你的时候,恐怕尸体早就凉透了,你信不信?”   “我……我信,我信,”鲁光知道赵亮不是在说笑,连忙收起平时那副倨傲的面孔,服软道:“小兄弟,你可千万别冲动啊,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嗯,这样才乖嘛,”赵亮用剑尖轻轻划着鲁光的胡子,笑道:“既然你愿意好好说话,那么我也不为难你。现在就说讲讲吧,为何要在草料里下毒?”   鲁光眼珠子咕噜一转,谎话张口就来:“兄弟好像姓赵,对吧?呵呵呵,小赵兄弟,不瞒你说啊,我这纯粹也就是为了撒撒邪火、出出恶气的玩笑把戏。这两天总被将军责骂,心里烦了,这才寻思着给他的坐骑飞云吃点泻药,好让陶将军也闹闹心。呵呵,没别的意思。”   赵亮把短剑往下划,直到鲁光心脏的位置才停下,尖端往肉里轻轻一顶,冷笑道:“当我是傻王八蛋啊,耍我吗?”   鲁光疼的一哆嗦,更多还是担心赵亮不小心真把自己弄死,赶紧连连求饶。   赵亮沉声问道:“开个玩笑至于要拔剑杀我吗?断肠草是当泻药用的吗?快快从实招来,究竟是谁要暗害陶将军和谢小姐,敌人的大军什么时候围攻偷袭这里?!”   此言一出,鲁光顿时不淡定了,他惊疑万分的瞪着赵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只要老实回答问题就好,”赵亮嘿嘿一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详情,现在只不过是想给你个活下来的机会而已。不相信吗?好,让我来告诉你,敌军今晚四更的时候发动突袭,要将刘牢之、陶思源和谢钟秀一网打尽,对不对?”   鲁光这下彻底懵圈了,他不晓得,赵亮只是把他刚才心里想的东西照原样又复述一遍而已,但是从表面看上去,却好像真的掌握了内情一般。   “说!何人指使你这么干的?”赵亮再次问道。   正当鲁光还在犹豫的功夫,赵亮又开口点破他心中所想:“刘炎?刘炎是谁?”   这一下鲁光更慌了,下意识的答道:“他是刘大将的首席幕僚。”   “刘牢之的幕僚吗?”赵亮心中顿生疑惑:难道这一切都是刘牢之暗中策划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而且还是在他自己也同行于此的情况下?   鲁光好像也看出了他的疑问,主动道:“小赵兄弟,哦不,赵大人,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刘炎只是答应我,事成之后会保我加官进爵,成为北府十六营营官之一。”   赵亮清楚他所言不虚,遂问道:“他们让你怎么配合,除了在战马上动手脚之外?”   “刘炎说,要我事先想办法把战马都收拢起来,卸下辔头马鞍,这样就能防止陶将军和亲兵们凭借脚力,拼死突围,”鲁光犹犹豫豫的答道:“另外,当大军突袭的时候,让我故意搅乱亲兵队的防御体系,好方便他们得手。”   赵亮冷笑一声:“蠢货!等他们得手,那时还会留下你的狗命吗?别忘了,你是陶思源的贴身护卫,陪着主人一起战死才最为合理,怎么可能让你这个知道内情的反骨仔活着?”   听他这么一说,鲁光忽然反应过来,将信将疑道:“不……不会吧?我,我……”   “你什么你?”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这就是他妈的利令智昏,懂吗?!刘炎有没有说,刘牢之是否参与了今晚的阴谋?”   鲁光连连摇头:“他说刘牢之也是目标之一,因为前来偷袭我们的部队,都是何谦的人!”   赵亮大感好奇:“何谦?他不是跟刘牢之争夺北府兵统领位置的另一个主将吗?刘炎居然会是他的人?”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鲁光答道:“但刘炎告诉我,他其实是荆州军大统领桓冲的人。桓冲目前已经与何谦联手,有意推何谦坐上北府兵的头把交椅,这样一来,荆州和北府合在一起,便有足够的实力左右朝政了。”   他苦涩的咽了咽口水,叹道:“刘炎说,我当陶思源的亲兵头子,混的再好也就这样了,很难更进一步。但是倘若配合他们把此事做成,那么何大将为了掌控刘牢之在京口大营的旧部,势必会重用我们这些老人……唉,现在看来,多半会像你说的那样,兔死狗烹!”   赵亮暗用灵觉仔细探查,确认鲁光所言属实,但也仅仅就知道这么多了,于是心中暗自盘算:嗨,管他谁做北府兵的大统领,刘牢之也好,何谦也罢,包括今晚大军突袭,到底谁死谁不死,都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营地里的那些古人,本来就各有命数,他无权干涉。而陶思源虽说是从现代穿越而来,但既然局里已经决定对他实施“压路机”的铲除计划,那也就没必要再去救他,干脆让他不声不响的死在乱军之中得了,省得自己执行任务,还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现在已经弄清楚情况,那干脆脚底抹油,赶紧一走了之,免得真被卷进这处是非之地,无端成了冤死鬼。   想到这里,赵亮把右手按在鲁光的肩头,笑道:“行啦,好好睡上一觉吧,没准儿真能梦到自己升官发财了呢。”   随着啊的一声轻呼,倒霉的鲁光翻着白眼,再度被电得昏死过去。   赵亮站起身,瞅瞅四下无人,连忙依靠夜空中的星位辨认清楚方向,然后朝着营地外围的密林里跑去。   现在距离四更也就不到一个小时了,再不赶紧撤的话,恐怕就撤不掉啦。   在漆黑的树林之中,赵亮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出去数百米,眼看离身后的营地越来越远,忽然间,前方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引起了他的警觉。   赵亮连忙停住脚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仔细观察。没过多久的功夫,数不清的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就仿佛是从地狱里放出来的无尽鬼魅,正缓缓地向这边移动。   卧槽!赵亮看的头皮发麻,心叫不妙:我尼玛,敌军此时已经开始进行合围了!   他赶紧往旁边瞅瞅,发现在左右两个方向上,同样出现了大批部队悄悄移动的迹象,从而也证实了他的判断:对方正在实施前进部署,为即将发动的大规模突袭做准备。   这个时候再想要溜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那样做只能是与大军迎头撞上,分分钟开打。   赵亮躲在树后暗暗盘算对策,犹豫了十几秒后,他还是决定先掉头回去,把营地里的卫队调动起来再说。看样子,今晚这个天罗地网的杀局,一定是朝中某个大人物为了夺取北府兵权而布下的阴谋,所以除了真正的内奸之外,其余人等肯定不会留下活口,包括他这个倒霉的小马夫在内。   眼下唯一的生机,就是让刘牢之和陶思源他们赶在对方发动进攻之前,抢先一步行动,冒险突围。   赵亮加速狂奔,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鲁光那家伙此时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赵亮上去狠狠踢了他一脚,稍微抒发了一下心中的怒气,然后绕出树林,找到拴在粮草车旁边的白马飞云。   此刻是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赵亮顾不得许多,飞身上马,朝着营地的核心区域一路狂奔,边跑边喊:“戒备!戒备!敌军袭击!”   负责在营地各处站岗放哨的卫兵,都被他的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大家有心阻拦,却认出那匹战马正是将军陶思源的坐骑,稍微一犹豫的功夫,已经让赵亮呼啸而过,直冲进主帐的区域。   此时,陶思源和谢钟秀都还没睡,正坐在帐中饮酒叙话。二人听到外面乱做一团,连忙起身出来查看,恰巧碰到赵亮跑到近前。   帐外的卫兵这时候已经持刀挺枪的将赵亮拦下,还有几个人打算向上前把这个大胆的家伙擒住,但是都被赵亮挥舞马鞭赶开。   “怎么回事!”陶思源见状大怒,暴喝了一声。   赵亮看到是他,连忙在马上大喊:“陶将军,不好了!有敌军前来袭营!我们现在得赶紧突围。”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令陶思源和谢钟秀不禁一愣,旁边一个亲兵呵斥道:“胡说八道!胡人都被我们打跑了,这里哪儿来的敌军?”   赵亮从马上跳下来,推开挡在身前的卫兵,来到陶思源的跟前,急道:“将军,谢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三面的密林中到处是敌兵,已经把这里合围了。再拖延下去,等会儿大家都跑不了!”   谢钟秀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赵亮,奇道:“咦?你不是前几日那个淮泗流民吗?”   陶思源则沉声问道:“你亲眼看见敌人了吗?”   “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赵亮笃定道:“你想想,撒这种能够轻易辨出真假的谎话,对我有什么好处?”   陶思源闻言一惊,旋即反应过来,连忙对旁边的众手下吩咐道:“命令亲兵营全体集合,准备战斗,另外派人去通知刘大将军,让他们的人也防范起来!”   一个手下急道:“哎呀,战马都卸去辔鞍了,还得赶紧整备起来才行!”   “战马解鞍了?谁下的命令?”陶思源大惊失色,谢钟秀也同样有些意外:“爹爹曾经定下规矩,不是说人不卸甲、马不解鞍的吗?”   另一个亲兵答道:“是鲁队长傍晚的时候安排的。”   陶思源此时才发现自己的亲兵头子居然不见了踪影,愠道:“鲁光死到哪里去了?!你们有谁看见他了?”   众亲兵闻言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有赵亮轻轻的咳了一声:“咳咳,鲁光啊,他被我给绑了。” 第三百零五章 线索人物   “你说什么?!”陶思源闻言大惊:“你把鲁光给绑了?这是为什么?”   赵亮知道此时危机迫在眉睫,所以也不敢拖沓,赶紧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给众人言简意赅的讲述了一遍。   陶思源听得将信将疑,不过他也晓得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眼下都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于是连忙吩咐手下,一边赶紧把战马重新武装,一边派人去把鲁光带到此处。   片刻功夫,整个营地都进入紧张的状态,战士们各自忙乎,纷纷把马匹准备停当。北府大将刘牢之此时也赶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情况。当他听说竟然有敌人来袭,同样惊愕万分,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陶思源见主将不信,只好又把正被士兵们看押在不远处的赵亮喊了过来,打算让他当面给刘牢之详细解释。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营地外面的三面密林之中,忽然传出震天的喊杀声,听那动静,至少有数千人马。   “卧槽!”陶思源一见此状,再顾不上跟刘牢之废话,扯着谢钟秀就上了马,同时大喝道:“敌军袭击,亲兵队随我突出去!”   其实根本不用他说,包括刘牢之在内,营地里所有的人此刻都炸了毛,拎着兵器、跨上战马,准备拼死迎战。   这个时候,陶思源卫队的情况明显要比刘牢之他们那边更好一些,因为今晚老刘的亲兵也同样都把战马松了套,唯一不同之处,就是由于赵亮及时报警,陶思源的人才提前一步把战马重新整备了。   看着一大堆没了脚力的部下,刘牢之不禁勃然大怒,他抽出宝剑,怒喝道:“没骑马的掩护两翼,骑马的跟我往外冲!陶思源,你的人负责打头阵开路,给老子杀!”   陶思源一声“得令!”指挥着亲兵队向外猛冲,正面硬撼来势汹汹的敌军。   赵亮这时也骑上了战马,跟在陶思源的突围队伍之中想前奔驰,一边暗骂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一边举着盾牌格挡对面疯狂射来的箭矢。   幸好提前有所准备,北府兵的精锐战力得以充分发挥,整个突围冲锋队在付出五六十人落马伤亡的代价后,直接闯进了敌群里,一路狂冲猛砍,片刻功夫便透阵而出。   刘牢之率领的队伍则紧紧跟在他们后面,趁着敌人没有完全困住他们之前拼命杀了出来。只可惜营地里尚有一百多名徒步的战士,再难逃出生天。   众人突破重围之后,不敢多做停留,没命的往东奔逃,朝着京口大营的方向飞速疾驰。那支暗夜突袭的大军倒也怎么过多纠缠,在他们后面只追出去十来里路便收了兵马,再次消失于夜色之中。   等到天色微明的时候,这一路残军终于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京口,却也已经是人人负伤,个个挂彩了。   陶思源转眼一看,他和刘牢之的两队亲兵,出发时共有四百多人,现在能逃出命来的居然不到七十,差点就全军覆没。   刘牢之身上有三四处刀伤,整个人就跟个血葫芦似的,而谢钟秀右臂也中了一箭,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此时已经昏迷不醒。再看自己,同样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小腿被敌人的长矛戳了一个窟窿,到现在都血流不止。   可以说,自从穿越到东晋一来,昨晚是他经历过最为凶险的一次战斗。其危急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去年淝水大战时的状况。要不是淮泗流民赵亮及时发出警报,恐怕真会莫名其妙的挂在这个时空里了。   刘牢之等医官给自己处理完伤势,再灌了半壶烧酒,终于缓过一口气,然后便急吼吼的击鼓升帐,把陶思源和京口大营所有的将领全都喊来。   “他娘的!何谦那个王八蛋对我们下黑手啦!”刘牢之愤怒的一拍帅案,身上伤口立时被牵动,疼得他呲牙咧嘴的直吸溜凉气:“突围的时候,弟兄们看清楚对方的旗号了,就是何谦他们广陵水军的标志!这帮混蛋,大统领还健在呢,他们就为了抢夺北府兵权,不仅对我出手,甚至连大小姐都不肯放过,简直是禽兽不如!弟兄们,你们说,怎么办?!”   “干他!弄死混蛋何谦!”   “对,宰了他们!”   “大人,发兵吧!那帮水军崽子,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咱们现在就杀过去!何谦的人在水上还可以,陆地上绝对不是咱们的对手!”   陶思源此时还保持着一点清醒理智,他犹豫道:“大人,就算咱们知道昨晚是何谦干的,但一来没有过硬的证据,二来擅自调动大批兵马攻击友军,无论怎样也说不过去啊。搞不好还会被何谦反咬一口,说咱们意图谋反……”   他的这个说法,立刻得到了部分将领的支持,军中不少人都对兴兵报复存有疑虑,担心这样做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有人说道:“刘将军,虽然现在大统领身染重疾,无法主持军务,可他毕竟还是北府的主帅啊。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先向谢统领禀告一下呢?”   “对呀,究竟该怎样治何谦他们的罪,还是应该由大统领来定夺啊。”另一个人也说道。   刘牢之面色阴沉,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势使然,还是因为有人反对他的主张所致,只听他沉声道:“你们难道想气死大统领吗?何谦一向不服大统领节制,经常对人说,统领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完全是因为出身世族,又有谢安大人在背后撑腰。而击败苻坚的百万秦军,也并非全是大统领一个人的功劳,可是谢家却在战后获得最多的封赏。他言语间有颇多不满,恐怕早已生出不轨之心。近来,何谦又与荆州桓冲私下勾结,摆明了想跟咱们北府军分家,跟大统领和朝廷作对!现在去找大统领说这些,岂非给他心里添堵吗?”   陶思源沉吟片刻,说道:“就算不去打扰大统领,但至少也要先得到朝廷的许可才行啊。事情没有辨明原委,咱们北府军便内讧起来,恐怕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趁机钻了空子。”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刘牢之不耐烦道:“陶将军,你别忘了,昨天晚上你也差点小命不保!看看咱们俩现在这一身的伤,再想想谢小姐倘若落入那帮贼子手中,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难道还不能让你清醒过来吗?”   闻听此言,陶思源不禁微微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听刘牢之继续道:“诸位,何谦既然敢夤夜行凶,明火执仗的袭击我们,说明他心里已经不在乎什么国法家规了。如果我们听之任之,只会助长他的气焰,接下来说不定会做出更危险的举动。到那个时候,哼哼,可就是国家的不幸了!”   “难道就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吗?”沉默了片刻的陶思源忽然说道:“也许是有人冒充何谦的兵马,故意挑拨我们北府兵内斗呢?”   刘牢之阴恻恻的笑道:“除了何谦,还能有谁?北方胡族不用说了,眼下只有鲜卑族的慕容垂还有点实力,但也仅仅就是够自保而已。咱们这边,朱序、刘轨、孙无终,虽说都是出自北府,但兵力少得可怜,像昨晚那样的阵势,绝非他们能摆的起。荆州军倒是有这个力量,可惜离得太远,千里调兵来偷袭我,那只能是个笑话!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何谦手中的力量,有资格来摸摸虎须了。”   “刘将军,您好像还漏算了一支。”陶思源眉头紧锁:“除了刚才说的这些,江左一带尚有强军。”   一位将领惊愕道:“你的意思是……建康?”   此言一出,帐中顿时议论纷纷,众人全都是一脸的狐疑惊恐之色。   刘牢之冷哼一声:“陶思源,你该不会想说,朝廷是幕后黑手吧?”   陶思源道:“将军,卑职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建康军确实有这个力量,自然也不能被排除在外……”   “放肆!”刘牢之怒道:“你这话分明就是想造反!建康军代表大晋皇室,岂会干出此等下作的事来?!擅自污蔑朝廷,难道不怕堂堂王法吗?”   陶思源被他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吓了一跳,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请将军大人息怒。卑职也只是根据军队的实力,补充一个需要考虑的对象,供您和诸位将军参详。究竟是不是建康军所为,或者是其他势力暗中搞鬼,还须找到线索,仔细查清才能下结论。”   刘牢之轻轻的抚了抚身上的伤口,忍着疼痛冷哼道:“你说的倒是轻巧!线索?还能有什么线索。从昨晚被人偷袭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三个时辰,而战场又离此处几十里,那边恐怕早已被对方打扫干净,撤的无影无踪。你说说看,我们去哪里找线索?!问死人要吗?”   陶思源想了想,忽然记起一事,连忙道:“大将军,我想起来了,可能还真的有一条线索被咱们带回大营了!”   刘牢之闻言一愣:“哦?什么线索?”   “是一个人。”陶思源解释道:“昨晚正是此人提前示警,这才让我的亲兵们有所防范,最终侥幸突出重围。当时我曾问过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有敌军偷袭的,但是因为情况紧急,所以那人并没有细说。刚才我还专门留意过,这个人也顺利突围出来,眼下就在营中治伤休息。”   刘牢之沉声问道:“你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不久前刚刚招收的亲兵,淮泗流民——赵亮。” 第三百零六章 度望校尉   一进主将大帐,赵亮就立马知道陶思源的用意了。   帐中有一半的北府将领,都是刘牢之的嫡系死党,此时人人心里义愤填膺,打定主意要跟何谦干架。   只有陶思源和部分军官尚心存疑虑,想等着听听看,赵亮究竟对昨晚的袭击知道些什么。   刘牢之斜着眼睛瞪了赵亮一下,冷冷的问道:“你就是陶将军新招的亲兵吗?叫什么?是何职衔?”   赵亮拱手施礼,语气从容的答道:“回禀将军,我的名字叫赵亮,是从淮泗那边过来的,在陶将军营中担任马夫。”   “马夫?”刘牢之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问:“昨晚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偷袭我们的?快快从实讲来!”   赵亮回答:“昨天宿营之后,亲兵队长鲁光吩咐我们把战马全都归拢起来,解去辔鞍。因为军中有规定,队伍在野外驻扎时,人不卸甲、马不解鞍,所以我当时就对此心存疑虑,忍不住暗暗留意鲁光。没想到,他后来竟然打算给陶将军的坐骑下毒,被我当场撞破。鲁光眼见阴谋败露,便打算杀我灭口,只可惜那家伙功夫实在稀松,没几下就被我制服了。”   刘牢之有些意外:“鲁光的水准我知道,那也是北府的老兵了,居然会被你轻易拿下?”   “是的,我俩总共也没有交手多长时间,他便被我一掌打昏。”赵亮继续说道:“我将他捆好之后,当即问他为何要对飞云下毒。这家伙起初还嘴硬,不肯吐露实情,但被我痛揍了几拳,便终于忍不住开口招供。他说是奉了刘炎的指令,而刘炎则是恒冲的人,打算帮助何谦夺权。”   此言一出,整个帐中不禁一片哗然,众将完全没能料到,刘牢之身边最信任的幕僚,居然会是荆州军的卧底。刘牢之阴恻恻的问道:“刘炎呢?他这会儿人在哪里?”   一名将领答道:“昨晚突围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刘炎……”   嘭的一声,刘牢之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他娘的,出了窝里反的家贼了!怪不得老子会被人暗算!”他转头问陶思源:“那个鲁光呢?不会也不见踪影了吧?”   “鲁光被我带回来了,”陶思源说道:“为了保护他,还牺牲了两个兄弟。”   “马上给我押到这里来!”刘牢之咬牙切齿的命令道。   陶思源点点头,当即吩咐手下快去提人。   片刻功夫,垂头丧气的鲁光便被卫兵押着,走进帐中。一见此处的阵仗,以及满脸杀气的刘牢之,鲁光早已是腿肚子转筋,根本不用对方开口发问,更不需要赵亮与其当面对质,连连磕头求饶,忙不迭的把责任全往刘炎以及何谦的身上推。   刘牢之面沉似水,听完鲁光一通招认之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人把这家伙仔细看管起来,作为重要的人证,以备今后去向朝廷告何谦的状。然后,他又扫视着满营将官,沉声道:“怎么样?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陶思源知道主将其实是在询问他们几个尚在犹豫之人,连忙拱手答道:“大人,卑职御下不严,出了鲁光这样的宵小叛徒,还请您责罚。至于说昨夜偷袭我们的那些贼人,多半就是何谦无疑了。究竟该怎么办,我们全都听您的吩咐。”   见他如此表态,刚才那几个还反对兵戎相见的将领,此时也连忙纷纷表态,都说何谦心狠手辣,居然挑起北府内讧,而且还想伤害大统领的女儿,实在是罪不容诛。   刘牢之满意的点点头,郑重道:“好!既然大伙对此都再无异议,那咱们就同仇敌忾。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咱们对付何谦,不是为了什么争权夺位,更不仅仅为了私仇,而是不想看着谢玄大统领一手创建的北府精锐,到最后毁在小人的手中!绝不能因为我们的一时犹豫,让贼子有机会继续发兵作乱,扰了朝廷的安危!”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再无半点迟疑。   “我命令!”刘牢之喝道:“从即日起,京口大营全体官兵进入战时状态!各旗、师、营、旅开始整备兵器粮草。两天之后,前锋营三千铁骑向广陵方向推进,其余各部跟随我大举出征,讨伐北府的叛贼何谦!”   喏!帐中的将领们同时拱手领命,气势如虹,一种昂扬的战意顿时完全爆发而出,显示这支东晋精锐绝非浪得虚名。   赵亮被他们的杀气吓了一跳,正不知道该不该学着众人的模样,也跟着一起应应声。没想到,刘牢之此时恰好把目光望向了他,说道:“你这个小子还不错,昨晚立了大功,当个马夫有些屈才了!从今天起,拨给你一百步兵,做个度望校尉吧,仍旧归在参军陶思源麾下听差!”   出了主将大营,赵亮好奇的问陶思源:“额……将军,那个度望校尉是干什么的呀?”   陶思源边往自己的营帐走,边给他解释道:“所谓‘度’的意思,就是测量路程的远近;而‘望’呢,则是指瞭望。所以这度望兵啊,乃是负责给大军侦查敌情的斥候探子。你作为度望校尉,就是探子头儿。”   赵亮明白过来:我靠,闹了半天,原来是当初小苹果穆桂英干的差事啊!他微微颔首:“哦,斥候这行当我还算熟,之前也当过几天。不过,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你听我的安排就得了。”陶思源笑道:“我是刘大将手下的参军,主要负责大军的作战计划,侦查兵当然是我最需要的力量之一,也就归我直接指挥。至于说具体要你干什么,还得等我跟主将商量之后才能定,你只需等候命令就好。”   赵亮瞅瞅四下无人,又问道:“陶将军,我记得何谦好像也属于北府兵吧?咱们如此大动干戈的进攻他,难道不怕朝廷追究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陶思源无奈的摇摇头:“虽说北府是大晋的军队,按道理要受朝廷的节制。可实际呢,目前司马皇权衰微,朝廷对各地州郡的兵马,仅仅只有形式上的管辖权和名义上的任命权,但真要如何如何,还得是各军的统领自行拍板。眼下谢玄大人卧病在床,许久未理军务,北府内部基本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打起来是早早晚晚的事,关键问题是要看谁能拉来帮手。”   赵亮大感好奇:“拉来帮手?什么意思?”   陶思源停住脚步,笑了笑说:“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跟你摆摆龙门阵也无妨。所谓帮手,就是指建康军、荆州军,以及北府内部的其他军系。你比如说刘大将与何大将吧,如果单纯是这两家干架,那么胜负可能在五五之间。但是这时候如果忽然有一波人马加入进来,声援其中一边,其结果定然会瞬间改变。咱们呢,目前比较受朝廷的认可,所以建康军多半是帮咱们的,而何谦那边,则是想拉荆州刺史桓冲做靠山,利用荆州军的势力撑腰。”   “荆州军?他们不是在长江上游吗?”赵亮好奇道:“离此地山高水远的,能帮上忙吗?”   “问题就在这里啦,兄弟。”陶思源笑道:“倘若我们大举进攻何谦的老巢广陵郡,那么桓冲就有可能发兵前来增援他,但是荆州军无论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需要先通过建康军的防区才行。这个时候,只要朝中的会稽王司马道子说声不行,除非桓冲当场起兵造反,进攻代表皇室的建康军,否则也只能乖乖退回他的荆州去。而咱们北府的另外几位主将,包括朱序、刘轨、孙无终他们,只要保持中立,或者也因为何谦袭击谢小姐而不满,出手帮助咱们,那么京口大营的胜算就非常高了。”   赵亮听得连连点头,旋即又问道:“不过,谢大统领毕竟还是北府兵的主帅,倘若他现在发出指令,不准双方进行内讧交战,那还会打起来吗?”   “恐怕这也正是刘大将急于发兵的原因吧。”说到这里,陶思源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刚才满营将官都是心中有数,大统领在北府军中的威信,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别看他卧病在床,就算轻轻咳嗽一声,也没有谁敢不听话。刘大将之所以要立刻反击,就是想利用时间差,一举打掉何谦。到那个时候,即便谢大统领想要制止也来不及。”   赵亮见他好像有些心事,便赶忙用读心术一探究竟。从陶思源此时所想的内容,赵亮顿时掌握了之前的情况:此番谢钟秀前来送信,然后又和刘牢之一起返回建康,其实正是谢玄担心北府兵内各派系的主将,矛盾逐渐摆上了台面,终究不免爆发内讧混战,这才打算先跟刘牢之当面谈谈,好让这位实力最强的军头有所克制。   但谁也没料到,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谢玄大统领的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刘牢之就跟何谦干上了。   赵亮在心中暗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间之事,往往还真够巧的。何谦早不偷袭晚不偷袭,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刘牢之动手,而且明显还打算把谢钟秀也给卷进来,怎么看都令人觉得有些蹊跷。   按照常理分析,如此下作的办法,好像对何谦而言,未见其利先见其害啊。   倘若昨晚自己没有提前察觉危机,让刘牢之等人有所防范,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就是:刘大将军和谢大小姐双双死于乱军之中。如此一来,对于何谦而言,除了干掉一个跟他夺位的潜在对手之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像这种袭杀朝廷大将和谢玄爱女的举动,势必会成为牵动整个东晋朝野的惊天大案,只要有心彻查,绝对不难找出幕后真凶。而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引发众怒的何谦,别说是坐上什么北府兵大统领的位子,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脑袋都成问题。   如此愚蠢的做法,会是那位久经沙场、一向以“智将”闻名北府军的何谦大人干出来的吗? 第三百零七章 不会真断线了吧   局长办公室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紧接着,一脸惊惶神色的庞大壮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花千秋瞥了他一眼,然后对坐在办公桌前的关林罗成两个副局长说道:“好吧,今天先聊到这里。关于压路机行动的后续进展,咱们保持密切沟通,随时向我汇报。”   关林和罗成点了点头,收拾东西起身离开。临出门时,两人都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庞大壮这个人似的,只从他身旁轻轻而过。   待房门再次关闭,花千秋这才开口道:“怎么回事啊?搞得如此惊慌失措。”   庞大壮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局长,不好了,暗影计划出状况啦!”   “别着急,慢慢说。”花千秋端起茶杯:“你先坐下来,凡事尽量沉着点好吗?”   庞大壮拉开椅子,屁股还没沾着座位便说道:“我刚刚接到暗影观察员的报告,他们昨晚在监视赵亮的时候,突然被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场大规模战斗,目前两个人重伤、三个人轻伤,损失惨重!”   花千秋不禁停下了喝水的动作,愣了好半天才问道:“大规模战斗?多大规模?”   “具体不太清楚,但至少有几千人吧。”庞大壮懊恼道:“据观察员描述,两边都是正规军,典型的冷兵器激战。他们五个人恰好处在双方战斗的核心地带,事先又毫无征兆,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就被稀里糊涂的裹进去了。幸好这几个人都是内调局情报处的精英,身手敏捷,善于伪装,这才死里逃生的跑出来,不然的话……”   庞大壮没有把“全军覆没”这四个字讲出口,不过花千秋也能听得出来,但此时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赵亮呢?赵亮人在哪里?”   “不知道啊,”庞大壮有些犹豫:“当时暗影观察员只顾着自己逃命了,根本没法盯牢目标。再说那种千军万马厮杀在一处的混乱局面,就算想找到赵亮也不太可能。”   “卧槽!”花千秋骂了一句:“他不会死了吧?”   庞大壮咽了咽苦涩的口水,并没有回答这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转而请示道:“局长,负伤的观察员询问,他们能不能尽快撤回来,那个地方太他妈危险啦,而且两个重伤员也拖不了太久。”   花千秋愣怔了片刻,说道:“没办法,你还是命令他们立即撤出行动吧,绝不能牺牲在那里。另外,我们还能再派人过去吗?”   “恐怕有点困难,”庞大壮摇了摇头:“内部调查局的情报处倒是还有力量,但是未必符合穿越条件。而且他们过去,还得再重新设法寻找赵亮,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办到。毕竟……”   他迟疑了一下,接着道:“毕竟内调局不是反穿局,人员对于在异时空执行任务,缺乏必要的经验。”   “那就任凭赵亮真的变成断线风筝吗?”花千秋眉头紧锁在一起,自言自语的说:“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庞大壮答道:“办法倒是还有一个,那就是立刻恢复与赵亮的通讯联系。只要他有回复,我们就能及时了解到目前的情况。”   花千秋把头靠在椅背上,语气中略带几分失望:“唉,当初做暗影计划的时候,曾经考虑过观察员出现意外的可能性,所以才会一下子派去五个人。原想着不管怎么倒霉,总不至于同时全挂了吧?可是谁料到……”   庞大壮安慰他道:“局长,您也别太自责了。穿越任务往往就是这样,不确定因素要远远大于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而相应的增援和调整也因为受到时空限制,会变得异常复杂。所以,反穿局的特工……活儿不好干呐。”   花千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凝视着庞大壮,问道:“你觉得现在应该恢复赵亮的通讯吗?”   庞大壮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很有必要。观察员们一旦撤回,那么就等于没有眼线再继续监视他的举动,隔离状态当然也没有意义了。相反,现在赵亮的生死安全,是我们必须考虑的。”   “杨帆和张磊怎么样了?”花千秋突然提了另一个问题。   “这两个人被秘密送回来之后,就转移到内调局待命了。”庞大壮立刻回复道:“目前,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在配合我们执行一项绝密任务,其他一概不清楚。”   花千秋思忖片刻,说道:“你安排杨帆和张磊重新穿越返回东晋,让他们将铲除2303号穿越者的任务,变更为找到赵亮并且秘密观察他的行为。表面上,伪装成航行机发生事故之后,二人与赵亮意外走散。至于具体的故事细节,你设法给他们编的周密点。”   庞大壮问道:“那么通讯联系呢?是否恢复赵亮的设备?”   “只保持那两个人的通讯就好了,”花千秋说道:“不管赵亮现在是生是死,我们都要暂时维持他的绝境隔离状态,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弄清楚他的底细。”   花千秋长吁了一口,接着道:“尽管我可以肯定,赵亮并不是神侠组织安插在反穿局的内奸,可是他身上的秘密同样威胁到了机构的安全。而我,则必须把这个谜题解开。”   庞大壮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局长,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安排杨帆和张磊,让他们重新返回东晋。”   就在花千秋和庞大壮商量如何开展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远在千年之外的赵亮同学,已经走上了自己新的工作岗位。   由于北府兵两大派系火并在即,陶思源雷厉风行,立刻依照刘牢之的命令,从大营中调拨了一百斥候步卒,交给赵亮这个度望校尉来指挥。   所谓斥候者,原为边塞上专门负责察望敌情的人。《尚书·禹贡》疏有记载:“斥候谓检行险阻,伺候盗贼。”秦时,堪任斥候是被定为一种较轻徒刑的,如《秦简·法律答问》所写的那样:“当耐为侯(候)罪诬人,可(何)论?当耐为司寇。”   秦律规定,不准任用候为官府的佐、史及禁苑宪盗(巡捕盗贼的士卒),而自秦以后,便再无此刑名,度望斥候逐渐演变为军队中一支重要的兵种力量。   度望斥候在古代军队的编制上,主要是负责侦察敌情与反敌方侦察的机动灵活的侦察兵。   但因为古时候的分工没有那么细至,所以斥候做的也不只是侦察敌情那么简单。如在寻常陆战方面,他们同时也要到战地附近打探消息,关于地形地貌和地理环境、可饮用水源、在哪里有通行的道路,都要一一绘制成军事地图。   这些基础的情报,可以辅助大军的指挥将官做出决定,是否需要安排先锋部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如何避过敌军的主力和关隘,能否突袭对方的薄弱环节等等。   除此之外,斥候兵有时还要负责解决敌军岗哨,偷偷地潜入敌人后方,盗取重要的文件或刺杀敌人首领等极为凶险的任务。   所以,相较普通战士而言,度望斥候兵对于格斗和武器的掌握程度,往往要更加熟练,而且还必须十分善于隐藏。   从这个角度上看,古时的度望斥候兵,等若是现代世界里的特种部队。   而在北府军中,度望斥候又被分为步骑两种。   骑兵斥候,就是人们常说的探马,专门负责在大军行进时,担负先导开路和警戒周围敌情的任务。另外,当需要实施远距离侦查时,也往往会派出机动性更好的骑兵斥候前去执行。   而步兵斥候,则主要针对那些路程相对较近的固定目标,比如军营、城镇、山地、港口等等。   赵亮在得到一百名部下的同时,还接到了作为北府兵参谋长的陶思源所传达的任务:先一步带人潜入广陵城,探查城池防御、水军大营、战舰码头和粮草仓库这四处地方的情况。   这个差事,说好干也好干,说不好干也实在是不好干。赵亮又像之前那样,心里开始打起了准备开溜的退堂鼓。   我尼玛,老子来这里是要做掉陶思源的,怎么现在不仅救了这小子一命,而且反过来还给他干上活了呢?赵亮对此非常郁闷,不禁暗暗琢磨:杨帆和张磊到这会儿都下落不明,自己又跟局里失去了联系,接下来最应该做的,是赶紧寻求昏暗派的帮助,先设法找到两个失踪的同事才行。   他从陶思源那里领命出来,转身回到了分配给他的营帐,趁着四下无人,连忙将藏在身上的小黑盒取出,尝试呼叫这个时代的昏暗派掌门。   然而令赵亮大感失望的是,他接连呼叫了好几次,昏暗派专用时空对讲机始终都没有任何应答,也不知道是恰巧无人接听呢,还是那面掌门令牌出了什么故障。   这一下子,赵亮心里可真有点慌了,不禁连连暗骂倒霉。眼下这反穿局联系不上,昏暗派居然也联系不上,分明就是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格局”啊,老天爷这是在故意玩儿我呢吗?   他抹一把头上的冷汗,正打算再试一次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启禀校尉大人,卑职刘裕前来报到!”   赵亮被吓了一跳,赶紧把小黑盒收在怀中藏好,紧接着又不禁微微一愣:刘裕?难不成是那个小名叫做“寄奴”的寒门皇帝?   我靠,不会这么巧吧?! 第三百零八章 给皇帝当大哥   帐帘掀开,赵亮一眼便看见门口处站着一位高大俊朗的青年军官。   那军官见赵亮从里面走出来,冲他微微拱手,先施了一礼,然后不卑不亢道:“参见校尉大人。”   赵亮点点头,问他:“额,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刘裕吗?”   “回禀大人,卑职名叫刘裕,”那人朗声回答:“山甲师健卒营的百夫长,奉命率部向您报到!”   赵亮继续问道:“你是哪里人?小名叫什么?”   刘裕闻言不禁一愣,心想哪有上峰打听部下小名的道理?不过既然校尉开口垂询,依照军纪,自然不能有丝毫迟疑隐瞒,于是连忙答道:“我祖上是彭城郡彭城县绥舆里人,生于晋陵郡丹徒县京口里。因为自幼家贫,小时候靠给富户做杂役长大,所以小名寄奴。”   我靠!这下错不了啦!赵亮心道:眼前这位年纪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就是今后南朝“宋、齐、梁、陈”中,宋的开国皇帝,率领北府军统一了整个南方的刘裕!   没想到,这家伙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军官,而且居然分到了自己的手下听差。   赵亮上前一步,握住刘裕的手,笑道:“哎呀呀,原来是刘老弟,果然英雄出少年,久仰久仰!”   刘裕被他的举动搞得一脸懵,也不晓得自己有什么大名能让这位赵校尉久仰的。   不过,既然上司如此看得起,刘裕当然也不免有些高兴,连忙道:“校尉大人错爱了。卑职刚才听营中的长官介绍,说幸亏您及时发现内奸,方才使得刘将军、陶将军和大统领的千金免遭性命之忧,绝对算得上是咱们北府的大功臣。能在您的麾下效力,刘裕深感荣幸。”   “哎,我那点事情不算什么,”赵亮摆摆手:“你才是真正了不起呢。兄弟,相信我,你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绝对会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的,哈哈哈。”   刘裕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谦逊道:“大人,刘裕只是一个嗜赌如命、败光身家的破落户,当初幸亏得到了孙无终将军收留赏识,才有机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大出息我不敢指望,唯有在北府军中尽心效力,不辜负大统领、孙将军和校尉大人您的期望。”   赵亮笑嘻嘻的说道:“你太谦虚啦。不过,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未必肯相信,只要能记住我今天的话就好,将来必定会应验成真。”   说着,赵亮拉刘裕走进帐中,招呼他坐下,然后问道:“你刚才说你之前是孙无终的部下,怎么现在来到刘牢之的京口大营了呢?”   “回禀校尉大人,”刘裕答道:“我是在淝水大战时,被谢大统领钦点过来的。当时秦军主力逼近防线,大统领急需敌方详实的情报,所以抽调各营斥候,组建了规模近两千人的探马探哨军,专门撒出去侦查苻坚大军的底细。”   “战后没有归建吗?”赵亮不禁有些好奇。   刘裕摇摇头:“没有。打退胡人不久,大统领就返回建康养病了,刘将军随后改组了探马探哨军,把度望斥候分散到各师各营。由于没有统领的手令,我们这些人不能擅自返回原部队,所以就都在京口大营安顿下来。”   赵亮心里清楚,这是刘牢之趁机扩充自己实力的举动,于是微微颔首道:“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那一百度望兵以前都是你的手下?”   刘裕犹豫了一下,接着坦言道:“不瞒校尉大人您说,我并非刘将军的嫡系班底,所以在京口不怎么受人待见。淝水一战中,刘裕曾数度冒险潜入敌营,替大统领向朱序将军传送绝密消息,好让他暗中配合,扰乱苻坚大军的阵脚。战后谢大统领论功行赏,本来着令晋升我为都尉的,但是后来刘将军说营中没有那么多的位子可以安置,所以我仍旧还是个百夫长,带得兄弟也都是从孙将军那里拉过来的原班人马。”   他轻轻叹了口气:“唉,常言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个不希望能凭着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呢?尤其是像我这种寒门子弟,更是难有上升的途径。”   赵亮见他为人直爽磊落,有话也不藏着掖着,的确是一个坦诚之人,于是安慰道:“别着急。我擅长观人之术,刚才不是说了嘛,你绝非池中之物,一朝得遇风雨,肯定能化身为龙的。”   “那可就借大人吉言了。”刘裕爽朗一笑,拱手道:“来京口大营一年多啦,没有谁这么瞧得起我,今日校尉大人如此抬爱在下,刘裕心中不禁万分感激。接下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大人您尽管吩咐!”   赵亮点点头:“你也别大人大人的叫了。我比你大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大哥吧。”   一听这话,刘裕立马起身,给赵亮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说着,咕咚一下单膝跪地。   赵亮见状心中大乐:哎呀卧槽,让皇帝喊自己大哥,还给跪地行礼,这可真是头一回啊,想想也感觉超爽啊!   他不慌不忙的伸手扶起刘裕,笑道:“行,那咱们今后就以兄弟相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你出自寒门,我比你更糟糕,是淮泗流民。在这京口大营之中,连半点根基人脉都没有,所以,今后咱俩好好处,凡事都一起商量着办!”   刘裕在京口大营一向遇惯了白眼,前面几任上司不是故意刁难作践,就是对他爱答不理,没想到今天调到赵亮手下,居然能受到如此重视,而且两人又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子弟,身份感特别投契,所以也同样心中高兴,连连点头答应。   赵亮让刘裕重新坐好,接着把陶思源布置的任务,对其简单讲述了一遍,然后虚心请教,之后该如何行动。   刘裕待赵亮讲完,兀自沉吟了半晌,沉声说道:“大哥,听这个意思,刘将军是要对何谦他们动手了吗?”   “我看这场大战是在所难免了。”赵亮微微颔首:“之前各营将领齐聚帅帐,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开口闭口都是要发动报复反击什么的,不然也不会急着让咱们潜入广陵刺探敌情。”   刘裕不禁面色一沉:“大哥,你可别怪小弟我多事啊。听您讲述昨晚的袭击,怎么看都觉得很蹊跷。刘裕认为,这其中或许还蕴藏着什么阴谋。”   “我跟你的看法差不多。”赵亮道:“尽管是我亲自从鲁光口中套出的情报,说是何谦和刘炎在幕后主导了一切,但刘牢之未免也太过轻信这一消息了。如此冲动的发起进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刘裕叹了一声:“唉,还不是急于夺权闹得!大统领尚在病中,而北方胡人又元气大伤,此时正是应该团结一致,尽快北伐的好时机!怎么反而先窝里斗呢?大哥,我刚才听出来了,你也对这次行动也不以为然,对吗?”   赵亮点点头:“是的。说句实话啊,我加入北府兵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没有你们对大统领和北府军那么深的感情。但是刘牢之遇袭,以及现在积极备战反击,处处都透露出一丝阴谋的味道。我想很多人应该多少看出些问题来了,只是大家都不肯说或不敢说而已。”   “你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隐情呢?”刘裕问道。   “那就先要看看,刘牢之跟何谦发生激烈火并,谁将是最大的受益者了。”赵亮悠悠道:“这里的情况你比我熟悉,你觉得呢?”   刘裕闻言眼睛发亮,就好似夜空中的星星一样,凝视着赵亮说道:“受益的无非三方,但肯定不会是荆州桓冲!”   “哦?你说说看。”   “首先排除桓冲的原因,倒也非常简单。”刘裕答道:“就是因为距离太远,鞭长莫及。荆州军盘踞长江上游,虽然有地利的优势,但中间隔着建康,无论北府内部斗的如何,都轮不到他们来收拾残局。所以,如果我是桓冲,根本不可能趟这个浑水,什么鱼都摸不到,反而还弄得自己一身腥。”   赵亮同意道:“你说的没错,所以这样一来,什么刘炎是桓冲的人,就根本是混淆视听而已。”   刘裕点点头,接着道:“京口大营和广陵水军,是北府兵最强大的两支力量,一个统辖步骑主力,另一个则专门负责水上作战。相比之下,朱序将军、孙无终将军他们只有少量的部队,根本没资格与刘牢之抗衡。所以,刘何两家争斗,会极大损耗北府兵的实力,甚至从此变得一蹶不振。倘若出现这种情况,能笑出来的只有三方,北边胡族政权、乌衣巷的其他高门世族和建康朝廷。”   赵亮顺着他的思路说道:“自淝水之战大败而归后,北方应该已经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他们各自为政,当然不希望北府兵强势出击,扫荡中原。但是,也正因为势单力孤,所以胡人不可能有这个能力,策动昨晚那样的袭击,以求栽赃陷害何谦,挑起北府内斗。”   “同样道理,乌衣巷的世族也有心无力。”刘裕道:“谢家在淝水之战后声望大振,俨然成为了江左门阀之首,这样一来,自然也会引起很多人的嫉妒愤恨。不过,高门士族的那些人,虽然个个地位显赫,但真正有本事、有手段的能人并不多。让他们在朝堂上耍耍小伎俩可以,却绝对没有能力操控军队,玩出这么大的棋。”   赵亮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俩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刘裕也同样笑了笑:“大哥说的没错,答案非常明显。昨晚的那场大阵仗,恐怕另有推手。而这个推手,多半就来自于大晋的都城——建康。” 第三百零九章 各有盘算   赵亮对刘裕的这个判断基本表示赞同,接着又问道:“照你看来,建康朝廷里面,谁会这么狠辣呢?”   “那还用猜?当然是会稽王司马道子啊!”刘裕想都不想便开口道:“说起来,这个司马道子比我还要小一岁,今年才刚刚二十。但他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在皇族中身份尊贵,与陛下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再加上他本身颇有才华,心思缜密,为人又多智阴狠,所以整个司马皇族都为他马首是瞻。起初,司马道子被封为琅邪王,后又改封会稽王,去年担任了录尚书六条事这样重要的职位,可以说在朝堂如日中天。”   刘裕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朝野皆知,司马道子一向有意压制乌衣巷的高门士族,从而加强司马皇权的掌控力。正因为司马皇族的猜忌,谢安大人当初才会长期隐居东山、不问世事。而在击退苻坚之后,他老人家又再一次辞官退隐。眼下,这个司马道子一边大力扩充建康军的规模,不断提升战力,一边明着暗着跟刘将军联手,并多次公开支持他成为大统领的继任者,目的就是想让北府兵早日摆脱谢家的影响,回归皇族掌中。”   赵亮沉思道:“难道真是司马道子在暗中搞鬼?不过,他既然打算让刘牢之作为自己的代理人,掌握北府兵,那么又为何会派兵偷袭呢?”   刘裕冷笑道:“依我看,要么是苦肉计,帮刘牢之找到一个向何谦开战的理由;要么就是他心中另有人选。”   赵亮忽然记起以前看过的历史书,脱口而出道:“你是说王国宝吗?”   刘裕点点头:“王国宝是中书令王坦之的儿子,也是谢安大人的女婿,姐姐又是皇后,所以在身份上极为显赫。只可惜此人品行太差,一直不受岳父的喜爱,所以才投靠了会稽王司马道子,整日狼狈为奸。如果谢大统领身逢不测,而北府内部又乱作一团,那么以王国宝这个谢家女婿的身份,很有可能在司马道子的支持下,执掌北府兵权。那样的话,无论是军中的弟兄,还是建康朝廷和高门士族,恐怕都不好出言反对。”   赵亮好奇道:“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个情况,那么刘牢之为何还会对司马道子抱有幻想呢?难道他就不怕辛辛苦苦,到头来却给王国宝做了嫁衣?”   “我估计这还是跟刘牢之的性格有关。”刘裕解释道:“此人虽然颇具将帅之才,但一向刚愎自用,并且自视极高。他出身寒门,全赖大统领一力栽培,方有了今日的地位,所以刘牢之自己也很清楚,他不可能得到乌衣巷里那些所谓名士的支持,唯有手中的实力,才是他跟司马道子合作的筹码。”   “我明白了,”赵亮颔首道:“你的意思是说,刘牢之觉得只要掌握住部队,那么会稽王就不能不重视他,因为建康军根本不足以抗衡北府兵。”   刘裕淡淡一笑:“大哥讲得一点都没错。当今世道,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就有分量,刘牢之敢跟会稽王合作,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虽然我们不能确定眼下究竟是个什么局,但是刘牢之想要进攻何谦,目的其实很明确,就是想把水军抢到自己手中。”   听他提起这事,赵亮连忙问道:“何谦的手里到底有多少力量?”   刘裕显然对北府的情况非常熟悉,不假思索的答道:“北府当初建军之时,大统领便以广陵为基地,打造了比荆州军还要强大的水师部队。目前,何谦麾下有十八艘巨型斗舰、四层楼船则有九十余艘,这些皆是水战的主力。另外还有其他大小船只两百多,坚固水寨五处,扼守着长江入海口。水军兵卒在三四万人的规模,实力不容小觑。”   “咱们这边呢?”赵亮接着打听:“京口大营兵力如何?”   “淝水之战结束后,北府大部分的陆战主力都在这里。”刘裕介绍道:“骑兵一万七千多,步兵则将近五万。刘牢之这半年刻意扩充实力,依仗大胜的势头和北伐的借口,在附近乡镇和淮泗地区又陆续征召了两三万新兵,虽然分散在各处训练,但随时都能召来进行集结补充。”   赵亮盘算了一下:“这么说,杂七杂八加起来,刘牢之能动员八到十万的兵力。如果突然发动袭击,确实有机会吃掉何谦的人马。”   “但同样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刘裕沉声道:“我估计,老刘打的算盘,是想拼着折损些兵马,也一定要拿下广陵和北府水军的舰队。这样一来,他就能在建康东边站稳脚跟,无论是陆地还是水上,都可以对建康形成一定的封锁能力。到了那个时候,建康城的上游是强大的荆州军,而下游则是水陆结合的北府军,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刘牢之便能学桓冲那样,跟朝廷要个扬州刺史当当,顿时飞上枝头变凤凰。”   赵亮听他说的有趣,呵呵笑道:“你还别说,这笔账算得蛮精明的。照眼前的情形看,昨晚的那场杀局,多半就是刘牢之跟司马道子合谋的苦肉计,由建康军佯装成何谦的人马,趁夜偷袭刘牢之,在乱军中将谢钟秀杀害,再给刘牢之挂点不轻不重的伤。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借口为谢大统领的女儿报仇,发兵攻打仍被蒙在鼓里的何谦,一举达到自己的目的。”   刘裕同意道:“应该就是如此了。只不过刘牢之和司马道子各有盘算,一个想夺取兵权,另一个则希望北府兵打的两败俱伤,然后建康方面再出来收拾残局,坐享渔翁之利。”   “倘若真的是这样话……”赵亮眉头一皱:“那咱们这回可就惨了。”   刘裕一时间没明白赵亮的意思,略带诧异的问道:“大哥你说咱们怎么惨了?”   赵亮分析道:“我昨晚鬼使神差的撞破了鲁光的阴谋,进而让谢小姐侥幸逃生,顿时令整个报复行动变得略显牵强,以至于一开始还有很多将领对攻打何谦抱有异议。这个意外情况,肯定让刘牢之非常不爽,所以尽管后来还是由我才引出刘炎勾结何谦的消息,但老刘仍旧决定让我担任什么度望校尉,前去广陵一线充当炮灰。”   刘裕不明白“炮灰”是什么意思,但大概也能理解,遂点点头道:“大哥的猜测应该没错,刘牢之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仇当场报。不过……”   赵亮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前去探查敌情,也未必就是白白送死,所以谈不上多惨,对吗?”   见刘裕不好意思的笑笑,赵亮摇了摇头:“你忘了司马道子这个因素。如果他存心要坐山观虎斗,还会任由刘牢之对何谦发动突然袭击吗?”   刘裕闻言一震,旋即醒悟过来:“我明白了!司马道子很有可能暗中知会了何谦,好让他有所防备。咱们作为大军的探子先一步潜入广陵,非常容易被已有戒心的何谦部下察觉发现。大家都是同属北府兵,相互之间原本就非常熟悉,很多人彼此还直接认识,那样的话,我们去广陵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了!”   赵亮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暗自叫苦:我这倒霉命,又他妈碰上了明着被人坑的局面啦!   他犹豫了片刻,盯着刘裕道:“要不……咱们给他来个半路溜号?”   刘裕一愣,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大哥的意思是,要……要做逃兵吗?”紧接着,他又坚定的连连摇头:“不可,这绝对不可!死不可怕,冤死也不可怕,但是绝对不能做逃兵!大哥,你听兄弟一句劝,咱北府兵没有……”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北府内讧啊,”赵亮终于找到一条过硬的理由,为自己“贪生怕死”做了个完美的粉饰:“咱们明知这是刘牢之为一己私利挑起的战争,还要去帮他探查情况,岂不是助纣为虐吗?那样也对不住谢玄大统领和为此而死的北府将士们啊。”   刘裕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沉吟片刻后说道:“要不,咱们设法揭破刘牢之的阴谋,阻止这场战争?”   赵亮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干?”   “小弟现在还没考虑好,”刘裕苦恼道:“不过与其到广陵白白送死,还不如拼着这条有用的性命,为北府的弟兄们做些事。”   他抬头看看赵亮,说:“我所能想到的,一是去请大统领出面,弹压刘牢之与何谦两个派系内的将领,让他们停止同室操戈。但谢大人病情很重,我听人说,现在连正常的饮食都无法下咽了。如此折腾他,恐怕……”   赵亮摆摆手:“目前这种情况,除非谢玄将军亲临此处,否则谁也不会当回事的。以他的身体情况,想要出面恐怕不太可能了。还有别的招儿吗?”   “另外一个想法,就是从刘牢之身上下手,”刘裕道:“只要他能暂时打消出兵的念头,那么就还可以争取时间,设法缓和北府内部的矛盾,避免兄弟相残的惨剧。”   赵亮听得心中叫苦,感觉就以自己这点实力,去打刘牢之的主意,跟到广陵送死也没啥差别。他不禁暗暗盘算,倘若实在不行,那干脆今天半夜自己一个人偷偷跑路得啦。   刘牢之也好,刘裕也罢,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第三百一十章 初入广陵   赵亮和刘裕二人正在商量着对策的功夫,陶思源的传令兵忽然跑来找他们,传达了主将刘牢之催促度望兵尽快出发广陵的指示。   刘裕一看这种情况,略显无可奈何的告诉赵亮,眼下恐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倘若不遵将令,当即便会被定为抗命之罪,这在北府军中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包括他俩在内,加上一百多名度望斥候,恐怕都得遭到严惩。   赵亮同样无奈,只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率领手下的斥候战士们连夜出发,往广陵方向而去。   在路上,刘裕建议将部队分成五路,其中最大的一队规模在五十人左右,占了总数的一半,分段布置在从京口到广陵这一路的要道之上,专门用来中转传递消息。   因为他们不是探马,所以机动性不强,若想及时与大营方面保持沟通,就只能利用这种临时交通驿站的方式,缩短信息往来的时间。   剩下的五十人再组成四个侦查方向,分别针对广陵城、水军大营,五个水寨码头和粮草仓库,实施全面监视。   赵亮问道:“那咱俩去哪里?”   “据可靠消息,何谦平时并不在大营之中,而是住在条件更舒适的广陵城里,”刘裕答道:“所以,小弟陪大哥一起,率领几个弟兄直接混进广陵。”   赵亮感觉有些不靠谱,愁道:“进广陵啊?那岂不等于是羊入虎口吗?”   刘裕瞅瞅行进在身后的队伍,压低声音道:“大哥,其实我这么想还有一个目的。我听军中的将领说,大统领的叔父谢安大人自淝水之战胜利以后,婉拒了陛下让他都督扬、江、荆、司、豫、徐、兖、青、冀、幽、并、宁、益、雍、梁等十五州军事的显赫职务,打算回归林泉,逍遥隐居。可是司马道子等人却暗中诽谤他蔑视陛下,这才不愿在朝为官。谢安大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并没有急于重新隐居东山,而是借口身体欠佳,改往广陵暂居养病。”   赵亮闻言一愣:“啊?你的意思是,打算去找他?”   “没错。”刘裕点点头:“谢大人是大统领的亲叔叔,又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当初北府兵之所以能够组建,全赖谢安大人在背后支持大统领。而抵御胡人入侵,以及震铄古今的淝水大捷,也都是靠谢安大人东山再起,于朝中主持大局才得以实现。他老人家可谓是我大晋第一名相。倘若他能出面化解此次北府火并,分量绝对不比大统领差。”   赵亮略带疑惑的说道:“可是我听说谢安乃是有名的‘风流宰相’,生性洒脱,不爱权势,最喜好的就是隐居山林、纵情诗酒。像这样超脱的人物,你有把握及时找到吗?”   刘裕说道:“眼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啦。总好过千里迢迢的跑回建康,去搬动身染重病的大统领来吧?”   赵亮思索片刻,只好点点头道:“唉,那行。就听你的,咱们一边应付着刘牢之给的差事,一边暗中打听谢安大人在广陵的下落。只要能找到他,就请老人家辛苦一趟,出面摆上一桌和头酒,拉刘牢之与何谦坐下来好好谈谈,大家以和为贵。”   刘裕见赵校尉同意了自己的想法,立马把各队的头目喊来,仔细分派任务。   京口大营与广陵城相距不过一百多里,两地算起来都属于北府军的辖区。境内有大江横贯其间,江河两岸都是茂密的山林丘原,郁郁葱葱。   由于路程不远,刘裕等将士又皆为识途老马,所以赵亮一行自傍晚出发,走了一夜半天的功夫,中午时分便来到了北府水军的大本营——广陵。   公元前319年,楚怀王在邗城的基础上,修筑了广陵城,广陵之名便起始于此。秦始皇嬴政在统一全国后,又在这里设置广陵县。到了汉代,吴王刘濞受封广陵,建立吴国,借助近山临海之利,“即山铸钱”、“煮海为盐”,盐铁两大官方买卖得以迅速发展;再加上有长江之便,当地人兴修水利,种稻栽桑,进一步奠定了广陵经济发达、水路交通运输逐渐兴盛的基础。   三国时期,魏吴之间战争不断,广陵作为江淮一带的水陆枢纽和长江屏障,也成为了南北政权反复争夺的军事重地。尤其是晋朝东渡后,广陵屡经战乱,在胡族政权和汉族政权间反复易手,几次差点变成荒芜之地。   直到谢玄建立了北府兵,把水军基地设在这里,饱受烽烟之苦的广陵城才终于安定下来,得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因为脱离战争的时间并不算久,所以此时的广陵,无论是城池规模还是人口密度,都谈不上有多么惊人,更无法与建康荆州这样的重镇相提并论。   在赵亮看来,除了城墙修建的高了一些,其他也就是个小镇的水平。   他和刘裕带着八名度望兵,化装成行脚的山货商人,分三批陆续进了城。   刘裕之前常来广陵,对此地非常熟悉,转了两个街角,便寻得一处小客栈。   客栈的老板姓曹,是个六十来岁的老汉,当初在战乱中颠沛流离,险些饿死在路边,幸亏得到了刘裕的救助,方才在广陵安顿下来。   所以,曹老汉一见是恩人登门,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烧水做饭,款待刘裕他们。   “曹叔,近来过的怎么样啊?”刘裕用湿巾帕擦了擦脸,笑着问道:“生意可还好?”   曹老汉一边蹲在门口刮着鱼鳞,一边咧嘴笑道:“托大人您的福,如今这小日子过的还成!虽说咱们这客栈的位置有点偏僻,平日里没多少主顾,但是比之前那种四处流亡的生活可强上太多啦!”   他手脚麻利,几下处理好今天早上新捞的江鱼,然后又开始剥笋子,嘴里还不闲着:“刘大人,您老怎么来广陵了,是有公干吗?”   “啊,差不多吧,”刘裕打着哈哈:“我们几个到这边有点事情要办,不过跟军中无关。哎,曹叔,小芸妹妹眼下还在别人府上帮佣吗?”   刘裕口中所说的小芸,是曹老汉唯一的女儿。当初他们父女俩刚到广陵落脚时,因为生活窘迫,所以曾托刘裕帮忙,给姑娘找了一个北府将官的家里当佣人。   曹老汉笑道:“还在呢。不过严都尉和他夫人心肠好,不怎么约束小芸那丫头,隔三差五的还准她回来看看我,帮帮店里的生意。我正寻思着啊,赶明年给孩子说上一门亲,找个好人家嫁了,那样我也就能安心啦。”   “是吗?这是好事啊!”刘裕一边起身给赵亮倒茶,一边说道:“有合适的吗?准备寻个什么样的亲事?”   “那当然最好能是咱们的北府兵啦!”曹老头忙乎完手里面的活计,又拎着一挂腊肉往厨房里走,同时还说道:“严都尉答应了,给小芸留心着,只要水军大营里面有跟咱门当户对的小伙子,就帮忙撮合。”   他一边切着肉,一边大声跟刘裕聊道:“去年打跑了北边的胡人,百姓们都夸咱北府将士了不起!老天爷开眼啊,可算是把这太平日子给盼来啦!不信您到街上瞅瞅,人是越来越多,买卖也越做越兴旺,跟我两年前来这里比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泥里!”   闻听此言,刘裕跟赵亮不禁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无奈。   百姓们都和曹老汉一样,对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平安生活充满了希望,可是他们却并不知道,一场新的战火却正在向广陵慢慢逼近。   刘裕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问道:“曹叔,您这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吗?我们可否在这儿暂住几日?”   “住!住!都住下!”曹老汉拎着菜刀从厨房里跑出来,忙不迭的说道:“到了广陵,当然得在咱自己家住啊!你放一万个心,昨天刚有几个客商结账离开,店里所有房间此时全都空着呢。你回来了,不住我这里住哪里?除非嫌弃小老儿的客栈寒酸!”   刘裕开心的笑笑:“怎么会嫌曹叔的店寒酸?您这可是打趣我了。不过,我这位大哥喜欢清静,不爱跟别人……”   “我现在立马去关门!”曹老汉把菜刀往腰里一别,当场就要出去上门板,刘裕见状连忙拉住他,哈哈笑道:“莫慌莫慌,只要别再接客就好。您这里清静,我们就把整个店全包下了,房钱饭钱分文不少。”   曹老汉闻言不快道:“大人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小老儿还能跟您要钱?当初要不是大人出手相救,我早已经在街上死透了!”   赵亮在旁边劝道:“曹叔您就被跟我们客气了,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是……”他想了想,这条铁的纪律不是北府兵的,转而又改口道:“你做买卖不容易,老刘照顾照顾生意也是应该的,他不差钱儿!”   “就是,我大哥说的对,”刘裕笑道:“钱的事情您就别管了,只要不收外客便好。”   曹老汉仍旧坚持推辞不肯,又跟刘裕嗔道几句,便继续去厨房里忙活了。   刘裕趁他做饭的功夫,吩咐手下出去布几处暗哨,然后对赵亮讲道:“大哥,我寻思着,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先到街上略微转转。一来看看何谦的水军有什么举动,二来顺便打听一下谢安大人的消息,你看如何?”   赵亮点点头,正欲说话,忽听门口有人喊道:“阿爹,看我给您带什么回来啦?!” 第三百一十一章 玄一观   随着话音,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走进客栈,一眼看见了坐在桌旁的刘裕,顿时喜出望外:“哎呀,刘大哥,您来啦?我说怎么今天一大早喜鹊就叫个不停呢!”   刘裕也笑着站起身:“嗨,刚才我还和曹叔聊起你呢,小芸妹妹,好久不见啦。”   曹老汉此时从厨房里出来,好奇道:“我说丫头,你怎么回来了?都尉相公家里不用忙吗?”   小芸将手里的酒坛子递给老父亲,解释道:“原本严都尉这几日放秋假,我是应该在那边伺候他和夫人的。不过昨天大营那边突然有兵跑来知会,说水军全体备战,所有人都取消了假期,命都尉大人速速回营报到。这不,我瞅着今日白天无事,就跟夫人告了半天的假,过来看看您。”   刘裕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又望向了赵亮。赵亮同样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何谦的水军忽然集结备战,说明他们多半是闻出了什么味道。   只听曹老汉叹道:“唉,大军又要备战了吗?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难道打算北伐?”   “阿爹,您老就别操这份闲心啦。”小芸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不然我哪有机会见到刘大哥呢。”   说着,她转向刘裕笑着问道:“刘大哥,您这次来广陵是专门看我们的吗?”   “哦,既是来看望你们,也是有些公干。”刘裕笑道:“我们会在这里待上几天,就住在你阿爹这里。”   “那可太好啦,”小芸喜滋滋的说道:“刘大哥您稍坐,我去弄几道下酒菜来,好给你们接风。”   刘裕赶紧道:“不忙不忙,小芸妹妹,你且坐下,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曹老汉也说道:“闺女,你就别沾手啦,阿爹我一个人张罗就行。陪你刘大哥坐会儿,好好聊聊。”   小芸爽利的答应一声,欠身坐到了桌旁,笑嘻嘻的问道:“刘大哥,这些都是你军中的兄弟吗?”   刘裕点点头,介绍赵亮道:“这位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大哥,赵亮。”   小芸闻听此言,连忙起身给赵亮行礼:“赵大人,您是我大哥的大哥,请受芸儿一拜。”   赵亮连忙道:“小芸妹子不必多礼,你别叫我大人,也学刘裕一样喊我声哥吧。”   小芸点点头,叫了一声“赵大哥”,然后又坐了下来,问刘裕道:“您刚才说有事打听,究竟是指什么事情呀?”   刘裕笑了笑,语气轻松的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想跟你唠唠家常而已。哎对了,我记得严都尉之前是在水军左营效力的,现在呢?还是老样子吗?”   “早就不在了,”小芸摇摇头:“我听夫人念叨,说都尉大人得了何大将的赏识,已经调入中军营,在帐前听命。好像过不久还要升迁呢。”   赵亮问道:“那么严都尉有没有说,突然取消休假,到底是何原因?”   小芸先是一脸茫然,想了想后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昨晚听都尉大人跟夫人闲话,说好像又要打仗了。”   “打仗?跟谁打?”刘裕问道。   小芸努力回忆了一下,说:“我给他们送宵夜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严都尉没提要去打谁,只是在不住的叹气,还说什么同室唱什么歌的。”   赵亮微微一愣:“唱歌?是不是同室操戈?”   “啊对,就是这词,同室操戈!”小芸好奇道:“赵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赵亮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看刘裕,刘裕则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继续问道:“小芸,我们都是当兵的大老粗,什么同室操戈解释起来也未必对。大哥问你啊,今天来这里的路上,发没发现广陵城中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小芸不明白他是何意,反问道:“大哥指的是什么?”   刘裕笑笑:“嗯,什么都行,只要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要说不一样的话,”小芸思索道:“那就是大军的船都开走了吧。”她见赵亮和刘裕有些意外,接着解释:“严都尉的家就挨着水门码头不远。那里平时都停着不少战船,可是今早我出门买菜时,已经看不见那些船了,码头上的水军也都不见了踪影。”   刘裕立刻警觉起来,问道:“有多少艘?船上是否有龙头龟身的旗帜?”   小芸回答:“平常总有十来条吧。每条船的前面都插着龙头龟身旗。”   刘裕点点头,对赵亮说道:“应该是何谦的主帅舰队了。”   “如此说来,何谦此时已经不在广陵城了?”赵亮感到有些意外:“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刘裕沉声道:“这就说明,他们很可能掌握了京口大营的确切动向,所以没有单纯采取守势,而是选择主动出击。”   赵亮心里清楚,不应该在小芸面前说的太多,可仍旧忍不住好奇道:“主动出击?以水军的兵力,迎战能有胜算吗?”   “迎战当然没有,”刘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但是打伏击却绰绰有余。”   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水军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利用长江和各支流的水路,快速运送兵力。只要情报准确,他们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登岸,偷袭陆地上的目标,更能先一步设下埋伏,等待大军进入圈套。”   小芸见他俩面色凝重,不由得也跟着担心起来,虽然听不明白二人在说什么,可还是怯生生的问道:“两位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感觉好像会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呢?”   刘裕露出从容的微笑,安慰她道:“没事的,妹子,我跟赵大哥只是在讨论行军打仗的问题。对了,你去厨房看看曹叔弄得怎么样了,我肚子都有点饿了。”   小芸半懂不懂的答应一声,旋即起身离开,刘裕再次压低声音对赵亮说道:“大哥,我原本以为,何谦水军顶多是有所防备,在广陵各处严阵以待,等着刘牢之上门。可是现在他离开广陵,显然事情不止于此,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水军会给刘牢之沉痛一击!”   “你刚才不也说了吗?水军虽然有机动性优势,但兵力与京口大营相差很多,只能靠打伏击取胜。”赵亮疑惑道:“这就需要有非常精准的情报才行,包括刘牢之大军的分布和行进路线。但是这些消息,何谦又如何知道的呢?”   “那还不简单?”刘裕冷笑一声:“要么是何谦在京口大营设有眼线,要么就是司马道子暗中帮忙。依我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赵亮对此表示同意:“司马道子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为了要平衡刘牢之与何谦两边的实力,以达到坐山观虎斗最佳效果,来些场外平衡非常合理。刘牢之兵力占优,何谦有情报支持,双方的差距迅速缩小,不打则已,一打就是两败俱伤的格局。”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刘裕眉头紧锁,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赵亮略作沉吟,说道:“我觉得目前还是先要找到谢安大人才行。现在两军剑拔弩张,数万人直接对线,绝非我们能够出面制止的。如果没有更加强大的兵力进行干预,就只能依靠北府兵灵魂人物的个人威望了。”   刘裕点点头:“大哥说的没错!除了大统领之外,世间也只有谢安大人能镇住各方势力了,或者说,他应该是比大统领更有威望的人,就连司马道子也未必敢直接顶撞他。所以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寻他老人家,请他速速出山,平息这场内乱!”   “可是你知道现在谢安身在何处吗?”赵亮反问他。   刘裕道:“不清楚。不过,我猜测有个人可能会知道。此前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挨个琢磨,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这个人最靠谱。”   赵亮颇感好奇:“哦?究竟是谁?”   “就是广陵城内玄一观的青牛道长。”刘裕介绍道:“这位道长擅长炼制五石散,又是清谈高手,所以颇受高门士族的欢迎,从而也结交了不少显贵。我觉得,谢安大人若是到广陵暂居,多半会与青牛道长有来往。”   赵亮听他说的有道理,喜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他打听打听啊!眼下两边随时会打起来,不能再耽搁啦。”   刘裕点了点头,冲着厨房喊了一声:“曹叔,小芸,我们出门办点事情,去去便回啊!”   说完,他不待曹老汉父女回应,便当先领路,带着赵亮和手下的度望兵出了小客栈,一路直奔位于广陵城西北角的玄一观。   别看广陵城的规模不大,可城中这个玄一观的气派却不小。整个观宇占地甚广,从外面看,足足能有上百亩的面积。而观内则更是殿阁错落、园林雅致,颇具闹中取静的意味。   赵亮和刘裕向守门的道童说明身份来意,直言想要求见观主青牛道长。可是没想到,那小道童却说师父此时正在炼制丹药,不能见客。   赵亮利用窥心大法,知晓对方这只是托词借口,主要原因还是他们作为北府军中区区校尉和百夫长,身份太低,根本不够资格去见那青牛老道。   他娘的,这分明就是狗眼看人低啊!赵亮心中暗骂一句,转头对刘裕耳语道:“这小子说瞎话!青牛此时根本没有炼什么鬼丹,而是在陪人下棋。”   刘裕不明白赵亮怎么会知晓青牛道长正在与人下棋,但他也没时间细问,发愁道:“那怎么办?硬闯吗?”   “只能硬闯了!”赵亮发狠道。   刘裕显得有些顾虑:“大哥,咱们是来找人家打听消息的,倘若惹恼了青牛道长,恐怕对方即便知道谢大人的踪迹,也不肯如实相告了。”   赵亮冷哼一声:“没关系,只要那牛鼻子老道真的知晓,我自有办法拿到信息。”说罢,他用手一指小道童,对手下的度望兵吩咐道:“这家伙存心妨碍公务,欺瞒我们,给我将他拿下!”   小道童闻言一惊,不等士兵们上前动手,便大呼一声,转身就往里面跑:“不好啦,师父!官兵乱抓人啦!”   赵亮见状大喜:“跟着他,正好给咱们带路,去找青牛!”   就这样,小道童一路喊叫狂奔,赵亮等人在后面紧紧追赶,连续穿过两个跨院之后,径直跑到了青牛道长用来接待贵客的棋室门口。   此时,整个玄一观差不多都被他们给惊动了。棋室门外站着四名背插长剑的年轻道士,见状纷纷亮出兵器,挡住了赵亮和刘裕他们的去路。   还未等赵亮刘裕开口,一位身穿青色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模样的老道,快步从棋室中走了出来,沉声道:“童儿,何事惊慌?”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仙下凡   小道童带着哭腔答道:“启禀师父,这几个贼人自称是北府官兵,不分青红皂白便要硬闯进来胡乱抓人!”   老道眉头一皱,胸前的白须都不禁微微颤抖,显然是动了肝火,沉声道:“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何谦的手下吗?”   刘裕认出对方正是玄一观的观主青牛道长,连忙上前拱手施礼道:“在下刘裕,是刘牢之将军麾下的度望斥候,这位是我们的校尉,赵亮赵大人。”   “刘牢之?”青牛道长略感诧异,问道:“广陵这里不是何谦管辖的吗?怎么又牵扯到刘大将了?再说,我们玄一观犯了哪条国法,竟然劳动京口大营的校尉大人前来问罪?”   听青牛道长说的很不客气,赵亮连忙一笑:“您误会了。我们并非跑来兴师问罪,只是想跟道长打听一下,谢安谢大人住在哪里?”   青牛道长此刻心中全是无名怒火,连半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欠奉,根本没给赵亮丝毫窥探的机会。只听他冷哼一声:“笑话!贫道又不是你们北府兵的探子,打听谢安的消息,凭什么来扰我们的清净?!童儿,送客!”   说罢,青牛转身便走。赵亮见状,连忙喊住了他:“道长请留步……”   青牛闻言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诸位,莫怪贫道没有事先言明。你们此等失礼之举,已然令人不快,倘若再纠缠不休,当心贫道一句话,就能让你们被革职查办!”   刘裕知道,这青牛老道在朝中人脉甚广,很多高门士子都卖他交情,如果他真的有心告状,多半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不过,眼下北府内讧在即,动辄就是血流成河、无法收拾的局面,所以刘裕也顾不了那么多,朗声道:“道长,请您慈悲为怀!我们确实是有万分紧急的事情,需要向谢大人当面禀告……”   青牛道长转过身来,冷笑道:“贫道看尔等真是讨厌,不仅扰了我的棋兴,还兀自聒噪不停。童儿!你速去城防卫所,通知王偏将,让他率人来把这几个身份可疑的家伙带走!”   “弟子遵命!”小道童答应一声,抬脚就要往外跑。两名度望斥候连忙上前几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把守在棋室门口的四名道家弟子见状,同样挺剑上前,隐隐展现威胁之势。其他度望兵当然也不甘示弱,一个个手握刀柄,怒目圆睁,狠狠的盯着长剑道士。   看到双方剑拔弩张,青牛不禁大怒,喝道:“怎么着?还想在这里动手吗?!”   赵亮此时尚未得到关键信息,不愿两边没来由的动粗,正欲开口缓和一下紧张的局面,忽听棋室里传出一个轻柔温婉的声音:“青牛,莫要如此急躁,不妨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想来年纪应该不大,可是没想到青牛却微微一愣,旋即恭敬答道:“师叔,弟子遵命。”   师叔?赵亮顿时有点懵圈。眼前这位青牛道长须发皆白,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五,能当他的师叔,那得有多大岁数?   正当他和刘裕等人都兀自奇怪之时,一位身着白衣,宛若仙子的美女从棋室中盈盈走了出来。   赵亮一看对方容貌,心脏当场漏跳两拍,不由得暗暗惊呼:卧槽,天仙下凡!   再瞧刘裕和一众度望斥候,同样也是呆若木鸡,都被那女子的绝世容颜给惊得不知所措。   按说跟刘裕他们相比,赵亮绝对算得上见过世面之人。无论是远在千年的褒姒、思雪,还是近在身边的郑卢雅,那都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可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漂亮的不沾一丝凡尘,就好像从画中仙境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令人叹为观止。   见她出来,四位长剑道士连忙收起兵器,连带着那个小道童一起,纷纷躬身行礼。青牛则在旁边垂首道:“师叔,到底还是扰了您的清净,弟子罪过。”   那仙女微微一笑,道了声:“不妨事。”然后便美目流转,一一扫过面前的北府人马。   当她的目光来到赵亮身上时,两人恰好四目相对,突然间都不禁微微一愣!   赵亮愣怔的原因很简单:眼前这位大美女的心思,他居然看不透!   这种看不透,并非朱老师那种心死的状态,更不是小雅那种由爱慕之意所引发的情况,而是类似于屠四海和熄灯道长那样,有一道明显的灵觉屏障在保护!   我靠!难道她会读心术?!   跟赵亮一样,白衣美女此时也大感愕然。她刚才扫过刘裕等北府斥候,一下子便摸清了这些人的心思,可是到了赵亮这里时,居然碰上了一面强大的灵觉盾墙!   天呐!难道他会窥心大法?!   两人站在原地,彼此凝视了足有一分钟,旋即同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女子轻启朱唇,淡然道:“这位可是北府的校尉大人?”   赵亮回答:“北府京口大营,度望校尉赵亮。”   “赵亮?赵亮……”女子微微愣怔了一下,又道:“大人从何处来?”   赵亮想了想,试探着说道:“水瓶。”   这两个字一出口,白衣美女秀眉一挑,眼中尽现流光溢彩,轻轻笑道:“贫道想请大人入内一叙,不知可否?”   “请!”赵亮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举步而行,径直走入了棋室。   女子对青牛吩咐了一声:“你等在此守住,不得法旨,不能进来。”   青牛道长一头雾水,可仍旧恭敬领命,不敢有半句质疑。刘裕比他还惨,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一时间不知所措。   赵亮走进檀香满溢的清雅棋室,还未及转身,只听那女子在后面关上了房门,然后轻声问道:“你……你真的是他?”   眼下赵亮虽然无法探查对方的心思,可是也能大概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他转过身来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你是昏暗派的掌门?”   白衣女子凝视了赵亮片刻,忽然又问道:“怎么能证明你就是他?”   赵亮还是没有回答,再问了一句:“掌门令牌在身上吗?”   女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在。”   “哦,在就好,”赵亮长须了一口气:“倘若不在,我还真不太好证明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小黑盒,输入时间指令,接着开始接通呼叫。眨眼功夫,白衣美女的腰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声,立时把她吓了一跳。   女子赶紧取出昏暗派掌门令牌,一手托在掌中,一手打开通讯开关。刹那间,镶嵌在令牌正中的那颗宝石,在半空中射出一道光幕,而赵亮的面容就出现在了光幕之中。   “天啊!真的是!”女子见此奇迹,忍不住轻呼一声,同时也不再有任何怀疑,立刻俯身拜倒在地:“水瓶仙长在上,昏暗派弟子晨曦恭迎法驾!”   赵亮上前伸手扶起晨曦,指尖触碰到对方衣袖的瞬间,心脏都差点狂跳出来,嘴上却说道:“我滴妈呀,可算是找到你了!之前几次呼叫,怎么一直不接听呢?”   “还请仙长恕罪。”晨曦俏脸微微泛红,语气中略带些许紧张和歉意:“只因弟子沉迷练功打坐,以至于接连几次都错过了聆听仙长法旨。后来又不敢轻易打扰仙长清净,故而未能通过掌门令牌祈告天界。弟子这几日正为此惶惶不安,没想到仙长亲自临凡,还请您降罪责罚。”   一个绝世美女亲口说出,心甘情愿的让自己责罚,赵亮激动得险些没灵魂出窍。这会儿他要是说句“责罚就是让我亲你一下”,估计晨曦也能毫不犹豫的答应。   不过,赵亮毕竟还是有点理智的,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努力驱赶走脑海中的“邪念”,柔声道:“没关系啦。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就大胆回拨操作,跟我取得联系,很多事情还要委托你去办呢,不能耽误了正事儿。”   “弟子知道了。”晨曦看了一眼赵亮那直勾勾的眼神,羞的连忙低下头去:“仙长宽宏大量,弟子感激不尽。”   赵亮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问道:“现在昏暗派的情况怎么样了?外面那个青牛也是咱们的人吗?”   晨曦此时也回过神来,答道:“启禀仙长,青牛师侄并非昏暗派弟子,目前整个门派,就只有我一个人。”   “啊?只有你一个人?”赵亮不禁大感吃惊:“怎么还给我把昏暗派整成独苗单传了?那个青牛老道又为何会称呼你为师叔呢?”   晨曦先扶着赵亮坐下,自己则肃立一旁答道:“仙长有所不知。青牛是我师兄的徒弟,但并非昏暗派门人。我师父是道门百年来的不世奇才——墨夷明。他老人家儒雅风流、博学多闻,武功更是独步天下,罕有对手。但是只因为生性潇洒不羁,思维想法也往往异于常人,所以反而被道家各派所不容,还被他们冠以魔门‘邪帝’的污名。”   晨曦轻轻叹了一声,接着道:“师父在世的时候,所收的徒弟并不多,而我是最后一个。直到临终前不久,他老人家才告知我,说自己还秘密肩负着一支重要门派的传承,现在决定将这个门派的衣钵交到弟子手上。而我师兄向雨田,也就是青牛的师父,并未拜入过昏暗派的门下。”   赵亮闻言恍然大悟,不禁感慨:“唉,昏暗派,恐怕还真应了这个名字的意义啊。其实究竟是魔还是道,往往只存在于一念本心之间,实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师父墨夷明之所以没有大力扩充昏暗派的规模,估计也是想保护昏暗派,不因为他受人污蔑所连累,变成世俗眼中的魔门邪派吧。” 第三百一十三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晨曦微微颔首,欣然道:“师父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水瓶仙长能如此评价他,定然也会万分高兴的。”   她转身倒了一盏香茗,双手呈给赵亮,接着道:“师父一生才华横溢,但是从不贪慕虚名。世人如何看他,他一点都不在乎,唯一能让他老人家关心的,就是两大奥妙功法。”   “哦?什么奥妙功法?”赵亮好奇问道。   晨曦浅浅一笑,说:“当然啦,在仙长面前,不管什么样的厉害功法,都难言奥妙二字。我师父所专注的,一是道心种魔大法,另一个则是《战神图录》中所记载的破碎虚空。”   赵亮对什么道心种魔大法并不关心,但是《战神图录》却令他立马联想到了《降魔图录》,于是问道:“你说的战神图录是什么?”   “就是记载在昏暗派秘典中的那件宝物啊。”晨曦说道:“由于时间久远,秘典经文有很多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图录二字尚能分辨,可是前面的文字却一片模糊。师父他老人家凭着自己的理解,给它命名为战神图录。”   赵亮点点头:“哦,原来如此。这个好办,我告诉你,你记下来再往后一代一代的传。昏暗派秘典中所记载的那件宝物,真名叫做降魔图录,原是昆仑派的镇派之宝,后来到了你们祖师爷熄灯道长的手中,他又将其送给了郑仙姑。对了,你师父说的破碎虚空又是指什么呢?”   晨曦将“降魔图录”轻声念了两边,默默记在心中,然后答道:“师父说,据他推测,那个战神图录,也就是您所说的降魔图录,拥有一种能打开另一个时空的玄妙法力,他将其称之为破碎虚空。”   我靠,天才啊?!赵亮心中不禁暗叹:熄灯道长当初经他特意嘱咐,尽量不要把包括降魔图录在内的各种穿越问题,给后人交代的太清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关于降魔图录,老道也只是说此乃成仙入圣、遨游万方的法宝。   没想到,墨夷明通过自己的研究,居然提出了破碎虚空的概念,距离真正的“时空隧道理论”已经是相去不远,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智慧超凡。   晨曦见水瓶仙长听完之后兀自沉吟,始终没有说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于是转了个话题,问道:“仙长,您刚才在外面说要找谢安,不知所为何事?”   赵亮闻言回过神来,连忙把关于墨夷明和降魔图录的心事暂且放下,将之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又对晨曦讲述了一番。   听完之后,晨曦微微摇头,叹道:“唉,南北大战刚刚结束不久,百姓们好不容易才盼到一点太平的希望,没想到居然又要败坏在这些争权夺利的鼠辈手中!不过,仙长恐怕找错人了,青牛师侄虽然结交了不少高门世族,但是与谢安却并不相熟,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谢太保究竟栖身何处。”   “啊?那可怎么办啊?!”赵亮不禁有些着急:“谢安恐怕是眼下唯一能制止战争的人了……”   晨曦凝视赵亮片刻,忽然顽皮的吐吐舌头,莞尔一笑道:“仙长莫急。弟子说青牛不知道谢大人在哪里,可并没有说我也不知道啊。”   赵亮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合着晨曦这丫头刚才在跟自己逗闷子呢,顿时喜道:“这么说,你晓得?”   “谢公和弟子是棋友,”晨曦笑道:“每隔上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手谈对弈一番,所以他在这里的落脚之处,弟子恰好知道。”   “哎呦我去!”赵亮兴奋的一拍大腿,站起身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赶紧走,带我们去找谢安求援!”   晨曦开心的答应一声,从剑架上取过自己的宝剑,领着赵亮走出棋室。   此时,青牛道长和刘裕他们还在门外等候,一见到他俩从里面出来,老道赶紧上前:“师叔,您这是去哪儿?”   晨曦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模样,淡淡道:“这位赵大人肩负朝廷重要使命,我现在必须立刻带他们去见谢太保。你率领观内弟子在此守候,随时等我法旨差遣。”   “是,弟子遵命!”青牛道长连半句质疑都不敢有,连忙躬身领命。   刘裕暗自纳闷,也不知道赵大哥究竟在屋里跟这位白衣仙子干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地位比青牛还高的她亲自带路去找谢安,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快步上前,正打算开口询问,赵亮却抢先道:“别问了,时间紧迫,赶快叫上兄弟们一起走!”   刘裕愣怔的点点头,再不废话,连忙率领度望斥候跟在赵亮后面,随晨曦一起离开道观,直奔广陵北城门。   路上晨曦边走边给赵亮等人解释,谢安来到广陵后,并没有在城里居住,而是选了城北五里外一处名叫“步丘”的地方落脚。那里山清水秀、人烟稀少,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去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谢安的住址。   众人争分夺秒、健步如飞,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便来到了晨曦所说的步丘。   赵亮抬眼望去,这里是一座树林茂密的小山,山脚下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直通山上。因为此处远离通衢大道,植被又非常繁盛,所以若不是有人引导,外人绝难发现这个世外桃源。   晨曦向上一指,说道:“就是这里了。沿着山路登顶,便是谢太保避世的山居。”   赵亮闻听此言,正欲抬步登山,一旁的刘裕忽然拉住他,问晨曦道:“姑娘,此处平时常有人来吗?”   晨曦有些讶然:“不会啊。谢安之所以选步丘这里,就是图它清净,寻常连个樵夫都少见,怎么会常有人来?”   刘裕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我也这么想”的表情,然后伸手一指面前的山路,说道:“大哥,姑娘,你们请看。”   赵亮知道他绝非故弄玄虚之辈,如此警觉定然事有蹊跷,于是连忙俯身观察。细看之下,只见那条青石路上,竟有不少淡淡的泥土脚印,而且属于不同的人。   晨曦虽然不像赵亮那样,在警官大学时曾专门研习过痕迹学知识,但她武功不凡,目力也自然异于常人,所以留心之下,同样看出了那些脚印,不由得微微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刘裕沉声道:“这些脚印上的泥土,应该是从官道那边带过来的。从崭新程度上看,时间应该并不久。而他们走路的方式也很有特点,几乎都是前脚掌着力,所以卑职判断,顶多两个时辰前,有十几个习武之人从这里上山了!”   赵亮心中大惊,这个时候有人摸到谢安隐居的地方,而且都是会武功的练家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路数。   晨曦也同样紧张起来,仓啷一声抽出宝剑,二话不说便冲上了山路。赵亮和刘裕担心她遇到危险,连忙招呼手下的度望斥候亮出兵器,紧紧跟在后面,一起向山上冲去。   步丘二字中的这个“丘”字,意思就是小山包,所以此山并没有多高。沿着崎岖山路,只需行上数百步,便能轻松登顶。赵亮他们一路狂奔,眨眼功夫就看到了山顶几间茅草屋。   随着距离接近,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渐渐飘进众人的鼻子,令大伙儿心中不禁一沉,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朝着茅草屋冲去。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在草屋前面的空地上,此时正横七竖八的倒卧着十几具尸体。一个七尺大汉,身穿一套仆人的粗布衣衫,手中提着滴血的长剑,在逐个检查地上的尸体,看看还有没有能喘气的。   瞧见他们上来,那大汉先是警觉的横剑在手,紧接着,他看见了白衣如雪的晨曦,旋即又咧嘴一笑,阿巴阿巴的比划着什么。   晨曦大感愕然,她先是指了指地上,然后又指了指大汉,惊讶道:“谢吉,这是你干的?”   那名大汉是个哑巴,但是耳朵还好使,听晨曦问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连连点头。   “我的天呐!”晨曦惊喜交加,叹道:“看不出来啊,平时老实巴交、只懂扫地做饭的谢吉,居然还是个剑道高手。”   她瞅了一眼茅草屋,又问道:“谢公呢?老人家没事吧?”   谢吉摆摆手,接着做了个握笔写字的模样,脸上故意模仿着一种潇洒从容的表情。   晨曦见状噗嗤一乐,对赵亮等人说道:“这位兄弟是谢太保的仆人谢吉。他虽然说不了话,但心地却非常好,平时看上去也特别善良。”   赵亮听晨曦故意强调“平时看上去特别善良”,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才那种紧张担忧的情绪立时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草屋里突然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谢吉,这污秽刚一打扫干净,就有贵客登门了,是吗?”   晨曦轻笑一声,答道:“谢公,是我来啦。”   “哦?会下棋的小道友来访?”屋里的人爽朗笑道:“看来老夫眼下这残局,今日或能破解啦,哈哈哈。”   赵亮听到这话,颇有点一语双关、暗藏玄机的味道,不禁在心中感叹:千古风流宰相,果然谈吐不俗。   晨曦也同样哑然一笑:“谢公,您老还是字字珠玑,也不晓得弟子能不能参得透呢。”   说罢,她示意度望斥候留下来帮谢吉打扫战场,自己则领着赵亮和刘裕向茅草屋中走去。   一进到房间里,赵亮和刘裕都忍不住暗暗折服。   从外面看上去,这只是几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茅草屋,可是来在室内,却发现此处竟然别有洞天。   这倒不是说房间里面的布置装饰有多么豪华,恰恰相反,屋中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件竹制家具和一个铜香炉,即便是寻常百姓家里,也要比这更阔绰一些。   然而,就是如此简洁的样子,却处处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清新雅致,令人一见就立刻感觉心情疏阔。   房中靠后窗的地方,摆着一条书案,窗外是茂密竹林,窗内则是翰墨书香。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白发老者,此时正静静的提笔挥毫,撰录着自己刚刚想好的诗篇。 第三百一十四章 预判敌情   谢安放下手中的毛笔,细细品味着自己所做的诗句,然后洒然一笑,转头问晨曦道:“小棋友,来看看老夫的这篇新作如何?”   晨曦上前几步,捧着诗稿轻声念道:“伊昔先子,有怀春游。契兹言执,寄傲林丘。森森连岭,茫茫原畴。逈霄垂雾,凝泉散流。”   随着诗文迴转,晨曦的眼中闪现出一道流光溢彩,欣然说道:“谢公,您这篇佳作意境深远,情怀雅逸,堪称是隐士风范的集大成者啊。”   谢安听她如此赞美,高兴的哈哈大笑,不住抚着长髯,连连点头:“高山流水固然可贵,也还得有知音共赏才行啊。”   赵亮和刘裕在一旁看得面面相觑。没想到外面刚刚来了一大群杀手刺客,直打的横尸遍地、血流成河,谢安这老头居然还有心情在此作诗写字,足见其定力非凡。   晨曦又由衷的称赞了几句,接着话锋一转,好奇问道:“谢公啊,外面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谢安好似并不在意,淡淡道:“你说外面吗?我之前听他们跟谢吉大喊大叫,口音仿佛是建康那边来的。”   “司马道子的人?”晨曦秀眉轻蹙:“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您老的虎威?!”   谢安哑然一笑:“老夫有什么虎威啊?不过是一个山野村夫罢了。小棋友,你不给我介绍介绍新朋友吗?”   一听谢安询问,赵亮和刘裕连忙上前几步,拱手施礼,同时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听说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北府兵,谢安不禁有点意外,仔细打量了他俩一番,忽然笑道:“哦,老夫认出来了。小刘裕!你不是孙无终的手下吗?淝水之战时,曾奉命深入敌营,给朱序他们送信,因此立下了大功呢。”   刘裕闻言颇为感动,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小角色,居然还能被谢安记住,连忙答道:“大人您过奖了,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好好好,你很不错,”谢安转过头,又望向赵亮:“这位赵小弟看着倒有些面生。不过,老夫擅长相人之术,只瞧你骨骼清劲、器宇不凡,就知道你绝非寻常之辈,颇有些道家门派的风范啊。嗯,也不错!”   此言一出,赵亮和晨曦都不禁心中佩服,暗赞这位老者目光如炬,居然能一语中的,点破赵亮与道门之间的渊源。   谢安招呼三人在桌前坐下,给他们各自斟了一杯清茶。赵亮先对谢安刚才的那番评价谦逊了几句,然后说道:“谢大人,我和刘裕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跟您禀告。”说着,他便把刘牢之与何谦即将火并的局势,对谢安一一讲来。   谢安静静的听着,直到赵亮的话全部说完,脸上表情仍旧未有丝毫波动。他沉吟了片刻,笑道:“呵呵,怪不得会稽王要派他的手下登门造访呢,原来是应在此节。”   晨曦轻声问道:“谢公何出此言呢?”   “这不难解释,”谢安捋捋长须,答道:“玄儿沉疴日久,已然无力支撑北府的局面,而刘牢之何谦又受到外人挑唆,眼看着北府兵就要陷入自相残杀的境地。这场争斗,到最后不论谁胜谁败,朝廷自然会出面收拾,指派一个称心的人选接掌兵权。到那个时候,倘若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家伙还健在,会稽王岂不是会非常头疼吗?”   谢安的这番话,顿时点醒了屋内三人。赵亮、刘裕和晨曦反应过来,不禁在心中重新评价起司马道子的心计权谋。   这位年纪轻轻的皇族,手段实在不一般。他刻意选在北府兵即将爆发内战的节骨眼儿上,派人前来刺杀谢安,可以说令整个计策环环相扣,阴狠果决。   今天要不是有谢吉这个隐形高手护着谢安,刺客们多半能够轻松得手。那样一来,没有了谢安谢玄叔侄二人的支撑,因内斗而元气大伤的北府兵,就会彻底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司马皇室搓圆捏扁。   “苍天保佑。”晨曦轻叹一声,对谢安说道:“谢公,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司马道子的奸计终难得逞。您瞧,现在不仅杀手刺客尽皆伏诛,赵亮和刘裕也及时赶到此地,这就足以证明,北府命不该绝。”   刘裕听得连连点头,谢安却不以为然,潇洒笑道:“命不该绝吗?老夫倒感觉未必啊。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使命,在我看来,击败胡族大军入侵,保住大晋的半壁江山,北府兵和我谢家的使命便已经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恐怕也该到落幕的时候啦。”   “大人何出此言?”刘裕忍不住说道:“北府兵是您和大统领一手创建,现在已经成为了我大晋的中流砥柱、国家干成,岂能容那些宵小之辈任意破坏?不冲别的,单是那些曾经为了国家和百姓泼洒热血的将士们,咱们就绝对不能轻言抛弃啊!”   谢安双目一亮,凝视着刘裕道:“哦?小刘裕,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刘裕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拱手道:“大人,我刘裕一介寒门子弟,没有什么大能耐,更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但北府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也将是我建功立业的地方,谁要是敢毁掉它,我便舍弃这七尺身躯,跟他拼死一战!”   “嗯,不错,你很不错。坐下,坐下说,”谢安轻抚长髯,淡淡笑道:“方才,老夫只是阐明自己的看法,但所谓使命不使命的,那也仅仅是我一家之言。事到如今,北府早已不是谢家的北府,而是属于和你一样的北府将士们的。今后北府兵终究何去何从,并不是听老夫的意思,更不是由司马道子做主,而是要让你们这些热血男儿来决定。刘裕、赵亮,以及千千万万的北府将士,你们才是北府真正的主人。”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从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口中说出,早已令刘裕热泪盈眶。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哽咽道:“大人救救北府吧,刘裕求您老人家啦!”   赵亮知道谢安一向淡泊名利,可还是没想到,他居然能有如此豁达的胸怀见解,再加上刘裕对北府军团那份发自内心的真挚感情,此时也不禁深受触动,跟着一起单膝跪地,拱手道:“请谢公出手相助,权当是为了北府将士们不被白白冤死,更为了百姓们免遭生灵涂炭!”   晨曦一看仙长都跪下了,自己当然也不敢再坐着,同样盈盈拜倒:“还请谢公力挽狂澜。”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谢安连忙将三人一一扶起,笑道:“老夫平生最看不得人这样。尤其是小刘裕,一个大男子汉,哭什么鼻子嘛!”   他站起身,在草屋中来回踱了两圈,像是自言自语道:“唉,老夫本是闲云野鹤之人,奈何上天捉弄,总也不愿给我清净散淡的机会。也不晓得这世间的权势究竟有什么好的,偏偏你争我夺,往复不休。尤其是我谢家,身处这权力旋涡的中心,想推也推不成,想躲也躲不掉,甚至还有不少谢氏子弟,打破头也要往里钻!‘树欲静而风不止’,恐怕说的就是我谢氏家族吧。也罢,就冲你们三个年轻人身上这份赤子之心,老夫再出一次手,权当是为了一点私心,给谢家的不肖子们攒些德行。”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京口广陵,相距不过百余里,两支大军狭路相逢,最快多久能打起来?”   关于这个问题,在座的恐怕也只有刘裕能回答,只听他沉声说道:“算上调动部署的时间,顶多再有两天的功夫,双方便能交上手。校尉大人和卑职判断,何谦得了司马道子的情报,很可能会利用水道运兵,提前埋伏在刘牢之的必经路上,打一场以少胜多的伏击战。”   谢安点点头,从容的问道:“倘若是你,会在何处设伏?”   “大概三个地方吧,”刘裕不假思索的答道:“茂陵山谷、安平渡口和常阳寨北面的丘陵地带。”   “三个预判太多了。为大将者,应当去芜存菁,一击必中才是。再想想,选一个出来。”谢安鼓励道。   这回刘裕没敢立刻说话,认真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如果我是何谦,会把伏击圈设在茂陵山谷。”   谢安就好像当初考较侄子谢玄时那样,继续启发刘裕道:“说说你的理由吧。”   “安平渡口已经非常接近广陵水寨。刘牢之带领京口大营的部队前来攻打何谦,抵达这里时必然会非常小心,全力提防水军突然拦截,所以并不适合进行伏击。”刘裕说道:“而常阳寨那边的丘陵,虽然地势最佳,但因面积甚广,所以若想设伏就需要大批兵马。以何谦的兵力来说,在那里开战恐怕力有未逮。”   他顿了顿,充满自信的说道:“这样一来,茂陵山谷就是唯一的选项了!那个地方靠近京口大营,更容易令刘牢之掉以轻心,同时四周树高林密,山谷只有一条道路可供通行,绝对是一处令人意想不到的战场。”   晨曦在一旁好奇道:“刘牢之行军之前,难道不会派出斥候探路吗?”   刘裕笑笑:“其一,估计刘牢之到现在都认为,有司马道子配合,何谦对他的大举进攻还茫然无知,所以根本不会想到水军竟然会先走一步,反而跑来打他的埋伏。其二,刘牢之身经百战,当然懂斥候先行的道理。不过,他所派出的探路斥候,正是赵大哥和小弟我呀。”   晨曦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又忍俊不禁:“哈哈哈,这听上去也太讽刺了。”   赵亮也笑道:“倘若不是对自己人动手,其实我们现在等于已经摸清了何谦的策略,只要及时通报大军主将,便能将计就计,反过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可惜的是,刘牢之为一己私利挑起战端,不惜令整个北府军团陷入内斗,所以我们这队先锋斥候不仅不能为他发挥作用,而且还要打打他的小算盘。”   谢安微微颔首,又问道:“既然判断出大战的地点,那么你们可有办法,及时制止干戈呢?”   刘裕在他的不断启发下,大脑飞速运转,略微琢磨片刻,试着说道:“真要阻止,倒也不难。那就是选准时机,暴露水军的打算。如此一来,就会令两边的人马从伏击战变成遭遇战。何谦的兵力处于劣势,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刘牢之则疑神疑鬼,需要重新考虑司马道子在幕后所扮演的角色。在那种情况下,双方定然不会进行激烈交锋,而是改为对峙,静观其变!”   “倘若真的进入对峙阶段,那谢公就有机会发话啦。”晨曦高兴的说:“只要双方没有拔刀见血,结下仇恨,凭老人家的威望,足以镇住局面。”   赵亮和刘裕眼睛一亮,同时看向谢安。谢安则语气轻松的笑道:“既然如此,你们这些小朋友还不赶紧行动?”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对峙   此次对付何谦的北府水军,刘牢之是势在必得,所以除了留守京口大营和几处军堡的部队之外,其麾下的兵马几乎倾巢而出,步骑混合足有八万大军,兵力是何谦的两倍还多。   这支规模占到北府兵一多半战力的队伍,利用三天时间厉兵秣马、整饬武备,终于完成了最后的集结,自京口大营出发,浩浩荡荡的朝东北方向开进。   大军一路疾行,不到半日功夫,先锋部队就抵达了距离京口只有四十余里的茂陵山谷。   因为此处地势颇为险要,所以按照常理来说,行军路线经过这样的地带,部队自然会提高戒备,谨慎缓行,务求确保安全。然而正如刘裕之前分析的那样,京口方面完全没有把这个紧邻大营不远的山谷视为险地,更没料到本应是被攻击一方的何谦水军,居然会事先得知消息,抢前一步从水道来这里设伏。   因此,先锋大军走的速度飞快,几乎是想都不想,摆出了一头就往山谷里面扎的架势。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队伍距山谷还有不到千步远近的开阔地带,一个诡异的状况突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道路中间,七八个木牌路标直挺挺的插在地上,牌子上都写着同样的内容:“刘牢之,你别盘算着奔袭水军啦,我和司马道子就在前面的山谷里恭候大驾,有本事你过来呀。老朋友何谦敬上。”   京口大营的先锋将军见状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止住队伍前进的步伐,转为原地戒备,他自己则抱着木牌子,亲自跑到后面找主力中军,去向刘牢之报信。   跟他的反应差不多,刘牢之和众将领一见此物,同样都惊骇莫名、疑神疑鬼,完全摸不清眼前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正当京口大军的领导层集体陷入莫名其妙的疑惑状态时,早已埋伏在茂陵山谷中的水军将士们也跟他们一样,陷入了懵圈的状态。   刘牢之的先锋部队眼看就要进入埋伏圈,却突然毫无征兆的止步于谷口之外,顿时吓了水军一跳。与此同时,十几支绑着布条的飞箭从暗处射到了水军战士们的身旁。他们拆开布条一看,上面都写着一模一样的内容:“何谦,你别跟我玩躲猫猫啦,会稽王早已给我通风报信,有本事你过来呀。好兄弟刘牢之敬上。”   哎呀卧槽?!何谦看着手下送来的布条,不禁暗自揪心:这回可要麻烦啦,原打算通过伏击以少胜多的,可眼下却被对方识破,想攻攻不动,想撤又怕崩,真真是进退两难!   一时间,这两路北府大军隔着上千步的距离,一个蹲在山谷里,一个愣在平野上,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双方僵持近一整日的时光,何谦那边倒还好,刘牢之这边早已经吵翻了天。   不少将领都主张立刻发动进攻,反正迟早也要打,在广陵打和在这里打,并没有什么差别。仗着己方兵力占优,在这处无遮无拦、没有任何防御可言的山谷,收拾何谦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不过,也有一些将军对此感觉不妥。既然何谦有胆量率军前来,足以说明他颇有信心,肯定备着意想不到的杀招。虽然不至于真的跟司马道子联手吧,但多半还有其他强援。   刘牢之本人比较倾向后面这种说法。整个大军之中,只有他和几个心腹知晓,这次挑起北府内战,背后全靠有会稽王鼓励支持,目的就是通过遭受意外遇袭的这个苦肉计,发动京口大营打何谦水军一个措手不及,彻底消灭北府兵大统领这个位置的主要竞争对手。   然而现在看来,何谦不仅没有被蒙在鼓里,而且还事先准备充分、信心十足,甚至敢于率部主动出击,跑到半路拦截他们。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刘牢之打死也不信。   眼下他最担心的两点,一是何谦明目张胆的竖起路牌,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往里钻。二是司马道子会不会真的另有图谋,趁他和水军打生打死的功夫,趁机派遣建康军夺占位于京口的北府兵大本营。   这两个问题没有搞清楚前,强攻茂陵山谷?攻个锤子!   刘牢之沉下心来,制止了那些鼓噪开战的将领,一边命令大军扎稳阵脚,设营立寨,准备与敌展开对峙,一边紧急调派五千精锐,火速返回京口大营实施协防,戒备有其他人来趁火打劫。   躲在山谷里的何谦,一看刘牢之的兵马居然拉开架势,打算跟自己耗上了,更加不敢轻易率人撤走,唯恐自己一旦转身离开,正中了对方的下怀,引得京口大军从后面放手追杀。   没奈何,他也只好命令随自己来到此处的两万五千水军,就地构筑简易工事,从伏击战转为防御战,同时急调留守水寨的一万手下,火速乘船赶来,准备随时救援接应。   到了这个时候,本来都打算实施暗战的交战双方,却一起糊里糊涂的陷入了明战。   想奔袭广陵水师的刘牢之,被人家堵在了半路;想伏击京口大军的何谦,不明所以的暴露了行踪。   两路兵马同时暗叹自己倒霉,一边戒备着对面搞小动作,一边辛苦的砍树伐木、安营扎寨。   就这样,双方大军在原地休整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刘牢之升帐点兵,指挥五万人马出营列阵,朝茂陵山谷推进。   他是打仗的老手,知道若想要摸清对方的虚实,就必须有所动作。眼下铺陈的阵势,进可攻退可守,还能给对方造成巨大的压迫感,以便试试何谦的深浅。   然而何谦也同样身经百战,他晓得此时如果示弱,必然会引动对面放手一搏,到那个时候局面更不好控制。所以,刘牢之这边刚一行动,他便率领两万水军冲出谷口,背靠山谷列开阵势,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同时,还有一部分人马留在山林间,故布疑阵,仿佛尚有大批兵力藏于其中,令刘牢之难做判断。   三通鼓响,两支服装相同、旗号近似,连口令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军,隔着不到千步的距离,遥遥对望。一时间,茂陵山谷外的平野上战云密布,杀气腾空。   刘牢之立马阵前,搭着手帘朝对面观察半天,也看不出茂陵山谷中究竟藏了多少敌人,更无法下定发起进攻的决心。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略作沉吟之后,轻轻一挥马鞭,领着手下几员将领催马离阵,向着对面缓缓而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何谦也非常默契的策骑出阵,带着四五个亲信,与刘牢之相向而行。   双方逐渐接近,在距离数十步的时候,又都同时停步。   刘牢之凝视何谦片刻,冷哼了一声,说道:“何谦,你大老远跑到我的地盘上,究竟意欲何为?!”   何谦冷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道:“哼!刘牢之,我还正打算要问你呢。如今天下太平,你率领数万大军,杀气腾腾的一路向北,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想去揍你!”刘牢之面若寒霜:“你为了抢夺北府大统领的位子,居然暗地里派兵偷袭我,甚至连谢大小姐也不肯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刘某要为北府铲除你这个败类!”   “放你娘的狗臭屁!”何谦怒道:“谢玄大统领仍然健在,说什么抢夺位子?!你为了争权夺势,上演一出苦肉计,妄图栽赃陷害于我,混淆北府弟兄们的视听,以为谁不知道吗?我看你才是那个卑鄙小人!”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陷害你?”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偷袭你?”   “我的幕僚刘炎和陶思源的亲兵鲁光,都亲口承认说是你在背后主使!”   “我呸!他们都是你的人,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傻子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刘牢之声色俱厉,何谦寸步不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半天的嘴仗,基本上是各说各的,谁也不服谁。   因为刘牢之确实拿不出什么过硬的证据,足以压住何谦的劲头,所以当着众手下的面被何谦结结实实怼了几下,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沉声说道:“何谦,刘某量你这鼠辈也是敢做不敢当!别废话了,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何谦此时也有点上头,丝毫不惧的喝道:“别以为你握着北府主力,就想横行天下,我们水军也不是吃素的!要打便打,来吧!”   “来!有种就来!”   “来啊,谁怕谁是小狗!”   刘牢之怒火中烧,喝斥了一声,随即就打算调转马头,回阵中发动进攻。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悠扬的号角忽然自远处传来,在广阔的战场上,顿时吸引了双方的注意力。   两边将士循声望去,只见号角声传来的地方,三匹骏马并排而行,正朝着战场的核心地带一路驰来。   马上端坐着的,正是赵亮、晨曦和刘裕三人。   此时,刘裕的手中还擎着一杆大旗,旗上写着一个北府将士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字——谢!   一见到这面旗帜,包括刘牢之和何谦在内,两边数万名北府兵心中都不禁一震。因为那个姓氏所代表的意义,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转眼之间,赵亮三人已经奔到了刘牢之他们跟前,还不等对方开口发问,刘裕便扯着大嗓门,务求让在场的将士们都能听到,高声喝道:“大晋太保、都督十五州军事、假黄钺,谢安谢大人特使到——”   其实,这个时候,谢安早已经辞去了所有官职,算是正式归隐山林的平头老百姓了。所以刘裕喊出来的那一长串头衔,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嫌疑。   不过在北府兵看来,谢安大人无论身份如何,都是他们心中当之无愧的最高统帅,就连谢玄大统领,也得以他老人家的号令为尊。   所以刘牢之对此也根本没有半点质疑的意思,只是大惑不解的问道:“谢公的特使?谁啊?”   刘裕继续喊道:“就是这位赵亮赵大人!他身上带有谢公的亲笔手书,可以给你们验看——”   何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我们耳朵都不聋,没必要这么大喊大叫的!”   “我知道几位将军耳朵好使,”刘裕笑笑:“这不是为了让两边的将士们都听清楚嘛。”   赵亮一边在心中暗赞刘裕谨慎,一边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递给了刘牢之何谦二人:“这是谢公给两位的信函,具体情况都写在里面了。”   刘牢之与何谦分别接过书信,各自展开细看,发现果然是出自谢安的手笔。   这两封信的内容也基本一致,都是说目前北府兵内部出现误会纷争,于国于民并非幸事,所以理应妥善处置,绝不能轻易兵戎相见。北府度望校尉赵亮作为他谢安个人的代表,负责居间协调,希望各路将领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予以相应的尊重配合。   刘牢之把那封信函捧在手中,是越看心越沉。他万万没有想到,谢安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横插一杠,立时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眼瞅对面的何谦神情逐渐舒朗,显然是认可信里的内容,打算接受谢安斡旋,刘牢之不禁把心一横,沉声道:“天下人都知道,谢公早已退隐林泉,又怎会忽然过问军中之事?这里面分明有诈!” 第三百一十六章 私人代表   何谦听刘牢之这么说,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怎么着?刘牢之,我瞅你这意思,是打算连谢公他老人家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他这番话,也学着刘裕的样子,是扯着嗓门喊出来的,明显是要让两边的将士都能听清楚。   刘牢之险些被他气死,不禁恼怒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不听谢公的话啦?只是谢公当初在朝为官之时,都不曾介入北府军务,一切以谢玄大统领的号令为主。如今辞官退隐了,怎么又跑来过问北府兵的事情?这难道不应该有所怀疑吗?”   何谦正欲反唇相讥,赵亮忽然笑道:“早猜到你会这样,所以谢公自然有备。”他转头吩咐刘裕:“好啦,吹号吧。”   刘裕答应一声,抄起挂在腰间的牛角号,使劲吹响。一记悠扬的号音,在开阔的平野上传出极远,经久不息。   刘牢之等人见状纷纷大惑不解,正在兀自琢磨赵亮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处,忽然扬起了大片的烟尘。紧接着,一阵阵马蹄之声,直接灌入现场所有人的耳中。   只见声音响起的地方,由远而近出现了几路兵马,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队伍。虽然他们数量不多,大概只有五六千人左右的规模,但是旗号标志却纷繁复杂。   离得近了,刘牢之才逐渐看清楚,对方所亮出的旗帜上,书写着不同的官职和姓氏。仔细分辨,竟然是诸葛侃、孙无终、朱序、高衡、刘轨、田洛等一众北府军团的主要将领。   这些人手中的兵力虽然没法跟刘牢之京口大营相比,但他们个个都是北府兵的元老,当初最早追随谢玄创建新军、功勋卓著,故而在整个军团里的地位也非同小可。   这伙老资格突然聚在一起,率领麾下兵马赶到此处,顿时令刘牢之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功夫,几位北府将军把骑兵留在稍远的地方,自己则策马来到赵亮众人近前,为首的冠军将军孙无终率先拱手朗声道:“刘大将、何大将,别来无恙啊。老兄弟们给二位见礼啦!”   何谦郑重还了一礼,问道:“孙老弟,你们怎么来了?”   “那还用说吗?”孙无终闻言哈哈笑道:“我们都收到了谢公的信,说他让自己的私人代表赵亮,前来调停你们二位之间的纷争。咱们北府兵是一家人,兄弟闹别扭,大伙儿自然都要来劝劝架啦。更何况谢公在信中言明,要我等各部支持配合赵亮调停,岂有不遵命之理?”   北府另一位重要将领刘轨也说道:“我们几人一接到谢公的命令,便连夜率领亲兵匆匆赶来,各路的大部队此时尚在后方集结。说句不当讲的话啊,莫说大统领还健在,就算大统领不在了,谢公他老人家的话,在咱北府也是一言九鼎。谁要是敢忘恩负义、丢了根本,与谢公对着干,那就别怪咱们北府各路兄弟不客气,合在一起弄死他!”   此言一出,刘牢之立马气短半截。他出手对付何谦,并非因为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想在谢玄去世之后,能够坐上北府统领的位子。可如果眼下把各路将军都给惹毛了,甚至闹到他们合起伙来跟自己兵戎相见的地步,那么他今后即便成为北府兵的主帅,又有什么意义呢?   别说指挥这支精锐大军了,搞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眼看形势比人强,刘牢之立马见风转舵,呵呵一笑道:“哎呀呀,你们看看,我跟何谦这点破事,居然把诸位兄弟们都给惊动了,而且还扰了谢公的清净,真是罪过,罪过!”   他转头又对赵亮道:“赵兄弟,你是咱们京口大营的人,还是我亲自任命的度望校尉。谢公能信得过你,让你代表他来斡旋,足见老人家是认可京口大营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   赵亮闻言心中暗骂,这个刘牢之果然狡猾有城府,瞅着局面对他不利,瞬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居然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而且,他还特意点出自己的来历,分明是想给众位将军提个暗示,谢安可能是支持他刘牢之这边的。   不过,赵亮也懒得为此解释分辨,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将军大人了。”   何谦见刘牢之如此做派,不禁露出鄙夷神色,同时也对赵亮拱了拱手道:“赵兄弟,你既然代表谢公而来,我和水军将士愿意听从你的安排。”   赵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太好了。遵照谢公的意思,接下来咱们要做三件事。第一,两边的人马各自返回辖区营地,没有朝廷或大统领的将令,不得擅自行动。第二,立刻派遣信使,将之前发生的种种情况报告谢玄大统领。他目前仍是北府兵的主帅,凡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绕开了他。第三,所有将军在京口大营集中,同时请朝廷派出官员,大家一起调查你们之间的矛盾,并商议解决的办法。怎么样,能做到吗?”   赵亮每说一条,刘牢之与何谦便点头答应一条,等他问出最后这个问题,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谨遵谢公指令。”   既然两边的头头儿都已经同意,那么他们各自的部下当然也不敢提出异议。更何况,这是谢安的意见,又有其他北府大将的支持,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没有谁会触这个霉头。   将令传下,原本还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开战的两路大军,立刻收起兵器,纷纷转身撤退。刘牢之的兵马一路开回京口大营,而何谦的部队也从附近江岸登船,向广陵进发。   众将军则在赵亮的带领下,一起前往京口,等待建康方面的回信。   由于成为了谢安指定的全权代表,身为度望校尉的赵亮也立马身价倍增,现在没有人再把他当做寻常军官看待,而是如众星捧月般的奉为上宾。   尤其是京口大营的主人刘牢之,在转变策略之后,为了展现自己对谢家、特别是对谢安大人的尊重,他一改之前那种的冷漠傲慢的态度,变得对赵亮亲切有加。   刘牢之不仅亲自在大营中挑选了上等的房舍供赵亮使用,还特意下令刘裕和那一百名度望斥候,转为赵亮的亲兵随扈差遣。   回到京口大营的第三天,赵亮正坐在房中,跟刘裕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北府典故的时候,晨曦从外面走了进来。   美丽仙子摘去拢着纱帘的斗笠,浅笑说道:“赵兄,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已经跟京口附近的江湖朋友们都交代好啦,包括官府那边,也略作了疏通。只要有那两个人的踪迹,他们会立刻来通报的。”   由于刘裕在场,所以晨曦依着赵亮事前的嘱咐,不再称其为仙长,而已改以“兄长”称呼。   听她这么说,赵亮感激道:“辛苦你了,晨曦。这两天为了我那两个失踪的伙伴,害的你还要到处奔波。”   “赵兄说的是哪里话?”晨曦笑盈盈的坐下说道:“能为你办事,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如此情景,直把一旁的刘裕看得是目瞪口呆,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像晨曦这样的绝世美人,又是青牛道长的师叔,又是谢安大人的棋友,即便来个建康城的高门士族公子哥,也未必能入了她的眼。可是,她却居然对赵大哥服服帖帖、百依百顺,甚至连给他办事都视作自己的福气。我的老天,赵大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呀?   赵亮看出了刘裕的心思,也不好多做理会,淡淡一笑,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我第一天来京口大营的时候,正好碰到抓逃犯,看上去还颇受刘牢之的重视,你清楚这里面的情况吗?”   刘裕摇摇头:“不瞒大哥说,我在刘牢之这里,属于不受待见的那一类型,有什么事都是最后才知道的一批人。不过既然你特意提起此事,想必其中有什么古怪吧。”   “说实话,我一直都在琢磨这个问题。”赵亮思索道:“北府是军队,不是衙门,本来就与缉捕罪犯之事无关。但刘牢之却因为跑了一个所谓的‘逃犯’,便不惜大动干戈的派兵搜山,而且还有‘宁可错抓,不可错放’的指示,显然那个人非同寻常。”   晨曦不清楚他俩在说什么,简单了解一下之后,秀眉轻蹙的说道:“赵兄,据你刚才介绍,搜捕逃犯差不多就是在谢小姐到达这里之前出现的,没过几天,你们便在去往建康的路上遇到了重兵偷袭。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赵亮点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直觉告诉我,那个逃犯很可能知道一些关于偷袭事件背后的阴谋,故而才被刘牢之如此重视。从这条线索摸下去,多半能有意外收获。”   刘裕沉吟片刻,说道:“我了解的情况,那天被派出去抓人的部队,都是刘牢之的嫡系,而且是奉了刘炎的命令。目前刘炎已经失踪,底下办事的军兵又都不了解详情,恐怕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我猜到会是如此,”赵亮轻松的拍拍手:“不过你也不必为此发愁。眼下辨明原委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平息住北府兵的内乱。只要各方不再爆发武装冲突,查案的事情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   晨曦问道:“都三天时间了,建康方面还没有回信吗?”   “恐怕没有那么快。”刘裕道:“虽然从京口到建康,不到两百里的路程,信使快马加鞭,一日便可抵达。但是刘牢之与何谦两军险些火并,其间又涉及到北府帅位之争,朝廷恐怕要仔细斟酌,才能选派出一位有分量的官员,前来调停北府兵内部的问题。”   刘裕话音刚落,忽听外面有一名斥候小校叫门,赵亮喊他进来,开口询问何事。   只见那名小校拱手答道:“启禀大人,建康朝廷方面的代表到了,刘大将已经亲自前往迎接。”   “呦呵,正才说呢,这便来了。”赵亮冲刘裕笑笑:“看来朝廷还是很神速啊。”   刘裕也有点意外,随即又问道:“打听清楚了吗?来的是什么人?”   “都探问清楚了,来的是会稽王司马道子。” 第三百一十七章 调解会   会稽王司马道子亲自来到京口大营,不仅令赵亮他们大感意外,包括何谦、孙无终、朱序等一众北府将领,同样都有些出乎预料。   这位年轻的皇族贵胄,这几年风头正盛,俨然成为了大晋朝廷中最有影响力的人物,就连名士谢安在刚刚取得淝水大胜的情况下,都要选择退避三舍,以隐居的方式躲开司马道子的锋芒。   眼下这个时候,堂堂的会稽王居然屈尊降贵,大老远的从建康跑到这里,当然绝不仅仅是为了平息北府两位大将内斗那么简单。北府兵京口大营里的每只蚂蚁甚至都在奔走相告:“司马道子要来夺权啦!”   除了司马道子之外,另一个让人意外的情况是,大统领谢玄也派了代表前来。这位代表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儿子,谢家小公子谢煥。而随同谢煥一起到达京口的,还有谢安的弟弟、谢玄的五叔,因淝水大捷而晋升中军将军的谢石。   这三位的到来,立刻令京口大营变得热闹非凡。   依照谢安之前的提议,司马道子代表着朝廷和皇族,谢煥代表他父亲、北府现任大统领谢玄,谢石则代表建康的高门世族,再加上谢安自己的私人代表赵亮,连带北府军内部各派将领头目,终于齐聚一堂。这其中纷繁复杂、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实在不是一句两句能讲清楚的。   会稽王司马道子在刘牢之的亲自迎接下,一到地方便住进了京口大营的主将宅邸。   之前,此处只有谢玄曾经使用过,刘牢之在主持京口军务后,也从不敢轻易搬进去。所以,这处主将宅邸既算是公邸,也可视作谢玄的私宅。   几乎跟司马道子前后脚抵达这里的谢煥,一看刘牢之居然把他父亲的居所拿来招待会稽王,而自己这个谢家正牌公子反倒不能入住,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连刘牢之特意准备的接风宴都不肯参加,兀自留在军营客舍喝闷酒,同时大骂刘牢之忘恩负义、吃里扒外。   赵亮同样也没有参加当晚的宴会,一来他自己本身就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貌合神离的无聊饭局,二来司马道子等人跟自己此行的任务无关,他目前已经惹了不少麻烦上身,实在没有必要多生枝节。   见赵亮不去,何谦与孙无终、刘轨等一众将领也都纷纷找借口推辞,刻意驳了刘牢之的面子。只有大将朱序因为中军将军谢石也在场,所以不好缺席,总算不至于出现连一个北府主要将领都没来的尴尬局面。   参加宴席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气氛却非常热烈。也不知道司马道子和刘牢之是不是故意要做给众人看,一整晚他们都在痛饮狂欢,动静吵的半个大营都能听见。   翌日清晨,折腾了一宿的刘牢之不仅没有丝毫倦怠,反而还神采奕奕的召集各方代表齐聚主帅堂,正式开始了北府军的内部矛盾调解会。   因为赵亮代表的是谢安,所以备受各方重视,他在刘裕和晨曦的陪伴下,坐到了主位右手边最近的一张席案,在他对面的,就是谢玄的儿子,公子谢煥。   司马道子凭借着皇族贵胄和朝廷特使的身份,当仁不让的居于主位,颇有掌控全场之势。   而谢石、刘牢之、何谦等一众将军官员,则依次分别落座,排成左右两列。   赵亮抬眼仔细观瞧,高居帅位的司马道子,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消瘦的面庞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青灰色,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服用五石散所引发的毒素反应。不过,除了面色不太好之外,司马道子的精神却是熠熠生辉,两道细长的剑眉直入发鬓,一对美目精芒闪烁,气度非凡。   再看坐在对面的谢煥,年龄比司马道子更小。他是谢钟秀的弟弟,今年才不过十六岁。但是小小年纪,却难掩谢煥的风华。乌衣巷高门望族所特有的气质,在这位小公子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举手投足间总有一种令人折服的潇洒飘逸。   这一点,倒真是像极了风流宰相谢安。   赵亮心中不禁暗叹,东晋门阀世族果然名不虚传。优越的出身、良好的教育、代代传承的名士家风,不知造就出了多少历史上著名的文人雅士、风骨大家。   不过,长相英俊、举止不俗的谢煥小公子,此时却是面带寒霜,从一进来就死死盯着坐在赵亮临位的刘牢之,仿佛随时要扑上去咬他一口似的,直看得这位久经沙场的猛将,也逐渐不自在起来。   司马道子瞧出了刘牢之的尴尬,微微一笑,开口解围道:“诸位大人、将军,朝廷这次接到北府军报,说是两路大军产生了一些误会纷争,居然连谢太保他老人家都惊动了,还特意着令各方前来调停斡旋。陛下对此非常重视,于是命令本王代表朝廷,星夜兼程的赶到京口。所幸的是,目前尚未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眼下又有机会与诸位大人们相见,本王心中甚是欣慰啊。”   听了他这个开场白,在场众人都依礼拱手,参差不齐的向皇帝和朝廷致谢,并对会稽王的到来表示欢迎。   赵亮心里非常清楚,跟历史上其他王朝相比,其实东晋皇权与军队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甚至颇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与危险。   自公元316年西晋灭亡,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大部落纷纷崛起,逐鹿中原,晋元帝司马睿搞出了史上有名的“衣冠南渡”,将中原望族和百姓迁往长江流域,定都建康,最终建立东晋,以避战祸。在那之后,司马皇室对于军队掌握,就逐渐出现了衰弱旁落的趋势。   东晋兵制,仍旧袭用曹魏和西晋时期的世兵制,并以募兵制补充兵力。由于中央皇权衰弱,军力外重内轻,很多地方的刺史、将军所统领的外军逐渐不受朝廷的管辖节制。   这些外军大多由世族的军队组成,统军将领往往称霸一方,其实力远超皇帝手里的中军。最典型的,就是桓氏家族所掌握的荆州军,无论兵源,还是战力,都绝非建康军所能比拟的。   当初谢安授权谢玄,支持他组建专门抵抗北方胡人入侵的北府兵,本意其实是要在建康军之外,另设立一个听命于朝廷的强大军事力量,作为中军的一部分,一方面抵御外敌,一方面弹压内乱。   然而没想到,由于受到当时世族风气的影响,以及长期以来地方军系恃强割据的习惯,北府兵经过数年的发展,不仅没能如谢安所设想的那样,成为朝廷的直属力量,而且反倒跟荆州军一样,与司马皇室渐行渐远,除了表面上仍坚持上下臣属的礼数,内心中却早已自成一系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以司马道子为首的皇族,一向不信任谢家把持的北府兵,而谢安谢玄叔侄也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结症所在,从而萌生了归隐避世的心态。   如今北府即将面临群龙无首的境地,内部诸位大将又都貌合神离,等若给了朝廷一个难得的插手机会。尽管司马道子尚无直接干预北府兵的能力,但由于谢安谢玄的缺位,致使他的话也慢慢变得有分量起来。   听会稽王把开场白讲完,老资格的谢石率先开口:“殿下说的没错啊。大家都知道,我兄长谢安淡泊名利,不愿贪恋权势,侄儿谢玄又久病在床,难以署理北府军务。老夫虽然不才,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手创建的天下强军,自此沉沦内讧。说不得,也只好代表谢家,来给刘将军何将军劝劝架啦。”   他伸手一指旁边的谢煥:“俗话说,虎父无犬子。煥儿是我的孙子辈,但我举贤不避亲。他在乌衣巷各个世家中,堪称新一代的翘楚人物,此番代其父亲前来,还望诸位看在谢太保和大统领的份上,多多支持才是。”   朱序和孙无终等北府旧将闻言连忙表态,表示愿意听从谢大统领的指令,绝无异议。   司马道子刚说了自己代表皇帝前来,没想到立马被谢石这个老家伙横插一杠,抬出谢家分庭抗礼,而且还有不少将领表示支持,顿时心中不快。但他年龄不大,城府却极深,神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仍旧笑意盈盈,接着说道:“老将军言之成理,同样也道出了本王的心声。谢太保叔侄当初创建北府兵,而后又击溃苻坚百万雄师,与我大晋功不可没,诸位绝不能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啊。”   说着,他转过头来,对赵亮笑了笑:“这位就是谢太保的代表,赵亮赵先生吧?”   赵亮连忙略一拱手:“殿下,正是。”   “赵先生一看就是睿智通达之人,否则也不能入了谢太保的法眼啊,哈哈哈,”司马道子洒然一笑:“听说当初正是你在危难时刻,凭一己之力救了刘将军和谢小姐,后来又在两军对峙之时,及时出面止息兵戈,足见先生乃是有勇有谋之辈。既然代表谢太保,不妨请你先讲讲吧。”   赵亮闻言不禁微微一愣,没想到今天的调解会,居然会让自己第一个发言。同时,他也从司马道子的心中读出了几分怨怒气愤的情绪,知道对方暗地里还在记恨自己连番破坏了他们的阴谋。   赵亮稍稍定了定心神,侃侃而谈道:“殿下,诸位大人,其实今日之事,都是源自于数日前的那场偷袭。当时我作为陶思源将军新招揽的亲兵,随将军护送刘大将和谢小姐前往建康,没想到半路上却遇到了不明身份的军队,向我们发动突然袭击。幸好及时察觉出不对劲,我们才于千钧一发之际突围而出,刘将军、陶将军和谢小姐为此都受了不少伤,还折损了数百弟兄。事后刘将军调查原因,据参与此事的亲兵队长鲁光交代,说是何谦将军在幕后主使,这才引发京口大营准备出兵讨伐的事情来。”   赵亮话音刚落,坐在不远处的何谦便一拍桌案,怒道:“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刘牢之自编自演苦肉计,凭什么把屎盆子忘我头上扣!”   赵亮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道:“何将军息怒,我刚才也只是向大家讲述一下之前发生过的真实经历,并无任何指责你的意思啊。”   “赵先生,我不是冲你发火!”何谦气哼哼道:“刘牢之,你不要栽赃陷害,有本事把人证物证都拿出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咱们分辨清楚!” 第三百一十八章 治标还是治本   刘牢之阴恻恻的笑道:“何谦,你着什么急?该拿出来的时候,我自会拿出,现在先听王爷怎么说。”   司马道子也道:“何大将莫要生气,既然我们都来了,是非曲直当然一定会弄清楚的。”   说罢,他又望向赵亮,接着问道:“先生,你后来是怎么遇见谢太保的?他老人家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   赵亮心想:我要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谢太保认定就是你这个家伙在背后搞得鬼,北府众将会不会当场把你做了呢?   想归这么想,可是这种空口无凭的事情,赵亮也不好让谢安和谢家的人为难,于是答道:“我作为京口度望校尉,奉刘大将军和陶将军的命令,前往广陵探查情况,无意间遇到谢公的棋友晨曦姑娘,她听闻战事在即,不免替国家和百姓担忧,于是便领着我和同袍刘裕一起去见了谢公。果不其然,谢公他老人家对于北府内战之事也颇为忧心,这才责令我作为他的代表,及时出面制止冲突,并邀请各方前来调解。”   他顿了顿,继续道:“谢公的意思是,无论偷袭之事原委如何,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不管怎样,北府将士绝不能同室操戈,自相残杀。那样做,只会是北府的不幸、大晋的不幸和天下苍生的不幸。”   “说得好!”司马道子拊掌笑道:“还是谢太保老成谋国,说得在理。陛下也是同样的意思,袭杀大将,视同反叛,此案不能不查,但北府兵毕竟是朝廷的军队,相互之间不可妄起战端,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刘牢之忍不住拱手道:“殿下,并非牢之鲁莽,何谦派兵袭杀末将没什么,但他连谢钟秀的性命都不顾,实在是可恨至极。而且何谦既然敢擅自兴兵,显然已有不臣之心,末将忧虑其狗急跳墙,再做出什么投敌叛国之事,那可就真的是我大晋的损失了,所以才会一时情急……”   “你放屁!”何谦一向被称为“北府智将”,此时却也被刘牢之给气得顾不上什么形象了,骂道:“你左一句不臣之心,右一句投敌叛国,当真是信口雌黄!老子跟你……”   坐在赵亮对面的谢煥此时突然冷哼一声,打断了何谦的话:“放肆!父亲当初治军时立下的规矩,你们一个个难道都忘了吗?没有许可,谁让尔等擅自开口的?!”   说着,他用凌冽的目光分别扫向刘牢之和何谦,那种气度俨然就好像自己是大统领谢玄一般。   不过,对于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军头们而言,眼前这个小毛孩装腔作势的模样,根本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只是冲着谢玄的面子,大家谁也不好真的顶撞这位小公子,于是刘牢之偷偷瞥了一眼司马道子,便没再作声,而何谦则满不在乎的冷哼了一下,同样也未再说话。   司马道子微微一笑,接着道:“眼下两军暂时罢战,也未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就不再追究二位擅自调兵的责任了。”   “本王此次前来,最主要是解决两个问题。其一,就是刚才赵先生所说的偷袭之事,定要查出幕后主使,严惩不贷。其二嘛,也是出于‘不仅治标,还要治本’的想法,彻底改变北府目前生乱的根源。”   此言一出,在座将领无不暗暗吃惊。说实话,他们根本不在乎究竟是谁偷袭了刘牢之,苦肉计也好,借刀杀人也罢,反正刘牢之没死,谢钟秀无恙,就当一阵风吹过便是了。   但是会稽王司马道子此刻提出的第二点,显然就是针对目前北府兵群龙无首这个局面说的,而所谓“标本兼治”,分明就是打算要讨论在谢大统领之后,由谁来继承北府帅位的问题。   好家伙,果然是要强行出手,夺取兵权了吗?!   面对满屋的人默不吭声,司马道子不禁有些暗暗得意。尽管之前策动刘牢之与何谦火并的计划最终没能实现,从而打乱了他一举拿下北府兵权的策略。但是谢安的避世不出、谢玄的力不从心,也都已经通过眼前的局面,明确测试出来。只要没有这二人直接对抗,其余的北府将领就如同一盘散沙,随他怎么摆布都不成问题了。   就好像现在,他一提“治本”之法,竟无一人开口,显然谁都不愿意出来挑头,只想静观其变。   司马道子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正欲继续说下去,只听赵亮身后有一人问道:“殿下,您方才说既要治标,又要治本,请问先治哪个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顿时令全场众人为之一震,大家不禁循声望去,只见赵亮后面站起一人,正向司马道子拱手问道。   司马道子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嘴角挂起一丝冷笑:“这是何人在说话呀?”   赵亮抢在前面说道:“谢公指派的副代表,北府刘裕。”   他刻意强调谢安,又加了个不伦不类的“副代表”,主要是担心对方用权势压人,迁怒修理刘裕。   果然,听到谢安的名字,司马道子最终还是忍了忍,语气稍显冰冷的答道:“治疗之法,何曾有先后之说?当然是标本兼治,同时施为了。”   刘裕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在屋里众人眼中连个蝼蚁都算不上,可他仍旧从容不迫的说道:“殿下差矣,此番大家汇集于此,是遵照谢公的意见,查清袭击之事,平定内部纷争。这其间究竟是何大将有错,还是刘大将误会,抑或还有其他什么人牵涉其中,都必须先了解清楚,如此方能给将士们一个交代,真正化干戈为玉帛。殿下刚才却说要同时标本兼治,势必会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令整个事情变得更为复杂……”   “够啦!”“闭嘴!”“放肆!”三个声音同时响起,立刻打断了刘裕接下来要说的话。   赵亮吓了一跳,放眼看去,原来说话的司马道子、谢煥和刘牢之三人。他们此刻全都眉头紧锁,面色颇为不善。   只听谢煥冷哼道:“北府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刘牢之则怒道:“刘裕,你狂妄!区区一个百夫长,未得主将许可,便在殿下面前信口雌黄、滔滔不绝,难道是想吃军棍了吗!”   司马道子看他俩已然出言训斥,自己身为堂堂贵胄,便懒得再跟刘裕一般见识,对众人沉声道:“举凡大军能够做到令行禁止、明纪整肃,皆因主帅统御得法,士卒方可勠力效命。而今谢玄大统领身染重病,久治未愈,这才使得北府军务废弛,各部嫌隙日盛。到头来,竟会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他用目光冷冷扫过众人,继续道:“所以,本王才会提出标本兼治的方略,而且是治标为辅,治本为主。只有尽快定下统御北府之人,才能重新整饬军纪,一边主持调查袭击案,一边设法化解纷争,为来年兴兵北伐,替朝廷收复失地做好准备!怎么样?难道谁还对此有异议吗?”   晨曦抬手轻轻的拉了拉刘裕的衣袖,示意他先坐下来,暂且不要说话,免得再引来攻击。赵亮则大惑不解,心中默默盘算:听司马道子这个意思,他来这里并非直接代表朝廷宣布继任的人选,而是要与众人商议。不过,这位会稽王哪里来的信心,确保自己就能得到北府将领的支持,由他推荐的刘牢之坐上大统领的位子呢?   抱着同样疑惑的,不只是赵亮,其他在座的将军也或多或少感觉摸不清司马道子的路数,不禁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谢石在这些人当中年纪最长,可是心里却憋不住话,于是问道:“殿下,既然你说要定下接替谢玄之人,那么是否又什么中意的人选吗?”   司马道子洒然一笑:“哈哈哈,谢将军啊,北府兵可不是建康军,绝非本王一句话,或者朝廷一道任命那么简单。本王此次前来,只是代表陛下主持大局,至于统领人选嘛,可以让大家都推举推举,然后一起商议决定。”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疑惑,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刘牢之。没想到刘牢之却神色从容,完全看不出一点担心的模样,显然非常认可会稽王的这个安排。   这一下,大家彻底搞不清楚,他们的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了。   “怎么样?诸位,都说说吧,你们觉得哪位将军合适呢?”司马道子好整以暇的问道。   谢石瞅了瞅四周,见没人说话,于是轻轻咳嗽一声:“老夫倒是有一个人选。”   司马道子闻言笑道:“哦?谢老将军在朝中德高望重,想必眼光独到,请直言无妨。”   “额,我推荐朱序大将接任统领一职。”谢石说道:“他是益州刺史朱焘之子,系出高门望族,身份属上上等。在加入北府之前,便担任鹰扬将军、南中郎将和梁州刺史等职,官衔不亚于谢玄。后来朱序诈降苻坚,于淝水之战中搅乱秦军阵型,方才使得我们能大破敌军,可谓功勋卓著。所以,我认为朱大将乃是众望所归的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屋中立时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之声,刘轨开口道:“谢老将军,朱大将,你们二位别介意啊,我这人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会藏着掖着。所以有几句心里话,想要聒噪聒噪。”   朱序闻言连忙拱手:“刘兄弟有话直说,朱某洗耳恭听。”   刘轨点点头道:“那就好!朱大将确实在淝水之战中立下过大功,这点兄弟们心中都有数。但是要说继任大统领,恐怕还差点事儿!”   “差什么事?”谢石眼睛立马瞪了起来,显然对有人不服他的提议非常不满,因为这不仅仅是顶撞他个人那么简单,而是等于在挑衅谢氏家族,遂冷哼道:“刘轨,你倒是给老夫说出个门道来!”   刘轨丝毫不惧谢石的气势,淡淡道:“那还用说吗?他镇守襄阳的时候,城池被苻坚攻克,旋即便率军投降。后来还是谢大统领亲自去信,才说服他暗中配合。像这种前后反复的行径,你说他是诈降,恐怕也未必能够服众。”   朱序听得面沉似水,然而却并没有开口反驳,兀自低头盯着桌案,一言不发。而谢石则勃然大怒道:“你胡扯!如此诽谤忠君之士,简直……”   刘轨不待谢石把话讲完,又接着道:“谢叔你也莫要着急,我的话还没讲完。另外,朱大将也并非北府创始的老人,手下虽有上万兵马,但基本都是他之前的部属,跟北府兵没有任何关系。像他这样半路加入的,今后如何能够服众,统带诸位将士弟兄?”   谢石气得胡子差点飘起来,正欲开口叱骂刘轨,忽听旁边又有人说道:“老刘讲的有点道理啊。要选还是得选自己人,我提议让何谦大将接任!” 第三百一十九章 心机   谢石还没来得及按住刘轨这个葫芦,那边又有一个瓢冒了起来,众人一看,说话的正是北府另外一名水军将领田洛。   只听田洛继续说道:“何大将是第一批跟随大统领的,并且亲手打造了咱们北府水军。一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时至今日,北府大小战舰近千艘,扼守长江下游和出海口,拱卫建康朝廷。不论是北边的胡人大军,还是南边的乱民叛贼,抑或是荆州的水师,谁不畏惧咱水军的实力?”   诸葛侃冷哼道:“要照你这么说,那还不如让孙无终来坐统领的位子。老孙比老何来的时间更早,一直辅佐大统领南征北战,什么苦活累活都是他干,为人最是忠义!”   “忠义顶个屁用?”刘轨插嘴道:“老孙打过几次像模像样的胜仗?咱们是选大统领,不是选大总管。”   孙无终也连忙笑道:“哎哎哎,我说你们老哥儿几个,要开玩笑也莫拿我当乐子啊。大统领的位子,永远也不可能轮到我来坐。”   一直没说话的高衡瓮声瓮气的讲道:“嗯,要说功劳,我觉得刘牢之数第一;要说人品,老孙和刘轨都还成;要说什么智谋啊、策略啊,何大将肯定错不了……”   “那你到底要推举谁?”诸葛侃问道。   高衡眨巴眨巴眼,憋了半天才怯生生道:“额……能毛遂自荐吗?”   “哈哈哈哈,你这个憨包!居然推举自己?”   “他可不是憨包!贼精贼精的呢!”   “我说高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点兵力,也配觊觎统领的位子?”   “要说喝酒玩姑娘,你在北府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哈哈哈……”   高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闷哼道:“那……那就算了。我看谁干都行。”   听他这么说,众人又不禁哈哈大笑,一时间乱纷纷的笑骂不已。   被这伙老油条的军痞如此胡闹一气,整个屋里的气氛立时变了样,谢煥和谢石都忍不住面沉似水,气得脑门微微泛起青筋。   相反,司马道子却是神态自若,好整以暇的欣赏着众将领在那边不住吵闹,丝毫不觉得心急。   赵亮也瞧着有趣,低声问旁边的刘裕和晨曦:“哎,你们都看出来了吗?”   二人同时点了点头,刘裕道:“除了个别人真心推荐外,大多数的将军们是在故意搞乱局面,好破坏会稽王的图谋。”   晨曦道:“而且,眼下大家都不晓得司马道子有何打算,所以也想拖延时间,静观其变。”   赵亮笑笑:“北府兵是天下闻名的精锐,外抗敌军,内震朝堂。像这样的劲旅,头头儿们哪个能是省油的灯?也就谢玄大统领可以镇得住局面。”   “赵兄切莫轻视了司马道子,”晨曦善意的提醒道:“他本身就是足智多谋、心狠手辣之人。此番前来京口,必然早有全盘打算。只看他此时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便知道这位会稽王胸有成竹。”   赵亮点点头,心中却想:管他有竹还是没竹,反正我也不关心到底谁来当这个大统领。只要北府的将士们不再兵戎相见、内斗残杀,那就算对得起谢安老头儿和刘裕啦。   他正这么盘算着,只见对面的小公子谢煥猛然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全都给我住嘴!尔等如此聒噪,成何体统?!军容军纪也不要了吗?”   众将军被他这么一吼,顿时愣在当场,刘轨低声嘟囔道:“以前大统领跟兄弟们议事的时候,就是这般笑闹,也没见他说什么军容军纪……”   旁边的孙无终赶紧扯扯刘轨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再说,好歹给大统领的儿子留些颜面。   见众人都不再继续笑闹,坐在刘牢之旁边的陶思源忽然开口道:“诸位,我想推举刘大将担任统领一职。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论资历、论功劳、论战绩、论实力,刘牢之将军皆是咱们北府中的头名。而且谢大统领也最信任他,所以才会把京口大本营托付给刘将军执掌。接替谢大统领,刘牢之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同意!”何谦不待陶思源把话讲完,哼道:“就冲他勾结外人,陷害自家兄弟,就不能让他坐了统领的位子!”   刘牢之本来一直没说话,此时忍不住反击道:“何谦,你说我跟谁勾结了?又怎么陷害自家兄弟了?”   何谦冷笑道:“你跟谁勾结,在座诸位心里都清楚。至于说怎么陷害自家兄弟……”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扯淡!”刘牢之大怒道:“咱们姑且先不谈你偷袭我的事,单单就说两点。其一,这半年多来,你跟把持荆州的桓冲眉来眼去,这谁不知道?其二,前几天你率领水军秘密进入我的防区,在茂陵山谷设下埋伏,妄图伏击我们京口部队,难道是假的吗?”   何谦反唇相讥:“你不带兵奔袭广陵,我会伏击你吗?明明是你给我罗织罪名,意图打我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反倒恶人先告状,数落起我的不是了?真是可笑!”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朱序和孙无终连忙出言劝解:“好了好了,你们两位都消消气,权且少说几句吧。”   刘轨见状,趁机对司马道子拱手道:“我说殿下,您老也瞧见了,京口大营和广陵水军之间的这桩无头官司,如果不先妥善摆平,谈什么治本的办法都是白搭,还不够这两位大爷掐的呢。”   司马道子不置可否的笑笑,转头望向赵亮:“先生以为如何啊?”   赵亮探了探对方的心思,没察觉出什么异常,笑道:“我仅仅是代表谢公调停两营纷争,其他的问题,还是请将军们定夺吧。”   司马道子点点头,又问谢石:“老将军的意思呢?”   “额,就眼下看来,确实有必要先问问案情,”众将明显不肯买谢石面子,所以他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否则,大伙儿很难统一意见。”   “哈哈哈,在本王看来,倒也未必。”司马道子笑道:“刘牢之与何谦互不服气,只因没有统帅居中协调,所以他们各说各有理,更不同意由对方担任大统领。”   “不过……”司马道子稍稍停顿,然后神秘一笑:“如果统领之位,确有更合适的人选,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啦。”   另有更合适的人选?众将军闻言不禁一愣,心下均感疑惑:刚才他们一通胡扯,其实除了谢石推荐的朱序之外,在整个北府军团内部,也就只有刘牢之与何谦二人最有资格接替谢玄,成为全军的统帅。此时司马道子却说还有其他合适人选,究竟会是谁呢?   难道由朝廷另外委派?   不应该呀。像朱序这样立过大功的将领,都因为半路加入而不被众将认可,那还能有什么外人可以坐稳这个位子?   司马道子仿佛非常欣赏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高深莫测的笑着,同时慢慢环视四周。   谢石终究还是沉不住气,率先问道:“殿下,你说的那个合适的人选,究竟是谁呀?”   面对众人注视的目光,司马道子抬手一指,淡淡道:“本王推举谢煥公子,接任北府兵大统领!”   这句话从司马道子口中一讲出来,在场所有的将领无不意外错愕,顿时愣在原地,不是说什么才好。   虽然谢煥还处在“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少年阶段,只不过读了几本兵书战册,平日喜好模仿父亲做派,活脱脱一个崇尚清雅玄谈的世家公子。但他毕竟出身乌衣巷,又是大统领谢玄的亲生血脉,这个身份放在北府兵内,绝对无人胆敢轻易拂逆。   更何况,东晋军队向来都有“子承父业”的传统,很多名将皆是出自世家渊源,在继承了父辈或兄长兵权的基础上,方才有所施展,创立功业。   此时会稽王司马道子突然提出由谢煥接任父亲的职务,简直就是一个令人无法反驳的建议。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是啊,说什么呢?我反对谢煥接他老爸的班?别忘了,你们生是谢家军,死是谢家鬼,刚才还口口声声不要忘恩负义,时刻把大统领摆在心中,现在立马就明目张胆的反对少帅?   这他妈不是找骂吗?   赵亮也同样大感愕然,不晓得眼前究竟唱的是哪一出?但是当他把目光先后转向谢煥和刘牢之时,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此刻,谢煥的脸上正挂着一副踌躇满志的神色,昂扬站立在席案前,俯视着诸位北府将领,目中尽是得意之光。   而刘牢之则表现得平静如常,显然是早已经预知了这一幕的发生,同时嘴角边还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我尼玛!这司马道子玩得好绝啊!赵亮心中暗道:他早就清楚以刘牢之现在的实力地位,根本不可能得到北府各派将领的支持,而刘牢之自己也非常明白这一点。于是小狐狸跟老狐狸凑在一起一合计,干脆把屁事不懂的谢煥抬出来,将他当做傀儡使用,以便达到掌握北府精锐的目的。   而这样的人选提议,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的。   果不其然,本来还万分惊愕的谢石,一看得到会稽王司马道子推举的人,竟是自己的侄孙,当即欣喜异常。如此安排,北府就还是他们谢家的北府,远比让朱序代为接掌要更加可靠。   于是,谢石第一个举起手,表示赞同:“殿下这个想法,可谓深思熟虑!煥儿这孩子,老夫还是了解的。他自幼便随父亲学习兵法,耳濡目染,深得要领,每每谈论军事,颇有乃父之风啊。”   听他这么说,朱序也赶忙道:“老将军所言甚是。谢公子虽然年轻,但熟悉军旅机要,为人又非常正派庄重。由他来接替大统领,是我们北府的福分。”   刘牢之淡淡一笑,挺直身子,拱手道:“殿下,卑职赞同公子接位。我京口大营全体官兵,皆以公子马首是瞻,愿像当初追随大统领那样,追随公子!”   一见这三人表态,其他将军也不敢再耽搁,生怕被人误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盘算,所以纷纷拱手应和。就连何谦和刺儿头刘轨,也都并无二话。   司马道子见状,不禁露出了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得意的哈哈大笑:“好,诸位能鼎力支持,本王甚慰。这也说明谢公子的确是众望所归。你们大家看看,这一下子又把北府兵给团结起来了,可不就是治本之道吗?” 第三百二十章 军法司   “赵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刘裕在后面小声道:“怎么能让小公子来做北府统领呢?这简直就是儿戏啊!”   赵亮转头低声道:“司马道子和刘牢之串通一气,准备拿谢煥做挡箭牌,然后架空他,就是这么回事。”   晨曦趁着众将领纷纷表态的功夫,点头同意道:“赵兄说的没错,这显然是傀儡之策,可惜谢煥自视极高,根本看不出那两人的用心,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众望所归呢。”   刘裕急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得赶紧想办法阻止才行!”   “咋阻止?头铁硬刚吗?”赵亮哂笑道:“你没见满营将领都在表忠心啊?现在敢站出来反对,当场就得被人家直接活剐了。好在一点,不管怎么说,谢煥也是谢家的子弟,所以此事尚有转机,眼下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啦。”   晨曦道:“刘大哥,你千万不要冲动。我估计司马道子还准备了后手,咱们不能被他引为众矢之的,那样就算谢公出马也帮不了咱们啦。”   刘裕无奈的点点头,狠狠瞪了刘牢之一眼,气道:“这个卑鄙小人,迟早有一天让他还回来!”   正当三个人在悄声议论的时候,只听司马道子朗声道:“既然诸位都赞成本王的主意,那么作为陛下的钦使,本王代表朝廷在此宣布:自即日起,封谢煥为虎贲中郎将,代其父谢玄暂行北府大统领之职。北府步骑十六营,并广陵、瓜州水军上下人等,皆须听从谢煥号令,不得有误!”   众将领闻言同时起立,拱手答道:“卑职遵命!”   司马道子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对谢煥温和笑道:“谢将军,从现在开始,你便可以走马上任啦。朝廷正式的任命公文和新制的帅印兵符,本王保证三日内给你送到手上。怎么样啊?哈哈哈哈……”   “有劳殿下了。”谢煥躬身施礼,颇为郑重的说道:“末将想立刻安排北府相关的军务事宜,还请会稽王首肯。”   司马道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军自便。”   谢煥点了点头,转身对众人道:“本帅着令:任命刘牢之为北府掌令将军,兼领京口大营,协助本帅提调北府诸军事。另增讨虏、荡寇、扫逆、绥戎四师,编入京口大营序列,以备北伐之需!”   “卑职刘牢之领命!”   “着令:任命何谦为水军都督、广陵相,执掌北府水师。另抽调水师大舰三十艘、中小战船六十艘,交京口大营指挥,即日开赴建康,协防京城江道!”   “……卑职何谦,领命!”   “着令:朱序、孙无终、刘轨、诸葛侃等部,各抽调麾下兵马三千,组建北府先锋军,交京口大营指挥,于淮阴以北地区集结,加紧训练,以备北伐之需。”   “卑职遵命!”   “着令:任命陶思源担任本帅的护军将军,统带主帅营五千兵马,辅佐军机。”   “卑职陶思源遵命!”   谢煥这一通调遣安排,明显大大提升了刘牢之京口大营的实力,而陶思源也成为最大赢家之一,不仅升了官,同时还直接掌握了北府最精锐的主帅营。   但是何谦与其他将领,则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定数量的部下被借故抽调,在不同程度上被削弱了原有的力量。   对于这种情况,何谦他们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除了老老实实的接受,别无他法。   到了此时,明眼人都已经看出,谢煥作为一个军务小白、屁事不懂的毛孩子,根本不可能一上来就做出如此雷霆霹雳般布置,其背后肯定是有高人指点。   那么这个高人究竟会是谁呢?   被削了兵权的将军们,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向了正居中而坐、一言未发的会稽王,同时心中暗骂:那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你这个坏种!   赵亮此时也利用读心术,从司马道子和谢煥心里探出了整个事件的大概轮廓:在得知谢安突然介入北府内讧,与关键时刻派赵亮作为使者,制止刘何两军火并之后,司马道子迅速改变策略,利用北府邀请朝廷派员调查的机会,私下找到了谢玄的儿子谢煥。   司马道子早就吃准了,这位心高气傲、眼高手低的谢氏家族小公子,一心想要效仿父亲,建立不世功业。只可惜家训严苛,而谢安又一直禁止谢家子弟入朝任职,所以谢煥自觉空有一腔抱负,却偏偏无处施展。   于是,司马道子密会谢煥,表示愿意趁此机会,推举他代替自己的父亲谢玄,担任北府统领一职,并且在来年亲率大军北伐。当然,这也是有条件的,谢煥必须按照会稽王司马道子的意思,着手进行北府内部军力上的调整,并且进一步重用刘牢之。   谢煥抵挡不住领兵建功的诱惑,当即欣然应允,瞒着他的父亲,跟叔公谢石一起来到了京口,并且还对外谎称自己是谢玄的代表。   如今,谢煥得偿所愿,在司马道子的支持下,终于成为了虎贲中郎将,代行北府大统领之权。出于高门世家子弟所特有的骄傲,谢煥根本不屑于违背承诺,做出与自己身份不符的背信之事,所以刚一走马上任,便立刻急吼吼的颁布调兵命令,进行军力调整,打破了北府内部各军系势力的平衡。   一众北府的老油条,被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上来一通骚操作,顿时都感觉郁闷不已。   他们当中很多人,之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跑来给刘牢之何谦和稀泥、拉偏架的。没成想,这热闹还没看完,一不小心就被新任大统领砍掉了几千兵力。   再反观刘牢之那一系,不是升官,就是扩军,简直夸张的令人发指!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刚刚举双手赞成小公子接老爹的班,总不能转眼就不认账?况且就冲谢煥这生瓜蛋的做派,即便不认账恐怕也没有用,搞不好当场就会被他扣个违抗军令的大帽子,直接拖出去喂狗了。   真要是闹到那个地步,当然更加划不来。所以大家也只好点头认栽,任由司马道子和刘牢之在一旁暗自偷乐。   刺儿头刘轨有点咽不下这口气,鼻子哼哼着问道:“敢问谢统领,会稽王刚才所说标本兼治,眼下治本的事已了,那么治标的事情还管不管?毕竟那晚的偷袭,造成了数百弟兄伤亡,朝廷大将和你亲姐姐都险些丧命,总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吧?”   闻听此言,谢煥剑眉一挑,不假思索的答道:“此事当然要管!本帅受朝廷任命,代行北府大统领之权,其中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要平息内部的纷争。那晚的袭击,已然形同叛乱,绝不能让凶徒贼子逍遥法外!”   他转身问赵亮道:“你是北府的人吧?”   赵亮略带懵圈的点点头:“啊,我是啊,京口大营的度望校尉。”   谢煥又问:“你是我叔公亲自指派的代表,特来调停两军纷争的吧?”   赵亮又点了点头:“啊,是的啊,我有谢公他老人家的亲笔手书。”   “那好,我以北府大统领的身份命令你!”谢煥神色倨傲的说道:“从即日起,你升任北府军法司长史,负责查办刘将军和我姐姐遇袭一案,有通传检调和临机决断之权。各营自主将以下人等,必须全力配合,不得无故推诿。另外,本帅再加派五百军法骠骑给你,凡遇有抗拒查案之人,可当即正法!”   这一番话,把赵亮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待他反应过来,谢琰又补了一句:“限期十日破案,否则军法从事!”   “我去你奶奶个攥儿!”一回到自己的房间,赵亮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谢煥这个小混蛋,他凭什么这么对老子?!”   刘裕瞅了瞅外面正在下马列队的军法骠骑兵,对赵亮无奈的说道:“大哥,外面那些人马,十天之内听你的命令;十天一过,就会立马翻脸,变成押着你上刑场的刽子手。”   晨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呢,没看见赵兄正在生气吗?”说罢,她斟了一盏热茶,双手捧到赵亮跟前:“您别着急,咱们好好商议,总会有办法的。”   赵亮伸手接过茶盏,不小心与晨曦的指尖相触,心中不禁一荡。他连忙压下那几分旖旎的情愫,长叹一声:“我倒不是发愁破不了案,只是实在不想惹这个麻烦。你是知道的,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去办,这不是推我后腿嘛!”   “赵兄是急着寻找那两位走散的同伴吧?”晨曦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您现在是北府的军法长史,从京口到瓜州,再到广陵、东海,方圆千里皆属您的管辖范围。刚才谢煥不是也说了嘛,为了办案,军法长史有着相当大的权力,如能善加利用,岂不是更容易找到他们?”   “哎,你说的对啊!”赵亮闻听此言,立刻反应过来:“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只要传下令去,让北府各地的驻军出手帮忙,全力搜索我那两个同伴,可能很快就有消息啦。”   刘裕在一旁补充道:“不仅仅是北府辖区,若有必要,甚至连建康方面都要配合。毕竟谢家与北府合起来的分量,在整个大晋都不容小觑。只要大哥一句话,没有哪个官府敢不听令的。”   赵亮顿时大喜,忍不住笑道:“好好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总不枉瞎忙乎一场。这样啊,刘裕,你立刻给我写个协查通报,发给北府各营和附近的地方官署,让他们派兵寻找杨帆张磊二人。他们的体貌特征我之前跟你说过,还记得吧?”   “大哥请放心,小弟的记性好着呢。”刘裕笑了笑,接着又说道:“寻找您失踪的伙伴,可谓小事一桩。眼下更可虑的是如何破解袭击案。咱们心里都清楚,这多半就是司马道子和刘牢之搞得鬼把戏,但谢琰催的那么紧,如果到时候破不了案,军法从事可并非说着玩的。”   赵亮沉吟片刻,说道:“这方面我反倒不太担心。关键是时间问题,我希望能在破案期限结束之前,找到杨帆和张磊。”   刘裕不晓得他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欣然答应道:“那么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大哥和晨曦姑娘查案,我亲自去给你找兄弟,两边齐头并进,一起使劲!” 第三百二十一章 是何来历   司马道子终于将一曲弹完,志得意满的浅饮了半盏春酿,方才抬眼望向久候在面前的刘牢之。   刘牢之耐着性子,先是拊掌夸赞了几句,旋即话锋一转,叹道:“殿下,这个小公子真不知是怎么搞的,妥妥当当的听您吩咐不就成了?非要自作主张,又把陶思源也升为护军将军,还领了五千精锐……”   司马道子洒然一笑:“劳之,莫要气恼嘛。陶思源在淝水之战中智计百出,立下不小的功劳,因此颇得谢玄青睐,而他女儿也同样被迷得芳心暗许。本王听说,谢家老一辈皆已同意谢钟秀嫁给陶思源为妻,让这个北府新星成为乌衣巷的乘龙快婿。谢煥当然要重用自己的未来姐夫,以便夯实他在北府兵中的班底啊。”   刘牢之闷哼一声:“那五千铁甲,是谢玄当初亲手训练出来的破阵营,无论战力还是装备,都堪称北府翘楚,虽然只有区区半万的兵力,但足以抗衡数倍的大军。卑职想想都觉得这笔账实在是肉疼。”   “好啦,将军大人。凡是都要往大处着眼,莫计小利。”司马道子微微一笑:“对了,之前本王让你暗中摸摸陶思源的底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唉,提起此事,卑职就觉得惭愧。”刘牢之无奈道:“这个陶思源古怪的很,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根本查不到他的来历。照他自己说,是从北方逃难而来的,可是我派出去的探子纷纷反应,陶思源之前所讲的地址,根本不存在。”   司马道子沉吟片刻,淡淡说道:“南北纷争经年累月,导致各地的流民数不胜数,或许陶思源只是因为家世低微,怕被人瞧不起,所以才不愿讲出实情吧。相较他而言,本王倒是更担心另一个人。”   刘牢之眼珠子一转,试着问道:“殿下说的可是赵亮?”   司马道子没答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也正为此气闷呐!”刘牢之一拍大腿,哼道:“谢琰这个公子哥儿,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不禁对陶思源委以重任,而且还莫名其妙的让赵亮当上军法长史,专责查办之前的袭击案。您说,这不是给咱们捣乱吗?!”   司马道子抬手挥退旁边的侍女,然后沉声道:“本王倒不是怕他们查案,唯一可虑的,是赵亮此人的背景。”   “背景?”刘牢之有些不解:“背景怎么了?他不是来自淮泗一带的流民吗?”   司马道子冷笑了一下,端着酒盏说道:“流民吗?劳之恐怕想简单了。据本王所知,赵亮此人加入北府的时间,恰好就在谢钟秀刚刚抵达京口之时。当你们启程前往建康,他不仅一路同行,并且还察觉建康军的行动,提前示警,这才让谢钟秀幸免于难,而你的苦肉计也被搞得不伦不类。”   刘牢之闻言警觉起来,顺着司马道子的思路说下去:“不仅如此啊。后来卑职让他担任度望斥候,率人去广陵探听何谦水军的情报。可是没想到,等这家伙回来的时候,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谢安的特使。”   “问题就出在这里啦!”司马道子皱着眉头,想起前些天他派去刺杀谢安的那十三名高手,直到今天都还杳无音讯、生死未知,不由得暗暗心惊,沉声道:“谢安那个老鬼,恐怕没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刘牢之问道:“殿下的意思,赵亮是谢公事先特意安插进北府的人?”   司马道子微微颔首:“就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么一个猜测能够解释得通了。谢安这老滑头,嘴巴上说什么淡泊名利、远避朝堂,其实根本就不想放弃他们谢家在江左豪门中的领袖地位。他只是畏惧本王的压力,才选择以退为进,躲在暗处静观其变,同时着手布局。”   “殿下,话虽这么说,但也有讲不通的地方啊。”刘牢之思索道:“倘若谢公真的在意北府兵权,那么他又为何不亲自出山主持大局呢?或者干脆在信中写明,让谁来暂代谢玄大统领。我想那样的话,应该没有人敢直言反对。可是他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还特意请朝廷出面协调,不是等于白白给了咱们一个翻盘的机会吗?”   司马道子年纪虽轻,其智谋思虑,在整个东晋朝廷中却鲜有对手。但是对于刘牢之的这个疑惑,即便是他,却也同样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谢安明明有机会彻底解决北府内部的纷争,将兵权仍旧攥在谢家掌中,可是他却有意无意的把主动权拱手相让,由自己这个对手任意发挥,这其中是否会有什么阴谋呢?   对那位名满天下的风流宰相,司马道子再怎么自负,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微微摇了摇头,嘱咐刘牢之道:“不论此事背后有何原因,我们都不能等闲视之。你回去千万不要出手妨碍赵亮他们办案,相反,还要大力支持,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刘牢之点点头:“这个卑职明白。不过……真的不用担心赵亮会查出什么来吗?”   司马道子闻言哈哈一笑:“劳之啊劳之,你打仗有一套,但是涉及朝堂权谋的时候,可就好似稚子一般啦。难道你真的以为,遇袭的案子,有什么可查的吗?”   “额……恕卑职愚钝,还请殿下您明示。”刘牢之尴尬的拱了拱手。   司马道子先是给自己斟了一盏酒,然后笑道:“哼,你以为谢安看不出来,那晚的遇袭,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刘牢之闻言一愣,反驳道:“就算看出来又怎么样,可他毕竟没有证据啊?”   “要什么证据?”司马道子冷笑一声:“谢太保要办你,还需要证据吗?他只消私下对其他将领知会一声,一口咬定说是你跟本王合谋,搞了场苦肉计,意图栽赃何谦。那么都不用旁人出来收拾你,单单是你京口大营的部下,就会立马有一多半倒戈相向,你信不?”   刘牢之晓得司马道子此言不虚,眉头紧锁道:“既然如此,那么谢安又为何不这么做呢?”   “因为政治。”司马道子淡淡的说道:“对于此案,不管查还是不查,也不论谢安或者其他人有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所作所为,这都不是关键问题。真正重要的是,眼下是不是除掉你的最佳时机。”   他顿了顿,接着笑道:“倘若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而且即便拿掉你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那么谢安自会有一番雷霆霹雳的作法。相反,如果你刘牢之动不得,那么谢安也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要替你掩盖罪责,免得真相大白后,他自己反而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你明白了吗?”   刘牢之闻听此言,顿时恍然大悟:“哦,卑职知道了!殿下您的意思是说,案件只不过是借口和工具。什么时候用?怎么用?都须看大局得失而定。也就是说,即使谢公早就猜到背后的原委,他也不会轻易对我出手,因为那样只会让北府陷入更大的混乱。”   “聪明!”司马道子拊掌笑道:“所以说啊,咱们的谢煥小公子自以为是,岂不知却是给谢家平添了一个大麻烦。如果赵亮真的是谢安派来的卧底,那么就算他查出什么证据,足以证明你栽赃陷害何谦,谢安也不会轻易公之于众。但是谢琰那个小笨蛋却不会对赵亮手软,多半要来个杀鸡儆猴,问他个逾期之罪,然后再军法从事啦!哈哈哈……”   刘牢之跟着他嘿嘿乐了几下,心中却不禁犯着嘀咕:倘若赵亮并非谢安派来的卧底呢?那他岂不是会为了保住小命,尽全力查案吗?   不过,眼见会稽王此时正在兴头上,刘牢之即便是心存疑虑,却也不敢当面提出,免得惹司马道子不快。   然而他并不晓得,其实司马道子也早已算到了这种可能,不过那样的话,赵亮一旦查出案件原委,自然就会把实情直接告诉谢琰,到时候最先倒霉的也只能是刘牢之和北府军团。而司马道子则乐得在一旁看北府内战爆发,打生打死。   至于说自己派建康军配合刘牢之,意图杀害谢钟秀,挑动北府内斗的情节,那倒也简单,两手一摊概不承认就完了。哪怕借谢煥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跑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里,司马道子得意洋洋的举起酒盏,品尝了一口胜利的滋味。   就在会稽王和刘牢之喝着美酒聊着天,商量下一步如何真正掌控北府这支精锐力量的时候,赶鸭子上架的新任军法长史赵亮赵大人,正风尘仆仆的赶往高骊山。   在赵亮看来,谢煥那个小鳖孙之前讲的话,绝对不是说笑而已。十天期限一到,倘若他真的破不了案,这位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儿肯定能拉下脸来,拿自己开刀立威。   而那五百军法骠骑,也正如刘裕所说,既是查案的帮手,也是看管赵亮的牢头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赵亮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   没办法,他只好打起精神,认真查办起遇袭事件。   赵亮心中暗道:甭管是何谦出手,还是刘牢之司马道子所为,他们要死不死,都跟老子没关系。关键是我可不能白白被谢煥这个小混蛋给砍了脑袋。   说起要彻查当初遇袭的原委,赵亮首先想到的,就是亲自再去现场看看。这既是出于一个警大毕业生的本能,也是一种符合逻辑的思考:数千兵马夤夜偷袭,即便在事后把战场打扫的一干二净,可是之前的行踪又怎么可能毫无疏漏呢?   只要以那处战场山地做为原点,方圆二三十公里撒出去,总能找到一些大军过境的蛛丝马迹。 第三百二十二章 暗夜大军   赵亮领着晨曦和五百军法骠骑,在当初那晚被袭击的地方转了一上午,除了遍地枯枝败叶和石头树干上的斑驳血迹,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发现。   这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有太过沮丧。赵亮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现场后,直起身来,吩咐手下骠骑,让他们分成两个方向,沿着距此不远的长江岸边,往上下游继续搜索过去。   而他自己则跟晨曦留在战场附近的一处小丘,命士兵搭起行军帐篷,等候两路人马的消息。   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前往上游搜索的骠骑回信儿称,在一个名叫咸兴的长江支流小码头附近,发现了大批军队经过的痕迹。   赵亮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立即翻身上马,带着众人匆匆赶往咸兴码头。   等他抵达那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数十名骠骑战士正举着火把,在码头上恭候等待。另外,还有十几个渔民船夫模样的老百姓,被几名军兵看管在一处,或蹲或坐,神情紧张。   赵亮来到近处,从战马上一跃而下,劈头便问:“究竟发现什么了?”   一名骠骑校尉大步迎上,拱手道:“启禀长史大人,我们在咸兴码头周遭看到了大量足迹,还有几处地方遍布马粪,显然之前有一支军队在此停留。从时间上看,绝对不会超过半个月。”   赵亮点了点头,借着火光的照耀,仔细看了看校尉所指的几个地方。果不其然,那里前后左右到处都是马蹄和脚步的印迹,而且纷繁杂乱,数量众多。   他略微琢磨,又问道:“你们有没有查一查,这些脚印延伸向何处?”   “查过了!”校尉答道:“弟兄们追着脚印跑出去四五里,显然是朝着高骊山方向过去的。”   晨曦在一旁说道:“这么看的话,多半错不了啦。”   赵亮没有急着同意她的判断,转身指指那群老百姓:“他们都是在这个码头上干活的吗?”   校尉回答:“是的,大人。其中有些是路过此地的渔夫,其余都在码头讨生活。”   赵亮微微颔首:“我听说,像这种码头,往往都会有带头大哥什么的吧?”   校尉非常机灵,听他这么说,立刻冲那边喊道:“把那个叫什么陈老大的带过来!”   “遵命!”两名骠骑探手薅住一个蹲在地上的大汉,一左一右将他架到赵亮的跟前。   “大人饶命啊!小的是好人,从未做过走私的买卖……”陈老大吓得魂不附体,张口就先来了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亮忍俊不禁,读心术略微一扫,便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们不是来抓你贩卖私盐的。”   被这位年轻的大人一语道破心事,陈老大顿时更加惊慌,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晨曦跟赵亮一样,也懂昏暗派的掌门秘术“窥心大法”,自然也晓得陈老大此时心中所惊惧的,正是他们走私海盐的勾当东窗事发了,于是忍不住笑道:“好啦,叫你不必害怕,你就踏踏实实的吧。站起来,我家大人有话问你。”   骠骑战士闻言,像抓小鸡似的,一把将陈老大提了起来。   赵亮示意他们不要太粗鲁,然后问道:“老陈,你们平时都是在这里干活的吗?”   陈老大点了点头,慌兮兮的答道:“是,是的,大人。这个地方水道深,常有走江路的商船到此歇息转货,我们弟兄就守在码头上,帮人干些扛活儿的营生,好养家糊口。”   “一直在吗?”赵亮追问:“我的意思是,不论刮风下雨,一年四季天天都在?”   陈老大不晓得他为何会如此问,连连应道:“是啊,一年到头都得守候。因为谁也不晓得大船什么时候来,所以总须留兄弟日夜看着。况且,还要防着别人来跟我们抢地盘。”   晨曦指了指不远处的地上:“那些马蹄印是怎么回事?也是商队留下来的吗?”   “哦,不不不,那可不是商队。”陈老大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前些日子,有官兵跑来,把我们全都赶走了,说是有大军要路过,寻常百姓不得靠近。后来等到风平浪静,我们兄弟回来一看,就见到了满地的马粪和脚印。”   “你们知道是哪路大军吗?”赵亮问道。   陈老大摇了摇头:“不,不知道。我们当时都被吓尿了,不曾有胆跑来偷窥。”   晨曦凝视着他,轻轻吐了一句:“撒谎!”   闻听此言,陈老大不禁吃了一惊,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亮便道出了他的心事:“江蛮知道详情?谁是江蛮?”   这一句,更是把陈老大吓得魂不附体。他的兄弟里面确实有个叫“江蛮”的伙计,而且也正是前些日子被他派去偷窥那支大军行踪的小兄弟。   “我,我,我……”陈老大哆嗦的仿佛筛糠一般,立时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难以置信的盯着赵亮和晨曦,就跟看见鬼一样。   晨曦露出一个明艳动人的笑容,说道:“都告诉你不用害怕了嘛,只要说实话就好,没事的。那个江蛮,也在那群人里面吗?”   陈老大六神无主的点了点头:“在,就是穿着黑裤衩,光着膀子的。”   赵亮冲校尉使个眼色,校尉转头喝道:“把叫做江蛮的小子带过来!就是那个赤着上身,穿黑裤头的!”   随着一声吩咐,又有两名骠骑押着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来到赵亮近前。只看对方的眼神,赵亮就知道,这江蛮是个胆大心细的机灵鬼,远比他的老大有出息多了。   他笑了笑,先给江蛮吃了颗定心丸:“小兄弟,你莫要害怕啊。我只是有几个简单的问题向你打听,不会找你们兄弟麻烦的。但是,你必须跟我说出实情,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大人,只要如实回答,就准保不问罪,是吗?”江蛮眨巴眨巴眼睛。   赵亮笑道:“不仅不问罪,而且还有赏!同时你也完全可以放心,我的问题,跟你们贩私盐的买卖没有半点关系。”   江蛮点点头:“好,那就请大人问吧。”   “那天晚上,在这里登岸的部队,你都瞧清楚了吗?”赵亮开口问道。   “嗯,瞧清楚啦。”江蛮爽利回答:“大人,咱们这段长江水道,是建康水师和北府水师防区的交界处,所以偶尔两边都会有军舰到这里巡逻,时间一久,我们这些跑惯码头的自然也能分辨得出,哪家是哪家。大军抵达的那晚,这里足足来了十艘巨舰,都挂着建康军的旗号,险些把码头河道给堵死了。不过……”   赵亮奇道:“不过什么?”   江蛮嘿嘿一笑:“不过战舰靠岸后,从上面开下来的,却是三四千北府兵。看服饰标记,应该是广陵水军没错。”   赵亮闻言不禁望向晨曦,两人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而围在旁边的骠骑校尉和众士兵们,也同样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很显然,明明是建康的军舰,却走出了大批广陵水军,这就说明其中肯定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不过可惜的是,江蛮只是一个普通的码头脚夫,连充当人证的资格恐怕都欠奉。不论案件的侦破最后发展向何方,对于局面不利的那一边来说,都不会轻易认可江蛮所说的证词。   赵亮正在为此发愁的功夫,只听江蛮又接着道:“那些大军实在古怪的紧。他们是初八晚上来的,小人在芦苇荡里蹲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那些人又全队折返了回来。”   晨曦大感好奇,连忙问道:“你都看见什么啦?”   江蛮好像有点不敢直视这位好似仙子一样的姑娘,脸庞微微红了一下,答道:“小人猜测,他们肯定是跟什么人打了一仗。不但个个都显得非常疲惫,而且队伍中还有不少伤兵和尸体。”   “嗯,这倒是意料之中。”赵亮点点头,问江蛮:“他们当时立刻登船离开了吗?”   “是的,大人。那些大军一回来便全都上了船。”江蛮道:“不过他们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去了落马湖。”   “落马湖?那是什么地方?”赵亮有些意外。   旁边的陈老大插嘴道:“落马湖是内陆的一个小湖泊,距离此处不过二十多里。从落马湖到长江,只有一条水路,就是咱们眼前的这道支流,而咸兴码头是必经之地。”   赵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们的意思是,那支大军此时还在落马湖,尚未离开支流返回大江?”   江蛮跟陈老大对视一眼,然后都确认的点了点头:“从那天到现在,我们一直守在码头上,没有看到他们路过。”   闻听此言,赵亮顿时精神一震,连忙又打听了一些关于落马湖的情况,才吩咐骠骑校尉带江蛮他们离开,好生对待,但是暂时不准放走。   校尉答应一声,领那二人和几个部下往码头走去,晨曦则好奇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支神秘的暗夜大军,多半就是司马道子的建康军了。他们乔装改扮成何谦的部队,配合刘牢之演戏,只是没留心战舰的旗号,算是露了马脚。但弟子不理解的是,这些人完成偷袭任务之后,为何不赶紧离开此地,反而还躲进了内湖呢?”   赵亮沉吟道:“我能想到的,大概有两个原因。第一,司马道子策动北府内战,肯定还有其他后手布置。安排一支部队隐蔽在京口大营不远的地方,到了某些关键时刻,或许能发挥奇效。”   “第二,化妆成北府兵,暗夜发动偷袭,就算建康军的将士们不知道攻击的目标究竟是谁,却也能猜出自己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数千军兵一旦马上回到京城,难保其中不会有人走漏了消息,被建康高门世族听到风声。那样一来,司马道子的如意算盘恐怕就打不响啦。”   “仙长分析的有道理,”晨曦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既然元凶尚在左近,我们又该如何处置呢?”   赵亮眼珠一转,嘿嘿笑道:“不忙着下结论。此时藏身落马湖的,到底是不是那晚袭击我们的人,还得先去看看再说。倘若真是他们,本大仙自有妙计!” 第三百二十三章 包围圈   今天是2021年1月1日,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诸事顺意哦!   西斜的阳光洒在平静的江面上,泛起了一片粼粼波光。鸟儿们仿佛要趁着回巢之前,抓紧这最后一点时间似的,不停的横掠过大江,接着又陡然窜上蔚蓝的天空,尽情展示着自己精湛的飞行技巧。   这时,就在长江下游的方向,忽然驶来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桅杆林立、帆影重重,迎着温暖而柔和的光线,朝着长江支流淖河的河口而去。   舰队在河口附近停了下来,旗舰“赤鹰”号从船舷处放下了一条走舸,由水手们划到岸边,接上了几个人后,又重新回到战船之上。   稳坐旗舰帅台的北府大将何谦,目光炯炯的瞅着“客人”走到近前,朗声问道:“我说赵长史,你急吼吼的派人把本将喊来,还特意嘱咐我带着舰队,究竟意欲何为啊?”   被接到赤鹰旗舰上的人,正是赵亮、晨曦和手下几名军法骠骑兵。此时听何谦开口相询,他连忙笑道:“何将军,你先别急着问我,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说着,赵亮一指大江:“这段水道,是谁的防区?”   何谦微微一笑:“淖河河口以东,是咱们北府的防区,而它的西边就属于建康水师的地盘啦。”   “那么这个连通长江的河口呢?”   “从军事分界上看,还是由我们来控制的。”何谦不禁有些好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赵亮没有急着回答,继续问道:“那么这条淖河,以及它沿岸的码头和内湖,又归谁管呢?”   何谦知道他如此问,必然是事出有因,于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按说这条内河支流,包括它连带的湖泊码头,都是以陆地区域划界分割的,我们水军则很少会深入其中。不过,既然与长江汇合的河口是由我们掌控,所以其中往来的大小船只,也得看我们的眼色行事。”   赵亮点了点头,笑道:“哦,听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何谦好奇道:“赵兄弟,你既是代表谢公,同时也奉了煥公子之命,负责彻查袭击案,所以咱们北府各部,自然要依令配合。不过,你总得明示一下,为何忽然调我们来此吧?也幸亏这里尚属于广陵水军的行动范围,不然的话,又要有人栽赃何某擅自调兵,居心叵测了。”   赵亮闻言哈哈一笑,答道:“何大将莫要着急,小弟正打算解释呢。”   他上前两步,凑到何谦跟前,压低声音对道:“淖河里面有个落马湖,你知道吗?”   “知道啊,”何谦点点头:“不就是个小水泡子吗?地方虽然不大,但吃水倒是蛮深。怎么了?”   “在那个鬼地方,这会儿正停着十艘大型斗舰,你猜猜看,是谁的?”赵亮笑呵呵的问道。   何谦眉头一皱,同样压低了声音:“建康军?”   “何大将果然了得,一猜即中,”赵亮竖起大拇哥:“不愧咱北府智将的称号。”   “你少吹捧我,”何谦一边思索,一边问道:“他们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这个消息可靠吗?”   赵亮乐道:“小弟我刚刚亲眼所见,你说可靠不?而且不仅仅有战舰,还有三四千兵马,据附近的乡民讲,他们是初九那天抵达落马湖的。”   一听这话,何谦立马两眼放光:“卧槽他姥姥的!初八晚上不就是……你可以啊,赵兄弟!还真让你给逮着啦!我这就去抓贼!”   “且慢!”赵亮伸手拦住他:“现在还不行!”   何谦不由得微微一愣:“为什么?”   赵亮又凑得近了些,低声道:“就算你现在去了,对方也只是跨区越界而已,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晚的袭击是他们干的。反过来,没准儿还会被他们倒打一耙,说你为了洗脱嫌疑胡乱攀扯。”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谢公也说过,此案牵连甚广,他觉得水落石出未必是眼下最好的结局,所以你绝不能冲动。”   何谦当然知道其中利害,也明白谢安的心意,但是他仍旧难以释怀的问道:“照你这么说,这案子不破啦?赵兄弟你可别忘了,小公子那边是下过死命令的。以十天为期限,不破案的话,要拿你军法从事。”   “我知道,我知道,”赵亮没好气的摆摆手:“这掉脑袋的事情,我比你更在意。不过,咱们得用另外一种手段,促使这案件发生变化。”   “哦,有何妙计,快快讲来。”何谦颇感好奇道。   赵亮微微一笑:“我们没有铁证,主动找上门去,对方能有一万种方法抵赖,最后搞不好,又会被人家弄成北府内部的纷争矛盾。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他们自己暴露为好,到时候尴尬的就不是咱们啦。”说着,他趴到何谦的耳旁,嘀嘀咕咕了半天。   待赵亮讲完,何谦眼珠一转,旋即哈哈大笑:“好,就按你说的办!好家伙,从今往后,何某这智将的名号,恐怕要归赵兄弟所有啦!”   会稽王司马道子在京口大营一连盘桓了五天功夫。   直到朝廷的任命公文正式送到谢煥手上,然后又与他和刘牢之一起梳理了整军备战、来年北伐的方略,这才准备施施然的打道回府,返程建康。   然而没想到,侍从们刚刚将车马置办好,还没来得及往码头进发,王府的主簿蒯晨便匆匆赶来了。   此人乃是司马道子的心腹,一向为其出谋划策,深得这位会稽王的信赖。这次来京口处置北府兵权,司马道子特地命蒯晨负责留守建康,替他看好家。所以,蒯晨这时候忽然出现在京口,顿时令司马道子大感意外。   “怎么了?建康出事了吗?”   蒯晨摇了摇头,瞅瞅四下无人,低声道:“殿下,甘将军那边出状况啦。”   “甘仲平?他怎么了?”司马道子略带疑惑:“本王前日刚派人去通知他,京口这边大局已定,他和部下可以秘密返回建康了。现在究竟又发生什么状况?”   蒯晨一脸苦相:“殿下,甘将军没走成啊。淖河入长江的河口,两天前突然被北府水军给封锁了,何谦从广陵调来一百多艘主力战舰,正在那里进行操演。幸好甘将军谨慎,事先派了小船探路,不然咱们的水师跟对方迎头撞见,躲都没地方躲!”   “什么,封锁河口?这他妈什么情况?”司马道子听得一脸懵逼,问道:“甘仲平怎么不来告诉我?反而跑去建康通知你呢?”   蒯晨答道:“甘将军派人了。可是从落马湖到京口大营,几条道路都被北府的军法骠骑给戒严封锁啦,说是在盘查偷袭刘大将军和谢小姐的贼人。甘将军的部下本来就心虚,一看这阵势自然掉头就跑,无可奈何之下,甘仲平才会转头向我求援的。”   司马道子骂了一句,冷哼道:“求什么援?既然暂时河道封闭走不了,那就消消停停的藏在落马湖好啦。”   “殿下,藏身是没问题,”蒯晨为难道:“可是四千将士吃饭是个大问题啊。”   司马道子之前确实没想到军粮的事儿,听他这么说,才意识到甘仲平他们随船带得食物并不多,隐蔽待命这些天,恐怕已经吃光倒净了,于是道:“怎么?水路被何谦堵了,粮食送不进去?”   蒯晨点点头:“大军操演,往来船只一律禁行。长江主道还好,能靠着一边江岸,排队慢慢溜着走。但是淖河河口就完全堵严实了,谁也不让过。况且,咱也不能跟对方明说,这是送往落马湖的军粮。”   “愚蠢!”司马道子没好气的斥道:“水路不通,你们难道不懂走陆路吗?从建康到落马湖,大小道路至少四五条,哪里不能送?”   “额……”蒯晨犹豫了一下,为难的说:“陆路也不成。从昨日起,北府孙无终部、刘轨部、高衡部和诸葛侃部,同时开始进行大规模动员,说是要搞什么联合操演。他们四家的防区,基本上是围着落马湖的,所以一下子就把那里往北、往西和往南三个方向的道路全部封锁,跟何谦把控的水路一样——生人勿近。”   “我他妈!”司马道子再也顾不上皇族身份,彪了一句粗口:“合着本王的四千大军,居然被他们给包围了?!”   蒯晨犹犹豫豫道:“嗯……说包围好像也不太合适。据甘将军讲,北府这帮孙子好像都故意躲着落马湖似的,没有一家兵马靠近那里,只是在离着老远的地方进行操演训练,同时严格封锁来往道路。如此一搞,弄得甘将军不敢出来,咱们的粮草也送不进去。殿下,现在得赶紧想办法啊,四千大军眼瞅就要断炊,到时候闹起哗变可就坏啦。”   饶是司马道子智谋过人,此时也不免有点懵圈。   眼下最尴尬的问题,并不是粮食能不能送进去,而是如何跟北府将领们解释,自己手下几千号建康军,为何会跑到落马湖那个鬼地方?   尤其是倘若有人追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去落马湖的呀?去的时候怎么不通知一下当地的北府驻军呀?船上有这么多伤员是咋回事呀?   他堂堂的会稽王该怎么解释呢?   这跟对方找上门去,直指甘仲平他们是袭击刘牢之的嫌疑,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军法长史赵亮查案查到甘仲平头上,或者其他北府将领发现建康军行踪,前来查问,那么这顶多就是个打官司的问题。大不了,双方各说各的理,在一番胡搅蛮缠之后,还能有机会把水搅浑,对外宣称北府内部的某些人为了脱罪,故意对建康军栽赃。   可是如果对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仅靠外围封锁,活生生把甘仲平和四千兵马给饿疯了,逼着他们自己走出来现身,并且完全不对其进行怀疑和指证,那么司马道子和建康军便会立刻陷入到一种“想辩解也没机会”的尴尬境地。   到了那个时候,包括愣头青谢煥在内的高门世族,根本就不用任何人来告状,拿脚指头想想都晓得是他司马道子在背后搞鬼,不仅向谢玄的女儿痛下杀手,而且还挑动对大晋有功的北府将士内斗。   我靠,倘若诛心的流言一起,我司马道子这“皇族栋梁、朝廷柱石”,还他妈怎么当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掌握分寸   此时此刻,会稽王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情况如此,当初就应该在偷袭结束后,立马让甘仲平和他的手下撤回建康。即便是军中有人嘴巴不严,在京城走漏出一些消息,那也不过是捕风捉影而已,总比被人家莫名其妙的堵在落马湖要强。   说起来,司马道子也是过于谨慎,聪明反被聪明误。   命令甘仲平在落马湖隐蔽留守,除了有封锁内部消息的盘算之外,另一个目的则是想为趁火打劫留一手准备。   万一北府兵或者京口大营出了什么不可预测的变故,那么左近埋伏着自己的一路大军,总好过丁点力量都没有。   此时的司马道子,不禁暗暗心焦:就因为这两个看似周全的考虑,反倒让自己露出了唯一的破绽。而对方也高明的出乎意料,不仅没有如获至宝般的急于去抓贼,而且居然反手来了一记敲山震虎、围而不歼,弄得他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短时间内能够调集这么多北府派系参与行动,难道是谢煥那小子搞的鬼吗?   司马道子略作思索,旋即推翻了这个猜测:不,我太了解这位眼高手低的小公子了。一来,谢煥根本没有如此智谋,更不可能像此刻这样沉得住气;二来,这几天谢公子光顾着享受做大统领的美妙滋味了,全部精神都扑在不切实际的北伐之上,绝对不会有精力做出这番动作。   那还能有谁呢?谢安吗?可能性也不大。除非这老头一直躲在附近,并且有本事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绕过北府的军令体系,擅自用兵。但是依照谢安的行事风格,他又完全不肯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会不会是何谦呢?此人在北府内部,一向有“智将”的称号,是个善于动脑子的家伙,而且袭击案又牵扯到他个人的清白,劳心用力实属正常。然而,动机和能力倒是有了,可何谦未必具备这么大的能量。在没有统领级别以上官员发出明确指令的情况下,何谦恐怕根本使唤不动孙无终他们。   要说再有谁的话,那大概就剩下刘牢之了。他娘的,该不会是这个狗东西在背后阴老子吧?但是司马道子认真想想,也觉得不对。刘牢之现在毕竟还没坐上大统领的位子,按理说,他若是真的想要架空谢琰,独揽北府大权,那应该更加依赖本王才对,怎么可能还没过河就开始拆桥呢?   司马道子想来想去,好半天也没琢磨出,到底是什么人策划了眼前的一切。旁边的蒯晨等得有些急了:“殿下,咱们得赶快想想办法呀,甘将军那边一刻也拖不得啦……”   司马道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冷哼道:“本王这不是正在思考对策吗?连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此事都没搞清楚,如何能找到合适的办法?!”   “啊?您说的幕后操纵是指什么?”蒯晨微微一愣:“意思是包围甘将军他们,到底是出自哪个人的主意吗?”   “对呀,不然本王还能指什么?”司马道子有些愠怒。   蒯晨犹豫了一下,接着有略感奇怪道:“殿下,您是真的不知道啊?北府几路兵马的部署,都是赵亮调动的呀!”   “赵亮?”司马道子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蒯晨连忙解释:“卑职在来这儿的路上,连续收到了各路探子传报的消息。他们都说,北府那些派系将领是接到军法长史的协查文书后,才纷纷行动起来的。所以属下判断,眼前这一切肯定都是赵亮搞得鬼!”   司马道子闻言面沉似水,喃喃自语道:“娘老子!这家伙果然不简单!本王之前倒是低估他了。”   蒯晨试探着说道:“殿下,要不然,咱们干脆就直接说甘仲平此次是跟您前来平定北府内乱的,只不过没有公开随扈,而是暗中保驾,所以暂时屯兵落马湖?”   “这样恐怕说不通,”司马道子摇摇头:“本王是代表朝廷而来,就算出于安全上的考虑,那也应该是堂堂正正的统率军马到处,怎么还需要如此暗藏伏兵呢?再说,落马湖距离京口大营尚有些路途,让甘仲平藏在那里保护我,岂非是个笑话?”   他顿了顿,接着道:“依本王看,此事还须从赵亮身上下手才行。”   “哦?”蒯晨问道:“您的意思是?”   司马道子不答反问:“你说,北府的人为何只是封锁外围要道,而不是直接去找甘仲平的麻烦?”   蒯晨思索片刻,答道:“卑职以为,对方好像也不愿把事情完全挑明。说实话,北府的人只要没有在当晚的战场上拿住咱们的兵马,这件事情就等于死无对证。甭管谁主动找上门来,我们都能推个一干二净,大不了就是吵吵嘴仗、打打糊涂官司。正因为此举徒劳,所以赵亮他们才没敢轻易去落马湖吧。”   司马道子点了点头:“你和本王想到一块儿去了。赵亮这家伙颇为狡猾,他见明着指证咱们行不通,便想出了眼前这个损招,要么活活饿死甘仲平,要么逼着四千兵马自己主动现身,然后再让此事在朝野之间散播开来,令所有人都躲在背后议论本王。”   蒯晨闻言仔细想想,也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司马道子继续说:“不过,这样一来,对方的做法也必然会掌握分寸,尽量保持局面不失控。本王若是猜的没错,眼下知道甘仲平他们藏在落马湖的,应该仅限于几路北府兵的主要将领。而绝大多数的北府战士,甚至包括谢煥,都未必清楚此事。”   “卑职明白了,殿下您是不是打算跟赵亮他们谈判?”蒯晨反应过来,说道:“趁着这件事尚未被广泛传开,先秘密与对方交涉条件,争取暗中摆平。”   司马道子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既然对方没有撕破脸的意思,那就说明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关键就是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了。不管能不能谈妥,总还是应该先探探对方的底细才好。”   蒯晨问道:“要不要让刘牢之出面呢?他毕竟在北府军中的实力最强,之前又刚刚晋升为掌令将军,对赵亮和那些军头们讲起话来,想必分量不同。”   司马道子连连摇头:“实力强、职位高,却未必能服众。尤其是眼下,因为谢煥一番瞎搅合,赵亮又借机暗中搞鬼,令局势变得十分微妙,不论刘牢之对封锁落马湖是否知情,都不好再让他参与进来了。蒯晨,你现在就拿着本王的手谕,去把赵亮召到这里来,我要当面和他聊聊。”   在淖河河道咸兴小码头旁边,北府的军法骠骑临时搭建起了一大片帐篷营地,赵亮主导封锁落马湖行动的指挥部,便设在这里。   此时,距离营地不远的河面上,正停着几艘悬挂广陵水军旗号的三层楼船。大批战士通过栈桥,从战舰登上码头,然后又排着整齐的队列,陆续朝不同方向进发。   显然,他们是按照指挥部的命令,准备补充封锁各处陆地要道的兵力。   赵亮这个时候,正坐在自己的主帐之中,兀自摆弄着手里那卷会稽王的手谕,对站在他面前的蒯晨理都没理。   蒯晨闷等了半天,实在有些按捺不住,略显愠怒的说道:“赵长史,会稽王殿下召见,非同小可,你不好如此怠慢吧?”   赵亮斜眼瞥了他一下,哼道:“殿下召见,那当然是非同小可。不过,我这会儿军务在身,实在不敢擅离职守,还请你回去替我向殿下致歉啊。”   “你……”蒯晨无名火起,怒道:“你该不会是打算让殿下亲自跑来见你吧?”   “那就要看殿下究竟有什么事,并且急不急了。”赵亮微微一笑:“主簿大人有所不知,之前谢煥将军曾给我下达了死命令,限期十日破案。晨曦,如今是第几天啦?”   “回禀长史,都第五天了,而且太阳眼看就要落山,”晨曦装作无可奈何道:“满打满算也没剩下多少时间啦。”   赵亮朝蒯晨两手一摊:“你看看,实在没办法呀。我现在只能盼着消消停停的熬过这五天时间,然后乞求老天爷开恩,让奇迹发生啊。”   蒯晨心道:你还要熬过五天?顶多再有三天,甘仲平和他手下四千多人就都挺不过去了!就算把整个落马湖里的鱼都捞光,把附近山林里的走兽都捕来,也不够那几千张大嘴吧唧吧唧的!   面对油盐不进的赵亮,蒯晨感到完全没招儿,最后只好一咬牙一跺脚,又转身上马,匆匆赶回京口大营。   等他到了地方,已经是深更半夜,此时司马道子仍旧没有休息,还在巴巴的等着赵亮前来拜会。   一听蒯晨说赵亮故意摆架子,不肯依召前来,司马道子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将手中酒杯咣当一下摔在了地上。   想他贵为当今天子的亲弟弟、权倾朝野的会稽王,召见一个不入流的挂名长史,居然都会被对方拒绝,简直他娘的岂有此理?!   不过,在认真思索了一番后,司马道子又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了下来。   建康军在东晋王朝的各路军队中,本来就是实力最弱的,而甘仲平的四千兵马又是司马道子在朝中掌权之后,悉心培养出来的嫡系战力。   他们但凡有个闪失,那都好像心头肉被剜掉似的,绝对赔不起啊。   司马道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蒯晨,给甘将军他们送的粮草准备好了吗?”   “早都准备好了,一路被何谦堵在淖河河口,一路滞留在孙无终的防区。”   “唉,那好吧。本王就亲自跑一趟。”司马道子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来,说道:“趁着谢煥那个愣头青还不知道眼前的情况,无论如何也得赶紧先把粮食送进去,或者将兵马捞出来!不然,这次的买卖就亏大啦!” 第三百二十五章 敲竹杠   “赵长史,你使得好手段啊!能让本王连夜赶来相见,整个大晋除了陛下之外,恐怕你是独一个了。佩服,佩服!”司马道子端坐主位,斜眼盯着站在面前的赵亮,语气中尽是不满之意。   赵亮微微一笑,早已摸透了对方的心思,不慌不忙道:“殿下过奖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了不起。”   司马道子把脸一沉:“你难道还以为本王是在夸你吗?!”   站在旁边的晨曦见状忍不住想笑,不过幸好她带着面纱轻笠,不虞被正兀自恼火的会稽王瞧出来。   赵亮则从容道:“夸不夸的,卑职不晓得。但是殿下赶了一夜的路,跑到这里来找我,想必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吧。”   司马道子瞅了瞅一身白衣胜雪的晨曦,沉声道:“让无关人等暂且退下,本王有要紧的事情跟你谈。”   赵亮也看了晨曦一眼,耸耸肩膀:“殿下要说什么,就尽管说吧。这位晨曦姑娘是谢公的好友,我没有任何事情需要瞒着她的。”   司马道子闻言一愣。他先是盯着晨曦思索了片刻,旋即又恍然道:“哦,原来如此,能称得上是谢安大人的朋友,看来身份不简单啊。那也好,既然是谢公派来的,那咱们便更容易开诚布公的聊聊啦。二位先请坐吧。”   赵亮和晨曦都会读心术,当然清楚司马道子在这方面完全是误会了,他还以为谢安真的在幕后参与袭击案之事,所以才会派晨曦前来协助赵亮。不过,赵亮晨曦也乐得对方疑神疑鬼,于是对此也不刻意解释,施施然在旁边落座。   司马道子轻轻咳嗽一声,开口道:“赵亮,既然你们都代表谢公,而他老人家又明察秋毫,那咱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啦,落马湖的事情,你们到底打算如何了结?”   赵亮事先完全没有想到,司马道子居然会这么直接,连客套寒暄和反复试探都没有,一上来便直奔主题。这既显示出那四千建康军对司马道子非常重要,同时也表明,这位年轻的会稽王是个非常务实果决之人。   既然对方已经把话挑明,赵亮感觉也没必要再继续装傻,淡淡问道:“敢问殿下打算如何了结呢?”   “很简单,立刻撤去对落马湖的封锁,让我的人走!”司马道子冷哼了一声:“至于说条件嘛,你先开出来看看。”   赵亮微微一笑:“殿下果然干脆,难道都不打算解释一下落马湖里的部队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司马道子同样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显得有些冰冷:“得了吧,你想让本王做何解释?大家都是操控大局的人,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啦。现在的问题是,倘若北府与建康朝廷完全撕破脸皮,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当然也是谢安大人不愿意看到的,不是吗?所以,咱们还是痛快一点。你开出条件,本王斟酌一下,只要不过分,那就尽快达成协议,免得再惹出别的麻烦吧。”   赵亮露出一个“早知你会这样”的表情,悠悠道:“既然殿下考虑得如此透彻,那么我就直言啦。”   他挺了挺身子:“首先,殿下得想想办法,让谢煥免去我查案之责。别回头十天期限一到,再被他不明不白的砍了脑袋,那可就不好玩了。”   司马道子仿佛早就算到赵亮第一个就会提及此事,无声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只是继续静听他讲后面的条件。   “第二嘛,此番为了欢迎待在落马湖的建康军兄弟,我调动了不少兵力,大伙儿辛辛苦苦的,总不能白忙乎一场。所以呢,这个车马费殿下多少还是得表示一点。另外包括在袭击案中,那些无辜阵亡受伤的北府将士,他们家人的安顿也不能不考虑。”   “这个容易,”司马道子微微颔首:“何谦、孙无终他们那些部队,我每家赠送黄金五百两,以充军资;阵亡人员,每人抚恤白银一百两,伤兵则发放五铢沈郎钱十吊。这个标准,比朝廷颁布的还要高,可以吧?”   赵亮听完摇了摇头。虽然他并不晓得朝廷标准究竟是多少,更不清楚这个数量的黄金白银,以及司马道子所说的沈郎钱价值如何,但赵亮知道,此时的竹杠是不敲白不敲,于是笑眯眯的伸出手掌:“殿下,我的想法是……五倍。”   “你他妈……”司马道子闻言差点掀了桌子。要知道,他虽然贵为会稽王,可兜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赵亮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轻轻松松说出“五倍”这两个字,自己上万两的黄金白银就立马没了,想想都觉得肉疼。   没想到,赵亮根本不给司马道子发飙的机会,转头问旁边的晨曦:“建康观光团的船队什么时候到?”   “最晚明天中午就能抵达。”晨曦答道。   司马道子微微一愣:“什么建康观光团?”   “哦,是这样的。”赵亮笑着解释道:“这不是为了补贴各营行动的费用嘛,我专门派人去建康组织了几个观光旅游团,搞了个落马湖三日游。通过收取游客一些船票钱,让他们有机会搭乘广陵水师的军舰,到落马湖欣赏那里山清水秀的风景。”   司马道子:“……”   晨曦接着道:“一听说能乘坐斗舰游览山水,建康那边报名的人还真不少。只可惜船票价格不菲,所以寻常百姓只能望而却步,来的尽是些高门世族的贵男贵女。”   “这个不合适、不合适。”司马道子连忙摆手:“将士们的补贴怎么能靠如此方式来筹集呢?这不是在打朝廷和陛下的脸吗?再说战舰乃国之重器,绝对不可拿来儿戏。这个钱本王出啦,你们速速解散那些什么观光团,把船票钱全都退给人家!”   “当真要退?”   “必须退!五倍就五倍,我认!”   赵亮点点头:“那好吧,拼着挨骂,我给那些游客退票。殿下,这可全是冲着你的面子啊,不然我绝不会干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司马道子在心中骂了赵亮一万遍,脸上却还强装笑容:“能妥善解决此事,本王也便安心啦,那咱们今天就这样吧。”   “嗯?什么就这样吧?”赵亮奇道:“殿下,我后面还有条件没说完呢。”   司马道子虎躯一震:“卧槽,还有条件?”   赵亮点了点头,纯洁的眼神仿佛是个行走江湖多年的老奸商:“第三个条件,是想跟您讨几个封赏。首先呢,就是我的副手刘裕。他在淝水之战中立下过大功,只因为上面没人,所以不仅没受到嘉奖,反而还处处遭遇冷落排挤。我觉得这样也是在打朝廷和陛下的脸啊,故而得给他来个官升三级什么的,才能安将士之心。另外嘛,就是孙无终、刘轨、诸葛侃他们几个。这些家伙眼红刘牢之和何谦都升了官,所以这几天一直吵吵不公平。我想,殿下既然代表朝廷,多少得给点表示才行。”   司马道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赵亮察觉出对方此时心中正在犹豫,寻思着干脆他妈的放弃那四千建康军算了,于是连忙补充道:“其实就是虚职也行,名声上好听一点而已嘛。”   晨曦也赶紧帮腔:“说的也是呢。再怎么晋升,他们仍旧是北府的将领,兵力也不会因此而有所增加,无非是在刘牢之面前,地位不会差得太多就好。殿下,您总不至于为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耽误了大局吧?”   闻听此言,司马道子又放下了刚才打算谈崩的念头,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赵亮眼看对方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总算没有当场一拍两散,心中略微有了点数,继续道:“殿下啊,凡是能拿钱和官职摆平的问题,对您而言那都不叫个事儿。这样一来,我也好跟将军们交代,让大伙痛痛快快的配合不是吗?前面几个条件已然谈妥,最后一个想必更不成问题了。”   “还有什么条件?”司马道子警惕的问道。   “何大将说了,让落马湖的军队撤走没问题,不过……”赵亮狡黠的一笑:“不过他们必须把战舰和武器统统留下。”   “你说什么?!”司马道子闻言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喝道:“这不等于是让我的人缴械投降吗?”   晨曦轻轻道:“也不是缴械投降,就是净身离开而已。”   “痴心妄想!”司马道子怒不可遏:“赵亮,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本王之所以愿意来跟你谈,是因为不想把事闹大,但并非真的怕了你们。不就是涉嫌参与袭击吗?不就是被建康的豪门在身后议论议论吗?逼急了,本王什么都不顾忌啦!”   赵亮看着不住跳脚的会稽王,淡淡问道:“这么说,殿下无法答应这个条件?”   司马道子一甩袍袖:“废话!十艘斗舰,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都给了何谦,我建康水军就剩半个空架子啦!”   赵亮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殿下莫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跟你分析。偷袭刘牢之和谢钟秀一事,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桩查案的差事;对您而言,则是一场涉及政治和兵权的博弈。但不管怎么说,这两者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处置方式基本相近,无非拿出一些证据,然后打打嘴巴官司。即便是闹到了最后,也完全可以找个替罪羊出来,给朝野各方一个交代。至于说这个替罪羊,要么是我、要么是何谦、要么是刘牢之,要么是你手下的某位将军。”   赵亮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悠悠道:“所以从您的角度看,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做个权衡取舍即可。但是,对于包括何谦在内的北府将军们来说,他们还有另外一种更直接的解决方式。”   司马道子听赵亮话里有话,暂时收住脾气,沉声道:“什么更直接的解决方式?”   “当然是他们最熟悉的方式啊。也是最简单粗暴、最行之有效的方式。”赵亮笑道:“不知道您是否相信,倘若现在守在落马湖周围的北府水陆大军,忽然同时向核心地带发起猛攻,一夜之间就能将那几千建康军生吞活剥,连骨头渣儿都不会剩下。”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变相惩罚   这番语带威胁的话,从赵亮嘴里一说出来,会稽王司马道子顿时呆立当场。   仔细想想,此种情况还真的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尽管建康军所代表的,是建康朝廷和司马皇室,任何人擅自向其发动进攻,都与叛乱造反毫无差别。所以换作平常,不论谁想要干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都得先好好掂量掂量才行。   不过,眼下的局面却非常微妙,以至于从某种程度上说,居然还真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甘仲平的四千人马秘密藏身于落马湖,无论是尚书台、还是都督府,都没有任何行军记录。也就是说,从正常的建制部署上看,这些人此时应该是好生生的待在建康大营里的。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司马道子这心肝宝贝一样的嫡系精锐部队,这时候正“神不知鬼不觉”的蹲在人家北府兵的防区之内,而且还被对方数万大军团团围困着。   倘若何谦等人这个时候铤而走险,突然从各个方向对甘仲平发动猛攻,以北府的战力水平和兵力优势,吃掉四千建康军简直不要太轻松。   要知道,何谦连身为北府同袍的刘牢之都敢打,消灭建康军根本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而最要命的是,吃了如此大亏之后,会稽王却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谁让你没事找事,派兵秘密潜入北府兵的地盘呢?没有行军执节,事先也未曾向驻地部队通气,那么北府兵把建康军误认成了北方胡族的先遣队,聚而歼之,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司马道子心中滴血,不住暗骂自己愚蠢。论朝堂权谋,他从未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可是在带兵打仗这个方面,自己却是彻头彻尾的外行。   当初派兵佯装偷袭刘牢之,完事之后,就应该立刻将部队全部撤走,而不是把兵马留在对方的势力范围内,更不应该选择落马湖这样绝境。   而蒯晨跑来报信的时候,倘若换作谢玄、刘牢之这种身经百战的将领,一定会马上命令甘仲平设法突围,再反观自己,只懂得考虑政治上的种种利害得失,令部下白白错失脱离险境的机会,任由对面大军从容布置,形成随时可以发动进攻的优势局面。   眼下赵亮放出狠话,意思非常明确,只要他司马道子不肯答应那些条件,搞不好明天就得跟甘仲平和自己那四千嫡系永别了。   想到这里,司马道子的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珠,双目精芒闪烁,过了半天才讪讪笑道:“赵长史,咱们不至于闹到如此决绝的地步吧?”   赵亮好整以暇的说道:“殿下,方才你也说了,大家能心照不宣、和气收场最好。但是,毕竟何谦他们并非凭空惹事的那一方。之前北府的乱子,已经令众人心里很不痛快,如若不能让他们撒撒这个邪火,出出这口恶气,想来也不好摆平现在的麻烦。”   司马道子无言的点点头,又兀自思索了一会儿,问道:“赵长史能代表北府众将的意见吗?”   “我以项上人头发誓,”赵亮笑道:“只要殿下答应刚才那些条件,他们一定会听从我的指示,依约撤兵,放您的人马平安回到建康。”   “……好吧!”司马道子凝视着赵亮,又问道:“不过那些条件处理起来尚需时日,可我的人却撑不了几天,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能先放人吗?”   赵亮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说着他转身示意晨曦,晨曦则从袖中取出一卷锦帛,双手呈给司马道子。   “殿下,这上面写的就是刚才那几个条件,”赵亮道:“你只要在后面签字画押,我立马安排建康军离开。”   司马道子展开锦帛仔细一看,果然如赵亮所说,上面写的正是那四个敲竹杠的条件,不禁在心中暗骂:他娘的,这个家伙着实可恶,早早便已准备好这份协议文书,分明就是吃定本王了!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保住自己苦心经营的那点可怜兵力,司马道子也只好认栽服输,他提起桌案上的毛笔,蘸了蘸墨汁,在锦帛文尾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印章,落款画押。   赵亮把升官发财承诺书拿到手中,半懂不懂的看了看,喜笑颜开道:“得嘞!殿下,有了这份东西,咱们双方就算是两不相欠啦。回头你派个代表,跟我一起去趟落马湖,安排建康军弃船缴械,平安回家。”   司马道子此时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气哼哼的嘟囔道:“行吧,尽快安排妥当就好。赵亮啊,这回算你厉害!本王领教啦。咱们后会有期,走着瞧吧!”   看着会稽王拂袖而去的背影,晨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盈盈道:“仙长,弟子也领教您的厉害啦。司马道子此番又出人又出力,跟刘牢之合演了一场苦肉计,妄图借此挑起北府内战。结果这仗不仅没有打起来,反而让何谦孙无终等北府将领赚了个盆满钵满。到最后盘算下来才发现,死伤的就只有建康军和刘牢之的兵马,而冤大头司马道子还须自掏荷包,拿出真金白银来平事。哈哈哈,想想也觉得好笑。”   转过天来,赵亮带着会稽王亲笔打下的欠条,找到了何谦孙无终等北府将领,向他们讲明昨晚发生的情况。   众将军听完之后,反应都跟晨曦一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连连夸赞赵亮足智多谋。同时他们也表示,既然不可一世的会稽王已经认栽了,便同意赵亮的想法,放那四千建康军一条生路。   说实话,此番北府兵内乱,罪魁祸首就是在背后煽风点火的司马道子。让这位王爷吃些闷亏,闹个灰头土脸,也算给将士们讨还些公道。北府毕竟还是大晋的军队,若不是被逼到没有退路,谁也不愿真的举起叛旗,反抗朝廷。   只要司马道子把持朝政,刘牢之掌握兵权,那么偷袭之事便永远是一桩无头官司,不会从真正意义上调查追究。赵亮现在通过另一种方式,让司马道子赔了成千上万两金银,外加十艘装备精良的建康军巨型战舰,已然算是对其颇为严厉的惩罚了。   孙无终略显忧虑道:“长史大人,你为北府兵、为兄弟们讨还公道,我们打心底里谢谢你。可是这样一来,你也等若是彻底得罪了司马道子,这个奸贼今后肯定不会对你善罢甘休的。”   “嗨,怕什么!”旁边的何谦笑道:“赵兄弟,你干脆到我这里吧。有广陵水师保护你,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用担心。”   赵亮知道对方这是生了爱才之心,想招揽他到自己麾下,于是笑了笑,说道:“行,等到会稽王派遣五百刀斧手来要小弟项上人头的时候,我就逃到广陵那里找你。”   刘轨哂笑道:“赵兄弟,你切莫听何谦吹牛皮。他还保护你呢?这回数他搜刮司马道子搜刮的最狠,到时候苦主跑来找人算账,也是先找他才对。”   众人闻言不禁哄堂大笑,显然没有谁真的把权倾朝野的司马道子放在眼里。   赵亮又跟他们说笑了几句,然后便商量撤兵放人的事。眼下北府军团占据主动,在座诸将又都是打仗的老手,所以这方面的情况根本不用他操心。何谦他们三言两语,便将解除封锁、交接战船的事情分派的明明白白。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原本幽深僻静的落马湖,忽然变得分外喧闹。在司马道子的代表、王府主簿蒯晨的协调下,建康军将领甘仲平悻悻然的整理本部兵马,交出武器,然后离船登岸,由几路北府大军亲切“护送”着,踏上了返回建康的路程。   三日后,建康朝廷传来皇帝的谕旨,着令嘉奖犒赏北府有功将士,以表彰他们在淝水之战建立的功勋。   孙无终、刘轨、高衡等人皆获得升迁,尽管品秩上与刘牢之还有些差距,但已然拉近了不少,说起话来不用被他完全压着抬不起头来。   在所有的奖赏之中,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百夫长刘裕。他居然被连升几级,从一名基层军官,直接成为了果毅将军。   另外,为了犒劳北府兵,会稽王司马道子还拿出私产,给除了京口大营之外的各路营旗都赐赠了丰厚军资,直把众将军乐得合不拢嘴。   消息传来,北府代行统领事、虎贲中郎将谢煥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特意喊来刘牢之,向其询问原委。刘牢之早就从会稽王那里了解到了背后真正的原因,但他不敢对谢煥实话实说,只好顺嘴胡诌,称这肯定是司马道子和朝廷为了支持谢煥新官上任,故意安抚军心的举动。   谢煥不谙世事,心志单纯,居然相信了刘牢之的鬼话,为此还颇为欣喜,感觉朝廷如此行事,恰恰说明非常看好自己,所以才会这么给面儿,大力支持。   不过,唯一令他有点疑惑和不快的,就是对于军法长史赵亮限期查案的事情,会稽王也横插一手,专门写来书信,软硬兼施,非要自己收回之前的命令,不再让赵亮继续下去。   刘牢之当然清楚原委,所以也在谢煥耳旁吹风,让他好歹要给司马道子这个面子,以便保持双方目前携手合作的良好局面。   反正刘牢之这个被袭击的当事人都不再追究,而姐姐谢钟秀也安然无恙,谢煥权衡一番后,终于点头应允,遂下令撤回限期破案的要求,转而让赵亮负责整饬北府军纪,改一改之前军中那种自由散漫、不遵上司的土匪作风。 第三百二十七章 转战建康   赵亮接到新任务的第二天,许久未见的刘裕从外头匆匆赶了回来。   一见面,刘裕二话不说,扑通一下便给赵亮单膝跪倒。赵亮心里寻思:这可是未来皇帝给自己第二回 磕头了,老这么整该不会折寿吧?   想到这里,他连忙上前扶起刘裕,笑道:“我说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呀?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现在可是果毅将军,级别比我还高,不能行此大礼的。”   刘裕眼眶微红,语带哽咽道:“大哥,我回来的路上,都听孙将军他们说了。小弟今天能够得到朝廷的晋升,全是拜大哥所赐。想我刘裕,当初不过是一个嗜赌之徒,整日浑浑噩噩,备受乡邻鄙夷。今天居然有机会野鸡变凤凰,当上了将军,光耀了门楣,这一切全靠大哥提携!如此恩情,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未免太夸张啦。我早就说过,你这家伙今后会有极了不起的造化,眼下当个杂号将军根本不算啥。更何况,能够加官进爵,也完全是凭借你自己一刀一枪干出来的功绩,并非我的提携。”   “大哥谦虚!”刘裕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听孙无终将军讲,此番您设下巧计,不仅教训了那个狼子野心的会稽王,而且还给北府将士们换来诸多实实在在的好处。尤其是我,居然被您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硬逼着司马道子点头应允,予以晋升嘉奖,这才有了小弟的出头之日。大哥,从今往后,我刘裕这条命就是你的啦,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皱一下!”   晨曦在一旁轻声笑道:“刘将军果然是性情中人,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方才是好汉子。不过,我家仙……先生,却并非在意回报之人。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让你们一个个都升了官,唯独他自己却啥也没要呢?”   “你家……先生?”刘裕闻言愣怔了一下,旋即暗暗猜想,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赵亮和晨曦是不是好上了,于是下意识的冲他俩暧昧一笑,说道:“晨曦姑娘说的没错,将士们也都觉得,大哥就像谢公一样,是那种淡泊名利的真名士、真豪杰。甚至还有人说,别看大哥现在只是北府一个小小的长史,将来准能封侯拜相、名震天下!”   赵亮一边听着刘裕称赞自己,一边用读心术探了探,知道刘裕心中误以为他和晨曦怎样怎样了,于是不禁老脸一红,忍不住望向旁边的仙子。   没想到,晨曦也同时施展窥心大法,了解到刘裕的误会,顿时羞的满脸飞霞,不知如何是好。   晨曦羞赧的神色落在赵亮眼里,不禁令他心跳加速,连忙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道:“得啦得啦,别光顾着拍我马屁!你这几天去找我那两个同伴,有消息了吗?”   刘裕听他垂询,连忙收起笑容,拱手正色道:“大哥,有消息了,小弟这趟回来,正是打算向您报告此事。”   “哦?怎么样?”赵亮眼下最关心的,就是杨帆和张磊二人的下落,于是赶紧问道:“找到他们没?人在哪里?”   刘裕回答:“据可靠消息,目前您这两位兄弟在建康,准确的说,是在建康军的牢房里。”   我尼玛?!建康军牢房?赵亮闻言一愣:“你没搞错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消息经过几个方面的证实,应该错不了。”刘裕道:“听建康军内部的人讲,就在几天前,那两位兄弟不知是何缘故,忽然出现在落马湖那边。当时甘仲平率领的四千建康军正被我们团团围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所以他二人凭空闪现,顿时把建康军吓了一跳,当场就将他俩认作北府探子给抓了起来。后来您与司马道子谈判,逼着他答应撤离条件,令建康军心中非常不忿,于是就在撤走的时候故意使坏,将杨帆和张磊藏在暗处,一起带回了京城。”   “我靠!”赵亮听得直冒冷汗,急道:“坏啦坏啦,这回麻烦惹大了!这俩货但凡一个不小心,提到了我的名字,非得被建康军活剐了不可!”   晨曦同样担心道:“司马道子在赵兄这里吃了暗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他知道你的人落在了建康军手中,就算不悄悄痛下杀手,也会想办法折磨他们,然后再反过来刁难赵兄的。”   刘裕见他二人都焦急万分,连忙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小弟带兵去建康一趟,设法把那两个兄弟营救出来!”   晨曦闻言摇了摇头:“建康并非北府的地盘,你这样直接闯过去,非但不能救人,恐怕自身都会有闪失。别忘了,现在司马道子和建康军,对北府兵恨得牙根痒痒,万一有人发现你们的行踪,保不准他们会在暗中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虽然有些危险,可也不能丢着大哥那两位兄弟不管呀,”刘裕沉声道:“只要能把他们救回来,为大哥分忧,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了。”   晨曦还欲再说什么,赵亮却道:“没办法,看来这回真得去一趟建康城啦。不过,是我亲自走一遭,对付司马道子,我比你们都有经验。”   “既然如此,那我也陪赵兄一起去吧。”晨曦道:“建康那个地方我比较熟,而且还有些朋友,或许能帮得上什么忙。”   刘裕点点头:“有大哥和晨曦姑娘出马,小弟带兵在旁边听令行事,当然更为稳妥。但是谢煥公子现在天天盯着您整顿军纪,又如何分身呢?”   赵亮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还能如何?硬着头皮去找他请假呗。”   三人商量妥当,最后决定由刘裕先一步出发,到建康去给赵亮打前站。因为刘裕刚刚晋升果毅将军,但具体职分尚未明确,所以还可借着给军法长史办差的名义离开京口大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找什么麻烦。而他此行只负责暗中了解杨帆张磊的情况,并不擅自出手,故而危险也并不算太大。   赵亮则去跟虎贲中郎将谢煥告假,编个理由好暂时脱身。   他独自出了营帐,七拐八绕,来到了北府统大领所在的中军正堂。待门口亲兵通禀之后,没过多久便得到了谢煥召见。   一进正堂,赵亮看见2303号穿越者陶思源恰好也在。这家伙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不仅得到了谢钟秀的芳心,而且还加官进爵,成为谢煥的护军将军,执掌着五千精锐,端的是春风得意,穿越穿得嗨到飞起。   赵亮知道,眼前这位小公子谢煥,年纪虽然不大,规矩却是不小,尤其非常在意那一套上尊下卑的封建礼数,于是赶忙依着他的性子,认真施礼道:“卑职军法长史赵亮,参见统领大人、陶将军。”   因为赵亮曾做过陶思源的亲兵,还救过他和谢钟秀的命,后来又为平息北府内乱立下功劳,再加上谢安的关系,所以陶思源对赵亮的印象非常不错。见他进来,这位新贵将军不待主将谢煥开口,便先亲切的笑着招呼道:“哎呦呵,赵兄弟来啦,最近忙坏了吧?”   说着,他又转头对谢煥介绍:“大统领,赵亮以前在我手底下干过,而且还是钟秀亲自点头招募的呢。说起来,算是咱们自己人啊。”   听他这么说,谢煥面色稍显温和,冲赵亮点了点头:“你是叔公信任的人,当然也算我谢氏嫡系,不然本帅就不会让你来执掌军法重任了。”   赵亮心道:哼,你以为老子稀罕干这个差事啊?我又不是陶思源,穿越到这边纯粹就为过瘾。   他想归这么想,可嘴巴上还是说道:“卑职感谢统领大人的信任,今后一定尽心竭力,报效谢公和大人的栽培之恩。”   “嗯,你能有这份心就好。之前让你查办袭击案,弄到一半便命你停下来,主要是本帅另有其他谋划,所以你莫要暗自胡乱揣测,明白吗?”谢煥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背后其实就是赵亮搞得手脚,所以仍旧兀自摆着一副统帅高深莫测的样子。   赵亮心中不禁偷笑,同时又颇感无奈,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卑职明白,统领大人掌控全局,自然要比我们这些人考虑的更多。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无其他心思。”   谢煥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自本帅上任以来,我北府将士皆已动员,全军士气高涨,都在尽心准备明年即将开始的北伐之战。这个时候,军法军纪的整顿,尤为重要。兵书有云: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也。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也。故令之以文,齐之以武,足谓必取,令素行以教其民,则其民服,令不素行以教其民,则其民不服。令素行者,与众相得也。所以,若想要大军如臂使指,战无不胜,那就必须先从军法军纪入手。这样看来,你肩负的任务有多么重要,就不用本帅再多说了吧?”   谢煥明明就只有十六七岁,可是说起话来,偏偏要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无奈。尤其他刚才那番仿佛背课文似的长篇大论,听得赵亮也云里雾里,只好似懂非懂的连连点头。   陶思源毕竟是穿越到东晋的现代人,所以他跟赵亮一样听得有些郁闷,连忙岔开话题道:“早就听说大统领自幼熟读兵书,精通兵法,今日这番论述,果然不同凡响,思源是打心底里佩服啊。哎对了,赵亮兄弟,你来求见大统领,究竟有什么事情呢?”   赵亮对陶思源递过来的这个话头,心中是千恩万谢,连忙开口道:“哦,是这样,卑职今日特地前来,是想跟统领大人请个假的。”   “请假?请什么假?”谢煥有些意外。   赵亮解释道:“谢公近日托人带话,吩咐我去建康一趟,替他老人家办点事情。”   此言一出,谢煥和陶思源二人都不禁同时一愣,紧接着又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仿佛惊讶于什么重要的问题。   赵亮立刻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头,连忙施展读心术,探查谢陶二人的心思。没想到,谢煥和陶思源此时在心中所起的念头,居然也相差不多:谢安大人隐居世外,居然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他此番派赵亮去,难道也是打算插手此事? 第三百二十八章 误会了   谢安打算插手此事?究竟什么事呢?   赵亮心中顿生疑窦,猜到对方有可能是误会了,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误会,他却并不清楚。赵亮连忙再次运起灵觉,打算用读心术探看一下,没想到谢煥自己先交了底:“唉,我们也是刚刚接到消息。真是出人意料啊,桓冲居然在这个时候死了。”   赵亮闻言一愣:桓冲死了?桓冲是谁?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呢?他努力回想了半天,方才终于记起,桓冲正是谯国龙亢桓氏的现任家主,统领十万荆州军的车骑大将军兼荆州刺史。   同时,也是司马道子最为忌惮的人之一。   我去,这回真热闹啦!赵亮心道:荆州军乃是东晋王朝的老牌劲旅,其战力足以与北府兵媲美。经过桓氏家族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堪称司马皇室又爱又恨的东晋最大地方武装割据势力。   眼下荆州军的统帅突然去世,对于司马道子和朝廷而言,那可是比谢玄重病还要难得的机会。只要操作得当,完全有望一举夺取那十万大军的控制权,再不济,也可以趁机削弱桓家对荆州军的掌握,进而提升司马氏的皇权权威。   而此事对于其他军队来说,尤其是对谢家所统领的北府兵来说,则必须采用制衡的手段,尽量让荆州军维持原状才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形成荆州、建康、北府相对稳固的三足鼎立之势,并保持北府兵在朝廷心目中的分量。   相反,一旦让司马道子有机会掌控荆州军,局面立刻会变得对谢家和北府兵非常不利。一方面,司马道子再没有来自长江上游的军事压力,另一方面,建康军的实力也必将大大增强。那样的话,这位年轻而又雄心勃勃的会稽王,将更有把握压制北府兵,重创乌衣巷的高门望族。   所以,从谢煥和陶思源的角度来看,谢安此时派赵亮前往建康,目的非常明显:为了谢家的地位和权势,想办法破坏阻止司马道子对荆州桓氏动手脚。   想到这里,赵亮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自己原本打算利用谢安的旗号,压着谢煥批准他请假,好去建康营救两个同事。但他万万没想到,好巧不巧的,居然碰上了桓冲翘辫子,荆州军帅位空缺。这一下子,谢陶二人难免心生误会,以为谢安是打算在暗中插手,才会让赵亮前去秘密行动。唉,这他妈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还未等赵亮想好该如何解释这个尴尬的误会,陶思源在一旁沉声道:“统领大人,看来谢公对此已有谋划,咱们是不是应该全力配合呢?”   谢煥微微一笑:“叔公真不愧是我谢氏一族的脊梁!我早就跟你们说嘛,他老人家怎么会轻易退出朝政呢?眼下归隐山林,无非是以退为进的高明策略,但无论庙堂还是江湖,他老人家都像下棋一般,筹谋周密、布局精妙,不会遗漏掉任何关键一步。”   他转过头来,对赵亮笑道:“放心吧,不管你从叔公那里领了什么秘密指令,我作为谢家子弟,都会全力支持的。有些话,本帅也不瞒你,之前司马道子支持我登上统领之位,的确是提过一些交换条件。不过,我已然信守承诺,逐一履约,所以现在并不欠他什么。荆州军接下来的去向,对我谢家和北府而言,绝对非同小可,而我更不能袖手旁观,任由会稽王随意操纵。就算叔公不派你去,我也正打算让思源回一趟建康,给他们捣捣乱呢!”   陶思源见谢煥明确表态,遂放下心来,同样对赵亮道:“这样一来就更好了。有谢公在背后支持,我们携起手,定能挫败司马道子借机吞并荆州军的企图!”   赵亮听那二人你一眼我一语,说的眉飞色舞,不禁感觉头大如斗。可是他心里也清楚,此时此刻,绝非否认辩解的最佳时机。一旦让谢煥产生其他疑惑,恐怕更不会轻易放他去建康了。   于是,赵亮只好哼哼哈哈的连连点头,尽量把这件事情弄得模棱两可,以便之后能够浑水摸鱼。至于说谢安老爷子为此背了多大的黑锅,他这会儿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赵亮从谢煥那里回来,浑身上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晨曦见状,还以为是谢煥拒绝了他去建康的请求,连忙上前询问详情。   赵亮往椅子上一摊,拍着脑门叹道:“完了完了,这回又惹麻烦了!”   晨曦不明所以,好奇问道:“仙长,听您这话的意思,仿佛并不是被小公子拒绝了?”   “不仅没有被拒绝……”赵亮瞥了她一眼,哭丧着脸道:“而且谢煥还专门派遣陶思源率领两千精锐护军,跟我同去建康,并且随时听候我的调遣。”   “啊?”晨曦一脸懵圈,完全没弄明白赵亮在说什么。   见这姑娘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赵亮打起精神,将刚才帅帐那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晨曦听完之后,同样露出讶异神色,叹道:“唉,今年行的是什么运啊?大晋名将本就为数不多,要么沉疴日久,要么猝然陨落,难道真是气数使然?”   赵亮好奇问道:“怎么,这个桓冲也很了不起吗?就像谢玄那样?”   “从某种程度上说,桓冲此人甚至比谢玄更难得。”晨曦轻声答道:“仙长有所不知,桓冲是当初权倾朝野的南郡公桓温的亲弟弟。桓温担任大司马的时候,兵权在手,大肆铲除异己,操控朝政。他不仅奢求朝廷赐授九锡,暴露了其篡权的图谋,而且到最后竟然还率军入宫,直接废黜了当时的皇帝司马奕,改迎司马昱入朝,拥立为帝。后来,由于以乌衣巷谢家王家为首的高门世族联手抵抗,桓温赐授九锡的意图始终没能得逞,最后病故在了荆州。桓温死后,将兵权交给了弟弟桓冲,南郡公爵位则由幼子桓玄袭封。”   “与兄长桓温的骄横跋扈、野心专权不同,桓冲自幼便胸怀大志、为人忠厚,向来深得朝野赞许。他继任荆州军大统领和扬州刺史后,本可以像桓温那样,通过执掌荆州扬州两地兵马,换取朝廷对其的依仗。然而,桓冲认为自己的才能和气量都比不上谢安,出于对晋室的忠诚,虽然桓氏与谢氏之间有冲突,但他仍以国家为重,牺牲宗族利益,将原本桓温时取得的扬州刺史职位让给了谢安,自愿出镇外地。后来,桓冲又与谢玄于东西两边协力防御胡族的进攻,助大晋最终取得了淝水之战的全胜。”   晨曦略微顿了顿,语气郑重道:“可以说,如果没有桓冲的高风亮节,谢公当初根本没有机会创建北府兵;同样,如果没有桓冲率领荆州军倾力相助,谢玄也没法那么轻松的击败苻坚。”   赵亮点点头:“如此说来,桓冲还真是一个好同志,死的可惜了。”   “生死有命,徒呼奈何。”晨曦叹道:“倘若谢公收到桓冲的噩耗,想必也会非常伤心吧。”   赵亮思索片刻,又好奇的问道:“可我有一点还是想不明白啊。照你的描述,桓冲应该是非常忠于皇室的,那么为什么司马道子等人还如此忌惮荆州军,甚至把他们视作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晨曦笑笑,答道:“何止桓冲,谢公不也一样吗?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于皇族而言,外姓人永远是外姓人,是不可靠的。在司马道子等人看来,高门望族手握兵权,割据一方,什么时候会翻脸,谁也不知道。所以,即便忠心如谢公桓冲他们,同样会被司马道子所代表的朝廷猜忌防范。”   赵亮闻言恍然大悟,同意道:“嗯,这个说法我赞成。谢公也好,桓冲也罢,他们都是有能力匡扶江山社稷的人。但是当擎天权势交到他们手上的同时,也恰恰是皇族开始忧心焦虑之日。如今大晋的主要敌人已经被击溃,于是司马道子这条小狐狸就开始整天盘算着,该怎样过河拆桥、念完经打和尚了。”   晨曦听得噗嗤一乐,笑道:“仙长,过河拆桥说的没错,但是念完经打和尚却绝对不会。”   “哦?这是为什么?”   “因为司马道子最喜欢的就是和尚尼姑啊。”晨曦撇撇嘴,语带不屑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因为建康豪门普遍都崇奉道家,所以司马道子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还是因为他本就相信转世轮回那一套说法,反正这位会稽王是个地地道道的佛门信徒。他不仅在建康大兴土木,修庙造寺,广招各地僧侣尼姑到京城传法,而且还时常制造事端,趁机打压我们道家弟子。”   赵亮从晨曦的话语中听出了不满之意,表示理解的说道:“晋朝皇室一向崇佛礼僧,这在历史上都是非常有名的。与之相反,道家好像更为民间所接受。尤其是清静无为、养生修仙和淬炼丹药,特别受到高门望族的欢迎。虽说佛道同源,但是二者之争,也恰恰是在这个时代进入到了一个较为激烈的阶段。据我猜想,这其中恐怕也有政局斗争的原因吧。”   “仙长说的没错,佛道本无怨,唯有人心使然。”晨曦微微颔首:“无论是支持佛门,还是力挺道家,其实都是为了借助宗教的力量,去掌控更多的民心。司马道子这两年修造宏伟绝伦的弥陀寺,并且从北方请来妖僧传法,着实蛊惑了不少愚夫愚妇,在民间也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力,为其掌控朝政造了很客观的声势。”   赵亮闻言不禁一愣:“妖僧?那是什么鬼?”   晨曦摇摇头,沉声道:“这妖僧名叫法庆,是北方弥陀教的教主。他不是鬼,却比鬼还凶恶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倒霉的同事   听晨曦如此说,赵亮不禁大感好奇,问道:“这个弥陀教的教主法庆,究竟做过什么恶?”   晨曦答道:“妖僧法庆,出自冀州沙门,据传他身上有胡人血统,曾拜西方魔教圣君释迦迪鸠摩罗什婆为师,修习妖法魔功。学成之后回到中原,自名‘大乘佛’、‘新佛’,创立弥陀教。”   她顿了顿,继续介绍道:“所谓的弥陀教,表面上是以弥勒佛下凡救世、普度众生为教义,实则早已违背了佛门的根本教义和种种清规戒律。佛家向来讲究戒杀,将杀生视作背离佛法的五大戒条之一。可是弥陀教却反其道而行之,力倡“杀人作乱”,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杀人越多,便越能修成正果。法庆和他的信徒们在北方屠庙灭寺,斩戮僧尼,焚烧经像,又炼制狂药令人服之,使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最终弄得天怒人怨,引起了北秦皇帝苻坚的注意。淝水之战前,苻坚派遣鲜卑部族首领慕容垂,率兵清剿弥陀教,打的法庆仓皇逃窜,险些全军覆没。最后不知他通过什么途径,居然跟司马道子搭上了线,躲到了建康继续作恶。”   赵亮听到眉头大皱:“这么说来,法庆搞得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邪教啊。不过既然司马皇室一向崇信佛家,那么江南地区的大德高僧们地位必然也不会低,他们又怎么能允许这个妖僧在此横行呢?”   “弟子听说有两个原因,”晨曦解释道:“其一,法庆这家伙狡猾多智、善于伪装。他到建康之后,表面上摆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与人无害,再加上一副如簧巧舌,一时间倒真把不少人给蒙骗了。”   “其二,这个妖僧在西域天竺学得了一套名为‘爱经’的邪门功夫,专擅男女之事,因此深受皇帝和司马道子等贵族的追捧。甚至坊间曾有传闻,说谢公的女婿王国宝还为此专门拜法庆为师,暗中修炼此等邪术。”   我尼玛?爱经?赵亮闻言心中一动:以前上学的时候曾经听说过,那好像是古印度时期流传的一本奇书,没想到,居然被妖僧法庆给学去了。房.中之术,对于男人来说一向都有很大的吸引力,也难怪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会如此推崇法庆。   不过,无论是反穿局部署的铲除2303的任务,还是眼下去建康营救杨帆张磊两位同事,好像都跟这个邪教头目没什么直接关系,所以赵亮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待听完晨曦的简略介绍后,便岔开了话题,聊起了关于此次建康之行的思路。晨曦显然对东晋都城的情况非常熟悉,于是就着自己所知所见,跟水瓶星仙长仔细探讨有关营救的方案,一直谈到深夜方才休息。   转过天来,赵亮一大早便起床洗漱,收拾停当,手下五百军法骠骑早已列队整齐,静候他出发的指令。   晨曦此时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仍旧是头戴纱笠,一袭白衣,身后背着三尺宝剑,看上去仙气十足。   赵亮吩咐骠骑校尉,让他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正说着话的功夫,陶思源恰好率队赶来,与赵亮汇合。   看着营门外面黑压压一大片人马,赵亮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统领护军——“破阵营”了。这支部队绝对算得上是北府兵内部的头号战力,正所谓精锐中的精锐。坦率讲,有破阵营护在自己身边,就算建康是座龙潭虎穴,他赵亮也有底气闯一闯了。   两路兵马集结一处,旋即便启程上路,向着都城进发。跟上一次去建康不同,赵亮不仅从小马夫摇身变成了打着谢安旗号的北府特使,而且身边还跟着两千五百北府精兵,外加一个美貌仙子。   这个待遇,比当初去巡视申国还要牛掰,公费旅游的档次简直拉抬了不止两三个等级。   不过,赵亮心中还存着一点疑惑,忍不住向陶思源打听,他们带着这么多兵马去建康,是否会违反国法军纪,或者引起司马道子和朝廷的猜忌。   陶思源闻言呵呵一笑,告诉赵亮不必过虑。   从严格意义上说,破阵营这些人马都可以简单的视作大统领谢玄的亲兵,只是暂时接受谢煥的调遣。因为谢大统领此时正在建康养病,所以他儿子派两千亲兵过去守卫,并不算什么僭越之事。   听他如此一解释,赵亮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不再担忧自己带着大批人马前往建康,会惹出什么麻烦。   从京口到建康,在陆地上策马而行,也就两三日的光景。这其间赵亮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去完成反穿局“压路机”行动的铲除计划,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干掉自己的目标人物——2303号穿越者陶思源。   不过,赵亮打从心底里却并不想这么做。一来,他虽然是警校的毕业生,而且之前还上过好几次“战场”,但毕竟没有接受过专门的杀人训练,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弄死一位,对他来说真的是非常艰难的挑战。   二来,赵亮现在与反穿局完全断绝了联系,手下两个探员也正处在生死未卜的危险境地,他更加无心去完成花千秋那个所谓的“铲除”指令,不分青红皂白的乱要人命。   所以赵亮最终决定,还是先利用眼前这个机会,尽量调查清楚陶思源穿越到此的来龙去脉。等到救出杨帆和张磊,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因为惦记着两位同事的安危,所以赵亮一心急着赶路,而陶思源也同样担心司马道子抢先出手,提前搅乱了荆州军的阵脚,于是整支队伍马不停蹄,仅用了两天一夜的功夫便赶回了东晋的都城建康。   甫一入城,晨曦便跟赵亮打了个招呼,先行离开,一边去联络城里的旧相识打探情报,一边设法寻找提前一步到此的刘裕,让他前来跟赵亮汇合。   晨曦策马走后,陶思源则领着赵亮和两千五百精兵径直前往乌衣巷,去探望卧病在床的大统领谢玄。   然而没想到,谢玄的病情比以前更加沉重,此时竟已连续昏迷了多日,水米未进,令全府上下都不禁忧心忡忡。前来迎接他们的谢钟秀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因父亲病情转劣,哭的梨花带雨。   陶思源既忧虑大统领的身体,又心疼谢小姐,只得在一旁不住地好言安慰,并且还找来纸笔,写了几个现代人经常服用的调理养生方子,让谢家的人到药铺找来给谢玄进补。   赵亮提前多了个心眼儿,特意把那些方子要过来看了看,见没什么改变历史的违禁信息,才放心递给了谢府下人。   眼看谢玄是拜见不成了,陶思源询问赵亮,接下来打算怎么展开行动。   赵亮知道对方是真的误以为,自己来建康是执行谢安的什么秘密使命,针对桓冲去世和荆州军的变故,要防范司马道子搞鬼,不禁心道:2303啊,你还挺入戏的,真把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天之娇子啦?不过很可惜,老子可没兴趣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我是来救人的,至于荆州军如何如何,我一点都不关心。更何况,之前因为袭击案的事情,已经彻底把会稽王给得罪惨了,这回再要去摸那个老虎尾巴,恐怕真的会死得很难看啦。   想到这里,赵亮微微一笑:“先不忙。我们才到这里,还须搞清楚情况才能做决定,所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赵兄弟说的有道理。”陶思源点点头:“不如这样吧,我先去找些高门望族的朋友,向他们打听一下荆州方面的情况和司马道子的动向,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赵亮巴不得尽快支开他,好方便自己行事,于是连忙点头同意。   陶思源前脚刚走,晨曦和刘裕后脚就联袂来到了乌衣巷的谢府。赵亮在客舍一见到他俩,赶紧询问起杨帆张磊的情况。   “大哥,这回恐怕有点麻烦!”刘裕的神情显得有些焦急:“您那两位兄弟,已经被押到会稽王府了。”   一听这话,赵亮顿时心中发沉。会稽王司马道子是何许人也,又是何等身份,莫说杨帆张磊不是北府探子,就算他俩真的是,也不至于能惊动了堂堂王爷啊。   眼下司马道子把这两个倒霉蛋关进自己的王府里,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他俩把跟赵亮之间的关系不小心给暴露了,所以之前吃了赵亮暗亏的会稽王,才会亲自过问。   果不其然,晨曦在一旁道:“我托人打听到,他们两个人被甘仲平的建康军抓住后,吃了不少苦头。审讯的人问他们认不认识你,他二人扛不住大刑,又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只好承认与你相识。司马道子听说此事后,立刻命人将他俩从建康军大营转到王府关押,想必是打算从这两人身上,问出一些关于赵兄的重要情报。”   赵亮听得一脑门黑线,不禁为杨帆和张磊的悲惨遭遇感到担忧。   这俩哥们儿的命实在是太苦了,头一次执行任务就赶上了设备损坏、通讯失联的意外情况。估计他们在京口一带游荡了许久,然后便莫名其妙的被建康军抓获,先是没来由的挨了一顿胖揍,跟着还被关进王府的小黑屋,弄得眼下生死未卜。   究其原因,其实全怪赵亮自己多管闲事,有意无意的坏了司马道子的计划,这才让对方迁怒于杨帆张磊两个哥们儿。   “眼下有什么办法救他们出来吗?”赵亮问道:“千万别被会稽王一气之下给弄死啊。”   刘裕摇摇头:“之前小弟我去踩过点了,王府守卫森严,除非发动大军进攻,否则根本不可能把人救出来。”   晨曦也忍不住叹道:“原本有几位绿林道上的朋友都表示愿意帮忙,可一听说是会稽王府的监牢,便个个面露难色。司马道子为人谨慎多疑,为了防止政敌谋害他,王府中长期驻守着大批精锐亲兵,可谓战力强盛、高手如云。想去那里面救人,与投身龙潭虎穴无异啊。” 第三百三十章 妖僧与女王   赵亮不禁发愁道:“唉,俗话说的好,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上次我把司马道子欺负的实在太惨了,没成想转眼便碰到现世报。如今恐怕登门要人都不好使,非得被对方狠狠收拾一番不可。”   刘裕沉吟片刻,提了个建议:“大哥,要不咱们给他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你说说看,怎么个搞法?”赵亮听得好奇心大起。   “很简单!”刘裕说道:“我们设法绑架两个司马道子特别在意的人,然后跟他交换!”   赵亮愣了愣:“这能行吗?你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瞎胡搞的话会很惨的。换句话说,司马道子身边的人,要么是大晋的皇亲国戚、要么是朝廷的官员将领,随便哪一个被我们绑架,都会被他扣个绑匪叛贼的罪名。到时候别说交换人质了,咱们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建康都还两说呢。”   晨曦略作思索,忽然开口道:“赵兄,我觉得刘将军这个建议倒是不妨一试。您那两位兄弟落在司马道子的手上,他断然是不肯轻易放人的。搞不好,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我们前来营救,而促使这家伙痛下杀手,暗中处置掉他们。想要让不可一世的会稽王松口,我看还得和之前一样,设法抓住他的痛脚,逼他不得不乖乖就范。”   赵亮无奈道:“你讲的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能让司马道子在意的人,身份都非常尊贵,绝不是我们想动便能动的。一旦把握不好尺度,很容易引火烧身,反过来被他利用。”   “我心中倒是有一个合适的目标,”晨曦笑道:“此人并非达官显贵,更不是王府的家眷亲属,但是对于司马道子来说却非常重要。”   赵亮心念一动:“你说的该不会是……法庆吧?”   晨曦笑着点点头:“正是这个妖僧!法庆到建康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他没有像之前在北方那样,把杀人如麻当做修行,但其传播邪门歪道,着实蛊惑了不少愚昧信众。我听人说,法庆还在司马道子给他修建的弥陀寺里设下法坛,诱骗拐挟了不少良家妇女,供他和王国宝等人修习爱经,弄的天怒人怨。”   “哦,此人的劣迹小弟也听说过一些!”刘裕接着道:“那个自称弥陀转世的法庆和尚,仗着有司马道子做靠山,专门妖言惑众,不仅凌辱女性信众,而且还豢养了大批假僧尼,四处挑衅其他佛道庙宇,将那些老实本分的修行之人纷纷打伤赶走。因为此子确实有点蛊惑人心的手段,所以信他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令弥陀寺香火日盛。有传闻说,皇帝好像还打算封他为国师呢。”   赵亮一听“国师”二字,立马联想到秦末的北辰真人,正打算骂上一句“国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忽然又记起自己也当过大秦的小国师,于是又把这句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改而说道:“你们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打打这个妖僧法庆的主意?”   晨曦微微颔首:“我正是这么想。赵兄,法庆现在相当于司马道子的另一双手,一边为他收拢民心,一边替他聚敛钱财,而且一旦法庆真的坐上了国师的位子,更能在朝堂中施加影响,成为会稽王铲除异己的得力工具。倘若我们趁此之前,把妖僧法庆给绑架了,司马道子肯定会着急,想不坐下来谈判也不行。”   刘裕也道:“最妙的是,法庆目前只是一个普通僧侣,没有任何显赫身份,即便闹腾起来,我们也可以推说是因为他劣迹斑斑,得罪了江湖侠客或佛道两家,所以才会有人出手整治他。对于这类事情,官府往往也不好强行插手。”   赵亮低头琢磨了一下,问二人道:“你们有把握吗?法庆手底下还有很多喽啰,对他动手,究竟好不好弄呢?”   刘裕闻言哈哈一笑:“大哥,法庆的那些打手,平日欺负欺负和尚道士或寻常百姓,想必绰绰有余。可是在咱们北府精兵眼里,那只是笑话而已!此事交给小弟吧,我只需带上七八个兄弟,保证手到擒来!”   “刘将军切莫轻敌啊,”晨曦说道:“法庆的那些手下固然不足虑,但他本人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当初在北方的时候,此子的武功便排在前秦高手榜头五名的位置,苻坚几次派人围剿都没得手,最后还是胡人第一猛将慕容垂亲自出马,才把法庆打的抱头鼠窜。”   刘裕闻言不禁一愣:“啊?居然这么厉害?要不是晨曦姑娘知道他的底细,小弟我这回还真是轻敌了。如此看来,对付法庆还得动番脑筋才行。”   赵亮也点点头:“嗯,要么不干,要干就必须保证谨慎可靠、万无一失。法庆武功就算再厉害,但毕竟也只是个凡人,不是什么弥陀转世,只要咱们情报准确、计划周详,以有心算无心,以集中对分散,凭借手中的精锐战力,一定可以擒住这个妖僧!”   晨曦说道:“既然赵兄同意对法庆下手,用他来跟司马道子换人,那么咱们就做两方面的准备吧。首先,请刘将军挑选行动的人员,务求精干,同时派出眼线,紧紧盯住弥陀寺那边的动静。其次,有劳赵兄屈尊,随我一起去见个道门的晚辈,打探一些有关法庆的重要情报。”   赵亮闻听此言,欣然答应。他先去跟作为主家的谢钟秀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出门去会见一位谢安的朋友,然后便跟着晨曦离开了谢府,转出乌衣巷,沿着秦淮河一路向东,走到了一处名为“集贤斋”的雅致小楼前。   晨曦边走边向他介绍,这座集贤斋乃是一个喝茶品酒的地方,但是,它又并非寻常的茶馆酒肆,而是建康高门望族的子弟们经常相聚对酌的私密场所。   这个地方,有两个最大的特色,一是五石散,一是清谈。   集贤斋提供的五石散,是整个建康,乃至整个大晋成色最佳的上品,可谓千金难买。只有那些家财万贯的豪客,方才享用得起。据说吸食了集贤斋的五石散,当真能让人产生出登临仙境的神奇功效;而此处的玄学清谈更是绝佳,吸引了不少风雅之士慕名前来。之所以有这样的号召力,是因为本店的东家,正是京城大名鼎鼎的“清谈女王”卓淑庄。   赵亮听得直吐舌头,心道:我靠,来这儿消费的都是官二代、富二代,又能喝酒又能喝茶,还能嗑药,这不就是古代版的京城顶级私人会所吗?   他好奇的问道:“咱们跟对方约在这里见面吗?这个地方随便喝个茶也得不少钱吧?我……我身上可没带太多。”   晨曦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说仙长啊,你们神仙也会担心付不起账的问题吗?不过请您老放一万个心,今天不论喝酒吃茶,还是尝尝五石散,都不用破费半个子儿,因为本店老板卓淑庄和青牛一样,都是我的师侄。”   说罢,晨曦领着一脸讶然的赵亮,抬步走入了他平生第一次光顾的高端会所。   才一进门,赵亮就立刻闻到了一阵沁人心脾的檀香。那种味道如同幽兰渟芷,清清淡淡,不着一丝刻意的痕迹,却又能让你非常明确的感受到它的存在,端的是凝雅别致。   两名青衫少女见贵客登门,连忙迎了上来,朝赵亮二人深施一礼,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芳华气质。   赵亮忍不住凝神细看,发现那两个姑娘不过二八年龄,容貌称得上是国色天香。最难得的,她们都未曾有半点施粉化妆的样子,明眸如星、肌肤胜雪,绝对纯天然美女。   我去!高端会所就是高端会所,连服务员的档次都不一样。赵亮心中不禁暗暗感慨:光是这两位迎宾小姐的资质,就足以横扫寻常王公贵族的内宅了。不过,比起身旁的晨曦,那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正在瞎琢磨的功夫,二楼走下来一位盛装女子,轻移莲步走到近前,施礼轻声道:“弟子淑庄,拜见师叔。”   晨曦微微点头,旋即介绍:“淑庄,这位赵亮先生,乃是我师父、你师爷的前辈,还不赶紧见礼?”   集贤斋老板、清谈女王卓淑庄听了晨曦的话,顿时露出一种既惊又奇的神色。   她诧异的看了赵亮一眼,心道:我师爷的前辈?那得多大岁数啊?!不过,师门规矩不容许她有半点迟疑,连忙俯身拜倒在地,柔声道:“前辈在上,弟子淑庄未及远迎,还请责罚!”   赵亮顾不上旁边那两个小美女瞬间石化的反应,赶紧伸手虚扶,口中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快快平身。”   晨曦忍不住莞尔一笑:“赵先生让你起来,你便起来吧。找个清净的地方,有话问你。”   卓淑庄答应一声,盈盈站起,转身领着赵亮和晨曦拾阶而上,朝集贤斋的二楼走去。   赵亮跟着卓淑庄进了一间毗邻秦淮河景的优雅茶室,安然落座,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京城贵圈的红人。   卓淑庄的五官长得非常清秀,若是单看任何一处,都称得上精致二字。不过可惜的是,她的脸型略有些狭长,额头也过于饱满,所以眉眼鼻唇凑在一起,就显得不那么明艳了。   若是纯以姿色相貌论,别说与晨曦相比,就是刚才楼下那两个小服务员,也足以甩卓淑庄好几条街。   不过,虽然长相并不出众,可是这位清谈女王却有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气质,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类型。尤其是配上她略微丰韵的身材和轻柔温婉的声音,更是令任何一个男人都情难自禁、浮想联翩。   赵亮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出现了两个字:内媚。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情报为先   “前辈,饮酒还是品茶?”卓淑庄温柔的问道:“或者,试试我青牛师兄刚刚派人送来的五石散?”   晨曦替赵亮答道:“不用大费周章了,你去命人煎些新茶就好。”   卓淑庄点点头,撩起裙摆,跪坐在赵亮和晨曦面前,亲手操作起席案上的器具,为二人煮水煎茶。   晨曦一边欣赏她的茶艺功夫,一边问道:“淑庄,近来可有我师兄的消息吗?”   “回禀师叔,有消息的。”卓淑庄浅浅一笑,柔声道:“半个月前,青甘师弟派他徒儿前来送信,说师父应五斗米教教主孙恩的邀请,动身前往会稽,与其一起参详‘蝉蜕登仙’之法。听青甘师弟讲,师父日前对‘破碎虚空’有了新的领悟,或许能对登仙之事有所益助。”   卓淑庄的师父,就是墨夷明的大弟子、晨曦的大师兄向雨田,此人虽然不属昏暗派,但却是道门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奇才,也是晨曦认为最有机会勘破“道心种魔大法”之人。   不过,和师父墨夷明一样,向雨田也属于那种绝顶聪明而又桀骜不驯的性格,并不怎么为名门正派所接纳,故而一直我行我素,游走于魔道边缘。   虽然向雨田不知道昏暗派和降魔图录的存在,但师父墨夷明毕生研究的“破碎虚空”,倒是也传承给了他。经过多年的胡思乱想,这个聪明的家伙同样萌生出一种对于穿越时空的另类认知,并且将其视作“登仙”的真正法门,时常跟同道中人一起钻研探究。   此时晨曦问起,卓淑庄便将师父向雨田的近况讲了出来,赵亮听了却心想:嗨,没有小雅手里的《降魔图录》,就算向雨田把脑袋想破,也整不出什么破碎虚空啊。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对此并不太担心,继续听晨曦问道:“你怎么样?建康这边的局面还好么?”   “不算太好。”卓淑庄摇了摇头:“不瞒师叔,师父当初安排弟子在此经营集贤斋,原本就是想在建康城立稳根基,好让同门到此能有个落脚的地方,顺便也收集一些朝廷和京城武林的消息,以资师门勘用。但是,近两年的时间,会稽王司马道子影响皇帝,逐渐崇信佛教,连带很多高门世族也渐渐把兴趣转到了那些僧尼身上。我这里生意日益不佳,除了一些痴迷清谈的老主顾,登门的人越来越少。不过,五石散的生意倒还算稳定,毕竟制作这东西耗资甚巨,寻常人恐怕连材料都难以收集整齐,更遑论抢咱们的客源了。”   晨曦并不是很在意集贤斋的买卖好坏,遂出言道:“如今佛家日盛,也在情理之中,我想尔等不必为此过分忧虑吧。”   卓淑庄点了点头:“师叔教训的是。师父也说过,佛道本来同源,此消彼长乃天地之法,无须为此挂怀。只是佛家内部同样存在正邪之分,有些狂徒欺世盗名,对我师门恐有越界侵犯之举,弟子替师门守业,不能不防。”   “你说的狂徒,是指法庆吗?”晨曦问道。   “正是这个假和尚。”卓淑庄为赵亮斟了一盏清茶,答道:“此贼野心极盛,手段也日渐狠辣,往后定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祸端。”   赵亮闻言顿感好奇:“怎么?他来找过咱们的麻烦吗?”   卓淑庄先是对赵亮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说道:“回禀前辈,即便借法庆一百个胆子,他现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跑来惹事。且不说咱们集贤斋是建康高门的清谈圣地,朝中有不少大官都会全力护着,单单是把我师父的名号亮出来,同样身在江湖的法庆,就得先好好掂量一番才行。”   “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晨曦不禁莞尔:“惹毛了我师兄向雨田,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他把头拧下来。”   卓淑庄轻声道:“不过……弟子担心,长此以往,局面终究会发生一些难以逆转的改变。一来,咱们跟乌衣巷的高门过从甚密,多多少少犯了司马道子的忌讳,二来五石散的生意利润,实在是非常诱人。虽然法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挑战我们,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他得到司马皇族的全力支持,保不齐要搞些阴谋诡计,将我们连根拔掉,赶出建康。”   晨曦闻言看了看赵亮,笑道:“那可巧了,我这次陪前辈来建康,就是打算要对付这个妖僧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卓淑庄喜道:“有师叔出马,法庆的好日子就已经算是到头了,更何况还有前辈高人在此。弟子有什么能效力的地方,请前辈和师叔吩咐。”   赵亮开口问道:“你知道法庆的具体情况吗?比如,他的武功究竟如何,身边有什么高手,平日的行动规律,有哪些要命的弱点?”   卓淑庄认真想了想,回答:“关于法庆的武功,目前多是传闻而已。自打他来到建康,尚未有机会真正出手,所以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不过我曾见过此人一回,单纯从举止气度上看,他的功力虽然不及师父,但也应该相差不多。”   晨曦微微皱了一下眉:“如果是这样,那妖僧能排入北方高手前五的位置,便所言不虚了。恐怕真正的实力,还远在我之上……其他方面呢?你还了解哪些?”   “弟子这边收到消息,当初因为慕容垂的全力围剿,所以法庆之前的门徒几乎损失殆尽,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随他来到建康。”卓淑庄道:“唯一值得重视的,就是他身边一个叫做支妙音的艳尼。据说这尼姑是法庆的姘头,武功也十分歹毒。”   赵亮问道:“他俩平时都在一起吗?形影不离的那种?”   卓淑庄摇摇头:“初到建康之时,二人的确是寸步不离。不过近来我听人说,通过司马道子穿针引线,支妙音偶尔会去宫中,往往一待就是七八天,据传是司马道子将她献给了皇帝司马曜,名为传法诵经,实则行些苟且之事。法庆曾经吹嘘,艳尼支妙音的床笫功夫非常了得,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呢。”   讲到这里,卓淑庄有意无意的瞥了赵亮一眼,同时脸颊微微泛红,说不出的娇羞动人。   赵亮心中暗叫:我滴个妈!你这么撩我,我可受不了。他连忙收摄心神,尽量控制住呼吸,继续问道:“法庆平时住在什么地方,有哪些爱好和规律吗?”   卓淑庄好像是看出了赵亮的些许异样,不禁略带顽皮的一笑,答道:“法庆就住在弥陀寺里。除非是皇帝或司马道子召见,平日几乎不出寺门半步。所以,弟子这里对他的情报也知之甚少。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法庆最喜欢的就是玩弄女人,每晚无女不欢。”   晨曦秀眉轻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禀师叔,弟子在弥陀寺中安插了一个眼线。”卓淑庄恭恭敬敬的答道:“为避免被妖僧暗算,弟子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弥陀寺中的一个小和尚,充作探子。可惜的是,他在法庆那里的职分不高,故而只能了解到一些粗浅情况。像我刚才说法庆每晚都要找女人的事,在弥陀寺中尽人皆知。”   赵亮表示理解的点点头:“这家伙作恶多端,想必平日里树敌结仇不在少数,所以行事也自然谨慎。你能了解到这么多信息,还安排了卧底眼线,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听到赵亮夸奖,卓淑庄露出了一个小女儿家的开心神态,语气却依旧平静:“前辈谬赞,弟子惭愧。”   “你有弥陀寺的地图吗?”赵亮接着问道。   卓淑庄点点头,起身离席,走到茶室的一个角落,抬手按动墙上的机关。咔嚓一声,木质墙壁突然露出一个暗格。赵亮抬眼看去,里面堆放着不少卷册。   卓淑庄略微一翻,从其中抽出两张绢帛,然后又将暗格恢复原状,这才转身回到桌旁,双手呈给赵亮。   “前辈,这里两幅图。一幅是建康城的城图,其中标着朱砂圆圈的,就是位于玄武大街的弥陀寺。而另一幅则是寺内的布局图。同样朱砂标记,乃是法庆的禅房。”   赵亮连声称赞卓淑庄心细,接着将两幅地图铺在席案上,与晨曦一起研究。   卓淑庄提供的地图,并非由暗桩探子目测手绘的粗糙图纸,而是花重金从朝廷监造司官员手里直接买来的工程图。所以无论图上的尺寸比例,还是其间的建筑布局,甚至连排水管道,都标注的非常细致,制图规范毫无偏差。   有了这个宝贝,相当于打开了游戏中的上帝视角,只要派出精兵强将,按图索骥,就能够直接摸到法庆的床头。   赵亮嘱咐晨曦将地图收好,接着又问了几个关于弥陀寺安保警卫的情况。卓淑庄显然曾对法庆这个潜在对手下过一番功夫,所以尽管她一直说自己掌握的情报不多,可还是对赵亮的问题一一作答,描述详细。   晨曦对卓淑庄的工作非常满意,又替师兄向雨田夸奖了她几句,然后便征求赵亮的意见,今天是否先聊到这里。   赵亮感觉该了解的情况差不多都已了解,接下来就是回去跟刘裕商量具体的行动细节,到时候如果另外需要卓淑庄的协助,再来找她即可。   于是,二人起身离座,跟卓淑庄告辞。临出门时,晨曦再一次叮嘱对方,让她这几日盯紧妖僧法庆和艳尼支妙音,尤其是支妙音,一旦入宫,要立刻派人来谢府客舍通知他们。   卓淑庄连连答应,说自己也是谢家的常客,对那里熟门熟路,一有弥陀寺的新消息,定然及时前往禀告。   离开了集贤斋,赵亮和晨曦又沿着之前的原路,返回了乌衣巷。照他俩估计,此时刘裕那边也差不多该办完事了,有可能就是跟他们前后脚回来。   二人正边走边聊,眼瞅谢家大门就在前面不远的时候,陶思源忽然从门里跑了出来,急匆匆的迎向他俩。   “赵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司马道子刚刚派人送来请帖,邀咱们一会儿到王府赴宴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羊入虎口   我尼玛?!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赵亮听完陶思源的话,立马在心中打了个哆嗦。   说实话,自从决定要来建康营救杨帆和张磊,赵亮的心就一直如同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原因很简单,在京口大营的时候,他把人家堂堂的会稽王欺负的太惨了。   换做任何人都不难理解,司马道子恐怕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被谁这么整过,说不被气得七窍生烟,那绝对是假话。   现在可好了,对方正发愁要怎么收拾你呢,你就巴巴的送上门来,会稽王又岂能轻易放过。   原先赵亮还寻思着,他和晨曦、刘裕,就带着十几个精干的手下,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最好能不显山不露水的跑到建康,然后设法暗中把那两个倒霉同事救走,完全不惊动那位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可撒的司马道子。   可是万万没想到,谢煥这个小混蛋,为了显示自己对大局的把控,同时表达对叔公谢安的支持,居然让陶思源率领两千破阵营,外加赵亮麾下那五百名军法骠骑,一路浩浩荡荡的来到京城建康,仿佛生怕司马道子不知道赵亮爷爷我大驾光临似的。   这他妈不等于是在揪着会稽王的衣领子,啪啪打脸吗?   司马道子要是连这都能忍,那他就不是逼走谢安、搅乱北府的皇族第一人了。   赵亮咽咽苦涩的口水,问道:“现在怎么办?等会儿是带着你的护军破阵营,还是让我的军法骠骑出动?”   “啊?”陶思源听得一脸懵逼:“赵兄弟,咱们是去赴宴,又不是去干架,带着部队合适吗?”   “你懂什么?”赵亮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谁说得准,司马道子会不会在宴会屏风后面,藏着五百刀斧手?”   陶思源哭笑不得,说道:“赵兄弟你多虑了。咱们虽然是来破坏司马道子搅乱荆州军的计划,但双方并未真正闹到撕破脸的地步,不至于吃个饭还暗藏杀手的。再说,有谢煥公子和北府兵给咱们撑腰,会稽王也不至于如此啊。”   赵亮心道:大哥,你之所以这么想,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晓得我之前对司马道子做过什么。否则的话,你估计连赴宴都不敢去了。   只听陶思源继续道:“另外,刚才我专门问过会稽王府的人,今天还有谁参加晚宴。对方说,司马道子邀请了众多建康高门的名流,其中还包括南郡公桓玄。我说赵兄,在这种场合下,总不会出现摔杯为号、刀斧尽出,然后血流成河的局面吧?”   “桓玄?他怎么也在这里?”赵亮好奇道:“这家伙此时不应该在荆州给他叔叔桓冲办丧事吗?”   陶思源作为一个穿越到东晋的现代人,自然也不太了解其中的原委,一时之间同样被赵亮给问住了。站在一旁的晨曦解释道:“赵兄有所不知。大司马桓温去世的时候,将荆州兵权和扬州刺史的位子交给了弟弟桓冲,南郡公的爵位却没有按照规矩传给世子桓熙,而是给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桓玄。桓玄那时候年纪还小,叔叔桓冲在朝中做官,出于对他安全上的考虑,便把他带在身边,一起到了建康。后来桓冲考虑大局,将扬州刺史的职位让给了谢公,自己则去镇守大晋的荆州防线。那时因为桓玄正在太学读书,所以就没有跟着叔父回去,而是继续住在位于建康的南郡公宅邸。”   “哦,原来如此。”赵亮点点头:“那他现在岂不是惨了?以司马道子的德性,又岂会轻易放他回荆州接班?”   “说的也是啊,”陶思源道:“方才我去拜访乌衣巷几家豪门的尊长,他们都说,因为桓玄被司马道子困在建康,所以荆州军群龙无首,几个派系的将领都在各自打着小算盘,眼瞅就要四分五裂了。”   赵亮冷哼一声:“看吧,这就跟北府兵前阵子一样,被司马道子轻轻松松的搅成了一盘散沙。”   晨曦轻叹道:“唉,我虽然理解司马道子的初衷,无非是想削弱地方藩镇的实力,提升皇族和朝廷的掌控权,进而一改自南渡以来,大晋皇权衰微的不利局面。但是,荆州军和北府兵一样,都是抵抗北方胡人入侵的关键力量,一旦他们被权谋争斗破坏的四分五裂,那便等若是自毁长城,反而给了外敌可趁之机,令国家和百姓再遭不幸。”   陶思源连连点头,表示同意道:“姑娘言之有理,所以谢煥公子的意思是,目前要尽量保持荆州军稳定,不让司马道子在北府即将北伐之际,把后方搅得稀烂。赵兄弟,我想谢公也应该是这个考虑吧。”   “啊?啊,差不多,差不多,”赵亮含含混混的应道:“谢公心系天下,自然不愿意看到国家出现动荡的局面。”   “那就好!”陶思源喜道:“既然如此,咱们今晚先去看看,司马道子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之后再商议如何能让荆州军顺利实现权力交接。”   赵亮听得头大如斗,心中暗叹:唉,2303啊,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东晋人了,操闲心、瞎忙乎,却也不嫌累。不过,我可没功夫陪你玩角色扮演游戏,只要把杨帆张磊一救出来,老子立刻脚底抹油,离司马道子要多远就有多远。   傍晚时分,乌衣巷口驶出了两辆挂着谢府旗号的马车,一前一后,直奔毗邻大晋皇宫的会稽王府。   到了王府门前的广场上,两辆马车收缰止步,赵亮和晨曦从其中一辆车里下来,与乘坐另一辆车子的陶思远谢钟秀二人汇合在一起。此时,广场中已经停了十几辆装饰奢繁的马车,大批锦衣华服的仆人正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扎堆儿聊天。   看到他们到来,王府的知客连忙上前招呼,引领着四人走进了会稽王司马道子的府邸。   今晚的宴会,属于建康豪门平日里常见的饮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节庆讲究或重大意义,所以无论是主家,还是前来赴宴的客人,也都显得非常轻松随意。   大家信步徜徉于王府西厢的庭院之中,一边等着宴会正式开始,一边拈花赋诗,畅快笑谈。   谢钟秀作为江左第一望族谢氏的贵女,又是大统领谢玄的宝贝千金,身份自然不同寻常。她一现身,立时引起了其他宾客们的注意,纷纷上前施礼问候。   陶思源是北府近来最耀眼的青年将领,再加上有传闻说他即将成为谢家的女婿,所以同样被外界视作建康豪门年轻一辈中的代表人物,备受欢迎。   相比之下,赵亮就显得不起眼多了。一来他职分不高,人又面生,二来所谓谢安的“特使”,也仅仅局限于北府内部小范围知道,所以跟在谢钟秀和陶思源身后的他,就像个跟班儿似的,完全无人问津。   不过令赵亮感到惊讶地是,他身旁真正的“小跟班”晨曦,却竟然比谢钟秀还耀眼。今天晨曦并未像平常那样用轻纱斗笠遮面,而是落落大方的一袭青色长裙,将秀发梳成一个流云髻,以真貌示人。满院宾客见状无不动容,皆被晨曦那惊为天人的风采所折服,其中几位高门老者还认出她是谢安的棋友,进而都主动上前打招呼问好。   晨曦轻言浅笑、顾盼生辉,一边跟众人回礼,一边自自然然的挽着赵亮的臂弯,趋步随行。   这一举动,顿时引来周围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大家纷纷猜测赵亮究竟是何身份,竟能让如此仙子青睐依偎。   酉时三刻,设宴的厅堂中忽然传出来一阵金钟鸣响。   这就是所谓的“钟鸣鼎食”,既代表着贵族门庭显赫非凡的身份,也意味着今晚的宴会即将正式开始。   听见钟声,宾客们都停下了漫步闲聊,陆陆续续走进不远处的宴会大厅,在一众秀美侍女的引领下,按照各自身份逐一落座。   赵亮他们四个由侍女带着,来到了距离高台主位最近的两处席案。很显然,司马道子将他们视作了今晚的主宾之一,其分量不言而喻。   赵亮心中忐忑不安的坐到了位子上,不住暗道:他娘的,宴无好宴,司马道子居然把老子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看来一定是憋着不少坏水呢,待会儿可要万分小心才行。   正当他在兀自胡思乱想的功夫,今晚宴会的主人、会稽王司马道子从大厅侧门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边朗声大笑,一边跟周围宾客热情的招呼寒暄。   见到会稽王现身,前来赴宴的人们都连忙起身,参差不齐的向他施礼问候。   赵亮无奈,也只好跟着大家重新站起,拱手致意。   司马道子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略显尴尬的赵亮,不禁微微一笑,快步走上前来,扬声道:“哎呀,长史大人,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啦,哈哈哈,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赵亮听出对方话语中暗含的讽刺味道,尴尬的笑笑:“我也没想到啊,殿下。看来咱俩还真是挺有缘分。”   司马道子闻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也不接话,而是转身指了指后面,说道:“哦,让本王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吧。这位是王府主簿蒯晨,你俩二人应该在京口那边见过面的。”   蒯晨上前一步,亲热的笑道:“见过见过,赵长史的过人智谋曾给蒯某留下了深刻印象。今日重逢,大人风采依旧,待会儿可要好好喝上几杯呢。”   赵亮点了点头,还未及接话,只听司马道子又说:“这位是本王手下的大将甘仲平,说起来你们两位也颇有缘分呢。”   “末将早已听闻过赵长史的大名!”甘仲平面色不善,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赵亮,沉声道:“长史胆略出众,竟然这么快便踏足建康,真是令人感到意外。没说的,等会儿末将定要诚心敬酒,以谢长史赐教之恩。”   赵亮心里清楚,甘仲平上次半夜偷袭刘牢之和谢钟秀,就是被自己亲手破坏,导致损兵折将,功败垂成;后来同样又是因为自己,使甘仲平和四千手下被北府几路大军团团围困,险些饿死,最后只能弃船缴械,方才保住性命。   这个奇耻大辱,想必对方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赵亮暗想:这他妈什么情况啊?老子是羊入虎口了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东南凤鸣集   司马道子好像很喜欢欣赏赵亮头疼的样子,笑呵呵的看着他跟甘仲平尴尬寒暄两句之后,又继续介绍道:“赵长史,这位高僧你也来认识一下吧。”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和尚:“弥陀教教主,北方有名的大德高僧法庆大师。”   “阿弥陀佛!”法庆长喧一声佛号,皮笑肉不笑的冲赵亮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往晨曦身上瞟。   赵亮心中一凛,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妖僧法庆,不禁仔细端瞧。只见那法庆和尚,身材高大、体态健硕,脸上尽是斜纹横肉,哪里有半点大德高僧的庄严宝相,这分明就是个杀猪的嘛。   他嘴里说着“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心中却在不断盘算着对方的实力如何,有没有把握一举拿下。   司马道子不知道赵亮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法庆大师乃名动长江南北的高僧,其弥陀转世之说,有普度一切众生的无上法力,连陛下都崇奉不已。明年岁旦之日,陛下就要册封他为我大晋国师了,到那时,我国子民皆可浸受弥陀佛法的无量功德,从此天下安平、盛世可期啊。哈哈哈……”   周围众人听他这么说,一个个都连忙交口称赞,不住吹捧会稽王慧眼如炬、高僧功德无量,弥陀教更是当立于世,其他教派都得靠边站。   司马道子和法庆闻言不禁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而晨曦眼中却隐现精芒,显然是对这妖僧动了真怒。   待大家称颂之声渐歇,司马道子又指向另一个人,对赵亮和陶思源笑道:“这位公子,你们二位恐怕还不认识吧?他就是咱们大晋的望族之后,堂堂南郡公爵!”   一听说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南郡公桓玄,赵亮和陶思源都不禁一愣,连忙向他拱手致意,同时仔细打量。   只见这位身材消瘦、面带稚气的年轻公爵先是对他们还了一礼,然后轻声细语道:“在下桓玄,见过二位大人。”   司马道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旁边说道:“桓冲大人不幸逝世,南郡公本欲在家守丧,不便赴宴。但是本王跟他说,北府有两位朋友,好像专门为他而来,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见见才行。赵长史、陶将军,你们说对吗?”   此言一出,赵亮和陶思源更加感到错愕,一时之间都不晓得该如何接话。   桓玄却面色如常,低声道:“殿下,家叔早年也曾镇守京口要塞,后来还与北府将士们联手击退胡族,所以彼此之间颇有交情。长史大人和将军此番代表北府前来吊唁,桓玄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还请二位改日移步鄙府,在家叔的令牌前焚上几柱清香,以为送别。”   桓玄这几句言语,顿时替赵亮二人解了围,就连司马道子也感觉无话可说,不禁讪讪一笑:“逝者已矣,来日可追,今天好朋友齐聚一堂,咱们暂且把忧伤的事情全放下,畅快痛饮吧。”   说着,他大步走上高台主位,手中擎起酒樽,待宾客们重新落座后,朗声道:“诸公,今日群贤毕至、佳友盈门,本王在此略设薄宴,饮酒赋诗、以资戏谑,还望尔等能够开怀畅饮,不负芳华!来,咱们满饮此杯!”   宾客们纷纷端起酒,齐声道:“谢殿下赐宴!”   众人将美酒一饮而尽,方才落下杯子,一队红衣美女便盈盈步入厅中,伴随着悠扬的丝竹乐曲,在宾客面前翩翩起舞。   大家一边品尝着佳肴美酒,一边欣赏那曼妙舞姿,转眼间整个宴会觥筹交错,气氛轻松。   红衣长袖的舞姬们连着表演了三支舞蹈,在众人一片喝彩掌声中款款退下。紧接着,十几名杂耍艺人又纷纷登场,将各式奇能巧技展现在宾客面前。   这些艺人们本领娴熟、诙谐有趣,不时耍个宝、搞个怪,直把观众逗的哈哈大笑,令宴会的氛围更加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杂耍艺人的精彩演出也终于告一段落。此时,建康名士郗愔站起身来,笑着对司马道子说道:“殿下,我大晋文风鼎盛,才子绝伦,传世佳作更是层出不穷。咱们今日饮宴,岂能有酒无诗乎?”   司马道子闻言哈哈一笑:“哦?看来郗公雅意正浓啊!既有如此好提议,那么本王不妨做个东道,设黄金五十两,以为诗魁之赏。”   郗愔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此言差矣。赏赐黄金固然算个彩头,可在座皆是风雅之士,怕是这区区黄金,提不起诸公的兴致啊。”   老头儿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能坐到这里的,不是建康的高门望族,就是朝廷的达官显贵,您拿五十两黄金出来玩儿,这是瞧不起谁呢?   司马道子却不以违忤,仍旧笑呵呵的问道:“哦,那倒是本王轻慢了,不知郗公有何高见呢?”   郗愔抚着五绺长髯,说道:“既然殿下一开始就说了,今日欢宴以资戏谑,咱们不妨搞点有趣的花样。殿下看看这样可好,待会儿哪位大才若能技压群雄,被在座诸公评定为最佳诗作,那么就可以让他指定宴会中的任何一位,痛饮美酒十大觥。”   所谓“觥”,是古代一种盛酒的容器,由青铜打造,又称角黄。整个酒觥呈椭圆形或方形器身,有圈足或四足。觥口带铜盖,盖子会做成有角的兽头或长鼻上卷的象头状。另外还有的觥会完全做成动物形状,头、背为盖,身子为腹,四腿做容器的支撑足。   东晋贵族常用的酒觥,基本上都是一升多的容量,所以郗愔说痛饮十觥,等于一下子喝完十多升的酒,即便那个时候的酒水度数都不算高,但也同样非常吓人了。   司马道子哈哈大笑,问道:“宴会上的任何人?就是说,也包括本王喽?”   “那是自然,”郗愔点点头,洒然道:“殿下海量,当与我等同乐也。”   “好,本王准了!”司马道子乐道:“不过,我还要再另外加上一条奖赏:今晚被诸位公认的最佳诗作,本王明日会呈送御览,收录到《东南凤鸣集》之中。”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不禁轻呼了一声。   《东南凤鸣集》乃是东晋皇室编撰的顶级诗赋典籍,不仅文学地位超卓,而且极具流芳百世的格局,举凡当时的读书士子,都以自己的诗作能入此集而倍感荣耀。   会稽王提出的这个奖励,无异于是让在座的某位宾客,一夜之间名动天下,又岂能不令人动容。   没想到,司马道子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古语有云,赏罚不明,其令难行。既然有了奖赏,还须定下罚则才好。要不这样吧,除了本王和不通文墨的甘将军,其余男宾皆须吟诗作赋一首,但凡做不出的,或者意境粗俗的,都要……当众学三声狗叫!”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旋即又不约而同的哄堂大笑,连声叫好。   与大家从容自信的状态相比,坐在边上的赵亮却险些急死。别说是吟诗作赋,就算临时写个顺口溜啥的,他都感觉十分费劲。本来有心举手说自己也和甘仲平一样,属于那种不怎么通晓文墨的菜鸡,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又有点拉不下脸、张不开口。   没想到,等他犹豫这半天的功夫,诗赋的环节已然开始,再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按说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只要是小学中学背过那点精选的唐诗宋词,应付眼前的局面完全是绰绰有余,不过坐在赵亮旁边的陶思源同样是个穿越者,所以只要自己移花接木的一开口,立刻就会露出马脚;二来,反穿局的法纪也不允许擅自盗用古人的知识产权,尤其是司马道子还说要把优秀作品录入什么《东南凤鸣集》,一旦流传到现代,等着赵亮的,就只能是一梭子子弹了。   我尼玛,要不干脆学几声狗叫得了,总好过回去被枪毙。赵亮心中暗道,顿时陷入头大如斗的境地。   今夜的诗作主题,因为郗愔所建议的十觥之约,故而全都围绕着酒来展开,也就是诗句中要提到酒的概念。   在座的宾客,差不多都出身高门世族,自幼饱读诗书、擅长歌赋,题目一出,自然是人人文思泉涌,个个佳句迭出。   赵亮虽然在一旁如坐针毡,但也不禁被宴会上那些优美的诗句所吸引,时不时的还跟晨曦一起为某篇佳作鼓掌喝彩。   正在他欣赏诗词歌赋的时候,忽听旁边那席的谢钟秀开口道:“思源哥哥,你不给大家献上一篇吗?”   陶思源微微一笑:“钟秀妹妹,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何止一篇啊,三篇五篇也是信手拈来。”   “吹牛!”谢钟秀嘟着小嘴撒娇道。   “哎,这怎么能是吹牛呢?”陶思源得意洋洋的笑道:“倘若我真的做到,妹妹可有什么奖励吗?”   谢钟秀俏脸一红,说道:“思源哥哥若真能技压群雄,你要怎样便怎样。”   赵亮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谢钟秀此言一出,他立刻心叫不妙。   果不其然,陶思源哈哈一笑,说了个好,然后站起身来朗声道:“在下也偶得一篇拙作,想要在诸公面前献丑。”   眼见谢府未来佳婿要作诗,现场宾客立马鼓掌叫好,纷纷望向正顾盼自若的陶思源。   只听陶思源极富感情的吟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豪迈凄美的诗句,再配上陶思源北府将领的身份,一下子便将在座众人带入到了那个“金戈铁马、快意纵横”的军旅世界,每个人的脑海中,都不禁浮现出北府将士们高歌纵酒、奋勇杀敌的热烈景象。   片刻之后,整个宴会大厅里掌声雷动,欢呼之声不绝于耳:“精彩绝伦、妙不可言!”“意境深远,深远!”“此乃难得的佳作。好诗啊!好!”   好个屁!赵亮心中暗道:2303,你小子为了泡妞,居然敢当着反穿局特工的面,肆无忌惮的违法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 郁闷的酒缸   陶思源一开口就博了个满堂彩,顿时意气风发,他深情款款的看了谢钟秀一眼,继续道:“诸位,在下还有第二篇!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喝彩之声。   这一回,连会稽王司马道子都不禁有些讶然,在心中重新评价起这位北府的新晋将领来,并且暗暗琢磨要不要将其揽入自己麾下。   “思源哥哥,你真是太棒了!这两篇佳作,定能录入东南凤鸣集之中,”谢钟秀喜不自胜,鼓励道:“还有吗?再来!”   “好!那我就再献上一篇《将进酒》吧!”   “别他妈来了!”赵亮实在忍耐不住,将已经笑开了花的陶思源一把拉着坐倒,压低声音在他耳旁怒道:“你想在古代走文艺青年路线,就他娘的整自己的作品,跑这儿狂背唐诗算什么屁本事!”   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顿时惊得陶思源一脸懵逼,直接傻在了当场。   赵亮如此着急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此刻正在东晋执行任务,而2303号穿越者当众盗用古诗,一旦真的流传千古,局里认真查究起来,发现自己当时就在现场却眼睁睁看着不管,非得按渎职罪论处不可。   所以他一时情急,再也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了,立刻出手制止了陶思源的剽窃行为,坚决捍卫王维、王翰和李白三位唐朝诗人的著作权。   看着差点被吓哭的陶思源,赵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具体情况等会儿回去再说吧,现在你给我绷住了,别被人看出问题!否则咱们都小命难保!”   陶思源反应过来,连忙对那些正兀自感到奇怪的宾客们说道:“不……不好意思,赵大人与我有些要紧的事商量,还是请其他朋友尽展佳作吧。”   在座众人见状都不禁面面相觑。不过他们猜测,赵亮可能是考虑不想让陶思源锋芒毕露,以至于引起某些人的不快,故而才会有此举动,于是纷纷表示理解,转头继续品评其他诗作。   坐在赵亮另外一边的晨曦察觉出异常,对陶思源略施窥心大法,不禁吃了一惊,小声对赵亮说道:“仙长,他……他也来自异域空间?”   赵亮知道,晨曦接掌昏暗派时间不久,对于降妖除魔收拾穿越者这些事情并不熟悉,寻妖的小罗盘也并未待在身边,所以之前完全没能发现陶思源的异常。   而此刻陶思源的内心世界,由于赵亮的身份而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思所想皆是跟现代世界有关,因此晨曦一探之下,立见端倪。   赵亮点点头,轻声说道:“陶将军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有些不合法,回头我得把他带走。”   “是通过破碎虚空吗?”晨曦略显兴奋的问道。   “差不多吧,”赵亮心不在焉的答道:“但不是通过降魔图录那样的途径,而是另外一种。有机会我再跟你细说。”   晨曦乖巧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仙长,弟子感觉您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有什么担忧?”   赵亮下意识的答道:“嗯,我正在为作诗的事儿发愁呢。你们人间这高雅玩意儿,我不太掌握啊。”   晨曦很想说,刚才陶思源不是掌握的挺厉害吗?怎么你就不行了?不过,既然水瓶仙长这么讲,她自然也不好质疑,于是笑道:“仙长,弟子代劳如何?”   “好呀!”赵亮大喜道:“你赶紧给我随便整一个,让我打打小抄,好应付考试,不然一会儿就得汪汪汪啦!”   晨曦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把朱唇凑到赵亮耳边,呵气如兰的说道:“弟子临时想了一首,仙长可要记好了哦。诗文是:东山藏佳酿,曲水远流觞。林间无车马,云上有宫商。酒醉池中卧,笑谈湿襟裳。人言天地阔,于吾只心房。”   赵亮仔细听完,然后又默默念诵了两遍,终于将晨曦作的这首诗记牢。   一会儿的功夫,在场宾客都献上了自己的诗篇,包括妖僧法庆和南郡公桓玄也不例外。司马道子微微一笑,问道:“还有哪位高朋尚未赋诗啊?”   赵亮闻言连忙举起小手:“殿下,我有一篇。”说着,他站起身来,照着晨曦给的考试小抄,当众吟诵了一番。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立刻便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尤其是郗愔,听完激动的老泪纵横,不住赞叹:“妙哉妙哉!隐士飘逸之风,尽在此佳作之中啊。永和九年三月初三,我与姐夫王羲之、谢安、孙绰等四十一友,聚会于山阴兰亭,曲水流觞,饮酒赋诗,在竹林山野之间畅抒胸意,竟成一代佳话。时至今日,兰亭诸友渐渐凋零,只剩下谢太保和我们几个耄耋老朽,每每思及,不胜唏嘘。今晚,有幸得闻赵亮先生的雅作,寥寥数语,道尽了我等当年的情怀。大善!大善!当痛饮一爵,为先生贺!”   说罢,老头儿抄起桌上的酒爵(目测足有半斤),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接着擦了擦洒在胡须上的酒水,哈哈大笑。   这番狂士风采,顿时又引来全场一片叫好之声,也为赵亮的“杰作”更平添了几分颜色。   司马道子跟着大家轻轻拍了几下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啊,原来长史大人也有隐士情怀,难怪深得谢公信任。”   赵亮微微一笑,从容回道:“殿下过奖了。我这点道行,比起高风亮节的真名士,那还差的远呢。”   司马道子听出赵亮话里有话,却也不好当众发作,只得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所有人都赋过诗了,诸公且评评吧。”   此言一出,众宾客顿时议论纷纷,品鉴起来。原本,陶思源的那两首可以算是今晚难得的力作,毕竟那可是出自唐代顶级大诗人的手笔,放在此处碾压群英也不奇怪。不过,后来赵亮露了这一手,连当世大才子郗愔都被感动的又是落泪,又是灌酒,在众人看来,自然是更胜陶思源一筹了。   于是经过一番不怎么激烈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北府军法长史赵亮先生的诗篇,最有资格列入《东南凤鸣集》。   司马道子的城府极深,见状没有丝毫懊恼的神色,反而欣然举樽道:“来,那就让我们为赵先生干杯!”   众人纷纷举杯痛饮,向赵亮夺魁表示祝贺,赵亮反倒不好意思了,小脸羞的通红,连连谦虚客气。   郗愔此时呵呵笑道:“赵先生,按照之前的约定,你来指指,打算请那位朋友连喝十觥佳酿啊?”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正在犹豫间,晨曦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衫。赵亮顿时醒悟过来,哈哈一笑:“殿下,郗老,这还真难选择呢。请容我先问上一句,这十觥美酒,应该算是敬酒呢,还是罚酒呢?”   听了这个问题,大伙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主位,司马道子眼珠一转,反问道:“敬酒怎么说?罚酒又怎么说?”   “倘若是敬酒,那我就献给尊贵的客人,”赵亮答道:“如果是罚酒,那没的说,只好我自己消受啦。”   “哈哈哈,长史果然有趣,”司马道子最怕的就是赵亮让他喝这十大觥,那非得撑死不可,此刻听赵亮说“要献给尊贵的客人”,顿时放下心来,欣然笑道:“靠斐然文采赢下来的,当然是敬酒。”   赵亮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于是点点头,将目光扫过在场的众宾客,最后停留在了对面的一个人身上。   “法庆大师即将成为我大晋国师,身份自然最为尊贵,我就敬了他吧。”赵亮淡淡笑道。   司马道子事先完全没能猜到,赵亮居然会选择与其毫无关系的法庆,顿时有些意外。而法庆和尚同样愕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素不相识的赵亮看中。   但是规矩早已定好,方才会稽王又亲口确认,此酒是作为敬酒送出的,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好推辞。法庆无比郁闷的站起身来,先冲着赵亮略施一礼,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几句万分感谢的场面话,然后抱着仆从端上的大号酒觥,顿顿顿顿一通牛饮。   饶是他身体强壮,武艺高强,一下子连喝十多升酒水,也有点扛不住。到第九觥的时候,法庆就感觉嗓子眼儿都止不住的往外涌,险些当场喷出来。   他心中不禁暗骂:我他娘的这是招谁惹谁了?!正好好的吃着饭呢,突然飞来横祸!这他妈是谁出的馊主意啊,一口气喝十大觥,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法庆一边生闷气,一边强忍着随时欲呕的酒意,咬牙拼命把最后两觥喝完,这才不住的翻着白眼打着饱嗝,再次向司马道子和赵亮双手合十,感谢赐酒之恩。   以司马道子的铁石心肠,看着法庆都心疼,连忙嘱咐他赶紧吃点菜,好缓一缓。   法庆把大光头一摇,嘴巴都有些瓢了:“不……不能再吃菜啦,已经……已经满了……”   赵亮强忍着笑,望向坐在旁边的晨曦,晨曦则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眼神传递一个意思:嗯,差不多灌醉了,今晚或许就能行动。   闹腾完这段小插曲,司马道子也有点酒意上头,他把目光投向法庆的右手边,一眼瞧见正在那里默不作声的桓玄,忽然心念一动,笑道:“南郡公啊,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呀?”   桓玄乍一听司马道子提到自己,连忙回过神来,唯唯诺诺的答道:“殿下恕罪,桓某不胜酒力,已然有些醉了。”   “哦?这么快就喝醉了?”司马道子冷笑一声:“本王方才想起一事,一直困扰难解,南郡公可否为本王解惑?”   桓玄挺身拱手,低头答道:“桓某愚钝,还请殿下赐教。”   司马道子先有意无意的瞧了瞧赵亮,然后好整以暇的问道:“桓玄,听说你父亲桓温晚年的时候想当贼,你怎么看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解围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宴会厅,顿时刷的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宾客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向桓玄。   这位今年刚刚年满十六岁,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南郡公,就好似突然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浑身猛地一抖,旋即从座位上弹射起来,猛扑到大厅中央的空地上,俯身朝司马道子跪倒,额头点地,满脸大汗,口中却未发一言。   桓玄的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了司马道子的意料,不过他心中却也颇为得意,嬉笑道:“南郡公,你这是做什么呀?本王只是在说你父亲,又没责怪于你。”   桓玄丝毫不理会司马道子语带讥讽的话,仍旧是长跪在地,沉默不语。   满堂的宾客,此时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无一人敢站出来为其缓颊解围。   想当年,桓玄的父亲、一代权臣枭雄桓温,手握荆扬两州数十万重兵,势倾朝野,不仅一人身兼丞相、录尚书事和大司马三职,而且废黜旧帝、另立新君,如同反掌观纹般轻松,满朝文武皆不敢吭声抗议。   到了晚年,桓温几次三番要朝廷赐他九锡,摆明了想玩禅让皇权那套把戏,幸亏谢安及时出山,带领着乌衣巷的各家门阀,全力阻止,这才令桓温未能得逞,郁郁而终。   如今他的儿子桓玄未及弱冠,叔父桓冲又突然病逝,不但令这位年轻的南郡公顿失靠山依仗,而且还滞留建康,落在了会稽王的手中,自然也难免备受羞辱的命运。   所以,即便是有些唏嘘不忍,可整个宴会仍旧无人敢轻易站出来,为了桓玄而去得罪会稽王。   看着桓玄这副怯懦无助的窝囊样子,司马道子不禁在心中暗笑。   其实从他的角度而言,桓冲突然去世后,最关键处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只要南郡公不能及时返回封地,接替桓冲执掌大局,那么时间一久,荆州内部必然会人心思变,进而闹到四分五裂的地步。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便有机会通过分化的手段,逐步蚕食荆州军系,重新掌握这支长江上游最为重要的武装力量。   之前有人曾建议司马道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桓玄弄死算了。不过司马道子却否定了这个想法。这倒不是他故意托大,以至于留下隐患,而是此举根本不可行。   只要桓玄还活着,那么荆州方面便不敢轻举妄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里,忙着争权夺势;可是如果桓玄挂了,一向忠于桓家的荆州军,极有可能会暂时放下内部的各种矛盾,转而变得一致对外,甚至是挥师东进,跑来找司马道子复仇。   所以说,这其中处理分寸的拿捏需要非常讲究,绝非粗鲁蛮干能行得通。   司马道子目前所采取的手段很明确,那就是软禁桓玄。只要南郡公不离开建康,拖上个一年半载,便大事可成矣。   所以今晚的宴会,司马道子故意邀请赵亮前来,一是为了提醒对方,之前大家在落马湖的那笔旧账,还得慢慢算;再者,就是要警告北府方面,切莫打桓玄的主意,在荆州继承权这个问题上轻易插手。   刚才,他借着当年桓温意图篡权的话题,对桓玄说出了一番诛心之语,也正是想看看桓玄究竟会有何种反应,顺便测试一下赵亮和陶思源。   而桓玄惊惧认怂的样子,从某种程度上说,等于是极好的配合了他。原因很简单,一个连自己父亲被当众羞辱都不敢奋起抗辩的人,足以给北府和谢安的代表留下深刻印象——桓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算助他上位,恐怕也无济于事。   然而可惜的是,司马道子机关算尽,功夫却还是白费了。   因为赵亮同学既非北府的代表,也未得谢安的授意,更不在乎什么荆州军不荆州军。他现在的行事准则只有两条:一是不违反穿越纪律、改变历史;二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要这两条放在一起不冲突,那么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于是,谁都没有说话,赵长史就偏偏开口了:“殿下,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马道子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说道:“哦?长史大人但讲无妨。”   赵亮自幼立志报考警校,本就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平生最见不得有人恃强凌弱,所以他眼看桓玄可怜巴巴的跪倒磕头,涕泪横流却一言不发,而司马道子则高高在上,得意洋洋,顿时忍不住说道:“请教殿下,大晋立国,可有纲常法纪?”   “你这叫什么话?”司马道子不满道:“大晋律令举凡一百二十五部,可谓面面俱到、严谨周密,岂曰无法乎?”   “既有法令,那么对于作奸犯科者,是严惩不贷呢?还是姑息纵容?”赵亮追问道。   司马道子猜出赵亮要说什么,可是面对这个问题,他也只能给出唯一的答案:“当然是依律惩治。”   赵亮点点头:“既然大晋的律令周全严谨,对于贼盗之流也绝不手软,那么已故南郡公桓温被殿下称作是贼,最后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处置呢?”   这句话,直接把司马道子问得愣在了当场。   桓温虽然在晚年露出反志,可是因为桓家势力仍在,而且他本人也确实为大晋立下过赫赫功勋,所以死后不仅没有被追责,反而还被皇室赐予谥号“宣武”,丧礼依照安平献王司马孚和西汉大司马霍光的旧例,风光大葬。   这也就等于是说,桓温不但不是司马道子口中的“贼”,而且还是东晋皇权亲自盖棺定论的“大功臣”。故而会稽王方才的那番话,颇有诽谤之嫌。   司马道子不禁一时语塞,不晓得该如何接赵亮的招儿。正在尴尬之际,王府长史谢重站起身来,替他解围道:“赵大人你有所不知。我们殿下虽然贵为皇亲国戚,可是一向平易近人,尤其是在酒席欢宴之上,从不摆王爷架子,只把宾客视作知己兄弟,随意玩笑逗乐,以便让饮宴的诸公能够尽情放纵。刚才殿下借着酒意,跟南郡公的戏谑之语,完全没必要当真的。您说对吗,南郡公?”   桓玄闻言赶紧抬起头来,连连说道:“谢长史说的极是,桓某太过愚钝,曲解了殿下的意思,让诸位见笑了。”   说着,他扶袍起身,向高座上的司马道子深施一礼。   司马道子赶紧顺坡下驴,讪讪笑道:“哎呀呀,刚才本王酒意上涌,一时间欢愉难抑,玩笑开得有些过头啦!南郡公切莫怪罪啊。”   “岂敢岂敢,是桓某笨拙,扰了殿下的雅兴,实在罪过。这样吧,我自罚三爵,以作赔罪。”桓玄取过桌上的美酒,咕咚咕咚的连番灌下三大杯,算是给足了司马道子的面子。   罚酒完毕,桓玄又转向赵亮,感激道:“长史大人不仅才华横溢、诗文斐然,而且古道热肠,是位值得交的朋友。桓玄敬您一杯,来日还请过府一叙,不吝赐教。”   赵亮见状也举起酒杯,与桓玄一饮而尽,接着又彼此客气了几句,方才各自转身落座。   此时,坐在赵亮对面的甘仲平忽然冷哼一声:“今晚酒宴净整些文的,实在单调,我这大老粗毫无用武之地,气闷死了!殿下,可否给末将一个展示的机会,以助酒兴?”   司马道子微微一笑:“仲平,你有何提议啊?”   “北府精锐,天下闻名!”甘仲平声如洪钟:“末将有意跟长史大人切磋一下剑术,也好领教精进,请殿下恩准。”   闻听此言,赵亮心中暗道:我尼玛,终于来啦!姓甘这孙子到底还是记仇,我刚才又当众落了他主人的面子,所以再也忍耐不住了。   坐在他旁边的陶思源此时反应过来,沉声道:“甘将军,赵大人这长史之职,乃是文官,和你比哪门子剑术?还是让我来会会你吧!”   甘仲平哈哈一笑:“陶将军,你这可就是故意扯淡啦。当我不知道吗?赵长史之前曾做过你的亲兵,武功非常了得,就连你的亲兵队长、北府有名的勇士鲁光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又算是哪门子的文官呢?你如此横加阻拦,莫非是瞧不起我们建康军,认为甘某尚不配与赵长史一较高低吗?”   陶思源听得不禁一愣,顿时有些语塞。司马道子不待他再砌词反驳,抚掌笑道:“好,文有文首,武有武魁。宴席间的比试,点到即止,赵大人没必要刻意拒绝。更何况,这同样也代表着北府的荣誉,千万不能怯战而逃啊,哈哈哈。”   参加晚宴的宾客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听说有比武较量的戏码,立刻纷纷高声起哄,喊着赵亮接受挑战。   赵亮心中暗叹自己倒霉,问甘仲平道:“不知将军打算怎么切磋?”   “很简单!咱们比拼剑法,弃剑者输!”说着,甘仲平豁然起身,大手一挥道:“来人,取兵器来!”   随着他一声呼喝,早有两名王府仆人手捧着一对分量沉重的宝剑,分送至他和赵亮的面前。   甘仲平探手抄起重剑,大步流星的走到厅堂正中,先朝空处虚劈了几下,带起阵阵呼啸之声,然后冲赵亮微微一笑:“长史大人,请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你真行   赵亮掂了掂手中的剑,感觉分量足有三四十斤,虽然挥动起来极为费力,不过好在通体皆是金属材质,非常利于施展电击大法。   他之前用读心术探到,甘仲平正暗自打算,一会儿在比武的过程中定要让赵亮吃些苦头,就算不断胳膊断腿,至少也得当场挂彩飙血才行。   赵亮心想:老甘啊老甘,千万别怪我不地道啦,今天可是你死乞白赖的非要找茬儿干架的。还想着废了我?小爷待会儿不打你个鸡飞狗跳,以后就随你的姓,不叫赵亮了,改叫干粮(甘亮)!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抬步来到大厅正中,一边暗暗启动全新的电击芯片,一边冲甘仲平摆摆手:“别磨叽了,早打完早收工!”   甘仲平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他先朝高坐主位的司马道子恭敬施礼,待得到对方点头示意后,便抡起重剑,如饿虎扑兔一般,朝赵亮猛地杀了过去。   在场的众宾客看在眼里,无不替赵亮捏了一把汗。   甘仲平是大晋有名的剑道高手,早在加入司马道子麾下成为建康军首领之前,他就已经凭借自己三十六路狂沙剑法,称霸京城武林,打遍江左英雄,几乎从无败绩。   赵亮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当了几天北府亲兵,名不见经传的寻常武官,又怎么可能是甘仲平的对手呢?   甚至有人都在猜测,眼前一幕,会不会是牵涉到朝廷与北府之间的争斗,所以会稽王故意指使手下大将,要给赵亮来个血溅五步。   转眼之间,甘仲平已经冲到了赵亮近前,手中那柄几十斤重的利剑,夹着呼啸的风声,劈头盖脸砸向赵亮,好似电光火石一般,令人感觉挡也挡不得,避也避不开。   赵亮知道对方一上来急于抢攻,是希望能稳操主动,尽量赶在有人出面制止前打伤自己,所以势必会招招凶狠,不留余地。倘若自己挥动手里的笨家伙,跟甘仲平硬刚,那样既费力不讨好,也完全没有必要。   想到这里,他已有对策,见看甘仲平重剑劈下,赵亮凭借长期刻苦训练的身法,轻巧一晃,瞬间闪开,让对方的剑锋擦着衣角斩在空处。   甘仲平不愧是剑术高手,一招击空,竟毫不在意,顺势翻转手腕,改下劈为横扫,直取赵亮脖颈位置。   此时赵亮仍不敢轻易举剑,兀自向外滑出两步,堪堪躲过斩首的杀招。   这样一来,他等于是连续两次采取避让的守势,顿时助长了对手的气势,令其可以完全放开手脚,发动全力猛攻。   甘仲平本来就擅长大开大合的打法,再加上重剑在分量方面的优势,一旦全力施为,当真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一时间,他连连抢攻,剑光上下翻飞,逼得赵亮不住地四处游走,形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观战的人群也不禁紧张起来,很多宾客都纷纷起身,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交战的二人,陶思源和谢钟秀更是不由自主的握住拳头,直为赵亮的安危担心。   反倒是晨曦,好像完全不在意眼前的比武,仍旧优哉悠哉的品着美酒,神色平静如常。   不过这也难怪,在晨曦看来,甘仲平就算武功超凡入圣,那也只能是白搭。因为他挑战的并不是人,而是神。   凡人跟水平星宿下凡的神仙打架,那不是找虐吗?   果不其然,好像是为了印证晨曦的观点,一直采取闪避退让之势的赵亮,忽然间改变了策略,在连续侥幸躲开十几招后,猛地挥起手中宝剑,硬桥硬马的格挡了一下甘仲平的剑锋。   当的一记脆响,两柄重剑在空中交击在一起。紧接着,只听甘仲平“哎呦哇呀”的怪叫一声,险些撒手弃剑。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令全场的观众都大吃一惊,谁也没看出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赵亮又抢步上前,接连三次跟甘仲平兵器相接。   “啊!”“卧槽!”“噢哟!”   甘仲平好像被火钳子烫了屁股似的,每挡赵亮宝剑一次,就鬼哭狼嚎的叫喊一声。不仅如此,每次接招他还会不受控制的抖动两下,如同抽疯一样。   最要命的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感觉赵亮拥有一种极为雄厚又特别怪异的内力,可以通过宝剑传导过来,给他造成严重的内伤。   甘仲平心中暗叫不妙:我亲妈的亲妈,我的姥姥!万万没想到啊,今天遇上绝顶高手了!敢情这个赵亮之前一直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呀!这家伙的怪异内力仿佛无穷无尽,而且根本没法用内功相抗衡,如此打下去,非得被耗死不可!   不过,甘仲平心高气傲、好勇斗狠,他宁可豁出性命,也不愿在司马道子面前弃剑认输,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赵亮死磕。   然而甘仲平不知道,其实他并非在死磕赵亮,而是用自己的肉体,硬撼200万伏特的自然之力!   也就多亏赵亮把芯片电流控制的很小,只是让甘仲平感觉有一股洪荒之力在体内乱窜,除了浑身难受、不住怪叫,还不至于伤及性命。否则,倘若祭出五雷轰顶的大招,恐怕直接就能把他烤成炭渣。   不过饶是如此,甘仲平以区区凡胎肉身,还是被赵亮电了个七荤八素。   赵亮见甘仲平勇悍顽强,连着被电了三下都不肯认输,顿时不再客气,举着“电剑”一通胡抡,只要甘仲平敢接,就立马浑身一抖,吱哇乱叫。   这一幕,直接把包括司马道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当场看傻。在他们的眼中,甘仲平就跟个二傻子似的,在大厅中间被赵亮追着到处乱窜,偶尔用宝剑抵挡一下,就他妈哭爹喊娘的鬼叫连天,眼泪都快下来了,哪里还有半点高手的模样?   司马道子看出情况不妙,正犹豫着要不要出言制止比武,没想到就在这时,掌握着主动的赵亮忽然收住剑势,从容一笑道:“甘将军,咱们要不要点到为止啊?”   他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为了顾全对方的面子,一来这三十多斤的重剑,挥动起来实在太累,再打下去自己也感觉有些吃不消;二来甘仲平整个一死心眼儿,眼看都快被电糊了,到最后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见赵亮收住势头,甘仲平也停下脚步,把宝剑倒转过来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不住颤抖的身体,嘴巴发麻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都……都行,看……看……看你了……”   我尼玛,真是条硬汉!赵亮心中暗竖大拇指,都被电成这逼样儿了,还他妈要撑场面。行,你真行!   他微微一笑,转头望向呆若木鸡的司马道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意思是:说句话呗,不然你的手下大将可就真的挂啦。   司马道子极度郁闷的闭了闭眼,心里暗骂:我该咋说呢?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赵亮已经稳占上风。倘若我说两边打成平手,就此作罢,不仅对方肯定不会接受,就连现场的宾客也难以信服。可如果我要说赵亮获胜,甘仲平毕竟还未弃剑认输,如此白白落了建康军的威风,又实在难以交代。   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再不及时制止比武,照眼前的趋势,甘仲平恐怕最后不仅输的很惨,而且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忧。   哎呀他娘的,这回可真难办啦!你说好端端的,我干嘛非要答应他们二人比武呢?   蒯晨看出司马道子的为难之处,连忙起身道:“殿下,依微臣愚见,甘将军与赵长史的比武,就到这里为止吧。毕竟仲平兄刚刚大病初愈,实在不宜久战,既然长史大人已经略胜一筹,不如大家和气收场,改做拼拼酒量如何?”   他这一番话,实在是连消带打、恰到好处。   尽管有不少人都听出来,所谓什么“大病初愈”,不过是蒯晨临时杜撰,帮甘仲平找个台阶下的托词而已。但他坦承赵亮获胜,既照顾了北府的荣誉,又维护了甘仲平的面子,也算是皆大欢喜,所以还可以接受。   司马道子暗赞蒯晨聪明,于是笑着点点头:“嗯,主簿言之有理。本来就是席间逗趣嘛,没必要那么认真。谁让仲平身子骨不争气呢?没说的,今晚这武魁的名头,也是赵长史的啦!”   会稽王此言一出,虽然听上去有些不伦不类,仿佛是在讨口舌上的便宜,不过仍然引得全场欢声雷动。赵亮一个人独得两个彩头,名副其实的“文武双全”,自然免不了受到众宾客的交口称赞。   “厉害啊,赵长史文武双全,实乃难得的人才!”   “谁说不是呢?原本那篇诗作就已经艳惊四座了,没想到他的武功造诣也如此了得,意外,太意外啦。”   “李公说的对啊,甘将军是建康有名的剑手,可是在赵亮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可见北府兵中藏龙卧虎啊。”   “哎,诸位,你们谁知道这位赵亮先生的门第呀?是否成家了呢?”   “呦,常大人这么问,莫非动了乘龙快婿的心思?据在下猜测啊,赵亮应该是出身兰陵赵氏,文采剑术双绝。”   “不对不对,应该是河间赵氏,你没听他一口北方话吗?祖上肯定是与赵子龙一脉的!”   赵亮没理会宾客们的窃窃私语,把重剑交给仆从,一边向大家挥手致意,一边走回到自己的席位,重新安然落座。   晨曦双手捧上一盏美酒,笑意盈盈的低声说道:“弟子早就知道,仙长定能轻松取胜。”   赵亮接过酒盏,不好意思道:“嗨,我刚才用了引雷咒,有点胜之不武的嫌疑。”   “引雷咒?是五雷轰顶那招吗?”晨曦闻言喜道:“我曾在昏暗派秘典中读到过,祖师爷第一次与仙长相遇时,就亲眼见识过此招的威力。”   她这么一说,赵亮顿时记起,当初他和小黑偷偷摸上四方山凌霄宫,碰巧遇见熄灯道长团灭七星子,还险些把他也当成妖孽给收拾了。幸好在关键时刻,赵亮使出了五雷轰顶的超级大招,才一举震服了老道,从此将自己视作天人。   遥想过往的那番经历,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令赵亮不由得感慨回味,同时也挂念起熄灯道长来。   哎呀,说起来也好久没跟祖师爷联系了,等回头有空了开个视频聊会儿天吧。   赵亮正胡乱寻思着,只听晨曦又道:“仙长,妖僧法庆刚才喝了不少,此时已然酩酊大醉了。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咱们今晚就能动手。”   闻听此言,赵亮立刻回过神来,抬眼望向坐在对面不远处的法庆。只见那位胖大和尚,这会儿正不管不顾的爬在自己的席案上,呼呼大睡呢。   赵亮点头一笑,小声道:“嗯,你说的没错。弥陀寺并没有什么高手,法庆喝蒙了,即便艳尼支妙音守在身边,凭咱们的力量也是手到擒来。除非司马道子看他酒醉,留他在王府休息过夜。”   “那就要看看,究竟是这个妖僧的命数好,还是咱们的运气旺了。”晨曦美目流彩,从容笑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外卖小哥都是人才   宴会进行到这个程度,最郁闷的恐怕莫过于宴会的主人司马道子了。   他本想利用酒席的机会,给北府的人一个暗示,让他们知道,南郡公桓玄目前在自己手中老实温顺,而其本人也并非那种胸怀大志的一代豪雄,所以最好不要打桓玄的主意,轻易插手接下来荆州方面的变局。   可是没想到,今晚的风头却被赵亮一人抢个干净,而自己手下大将还险些翻车露丑。   如此的尴尬局面,实在是令他有些气闷。不过好在司马道子尚有后招对付赵亮等人,所以也并未太过纠结眼前得失,趁着天色已晚,他又略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没精打采的结束了王府晚宴。   众宾客纷纷起身谢过会稽王设宴款待,一番喧闹之后,大家陆续离席,在知客的陪送下,各自出门,登车离去。   赵亮四人出了王府,并未按照原先的样子乘车,而是在征得谢家小姐谢钟秀的同意后,由赵亮和陶思源共坐一车,晨曦则陪着谢小姐搭乘后面一辆。   谢钟秀以为思源哥哥和赵长史可能有什么重要军务需要商量,然而她却没能想到,前面那辆马车之中,其实是两个从异时空穿越而来的家伙正在秘密摊牌。   车门刚一关闭,轮子都还没转起来呢,陶思源便忍不住急吼吼的问道:“喂,你究竟是谁啊?也是穿越的吗?”   赵亮微微一笑,双手抱着肩膀道:“你说呢?”   “卧槽,哥们儿,还真的是啊?!”陶思源惊喜交加,险些没冲上来给赵亮一个拥抱:“我去,都快一年了,真没想到还能碰见老乡!”   赵亮对“老乡”这个称呼忍俊不禁,不过想想看,在这个异域时空里,能见到和自己来自于同一时代的人,还真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于是笑道:“俗话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你该不会准备从背后给我来一枪吧?”   “那哪儿能呢?”陶思源连连摇头:“你说错了,应该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才对。哥们儿你是不知道,我在这里实在太孤单寂寞了,连个能真正交流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见到跟我一样的穿越者,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想着要黑你?哎,对了,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赵亮不答反问:“我穿越的方式肯定跟你不一样。不过请允许我先卖个关子,等会儿一定对你实话实说。思源,你先讲讲看,当初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陶思源此时光顾着兴奋了,丝毫没有在意,听赵亮这么一问立刻便答道:“嗨,别提了,我这纯粹是阴差阳错的玩儿脱了,穿越实属意外。”   赵亮用读心术探知对方柄没有说谎,顿时好奇心大起:“意外穿越的?是遭遇什么危险事故了吗?”   陶思源摇摇头,笑道:“不是。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属于技术型穿越,就是利用高科技的那种,明白吗?”   赵亮心中一凛,现代世界里,能利用高科技穿越的,除了反穿越调查局,那就多半是神侠组织了。难道陶思源跟胡缨他们有关?   见赵亮有些愣怔,陶思源更加得意了:“我就说你想象不到吧,哈哈哈,就跟科幻电影一样,哥们儿是被一台超牛掰的设备送到这里的。”   “你……你以前是干什么的?科研人员?隐形富商?还是特种兵?”赵亮问道。   “都不是,”陶思源哈哈一笑:“我就是一个送外卖的。”   赵亮:“……”   陶思源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你不相信?哥们儿是‘吃了吗’外卖APP专职配送员,工号562897,专门负责杭州下沙大学城片区的。”   “额……你等会儿啊,先让我静一静。”赵亮默默的探查了两遍,确定对方并不是在故意胡说八道,于是问道:“你刚才说,你是利用高科技穿越设备,可作为一个外卖员,又怎么能够接触到那种东西呢?”   “嗨,这事儿说起来可就非常玄幻了。”陶思源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对赵亮讲述起自己之前的一段奇遇。   五年前,陶思源从杭州的一所普通大学毕业,在经历了两段非常短暂的职场生涯后,一向不喜欢安稳平庸的他,决定不再继续苟社畜的世界,而是选择投身创业大潮,争取两年内来个财务自由。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创业的时间点,正好赶上了资本寒冬刚刚开始。   整个风投行业冷的一逼,无数原本有声有色的创业项目都纷纷关门大吉,对于他这种一没人脉背景、二没工作经验、三没绝佳创意的“三无”萌新创业者而言,更加不可能在如此冷峻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果不其然,死扛了不到两年的功夫,财务自由没实现,生存自由先报警了。陶思源创业失败,生活也没了着落。为了在这座城市里活下来,性格乐观的他并未就此消沉,而是决定先找个外卖员的工作干干,等攒够了钱,环境变好些,再寻机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说实话,外卖小哥的活儿,那真是不好干。陶思源每天起早贪黑的拼命,一个月下来也就不到万八千的工资。而且随着这个行业“内卷”效应不断加剧,时效要求和服务考核也越来越严,随便碰上一两个投诉,他当月的收入就得被砍走一半。   不过,好在这家伙神经大条,性格也还算豁达,虽然工作上经常遇见不少挫折磕绊,但他却从不轻言放弃,不仅自己每天精神满满,还不断给身边的同伴加油打气。所以,送外卖虽然有些枯燥辛苦,陶思源却干的乐在其中。   为了时刻提醒自己,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更大的梦想等着自己去努力实现,陶思源专门在外卖工服上绣了两个字母“CY”,即“创业”二字拼音的缩写。   然而他却没意识到,这“CY”不仅可以代表“创业”,还可以代表“穿越”,后来一连串的奇遇,说不准还真跟这两个字母的暗示有关。   有一天晚上,陶思源在手机上接了一个订单,给一个客户去送宵夜。等他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到了地方,才发现那里是一处位于钱塘江边上的独栋建筑。   此时,那座三层高的建筑物灯火通明,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仍在全员加班的公司。因为这样的单位在杭州极为常见,所以陶思源也不疑有他,根据订单显示的信息,拎着打包袋就往里走。   在大门口,几名保安拦住了他的去路。对于外卖员来说,这种情况同样也是司空见惯的,陶思源并不着急,他给客户拨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把外卖放在保安旁边的桌上了,然后便转身离开。   没想到,他刚回到小电驴那里,却突然发现,之前送过去的外卖居然搞错了。可能是时间赶得有点急,他不小心将同一家店的两份外卖弄混,结果导致张冠李戴。   送错单可是日常考核指标里最严重的,一旦引起客户投诉,外卖员肯定会受到处罚。陶思源不敢怠慢,连忙又掉头回去,边跑边给下单的客户打电话。   但令他奇怪的是,刚刚还能打通的号码,此时却已经无法呼叫了。陶思源心下疑惑,来到门岗跟保安交涉,看看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让他进去找找那位客户。   谁知,门口的几名保安丝毫不理会他的请求,而且还极不耐烦的轰他离开。陶思源感到有些无奈,只好自认倒霉,寻思着自己等会儿只能再掏腰包买一份外卖,至少别得罪另一个客户。   可正当他转身往回走,路过建筑物侧面的时候,忽然碰巧发现小楼消防通道的窗户破了一扇。陶思源看看手机,感觉时间还来得及,于是决定从那里钻进楼里,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刚才那位送错餐的客户。   这家伙平时胆子就大,身手也好,想到便做,只用了三两下便爬进了介于一二层之间的消防通道。   不过,等陶思源从破窗户钻进小楼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简单了。   那栋建筑从外面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可是内部却好似迷宫一般,不仅结构非常复杂,而且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和各种警示标志。他接连转了两个拐角,尚未碰到任何人,心中却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有些发虚,遂打算沿着原路返回,不再惹这个麻烦了。   然而没想到,正当陶思源打算抽身离开的时候,前方通道处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凭着直觉感到,这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促使陶思源当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省得被保安逮着一顿胖揍。   于是,他顺手推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扇大门,滋溜一下便钻了进去。   “你猜我进去之后,看到什么了?”陶思源神秘兮兮的问赵亮。   “一台穿越设备?”   “bingo!完全正确。”陶思源笑道:“那是一间非常科幻的实验室,而屋子的正中间,摆得就是一台神秘的穿越设备。”   赵亮好奇道:“你怎么知道那个设备是用来穿越的?”   “第一呢,好歹我也读过理工大学,虽然成绩不怎么样,可是对实验室的那套东西并不陌生。”陶思源答道:“至于第二嘛,设备上都清清楚楚的写着呢,时空穿越控制机。”   “然后呢?你……直接钻进去了?”赵亮连忙问道。   陶思源点了点头:“是啊。那个时候我光顾着害怕了,根本没仔细过脑子,更不相信这世界上还真有时空穿越控制机这种稀罕东西。反正那个房间也没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保安们一旦冲进来,绝对会把我逮个正着。没办法,我也只有暂时到那里面躲一躲,希望能混过去。”   “你他妈胆子也是够大的!”赵亮叹道:“都不晓得那台设备是干什么的,就敢往里面钻。它万一是个大号绞肉机呢,你一进去不就死翘了吗?”   陶思源苦笑着摇摇头:“嗨,说实话,哥们儿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更没料到,那台设备的显示屏上出现383的字样,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恐怕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屌丝的逆袭   赵亮听完陶思源的讲述,心中同时产生了一个疑问:“你利用那台机器意外穿越之后,对方难道没有发现吗?后来也没有派人来找过你?”   陶思源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要不然我怎么会一见到你就感觉亲切的不行呢?总算是遇到亲人了。”   赵亮运转灵觉,确定陶思源说的都是真话,不禁更加感到奇怪了。照对方的描述,杭州那个神秘的小楼,以及里面的穿越设备,多半属于神侠组织无疑,可是再怎么不严谨,尖端设备被外人动过,还执行了异时空穿越,也不应该毫无察觉啊?除非……   他心念一动,连忙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穿越的?”   “嗯……大概是去年十二月份吧。”陶思源努力回忆道:“没错,就是十二月中旬,我记得当时还在考虑,元旦要不要跟公司请几天假,去黄山看雪呢。”   去年十二月?赵亮思索片刻,忽然一惊:我靠!去年十二月份中下旬,正是他被风纪处从小黑屋里解放出来,紧急参加“黄金十二宫”行动的时间!   而在那之前不久,反穿局的S级特工流星忽然意外失踪,因此引发了全局的震动。   现在已经有明确的情报证实,流星是神侠组织的一个重要成员,当初他的离奇失踪,会不会跟陶思源遇到的事情存在某种关联呢?   换句话说,是否可以做一个大胆地假设,就在陶思源机缘巧合、阴差阳错的溜进了神秘小楼之际,神侠组织突然发现他们安插在反穿局里的卧底流星,居然意外失控了。   为了保障组织的安全,所以杭州秘密基地的人员,连夜接到了组织首脑发出的紧急撤离通知,而他们在一片慌乱转移的过程中,竟然没能及时发现,穿越设备刚刚把一个外卖员给扔到了公元383年的淝水战场?   赵亮感觉,这个猜测的可能性还是极高的。首先陶思源穿越和流星失踪的时间高度重合,其次,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后来神侠组织好像完全不晓得有陶思源这么个事情。   因为撤离行动太突然、太黄乱了,以至于没人留意设备的运转状态。   而这样一来,对违法穿越组织的侦破工作,也就等于又多了一条新的线索。那个位于钱塘江畔的神秘建筑,很可能是神侠组织的另一个重要部分——与游侠旅行社、隐侠援手团并列的奇侠研究所!   赵亮正兀自琢磨着,陶思源好奇的问道:“哥们儿,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呢?”   “哦,你问我呀?”赵亮回过神来,先是笑了笑,然后不慌不忙的说:“我也不瞒你啦!我来这里,其实是专门为了找你的。”   陶思源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又摇了摇头道:“不对呀,听你刚才说话那意思,你并不是那个小楼里的人啊,又怎么可能会专门……”   赵亮摆了摆手:“你讲的没错,我的确跟他们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不过,严格来说,你和他们都算是我的目标。”   看着陶思源一脸懵逼的样子,赵亮继续解释道:“我来自于一个特殊的政府部门,名字叫做反穿越调查局,是专门处理你这类穿越事件的。而你之前去过的那个神秘小楼,则很有可能是我们正在追查的一个犯罪组织的地下窝点。”   陶思源半信半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是……是科幻电影里的那种时空警察?”   “差不多算是吧,不过我们不叫时空警察,而是反穿局的特工人员。”赵亮点点头:“不仅如此,这回随我一起来东晋找你的,还有另外两个同事。但是,他们目前被司马道子的人给抓了,处境非常危险。所以呢,我也只能暂时把你的问题先放下,着手解救他们两人。也希望你能明确自己作为现代公民的立场,并且协助我接下来的行动。”   “额,除了你,还有两个时空警察在这儿啊?”陶思源有些讶然道:“我……我帮你倒是无所谓,不过,之后会怎么处理我呢?你们这算是接我回去?还是抓我回去?”   赵亮微微一笑:“我简单跟你介绍一下政策啊。只要不是恶意改变历史、不侵犯古人的知识产权、并且不主观故意伤害古人性命,那就不算是违法犯罪。我们呢,当然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只是平平安安的带回现代世界就行了。”   陶思源略微有些犹豫:“那……那如果我不想回去呢?”   “不想回去?”赵亮不禁一愣:“合着你还在这里待上瘾了是吧?”   “那当然啦。”陶思源道:“在咱们那个时代,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屌丝青年,眼瞅着快奔三的人了,要房没房,要车没车,存款还没银行卡密码长,回去有啥意思呢?”   “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说,咱好歹也是堂堂一个护军将军,手里指挥着千军万马,而且还能娶到第一豪门的千金大小姐。除了吃的东西不如现代世界种类多、味道好,其他样样都称心如意。唉,我……我是真有点不想再回去了。”   赵亮皱了皱眉头:“你难道不想念你爸妈?”   陶思源神色略微一黯:“说不想他们是假的。可是想又有什么用?连老婆都娶不了,他们二老看着我也发愁不是?”   “屁话!”赵亮忍不住骂道:“这叫自私你知道吗?哦,就为了贪图自己一时爽,便把父母丢在千年之外不管不顾?就因为在这个地方能碾压古人,干什么事都顺风顺水,便不敢回去面对现实世界的残酷?你他娘的真没出息!”   他瞪了陶思源一眼,接着道:“刚才听你也说了,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为了再次创业,你一堂堂的大学生,不是也能脚踏实地的去送外卖吗?怎么才尝了几天穿越的甜头,就不思进取了?我可实话告诉你啊,反穿局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我带不走你,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穿到这里对付你,而且那个时候就不是遣返的问题了,当场正法都有可能!”   陶思源听了赵亮这话,心里不由得吓了一跳。对于政府和执法机关的敬畏,那是从小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但凡是个老实本分、思维正常的普通人,便很难兴起跟政府直接进行硬对抗的想法。所以,别看在淝水战场上,他面对前秦百万兵马的时候都不怕,可是一听说现代政府打算派人来收拾自己,顿时不免有些慌兮兮的。   “领导,我刚才只是说说而已,你千万别当真。”陶思源连忙尴尬的笑笑:“讲实话啊,在东晋待了不短的时间,我也感觉差不多玩够了。接下来,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赵亮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兄弟,不是我非要坏你的好梦,你要知道,历史是一本账,欠了同样是要还的。假如因为你的出现,导致后面一连串的历史进程发生了改变,那么到头来,可能会有很多很多人需要替你付出巨大的代价。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陶思源认真思索了一下,郑重的点点头:“我能理解。其实你不说我也想过。就比如你现在那个手下刘裕,我读过南北朝历史,知道他今后会开创一个新的王朝,登上皇帝宝座。所以我之前心里一直在琢磨,要不要趁他眼下羽翼未丰,想办法将其干掉,然后再取而代之,换成我来过过这九五至尊的瘾。每当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为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而坐立不安。”   赵亮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每一个来到古代异域的人,当他面对千载难逢的机会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改变历史。用他们当中某些人的话来说,穿越不改变历史,难道等死吗?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在现实世界都一直想着要创造一番事业,恐怕更难抵御眼前的诱惑。可是我们仔细想想,作为一个良知尚存的人,真能如此任性胡来吗?”   赵亮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就拿刘裕举例子吧。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他和你是同一类人。你们都是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始终在坚持不懈的努力拼搏,同时又对自己的未来茫然无知。唯一的差别就是,你们并不属于同一个时代。既然我们都已经知道,刘裕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实现理想,最终登上梦寐以求的宝座,那么你在自己的时代,又为什么不能创造出同样的奇迹呢?”   陶思源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一道光彩,明亮的好似天上的星星一般,激动道:“你说的有道理啊!刘裕出身寒门,在北府军中的地位,在建康高门望族的眼里,那都是低的不能再低啦。这一点,我穿越到这里之后,有着切身的体会。可是即便如此,这家伙最后仍然当上了皇帝,简直就是经典励志版的屌丝逆袭啊。他能破除万难走向成功,我陶思源凭什么不行?办个像样的企业,总比建立个王朝要简单多啦!”   赵亮笑道:“想通了?”   “想通了!”陶思源郑重的点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这里,不论怎么顺,我都只是个过客而已。即便走上了人生巅峰,不仅胜之不武,而且也没人能真正欣赏,包括我自己在内。相反,回到属于我的时代,做出一番了不起的事业,为自己、也为爸妈,那才更有意义!”   “行,你这个认识还挺有高度。”赵亮笑着点点头:“我也相信,凭你的聪明和努力,想成功绝对不难!到时候公司如果上市了,千万记得让我买点原始股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 高手助阵   两人把话说开,陶思源的心结也慢慢解脱了。   尽管这将近一年的穿越经历,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全新的人生旅程,并且还为此有些恋恋不舍,但是在现实世界中,同样还有很多令他割舍不下的,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志向和他的理想。   穿越终究是穿越,你可以把它看作一场奇异而美妙的梦,可只要是梦,便终究会有醒来的那一刻。   因为赵亮的出现,陶思源正渐渐从这场梦境中醒来,那个不屈服命运考验的创业青年又回来了。   他略微收拾了一下复杂的心情,转而问起赵亮两个失踪探员的事情,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   赵亮闻言笑道:“如果你愿意出手相助,那么我的把握也就更大了。”说着,便将计划秘密绑架妖僧法庆,然后再用他来跟司马道子做交易的事情,对陶思源全盘讲了出来。   一听赵亮如此打算,陶思源也顿时表示同意:“赵警官,我看这个想法能行得通。法庆在建康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可以说正变得炙手可热。原先,乌衣巷的那些高门世族都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可是现如今呢,却有不少世家子弟与他暗中交往,甚至还有人直接拜入他的门下,偷偷修习所谓的爱经。长此以往,这个妖僧必然会成为司马道子掌控朝野的一个重要手段。倘若咱们把他擒在手中,不愁司马道子不肯乖乖就范,释放你的那两位同事。”   赵亮点点头:“所以啊,今晚的酒宴上,我夺得诗词比赛第一名之后,便直接指定由法庆来喝那十大觥美酒,为的就是要把他灌醉,好方便动手。”   “怎么?今晚就对付他吗?”陶思源有些惊喜:“咱们今天才刚刚抵达建康,晚上立马便出手行动,绝对称得上是雷厉风行、出人意料啊。赵警官,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从现代世界来的,救咱们自己人,当然义不容辞。你需要我配合做些什么,就请尽管吩咐吧!”   赵亮略作沉吟,说道:“我之前没想到会这么早跟你讲明情况,所以直接的行动环节,并未考虑你这边的力量。不如这样吧,由你来配合我,在成功绑架法庆之后,利用谢家和破阵营故布疑阵,好让对方在短时间内没办法搞清楚状况。建康毕竟是司马道子的地盘,我担心他情急之下会狗急跳墙,跟咱们来阴的。”   陶思源本就是个聪明机智的人,一听赵亮这话,便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欣然点头道:“好,我听你的!只要有乌衣巷在背后撑腰,就算他会稽王只手遮天,恐怕也不敢堂而皇之的任性胡来。我觉得撑到对方同意交换人质,问题应该不大。”   月上中天之时,在谢家府邸的客房里,赵亮、晨曦和陶思源三人,正在仔细听取刘裕介绍弥陀寺那边的情况。   只听刘裕讲道:“大哥,运气还是在咱们这边的!正如晨曦姑娘刚才收到的情报所说,那个美艳尼姑支妙音,恰好今天下午奉召入宫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没个三五天的功夫,她是不会回到弥陀寺的。这样一来,此时法庆身边就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   晨曦也道:“方才卓淑庄派人来告知此事,我还担心情报是否准确,现在刘将军证实了这个说法,便万事大吉。同时我亲眼看见,宴会结束后,酩酊大醉的法庆被会稽王府的人抬上了马车,这会儿也应该早已送回他的老巢了。所以,今晚应该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另外,还有杨帆张磊两位兄弟的消息,”刘裕接着道:“据眼线回报,他们自从被建康军押进王府之后,司马道子并未来得及亲自过问,只是暂时关在府中的地牢里。尽管免不了要受点罪,但是性命暂时无忧。只要咱们动作够快,最迟明后天就能逼着司马道子放人了。”   赵亮点点头,问道:“今晚行动的方案,你有没有个大概的设想呢?”   刘裕答道:“嗯,我是这么计划的:等会儿由小弟亲自率领十二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斥候兵,从弥陀寺的后院墙悄悄摸进去。因为有晨曦姑娘提供的寺内地图,所以找到法庆的住处并不难。到时候我带着三个武功最高的伙计,负责入室控制妖僧,另外九个人则专门对付周围的岗哨,一旦得手,就从原路返回。至于之后究竟是藏在城里,还是溜出城外,还听大哥的意思。”   陶思源眉头紧锁,沉声道:“我不反对你们这种短促突袭的方式,也相信老刘你的手段和战士们的能力。不过,那个妖僧树敌众多,必定会小心翼翼,谨慎防备。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还安排了什么其他后手,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刘裕诚恳的点了点头:“陶将军的顾虑很有道理。不过,以我们眼下的情报能力,也只能探查到这种程度了。只可惜行动条件难得凑齐,而被抓的那两位兄弟又不知何时会遇到变故,所以恐怕不能再拖了。”   晨曦此时开口道:“我赞同今晚直接动手,但是刘将军仅仅带着十几个斥候兵,力量未免还有些单薄。我刚才特意派人知会了我的几位师侄,他们可以加入到你的麾下,参与今晚的行动。”   “哦?都是哪些人?”赵亮有些好奇:“有卓淑庄吗?”   晨曦微微一笑,摇头道:“淑庄的武功虽然还算可以,不过她肩负着师兄安排的使命,轻易不便抛头露面。因此,我就让她另外调了五个人来帮忙,分别是名剑山庄的潇湘子、长江盟的韩烈、跃马镖局的雷长燊、南宫世家的南宫傲雪和游龙帮的龙君廓。他们都是我师兄向雨田的记名弟子,本事不算太大,赵兄想必没听说过。”   赵亮确实没听过那些名字,当然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坐在一旁的刘裕和陶思源却险些惊掉下巴。   尤其是刘裕,几乎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他们的本事还不算太大啊?潇湘子目前是名剑山庄的首席教头,若是纯以剑术论,完全可以排进江左前三甲的位置;长江盟的副盟主韩烈韩铁手、跃马镖局的总镖头雷长燊和游龙帮新任帮主龙君廓,号称金陵三杰,在建康武林中颇有威望,战力和经验那自然没得说。而南宫家的那位小公子,更是年青一代世家高手中的佼佼者,隐约已有未来宗师的架势。他们五个人一起出马,别说妖僧法庆喝懵圈了,就算保持万分清醒,也绝对挡不住啊!”   陶思源来东晋有一段时间,又常与建康高门厮混,自然也听过不少有关这五人的传闻,所以对刘裕的这番评价非常赞同,在旁边连连点头。   赵亮见状不禁好奇道:“居然这么牛掰啊?晨曦,你们有如此吓人的实力,为何卓淑庄之前还那么担心法庆捣乱呢,早点出手干掉他不就完了?”   晨曦闻言摇了摇头,轻声笑道:“赵兄说笑啦。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莫说此地是天子脚下,就算在偏僻乡野,也不能动不动就出手打架、恃强凌弱啊。武林中向来重视一个‘理’字,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即便像我师兄那样狂放不羁的人,也不会轻易向法庆开战的。”   “那你现在调动这些师侄参与行动,会不会让你师兄感到不快呢?”赵亮听了略微有点担心。   “绝对不会的,”晨曦微微一笑:“倘若我让他们冒着天大的风险,直接潜入王府里救人,师兄知道以后,多半会稍稍生我的气;但如果只是让他的弟子们夜闯弥陀寺,绑来妖僧交换人质,师兄只会将其视作寻常玩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反正也不至于弄死那个法庆,进而引发震动朝野的江湖大战,那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赵亮明白了其中的差别,点点头道:“那就好。有了这五位高手助阵,今晚行动的成功率必将大大提升。刘裕,我看你可以重新安排一下细节了,尽量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刘裕欣然答应道:“请大哥放心。小弟以前专打以少胜多的硬仗,如今实力大增,动起手来更有把握!你们看看这样可好,我改将斥候兵全部安排在外围,另外加上金陵三杰,专门负责扫清弥陀寺里的明岗暗哨,同时警戒对方可能隐藏的后招;潇湘子前辈和南宫傲雪,则与我一起突袭法庆,确保将其生擒活捉。”   陶思源微微颔首:“以这样的实力,偷袭小小的弥陀寺,应该非常可靠了。另外,我也可以抽调破阵营的精锐,在寺院外围给你提供支援掩护。一旦情况有变,我们便立刻转为强攻,拼着撕破脸皮,也要把那贼秃搞到手!”   “强攻的理由呢?”赵亮问道:“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在建康城内调兵遣将,狠揍司马道子的心头肉吧。”   “我刚才想了一个借口,”陶思源嘿嘿一笑:“谢家旁支有个年轻子弟,近日来跟法庆的徒子徒孙混在一起了,整日住在弥陀寺里不干好事。真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就说是奉了谢煥的命令,把那孩子强抓回去家法伺候。”   刘裕闻言哈哈大笑:“陶将军,您这个理由找的好,一听就是谢公子的办事风格!”   赵亮也忍俊不禁,说道:“也是该着法庆走霉运!正所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打死他也想不到,讨债的冤家马上就要登门了。” 第三百四十章 悲催的和尚   一阵难耐的口干舌燥,令法庆从昏睡中醒来。他推开躺在旁边的两个美女,兀自愣怔了一会儿,方才迷迷糊糊的撑着身子起来。   在今晚王府的宴席上,他实在是喝的有些过量,饶是自己体格健壮、武功高强,此时也不免有些头脑发蒙,天旋地转。   法庆闷声闷气的咒骂了几句,昏昏沉沉的离开卧榻,在漆黑的房间之中摸索到放在桌案上的茶壶,打算先痛痛快快的灌上一顿凉茶,以便解解体内的酒燥。   然而,正当他把壶口凑到嘴边,要喝还没喝的功夫,忽然之间,禅房内异变突起!   卧室的房门和窗户几乎同时破碎,紧接着两股劲风夹杂着木屑,猛的向他席卷而来。   出于高手天生的本能,妖僧法庆立刻做出反应,一边将铜制茶壶甩向窗户那边,一边抬手挡住面部要害,分身后撤,躲避自大门而来的攻击。   此时,三道黑影不分先后的冲入屋内,窗户那边的一人晃动手中长剑,使了个卸力,用剑尖黏住飞掷而来的茶壶,轻巧的挑到了旁边,居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而自房门闯进来的二人,其中一个挥动铁扇,直扑脚步踉跄的法庆,另一个则窜上卧榻,连续两记手刀,将侍寝的美女彻底打昏。   法庆本想大吼一声,喊来外面的护卫相救,可是那个使扇子的家伙攻势太过凌厉,稍一迟疑都唯恐老命难保,所以他只好先拼尽全力接招抵抗,连抽空喊一嗓子也来不及。   不过短短几秒钟的功夫,窗边使长剑的人和窜上卧榻的人同时飞身过来,配合那位铁扇高手,对着法庆展开围攻。   若是换做平时,法庆可能还不怎么把这三人放在眼里,凭借他一身“十龙十象金刚神功”,就算无法轻言取胜,但是自保却绝无问题。   然而,今晚的他心里却不免有些发怵。   一来是因为之前饮酒过量,到现在还感到四肢乏力、脚步虚浮,以至于功力也打了不少折扣,最多只能发挥出平常一半的水准。再者,这三个神秘高手破门碎窗的闯进房中袭击,外面的护卫竟毫无察觉,显然对方还有其他同伙,并且已经成功制住了自己布设的明岗暗哨。   如此情况,接下来的局面可就有些糟糕了。   法庆心中惊疑不定,反应又因酒精的缘故变得迟缓不少,所以稍微没留神,就连着吃了对方一拳一扇。虽然他及时避开了身体的要害部位,只是肩头和腿侧中招,可仍然痛入骨髓,直冒冷汗。   而更令他担心的,则是那柄飘忽游走的宝剑。在黑暗的房间里,剑锋带着若隐若现的寒光,招招不离他眼睛、咽喉和心脏三处位置,一旦疏忽大意,被对方刺中一下,必然是万事休矣。   法庆连疼带怕,酒也立刻醒了大半,连忙振奋起精神,光着屁股跟三人搏起命来。他暗暗寻思着,只要能再挨上十几个回合,想办法靠近窗边或门口,就拼着受点伤,直接硬闯出去。   只要到了外面,是打是逃就都好办了。   可就在此时,赤手空拳的那个人好像猜出了法庆的心思,突然低声喝道:“贼秃,你今晚别想逃出殿下的手心!”   此言一出,顿时把法庆吓了一跳。   殿下?难道是会稽王司马道子?!法庆心中一紧,立刻联想到今晚酒席上发生的种种状况,心中顿时掀起翻天的波澜。   他娘的,竟然是司马道子那个王八蛋暗算老子?怪不得晚上诓我喝了那么多酒!而且也只有他,才能在建康调动如此多的高手,眨眼间便把弥陀寺的守卫全部搞定!   想到这里,法庆当即有些乱了阵脚。他之前已经在北方无法立足,被胡人第一高手慕容垂打得狼奔鼠窜,好不容易投靠到会稽王司马道子门下,才得以缓过口气来。原想着还能借助大晋皇室的支持卷土重来,却不曾料到,眼下又被司马道子派人暗算。   有此一节,等若南北最强的两股势力,都要置自己于死地,即便今晚能逃出生天,今后世间虽大,恐怕也再无他立锥之地了。   妖僧法庆越想越心寒,越想越慌乱,逐渐泄了之前那股勇悍之气,手上的功夫也慢慢露出破绽。   长剑高手被法庆的气机牵引,顿时察觉出他锋锐尽失,不由得瞬间加强了攻势,以更为凛冽的剑法直取法庆双目。   法庆大吃一惊,不敢徒手硬挡,无奈之下只好选择疾退,任由侧翼的破绽暴露给对方。   果不其然,铁扇高手眼看机会出现,没有丝毫犹豫,刷的一声将扇子合拢,朝着法庆肋下穴位猛地戳去。   那法庆也是了得,正当身体要撞上铁扇的危急关头,他忽然闷哼一声,强行中途转身,堪堪避过了要命的一击。   不过,他虽然避开了铁扇,却没能避开铁拳。法庆变后撤为横移的招式,几乎用光了所有力气,已经成为强弩之末,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当口,铁拳高手闪到他防御的死角位置,一记重拳打出,正中法庆的背心。   噗——法庆吃痛难忍,一口鲜血喷出,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翻了个儿似的,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对方显然并没有任何怜悯之意,铁扇高手眼疾手快,趁着法庆向前踉跄的功夫,一挥铁扇,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这一记重击,登时令法庆直翻白眼,倾金山倒玉柱一般扑跌于地,再没发出半点动静。   “我的天!南宫公子,你……”铁拳高手吓了一跳,连忙蹲到法庆身旁,一边检查他的情况,一边埋怨道:“赵长史要的是活口,你把法庆敲死了,咱们怎么交代!”   “放心吧,我手里有准儿。”南宫傲雪微微一笑,摇着扇子说道:“刚才只是把这贼秃打昏而已。”   长剑高手把宝剑往背后一插,也笑道:“是啊,刘将军请不必着急。南宫老弟若是下重手,此刻法庆的脑壳早已是万紫千红了。”   南宫傲雪笑着点点头:“还是潇湘子前辈懂我,哈哈哈。”   刘裕仔细检查法庆的伤势,确实如南宫所说,这倒霉的和尚除了后脑勺上肿起一个夸张的大包,其他一切还好。   他放心的吁了口气,站起身道:“方才辛苦二位了。法庆现已昏迷,我立刻喊兄弟们进来抬走他。”   潇湘子道:“且不忙,贫道还得给这妖僧施些法儿才行。”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法庆后背和腿部的几处穴位连续点了数下,然后才施施然道:“好啦,这回就算他半路忽然醒来,短时间内也无法正常行动,等会儿你们再给他加些绳索,可保万无一失。”   刘裕欣然点头,接着曲指在口中打了一个唿哨。功夫不大,四名穿着黑衣的斥候战士从外面闪身进来,不待刘裕吩咐,便连忙上前将昏倒在地的法庆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像抬猪一样拎了出去。   此时,法庆禅房的外面,五明三暗,一共八处岗哨,都已经被金陵三杰带着度望斥候给收拾掉了。弥陀寺僧侣虽众,但大多是荒淫无道的宵小之辈,没有什么真本事,再加上此地乃是弥陀教总坛,教主又深得皇帝和会稽王崇信,轻易没人敢来此找事,故而一个个警惕性都不高。   眼见守卫被摸了,法庆被揍晕抬走了,禅房这边打的七零八落,他们也毫无察觉,仍旧呼呼大睡。   刘裕领着参与行动的人马,悄悄离开弥陀寺,接着夜色的掩护,一路来到位于乌衣巷的谢家府邸。这个时候,赵亮、晨曦和陶思源早已经统率军兵在此等候多时。   看见他们回来了,赵亮上前几步,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幸不辱命!”刘裕哈哈一笑:“大哥,多亏几位江湖朋友出手相助,今晚的行动非常顺利!”   潇湘子也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赵前辈,师叔,全赖刘将军指挥有方,弟子们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妖僧法庆已经被擒获了。”   随着他的话音,四名战士抬着法庆走到近前。南宫傲雪那一扇子敲得实在太狠,这胖大和尚直到现在还没醒转过来。   赵亮点点头,对刘裕和潇湘子他们赞许几句,然后便吩咐陶思源,按照原定计划,将法庆藏在隐秘的地方,等着交换杨帆和张磊。   晨曦同时给向雨田那五个记名弟子下达指令,让他们暂且各回原位待命,并利用自己在建康的各种人脉关系,仔细留意弥陀寺、会稽王府和朝廷三个方面的一切动向,有异常情况立刻来报。   潇湘子、南宫傲雪、雷长燊、韩烈和龙君廓等人纷纷躬身领命,然后跟赵亮深施一礼,便各自离去。   赵亮瞅瞅天色,此时东边的天际已经微微泛白,再过不久太阳便要出来了,于是对晨曦微微一笑道:“行啦,这闹腾一夜,咱们也该稍微休息一会儿。说不准今天还得跟司马王爷过招儿呢,没有精神可不行。”   晨曦柔声道:“仙长辛苦,权且好好歇歇。弟子还要去找淑庄一趟,让她通过会稽王府内的眼线了解一下,司马道子在得知法庆被劫后的动向。”   说罢,她向赵亮施了一礼,接着转身跃上房脊,眨眼间便消失在黎明前的薄雾之中。   赵亮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赞:晨曦的功夫了得,恐怕比起祖师爷熄灯道长和道侠李二白来,也差不了多少。武功高强,人长得又漂亮,说话还好听,啧啧啧,真没想到啊,昏暗派居然还能有如此可爱的掌门,嗯,不错,很不错! 第三百四十一章 盟友   一觉醒来,赵亮只感觉神清气爽,心情美丽。   眼下妖僧法庆已经落入自己的手中,只等一会儿去跟司马道子摊牌,将两个反穿局的同事杨帆张磊交换回来,然后便可以设法与总部重新取得联系,再带着陶思源一起回去了。   想着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到现代世界去见小雅他们,赵亮不禁感到非常开心,他一边哼着《正道的光》,一边等着谢府仆从把早饭端来让其享用。   然而没料到,这早饭还没送来,客人却先登门了。府中的仆从向他禀告,说南郡公桓玄一大早便前来拜会。   赵亮闻言不由得一愣,心中有些搞不明白,这位年轻的公子跑找他做什么?难道当真是想邀请自己去桓冲的灵前上柱香吗?   带着这个疑问,赵亮披上外袍,由仆从领着来到了客舍的厅堂,一眼便看见正恭候在那里的桓玄。   “长史大人安好,桓玄有礼了。”年纪轻轻的南郡公,礼数甚是到位,对着赵亮深深一揖。   按照道理来说,赵亮只不过是北府军中一个小小的长史,在注重门阀出身的东晋,根本无法与贵为公爵、门第显赫的桓玄相提并论,更不配受对方如此郑重的大礼。   即便赵亮是现代人,对此时此地的社会认知还不深刻,但却也明白这个规矩,于是连忙还礼道:“南郡公客气了,还请恕在下失迎之罪。”   桓玄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脸上却有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沉稳,他微微一笑,说道:“大人不怪罪桓玄一早便跑来扰人清梦就好。”   赵亮跟着他一起笑了笑,先是客气几句,然后便招呼对方坐下详聊。   桓玄一撩袍服,跪坐在软席之上,对赵亮笑道:“我先要谢谢长史大人,昨晚的仗义执言啊。”   赵亮知道对方是指昨天晚宴中,司马道子借酒装醉,刻意羞辱桓玄和他父亲桓温那件事,摆了摆手:“哎,此事不用客气!会稽王仗势欺人,换成谁都看不过去的!”   “可是在场所有宾客当中,也就只有大人您肯为家父说句公道话啊。”桓玄语气诚恳,眼睛里也略有些湿润:“司马道子权倾朝野,敢如此直言顶撞于他,非威武不屈的真英雄,绝对无胆做到。大人,桓玄感谢你,也佩服你!”   赵亮老脸一红,连忙谦虚道:“南郡公,你言重了。我这个人不禁夸的,一夸就容易飘。”   桓玄闻言哈哈一笑:“大人果然是真豪杰啊,居功不自傲,说话也坦承爽利,我没有看错人。”   赵亮一瞅对方上来就对自己一通猛夸,显然事情不简单,于是一边启动灵觉探看心思,一边问道:“不知南郡公今日来找在下,所为何事呢?”   桓玄从容答道:“两件事,一是想请长史大人帮个忙,一是想给您提个醒。”   “哦?帮忙?”赵亮一瞬间捕捉到了桓玄的想法,却还故意装傻道:“您贵为南郡公爵,又有荆州大军听从调遣,我一个微末小吏,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吧。”   “微末小吏吗?大人太自谦了。”桓玄洒然一笑,说道:“能把堂堂会稽王逼得灰头土脸,赔了夫人又折兵,岂是微末二字能形容的呢?”   赵亮讶然道:“啊?难道你也知晓……那件事?”   桓玄点了点头:“大人,虽然我久居建康,可是毕竟家里多少还有点势力,耳目自然也比旁人要灵通些。你在落马湖的一场漂亮仗,大大杀了司马道子的威风,着实有勇有谋,令人称道啊。不过……”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说:“不过这样一来,也等于彻底触怒了司马道子。此人一向睚眦必报,恐怕早已将您和谢公视作不共戴天的仇家了。”   赵亮知道桓玄绕来绕去,还是想让自己帮他,于是也跟着对方兜圈子:“嗨,这你可就想错了。所有的计策,都是谢公和新任虎贲中郎将谢煥想出来的,我只是个负责出面顶雷的幌子,不管事的。”   “实不相瞒,在昨晚宴会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桓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但是昨天大人技压群雄,不仅夺得诗赋魁首,而且还凭借高明剑术,打的甘仲平上蹿下跳,那时候桓玄便已心中了然,大人绝非寻常之辈。而一向自诩智谋过人的司马道子在落马湖吃了暗亏,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不待赵亮开口,又继续说道:“当然,长史大人既然不肯承认那是出自您的手笔,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抑或还不愿相信我。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跟司马道子对着干,那么你我双方便算是同一阵线,理应相互守望,对吗?”   赵亮一时被他说得有些哑口无言,只好沉默的点了点头。   只听桓玄接着笑道:“大人谋略非凡,恐怕早已猜到我想请您帮什么忙,可是却好像还存着某些顾虑,所以才不肯将话挑明。这样吧,咱们把帮忙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先说说我要提醒您的那件事情。大人,法庆现在被藏在何处?”   这句话一问出来,赵亮当即吓了一大跳,连读心术都顾不上用了,急忙道:“你,你在说什么?我……”   “大人倘若矢口否认,岂不是很没意思?”桓玄淡淡道:“家叔当初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特意在建康布置了一个暗桩。此人不仅武功不俗,而且极擅隐踪匿行之术。昨晚他亲眼看见谢府有大批高手进出,后来那些人又前去突袭弥陀寺,将法庆绑来此处,难道不是吗?”   赵亮听得满头黑线,沉声道:“你居然派人暗中监视我?”   “长史大人误会了,”桓玄语气非常平静:“我并非想要刻意监视您,而是因为得到了另外一个情报,担心会对您有什么不利,才专门遣人过来查看的。”   “什么会对我不利的情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赵亮大感奇怪,不禁问道。   桓玄回答:“荆州与朝廷的关系向来微妙,所以免不了互相在对方那里安插些眼线。就在昨日,我收到可靠消息,司马道子与幕僚会议之时,专门提到了赵大人您。”   赵亮有些好奇:“提到我?都说了些什么?”   桓玄从容道:“他们说,大人此番前来建康,除了为桓某的事情之外,可能还想营救落在他们手上的两个同伴。司马道子判断,你们的手段无非两种,一是直接潜入王府抢人,一是绑架人质进行交换,故而制定了两条相应的对策。”   赵亮听得如坠冰窟,连忙问道:“你知道是那两条对策吗?”   桓玄点点头:“第一条对策就是守株待兔。昨晚会稽王府外松内紧、如临大敌,很多兵马都隐藏在暗处,只等大人的手下前来营救同伴。只可惜,他们白白等了一个晚上,却毫无收获,哈哈哈。”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说交换人质嘛,司马道子特别点了七个人的名字,说他们都是最有可能被赵大人暗算的目标,其中之一便有法庆。一旦你们选择了这个方式,那么建康朝廷则会立刻采取行动,实施反制。大人你昨晚刻意要灌醉那个妖僧,早已落入司马道子的眼中,只不过他不敢确信您是不是在故布疑阵,所以才没有在弥陀寺那边埋伏下重兵。反正他还有后招,所以想必也不用急于一时吧。”   我尼玛!居然会是这样?这司马道子太狡猾了!赵亮心中一紧,暗骂自己疏忽,接着问桓玄:“你还知道些什么,快跟我讲讲呗。”   桓玄微微一笑:“大人的意思,咱们现在算是盟友了?”   “盟友盟友,早就是盟友了!”赵亮担心中了司马道子的什么诡计,从而威胁到杨帆张磊的安全,赶紧说道:“其实我们这次来建康,就是打算要帮你返回荆州的。北府上下都很清楚,司马道子意图让荆州军变得四分五裂,好方便他各个击破,所以肯定不会放你轻易离开。一旦让他得逞,这家伙势必会调转枪口,再次对我们北府下手。此时荆州方面处于朝廷严加防范之中,所以也就只有我们才有能力助你。”   “如此就有劳大人了,”桓玄挺起身子,拱手致谢道:“桓某和荆州将士,对北府的仗义援手,感激不尽!”   赵亮略显尴尬,也还礼道:“咱们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桓玄点点头:“既然大家是盟友,那我就知无不言了。司马道子为了不打草惊蛇,逼迫你改变计划,因此只倾力防守王府地牢,保住那两个俘虏不失。而对于有可能成为大人目标的那七位,却丝毫没有加强防卫,只安排了眼线暗哨躲在隐秘处跟踪观察。为的就是要等你们出手成功,便立即派兵捉拿,来个人赃并获。”   赵亮听得更加紧张,倘若陶思源刘裕他们真被司马道子的人暗中盯上,那么此时恐怕已经有大批杀气腾腾的建康军,前去解救法庆了。而负责看守法庆的北府兵一旦落入对方的手中,包括自己在内,谁都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看着赵亮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桓玄好整以暇的笑笑:“赵大人在担心什么?”   “南郡公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赵亮没好气道:“说到足智多谋,还是人家司马道子技高一筹啊,我这不眼瞅着就中了他的计吗?”   “那倒也未必呢。”桓玄闻言一乐:“您猜怎么着?我的那个暗桩啊,不仅看到了您的那些人马,而且也凑巧碰见了会稽王手下那个在弥陀寺盯梢的眼线。”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运气   赵亮心思活络,一听桓玄这话,立时明白了几分:“南郡公的意思是,那个暗桩……”   桓玄笑着点点头:“没错,我的人顺手替长史大人把那个暗桩眼线给解决了。不过……”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这也就是一时的权宜之策。虽然司马道子不能立刻知晓法庆的具体下落,但是他也同样可以及时察觉出情况不对,并实施补救的措施。刚才我在来的路上,就看到大批建康军蜂拥而出,封锁了京都各处城门,对来往行人严加盘查。”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这背后的隐患。   桓玄年纪虽小,心机却很深,此时悠悠叹道:“唉,昨晚贵部得手之后,因为城门尚未开启,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将法庆送出城池,只好暂时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把他隐藏起来。但建康虽大,可终究还是有个范围限制,只要建康军逐尺逐寸的搜索过去,总会找到的。不知大人于此可有对策?”   赵亮知道对方这是在拐着弯儿的套自己底细,但也确实是无可奈何,遂摇了摇头道:“不瞒你说,我之前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所以也没有相应的预案。”   桓玄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笑道:“不过大人的谨慎,桓某还是很佩服。你们没有把法庆藏在谢府里,绝对是非常明智的举动。”   赵亮不免有些好奇:“哦?何以见得呢?”   “大人这是在考较我呀,”桓玄微微一笑:“司马道子在谢府里安插的眼线,恐怕比派在我身边的还要多上几倍。把法庆藏在这里,会稽王转眼就能知晓,那岂不是开天大的玩笑吗?”   赵亮的确未曾考虑到这个因素,之前他和陶思源都只是非常单纯的认为,绑架行动最好不要连累谢家人,所以才在外面另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关押法庆,没想到如此一来,倒还阴差阳错的躲过了一劫。   赵亮虚心向桓玄请教道:“南郡公,你是旁观者清,我是当局者迷,既然你已经掌握了通盘的情况,可否指点一二,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桓玄摆摆手:“哎,指点可不敢当。桓某只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或许能帮到大人。”   “哦?请说来听听。”   “你把法庆交给我,再由我来替你完成人质交换。”桓玄微笑着说道:“司马道子认准绑架法庆的人是你和北府兵,所以搜查的重点肯定也是围绕着你们展开的。但是倘若把人转到我的手上,那么绝对会出乎他的意料。只要咱们能撑过两三天时间,他就算不想换人也得换了。”   赵亮探探桓玄的心思,又兀自沉吟一下,问道:“我相信你可以暂时藏住法庆,可是与司马道子谈判换人,你有把握办到吗?”   桓玄微微一笑:“关于这一点,大人尽管放心。我以中间人的身份,去替绑匪跟会稽王谈条件。除非司马道子能当场抓住你们劫持法庆的证据,否则任他在朝中只手遮天,也不敢直接对谢家和北府的代表动粗。只要令他感觉救人无望,为保住法庆这个宝贝疙瘩,最后也只能乖乖的答应谈判。而我作为中间人,只是负责给两边传话而已,他当然更没有道理为难我。”   赵亮琢磨了一下,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桓玄之所以肯如此热心帮忙,无非还是想把杨帆张磊握在手中,多个筹码好让赵亮帮他逃回荆州。   想到这里,赵亮忽然话锋一转,关心起另一件事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南郡公现在并没有被司马道子软禁起来,进而完全失去行动自由,那么为何还需要我助你离开建康城呢?”   桓玄没想到赵亮思维跳跃的还挺快,微微一愣,说道:“对我来说,离城并不难,难就难在回荆州这一路上的安全。司马道子曾专门派人来暗示过我,只要我敢轻易前往荆州,走不出五里路就会曝尸荒野。眼下荆州方面,派系将领们各有盘算,再加上建康刻意防范阻拦,所以竟无人能率兵前来接应。桓某担心拖得时日一久,荆州军内部变乱横生,就再难收拾了。所以,这才想着大人是否可以派出兵马,护送我返程。只要能进入到荆州军的防区,自会有我叔父的亲信部下前来提供保护的。”   赵亮听完点点头:“我明白南郡公的意思了。你帮忙把我的人从司马道子那里换回来,然后再由我的部队送你到安全地带,最后你把人还给我,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是这样吧?”   “长史大人英明!”桓玄笑道:“就是这么个方式,对咱们两家都有利。”   赵亮嘬着牙花子,叹道:“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南郡公,对你来说,这么做可是等于是在玩火啊。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徒增烦恼。像你计划的那样,硬插一脚在我和司马道子之间,把本来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往身上揽,万一惹恼了会稽王,从而迁怒于你,恐怕……”   “正如桓某刚才所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桓玄跟着叹了口气:“唉,再不及时回到荆州,家父打下的基业有可能就要毁于一旦了。我何尝不知,介入此事之中,无异于火中取栗,但是我现在急需大人那两千五百精兵的护送,因此也不能不行险一搏了!”   “行吧,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咱们就按这个计划操作!”赵亮仔细探明对方的心思,知道桓玄并无其他谋算,于是爽快答应道:“你立刻找几个可靠的心腹,从陶思源手里把法庆转移走,然后去找司马道子摊牌。我的伙伴杨帆和张磊,他俩到你南郡公手上之日,就是北府破阵营送你回家之时。倘若司马道子敢横加阻拦,我就把乌衣巷老少爷们儿都喊出来跟他干架,不信他敢不放咱们走!”   桓玄闻言大喜,正要拱手致谢,赵亮又说道:“但是我先把丑话讲前头啊。如果杨帆张磊没捞出来,或者他们二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咱们之间的任何协议都立刻作废,我不仅不帮忙送你回荆州,搞不好还要再另外捣捣乱,让南郡公再难离开。”   桓玄两眼射出凌厉光芒,郑重道:“长史大人放心,桓某掂的清此事的轻重!”   送走了桓玄,赵亮赶紧转身跑回客舍房间,拿出小黑盒呼叫晨曦。   晨曦通过3D全息影像看到了赵亮,顿时有些小兴奋,不过在短暂的欣喜过后,她又沉声道:“仙长,弟子刚从淑庄这里了解到一些重要的消息,正打算回去向您禀报,会稽王府那边的情况,恐怕有些不妙!”   赵亮点了点头:“你是想说,司马道子早就猜到我们会出手绑架法庆,并且已经开始反击行动了,对吧?”   “咦?您都晓得了?当真是能掐会算,未卜先知吗?”晨曦又惊又喜道。   赵亮老脸一红,连忙对她讲述了会见桓玄的事情,晨曦闻言恍然大悟,忍不住叹道:“唉,果然还是有些大意了。司马道子和桓玄虽然都年纪轻轻,可是心机之深、胆量之大,恐怕还得重新评估才行。”   赵亮同意她的看法:“你讲的没错。昨天晚上,桓玄那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原来全他妈是装的。你说这个时代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早熟呢,一个比一个难搞。”   晨曦噗嗤一乐:“仙长,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也不这样。谁让他们生在了世家门阀呢?只要稍微弱一些,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嗯,人不狠站不稳,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赵亮道:“咱俩先别感慨了,你现在赶紧去跟陶思源和刘裕汇合,通知他们情况有变,等会儿秘密转移法庆,交给桓玄的人带走。另外你会读心术,轻功又好,就负责跟踪南郡公府的人,看看他们究竟把法庆藏到了哪里,然后再让你的那些师侄们,给我在暗中盯牢对方,防止发生意外。”   “是,弟子遵命!”   接近中午的时候,陶思源和刘裕联袂回来,一进门就跟赵亮连呼“好险”。   原来,不到一个时辰前,南郡公府的四名手下前脚刚刚赶着一辆破牛车,将装在箱子里的法庆运走,建康军的兵马后脚便气势汹汹的围住了他们用来藏人的小院。   那里本是谢家在城中的一处房产,平日很少有人居住,地方也略显偏僻。所以陶思源便选在此处关押法庆。没想到,这么隐秘的所在,也还是没有被司马道子的人给漏掉,若不是桓玄提早一步报信,赵亮又让晨曦及时赶来,通知他们配合转移,肯定会被建康军堵在院中。   没有了法庆在那里,陶思源和刘裕自然心中无惧,轻松的抱着肩膀,任由对方上蹿下跳,把整个小院翻了个底朝天。   司马道子的人忙乎了许久的功夫,就差挖地三尺了,也没能发现法庆的踪影,不由得大失所望。在被陶思源夹枪带棒的奚落了一番后,只好悻悻然的收队离开。   刘裕说道:“晨曦姑娘把桓玄的话都告诉我们了。大哥,这次是小弟疏忽大意,为发现对方居然还有暗桩在盯梢,险些害了所有人,还请您责罚。”   陶思源也点点头:“谁都没想到司马道子会埋了后手,幸亏那个眼线被桓玄的人及时干掉,不然今天天不亮,建康军就会顺藤摸瓜的跑来小院,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亮笑道:“刘裕不必自责。这事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当头儿的,事先没能周密提防。不过话又说回来啊,这凡事除了辛苦努力之外,还真得有运气加持才行。好在咱们的运气一向不错,总能化险为夷。我估计,会稽王这会儿都快要气吐血啦。” 第三百四十三章 九转夜明珠   “确认完了吗?到处都没有?”   “回禀殿下,每个能查的地方都查过了。”甘仲平沉声回答道:“除了位于乌衣巷的谢府大宅,城中其余二十六处房产和铺面,都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到现在还未找到法庆大师。”   一旁的蒯晨接话道:“乌衣巷那边不用考虑,咱们的眼线已经暗中留心了,皆说未曾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人显然没藏在那里。”   司马道子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喃喃道:“这个赵亮果然了得啊,居然高明到能把弥陀寺那边的暗桩给做了,看来本王又低估他啦!”   甘仲平眉头紧锁:“殿下,负责在暗中盯梢的人意外失踪,致使咱们不能第一时间追踪到法庆大师的下落,时间拖得一久,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呢?”   蒯晨分析道:“我看那倒不会。对方之所以劫持法庆,主要是为了交换落在我们手中的那两个人,所以他们断然不敢轻易伤害大师的。只是……只是眼下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在城中逐尺逐寸的搜过去吗?”   司马道子摇了摇头:“不,这样绝不可行。莫说本王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即便是有,如此大费周章的动作,恐怕也是白费力气。不仅难以达到满意的效果,而且还会引来朝野众人的猜疑,反倒更加不利。”   “唉,早知如此,还不如昨晚就伏下重兵,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甘仲平气闷道。   蒯晨偷偷瞥了司马道子一眼,看出他面色不善,赶紧出言呵斥甘仲平:“将军妄言!昨晚之前,你我都无从判断赵亮有可能会以谁作为劫持的对象。七家目标,你有多少高手可以派出去实施护卫?再说,重兵看守之下,对方一旦有所察觉,定然会知难而退,又如何设下香饵钓金鳌呢?”   闻听此言,甘仲平忽然反应过来,眼下这个钓鱼的计策正是出自会稽王的脑袋,他这么抱怨,不是等于在说司马道子决策失误吗?   “对对对,主簿大人讲的没错,”甘仲平连忙道:“是我一时糊涂,满嘴喷粪!要怪就只怪末将,没有安排好在弥陀寺秘密盯梢的暗桩,这才导致局面陷于被动。殿下,卑职犯了大错,还请您责罚!”   司马道子淡淡说道:“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仲平言重了。赵亮此人文武双全,鬼主意又多,不好对付也在情理之中,不然谢安那老家伙又怎么会放心让他来建康办事呢?目前虽然没能及时救回法庆,抓他们人赃并获,但其实主动权尚在我们手中。”   甘仲平闻言同意道:“殿下说的对,咱们也可以等赵亮前来要求换人的时候,将他们一举拿下。”   司马道子摇摇头:“将军误会了,本王说的主动权,并不是指这个。”他看了看有些不解的甘仲平,问道:“你可知赵亮为何会对法庆出手,而不是挑选本王在意的其他人?”   甘仲平显然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故而皱着眉头答不上来,旁边的蒯晨替他说道:“以卑职的愚见,恐怕还是跟大师的身份有关吧。”   “蒯主簿此言正解,”司马道子冷笑了一声:“因为法庆尚未当上国师,所以没有官身,仍算是江湖中人。赵亮他们完全可以找个中间人,或是干脆自称是中间人,前来跟本王进行交涉,就说法庆得罪了江湖同道,因此被劫持囚禁,他们则可以出面为两边斡旋,说服对方放人,而条件嘛,就是让本王释放那两个俘虏。这样一来,赵亮便可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让朝廷无法追究于他。”   甘仲平恍然大悟:“这小子的确狡猾,这种歪门邪道都能被他想出来,也难怪我们在落马湖吃了暗亏。不过,殿下,既然如此,那咱们又该如何掌握主动呢?”   司马道子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赵亮虽然考虑的没错,但是他却算漏了一点。尽管法庆还没有成为国师,可是陛下早已通过支妙音,拜托法庆为其修度佛法善缘。你们不晓得,陛下为此不仅指派了一名皇室宗亲子弟代自己剃度修行,而且还将大晋国宝——九转夜明珠一并供奉到了弥陀寺,好让法庆日夜为其诵经开光,增益法力。”   “九转夜明珠?!”蒯晨闻言大吃一惊:“就是那个传说来自于上古洪荒时期,具有返老还童神效的宝珠?”   司马道子点点头:“没错。这个宝贝,相传是尧帝得于九华山玄鸟凤凰巢,故而又称‘凤丹’。衣冠南渡之时,琅琊萧氏将它进奉给皇族,自那之后便代代传承下来。”   甘仲平听得目瞪口呆,不禁问道:“这么珍贵的宝物,陛下居然随随便便就交给了法庆大师?”   “哎,怎么能说是随随便便呢?”司马道子微微一笑:“皇兄当时可是非常郑重的,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命法庆一定要妥善保管。当时知道此事的,除了本王,还有黄门侍郎林从之和内廷总管陈贵。”   蒯晨脑子好使,反应极快,听司马道子这么说,立刻眼珠一转,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咱们给赵亮来个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司马道子哈哈大笑:“嗯,还是你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本王的心意。赵亮不是觉得以人换人便万事大吉了吗?本王就随了他这个愿望,答应换人。不过只要法庆平安回归,咱们就立刻咬住赵亮,逼他把同时不知所踪的九转夜明珠交出来!”   甘仲平琢磨了一下,同样也明白过来:“哦,我晓得了。殿下是打算把法庆手里的夜明珠提前取走,然后反过来说绑架法庆的贼人,一并将宝贝也劫跑了。如此一来,换人之事可以不了了之,但盗宝之事却不能不追究。即便赵亮说自己只是个中间人,咱们也有大把的理由逼他供出贼子的来历!”   “甘将军讲的没错,”蒯晨笑嘻嘻的说道:“最关键处,就是那个黄门侍郎林从之。他乃是谢家的表亲,又一向担任陛下的近臣,专门负责对外传达诏令。有他亲口证明,九转夜明珠确实是法庆在负责保管,那么即便谢安亲自出山,恐怕也百口莫辩了。”   他转过头来,又对司马道子说:“殿下,如此重要的皇室国宝,肯定被法庆藏在了隐秘处,我们如何提前拿到呢?”   “这个好办,”司马道子淡淡的笑了笑:“支妙音肯定清楚法庆的种种安排,直接让她把夜明珠给本王取来就好了。”   夜袭弥陀寺之事发生后的三天时间里,与此有关的各方皆保持了一种相对默契的平静。   除了各处城门仍旧盘查严格之外,无论是会稽王府,还是建康军,都没有再进一步的激烈动作。就连自己教主莫名其妙失踪的弥陀寺,也显得一切如常,就好像从来没有法庆这个人似的。   而带走法庆的南郡公桓玄,也是出奇的沉稳。他并未像赵亮之前想象的那样,急吼吼的上门去找司马道子谈判,以便赶紧换回杨帆和张磊二人,好逼着北府兵护送他回荆州。与此相反,桓玄好似忘了这件事一样,整日里都是在优哉悠哉的会友清谈。   眼看这两家打定主意守闷局,赵亮无可奈何,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呆等。不过,和他的百无聊赖不同,晨曦刘裕却忙得不亦乐乎。   晨曦利用集贤斋老板、“清谈女王”卓淑庄经营多年、遍布建康的情报网,多方收集与司马道子有关的各种消息,甚至连大晋皇宫也没放过,严密注视着法庆被绑架后,皇族方面的反应动向。   刘裕则带领手下的度望斥候,仔细勘察研究建康城内的地形地貌和兵力部署,为后面随时可能发生的不测,做好多手准备。   时间就这么一晃过去,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南郡公府的一名小吏忽然跑来给赵亮送消息,说主人桓玄准备夜访王府,去跟司马道子最后摊牌。   尽管桓玄对于司马道子答应交换人质非常有信心,但出于谨慎的考虑,还是特意来知会赵亮一声,请他做好一些应对意外情况的准备。   赵亮暗赞桓玄想的周到,当即对那小吏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了,一定会小心防范,也请其回去转告南郡公,自己在谢府等他的好消息。   报信的小吏走后,赵亮回到客舍,立刻喊来晨曦、刘裕和陶思源,跟他们商量研判接下来的情况。   刘裕心里憋不住话,率先开口道:“大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这两天一直觉得有些不踏实啊。建康军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淡定的有些不正常。”   陶思源不禁好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对方顺藤摸瓜的计策失败了,只能等着咱们上门谈判换人。反正他们吃准了我方的目的,是为了营救杨帆张磊,所以绝不会伤害法庆半根汗毛,当然也就很淡定啦。”   “陶将军,正是因为如此,我心里才不踏实啊。”刘裕眉头紧锁:“以司马道子的脾气秉性,怎么可能轻易咽的下这口气呢?但是,这两天建康军方面却好似完全没有任何动作,这难道不反常吗?”   赵亮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警醒起来,转头望向晨曦:“卓淑庄那边有什么情报吗?司马道子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晨曦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暂时一切正常。淑庄他们连司马道子每天吃几碗饭、喝多少酒都进行了仔细的对比分析,并没有察觉出任何可疑的地方。可越是这样,我也跟刘裕一样,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第三百四十四章 暗藏杀招   晨曦和刘裕的一番话,顿时引起了赵亮的警觉。他兀自沉吟片刻,喃喃道:“我们先顺着捋一下啊。当初之所以要选择劫持法庆,用他来交换杨帆张磊,主要是因为这妖僧对司马道子来说颇有价值,但是却没有官身,属于江湖人士。所以即便闹腾起来,朝廷也不好太过介入。而我们呢,则可以将此事完全推给虚构出来的武林高手,说这一切都是法庆的仇家所为,我们只当了个中间人而已。”   晨曦点点头:“是的,作为双方交易的中间人,无论是谁都可以理直气壮的替委托人保守身份秘密。像这种江湖通行的规矩,即便司马道子和官府也无话可说。”   “尤其是像我们北府这样的地方军队,”刘裕接着道:“本来就跟各处的江湖帮会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兵源征募、情报收集、秘密任务,哪样都少不了要麻烦这些武林人士的大力帮助。为了还人情,我们偶尔也得替他们出面,跟官府进行一些暗中的沟通斡旋。故而像交换法庆这种事情,实属正常。”   赵亮微微颔首:“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觉得用这种方式对付司马道子,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到后来南郡公桓玄提出要代替我们去交换人质,恐怕同样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才认为此举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危险。”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陶思源奇道:“你们是不是过分紧张了?”   赵亮摇了摇头,沉思道:“本来我也没太在意,可是刚才听了晨曦和刘裕的话,忽然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陶思源问道。   “从行为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司马道子目前最合理的情绪状态,应该是愤怒、焦急或紧张。哪怕他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基础行为却不至于完全走样。比如,他应当不断加大建康城中的搜索力度,专门派遣人手对我们进行各种施压,或者在王府里易怒焦虑、寝食不宁等等。但是,他眼下表现的却是非常平静,实在令人感到意外。”赵亮沉声道:“这个反应,或许可以向我们证明两个可能性。第一,法庆在他心目中,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第二,他在非常清楚我方策略的情况下,已经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晨曦秀眉轻蹙,边思索边说:“我觉得应该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据淑庄之前的情报显示,以及那晚酒宴上司马道子对法庆的隆重介绍,都足以说明这妖僧已经成为会稽王的重要筹码。”   她继续道:“在这种情况下,要说司马道子毫不在意法庆的生死,那肯定是假话。所以,我看他多半是已经找到了什么破解之法,正在布置针对我们的阴谋诡计。”   刘裕发愁道:“那么究竟会是什么阴谋呢?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假如双方能够和平交换手上的人质,还有什么花招儿可耍的?”   “会不会是打算在交换时动手呢?”陶思源问道:“司马道子提前安排大批兵马,等双方的人质顺利交接后,立刻出手袭击。”   “这个可能性不大。”刘裕分析道:“桓玄再笨,也不可能让杨帆张磊和法庆进行面对面的交换,更不可能选在建康城内操作,那样对于掌控京都的司马道子而言,只会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所以,他多半会让司马道子把杨帆张磊送到城外某个隐秘的地方,待顺利释放二人后,再通知城内的手下把法庆送到会稽王府。如此一来,司马道子也很难在交换的过程中下什么黑手。”   陶思源听他说的有道理,默默地点了点头。晨曦接过话头继续道:“会不会是跟法庆本身有关呢?比方说,他身上有什么皇室秘密,或者重要的物件,以至于司马道子可以无视任何江湖上的规矩,死死咬住中间人不放?”   赵亮闻言一愣,旋即应道:“这倒是很有可能。如果司马道子刻意隐瞒这个消息,直到把法庆平安换回来,然后再借着某个理由对此事穷追猛打。倘若真是这样,不论桓玄,还是咱们,恐怕就都不太好过关了。”   他嘬着牙花子,叹了口气:“唉,现在法庆那家伙又不在咱们手上,想探探底细都做不到。”   晨曦瞅了一眼摆放在窗边的泄水型青铜刻漏,轻声道:“马上就要到亥时三刻了,桓玄应该已经去了会稽王府,如果一切顺利,两个时辰内就可以完成人质交换。赵兄,若要有所防范,咱们必须在那之前搞清楚对方的计划。”   眼看赵亮一直沉思不语,刘裕建议道:“要不我先带手下去秘密跟踪南郡公府的人,一旦他们接回杨帆张磊,便半路把人劫走,之后司马道子想要找事,一时间也闹不到咱们的头上。”   赵亮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一旁的晨曦和陶思源,接着微微摇头道:“这样不行。虽然桓玄是为了让我们助他离境,才会主动出面介入此事。但双方毕竟算是盟友,总不能把风险完全推到他一个人的身上。况且,司马道子若是真有什么要命的杀招,桓玄也未必能独自扛得住,到最后怕是还要拉咱们一起下水。我觉得晨曦说的对,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抓紧宝贵的时间,赶在司马道子玩花招前,破了他的谋算!”   陶思源好奇道:“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有一点了,”赵亮说道:“我刚才琢磨了一下,感觉问题如果是出在法庆本身的话,那么有一个人应该也是知情者,从她身上或许可以套出些眉目来。”   刘裕和陶思源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明白赵亮指的究竟是谁,晨曦却反应极快:“赵兄是说支妙音?”   赵亮微微颔首:“没错,就是她。此人一向是法庆最信任的同伴,倘若这妖僧身上有什么秘密,艳尼支妙音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恐怕也只有从这女人那里才能找到突破口。”   刘裕说道:“支妙音此时就在弥陀寺。下午小弟还曾派出探子去那里打听过,对方好像在刻意隐瞒法庆失踪的消息。支妙音一从皇宫返回寺中,便对外谎称教主闭关修炼,自己代为主持日常事务。”   “那就好办了,”晨曦站起身来:“赵兄,我这就去一趟弥陀寺,会会这位大名鼎鼎的艳尼。”   赵亮担心的问:“你自己一个人去没问题吗?听卓淑庄说,支妙音的功夫也非同小可啊。”   刘裕起身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法庆的事,对弥陀教打击甚大,他们多半已经提起戒备之心,加强了防范。”   晨曦微微一笑:“你们都不必过分担忧啦。我又不是去劫持支妙音,无非找她问上几句话而已,断然不会有事的。不是晨曦吹牛,纯以轻功论,整个建康还没有谁能留着住我。”   说着,她又叮嘱刘裕:“你现在应该召集精锐人手,一边提高警惕,保护好赵兄,一边准备在接到我的消息后,立刻展开行动。今晚恐怕有的忙呢。”   刘裕知道,眼前这位仙子来历不同寻常,武功身手更是高深莫测。单看那些顶尖的江湖侠客,在她面前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就不难猜想晨曦的级数在什么位置。既然这姑娘信心十足,刘裕也就不再过多纠结,干脆利落的拱手一揖,朗声答应。   晨曦点点头,跟屋内三人道声告辞,转身盈盈步出门外,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陶思源看的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赵sir,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帮手啊?跟拍武侠片似的,嗖的一下就飞走了。”   正当赵亮等人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劲,急急忙忙展开防范行动的同时,南郡公桓玄已然轻车简从,来到了司马道子的会稽王府。   对于桓玄的深夜到访,司马道子本就感到颇为意外,然而等他听完对方说明来意后,则更是出乎预料,惊喜过望下险些当场蹦了起来。   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一道香饵,居然会钓上来两条大鱼!   司马道子不禁暗自窃喜。尽管他现在还没弄明白,桓玄什么时候跟赵亮搅合到了一起,又为什么会卷入法庆的事里。但眼前的现实是,桓玄居然作为赵亮的中间人,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要跟自己商议交换人质的事情。   这就意味着,他那个九转夜明珠失窃的悬案,不仅可以牢牢套住赵亮,还能把这位荆州军的接班人也一并锁死。   这可实在是太意外,太惊喜啦!   想到这里,司马道子心中大快,仅仅跟桓玄虚应了几句,便痛快同意对方提出的交换条件。   桓玄事先完全没有料到,会稽王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刻意跟司马道子强调了一下,由于是受江湖朋友所托,同时也是希望能尽量保住法庆大师平安,所以才肯答应出面居间斡旋。   至于对方的真实身份,自己是绝对不能跟任何人透露的。如果司马道子不接受这一点,那么他便只好退出此事,不再过问了。   司马道子哈哈一笑,爽快的认可了这个规矩,表示只要能让法庆平安回来,自己绝不追究到底是谁劫持了他。   桓玄为人谨慎,闻言兀自还不放心,于是提出希望会稽王能立个字据,以免事后不认账。   司马道子对此早已有了周密盘算,所以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应允,连忙命下人取来笔墨,写了一封诺书,在其中言明法庆被劫一事,只要最终人质无恙,断然不会追问中间人关于绑匪的来历。   桓玄将诺书看了两遍,仔细收入袖中,然后便向司马道子介绍了交换人质的步骤:首先,由王府安排一辆马车,凭借会稽王的手谕,连夜将杨帆张磊二人送出建康城,到达城北十里外的云涧岗,交给守候在那里的南郡公府的人。其间不能有任何兵马在后面跟踪随行。   待南郡公府接到杨帆和张磊后,公府的管家则乘坐王府那辆车回来,并通知对方释放法庆。   最后,再由管家亲自将法庆送到会稽王府,完成整个交换的过程。   在这一切办妥之前,桓玄就作为中间担保人,一直留在王府之中,等候消息。   司马道子闻言,连连称赞桓玄思虑周密、安排妥当,自己完全放心同意,并且立刻照办。   他端起桌上的酒盏,眼里闪烁着幽幽的光芒,笑道:“南郡公,为了你今晚的劳苦功高,本王敬你一杯!哈哈哈……” 第三百四十五章 莫名其妙   就在司马道子稳坐王府,等着桓玄慢慢陷进自己所布置的罗网之中时,距会稽王府并不算远的弥陀寺里,却正上演着另一番精彩的好戏。   半个时辰前,妖僧法庆的姘头支妙音,奉司马道子之命,将法庆之前藏于佛龛秘阁内的九转夜明珠取了出来,亲手送到了会稽王手上。   尽管这位艳尼对法庆在司马道子眼皮底下被人劫走之事非常不满,但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就算她把大晋皇帝都伺候的神魂颠倒,可是面对手握实权、堪为弥陀教大靠山的司马道子,支妙音也只能把一肚子怨气全憋在心里,乖乖的俯首听命。   此时,她刚刚从会稽王府回到寺中,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就忽然听到有人轻叩房门。   支妙音心中不禁一沉。   要知道,以她的功力而言,但凡有人靠近禅房,都能被其轻而易举的察觉出来。可是现在,已经响起敲门声了,她居然还没有丝毫警觉,显然对方的功夫非同小可。   他娘的!支妙音暗道:弥陀教这回算是撞上冤家啦!教主不久前刚被人不声不响的劫走,眼下又有不明身份的高手夤夜上门,八成没什么好事!   她心里虽然略有些不安,但表面上仍旧从容不迫,笑着答应道:“阿弥陀佛,半夜三更的,不知是哪位贵客来访?”   话音刚落,本来横插着的门栓忽然咔嚓一声轻响,随着房门一记轻微的震动,应声折成两段。   目睹此景,支妙音更是大吃一惊。   那条门栓足有小臂粗细,倘若直接掌劈脚踹,寻常好手都能击断,并不稀奇。但眼前的情况却是,外面那人轻飘飘的一掌拍在房门上,力道看似不大,可是竟能隔着门板将门栓震断,并且还没有发出什么巨大的动静。   光是这一手可怕的阴柔之力,便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支妙音顿时不敢有丝毫大意,她一边伸手握住缠在腰间的软鞭,一边紧紧盯着房门。   吱扭一声,禅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何人?”支妙音沉声问道。   站在门口的晨曦面戴轻纱,仔细打量了那艳尼两眼,柔声笑道:“你就是妙音尼?”   支妙音目漏寒光,冷哼一声:“明知故问!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晨曦迈步走进屋里,轻松的就好像到老友家中做客一般。可是支妙音却已经看出来,对方这几步很有门道,暗合道家奇门星位之术,是一种凝聚功力、选择站位的高明方法。   也就是说,这个神秘的白衣女子,随时可以向自己发起猛烈的攻势,而且不动则已,一动就必定是雷霆万钧之势。   这纯粹是一种高手之间的直觉,武功不达到一定的层次,是不可能感觉出来的。   由于气机牵引,支妙音为保不失,只好又向旁边撤了两步,以便暗暗对抗道家那种玄之又玄的步法。而这样一来,她的气势也立刻被晨曦压过一头。   眼看支妙音随时可能因为气场感应,忍不住会率先出手,晨曦恰到好处的停在了引发交手的临界位置,笑道:“大师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几句话而已。你今天见到会稽王司马道子了吗?”   晨曦的话,就好像她的剑法一样,以道心起始,直摄对方心神。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登时令支妙音一愣,旋即冷冷的说道:“可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再不回话,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她刷的一下抖出腰中软鞭,做了一个进攻的起手式,那条仿佛毒蛇一般的黑色鞭子,瞬间活了起来,鞭头上挑,摇摇摆摆直指晨曦。   面对如此奇景,晨曦丝毫不为所动,轻声笑道:“哦?果真见过司马道子了?他都说了些什么?让你怎样配合?”   “阿弥陀佛,你找死!”支妙音没了耐性,既然眼前这白衣女子非友即敌,又刻意打探会稽王的消息,想必跟绑架法庆的是同一伙人,于是也不再犹豫,立刻翻动手腕,抢先对晨曦发动进攻。   那条黑鞭被她内力所带,突然变得笔直,鞭梢儿直接刺向晨曦的咽喉要害。   晨曦的反应比鞭子更快,她脚踏奇步,差之毫厘的避开了闪电般的鞭梢儿,紧接着抽出背后的宝剑,纵身跃过两丈的距离,袭往支妙音的左侧,嘴里还不闲着:“司马道子让你送宝贝?究竟什么宝贝?”   支妙音见她来势快若鬼魅,吓了一跳,连忙闪身撤步,将鞭子迅速收回后,又抖出一个套一个的圈子,打算将宝剑牢牢绞住。   晨曦怎肯给她这样的机会,剑锋轻轻一触软鞭,旋即弹开,改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杀向支妙音。   就这样,两个女人一时间在禅房中缠斗起来。支妙音守定方寸之地,挥动手中软鞭,时而盘旋防御,时而突刺进攻,而晨曦则仗着轻功身法,在屋中四处游走,剑式也多采取轻盈的路子,围着支妙音上下翻飞。   打着打着,晨曦忽然故意放慢动作,同时说道:“你别老想着如何对付我的剑法,赶紧回答,司马道子究竟找你要什么宝贝?”   闻听此言,支妙音险些被活活气死。她也搞不清楚,对方怎么好像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一样,更因为晨曦打的如此轻松,竟然还有空来调侃自己而恼怒不已。   不过,人往往就是这样,一旦紧张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与此无关的思维更难刻意控制。正在全力交手的支妙音,听了晨曦的问题,顿时不受控的联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经历,尤其是会稽王打算利用九转夜明珠的计划,更是毫不保留的出现在心中。   晨曦的功夫确实在艳尼之上。虽然想要彻底收拾对方还须花些力气,甚至可能要付出一点受伤的代价,但像此时这样只缠斗交锋,则是游刃有余。所以她完全可以做到一边打架,一边窥探支妙音的心思。   几个回合之间,晨曦便从对方那里读出了有用的信息,于是微微一笑,当即虚刺两剑,待支妙音用心格挡的功夫,抽身退到禅房门口。   “妙音尼,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晨曦淡淡道:“我奉劝你一句,既然投身佛门,就应诚心正法,今后莫要再想着走那些歪门邪道了,更不能为祸苍生。不然的话,我迟早有一日会来替天行道的。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不待支妙音反应,刹那间飘身而出,化身一道白影纵上檐顶。   支妙音怒骂一声,甩起软鞭追出房门。然而晨曦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等她冲到庭院,再跃上屋瓦之时,那道鬼魅般的白影早已跑远了。   支妙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追去。一来她担心晨曦是在故意引诱自已,所以怕跟着过去反而中了对方的埋伏;二来轻功非她所擅长,面对晨曦这样的顶尖高手,她就算想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脸郁闷的支妙音从房上跃回地面,直到进了房间,还仍旧兀自疑惑,不晓得今晚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说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是来刺杀自己的?应该不是,因为对方显然没有使出全力。说她是来打探会稽王计划的?好像更不靠谱。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下,过了几招,问了几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然后便转身离开,闹着玩儿呐?   艳尼支妙音百思不得其解,正在这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晨曦那边却已是分秒必争的冲回了位于乌衣巷的谢府宅院。   一进门,她就立即将探听回来的消息告诉了赵亮等人。   “卧槽,九转夜明珠?”赵亮闻言一愣:“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玩意儿呢!”   他望向刘裕和陶思源,那二人也同样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此物的来历。   晨曦道:“赵兄,既然司马道子打算利用九转夜明珠反咬我们一口,就说明这宝贝非比寻常。我猜,它多半与当今皇帝有关,也只有这样,换人之后,司马道子才能名正言顺的追查到底,逼着桓玄和咱们把东西交出来。”   “晨曦姑娘说的没错!”刘裕道:“依小弟看,咱们先甭管这宝贝的来龙去脉了,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弄到手中,到时候好让司马道子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陶思源也点头同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个什么九转夜明珠给搞出来。只有宝贝真的到了我们的手中,才能有效防止对方碰瓷讹诈。”   赵亮沉吟片刻,转而问晨曦道:“你晓得那件宝贝藏在王府的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晨曦无奈的摇了摇头:“支妙音仅仅是奉命把九转夜明珠送到会稽王府,之后究竟如何藏匿保管的,司马道子没必要告诉她,所以我也没能探听到。”   “这样可就麻烦啦。”赵亮不禁眉头紧锁:“在偌大的王府里找那么一颗小珠子,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啊。算算时间,顶多再过上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人质就能交换完毕,到时候司马道子没了法庆安危的顾虑,必然会对桓玄当场翻脸,令整个事态的走向不受咱们控制的境地。”   听他这么说,晨曦三人也大感头痛,一时间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夺宝到手。   正当大家苦苦思索对策之际,赵亮忽然一拍脑袋,贼兮兮的说道:“哎,或许我们可以这么做啊!”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该趟这浑水   苦侯了将近一夜的功夫,桓玄终于在司马道子的王府里,等来了法庆平安回归的消息。   王府主簿蒯晨入内禀报,说法庆大师已然被南郡公府的车辆送回到此地,眼下正在偏厅沐浴更衣,稍待片刻便来与王爷和公爵相见。   桓玄闻言放下心来,笑着对司马道子说:“殿下,今晚一切顺利,实在是可喜可贺。这多亏了您深明大义,而桓某也算不负朋友之托。殿下,我敬您一杯。”   司马道子嘿嘿一乐,摆了摆手道:“哎,南郡公且不忙举杯相庆,让本王请出一位客人,咱们一起喝。”   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手。在桓玄一脸莫名诧异下,一名中年官员由侍女领着,走进了会客的厅堂。   “咦?这位,这位不是林大人吗?”桓玄看清楚来者,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黄门侍郎林从之点点头,拱手施礼道:“下官参见会稽王殿下、南郡公。”   司马道子哈哈一笑:“今晚实在是叨扰林大人啦,让你也没有好觉可以睡,在本王这里巴巴的等了一夜。”   林从之面色郑重,答道:“殿下见外了。下官听闻法庆大师被人劫持,因而也担心陛下所托之物的是否安全。您唤我来一起核问此事,下官自然不敢怠慢。”   桓玄听得稀里糊涂,忍不住问道:“什么陛下所托之物?二位在说什么啊?”   司马道子没有理会他的疑问,笑着说:“林大人先请坐。咱们一边饮酒,一边慢慢聊。等会儿法庆大师过来,一起当面问他就好啦。”   林从之略施一礼,走到桓玄的对面坐下,因为看到这位南郡公好像仍旧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热心解释道:“南郡公,实不相瞒啊,两个月前,陛下在宫中把上古珍宝九转夜明珠托付给了法庆大师,请他为此宝诵经开光,以增神效。今晚王爷派人来告诉下官,法庆大师因为得罪了江湖上的人,被他们劫持扣押,所幸有您出面斡旋,可使他平安归来。不过,人没事固然值得庆幸,但国宝同样至关重要、不容有失,所以下官才会来这里等候法庆,向他核实九转夜明珠的情况。”   闻听此言,就算桓玄再迟钝,也能嗅出阴谋的味道了。他心中不禁一沉,下意识的望向高居主位的司马道子,只见对方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一副吃定了他的得意表情。   妈卖批,要坏事!桓玄心里暗骂:司马道子这畜生摆明是要玩死老子,居然还把身份显赫、位置中立的林从之也一起拉来当见证人,纯粹就是想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桓玄出身东晋的顶级门阀,当然清楚九转夜明珠的来历,更晓得此宝在大晋皇室心里的分量,倘若真被司马道子以这件国宝讹上自己,后面再想顺利脱身可就难啦。   想到这里,桓玄的脑门微微渗出汗珠,兀自缓颊道:“那九转夜明珠价值连城,个头儿比成年人的拳头还要大出两圈,想必法庆平日定然将此宝藏在妥善的隐秘之处,轻易不会被外人找到吧。”   “下官也希望是这样啊,”林从之微微颔首:“这件国宝非同小可,一旦遗失,恐怕会有不少人头落地啊。”   司马道子好整以暇的笑道:“二位现在瞎猜也没有用,等会儿法庆来了,一问便知嘛。”   随着他话音刚落,被无端绑架了数日的倒霉和尚法庆,恰好在蒯晨的陪同下,一起步入了王府客厅。   见他们进来,司马道子率先起身,迎上前去嘘寒问暖,不住的宽慰法庆。桓玄和林从之见状也跟着一起走到近旁,询问大师是否安好。   法庆闷哼一声,高宣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多谢殿下关心。今次贫僧蒙受无妄之灾,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好在有殿下护持,才让贫僧脱离了那些贼子的魔掌。”   司马道子哈哈一笑:“哎,大师太客气了。你要谢就该好好感谢南郡公,若不是有他出面居间调解,又怎么会如此顺利的将你救回呢?”   法庆早就听蒯晨暗授机宜,清楚其中的缘由,听司马道子提起此事,便转向桓玄双手合十:“此番多亏了南郡公仗义出手,贫僧定当铭记在心,来日必有回报。”   这番不伦不类的话,说感激不似感激,说威胁不像威胁,听得桓玄当场微微一愣,讪笑道:“大师见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司马道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桓玄一眼,挥手道:“好啦,都别站着了,咱们先坐下来喝一杯,好给大师压惊接风。”   在他的招呼下,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共同举杯祝贺法庆平安脱险。   待美酒一饮而尽,酒杯才刚刚放稳的功夫,心悬国宝安危的林从之便急着开口道:“大师啊,下官心中有一事相询,虽然这样问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职责所在,也实属不得已啊,还望大师海涵。”   “哦?林大人有事但讲无妨。”法庆刚才已经通过蒯晨知晓了司马道子的计划,于是应道:“请大人尽管赐教,贫僧洗耳恭听。”   林从之微微颔首,问道:“大师不幸被贼子劫虏,却不知陛下所托付的国宝九转夜明珠,是否安然无恙?”   “额……”满脸横肉的法庆装出一副极度为难的模样,支支吾吾的说道:“林大人,提及此事,贫僧……唉,贫僧真是羞愧难当……”   “啊?!你……”林从之顿时惊愕万分:“那夜明珠当真出事了?”   坐在对面的桓玄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禁暗骂:他姥姥的!那还能不出事吗?贼秃和司马道子摆明了是要演戏坑我呀!   果然,只听法庆说道:“那天晚上贫僧被偷袭的时候,正是在禅房中为宝珠诵经,贼人们将我打伤绑走,九转夜明珠也同样跟着失窃了!”   林从之闻言豁然起身,又惊又怒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九转夜明珠历经几代君王珍视传承,乃是我大晋的稀世国宝,岂能失落于贼人之手!”   他转过身来,对司马道子急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彻查追回才行啊。”   司马道子好整以暇的说道:“林大人请先不要着急,国宝失窃,朝廷肯定会追究到底。好在南郡公也是知情人之一,总有线索可供我们参详的。你说对吗,南郡公?”   桓玄微微一愣,抗辩道:“殿下,咱们之前说好的呀,我作为中间人,有义务为对方保守身份秘密,您也为此专门立字承诺了。现在……”   “南郡公,此一时彼一时啊!”林从之的想法非常单纯,他只为宝物而着急,所以出言打断道:“下官晓得这类江湖规矩,只要人质能平安归来,确实不应该逼着中间人违反约定,泄露对方身份。可是眼下国宝被他们掠走,性质就完全改变了,你若再刻意隐瞒,岂非等同于袒护盗贼、助纣为虐?”   这顶大帽子被身为黄门侍郎的林从之扣过来,桓玄着实有点承受不住。因为此人不仅是天子左右的近臣,而且还是乌衣巷的豪门望族,跟谢家都沾亲带故,所以一旦事情闹大,恐怕朝中没有谁肯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面对一时语塞的桓玄,法庆阴恻恻的笑道:“南郡公,贫僧原先其实并未打算问你,究竟是谁对我下的黑手。本来嘛,在江湖上厮混,不是你弄我,就是我干你。某天一不小心被武林中的朋友给收拾了,贫僧也只会怪自己技不如人,坦然认栽,绝不纠结。但是现在的情况可大不相同啊,不把九转夜明珠找回来,你我二人恐怕都脱不了私吞国宝的污名!”   他这话说的更重,直接暗指桓玄有可能就是盗宝贼子,结合其父亲桓温当初窃国之举,颇有些其心可诛的意味。   桓玄听得心中五味杂陈,恨不得当场反唇相机,只可惜他目前并没有什么过硬的理由,无奈之下,唯有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司马道子眼看自己这方掌握了主动,不禁哈哈一笑:“我说桓玄啊,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当真是掂量不出这其中孰轻孰重吗?法庆被劫一事,咱们已然就此翻篇了,现在说的是九转夜明珠不知所踪的问题,你难道宁可惹得自己一身骚,也要维护那些盗宝的贼人?”   桓玄面对着屋中几双眼睛的注视,一时间如坐针毡,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轻易趟这摊浑水。   倘若自己真的把赵亮供出来,虽然或许可以摆脱干系,但是这就等于一下子同时得罪了北府和谢家两大势力,自己再想离开建康,平安返回荆州故地,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可是,如果他死硬到底,一直不肯开口,那么眼前这关怕是也不好混过去。向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会稽王,说不准就会当场翻脸,借机定他一个协助盗宝的从犯之罪,直接将其就地软禁。   权衡再三,桓玄还是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权且将赵亮他们推出来扛事为妙。   所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与北府和谢家相比,司马道子更难对付。至少北府兵目前还没有置自己于死地的念头,而会稽王和朝廷却都巴不得他桓玄出个一星半点的纰漏,好抓住把柄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桓玄暗叹一声:赵长史啊,形势所迫,你千万别怪桓某无情了。作好作歹,我也只能先保着荆州桓氏的大局才行啦。   他清了清喉咙,沉声道:“殿下,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另外一个方向,那么我作为中间人,对委托斡旋此事的朋友也算是尽了应有的情谊。接下来国宝失窃之事,桓某理当协助朝廷查处,义不容辞。”   “好!南郡公果然明智。”司马道子微微一笑:“趁着林从之大人也在场,那么就请你说说看,究竟是谁偷袭的弥陀寺,绑架了法庆大师,盗走了九转夜明珠?”   桓玄无奈的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出幕后主使之人,可是忽然间,由打门外跑进来一名王府仆从,禀报道:“殿下,北府长史赵亮,在外求见。” 第三百四十七章 打赌   忽然听说赵亮来了,桓玄微微一愣,心下不禁疑惑,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这位北府兵和谢安的代表,为何会主动登门来自投罗网呢?   司马道子同样感到有些意外,讶然笑道:“呦呵,今晚本王这里倒是真热闹啊,不断有贵客临门呐。好好好,他来的正好,快快有请,让赵长史进来喝酒叙话。”   功夫不大,赵亮便在王府仆从的引领下,来到了几人所在的厅堂。在跟众人一一见礼之后,他被安排在了桓玄旁边的席位上,施施然撩袍落座。   只听司马道子笑着问道:“赵大人,你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呢?”   赵亮淡淡答道:“殿下,我是专程为法庆大师而来的。”   “阿弥陀佛,”法庆语气不善的问道:“长史大人,贫僧之前被奸人劫持,绑架扣押了数日之久,今晚刚刚获救脱困。你说专程为贫僧而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亮先是看了看身旁的桓玄,然后不慌不忙的笑道:“大师莫要奇怪,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化解你被劫一事的。”   “哦?这么说来,赵大人也跟南郡公一样,认识出手绑架法庆的人?”司马道子得意洋洋:“那可太巧了,我们正在为这个事儿发愁呢。”   说着,他便当着众人的面,把九转夜明珠的事情,又对赵亮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言语中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没想到,赵亮听完司马道子的话,却丝毫没有对方所预想的那种惊慌失措,反而是从容一笑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殿下可能是误会了。”   对于赵亮的这种反应,司马道子顿时有些疑惑,下意识的问道:“误会?什么误会?”   “其实夜明珠并未失窃,”赵亮双目炯炯有神,凝视着司马道子:“对法庆大师动手的那些江湖朋友告诉我,他们知道宝物现在放在哪里,并且答应之后会原物呈上。”   此言一出,司马道子不禁大感愕然,难以置信道:“赵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   赵亮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对方怎么说,我就怎么对诸位如实转告。”   林从之非常关心国宝的下落,闻言连忙问道:“赵大人,你能否透露一二,那九转夜明珠此时究竟在哪里?”   “大人,请恕我先卖个关子,”赵亮答道:“因为此宝牵连甚广,又与法庆大师的江湖争斗有关,所以目前我只能说这么多。”   司马道子不明白赵亮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于是用眼神示意坐在下首的蒯晨,想办法出言试探。   蒯晨微微点头,对赵亮说道:“长史大人,你这番话说的模棱两可,怕不是有意在拖延时间吧?方才你来这儿之前,南郡公正欲说出那些贼人的来历,以便朝廷出面追查宝物。可是现在照你这么一讲,那丢失的九转夜明珠好像自己能长着翅膀飞回来似的。要知道,现在每耽误一刻,贼人携宝潜逃的风险便增大一份,是万万不可耽搁的。”   林从之听完这话,也连连点头:“赵大人,此事关系到陛下的颜面,绝对不能有半点轻忽。否则的话,你们北府恐怕也担待不起啊!”   赵亮从容不迫的笑道:“二位言之有理,在下非常认可。不过那些江湖朋友也说了,九转夜明珠之前是被某个别有用心的人藏起来了,他们刚刚取宝到手,想先观察观察形势,再拿出来以证清白。”   听赵亮说的如此笃定,司马道子忍不住疑惑起来。他担心对方耍诈,问道:“赵亮,倘若那些人只是信口雌黄,想要拖延时间,却并不能真的将宝物平安送回,此事又该当如何?”   “我可以代表他们跟殿下做个赌注。”   “怎么个赌法?”   赵亮悠悠道:“这些江湖朋友,平日里跟我们北府兵和荆州军都有些交情,所以他们的话,我和南郡公也都愿意相信。至于说打赌嘛,倘若日出之前,九转夜明珠还不能送到殿下和林大人面前,我愿意一人承担所有罪责,任凭朝廷处置。但是如果宝物能完璧归赵,则请殿下答应一件事……”   他转头看了看桓玄:“请殿下让南郡公明日便返回荆州,代表家族处理桓冲大将军的后事。”   桓玄闻言一愣,眼睛里闪现出错愕的神情,同时还掺杂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感激。   赵亮反将这一军,立刻让司马道子犯了难。他现在也开始犹豫起来,暗暗担心自己藏在王府里的九转夜明珠,会不会真的已经被对方又偷了出去。   他阴恻恻的问道:“听你这意思,本王若是不答应,他们还不肯把宝物还回来了?”   “那倒不至于,”赵亮笑笑:“这不是刚才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了嘛,我才会提出打赌的建议。诸位,之前在下也讲过了,那些江湖朋友只是跟法庆大师有些私人过节,所以才有了绑架之举。但这件事情仅限于绑人换人而已,并没有谁觊觎国宝。法庆大师说九转夜明珠被绑架他的人盗走了,殿下也打算追查此事,立时便令我和南郡公这中间人左右为难。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他们不得已再次出手,顺便揭破某些人的阴谋。”   桓玄心思通透,赶紧接口道:“方才殿下还要桓某讲出那些朋友的来历,实在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呢。幸亏赵大人及时前来告知宝物并未真的丢失,不然的话,我可真要对不起朋友的信任了。”   司马道子气得差点吐血,冷哼一声道:“闷坐了一夜,身子都有些僵直了。尔等稍坐,本王去后面如厕,顺便松泛松泛腿脚。”   说罢,司马道子站起身来,也不管在座众人是何反应,转头绕过后面的屏风,离开了所在的厅堂。   他之所以如此急急火火的走掉,主要是为了前去查看藏在后宅的九转夜明珠,到底还在不在原处。   刚才赵亮的那番表现,看上去绝不像是虚张声势,而是胸有成竹,有备而来。只从他对九转夜明珠之事毫不意外,并且敢跟自己当场打赌,就不难猜到,肯定是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   司马道子此时已经顾不上细想,究竟是在哪个环节上走漏了风声,致使赵亮提前察觉出他利用国宝失窃为由,对绑架法庆之人穷追猛打的计策。但是既然对方识破了计划,那么九转夜明珠恐怕真的再难保安全。   他越想越心急,三步并做两步,穿过了一道道回廊院落,径直来到了位于王府后花园的藏书楼。   这个地方是司马道子用来存放典籍的地方,偶尔兴致来了,也会被他当做一处僻静书房,到此处读读卷册、练练书法。所以,藏书楼也一向人迹罕至,在偌大的王府花园中,显得格外清静。   今天傍晚时分,支妙音奉命将九转夜明珠送来之后,司马道子便亲手把它藏到了这座楼中的暗格里。   两个仆从上前打开楼门,司马道子吩咐他们守在外面,然后独自提着灯笼走进楼中,脚不停歇的直上二层,最后来到了一处毫不起眼的小房间里。   他借着灯笼的亮光,在一组书架后面摸到一个把手,用力向上一提,只听咔哒声响,书架后面的木质墙板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小空间。   司马道子先是眯着眼睛朝里面看了看,然后又探手进去,捧出来一个锦盒。   盒盖打开,一枚圆润无暇、在幽暗的房间里仍然栩栩放光的明珠,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娘的!无端吓了老子一跳!司马道子又好气又好笑的咒骂了一句,再次将盒盖扣住,重新放回到暗格之中。   赵亮这个小滑头,刚才居然真的只是在虚张声势,妄图无中生有欺诈本王?!幸亏我谨慎沉着,不然险些就中了他的诡计!   司马道子得意的笑笑,把暗格恢复如初,旋即转身出了藏书楼,对手下吩咐道:“你去调一队亲兵护卫过来,将此处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靠近!”   仆从答应一声,赶紧跑去调兵。司马道子则一甩袍袖,再次返回到前院的会客厅堂。   “哎呀,方便了一下,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司马道子哈哈大笑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冲赵亮说道:“长史大人,你刚才说要跟本王打赌,是吗?”   赵亮从容不迫的点点头:“没错,殿下,为了打消您和林大人的顾虑,我是建议不妨打个赌。”   司马道子心中暗笑,连连点头:“那好吧,本王就跟你做个赌约,也请林大人从旁见证。倘若天亮之前,你们的那些江湖朋友果真能把九转夜明珠送回来,那么本王不仅不追究他们挟持法庆大师的罪责,而且答应立刻恭送南郡公回荆州。”   他略微顿了顿,又阴笑道:“但是如果他们不能将宝物如期送回,那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将你和南郡公这两位中间人扣押起来,全力追查国宝失窃案。你看可好?”   赵亮转头问桓玄:“南郡公意下如何?”   “额……事已至此,我就全听赵长史的安排吧。”桓玄把心一横,语气坚定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上了船,还有什么好回头的呢?”   赵亮闻言爽朗一笑,对司马道子一拱手:“殿下,那咱们就一言为定,拭目以待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昏暗之光   听闻赵亮欣然答应赌约,司马道子高兴的哈哈大笑,心中暗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藏书楼那边重兵守卫,除非赵亮是神仙转世,有移山倒海的本领,否则绝难夺宝在手。只等时间一到,宝物无法送来,看本王怎么找你报落马湖之仇。   想到这里,会稽王乐呵呵的端起酒樽,邀请在座众人一起痛饮一杯。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从某种意义上说,赵亮还真就是个临凡的神仙,而且身边还有一位仙子在为其效力。   约么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王府的仆人忽然跑来禀报,说赵长史的三个同伴在外求见。   司马道子闻言一愣,心想不会真出什么幺蛾子吧?但是既然对方登门,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点头应允。   片刻功夫,晨曦、陶思源和刘裕三人昂首阔步,走入了王府的会客厅堂。甫一进来,司马道子一眼就瞧见了晨曦手中提着的锦盒。   我擦,这个破玩意儿瞅着太眼熟了,不正跟自己刚才在藏书楼暗格中放置的那个锦盒一模一样吗?!   哎呦卧槽!见了鬼啦!   司马道子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瞪大双目仔细端详,整个心逐渐沉了下去。   没错,不只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同一个!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只听晨曦盈盈说道:“殿下,长史大人的朋友托我们前来呈送国宝,九转夜明珠。”   说着,她双手捧着锦盒,恭恭敬敬的献到了赵亮面前。赵亮绷着脸上的笑,抬手掀开盒盖,把那颗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拿了出来,左瞧瞧右看看,然后问对面的林从之:“请林大人鉴定一下,是这个吗?”   黄门侍郎林从之起身离席,快步走到近前,同样细细端详了片刻,欣然点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哎呀,真是老天爷保佑啊,九转夜明珠失而复得,可喜可贺!”   跟林从之的喜笑颜开不同,法庆和蒯晨都不禁愣在当场,面面相觑。   而司马道子更加夸张,直勾勾盯着赵亮手中的夜明珠,下巴差点惊掉。   看着会稽王一副魂不守舍、目瞪口呆的样子,桓玄忍不住抿嘴偷乐,起身拱手道:“殿下,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桓玄今天便启程返回荆州啦,他日有缘,再聆听您的教诲吧。”   “赵兄,刚才您看见司马道子的那副表情了吗?”晨曦嫣然一笑:“简直比见了鬼都难看。”   刘裕也在旁边笑道:“尤其是桓玄上去补那一刀,差点把会稽王给活活气死。”   “说起来也真是难为他了,”陶思源道:“有黄门侍郎林从之在场,他这个堂堂的王爷殿下,答应也不是,反悔也不是,硬生生的憋了几分钟,连一句话都没讲出来,哈哈哈。”   赵亮也跟着他们嘿嘿嘿的笑了半天:“实不相瞒啊,你们出现之前,老子紧张的险些想要找个借口逃跑了。那种无法预知最终结果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啦。”   刘裕咧着大嘴笑道:“大哥说的夸张了。咱们晨曦姑娘的高明本领,您还信不过吗?”   听他如此一说,赵亮这才想起来,连忙问晨曦:“对了,你是怎么把宝贝搞到手的?”   晨曦答道:“赵兄入府去见司马道子的时候,我便依照您的计划,悄悄潜进会稽王府,躲在暗中观察动静。后来司马道子急匆匆的离开厅堂,显然是受到了赵兄的干扰,感到心中不安,故而打算亲自去确认宝贝情况。我隐踪匿行,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到了后花园的那座二层小楼。”   她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司马道子一走进楼中,我便飞身直入二层,接连寻了三个房间,才发现他的踪影。幸好那里的光线非常昏暗,他提的灯笼又只能照到方寸之地,所以我躲在暗处,不虞被他察觉。司马道子从墙壁暗格里取出宝物查看,然后再放置回去,整个过程都被我看在眼中,待他一离开那里,便立刻出手,将九转夜明珠带了出来。”   陶思源在一旁补充道:“晨曦姑娘也真是手段高明、行动迅速。听她后来跟我们讲,她刚刚携带宝物离开小楼,便有大批王府亲兵赶来,将那里团团围住。所以只要迟上一会儿,不仅东西偷不出来,甚至连她自己也很有可能被人发现。”   赵亮听得分外紧张,不住称赞晨曦艺高人胆大,晨曦则抿嘴浅笑,说这全靠道祖保佑,外加自己有点小运气。   刘裕此时开口问道:“大哥,杨帆张磊两位兄弟目前还在桓玄的手中,而他也得到了司马道子的首肯,今天便能启程离开建康,咱们要护送他吗?”   赵亮闻言点了点头:“嗯,当然要送他一程。只要桓玄顺利到达安全地带,便有机会稳定荆州军的局势,于北府而言也是好事。”   陶思源对此表示同意:“咱们这次来建康,其中一个任务也是要破坏司马道子的图谋,尽量维持住荆州现状,避免因内乱而削弱了大晋的长江防线,同时也防止朝廷转而全力对付北府。”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吧。”赵亮道:“刘裕你去南郡公府一趟,跟他们商定出发的时间,陶思源则去整理队伍,顺便跟谢钟秀道个别。”   刘陶二人答应一声,各自领命离开。他们这两位,一个是果毅将军,一个是护军将军,级别都比军法长史高出许多,可是在赵亮面前却又都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不知情的人若是看见了,定然会感到万分奇怪。   等到屋里只剩下晨曦的时候,赵亮话锋一转,将聊天的内容引到了门派之上:“晨曦,眼下整个昏暗派就只有你这一根独苗了,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呢?”   晨曦眨眨眼睛,柔声道:“仙长不问,弟子也正想请您指点呢。师父他老人家当初将昏暗派的衣钵传给我时,只略略讲解了一些本派的脉络。大部分的情况,还是弟子自己翻阅秘典后才知晓的。”   “据秘典记载,昏暗派自秦末由熄灯道祖创立起始,至今已历经了六百年的沧桑演进,隐隐成为了道家一个非常重要的支系。本派各代弟子,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降妖除魔、匡扶正义,名号虽为昏暗,行事实则光明。”   “只可惜,传到我师父这一代的时候,世间多为道貌岸然的虚伪鼠辈。他们自诩出身道家的名门正派,凡事皆以所谓侠义自居,背地里却尽干些为人所不齿的勾当。师父不愿与那些道家败类同流合污,于是便被他们联手排挤,还冠以魔教的污名,致使昏暗派难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人面前,更无法发展壮大。”   赵亮点了点头,感慨道:“不瞒你说啊,这种情况,熄灯道长早在创立昏暗派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晨曦,你知道何谓侠义,何谓妖魔吗?”   晨曦垂首轻声:“还请仙长点化。”   “所谓侠义,并非只是轰轰烈烈、为国为民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一种默默无闻的坚守。坚守你心中那一线光明,并愿意为其承受世人的不解与屈辱,才是真正的侠。”   赵亮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沉浸在朝阳中的广阔天地,继续道:“而所谓妖魔,则是人心中的那一点点私欲。无论身处当世,还是穿越异域,只要心中私欲被不断放大,便已然坠入魔道。”   “当初熄灯道长发下大愿,决意以身证道,便是看破了这二者的本质。他以昏暗作为本派名号,正是想借此提醒后世的弟子:坚守道心,耐住寂寞,将自己置身于昏暗之中,为光明去迎战世间的心魔私欲。”   晨曦沉思许久,抬起头来凝视着赵亮:“仙长,您说的弟子明白了。其实不只是师父这一辈,无论哪朝哪代,都是欺世盗名者有之,侠肝义胆者亦有之。昏暗派弟子,理应无惧蜚语毁谤,只求除魔卫道、问心无愧即可。这一点,我师父没能真正悟透,所以当世人对他误解非议之时,他老人家就只有满腔怨愤、郁郁难平,甚至到后来干脆隐居深山,醉心研究‘道心种魔’和‘破碎虚空’,完全不再理会昏暗派所担负的使命。”   赵亮闻言微微一笑:“也不能说你师父完全不管了。至少他还记得,临终前要把昏暗派传承给你,不然这香火一断,我就该头疼了。”   听他这么说,晨曦也不禁莞尔:“还是您说的对,弟子方才失言了。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受到心魔干扰,未能将昏暗派发扬光大,但始终还是没有放弃。师父将本派的希望转为寄托在弟子身上,证明他仍旧相信‘身许昏暗心向光明’,而弟子也绝不会辜负这份信念。”   “你能想通这一点,我就可以放心啦。”赵亮笑道:“现在具体说说看吧,今后打算怎么干?”   晨曦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答道:“嗯,首先我不能学师父那样。不管别人把我看成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门歪道,只要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那就足够了。所以我打算一改门派凋零的颓废局面,先公开招募一批弟子再说。仙长,我都想好了,咱们至少还得有两个副掌门、四个传道护法、八个掌教弟子,外加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以及玄天八部、太乙九门……哎,您说我把我师兄那些徒子徒孙都拉进来怎么样?”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局长,这回可算是有消息了!”传送中心副主任庞大壮一进办公室的门,就忍不住兴奋道。   花千秋抬起头,淡淡的甩了一句:“老庞,你最近总是往我这里跑,有点不合适吧。”   庞大壮闻言微微一愣:“啊?局长,我……”   “请记住你的身份和使命。”花千秋合上面前的文件夹:“以后有事可以叫我到外面去谈。说吧,什么消息?”   庞大壮尴尬的点了点头:“对不起啊,花局,我下次一定注意。刚才杨帆传回消息,说赵亮出现了。”   听到“赵亮”二字,花千秋立刻关注起来,问道:“杨帆是怎么说的?你坐,坐下说。”   “好的。”庞大壮答应一声,伸手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欠身坐下,继续讲道:“刚才杨帆通过加密频道,跟我报告了最新的情况。他和张磊被东晋会稽王司马道子囚禁后,经过了十来天的折磨,现在终于被释放了。而解救他俩的,正是赵亮。”   花千秋眉毛一扬:“这么说,赵亮没事儿?”   庞大壮点头道:“不仅没事儿,而且还再次延续了之前几回穿越的奇迹。这小子也真行,眼下又成为了北府兵当中非常重要的角色,并且直接对抗权臣司马道子,硬是从他手中救下了杨帆和张磊!”   “这么牛掰吗?”花千秋忍不住笑了笑:“在完全中断通讯联系、失去反穿局支援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跟那个时代的顶尖人物分庭抗礼,这个赵亮果然是名不虚传。你跟我讲讲详细的情况。”   庞大壮略显为难的说道:“额……杨帆张磊奉命再次去往东晋,一到地方就被朝廷官兵给抓了,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毒打和拘禁,所以太详细的情况,他们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眼下这个消息,还是他们在被解救之后,听别人介绍才知道的。”   花千秋无奈的摇摇头,沉默了片刻问道:“他们俩见到赵亮了吗?”   “哦,已经见到啦。”庞大壮汇报道:“杨帆说,昨天就跟赵亮汇合了。目前他们正随着北府大军,在护送桓玄前往荆州的路上。”   “桓玄?”花千秋先是略微一愣,接着随手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盯着屏幕说道:“东晋荆州军的首领,南郡公桓玄?赵亮怎么和他扯到一块儿去了?”   庞大壮挠了挠秃脑门儿,颇有些踌躇的回道:“据杨帆他们报告,这里面的情况还挺复杂的,一句两句也讲不清楚。不过,随行的队伍当中,还有2303号穿越者在,也就是铲除计划的那个目标,陶思源。”   花千秋闻言好奇道:“哦?他们跟目标接触了?晋朝处老廖那边掌握这个情况了吗?”   “目前还没有。杨帆没跟他们处的领导报告此事,”庞大壮解释道:“因为他俩毕竟肩负着局里给的特殊任务,所以还是决定先跟我通个气,然后再根据咱们的指示,决定是否如实报告晋朝处。不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行动开展这么久了,赵亮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目标人物也始终未被铲除,晋朝处老廖他们也确实有点坐不住了。我听说他们这几天正在商量,打算从别的任务里抽调出部分力量,组织第二梯队过去。”   “老廖那边不用担心。”花千秋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会跟他打招呼的,让他们把2303号的行动转出来,由局里统一部署指挥。”   庞大壮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花千秋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上次跟我说,屠四海去找过你,后来怎么样了?”   听他忽然提起这件事,庞大壮连忙答道:“嗨,说起来可真够悬的。这老头儿估计是闻到什么味儿了,接连去了传送中心三趟,幸好我早有防备,每次都让手底下的人好说歹说把他挡了回去。我真怕面对面的时候,躲不过他那个可怕的读心术,所以平时连局里的食堂都不敢去,出入办公室也紧张兮兮的。”   花千秋冷笑了一下:“赵亮协助晋朝处执行任务,去了这么久的时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屠四海不可能不起疑。他从老廖那里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自然就盯上你了。”   “花局啊,老屠这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会不会闹到您这里呢?”庞大壮实在是怕了先秦处的那几个祖宗,所以不无担心的问道。   谁知,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局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屠四海的脑袋钻了进来:“花局长?忙不忙?能跟您聊点事儿不?”   花千秋先是瞪了一眼满脸错愕的庞大壮,低声骂了句“乌鸦嘴”,旋即又朝门口那边热情的笑道:“哎呦呵,原来是四海兄啊,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他站起身来,迎向屠四海:“你看看,我来反穿局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也一直没机会跟你碰个面,实在是太不应该啦,还请老哥哥多多恕罪啊。”   屠四海笑得满脸堆起皱纹,伸出双手,跟花千秋紧紧握在了一块儿:“嗨,看你说的,见外了见外了。咱们老哥们儿,不用讲这些客套。你刚刚履新,肩上的担子重,我理解,理解。”   “还是四海兄敞亮!你能这么想,我心里可就轻松多了。来来来,快坐,”花千秋把屠四海让到沙发上,问道:“喝点什么茶?我这里有上好的黄山毛峰,还有今年的明前龙井。”   “别那么客气啦,来杯白开水就行。”屠四海笑道:“我知道你忙,不敢多耽误你时间,坐会儿就走。”   “那怎么能行?”花千秋一边忙乎,一边道:“你老哥哥来视察工作,我岂敢怠慢啊?哈哈哈……”   坐在一旁的庞大壮此时都看蒙圈了。要不是清楚这二人之间的那些恩怨过往,任谁目睹眼前这一幕,都会以为他俩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   卧槽,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高手对决吗?庞大壮心中不禁暗道。尽管花千秋和屠四海此时都表现得亲近热络,可他还是从二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寒意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还是赶紧撤吧,别一会儿再被这两位大神给误伤了,那他妈就不好玩啦!   想到这里,庞大壮犹犹豫豫的站起身,讪讪笑道:“额,那什么,两位领导,我那边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就不陪了,你们慢慢聊。”   “行吧。”花千秋把茶杯端到屠四海跟前的茶几上,看都没看庞大壮一眼,淡淡道:“你们传送中心那边的情况我知道了,庞副主任再多辛苦一下,务必确保压路机行动的顺利实施。”   “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庞大壮嘴上答应着,又冲屠四海笑着点点头,然后一溜烟儿的逃出了局长办公室。   看着庞大壮的背影,屠四海微微一笑:“老庞也真是的,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一样,有那么严重吗?”   花千秋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笑道:“可能是因为上次的劫持事件,给他造成什么心理阴影了吧。你知道,老庞这个人胆子一向不大。”   “哦,说起那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谢谢花局呢。”屠四海拿起茶杯,一边吸溜一边说道:“劫持庞副主任,强行安排赵亮穿越,要是换了张局,肯定早把我就地正法了。花局对此既往不咎,总算保住了我们几个人的饭碗啊。”   花千秋淡淡一笑:“四海兄是了解我的。违纪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事儿。我所专注的,是机构内部的安全威胁与背叛。”   “哦?照你这么说,公然越狱、挟持人质、跟副局长进行武装对峙,都不算是背叛喽?”屠四海贼忒兮兮的笑道。   “那要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花千秋面色平静:“如果是为了洗脱不白之冤、营救失踪的战友,手段稍微激烈一些倒也无妨。我一向都对风纪部门的管理尺度不以为然的,这一点你老哥也应该很清楚。”   他顿了顿,接着道:“况且,总部的首长,很多都是四海兄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他们对你的忠诚从未怀疑,所以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追究下去。不然的话,又怎么可能把赵亮安排到身边工作呢?”   屠四海表示理解的点点头,说道:“既然你提起了赵亮,想必也猜到了我今天来这儿的原因,对吗?”   花千秋并没有接话,他先是给屠四海的茶杯里续了水,然后悠悠道:“还请四海兄明言。”   屠老头儿端详了花千秋片刻,直接问道:“赵亮出了什么状况?”   “据晋朝处廖处长报告,赵亮目前失联了。”花千秋平静的答道。   “失联了?为什么?”   “如果我知道为什么,那他就不算失联,不是吗?”   花千秋跟屠四海数次交手,前后长达十年时间,早就察觉出对方的读心术在自己身上不怎么管用,所以面对屠四海的质问,他并不怎么担忧。   屠四海也的确拿这个冷面活阎王没什么办法,微一沉吟后又问道:“目前采取了什么措施?”   花千秋靠着沙发背,好整以暇的说道:“四海兄,按照机构的规定,这个问题,我实在无可奉告啊。”   “你这就没意思了,”屠四海笑道:“就算你不告诉我,其他人能瞒过我吗?这一点你也应该非常清楚的。除非……”   他顿了顿,眼中露出狡黠的光芒:“除非你可以确定,没有其他人知情,所以才不怕我老屠去四处打听吧。”   此言一出,花千秋的瞳孔不禁猛地收缩了一下,旋即又射出凌冽之色。他此时突然反应过来,屠四海到这里试探自己的反应,正是想要达到这个效果。   只听屠四海继续道:“别说赵亮是你的助理,就算普通探员意外失联,对于反穿局来说都是大状况。即便需要进行极端处理,那也总该有相应的部门和机制去运作。可是花局显然并没有按照常理去办,那么就说明……这一切很可能是你故意安排的!” 第三百五十章 借个电话用一用   面对自己的老对手反将一军,花千秋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笑着说道:“四海兄,就算不用读心术,你也一样犀利啊。说的没错,赵亮跟反穿局失联,确实是我特意安排的。”   屠四海放下茶杯,问道:“小赵毕竟跟过我,所以,能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很简单,因为他不老实。”花千秋语气逐渐转冷:“直到今天,赵亮仍旧不肯告诉我,当初他和张末究竟在进行什么秘密计划。这对于咱们特工机关的规矩来说,是完全不能被接受的。”   屠四海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反问道:“你难道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吗?我们内部有叛徒,一旦机密泄露,不仅会令整个计划功亏一篑,而且还可能威胁到很多人的安全。所以赵亮只能等,要么张末苏醒过来,由她亲口对你们讲;要么行动成功,彻底剿灭神侠组织。”   花千秋冷笑了一下:“得啦,屠处长,没必要用这种借口搪塞我。照你这么说,反穿局除了你们几个,就没有可以信赖的好人了?我是现任局长,我都不能了解情况,难道他赵亮是打算另起炉灶吗?”   听到“另起炉灶”这几个字,屠四海下意识的联想到以昏暗派为主体的反穿局历史分部,不由得微微一愣。   而这个细小的反应,也立刻被坐在对面的花千秋给捕捉到了。他轻蔑的笑了笑:“不瞒老兄你说,我曾仔细研究过赵亮在北宋的行动报告,包括郑卢雅、阮杰、张波和大宋处那两个探员的汇报,这些不同角度的描述综合在一起,令我得到了一个有趣的发现。”   屠四海两眼紧紧盯着花千秋,并没有接话,而是等着听他接着说下去。   “这个发现就是……”花千秋故意停顿了一下:“我感觉好像有一个非常神秘的力量,一直在暗中协助赵亮。”   他一边仔细观察着屠四海的反应,一边接着说道:“力量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一个组织,或者是一群人,在给赵亮提供某种配合支援。”   屠四海心中暗赞花千秋果然厉害,居然纯凭猜测便蒙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他想归这么想,可是嘴上却说道:“花局,我看你是在内部调查局待的太久了吧,什么事都喜欢疑神疑鬼的。赵亮才从学校毕业没多长时间,在咱们这些老把式的眼里,只不过是个小毛孩子而已。”   “他是个小毛孩子吗?我可不这么看。”花千秋笑了笑:“赵亮在异时空的种种表现,远比咱们局里很多顶尖特工还要好。而且最近我还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可以从侧面印证我的猜想。”   “哦?什么情报这么牛逼啊?”屠四海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花千秋仿佛很喜欢欣赏老对手这副强自镇定的模样,忍不住开心道:“科学院有一个秘密的研究小组,他们曾经应张末局长的要求,为反穿局研发了一款视频通讯设备。这套设备是由两个联络单元组成的,可以实施定向连接。不过,我专门问了装备中心和总务处,他们两家都说没有任何关于这套设备的接受保管记录。你猜猜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屠老头儿听得险些冒出冷汗,兀自装糊涂道:“这我怎么能猜的到嘛。先秦处一向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有什么好装备根本轮不到我们,净使唤一些老掉牙的初代产品。”   “也是啊。四海兄当处长那会儿,先秦处备受冷落呢。”花千秋讥笑道:“不过赵处长走马上任之后,情况可就大为改观了。”   屠四海顾不上对方的嘲讽,说道:“听你的意思,是怀疑这套通讯设备给了先秦处?”   花千秋摇了摇头:“未必是先秦处。或许,那是给咱们赵亮同志专用的呢。只可惜啊,那个科学院研究小组,只负责理论模型和样机设计,而具体的生产制造,张末则是另外找了其他渠道完成的,所以我目前还无法一窥那套设备的真容。不过我想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吧。”   “就因为这个,你就故意把赵亮一个人扔在古代?”屠四海不满道:“花局,你有没有考虑过,切断特工人员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的通讯联系,这在异时空里究竟有多危险?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花千秋毫不在意屠四海的质问,平静的说道:“在我看来,一个不肯对我吐露实情的特工,更加危险。还是那句话,我所关注的,是来自于机构内部的忠诚威胁,尤其是那些力量隐蔽、破坏性极强的背叛。”   他抱着肩膀,不待屠四海反驳,接着幽幽道:“要不这样好不好?四海兄把知道的都讲出来,只要能让我确信赵亮对反穿越调查局没有任何威胁,那么我就立刻恢复他的通讯,并且让他返航,怎么样?”   “我讲?我讲的你会信吗?”屠四海反问道。   “为什么不会信?”花千秋笑了笑:“我这个人没什么突出的优点,只一样,那就是从来都对事不对人。假如你愿意提供信息,我自然会去一一核实。只要逻辑合理、证据明晰,我没有理由不采信的。”   屠四海愣怔了一会儿,忽然嘿嘿一乐:“得了吧,你还挺认真的。别说我不知道张局和赵亮的计划,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在明确解除内奸威胁之前,把它轻易讲出来。”   说着,老头儿站起身,悠悠的长叹一声:“唉,既然花局听不进好言相劝,那我也没招儿啦。您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不管了!有本事,你就把赵亮永远丢在古代,别让这小子回来!”   屠四海撂下这句狠话,也不管花千秋作何反应,抬脚就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一出门,他便立刻快步跑了起来,几乎脚不沾地,一口气冲到了先秦处的临时办公室——北区三号男卫生间。郑卢雅、王小四和史晓峰都正在这里等着他的消息。   “不好了,小赵这次真的是被活阎王给算计了!”屠老头儿进了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道。   王小四伸手锁好厕所大门,转头问道:“跟我们之前猜想的差不多吗?”   屠四海点点头:“差不多!花千秋故意切断小赵跟局里的通讯联系,就是想逼他暴露昏暗派的秘密。我猜啊,这活阎王要么是专门安排了人手暗中观察赵亮,要么那两个晋朝处的特工就是他的眼线。总之,张局精心安排的历史分部很有可能会露馅。”   小雅同意道:“赵亮没有任何防范,突然跟反穿局失联,肯定会主动找那个时期的昏暗派,以便寻求他们的支援。这样一来,他的身边就必然出现大批武功高强、行事神秘的道家弟子,而且还对他毕恭毕敬、唯命是从。这种情景,很容易让花千秋联想起我们在北宋时与李二白之间的关系,稍加推测,昏暗派的秘密就可能守不住了。”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啊,”屠四海发愁道:“我太了解这个老对手了!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花千秋的狗鼻子都能闻出味儿来。”   王小四挠挠头:“既然是局里主动关掉了赵亮的通讯,那咱们设法混进指挥中心,重新恢复联系不就好了嘛。第一时间把情况告诉他,让他有所防范。”   “这样恐怕不行。”史晓峰眉头紧锁:“且不说花千秋肯定早有准备,加强了对这个计划的保护。退一万步说,就算咱们成功混进指挥中心,也没有授权密码开启通讯指挥功能。那边的密钥都是动态更新的,只有通讯指挥长可以掌握。”   “那就把指挥长给绑了。”王小四闷哼一声。   屠四海嗔道:“我看你是连厕所也不想扫了。劫持反穿局探员劫持上瘾了吗?还来?再搞一次,非得被枪毙了不可!”   史晓峰同意道:“屠处说的没错。上回咱们几个运气好,即便是对抗关林副局长,至少还有个营救同事的正当理由。这次可不一样,试探赵处是局长花千秋的指令,硬来的话,他完全有理由下令直接干掉咱们。你们都知道活阎王的作风,这可不是开玩笑。”   他转头问屠四海:“屠处,您能不能找找总部的领导,让他们出面制止花千秋。”   “理由呢?”屠四海长叹一声:“活阎王是内调局出身,这种操作他不晓得搞了多少回啦!没有合理的原因,首长们是不会支持我的。”   郑卢雅沉思片刻,说道:“嗯,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及时提醒赵亮。”   史晓峰闻言瞥了她一眼:“师姐,你该不会是打算穿越到熄灯道长那里,然后用老道的掌门令牌联系赵处吧?”   “哎呦呵,不愧是智商140的高材生啊,”郑卢雅笑道:“还真让你给猜中了,我正是打算这样。本来还想着直接穿过去找赵亮的,但是又怕被晋朝处的人看到,惹出更大的麻烦。所以只好去找熄灯帮忙了。”   “小雅,你有把握吗?”屠四海认真考虑了一下,问道。   郑卢雅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的。我已经用过两回降魔图录了,完全驾轻就熟。而且,这次穿越也不是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只要找到熄灯就好了。”   屠四海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望向另外两人问道:“你们觉得呢?这样可行吗?”   史晓峰想想:“值得试一试。”   王小四则吐了吐舌头:“我靠,穿越两千多年,就为打一电话,而且还是找古人借手机,咱们玩儿得可够飘的呀!” 第三百五十一章 和北府一样   “赵兄,咱们顶多再走一天的路程,就能进入荆州军的防区了。”桓玄端坐在马上,语气轻松的说道:“我已经命手下提前去通知叔父的旧部,他们自会前来迎接的。到那时,就不用再担心建康方面搞什么鬼啦!”   赵亮也欣慰的点了点头:“那真是最好不过。说实话,这两天我心里一直都不踏实,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走在他们身后的陶思源接口道:“赵兄过度担忧啦。咱们手边这两千五百北府精兵,那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刘裕还带着度望斥候分散在大军四周,密切关注一切动静,能出什么状况呢?”   他旁边的晨曦轻声道:“将军切莫大意。这里毕竟还属于建康军的地盘,而司马道子又绝非易于之辈,咱们凡事还是多警醒着点好。”   赵亮听他俩如此说,转头问桓玄道:“南郡公,你们荆州军目前都有哪些派系力量,有跟你不太融洽的吗?”   “不瞒赵兄,荆州军里面,要说甘心听命于我的,不多。心中另有盘算的,不少。”桓玄无奈的摇摇头:“我虽然贵为南郡公,同时也算桓氏一族的当家家主,但毕竟根底不厚,又是幼子,短时间内很难服众的。”   晨曦在后面说道:“我曾经听谢公提起过,他说荆州军控甲十万,谋臣似雨、猛将如云,实力堪称大晋之首。其中有两文两武,最为有名,是这样吗?”   桓玄在马上转过身来,对晨曦说道:“姑娘讲的没错,谢公的点评自然洞察明彻。你刚才提到的那两文两武,分别是王忱、殷仲堪、桓石虔和杨亮,都是我们荆州军里面响当当的人物。其他还有像刘波、郭铨这些将领,虽然手中也有不小的实力,却没法跟他们四人相比。”   “哦?他们四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赵亮对历史背景非常感兴趣,忍不住打听道:“跟你的关系又如何?”   桓玄回答道:“王忱出身顶级世族——太原王氏,乃是中书令王坦之的儿子,王国宝的弟弟。”   “王国宝?”陶思源不禁好奇道:“就是谢公的那个倒霉女婿王国宝吗?他不是投靠司马道子了吗?”   “正是如此,”桓玄道:“不过,这兄弟俩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王国宝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可惜却只有一个漂亮好看的皮囊,肚子里则尽是坏水,为人所不齿。而王忱则生的相貌丑陋、模样吓人,但是心肠不错,也颇有才华。苻坚的侄子苻朗在淝水之战后叛逃到大晋,曾对人点评说王家这两兄弟,一个是人面狗心,另一个是狗面人心,还成了建康豪门间流传的一段笑谈。”   他顿了顿,接着叹了口气:“王忱现在接替家叔,成为了新任荆州刺史,名义上执掌整个荆州军,实质上也的确有不少制衡我的权力。而他也是最不可能听我话的,说不准还要反过来刁难我。”   赵亮好奇道:“那他算是司马道子的人?”   “也不能这么说,”桓玄摇摇头:“准确来讲,他和殷仲堪一样,代表的是豪门望族。”   晨曦说道:“我倒是比较熟悉殷仲堪这个人,他确实是望族的代表。”   桓玄微微颔首,接着道:“殷仲堪是太常殷融之孙,晋陵太守殷师之子。此人喜好清谈,擅长写文章,常说三日不读《道德论》,就觉得舌根僵硬。说实在的,这家伙的才华也确实了得,颇受建康雅士们的喜爱和敬慕。不仅如此,老殷还做过谢玄大统领的长史、参军等职,最后升任京口所在的晋陵太守,故而对军务也并不陌生。家叔因为爱才,后来奏请朝廷同意,邀请殷仲堪加入了荆州军,命他执掌西府七营,足足三万大军呢。”   “他跟你的关系如何?”陶思源好奇的问道。   “应该说还算不错吧,”桓玄回答:“一来他感念家叔的知遇之恩,二来我们在建康时也有些交情,所以他虽然年长我二十几岁,可从来都以平辈论交。家叔去世后,殷仲堪曾给司马道子连写了三封书信,请求他放我回荆州主持大局。”   赵亮闻言点点头:“这么说,这位掌握了荆州三分之一兵力的重要人物,应该是站在你这边的,局面很有利啊。”   桓玄笑笑:“恐怕还不好说。老殷人虽然不错,但是性情有点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未必能指望的上。最能令我信赖的是堂兄桓石虔。他是我叔父桓豁的长子,但因为是庶出身份,所以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高。不过,我这位堂兄勇猛矫捷,颇有才干,是荆州军中著名的猛将,曾独自策马闯进敌群之中,将被重重围困的叔父桓冲救出险境,故而在荆州健儿心目中很有分量。”   陶思源点点头:“嗯,这个人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他的事迹在北府军中都广为流传。”   “桓石虔现在是冠军将军兼豫州刺史,”桓玄道:“虽然职分不高,手下兵马也只有一万多,但皆是善战的精锐,再加上他本人在荆州军中素有威望,因此于我而言非常重要。堂兄一向崇敬家父,并且把桓氏一族的利益看得最高,所以他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   “那么杨亮呢?”陶思源问道。   桓玄苦笑着摇摇头:“辅国将军杨亮是荆州军元老,在我父亲麾下时就南征北战,立下过赫赫战功。不夸张的说,整个巴蜀有一多半都是他打下来的。此人陆战水战皆为精通,手下兵马不仅彪悍绝伦,而且只认杨家令,不识桓家旗。就连叔父桓冲对他都客客气气的,像我这个毛孩子,更是难入杨大将军的眼了。家叔去世后,杨亮一直没有表明态度,据坊间传闻,他也在觊觎荆州军大统领的位子。”   赵亮闻言道:“这么说,杨大将应该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喽?”   “或许吧,”桓玄无奈道:“不过杨亮也清楚,他若当上大统领,只会令荆州军直接分裂,因为桓氏一族,是不可能允许这种局面发生的。”   他撇了赵亮一眼,幽幽道:“北府兵不也一样吗?”   赵亮不禁莞尔:“的确如此,刘牢之那么厉害,同样也不敢轻易坐上帅位,只能乖乖的伺候谢煥公子。”   桓玄道:“不瞒几位,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司马道子暗中怂恿杨亮接位,并许诺他朝廷会全力支持。只要我们荆州内斗一起,会稽王就有机可乘了。”   赵亮心中暗想:这位南郡公看得还真透彻。不过,虽然他跟谢煥年纪相仿,但绝非任由别人摆弄的蠢蛋,所以司马道子用在北府兵身上那套提线木偶的伎俩,恐怕无法对荆州军奏效。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挑唆杨亮内乱,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赵亮问道:“你派人提前去报信,究竟是通知谁来迎接呢?”   “我找的是殷仲堪,”桓玄回答:“堂兄桓石虔率军驻扎在北方,离得有些远,一时半刻怕来不及赶到。不过,出于礼数上的考虑,我同时也命人知会了王忱。他身为荆州刺史,毕竟名义上还是此地最高的军政官员,我回来不好不跟他打个招呼。另外,赵兄率领北府将士一路护送我西行,抵近荆州防区,也需提前跟他略作解释的。”   赵亮暗赞桓玄心思周到,不禁笑道:“如此甚好,这样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我们只要把南郡公送到安全的地方,就能打道回府了。”   由两千名北府主帅破阵营精兵和五百个军法骠骑所组成的护卫队伍,自建康出发,一路快马轻骑,走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终于平平安安的抵达了荆州边界。   此时,荆州军殷仲堪部的一哨兵马,已然恭候许久了。   奉命前来迎接桓玄的,是殷仲堪手下大将陈桐川。此人的家世虽不属于什么名门望族,但难得与谯国桓氏历代交好,算是几辈人的感情,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姻亲关系,因此从严格意义上说,陈桐川绝对称得上是桓家嫡系。   殷仲堪派他前来,可见也是用了心思。   陈桐川率部恭候在边界,一见到桓玄,离得大老远便翻身下马,扑到在地上,一边额头触地,一边涕泪横流,连声哭喊道:“桐川无能,让小主公受辱他乡,罪该万死!”   桓玄见状,也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桐川跟前,双手将他扶起,哽咽道:“陈叔切莫如此,折煞玄儿了!”   陈桐川红着眼睛直起身来,凝视着桓玄哭道:“大统领弥留之际,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小主公,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等无论如何,也要迎接你回来。可是没想到……唉!”   桓玄知道他是想说,没想到荆州军内部并不统一,没有任何人能整合起大家的力量,逼着朝廷和司马道子放人,这才令桓玄一直滞留在建康,还时不时的蒙受欺负羞辱。   桓玄同样无言的长叹一声,拍了拍陈桐川的肩膀,然后才说道:“陈叔,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你就别伤心了。”   “是啊是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桐川连连点头:“这下咱们荆州军算是有救了,主公回来了,哈哈哈。”   “这样才对嘛,都高兴点!”桓玄向后面一伸手,朗声道:“来,陈叔,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救命恩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思维盲点   陈桐川听桓玄介绍了赵亮等人的来历,以及他们协助护送桓玄返回荆州的举动,连忙感激的拱手施礼:“赵大人,诸位北府的兄弟,你们是小主公的恩人,就等于是我们荆州十万将士的恩人!今后但凡是有能用的着我老陈的地方,随时听候差遣!”   赵亮客气道:“陈将军言重了。北府和荆州,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都是守卫国家的坚强柱石。不论谁乱了套,对百姓而言都是灾难。我们这次送南郡公回来,也希望你们能够全力支持他,稳定住荆州军的局势,千万不要给北方的胡族造成可乘之机。”   陈桐川听得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谨记长史大人的这番叮嘱,辅佐桓玄执掌荆州雄师,为大晋守好长江防线。   赵亮转过身,又对桓玄说道:“南郡公,俗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现在已经与麾下的兵马汇合,安全上应该没有问题了,所以我们也该是时候打道回府啦。”   桓玄还未及说话,陈桐川便先开口道:“赵大人,前面不远就是石城了,那里大小也算个像样的县府。你们这一路旅途辛苦,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到了咱家门口,不管怎样也要去歇歇脚啊。”   “陈叔说的对,”桓玄闻言也道:“石城虽属竟陵管辖,但距离防区边界很近,你们到那里稍微驻扎休整两天,也不会被人视为越界之举。如此一来,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啊。”   赵亮本来还想婉言谢绝对方的好意,但是看到北府将士们确实一路奔波,鞍马劳顿,不禁又生出恻隐之心。另外,杨帆和张磊两个人在司马道子那里没少挨打,现在身子骨还虚着呢,路上又没得到很好的休息疗伤,此时看上去都好像快要挂了似的。   于是,他跟晨曦刘裕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跟随桓玄和陈桐川他们,前往六里外的石城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发返程。   大军闻令开动,浩浩荡荡来到了石城城外。这里的城池确实如陈桐川所说的那样,规模并不算大。   这一下子涌进数千兵马,顿时有些无法安置。不过,好在此地临近大江防线,城外长期建有三座军寨,以作为战时屯兵之用,因此在老陈的安排下,两千五百北府兵,外加前来迎驾的三千荆州军,都住进了军寨之中。   赵亮、晨曦、刘裕和陶思源,以及杨帆张磊两个伤员,则在桓玄的邀请下,一起入城休息。   众人来到石城县衙,当地县令早已接到通报,此时正恭恭敬敬的在外迎候。   陈桐川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里里外外都非常熟悉,在他的指挥下,县令就跟个跑堂儿的店小二一样,围着南郡公桓玄殷勤伺候。   由于此时天色尚早,距离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功夫,所以赵亮等人跟桓玄打了声招呼,各自先行到客房里歇着。   没想到,赵亮前脚才一进屋,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晨曦后脚便跟着进来了。   “咦?你没去休息一会儿啊?”赵亮好奇问道:“折腾一路不累吗?”   晨曦摇摇头,低声道:“仙长,弟子感觉有点不对劲。”   赵亮闻听此言不禁一愣:“啊?什么不对劲?”   “我刚才一进城,就隐隐约约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晨曦秀眉轻蹙:“仙长,方才见到陈桐川和那个县令的时候,您用窥心大法探看过吗?”   赵亮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奇道:“没有啊。使用窥心大法会消耗灵觉,因此一般情况下我都不会轻易使用,怎么?你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   晨曦兀自沉吟道:“弟子也是刚刚起心动念,觉得他们不对劲,但是和您一样,我也尚未来得及窥探那二人的心思。不过……”   “不过什么?”   “弟子所修炼的剑法,讲究的便是直指本心,故而一向重视玄妙直觉,”晨曦解释道:“师父曾说过,这种武功心法,有点类似于猛兽对危险迫近时的那种敏感,而陈桐川刚刚就给了我这种感觉。弟子想,应该错不了。”   赵亮听得有些懵圈,将信将疑道:“不会吧?陈桐川是桓家旧部,而且听桓玄介绍说,论起关系,他好像还是桓玄的远房姑父。这沾着亲带着故的,不太可能轻易反水吧?”   晨曦轻轻摇了摇头:“那可不好说。眼下荆州军正处于权力重新分配的关键时期,外部又有司马道子这样的人在暗中挑唆捣乱。利字当前,所谓信任与感情,都会渐渐变得微不足道。北府大将刘牢之,包括陶思源的那个亲兵队长,不都如此吗?”   赵亮见她说的郑重,不禁也警醒起来,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晨曦正欲开口,房门外忽然响起刘裕的声音:“大哥,你休息了吗?”   赵亮一愣,连忙道:“还没有,进来吧。”   刘裕闻言推门进来,看见晨曦,他先是愣怔了一下,旋即说道:“哎?姑娘也在啊?那正好,小弟有事情想要向二位禀报。根据谢玄大统领当年定下的规矩,北府兵不论在哪里驻扎,都要四下放出斥候,巡弋警戒。可就在刚才,我派手下的度望斥候在城里暗中巡查警戒的时候,忽然发现石城城门的戒备忽然加强了。虽然目前还没有完全封闭,但只许进不许出,而且盘查的也极严。咱们的兄弟听那些守卫们呵斥行脚商贩,说今天城门会提前关闭。”   一听这话,赵亮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你确定?”   刘裕点点头:“小弟也担心斥候误报,所以又另外派人前去查看,情况确实大致如此。”   赵亮立马有些不淡定了,问道:“随咱们一起入城的护卫有多少?”   “陶将军身边带了四个亲兵,军法骠骑跟来八个,”刘裕掰着手指数道:“我领了五名身手最好的斥候,算下来总共十七个护卫。加上大哥、晨曦姑娘、陶将军、杨帆、张磊和小弟我,也就二十三人。”   “卧槽!可能要坏事!”赵亮骂道:“这回大意了。原本想着身边有两千五百精兵随行护卫,就算遇上千军万马,也能有一战之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又恰恰成了我们几个人的思维盲点。眼下不论是司马道子,还是荆州军里面其他的什么人,只要事先在石城埋伏几百上千的兵力,就能轻轻松松的给咱们来个瓮中捉鳖,而两千五百北府精锐则被搁置在城外,活脱脱的变成毫无用处的摆设!”   晨曦和刘裕同样想通了这一点,都不禁露出震惊的神情。   刘裕骂道:“他娘的,这招儿好狠啊!咱们一路走来都风平浪静的,眼瞅顺利到了桓玄的地盘,又有他的嫡系部队前来接应,顿时就放松了警惕,竟然被对方轻而易举的诓骗进了死局圈套。大哥,我看现在还是赶紧走吧,趁他们尚未来得及动手,咱们先冲出去再说!”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晨曦轻叹道:“刘将军,对方既然加强了对城门的控制,想必随时都在防备咱们离开。原先他们可能还打算利用种种迷惑手段,在暗中秘密行事。但只要咱们这边忽然有了异动,对方多半便会立刻改为放手狂攻,拼着惊动城外的北府兵,也要先把咱们所有人拿下。从县衙到城门这几百步的距离,怕是谁也走不脱。”   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机,赵亮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道:“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么布下眼前这个杀局的人,必然就是司马道子无疑了。因为如果是荆州军将领的话,他们目的只是夺权,所以仅仅干掉桓玄一个人便好,没必要节外生枝的惹毛了北府。而只有那位在我们手上连番吃了大亏的会稽王,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把咱这几个人一并装进口袋里来。”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接着又道:“倘若是司马道子在幕后搞鬼的话,那么在此指挥行动的,很大概率就是他的亲信大将甘仲平了。这些人应该是利用快马轻骑,抄近道赶在了我们的前面,先一步进入石城埋伏等待。而陈桐川无非是受到了司马道子的威逼利诱,才肯答应配合做局。这样一来,在城中对付我们的力量,肯定是以建康军为主,而且人数并不会太多。”   “大哥说的有道理,”刘裕点头道:“人一旦多了,就非常容易暴露目标,被我们或者荆州军其他势力提前察觉。”   晨曦也道:“而且他们来得一定都是高手。能无声无息的毒杀我们最好,实在不行,就选择硬拼来达到目的。要是没猜错的话,法庆和支妙音这两个家伙应该也来了,因为那个艳尼本身就是用毒的行家。”   赵亮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危机当前,我们现在跟敌人拼的是时间差。无论是往外强冲硬闯,还是派斥候悄悄溜出去喊北府将士来救,都免不了要扛过对方一轮猛烈的攻势。咱们兵力薄弱,尤其是杨帆张磊有伤在身,不仅不能算是有效战力,而且还得专门分出人手照顾他俩。对方只要能有一两百身手不错的精锐,咱们铁定凶多吉少。”   “所以,我认为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以攻为守,反过来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要能设法把敌人的首脑擒住,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刘裕是天生的猛将,为人胆大心细。他听赵亮这么说,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兴奋道:“大哥,你讲讲看,咱们究竟该怎么干?”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出所料   赵亮思索片刻,先是让刘裕把陶思源喊来,对他大概讲述了一下眼前的情况,然后说道:“尽管现在的危机还只是我们的推测,但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所以无论怎样都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陶思源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同意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赵哥你说的对,管他是不是真的如此,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刘裕语气坚定道:“大哥,您刚才说过要主动出击,究竟怎么个搞法,请吩咐吧!”   赵亮点点头,说道:“首先,咱们四个人分分工。刘裕你派两个身手最好的兄弟,设法溜出城去,通知破阵营和军法骠骑整装备战。一旦收到我们发出的信号,就立刻挥军进攻,抢夺城门,冲进来接应保护我们。”   陶思源在一旁道:“我把随身携带的令箭交给你,让斥候找破阵营的洪诚毅,他是带队的指挥官。”   晨曦摇摇头:“不能拿令箭去!要防着斥候被敌人截获,反过来利用这东西假传军令。”   赵亮微微颔首:“晨曦说的对,你看看有没有其他贴身的信物,能让洪将军一看就会坚信不疑。”   陶思源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柄短剑:“这是钟秀小姐送给我的,只有身边的几位亲信将领知晓。拿它当信物,应该没有问题。”   刘裕伸手接过,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望向赵亮。   “除了报信,咱们还要想办法扛住敌人的猛攻,”赵亮接着说道:“刘裕,你把手边所有的护卫集中起来,留四五个兄弟在外面,装作一切正常,其他人则寻个易守难攻且有退路的地方,把杨帆张磊,还有陶将军保护起来。这个任务非常重要,我希望你亲自负责,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撑到大军来救。”   刘裕闻言一愣,问道:“大哥,你和晨曦姑娘呢?”   赵亮答道:“我们两个去秘密探查对方的虚实,设法找到那支猜测中的敌军。”   “这怎么能行?”刘裕和陶思源几乎异口同声。   刘裕急道:“打探军情应该是小弟的责任,不能让大哥和晨曦姑娘去冒这个险!”   “我也不是什么重点保护对象!”陶思源抗议道:“让护卫们看住杨帆张磊就好了,我跟刘裕去摸情况。”   赵亮摇摇头:“你们不要以为留守这里是个轻松活儿,而刺探敌情就非常危险。恰恰相反,你们在明处,相当于敌人的活靶子,一旦真的发生意外,想要坚守到援兵赶来,既不容易又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落个全军覆没的结局。而我和晨曦则等于躲在了暗处,反倒不容易遭受攻击。”   听他这么说,刘裕和陶思源不禁一愣,感觉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只听赵亮接着讲道:“你们两个人,一文一武,之前在淝水大战中也有合作,都是打过硬仗的战士,所以我才会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二位。请你俩一定要顾全大局,听我指挥,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包括杨帆张磊在内的所有弟兄。”   刘裕见他语气郑重,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连忙拱手答应道:“请大哥放心,刘裕一定不负重托!”   陶思源想了想,明白了赵亮的好意,也点头道:“那行吧,就听赵哥的安排,但是你们二位也要注意安全啊。”   赵亮道:“那是当然,我这个人很惜命的,绝不会去冒无谓之险。目前石城守军的异动,只是表面而已,背后究竟是不是如我们所料想的那样,尚未有明确的答案。所以,我和晨曦也只是想办法去核实一下,未必真有什么危险。如果最后证明这不过是虚惊一场,那就最好啦。”   他顿了顿,又道:“但倘若事情确实和我们判断的一样,那么我俩或者立刻前来与你们汇合,决定后面的对策;或者直接寻机出手,制住对方的首脑。最不济的情况,也要给对方捣捣乱,拖延他们的动作,顺便给城外援军发出信号。”   “如何给破阵营发信号呢?”刘裕问道。   “这正是我要给你的另一个任务了。”赵亮吩咐道:“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设法悄悄办两件事。一,赶紧去搞些弓弩箭矢来,以备不时之需;二,挑两间客舍,在屋中堆放易燃的物品,像窗帘啊、幔帐啊什么的,最好能弄到火油之类。关键时刻,就把这一片房子都给点着了,烧他娘的!”   “我明白了,”陶思源点点头:“我们通知洪诚毅,让他派人留心城中的动静,只要看到火光浓烟,就立刻行动。”   赵亮道:“没错!目前也只有这种方法可以通知外面了。不过前提是咱们的消息能顺利送出去,否则,便只能另想其他招数,顺便祈祷老天爷保佑。”   刘裕站起身来,干脆利索的说道:“小弟马上去办!偷弓箭、找火油、故布疑阵、保护杨帆张磊,同时派人设法溜出城去报信!”   陶思源也连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晨曦嘱咐道:“两位将军,你们等会儿行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谨慎,敌人或许早就派眼线盯上咱们了。”   刘裕点点头:“姑娘放心,这一点小弟考虑过了。我会派出兄弟们,假装漫不经心的四处闲逛,把对方所有可能的耳目全都逼得远远的。”   赵亮知道刘裕和陶思源皆是胆大心细之人,他俩配合,定然周到无虞,便放心催他们速速行动。   待这二人走后,他对晨曦问道:“咱俩的任务,你觉得应该从哪里入手?”   也不晓得为什么,晨曦本来还略微有些紧张的心情,因为一想到要和水瓶仙长联袂行动,便不知不觉的烟消云散了。此时听赵亮发问,她忍不住莞尔道:“仙长想必心中早已有了主意,现在却来考较弟子。”   赵亮此时也逐渐恢复了沉重冷静的状态,看着晨曦宛若仙子般的明艳笑容,心情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同样笑道:“瞧你这样子,不像是去刺探敌情,倒像是要去散步游玩似的。”   “跟仙长在一起,可不就是闲庭信步吗?”晨曦显得信心满满:“您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啊。据秘典记载,祖师熄灯道长与仙长初次相遇,正是您带着本派二代掌门长黑师尊,夜闯四方山凌霄宫的那回。面对当时名震天下的七星子,您老都毫无惧意,眼前这些宵小之辈又算什么?”   晨曦这一番话,立时勾起了赵亮那遥远的回忆。一想到浑身是胆的熄灯道长,他不仅感到心中温暖,同时也生出万丈豪情,朗声笑道:“你说的没错!不过,真正了不起的还是昏暗派的祖师爷。那晚独身闯入龙潭虎穴,横扫凌霄宫上百妖道的,是他才对。咱们有熄灯道长做榜样,什么艰难险阻都不在话下!”   说着,赵亮站起身:“高来高去的本事我不如你,但当个探路的马前卒却没问题。我现在便去找陈桐川套套话,你躲在暗中观察,顺便给我照应。待到探出有用的信息,咱们便顺藤摸瓜,直捣黄龙!”   半个小时后,赵亮和晨曦悄悄来到了县衙附近的一处院落之外。这里与他们入住的衙门馆舍,只隔了一条大街和几座民宅,周遭非常僻静。   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墙瓦顶,看上去温暖柔和,令人很难联想到,此处居然会藏匿着一群隐秘而可怕的杀手。   赵亮四下看看,低声问道:“怎么样,有人跟踪吗?”   晨曦摇摇头:“仙长放心,弟子刚才一直坠在后面,没有任何发现。我想,他们应该是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并未刻意在您身后布置眼线。反正现在城门已被封堵,对方料想您插翅难逃,因此完全有耐心等到晚宴时将我们一网打尽。”   赵亮冷笑了一下,哼道:“刚才那个陈桐川真是好演技!面对我有意无意的套话,仍旧是之前那副感恩戴德、忠厚正直的模样。直到我假装半开玩笑的问他,建康那边有没有人来过这里时,这家伙才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晨曦笑道:“是啊。当时弟子就躲在窗外的树影中,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脏一下子揪了起来,当场疑神疑鬼的猜测,藏在这里人是不是被您给发现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桐川这家伙居然因为嫌自己升迁太慢,而生出怨恨之心。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背弃桓冲对他的知遇之恩,以及桓陈两家世代的交情,甘心投靠司马道子,实在令人不齿!”   “仙长,这样的人太常见了。”晨曦的目光中闪现出冷冷的光芒:“不过,这个鼠辈还是留给桓玄收拾吧,咱们的目标在那里面。”   赵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目光落往不远处的院落,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说的没错。别看桓玄年纪小,心性手段丝毫不比会稽王差。他若是得知实情,不仅陈桐川,恐怕整个陈氏家族都有可能被连根拔起。唉,这个也不用咱们操心了,接下来怎么办?你辛苦一趟?”   晨曦微微颔首,从容的笑了笑,柔声道:“方才仙长已经劳动法驾,这回自然是由弟子效命。请您在此稍后片刻,晨曦去去便回。” 第三百五十四章 阴魂不散   晨曦跟赵亮打了个招呼,接着转身提气,一跃便纵上近两丈的高度,然后足尖在院落墙头轻轻一点,借着反弹之力,又飞向不远处的树冠。   他们二人所在的地方,正位于那户宅邸的后门附近,晨曦越过院墙,恰好来到宅子的后院。她在高大茂密的树冠间连续纵跃,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隐秘的靠近了主宅。   到了这里,晨曦不敢大意,唯恐敌人当中有高手会察觉出异常,于是她选了一处枝叶繁盛的树顶,悄悄稳住身形,透过敞开的窗户,凝神观望主宅里边的情况。   此时,宽敞的厅堂里坐着四五个人,正在交谈着什么。其中有三位,晨曦看得分明,正是建康军将领甘仲平、弥陀教教主妖僧法庆和他的姘头艳尼支妙音。   晨曦见状,连忙将内力集中在双耳,瞬间把听力提升了数倍,仔细留心对方谈话的内容。   只听法庆瓮声瓮气的牢骚道:“……就是太犹豫啦!他们带进城中的护卫不过区区十几个人,趁此机会应该立刻动手,快刀斩乱麻!”   甘仲平沉默了片刻,耐着性子说道:“大师不必着急。桓玄和赵亮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取他们性命不差这一时半刻。来此之前,殿下不是跟咱们特别交代过吗?这回的行动务求十拿九稳,一击必中!”   “贫僧正是怕夜长梦多!”法庆显然并不怎么把甘仲平放在眼里,直言反驳道:“你们如此一拖再拖,非要等到晚宴的时候再出手,白白浪费了最佳时机!”   瞅着甘仲平脸色有点难看,支妙音连忙打圆场:“我说师兄啊,甘将军说的也没错,反正那些人铁定是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了,何苦非要硬来呢?那样会白白造成咱们这边的损失不是?”   法庆不满的哼了一声:“有什么损失?!我亲自出手,轻轻松松便可将他们拿下!”   甘仲平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大师,在王府那晚的酒宴上,末将曾跟赵亮交过手,略微知道这家伙的底细。他的武功内力非常怪异,绝非易于之辈……”   那天甘仲平跟赵亮比武的时候,法庆因为刚刚一口气连喝了十大觥酒,正晕得稀里马虎的,所以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二人的较量,更不晓得赵亮究竟是个什么水准。   但是,他对自己的战力颇为自信,闻言打断甘仲平道:“将军,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他赵亮再厉害,还能厉害到哪儿去?不是贫僧在这里吹牛,咱的十龙十象金刚神功一拿出来,准保打的他屁滚尿流!”   甘仲平心中暗道:我呸,还他妈跟我吹牛皮呢?酒宴那晚,不正是你光着屁股,让人家轻轻松松就给绑走了?   支妙音在一旁道:“师兄万勿轻敌。赵亮身边跟着的那个白衣女子,就是前些日子来弥陀寺偷袭我的刺客。这女人身法十分奇特,内力也极不寻常,据我从招式上猜测,她很可能跟墨夷明有关系。”   此言一出,法庆不禁微微一愣:“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支妙音点点头,沉声说:“当初墨夷明代表道家,在黑雁湖挑战从西域来的摩陀罗大师,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那个白衣女子所使的剑法,和墨夷明的功夫极为相似,多半就是他的弟子。”   法庆眉头紧锁:“照你这么说,这个绝色美人,也有可能是向雨田的师妹或者徒弟喽?”   甘仲平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墨夷明是谁?你们说的向雨田,是道家门派中那个有名的异类吗?”   支妙音提法庆答道:“阿弥陀佛,正是此人。甘将军您有所不知,墨夷明是道门近百年来不世出的顶尖人物。他武功独步天下,性情亦正亦邪,既不被容于道家正统,又为绿林朋友视作仇敌,故而很早便选择隐居山林,不问江湖之事。而大名鼎鼎的邪道向雨田,就是墨夷明的大弟子。”   法庆嘬了嘬牙花子,气闷道:“妈的,没想到竟然跟向雨田有关系!贫僧原本还打算,等收拾了赵亮和桓玄之后,好好享用一下那个小妮子的。”   听他这么说,甘仲平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贼秃之所以急吼吼的要动手,完全是因为垂涎晨曦的美色,打算尽早发泄他那无耻兽欲。   甘仲平露出一丝鄙夷神色,冷哼道:“怎么?大师认识那个向雨田?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   “顾虑?!笑话!贫僧有什么好顾虑的?”法庆气道:“只不过,那向雨田在江湖上,是个出了名的难缠之辈,倘若不小心招惹了这个瘟神,他真的会一直粘着你,至死方休。贫僧是考虑到会稽王殿下的大业,不愿过多横生枝节而已。”   对于法庆这种软话硬说的行径,甘仲平更是瞧不起,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嘛,大师完全不用担心。殿下他有胸怀天下之志,又岂会被一个狂邪道人所干扰。不仅是向雨田,包括一直盘踞在会稽一带,发展势力、图谋不轨的孙恩,殿下也早就想一并收拾掉呢。”   “将军说的没错,”支妙音笑的花枝乱颤:“不然的话,殿下也不会与我弥陀教联手了。”   法庆听出艳尼话语中的提醒之意,明白在这个问题上,自己绝不能对道家的向雨田露出丝毫畏惧之情,否则一旦被甘仲平说给司马道子听,肯定会降低自己和弥陀教在朝廷心目中的地位。   于是他连忙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哎呀,向雨田算什么东西?就是他师父墨夷明来,贫僧也照样拿下。对了,师妹你的毒药准备的如何了?应该十拿九稳吧?”   艳尼支妙音露出得意的神色,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瓷瓶,抛了个媚眼道:“师兄和甘将军请尽管放心,我新近炼制的这个宝贝,无色无味,药力非凡,就算是这方面的行家或者顶尖高手也察觉不出来。只需那么三四滴,准保送赵亮他们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待会儿我就拿给陈桐川,让他设法在晚宴上动手脚。”   “这样最好!”甘仲平点头道:“殿下也说了,尽量要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好让荆州军和北府兵疑神疑鬼、相互猜忌。咱们只是作为最后的手段,能不用便不用,省得出了纰漏,走脱了活口,反而给殿下惹来麻烦。”   听甘仲平这么说,再加上向雨田的因素,法庆也只好认同争取用下毒的方式干掉赵亮等人,只是可惜了晨曦这个娇滴滴的小美女,还没来得及品尝便香消玉殒。   甘仲平见法庆不再聒噪,遂放下心来,又道:“那咱们就按之前的计划进行。陈桐川提前在晚宴的酒菜中下毒,一举做掉赵亮、桓玄、陶思源和晨曦等人,其他那些亲兵护卫则由陈桐川的手下负责料理。我与大师带着随行的五十名建康军高手,守在县衙外面,防止发生意外。一旦对方有所察觉,或者不肯乖乖服下毒药,那么再由我们亲自出手,干掉他们!”   “城外的北府兵怎么办?”法庆问道。   “那就是荆州军该头疼的事啦,”甘仲平哈哈笑道:“只要赵亮和桓玄等人一死,殿下那边自会安排暗桩在两边的军中散布消息,就说他们彼此出招,暗害对方,进而引动荆州和北府产生纷争,朝廷则坐收渔翁之利!”   法庆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最好能让陈桐川的三千兵马,直接把那两千五百北府兵全部干掉!要知道,这可是修行的大功德啊。”   赵亮藏身在后街小巷的一处门洞里,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算算时间,晨曦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他正兀自想着,远处树顶忽然轻轻晃动,一道白色身影自枝叶间闪出,稳稳落在地面上,紧接着朝自己这边疾速而来。   “怎么样?瞧见什么了吗?”赵亮迎上前去,问道:“跟咱们判断的是否一致?”   晨曦微微颔首,回头瞧了瞧刚才过来的方向,然后扯着赵亮的衣袖往巷子另一边走去:“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边走边说吧。”   两人联袂而行,片刻功夫离开了宅院后墙外的小巷,转到了相对繁华的主街之上。此时,晨曦已经把刚才亲耳所闻的内容,粗略的讲给了赵亮。   “看来老天爷还是站在咱们这边啊。”听完晨曦的描述,赵亮不禁感慨道:“千算万算,司马道子那个王八蛋,终究还是不肯对咱们善罢甘休,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啊。幸好及时发现了对方的计划,不然这回可真惨了。”   晨曦同意道:“仙长说的没错。甘仲平他们此次前来,准备非常充分,再加上陈桐川这个地头蛇暗中配合,在成功隔开我们和北府护卫大军的情况下,得手的几率很大。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之前没有答应对方的邀请,来石城休整,至少南郡公桓玄肯定逃不出司马道子的毒手,小命休矣。”   赵亮点点头:“然后陈桐川便会反咬一口,诬赖我们在途中暗害了他的小主公,同样可以达到司马道子的目的,挑起北府兵和荆州军的矛盾。”   “仙长,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悉了敌人的阴谋,那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呢?”晨曦问道。   赵亮思索了一下:“据你刚才的观察,甘仲平加上法庆和支妙音,凭他们三人的实力,就足以压过我们一头,更何况还有五十名建康军高手守在旁边。若是他们一心等着晚宴之后再行动,那么‘擒贼先擒王’的策略恐怕没有太大的机会实施了。我看咱们不如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怎么样?”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用人三忌   傍晚时分,石城县衙的内堂里,正举行着一场隆重的接风宴会。   桓玄居中端坐,俨然是这里身份最为尊费之人,而赵亮则作为主宾位于他的近旁。陶思源、晨曦和刘裕依次落座在赵亮一侧,每人一席。荆州军的将领陈桐川,以陪席的角色和石城县令以及几位当地有名望的雅士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这宴席佳肴琳琅、美酒飘香,可是气氛却有些不太对劲。   方才宾主刚一落座,南郡公桓玄就命令周围一众仆人侍女全部退下。不仅如此,连在门口站岗的几名荆州军士兵,也一并被他轰走了。   陈桐川见状不禁有些意外,心里还寻思着,桓玄是不是有什么机密之事要跟大家讲,所以才并退了左右。不过,倘若事情跟荆州兵权有关,那么石城县令和在座几位文人雅士,又好像不太合适参与其中。   正在大惑不解的时候,陈桐川忽然察觉到了另外一个不同寻常之处:坐在对面的赵亮等人,连同南郡公桓玄,直到现在都没动过筷子,酒也没碰过一下!   我的天!陈桐川做贼心虚,顿时感觉情况有些不妙。   就在他疑神疑鬼之际,只听桓玄在结束了一番感谢众人给他接风的场面话之后,忽然话锋一转道:“诸位,想我桓氏一族,久镇荆州,靠的无非是州府百姓的忠心追随,以及文武贤达的鼎力支持。古语有云,惟楚有才兮。苍茫的荆楚大地,向来是人杰地灵,英才辈出,实乃上天于我桓家的恩赐啊。”   他这番话,等若是抬了陈桐川等荆州人士的面子,所以包括县令在内的几个本地文客,无不欣然点头。   桓玄接着又道:“家父在朝为官多年,阅人无数,自有一套观人选才之法,方能尽揽荆州豪杰名士,傲睨天下!他曾有一个关于品评人才的论述,名曰‘三忌’,诸公知否?”   县令旁边的一位老者闻言笑道:“南郡公,我等世受相国大人的恩典,岂敢须臾忘记他老人家的教诲?桓相选才,首看三忌,在咱们荆州,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另一个中年文士也连忙卖弄道:“所谓三忌者,是为人处世的三种大谬。其一,有亲不孝者,忌之;其二,背友非议者,忌之;其三,知恩不报者,忌之。说的就是,不孝顺父母双亲的人,在背后议论朋友坏话的人和承受恩情却不去报答的人,即便再有本事,也不能委以重任。”   桓玄听了笑着点点头,说道:“先生讲的没错,不过并不十分准确。”   县令等人闻言连忙纷纷拱手:“还请南郡公赐教。”   “当初家父教导我的时候,对这三种人,并非只是不能重用那么简单。”桓玄淡淡道:“不孝顺父母、背后陷害朋友、知恩不报,对于咱们平常交往而言,大不了疏远这些家伙,不打交道便好了。可是对于一方镇侯来说,这三类人留在自己身边,无异于养虎为患、自掘坟墓!”   桓玄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是其间的杀气却溢于言表,在座众人无不听得一惊,纷纷对视一眼,心中暗道:我滴个老天啊,南郡公分明是意有所指呐,这是说谁呢?!   陈桐川此时有些如坐针毡,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他下意识的瞅了瞅大门外面,顿时冷汗险些冒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宴会厅堂的门口已经站了数名桓玄的亲卫和北府战士,一个个持刀挺枪,默然肃立。   “陈叔,你看什么呢?”桓玄忽然点到陈桐川,笑意盈盈的问道:“从刚才你就一直坐在那儿发愣,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发愣和有趣,完全就是两个毫不挨着的事情,桓玄故意这么说,显然是在当众戏谑老陈。县令和雅士们就算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劲了,于是纷纷望向陈桐川,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陈桐川略显尴尬,皮笑肉不笑的答道:“请南郡公见谅。末将这几天贪嘴,吃坏了肚子,时不时的就想如厕。方才实在有些不舒服,又怕扰了南郡公的雅兴……”   桓玄闻言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啊,理解理解。我猜陈叔接下来会说,想要跟我告个罪,出去方便方便,对吗?”   “额……正是如此,”陈桐川满脸通红:“还是南郡公体谅下属。末将这年岁一大,身子骨愈发不争气了……”   “憋着!”   不待陈桐川把话说完,桓玄便收起笑容,冷冷的打断。   “啊?!”老陈不禁微微一愣,完全没能想到桓玄会是这种反应。他心里暗叫不妙,忽听对面的赵亮幽幽道:“陈将军想去上厕所也行,不够先得把我这几盘菜尝过再说。”   “哪怕只吃一口都可以!”陶思源在旁边补了一句。   陈桐川就算再迟钝,此刻也知道多半是计划败露了、他顿时发起狠来,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戏耍我吗?”   “陈将军,被人戏耍一下,固然脸面上难看,但总好过小命不保啊。”赵亮用筷子敲着碗盏,笑道:“你没看见南郡公自打坐到这儿之后,菜一口都没动吗?眼下荆州暗流汹涌,不少宵小之辈都妄图谋害你们的小主公,你身为保驾大将,是不是应该替他先尝尝菜、试试毒呢?”   不待陈桐川说话,桓玄便冷哼道:“陈叔,赵长史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北府远来是客,而县令和在座诸公也并非我的属下,所以这里恐怕也只有你能为我尽这份心了。”   他把筷子往桌案上一撂:“来吧,每样吃一口!”   陈桐川顿时愣在当场,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坐在他旁边的县令是个铁憨憨,见状还一个劲儿劝道:“我说陈将军,替主尝菜,那不仅是身为下属的本分,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啊,你还不赶紧的?”   “我,我赶紧个屁!”陈桐川没好气的骂了县令一句,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恼羞成怒道:“南郡公,我老陈对桓家忠心耿耿,大老远跑来迎奉你。没想到,你却居然联合外人一起羞辱于我!实在是令人寒心!”   他一步跨出席位:“良禽择木而栖!像你这样的主公,我伺候不了啦!”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桓玄面色如常,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站住。”   他声音不大,话语中还略带少年的稚气,可陈桐川却好像中了魔一样,果然乖乖的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多迈半步。   不过,人虽然是留下了,可陈桐川嘴里还不服软,兀自强撑道:“怎么?难道南郡公还打算要我的命吗?”   “陈桐川,念在你曾经为荆州立下过战功,又是桓氏一族亲戚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个机会。”桓玄目露寒光,一字一顿的说道:“老老实实的讲清楚,司马道子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   陈桐川闻言大惊失色。他完全未料到,桓玄并没有指出他跟荆州的哪位大将合谋夺权,而是直接点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会稽王司马道子,显然是已经掌握了很多确切的情报。   这种情况下,那可就不是假装发几句牢骚,便能轻轻松松的拍屁股走人了。   赵亮此时用读心术探出陈桐川的底细,笑道:“哦呦,条件蛮优厚的嘛。十万贯赏钱,再加上益州刺史的职位,啧啧啧,真是名利双收啊。”   如此绝密的事情,居然被赵亮一语道破,陈桐川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根本顾不上细想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连反驳一下的打算都没有,当即转身就跑。   他这个火速逃命的反应,大出在场众人的意料。晨曦知道门口站岗的士兵未必能拦住这员猛将,于是立刻提气轻身,从座位上窜了起来,直扑陈桐川背后。   没想到,晨曦动作快,有人比她更快。还未等晨曦追近,厅堂的房梁上忽然跳下一个黑色的身影,闪电般冲到陈桐川前面,堪堪挡住了他的去路。   陈桐川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见状立刻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宝剑,狠命斩向那人,一副拼死也要夺路而出的架势。   黑衣人虽然轻功不俗,但是格斗厮杀却略显弱势。他手里握着一柄短刀,全凭一股悍勇之气,才勉强架住陈桐川猛烈的攻势。   倘若二人放手缠斗,恐怕不出十个回合,他便会成为陈桐川的剑下之鬼。   不过,好在还有晨曦。   眨眼功夫,这位白衣仙子已经赶到了陈桐川近旁,背后长剑如同有了生命一样,猝然飞入她的手中,紧接着好似天女散花般的剑光,直接笼罩住一心要逃的陈桐川。   像晨曦这种级数的高手,只要全力出招,非江湖顶级的人物绝对招架不来。陈桐川是战场上的厮杀汉,硬桥硬马的恶斗或许还行,可面对晨曦精妙的剑法,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几个呼吸的功夫,县令等一众宾客尚未看清楚,便只听当啷一声,陈桐川宝剑落地,兀自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腕,踉跄退往一旁。   黑衣人眼疾手快,上去一脚踹中对方膝窝,令陈桐川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然后短刀及颈,压制得他不敢乱动。   直到这个时候,坐在旁边观战的赵亮才有机会看清楚,那位身穿黑衣藏在房上,于关键时刻挡住陈桐川去路的神秘人物,居然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 以寡敌众   陈桐川当场束手就擒,石城县令等一众文士宾客瞧在眼里,都不禁大惊失色。   他们之前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大统领桓冲病逝之后,荆州军一时间群龙无首,内部渐渐暗流涌动,纷争四起。   一些忠于桓氏家族的军队将领,强烈建议把久居建康的南郡公迎接回来,继承桓冲留下的权位,主持荆州大局。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实权派,态度颇为暧昧,不知道暗地里在打什么主意。   于是,荆楚各郡的地方豪强、乡野村间,到处流传起种种猜测议论。人们好奇的揣度着,接下来荆州军内部究竟会发生怎样离奇的变故。   是一团和气皆大欢喜?还是剑拔弩张硝烟四起?抑或是外来势力趁机介入,一举摧毁桓家百年根基?   现而今,南郡公桓玄在北府兵的保护下,安然回到了荆州地界,顿时把那些猜测推上峰顶。近在石城、远在巴蜀,各方人马都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等着好戏开场。   所以,今天能来参加接风晚宴的雅士们,个个心中都忍不住窃喜,想着之后可以有资格在亲朋好友们跟前吹吹牛皮,给大伙儿分析分析未来荆州的大势,也算极有面子。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荆州军内部的斗争,居然已经到了如此险恶的地步。   桓玄甫一抵达,立马就对自己的嫡系亲信动了手。   当然,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像陈桐川这种“拥桓派”的骨干人物,竟然会秘密反水,才一见面,就向自己的小主公下毒手。   这其中的凶险复杂,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看明白的。   门外的北府战士大步进来,接替黑衣女子压住了陈桐川,抓肩头拢二臂,把这家伙绑了个结结实实。   桓玄仿佛丝毫不在意刚才所发生的一幕,笑着对赵亮等人介绍道:“长史大人,诸位,这位姑娘名叫荀雯,是我朝名将荀松之后,自幼拜入家叔门下,做了他老人家的义女。雯儿武功还不错,所以叔父便命她待在我的身边,平时扮作寻常侍女,其实是在暗中提供保护。你们绑架妖僧那晚,就是她悄悄料理了司马道子部署在弥陀寺外的眼线。”   赵亮闻言恍然大悟,不禁仔细打量了荀雯一下,说道:“原来如此啊。这要讲起来,我们还真得好好感谢荀姑娘那晚仗义援手。”   荀雯俏脸一红,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桓冲见状呵呵一笑,道:“咱们都是自家人,就不必那么客气了。”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面色一沉:“陈叔,说起自家人,你的所作所为,可就有点不地道了。当着大家的面,仔细讲讲吧,我桓家到底哪里亏待于你,竟然令你投靠外人,跑来暗害我桓玄?”   陈桐川咬牙忍着手腕处的疼痛,恶狠狠道:“我不知道南郡公在说什么!老陈为桓氏一族赴汤蹈火、流血流汗,辛辛苦苦了半辈子。无论功劳苦劳,荆州父老全都看在眼里。可是南郡公却听信外人谗言,诬陷于我,桐川死也不服!”   “哎呦,都闹到这步田地了,你还嘴硬呢?”桓玄故意假装讶然道:“陈叔,当真先喂你吃两口菜,你才肯招吗?”   一听说又要让自己试菜,陈桐川立马从硬汉变成怂包,再也不敢叫屈狡辩,跪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赵亮心里清楚,这会儿时间紧迫,他们得分秒必争,尽快拿下陈桐川,否则一旦拖延久了,等在外面的甘仲平便有可能提前杀进来。   于是,他在旁边开口道:“陈将军,我看你也是条汉子,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啦。司马道子的阴谋已经被我们识破,保护南郡公的大军已经在赶来此处的路上,随时都有可能杀到石城。到那时候,不论是甘仲平那区区五十个手下,还是你带来的三千兵马,肯定都没有好下场。方才南郡公说过,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听赵亮这么说,陈桐川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又望向桓玄。桓玄见状,面色平静的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我还得叫你一声姑丈嘛,终须顾念一下家人的情分。但是,倘若你还要抵死狡辩,我现在就可以弄死你!而且不仅是你一个人,你们整个陈氏家族,都得陪葬!”   陈桐川再次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垂头闷哼道:“南郡公,老陈并非有意背叛,实在是受了多年的委屈,无处宣泄。我鬼迷心窍,罪该万死,不敢奢求南郡公饶恕,但是还请您看在陈家祖上的功劳,放我家人一条生路吧。”   桓玄淡淡道:“你不用跟我在这里讲条件。如何处置,我心中自有分寸。如果你还有点良知的话,就乖乖配合,莫要一错再错。”   陈桐川此时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叹道:“您想知道什么?请直言吧。”   桓玄转头盯着赵亮,赵亮连忙道:“你之前跟甘仲平是如何约定的?倘若能在宴席上得手,两边怎么配合?”   陈桐川痛苦的答道:“额……如果支妙音的东西管用,我便在你们药力发作时,喊来卫兵,趁着一片混乱把所有人全部灭口。”   他咽了咽唾沫,苦涩道:“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比如有人提前毒发,进而引起其他人的警觉,那么就利用哨子通知衙门外面的甘仲平,让他率领手下杀进来。而我留在城外的三千兵马,则专门用来看住北府兵,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或者想要进城,就立刻进行阻拦,务必给甘仲平争取足够的时间。”   赵亮知道他所言不虚,又问道:“你们既然在城中拥有兵力优势,为何今天下午的时候不直截了当的围攻我们,反而如此拖沓?”   “不是有意拖沓,”陈桐川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来,会稽王希望由我出面,亲手谋害南郡公,这样我便再没有退路,只能死心塌地的投靠他。二来,举兵围攻并非那么简单,我和甘仲平都担心,万一你们当中有一两个高手,拼死突围出去,那么后面的布局就会出现纰漏。所以……所以能悄悄得手,那是最好。”   “后面的布局?什么布局?”桓玄问道。   陈桐川答道:“司马道子打算挑拨离间,将南郡公的死,全赖在北府兵头上。若是这里有人逃脱,难免会走漏消息,无法达到一石二鸟的计策。”   桓玄冷哼了一声:“笑话!北府若是想要我的命,这一路上有大把的机会,干嘛非要等到进了荆州地界才动手?这种鬼话怎么会有人相信?”   陈桐川道:“司马道子说,关键问题不是有没有人会信,而是有没有人愿意信。只要不留下活口,无论我们怎么编排故事,都能被荆州和北府两边别有用心的人所采纳。到时候,北府兵和荆州军,必然会陷入混乱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们都不想采取大张旗鼓的围攻手段,既是怕有人趁乱逃脱,也是怕动静太大,令石城的官员百姓们知道的太多。”   赵亮点了点头:“你们约定的时限呢?刚才,你的手下已经被我们的人暗中控制起来了,在没有发送信号的情况下,甘仲平最多等到什么时候?”   “我跟他约好,不论得手与否,最晚不超过酉时。”陈桐川沉声道:“到了时间,我没有去找他,他便会发动强攻。”   桓玄抬眼看了看漏刻,冷冷道:“宴席已经开始近一个时辰了,按照你们的谋算,我此刻差不多应该中毒垂死了吧?”   陈桐川痛苦的点了点头:“的确快到最后的时限了。”   桓玄瞪了他一眼,转而问赵亮道:“赵兄,你看要不要立刻让他传令出去,命人打开城门,同时通知城外的荆州军,放北府兵进来?”   赵亮微微摇头:“这样恐怕不行。甘仲平他们此时就守在县衙外面,一旦发现有人出去传令,多半过不了他们那关。况且荆州军此时正在高度戒备,倘若命令传达的不及时,很可能先引起城外两支部队的冲突。我们之前已经派人去给北府将士报信了,不过幸好约定了行动的信号。只要不见信号,他们便不会轻举妄动。现在看来,这么做是对的,否则城外那两支部队非得死拼起来不可。”   坐在对面的县令听得有点头大,忍不住问道:“那该怎么办呀?那个什么甘仲平,眼看随时都会闯进来……”   “此时天色已晚,城外平野视线不明,为了避免荆州军和北府兵之间爆发不必要的交战,城里的事情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决了。”赵亮沉声道:“为今之计,有两条。要么咱们大家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想办法熬过今晚,待到明天白天,再设法分头通知城外两方人马,进来控场救援。要么,就只能以寡敌众,在不惊动城外大军的情况下,拼死击退甘仲平和他的杀手团。”   桓玄沉吟片刻,说道:“我看还是第二条吧。县衙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对方若是细心搜索,根本藏不住人!”   赵亮转头看了看几个同伴:“你们的意见呢?”   刘裕朗声道:“我们兵力虽少,但胜在有心算无心,卑职认为可以一战!”   陶思源和晨曦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赵亮的目光又望向荀雯,这姑娘眼睛闪亮,说道:“只要南郡公能远离险地,我愿陪诸君一战。”   “哎,你这叫什么话?”桓玄站起身来,指着面如土色的县令和雅士们:“该躲起来的是他们,我堂堂桓氏子弟,岂有怯战之理?赵兄,怎么个打法,你来分派吧。”   赵亮也不客气,说道:“我看,陈将军带来的那些亲兵就不用指望了,他们能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便算万幸。我们这边至少能出十五名战士,另加上在座的四个。南郡公,你那边呢?”   桓玄手扶剑柄,傲然道:“我,荀雯,还有五个护卫。县令大人,衙门里还有能打的吗?”   县令为难的摇了摇头:“南郡公,不瞒您说,下官这里的衙役都是饭桶。抓个贼还行,倘若真刀真枪的干仗,怕是都得拉稀啊。”   “那行啦!不用你们了。”桓玄摆摆手,满不在乎道:“北府十九人,荆州七人,合计二十六名战力,差不多是甘仲平他们的一半。这个比例,相较于淝水之战,那可是好多啦。谢玄能打赢,我桓玄就打不赢吗?”   赵亮看着战意昂扬的桓玄,心中暗道:这气势不赖啊!合着这孩子之前在建康的时候,一直都是扮猪吃老虎呀! 第三百五十七章 面粉扬威   酉时刚过,整个石城县衙已然沉浸在了一片夜色之中,处处都显得格外寂静。此时县衙的大门虽然已经落锁紧闭,可旁边的角门却仍旧敞开着。   一群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自角门悄悄潜入,沿着边廊绕过衙门正堂,径直闯入了后院。   其中为首之人,甫一进院,注意力便被不远处的宴会厅堂所吸引,在那里,正传来阵阵觥筹交错的声音,显示着接风晚宴还在继续。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接着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十多个黑衣人端着弓弩、拎着钢刀,呈扇形散开,朝着厅堂那边快速围拢过去。   余下的二三十人,则依旧跟在他的身后,原地戒备待命。   就在黑衣人进入攻击位置,随时准备动手之时,宴会厅堂两侧的厢房全都黑灯瞎火,看上去并无任何异状,但其实里面早已埋下伏兵,专等着这些杀手摸上门来。   赵亮趴在一扇窗户旁边,透过窗纸上的窟窿向外张望,嘴里低声问道:“怎么样?瞧清楚了吗?”   晨曦站在他左侧,闻言轻声回答:“嗯,一清二楚。领头的正是甘仲平,另外那个身材高大的家伙,是妖僧法庆。不过没有看到支妙音的身影,或许是留在外面负责接应吧。”   赵亮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之间,他藏在怀里的小黑盒竟毫无征兆的震动起来。这个动静顿时把赵亮吓了一跳,连忙探手将其取出来,用身体当着光线,低头仔细查看。   哎呦我去?小黑盒显示的时间,应该是熄灯道长的年代,怎么着?老道这是想念我啦?打算跟我视频聊会儿天?可这也不是时候啊!   赵亮心里惦记着接下来伏击战的成败,赶紧按下拒绝接听的按钮,挂断了设备的呼叫应答。然而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把小黑盒重新塞回自己的怀中,这鬼东西就再次嗡嗡嗡的震动起来。   我尼玛!打电话也不分个时候,老子现在正忙着呢!赵亮略有些气恼,又一次挂了掉小黑盒的应答器,转头对晨曦低声道:“差不多啦,准备战斗!”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黑衣人也恰好同时开始有所动作。   方才甘仲平稍微观察了一下周遭的形势,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于是便轻轻把手一挥,示意众手下立刻发动突袭。   最前面的十几个建康军高手见状,连忙晃动身形,朝宴会厅堂的大门合围了过去,而后面的其他人,也保持相应的位置间距,迅速向前移动。   可就在杀手们刚刚踏上台阶,还未来得及撞破大门之时,左侧厢房中忽然传出一记刺耳的哨声。紧接着,周围的房顶上和院子的角落里,猝然出现十几道人影,手脚不停地往院落半空中抛洒白色的粉末。   这个意外的情况,顿时把建康军吓了一跳。他们顾不得继续冲击宴会厅,而是举着弓箭、握着钢刀,四下警惕戒备。   甘仲平同样心中一惊,不过他毕竟久经战阵,所以并未过于慌乱失措,而是镇定的观察着对方的举动。   只见那些突然出现的人,既不高声呼喝,也不发射箭矢,只顾着闷声不吭的向空中抛洒粉末,看上去甚是怪异。他们动作非常迅速,眨眼之间,整个院子便被漫空的白色粉末所笼罩。   甘仲平担心那些粉末可能有毒,正欲提醒众手下赶紧屏住呼吸,小心防范,没想到旁边的法庆忽然咦了一声:“这,这他妈是面粉啊?搞什么鬼?”   此时宴会厅前的小院里已经是一片白雾朦朦,到处飘散的粉末就好似下雨一般,缓缓而落。由于今晚清朗无风,所以那些面粉洋洋洒洒,多半都浮在半空之中,十几秒钟的功夫,便越来越浓,几乎快到了目不能视的地步。   甘仲平伸手在空中抄了一下,然后摊开手掌凝神细看,果然如法庆所说,那些粉末就是普通的白面,毫无奇异之处。   不过饶是如此,由于面粉的数量实在是非常惊人,所以这恍如浓雾般的景象,任谁看上去都觉得颇为诡异。甘仲平不禁大喝一声:“小心敌人使诈!一队入厅查看!二队射人!三队警戒!”   他话音未落,只听左侧的厢房里突然又传出一个声音,正是赵亮在大声喊道:“晚啦!动手!卧倒!”   这一嗓子吓得院里众人不禁一愣,谁也不明白“卧倒”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就在下一秒,厅堂的房顶上忽然有人扔下来一个小火折子,翻着跟斗落入院中。   甘仲平见状,正兀自感到大惑不解,没想到就在转瞬间,异变突起!   一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猝然在小院中间响起,巨大的火焰气浪顿时将二十几名建康军当场掀飞,周围的房门窗户同样被炸得支离破碎。   甘仲平和法庆所在的位置稍微靠后,与爆炸中心尚有一些距离,可是尽管如此,他二人也没好到哪儿去。猛烈的冲击波把他们连带周围的手下震得东倒西歪,伤亡惨重。   仅仅过了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两侧厢房的破窗后面,以及周围的屋顶之上,再次露出重重身影,纷纷弯弓搭箭,朝着院子里的人一通狂射!   这个时候的建康军,早已经丧失了抵抗闪避的能力。被炸死的不说,凡是还可以喘气的,大多数被冲击波震得晕头转向,只能任由那锋利的箭矢钉在自己身上。   一轮箭雨过后,桓玄自右边厢房一跃而出,挥剑指向跌倒在不远处的甘仲平,喝道:“给我杀!”   随着他这一声呼啸,晨曦、刘裕、荀雯和一众护卫从房中和屋顶杀出,猛扑狼狈不堪的敌人。   建康军的高手被刚才那场诡异的爆炸伤的七荤八素,此时如何还能抵挡气势如虹的攻击。不待主将下令,他们纷纷强撑着身子,向外夺路而逃。   手下们可以落荒而逃,甘仲平和法庆却没有那么幸运。这二位是晨曦等人的首要目标,因此他们刚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尚未站稳,要命的煞星就冲到了近前。   晨曦一抖手中长剑,大团剑花立马罩住了妖僧法庆,逼得他手忙脚乱,仓促应战,而刘裕则冲到侧面,配合着晨曦夹击妖僧。   动作迅疾如风的荀雯,则盯上了因爆炸而受伤的甘仲平,趁对方脚下踉跄不稳的机会,直接冲到近前搏命强攻,端的是狠辣无比。   令人意外的是,南郡公桓玄居然也有不俗的剑法,他快步转到旁边发动袭击,打的甘仲平顾此失彼,连连中招。   陶思源本来也想参战,可是赵亮却一把拉住了他,不准其上前帮忙。这哥们儿无可奈何,只好陪在赵sir身边,远远的压阵观战。   由于之前的爆炸致使闯进院中的建康军伤亡过半,剩下那些侥幸没死却未能逃掉的,此时不仅心惊胆战、手脚发软,再难有悍勇一战的力量。因此,眼前的战斗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二十几名北府战士加南郡公府护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建康军杀得苦不堪言。   眼看甘仲平这伙人从猎手沦为猎物之际,一直留守在县衙外面,负责接应的支妙音,在听到爆炸声和喊杀声之后,率领十几个生力军冲到了后院。   一瞧见此处恐怖的景象,艳尼不禁心中大骇,她顾不上细想原委,发疯般的抢到法庆身侧,堪堪替他挡住了晨曦那凌厉的长剑,与对方战作一团。   少了晨曦的压力,法庆马上感觉轻松了不少。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他放开手脚,独斗刘裕一人,边打还边骂:“他奶奶的!我认出来啦,你就是那晚给了我一拳的家伙!”   刘裕手底下丝毫不停,同时朗声笑道:“没错,就是你小爷爷我!不光那天,今天也要打你一个万朵桃花开!”   法庆被他气得哇哇乱叫,晃动手中钢刀就要拼命,一旁的艳尼支妙音却怒道:“师兄,不要缠斗,赶紧撤!”   被她这么一喊,妖僧立刻清醒过来,今天明显是中了赵亮的埋伏,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凶险的杀招儿呢。与其为了争这一口恶气,再把老命搭进去,倒不如赶紧脚底抹油,逃出生天为好。   想明白此节,法庆哈哈怪笑,喝道:“行,你小子有种!一拳之仇,老子记下来啦,今后必有回报!”   说罢,他运起“十龙十象金刚神功”,猛然发力,硬生生逼退刘裕两步,紧接着向后疾走,眨眼功夫便冲出战团,向外逃去。   支妙音见法庆一跑,连忙抖手,朝晨曦和刘裕分别甩出几枚毒针,掩护在他的后面,同样飞身撤离。   刘裕轻巧避开了迎面射来的毒针,望着法庆和支妙音仓皇远去的背影,朗声笑道:“妖僧,你记清楚,我乃是北府的刘裕,好走不送啦!”   晨曦本来还打算继续追击那二人,不过因为惦念着赵亮仙长尚在此处,故而也见好就收,止住了步伐。   他们两人赶跑了法庆,而桓玄那边的战况也同样已经见了分晓。   在他和荀雯联手夹击之下,身负重伤的甘仲平根本没法支撑多久,再加上法庆和支妙音见死不救,舍他而去,更令他心中发慌。仅仅苦战了几十个回合,甘仲平便被荀雯抓住破绽,一刀刺进肋部,疼得他眼冒金星,顿时丧失战力。   桓玄眼疾手快,瞅准这机会,原地凌空飞起,挥剑横斩,当场令这位建康军的大将身首异处。   赵亮带着陶思源从厢房里走出来,瞧了一眼甘仲平滚落在地的脑袋,强忍着那种恶心欲呕的感觉,不禁叹道:“唉,实在是可惜了。”   桓玄在靴底蹭了蹭剑上的鲜血,满不在乎的笑道:“这家伙是司马道子的左膀右臂,今晚折在了石城,对咱们两军来说,那可都算是赚到了呀。”   陶思源虽然参加过淝水之战,但那只是待在后方的帅帐中参谋军情而已,也没有真正见过人头落地的场面,所以同样苦着脸道:“南郡公的剑好快啊!不过,生擒甘仲平不是更好吗?”   桓玄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赞道:“长史大人的手段才是真的高明。用普普通通的面粉,居然能搞出威力如此惊人的爆炸,以后北府兵岂不是要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吗?” 第三百五十八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陶思源毕竟是正牌儿的理工科大学生,听桓玄这么说,哑然失笑道:“嗨,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啦。刚才那个叫做‘粉尘爆炸’现象。是面粉与空气混合形成粉尘云后,在点火源的作用下,引起快速燃烧和温度压力急骤升高的化学反应。因为粉尘具有较大的表面积,所以吸附的氧分子多,氧化放热过程也就非常快,一旦达到相应的浓度……”   赵亮吓了一跳,连忙制止道:“哎哎哎,我说你差不多行了啊,跑这儿讲课来啦?赶紧给我打住!”   陶思源反应过来,意识到不能跟古人们讲这些,连忙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停住了科普讲座的话题。   不过,他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桓玄等人压根儿连一句也没听懂,遂又都盯着赵亮发愣。   赵亮尴尬笑笑:“哦,那个什么……额,刚才我那招儿是道家的一个小法门,名曰引雷咒。这个本领通常都是用画符的方法施展,这不手边没有符咒嘛,我就试着用施了法的面粉替代,没想到还真成了,呵呵,巧合,巧合。”   讲到这里,他连忙话锋一转,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向别的地方:“我说南郡公啊,眼下甘仲平命丧当场,妖僧法庆和他的姘头又已经逃脱了,此处的威胁总算是暂时解除。我看是不是赶紧给城外的军队传送命令,免得荆州军和北府兵打起来?”   桓玄闻言点点头道:“长史大人说的对,目前还是这件事最为要紧。”   说着,他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递给荀雯,吩咐道:“你跟县令一起出城,到荆州军所在的营寨传令,让百夫长以上的军官连夜到此集合,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另外,告诉他们,没有得到我的命令,暂时不准任何人擅自离开军寨半步,否则视同谋反,格杀勿论!”   荀雯双手接过玉牌,点头答应,接着又问道:“那法庆一伙怎么办?要不要连夜追捕?”   “他们行事诡秘,肯定早就预先留好了退路,”桓玄淡淡的一笑,说道:“与其费力追捕,倒不如让他们返回建康,好给司马道子添点儿堵。长史大人,您说呢?”   赵亮心下略感疑惑,不由得施展起读心术,暗自探查桓玄心里的想法:哼,我们荆州军一向被朝廷视为最大隐患,会稽王打算利用弥陀教来掌控朝野,进而对我构成压力,但如此一来,也势必会与一向支持道家的高门世族发生摩擦。所以今晚放走法庆和支妙音,让他二人继续祸害建康、扰乱朝廷,对我来说,那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听到桓玄的这个心声,赵亮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望向旁边的晨曦。而晨曦此时也恰好探知了桓玄的盘算,忍不住秀眉轻蹙,与赵亮对视一眼。   赵亮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晨曦先沉住气,不要将情绪表现出来,随即说道:“此处是荆州地界,凡事当然听南郡公的安排。同时,我们也得赶紧去通知北府将士,让他们保持克制,免得中了司马道子挑拨离间之计,与贵部发生不必要的误会冲突。”   桓玄同样担心这个问题,连连表示同意:“长史考虑的非常周到,此事千万拖延不得。”   赵亮见对方没有反对,转头吩咐陶思源:“还是请你亲自跑一趟吧,一来让大军保持镇静,莫要轻举妄动;二来再增派三百兵力入城保护,防止法庆等人杀个回马枪。”   赵亮这个安排,表面上说是防范法庆,实际上真正要防的却是桓玄。   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性却非常阴沉,手段也颇为狠辣。眼前建康军的威胁已经解除,谁能说得准,接下来桓玄会不会突然翻脸,调转枪口,把出尽风头的赵亮等人一并收拾掉,以绝后患呢?   桓玄听赵亮突然要调兵入城,先是愣怔了一下,旋即便猜出了对方的意思。他目中闪过一瞬光芒,微微笑道:“长史大人说的没有错。贼子狡诈多端,随时有可能反扑,的确不可不防。”   赵亮晓得桓玄已然有了戒惧之心,不过也无可奈何,暗自叹了口气,说道:“南郡公,折腾一夜,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各自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都等到明天再说吧。”   “好,今晚有劳北府诸位弟兄啦!”桓玄拱拱手道:“长史权且回房暂歇,明日桓某再专门谢过。”   赵亮闻言客气两句,接着带领一众手下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客舍。   刘裕兀自担心安全问题,也没急着去睡,而是继续指挥北府的护卫们在各处要点布置岗哨。晨曦则陪在赵亮身边,一起进了房中。   “仙长,桓玄这个家伙实在太可恶了,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晨曦把房门带上,立马气鼓鼓的说道。   赵亮取过架子上的巾帕,一边擦脸一边悠悠道:“唉,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权谋之术吧。一个人的思维方式,跟他的立场和角色有着直接的关系。法庆于我道门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僧;对谢安大人而言,则是天下变乱的祸根;可从桓玄的角度看,这个假和尚却是司马道子与建康世族之间斗争的焦点。今后荆州若想对抗朝廷,桓玄便可以从此处下手,拉拢门阀势力支持他,以便对抗弥陀教的侵蚀。”   晨曦给赵亮奉上清茶,兀自气道:“为了权力,就可以枉顾是非曲直了吗?像这样养寇自重,借以拉帮结派,能给桓玄带来什么好处,难不成他还想当皇帝?”   “你别说,桓玄还真就当了。”赵亮促狭一笑:“这一点他可比他老爹要强。桓温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最后竟然让桓玄给实现了。”   晨曦闻言不禁一愣:“啊?不会吧?!”   赵亮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后面的历史给提前讲了出来。他连忙补救道:“额,……此乃天数使然。桓玄八字奇特,命中注定会有一段帝王运道,不过也不怎么长久,没几年就得被人给灭啦。”   “哦,原来如此,那还好。”晨曦对赵神仙的话当然是深信不疑,点点头道:“像桓玄这种阴狠之人做了君主,恐怕并非苍生之福。说起来也真是的,十六七岁的年龄,在建康时一直忍辱负重、隐藏实力,回到荆州立刻变得杀伐果断、谋算深远,想想也令人不寒而栗。”   赵亮点点头:“要不怎么说,只有非常之人,才能成非常之事呢?桓玄这小子不简单,咱们可得多留点心才行。”   他的话音刚落,藏在怀中的时空对讲小黑盒,忽然再次震动起来。赵亮不禁大感好奇,连忙取出一看,居然又是来自熄灯道长的呼叫。   “嘿?老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想我想的要命啊。”赵亮朝晨曦招了招手:“来来来,你也一起见见祖师爷!”   晨曦闻言惊喜不已,奇道:“您是说熄灯祖师吗?”   “不然还能有谁?”赵亮乐呵呵的笑着,同时伸手按下了接听键。   转瞬之间,小黑盒的全息投影中出现了一个人的面容。   晨曦捂着嘴巴惊呼道:“天呐?祖师居然是女的?”   啊?女的?!赵亮原本一直在认真盯着晨曦,打算看看这位仙子看见熄灯道长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没想到,对方却飙出这么一句。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来,仔细观瞧:我靠!还真是女的!   哎,不对啊!这,这不是小雅吗?   此时,小雅也看见了赵亮的影像,顿时气鼓鼓道:“我说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想造反吗?为什么一直不接老娘的电话?咦?你旁边怎么还有个美女?她是谁?!”   赵亮吓了一跳,语无伦次的说道:“哎哎哎,你千万别误会啊,我们俩是清白的……”   我靠!我为什么要解释这个呀?赵亮一脑门黑线:难不成是在小雅面前有些做贼心虚?   果然,只听小雅没好气道:“你这分明是做贼心虚!赵亮同志,看来最近对你的教育不太到位啊,思想又滑坡啦。”   “不存在,不存在,”赵亮尴尬的嘿嘿直笑:“您老明察秋毫的,怎么会放松对我的教育呢?哎,对了,你怎么会用熄灯的设备啊?该不会是那老道又穿回现代啦?!”   “赵亮仙长,不是贫道穿啦,是仙姑她跑来看我呢,”熄灯道长的大长脸忽然出现在全息投影中,两个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儿了:“哎呀呀,真是想不到啊。我与仙姑在七宝琉璃塔一别,后来仅是用掌门令牌通过一次话,谁料现在又再次重逢啦,哈哈哈,实在开心!”   赵亮一见熄灯,同样也感到分外亲切,连忙给他介绍:“道长啊,来认识认识,这是你在东晋的后辈弟子晨曦,现任昏暗派掌门。小姑娘很不错呢。”   晨曦一听仙长提起自己,赶紧俯身拜倒:“弟子晨曦,拜见仙姑、祖师!”   “看不见啦,看不见啦,”熄灯忙道:“你别离开镜头,否则拍不到人的。站起来,给贫道瞅瞅。”   晨曦闻言答应一声,连忙又站起身来,在赵亮的帮助下,对正了小黑盒的摄像孔。   只听小雅笑道:“哎呦,道长,可以啊,你们昏暗派居然还出了这种绝代佳人呀。啧啧啧,我还以为历届掌门都是像你、李二白和屠处长的颜值水平呢。”   “唉,仙姑此言差矣。人不在样貌有多好看,关键是道心要正。”熄灯道长的语气颇为认真:“再说了,我瞅着小黑那孩子长得也挺不错嘛,可以算是我们昏暗派的颜值担当啦。当然,这个小晨曦更好,乍一看,跟迪丽热巴还有点像呢。” 第三百五十九章 意外的线索   赵亮见他们越扯越离谱,连忙制止道:“哎哎哎,差不多就得了啊,连迪丽热巴都整出来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说小雅,你怎么突然跑去找熄灯道长了?”   郑卢雅想起还有正事儿,连忙道:“哦,对了,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你。赵亮,你的通讯是不是中断啦?”   “对呀!一来就断了,别提有多倒霉了。”赵亮郁闷道:“我们行动小组在穿越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状况,不仅航行机遇到严重损毁,所有通讯联系全部中断,而且还险些把同组的两个探员给搞丢了。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把他们都平安找回来了。”   小雅神情严峻,摇摇头道:“赵亮,其实这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给你设下的陷阱。”   赵亮闻言不禁一愣,有些懵圈道:“啊?陷阱?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雅答道:“屠处长已经了解清楚了,这一切都是花千秋精心布下的局,为的就是要把你逼入绝境,从而搞清楚张局到底给了你什么秘密任务,你手中又究竟掌握着何种力量。我们几个人没有办法通过常规渠道及时向你传递消息,所以只好让我穿到了熄灯道长这里,再利用掌门令牌来通知你小心防范。”   “卧槽!不会吧?!”赵亮顿时原地跳起,怒道:“花阎王这么歹毒吗?居然不惜拿小爷的生命开玩笑?!”   “你先别激动,听我跟你说,”小雅接着道:“花千秋非常在意你向他隐瞒历史分部的事,总觉得你和张局长在暗中秘密培植自己的势力,可能会对特工总部不利。所以,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一手安排了你所遇到的穿越意外,而且即便面对屠处的质问和指责,也仍旧坚持不肯恢复你的正常通讯联系。其真正目的,就是想看看你在极端困难的处境下,究竟会得到来自哪里的支援。”   赵亮脑筋转的极快,立马问道:“这么说,杨帆和张磊很有可能是花千秋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小雅点点头:“我和屠处他们都有这个怀疑。不过,眼线也或许还另有其人。可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千万小心,不能再像当初穿越北宋时那样,身边围着大批昏暗派弟子。这么做太容易让花千秋察觉出异常了。”   赵亮看看身旁的晨曦,对小雅说道:“这一点你们倒是不用担心。此时的昏暗派,就只剩晨曦光杆司令一个人,没有李二白那样的排面。”   熄灯道长闻言好奇道:“啊?就一个人,比我还惨?昏暗派怎么整成独苗单传了呀?”   晨曦被问的窘迫不已,连忙向熄灯告罪,替自己师父墨夷明向祖师爷解释,赵亮则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哎呀,道长你就别瞎操心了,晨曦也是刚刚接任掌门不久,之后会慢慢给你壮大队伍的。小雅,关于花阎王的阴谋,屠处有什么建议吗?我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屠处说,花千秋的做法虽然损了点,但毕竟是出于对内部安全的考虑,所以老屠他也很难通过特工总部的关系,直接进行干预阻止。”小雅无奈道:“眼下唯一的办法,就只能靠你自己随机应变了。如果另外两个探员还能联系到局里,那么多半就是花阎王安排在你身边的探子,你必须小心应付这两个人,同时尽快设法实施返航。哦,对啦,你们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现在能申请回来吗?”   赵亮点点头,道:“差不多吧。虽然目标人物并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铲除,但是他本人已经同意停止穿越行为,跟我们返回现代。也就是说,只要能联系上局里,我随时都可以出发。”   小雅放下心来:“那可太好了!只要没有暴露出昏暗派的秘密,任务也顺利完成,花千秋就算再狡猾,也始终拿你没有办法。”   “嗯,多亏你及时提醒,接下来我会加倍小心的。”赵亮关心的问道:“你这回又是利用降魔图录穿的吗?”   “是啊,不然怎么办?”小雅忍不住笑道:“我可不像你们这些英雄好汉,动不动就要劫持传送中心。”   赵亮也会心一笑:“有了这个宝贝,确实方便很多。你把消息送到了,就赶紧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   小雅听他这么说,微微摇了摇头:“现在恐怕还不行。”   赵亮有些好奇:“为什么?难道降魔图录也需要技能冷却时间?”   “这倒不是,”小雅答道:“我原本也是打算跟你说明情况之后就立刻回去的,不过,眼下有个特殊的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嗯,还是让道长来跟你讲吧。”小雅道:“事情是他发现的,可以说的清楚些。”   熄灯闻言,清了清喉咙,对赵亮说道:“额,仙长啊,情况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贫道在无意中得到了一条线索,有关降魔图录的真正起源。”   赵亮不禁一愣,好奇道:“啊?降魔图录的起源?那玩意儿不是昆仑派的镇派之宝吗?”   “的确是昆仑派的宝物没错,”熄灯道:“不过呢,这个起源之说,恐怕比昆仑派的历史还要早。也就是说,它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具有穿越时空的力量,或许都能由这条线索找到答案。”   “我靠!这么牛掰啊?!”赵亮忍不住惊呼道:“会不会是外星人遗落在地球上的呀?”   幸好熄灯道长曾在现代世界生活过一段时间,否则根本听不懂赵亮所说的“外星人”是什么意思。他迟疑了一下,摇头道:“额……恐怕不是。”   赵亮又好气又好笑,嗔怪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不是。到底什么情况,赶紧从实招来!”   熄灯怕赵亮着急,连忙答应:“是是是,这就说。根据那条线索显示,有关降魔图录的文字记载,最早是出现在秦昭襄王时期。贫道通过仔细查访发现,原来此宝是一位昆仑派的前辈奉武安君白起之命,替秦军前往邯郸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时,在无意中得到的。这位前辈顺利完成任务后,便将降魔图录带回了昆仑山,自此才开始历代传承。”   “邯郸?赵国首都?”赵亮微微愣怔一下,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可是自己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有什么问题。他思索片刻,又问:“那你们现在打算如何?小雅暂时留在那边,是要跟道长一起继续探查吗?”   郑卢雅点点头:“没错,我到这里的时候,熄灯道长恰好在探查此事。他差点把整个邯郸都翻遍啦,眼瞅着答案就近在眼前了,所以我想留下来帮帮他。”   赵亮奇道:“哦?你们现在不在终南山,而是在邯郸?”   “是啊,我们在邯郸。”小雅介绍道:“你不晓得,眼下全国各地到处都是揭竿而起、打算推翻胡亥的义军,邯郸这边都已经打乱套了。我和道长正是想借助目前混乱不堪的局面,好方便暗中调查降魔图录的来历。”   赵亮闻言不禁担忧道:“你俩可千万注意安全啊。这天下大乱的时候,说不准随时会碰上危险的。”   小雅显得不怎么太在乎:“放心吧,没问题的。别忘了,我可是当过堂堂大宋速援师主将,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寻常乱兵山贼不在话下。倘若真的遇到什么武林高手,不是还有熄灯道长在嘛。”   赵亮仍旧有些不放心:“你这丫头我是知道的,专爱往那些危险的地方钻。我看你还是尽快回去的好,一来省得给道长添麻烦,二来也别让屠处他们担心。”   “知道啦,知道啦!”小雅不耐烦道:“我一准儿比你先回家。倒是你啊,千万要注意安全,别让我提心吊胆的。另外关于个人作风问题,你也要给我小心点。美色当前,必须把持住哦,不然当心回去收拾你!”   赵亮知道她指的是白衣仙子晨曦,无奈叹道:“你净胡说些什么呀,我可是那种坐怀不乱的君子好吧。人与人之间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   “好啦,我知道赵亮是个好同志。”小雅喜滋滋的笑道:“不逗你了,咱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你一定要多多保重啊,平平安安的回来见我。”   赵亮点头答应,同样也对小雅千叮咛万嘱咐。接着,他又让晨曦走到近前来,跟熄灯祖师爷道个别。熄灯道长显然很重视对这位后辈弟子的教导,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又跟小姑娘晨曦聊了老半天,直到通讯设备电量不足的信号灯开始闪烁,才依依不舍的中断了掌门令牌与小黑盒之间的联系。   通话刚一结束,晨曦就再也掩饰不住幸福和兴奋的神色,对赵亮喜道:“仙长,弟子的造化实在是太大了!居然还能有幸见到本派的开山祖师,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赵亮也笑了笑,一边把小黑盒认真收起来,一边道:“所以我早就说嘛,你与昏暗派的机缘非常深厚。别看现在还只是独自一人,可今后必定能将它发扬光大。我对你非常有信心的。”   “多谢仙长的信任,弟子定然不负重托。”晨曦神情郑重的回应道:“此间事了,我便立刻前往终南山。那里是本派的发祥之地,弟子要追本溯源,循着祖师的足迹,在终南山上重新竖起昏暗派的旗号。” 第三百六十章 立功和保命   “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你俩也说说看吧。”赵亮凝视着面前两个人,平静的说道。   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杨帆愣怔了一下,转头望向旁边的张磊,一时间没有接话。   张磊挪了挪屁股,上着夹板的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弄得他直吸溜凉气,咬着牙问道:“赵助理,2303真的同意随我们归案吗?”   “那还能有假啊?”赵亮一边悄悄探查着他们的心思,一边说道:“陶思源也不是主观故意犯罪,穿越到东晋完全属于意外情况。我已经向他解释了相关的法规政策,这哥们儿当即表示服从反穿局的安排。像他这样的,我们难道还真有必要把他弄死吗?”   赵亮顿了顿,又说:“如果不给穿越者改过的机会,很容易把他们逼上反抗的道路,尤其是陶思源,动辄就能发动大军围攻咱们,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挨上一顿胖揍那么简单了,小命都有可能不保啊。”   杨帆显然之前被建康军虐待的很惨,此时听赵亮这么说,心有余悸的说道:“哎呦卧槽,那可不行啊!这伙古代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再来一次,我……”   张磊瞪他一眼,打断道:“怕死还当什么特工!现在不是我们安全不安全的问题,而是行动任务明确说是铲除,可赵助理现在却打算改变目标策略,回去怎么向处长交代呢?”   赵亮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于是从容道:“交代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我自会跟花局长和你们廖处长解释。只不过现在我的通讯设备出了故障,所以没法及时与局里沟通。你们怎么样?还能正常联系指挥中心吗?”   张磊微微一愣,尚未来得及说话,旁边的杨帆便先开口道:“我们的通讯没问题,要不我替你跟局里说吧。”   见他这么着急,张磊险些气歪了鼻子,他心里惦记内调局布置的特别使命,还打算借此机会立下个大功,怎么能任由赵亮随便改变任务内容,提前返回现代世界呢?   想到这里,张磊轻轻咳嗽了一下,接着说道:“赵助理,我们被司马道子的人抓进王府,您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把我跟杨帆顺利救了出来呢?”   杨帆替赵亮答道:“我说小张,你怎么忘了,前几天桓玄的管家不是都对咱们说过了吗?赵助理绑架了司马道子跟前的红人,就那个名叫法庆的和尚,用他才把咱哥儿俩给换出来的呀。”   张磊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又问赵亮:“其实我就是好奇这个问题呀。要不局里的同事们都说,您是穿越任务方面的老行家呢,出发之前我们廖处长还反复叮嘱过,让我和杨帆多跟您好好学习,积累工作经验。这不,我们俩被人修理成这副惨样儿,您却轻而易举的成为了北府兵的重要人物,还能与不可一世的会稽王司马道子分庭抗礼,硬气换人。赵哥,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呀?”   杨帆被张磊的话引起了兴趣,闻言也连连点头:“哎,对呀,您跟我们讲讲整个经过呗,好让我进步进步。”   赵亮微微一笑:“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啦,可能就是运气好些而已。和你们一样,我一开始也被人抓起来了。不过只是有点差别罢了,抓你们的人是建康军,而抓我的则是北府兵。”   他顿了顿,故意冲着张磊说道:“跟这些古人打交道啊,关键是千万不能慌,面对困局的时候,必须沉下心来跟对方好好沟通,再加上活络一点,能够随机应变,这样多半就可以化险为夷了。”   “可是对方根本不给我们沟通的机会啊!”杨帆郁闷道:“也不晓得为什么,建康军那帮王八蛋就好像跟我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一上来就往死里打,简直莫名其妙。”   赵亮心道:我尼玛,为什么把你俩往死里打?那当然是因为我呗。建康军在落马湖被我困了五天五夜,饿得险些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听说你俩认识我,那还能不玩儿命整吗?   他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嗨,我不是都说了嘛,这也就是运气的事儿。换了我碰上你们的境遇,估计同样没辙。”   张磊兀自不信,追着问道:“赵助理,一次化险为夷、顺顺当当,可以归结为运气。但是您之前每次进行穿越,差不多都是在异域时空身居要职、大杀四方,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杨帆也点点头:“就是就是。我刚进反穿局,就听前辈们讲了不少关于您的事儿,每次都是牛掰得要命啊。第一回 出任务是魂穿,落在了大将军郑妮身上,所以还不算什么。可黄金十二宫行动的时候,您却是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放牛娃,直接跃升成为大秦的小国师,把秦始皇都忽悠得团团转。后来您为了去营救现在的妻子——郑卢雅郑师姐,直接强行穿越到北宋,没用多长时间又成为了临安侯爵,甚至连大宋处和总部派去的抓捕组探员都被您给成功收服啦。这要是纯靠运气的话,打死我都不信!”   张磊接着道:“与之前相比,这回恐怕就更夸张啦。目标人物2303是北府的将领,而您又是被北府兵抓住的,但是转眼的功夫,您不仅成功脱困自救,而且还让包括陶思源在内的那些北府高级将领们一个个俯首听令,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呀?”   赵亮知道对方还是在拐弯抹角的套自己的话,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无奈叹道:“还能发生什么?当时我跟总部断了一切联系,又找不到你们哥俩,吓也吓死了。不瞒二位说,我那会儿以为自己恐怕永远都要留在这里啦。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吧,无意间接触上了2303穿越者陶思源,抱着是死是活拼一把的心态,跟他坦然说明了一切,这才死里逃生,顺带又救了你们。”   这番话讲的模棱两可,同时也滴水不漏,别说张磊和杨帆这两个毫无经验的特工小白,就算花千秋、关林这样的老手亲耳听了,一时间也抓不住赵亮的痛脚。   果然,性子直爽的杨帆闻言感慨:“唉,赵助理,要不说不服不行呢。换做是我碰上你这种情况,估计早就放弃了。也幸亏你跟着咱们一起行动,不然我都准备呼叫局里,让他们派增援来搭救了。你是不知道啊,建康军那帮孙子下手实在太他妈狠啦,我脑袋现在还疼得不行呢。”   赵亮利用读心术探明,杨帆此时的的确确是想尽快返回现代世界了,什么内调局的任务不任务,他现在是一点都不关心。   有鉴于此,赵亮把重点放在了杨帆身上,继续攻心道:“眼下的情况有些棘手,我不能不跟你们事先打个招呼。刚才那声爆炸你们都听到了吧?”   杨帆和张磊同时点了点头,好奇的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赵亮长叹一声,解释道:“唉,不瞒二位,刚才咱们三个人都险些死在这里啊!司马道子派遣了大批杀手,提前埋伏在了石城,并且暗中买通荆州军将领陈桐川,准备把桓玄和咱们一网打尽。幸好老天保佑,这个阴谋被我们早一步识破,所以反过来伏击了那些要命的煞星。目前敌人虽然是被打退了,可是谁也说不准司马道子还有没有其他可怕的后招儿。尤其是接下来,咱们两千多人马需要返回位于京口的北府兵大营,无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都绕不开建康,所以……”   “所以什么?”杨帆紧张的问道。   “所以之后这一段路程,恐怕凶险重重啊。”赵亮佯装无奈的叹道:“如果司马道子因为今晚之事恼羞成怒,真的派出大军埋伏在半路进行劫杀,到时候咱们有一个算一个,怕是谁也逃不掉!”   杨帆听得大惊失色,看了张磊一眼,然后说道:“我靠!这不是开玩笑吗?他们城门失火,却殃及咱们这些池鱼,实在划不来、犯不着啊!”   张磊虽然很在意监视赵亮的任务,但那也是有前提的。无论如何,自己总不能在东晋这个异域时空稀里糊涂的挂掉。   立功和保命,这二者之间究竟孰轻孰重,他当然还是能掂量得清楚。   “赵助理,您的意思是,在这种局面发生前……”张磊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哎,对啦。”赵亮点点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啊,反正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你们不晓得,刚才跟建康军高手一场恶战,那叫一个惨啊。胳膊大腿、肠子肚子,飞的到处都是,司马道子麾下大将甘仲平,你们知道的吧?他居然被桓玄当场砍下了脑袋,人头在地上咕噜噜的乱滚,我现在想想都忍不住要吐!”   杨帆被他说得心惊肉跳,连忙道:“我也跟您一样,不想留在这里了。本来嘛,既然陶思源同意跟咱们走,那就算是任务圆满完成,根本没有必要再继续耽误下去呀!”   张磊眼珠子转了两圈,试探道:“赵助理,既然2303现在对您没有戒心,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先设法把他干掉,然后趁乱撤走呢?”   赵亮摇摇头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一来因为司马道子的原因,包括陶思源在内,所有人目前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无法对他出手,更没有可能在杀掉他之后,还带着你们两个行动不便的伤残人士溜掉。”   “二来,陶思源虽然是意外穿越,但他或许跟神侠组织之间存在着某些关联线索,”赵亮接着道:“所以,我建议还是变更原定计划,在相对安全的条件下,带着他顺利返回现代世界。” 第三百六十一章 道门   张磊听完赵亮的话,不禁也有些动摇了。   说实话,自己腿部的伤势不轻,眼下行动都成问题,根本也没有余力在暗中紧盯着赵亮,更无法去执行对2303号穿越者陶思源的铲除任务。   倘若司马道子真的安排了其他杀招儿,别说成千上万的大军拦路突袭,就算来两个寻常的打手,他也只有伸着脖子待宰的份儿。   更何况,赵亮还透露说,反穿局头号大案——神侠组织的关键线索也系在陶思源身上,那就更没有非置对方于死地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他稍显犹豫的点点头,对身旁的杨帆说道:“嗯,我觉得赵助理讲的没错,目前最佳的选择,应该是尽快带着2303回去。你看呢?”   “我早就同意啊!”杨帆不假思索的说道:“赶紧的,别再废话啦,你联系还是我联系?”   张磊犹豫了一下:“额……还是你跟上面汇报吧。”   他没有说跟“处里”汇报,而是强调跟“上面”汇报,显然是在暗示杨帆,汇报的对象并非晋朝处的廖处长,而是内调局的人。   杨帆听出了其中的含义,顿时有些为难:我靠,赵亮就在跟前坐着呢,这他妈怎么汇报啊?   没想到,赵亮此时忽然站起身来,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你们哥俩先联系局里吧,反正我的通讯设备也失灵了,干坐在这里也没啥意义。趁这个功夫,我先去跟陶思源通个气,让他做好准备,你们得到局里答复后,再让人喊我过来。”   说罢,便施施然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赵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张磊和杨帆不禁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位赵助理的掌控之下,任他们谁也翻不出天去,就算是花千秋花局长在此,同样也不例外。   二人不约而同的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一先一后的联通了特殊加密频道,呼叫反穿局传送中心副主任庞大壮。   在听完了杨帆的情况汇报,以及张磊所做的一些简略解释和补充后,对讲机那边的庞副主任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直到两位年轻探员都怀疑通讯信号是不是中断了的时候,庞大壮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唉,那好吧,情况我已收到,你们暂且等我的消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领导,我们就算想动也动不了啊。”杨帆抱怨道:“张磊瘸了一条腿,去哪儿都得靠人抬着。我比他略微强点,走路没问题,但脑震荡是铁定了,时不时就感觉天旋地转的。刚才赵助理说,那个倒霉的司马道子随时会派人来袭击,如果撤的晚了,您可能就得给我们哥俩收尸了。”   庞大壮听得无可奈何,只能好言安慰:“行啦,小同志,我清楚你们的难处。我现在立刻就去报告,相信很快会有新的决定,请你们稍安勿躁,好吧。”   既然领导都这么说了,杨帆张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依照对方的指示,暂时中断了联系。   他俩原本以为这次和之前的时候一样,需要等上很长的时间才能得到新的指令,可是没想到,仅仅过了不到十五分钟,时空对讲机的加密频道突然又传来了呼叫声。   杨帆和张磊连忙同时上线,接通联系应答。   “我是花千秋,听到请回答,完毕。”   一个平静而又冷漠的声音,自对讲机那头儿传了过来,顿时令杨帆和张磊不禁微微一惊。   我靠!竟然是局长亲自通话?   “报告花局长,我是晋朝处东晋科三组探员张磊,请您指示!”   “额……我是杨帆,请您指示。”   花千秋的语气听上去非常淡然:“张磊、杨帆,我刚才听了庞副主任的报告,现在麻烦你们再简要汇报一下。”   杨帆冲张磊无声的努了努嘴,然后指指自己,摆了摆手。张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接着将之前发生的情况,向花千秋做了言简意赅的介绍。   听完之后,花千秋同样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问道:“你们感觉赵亮助理说的是实情吗?我不需要什么证据,只是想知道你们的直觉判断。”   张磊考略了一下,沉声道:“报告局长,按照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我觉得赵亮的话是可信的。无论2303的问题,还是司马道子接下来所引发的危险,都足以促使我们尽快返回现代。”   杨帆也接口道:“领导,不是我们不想继续监视赵亮,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啊。我们两个现在都行动不便……”   “好了,这些我都清楚,不用解释。”花千秋又问道:“你们跟赵亮汇合之后,有没有发现一些异常现象,比如他身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物。”   “特殊的人物?”杨帆有点不理解花千秋的意思,转头望向旁边的张磊。   张磊也疑惑道摇了摇头,表示没听明白。   此时花千秋继续道:“我换个问法吧。有没有什么人,身份看上去显得不太寻常?打个比方,我是反穿局的局长,每天周围除了反穿局的同事外,还有个……比如说还有个中学老师或者房地产销售员什么的,一直跟在身边,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他这么一说,张磊和杨帆对视一眼,立马同时联想起了一个人,异口同声道:“的确是有一个!”   张磊略显兴奋:“赵亮身边始终跟着一个美女,名叫晨曦,她并不是北府兵,身份有点可疑!”   “对对对,是晨曦姑娘,”杨帆也道:“长得就跟电影明星似的,非常漂亮,而且还挺有仙气儿的。”   花千秋把“晨曦”这个名字念叨了两遍,接着又问:“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会不会是穿越者?”   “绝对不是。”张磊笃定道:“我们被赵亮救出来之后,由于伤势较重,那个晨曦姑娘还特意过来看望,给我们两人号脉查伤。当时我们的身份识别芯片都并未报警,说明她是真正的古人。”   “这样啊……”花千秋思索片刻,道:“这个晨曦为何会跟在赵亮身边?对外的身份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顿时令两名特工犯了难,他们平时并没有太多机会跟赵亮等人接触,所以根本无从回答花千秋这个问题。   张磊认真琢磨了一下,试着分析道:“根据我的观察,以及从北府兵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这个晨曦好像是谢安的人,因为要调解刘牢之与何谦的矛盾,才现身此处的。按理说这样的身份,跟赵亮应该算是初识,不过……”   “不过什么?”花千秋追问道。   “不过他俩却好像非常亲近,”张磊答道:“平日里偶尔听那些北府的军人讲,晨曦对赵亮极为尊敬,几乎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   杨帆也点点头:“没错,没错。大伙儿都在私下议论,像晨曦这样的仙子,平日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可唯独跟赵亮说话时,却是充满了柔情蜜意。很多人都怀疑,晨曦是不是爱上赵亮了。”   花千秋一听这种郎情妾意的桥段,顿时没了兴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猜错了?赵亮这小子,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极有魅力的情场老手啊?”   “那或许是晨曦就喜欢他这个类型的?”杨帆帮着分析道。   张磊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去,别瞎说!局长,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儿腻。”   “哦?什么猫儿腻?”花千秋好奇的问道。   “我见过晨曦两次,有极大的把握可以确定,这个女人绝不是对赵亮动了情那么简单。”张磊答道:“更何况,她也不应该轻易动男女之情的。”   花千秋闻言微微一愣,不禁讶然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道姑啊。”张磊回答:“作为出家人,不应该恪守清规戒律,断绝儿女情长吗?”   “晨曦是道家的人?”花千秋好像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连忙一边思索一边追问:“你怎么能确定她的道姑身份?是通过服饰外表?还是她自己亲口所说?”   张磊道:“都不是。晨曦平时总是一身白衣,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道家的标志,而她也并未跟我们做过太多交流,更没言明自己出身道门。”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解释:“我是通过另外两点细节做出判断的。一是刘裕手下的斥候兵在闲聊时说过,晨曦虽然年纪轻轻,但辈分却非常高,居然是什么青牛道长的师叔;二呢,就是她在给我们治伤的时候,随意念了一段草药口诀,我曾在大学里看过相关的历史文献,知道那个口诀是道士常用的,与平常的中医方剂并不相同。”   “道士?”花千秋若有所思的念叨了两遍,然后明显是跟旁边的人说道:“特别行动组在北宋抓捕赵亮的报告,你之前看过吗?就是阮杰他们写的那个。”   庞大壮的声音在对讲机那头模模糊糊的传出:“嗯,我仔细看过的。”   “你记不记得,那里面好像也提起过道士,对吗?”   “对,没错!有一个很厉害的道士,好像姓李。据行动组的探员报告,那个人武功高强,而且一直守在赵亮身边。”   “嗯,这样啊,那就有点意思了。”花千秋转过来冲着对讲机淡淡道:“张磊、杨帆,你们这次的表现非常好,我很满意。接下来,你们就按赵亮的意思,联系廖处长,将那边的情况如实汇报,然后准备返航。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请你们抓紧回来之前的宝贵时间,尽可能多的收集一些关于晨曦身份来历的情报,越详细越好,明白吗?”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天道循环   “什么?你们要走?去,去哪里?”刘裕一脸蒙圈,盯着赵亮不解的问道。   赵亮微微一笑:“兄弟,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陶思源:“我们两个人呢,都看透了大晋王朝的昏暗。不论是会稽王司马道子,还是北府的谢煥刘牢之,甚至包括咱们一路护送回来的南郡公桓玄,这些高门世族统统都是一丘之貉,心里只想着自己的权势地位,根本不会顾念天下苍生。所以,我们不想再给他们卖命了。”   陶思源也点了点头:“我和赵兄商量好了,今后就效仿谢公那样,归隐山林。如果缘分够的话,就干脆跟着晨曦姑娘加入道门,好好修身养性。”   “陶将军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刘裕险些傻掉:“你还打算要出家?你不娶钟秀小姐了吗?!”   陶思源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真挚而又痛苦难舍的神情,可语气却仍旧坚定道:“唉,我一个寒门子弟,仅仅凭借着那点所谓的军功,就打算迎娶钟秀,实在是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感觉。尽管谢玄大统领已经点头,钟秀也愿意,可是谢家子弟当中,以及乌衣巷的那些望族门阀,仍旧有不少人在暗地里非议此事。所以我觉得,这样也不会给钟秀带来幸福。”   刘裕怒道:“扯淡!堂堂七尺男儿,怕什么流言蜚语?只管勇敢的去做去闯便好啦!”   赵亮怕他太过激动,连忙在一旁劝解道:“兄弟,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讲完。思源也并非是胆小怕事、临阵脱逃的人,他这样决绝,恐怕比咱们任何人都痛苦。但是你反过来好好想想,自从大晋推行九品中正制到现在,凡事皆以门第论高低,何时真的给寻常老百姓机会了?就比如你吧,淝水之战立下大功,不一样只能做个不入流的百夫长?现而今虽然当上果毅将军,可是在那些豪门望族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你之前听说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吧?众口所责,虽坚如铁石之物,亦告熔化;毁谤不止,令人难以生存,终究躲不过惨遭毁灭的结局。眼下谢玄还在世,自然无人敢轻易造次。可是一旦大统领撒手归西,但凡有一两个宵小之辈,跑到谢煥那里嚼舌头根,恐怕陶思源和谢钟秀也没有好日子过。甚至,这或许还会成为谢家的笑柄,被司马道子之流反手利用。”   听他这么一说,身为东晋当代人的刘裕,自然感触更深,一时间无法再直言反驳。不过,陶思源到底娶不娶谢钟秀,刘裕并不是特别关心,他更在意的是赵亮的去留。   只听刘裕沉声道:“大哥,就算陶将军有难言之隐,可是你却没必要也避世隐居啊!北府上下的兄弟们,都对你抱有厚望,还指着跟随你一起建功立业呢!尤其是眼下,谢大统领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万一有那么一天,刘牢之等人势必还会在军中掀起波澜。到那个时候,除了你,还有谁能挽救咱们堂堂北府?”   “你!”赵亮拍拍刘裕的肩膀,不容置疑的说道:“还有你!或者说,只有你,才够资格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千万要记住我的话,将来改变北府的格局,乃至改变整个大晋门阀统治的格局,这副重担最终要落在你的肩上。”   刘裕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赵亮怕这个耿直的家伙兀自纠缠不放,于是继续道:“我之所以去意已决,除了因为不想再趟这浑水之外,还有谢安大人的指点。他老人家擅长相术,上次见面的时候便察觉出我命中自有定数,实在不宜久留北府军中,否则会遇到凶险劫难。不信的话,你问晨曦。”   晨曦配合的微微颔首:“谢公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之前特意嘱咐我转告赵兄,待救出所有应救之人后,便速速离去,迟恐不及。”   刘裕见晨曦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信了几分,懊恼的挠了挠头道:“非得要如此才行吗?能否另寻破解之法?”   “嗨,费那个劲干嘛?”赵亮笑道:“我又不是贪恋富贵权势之人,一走了之岂不最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嘛。”   “唉,那好吧,既然大哥决定效仿名士高节,小弟再苦苦相劝倒显得庸俗了。”刘裕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时代,凡是有大本事、大才华的人,往往都喜欢用隐世不出的方法证明自己的高风亮节,所以在刘裕看来,赵亮的举动也还算是比较好理解。   赵亮见终于说服了刘裕,赶忙交代后面的安排,免得因为自己突然离去,给历史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兄弟,我跟陶思源一起隐居避世,率领北府弟兄们返回京口的任务,就要靠你一个人完成了。这里有两封书信,都是晨曦姑娘代我们写的,里面清清楚楚的讲明了我们二人的心志,无论是给谢煥看,还是给谢钟秀看,或者给北府其他将军们看,都能解释明白。”   说着,他把两封信递给了刘裕,接着道:“明天一早,咱们就启程出发,等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和晨曦、陶思源,以及杨帆张磊便悄悄离开队伍。这样既能保证安全,又不显山不露水,省得引起别的麻烦。”   刘裕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手里的书信,然后把它们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点头道:“明白啦,大哥,我全听您的吩咐。”   翌日清晨,两千五百名北府精兵,跨上战马,舒展旌旗,整整齐齐的列队在石城城外,准备开拔上路,返回阔别已久京口大营。   南郡公桓玄亲自率领一众手下,将赵亮等人送出城门。这个时候,他已经听说赵亮打算归隐林泉的决定,心中不禁感到有些五味杂陈。   说实话,桓玄之前还真如赵亮所猜测的那样,差点动了要剪除他这位北府新星的念头。   这也难怪。所谓大争之世,往往都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人才,始终是各方势力最为宝贵、拼命抢夺的资源。   像赵亮这样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的英雄,如果不能为桓玄所用,就迟早有可能成为劲敌。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像司马道子一样头疼,还不如趁现在痛下狠手,以绝后患。   不过好在赵亮提前有了防范之心,在那晚打跑了建康军杀手团之后,便立马调遣三百精锐入城保护,否则说不准还真就让桓玄恶向胆边生,顺带一并给收拾了。   为此,桓玄还兀自懊恼了好一阵子,感觉自己错失良机,等于一不小心放跑了未来一个强大的对手。   但是,现在赵亮亲口说出即将退隐的想法,内心矛盾的桓玄又立刻涌起了另外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在城门外勒住缰绳,感慨道:“长史大人,桓某从小长在豪门之家,自诩阅人无数,也听父辈们点评过不少天下的英才。但是,像大人你这样的英雄人物,却是从未遇到。如今听你说要避世归隐,实在是……唉,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赵亮微微一笑:“南郡公言重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没几年。堂堂华夏大地,群雄逐鹿竞起,实在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此去一别,今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所以在下有句话想要奉劝南郡公,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人敬请指教,桓某洗耳恭听。”   “权势固然诱人,仇恨固然弥久,但终究只是过眼云烟。唯一值得敬畏的,是天道循环、民心向背。望南郡公来日大权在握之时,还要好自为之。”   说罢,赵亮朗声一笑,与桓玄等人说了声告辞,然后催动胯下坐骑,追着已然起行的北府大军,逐渐远去。   望着赵亮那慢慢变得模糊的背影,桓玄心中不禁怅然若失。在乍起的萧瑟秋风中,他端坐马上,兀自出神,嘴里却始终喃喃念道着:“权势诱人,仇恨弥久,天道循环,民心向背……”   据《晋书.列传第 三十四 章》原文记载:道子寻拜侍中、太傅,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崇异之仪,备尽盛典。其骠骑将军僚佐文武,即配太傅府。加元显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征讨大都督、十八州诸军事、仪同三司,加黄钺,班剑二十人,以伐桓玄,竟以牢之为前锋。   将桓玄放虎归山,可谓是司马道子一生中最大的失策。然而,当时的他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赵亮成功护送桓玄回归荆州,并且挫败了甘仲平的袭击,只是令司马道子懊恼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他便将一向都不怎么看得起的南郡公暂时抛诸脑后了。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位会稽王的目光,始终都聚焦在了离建康更近的北府兵身上。   当谢玄谢安相继去世之后,司马道子再次玩起了自己最为擅长的权谋手段,轻而易举拿掉了眼高手低的谢煥,同时成功分化压制北府各派系的将领,最终改由刘牢之代为执掌所有兵权。   自那之后,司马道子顺理成章的认为万事大吉,以一种高枕无忧的心态,开始了骄奢淫逸的生活,也日渐放松了对于荆州方向的防范。   直到公元402年,司马道子的儿子,时年二十岁的司马元显察觉情况不对,才遂以骠骑大将军、都督十八州诸军事的身份,兴兵讨伐已经暗中发展壮大,甚至严重威胁司马皇族地位的南郡公桓玄。   此役,建康军与北府军联手,水陆合计十七万兵马,大小战舰两千四百余艘,并任命征西将军、北府大统领刘牢之为前锋都督,逆流而上,向桓玄的荆州军发动进攻。   桓玄不惧强敌来犯,亲自披挂迎战,在姑孰击败并俘虏了朝廷大将司马尚之,同时指挥庞大的水师舰队封锁长江,成功阻断朝廷联军的粮道。   眼看掌握了整个战场的主动权,桓玄又派遣亲信荀雯作为密使,潜入敌营策反刘牢之。   著名的墙头草刘牢之,在大军粮草断绝和桓玄许以厚利的双重因素作用下,再次展现出其首鼠两端、投机反复的风格,于阵前倒戈,投靠在了桓玄旗下,并掉过头来对司马元显发动突然袭击。   由于猝不及防,本身又缺乏足够的指挥能力,年轻的司马元显终究不是桓玄的对手,大军一溃千里,最后竟然还把东晋都城建康也丢在了荆州军的手中。   桓玄率领大军入城之后,雷霆霹雳般的接掌了朝堂大权,并且直接派兵抓捕了司马元显,以谋逆罪将其处死。   而对于自己的老对手——会稽王司马道子,桓玄表面上保持了起码的礼遇,可是心中却始终没有忘记当年对方在酒宴上羞辱父亲桓温和自己的仇恨。没过多久,他便找个借口把司马道子流放到了安成郡,并暗中指使御史杜竹林,用毒酒害死了这位年仅三十九的会稽王。   “墙头草”刘牢之同样也没能得到好下场。桓玄在顺利执掌朝堂后,明升暗降的剥夺了他一切兵权,改任其为征东将军兼会稽太守。眼看着部下日渐离散,加官进爵的好梦完全落空,刘牢之悔恨难当,最终选择用自缢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相较刘牢之悲惨结局而言,同样身为北府将领的刘裕,却走上了另外一条人生轨迹。   司马元显讨伐桓玄的时候,刘裕当时正随同刘牢之率领的北府兵,在前线与荆州军对峙。主将突然倒戈投降,他作为部下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一起改旗易帜。   不过,在一众投降过来的北府将军之中,刘裕是唯一一个真正受到了桓玄青睐重视的人。   这其中的原因也非常简单,他是当初追随赵亮,护送桓玄平安返回荆州的大功臣之一。   所以,在年轻的南郡公看来,刘裕不仅是自己的恩人和朋友,也是北府军中唯一可以信赖的将领。于是,桓玄连续几次给刘裕晋升官职,并且将越来越多的兵力交给他来指挥。   刘裕也不负桓玄的期望,为朝廷相继平定了孙恩和卢循借助五斗米道所发动的平民叛乱,在军中的地位日渐鼎盛。   公元403年冬,刚刚掌权一年时间的桓玄,受不住权力的诱惑,心中萌生了跟他父亲桓温一样的念头,打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取皇帝而代之。   对于此事,他的做法可比其父要直截了当多了。   桓玄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威逼晋安帝司马德宗禅位,并建立了“桓楚”政权,自封君主登基。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政变篡位,忠于皇室的各路人马纷纷起兵讨伐,刘裕便是其中一个。由于北府兵的战斗力最强,而他个人的声望也极高,所以无论是豪门望族,还寒门布衣,都纷纷推举他来担任讨桓盟主。   于是,刘裕汇集东晋各地军队,向篡位者发起了挑战。经过连番苦斗,桓玄终究不敌刘裕,于公元404年战败身死,年仅三十六岁。   这也正应了赵亮当初奉劝他的那句话:“权势诱人,仇恨弥久,天道循环,民心向背。”   而击败了桓玄的刘裕,则成为了朝廷的新星。   在那之后,他又率兵为东晋南征北战、开疆扩土,连续攻灭南燕、征服谯蜀、震慑仇池、荡平荆扬、北亡前秦,不仅彻底结束了东晋长期以来地方割据的局面,真正统一了整个南方,甚至还兵峰直指长安,险些收复北方失地。   公元420年,出身寒门却深得朝野民心的刘裕,决定取代腐朽不堪的司马氏,降封晋恭帝司马德文为零陵王,灭亡东晋,立国号为“宋”,正式开启中国历史上的南朝时期,并一举改变了几百年来一直由豪门望族统治天下的陈旧规则。   当初讨伐篡位者的大英雄,到后来自己又成了篡位者,想想也颇有些讽刺的意味,不过,这也同样印证了大哥赵亮的那番“神预言”,果然天道循环,诚不我欺。   就在南方政权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片乱纷纷”的时候,昏暗派掌门晨曦,独自一人,来到了门派的发祥地——终南山。   在那里,这个美丽而又聪慧的姑娘,凭借着心中那份坚定信念,再次为“身许昏暗,心向光明”续写了新的注脚,也给后世留下了一段心驰神往的江湖传奇。 第三百六十三章 道家娇子   “我去,这就是时空穿越航行机啊?太牛逼了!”陶思源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一直兴奋的停不住嘴:“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咱们国家的科技已经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了吗?哎呀呀,新闻里也不报到,广大的人民群众还完全被蒙在鼓里呐!”   张磊无奈的瞧瞧赵亮,轻轻摇了摇头。   赵亮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对陶思源说道:“你也别大惊小怪的啦。包括穿越航行机在内,咱们国家在哪个科技领域不是全球领先?这不稀奇的。哎,我可得提醒你啊,回去之后最好管住嘴巴,涉及国家机密,绝不能对任何人讲。”   陶思源咧着大嘴,呵呵乐道:“赵sir您尽管放心,就算我回去满大街嚷嚷,说自己坐着航行机穿越了,它也不会有人信啊。我都想好了,等回头有时间,我就以你们为原型,写一部关于反穿越调查局的小说,准保能大火大卖!到时候创业的第一桶金,就算是有找落啦。”   赵亮笑着点点头:“你还别说,真要是这么干,反而更没人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嗯,你小子的确有点鬼主意啊。哎,你准备给我安排个什么角色呢?有思路吗?”   “有啊!”陶思源一听立马来了情绪,喜道:“赵sir你当然是英明神武的男主呀,身边美女环伺、高手云集,纵横上下五千年,大杀四方,宇宙无敌!”   “嗯嗯,不错不错,”赵亮只知道嘿嘿傻乐:“我看行,最好是能有疯狂打脸那种情节,一集一小打,三集一大打,十集打出一个高潮,把坏人的脸啪啪打肿。我喜欢爽文。”   陶思源摇摇头:“哎,爽文太肤浅。我会按半纪实文学那种调调儿展开。你有主角光环,厉害归厉害,但是还得历经千难万险才行。”   赵亮颇为认真琢磨了一下,同意道:“这样也可以,不过千万不能把我写死啊。”   张磊在旁边听这俩家伙越说越没谱,郁闷的翻翻白眼,转头问航行机的操作员道:“师兄,廖处长派你们过来,都说什么了?”   晋朝处接应小组的成员闻言答道:“你们啊?自打失联的这段时间,咱们全处的同事都急坏了,处长他干脆直接抱着铺盖卷住进了指挥中心。直到前天,处里突然收到你们顺利完成任务的信息,廖处激动的抱着每个同事都亲了一口!不过现场有几位女同志后来联名举报他借机揩油,所以眼下处长已经被风纪处请去喝咖啡了。是花局亲自下令把你们接回来的。”   杨帆问道:“压路机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已经接近尾声啦,”另一名接应员说道:“这次战役成效非常显著,各个朝代的行动处都斩获颇丰,一些影响面比较广的大案要案和长期悬而未决的积案也纷纷顺利告破,什么郑少鹏啊、姚依依啊、荀贞啊,基本上都得到了处理。听说特工总部对此特别满意,正决定要给反穿局集体嘉奖呢。”   之前那个接应员又道:“说起来,差不多就剩你们这组没按时返航了,所以局领导也特别重视。尤其是赵助理,他的身份特殊,不仅是花局,连其他几位副局长也都一个劲儿的念叨呢。”   赵亮听到对方这么讲,好奇的转过头来:“副局长?难道关林那家伙也惦记我?”   在整个反穿局里,有胆不把关副局长放在眼里的,恐怕没几个人,而赵亮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那名接应员闻言连忙回答:“额,是的,赵助理。关副局长多次来晋朝处询问您的下落,看样子还是非常关心的。”   “这倒真是奇了,”赵亮自言自语道:“他不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吗?怎么关键时刻,还挺有人情味儿的?”   两名接应员对视一眼,都没敢接话,心里却同时想着:关局每次来晋朝处,都急赤白脸的,打听你是不是叛逃了。如果不是罗局和廖处一直想办法拖着,估计他早就派出行动组来灭了您啦。   穿越航行机在不见一丝光亮的时空隧道中稳稳的滑行着,置身舱内的人们都无法感知外面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就仿佛是回到了混沌初开的世界一般。   他们唯一能做的,除了闲聊几句外,就只剩下盯着年代计数显示屏上那一排冰冷的、不住增加的数字。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显示屏的数字开始明显的增加了亮度,并且有规律的闪烁起来。   一个电子音在大家的耳边响起:“请注意请注意,五分钟后,到达指定投射地点。五分钟后,到达指定投射地点……倒计时程序,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投射启动。”   陶思源紧张的握住拳头,小声问旁边的赵亮:“这是要降落了吗?会不会有撞击什么的?”   “别担心,稳当的你几乎感觉不出来。”赵亮平静的笑笑,安慰道。   随着他的话音,时空穿越航行机忽然微微一抖。紧接着,狭小的舷窗透射进一道明亮的光线。   他们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检测数据正常,开启舱门!”   伴着接应人员的一声口令,航行机厚重的舱门缓缓打开,赵亮也站起身来,对陶思源说道:“兄弟,接下来我就不陪你了。记住我之前跟你讲的,对反穿局的调查人员一定要实话实说,不用害怕,没事的。”   “我还能再见到您吗,赵sir?”陶思源好奇的看着赵亮。   “应该没问题的,”赵亮笑了笑:“别忘了,有朝一日你创业成功了,还得分我点原始股呢。”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陶思源的肩膀,率先步出了机舱。   “报告!”   “进来。”   在宽大的局长办公室里,花千秋此时正认真的看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赵亮沉了沉气,昂首挺胸的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朗声道:“探员赵亮向您报到!”   “回来啦?”花千秋放下文件,抬头看了看赵亮,语气显得非常平静:“先去见了屠四海?”   赵亮直视着对方,点点头道:“是的,憋了一路的尿,上厕所的时候碰见的。”   花千秋微微一笑:“这个理由说的通。你们先秦处五人组长期霸占男厕所,在那儿相遇非常合理。”   他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示意赵亮不用站着,又道:“这么说你都知道啦?”   赵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嗯,知道了。屠处是我的老领导,这个事他不想瞒我,所以您也别怪他。”   花千秋无声的笑笑,好奇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会怪我吗?”   “我有什么资格好怪的?”赵亮也淡淡一笑:“特工人员接受组织的各种考验和甄别,不是家常便饭吗?您老就算是要玩儿死我,我也没啥可说的。”   “嗯,觉悟倒还不错。”花千秋冷哼了一下:“不过我可并不满意。赵亮,你的能力和运气,对一个合格特工来说,都非常不错,但是你的忠诚,却不值得信赖。”   赵亮眉头轻皱,问道:“您是指张末局长交给我的那个秘密计划吗?”   “是的。”   “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赵亮无奈道:“神侠组织拥有穿越时空的科技能力,如果轻易暴露机密,我们的辛苦就可能会付诸东流。所以,就算您不信任我,甚至为此惩罚我,我现在也不能讲出来。”   “无稽之谈!”花千秋略显不满:“你这是在强词夺理,就跟屠四海一个德性。怎么着?整个特工机关只有你们几个人最忠诚、最明智?自以为是!”   赵亮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不管您说啥,反正我就是……”   花千秋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冷笑道:“赵亮啊,你真以为只要坚持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也不知道你是高估自己呢,还是低估我。哼,说说吧,你跟道家门派,究竟是什么关系?”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虽然他事先做了各种心里准备,可还是没能料到,花千秋居然一上来便把注意力锁定在了道家的身上。   要知道,这个侦查方向,距离昏暗派的秘密,已经是非常非常接近了。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面部反应,坦然道:“说起来,我跟道家确实非常有缘。当初穿越秦末执行任务的时候,就阴差阳错的结识了著名方士徐福。从严格意义上说,他应该是最早的道家弟子了吧。后来我强行穿越北宋,去营救郑卢雅,又跟当时的武林盟主李二白成了朋友。他同样也是出身道门,算个道家弟子。不过,李二白更多还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帮助官府抗击辽军,严格上说是一个披着道士外衣的武林侠客。”   他略微顿了顿,反问对方道:“花局突然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花千秋没有回答,继续追问:“那么这一次呢?你身边的那个叫晨曦的古代美女,又是什么来头?”   “您说她呀,嗯……她好像也跟道家沾点边儿吧。”赵亮假装糊涂道:“东晋那个时代,豪门子弟都喜欢清谈玄学,并且以擅长此法为傲。而玄学这个玩意儿也源自于道家,所以或多或少都搭着些关系。”   花千秋笑笑:“你有记录的四次穿越,其中三次都跟道家的人有关,并且还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和帮助。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太上老君的干儿子呢,会掐诀念咒,召唤天兵。”   听着对方的冷嘲热讽,赵亮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花千秋在没有任何过硬证据的情况下,仅仅凭借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就能做出如此判断,那么隐藏在反穿局内部的“白马”,岂不是同样有可能猜想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媳妇   花千秋不晓得赵亮此时心中在担忧什么,继续说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通过私人关系,联系了道教协会的几位道长,请他们给我补补课。相信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你在古代的那些道家朋友,其来历身份就可以搞清楚了。到时候,你猜猜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神秘的关联呢?”   赵亮回过神来,对花千秋说道:“局长,您知不知道,目前局里还隐藏着神侠组织一个最大的卧底白马没有暴露,他也正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我们所做的一切。您现在一门心思逼我吐露实情,无异于是在给他探路。一旦被神侠组织猜到了张末局长的计划,他们便有可能抢在我们前面,把它彻底摧毁掉。那样子,对反穿局真的好吗?”   花千秋显然早就猜到赵亮会这么说,淡淡一笑:“我在内调局干了半辈子,像你这样的遇到太多了。那些曾经背叛国家和组织的人,每个都和你持一样的论调,可结果呢?却是一次又一次给我们的事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他顿了顿,接着道:“至于你说的那个白马,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抓住他的尾巴?”   “怎么?难道有线索了?”赵亮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忍不住打听道。   花千秋冷哼一声:“你不肯跟我讲实话,我又凭什么信任你呢?好啦,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还有公务要忙。给你两天假,先回家去休息一下。数数日子,你也很久没见到家里人了。”   从花千秋那里出来,赵亮又去跟屠四海等人打了个招呼。说起来,他也的确是想老妈了,所以干脆借这个机会回家去看看。   此时郑卢雅也已经从秦末返回了现代,听说赵亮要回家,便嚷嚷着也要跟着一起去。   赵亮一脸懵圈,说道:“啊?你去干嘛呀?再说,你不是还在名义上的服刑期吗?能这么抛头露面吗?”   小雅先是白了他一眼,然后很自然的挽住赵亮的胳膊,嗔怪道:“瞧你说的,我不是你老婆吗?哪有不回去见见婆婆的道理?至于服刑的问题,就用保外就医当借口吧。上次屠处不也假扮我出去过嘛,没事的。”   她不提“老婆”还好,一提“老婆”二字,赵亮更觉得头大,正欲开口回绝,只听小雅又道:“怎么,你不想听听我在秦末和熄灯道长的新发现吗?关于降魔图录的。”   赵亮微微一愣,旋即好奇道:“哦,对啦,你还没跟我讲讲究竟怎么回事呢。”   “想知道吗?”小雅得意的笑笑:“等我吃上婆婆亲手包的饺子,然后再告诉你吧。”   在回家的路上,赵亮一边开车,一边绞尽脑汁想了N种解释方法,以便能够委婉的向老妈介绍身边这位姑娘。   可是没想到,他领着小雅才进家门,赵亮妈正巧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看见小雅,老太太顿时眼前一亮,欣喜道:“哎呦,这是小雅吧?哎呀,欢迎欢迎,快来。”   赵亮一脸蒙圈,问道:“哎?老妈你认识她?”   赵亮妈一把拉住小雅的手,笑道:“之前朱老师、屠处长,还有晓峰那孩子,他们来探望我的时候都提起过啦,说你娶了媳妇,还给我看了小雅的照片,我当然能认出来啦。”   赵亮惊恐万分,哆哆嗦嗦的问道:“他们,他们都跟您说什么了……”   “亮子,看把你给吓的,”赵亮妈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妈虽然老了,但人还是很开明的呀。你们年轻人那些事我都懂,不就是闪婚吗,没啥的。再加上你们工作性质特殊嘛,这也没办法,妈妈理解。哎呦呦,你看这闺女多俊呐,可真好。”   小雅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阿姨,您过奖了。”   “嗨,怎么还叫阿姨呢?”赵亮妈装作不满道:“都是一家人了,得改口啦。”   小雅立刻反应过来,喜滋滋的喊了一声:“妈!”   “哎,这就对了嘛。你们先坐坐啊,妈再去张罗几个好菜。哎呀,回来就好,真好!”说着,她又转身进了厨房。   赵亮在原地瞬间石化:小雅居然管我妈叫妈?!我去,闹着玩呐?   他转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额……小雅,咱们俩到底是真结婚呢,还是假结婚呢?”   “废话,当然是假结婚啊,”小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怎么着?你还真对本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   赵亮一脸无辜,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   小雅促狭的笑了笑,美滋滋的说道:“嗨,那不是为了让老人家高兴高兴嘛,我这是尊老爱幼的表现。”   我尼玛!尊老爱幼?赵亮险些没被气晕过去:“你们几个人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以后我咋跟老太太解释呀?”   “放心啦,放心啦,”小雅笑道:“到时候我会亲自跟咱妈讲清楚的。”说着,她也转身进了厨房,跑去给赵亮妈帮忙打下手。   赵亮听着从厨房里不时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兀自愣怔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唉,造孽啊!”   儿子儿媳忽然回来,老妈自然高兴的不行,不仅弄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还又特意给小雅包了饺子。   这娘俩甚是投缘,坐在一起聊得不亦乐乎,反倒令赵亮显得像是个客人一样。   不过赵亮也不在意这些。好久没回家,妈妈的手艺那可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他埋头苦干、胡吃海塞了一通,这才满意的拍着肚皮,问道:“妈,我小舅他现在还住咱家吗?”   “是啊,还赖着不肯走呢。”赵亮妈转过头来:“唉,你舅妈到现在仍然下落不明,她娘家人就差要找你小舅拼命了,他也只好在我这里躲躲。”   小雅听说王月琴还没消息,不禁担忧的看了赵亮一眼,赵亮则淡淡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继续问道:“那我小舅人呢?又去古玩市场练摊儿了吗?”   赵亮妈给小雅夹了道菜,然后笑笑:“嗨,人家早就不练摊儿啦。朱老师真是你小舅的贵人,有他掌眼,志奎的生意越做越好,如今都开起公司来了。只不过最近月琴家里人闹得厉害,所以他也只好四处东躲西藏,买卖也没法正常做。”   “他们有找到这里来吗?”小雅担心道:“会不会给您造成什么麻烦?”   “那倒没有,”赵亮妈宽慰两个孩子:“你小舅妈的娘家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他们只来我这儿问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了。不过说起来也真奇怪,怎么警察找了这么久,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呢?亮子,你们单位不是搞特工的吗?手段肯定比警察多,要不……”   赵亮不忍妈妈忧心,道:“嗯,我知道了。妈您也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的。”   赵亮妈点点头,正欲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劳志奎夹着个包,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   “呦?小舅,您回来啦?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哎呀,是亮子啊,好久不见啦。”劳志奎略微跟他点了一下头,又转向赵亮妈:“姐,月琴有消息啦!”   “啊?有消息了?啥时候的事儿?”赵亮妈顿时又惊又喜,忍不住起身问道。   劳志奎缓了口气,说:“我刚到楼下,就接着了警局打来的电话,让赶紧过去认人。我寻思着身份证、户口本啥的都搁在屋里,所以上来取一下。”   赵亮闻言更是欣喜,连忙道:“那我跟您一块儿去!”   “还有我!”小雅也腾的一下站起身。   劳志奎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们一起也能给我点帮衬,稍等我一下啊。”说着便跑回自己的房间,去翻找证件。   赵亮、小雅和劳志奎,三人驱车一路狂奔,没用多久便来到了位于京郊的警察分局。   他们问清了科室的位置,腾腾腾的一口气跑上三楼,径直去找之前通知劳志奎的那位田警官。   没想到,此时王月琴的娘家人已经提前一步到了这里,这会儿正站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等着呢。   一见劳志奎到了,小舅子王彪转身迎了过来:“姐夫,你来啦。”   “怎么样?你姐呢?”劳志奎焦急的问道。   “人应该还在里面呢,”王彪伸手一指那边:“不过,刚才好像来了几个政府的人,进去跟警察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一直没让我们见到我姐。”   “政府的人?”赵亮与小雅对视一眼,好奇的问:“他们有没有说是哪个单位的?”   王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但是看那样子,对方的来头肯定不小,因为这里的警察一见到他们,都表现的比较紧张。   闻听此言,赵亮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正欲再打听,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办公室门忽然开了,从那里面呼呼啦啦的走出来七八个人。   为首的一个,远远一见到赵亮,立刻愣了一下,旋即又不由自主的来个了立正:“赵处长好!”   赵亮定睛一看,那家伙居然还是自己的老熟人——宋朝处北宋科的探员段誉。   “咦?怎么是你啊?”   “哦,我是奉处里的命令,特地过来接王月琴回去的。您知道,她曾经……”   段誉说到这里,主动停住没有继续下去,同时还认真的看了看周围的人。   警察局的几个领导听段誉的意思,眼前这位姓赵的年轻人竟然是特工机构的“处长”,立马也不由得重视起来,连忙上前热情招呼道:“哦,首长好,没想到还把您也惊动了。我们这就迅速办好手续,尽快完成嫌疑人的交接。”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复仇   赵亮见对方误会了,也并没有多做解释,只开口问道:“王月琴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一名警察介绍道:“哦,首长,她是被人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的,当时正处在昏迷状态。我们接到报案后,立刻赶到了现场。”   另一个警察接着道:“巡逻警员当时把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院,医生检查之后,说她并无大碍,只要自然苏醒就好了。后来通过面部识别系统查询,我们发现王月琴被列入了失踪人员案件科目,于是就尝试着联系她的家人。”   “现在她已经醒了,只是头脑还有些混乱。”之前的警察说道:“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失踪案,没想到还牵扯到国家安全单位……”   一位老警官轻轻咳嗽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既然情况已经搞清楚了,接下来我们警方就不添乱啦。请首长和几位同志稍等片刻,我们立刻……”   劳志奎在旁边忍不住问道:“领导,月琴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啊?我们不能见一见吗?”   “额……请问您是?”   “我是她的丈夫,我叫劳志奎。”   “哦,这个嘛……啧,现在王月琴方不方便见家属,我也说不好,还得听听这几位的意见。”   “不能见。”段誉斩钉截铁的答道:“王月琴涉及到一个非常重大的案件,我们必须立刻带她走。”   劳志奎眉头紧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求助的望向赵亮。   赵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小舅先不要着急,然后对段誉问道:“我能先见一见她吗?”   段誉不假思索道:“那当然没问题!您是我的老领导,之前这个案子也是您亲手办的,谁敢说半个不字?”   赵亮点点头:“那好,人呢?”   “哦,在这层楼另一边的留置室,”那名老警官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小田,你带首长过去吧。”   赵亮和郑卢雅跟着田警官来到了位于三楼尽头处的房间,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小舅妈王月琴。   看着打算立马转身离开的田警官,小雅提醒道:“请记得把这里的监控系统和录音设备暂时关掉,我们接下来的谈话不能留下任何记录。”   田警官微微一愣,旋即又连连点头,痛快答应一声便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赵亮在王月琴旁边坐下,关切的问道:“舅妈,舅妈,您怎么样了?”   王月琴原本一直靠在椅子上闭目打盹,听到赵亮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惊喜道:“是亮子啊!你也回来啦?咦?穆指挥使也一起来了。”   听到“穆指挥使”这个熟悉的称呼,小雅顿时感觉亲切无比,莞尔笑道:“杨将军,别来无恙啊。”   王月琴下意识的抱拳拱手,正欲答话,忽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回到了现代世界,于是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把手放了下来:“嗨,你们看看我这样儿,都入了迷啦,跟个神经病似的。”   赵亮哈哈一笑:“没关系的!我们有时候也跟您一样,身份切换不过来,就像做梦似的。”   “唉,要是这个梦一直不用醒来就好了,”王月琴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还真舍不得那个时代啊。过瘾!”   郑卢雅关心的问道:“舅妈,您回来之后究竟去哪里了?我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却始终都找不到您。”   王月琴听她这么问,旋即想起正事来,连忙坐直身体,对赵亮和小雅道:“是胡冰洁!是她把我软禁了。我一直想给你们通风报信的,可是总也找不到机会。”   赵亮问道:“那您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一直按你说的那样,跟他们装傻充愣,”王月琴难掩兴奋道:“一开始的时候,胡冰洁和她那个金丝眼镜手下,还对我心存疑虑,时不时的就想来套我的话。哼,你小舅妈我是谁?不说别的,咱好歹也是上过阵、杀过敌的人,就凭他们,恐怕还嫩着呐。”   “是是是,您是谁呀,天波杨府头号女将啊!”赵亮笑着恭维道:“除了佘老太君,就数我舅妈智勇双全啦。”   王月琴摇摇头:“哎,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苹果那丫头比我更厉害。真没想到啊,她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穆桂英!嘿,我居然还教过她功夫。”   赵亮心里惦记着游侠旅行社的事,又夸了舅妈两句,然后便话锋一转:“您赶紧跟我们说说啊,后来在胡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王月琴知道案子重要,连忙道:“哦,你看我,光顾着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了,险些忘掉正事儿。胡冰洁不是对我不放心嘛,所以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让我走。而我呢,就假装没事儿人一样,跟她耗着。反正他们旅行社管吃管喝的,我也不着急。不过前两天,我发觉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便趁着胡冰洁去外面办事,不在那里的机会,出其不意的打昏了他们几名看守,拼命逃了出来。这一路上,那些人穷追不舍,我连着跑了一天一夜,最后又困又饿,实在是体力不支,这才昏倒在那个小巷子里。”   赵亮好奇道:“您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强行从对方那里逃走呢?这万一有个状况,我可怎么跟小舅交代啊。”   王月英眉头紧锁:“亮子,舅妈是不能不冒这个险。因为我无意间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其中提到了你。”   “提到我?”赵亮微微一愣:“他们怎么说的?”   “因为离得比较远,所以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王月琴解释道:“我不是每隔两三天,就得去他们的医务室检查一次身体指标嘛。前天去体检的时候,我半路出来上厕所,恰好看见胡冰洁在跟她那个金丝眼镜手下坐在凉亭里说话。我估计他俩是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就躲在走廊拐角的地方,悄悄的听了一会儿。”   “那个金丝眼镜对胡冰洁神神秘秘的讲,好像是有一个什么老师,接到了白马的消息,说赵亮执行的秘密计划,很可能跟历史上一个神秘的道家门派有关。”   此言一出,赵亮顿时如坠冰窟,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雅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那个神秘门派的名字?”   王月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我没听清。一来洗手间拐角距离凉亭有点远,二来我怕被路过的人发现,所以始终提心吊胆的,一直分神就没听的太完整。不过,胡冰洁好像在发很大的脾气,说什么姓花的可恶至极,把她所有的生意都搅黄了。亮子,姓花的那个人是你们同事吗?反穿局是不是对犯罪组织出手了?”   “差不多吧,”赵亮微微颔首:“我们局里最近对非法穿越者进行了大规模清理,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破坏游侠旅行社的客户体系,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王月琴恍然大悟:“我就说嘛,难怪胡冰洁这些日子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总是坐立不安的。亮子,你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非常可怕,就好像要吃人一样。那天她亲口说,要对你和反穿局展开报复,好出一出这口恶气。舅妈担心她会伤害你,因此当时就决定跑出来报信了。”   赵亮感激的点点头,说道:“舅妈,辛苦您啦。为了我,冒了那么大的危险。”   “看你这孩子说的,跟我净整些见外的话。”王月琴白了他一眼,又道:“那个金丝眼镜看上去就是个鬼主意很多的家伙,他对胡冰洁讲,老师已经准备出手了,只要把那个神秘门派处理掉,等于是砍掉了反穿局的左膀右臂,之后便能安心实施……实施……”   “实施什么?”小雅问道。   王月琴皱着眉头,使劲回忆道:“实施……好像什么什么计划来着,哎呀,你看我这脑子,那个词就在嘴边,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记不起名字不要紧,”赵亮安慰道:“有没有具体的内容或者关键细节?您别着急,好好想一想。”   “啧,想不起来。”王月琴咂咂嘴:“名字现在想不起来,具体内容嘛,那个金丝眼镜也没怎么细说。”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道:“我想起来啦!他好像提到了科学院,对,就是科学院!说要封闭什么的。”   赵亮和小雅听得面面相觑,心中都暗暗琢磨:封闭?封闭什么呢?   难道是封闭科学院?或者封闭昏暗派?   神侠组织通过安插在反穿局内部的卧底,也就是那个始终没有暴露身份的“白马”,已经摸到了昏暗派的边儿。这个进度,几乎与花千秋暗中实施的内部调查不相上下,甚至有可能比活阎王还更早一步掌握实情。   倘若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么接下来历代昏暗派弟子就极有可能面临很大的危险。   小雅秀眉紧蹙,问王月琴道:“小舅妈,您知道胡缨游侠旅行社的地点在哪儿吗?我们立刻去抄了他们的老巢。”   王月琴苦恼的答道:“具体在哪里我说不出来。但是离这里应该并不远,要是能让我在附近转转,肯定可以认出的。”   赵亮摆摆手,无奈道:“没用的。您逃出来已经一天一夜的时间了,以他们的警觉程度,现在恐怕早就远走高飞啦,跟上次一样。”   正说话的功夫,赵亮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屠四海打来的。   “喂,屠处吗?我赵亮。”   “小赵啊,你现在在哪儿啊?小雅跟你一起吗?”   “嗯,我们俩在一块儿呢。我小舅妈王月琴被找到了,眼下在京郊分局这里。”   “是吗?你小舅妈回来啦,那可真是太好啦。额,不过你现在先别管她啦,赶紧回局里来。”   “回局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是啊是啊,你猜怎么着?局里突然决定,要恢复咱们先秦处的编制啦!你们两个必须立刻回来报到,有新任务!”   神侠卷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反穿局的倒霉蛋   人民会议大礼堂,浙江厅。   厚重的楠木大门被两名卫兵缓缓拉开一道缝隙,会议厅里的声音立马传了出来。   不难分辨,这是大首长正在讲话,那声音就如同平时在电视新闻里的一样,缓和、沉稳,且富有感染力。   花千秋不由自主的立正了一下,顺手又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和袖子。   一个身影从门缝中闪了出来,径直走向他。   “首长,打扰您了。”花千秋歉然的说道。   “哦,没关系的,”从浙江厅里出来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他神情很平静,一边从口袋中取出香烟点上,一边说道:“都已经开了两个小时啦,首长还在发表重要讲话,你来找我,我也正好出来抽抽烟。”   他把烟盒递到花千秋面前:“来一支?”   花千秋连忙双手接过来,客气的道谢。他是从不抽烟的,但是对方的这一支,却不能拒绝。   “说说吧,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老者回头看了看会议厅,吐了个烟圈,然后带着花千秋往远处的休息室走。   花千秋比老者落后半步,边走边说道:“科学院那边出了些状况,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   老者并没有接话,而是径直进了休息室。守在那里的几名服务员见他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同志们辛苦了,我这里不需要服务,抽支烟就走,你们都去忙吧。”老者笑容可掬的说道。   那些服务员都是长期在人民会议大礼堂工作的,背景干净可靠、服务训练有素,见过的高级首长更是数不胜数。听老人这么说,他们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连忙手脚麻利的沏了两杯热茶,接着便齐齐转身离开。   老者在雪白色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笑道:“我一直觉得,整个大会堂里面,就数这个地方最舒服。呵呵呵,好啦,你讲吧,慢慢说。”   花千秋在老者旁边坐下,恭恭敬敬的讲道:“科学院方面通报我们,说他们的设备察觉到超时空隧道出现了一些异常状况,而且还有不断快速增强扩大的迹象。”   老者剑眉一扬,思索了一下,沉声道:“时空隧道?难道是塌缩现象终于出现了吗?”   花千秋摇了摇头:“不,不是塌缩。专家们也有点说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但可以确定,绝不是塌缩。”   “哦,那就好。”老者微微颔首,略显欣慰道:“时空隧道如果塌缩,一是不可逆转、不可修复,二是会直接造成历史传承的颠覆性破坏。这个结果,我们可承受不起呦。”   他端起茶杯品了一下,接着道:“连我们的科学家也说不清楚的问题,那倒是很有趣啊。你能详细讲讲吗?”   “额,目前科学院内部说法不一,”花千秋发愁道:“比较主流的一种观点是……时空隧道正在锁闭。”   “锁闭?”   “是的,锁闭。”   “怎么个锁闭法儿?”   “额……”花千秋皱了皱眉,按照科学院陆副院长的原话解释道:“如果我们真的把时空穿越想象成一个隧道的话,那么位于我们这个时代的隧道入口,正在慢慢的闭合。并且照目前趋势发展,会直至封死为止。”   老者显然没有预料到,事情居然这么离奇,不禁问面前的花千秋:“你的意思是,以后就没法穿越了,任何人都不行?”   花千秋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整个时空隧道都这样了,但至少咱们这个时代如此。”   老者忽然笑了笑,调侃道:“这么说,你这位反穿越调查局的局长,可能干不久啦?”   花千秋却没有老人这种开玩笑的心情,他沉声道:“首长,据科学院反应,目前突然发生的这个锁闭现象,并非是自然产生的,而是存在着明显的人为痕迹。”   一听这话,银发老者也微微吃了一惊,他不由自主的直起腰杆,问道:“人为痕迹?难道是有人故意封堵了时空隧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又是为了什么?”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很可能是出自神侠组织的手笔。”花千秋严肃的说道:“虽然专家们还没能搞清楚,这背后的科学原理和运行机制,但神侠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反穿局前一阶段的压路机行动,给他们造成了惨重的损失。”   “所以他们就想出了这个一了百了的方法,干脆直接断了你们执行任务的路?”老者明白过来,问道:“针对这个意外的情况,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花千秋沉声道:“反穿局领导班子经过连夜讨论,形成了一致的意见,决定立刻召回所有正在异时空执行任务的特工人员。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不必要的损失。等到科学院找出方法,重新打开时空隧道的入口,我们再继续使命也不迟。”   老人兀自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多久可以修复?”   “不知道,”花千秋无奈道:“可能一两个月、半年,也可能十年二十年,科学家们都拒绝打包票。”   “这样啊……”银发老者抬头望着天花板,手指不住的敲击着沙发扶手,好半天才开口道:“嗯,我同意你们局领导班子的集体意见,保障探员的生命安全,是这种情况下首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保存力量,才能发动反击嘛。”   他收回目光,望向花千秋:“人员都能安全撤回吗?”   “额……绝大多数可以顺利撤回。”   老者微微一愣:“绝大多数?这么说,还有同志回不来?”   “首长,距离相对较近的时代,基本全都来得及,”花千秋无奈的叹口气:“但是时空最远的,恐怕赶不上入口闭合的速度。目前隧道锁闭的进程正在加剧,或许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封死了。”   老者头一次皱起了眉:“你说最远的,究竟是指谁?”   花千秋解释道:“先秦处。他们前两天刚刚接到任务,重新恢复了编制,按时间估算,眼下应该才抵达那里不久。这个时候就算立刻返航,恐怕也……”   “又是先秦处啊……这还真是个多灾多难的部门呢。”老者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去执行任务的,是赵亮吗?”   “对,还有他的新婚妻子郑卢雅。”花千秋答道。   “科学院有没有说,入口封闭后,通讯会否中断?”老者关心起另外一个问题来。   花千秋松了松衣领的扣子,答道:“这件事情目前还无法明确判断。不过,路副院长认为,锁闭只是针对穿越而言,通讯应该还能保持正常。”   老者略微思索片刻,问道:“还有吗?需要报告的?”   花千秋想了想,又翻了一下手里的笔记本,然后摇了摇头。   “好吧,那就这样。”老者腾的从沙发上站起身:“你们抓紧时间,安排好各个时代特工人员撤回的事情,同时与赵亮他们保持密切联系。另外,火速整理出一份反穿局目前掌握的违法穿越者名单,并详尽分析他们有可能造成的历史影响。我必须立刻向大首长汇报这个情况。”   在一阵悦耳的虫鸣鸟叫声中,赵亮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清晨那一缕明媚的阳光,自茂密的枝叶间播洒下来,斑斑驳驳的映在他的身上,不住随风晃动。   他转头看看旁边,小雅睡得正甜,娇嫩欲滴的嘴唇还微微上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由于她的一只胳膊此时正搭在赵亮的胸膛上,所以赵亮也不敢乱动,生怕扰了这姑娘的好梦,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享受着眼前这份难得的宁静。   他俩是在昨晚刚刚到达这里的——公元前489年。   之前,先秦处的几个老同事谁也没能料到,他们这个倒霉的部门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就在一周前,正当赵亮和小雅在京郊警察分局,询问王月琴在游侠旅行社经历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屠四海的通知,被取缔许久的反穿局先秦处,竟然莫名其妙的归建了。   听得这个消息,赵亮不敢耽搁,连忙把王月琴托付给宋朝处的段誉,让他好生照顾,自己则拉着小雅,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回了位于长安街999号的特工总部。   一到地方,王小四便满脸兴奋的领着他们回到了先秦处尘封已久的办公室。在那里,分管外勤行动的罗成副局长,代表局里向他们几人宣读了新的命令。   屠四海官复原职,重新担任先秦处的处长一职;而赵亮则由局长助理,转任先秦处副处长,主管穿越行动;郑卢雅、王啸思和史晓峰也同样重回先秦处的编制,继续担任执法特工探员。   众神归位后,罗副局长又开始向他们部署新的案件任务。   根据烧脑计算机显示,先秦时代出现了一个穿越者,并且正在严重干扰历史进程。为了及时制止危害历史事件的发生,局里命令先秦处尽快展开行动,抓捕这名穿越者。   由于部门被取缔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局领导同意给先秦处留出几天的功夫进行恢复准备,待把所有工作基本理顺,再安排合适的人员实施穿越。   这一下,男厕所五人秘密小组顿时精神焕发,干劲十足。他们一边联系情报中心、装备中心和时空传送中心,做好出发前的所有准备,一边研究分析案情,拟定行动计划。   根据任务的特殊性,处长屠四海最终决定,由行动副处长赵亮亲自带队,和郑卢雅一起肉穿过去,王小四作为先秦处预备队,随时增援协助。   一切安排就绪,赵亮便跟小雅一起驾驶着穿越航行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至于他们此次行动的任务目标,则是负责解救位列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首的“浣纱仙子”——西施。   缘由嘛,倒也很简单,穿越者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令西施深深的爱上了他,进而不想再去执行美人计,祸害吴王夫差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借宿无门   “小雅,你饿吗?要不要我去航行机里拿些吃的?”见到郑卢雅醒来,赵亮关心的问道。   小雅坐起身子,先是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道:“不用那么麻烦啦,折腾一夜,好不容易把航行机藏妥,别再前功尽弃了。咱们等会儿随便摘些野果,凑合一下就好。”   赵亮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笑道:“哎呀,终于可以和你光明正大的执行任务了,这个感觉真好。”   “谁说不是呢?”小雅也开心一笑:“上一次正式奉局里的命令出任务,还是在秦末的时候吧。记不记得咱俩大闹井口镇了?”   赵亮伸手拉起小雅:“当然啦,我的仙姑大人。不过最令我记忆犹新的,还是咱俩给秦始皇搞的东渡投资路演。每次回想起赵高当时的表情,我都忍不住要笑。”   听赵亮这么一说,小雅也立刻记起了那幕场景,同样是忍俊不禁。她抬手给赵亮掸了掸衣服后面沾着的草枝落叶,随后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这才开口问道:“赵处,接下来怎么行动,请您指示吧。”   赵亮闻言轻轻咳嗽两声,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势:“嗯,小同志,你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不过,做工作还要自己主动找思路、想办法,不能事事都依赖领导。”   “嗯,领导批评的对!”小雅先是白了他一眼,然后又噗嗤一乐,指着山坡下面道:“说起来啊,你跟浙江也真是挺有缘分的。当初被封为临安侯,就是今天的浙江杭州,后来跟司马道子斗,他是会稽王,封地就是今天的绍兴。眼下来找西施,她本身是诸暨人,属于绍兴管辖。咱们这兜兜转转的,好像离不开这一带了。喏,远处那座城镇,应该就是越国的首都,诸暨城了吧?”   赵亮闻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我说高材生啊,你这回的功课可没有我做的扎实。眼前这座城池,应该不是诸暨,而是会稽。越王勾践在吴国给夫差当了三年奴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返回了故土,他为了记住当年在会稽山战败的耻辱,特意将都城从诸暨迁到会稽。只不过,这两个地方的坐标位置非常接近,所以你才产生了误会。”   小雅听他这么说,秀眉轻蹙的想了想,接着欣然点头道:“可以啊,赵亮同志,当年的菜鸟特工,如今变得老练啦。你讲的没错,应该是我判断失误啦。”   “没有没有,”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充其量也就是临时抱佛脚,临出发之前恶补了一些历史知识,不敢在您老面前班门弄斧。”   小雅一拍赵亮肩头:“你少来!别跟我这儿溜须拍马的。从昨天晚上就一个劲儿的讨本姑娘欢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呀?”   赵亮微微一愣,脸颊瞬间红了一下,嘟囔道:“我,我对你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他这副反应,小雅也不禁愣了愣,旋即俏脸微红,咬着嘴唇锤他道:“死赵亮,你想到哪里去了?老娘是说,你是不是打人家西施的主意,讨好我是为了不让我坏你好事!”   “啊?这样啊?”赵亮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想多了,赶紧道:“哎呀,你这么说就更不靠谱啦。我们这次来又不是为了对付西施,那个穿越者才是目标嘛。”   小雅气鼓鼓的瞪了赵亮一眼:“我不管!反正不论是西施,还是我,都不准你打什么鬼主意。”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这位小姑奶奶了。”赵亮点点头:“你放心,我只会把目光紧紧盯在穿越者身上,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小雅憋了半天,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你那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我真有那么可怕吗?哎,算了,不跟你闲扯了。”她转头望向远处的城池,说道:“真没想到呀,中国商业领域的鼻祖,大名鼎鼎的生意奇才,陶朱公范蠡,有朝一日竟会成为我打击的目标。”   赵亮同样把目光投向了那边:“谁说不是呢?那个穿越者魂穿到了范蠡的身上,正巧赶上勾践卧薪尝胆、复国报仇的关键时期。你说他不好好辅佐越王,却跑去勾搭西施,害的美人计都难以实施,这不是纯粹添乱吗?”   小雅凝视着会稽城,冷笑了一下:“添乱吗?没关系。老娘我专门负责平乱!走吧,咱们这就赶紧出发!”   所话说,望山跑死马。没想到这反过来也一样。赵亮二人站在山坡上看城池,感觉也没多远,可是一走起来,足足用了三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他们早上七八点出发,直到中午时分,终于进了越国的新都城——会稽。   这个时代,所谓的旅馆业还不怎么发达,尤其像会稽这种原本只是个小城镇,不久前才刚刚被定成国都的地方,城中的酒店客栈更是凤毛麟角。   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住宿的地方,赵亮只能跟小雅商量,要么露宿街头,要么寻个百姓家,凭借他三寸不烂之舌,讨个遮风挡雨的所在。   小雅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让赵亮去碰碰运气,向别人借宿几晚,总好过躺在大马路上睡觉。   赵亮副处长在得到了郑卢雅探员的同意后,立马屁颠屁颠的去找借宿的地方。可是没料到,他这一圈转下来之后,竟然连续吃了几个闭门羹。   原来,之前越国兵败于吴国之手,险些被亡族灭种,最后还是靠勾践把自己豁出去,足足给吴王夫差干了三年苦工,方才保住越国这一点命脉。   但饶是如此,吴国也没有轻易放过越国。连续整整三年的横征暴敛,几乎把越国老百姓的家底掏了个干净。此时莫说都城会稽,整个越国上上下下全都穷得叮当乱响,民心士气更是因此一落千丈。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都吃不饱、住不好,又怎么可能有人会愿意收留陌生人呢?   赵亮垂头丧气的跑回来一说情况,小雅顿时上了脾气,她一把拉住赵亮,说要亲自出马,就不相信凭她的一身才智,还搞不定一个睡觉的地方。   二人穿街过巷,终于找到一处看上去颇有点规模的院落。   他们选定此处作为目标,正欲上前叫门,院子里面恰好有个老头儿出来,肩膀上还扛着一筐青菜。   小雅几步走到近前,向老人施了一礼,讲明借宿的缘由,说自己男人是从外地来此的读书人,在会稽投亲无门,想在他家借助两天,不知方便不方便。   那老头儿抬眼看了看赵亮,旋即摇头说不方便,语气坚定的就好像一块大石头,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要论忽悠的能力,小雅比赵亮可差远了,连他都搞不定的场面,北大高材生更是没了主意。   不过,就在二人同时大感失望的时候,那老头儿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你夫君既然有学问,为何不去上大夫那里碰碰运气呢?官家连着放榜十几天啦,要招募天下贤才。听人说只要被上大夫选中的,不仅管吃管住,每月还发给赏钱呐。”   赵亮好奇道:“上大夫?是哪位呀?”   “这你都不知道?啧啧啧,我看学问也是有限啊。”老头儿用怜悯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赵亮,叹口气道:“算啦,这点小事告诉你也无妨。越国的上大夫,就是楚人范蠡。”   范蠡?我靠,不会这么直接吧?一上来就跟穿越者对线?   赵亮和小雅面面相觑,不禁犹豫起来。   老头儿又叹了一声:“唉,去不去的,你们还是自己看着办吧。别妨碍我去卖菜啦,再晚的话,今天可就没收成喽。”   看着老头儿远去的背影,郑卢雅忍不住摇了摇头:“赵亮,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的人们要么唉声叹气,要么冷漠麻木,好像一点生气都没有。”   赵亮同意道:“是啊,一个被外敌欺负了多年,压得抬不起头、喘不过气的国家,想要人民重新焕发生机,可没有那么容易哦。哎对了,小雅,你说咱们要不要去试一试呢?”   “明明你是副处长,行动小组负责人,怎么老是问我呢?”小雅白他一眼:“去不去找范蠡,你定!”   赵亮认真想了想,说道:“嗨,迟见早见,迟早要见。依我看呐,干脆就直接找上门去得啦。”   小雅点点头:“行,我听你的。只不过是去谋个职而已,也未必就真能一下子碰到那个穿越者。咱们如果潜伏到他的身边,对后面的行动应该更加有利。”   “对啊,走吧!”赵亮微微一笑,领着郑卢雅转身离开那个小宅院,来到了城市的主街上。   越国新首都会稽城,刚刚建设不久,所以主街两旁的很多地方还在施工盖房,已经建成的建筑,也多半是官署之类。两人随便打听了一下,很容易便找到了范蠡的上大夫府。   赵亮走到门口,冲站岗的卫兵施了一礼,然后抬手指指旁边墙上贴着的招贤告示,说道:“大哥,我是来应征的。”   卫兵看了看赵亮,感觉他像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于是开口问道:“先生从哪里来?有何本事?”   赵亮心中早有准备,顺嘴答道:“我乃是晋国人,以前读过一些兵书,还懂点木工建造。哦,这位是我的夫人。”   卫兵又将两人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好吧,你们暂且在此稍等,我进去通禀一声,请吏员过来考较。”   说着,他转身就打算要往里面走。   可是没想到,恰在此时,上大夫府的中门忽然大开,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官员从里面走了出来。   卫兵见状连忙止住脚步,躬身施礼,同时小声提醒赵亮:“上大夫出来了,赶紧避让!”   赵亮和小雅一听说是范蠡来了,齐齐愣怔了一下,同时下意识的紧紧盯住了走在中间的那位官员。   门口所有人都在弯腰鞠躬,唯独他俩孤零零的杵着,顿时引起了范蠡等一众官员的注意。   其中一位武将忍不住出言呵斥,可是范蠡此时却抬手制止了他,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赵亮和小雅面前。   在与他们二人对视了几秒种之后,那位被穿越者上身的越国上大夫范蠡,忽然难以置信的惊呼道:“我的天呐!赵警官、郑警官?你们又来救我了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花痴   赵警官?郑警官?又来?   赵亮和小雅当场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他俩傻在当场,范蠡却兴奋的原地直蹦跶,紧紧握住赵亮的双手,喊道:“是我呀,是我呀,叶思佳!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初穿到南宋贾似道身上那个,还是你们把我救回去的呀!”   我尼玛!叶思佳?!   赵亮当场凌乱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中,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小雅也不淡定了,将信将疑道:“真的是你,北京的叶思佳?”   “是我,当然是我!”范蠡激动不已,当街仰天狂喝道:“我就知道,你们反穿局一定会来接我的,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哇哈哈哈,老娘这回有救啦!”   在上大夫府内宅的厅堂里,赵亮、郑卢雅和穿越者叶思佳对坐在一起,内心之中都同样是五味杂陈。   好半天的功夫,赵亮才缓过劲儿来,开口问道:“思佳,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累吗?”   叶思佳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赵哥,我也不想啊。那次你们走了之后,我等好久,才终于等来了你们的同事。他们说是反穿越调查局大宋处的,接到群众举报,说我意外迷失在南宋了,所以才来实施遣返。后来他们把我的灵魂送回了现代世界,我也在病床上苏醒过来,当场就把我老爸给激动坏了,直接给医院捐了五千万,以感谢他们把我奇迹般的救活。”   “既然如此,你怎么又穿了呢?”小雅颇感好奇。   叶思佳连忙解释:“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老爸告了前男友的状。老头儿二话不说,直接包了一个顶级律师团,把那个渣男告得倾家荡产。然后他又请来一批泰拳冠军,给渣男上了一堂标准泰拳教学示范课,总算给我出了气。”   “我寻思着,仇报完了,就该报恩了。于是便到处打听你们的消息。可是万万没想到,最后连我老爸在京城的高端资源都动用了,也没有查到反穿局一星半点的消息。老爸跟我说,照这个情况看,要么是你们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你们厉害到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境地,属于那种绝对不能打听、无法碰触的机构。”   赵亮闻言点点头:“是啊,你干嘛非要找我们呢,这不是瞎折腾吗?”   “可是我想报答你呀!”叶思佳委屈道:“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的。不过黄天不负有心人,我后来终于还是找到线索了。”   “线索?什么线索?”小雅问道:“你还能掌握我们反穿局的线索?”   叶思佳摇摇头,又看了赵亮一眼,不好意思道:“不是反穿局的,而是赵警官的线索。在南宋的时候,他不是跟我说过在北京的大概住址吗?所以我花了点小钱,请人在那个区域展开地毯式的走访搜索,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找到了符合赵警官特征的消息。”   我靠!不是吧?赵亮听得一脑门黑线,连忙问道:“你居然这么拼的吗?都找到什么了?”   “我找到你家了呀,而且还远远的见到了你妈妈。”叶思佳不好意思的笑笑:“本来想等你下班回家,在门口堵住你的,可是没想到,我连着等了很多天,也没能看到你的身影。”   小雅闻言瞥了赵亮一眼,递了个信号:哎呦呵,这位叶大小姐可是对你有点花痴哦,我的赵亮同志。   赵亮也同样看了小雅一眼,无声的回应道:别瞎说,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他怕小雅继续听叶思佳讲下去,真的有可能会发飙,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思佳,你还没告诉我们,后来为什么又穿越了呢。”   “嗨,别提了,也是我倒霉。”叶思佳说道:“不知道我这种算不算容易穿越的体质。那天我在你家门口等你的时候,恰巧看见你妈妈下楼倒垃圾,因为雨天路滑,她在垃圾站旁边摔了一跤。当时我因为担心老人家受伤,于是想都没想就打开车门就冲了过去。可是万万没料到,当时正好有个外卖小哥骑车过来,一下子就把我给撞飞了。”   “等你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到这里啦?”小雅问道。   叶思佳欲哭无泪的点点头:“嗯,郑姐,就是这样。而且我好惨,又一次穿到了男人身上!”   赵亮听得一脸黑线,不尴不尬的问道:“额……那西施爱上你又是怎么回事?”   “啊?这你都知道啦?你们反穿局果然好厉害啊。”叶思佳先是略显兴奋,接着又苦恼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来这里没几天的功夫,越国的大臣文种就跑来找我商量,说他搞出了一个什么伐吴七术,其中第三条就是利用美女迷惑吴王夫差。文种在诸暨找到了西施和郑旦,想请我给她们辅导歌舞、步履、礼仪,好得到夫差的宠爱。”   她略微顿了顿,接着道:“当时我就想,反正自己闲着也没什么正事可干,于是就答应了文种的请求,开始给西施郑旦她们上课。唉,没想到,老天爷实在是喜欢开玩笑,才教了半个月,郑旦还没什么,西施却爱我爱的死去活来,还说要跟我私奔。”   “你八成是又跟人家灌输什么现代女权主义思想和恋爱自由那套东西了吧?”赵亮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再加上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男的,所以平常毫不在意的动手动脚,把人家西施撩得情窦初开了。”   叶思佳捂着脸,苦笑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唉,一不小心居然泡到了古今第一美女,我这是什么命呐!”   小雅在旁边长吁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反而好办多了,你说呢?”   赵亮笑着点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原本还以为是哪个不靠谱的穿越者,一心想截胡第一美女西施,这才搞出一堆的麻烦来。不过现在事情已经明摆着了,咱们叶大小姐是纯粹的意外穿越,本身对西施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不存在改变历史的主观恶意。”   小雅语气轻松:“这样一来,咱们只要把思佳平平安安的带回去就好啦。范蠡恢复本体原貌,自然会以越国复仇大业为重,规劝西施去吴国玩美人计。同时,他没有了思佳的那些特质,很快也不会再吸引绝世美女的青睐了。”   叶思佳听得连连点头:“那可就最好啦。说实话,穿越一点都不好玩,有了南宋贾似道那一次就足够了,我现在只想早点回家,不然老爸一定要担心死啦。”   赵亮微微一笑:“放心吧,回去的事情包在我身上!现在我立刻联系局里,让他们……”   话音未落,赵亮和小雅的耳蜗里,忽然传来了屠四海急切的呼叫声:“鹰巢呼叫小鹰,鹰巢呼叫小鹰,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赵亮心中暗叫一声:我靠,来的真巧。接着连忙和小雅一起接通了联系:“小鹰一号,小鹰二号,收到信号。鹰巢请讲!鹰巢请讲!”   “小赵吗?你们现在在哪里啊?”只听屠四海在对讲机里火急火燎的说道:“哎呀,好了好了,这个不重要,无所谓在哪里啦!我现在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情况通知你!”   “据可靠情报显示,神侠组织对超时空隧道制造了严重的破坏性干扰。咱们这个时代的穿越入口正在被快速锁闭,由于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所以科学院的专家预测,在六到八小时之内,整个隧道会完全封死!”   赵亮听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的望向小雅:“你听明白屠处在讲什么了吗?”   小雅紧张的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屠处,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再过几个小时,时空隧道就不能穿越了?”   屠四海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哎,差不多就是你讲的这个意思。不过,好像仅限于咱们这个时空,一旦封死,所有人既去不了古代,也无法从古代回来。”   我靠!逗我玩呢吧?赵亮心中一惊,问道:“现在情况确定了吗?会不会是科学院搞错了?”   “情况没有错,传送中心的各项数据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常变化。”屠四海听上去都快急哭了:“目前局里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撤离行动,在各个时代中执行任务的特工正在陆续返回。但是,你俩跑的地方太远了,恐怕来不及了……”   “我他妈!来不及是什么意思?!”赵亮腾的一下从软塌上蹦了起来,把旁边的叶思佳吓了一跳。   屠四海答道:“来不及的意思就是,你跟小雅可能得暂时待在那边,直到科学院把时空隧道重新修复。”   小雅问道:“修复动作需要多长时间,有把握吗?”   “大概……快则一两个月,慢则……慢则十几二十年。”   赵亮险些没晕过去:“十几二十年?屠处,这个玩笑可开得有点大了,如果我和小雅在这儿过日子的话,等你们修好隧道,孩子都能到上大学的年龄了!”   “小赵,小雅,你俩千万不要着急,”屠四海尽可能安慰他们道:“困难是有的,但是希望也是有的。至少咱们之间的联络应该不会被中断。你们只要耐心等待,一定会等来我们的救援的。”   赵亮气的差点要飙粗口了,可是就在这时,对讲机中传来一个平静而淡然的声音:“赵亮、郑卢雅,我是花千秋。”   “啊?花局?您也在线上?”   花千秋的声音再次响起:“是的,不仅我在,整个反穿局的同事们此时都在关注着你俩。说实话,眼前的这个情况,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反穿越调查局遭到了犯罪组织疯狂的反击,而我们……暂时被击败了。”   他顿了顿,沉声道:“但是,我们并没有彻底输掉!就因为你们两个人的存在,反穿局的旗帜仍旧飘扬在中国历史的漫漫长河之中,哪怕绝大部分的探员都离开了战斗一线,可是我们仍然有最坚强的战士,置身在异域时空,时刻准备抵御非法穿越者的侵袭!”   “你们,就是反穿越调查局仅存的希望,是反穿局之光!” 第三百六十九章 执剑人   尽管赵亮一直不喜欢活阎王,但是花千秋刚才的这一番话,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小雅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神情肃穆,默不作声,静静的听着花千秋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反穿越调查局就只能依靠你们二位了。”花千秋冰冷的声音里,仿佛也带着一丝丝难以名状的感情:“我们要让犯罪组织的那些混蛋知道,反穿局还在战斗,我们国家的历史还有人在舍命维护,他们永远都别想为所欲为!赵亮、郑卢雅,你们两个人,将要肩负起反穿局所有的使命,不仅仅是先秦,还有两汉、三国、两晋、大唐、大宋、大明、大清……所有的行动部门,都会成为你们纵横驰骋的疆域。”   花千秋沉默了几秒,忽然郑重的说道:“现在我宣布,经特工总部首长批准,任命赵亮同志为反穿越调查局副局长,特工等级S;任命郑卢雅同志,为反穿越调查局特别行动处处长,特工等级S。任命命令,立即生效!”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反穿越调查局,留在异时空里唯一的执剑人!”   跟局里的紧急通讯结束后,赵亮兀自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小雅的目光却变得非常坚定,她凝视着赵亮,突然立正敬礼道:“赵副局长,我愿意服从你的指挥,为组织坚守最后的岗位!”   “赵副局长?”一旁的叶思佳见状惊喜道:“赵哥,您升职了吗?哎呀,这太令人高兴啦!”   赵亮苦笑了一下:“叶大小姐,你高兴的太早了。”   他重新坐回到软塌上,挥手示意小雅也坐下,然后把时空隧道锁闭的事情,给叶思佳大概讲了讲。   没想到,这位千金大小姐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展现出了讶然意外的表情,之后便又重新笑嘻嘻了。   “没关系呀,反正只要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担心。”叶思佳道:“刚才你不也说了嘛,科学家正在全力修复时空隧道,迟早会修好的呀。”   小雅也点点头:“思佳的想法没错。眼下担心也没用,只能依靠现代世界去想办法了。咱们有咱们的任务,还是应该把注意力转到这上面才行。”   赵亮见两个姑娘心情还算平稳,于是放下心来,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隧道入口封闭之后,正常的通讯还能不能维持。只有与局里保证畅通的联系,才具备继续执行各种反穿越任务的可能。”   “那就静观其变吧,”小雅安慰道:“顶多再过八个小时,便知道答案了。赵亮,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赵亮琢磨了一下,道:“你说,如果真是那个神侠组织在背后搞得鬼,那么他们破坏时空隧道之后,又会做什么呢?”   小雅想了想:“我看最有可能的,大概有三件事。其一,他们会鼓励支持那些在压路机行动中的漏网之鱼,继续在各个朝代任性胡来,把痴心妄想当成雄心壮志,不负责任的篡改历史。”   “其二,神侠组织还有可能亲自上阵,直接参与到改变历史的过程中。以他们的力量和技术而言,破坏力将会更大。当然也只有这样,才算是对反穿局的真正报复吧。”   赵亮闻言点点头:“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那么第三呢?”   小雅分析:“这其三嘛,就是小舅妈之前提到过的。神侠组织通过白马的情报,分析出你背后有神秘的门派在暗中提供协助支持,他们或许会继续深入,直至把昏暗派找出来。”   “我同意你的观点。”赵亮道:“神侠组织采取封闭时空隧道这么极端的动作,其最主要的目的,多半还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他们心里也清楚,穿越入口迟早有修复的一天,所以封锁隧道、逼走特工,都只是暂时的。他们应该是想利用这个窗口期,重新构筑在异时空的优势。”   “照这么分析,之后咱俩可有的忙了,”小雅秀眉轻蹙:“到时候,还不得在各个时代来回奔波啊?”   赵亮咂咂嘴:“啧,不仅要四处救火、疲于奔命,而且敌人也一定会比以前更狡猾、更强大,咱们需要有个思想准备才行。”   赵亮和小雅聊得正起劲儿,房门外忽然有府里的下人前来禀报:“上大夫,文种大人又派人来催了。”   叶思佳闻言反应过来,捂着嘴轻呼道:“哎呀,坏啦,我给忘了个干净!”   赵亮不禁好奇:“怎么?你有要紧事?”   “对呀!刚才我准备出府去,就是为了这个。没想到遇见你们之后,一时光顾着高兴,就给忘光光啦。”叶思佳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她是以一个中年油腻大叔的形象做的这个可爱表情,看的赵亮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今天是西施展示训练成果的日子,勾践他们还都等着看呢。”   西施?古今第一美人?赵亮闻言立马来了兴致:“额……能带上我们一起去瞅瞅吗?”   “当然没问题啦!”叶思佳笑呵呵的说道。   赵亮小雅跟着叶思佳,乘坐着马车来到了越王宫。   说是王宫,其实这里占地不过只有两三个足球场的规模,殿宇建筑的形制,也就是比寻常百姓家的房子稍微大了一些而已。   一眼看上去,除了寒酸,还是寒酸。   赵亮不禁联想起“卧薪尝胆”的典故,知道这会儿的越国正处在国力极度衰弱的时期,而越王勾践更是励精图治,一心复仇,完全顾不上什么排场和享受。   他低声问走在前面的叶思佳:“哎,勾践真的是住在茅草棚里,整天品尝苦胆的味道吗?”   叶思佳笑了笑:“说是这么说,可也没有历史书里记载的那么夸张啦。”   她指指不远处的正殿,介绍道:“那里是勾践与大臣们商议国事的地方,在它后面的一组院落,则是勾践的寝宫。这位越王啊,确实是个有雄心、有毅力的人,自打被吴国放回来之后,没有一天不是加班到深夜的。相比其他各国君主,他也确实是生活最简朴的一个。不过……”   叶思佳莞尔一笑:“不过就算再简朴,也不至于天天都睡在稻草上,每日起床和吃饭时,还要专门尝尝苦胆的味道。形式主义都是那些意志薄弱者用来给自己打鸡血的,真正坚韧不拔的强者,又怎么会通过这种笨办法来激励自己呢?”   赵亮点了点头,感觉对方说的才是正解,同时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慨:这个“卧薪尝胆”典故,恐怕也是后世史官给大家熬的心灵鸡汤吧。   三人边走边聊,穿过王宫的前广场,径直走进了越王的议事大殿。   春秋时期的越国,最早起源于夏商,历经西周,一直延绵下来,是位于中土东南方的小诸侯国。越国的始祖为夏朝君主少康的庶子无余,所以属于华夏先祖大禹的直系后裔中的一支,说起来跟缯国、褒国皆为同宗。   因为地处偏僻一隅,所以越国的礼仪文化,与中原各大诸侯国自然是没法相比的,一应的朝堂规矩也没那么严格。再加上勾践复仇心切,非常在意招揽人心,故而很少在文武大臣面前摆国主君王的尊贵架子。   此时议事大厅中的景象,恰恰印证了这种情况。   身材魁梧、但略显消瘦的越王勾践,穿着一套麻衣袍服,正坐在中间的座位上,与环伺周围的大臣们闲聊。   而那些臣子看上去也非常随意,或坐或站,谈笑风生,丝毫没有赵亮以前见到过的那种肃穆工整、朝堂奏对的情景。   瞧见叶思佳进来,勾践举手招呼了一下,示意她过来坐,然后继续对着众人讲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老百姓的民心士气。唉,眼下民心实在是太低落了。这个样子,别说是凝聚力量讨伐吴国,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一位操着南方口音的中年大臣颔首道:“大王说的是啊,国民亲眼目睹战争失利,又经历了君主三年为奴的屈辱,斗志早已消磨殆尽。再加上吴国夫差有意损耗我国国力,连年横征暴敛,民间隐现油尽灯枯的前兆。如此下去,甚至还可能会出现难民逃国的状况。”   勾践无奈的点了点头:“文种对此可有什么良策吗?”   那位大臣轻抚胡须,并未答话,而是转头望向叶思佳:“范兄乃是经国大才,你来为大王分解分解?”   叶思佳其实就是个萌新小白,当初穿到贾似道身上,还能借着贾似道的特殊背景,顺风顺水的胡整一通,但是眼下越国正处在生死危局之中,治理起来可谓千头万绪,又岂是她能轻易摆平的?   所以,眼见文种忽然把皮球踢给了自己,叶思佳顿时有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文种与范蠡相识已久,交情颇深,当初还是范蠡几次三番的诚挚邀请,他才决定辞去楚国的官职,跑来辅佐越王。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曾经那个才华横溢、智谋迭出的范大才子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每每遇到重大问题的讨论,都是一副白痴模样,实在令他大惑不解。   此刻看到范蠡又要拉胯,文种不忍他当众出丑,连忙把刚才的话题捡回来,自己解答道:“大王,之前范兄曾跟我专门商议过,恐怕唯有招贤纳士、奖励农耕这个办法,能解目前的难题。”   勾践闻听此言,先是瞥了叶思佳一眼,然后略显不满的摇了摇头:“唉,这种老套路,怕是不好使啊。招贤纳士,凭什么呢?我越国一穷二白,向来被中原各国所鄙夷,皆称我们为蛮越。就算我把老婆都卖了,也比不过晋国、齐国和楚国给贤才开出的报酬价码啊。”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奖励农耕,说的虽然没错,可问题是百姓们根本提不起劲头。现在大伙儿个个都只奔着混口饭吃,谁还在意你奖不奖励呢?” 第三百七十章 商业鼻祖   趁着越王勾践正在侃侃而谈的功夫,叶思佳低声对赵亮二人说道:“赶紧帮我想想招儿啊,一会儿肯定又要问我有什么治国良策啦。”   赵亮不禁好奇:“哎,你当贾似道那会儿,鬼主意不是挺多的吗?怎么现在不行了?”   “哪能一样吗?”叶思佳急道:“当初我可是大宋皇帝的小舅子,堂堂的封疆大吏,再加上朝廷富裕、国库有钱,老百姓们也生活安定,当然好发挥啦。现在眼看着越国都快要崩盘了,我实在是玩儿不转啊……”   听她这么一说,赵亮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自己在治国这方面同样不怎么擅长,所以就算想帮什么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站在旁边的小雅却微微一笑道:“别担心,没问题的,待会儿就瞧我的吧!”   话音刚落,恰好越王勾践把话讲完,转头望向叶思佳,问道:“我说上大夫啊,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高招儿呢?”   叶思佳闻言一愣,正要开口,小雅抢先替她说道:“大王明鉴,若想让越国富民强兵,单单靠奖励农耕的政策,自然是不够的。”   眼看勾践大感疑惑,叶思佳连忙介绍:“哦,这两位是我刚刚从晋国招揽的人才,都是有大本事的。”   勾践闻言点了点头,好像也并没怎么在意小雅的女性身份,示意她请继续讲下去。   小雅见状放下心,接着道:“大王,诸位大人,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作为国家长治久安的社会基础,当然是可以接受的根本策略。但是,如果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振兴国家,进而达到足以复仇争霸的国力,那么封闭式的区域经济循环体系,则根本无法满足刺激民众生产热情的需要。从总体上看,只有通过市场化的手段,加速各类商品的跨区流通,才是强国正道。”   看着满屋子一脸懵逼的越国君臣,赵亮在一旁小声提醒郑卢雅道:“我靠,说人话!”   小雅微微颔首,不慌不忙的说道:“讲的简单点,就是要大力发展商业,用商业带动农业和手工业的进步,使老百姓在劳动中可以收获更多的利益,逐渐积累起财富,从而不断提升他们的积极性。说白了,只有先藏富于民,然后才能富国强兵!”   勾践听得眼前一亮,追问道:“那么具体应该怎么做呢?或者说,如何让老百姓先富起来?”   “目前我们只想到了一个比较直接的方法,”小雅道:“那就是,可以尝试一下,国家保障性集中采购的政策。具体的操作方法也很简单,我们给粮食、丝麻、毛竹、木材、海盐和草药等越国主要产品制定保障价格,统一向民间收购,等到把这些商品大量集中起来之后,再由官方组建的商团运往中原和北方各个诸侯国,进行集中销售。”   “这样做,至少有三个好处。第一,百姓们不用再发愁生产的东西卖不出去,并且因为国家收购,很快就能见到现钱,这样一来,大家肯定会越干越踏实,也越干越有劲。第二,贸易的距离决定了贸易的收益,近则利薄,远则利厚,官方的商团有能力将货物运送到很遥远的地方,更容易创造丰厚的回报,并以此来充实我们的国库,甚至可以直接换回战马、兵器、铠甲等紧俏物资。”   说到这里,小雅略微顿了顿,接着道:“第三个好处,就是附带价值了。我们的商团在各国做买卖的同时,还有机会结交当地的重要人物,不仅可以设法获得诸侯们的支持,而且还能及时探听各路消息、收集情报,可谓是一举多得。”   “妙啊!”文种听得一拍大腿,忍不住赞道:“如此简单有效的方法,我们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勾践也连连点头:“这位姑娘的策略确实直击要害!我越国向来是七山二水一分田,粮食出得不多,可这山货水产却不少,百姓们也常有手工行商的习惯。若是能像你说的那样,把货物集中起来,一并运往中原售卖,自然是利润可观。”   听他这么说,周围的大臣们也纷纷表示同意,都说小雅的提议非常可行。   赵亮担心越国君臣一激动,把这笔账直接记在了郑卢雅的名下,赶紧补充道:“其实这些主意都是范蠡大人想的,我们只是略作完善而已。”   文种闻言微微颔首道:“呵呵呵,就算这位先生不说,我也已经猜到了。大王,当初身在楚国的时候,范蠡就同我讲过他的高论,其中尤以‘农末俱利’和‘平粜齐物’这两个想法最为了不起。刚才那位姑娘所言,正是暗合此道啊。”   越王勾践不禁好奇道:“哦?那么究竟什么是农末俱利和平粜齐物呢?”   听他这么问,叶思佳的小心脏险些没蹦出来,因为她根本答不上来。不过幸好文种先开了口,替他解释道:“农者,耕作之人也;末者,商贾工匠也。范蠡认为,谷贱伤农,谷贵则伤末,只有将谷价控制在一个相对合理的范围内,才能保证农民、商人和工匠都可得利,进而维持各自的运转。”   “嗯,说的有道理,”勾践点点头道:“价格忽高忽低,即便获利颇丰,那也只是一时的。但凡有任何一方受损,迟早也会给另一方带来灾难。”   文种轻抚胡须,继续讲道:“而平粜齐物之说,则是指在丰收的年份,国家把粮食收购储藏起来,在歉收年缺粮时再把粮食平价粜出,借以稳定市场和民心。这与刚才那姑娘所说的方法策略,不是如出一辙吗?”   闻听此言,赵亮和叶思佳都不禁是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暗道:我的天,居然会这么巧?!   而北大经济系毕业的小雅同学,则显得胸有成竹。她一边认真听文种解释,一边不住的微笑点头,还时不时的用眼神向赵亮他们示意:别大惊小怪的啦,我心里有数。   眼前这一幕,对郑卢雅而言,也的确是意料之中。   范蠡作为中国商业鼻祖,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各种经商思想和理论体系,无论是对于他的同代人而言,还是对于后代人来说,都具有着极大的影响。   其中,“劝农桑,务积谷”、“农末俱利”、“务完物、无息币”、“平粜各物,关市不乏,治国之道也”、“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等商业运行理论,至今对现代经济发展也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   所以,像这种中国经济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小雅在大一的课堂上就早已经听得耳熟能详了。   眼下遇到越王向范蠡问政,她应急救场,也仍旧是紧贴着历史记载,往范蠡原本商业体系上靠,自然是轻而易举便能得到文种的认可和佐证。   果不其然,勾践听完文种的详解,顿时大喜道:“范卿真乃国士无双啊!有此良策,何愁我大越不能迅速振兴?”   此言从越王口中一说出来,议事大殿中顿时响起阵阵赞叹之声,众大臣纷纷将目光投向叶思佳,眼里尽是崇慕钦佩的神色,直把那位千金大小姐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只听越王勾践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吧。我说上大夫啊,你出的主意,就由你亲自来执行,再加上这两位晋国大才从旁协助,定能水到渠成!兴国复仇,非同儿戏,举凡需要调动的力量资源,你尽管临机决断,任何人都必须全力配合支持,不得有误!”   叶思佳闻听此言,连忙躬身领命。   勾践满意点点头,站起身朗声笑道:“商量完治国富民的问题,接下来就该看看咱们为夫差准备的礼物啦。文种大人的伐吴七术之一,‘遗美女,以惑其心志’的美人计,究竟有没有那么厉害呢?哈哈哈……”   文种也笑着站了起来:“计策虽然是在下出的,但负责调教美人的,仍旧是范贤弟。大王,咱们一起去检查一下他辛苦多日的成果吧。”   勾践应了声“好”,接着便迈开大步,带领一众文武大臣走出大殿,径直转往旁边的侧院。   赵亮和小雅二人,好奇的跟在叶思佳后面,也随同着大家到了地方。   此时,王宫侧院那里,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十几位青衣美女,个个身姿婀娜,容貌端庄,直把赵亮看的眼花缭乱。   瞧见他一副兀自寻找的模样,叶思佳小声道:“赵哥,别瞎寻摸了,西施不在这里面。”   “啊?不在?”赵亮微微一愣:“那是为什么呀?”   叶思佳给他解释:“今天主要是为了考较西施和郑旦二人的才艺,所以这两个人此刻还都在后面做准备,待会儿舞曲开始了才会出来。现在等候在这里的女孩们,不过是她俩的陪衬而已。”   赵亮听了吐吐舌头:“我去,仅仅是陪衬,就这么高的水准吗?那正主儿得好看到什么程度啊?”   叶思佳莞尔一笑:“你还别说,浙江这地方,还真是自古多出美女。或许是气候和水质的缘故吧,这儿的小姑娘,一个个都水灵的不要不要的。我若是个男人的话,恐怕也早就流连忘返啦。”   小雅问道:“哎,思佳,那个西施和郑旦,都是你亲自指导的吗?”   叶思佳点点头,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嗯,是呀。辛亏我以前闲得没事儿,专门报了中艺的舞蹈班,跟专业老师认认真真的学了几年。这不,功夫全用在她俩身上了。”   “这么干不会出什么状况吧?”赵亮心里有些担忧,忍不住提醒她道:“你可千万别把现代的文化符号和艺术特色,一不小心留在这里啊,那同样有干扰历史的隐患。”   “放心啦,我的赵哥。”叶思佳微微一笑:“我懂你们反穿越调查局的规矩,不会知法犯法的。只是普通的舞蹈,不会流传千古的,你要是不相信,等会儿亲眼看看就好啦。哎,快瞅那边,她们出来了。”   顺着叶思佳手指的方向,赵亮连忙转头细瞧,只见就在不远的回廊下,两名身姿曼妙的红衣女子,随着丝竹管乐的伴奏,正从回廊的尽头处向他这边款款走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响屐舞   实话讲起来,赵亮同志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尤其在美女这个方面,可谓纵横古今,褒姒、思雪、杨茹、晨曦,一位比一位姿色过人。   包括在他身边的小雅,不论容貌还是身材,同样也是顶级的水准。   但饶是如此,赵亮却仍旧被眼前的美女给惊艳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尽管西施和郑旦联袂而来,身上并没有贴着名字标签,不过赵亮还是一眼便认出来,究竟哪一个是拥有沉鱼之容的千古第一美人。   西施的容颜姿态,就仿佛东晋的那枚传国至宝——九转夜明珠一样,即便是置于暗夜之中,仍旧烁烁生辉,绚丽夺目。   她一出现,全场所有男人都不禁长吸一口气,同时心跳漏了两拍。   而所有的女人,则不由自主的暗暗咬牙,怨叹老天偏心。   那两位美女轻移莲步,款款走到舞台中心,一起向越王勾践跪拜施礼。勾践略微定了定神,艰难的将目光从西施身上移开,抬手道:“哦,两位姑娘都快起来吧。你们今后会成为我大越的功臣,所以无须再对我行此大礼。”   西施和郑旦口中谢过了恩,接着从地上站起身来,双双捧手肃立,低头不语。   只听文种说道:“启禀大王,西施、郑旦,以及他们旁边一十六位美人,都是我与上大夫在越国各地寻找来的。这些姑娘的相貌,可谓万里挑一,足以令任何男人为之神魂颠倒。不过,她们多为乡野村姑,所以对于王廷礼仪和歌舞才艺非常陌生,恐怕难以符合吴国的要求。为了能够顺利实现咱们的计策,上大夫可没少在她们身上花心思啊。”   勾践笑着点点头:“哈哈哈,范蠡的本领,寡人是早已经佩服的不能再佩服啦。不过我仍旧非常好奇,经过咱们上大夫亲自调教指导,美人们的舞姿,究竟能达到怎样的境界?”   “大王亲自品鉴一番不就立知分晓了吗?”文种转头对叶思佳笑道:“贤弟,可以让她们开始了吧。”   叶思佳连忙颔首,冲台上道:“郑旦先来吧。”   二女闻言,同时欠身一礼,西施暂且退到旁边,给郑旦留出了施展的空间。   随着丝竹声起,站在舞台中央的郑旦一甩袍袖,双手之中忽然多出了两条既细且长的红色飘带。   还未等观众们反应过来,郑旦原地跃起,先是做了一个现代芭蕾中常见的跳跃动作,然后紧接着便抖开飘带,在台上旋转舞动起来。   叶思佳把头凑到赵亮耳边,小声介绍道:“这个郑旦,算得上是一个天生的舞者,不仅资质绝佳,而且特别有悟性。我练了好几年的舞蹈,只跟她讲一遍,再演示两回,她就完全掌握了,跳的比我更好。”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赋了吧。哎,有些人真的不能比,一比能把别人活活气死。”   “说的也是呢。”叶思佳莞尔一笑:“与西施相比,其实我更喜欢郑旦这丫头。她的性情非常豪爽,不仅善舞,还特别喜欢剑术,说话也干脆利落,待人真诚。”   赵亮有些好奇:“喜欢剑术?这可真是挺意外。我一直以为她们这些被强迫送去给人当宠姬的女孩,都是娇滴滴的。”   叶思佳瞪大眼睛道:“谁说她们是被强迫的?”   “啊?不是强迫,难道还是自愿的不成?”   “是啊,都是自愿呢。”叶思佳道:“她,还有西施,以及其他女孩,全都是冲着复国报仇来的。听说要担负使者和间谍的任务,去魅惑夫差,扰乱吴国,她们个个都抱着必死决心,义无反顾的点头同意。你不知道,她们平日里的训练,不知道有多刻苦呐。”   赵亮闻言不禁一愣,完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坐在一旁的小雅忍不住叹道:“真看不出来啊,小小的越国,竟然会有这么多有志气的姑娘,难怪他们最终能够创造奇迹,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吴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叶思佳也连连点头:“郑姐说的没错,我也被她们的这种精神感动了。尽管不是上战场,可是想想看,郑旦西施她们将来要面对的事情,恐怕比战场上还凶险万倍。说这些女孩是娘子军,一点也不夸张。”   赵亮感慨道:“我第一次执行穿越任务时,所用的身份就是西周大将军郑妮,后来在北宋时又遇见了天波杨府的二小姐杨茹和苹果,也是为国作战,巾帼不让须眉。现在,再看到眼前这两位绝世美女西施和郑旦,这些女孩子为了自己的国家,或者披坚执锐、奋战疆场,或者忍辱负重、深入敌营,那种英勇无畏的精神。足以令我们男儿汗颜啊。”   他转过头,对小雅道:“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觉得你可以教她们一些防身术什么的,等到了危急时刻,或许还能救她们的性命。”   小雅欣然答应:“嗯,你的这个建议很不错,我记下了。”   “我也要学!”叶思佳颇为兴奋:“郑警官,你也教教我防身术好吗?以后再遇到渣男,我就能狠狠揍他啦。”   “好,也传你两招儿!”小雅哑然失笑道。   三人正聊着,郑旦那边的舞蹈已经跳完,勾践带头鼓掌,高声喝彩。一众文武大臣也纷纷跟着叫好,并且不住朝叶思佳这边投来赞许的目光。   文种笑道:“上大夫果然了不起!这才短短一个月的光景,郑旦的舞就如此精妙绝伦啦,不错不错。夫差看了,保准魂儿都得被夺走一半啊!”   “哦?怎么才一半?”勾践笑着问:“那另外一半呢?”   “另外一半就要看西施的啦,哈哈哈。”文种轻抚胡须,不慌不忙的答道。   闻听此言,勾践忍不住哈哈大笑,连连催促西施登场献艺。郑旦向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到西施身旁,冲她鼓励的点点头。   西施感激的看了郑旦一眼,接着又偷偷瞥了瞥坐在台下的叶思佳,俏脸不禁一红。   在观众们的热烈期盼下,她缓缓走到舞台中间,伸手解开袍服的系带,将外面穿着的红色长袍脱了下来。   我靠!美人脱衣!赵亮看的心中一惊。西施这一套解衣的动作非常轻柔,其间也并没有什么刻意挑逗的环节,就那么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可是,赵亮却险些喷出鼻血来。   这还跳什么舞啊?根本不用跳!仅仅一招儿就足以秒杀任何男人了。   跟他的反应差不多,全场所有男性,除了叶思佳这位上大夫范蠡之外,其他人无不呼吸急促、目瞪口呆。   西施却好似浑然不觉,她把外袍递给旁边帮忙的美姬,只身穿里面的白色小裙,然后又脱下鞋子,露出一双小巧晶莹的玉足,换上了摆在旁边的木屐。   叶思佳此刻站起身来,对勾践等人说道:“大王,西施接下来要表演的叫做‘响屐舞’,我事先命人在舞台下面埋设了很多大缸,再在上面铺设木板,形成空鼓音箱,待会儿木屐的踢踏声,伴以她腰间系着的小铃,听上去会格外悦耳。”   勾践闻言回过神来,暗责自己刚才因为西施脱衣而有些失态,连忙掩饰着笑道:“哦?你这么一讲,寡人可就更好奇啦,还是请西施姑娘快为我们展示吧。”   叶思佳答应一声,旋即冲着台上的西施打了一个手势。西施见状,不禁又红了下脸,然后连忙专注精神,随着轻快的鼓乐之声,舞动起来。   事情果然如同叶思佳所说的那样,西施脚上的木屐,不住点踏在舞台的木板之上,发出咚咚哒哒的声音,煞是好听。木屐的节奏时快时慢,一会儿如涓涓细流,轻柔舒缓;一会儿像暴风骤雨,激烈磅礴,再配合她裙子上的铃铛,跟着那不住扭动的腰肢,哗楞楞的清脆作响,显得正而过舞蹈分外灵动。   一时之间,台上倩影翩翩,仙音缭绕,不禁令台下的观众们都如痴如醉。   小雅仔细瞧了片刻,忍不住噗嗤一乐,对赵亮笑道:“你瞧出来了没,这不是现代世界常见的踢踏舞吗?”   赵亮此时也看出了端倪,连连点头:“对对,我说怎么刚才一直觉得眼熟呢。果然没错,就是踢踏舞。只不过,上半身和双手的动作都经过了一些改编,看上去少了西洋舞蹈的特征,却别有一番中国古典韵味。”   “那是自然啦,”叶思佳得意道:“这可是本小姐花了三天时间,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新舞蹈。”   她凑近赵亮乐道:“之前我一直在琢磨,到底什么样的舞蹈才能配得上咱们的第一美人?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把现代踢踏舞与这个时代的特有的采茶舞结合起来,既灵动活泼,又新颖独特,除了西施,再没第二个人会跳啦。”   小雅故意打趣她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西施会芳心暗许,爱上了你这个家伙呢。”   赵亮也道:“嗯,确实如此。这么煞费苦心,为一个女孩量身打造只属于她的惊艳作品,果然是撩妹泡妞的高级招数,就算是古今第一美人,也难逃你的毒手。”   叶思佳听得哈哈大乐,拍着赵亮的肩膀说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啊?不就是个简简单单的舞蹈吗?不过,要是这么讲起来,我还真得谢谢她爱上我呢,不然也招不来你们二位的大驾啊。”   赵亮和小雅相视一笑,正欲再跟叶思佳打趣两句,没想到就在此时,二人的时空对讲机忽然收到了反穿局指挥中心的呼叫声。   赵亮微微一愣,连忙跟小雅起身绕到侧院的偏僻处,同时接通了联络信号。   “赵亮吗?小雅在不在啊?我是老屠啊。我们刚刚接到了一封神侠组织发来的挑战书,是针对你们两个人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离奇的挑战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赵亮和郑卢雅都感到有些难以理解,只听对讲机那头的屠四海继续说道:“花局刚刚接到了一封自称是神侠组织所发的邮件。邮件里写得很清楚,不仅准确指出了你们所在的异时空位置,而且明言现在就派遣人手,到那边去跟你俩交手过招儿,看看究竟是反穿局高明,还是他们神侠厉害。”   “时空隧道不是都要锁闭了吗?他们怎么还能派人?”赵亮好奇道。   “应该是趁着最后的机会进行穿越吧。烧脑计算机显示,就在我们火速撤回各个朝代特工的同时,另外还有一些异常的行动轨迹,正从现代往古代延展。这就说明,有人在跟咱们反向而行。”   小雅问道:“邮件里有没有说,他们打算怎样挑战?”   屠四海无奈道:“对方并没有提到这类细节问题。不过据我们研判,神侠组织无非有两种手段,一个是像当初七宝琉璃塔那样,对你们发动直接袭击;另一个则是以穿越对穿越,利用特殊的历史身份与你们展开博弈,最终达到改变历史的目的。”   他略微顿了顿:“我和花局都认为,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因为只有这样,才更能显示出他们手段了得。”   “靠,真是无聊的恶趣味!”赵亮忍不住骂道:“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就为打败我们,连起码的历史底线也不顾了!难道他们不担心,改变历史之后,或许他们自己都要受到蝴蝶效应的波及?”   屠四海叹道:“这些人已经不能用常理来猜度啦。直到今天我们也没有抓获神侠组织的高层,所以根本无从了解他们的真正理念和目的。但是有一点可以明确,既然对方摆明车马要跟我们反穿越调查局一较高低,那么你俩作为唯一留在那边的特工探员,必然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小雅想了想,又问道:“烧脑计算机能不能推演出来,他们究竟派来多少人?魂穿还是肉穿?”   “能倒是能,不过数据会有一定的滞后性。”屠四海道:“烧脑计算机的推演逻辑,是基于历史已经出现了一些相应的改变前兆,进而分析可能存在的穿越者痕迹。因此,或许等你们已经碰上了神侠组织的人,甚至都交上手了,计算机才刚刚得出结论。”   赵亮听得一脑门黑线,郁闷道:“那管什么用啊?等它算出来结果,黄花菜都凉啦!我和小雅现在就等于是活靶子,而对方究竟会穿到哪里,却根本无从知晓!至于说他们接下来想怎么改变历史,就更让人摸不着头绪啦。这么整,我们简直是防不胜防啊。”   屠四海听出了赵亮话中有点泄气的意思,连忙安慰:“也并非毫无线索。邮件里说,他们计划针对你俩,向反穿局发起挑战,那就说明,他们很可能是通过那个代号‘白马’的卧底,知悉了你们此次穿越的任务,并且大概率会从这个任务下手。”   “我们的任务?”赵亮跟小雅对视一眼,接着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制止西施爱上范蠡,以免耽误了越国对吴国实施的美人计。难道……难道他们要魂穿到西施身上?”   “这个可能性当然无法排除,”屠四海幽幽道:“不过,也可能是与整个事件相关的任何一方。比如说,越王勾践、吴王夫差、两国的大臣等等。只要能破坏你们的行动,让历史发生无法逆转的变化,他们就算是赢了。”   赵亮痛苦的拍拍脑门:“我靠,这个范围还是太大了,根本没法判断啊。说的极端点,只需要两三滴毒药,西施的小命就保不住,或者一封告密信直接摆到夫差面前,什么美人计都再难行得通!”   “所以啊,你们现在不仅仅是防止西施爱上那个穿越者,而且还要设法协助西施完成打入吴国王廷的计划。”屠四海连哄带劝的说道:“小赵啊,你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穿越任务啦,而是捍卫反穿局尊严的伟大战斗,这里面的意义很重大、很光荣啊。”   “得了吧,您老可别忽悠我了,”赵亮没好气道:“我和小雅就是两个弃子,不但啥支援都没有,还得想办法跟不明身份的敌人玩命儿,反穿局这碗饭可是真不好吃。”   屠四海贼兮兮笑道:“哎呀,好啦好啦,你就别抱怨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堂堂的副局长了嘛,级别比我都高,不卖点力气怎么行呢?”   结束了对讲通话,赵亮跟小雅又商量了几句,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有用的信息却没多少,所以他两人也都感觉有点老虎咬刺猬——无从下手。   正聊着的功夫,叶思佳忽然远远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西施郑旦等一众美女。另外,还有个文质彬彬、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年轻男子,也陪在叶思佳旁边。   “赵哥,你们谈什么呢?表演都结束了。”   “哦,局里有点事儿,我跟小雅正在商量。大王呢?”   “大王和朝臣们对西施郑旦的表现非常满意,刚刚又夸奖了一番,连我也跟着沾光。现在他们去城外视察耕地了,让我带着姑娘们回府,继续好好练习。”   叶思佳转头对身后吩咐道:“这是赵先生和郑小姐,他们都是我请来的高人,还不快快见礼?”   西施等美女闻听此言,连忙屈膝拜福,齐声问好。   叶思佳接着又指了指旁边那名男子,对赵亮介绍道:“他叫闻江,是大王花重金从鲁国请来的著名乐师,专门为西施她们谱写舞曲。今天精彩的表演,也有他的功劳。”   闻江赶紧上前一步,对赵亮和小雅深施一礼:“在下参见赵先生、郑小姐。方才上大夫抬爱在下了,实在惭愧。”   这个名叫闻江的乐师,不仅长得瘦瘦小小、面容清秀,而且声音也非常悦耳好听。赵亮第一印象,就觉得这个小伙儿有点娘里娘气的,颇具现代世界流行的小鲜肉气质。   我靠,幸好这个时期没有网络,不然这小子能说会唱的,搞不好还会收获一票女粉,当个网红什么的。   小雅显然和他的想法差不多,开口笑道:“闻江好俊秀啊,换上女装,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叶思佳拊掌乐道:“我第一眼看见的他,也立马想到现在最火的那几个女装大佬。”   闻江脸一红,连忙解释:“大人有所不知,在下自有身体孱弱多病,家里险些养不活的,故而显得瘦弱了些。”   赵亮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审美还比较保守的。男子往往都追求豪迈气概,伪娘形象反而容易惹来耻笑。因此叶思佳和小雅这么开玩笑,闻江多少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他不愿看这小伙子尴尬,连忙解围道:“得啦得啦,你们两个积点口德吧,没见人家闻江都不好意思了吗?趁着这会儿天色尚早,咱们还是赶快回去,我和小雅早上只吃了点野果子,这会儿都要饿晕啦。”   叶思佳听赵亮这么说,立刻关心起来,领着众人快步离开越王宫,径直返回了离此不远的上大夫府。   一到地方,叶思佳还没下车,便急匆匆的吩咐手下,赶紧去备办一桌酒席,好给赵亮他们祭祭五脏庙。   “赵哥,郑姐,一会儿你们只能多委屈点了。这个鬼地方,什么好吃的都没有,颠过来倒过去就那么几样菜,吃得我都快吐了。当初在南宋的时候,我就一直对伙食不满意,没想到这会儿比那个时候还差!”   “没关系啦,能填饱肚子就行!”赵亮不禁笑道:“干我们这行的,吃的上面从来不讲究,也没法讲究。”   小雅也道:“就是啊,中国古代虽然一向强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毕竟很多食材的出产地不在这里,能有肉吃,就算很满意啦。”   叶思佳莞尔一笑:“我真羡慕你们,适应能力超强,不然也当不了特工了。不过,这里的饭菜虽然不怎么样,酒还是很不错的,非常符合我的清淡口味。反正今天晚上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咱们一会儿好好喝两杯,再让西施郑旦她们跳舞助兴,权当是给你们接风洗尘吧。”   我尼玛,让西施给我陪酒,还跳舞助兴?!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待遇呀?赵亮闻言大乐,心中暗道:这要是回去吹牛皮,还不得把王小四他们给羡慕疯了啊?!   在叶思佳的连番催促下,上大夫府的手下们不到办个小时的功夫,便将酒菜准备齐整了。   虽然在北京房地产大亨的千金看来,这地方的食物简直粗糙得令人发指,但是对赵亮和小雅而言,其实还挺不错的。从山中捕猎回来的野猪被烤得滋滋流油;山鸡配上竹笋、菌菇和不知名的薯类,炖出一大锅香气四溢的浓汤;稻米由荷叶包裹着,蒸成软糯的饭团,再搭配当地才有的野菜羹,端的是色香味样样俱全,令人不禁食欲大增。   赵亮此时也的确是饿坏了,只跟叶思佳简单客气了两句,然后便开始风卷残云一般,全力扫荡这满桌的饭菜。   在旁边作陪的闻江、西施和郑旦看得都不禁两眼发直,心中不住暗道:我的天!上大夫请来的哪里是什么高人啊?这分明就是个吃货呀! 第三百七十三章 厕所   “我可不能再喝啦!”赵亮抗议道:“这酒虽然不辣,但是后劲儿不小,这会儿都有点头晕了。”   叶思佳嘻嘻笑道:“赵哥,你这酒量不行啊!这要搁以前泡夜店的时候,我才刚热完身而已。来来来,再来一壶,难得既有西施小妹妹给你倒酒服务,又有郑旦小姐姐为你跳舞助兴,这个待遇,夫差都还没享受过呢,哈哈哈……”   小雅也是爱玩爱闹的性格,闻言起哄道:“就是就是,我还没怎么喝呢,你就先晕了,到底是不是男人?!”   赵亮大着舌头叹道:“刚才你们几个轮番灌我一个人,换谁谁能受得了啊!你看看闻江,才喝了一杯,就昏过去了,一直趴在桌上装醉,还说我?”   叶思佳瞥了旁边的闻江一眼,毫不在意道:“这小子也是奇怪,平时挺能喝的呀,怎么今天都趴了快一个小时了?芷兰,你看看他咋回事?”   名叫芷兰的美人连忙起身,走到闻江跟前,轻声唤道:“闻大哥,你如何了?不碍事吧?”   听到有人呼唤,闻江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四周,嘴里含混不清的嗯啊了两句,接着又伏下头去。   叶思佳见他没事,便不再理会,转过来继续针对赵亮,又好说歹说的不住劝酒,那副活跃笑闹的架势,典型一个夜店玩咖的格局。   赵亮架不住她的热情,只能又无奈的连干了两大杯,幸好有西施在一旁不停的殷勤伺候,又是夹菜,又是递热巾帕,总算没白拼酒,到底享受了一番绝世美人的服务。   小雅趁着郑旦和几名美人再起起舞助兴的功夫,悄悄凑到赵亮耳边笑道:“哎,我说赵亮同志,你怎么样啊,是不是撑不住了?我可警告你啊,等会儿不许借着酒劲儿,吃人家西施的豆腐!”   赵亮晕头转向的答道:“瞎……瞎说些什么啊!我……我今天真是过……过量了,这酒,这酒有点降不住!”   “嘿嘿嘿,你小子跟我装啊!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吗?”小雅神神秘秘的说道:“她这是有意要把你灌醉啊。”   “她?你说谁?把……把我灌,灌醉,又是为什么?”   “叶大小姐啊,还能谁?她这么灌你酒,估计是想推倒你吧,哈哈哈。”   赵亮蓦然一惊,猛地打了个酒嗝,诧异道:“啊?不……不会吧?!”   小雅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怎么不会?你别看她现在是个男儿身,可骨子里却是成文地产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她能像个花痴一样天天在你家门口蹲你,就说明是已经看上你啦。小心哦,我的赵亮同志,你今晚或许晚节不保喽。”   “别瞎说!”赵亮被小雅吓的酒醒了一半:“不管她是花痴还是大小姐,总之她现在是活脱脱的大老爷们儿范蠡!我绝不允许自己被她推倒!要是换了西施郑旦来还差不多。”   “想得美!”小雅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敢碰她们,当心姑奶奶我就地废了你!”   赵亮被她吓了一跳,旋即又贼兮兮的笑道:“小雅,你这么认真,究竟是为了维护历史安全呢?还是为了盯牢我守身玉如啊?”   小雅粉面含霜的冷笑道:“你猜?”   “我不猜,我猜不了!”赵亮哈哈一笑,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老子喝多了,要去方便一下,排排水!”   旁边的叶思佳见状,连忙吩咐两个侍女去陪着伺候赵亮,赵亮担心真被小雅废掉,连忙摆手拒绝,问清楚地方后,自己踉踉跄跄的去了。   上厕所的地方,其实也离着不远,出了房间,转个小门就是。那方便之处收拾的甚是干净,不仅有铺着草灰的净桶,还有用来洗手的铜盆、水缸和崭新巾帕,房间角落还放着青烟袅袅的香炉。   赵亮此时有些酒劲上头,只感觉天旋地转的,好不容易才晃晃悠悠的站定了位置。   当他解开了裤带,正准备放松一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响。   赵亮回头细看,原来是闻江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呦呵,好巧啊。怎么样,闻江兄弟?没难受吧?”   “还好还好……”   “哦,那就行。哎呀,这伙姑娘可真能闹腾,我今晚都快要喝吐了。”   “是啊,我也是出来躲躲……”   “对对对,躲一躲好……哎?你怎么不尿啊,一起呗。”   赵亮一边泉水叮咚,一边转过头来邀请闻江。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险些将他吓掉了魂儿!   只见瘦弱俊秀的闻江,此时目露凶光,仿佛要吃人似的,正举着铜盆靠近赵亮身后。   赵亮反应奇快,就在闻江举起铜盆,猛然砸过来之际,他赶紧撤步,也不管尿才撒了一般,裤子还没提起来,就那么顺势一倒。   哐当!扑通!   两记闷响,前一个是铜盆砸中墙面的声音,后一个则是赵亮撞翻尿桶的动静。   哎呦卧槽!赵亮心中暗叫一声,光着屁股连滚带爬,堪堪避过了要命的袭击。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站起,闻江便如疯虎一般,猛地扑到了他身上。   赵亮喝酒喝得手软脚软,裤子又正脱了一半,再加上事发突然,本来就失了先机,所以这么被闻江一扑,在地面缠斗中丝毫不占优势。   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看上去矮小瘦弱,像个女孩子似的闻江,居然爆发出了骇人的力量。他稳稳压制着赵亮,一手掐住赵亮的脖子,一手猛击肋部,打的赵亮直翻白眼。   我尼玛,这是要死!赵亮吃痛不已,情急之下连忙触发电击芯片,猛地拍中闻江的臂膀,同时声嘶力竭的大喊:“救命啊——”   这一嗓子,顿时惊动了隔壁的房间。正在饮酒作乐的郑卢雅反应最快,闻声立马弹射而起,径直冲进了厕所。叶思佳和西施等美女也同样被吓了一跳,纷纷离席,稀里哗啦的跟着跑了过来。   这个时候,赵亮已经趁着闻江中电受创的空档,翻身反过来压住了对方。他双手用力抓住闻江的手腕,死命的按在地上,同时两条腿则顶住闻江的膝盖内侧,实施最大程度的限制。   小雅和叶思佳等美女恰巧在这会儿进来,看见眼前一幕,顿时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厕所内的可怕景象:秀气的闻江正躺在地上拼命挣扎,而赵亮则呲牙咧嘴、面目狰狞的趴在他身上,同时还露着白花花的屁股蛋。   “卧槽!禽兽!”小雅怒骂一句,冲上前去,一脚便将赵亮踢得飞起。   等到赵亮从昏厥中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躺在房间里的软塌上了。   他气若游丝的哼了一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啊?我怎么好像昏过去了?”   “你还有脸问呐?”小雅在一旁气鼓鼓道:“赵亮同志,你这个作风问题愈发严重了啊。”   “作风问题?什么作风问题?”赵亮有气无力的问道。   叶思佳在旁边帮忙圆场:“郑姐,你消消气,我赵哥也是因为喝多了,不能当真的。以前我们在夜店玩儿嗨了,比这出格的情况多得是,醒来就算啦,不当真的,不当真。”   小雅白了叶思佳一眼:“你别替他找补!这种事情能不当真吗?他这要搁到现代世界,都够得上猥亵罪了,你懂吗?!”   “猥亵罪?”赵亮一脸懵逼:“我……我猥亵谁了?”   “装,继续装!喝多了全忘了是吧?”小雅气道:“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啊,你居然有这种癖好。”   瞧着赵亮茫然无辜的表情,叶思佳于心不忍,说道:“赵哥你也真是的,就算闻江再好,他也是个男的啊,难道你取向比较特殊?不过即便取向特殊,也总得对方同意才行,不能强上啊。”   赵亮腾的一下坐起身来:“我靠,你们一说我想起来啦,闻江那个王八蛋呢?!”   “怎么着?厕所行凶未遂,你还想找人家后场啊?”小雅冷哼道。   赵亮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确实是行凶未遂,老子当然要找他!这个混蛋……”   啪的一记脆响,小雅一巴掌糊到了赵亮的脸上:“你还有完没完!”   赵亮直接被她扇晕,捂着脸蛋彻底懵圈:“哎?你不去抓闻江,打我干嘛?”   “你说我打你干嘛?”小雅道:“你刚才在厕所到底干啥好事呢?”   赵亮眨巴眨巴眼,说道:“我……我正撒尿呢,闻江突然就冲上来要杀我,幸好我反应快,跟他扭打在一起,之后你们便来了……哦,对啦,我他妈想起来了,是你一脚把我给踢晕过去的!”   小雅闻言一愣,好奇道:“闻江要杀你?为什么?”   赵亮顾不上追究小雅为何帮着外人把自己踢飞的事儿,急吼吼的说道:“因为他是穿越者!”   此言一出,连叶思佳都傻了,难以置信道:“怎么会呢?闻江居然和我们一样?”   小雅盯着赵亮好半天,感觉他不是在说笑,将信将疑道:“你怎么知道闻江是穿越者?”   “我跟他搏斗的时候,抓着他的手来着。”赵亮解释:“那会儿身份识别芯片报警了!虽然时间很短暂,我俩打的也很激烈,但我仍然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因为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芯片报警了,他就是穿越者!”   小雅疑惑的看看身旁的叶思佳,接着问赵亮道:“咱们下午见到闻江的时候,距离也不远啊,应该是在有效识别范围内的,怎么……”   赵亮急道:“他是在酒宴过程中被穿的!你们还记得不,他当时昏睡过去一段时间!我们还都以为他是不胜酒力,其实是被神侠组织的人给替换了。哎呀,我的姑奶奶,这种事我不会弄错的。他人呢?闻江现在在哪里?”   叶思佳闻言为难道:“郑姐把你踢晕之后,就忙着冲上去制服你,而我们几个则去扶起闻江。他借口说身体不舒服,当时匆匆离开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最佳载体   “老屠和花千秋也太他妈不靠谱了!”赵亮一边走,一边埋怨道:“两个老特工,信誓旦旦的跟咱们分析,说什么对方应该不会采取直接刺杀的手段。这屁话说完还不到三个小时呢,神侠组织就杀上门了。幸亏那小子是魂穿,手边又没有合适的武器,但凡能拿把刀子,老子今晚就凶多吉少了。”   小雅跟在他旁边,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啊,赵亮,刚才我也太冲动了,没伤到你吧?”   赵亮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早都习惯了。现在最最重要的是赶紧把那个家伙抓到,绝不能让他跑啦。”   两人来到上大夫府的前院,此时,已经有一百多名护卫举着火把、带着兵器,正聚集在这里等候命令。   先到一步的叶思佳指着一个武将对他们说道:“赵哥,这位是我府里的部将屈文校。老屈啊,接下来你就听赵先生的指挥,明白吗?”   屈文校干脆的答应一声,向赵亮微微施礼。   赵亮客气的点了点头,接着转向众护卫:“弟兄们!今晚你们范大人遭遇了刺客袭击!行凶的家伙名叫闻江,是从鲁国来的乐师,长得眉清目秀、瘦瘦小小,想必这里有很多人之前都见过他。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以上大夫府为圆点,向外面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搜过去,务必将这个凶徒捉拿归案!”   众护卫闻言齐声应喏,斗志昂扬。   屈文校在旁边建议道:“赵先生,末将还可以连夜通知城守府,请他们的巡城兵马一起配合行动,抓捕这个胆大包天的贼子!”   赵亮微微颔首:“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屈将军了。不过你记得提醒城守府的人,千万不能伤了闻江。上大夫要活口,这样才好审问出幕后的主使。”   “明白了!末将有分寸的。”屈文校转身向部下分派了具体任务,将护卫们分成几组,迅速展开行动。   眼见一众兵马陆续出发,赵亮终于安心。此时他仍旧感觉肋部被揍得隐隐作痛,于是赶紧在小雅和叶思佳的搀扶下返回内宅,一边休息,一边等信儿。   天色将明的时候,负责搜捕刺客的护卫终于有了消息,在距离上大夫府不远的一户百姓家的柴房里,发现了那个闻江的踪迹。   众护卫当即对其实施围困,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寡不敌众的闻江最终束手就擒,被屈文校带回了这里。   赵亮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连身上的伤痛也忘掉了,急忙催促屈文校把人押进来。功夫不大,瘦小的闻江被五花大绑着,直接送到了赵亮他们的面前。   小雅不愿让外人参与到此事当中,于是偷偷朝叶思佳使了个眼色。叶思佳见状,心中会意,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招呼屈文校等护卫,跟着她一起离开,只留下赵亮、小雅和闻江三人待在屋里。   “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说说吧。”等到旁人都走干净了,小雅率先开了口,目光炯炯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闻江。   “有什么好说的?!”   “哼,还蛮硬气。看你把赵亮给打的,小子下手挺狠呀。怎么着?敢做不敢认?”   “我没说不敢认啊!赵亮是大名鼎鼎的先秦处处长,被我揍成这副熊样儿,我骄傲!”   “这么说,你认识我们呀,不简单。不过你那是偷袭,他又正在撒尿,裤子都没穿好呢,所以你胜之不武,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是他运气好!算我倒霉,穿越到了一个弱鸡身上,不然的话,他现在早已经在停尸房躺着啦。”   “呦,这么自信啊?难道你在现实世界还是个高手?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呐。”   “你不要以为我是吹牛。老子在中东当雇佣兵的时候,你们都还在玩儿尿泥呢!”   “中东?还雇佣兵?啧啧啧,我原先以为你可能是在吹牛,不过现在已经完全确信你是吹牛了。全国在海外当雇佣兵的家伙,我们特工机构都有着详细的跟踪记录,怎么从来没听说有你这么一号啊?吹牛逼撞到枪口上了吧?骗谁呢!”   “卧槽!谁吹牛啦!老子叫刘丹克,以前空降兵二师的,在中东待了四年,不信你去查,看看有没有我这一号!”   闻听此言,小雅和赵亮对视了一眼,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感慨道:我去,这二货还真好审!随便激将一下,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全撂!   赵亮清了清喉咙,问道:“刘蛋壳,哦不,刘丹克啊,你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还会被我们给抓了呢?”   “废话!老子双拳难敌四手!”刘丹克不服气道:“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我对这里的地形又不熟悉,当然吃亏啦!”   “那不对呀,”赵亮摇了摇头:“就从你对我仓促下手的情况上看,完全不符合基本的战术规则,分明就是外行嘛。倘若是有经验的老兵来做这件事,好歹不得观察个一天半天,想清楚撤退方案再行动吗?你说对不,小雅?”   “嗯,没错,一看就是外行!”小雅点点头:“这种水准,说是从没上过战场的菜鸟,我觉得还差不多。”   刘丹克闻言不禁大怒,气道:“你俩懂个屁!老子是打算出其不意,速战速决!如果再晚的话,五百万悬赏就被别人抢了!”   “五百万悬赏?你逗我玩儿呐?”小雅压制住自己好奇紧张的情绪,故意笑道:“我们情报中心探听回来的消息,明明说是只有五万奖金,怎么到你嘴里就翻了一百倍。你是不是吹牛吹习惯了,不夸大一点就浑身不舒服?”   “放屁放屁放屁!你们情报中心才不靠谱!我们隐侠援手团的老大死在了赵亮手上,组织为了复仇,怎么可能只出五万块钱!打发要饭的吗?”   赵亮从容不迫的笑笑:“你说的没错,上官雪明是死在我的面前,不过他是自杀身亡,并非我动的手。这一点,无论是你们的那位老师,还是游侠旅行社的胡缨,心里都清楚的很,所以他们也只是骗骗你这种傻缺而已。能看得上这点奖金的,也就你一个吧?”   刘丹克满面怒容,哼道:“什么就我一个?赵亮,我实话跟你讲吧,你死到临头了!我们隐侠援手团虽然因为上官老大的死,大部分都跟组织断了联系,但是这回至少有六七个人过来对付你!我是为了抢第一,才没有磨磨唧唧的等待最佳载体。”   “最佳载体?”小雅轻蔑一笑:“你还不是最佳载体啊,都直接穿到赵亮跟前了。也就是你抢了这么好的位置还白白浪费掉,若是换做其他的人,恐怕早成功了,笨蛋。”   刘丹克最受不了被人瞧不起,听了小雅这话,顿时急道:“死丫头你懂什么?拂衣老大说了,最佳的载体是吴王夫差和大臣伍子胥,我是懒得学他们那些弯弯绕,这才选了闻江。”   赵亮听得心中一惊:我靠!夫差?伍子胥?这两位可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啊,尤其是夫差,还是西施即将要施展美人计的对象,他如果被神侠组织的穿越者给占了,那还玩儿个锤子啊?!   小雅同样大感愕然,转头问赵亮道:“我记得你说过,那个拂衣不是奇侠研究所的负责人吗?怎么直接介入到行动中来了?而且他们还可以这么轻易的选择穿越载体吗?”   赵亮无奈的点点头:“根据局里掌握的情况,神侠组织确实已经拥有了比我们更先进的定向穿越技术,只要时间窗口选择的好,应该有机会做到的。当初游侠旅行社给王月琴安排穿越的时候,也能提供类似的菜单服务,所以……”   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转头问刘丹克道:“既然你说这次行动是为了悬赏,那么你晓不晓得时空隧道被锁闭的事?”   “时空隧道?锁闭?”刘丹克一脸蒙圈:“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赵亮用灵觉探查了一下刘丹克的内心世界,清楚对方并没有装傻充愣,而是的确不清楚隧道锁闭的情况,于是叹了一口气道:“唉,看来你的组织还是没怎么把你们当回事啊。我也不瞒你,就在你出发来这里的时候,超时空隧道被神侠组织实施了人为破坏,整个穿越的入口急速封闭,在它完全修复之前,谁都无法再回去了。”   刘丹克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咧嘴笑道:“你少唬人,想拿这种鬼话骗我?做梦!”   “我们并没有骗你,”小雅沉声道:“既然你不知道锁闭的事情,那么我问你,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如果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之后你怎么返回?”   刘丹克笑了笑:“拂衣老大说啦,他们会一直密切监测这里的情况,一旦确认你俩挂了,自然会派人来接我。”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唉,你真是单纯的可爱。蛋壳兄第,你应该清楚我们俩为何要来这里吧?”   “我知道啊,不就是有穿越者穿到范蠡身上,想要撩那个大美女西施吗?你们负责来这里把他抓回去。我们来这里,也正是为了破坏你们的行动。”   “没错呀,那么请你再认真想想,我现在跟范蠡都已经这么近距离接触了,他对我也几乎是言听计从,可我为什么不立刻将他抓捕回去呢?”赵亮问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根本没有你们什么机会吗?”   刘丹克闻言一愣,也不禁好奇道:“啊?对啊?你们咋不赶紧办完事走呢?”   赵亮不禁苦笑:“因为我们走不了啊,大哥!反穿局所有特工都赶在时空隧道封闭前撤回现代世界了,而这个鬼地方离的最远,我根本就来不及回去!” 第三百七十五章 特工机关不差钱啊   听到赵亮这么说,刘丹克愣怔了一下,旋即又望向旁边的小雅,小雅则郑重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刘丹克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嘴里不住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小雅颇感好奇,哂笑道:“怎么?你不是挺勇敢的吗?现在听说回不去了,立马秒怂?”   赵亮会窥心大法,当然不像小雅那样纯靠瞎猜,他此时已然摸到了刘丹克有些慌神的原因,却仍旧故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去办,必须返回现代世界?”   刘丹克闻言一愣,随即痛苦的点了点头:“我妈。”   “你妈?”小雅有些意外:“你妈怎么了?”   “我妈生了重病,需要尽快做器官移植手术,”刘丹克咬着嘴唇,哽咽道:“当雇佣兵这些年,虽然挣了点儿钱,可是我平时大手大脚的,花的比赚的还多。要不是为了凑做手术的费用,我也没打算要穿到这里拼这份奖金。你们说什么鬼隧道会被封闭,再也回不去了,可是我妈怎么办?!”   小雅顿时恍然大悟,忍不住与赵亮对视了一眼。   赵亮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相信刘丹克的话,然后道:“神侠组织知道你妈妈的事情吗?他们会不会出手帮忙?”   刘丹克皱着眉,眼眶都有些红了:“根本不可能的!我跟组织的关系,就像在雇佣兵团一样,收钱办事。所以他们即便知道我妈要做手术,也不会关心过问的。你们刚才没有骗我吧?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现在有没有奖金我不在乎了,就算枪毙我也无所谓,关键我得回去陪陪老太太,哪怕再见最后一面呢!我妈没钱做手术,肯定保不住了,我也正好下去陪她……”   闻听此言,赵亮不由得心念一动。他略作思索之后,喊来外面的护卫,让他们暂时将刘丹克押出去,接着又把叶思佳请来,跟她做了一番简单的商量。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乎完了,赵亮和小雅才一起呼叫反穿局指挥中心,联系屠四海。   “啊?居然这么离奇啊?”屠四海听完赵亮的汇报,尴尬的笑道:“哎呀呀,小赵啊,要不说你是福将呢,甭管什么妖魔鬼怪,都伤不了你分毫,嘿嘿嘿……”   赵亮没好气的哼道:“得了吧,屠处,您少拿这话忽悠我。不是说神侠不会刺杀我们吗?咋这么不靠谱呢?”   屠四海连连抱歉:“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这也只是分析猜测而已嘛,难免会有点偏差的。像这样的犯罪组织,有时候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呐。”   赵亮知道这确实也不能怪老屠,于是转了话题:“屠处,我跟您汇报这个情况,主要是想请示一件事情。现在时空隧道已经完全封闭了,我们也没办法把刘丹克遣送回去。所以,我和小雅合计,看能不能麻烦您出面找到刘丹克的母亲,帮忙给安排器官移植手术,至于费用嘛,我跟叶思佳商量过,她答应由她老爸出这个钱。”   “嗨,用不着!”屠四海笑道:“小赵啊,你以为咱们是什么单位?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咱们来说都是最简单的事情。让叶老板出钱?开玩笑,特工机关还能差这三瓜俩枣的吗?别废话,这种事我以前干过很多次啦,把那个人的信息告诉我就行,保证你满意。”   “我们目前只知道他叫刘丹克,以前是空降兵二师的,当过几年雇佣兵,在中东那边。”   “OK,有这些内容就足够查明白了,你们等我回信吧!”   挂断了通讯联系,叶思佳在一旁问道:“赵哥,你帮那个叫刘丹克的家伙给他老妈做手术,是打算收买他吗?”   赵亮笑笑:“也不完全是。”   小雅接口道:“你不知道,赵亮从小跟他妈妈相依为命,所以最见不得做母亲的遭罪,他出手帮助刘丹克,应该是推己及人吧,对吗?”   赵亮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没错。不管怎么说,咱们既然碰上这事了,就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眼下大家都回不去现代,能帮刘丹克了却这桩心事,对看押他也有益处。”   “赵哥心肠真好,”叶思佳赞道:“刘丹克他妈妈的手术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证找北京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这样也算是我为反穿局做一点小贡献吧。”   “哦,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刚才我们局里领导拍板了,他们来想办法解决手术的问题,费用也不用担心。”赵亮感激道:“不过还是要谢谢思佳,肯仗义援手。”   叶思佳闻言有些意外,小雅则连忙给她解释,说屠处已经明确表示,手术开销全都由局里负担,应该也不算什么太大的压力。   赵亮对此也表示同意,反穿局随便哪套设备,都是世界最顶尖的科技,光是这方面的投入就得是天文数字。所以随便做个手术,基本算是小钱啦。   他们正说着话的功夫,反穿局指挥中心的呼叫又响了,赵亮闻声赶紧接通应答,只听屠四海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喂,小赵吗?那个刘丹克母亲的事情已经解决啦。她现在正在河南老家的县医院里呢,我们刚刚派了直升机去接人,今天就能直接送到军队总医院。另外,器官捐赠中心那边也已经联系妥当,他们答应优先配型、优先手术,由国内最顶级的专家主刀,一切放心吧!”   赵亮闻言大喜,不禁赞道:“我靠,屠处,您的办事效率太牛掰啦,这么快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我不都跟你说了吗?能花钱解决的事,对咱们来说都是最简单的事。”老屠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建议你们啊,晚点儿的时候,让刘丹克利用穿越航行机里的通讯设备,跟他母亲和家人视频一下,好了解目前的状况,这样也有助于他转变思想,配合你们接下来的工作。”   “好,我们知道了,感谢屠处支持!”赵亮笑道。   屠四海显然没有他那么好的心情,继续沉声道:“刘丹克交代的情况,你和小雅千万要重视啊。神侠组织在压路机行动中吃了大亏,所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尤其是那两个魂穿到夫差和伍子胥身上的家伙,必定会成为你们的大敌,动辄就会有生命危险。”   赵亮对此事也正在感觉头大如斗,不禁叹道:“您说的我当然明白,可是再危险也得上啊,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改变历史了。”   小雅接着道:“除了那两个人之外,还有其他杀手正在陆续赶来这个时代,所以我们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同样得日防夜防那些源源不绝的袭击。”   “哦,说到这个啊,我还要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屠四海道:“刚才我把新情况跟局领导做了汇报,花局长考虑到你们面临的实际问题,以及暂时无法遣返那些被捕穿越者的困难,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解决办法?”   “嗯,刘丹克不是说了吗?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冲着那五百万的悬赏奖金来的,所以……”屠四海顿了顿:“所以花局决定,提供反向奖金,暂定一千万元,用于你们实施对敌策反工作。也就是说,神侠组织出五百万雇人行凶,我们出一千万让他们临阵倒戈。而且你们记住,不是所有人分这一千万,而是谁投降、谁听你们的话乖乖办事,谁就能得到一千万奖励。人数不限,上不封顶。”   我尼玛!每人一千万?!这可真是不差钱儿啊!难道反穿越调查局的地下十八层里藏着印钞机吗?赵亮当场懵逼,不禁问道:“不对呀,屠处,既然咱们局这么有钱,当初我们先秦处怎么净用些老掉牙的破装备啊?!”   老屠闻言,贼兮兮的笑笑:“哎呀,那都属于科技问题,怎么可能用这点小钱就解决的呀。至于先秦处面临的待遇,咱们就别纠结啦,理解万岁啊。”   “一千万还算是小钱啊?”赵亮幽幽的问了一句:“那个什么,屠处,我能投降咱们反穿局不?”   刘丹克被除去了绑缚,兀自疑惑不解,然而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赵亮和小雅居然还带着他出了城,一路来到离会稽不远的山里,在密林中找着了时空穿越航行机。   “你们这是要干啥?”刘丹克好奇的问道:“难道是准备送我回去?你们不是说时空隧道被封闭了吗?”   赵亮趁着小雅进入穿越仓去操作通讯连接,对刘丹克笑着解释:“回去肯定是不行了,不过你可以利用我们的设备,跟家里人说说话。你母亲的手术很快就要开始,你这个当儿子的,不给妈妈打打气?”   闻听此言,刘丹克不禁一愣,旋即又反应过来,嗖的一下便钻进了航行机的机舱中。   此时,小雅也恰好连通了与现代世界的信息,航行机内的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间病房的影像。   画面中的那间病房看上去非常高端,无论是环境装饰,还是医疗设备,都显示出不同寻常之处。就算没有真正住过,可任谁都不难看出,这是只有大领导才可以享受的高干待遇。   就在病房的中心位置,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躺在宽大的病床上,炯炯有神的凝视着镜头,而她旁边还站着几个亲属模样的人。   刘丹克心中一惊,问旁边的小雅:“我现在这副模样,声音也不对,怎么跟她们视频啊!”   小雅笑道:“你放心吧,以前部队有你的影像资料和音频记录,我们通过AI仿生复原技术,可以完全复刻你的形象声音,并且同步在通讯信号中,你妈她们看到的,就是你原来的样子。”   听她如此一说,刘丹克这才放下顾虑,急不可耐的凑到镜头前,哽咽着喊了一声:“娘!”   站在病床左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喜道:“娘,你快看,是俺哥!俺哥上线啦!”   老太太连忙眯起眼睛,仔细盯着镜头,声量虽然不大,可听上去却非常有精神:“是蛋壳吗?蛋壳?”   刘丹克眼里噙着热泪,答应道:“娘,是俺!俺是蛋壳!”   老太太点点头,忍不住泪流满面:“孩儿啊,娘想你了,想的心口疼。你好吗?吃的好不好?”   “都好,吃得好睡得好,啥都好……”刘丹克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娘,我本来想回去陪你的……”   “别回来,别回……娘没大碍,”老太太连连摆手:“你好好为国家做贡献,别为了娘耽误正事……”   嗯?为国家做贡献?刘丹克听得微微发愣,一时间没明白老娘说得是什么意思。   只听妹妹在旁边道:“哥,你就别担心啦。部队的首长都跟俺们说了,你正在执行非常重要的任务,所以暂时不能回来看娘。部队上都替咱家把心操了,俺们是坐着直升飞机到的北京,娘住在最好的病房,看得最好的医生,下星期就能做手术啦,你还有啥好惦记的?刚才二姨和姨夫还说,这病房有好几个大套间,跟高级酒店似的,能让我们都住下。这种待遇,连咱们县长都没资格享受啊。要不是有你,咱娘咋能摊上这么好的事儿?”   还没等刘丹克反应过来,老太太又着急嘱咐道:“孩儿,你别惦记俺,俺都好着呢。部队待咱家这么好,娘就是立刻死了,这辈子也值了!你可要给娘争气啊,不能让国家失望,不能给俺们丢脸……”   病房现场连线持续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刘丹克几乎没说上几句话,尽听她妹妹兴奋的描述北京医院怎么怎么好了,中间还时不时的穿插着老太太的反复叮嘱。   等到通讯一结束,刘丹克把眼角的泪水猛地一抹,转身扑通就跪在了赵亮面前:“大哥!从今往后,谁他妈要是敢动你一下,我给他头拧下来!”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是你唯一的选项   经过一夜的折腾,从鲁国来的文艺小青年闻江,又重新走上了工作岗位。   不过,这次他不再是乐师,而是武师。   在听完赵亮介绍的新政策,得知不仅自己老娘的手术有了着落,而且还能额外获得一千万元奖金之后,刘丹克更加死心塌地决定跟着赵副局长走。   要说这个家伙,憨是憨了点,可是手里的功夫却相当不赖。   刘丹克自小在少林寺习武八年,空降兵磨炼三年,之后又在中东打了四年的仗,二十六岁的年纪,前面一大半人生都是在各种战斗和训练中渡过的。   所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要不是摊上闻江这么一副不争气的身子骨,估计赵亮昨晚当场就挂了。   不过,赵亮虽然成功收服了刘丹克,但是真正的危机却并没有解除,或者说,更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根据刘丹克提供的情报显示,神侠组织派遣的其他人马正陆续抵达这个空间,尤其是吴王夫差和伍子胥,简直就像是两个定时炸弹,随时会把春秋时代炸得乱七八糟。   为了保险起见,赵亮跟小雅和叶思佳认真商量之后,决定奏明越王勾践,将发动美人计的时间提前,尽早出使吴国。这样一来,他们或许还能争取一点主动,以攻代守,设法推进历史应有的进程原貌。   当然,这也是一个极为凶险的决定。赵亮他们这么做,无异于把自己给人家乖乖送上门去,一旦落入敌手,那么后果则不堪设想。   只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历史被神侠组织彻底改变,作为反穿局特工的赵亮和郑卢雅,宁可选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小雅还提议,再上演一次当初北宋救援杨延昭时用过的计策——声东击西。一方面,让叶思佳找两个替身冒充她和赵亮,继续大张旗鼓的留在会稽,借以迷惑敌人;另一方面,她和赵亮乔装改扮,远远跟在范蠡前往吴国的使团队伍后面,于暗中秘密行动。   赵亮知道小雅曾接受过专门的易容术训练,即便比不了屠四海那种老行家的水平,却也相差不多。于是,他请叶思佳找来两个身材相仿的人,化装成自己和小雅的模样,再由重兵团团保护,就直接住在上大夫府中,对外则宣称是范蠡特聘的两位高级顾问。整个过程都故意弄得神神秘秘的,好让前来对付他们的神侠组织成员摸不清门道。   越王勾践得知范蠡打算提早实施美人计,倒是并没有过多疑虑。他本来就复仇心切,当然巴不得能早点对夫差下手,因此非常痛快的答应下来,并且命令手下准备好大批的黄金、珍宝和粮食,作为供奉吴国的礼物一并送去。   三天之后,以越国上大夫范蠡为首的使节团,自都城会稽出发,一路北上,浩浩荡荡的去往吴国首都吴城。   赵亮在小雅的操持下,扮作齐国的儒生,青衣小驴,悠哉悠哉的跟在使团后方,小雅则化身书童,在旁随行。   “我说小雅,问你个问题行吗?”走了几天光景,这二人倒也感觉非常轻松惬意。赵亮一路上欣赏沿途风光,时不时跟小雅插科打诨,就仿佛是带着女友一同远足旅行似的。   小雅此时也骑着一头小毛驴,缓行在赵亮身旁,听了他的话,不禁好奇道:“问呗,啥事儿?”   赵亮挥动小鞭,笑道:“如果时空隧道一直都修不好,你想过该怎么办吗?”   “还能怎么办?”小雅难以察觉的轻叹了一下:“那我们就安心守好岗位,一直做历史长河的执剑人呗。”   “哎,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额……我的意思是说……个人的事……”   “个人的事?个人什么事?”   “……”   “你说话呀,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赵亮老脸一红,硬着头皮道:“我是说,如果咱们十几年都回不去,要不要考虑一下个人的终身大事呢?”   小雅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笑道:“我靠!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居然是这个话题。照你的意思,这地球儿上就剩你一个男人了,老娘没得选了呗?”   “可不就剩我了嘛,”赵亮舔着脸道:“周围全是古人,那可都是你的祖宗啊,你跟了谁恐怕都不合适……”   “我呸!”小雅笑骂道:“你小子少打如意算盘!就以你这个智商,还想忽悠我啊?”   赵亮见小雅没有真生气,胆子也大了起来,故意道:“哎,瞧你说的,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啊。你要是真看不上我,那我可就彻底放飞自己啦!”   小雅白他一眼:“呦呵,还放飞?你说说看,打算怎么个扑棱法儿?”   “飞就是飞,什么叫扑棱?”赵亮贼兮兮的笑道:“西施郑旦我就不考虑啦,其余那些美女,哪个不是手到擒来?”   小雅闻言,不动声色的冷笑了一下,接着转头恶狠狠的威胁道:“有胆你就给老娘试试看!于公于私,我都得就地正法了你!”   赵亮听她这么说,不禁大乐:“于公于私啊?公事嘛,我倒是能理解,毕竟勾搭古代美女属于犯纪律,可是于私又怎么说呢?难道你真的……”   “难道你个大头鬼!”小雅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时没留心,话里的破绽被赵亮捕捉到了,于是忍不住俏脸一红,笑骂道:“于私是因为不愿看到你祸害女同胞,我得保护这个时代的姐妹。”   赵亮不以违忤,反而凝视着小雅半天,忽然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道:“小雅,你害羞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小雅被他这副傻样子弄得大感窘迫,又羞又气下,当即挥手狠抽了赵亮的那头毛驴一鞭:“你跟我滚远点!”   驴子吃痛不已,顿时放开四蹄,猛然冲了出去,颠哒着赵亮向前狂奔。   赵亮一边慌里慌张的抓着缰绳,一边还故意哈哈大笑,越跑越远:“呦吼——郑卢雅同学急眼啦,哇咔咔咔!”   就这样,两人一路笑闹斗嘴,远远的跟在越国使团后方,走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终于风平浪静、惬意从容的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吴城。   此时的吴国,正处在它最为鼎盛巅峰的时期。吴王夫差通过多年励精图治,文有伍子胥出谋划策,武有孙武征战四方,使得国力迅速增强,北拒齐鲁、南压楚越,隐隐具备了春秋霸主的格局。   尤其是堪称吴国柱石的大将孙武,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撰写出流芳百世的《孙子兵法》,被后世尊为“兵圣”的千古名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有他在吴国立着,放眼全天下,还真没几个人敢跑来吴国造次的。   而赵亮此次到访吴城,心中最渴望见到的人,自然也非孙武莫属。   他和小雅尾随使节团入了吴城,并没有跟着范蠡他们一起住进国宾驿馆,而是就近寻了间客栈落脚。   此时吴国的情况尚未明朗,所以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   相较于会稽那种新建的城市而言,吴国的首都吴城则显得极为气派。   这里不仅房屋鳞次栉比、人口兴盛稠密,而且商贸往来也非常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客店里高朋满座、熙攘热闹,随处都能见从各个诸侯国来此的商旅游人。   赵亮费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才跟店伙计要到了一个房间,赶紧拉着在外面久等的小雅上楼休息。   两人进了客房,先简单的擦把脸,洗去路上的风尘,然后才终于松口气,坐下来一边喝茶歇脚,一边商量后面行动的方案。   小雅道:“赵亮,我之前一直在考虑,咱们应该先把心态调整过来才行。”   赵亮有些好奇:“心态?你是指什么?”   “就是我们怎样看待夫差和伍子胥身上的穿越者。”小雅耐心解释道:“从针对范蠡的任务出发,他们是进攻的一方,妄图破坏我们原定的计划,改变历史的走向,而我们则作为防守的一方,全力保障任务顺利完成,确保西施的美人计能够按照历史原貌推进。总之,这个过程,就是他们攻,我们守。”   她略微顿了顿,接着说:“可是从反穿局的使命上讲,我们作为历史的守护者和执剑人,又必须将所有违法穿越者都作为行动的目标,及时出手,对其实施干预和抓捕。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我们进攻,他们防守。”   赵亮闻言点点头,严肃的说道:“我明白你说的这二者的差别了。尽管这些人是冲着咱俩来的,不管是为了悬赏奖金也好,还是为了给神侠组织报仇也罢,总而言之就是想把你我置于死地。但是,咱们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做缩头乌龟,只晓得逃避保命。恰恰相反,我们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职责使命,把包括夫差和伍子胥在内的所有穿越者,都绳之以法!”   “咱们这回面对的情况,恐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严峻,”小雅秀眉微蹙:“对方不仅十分清楚我俩的底细和任务,而且还抢占先机,直接掌握了这个时代最雄厚的力量以及关系历史走向的核心任务——所以这场仗不好打呀。”   赵亮轻轻的摇了摇头:“关于这些问题,我倒是有另外一种看法。乍一分析,神侠组织好像占据了完全的主动,尤其是吴王夫差,他作为美人计所针对的目标,现在等于是未卜先知、看穿一切,自然而然不会轻易上当。可是历史并非单线推演,而是多线并行,还有很多外在的因素,牵制着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因此,我们只要找到那个暂时遁去的关键节点,很有可能会反过来推着夫差和伍子胥向历史轨道上走。”   小雅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赵亮话里的意思,喜道:“怎么样?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头号大奸臣   赵亮分析道:“对付吴王夫差的关键处,还是在于天下的形势。虽然我们常说一国之主、九五至尊,拥有着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力,但实际上却并非完全如此。即便是在那些大一统的盛世王朝,当皇帝的,也未必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杀谁就杀谁,更何况是在这群雄并起的诸侯时代。”   小雅微微颔首:“你的意思我明白。无论是春秋还是战国,君主们都是靠着贵族阶层和重臣名将的全力支持,才能凝聚力量,争霸天下的。因此反过来说,这些君主往往也会被朝中的重量级人物所影响和左右。你是不是打,找到吴国朝廷里极有分量的大臣,通过他来阻止穿越者胡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赵亮点点头道:“只要掌握好制衡的尺度,将西施的事与天下大争挂上钩,就算夫差身上的穿越者再怎么想恣意妄为,恐怕一时间也难以得逞。他还得是按照符合吴国高层利益的方式来,否则必然会遭到朝野强烈的反对,以至于寸步难行。”   小雅琢磨了一下,问道:“那么咱们究竟该找谁呢?伍子胥肯定是不行了,难道求孙武帮忙?”   赵亮沉声道:“孙武恐怕不也行。尽管他战功赫赫,在历史上地位超绝,但这位兵圣为人刚正,一心一意替吴国筹谋划策,所以越国的复仇计划,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更不会得到他的支持。我们要找,也只能找那种好大喜功、贪财好色之辈。来这里之前,我曾让叶思佳专门去打听过,吴国有个名叫伯嚭的家伙,官拜太宰之职,乃是百官之首,与朝中各方势力可谓盘根错节,颇有威望。而且他的两个女婿还掌握着吴国的宫廷卫戍部队,等于握着夫差一半的小命,妥妥的跺一脚四城乱颤的大人物。”   小雅听得眼睛一亮:“你小子行啊,居然提前做了功课。这么说,你是准备走伯嚭的门路?”   赵亮微微一笑:“他的门路不仅是我想走,勾践和文种也早就有此打算。咱俩在这儿说话的功夫,越国使团可能已经把十几箱金银财宝送进太宰府啦。我跟叶思佳打过招呼,送礼的时候顺便把咱们的名帖也一并呈上,所以等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咱俩就敞敞亮亮的登门拜访这位吴国太宰大人。”   “真厉害呀,”小雅喜道:“亲爱的赵副局长,我是越来越佩服你啦,不声不响的就把事情办妥,我都完全不知道。”   赵亮听小雅夸奖,顿时忍不住有些得意:“嗨,这些都是小意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哎小雅,你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张罗些东西,咱们边吃边聊。”   傍晚时分,赵亮和小雅离开客栈,打听清楚太宰府的路,径直去找那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奸臣。   提起伯嚭这家伙,他的名气虽然远不如后世的秦桧、严嵩、和珅等人那么大,但却是被孔老夫子的得意门生——子贡点名批评过的。   据《史记孔仲尼列传》记载,子贡曾说“太宰嚭用事,顺君之过以安其私,是残国之治也。”   在今天的江浙一带,还多有用“伯嚭”来形容某一类品行不佳的人。比如作为春秋时期吴国核心区域的苏州、无锡地区,便有将恶人、奸佞之徒称呼为“伯嚭”的说法。   而在宁波话中,“伯嚭”专指花言巧语、夸夸其谈、好说假话骗取私利的人。金华话中的“伯嚭”,则是指那些善长吹牛、爱说空话的人。   像这样一个声名狼藉居然可以传承千年的人物,那也真算是坏出天际了。   依赵亮和小雅的脾气秉性,原本是最不喜欢跟这种奸臣打交道的。不过无奈的是,穿越者已然占据了夫差和伍子胥的身份,暂时掌握了这场较量的主动权,为了保证反穿局任务顺利完成,历史原貌不被篡改,他俩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伯嚭身上,去对抗一心捣乱的神侠组织。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天下间最好用的工具之中,金银绝对能排得上前几名。果不其然,越国使团下午那十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就是最佳王牌敲门砖,替赵亮顺顺当当的砸开了一向高不可攀的太宰府大门。   听说是赵亮先生携夫人前来拜访,太宰府的管家立马迎出大门外,热情亲切、礼数周全的将二人请进了府中。   在管家的引领下,赵亮小雅穿堂过院,直入后宅,终于见到了吴国太宰伯嚭。   伯嚭年届五旬,平日里显然非常注重保养,所以看上去竟然好似三十来岁的模样,端的是清朗俊逸、风度翩翩。   他见到赵亮二人进来,不慌不忙的从座位上起身,拱手朗声笑道:“哎呀呀,贵客登门,鄙舍蓬荜生辉啊。赵先生,久仰久仰。”   赵亮依足礼数,向伯嚭致意:“越国赵亮,参见太宰大人。”   “先生多礼啦,”伯嚭语气亲切,笑容可掬的说道:“贤伉俪是越王的代表,身份不凡,所以千万别跟老夫客气。来来来,快请入坐。”   赵亮和小雅按照规矩,依言于客席安然落座。   只听端坐于主位的伯嚭开口笑道:“今天下午贵国使团一入城,范蠡大人便立刻派属下前来探望老夫,真是令人感动啊。想当初,越王和范大人在鄙国暂居之时,我们彼此之间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没想到这一别经年,朋友们心里还记着老夫,实在难得,难得!哈哈哈哈。”   赵亮心里清楚,当初越王勾践兵败于吴国大军,就是靠文种托人贿赂伯嚭,让他在吴王夫差面前出言劝谏,方才侥幸免于一死的。后来越国君臣给夫差做了整整三年奴隶,其间也没少打点伯嚭,所以若说他们之间有交情,倒也不算胡扯。   只不过,这个“交情”,是可以用数字来衡量的。   赵亮微微一笑,对伯嚭拱手道:“常言说的好,受人点水恩,应当涌泉还。昔日我家大王处于困顿之境,全赖太宰大人鼎力相助,方才有了如今还国复位的机会。这份珍贵的恩情,我越国上下,无不感念至深,须臾不敢忘记。总想着能有什么机会,可以好好报答太宰大人。今次出使贵国,临行前大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一定要登门拜访,替他再次向您致谢。”   伯嚭闻言大乐,连连摆手:“越王言重啦,言重啦。咱们是自家人,莫要说生分话。今后有什么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还请越王和赵先生尽管吩咐。”   赵亮早知道对方会是如此反应,故作欣然道:“太宰大人这么说,可就折煞在下啦。鄙国君臣都一直认为,大人您乃是吴国的定海神针、朝廷柱石,只要有您在,越吴两国自然亲近和睦,可永结兄弟之邦啊。”   伯嚭生性好大喜功,最爱听人吹捧,赵亮这“定海神针、朝廷柱石”的评价一抬出来,顿时令他得意洋洋,笑得胡子都乱颤起来。   眼见火候到位,赵亮把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我家大王近日来听到不少源自吴国的传闻,心中不免焦虑,竟然到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地步。”   “哦?究竟何事,居然会令越王如此烦恼?”伯嚭闻言不禁一愣,好奇的问道:“老夫没听说,我们吴国最近在找贵国的麻烦呀?”   赵亮与小雅对视一眼,冲伯嚭说道:“有传闻说,伍子胥大人近来常在吴王面前进谏,说要兴兵讨伐我国,不知消息是否准确?”   伯嚭微微颔首:“你说的这个事嘛……还真有。我王前些日子举行朝会,意欲进兵中原,攻打齐国,但是伍大夫却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主张暂不攻齐而先灭越。当时大王对这个提议尚存疑虑,所以并未首肯。”   他略微顿了顿,道:“不过,据老夫观察,大王对于贵国还是放心的,应该不会再向你们大动干戈,所以越王倒也不必过分担心。”   赵亮心道:我靠,夫差当然不会二次修理越国,但是那个穿越者可就难说啦!勾践担不担心不重要,老子可是担心的要死呢。   他假作愁眉不展,叹道:“请太宰大人见谅,并非鄙国君臣杞人忧天,实在是那伍子胥欺人太甚。他不仅敌视我们,也丝毫不把太宰您放在眼里。在下这次出使贵国,出发前就收到可靠消息说,伍子胥扬言要劝谏吴王,绝不接受我们的献礼供奉,谁出面也不好使!”   “竟有此事?”伯嚭听得面色一沉:“他这话说的未免有点太猖狂了吧?”   “谁说不是呢?”赵亮继续补刀:“伍子胥明知越国一向是太宰大人照顾的,可仍旧放出此等狂言,显然是有意针对大人您。而且据王宫内的人说,吴王好像也被他蛊惑了,真的打算要拒绝越国的进奉。这样一来,咱们两家的面子可就都被他伍子胥踩在地上啦。本来呢,我家大王怕太宰大人为难,不愿看到您为了我们而得罪伍子胥,但是此事关系到越国百姓的安危,故而实在不敢不重视。”   闻听此言,伯嚭顿时面露不快。他略作沉吟,问道:“先生刚才说,我王已经同意了伍子胥的谏言,不准备接受贵国的进奉,这消息确定吗?”   赵亮笃定的点点头:“千真万确啊!为表虔诚修好之心,我们此次专门挑选了十八名国色天香的美人,打算把其中八位献给吴王,剩下的则分送给吴国朝堂的重臣,其中也包括太宰您。可是那个伍子胥居然诬陷我们这是别有用心,所以硬是说动了吴王,要拒绝鄙国的一番好意。倘若吴王不肯收下这些美人,那么其他大臣又怎么方便接受呢?”   一听这话,伯嚭当即眉头大皱,沉声喝道:“这个该死的白头贼!自己日子过得寡淡,还见不得别人好。不行,老夫断不能让他得逞!”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古人真不好糊弄   说实话,伯嚭究竟能不能改变吴王夫差的心意,这件事赵亮心里并不是很有底。   倘若夫差还是原来的夫差,那么这位吴国头号大奸臣的成功率至少在五五之间,甚至可能更高。   可现在的问题是,夫差已经被穿越者所取代。莫说对方是专门冲着挑战赵亮而来,就算是寻常穿客,也知道越国赠送美女西施,并没有安着什么好心。   所以,伯嚭能否直接对抗夫差加伍子胥这样的无敌组合,实在是令赵亮和小雅不免有些担忧。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奸臣到底是奸臣,操作手段可谓是极其牛掰,原本这个困难重重的问题,居然还真就被伯嚭给办成了。   在抵达吴国首都的第二天,叶思佳率领越国使团,正式觐见吴国君主。赵亮和小雅经过乔装改扮,作为使团随员,一并跟着“范蠡”入宫,直面由穿越者化身的夫差和伍子胥。   在气势恢宏的朝堂之上,吴王与一众吴国文武大臣,接见了越国使者。   果不其然,被穿越者所控制的夫差,端坐在大殿正中的王位之上,还没等叶思佳正经说上几句话,便突然不耐烦的打断道:“好啦好啦,你别再跟寡人瞎哔哔了。什么进奉,什么美女,我都不稀罕,回去告诉勾践,把赵亮和郑卢雅给老子五花大绑的送来,不然就等着开战吧!”   此言一出,不仅叶思佳、赵亮和小雅暗吃一惊,就连吴国的文武百官们也都大感愕然。众人都搞不清楚,大王为何会对越国使者如此无礼,而他口中所说的那个赵亮和郑卢雅又是何许人也。   同样已经是穿越者的伍子胥在一旁补充道:“范蠡,我们大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什么礼物美女都不稀罕,只要那两个人,今后两国究竟是战是和,你们回去掂量着办吧。”   叶思佳自小长到大,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大场面,被那两个人冷冰冰的硬怼了两下,顿时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感觉,愣怔的站在大殿中央,讲不出话来。   赵亮知道自己此时不宜露面,进而暴露出真实身份,于是连忙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太宰伯嚭,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   伯嚭假装没有看见,只微微点了点头,待朝堂上窃窃私语的议论声略微平静了些之后,走出朝班,清清喉咙道:“启奏大王,臣有话讲。”   夫差穿越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手下的大臣们都还没能认清楚几个。不过,眼前这位百官之首的太宰伯嚭却不可能不记牢。为了不当众穿帮露馅,夫差身上的穿越者尽量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沉声道:“哦?太宰有何话说,但讲无妨。”   伯嚭先是微微一礼,接着从容不迫的反问道:“大王可曾记得《周礼》乎?”   冒牌吴王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周礼是什么鬼?”,幸好他及时止住了冒泡的行为,沉声道:“你想说什么,请直言。”   “《周礼》者,郁郁乎文哉,大道之典成也。分《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考工记》六部。”伯嚭虽然是奸臣,但是掉起书袋来却显得挥洒自如,只听他侃侃而谈:“举凡国之大事,都应依礼而行,尊王攘夷,方才符合圣道。大王,您一直都有问鼎中原、争霸天下的志向,行止又岂能违礼呢?”   这番文绉绉的话,顿时把夫差说的一脸懵逼。   他听得是半懂不懂,自然也不敢轻易出言反驳,只能任由伯嚭继续讲下去:“大王,三年前越国败于我大吴之手,越王勾践也入朝为奴,已然萌生了对我吴国的臣服之心。遵照礼仪,他们每年皆须向我进奉财物美人,以示其臣属身份。而此举也实乃提振我大吴地位和士气的必要手段。可是如今越国派遣使者前来觐见,送来供奉,您却严词拒收,这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会被天下诸侯所耻笑?”   伯嚭这话一讲出来,顿时引来朝堂上一片议论之声。大臣们纷纷点头同意,都认为吴国实在没有道理不接受越国送来的献礼。   面对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夫差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冲站在不远处的伍子胥连使眼色,那意思是:嗨,哥们儿,你别傻愣着呀,我他妈一个人顶不住啊!   伍子胥显然比夫差的文化程度更高,心里的主见也多,于是质问伯嚭道:“太宰大人,越国向大王进奉美女,显然是没安好心。人们常说:红颜祸水,社稷危亡,他们分明是妄图利用美人计来迷惑大王,这一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哦?伍大夫何出此言呢?”伯嚭闻言淡淡一笑:“你说越国居心叵测,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伍子胥被他问的一愣:“这还要什么真凭实据,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伯嚭好整以暇的盯着对方,那眼神就跟看着个智障似的,哑然失笑道:“自古以来,臣属国供奉宗主国的献礼,皆有美人这一项,乃是司空见惯之举,又何曾听过这是阴谋诡计了?或者说,你认定咱们大王是无道之君,所以在美人面前必然会把持不住,进而被她们给迷惑喽?”   这种诛心之语,向来是难以回答。伍子胥顿时被伯嚭怼得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听旁边一位大臣也冷哼道:“伍大夫实在是杞人忧天!我王英明神武,乃当今天下不世出的明君雄主,岂会像你想的那样,连几个越国美人都不敢接受!”   “对啊,这不是瞧不起咱们大王吗?”   “是呀是呀,瞧不起大王,就是瞧不起吴国。”   “伍子胥老家楚国的国君,一找臣属国要供奉,张口就是几十上百的美女,怎么到了咱们这儿,就跟躲瘟神似的?这要是让外人听说了,非得笑死不可!”   “别说什么外人啦,就是越国知道了此事,也会瞧不起我们的!”   “就是,什么狗屁想法!区区几个越女而已,还能让我大吴亡了国?真是可笑至极!”   “大王,勾践送来献礼,咱不能不收啊!”   “不能不收!”“不能不收!”“必须收!”“不光要收,还得斥责越王,美女送的太少啦!下次得翻倍!”   整个朝堂上响起了一片喧闹之声,几乎所有人都撸起胳膊挽起袖子,满脸的激愤神情,吵吵嚷嚷的一定要夫差收下越国的献礼。   不仅是普通大臣,就连一向刚正沉稳的上将军孙武,也对夫差和伍子胥的想法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禁微微皱眉,摇头不语。   眼看众大臣急得快要当场造反了,饶是夫差的心理素质非常不错,也险些吓得开溜。   他略微定了定神,瞅了一眼同样有些六神无主的伍子胥,知道这个家伙现在也帮不上自己什么忙,只能无奈叹道:“唉,好好好,各位都别吵吵啦,寡人怕了你们啦……越国送来的礼物,甭管是金银财宝,还是美女娇娘,我答应全部收下,这样行了吧?”   闻听此言,刚才闹哄哄的朝臣总算是安静下来,一个个满意的颔首点头,不再继续咋呼。   然而,夫差和伍子胥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仅仅是改变主意,同意接受越国献上的美女,并不能令伯嚭感到满意。   只听这位太宰又开口说道:“大王,臣还有一事,心中疑惑,不敢不请教大王。”   “啊?还有事呀?你烦不烦啊?”   “臣为我大吴国事思虑,须臾不敢称烦。方才,大王和伍大夫都曾叱令越国的使者,让他回去转告越王,将一个名叫赵亮的人押送至此,否则便会大动干戈、兴兵讨伐。”伯嚭沉声道:“这个赵亮究竟何许人也,又做过什么事情,居然有资格牵动两国爆发大战,以至烽火连绵、生灵涂炭。臣对此颇感好奇,还请大王明示。”   此言一出,刚刚老实没多久的大臣们又再次兴奋起来,叽叽喳喳的议论不休。包括孙武在内的武将们对此更是关心,也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一下,夫差算是彻底傻眼了。   我靠!这该怎么回答呢?说赵亮是两千年后反穿越调查局的特工,老子穿越到这里就是为了弄死他?   这不是纯粹瞎扯淡吗?!   面对伯嚭等大臣的追问,夫差急的头发险些根根竖起。他瞥了一眼正兀自低下脑袋,打算暂做缩头乌龟的伍子胥,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哼道:“额,关于这个问题嘛,还是请伍大夫解释一下吧,他比较清楚。”   我尼玛!伍子胥闻言一惊,不满的瞪了夫差一眼:还带这么踢皮球的啊?!你这是打算玩儿死我吗?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伯嚭便立马调转枪口,阴恻恻的说道:“哦,原来此事出自伍大夫的谋划啊,那老夫还真得好好请教一下了。”   伍子胥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眼珠一转,硬着头皮道:“赵亮的身份和经历,涉及惊天的秘密,所以……所以目前还不便透露。”   “笑话!”伯嚭好不容易抓住对方痛脚,当即一顿猛锤:“伍员,你是打算拿这所谓‘秘密’二字,就来轻轻松松搪塞满朝文武吗?古语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涉及到兵凶战危的朝堂决策,你居然还藏着掖着,说什么不便透露,简直形同儿戏!”   孙武此时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伍大夫,吴越两国重开战端,绝非寻常小事,你可千万不能等闲视之啊。既然那个赵亮与此有着重要的关系,那么还请你给大家解释分明,我等也好为之后可能发生的大战做足准备。否则,岂不等于师出无名,未战而先失道义吗?”   面对朝中两位重量级人物的同时质疑,伍子胥就跟夫差一样,根本不晓得究竟该从何说起。   这两个穿越者之前都单纯的认为,他们一个身为吴国君主,一个担任朝廷重臣,只要二人联手做出决定,分分钟便能压着越国不敢反抗,乖乖交出赵亮和郑卢雅。可是谁能想到,穿越电视剧里那些打脸的爽文情节,原来都他妈是骗人的!   眼前这帮文武大臣,没一个好糊弄。 第三百七十九章 收回成命   伯嚭身为朝堂老油条,在把握进攻节奏方面,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高手。   他眼见吴王夫差把球踢给了伍子胥,而伍子胥又是一副吞吞吐吐的倒霉样子,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顺利达成。此时不宜继续苦苦相逼,否则极有可能会令对方恼羞成怒,反而致使局面陷入无法控制的境地。   伯嚭见好就收,不再死盯着伍子胥,转身对夫差拱手道:“既然伍大夫声言此事秘不可宣,那么臣以为,强令越王擒送其下属来吴,并不符合国与国之间的礼制规矩,更不能因此而对越国轻启战端。所以,还望大王能收回成命。”   “请大王收回成命!”不少与伯嚭关系交好的大臣,也纷纷跟着他一起出言劝谏。   孙武犹豫了片刻,大步上前,拱手朗声道:“大王,臣有一言,请大王明鉴。兵者,乃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而其道者,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凡欲举兵征战,皆应做到师出有名,也只有名正言顺,才能令将士民众上下齐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以,请大王收回成命!”   站在叶思佳身后,装扮成普通随员的赵亮将这番话听在耳中,顿时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激动的望向了前方不远处那道背影。   刚才,孙武所讲的话,正是《孙子兵法*计篇》的起始一段。而这段文字,赵亮在上学的时候,不知道反反复复背诵了多少遍。   此时此刻,这段他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的文字,从原作者的口中娓娓道来,自有一种跨越千年时光的震撼力量,令赵亮不由得心驰神往、感慨不已。   我尼玛,穿越了这么多次,除了遇见祖师爷熄灯道长,就数这回能见到孙武最值得了!   面对着今天第二次群臣“逼宫”,高居宝座之上的夫差痛苦的险些昏过去。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我不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吗?说好的“一言九鼎、唯我独尊”呢?怎么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居然被大臣们连怼两次,我不要面子的吗?   想到这里,夫差的混劲儿也上来了,冷哼一声道:“怎么着?你们要造反吗?寡人就是要抓赵亮、要干越国,难道不行吗?你们谁敢说半个不字?”   眼见大王突然当众犯浑耍赖,满朝文武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暗暗吃惊:咦?这哥们儿今天是怎么了?哪根神经搭错了呀?这不是纯粹在给大伙儿表演名垂青史的机会吗?昏君无道的戏码,得捧红多少死谏的忠臣啊?!   果不其然,夫差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立马就有三四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哭倒在地,大呼小叫的劝吴王不要乱来。这几个老头儿一个比一个卖力,看那副架势,估计随时都准备以头撞柱,给夫差上演一场忠臣死谏昏君,美名流芳百世的传统节目。   伯嚭此时也颇感意外,他之前完全没能料到,一向英明神武的大王夫差和以智计权谋名动天下的伍子胥,今天居然表现的这么菜。   眼看夫差已经被那帮缺德的大臣弄得都有点茫然无措了,伯嚭不想把事情闹大,搞到最后所有人皆无法收场,于是连忙朝站在旁边的大司徒犒凭使了个眼色。   犒凭见状会意,出班扬声道:“大王,既然朝中有人对于用战争威胁越王缉拿其臣属之事存在疑虑,以臣愚见,不如将这个问题暂且搁置,待之后商议妥当后再行决定。”   另一个大臣阮无咎也道:“是啊,大王,眼下越国使者尚在此处,我等这样争论不休,也有伤咱们大吴的国体威仪,还请大王三思。”   夫差见有人给自己递过台阶,想想也觉得没有必要真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反正自己手握大权,之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赵亮等人,故而也不敢再多做纠结,顺坡下驴道:“那好吧,那好吧!就听你们的意见,责令越国抓捕赵亮之事,容后再议。”   一听这话,赵亮、小雅和叶思佳顿时放下心来,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暗赞伯嚭果然牛逼。   只听这个大奸臣此时继续笑道:“既然大王同意接受越国的进奉,那么还是请使者介绍一下他们的献礼吧。”说着,又冲叶思佳使了个眼色。   叶思佳见状赶紧开始背书:“启禀吴王,这次我们越国所献之礼,共计稻谷五百车、犀角两百副、翡翠玉石一百二十件、上等珍珠三十斛、中等珍珠八十斛、黄金一百锭。另外,还有越国美人八名。”   伯嚭顺势问道:“哦?越女何在?”   “此时就在殿外等候。”   伯嚭对夫差笑道:“大王,人们常说,越国山清水秀,盛产美人。既然越王如此隆而重之的挑选送来,想必那些女子有什么非凡之处,不如宣上殿来,一验高低。”   夫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哼道:“好吧,太宰想看看,那就看看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吴国礼官忙引领着西施郑旦等美女缓步来到殿中。   这些越国美女身着素色长袍,个个均以轻纱遮面,虽然一时间看不清楚相貌,但仅仅是那婀娜的身姿,就足以令吴国君臣为止一震了。   美色当前,夫差的好奇心也不由得被勾了起来,他仔细凝视了那些女孩半天,命令道:“把面纱掀开,给我瞧瞧。”   八名美人闻言,齐齐答应,声音就仿佛天籁一般,婉转娇媚,悦耳动听。紧接着,她们同时抬手,将面纱轻轻解下,终于露出曼妙芳容。   “哦!”的一声,整个朝堂中不禁响起了一片轻呼,吴国文武百官都不禁被西施等人的绝色所震惊。伯嚭更是看的目瞪口呆,暗暗吞咽口水,心中想道:我滴天,越国这次带来十八个美女,这里只有八位,剩下那十个哪怕只有眼前这些一半的水准,老夫就满意死啦,哈哈哈。   高居王座的夫差此刻也同样惊讶不已,两眼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西施,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讲实在的,他这个穿越者,在现代世界也不过就是个雇佣兵兼打手的角色,平日玩手机的时候,偶尔刷到个小网红都忍不住流口水。可即便那样,他也只能看看而已,想把对方追到手中则是痴人说梦。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大不相同了。眼前这种千年难遇的绝色美女,居然是献给自己享用的,只要他点点头、勾勾手指,对方便会乖乖听话,任君采撷。   额滴娘啊,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伯嚭是个中老手,一眼便看穿夫差对美人动了心。他心中窃笑,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的说道:“大王,这越国还算是蛮有诚意的呀。他们进献的八位美人,个个容颜娇美、温婉端庄,不知您觉得如何?”   “不错,着实不错,”夫差嘴里答应着,眼睛却片刻不离西施郑旦:“她们都是送给我的吗?我可以……啊,可以随便那个吗?”   伯嚭自然晓得夫差口中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不禁哑然失笑:“大王,这都是越王作为属国进奉给您的礼物,你不享用,谁有资格享用呢?”   夫差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这个可以有,这个可以有,真不赖啊,哇哈哈哈……”   这时候,站在朝班中的伍子胥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顿时忍不住有点郁闷,心中暗叫不妙:我他妈,夫差这货究竟想干什么啊?难道立刻就中了美人计吗?   他生怕对方耽误了任务,赶忙提醒道:“大王,您……您可千万别忘了拂衣大人的叮嘱啊。”   听到“拂衣大人”的名号,满朝文武都不禁略感诧异,没人晓得伍子胥所说的那位究竟是谁。可是,赵亮和小雅却同时心中一凛。   直到此时,他俩才真正第一次接触到,跟神侠组织顶级科学家拂衣有关的信息。夫差和伍子胥这两个家伙,居然是被他派来的。   夫差闻言同样反应过来,尴尬的咳嗽两声:“嗯,伍大夫的话寡人明白,此事在这个场合暂且不提吧,我心中肯定有数的。那什么,我看咱们今天就先散了,有事明天再谈。”   伯嚭心里清楚,大王初见美人,这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善解圣意的应道:“遵大王命,臣等告退。”   见他带头这么说,其他官员也纷纷识趣儿拱手,好给大王和越国美女留下私人空间。伍子胥无奈的摇摇头,瞪了夫差两眼后,也只得悻悻然的先跟着大家一起散朝离开。   在吴国礼官的招呼下,代表越国出使的叶思佳等人,则重新返回驿馆,等候吴国国主的下一次召见。   使节团出了王宫,一路回到国宾馆舍后,叶思佳立刻屏退左右,和赵亮小雅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真是想不到啊,”叶思佳忍不住兴奋道:“我刚才在朝堂上紧张的要死,还以为今天的事情要麻烦了,谁料那个伯嚭居然能扭转乾坤,把一国之主都逼得无可奈何。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我老爸用了十几年的京城知名大律师。”   小雅也点点头:“看来想要当好一个奸臣也不容易,并非一味只懂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就能行的。像今天这样的朝堂辩论,不仅要精通政务、口才了得,还需拿捏好分寸,给君主留够余地和面子。不然的话,也没法牵着国王的鼻子走。”   “伯嚭的水平确实远超我们的预料,”赵亮同意道:“要知道,今天坐在王座上的夫差,可不是平时那位吴王,而是目标明确、使命清晰的穿越者。如此直接对抗,还能顺利达到目的,伯嚭实在是牛逼。”   叶思佳问道:“那么接下来咱们怎么做呢?我刚才感觉夫差好像真的看上西施了。”   “能抵抗那种级数美女的刻意诱惑,全天下恐怕也没几个男人能够做到,”小雅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至少历史上的美人计终于得以顺利开始,而我们最初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只要夫差真的被西施郑旦她们迷得神魂颠倒,甭管他是真吴王,还是穿越者,历史终归没有改变。” 第三百八十章 不得不防   赵亮闻言摇了摇头:“我觉得事情未必这么乐观。还记得刚才伍子胥提醒夫差的话吗?神侠组织绝不会轻易放弃,而那个伍子胥也不会任由同伙变成真吴王。”   “我同意你的这个观点,”小雅道:“咱们只赢了一局,还未能取得全胜,所以接下来必须继续掌握主动才行。不过我们究竟该从何处入手呢?”   “先挑简单的入手吧,”赵亮分析道:“夫差显然比伍子胥更好对付一些。首先,他多半抵挡不住西施郑旦的诱惑,这样一来我们就等于多了一条解决他的途径,成功率也更高;其次,这家伙的身份地位在吴国排第一,权势上完全可以压制伍子胥,所以只要策略得当,我们甚至可以借力使力,利用夫差反过来收拾伍子胥。”   小雅有些顾虑,问道:“历史原貌如何呢?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干扰历史的进程?”   “这个我知道!”叶思佳举起手,说道:“别忘了我以前可是学历史的,春秋吴越这段史料记得还算熟。据记载,吴国成功击败越国之后,伍子胥在接下来究竟是攻打齐国还是彻底消灭越国这件事上,与夫差产生了分歧。太宰伯嚭借此机会陷害伍子胥,说他与齐国私下串通,出卖吴国。吴王夫差信以为真,最后将伍子胥赐死了。”   赵亮笑道:“这样就更不用担心了!反正这哥俩儿迟早要干起来,我们在旁边使把力,也算顺理成章。我估计啊,如果西施她们那边进展顺利,顶多三五天的光景,吴王夫差就会召见越国使者了。到时候咱们随机应变,设法策反这个穿越者。”   事情果然如赵亮所预料的那样,没过两天功夫,王宫便来人传话,说明日恰逢吴国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赶花节。吴王夫差将在宫中举行盛宴,特地邀请越国使团参加。   来传话的礼官悄悄告诉叶思佳,大王还打算在宴会上当众宣布,册封西施和郑旦为妃,故而这也是吴越两国邦交盛事。   叶思佳闻言大喜,连忙吩咐手下取来厚礼,重重答谢了那位礼官。   没想到,宫里的人前脚刚走,太宰伯嚭后脚也来到驿馆,登门拜访范蠡。   赵亮他们心里清楚,这肯定是前天送去太宰府的那两个越国美人发挥了作用,于是连忙将伯嚭迎到了馆舍的后堂,落座畅谈。   一坐下来,伯嚭便笑意盈盈的向叶思佳开口致谢,满脸尽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叶思佳摆足范蠡应有的气派,与伯嚭谈笑风生,并且不住暗示对方,只要大家能够紧密合作,未来的好处还多着呢。   趁着伯嚭高兴,赵亮在一旁问道:“太宰大人,刚才宫里来人,邀请我们参加明日的赶花节宴会,听说大王还要册封越女为妃,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哈哈哈,不瞒赵先生说,老夫正是为此而来啊。”伯嚭轻抚胡须,得意道:“这两天的时间,大王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西施和郑旦身上,连朝会都持续停开,把大夫伍子胥气的直跳脚。今天上午,我率几位朝臣入宫觐见,禀告赶花夜宴的准备情况,大王居然带着两个美人接见我等,显然须臾都不愿与她们分开呢。”   小雅笑道:“这么说,吴王对我们的献礼非常满意了?”   伯嚭连连点头:“当然满意。不仅是大王,包括我们几个朝中大臣,也无不感谢越王的一番厚意。还请范大人和二位放心,并转告越王,只要有我们在,断然不会让伍子胥那家伙得逞,在咱们两国之间重燃战火。”   “如此就有劳太宰啦,”叶思佳笑道:“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将大人的辛劳禀告我王,这份恩情,鄙国自有回报。”   “哪里哪里,范大人太客气啦。”伯嚭哈哈笑道:“老夫还是那句话,你我之间的交情,绝对经得住考验。”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将话锋一转:“此番前来拜访,老夫尚有另外一事,想要提醒诸位在意。”   叶思佳好奇道:“哦?究竟何事如此重要,还须劳动太宰的大驾?”   伯嚭神神秘秘的一笑,然后不慌不忙的讲道:“据我的眼线来报,伍子胥这小子憋着坏呢,恐怕会对各位不利。”   小雅闻言不禁警觉起来,连忙追问详情。   “具体的细节,我目前知道的还不够详尽,”伯嚭答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两天伍子胥的身边忽然多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人,好像都是针对赵先生而来的。”   赵亮一听,立马猜到了那些高手的来历,不禁问道:“这些家伙现在在哪儿?”   伯嚭大有深意的看了赵亮一眼:“目前都藏在大夫府,不过明晚在哪儿,可就说不准啦。”   他略作沉吟,仿佛不经意的反问赵亮:“先生,前日在朝堂之上,大王和伍员一开口便逼着越王缉拿你,甚至不惜为此大动干戈,对越国再次开战,这其中究竟是何原因呢?”   赵亮知道这个疑问瞒不过伯嚭这只老狐狸,不过幸好他对此早有准备,不假思索的解释道:“实不相瞒,因为在下手里握着一个重要情报,令伍子胥不得不将我除之而后快。”   一听这话,伯嚭顿时来了兴趣:“哦?是什么情报?”   “这个嘛……”赵亮假装为难道:“越王曾颁下严令,不准我轻易对外透露,所以就连范大人都不怎么了解呢。不过既然太宰相询,那么我就稍微说一点点……”   他把头凑到伯嚭近前,低声道:“伍子胥与齐国有联系。”   伯嚭眉毛一挑:“当真?”   “唉,怎么说呢?八九不离十吧。”赵亮笑笑:“太宰权当我刚才讲的是疯话,反正我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   伯嚭沉默片刻,幽幽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像这类事情,也不需什么证据。只要利用得当,往往会有奇效。”   叶思佳忍不住问道:“听太宰的意思,好像是打算要对付伍子胥了,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伯嚭以为范蠡是在替越王摸自己的底,故而也不以违忤,轻轻的摇了摇头,解释道:“其实认真说起来,我和伍员也没什么深仇大怨,只是……唉,只是无奈自保罢了。”   “哦?这自保的话,从何说起呢?”小雅颇感好奇。   “伍子胥这个人,要说才能,那确实有大才。要论功劳,也的确战功赫赫,不过……”伯嚭啧啧嘴:“他的性情实在太过刚硬狠辣,长期与这样的人同朝为官,老夫的心里也是慌兮兮的。”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年楚平王冤杀了伍子胥的父亲伍奢和兄长伍尚,只有伍子胥一个人侥幸逃脱。后来,他投靠吴国,与孙武联手,率领大军讨伐楚国,连战连捷,最终攻克了楚国的都城——郢都。按说到了这个地步,也等于给父兄报了仇,可是伍子胥感觉不解恨,居然命人把早已死去多年的楚平王从坟墓里刨了出来,硬是打了那尸体三百鞭,方才善罢甘休。你们说,身边杵着一个这样的人,老夫睡觉能安心吗?”   赵亮表示理解的点点头,道:“这件事我也曾有所耳闻。记得好像伍子胥在楚国有一位故友,名字叫作申包胥,是楚国的大夫。此人还因为伍子胥鞭尸的恶行,专门派人去责备这位老朋友做的太绝,而伍子胥却坦然说道:这就好比是太阳快要落山了,但是路途却还很遥远,所以不能不下决心倒行逆施。”   “是啊,心肠这么狠辣的人,万一哪天不小心得罪他,非得被扒皮抽筋不可!”伯嚭拍案道:“与其日日提心吊胆,防着被疯狗咬了,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尽早除掉这个祸患。此事对你我双方而言,可都是利大于弊啊。”   赵亮对此未置可否,话锋一转,问对方道:“依太宰大人判断,伍子胥会不会借着明晚的宴会对我们动手呢?”   伯嚭沉吟片刻,道:“这个很难讲。伍员一向胆大心细,用兵处事难以用常理度之。为了挑起吴越两国争端,这家伙恐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闻听此言,小雅和叶思佳都不免有些担忧,相互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只听赵亮继续道:“如果伍子胥铤而走险的话,您估计他会怎么做?”   “在宫里面的安全,诸位倒不必担心。”伯嚭介绍道:“我的那两个女婿,执掌着卫戍军旅,有他们在,任谁也不敢在宴会上撒野。不过,去赴宴或者结束后回来这里的路上,那就不好讲了。如果我是他,只消几十个死士,就能给你们造成极大的伤害。”   叶思佳兀自有些疑虑,难以置信道:“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吧,如果真是这样,这里岂不是也随时会遇到袭击?”   伯嚭摇了摇头:“哎,范大人此言差矣。国宾驿馆里面住着不止你越国一家使团,此地又长期有军兵驻守,伍子胥倘若派人来这里行凶,不仅难以得逞,而且容易误伤旁人。但是在路途之中则完全不同了。你们的随员没有多少护卫,一旦遇到袭击,恐怕难以应付。”   一听这话,叶思佳顿时担心不已:“这可怎么办啊?要不明天的晚宴干脆推掉算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策反   听叶思佳这么说,伯嚭忍不住笑道:“那也不至于。我们只是猜测有这个可能性而已,伍子胥未必真的会这么做。再说了,有老夫在,断不至于让宵小之辈伤了范大人。”   他轻抚胡须,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我调府中一百兵马作为贵使团的扈从,沿途加以保护,阵仗大些,也能震慑伍子胥,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小雅奇道:“这样好吗?太宰难道不怕别人私下议论,说您跟越国私交甚密?”   “唉,谁愿意嚼舌根,就让他嚼去吧。”伯嚭满不在乎:“反正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老夫一向对越国非常重视。当初劝说大王放越王一马,那也是老夫谏言的,真要怀疑的话早就怀疑了。”   赵亮闻言点点头:“那倒是。太宰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当然无惧流言。我看就按您说的吧,有劳借些兵马,务必护住范大人的周全。”   伯嚭爽快答应下来,并让范蠡放心,明天下午赴宴前,他定会准时派那一百护卫到驿馆这里听候差遣。   几人又商量了一番细节,伯嚭这才起身告辞,与叶思佳约定明日再见。   他走了之后,赵亮又用对讲机联系了屠四海,向他汇报了目前的进展。听说西施已经顺利的进了吴国王宫,老屠顿时放下一半的心,连连夸奖他和小雅工作有成效。   赵亮惦记着时空隧道的修复状况,问屠四海科学院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屠四海无奈的告诉他,专家们目前还在想办法,可是隧道锁闭的科学原理尚未被破解,因此也就还没能研究出真正解决问题的有效对策。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赵亮和小雅听完之后,心里也不禁感到无可奈何。不过,屠四海紧接着又给他们介绍了另外一个重要的情况——特工总部终于出手了。   因为这次神侠组织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以至于整个国家历史都处于了危机边缘,所以,特工总部的高层对此极为震怒,目前已经调动军方、警方全力参与配合,在全国范围内搜捕该组织的成员。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到对方的踪迹。   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顿时又令两人提起了精神。   中国特工总部,放眼整个现代世界,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顶尖力量。其可怕程度,凡是做过他对手的人,无不对其心有余悸、寝食难安。谁要是把中国特工总部给彻底激怒,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眼下总部亲自出手,联合军方、警方的力量全面行动,哪怕你是神佛转世,恐怕也扛不住这种压力。不难想象,要不了多久的时间,这神侠组织在国境之内怕是再难有立锥容身之地了。   从这个角度去看,只要现代世界能够及时抓捕到神侠内部的重要科技人员,也同样有机会破解超时空隧道封闭的技术难题。   赵亮重新看到希望,心情也自然放松了不少。于是他又拜托屠四海,有空的时候请代他去探望一下老妈,千万别让老太太为二字担心。这回的穿越任务,还不知道要在茫茫的时空长河飘荡多久时间,老妈肯定免不了要牵挂忧心了。   屠四海爽快的答应了赵亮的请求,表示自己和史晓峰一定会经常去探望他妈妈,让他不必挂念家里,先专心致志的完成好任务再说,同时反复叮嘱,千万要保障好自己和小雅的安全。   转过天来,太宰府果然派遣了一百私兵护卫,早早到达国宾驿馆,专门负责保护越国使团的安全。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是,就在兵马尽数到位,使团准备前往王宫参加赶花节晚宴的时候,吴国大夫伍子胥突然登门造访越国使团,并打算陪着范蠡等人同去王宫。   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顿时令赵亮他们有些困惑。   首先,这说明伍子胥并没有派人在半路发动偷袭的打算,否则不仅自己有被不幸误伤的风险,而且事后也肯定很难摆脱干系。   其次,身为堂堂的吴国重臣,伍大夫居然屈尊降贵的跑来陪着越国使者同行赴宴,怎么看怎么感觉怪异。   见此情景,驿馆之中其他国家的使团也不禁是议论纷纷。   “哎,我没看错吧?越国使团有这么大面子吗?伍员居然亲自来迎接范蠡入宫?”   “是啊,好奇怪呀。看这样子,仿佛当初不是吴国打败了越国,而是越国痛扁了吴国似的。”   “完了完了,我说齐使大人,你们估计要惨了,吴国这回肯定是打算调转枪头,先对付你们齐国了。”   “嗨,你们懂什么?伍子胥这不是给越国面子,而是给美人面子。听说吴王这几天被西施弄得五迷三道的,连早朝都不上了,眼下让伍大夫亲自来迎接越使,多半是为了讨美人欢心啊。”   “是吗?那个西施当真有传闻中那么美吗?”   “开玩笑,沉鱼落雁之容,你没听说过吗?连鱼儿和大雁都能看得痴了,忘记怎么游水和飞翔,你说美不美?”   “噫——牛皮哄哄的,说的就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   “没亲眼见过,还不能想象一下吗?迂腐!”   “我呸,光靠想象,我家的婆娘也能沉鱼落雁,关键那玩意儿她也不灵啊!”   “行啦,你俩别吵了,西施究竟有多美,今天晚上不就能见着了吗?赶紧收拾收拾出发,咱们没有人家那种吴国大夫迎接、太宰家兵护卫的待遇,还是老老实实滚着去吧。”   今日是吴国传统的民俗节庆“赶花节”,所以从驿馆到王宫的路上,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民众,在举行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大小店铺也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说实话,像路上这样复杂混乱的局面,只要安排十来个武艺高强的杀手,锁定好袭击的目标,再加上周详的计划,很容易便能浑水摸鱼轻松得手。   不过幸好,身为穿越者的伍子胥,此时并不知道赵亮和郑卢雅经过乔装改扮,就隐藏在使团队伍之中,因此也并未真正动过袭击的念头。   他端坐在马上,与叶思佳并骑而行,趁着没人注意,忽然开口笑道:“喂,我说你也别装了。怎么样?这穿越的感觉好玩吗?”   叶思佳闻言微微一愣,知道对方清楚自己的底细,所以才会如此直言。既然对方当面把话挑明了,自己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于是洒然笑道:“好玩是好玩,不过还没玩几天,就被反穿局给盯上了。”   “哦,这么说,你也应该清楚我的来历了?”   “是啊,反穿局的赵亮跟我讲过,说你们是专门跟他们对着干的。”   “那你呢?是打算跟他们对着干,还是乖乖听命于他们?”   “我又不像你们,我就是个意外穿越的小角色,凭什么跟政府对着干?等配合反穿局完成好眼前这档子事儿,我就老老实实返回现代了,争取能换个戴罪立功、从轻发落。”   “那就太可惜啦。”   “有什么好可惜的?”   “好不容易来古代潇洒走一回,还得帮着反穿局做事,难道不可惜吗?”   “我帮反穿局做事,和你帮你们组织做事,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不都一样。”   “……你就没想过,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在异时空纵情享受一番吗?何必辛辛苦苦替反穿局卖命?”   “不好意思,我在现代世界也不是穷屌丝,想要享受什么基本都能享受的到,没必要大老远的跑到这里过干瘾。”   “那你知不知道,帮着赵亮对抗我们,可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无所谓呀,我是魂穿。”   “……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跟反穿局站在一起了。”   “没什么下不下决心的。我只是不想改变历史原貌,做一些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而已。”   “既然不想改变历史,那为什么还要去勾搭西施?”   “我靠,看你说的,是她爱上我好吧,我又没主动撩她。”   伍子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赵亮现在究竟在哪儿?”   叶思佳狡黠一笑:“你猜。”   伍子胥忍不住冷哼道:“我本来只想对付赵亮和郑卢雅,可是你非要趟这个浑水,那我只好把你也当敌人看了。既然现在找不到赵亮他们的麻烦,没得说,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他一抖缰绳,猝然提速,径直策马奔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前路的尽头处。   赵亮和小雅这时催马来到了叶思佳两旁,询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叶思佳淡淡一笑,满不在乎的答道:“没什么,这家伙知道我的底细,还想策反我,结果最后撞了南墙,只好灰溜溜的跑了。”   赵亮见她说的语气轻松,估计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于是也不再过分担心。三人提起骏马的速度,在大批军兵的护卫下,没多久便来到了吴国的王宫。   赶花节是吴国民间的一个大节庆,就好像如今春节的地位一样,所以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在这一天都要隆而重之的好好庆贺热闹一番才行。   此时的王宫里,同样也是处处张灯结彩,一派普天同庆、喜气洋洋的景色。   赵亮等人翻身下马,在吴国礼官的引领下穿过宫门,前往宴会大殿。   可是,等他们绕过重重殿宇,一路来到大殿的前广场时,立刻被此处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第三百八十二章 赶花宴   吴国王宫偌大的广场之上,一夜之间树立着四面巨幅的画像。那些画像每一幅都足有十二三米高,用麻布制成,绑在特制的高大竹架上,看上去就如同现代世界的明星海报广告牌一样。   而画布上面所绘着的,正是绝世美人——西施!   这四副西施画像各有不同,每幅所展现的姿态、服饰、神情等方面都有所差别,但同样风韵绝佳、引人入胜。   小雅瞠目结舌道:“赵亮,我没做梦吧,这地方看上去怎么像是歌星演唱会现场似的?”   赵亮同样也点了点头,回过神来,问旁边的礼官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礼官闻言一笑,耐心解释道:“哦,不瞒诸位,这是我家大王特意为美人准备的礼物。大王妙笔丹青,亲手画出了西施姑娘的绣像,然后又命匠人在巨布上描摹出来,如此便有了今天这个盛况。”   “我的天,看不出来啊,你家大王还有这艺术细胞?”叶思佳叹道:“这画工,堪比美院水准啊。”   赵亮同意道:“确实厉害,要我画成这样,我可办不到。”   小雅在一旁感慨:“看来咱们这位吴王是动了真情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讨美人欢心呢?”她与赵亮对视一眼,接着笑道:“你说,面对这么一位情种,咱们是不是不用太担心了啊?”   赵亮默契的笑笑:“常言说的好,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是诚不我欺。甭管是真吴王,还是穿越者,任谁都得拜倒在西施的石榴裙下。”   叶思佳嘻嘻笑道:“好啦,让你俩说的,我都等不及要再看看美人风采啦,赶紧进去吧。”   三人因为夫差对西施的“深情厚爱”,而感到分外开心,这说明美人计的历史原貌正逐渐重回轨道。他们有说有笑的拾阶而上,跟着领路的礼官走进了赶花节的夜宴大厅。   与赵亮之前想象的不同,今晚的宴会,并不像之前他穿越别的朝代时那样,还得提心吊胆的准备应对什么诗文对弈、比武较量。   别说今天没有那些节目,就算有,恐怕也轮不到他。   此时的宴会大厅中,已经坐满了宾客。数百条席案,分左右两边铺陈开来,把巨大的厅堂塞得满满当当。而越国使者范蠡的座位,根本就没资格摆在前排显眼的地方,只能在靠近门口处,和其他国家的使者一起安排。   赵亮想想,这也难怪,赶花节是吴国的大日子,今天来此赴宴的人,全都是该国的王公贵族、高官重臣,又怎么可能给你一个小小越使留出好位置呢。   不过这样的座位,他们三人都是求之不得。作为来自异域时空的过客,再加上还有神侠组织的人时刻准备找麻烦,对赵亮他们来说,最好就是能悄悄摸摸,不显山不露水的闷声发大财。   三人在席位上落座,不住好奇的张望四周,一边欣赏古时吴国民俗风情的各种精美装饰,一边点评议论那些前来赴宴的达官显贵。   正聊着天的功夫,吴王夫差终于大驾现身,整个宴会厅里的人们都纷纷站起身,恭迎一国之主的到来。   赵亮抬眼细瞧,只见夫差身边还跟着西施郑旦两位美女。单看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和精神状态,便不难猜到,夫差已经被这两个美娇娘迷得无法自拔了。   果不其然,堂堂的吴国大王,此时眼里根本没有别人,一心都放在了西施和郑旦身上,举手投足间都无不紧紧围绕着她俩,显得分外殷勤体贴。   由于各国使团的席位距离王座较远,所以坐在这边的人不用怎么担心聊天失礼,此时都不禁议论纷纷,连声夸赞西施和郑旦确实堪称当世绝美,难关吴王会如此倾心。   赵亮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感慨道:我靠,也不晓得穿越到夫差身上的那个家伙几世修来的福分,居然能独占西施郑旦两位超级美女,光是冲着这一点,穿越一回也他妈值了!你说我来来回回魂穿肉穿这么多次了,怎么就没有人家这么好的运气呢?   没想到,坐在旁边的小雅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冷笑道:“喂,你是不是特别羡慕那个家伙啊?我怎么感觉赵亮同学的思想教育又得加强了呢?”   赵亮吃惊的瞪大眼睛,好奇道:“我靠,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居然连着都能猜的到?”   小雅白他一眼,嘟着小嘴道:“我还不知道你啊?心里那点小九九,巴不得跟夫差换一换呢。”   “那怎么会呢?”赵亮故作镇静的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穿越者因缘际会,居然能有如此奇遇,实在难得。但我并不羡慕他。”   “说的好!”叶思佳在一旁帮忙道:“我相信赵哥绝对是那种正人君子,绝不会这么没出息的。”   赵亮感激的冲她点点头:“还是思佳妹妹了解我,不像郑警官,天天欺负我。”   叶思佳闻言一笑,举杯对赵亮道:“来,赵哥,妹妹敬你一杯,在现代世界没遇见你,上次在会稽也因为蛋壳那家伙没喝过瘾,今天妹妹好好陪陪你。”   听她提起刘丹克,赵亮一边举杯相碰,一边问道:“哎对了,蛋壳去哪里了?”   “一到吴城,我就派他去盯梢了,”叶思佳答道:“他的身手好,我就让他去伍子胥那里搞搞侦查,收集其他那些穿越者的情报。”   “你可真行啊,”赵亮赞道:“这么有警觉性,倒是当特工的好材料。”   “是吗?赵哥,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叶思佳喜道:“那我以后也加入反穿局怎么样?你把我收了,跟着你一起当时空特工!”   “啊?当特工?这我可定不了啊!”   “谁说你定不了?郑姐之前不是说了嘛,你现在是反穿越调查局的副局长,招募一两个特工,根本不算啥大问题。”   赵亮微微一愣,转头问旁边的小雅:“是这样吗?我有这么大的权利吗?”   小雅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应该是这样。特工机关的副局长,权力是非常大的。比如屠处之前说的那个每人一千万的策反费用,如果不是因为你有副局长的身份,恐怕总部也不会轻易授权的。至于说招募新人嘛,连正处级的干部每年都有几个指标,更何况你呢?”   “我靠,这么爽啊!”赵亮闻言哈哈大笑:“哎呀呀,真没想到,我一不小心居然混的这么好了?”   小雅也跟他碰了下酒杯,边喝边道:“你可别小看自己。来反穿局一年多的时间,你的表现堪称抢眼。我经常能听到其他处的同事谈论你,惊讶的有之、赞叹的亦有之。”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亲爱的小雅同学,我这个人不禁夸的,一夸就容易飘啊。”   “不怕,你真要飘了,我负责摁住你。”小雅莞尔笑道。   由于不用担心成为宴会上的主角,赵亮和小雅、叶思佳都感觉分外惬意,他们一边享用美酒佳肴,一边欣赏富有时代特色和地方风情的吴国歌舞,端的是其乐融融。   功夫不大,高居王座上的夫差,趁着宴会氛围逐渐炽烈之际,起身当众宣布,正式册封西施为夫人,郑旦及另外两位越国美女为良人,并赏赐越王勾践金鸟云纹玉璧一对,以肯定他献礼之功。   叶思佳作为越国使者,闻言连忙离席,向吴王施礼答谢。   一时间,全场欢呼雷动,将晚宴的气氛推上了高潮。坐在周围的各国使节也都纷纷过来,向叶思佳敬酒祝贺。   趁着这个混乱劲儿,赵亮跟小雅打了个招呼,起身出去方便一下。他离开大殿,寻到厕所放了水,顺便又在附近的宫舍楼台间转悠了两圈,感觉透了透气之后,这才施施然的返回到宴会大厅。   重新落座,赵亮好奇的问小雅:“咦?叶思佳哪儿去了?怎么转眼功夫就瞧不见她了?”   小雅听他这么说,也抬眼四下找了找,奇道:“哎?刚才还在这里跟晋国鲁国的使者喝酒聊天呢,这会儿该不是也去洗手间了吧?”   “啊?你怎么不陪着她一起啊?”   “废话!她现在是个男的,老娘怎么陪?你不是刚去方便了吗?路上没碰见她?”   “没有,我完事儿之后四处逛了逛,估计是错开了吧。”   两人一时找不到叶思佳的踪影,但也并未放在心上,于是继续边喝边聊。可是没想到,时间足足过去十多分钟,叶思佳却仍然没有回来。   小雅的警觉性不由得提了起来:“哎,这么久了,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赵亮同样也感觉不对劲:“不是吧,难道……”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席案,瞧见伍子胥此时正在跟旁边的吴国大臣谈笑风生,心中稍觉安定,旋即又望向了王位那边。   “我靠!西施呢?她怎么也不见啦?”   小雅随着他的话音往那边一看,顿时心叫不妙:“现在只有郑旦她们几个陪着夫差饮酒,西施的确没影儿了。娘的,他俩不会是一同出去,悄悄会面了吧?”   赵亮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拉着郑卢雅就往外跑,边走边急道:“不行,多半是伍子胥在搞鬼,等会儿可能要出大事!”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造孽啊,贞洁   出了宴会大殿,赵亮拉住一位站在门口的礼官,询问他有没有见到越国的范蠡大人。   那礼官客气答道:“这位先生,今晚的宾客实在太多了,来来往往全是人,下官一时忙碌,未曾留心范大人的……”   赵亮知他说的是实话,也不待继续听下去,又问道:“西施夫人中途离席,你晓得是何缘故吗?”   礼官微微一愣,不明白眼前这个越国随员为何如此无礼,但他还是耐心答道:“这个下官不清楚……估计,估计夫人是去更衣或休息吧。”   小雅问道:“如果是去休息,最有可能到哪里?回后宫吗?”   “哦,那倒不会,”礼官耐着性子解释道:“今晚是国宴,大王未走,众嫔妃是不能提前离席的。想来是夫人不胜酒力,在那边的偏殿处暂歇吧。”   赵亮点点头,连忙朝着礼官手指的方向疾走,直奔旁边一大片建筑群落。   才跑出去几十步,在一个小月亮门洞前,二人被七八名宫廷侍卫拦了下来。   赵亮报上身份,向对方打听道:“诸位兄弟,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我们范蠡范大人啊?”   “范蠡?你说的可是越国的特使?”一名军官问道。   “对对对,就是他!您见到了吗?”   那军官伸手一指后面:“过去有一阵子了。”   “啊?他自己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啦!倘若他独自一人,怎么可能过的了我们这道关卡?是伍大夫提前打过了招呼,然后由一位小宫女领着你们范大人进去的。”   我靠!伍子胥!果然是这个坏蛋!   赵亮心中一惊,连忙道:“大哥,我们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去禀报范大人,请你们行个方便,让我……”   “不行!”军官一脸严肃,丝毫不给通融:“这后面是宫中贵人和朝廷重臣才有资格去的,你们两个小国外使,想都不要想!”   闻听此言,赵亮和小雅不禁心急如焚,再次开口请求,那军官不知道是不是厌恶越国来的人,显得颇不耐烦,没等他俩说上两句,就开始挥手赶人。   正在此时,从远处走来了一队巡兵,为首的是一员年轻的将领。那人听到此处有动静,立刻快步上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军官一见是他,连忙拱手行礼:“鲍将军,这两个越国来的人想去后面,卑职正在劝阻。”   “越国来的?”那名姓鲍的将军打量了赵亮和小雅一下,语气显得比较和气:“你们是范大人的手下?”   赵亮点点头,答道:“正是正是。鲍将军,范大人刚才去那边休息,我们担心他不舒服,想去探看照顾一下。”   鲍将军闻听此言,伸手问道:“两位可又身份信物?”   小雅反应过来,连忙从腰间取出越国使团的令牌,双手呈了过去。那位鲍将军接过来仔细看看,然后又将赵亮的令牌也取来瞅了瞅,接着笑道:“哦,果然没错,的确是范大人的随员。”   他伸手把令牌还给赵亮二人,接着冲军官命令道:“放他们过去吧!”   军官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以令而行,吩咐手下士兵让开了通道。   赵亮和小雅不禁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姓鲍的将军居然如此好说话。可能是瞧出了他俩的疑惑,鲍将军微微一笑:“我的岳父是当朝太宰,他老人家跟你们范大人是好朋友,所以早就打过招呼,让我在宫中尽量照顾越国使团方便。”   听他这么一说,赵亮和小雅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面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伯嚭的女婿,难怪会这么痛快通融。   赵亮心中暗喜,连忙冲对方拱手称谢,接着又跟守门的军官打听清楚叶思佳的方向,这才与小雅一起飞奔而去。   他俩狂奔两三分钟,穿过一个院落,最后停步在了一座规模不大的房舍前面。这座建筑位于偏殿群落的东南角,周围非常僻静。   赵亮一指房子,对小雅道:“应该就是这里了。你看,屋里亮着灯,外面却连个宫女侍卫都没有,怎么看都不正常。”   小雅微微颔首:“赶紧的,先瞧瞧是不是再说。”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赵亮不敢怠慢,也跟在后面冲进了屋里。   这一进去不要紧,眼前的景象顿时把二人吓了一跳。   就在屋中的软榻上,此时正有两个人衣衫不整抱在一起,其中一个是叶思佳,而另一个正是刚刚被册封为吴国夫人的西施!   我尼玛!这是要死!   赵亮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冲到卧榻近前,一把拉开了叶思佳。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叶思佳和西施这会儿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就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兀自迷迷糊糊,嘴里还不停的胡言乱语。   小雅走到旁边仔细一看,沉声道:“他们两个应该是被人下药了。怎么办?”   赵亮摸了一把冷汗,说道:“他娘的,肯定是伍子胥设计把两个人诓到这里,然后暗中下药,好让他们失去控制。我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那个王八蛋就会领着夫差跑来捉奸!小雅,你负责把西施弄走,我来弄叶思佳,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小雅闻言点点头,伸手一把拉起西施,在赵亮的帮助下将她放在自己背上,然后健步如飞的冲了出去。   小雅背着西施离开,赵亮顿时放下一半的心,转过头来处理叶思佳这边。   没想到,他却遇上了大麻烦。   叶思佳此时用的是范蠡的载体,而这位名传千古的陶朱公,偏偏生的人高马大,再加上酒精和药物的作用,正处于半昏迷状态,整个人死沉死沉的。   赵亮连番使了两回力气,不仅没能把叶思佳背起来,反而还被她拉的滚倒在床上。   这个时候,叶思佳比之前略微清醒了一点,她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瞧出对方竟然是赵亮,顿时在药物的作用下变得娇嗔起来:“嗯……赵……赵哥,你……你干什么?是想……是想跟我滚……滚床单吗?呵呵呵,你好……好坏啊……”   说着,她一把搂住赵亮的脖子,凑着嘴唇吻了过来。   赵亮惊的好悬没晕过去,连忙推开她的脸,怒道:“卧槽!你疯了吗?”   谁料到,眼下的叶思佳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是膀大腰圆的好男儿,赵亮这一推并未使足全力,顿时被她一口亲到嘴上,旋即一个翻身,将赵亮压在下面。   “哈哈哈,还害羞?!”叶思佳狂笑道:“我不用……不用你负责任的,怕……怕什么?!”她一边笑闹着,一边扯开了赵亮的腰带,顺便还脱去自己的衣衫,光着膀子爬到赵亮身上。   “我尼玛,我尼玛!快给老子滚开!”赵亮被吓得六神无主,一边惨叫,一边推搡叶思佳。   他因为顾忌范蠡的身体安危,不敢过分用力,更不敢轻易使用电击芯片,所以只能无助的苦苦挣扎。   转眼功夫,可怜的赵亮就已经被对方扯的衣衫不整,而叶思佳却极为亢奋,对着赵亮又亲又咬,不住劝他放弃抵抗。   就在赵亮感觉自己可能贞洁难保的紧要关头,屋子外面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半开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几道人影猛地闯了进来。   “大王,这对狗男女就是在这儿给你戴绿……哎?!”   冲到房间里的伍子胥话才说了一半,立刻就傻眼了——我尼玛,怎么是两个男的?   本来满面怒容的夫差,此时也瞧清了卧榻上的状况,一时间不禁错愕万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而他俩身后的侍卫、宫女和太监更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卧槽!还愣着干什么?看热闹吗!”赵亮一边挣扎,一边怒吼道。   夫差显然是会错了意,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连忙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说着转身就要带人离开。   赵亮见状连忙喊道:“不要走啊,救救我!”   叶思佳同时喊道:“赶紧滚!不要妨碍我们!”   夫差站在原地愣怔了一下,轻轻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朝众人摆了摆手,安静的离开了。   出门前,他还非常贴心的把两扇房门给关紧。   “卧槽!造孽啊——”赵亮绝望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   ——   “后来呢?后来你被她上了吗?”小雅盯着欲哭无泪的赵亮,饶有兴致的问道。   赵亮瞅了瞅昏倒在一旁的叶思佳,郁闷道:“当然没有啦!为了宝贵的贞洁,我最后只能给她来一记闪电疗法,让她冷静下来。唉,慌乱中也不知道电量控制的合理不合理,可千万别把范蠡电出个好歹来,不然那麻烦就大了。”   小雅忍不住噗嗤一乐,看到赵亮对自己怒目而视,又连忙憋住笑,开口道:“我说赵亮同学,你这反应也太敏感啦。不就是跟你亲一亲抱一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思佳在本质上还是一个女孩子,她又不懂男同的那套操作方法,伤害不了你的。你说你为了这点小事而,对人家下这么重的手,于心何忍呢?”   赵亮气道:“你说的轻巧!刚才老子的裤子都差点被她扒了!闹着玩儿呐?!她脸上的那把大胡子,瞧见没,对,就那个什么五缕长髯,扎的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第三百八十四章 着手反击   “鹰巢呼叫小鹰,鹰巢呼叫小鹰,收到请回答!”   “小鹰收到,小鹰收到,我是赵亮。屠处,最近这呼叫挺频繁啊,是想念我们了吗?”   “想念个屁!我这里有一个非常紧急的情况,必须马上跟你们进行核实!”   “紧急情况?到底什么事儿啊,搞得这么严重?”   “昨天,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刚刚从一座春秋时期的吴国古墓里发掘出一副竹简,上面记载了一些关于范蠡的情况。据出土文献显示,范蠡这家伙居然喜好男风、豢养男宠!这个新发现已经引起了学术界的大地震,历史学家们为此分为了两派,正在进行激烈的辩论!总部非常重视这个情况,让局里找你们核实,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亮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旁边的小雅却早已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嗯?小雅怎么笑的那么开心呐?唉!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捅的篓子!我猜的没错吧?”   “屠处,冤枉啊,这不是我惹得祸!”赵亮生怕自己莫名其妙的背了这口黑锅,连忙委委屈屈的对屠四海讲述了一遍前晚发生的事情。   听完之后,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好长时间,等了半天才听到屠四海幽幽道:“小赵啊,按说你是副局长,我不应该、也没资格批评你。但是作为你的老领导,我还是得多说几句。这个男女作风问题啊,一定要把持得住,千万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轻领导,关键的时候要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我靠,屠处,是我没讲明白,还是您没听清楚?我才是受害者好吧?险些被一个大老爷们儿给上了!”   “哎,行啦行啦,咱们先不提这个了。干特工嘛,难免要有做出牺牲的时候,你反应的情况我会如实向上汇报的,至于说善后的工作,还是等局里研究一下再通知你们吧。”   屠四海话锋一转:“对啦,穿越者那边怎么样了?神侠组织派去的人你们有没有基本的掌握?”   赵亮无奈的暗叹口气,接着汇报道:“嗯,大概了解到一些情报了。据刘丹克的侦查,目前除了夫差、伍子胥两个魂穿的神侠组织成员外,还有四个肉穿的。刘丹克以前曾经见过他们,也基本都是雇佣兵背景。这四个人现在都集合到了伍子胥那里,应该还在准备对付我和小雅。”   “有他们四个的详细资料吗?姓名、来历、或者体貌特征什么的?”   “有,那些人的具体情况,小雅已经在整理了,一会儿就给您同步过去。”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据我们观察,吴王夫差虽然被穿越者占据,但是他同样没能抵挡住西施的诱惑,正在逐渐变得对这位绝世美女越来越倾心。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西施的存在,极有可能严重干扰到他与神侠组织之间的关系。所以,我和小雅经过分析都一致认为,他应该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你们的意思是,准备利用西施对范蠡的爱慕和信任,进而通过她去策反夫差身上的穿越者?”   “没错,也就是另一个层面的美人计。”   “把握大吗?别忘了,对方可不是原来的吴王,而是带着特殊使命的穿越者。”   “我们觉得成功率在80%以上,”小雅在一旁接着道:“人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了,但本质却并无差别。你要是亲眼看到穿越者夫差为西施立起的巨幅海报,就知道我们为何会做出如此判断了。”   屠四海默默思索了片刻,同意道:“嗯,我有点明白你们的想法了。如果可以的话,的确不妨一试。不过,我建议在实施美人计,对夫差进行策反的过程中,一定要密切留意伍子胥的动向,并且尽可能的对他们两个人实施隔离。”   赵亮点头道:“明白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您就放心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小雅也说道。   因为前晚那场闹剧的缘故,叶思佳实在是感觉有些难为情,她足足缓了两天的功夫,才终于能重新鼓起勇气见赵亮。两人会面虽然略显尴尬,不过幸好有小雅在旁边插科打诨,总算哼哼哈哈的混了过去。   赵亮为了不让叶思佳总是想起那不堪的一幕,当然也是为了让自己也别回忆那一幕,连忙把话题引到了工作上来。   他简要介绍了一下打算对穿越者进行美人计的想法,并征求叶思佳的意见,看她能不能设法请西施帮这个忙。   叶思佳听完之后,爽快答应道:“没问题的,赵哥!这点小事儿,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入宫,代表越王拜会新册封的吴国夫人,顺便把这个任务交给她。西施那丫头对我还是很有感情的,应该能听我的话。而且她之所以同意来此,正是因为要迷惑吴王,好为越国复仇做出牺牲。所以只要是针对夫差的行动,她断然不会拒绝。”   小雅欣然道:“那可就太好了!不过我们这次不是让西施魅惑夫差,而是请她帮我们创造条件,单独与夫差会面,并协助我们策反他,投向反穿局。”   “我明白的,”叶思佳对这类特工行动最感兴趣,闻言忍不住兴奋道:“我晓得怎么跟西施说,保证妥妥当当的把夫差那家伙给拉下水!不过,伍子胥那边怎么办,他看上去可不太好对付啊。”   赵亮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说的没错。不仅是伍子胥,还有四个神侠组织派来的穿越者,他们对我们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个计划,肯定会出手破坏,并且反过来还会对付咱们。”   叶思佳问道:“我们能不能先下手为强,把伍子胥和他的同伙直接干掉呢?”   “干掉?”小雅咋舌道:“我去,你也挺狠啊,比我还凶?不过,这个想法却不太容易实现。伍子胥本身吴国大夫,咱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要权没权,要兵没兵,一旦惹毛了对方,恐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赵亮也道:“即便暗杀也没有机会。这里连蛋壳算上,也就咱们四个人,论起特战行动,只能算两个半战力,而对方除了伍子胥和吴国军兵,那四个肉穿者也个个都是精英,干掉我们就像抓小鸡那么容易。”   叶思佳听得直吐舌头:“有那么恐怖吗?他们真的会对咱们痛下杀手?”   小雅没好气的笑道:“我的大小姐,你刚才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干掉人家呢,你说他们会对咱们客气吗?”   赵亮不想让叶思佳害怕,遂安慰道:“思佳,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咱们目前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我跟小雅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只要对方不晓得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他们是不会轻易对你出手的。”   听赵亮这么说,叶思佳微微颔首,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传来闻江那秀气的声音:“赵哥,我回来啦,你看我把谁给领来了。”   随着话音,刘丹克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彪形大汉。   刘丹克笑着冲那些人一指赵亮:“喏,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反穿越调查局的赵副局长!”   我尼玛!赵亮听得心中一惊:这,这他妈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这四个人是穿越者?   小雅也被吓了一跳,腾的一下从坐垫上弹起,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刘丹克见状嘿嘿笑着解释道:“赵哥,郑处长,你们千万别担心啊。是这么回事,我今天去伍子胥那里盯梢的时候,无意间跟老熟人面对面碰上了,他虽然没认出我来,可我认识他呀。我偷听到他们正为时空隧道锁闭的事情发牢骚,一时心血来潮,就试着亮明身份,好言相劝。这不,哥几个儿都想来见见你。”   站在门口的那四个彪形大汉仔细打量了一下赵亮,然后又看了看一脸戒备神色的郑卢雅,为首的一个人大步向前,开口道:“您就是赵副局长?”   “啊?啊,对呀,我就是赵亮。你……你想干嘛?”   “我叫姚云开,以前在中东的时候,跟蛋壳是战友。他对我们几个说,如果投靠反穿局,每人能分到一千万奖金,有这回事吗?”   赵亮眨巴眨巴眼睛,瞬间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啊对啊,每人一千万,千真万确!”   “有什么凭证吗?”后面一位矮个子问道。   “国家机关,金字招牌,信誉绝对有保证!”赵亮道:“我们比神侠组织可富多啦,一千万根本不算钱!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们立字据啊。”   几个大汉相互看了一眼,彼此无声的交换了一下意见,接着都同时点了点头。   姚云开转头道:“赵局,假如我们几个现在向你投诚,还来得及吗?”   “随时欢迎啊,哥们儿!”赵亮用读心术把四人都探查了个遍,知道他们是真的动了心思,高兴道:“弃暗投明,什么时候都不晚呀!”   刘丹克在一旁呵呵笑道:“怎么样,老姚,我没骗你吧?”   姚云开微微颔首:“嗯,谢谢兄弟介绍的好出路!赵局,不瞒您说,我们几个人出来打生打死,无非也就是想给家里赚些养老钱、治病钱,从没想过真的要跟咱们政府对抗。说句实在话,把特工总部当对手,那绝对是嫌自己命长!”   “姚哥说的没错。”另一个大汉讲道:“之前我们听说,大家有可能回不去了,没有一个不骂拂衣那个老王八蛋的!后来还多亏蛋壳兄弟给咱们指了条明路,这才让我们重新看到了希望。跟着您替特工总部办事,而且还有钱拿,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听他这么说,另外两个大汉也连连点头。   姚云开见几个伙伴都没意见,旋即冲他们打个招呼,然后四人整整齐齐的向着赵亮啪的一个立正,同时敬礼。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一线曙光   小雅完全被眼前这个意外的惊喜给搞蒙圈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看赵亮,小声问道:“我的天,这靠谱吗?”   赵亮冲她肯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相信对方的诚意,然后朗声道:“请你们报出自己的姓名来历,我立刻联系反穿越调查局,解除对你们潜在的犯罪缉捕,同时落实你们的奖励政策。”   “报告!姚云开!原陆军第108装甲突击师上士!”   “原海军陆战队特战12分队,李默,向您报到!”   “俺叫秦小强,没当过兵,少林育才武术学校毕业!连续两年河南省散打冠军!”   “报告领导,我也不是军人,但我以前在张家口当过三年半的特警,我叫曹子腾!”   赵亮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几个稍等片刻,然后启动时空对讲机,呼叫屠四海。   当屠四海听完赵亮汇报的新情况后,顿时分外高兴,同时也猜到了赵亮的用意,旋即让他向那四个人索要指定的账户号码,连同刘丹克的那份,立刻先支付一半的策反费——五百万元,而且还是免税的。   姚云开等人完全没想到反穿局这么大方,居然当场投诚当场就打钱,惊喜之余,纷纷把自己家人的账户提供了出来。赵亮对他们明确表示,等回到越国之后,会立刻让他们通过穿越航行机上的通讯设备,跟家里人确认收款的情况。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票子一到位,四名穿越者更是死心塌地的跟着赵亮干了。   姚云开等人在赵亮的招呼下,纷纷坐了下来,逐一回答赵亮和小雅的各种提问,介绍目前神侠组织的情况。   据四名穿越者反应,他们跟刘丹克差不多,也是属于隐侠援手团的外围成员,之前都是上官雪明跟他们单线联系,其中姚云开和李默还曾奉命执行过两次穿越任务,而秦小强和曹子腾这回则是第一次。   由于在神侠组织内部的地位不高,所以这几个人对于组织的信息掌握的并不多。他们只知道,在上官雪明死后,过了很久的时间,一个名叫拂衣的头目才又找到了他们,并且下达了对付赵亮的悬赏令。   姚云开说,他原本是不想接这个差事的,可那五百万元的奖金实在是太诱人了,因此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跟几个伙计一起进行穿越。他们比刘丹克出发晚,所以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关于时空隧道正在锁闭的消息,直到几个人在这边凑齐一分析,才最终确信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也顿时令四个人的内心产生了严重动摇,要不是刘丹克及时出现,他们都打算直接逃跑,找个山头自立为王,大闹春秋了。   赵亮心中暗叫好险,这几个货若是真的另起炉灶,凭着他们的武功身手和知识储备,说不定会整出个“春秋五霸”之外的第六霸来,到时候又该他头大了。   小雅好奇的问道:“你们见过那个叫拂衣的家伙吗?”   “见是见过,但没真正见过,”姚云开问另外几个人道:“你们也是这样的吧?”   李默点点头:“拂衣每次来给我下指令,都戴着面具,全身上下裹得很严实,只能从声音上判断,他是个男的,也有些年纪了。”   赵亮问道:“你们过来之后,怎么跟他联络呢?”   秦小强答道:“我们都是靠伍子胥联系组织的。咱们这些人里面,只有他才是拂衣的亲信,也只有他能跟现代世界进行通讯。”   姚云开解释道:“我有一回听上官雪明提起过,说神侠组织的穿越科技非常先进,可时空通讯能力却是短板。所以只能靠埋在反穿局里的卧底来设法盗取装备。而你们的那种植入式的通讯装备又有使用期限,所以这一直都是他们最头痛的问题。”   “那么伍子胥在现代世界里的真实身份你们知道吗?”小雅好奇道:“哪怕一星半点的信息都好。”   姚云开等人闻言都不禁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从未见过他的本尊,不清楚此人的真实来历。   曹子腾思索片刻,说了一句:“这家伙好像是个女的。”   “女的?”赵亮一愣:“你怎么知道?”   曹子腾解释:“我当初在警校上过行为分析课,伍子胥很多举止习惯和思维方式,比较符合女性特征,所以才会有这个猜测。唉,也不知道准不准。”   赵亮默默的点了点头,沉吟道:“我看八九不离十。之前他见到西施和郑旦的时候,并没有像夫差以及其他吴国大臣那样,露出男人该有的反应,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只不过那会儿我以为他是由于神侠组织的任务,才会对这些美女保持敌意,但是现在听子腾这么一讲,多半还真就是个女人。”   小雅同意赵亮的这个分析,接着说道:“如果他是拂衣的亲信,那么就算没资格排进那首《侠客行》的诗文里,但也一定是神侠组织的重要成员。怎么样,要不要把他拿下?”   赵亮对这个问题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问姚云开道:“你们目前在伍子胥身边是个什么状态?他有没有给你们什么明确的任务或者指示?”   姚云开答道:“他本来是打算让我和小秦先去越国,一方面打听您和郑处长的踪迹,一方面联络提前一步抵达那里的蛋壳兄弟,并且伺机下手,绑架二位。不过,眼下他改变主意了,叫我们几个原地待命。”   “为什么?”叶思佳在一旁问道。   “嗨,还不是因为夫差那哥们儿!”李默解释道:“自从西施来了之后,夫差就跟掉了魂儿似的,小宇宙彻底爆发,一分钟都没闲着,弄得整天走路都得扶着墙才行,根本顾不上执行拂衣的命令。伍子胥对此极为不满,所以让咱们暂时留在吴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小雅不禁好奇道:“你说的突发状况,该不会是准备对夫差出手吧?”   “伍子胥没有明确说,”姚云开道:“不过我估计差不多。毕竟夫差是对付反穿局的重要战力,他如果脱离了轨道,不仅无法发挥作用,反过来还可能干扰伍子胥的行动。”   李默也点点头:“眼下之所以还没有确定,很可能是在等拂衣最后的指令。”   曹子腾补充道:“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夫差目前也加强了对自身的安全戒备,大批吴国高手被调到他的身边,日夜保护。伍子胥要做全面评估,仅靠我们四个,能不能顺利解决堂堂的一国之君。”   赵亮没想到眼前的情况居然会变得如此复杂,不过,伍子胥和夫差产生嫌隙,对于反穿局而言当然是有利无害。   他思索片刻,转头对小雅道:“如果神侠组织所使用的植入式设备是白马从咱们那里偷的,那么是不是有办法实施干扰监听或追踪呢?”   小雅眼前一亮,立马兴奋道:“明白了,我立刻跟局里进行核实!”说着,她起身离座,到旁边再次呼叫屠四海。   赵亮又对姚云开道:“你们出来的时间不宜太久,否则容易引起伍子胥的怀疑。因为夫差的事情,他现在肯定对谁都不会充分信任,所以你们立刻回去,继续保持原状。接下来我会让蛋壳作联络员,有什么新的指令,通过他跟你们几位沟通。”   “明白了,赵局!”姚云开等人闻言纷纷起身,郑重道:“我们随时做好准备,等候您的命令!”   四位投诚的穿越者在刘丹克的引领下,从国宾馆舍的后院悄悄离开,小雅那边也同时收到了反馈。   对于神侠组织暗中利用反穿局装备的这个重要情报,不仅是屠四海大感意外,而且连局长花千秋也坐不住了。他们告诉小雅,会马上对装备保障中心进行彻底清查,同时点验各行动处的物资使用情况,一定在最短时间内锁定那些遗失的通讯器材,进而顺藤摸瓜,揪出白马的尾巴。   花千秋一改往日那种冷冰冰的态度,激动的险些要顺着对讲机爬过来亲小雅一口,连连夸赞赵副局长和郑处长工作卓有成效,立了大功。   屠四海则叮嘱小雅,尽管四名穿越者的投诚,为行动带来了一线曙光,但是她和赵亮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越是局面有利的时候,就越要沉着谨慎,谋定而后动。否则很可能会浪费宝贵的战机,反被敌人趁虚而入。   小雅将这些情况都向赵亮原原本本的转述了一遍,同样严肃的提醒道:“领导,我觉得屠处长说的没错。目前咱们只是略微掌握了一点主动权,距离将对方一举攻破还有很多细节要考虑,的确不能在这个时候过于乐观,麻痹大意。”   赵亮沉静的点点头:“你的这个意见,我完全赞同。俗话说行百里而半九十,一天不把伍子胥缉拿归案,我们一天不能放松下来。”   说着,他转头对旁边的叶思佳道:“妹子,我看还是得辛苦你一趟,等会儿去找太宰伯嚭,请他给宫里递个话,就说你想代表越王,明天专程去恭贺西施荣封吴国夫人,也算是为此次出使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叶思佳闻言连忙点头,爽快答应下来。   赵亮接着又对小雅说道:“咱俩也别闲着,赶紧利用这段宝贵时间,商量出几个行动方案,看看接下来该如何借着伍子胥和夫差的矛盾,一举抓获拂衣大人的这位亲信!” 第三百八十六章 赵晶   “拂老,这次多亏有您出马,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这口恶气该怎么出呢。”   胡缨笑意盈盈的端着酒杯,冲着面前的屏幕说道。   “得了吧,小胡,你不在心里骂我这个糟老头子,我就烧高香啦。”屏幕中的男人嘿嘿怪笑着,他背后的聚光灯放射出刺眼的光亮,反衬着整个面容都黑暗难明:“我把时空隧道全面封闭,影响到你们旅行社的生意了吧?”   “嗨,这点儿小小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胡缨满不在乎的说道:“之前反穿局下黑手,伤了我好几个大客户,光是那笔烂账,就赔得我焦头烂额。现在拂老一招制敌,逼着那帮王八蛋乖乖撤回,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不瞒您说,目前我们还有五个客户在异时空旅行,都不用再担心受到反穿局的干扰了。”   拂衣满意的哼了一声:“咱们使出杀手锏,同时也彻底激怒了对方。现在他们全都疯了,满世界的挖地三尺,发誓要找到咱们。你那里怎么样?隐蔽好了吗?”   胡缨点点头:“请拂老放心,有白马的情报,我们能够轻易躲开反穿局的追捕,暂时安全无虞。”   “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拂衣沉声道:“这次不仅仅是反穿越调查局,连特工总部都卷进来了,稍一疏忽,就有可能被他们嗅出味道。我昨天跟老师商量过,为了保障白马免于暴露的危险,接下来除非万不得已,不再让他通风报信了。”   胡缨闻言秀眉微蹙,沉默了几秒,道:“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老师了,他究竟人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我?”   “嘿嘿嘿,你们夫妻俩的事儿,老朽就不便掺和啦,”拂衣阴恻恻的笑道:“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小胡啊,对赵亮不要下狠手,他毕竟是老师的骨肉……”   听了这话,胡缨急道:“拂老,我冤枉死啦!当初安排杀手去干掉赵亮,那都是上官雪明自作主张,跟我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大家心里清楚,我跟上官一向合不来,他又怎么会听我的指使?您得给我说句公道话呀!”   拂衣没有接她这个茬儿,继续幽幽道:“冤枉也好,不冤枉也罢,总之你把握好分寸就对了。就算要出手,那也得是老师自己来才行。”   “您还说我呢,”胡缨大有深意的笑了笑:“上官雪明的隐侠援手团被拂老接管之后,不也派人过去处置赵亮了吗?”   拂衣淡淡说道:“我只是让他们控制赵亮,同时破坏反穿局的行动,却并没有下令杀人。”   胡缨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寒意,不敢再深入这个敏感的话题,转而问道:“拂老,目前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搞定赵亮了吗?”   “没有。”   “怎么?遇到问题了?赵亮居然这么厉害?”   “赵亮不厉害,厉害的是反穿局。”拂衣冷笑道:“就如我们之前所预想的那样,现在整个反穿局把宝全都押在了他一个人身上,所以力量也显得超乎寻常,当然不是几个雇佣兵能轻易对付的。”   胡缨忽然嫣然一笑:“这么说,拂老的计划,已经顺利完成第二步了?”   拂衣得意的答道:“差不多吧。封锁时空隧道,逼退所有的反穿越特工,包括现在让他们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赵亮的身上,都只是铺垫而已。这一切,只为了一件事,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答案。”   “那个答案有眉目了吗?”胡缨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   “有了,或者说,我们已经非常接近那个答案了。”拂衣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兴奋,笑道:“搞了这么多年的穿越计划,安排了那么多人穿越到古代,甚至还在暗中大力帮助那些意外穿越的蠢蛋,终于是见到希望了,嘿嘿嘿嘿……”   胡缨也不禁激动了起来:“照您这么说,老师当初的那个判断,是真的?”   拂衣道:“当然是真的,对此我从未怀疑过。”   “您快给我详细讲一讲,”胡缨放下酒杯,问道:“这么久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把整个历史都翻遍了,究竟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   “事关绝密,除非老师点头,否则我不能透露,”拂衣淡淡道:“反穿局从成立以来,一直到发现我们的存在,始终都搞不清楚神侠组织的真正目的,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具备扰乱历史的能力,却从不亲自施为。恐怕等我们成功了,他们还仍然蒙在鼓里呢。小胡,你耐心等着吧,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   胡缨知道,拂衣这老家伙的嘴巴很严,所以自己别想从他那里打听出一星半点的信息。不过,既然对方现在说大事即将告成,那想必是已经很靠谱了。   她点点头,笑道:“那好,我就安安心心的等老师和您的好消息吧。这段期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拂衣道:“我们通过对赵亮发起挑战,进而牵扯反穿局的力量,都只不过是个幌子。在这个过程中,难保对方阵营中有精明人会看破这一点,所以,除了我派去给赵亮郑卢雅捣乱的人之外,你也可以尽量让那些时空旅客在各个时代玩儿的大一点,给反穿局来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他们始终顾此失彼,应接不暇。”   “我明白了,”胡缨应道:“我立刻通知手下,让他们去给旅客们上点药、添把火,保证热热闹闹的。”   视频通话结束,一直坐在摄像头视距之外的金丝眼镜好奇的问道:“胡总,拂老说的那个答案,究竟是指什么啊?”   胡缨闻言神秘一笑,摆摆手道:“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别瞎打听啦,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的。哎对了,赵晶是几点的飞机?派人去接了吗?”   “公子的航班三点四十到。”金丝眼镜看了看手表:“我一早就安排车过去等着了,这会儿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   胡缨满意的点点头:“终于要见到宝贝儿子啦!身份信息处理的怎么样?有没有没留下尾巴?”   金丝眼镜答道:“胡总请尽管放心,公子用的是新身份,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另外我还准备了一个小组,在他们的车后面跟着,专门负责清理尾巴。”   “那就好,眼下情况特殊,还是小心一些为妙。”胡缨品了品红酒,又问道:“穿越设备弄好了吗?”   金丝眼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好奇道:“设备随时处于最佳的运转状态,分分钟都可以安排穿越。不过,现在时空隧道已经被完全封闭了,弄好设备又有什么用呢?”   胡缨笑笑,好整以暇的说道:“拂老既然能封闭隧道,当然也可以随时解开隧道。科学院和反穿局办不到的事,对于拂老而言却是轻而易举。让你现在准备好穿越设备,也是为了应付不时之需,万一……”   她略微顿了顿:“万一那些特工真的找上门来,我得能随时带着儿子走才行,不是吗?”   金丝眼镜点头表示明白,接着抬眼看了看窗外,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小公子回来啦。”   房门从外面推开,一个十七八岁、身材高大英挺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母亲,我回来了。”   “晶儿!”胡缨拍拍旁边的沙发:“来,快坐这儿,让我好好看看宝贝儿子。”   赵晶略微犹豫了零点几秒,旋即开心一笑,脚步轻快的走到胡缨身旁,坐了下来:“您瘦了,但是看上去很有精神。”   “哎哟,看我儿子多会说话,”胡缨欣然道:“怎么样,在外面还顺利吗?”   “托您的福,都顺利。几位师父还要我代他们问您好。”   “是吗?哎呀呀,他们是让你问你父亲好吧?我在那老几位眼里可不吃香。”   “母亲可千万别这么说,师父们都很尊敬您的。”   “行啦,不提他们了。晶儿,快跟妈妈说说,你都学什么本事了?”   “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武功剑术、阴阳堪舆,另外还有些中医技法。我实在愚钝,凡事都只学了些皮毛而已,让母亲失望了。”   “哎呦,这就不少啦,妈妈怎么会失望呢?你一去整整四年的时间,同龄的孩子都读高中、上大学了,可是你父亲偏偏让你去学这些,唉,也是难为你啦。”   “让母亲担心了。其实,正规的功课我也并没落下。有两位师父专门负责我的数理化和外语,而且还会按照学校的节奏定期考试。”   胡缨无奈的看了看赵晶,忍不住叹道:“那也不如正儿八经的读个书,考个好大学。”   赵晶仿佛没有看出胡缨眼中的不满,爽朗一笑:“母亲,请别再为我忧心了,不然孩儿更不孝啦。对了,我父亲呢?还好吗?”   “唉,说起这事儿更郁闷!”胡缨摇了摇头:“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赵晶闻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而四下打量了一番后,微笑道:“这个地方很幽静啊,是母亲选的吗?”   胡缨下意识的愣了愣,旋即用眼神示意金丝眼镜先出去,然后才对赵晶沉声道:“晶儿,妈妈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赵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无声的望着胡缨,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和你父亲的事业,眼下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胡缨一边想着如何措辞,一边讲道:“嗯……简单来说,我们被人盯上了。那些人很强大,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不过,我们距离成功也非常近了……”   “本来按你父亲的意思,是让你学满八年的时间,不过妈妈担心接下来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于是呢,就自作主张,提前让你回到我身边来了。因为,那些打算对付咱们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手……”   “母亲,您所说的那些人,是指特工总部和反穿局吧?还有我那个所谓的哥哥?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赵晶微笑着打断了胡缨的话,那笑容就仿佛是正午庭院里的阳光。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他死的很难看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如潇洒走一回   “越国特使、上大夫范蠡,参见夫人——”   叶思佳朗声宣和,拱手长揖。   端坐在高位的西施,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双眸中却满是温情。她凝视叶思佳片刻,柔声道:“上大夫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吧。”   叶思佳到了声谢,然后领着赵亮小雅在一旁落座,刘丹克则以随员的身份,肃立在她的身后。   “上大夫对夷光(作者注:施夷光,西施本名)曾有知遇之恩、教诲之义,故而不必拘谨。”西施轻启朱唇:“如今幸蒙大王宠爱,添以夫人之位,也可谓是拜上大夫之功,夷光还要谢谢大人呢。”   闻听此言,叶思佳心里清楚:一来,这里是吴国王宫,周围有不少宫女侍卫,所以西施讲话并不方便;二来,此女之前一直对范蠡情根深种,现在竟为他人荐了枕席,多少也有些怨叹之意。   她暗暗感慨,嘴上却依旧照着礼数回答道:“夫人言重,折煞范某了。下官奉越王之命,恭送夫人入吴,为的就是长修越吴两国之好,以为兄弟邦盟。上天眷顾,夫人能得到吴王喜爱,贵为吴国主母,实乃两国之大幸,千古之佳话也。”   西施轻轻的点了点头,笑道:“上大夫此言甚是。夷光直到现在,仍旧感觉仿佛身处梦境一般,令人难以置信。不久之前,我还只是句无苎萝村一个普普通通的浣纱女,整日随母亲漫步江边,劳作为生。可是今日,我已然身居贵位,尽享荣华。其间那短暂而美好的时光,就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飞逝。上大夫教导夷光的情景,却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叶思佳呵呵笑道:“夫人天资聪颖,敏而好学,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说实话,下官在其间无甚功劳,全是夫人资质绝佳。”   “上大夫才是过谦了,”西施含情脉脉的看着叶思佳,眼睛里好似能滴出水来:“夷光愚钝,当初那响屐舞学了许久功夫,都掌握不了其精髓所在,还是多亏您耐心指导,我才终有小成。如今连大王都对响屐舞赞不绝口,这怎么能说不是您的功劳呢?夷光有时候做梦,都还会梦到您教我跳舞的情景呢。”   赵亮听西施绕来绕去,又绕回到了叶思佳身上,知道这姑娘还是放不下心上人,生怕她再这么抒发下去,等会儿情难自禁,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连忙轻轻的咳嗽两声,抢着道:“额……那什么,夫人啊,其实我们范大人也是非常念旧的,所以这才专门赶在回国复命前,特地奏明吴王,来拜望夫人。”   他刻意强调“吴王”二字,希望能提醒西施留意。   果不其然,闻听此言,西施微微一愣,旋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从容不迫道:“上大夫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启程?”   “嗯,具体的日子尚未确定,”叶思佳回答:“因为越王曾经久居吴国,当初有不少朝野故交鼎力照顾,所以下官还要替他略作走访,聊表心意。”   西施非常默契,欣然应道:“不管怎么说,夷光毕竟也是越国儿女,越王也曾是我的君父。他的诸位挚友,我自然责无旁贷,理应同样代为致谢。还请上大夫指点,有什么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的?”   叶思佳暗赞西施聪明,顺着话头说道:“报恩之事,不敢劳动夫人了。越王曾有交代,说那些均属私谊,下官逐一前去拜访,也仅仅是替他转达个人的谢意。相比之下,倒有国家大事,须烦请夫人帮忙。”   “哦?究竟何事,请上大夫直言无妨。”   叶思佳拱手道:“越王诚心实意,支持吴国争霸中原,其间有不少重要考量,希望能密奏吴王知晓。”   西施好奇道:“您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向大王进言,安排一次私下召见?”   “正是如此。”   “好!既然事涉两国交际,夷光自当尽力而为。”西施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烦请上大夫和诸位稍待。”   叶思佳见西施答应的这么痛快,连忙道:“那下官回国宾驿馆静候佳音。”   西施笑了笑:“不必如此折腾。大王这会儿正在跟郑旦姐姐跳舞戏耍,我立刻去说,立刻有回信。”   赵亮没想到西施坐言起行,当即就要去喊夫差过来,于是急忙开口道:“夫人,在下还有些话想说。”   西施闻言不禁一愣,笑道:“哦?赵先生但讲无妨。”   赵亮看了看四周,斟酌着措辞,说:“额……夫人您要去见大王,须跟他提前打打招呼,吹吹风。”   “打打招呼?吹吹风?”西施有些意外:“您说的究竟是何意思,夷光听得不太明白。”   小雅在一旁解释道:“我们的意思是,有件事需要您先跟大王讲讲,只有他接受答应了,我们才好见面。”   西施毕竟受过类似于间谍方面的训练,更清楚自己来吴国的使命,所以知道赵亮和小雅意有所指。她沉吟片刻,忽然笑意盈盈的说道:“郑姐姐,大王昨日赏赐了我一套霓裳羽衣,专门用来跳舞时穿的。据侍女说,那是用上百只美丽鸟儿的羽毛所织就,你来帮我看看如何?”   小雅闻言明白过来,赶紧站起身:“夫人邀请,臣妾岂敢不从。况且能有幸一睹吴国至宝,也是我的福气呢。”   西施向小雅挥挥手,领着她转过屏风,到后面的宫舍去悄悄密话,叶思佳和赵亮只好留在原处等候她们。约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的光景,小雅又独自一人回到了会客的地方,冲着赵亮点了点头。   叶思佳好奇的问道:“怎么样?为何只有你回来了?”   小雅走到她旁边坐下,低声道:“该说的都已经说明白,西施去见夫差啦。”   赵亮也关心的问她:“你是怎么说的?该不会直接跟她讲穿越的事儿吧?”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笨吗?”小雅莞尔道:“我跟西施讲的比较抽象,算是一语双关吧,懂得人一下就能听懂,不懂得人只会误以为其他意思。”   听了这话,叶思佳更感兴趣了,连忙追问:“郑姐姐,你快给我传授一下经验,到底怎么个一语双关法儿?”   小雅瞅瞅周围的宫女没有留心偷听,于是介绍道:“我教西施劝夫差,说范蠡大人替一位赵先生给他传话。人嘛,难得来这世上走一遭,纵情享乐才是王道,只要不破坏规则,赵先生和他背后的势力许下承诺,不仅不追究过失,还乐意大力支持。如果双方能交个朋友,那么便井水不犯河水,同时还可以在他的故乡置办下大笔酬劳,作为今后的答谢。”   说到这里,小雅稍微顿了顿,接着道:“我还让西施告诉夫差,神侠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接下来必定难逃赵先生他们的严惩,与其跟着一起陷入绝境,还不如学学刘丹克,早日跟赵先生联手,安安心心的潇洒走一回!”   “牛掰!”叶思佳一竖大拇指:“我要是西施,绝对听得云里雾里。”   赵亮则问道:“西施有什么反应?没有起疑吗?”   小雅微微一笑:“没有。她只是不明白夫差的故乡是怎么回事,以及神侠和刘丹克又是指谁。但是我告诉她,这些都是范蠡大人的秘密计划,夫差自然一听就会明白。西施显然非常信赖她的范大哥,所以便没再纠结了。”   赵亮放心的点点头,对叶思佳道:“接下来就看你这位好妹妹的本事了。”   叶思佳闻言一笑:“这丫头的能耐,我是非常有信心的。除非是道行高深的老和尚,否则谁也别想扛住她的枕边风。咱们接下来如何行动,是在此继续等,还是先回驿馆?”   赵亮瞅瞅外面的天色,道:“我看还是回去吧。夫差正在饮酒作乐,西施指不定啥时候才能捞到机会策反他呢。不如到驿馆等候下一步的消息,如果夫差肯点头,那时候咱们再来会会他。”   小雅和叶思佳也同意他的这个说法,闻言纷纷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可是就在几人跟礼官打过招呼,将要离开之时,一名宫中内侍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说大王召见越国特使。   “这么快?”叶思佳不禁一愣,好奇的看着赵亮和小雅。   赵亮眼珠一转,问那个内侍:“大王怎么说的?在何处召见我们?”   内侍答道:“大王只说,请贵使到青莲阁相见,其他并无多言。”   “你们夫人呢?”小雅打听道。   “夫人和几位贵人都在那里,”内侍毕恭毕敬:“大王本来在欣赏歌舞,突然决定召见诸位,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贵使,请赶紧的吧,莫要让我家大王等久了。”   叶思佳心里有点发虚,又问道:“是只见我一个人吗?还是可以带随员同去?”   内侍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犹豫了一下,道:“嗯,此事大王并未特意交代。小的琢磨,应该可以同行吧?以往,其他国家使者觐见,也都带着若干随员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叶思佳稍觉安心,转头对赵亮小雅和刘丹克道:“走吧,大哥大姐,咱们今天到底是开香槟,还是开溜儿,全看接下来的啦!”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昏君本君   吴国王宫的青莲阁,是一座独立开阔的水上亭台,亭台四周被大片的莲叶所环绕,仅有一条栈桥连廊与陆地相接。每当微风拂过,水面上的莲叶随风轻摇,阵阵荷香袭人,端的是景色优美、心旷神怡。   在内侍的引领下,叶思佳一行人通过栈桥,来到了青莲阁之中。   “越国范蠡,参见大王——”叶思佳甫一见到夫差,连忙依照礼节,俯身拜倒。赵亮、小雅和刘丹克也有样学样,跟着一起跪下行礼。   斜靠在软垫上的夫差,一边品尝着西施给他喂进嘴里的新鲜菱角,一边随意的说道:“上大夫不必多礼了,随便坐吧。”   闻听此言,早有内侍搬过绣墩,请四人落座。   夫差先是好奇的打量了叶思佳一会儿,接着又瞅了瞅赵亮等人,然后才漫不经心的说道:“刚才夫人对我讲,范大人有要紧的事情跟寡人禀报,究竟怎么回事,请说说看吧。”   叶思佳微微一愣,吃不准夫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于是下意识的望向了坐在一旁的西施。只见西施冲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像在示意,尽管直言便好。   赵亮此时已经用读心术探过了夫差,所以知道对方的深浅,趁着叶思佳还在犹豫的功夫,抢先笑道:“大王既然动了和解协作的心思,何不把闲杂人等暂时屏退,这样咱们双方也好进行坦诚交流啊。”   夫差心中一惊,旋即凝视赵亮,开口问道:“你是谁?”   “反穿越调查局,赵亮。”   此言一出,叶思佳和小雅都不禁吓了一跳,她俩没想到赵亮居然这么莽撞,还没摸清楚情况,一上来就急着暴露自己的身份。万一夫差还打算要对付他们,这岂不是等于送上门去找死吗?   可是谁料到,夫差的反应却恰好相反。当他听说赵亮的真实身份后,顿时忍不住坐直身子,客气笑道:“哎呀呀,原来是赵处长,失敬失敬。”   “请允许我纠正一下,”赵亮从容不迫的笑笑:“我已经不是先秦处的处长了,而是反穿局副局长,刚任命不久。”   夫差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又连忙道:“是吗?哎呦,那是我失礼了,恭喜您高升啊。”   赵亮摆摆手:“大王客气了。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聊聊正事吧,您说呢?”   夫差闻言犹豫了一瞬间,旋即吩咐道:“寡人与越国使者有要事相商,请夫人和诸位美女暂时回避一下,其他闲杂人等也一并退去吧……额,殿前武士别走,都留在栈桥上候命。”   对着反穿局的人,他心中仍旧不敢大意,所以没敢让手下的卫兵们离得太远。   对此,赵亮只是微微一笑,等到无关的人都离得远了,才开口道:“哥们儿,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范蠡大人,跟你一样,也是一位穿越者,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的。旁边这位是我的同事,反穿局特别行动处处长郑卢雅。而后边的这个兄弟,算是你的同伴吧,隐侠援手团刘丹克。”   “刘蛋壳?”夫差讶然道:“我靠,你怎么穿到一个秀气的小娘炮身上啦?!这跟你以前的形象反差好大啊!”   刘丹克颇感好奇:“你,你认识我?”   夫差猛地一拍大腿:“我尼玛,当然认识啦!我是二狗啊!”   “卧槽!二狗!”刘丹克又惊又喜,原地蹦起三尺高:“居然是你这货!恁娘嘞,早知道你也来了,还他妈当上了狗屁大王,老子早就冲进来捶你啦!哈哈哈!”   夫差也同样笑逐颜开,喜道:“这不是换了副皮囊嘛,要不是赵局长介绍,咱俩面对面都不认识。”   刘丹克笑着给赵亮三人解释道:“几位领导,这个二狗大名叫郭川,是我的好兄弟。当初在部队的时候,我们俩是同一个县的新兵,所以相互间最照顾。后来我去中东打仗,这货怕死,没跟着去,反而加入了上官老大的援手团。我进组织还是二狗介绍的呢!”   小雅闻言恍然大悟,欣喜道:“那敢情好啊!你们哥俩这么熟,接下来啥话都好谈啦!”   “可不是嘛!”夫差哈哈笑道:“原先啊,我这心里头还有点犯嘀咕呢,琢磨蛋壳投降反穿局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一起来啦,好好好,咱们敞开谈!”   赵亮事先没料到还能有这种巧事,顿时感觉把握更大了,于是道:“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到这份而上了,那剩下的事也就简单了。二狗兄弟,西施刚才把我们的意思转达给你,你怎么想?”   二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额,赵局长,您老别见怪啊。之前的那些话,西施跟我讲的模模糊糊,我也只能猜了个大概意思,所以……”   “究竟那些没弄明白,你尽管讲。”赵亮道。   “额……我理解的,您是不是说,只要主动自首,配合反穿局工作,所有的罪行就不追究啦,而且还能有奖励?”   不待赵亮开口,旁边的刘丹克便抢着道:“没错啊,就是这么回事。神侠给咱们悬赏五百万,谁完成了任务谁拿。反穿局比他们牛逼多啦,只要投靠赵局,每人一千万奖金!”   “一千万?!”二狗的眼睛都瞪大了。   “是的,一千万。”赵亮点点头,语气平静的说道:“只要你服从我的命令,立马先支付一半的费用,五百万现金会打到你指定的现代账户。”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是如果你冥顽不灵,妄图继续对抗反穿局,我们也有的是办法干掉你。别看什么吴国大王,麾下兵马成千上万,我只要派个狙击手过来,一枪就能结束你的美梦。之后的日子,就是回到现代,满世界的通缉抓捕你,相信不?”   这番威逼利诱,顿时把二狗弄得有些六神无主。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小角色,对穿越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执念,更不像当初那个马建国一样癫狂。   略作沉吟后,二狗怯生生的说道:“赵局长,您讲的我都明白,我……我愿意像蛋壳那样,弃暗投明。别看我加入神侠比他早,可是之前也从来没有穿越过,更没有干过任何为非作歹的事,希望您能饶了我。”   赵亮微微颔首:“只要肯迷途知返,什么时候都不晚。我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首配合,既往不咎!”   “我配合,我配合,保证百分之两百的配合!”二狗闻言连忙道:“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绝对不扒瞎!”   说着,他从软塌上站了起来,一个立正敬礼:“请领导下命令吧!”   赵亮吓了一跳,赶紧慌里慌张的冲他摆手:“我靠,你他妈快给我坐下,那边的殿前武士都要冲过来砍人啦!”   二狗反应过来,连忙又坐回到座位上,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啊,刚才太激动了。赵局,您说吧,我该怎么配合。”   赵亮心有余悸的瞅了瞅守在栈桥上的吴国兵将,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继续安安生生的当昏君。”   “啊?”二狗不禁一愣,感觉自己可能听错了:“您刚才说什么?当昏君?”   “对呀,当昏君啊。”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不然你还想当千秋明主、盛世帝王吗?”   二狗更蒙圈了:“您这不是在跟我说反话吧?”   小雅在一旁解释道:“我们没有和你开玩笑。根据历史资料记载,眼下这个时段的吴王夫差,逐渐变得好大喜功、骄傲自满,在西施郑旦的影响下,长期荒废朝政,奢靡懈怠,并且放松了对越国的防范,以至于给后来的灭国之祸埋下巨大隐患。所以呢,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当好一个昏君。”   这回二狗终于听明白了,他眨巴眨巴眼睛,险些又从座位上蹦起来:“我靠,这样也行?赵局长、郑处长,不瞒你们二位领导说啊,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太合适啦,我简直就是昏君本君啊!”   “嗯,我看出来了。”赵亮点点头:“你现在的这个反应,已经充分说明,你对于自己的定位和任务的要求,都有了正确的认识。接下来,就是按照我们的指示,扮演好夫差,认真接受西施的勾引和魅惑,怎么昏庸怎么来。”   二狗咧着大嘴呵呵笑道:“请领导放心,我保证完成好组织上交给我的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回头立马命人整个酒池肉林出来,严格遵照历史执行。”   “你给我打住!”赵亮差点被气哭了:“你的历史课是传达室老大爷教的吗?酒池肉林是商纣王的桥段好吧,剧本拿错了啊大哥!”   小雅也提醒道:“就是!二狗,你可千万不要一激动便瞎胡搞啊,惹出麻烦来,当心回去扣你的奖金!”   二狗吓得直吐舌头,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温顺的就像一只小奶狗。   刘丹克在一旁不禁叹道:“唉,真他妈应了那句话,人比人气死人。你说你这货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当个昏君,回去还能拿一千万,哪儿说理去?”   赵亮笑笑,安慰道:“蛋壳你也别嫉妒他,二狗还有个重要任务呢。对付伍子胥的事,还得交给他来办。” 第三百八十九章 爱人与杀戮计划   “目前的状况,你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拂老。”   “唉,小锤啊,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后悔派你去执行这次任务了……”   “拂老,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事办好的。”   “我对你当然放心,可是对其他人……唉,这次反穿局出的损招儿,算是打到关键了。之前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拿钱来摆平,简直不像正面人物该干的事儿嘛!上官以前的那群手下,大多数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乌合之众,恐怕没几个能扛得住诱惑。”   “对此我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只要有刘丹克这第一个,肯定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郭川。他毕竟是吴王的身份,一旦被策反,恐怕……”   “所以我才有点后悔。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让你穿越到夫差的身上,至少在那个时代有更大的实力和主动权。”   “……拂老,万一真的出现了最严峻的情况,我可以执行B计划吗?”   “B计划……小锤,你觉得会到那一步吗?”   “我不知道。但正如您所说,我们的目标就快实现了,在异时空里留着赵亮这个不确定因素,随时有可能会破坏我们辛辛苦苦这么久才换来的成果。”   “可他毕竟是……”   “拂老,这很重要吗?您心里恐怕也不这么认为吧?”   “……”   “拂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究竟该怎么办,还是让我自己临机决断吧。”   “小锤,你想过没有,如果执行B计划,你自己也有可能面临巨大的危险,甚至无法等到我们找出答案的那一天。”   “没所谓了。我的挚爱已经被反穿局夺走,什么样的答案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现在只要能帮到您就好……拂老,我要终止通话了,有新的情况再向您汇报。再见!”   “唉,好吧,再见了,小锤。祝你成功!”   拂衣轻轻的关掉对讲机,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极为复杂的情愫。那既像是某种悲哀惋惜,又像是莫名的兴奋癫狂。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边的一份文件上,文件的封面赫然印着一行字:B计划--SLAUGHTER。   Slaughter,这个日常生活中不怎么常见的英语单词,如果翻译成中文的话,意思应该是——杀戮。   “那还不容易吗?!”二狗一拍胸脯,笑道:“赵局,我现在立刻命人把伍子胥喊到这里来,左边五百刀斧手,右边五百枪盾兵,分分钟把他拿下!”   赵亮摇了摇头:“说是这么说,不过伍子胥毕竟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你这么大张旗鼓的一整,史书中又该怎么记录呢?”   叶思佳在一旁道:“我记得读书那会儿学过的,伍子胥好像就是被夫差给逼死的吧。”   小雅笑道:“的确是夫差赐了一柄宝剑给伍子胥,命他自行了断。不过,那件事应该是发生在五年以后,也就是公元前484年。倘若现在就让夫差跟伍子胥立刻翻脸,现代史学界恐怕又要炒成一锅粥了。”   “所以说,即便要对付伍子胥,也必须暗地里悄悄来。”赵亮看看四周,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你虽然贵为吴王,可是若要对吴国的大功臣出手,不论怎样,都免不了会遭到朝野议论,进而被人记入史册的。只有避开宫中所有耳目,才能放手行动,而这样一来,恐怕很不容易做到。另外,还有个麻烦的问题,目前现代世界的时空隧道入口,已经被神侠组织完全锁闭了,我们根本无法及时遣返伍子胥身上的穿越者。所以就算轻松得手,也只能是暂时将他关押在这个时空当中,而不是一劳永逸的把他送回现代。”   叶思佳发愁道:“在这里关押伍子胥?那岂不是更难对外人解释吗?”   赵亮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呀。所以针对这个问题,我想了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小雅问道。   “由夫差亲自下令,让伍子胥随范蠡一起回越国。”赵亮好整以暇道:“从神侠组织的层面上看,二狗这么做是为了让同伴有机会到越国寻找咱俩的踪迹,从而在挑战反穿局的过程中取得胜利。这个理由,应该能说的过去。”   小雅闻言喜道:“嗯,这是个好主意。伍子胥多半会相信并接受的。只要他到了越国,咱们便能设法将其困在那里,反正吴王不急着要人的话,留他一年半载也没关系。”   叶思佳也高兴道:“伍子胥一直是越王勾践的眼中钉、肉中刺,每天做梦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如果我回去跟越国君臣说,夫差因为讨厌伍子胥,所以故意派他到越国去受点罪,那么勾践和文种他们肯定有办法困住这家伙,好让他没机会劝说吴王对付越国!”   “那好,我就听赵局的!”二狗高兴道:“说实话,伍子胥成天待在这里,我想当昏君都不方便。”   小雅问他道:“哎对了,你知不知道伍子胥的底细?他真实身份是怎样的?”   二狗笑道:“郑处长,您还真是问对人了。援手团所有在这边的兄弟,恐怕只有我一个清楚那丫头的情况。”   “丫头?伍子胥身上的穿越者是个女的?”赵亮大感意外。   “是啊,是个女的。”二狗介绍道:“不过她的名字可是非常硬朗啊,叫做王铁锤。”   噗——叶思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忍俊不禁道:“这姑娘的爸妈究竟是有多草率啊,这不是往死里坑自己闺女吗?”   二狗笑道:“名字的确是糙了点,但是人长得倍儿漂亮。虽然比不了西施郑旦她们吧,却也绝对属于美女级别。”   刘丹克好奇道:“王铁锤?她不是咱们援手团的吧,以前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的确不是隐侠援手团的,”二狗道:“据我所知,她是拂衣身边的人,多半来自奇侠研究所。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像是科研人员。不过稍微跟她一接触吧,你就能感觉人如其名,跟个大铁锤似的,生猛的很。”   赵亮追问道:“你确定她用的是真名吗?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信息?比方说,口音听得像哪里人?什么教育背景?”   二狗略微想了想,答道:“是不是真名我不敢确定。反正研究所的人都管她叫小锤,估计应该差不多。口音嘛,有点像是四川贵州那一带的,其他……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他顿了顿,仔细解释:“我之前也没见过王铁锤,只是临出发穿越之前,在一起做了些准备工作,碰了碰行动方案,相处总共没超过24小时。但是,我听她无意间提起过,她好像跟反穿局有什么深仇大恨。”   “什么仇恨?”小雅问道。   “让我想想啊,”二狗回忆了一下,忽然道:“哦对啦,我记起来了。她曾经提过那么一句,说自己的男人以前也是组织的成员,后来死在了赵局长的手上!”   “我靠?死在我手上?”赵亮一脸懵逼,奇道:“我,我不记得弄死过谁啊?难道是上官雪明?”   “不不不,绝对不是上官老大。”   “那会是谁呢?跟我有关的……王聪?不对,他不是神侠组织的人……马建国?也不对呀,他同样不是组织成员,况且还没死啊。会不会是炸毁五号指挥厅的魏鹏呢?可是我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更谈不上因我而死呀。至于上官雪明手下的那几个特种兵杀手,他们都是被我的同事抓捕的,和我没啥直接关系,也没闹出过人命……啧,除此之外,好像没有谁了。”   小雅突然间记起了什么,凝视着赵亮:“不,还有一个人你漏掉了!”   “谁?”   “流星。”   赵亮闻言一愣,旋即吃惊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小雅摇摇头:“我没有开玩笑。直到今天,流星之死都还是一个未解之谜。即便是在咱们局里,怀疑你的也大有人在。”   赵亮不禁气道:“流星是死于枪击,老子魂穿秦末,怎么可能办得到嘛!”   “不是还有我这个肉穿的吗?”小雅淡淡道:“关林曾经专门检查过我的穿越记录,详细了解我都带了什么东西过去增援你,若不是我在七宝琉璃塔意外失踪,恐怕一回去就得被他关起来审问。”   赵亮无奈道:“就算你给我偷偷送枪,那也不现实啊。流星什么级别?我一个不入流的特工,可能吗?”   小雅闻言撇撇嘴:“你真以为大家还觉得你不入流吗?”   叶思佳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好奇道:“你们俩聊啥呢?流星是谁?秦末又是怎么回事?”   赵亮不愿在这里说的太细,搪塞道:“等回头有空的时候再给你讲故事吧,总之那个人不是我干掉的。不过,小雅分析的有道理,神侠组织内部的一些人很可能也误会了,以为当初是我弄死了流星,而穿越到伍子胥身上的王铁锤,或许正是流星的女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小雅秀眉微蹙,兀自思索道:“这个铁锤姑娘的身份就非同小可了。她所掌握的秘密,恐怕不比上官雪明少!”   赵亮同意道:“的确如此。照二狗兄弟所说,王铁锤是拂衣的亲信,本身来自于奇侠研究所。而这个部分,是我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其中更包含比反穿局还先进的科学技术,其神秘程度,对咱们破获神侠组织意义重大。如果再加上她有可能和流星也存在关联,那更是价值连城了。”   他转向二狗,吩咐道:“事不宜迟,你立刻召见伍子胥,尽量在不引起对方怀疑的前提下,说服他跟着越国使团一起出发!” 第三百九十章 相约五湖   在吴国王宫那宽敞霍亮的大殿之中,此时所有的侍卫、宫女统统都被赶了出去,只剩下夫差和伍子胥两人。   “什么?你要让我去越国?”听完二狗的话,王铁锤面露诧异之色:“郭川,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二狗嘿嘿一笑,不慌不忙道:“锤姐,刚才我不是都说了嘛。据探子回报,赵亮和郑卢雅现在就躲在范蠡的上大夫府,做了什么高级顾问。如果他们一直藏在那里不出来,咱们根本没法完成拂老交代的任务啊。所以……”   “所以你就想让我跑一趟,去把他们干掉?”王铁锤冷笑了一声:“然后好方便你在这里跟西施鬼混。”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啊。”二狗满脸委屈:“我这不也是为了不引起大臣们的怀疑嘛。你也看见那天朝堂上的情况了,不手下越国的供奉,搞不好他们当场就要造反啦。”   王铁锤瞪了他一眼:“你别跟我这儿装无辜。分明就是你抵挡不住美女的诱惑,自己先缴械投降了,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拂老的任务?我问你,组织的事儿你还管不管了?”   二狗道:“当然要管啦,不然我怎么会想到要请锤姐出马,辛苦这一趟呢?”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劝道:“您想啊,收下西施郑旦,那已经不是夫差个人的事情了,而是关系到整个吴国朝廷的颜面,所以绝非咱俩可以拒绝的。甭管我占不占这些美女的便宜,反穿局都可以说他们顺利推进了美人计的历史。因此要想挑战成功,咱们就得从赵亮身上入手,彻底灭了反穿局派到这里的人。而我身为吴王,肯定是没法轻易离开的,那也只好由你去会稽,设法找到那两个特工,然后利用老姚他们干掉赵亮。”   “你想的倒挺好,”王铁锤哂笑道:“会稽是越国的地盘,而赵亮明显已经搞定了范蠡身上的穿越者,我这过去不等于是羊入虎口吗?”   “这一点锤姐完全不用担心!”二狗拍着胸脯保证道:“眼下越国最害怕的,就是吴国找茬儿揍他们,又怎么可能胆敢冒犯伍子胥这样的大人物呢?只要您能把我的字号亮出来,保证勾践乖乖配合,将赵亮和郑卢雅拱手奉上。”   王铁锤听了这话,兀自沉默了片刻,一时没有开口。二狗见她好像有些动心,连忙又劝道:“锤姐,这可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啊,再晚,可能又让赵亮给溜了!咱们在朝堂上用战争做威胁,逼着越国交人,不仅会遭到朝臣的质疑反对,而且鞭长莫及,哪有直接过去抓赵亮来的便利呢?只要小弟我坐稳这个吴王的位置,就能给你提供最大的靠山依仗,保证越王勾践他们不敢乱来,只能听命而行!”   王铁锤又想了想,终于点头道:“你说的也蛮有道理,我辛苦一趟倒没什么,只不过……”   她凝视着二狗,沉声道:“不过我担心你小子,最后真的中了美人计。”   “嗨,瞧你说的,我还以为你担心啥大事儿呢,原来竟是为这个发愁,”二狗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又不是真夫差,跟那几个小妞逢场作戏而已,断不会耽误正事的。”   王铁锤问道:“你知道夫差中了美人计之后,历史的原本走向吗?”   二狗点点头:“当然知道。虽然咱书读的不多,可也不是文盲啊。夫差因为西施的魅惑,放弃了对越国的防范,转而针对齐国用兵,打算争霸中原,最终导致吴国被勾践趁机率大军偷袭,战败亡国,没错吧?”   “没错,”王铁锤道:“既然如此,我们要想打败反穿局,究竟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怎么做?”二狗心中一沉,故意装傻道:“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意思。”   王铁锤笑笑:“你要是真没有被美人计给套住,现在就应该着手准备对越国开战,至少也得是调动大军,陈兵在两国的边境。只有这样,我们才算是破坏了反穿局的任务。”   二狗现在已经归顺了赵亮,当然不愿真的这么做,更何况还有美人西施正跟自己甜甜蜜蜜呢,如此对她的祖国大功干戈,回头该怎么跟“女朋友”交代啊?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干笑道:“锤姐,这件事只怕是不太好办啊。”   “哦?怎么不好办了?”王铁锤看着他,问道:“你身为堂堂吴王,要打谁、不要打谁,还需看人脸色吗?朝中有不少大臣都对越国保持着敌意,所以你并非完全没人支持啊。”   二狗挠了挠头,道:“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可是……哦对,你不是要去抓赵亮吗?那我至少也得等你从越国平安回来才好跟越国翻脸呀。不然的话,万一勾践恼羞成怒,再把你扣做人质,事情就麻烦了。”   王铁锤微微一笑:“行,我也不是非要你现在立刻就办,只要你有这个意识就可以了。出使越国的这趟差事,我就辛苦一下,争取能把赵亮和郑卢雅全都抓住!”   二狗见王铁锤终于肯答应下来,心中不禁大喜,连忙喊来内侍,命他们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国书和执节,交到了王铁锤的手上。   王铁锤跟满心欢喜的二狗道了别,转身离开大殿,出了王宫,径直回到自己的府中。   一到地方,她便屏退左右,又叫来三个机灵的小仆,对他们悄悄的吩咐了一些事情。那三个仆人领了伍大夫的命令,二话不说,连忙飞一般的冲出了大夫府,奔往不同的方向。   两天之后,越国使者范蠡前往王宫,向吴王夫差辞行,准备率领使团返回会稽。与此同时,由吴国大夫伍子胥担任特使的吴国使团,也随之一起出发,奉吴王之命,前往会稽巡视越国国情。   满朝文武对于大王的这个决定,都有点心照不宣的感觉。所有人猜测其背后的“真正目的”,几乎不约而同的认为,夫差之所以会让伍子胥前往越国出使,应该还是在做最后的考察,借以决定吴国未来的国策,究竟是先覆灭越国,还是先讨伐齐国。   然而人们不知道、也根本不可能想象到的是,这个关乎着吴、越、齐三家国运的大棋局,居然只不过是几个现代人在玩勾心斗角的小较量。   后世的那些春秋史官,若是得知了这个内幕,真不晓得会作何感想。   由于是两国使团同时出发,所以吴国方面特意安排了隆重的送行仪式,在吴城城外高搭梯台,张灯结彩。除了吴王因着尊贵身份,并未亲自出席之外,吴国文武官员几乎来了一多半。就连西施、郑旦等越女,也跟夫差告了假,专程到此相送。   只不过,吴国大臣主要是送伍子胥,而西施她们则是跟范蠡道别。   西施此时已经贵为吴国夫人,按说在大庭广众之下,本不该表现的有失身份礼仪,但是这姑娘对范蠡情根深种,每每思及都难以自持。此时眼看着心上人即将登车远行,今生恐怕再难相见,顿时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潸然泪下。   郑旦等姐妹与西施朝夕相处,当然清楚她内心深处那份对范大夫的真挚情感,瞧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也都忍不住陪着哭泣起来。   美人垂泪天色空,更何况是一堆美人同时掉眼泪。这番情景,立刻引得不远处的吴国官员们纷纷朝这边张望。   赵亮轻轻扯了扯叶思佳的衣袖,小声道:“赶紧劝劝啊,再这么下去,非惹出麻烦不可。”   叶思佳虽然并不真的爱西施,但她毕竟也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小姑娘,此时被西施这些女孩们所感动,自己也差点掉下眼泪来。听到赵亮提醒,她只好强忍着伤感,走上前对西施说道:“夫人,请你别难过了。来日有缘,咱们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西施此时早已哭的梨花带雨,闻听此言抬起头来,眼含着热泪说道:“大人恩情,夷光永难忘怀。只求临别之际,赐赠只言片语,以慰今后挂念之情。”   叶思佳为难的挠了挠头,唐诗宋词现代诗什么的,她不敢乱说,于是只好选了段歌词,压低声音道:“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但愿天长地也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来日大业功成,你我二人,携手泛舟于五湖之间,再叙缘分吧。”   西施将这段话在心中默默念诵了两遍,忽然破涕为笑,对叶思佳微微点头道:“大人的心意,夷光终于了然,今后也不用再自怨自艾、惶惶难安了。望君此行平安,千万珍重。”   小雅站在后面,好奇的问赵亮:“哎,刚才思佳跟西施说了什么呀,立刻就令那位多情的美人止住了悲伤?”   赵亮能读懂那二人的内心世界,当然清楚叶思佳对西施所讲的“情话”是什么,晓得这丫头不仅剽窃了现代歌曲的知识产权,而且还泄露了范蠡西施未来的结局,等于结结实实的违反了穿越法。   不过,他并不想破坏眼前这份美好的“期待”,微微一笑:“还能说什么,估计就是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子一定回来奖励你之类的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情报泄露   “真没想到,这次的事情竟然办得如此顺利。”小雅端坐在战马之上,对着旁边的赵亮说道:“眼下伍子胥听从夫差的命令,跟着咱们一起离开吴城,去往越国进行巡视。再有不到两天的功夫,就能走出吴国国境,进入到越国的地界啦。等那个时候,王铁锤也就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赵亮一边操控缰绳,一边远远眺望着前方问道:“叶思佳给勾践报信了吗?”   小雅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吴国队伍,点头道:“思佳派出的信使快马加鞭,比咱们能提前两三日功夫抵达会稽,相信勾践和文种收到消息后,会立刻派兵赶来接应的。”   “那就好,”赵亮闻言点点头:“虽然王铁锤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身边又有姚云开他们四人做我方的内应,但是伍子胥作为吴国的特使,身边毕竟还跟着一千吴军,实力不容小视。一旦行动有什么差错,两边动起手来,恐怕咱们区区使团反而会被他给吞掉。”   小雅诧异道:“我听你这个意思,难道不打算等到抵达会稽之后再行动吗?”   赵亮沉吟片刻,微微颔首:“我确实有过提前出手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到了会稽,由越王勾践出面软禁伍子胥,岂不是把握更大?”   “话虽这么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面一直都感觉有点不踏实,”赵亮沉声道:“之前我之所以动过念头,考虑是否可以在路上秘密控制住王铁锤,主要也是因为怕事情迟恐生变。”   小雅反对道:“你可千万别胡来啊。不要忘了,王铁锤现在是伍子胥的身份,旁边还带着上千护卫。正像你说的,稍有差池,咱们全得吃不了兜着走。”   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有点纠结嘛。唉,说起那上千兵马我就来气!我们和二狗事先谁都没能料到,伍子胥居然还兼着吴国上将军的职务,有统兵出征之权,所以出使越国可以带这么多亲兵随行。早知道就应该让二狗补一道旨意,不准他调兵前往!”   小雅也秀眉微蹙:“还是我们对这个时代的情况了解的不够充分啊。直到出了吴城,才晓得王铁锤事先把兵力留在了城外等候,那时再想弥补已然迟了。如果真让二狗以夫差的名义收回兵权,恐怕当场就要引起对方的怀疑。”   赵亮同意她的看法,点头道:“嗯,我不会轻举妄动的,现在就希望能平平安安抵达边境。只要越国的兵马及时赶来接应,局面才能算是基本稳定。”   小雅知道,赵亮的预感一向都很灵,往往能在危机来临前嗅出异样的味道,所以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心里也多少有点不踏实了:“亮子,你别吓唬我啊,该不会真的要出什么大问题吧?”   赵亮兀自思索片刻,沉声道:“想要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在疑神疑鬼,恐怕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个铁锤姑娘。”   说罢,他跟小雅打个招呼,然后一抽马鞭,朝着走在使团队伍最前面的叶思佳等人飞速驰去。   吴越两国的使团虽说是结伴同行,一起前往会稽,可实际在路上却是泾渭分明。   叶思佳以上大夫范蠡的身份,率领的越国使团,其实就是一个进贡送礼的物流队,所以主要由民夫和牛马脚力组成,共计六百余人和两百辆大车,大多是文职官员以及寻常百姓。   相比之下,王铁锤带领的更像是一支精锐军团。   从明面上说,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代表吴王专门视察越国的动向,看看对方是否存在暗中不利于吴国的阴谋或举动。从暗地里讲,王铁锤则是借由出使的机会,去寻找赵亮小雅的踪迹。   所以,吴国和越国这两支使团,形象气势不同,心思考量有异,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自然也无法走到一起。   在去往越国都城会稽的路上,吴国兵马军容鼎盛,远远的行进在最前面,一眼望去,刀枪如林、旌旗烈烈,煞是威风雄壮。   而越国的大车队,则稀稀拉拉的跟在后方,松散的跨度居然拉的比吴军还长。   若不是夫差有言在先,要两家队伍一路同行,吴国使团恐怕早就跑没影了。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渐渐收敛在远方的山色之中,两边的人马先后抵达了吴国的边境小镇——富桑。这里是吴越交界处唯一的一处城寨,再往南四十里,就是界碑所在了。   由于越国曾惨败于吴国手下,连越国的国王都给吴王做了整整三年的奴隶,因此在吴国人眼中,早已不再把越国视为心腹大患。像这种边境城寨,既没有重兵防御,也没有坚固工事,倒是不少越国边民跑来此处做买卖、讨生活,弄得整个富桑熙熙攘攘,就跟年节赶集的自由市场一样。   两家使团一进到镇中,当即便有地方上的里正前来迎接,同时忙前忙后的腾倒房舍,以供这一千多口子人睡觉休息。   伍子胥作为吴国重臣,自然是住进了小镇上条件最好的馆驿房舍。处于礼节上的考虑,越国上大夫范蠡也跟着一起,被安置在了左近的另一个跨院。   刚一住下,叶思佳便找了个借口,领着赵亮前去拜会吴国大夫伍子胥,也就是那位神侠组织的穿越者王铁锤。   没想到,这两个人刚一过去,就吃了个闭门羹。站岗的兵丁告诉叶思佳,伍大人此时正在处理公务,任何人都不见。   赵亮心中有些奇怪,连忙又说他们有要事禀告伍子胥,还请对方行个方便,进去通禀一声。   门口的吴军士兵态度异常冰冷,斜着眼睛瞪了瞪二人,不耐烦的驱赶道:“说不见就不见,赶紧走!赶紧走!”   叶思佳的千金大小姐性格,向来受不得这种气,见状顿时怒不可遏,拉着赵亮转身就走。   “赵哥,不见就不见,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过上两天,有他们的苦头吃!”   赵亮惦记着正事,越是不能亲自会会王铁锤,心里就越是不踏实。他好言劝住叶思佳,然后独自又转头回来,问道:“军头大哥,你们这里有个叫姚云开的兄弟吧?他是伍大人身边的护卫。我能不能见见他?”   “姚云开?”吴兵转头问旁边的同伴:“你们听说过这个人吗?”   “没有,从没听说过。”其他几个军兵都纷纷摇头。   赵亮闻言心里不禁一沉。之前姚云开他们四人曾跟他专门提起过,说自己在伍子胥身边用的都是本名,并未使用任何假身份。眼下守门的吴军说不晓得姚云开的名号,立刻引起了赵亮的警觉。   难道是出什么状况了?   他小心翼翼的打听道:“李默呢?也没听过?那秦小强、曹子腾呢?”   为首的军官耐不住性子了,呵斥道:“我说你个越蛮还有完没完?!这里不是寻人的地方,快点给老子滚!”   赵亮展开读心术,察觉到对方并非不认识这四人,而是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于是不敢再多做纠结,道了声抱歉之后便赶紧溜号。   回到住处,赵亮喊来小雅和刘丹克,连带着叶思佳,四人躲在房中秘密商议。   “我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赵亮开门见山道:“王铁锤不论是依着伍子胥的身份,还是依着穿越者的身份,都没有理由不见思佳,除非她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小雅转头问刘丹克:“你最后一次联系姚云开他们,是什么时候?”   刘丹克沉声道:“昨天下午,之后就一直没见到了。另外我刚才发现,咱们住处附近有不少身份可疑的人,在暗中鬼鬼祟祟的朝这里张望,显然不怀好意。”   小雅点点头,问赵亮:“你说他们会不会暴露了?”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赵亮眉头紧锁:“王铁锤来自于奇侠研究所,本身对援手团的雇佣兵就不会太信任。倘若她从二狗的身上察觉出什么异常,多半会联想到身边这几个人的可靠性。只要稍加试探,或许就能抓到蛛丝马迹。”   叶思佳仍旧将信将疑:“咱们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了?那四个人只是一天未见而已,说他们暴露,完全没有依据啊。”   “我也觉得下结论有点太早,”刘丹克道:“老姚几个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不可能轻易露馅儿啊。”   赵亮看了小雅一眼,幽幽道:“可是如果对方能够得到确切的情报,问题就两说了。”   小雅清楚赵亮的意思,反穿局内部有白马作为眼线,每人一千万的策反计划,神侠组织不可能不知道。她兀自思索了一下,颔首道:“从情报传递的时间上看,确实是到了最高危的暴露期;从情报的密级上看,也只有反穿局的少数高层了解此事。这就说明,内鬼出不了那几个知情领导的范围。”   刘丹克也曾听说过神侠组织派人打入反穿局内部的事,所以并不惊奇,叶思佳则瞠目结舌:“卧槽,你们那里居然还有内鬼这种存在?”   赵亮点点头:“我们在处理姚云开他们奖金的时候,也特意提醒过总部,一定要采用绝密级。但如果这样,消息都仍然走漏了,就足以证明神侠组织的卧底,在反穿局的身份非同小可。”   “也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小雅分析道:“对方只知道策反计划的存在,却并不清楚具体都有谁被我们策反了。所以王铁锤把四个人同时控制起来,严加逼问。” 第三百九十二章 杀手   赵亮沉吟片刻,同意道:“小雅的分析很有道理。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有力的依据,可以证明危机正在迫近,但是任何预感、猜测和不寻常的迹象,都是克敌制胜的前提。我倒是更愿意相信王铁锤察觉了什么,这样我们才能事先做好防范准备。”   刘丹克脑子不好使,但心中的准主意却很坚定:“赵局,究竟怎么做,您下命令吧,我全听您的!”   叶思佳也点点头:“对,赵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雅不像他俩,一边思索一边问赵亮:“倘若真如咱们猜想的那样,情况会恶劣到什么地步?”   “最恶劣的局面……”赵亮答道:“四个兄弟当中,有人扛不住王铁锤的手段,直接暴露咱俩的身份。那样的话,王铁锤会立刻派兵把这里围困起来,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然后game over。”   “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小雅看着赵亮:“怎么应对?”   赵亮想了想,忽然咧嘴一笑:“还能怎么应对?当然是赶紧躲到安全地带,静观其变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要感觉情况不对,就应该立刻提高戒备。”   他顿了顿,接着道:“孙子兵法有云: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意思就是说,首先要做到自己不会被敌人打败,然后再寻找机会打败敌人。甭管情况是不是真如咱们所想的那样,先溜走躲起来,总不会错的。假如王铁锤没有那么高明,咱们再回来也不迟;假如王铁锤真的那么厉害,咱们至少要保证不能让她轻易得逞。”   “好,事不宜迟!”小雅起身道:“既然情况有些不对,那就先他娘的躲一躲再说!然后咱们暗中观察局势,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叶思佳问道:“我也一起躲起来吗?”   赵亮道:“当然啦,王铁锤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如果真的要翻脸,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但是使节团该怎么办呢?”叶思佳犹豫道:“五六百口子人呢,就这么丢下不管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赵亮摆摆手:“王铁锤在意的是咱们四个现代人,其余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小雅也同意道:“说的没错。越国使节团又没犯什么法,她就算是担任吴国上大夫兼上将军,可也不能随便拉无辜的人出气啊。”   叶思佳听他们说的有道理,于是也不再坚持,又问起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暂避王铁锤的锋芒。   赵亮想了一下,安排道:“你等会儿跟使团副手讲,越王突然派人送来密信,说朝中发生异变,召你速速赶回会稽。蛋壳去张罗一些必要的野外装备,同时在镇外的密林里藏上四匹好马,随时准备开溜。等会儿天完全黑了,咱们就从馆舍的后门偷偷走,小雅护着思佳到密林等着,我和蛋壳设法潜入吴国使团的驻地,去查看一下姚云开他们的情况。”   半个小时之后,越国馆舍的后院门被轻轻打开,赵亮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先探头探脑的四下看了看,然后悄无声息的溜到了小巷里。   他刚刚站稳,身后便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小雅和叶思佳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搞定了吗?”   “OK啦,几个副手听说朝中有事,都催我赶紧走,他们自会照料好使团队伍。”   赵亮听叶思佳这么说,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别耽误功夫了。你俩现在去镇子外面藏起来,我在这里等蛋壳。”   小雅叮嘱道:“行,你们千万小心啊,别冒险逞强。不行就赶紧撤。”   “放心吧。”赵亮微微一笑:“我又不是菜鸟……”   他的话才讲到一半,忽然就停住不说了。叶思佳不禁颇感好奇,正欲开口询问,没想到小雅在旁边猛地拉她一把,将其扯得闪进了巷子阴暗处。   赵亮也同时动作,紧贴着墙根隐住身形,目光炯炯的凝视着远处的巷口。   叶思佳被他俩的这番举动吓了一跳,连忙瞪大眼睛往那边瞅去。   只见昏暗的巷口附近,此时忽然出现了七八个黑影,正快速朝他们这边逼近。   “赵亮,怎么办?”   “他们不像什么好路子,先返回馆舍再说!”   赵亮话音刚落,黑影当中忽然有人喝道:“前面那个就是范蠡,别让他跑了!”   随着这一声喊叫,那些人陡然提起速度,同时亮出了手中的兵器,猛地扑了过来。   赵亮反应奇快,转身一脚踹开后院的院门,急道:“他们的目标是思佳,赶紧带她回去。”说着,他推了小雅一把,让她护着叶思佳先走,自己则抄起防身的短棍,堵住了门口。   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显然准备充分,他们眼见范蠡又撤回院中,立刻做出反应,其中四个紧跟着翻身上墙,打算跃进院子里追赶,另外四人则继续向赵亮围拢过来。   赵亮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也不敢有丝毫犹豫,他奋力挥动手中的短棍,一边格挡那些黑衣人的兵刃,一边大声呵斥:“卧槽,你们是什么人!”   围攻他的四个人并不答话,只顾着闷声动手,一时间刀光剑影,煞是凶险。好在赵亮背靠着院墙,自己也并非初上战场的菜鸟,所以场面虽然吃紧,但在短时间内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五个人正在交手的功夫,后面的院门忽然打开,小雅跟叶思佳去而不返,赵亮心中一惊,正待开口询问,小雅急道:“不行,里面杀手更多!”   说着,她瞅准机会,一脚踹在一名黑衣人的腰部,将那人踢的横飞。   赵亮也趁对方略一愣怔的当口,一棍扫中另一名黑衣人的肩头,打的那家伙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身后的院子里早已经是喊声大作,纷乱间居然难以判断究竟有多少人在厮杀打斗。紧接着,据他们不远处响起了阵阵呼喝:“范蠡从后门跑啦!范蠡在这边!杀!”   还未等赵亮三人反应过来,院门里闪出数道人影,冲着留在最后面的叶思佳猛扑而至,直把这位千金大小姐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小雅伸手一把将她扯开,护到了自己的身后,边与杀手们奋力缠斗,边冲赵亮喊道:“亮子,想办法突围!”   赵亮拼着肩膀被对方划中一刀,抡棍敲晕了正面之敌,压力顿时轻了不少,转头对小雅道:“你带思佳往外冲,我负责断……”   他这个“后”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不料旁边忽然跳过一个大汉,抬脚踢在了他的背心处。这一脚势大力沉,顿时蹬的赵亮失去了平衡,扑通一下摔到在地,手中短棍也飞出了老远。   小雅此时正被两名黑衣人牢牢缠住,根本顾不上救援,眼看着那名大汉就要冲上前去一剑劈中赵亮后颈,旁边的叶思佳吓得一声惊呼,险些闭上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的一声,一柄飞刀从巷口那边飙射过来,不偏不倚的打中了大汉的面门。那个大汉吃痛不已,惨嚎着仰面摔倒,转眼没了气息。   其余的黑衣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尚在愣怔之间,一道瘦小的身影忽然从远处飞奔到近前,眨眼便杀入了战团。   赵亮定睛一看,心中立时松了口气:我去!蛋壳大哥您终于来了,再晚老子就要报销在这里啦。   尽管刘丹克现在所使用的穿越载体是瘦小孱弱的鲁国乐师小闻江,但他身上的那股虎气却丝毫不减,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刘丹克只要一有空,便举着个石墩子锻炼体能,因此把那位原本文文静静的闻江,硬生生整成了个肌肉小猛男。   此时眼见赵亮三人被杀手围攻,一直感觉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蛋壳,顿时来了精神。他哪管对方人多势众,夺过一柄长剑,甩开膀子,在黑衣群中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片刻功夫就撂倒了六七个。   不过,那些黑衣人显然有备而来,之前在巷子里遇见的八个人只是负责堵截后路的,其余率先攻入馆舍的人马这会儿都陆续朝后门逼近。赵亮担心寡不敌众,迟恐有失,连忙上前扶住叶思佳,朝小雅打个招呼,在刘丹克的掩护下,往巷子外面退去。   眼下的袭击事发突然,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弄清楚对方的真正来历,而越国使团自身的护卫兵力又非常有限,与其拖下去等待救援,还不如先撤到安全地带再说。   刘丹克实力大爆发,一个人堵在巷子中间,手中长剑上下翻飞,硬是逼着二十几名黑衣杀手难有寸进,而赵亮则带着小雅和叶思佳一路狂奔,冲出富桑小镇,躲进了刘丹克事先在密林中准备好的藏身之所。   “他娘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小雅一边喘息,一边警惕的盯着树丛外面,问道:“突然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帮煞星?!”   赵亮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摇头道:“不知道呀,一上来就下狠手,太他妈不讲武德了!”   他转过头来,问叶思佳道:“怎么样,思佳?没受伤吧?”   “没,没有,”叶思佳此时唇青脸白,兀自紧张道:“就是被吓的不轻……刚才实在是太可怕了。蛋壳……蛋壳不会有事吧?”   “你放心,凭蛋壳的战斗经验,那些人奈何不了他。”赵亮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外面:“他为了掩护我们的安全,肯定会把敌人引到其他地方去,然后再兜个大圈子,跑回来与咱们汇合……”   谁知,他话音还未落,旁边的小雅忽然惊道:“快看!吴军出动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夜奔   不远处的富桑小镇,此时已经变得分外喧闹。   就在越国使团的住处遭到不明身份黑衣人袭击之后,没过多长时间,隔壁的吴军便开始有了行动。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吴国兵马,气势汹汹的冲出了营房,陆续部署到富桑内外的各个要道街口,俨然是将整个富桑小镇全都封锁了起来。   另外,还有不少吴国骑兵组成了若干小队,朝着镇子周围分散开去,明显是在进行有目的的搜索。   小雅观察了半天,好奇的问道:“咦?他们这是在抓捕那些黑衣人吗?”   “看着不太像啊,”赵亮也是一脸狐疑:“刚才咱们那处院子里打的沸反盈天、激烈无比,也没见到半个吴军的踪影,现在他们却如此兴师动众的跑出来布阵封锁,本身就显得非常可疑。再说,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在抓人啊,而是好像……”   他的话音未落,林子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紧接着,刘丹克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叶思佳先是被他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惊呼道:“哎呀,蛋壳,你受伤了!”   赵亮闻言仔细一瞧,发现刘丹克果然浑身上下都是鲜血,顿时同样感到惊骇莫名,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刘丹克摆了摆手,从容道:“放心放心,我没事,都是那些人的血。”他喘了几口粗气,冷哼道:“这帮兔崽子也没啥了不起的,就只是人多而已,不过,眼下他们都已经被我给成功甩掉了。赵局啊,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此地恐怕不宜久留!”   “你发现什么了吗?”小雅在一旁问道。   刘丹克接过叶思佳递来的绢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然后答道:“我听那些刺客们相互叫唤的口音,不太像是吴国的人,恐怕另有来处。另外,刚才在绕到这边找你们的路上,我碰巧遇到了一队吴军,当时我躲在暗处,听见他们一直在吵吵,说是奉了伍子胥的命令,一定要找着范蠡。看来,他们现在这大阵仗,不是抓刺客,而是冲着咱们来的啊。”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那些刺客不是吴国的人?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他们是王铁锤派来的呢。”   “刚才那些人来的尽管很突然,但是目的非常明确,显然是要对思佳下毒手,或者说,是摆明要干掉范蠡。这种行事风格,的确不太符合王铁锤的动机。”小雅分析道:“如果我是王铁锤的话,最好是能将思佳生擒活捉,然后再从她的身上逼问出咱俩的下落,而不是像那些杀手一样,草率到一上来就打算要人性命。”   赵亮仔细想了想,同意道:“嗯,你说得有道理。不过,现在不是研究那些刺客真正来历的时候。吴军已经开始大规模出动,用不了多久就有可能搜到这边来,你们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我听您的!”刘丹克毫不犹豫的答道:“要战要撤,我都没有意见!”   叶思佳连连点头:“还是赵哥你来拿主意吧。”   小雅也道:“即便刺客不是王铁锤的人,可是就目前吴军不怀好意的举动来看,也足以说明姚云开他们那边多半已经出了状况,王铁锤是打算跟咱们撕破脸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剩下一个选择。”   赵亮清楚她话里的意思,于是转头问刘丹克:“马呢?”   刘丹克一指身后:“就在东边两百米外的那个山凹子里。之前我担心如果把马放在这边,恐怕不利于咱们藏身隐蔽,所以就多走了几步。那里林子茂密,应该不易被发现的。”   赵亮微微颔首,夸蛋壳想的周到,然后把手一挥:“咱们现在立刻动身,一定要赶在吴国人前面,与前来接应的越国兵马汇合。只要有军力在手,就不怕王铁锤作妖了。”   四人从藏身的树丛后面钻了出来,沿着林间的小路,跑出两百多步,转眼到了东边不远的一处山谷附近。刘丹克事先按照赵亮的要求,将战马和一应装备全都放在了这里。   他们稍作了些整理,把脚力装束都收拾停当之后,连忙翻身上马,大概辨认了一下方向,便策马扬鞭,放蹄狂奔,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吴军的控制范围。   可是万万没想到,赵亮四人刚刚从密林中冲出来没多远,迎面就撞上了一队吴国骑兵。   吴军为首的军官抬眼瞧见了几人由远而近的身影,立刻高声喝叫:“前面来的可是越国范蠡范大人?”   眼看对方挡住去路,叶思佳下意识的勒住战马,回道:“正是我!你们干什么?”   那军官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喊道:“请大人留步!我家大夫有命,让您回去相见。”   叶思佳正要答话,赵亮在一旁抢着说道:“我们范大人刚刚接到越王急令,要火速赶往会稽,还请这位将军回去转告伍大夫,王命在身,不敢迟误,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吴国骑兵的马匹丝毫未停,等赵亮把这话说完,他们已然跑到了四人近前,并且前后左右团团围住。只见那领头的军官微微一笑:“离开吴城之前,大家说好要一同前往越国,大人怎么能提前溜走呢?”   “你这叫什么话?”小雅在一旁不满道:“什么叫溜走?真难听!”   军官又笑道:“在下读书不多,不怎么会说话,难听也好不难听也罢,还请诸位见谅。不过,此处毕竟属于我大吴的国境之内,贵使的行止去留需要经过伍大夫的同意才行,所以几位还是乖乖随我们回去吧。”   叶思佳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恼道:“放屁!老娘要走要留,凭什么需要他伍子胥的同意?!”   那军官闻言一愣,不明白范蠡怎么会以“老娘”自居,不过他寻思这可能是越国的方言,因此也并未太过在意,继续劝阻道:“大人莫要动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没有见过我家大夫,您恐怕还不能离开。”   赵亮此时已经察觉出对方心中的打算,暗暗朝刘丹克使了个眼色,然后稍微策马上前,与那军官几乎快要挨在一起的时候,一边探手轻轻拍了拍对方肩头,一边突然笑道:“这可由不得你啦!”   随着话音,他的手掌中一股电流激射而出,顿时将那名军官电的浑身抽搐,两眼一翻,闷不吭声的倒摔下马。   要知道,那军官此时可是身穿着全副的铠甲,别说是肉做的手掌,就算铁剑钢刀劈砍上去,也未必能立刻将其放倒。赵亮就这么轻飘飘的一下,居然把对方直接击落下马,顿时将周围的士兵们惊得目瞪口呆。   趁着这个功夫,刘丹克闪电般从背后抽出两柄铜锤,怪叫一声,抡圆了扫向旁边的吴国骑兵。只听咣咣咣咣接连几声闷响,转眼又有四五个吴军翻身落马。   这一下子,吴国骑兵们顿时陷入一片大乱。他们之前虽然得到命令,务必要搜索拦截范蠡,将其带回去面见大夫伍子胥,但是谁也没能料到,越国人当真敢出手反抗。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对方只有区区四人四马,而自己这边足有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兵,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而且一上来就击倒了武功最高的队长,怎么能不令人大感意外。   吴军因为一时大意轻敌而陷入到惊慌失措的境地,郑卢雅却早已扯着叶思佳的缰绳,提速冲了起来,顺带着还又撂翻了两名骑兵。赵亮和刘丹克则紧随其后,一边掩护,一边同时策马狂奔。   眨眼功夫,这四人凭借非凡的身手和默契的配合,硬是闯过了吴军骑兵所谓的“重围”,朝着远处逃去。反应过来的吴军此时也连忙纷纷行动,除了留下几人照顾伤者之外,其余都紧紧咬在赵亮后面,穷追不舍。   幸好此时已经是夜色昏沉,山野林地之间视线难明,所以尽管他们这边闹腾得动静颇大,已经引起附近吴军的注意,可是一时间却无人能够准确掌握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更无法有效配合那二三十个追兵,对赵亮四人实施围堵拦截。   不过,昏暗的环境虽然有利于阻挡敌军进行合围,但同样也给赵亮他们的逃脱造成了巨大的困难。他们四个人本身就对周遭的地形非常陌生,再加上天色漆黑,四下又都是吴国的兵马,因此跑是跑的飞快,可究竟在往哪儿跑,谁心里也没个准数儿。   果不其然,纵马驰骋了十来分钟的功夫,四人才刚冲过一片小树林,忽然就感觉眼前一亮——在前面不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城镇,正挡在了他们行进的路线上。   我尼玛!这不是富桑吗?合着绕了一个大圈,又他妈跑回来了!   赵亮心中叫苦,还未来得及说话,小雅便一勒缰绳,止住了前冲的势头:“不行!前面有敌军!”   其实不用她说,另外三人也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就在富桑小镇外面,上百名吴国骑兵排列着整齐的队形,正恭候他们的大驾呢。   赵亮暗骂一声,转头瞧瞧身后越跑越近的追兵,叹道:“没办法,看来这回是跑不掉啦!”   “那该怎么办啊?”叶思佳紧张的问道。   面对同样满脸担忧的小雅和蛋壳,赵亮苦笑着摇摇头:“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王铁锤为人和善,不会一上来就二话不说,直接拿咱们开刀问斩吧。” 第三百九十四章 遗言   “范蠡范大人,这黑天半夜的,您打算去哪儿啊?”   富桑小镇的吴国使团驻地,一片灯火通明。负责护卫伍子胥安全的吴国士兵们,腰悬铜刀、手持大戟,站的满院都是。   而院中的厅堂之上,一名中年官员正端坐在主位,笑盈盈的看着被带进来的四个人,语带嘲讽的说道:   “刚才听手下报告,说有刺客袭击了贵国使团,我还没来得及派兵过去查看保护呢,立马就不见了几位的踪影。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您范大人若是在我们吴国的地盘上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大王和夫人回头不又得怪罪到伍某身上吗?”   听着王铁锤的冷嘲热讽,叶思佳气恼道:“大人也没必要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们现在连行动自由都没有,还不是拜你所赐!”   王铁锤闻言哼了一声:“若不是做贼心虚,何故会觉得自己失去了行动自由?”   “我们做贼心虚?啧啧啧,说的倒是怪义正言辞的,”叶思佳反唇相讥道:“依我看啊,咱们是半斤对八两,五十步笑百步吧!”   “哟?这么说,你觉得我也心虚?”王铁锤寸步不让:“可是我怎么感觉那么好呢?至少不像某些人,被人家追得如同丧家之犬,最后还得乖乖回来当阶下囚。”   叶思佳丝毫不肯嘴上吃亏,冷笑道:“那是某些人占尽了天时地利,仗着人多势众,以多欺少。不信的话,有本事咱们换个地方,看看谁会成为阶下囚?”   伍子胥和范蠡二人,虽然都属于历史上的赫赫名臣,乃是凭一己之力扛起天下国运的须眉丈夫,可怎奈现在同时被两个小姑娘穿越上身,所以斗起嘴来,跟宿舍女生吵架也差不了多少。   王铁锤见叶思佳兀自不服气,无所谓的撇撇嘴,笑道:“换个地方?你的意思是,去到会稽,好让你们串通起来坑我的阴谋能够得逞是吧?”   听她这么说,赵亮心中微微一凛,瞬间捕捉到了对方内心世界的活动:我靠,这家伙果然察觉出二狗有问题了!   果不其然,只听王铁锤接着道:“郭川那个王八蛋,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更何况是绝世美女,所以我就算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猜到他会出状况。不过万万没料到,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就连姚云开他们也被暗中收买了。我说的没错吧,赵副局长?”   说着,她的目光突然转到了赵亮的身上。   赵亮闻言一愣,知道对方已然掌握了情况,旋即不再做任何狡辩的打算,从容笑道:“看来咱们这就算是明牌了吧。”   “没错,牌明了,牌局也就该结束了。”王铁锤得意道:“我之所以答应冒险出使越国,就是为了去会稽找你,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没等我深入险境,你倒自动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来的?”赵亮淡淡问道。   王铁锤显然因为完全掌握了主动,所以并没有刻意隐瞒,略带得意的答道:“郭川一对我提出前往越国的计划,我就已经产生了怀疑,我当时为了稳住他,于是满口答应,后来回府派人稍一打听,便得知你们几个之前曾通过那位绝世美女的关系,入宫去见了他。当时我虽然还能没想到,反穿局的领导居然就在其中,可是我晓得这位范大人另有来头,便只好将计就计,看看你们还会耍什么花招。”   她略微顿了顿,又把目光移向刘丹克:“这位小哥说起来也算是半个熟人吧,隐侠援手团的刘丹克。既然他能俯首听命于范蠡,那么显然反穿局的银子起了作用,于是我就忍不住考虑,身边的那四位伙伴会不会也和他一样,早就改换了门庭。这几天我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猜到你们只会等到抵达会稽才对我出手,所以路上并不用太担心,而同样道理,我也不能太早对那四个人动手,以免引起你们的警觉。直到今天进了富桑,下一站即将进入越国国境,这时候应该是你们最容易放松警惕之时,于是这才以雷霆手段将他们控制起来,严加拷问。”   “正如我之前预料的一样啊,”王铁锤感慨道:“能为了钱出卖主人的人,也绝非什么硬骨头。才抽了几鞭子,就有两个软蛋乖乖的吐露了实情,说大名鼎鼎的赵亮赵局长,居然一直乔装改扮,潜伏在我的身边呢,哈哈哈。”   刘丹克心里惦记姚云开的安危,不禁怒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王铁锤冷笑了一下:“放心,我还没要了他们的小命,不过也快了,因为我本来就计划送你们这些叛徒一起上路的。”   小雅沉声道:“伍大人,我奉劝你一句,穿越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可是如果你敢伤害任何同时代人的性命,那可就是重罪了,请你想清楚!”   王铁锤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郑卢雅郑处长吧?啧啧啧,反穿越调查局大名鼎鼎的王牌美女特工,果然英姿飒爽,果然一身正气。只可惜呀,你吓不住我。我不仅要他们的命,而且连你和赵副局长,也同样得死!”   赵亮暗动灵觉,知道对方不是在说笑,顿时感觉眼前情况非常危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赶紧想出对策,否则用不了一盏热茶的功夫,局里就得考虑给自己和小雅追授烈士称号的问题。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忽然开口问道:“额,那个什么,你男朋友是哪位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立刻搞得王铁锤不禁一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赵亮已然在她心中得到了答案,赶紧又道:“真的是流星前辈吗?哎呀呀,你看看,这事儿闹的,咱们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说起来,我们跟流星前辈都是一个单位的,论关系还得喊你一声嫂子才对嘛。”   赵亮满嘴跑火车的胡扯一通,为的其实是扰乱王铁锤此时的心绪,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可是没想到,对方一听他提起流星的名字,顿时目露寒光,厉声叱道:“住嘴!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我第一个要宰的就是你!”   旁边的小雅眼见王铁锤这个反应,立刻明白过来,之前的那个猜想是对的,这个女人的确和流星是情侣关系,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赵亮和自己更是她首要复仇的目标。   只听赵亮不慌不忙的笑道:“宰了我?为什么呀?”   王铁锤此时的手都在不住的微微颤抖,说话的语气也是越来越冷,让人听得不寒而栗:“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流星死在了你和郑卢雅手中,这个仇,难道不该找你报吗?”   赵亮脸上露出了一副“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夸张表情,淡淡道:“你要是真想给自己的男人报仇,那就更不能伤害我和小雅了,因为流星并不是我们杀的。”   王铁锤闻言先是一愣,旋即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紧接着,那笑容越来越明显,到后来几乎是变得有些莫名癫狂:“真是没想到啊,流星一辈子英明神武,历经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最后竟然折在你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手里。怎么着?怕死啦?敢做不敢当?”   赵亮丝毫不为对方所动,仍旧从容道:“流星既是我的同事和前辈,也是我的目标和对手,我敬重他,所以对你刚才这些羞辱的话,不跟你一般计较。不过,你如果不把那时候的真实情况搞清楚,就贸贸然的草率行事,难道算是对得起他吗?尤其是流星在弥留之际,想托我对你转述的话,你真的不想听听?”   此言一出,不禁是王铁锤愣在当场,连旁边的小雅也同样一脸懵逼:我靠,什么情况?流星被枪杀的时候,我们两个还在小树林里摸黑搜索呢,谁也没见着能喘气的流星啊,赵亮这小子就算再敢忽悠,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赵亮当然晓得小雅的心理活动,可他现在急着保住自己和小雅的小命,根本顾不得她怎么疑惑了,直接又对王铁锤攻心道:“我估计这么说,你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这样吧,你和流星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之间总有个昵称吧,我要是说出他对你常用的昵称,你愿不愿意静下心来,听我详细讲讲流星遇害的经过呢?”   王铁锤闻言兀自疑惑,心中暗道:流星哥哥从来都不叫我的真名,而是喊我小胖猪。这个称呼,除了我们两个之外,绝对没有第三个人能知道。所以赵亮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一听便知。   想到这里,她狠狠的瞪着赵亮,点了点头道:“好,我姑且让你说说看,如果的确无误,我就给你解释的机会。否则的话,现在立刻就把你和郑卢雅的头砍下来!”   赵亮长吁一口气,先是看了看身旁充满疑惑的小雅,冲她微微颔首,示意不用担心,然后不慌不忙的说道:“当时流星前辈胸口中枪,眼瞅着支撑不住了,可是他心中最惦念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爱人。他紧紧握着我的双手,强忍着最后一口气,对我艰难的说:赵亮兄弟,我……我不行了,请你转告我的小胖猪,我永远爱她!”   “星哥——”王铁锤痛呼一声,哭晕在了座位上。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最初的枪击   赵亮心中暗暗抹了把冷汗,知道自己这次又赌对了,至少短时间内,王铁锤不会冲动到立刻弄死自己的地步。   而小雅则完全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望着赵亮,一时间诧异的说不出话来。   至于其他人,包括叶思佳、刘丹克和一众吴国兵将在内,都搞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能呆看着伍子胥大人独自坐在那里痛哭流涕,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那个“星哥”的名字。   过了好半天的功夫,王铁锤才慢慢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问赵亮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赵亮长叹一声,看了看四周,反问道:“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吗?”   王铁锤略微想了想,吩咐道:“把范大人和他的小随从带到旁边的客舍去,严加看管。其余的人也暂且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周围的吴军齐声答应,押着叶思佳和刘丹克离开了厅堂,只剩赵亮、小雅和王铁锤三人留在屋中。由于赵亮他们事先已经被五花大绑,而且吴国卫兵就在门外,只要稍微喊一声就能及时进来,所以王铁锤也并不担心对方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她待房门被手下从外面关上之后,冷冷道:“赵亮,你现在可以讲了吧?”   赵亮点点头,开口道:“大概是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反穿越调查局的S级王牌特工流星,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忽然与总部失去联系。局领导对此非常重视,为了尽快寻找到他的下落,反穿局所有的行动处都派遣了探员,在各自的时空辖区内展开全力救援搜索。我和郑卢雅当时以先秦处特工的身份,抵达公元前211年的历史节点,负责在那个时段搜救流星。”   “这些我都知道,不用再讲废话了!”王铁锤显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说关键的,你们什么时候见到的星哥?他又是怎么死的?”   赵亮假装不经意的看了小雅一眼,暗暗示意她暂时先不要说话,由他来讲述,然后转头对王铁锤道:“你别急,我正要说到这些了。”   “经过几天的寻找,我们都没能发现流星的踪迹,就在我们都快要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总部传来的指示,”赵亮平静的讲道:“他们说,根据计算机分析显示,流星当时正在不同的时空进行快速穿越,而且极有可能下一站到达我们所在的秦末。同时,总部还给了我们流星大概率现身的坐标位置。于是,我和郑卢雅就提前赶过去等候。”   王铁锤皱着眉头,哼道:“这些我也知道,不就是咸阳附近的那个井口小镇吗?你们什么时候见到流星的?”   赵亮答道:“我们跟他擦肩而过,一开始并没有见上面。当时,流星好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所以行动非常谨慎小心,甚至还出手打晕了几个我派去寻找他的古人。再后来,流星在井口镇外面的密林里遭遇了枪击,等我们听到枪声赶过去的时候,凶手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他自己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之中。”   王铁锤当然早就得知了这个版本的说法,质问道:“这都是你和郑卢雅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其真实性?要知道,当时只有就你们两个现代人在场,而枪支对于反穿局的特工来说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可我们有什么动机要杀害流星呢?”赵亮反问道:“之前我和他素不相识,如果不是任务需要,我甚至都不晓得S级特工的存在。”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为什么要杀害流星?”王铁锤的轴劲儿上来了,到此时仍旧兀自认定赵亮就是真凶。   面对这种情况,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心念略一转动,遂又开口道:“要不咱们换个聊法吧。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会如此笃定的认为,流星是被我杀的?有什么证据吗?千万别再说只有我和郑卢雅在场这种话了,因为但凡有点逻辑思考能力的人都不难分析出来,我们未必是当时唯一的在场者。”   王铁锤冷笑一声,说道:“怎么?自己狡辩不下去了,就想反将我一军?不过没关系,我跟你明说也无妨。我认为你是真凶的理由至少有三条。第一,能够掌握穿越技术的,除了我们神侠组织,就是你们反穿局,而我恰好是神侠内部专门负责控制穿越传送的总工程师。我可以确定,当时没有任何组织成员到过井口镇。第二,流星当时拿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对于组织而言意义非凡,我们保护他还来不及,绝不可能出手害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神侠安排在反穿局内部的卧底人员,非常肯定的表示,你是奉了反穿局局长张末的密令,必须秘密的处决流星,以免他活着回去,给你们带来难以估量的麻烦!”   我靠,又是那个内奸白马!这货不仅鬼话连篇,而且还跟张局扯上了关系!赵亮听得心中一沉,不禁暗道:这下可有点麻烦啦,如此诡秘的栽赃陷害,怎么看怎么像间谍小说里常见的桥段,任谁听了都不免要相信几分。   那个时候,自己还是被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关在小黑屋里的重要嫌犯,张末破天荒的放他出来执行任务,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死囚杀手似的。再加上后来局长对自己信赖有加,不但破格提拔他担任了先秦处的代理处长,而且还神神秘秘的安排了不少特殊的任务。这个情况,在整个反穿局内部几乎人尽皆知,当然也瞒不过神侠组织的眼睛。   前后这么一结合,一幕“赵亮替张末除掉隐患流星,而张末对此大加赞赏,并将他视作亲信培养”的经典剧情,就完美的呈现在世人面前了。   我尼玛,怪不得王铁锤一口咬定,我就是那个杀了她男人的凶手,换成是我,我也肯定会这么猜想啊!   赵亮眼看着对方的眼里又隐现寒光,显然是杀心再起,不禁暗暗叫苦。刚才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缓兵之计,转头就可能要功败垂成了。   就在这时,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雅忽然开口道:“那么弹头呢?弹头又该怎么解释?”   “什么弹头?”王铁锤闻言一愣。   “当然是杀死流星的那枚弹头,”小雅道:“你们的卧底应该汇报过吧?事后我们通知反穿局派人将流星的尸体运回现代世界,同时还将现场捡到的弹头一并上交了。如果我们真是凶手的话,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要知道,只要进行伤口检验和弹道比对,很容易就可以确定那枚弹头绝非假造的。而我们最合理的做法,不是应该报告说,弹头和弹壳都被凶手带离了现场,所以案子无从查起了吗?”   她这么一讲,王铁锤果然疑惑了起来,下意识道:“你的意思是说,能够把破案的关键线索提报给反穿局,恰恰说明你们并非真正的凶手?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你们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啊,或者你们早就做了手脚,确定任何人都无法从弹头的来源上锁定你们的嫌疑。”   小雅摇摇头:“那还是有风险的。不如两手一摊,推说什么都没找到更稳妥,不是吗?”   小雅这番话说的非常关键,因为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作为凶手而言,确实没有必要给旁人留下任何关系到破案的蛛丝马迹。况且当时在场的现代人就只有他俩,毁尸灭迹都完全可以轻松做到,何必画蛇添足般的将尸体和弹头送回,平添所有人的怀疑呢?   赵亮眼见王铁锤再次犹豫起来,也赶忙说道:“其实你讲的那三条理由,乍一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想,也并不怎么能站得住脚。”   “第一呢,你说你能掌控神侠组织所有的穿越记录,而我们也同样可以核实反穿局的相应记录。但只要是记录,就存在被人为篡改的可能,因此这一点不能作为扎实的依据。”   “第二,什么带着重要情报,神侠组织必须全力保护,更是无稽之谈。万一流星是在将情报说出来之后,被你们内部的某些人,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下手暗害的呢?不一样讲的通吗?”   “至于第三条,我奉张末的密令暗杀流星,就更他妈纯属胡说八道了。你说的那个反穿局卧底是白马吧?这厮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你们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既然是密令,他又怎么会知道呢?如果下功夫调查一下就不难搞清楚,我在抵达秦末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张局长,而且我那时候还是个不入流的实习探员,你觉得张末会派一个并不知根知底的菜鸟,去对付一个S级的王牌特工吗?”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点道理,”王铁锤不禁点点头:“就凭你的水准,别说那个时候,就是现在,凑齐半打儿也未必是我星哥的对手。”   “我谢谢你中肯的评价,”赵亮没好气的说道:“所以道理非常明显,流星绝对不可能是被我干掉的。就算我拿着枪,而他是赤手空拳,我也无法在近距离正面射杀他,因为他所接受的训练,根本不可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闻听此言,王铁锤兀自沉默了下来,过了好半天的功夫,她才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是他们搞错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完了,读心术暴露了   王铁锤沉思许久,终于慢慢的抬起头来,语气听上去依旧很冰冷:“好吧,星哥被害的事情,我姑且先接受你们刚才的那番解释,今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不过,死罪暂免,活罪难饶,对反穿越调查局的挑战,终究还是我们神侠赢了,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将成为我的俘虏,你们知道的一切秘密,都要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   赵亮和小雅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接话。   王铁锤见状,不慌不忙的冷笑道:“怎么着?你们难道还打算顽抗一下吗?搞清楚,时空隧道已经被完全锁闭了,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们了,而我逼供的手段,连姚云开那些当过兵打过仗的硬汉都扛不住,更何况你们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小探员?听我一句劝,还是乖乖配合为好,我保证你们绝对不会喜欢我安排的那些节目的。”   赵亮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暗暗探查对方的心思,此时王铁锤心中正浮现出种种折磨人的手段,那恐怖的场面,令赵亮的小心脏都扑通扑通的狂跳了好几下:我尼玛,这个娘们儿好狠啊,如果这些逼供的招数不是流星传授给她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点,这王铁锤绝对是一个冷酷至极的女人。   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哆嗦,然后赶紧嬉皮笑脸的说道:“姐姐,您想从我们这里知道什么呀?说实话,我和小雅在局里的级别都不高,掌握的机密恐怕比你们那位超级卧底差远了。”   “级别不高吗?”王铁锤忍不住哂笑道:“堂堂副局长如果级别都不算高的话,难不成我得把局长抓住才行?”   “嗨,我这个副局长,也就是个虚名而已,”赵亮继续跟她耍花枪:“这不是因为你们把时空隧道封闭了嘛,吓得局里将所有特工都召回现代,就剩了我这个倒霉蛋没跑成。他们为了忽悠我安心工作,不得已才给了个副局的职务。这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啊。”   王铁锤撇了撇嘴,好整以暇的说道:“赵亮,你少在这里跟我玩儿花样。你们新任局长花千秋一直想从你的身上问出张末的秘密计划,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有郑处长,之前好像在反穿局档案室工作了不短的时间吧?那里面可全都是了不起的机密啊。”   小雅的脾气相当硬朗,闻听此言不仅丝毫无惧,反而对王铁锤轻蔑一笑:“对不起,我没什么好跟你讲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亮怕她会当场吃亏,连忙补救道:“额……锤姐,请你先不要冲动啊,咱们有话好商量。你想知道反穿局的秘密,这种迫切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不过,也请你体谅一下我们纠结的难处。要不这样好不好,你给我们几天时间,让我俩好好考虑一下,回头再答复你……”   “给你几天时间?”王铁锤险些被赵亮气笑了,嗔道:“亲爱的赵副局长,你想什么呢?跟我玩过家家吗?顶多给你们一晚上考虑。明天一早,究竟是你们自己乖乖告诉我,还是我想办法请你们开口,全由你俩自己定啦。”   从王铁锤那里出来,赵亮和小雅被卫兵押到了馆舍后院的一座小屋,严加看管了起来。   等到屋外变得安静之后,小雅抬脚踢了踢赵亮,问道:“亮子,你在想什么?”   赵亮嘟囔道:“我在想,现在要是能有只烧鸡就好了。”   “烧鸡?”   “是啊,我饿了。”   “呸!老娘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你说的办法是指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越狱逃跑啊!”   赵亮摇了摇头:“还没顾上想这个问题呢。刚才我就一直感觉饿,早知道晚餐的时候就再多添一碗饭了。”   小雅怒道:“你这个吃货!都快要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着这些?!”   “当然得想了,不然怎么有力气思考对策呢?”赵亮靠墙坐着,一边四下打量房间里的情况,一边说道:“今晚咱们刚刚被关进这里,对方上下都处于戒备度最高的时候,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选在今晚脱身。更何况,目前尚未弄清楚思佳和蛋壳他们被关在哪里,咱们也不好贸然行动。”   “可是明天王铁锤就要对咱们用刑了,一旦身体受伤,到时候更难行动啦!”小雅急道:“难不成,你小子真的打算出卖反穿局?”   赵亮砸吧砸吧嘴,笑道:“那倒不至于。好歹咱也是堂堂的副局长啊,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背叛组织呢?我刚才跟她那么说,只是缓兵之计,纯粹为了拖着那个大铁锤的。”   小雅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可惜拖延战术没起作用。王铁锤明天一早肯定不会放过咱俩的。我能感觉出来,这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直觉还挺准啊,”赵亮把身体往小雅近前挪了挪:“咱们英雄所见略同。那个女人铁定是心理变态,动大刑的话绝非说说而已。”   小雅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哎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流星管她叫小胖猪的?这么隐秘的事情,除了他俩之外,恐怕全世界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吧?”   赵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整的一愣,刹那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只好硬着头皮道:“我纯粹是瞎蒙的。”   “瞎蒙的?你骗鬼啊?!”小雅语气不善:“赵亮,你给老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学会读心术了?”   赵亮心中一惊,想起当初小雅的警告,连忙否认:“怎么可能啊,读心术那种高级货……”   小雅秀眉一挑,冷笑道:“还敢跟我装?屠处会读心术,熄灯也会读心术,你这个小狐狸跟他们厮混那么久,怎么可能不会?刚才一开口就喊出流星对王铁锤的昵称,除了读心术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赵亮被小雅那可怕的气场吓得有点六神无主,浑然忘了自己还是个被五花大绑的囚犯,情急之下重心不稳,斜斜的歪倒在了小雅的胸前,嘴里兀自求饶道:“小雅姐姐饶命,我真的没打算要骗你,读心术确实只掌握了一点点,时灵时不灵的……”   小雅被他的大头靠在胸脯上,不禁又羞又气,怎奈自己此时也被反绑着双手,实在没法将他推开,只好朝另外一个方向侧身翻滚,狼狈不堪的躲开了赵亮的“骚扰”。   才一脱身,小雅抬腿提膝,一个侧蹬,正正的踹在了赵亮的脑袋上,嘴里骂道:“混蛋,还敢吃老娘豆腐!”   赵亮被她踢得七荤八素,险些没晕过去,连连叫屈:“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呀!卧槽,脖子差点折了!”   小雅重新坐好身子,气势汹汹的逼问道:“你小子快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经常探查我的心思?敢说半句谎话,不用等明天王铁锤出手,我今晚就废了你!”   赵亮忍着疼痛,从地上辛苦的爬起来,慌忙说道:“我对天发誓,一次都没读过你的心思。”   “放屁!这种鬼话你觉得我会不会信?”   “千真万确啊,”赵亮委屈道:“你在我面前就好像是白纸一样,一点都探不出来。”   小雅闻言微微一愣,犹疑了半天才问道:“真的?”   赵亮眼泪都快下来了:“真的,真的,我要是撒谎,全家死光光!”   听他这么说,小雅的脸忽然红了一下,没有言语。   赵亮虽然没看清对方脸红,可是小雅一时没有吭声的反应,却引起了他的好奇:“咦,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等了老半天,小雅才低声道:“……没什么……只要你没有骗我就好了。”   赵亮见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生气,稍稍感觉安心了一些,遂又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怕我对你使用读心术啊?屠处长的功力比我强大的多,也从没见你这么敏感过。”   小雅抬起头,白了赵亮一眼:“这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赵亮不解道。   “哎呀,我说你烦不烦啊?!”小雅好像生怕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似的,嗔怪道:“眼下危机迫在眉睫,你还有闲心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想办法,怎么对付王铁锤。”   赵亮郁闷的眨眨眼,心道:我靠,刚才不是你挑起这个话题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埋怨起我来了?这哪儿说理去啊?   想归这么想,可是他却不敢惹小雅,连忙顺着对方道:“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还是先想正事儿要紧。额……刚才聊到哪儿了?”   小雅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刚才你说我的直觉没有错,王铁锤的确是个心理变态、手段毒辣的女人。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该怎么办?明天咱俩跟她头铁到底,凭借肉身硬扛吗?”   “那绝对不行!”赵亮连连摇头:“您老受过特工总部专门的酷刑训练,能打能熬;但小弟我可是以菜鸟的身份直接上岗的,一鞭子都未必挺得住。再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咱没理由非要受这份罪啊。”   小雅无奈道:“那不然怎么办?就像你说的,现在想逃也逃不掉,明天只能咬牙硬闯王铁锤那关啦。”   赵亮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道:“事到如今没有办法,只好再次祭出我的大招儿啦!” 第三百九十七章 出卖反穿局   翌日天明,赵亮和郑卢雅被卫兵从睡梦中喊醒,在仔细检查了绑绳之后,他们再一次被押送去见王铁锤。   “早啊,赵副局长、郑处长,昨晚睡得还好吗?”王铁锤一边捧着陶碗,喝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米汤,一边得意洋洋的问道。   赵亮暗自咽了咽口水,强忍住腹中的饿火,微微笑道:“还好还好,有劳大人关心了。”   王铁锤把碗放下,又用桌上的小刀子割了一片烤羊腿肉放进嘴里,故意嚼得咯吱作响,问道:“怎么样?都考虑清楚了没有?”   “考虑清楚了,”赵亮点点头:“我愿意配合,但是我有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说说看。”   “请你不要再为难郑卢雅,”赵亮道:“所有关于反穿局的问题和秘密,全都由我一个人来回答。从现在开始,请解去她身上的绑缚,好吃好喝的招待她。”   王铁锤闻言先是一愣,仔细打量了赵亮半天,忽然笑道:“之前我们得到情报,说你和郑卢雅可能只是假结婚,不过现在看来,俩人还挺有感情啊。”   她点了点头,又道:“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肯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说着,王铁锤吩咐手下兵将:“把这位郑姑娘带到后面的房舍里看管,不用再捆着了,另外准备些早餐吃食给她。”   卫兵们齐声领命,随即拉着小雅离开了厅堂。   王铁锤微微一笑:“看不出来啊,赵副局长,你对郑卢雅还挺仗义的,背叛反穿局的罪名自己一个人扛下来。不过,我看她刚才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好像也不怎么愿意领你这份情呢。”   赵亮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她领不领情,我倒是无所谓了。反正现在落到了你的手上,横竖都没什么好,还不如明智一点,也能少吃些苦头。”   “嗯,这话的确没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王铁锤好整以暇的看着赵亮:“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赵亮两眼死死盯着桌上的食物,舔着脸笑道:“伍大人,您老就算要审问,也总得让犯人先吃饱了肚子再说吧。从昨天到现在,折腾一整晚的时间,我都还水米未进呢。”   王铁锤哼了一声:“想吃吗?也可以呀,老老实实的讲完该讲的,我自然会让你吃个够的。”   赵亮知道她担心自己刷什么花招,所以绝对不肯在这里给他松绑,让他吃饭,于是也只好无奈的叹口气,继续忍受着饥饿的痛苦,说道:“在我给你提供宝贵情报之前,你能不能先解答一下我的一个疑问?”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啊?”王铁锤略显不耐烦:“究竟什么疑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赵亮问道:“昨晚那些神秘刺客,跟你有关吗?”   王铁锤笑了笑:“哦,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呀。现在告诉你实情也无妨,那些人与我无关,也与我有关。”   她略微顿了顿,接着道:“郭川跟你们串通,哄骗我率队出使越国,我在出发前做了几手准备,其中之一,就是通知齐国在吴城的使团,让他们想办法对范蠡下手,好引发吴越两国之间的大战。”   “那些刺客居然是齐国人?”赵亮不禁大感愕然。   “没错,正是齐国人。”王铁锤得意洋洋:“你赵副局长懂得利用古人纵横捭阖,我难道就不会吗?齐国眼下最担心的就是吴王夫差放松了对越国的戒备,转而挥军北进,通过讨伐齐国来争霸中原。我身为吴国重臣,一向又与齐国的关系不错,所以只需对齐使稍微暗示一下,便能引得他们出手对付即将返国的范蠡了。本来我也不在乎范蠡或者那个穿越者的死活,只要有人能给你们捣捣乱,为我多争取出一些时间来就好了。”   赵亮心道:卧槽,这个女人真他妈的坏!昨天幸好鬼使神差的想到要出去避避风头,这才碰巧在后门巷子里,提前撞着那些齐国的杀手刺客,令对方仓促出手。否则的话,若是被对方大批人马突然堵在屋里,自己这边又毫无准备,范蠡非得当场挂了不可,而叶思佳的灵魂也只能在时空隧道里四处飘荡了。   王铁锤不晓得赵亮心中所想,冷哼一声:“行了,别跟我磨磨唧唧的,赶紧老实交代反穿局的事!”   赵亮回过神来,问道:“额……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王铁锤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着问了赵亮几个问题,都是跟反穿局内部运作有关的机密信息。   赵亮暗动灵觉,发现这些事情王铁锤其实早就知晓答案,之所以还要问出来,正是因为她打算利用这些问题,先来试探试探,赵亮会不会讲实话。   明白了此节,赵亮立刻心中有数,于是连忙依照实情,对王铁锤的问题如筒倒豆子一般,逐条痛快作答。   王铁锤听完之后,满意的点点头,眼睛里顿时少了几分怀疑戒惧的神色。在她看来,赵亮刚才能解答和提供那些情报信息,已然等于是出卖了反穿局,与叛变无异,因此也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有了这个铺垫,王铁锤终于放下心来,开口道:“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当初张末在爆炸受伤前,究竟给你安排了什么秘密任务?”   赵亮对此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胡诌道:“这个问题连花千秋我都没告诉他,你要想知道,总得表示表示才行。”   王铁锤冷笑道:“赵亮,你是当真不怕死啊?还是纯粹一个铁憨憨呢?到现在还想跟我弯弯绕的谈条件?来人,把盐水皮鞭和铁毛刷子先给我拿过来!”   “哎,别别别,我跟你开玩笑呐!”赵亮连忙拦住她:“这脾气也太大了,一言不合就动粗啊?不瞒你说,张局长当初给我的秘密任务,其实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那只不过是一个钓鱼计划而已。”   “钓鱼计划?什么意思?”   赵亮解释道:“你们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卧底,至今还潜伏在反穿局内部吗?张末为了把他引出来,就让我配合着,神神秘秘的演了场戏,目的就是为了勾起那个卧底的兴趣,好令他暴露踪迹。”   “这个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如果是正常的特工探员,即便对此事感到好奇,也不会主动去了解打听。所以,谁绞尽脑汁探问这个秘密任务,谁的嫌疑就最大。只是没想到,张末遭遇意外袭击,总部派花千秋来主持反穿局工作,这家伙啥事没干,反倒先盯上了我不放。”   赵亮的这番说辞,是昨晚临时想出来的,又跟小雅进行了反复的商量推敲,所以其中的逻辑比较缜密,不虞被王铁锤轻易看穿。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王铁锤当即信了几分,自言自语道:“正因为如此,所以不论花千秋怎么逼问你关于秘密任务的事情,你都只能说无可奉告了。”   “没错啊!根本就不存在的任务,我怎么跟他讲呢?”赵亮连忙顺着对方的思路接话:“只可惜我也不能对他说这只是钓鱼计划,因为那家伙疑心病极重,这个说法他是绝对不肯接受的。”   王铁锤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你们成功了吗?有没有察觉出跟卧底有关的线索?”   赵亮一边探查对方的心思,一边答道:“没有。你们那个代号白马的卧底,隐藏的实在太深了,完全无迹可寻。这么牛掰的高手,你应该也认识吧?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王铁锤笑了笑:“想套我的话吗?哼,别说我不认识白马,就算认识也不会告诉你啊。”   赵亮利用读心术反复搜索王铁锤的内心世界,确信她的确不了解白马的底细,不禁有些失望,叹道:“嗨,我现在都落在你手里了,而且撂了那么多反穿局的秘密,叛徒的帽子这回是扣得死死的啦,还有什么话好套呢?”   “你知道就好!”王铁锤得意的笑道:“反正他们对你也不怎么样,干脆一反到底,也别想着回去当什么副局长啦,就留在这里逍遥快活一辈子,岂不更好?”   赵亮顺着她的话,连连点头:“你这么一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前提条件是,你得先把我放了才行啊。”   王铁锤道:“放了你不难,但是还得看你表现。关于你们反穿越调查局的机密,我还想听更多。另外,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之前那四个叛徒向你们透露了有关我们通讯设备的秘密,我昨天已经通知神侠组织进行补救,反穿局别想通过这条线索摸到白马的影子。”   赵亮听的心里咯噔一下,暗暗痛叫可惜,只盼望屠处他们动作迅速,能抢先一步查出关键线索。表面上,他还是装作淡定的模样:“摸得到也好,摸不到也罢,对我而言都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嗯,说的也是。”王铁锤点点头:“那你觉得现在什么对你来说才有所谓呢?”   “当然是还我自由啊。”   “我刚才说过了,放了你很简单,再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问吧。”   “当初郑卢雅在秦末的七宝琉璃塔遭到援手团袭击,究竟是怎么意外穿越的?那个熄灯道长又到底是什么人?各个朝代中的道家弟子,为何都会听从你的命令?” 第三百九十八章 螳螂捕蝉   这三个问题一问出来,赵亮顿时心中一紧。   要知道,无论是昏暗派和熄灯道长的秘密,还是小雅手中的穿越神器——降魔图录,那都是对付神侠组织的杀手锏。也是卧底白马始终没能触及到的情报。   倘若不小心泄露,不仅会令整个行动功亏一篑,而且还有可能让神侠组织实力大增,今后变得更难对付。   他略微沉了沉气,道:“郑卢雅那次意外穿越,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能搞清楚其中的原委。你应该知道的,像穿越这种事情,有时候真的非常奇妙,各种条件交织在一起,biu的一下就穿了,谁也说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王铁锤闻言没有马上说话,她静静的盯了赵亮一会儿,忽然噗嗤笑道:“又跟我耍滑头是吧?好,没关系,你不愿意说实话,那我就直接问郑卢雅。来人,把刚才那个女的给我带到这里来,准备大刑伺候!”   赵亮微微一惊,正要开口说话,没想到这时恰好有一名吴国士兵慌慌张张的冲进屋来,喊道:“大人,不好啦,敌军入城啦!”   王铁锤当场愣怔,奇道:“敌军?什么敌军?”   随着她的问话,宅院外面的街道已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喊杀声、惨叫声、兵器交击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   那士兵急道:“刚才城外忽然出现了大批的越国兵马,人数足有几千之众!守城的戍卒打算关闭城门,示警备战,没想到竟然被上百个隐藏在城内的越国奸细给冲出来杀了。那些越蛮占领了大门,便立刻放外面的大军涌进城来,现在已经快要打到咱们院外啦!”   王铁锤闻听此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我的护卫队呢?统兵将领在哪里?”   “两位带队将军都已经亲自上阵,前去抗敌了!”士兵焦急的答道:“他们命令我来告诉大人,敌军的攻势太猛,弟兄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请大人速速突围离城!”   正说话间,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在前院响起,紧接着,混战喊杀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很显然,入城的越军已经杀到此处了。   王铁锤这会儿再也顾不上赵亮,急急忙忙的夺路而走,领着身边几个卫兵赶紧往外面跑。   然而,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王铁锤才出房门,气势汹汹的越国兵马便几乎同时闯进了后院,将正在四下顽抗的吴军战士逼入死角。   眼看上大夫伍子胥现身,吴军都不约而同的聚拢过来,将王铁锤团团护在中间。而越国士兵见状,也不再急于进攻,端着长戈、挺着大戟,展开了近在咫尺的对峙。   片刻功夫,又有一队越兵赶到了此地。为首的那名将领身材高大,一套乌黑的犀牛皮甲,配上雪白披风,看上去仿佛魔神降世一般,威风凛凛。   他一眼看见正站在院中的王铁锤,立刻忍不住朗声笑道:“哈哈哈,伍大人,别来无恙啊?”   王铁锤不认得对方,问道:“你是谁?”   “哟,这才一年未见,你就不记得寡人了?故意这么说,怕不是想当众羞辱勾践吧?”   一听这话,王铁锤顿时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越王勾践!   只听勾践继续笑道:“当初寡人入吴为奴,三年时光,伍大人没少刻意关照,点点滴滴,至今须臾不敢忘怀。谁料大人你自己却忘得干干净净,好叫寡人伤心啊。”   王铁锤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也知道伍子胥和勾践之间有着不少过节冤仇,遂冷笑一声,道:“越王,你也不用这么夹枪带棒的挖苦我。富桑虽小,但仍属我大吴境内,你亲自带兵攻击,杀我守城士卒,这是打算宣战喽?”   “非也非也,”勾践从容不迫的笑道:“我本来是提前接到贵国的信使通告,特地前来迎接伍大人和贵国使团的。没想到昨晚富桑城中的越人突然送来义报,说范蠡先生和鄙国使团不仅遭到刺客的暗杀袭击,而且还被伍大人无故扣押。请你见谅,范蠡对于寡人而言,堪比手足,等闲不容有失,情急之下,只好登门要人了。”   他略微顿了顿,好整以暇的反问道:“还想请教伍大人,范蠡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连越国特使的这个身份都无法保护他,被你下令抓捕扣押?”   这个问题,王铁锤还真答不上来。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眼下吴越两国不仅没有开战,人家还刚刚给夫差送了厚礼,深得吴王朝野赞许。你如此堂而皇之却又不明不白的就把越国使者给抓起来了,走到哪儿也说不过去啊。   王铁锤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吭声。勾践懒得理会她那么多,吩咐手下立刻去寻找范蠡等人。   功夫不大,越国兵马便把整个馆舍翻了个底朝天,叶思佳、刘丹克和小雅,连带着赵亮一起都被解救了出来。   勾践瞧着自己的重臣范蠡并无大碍,终于放下了心,微微一笑道:“伍大人,今日之事,寡人定会专门写封书信,呈送吴王知悉。到时候,就请你自己去跟你们大王解释吧。”   说着,他大手一挥:“儿郎们,传令收兵!咱们回家啦!”   众将士齐声领命,护着赵亮等人转身就要离开。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越国骑兵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朝着勾践拜倒拱手道:“启禀大王,城外五里处发现敌军!”   闻听此言,大家都不禁面面相觑,尤其是赵亮,今天这是第二次遇到这种场景了,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勾践倒是蛮能沉得住气,从容问道:“可曾探查明白敌军的情况?”   “报!敌军兵力在三千上下,车、步、骑混同。目前正铺开六个方阵,向富桑逼近。”   “带兵主将是何人?”勾践继续问道。   “从旗号上看,来的应该是吴国上将军——孙武!”   此言一出,勾践平静的面容终于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尽管那种变化小到几乎令人无法察觉。   赵亮同样也是心中一惊,没想到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兵圣居然会亲自驾到。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望向了正站在不远处的王铁锤。   只见王铁锤的脸上,此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先是意味深长的瞥了赵亮一眼,然后对着勾践的背影说道:“大王,你没想到吧?居然这么快就能揭开吴越两国大战的序幕。哈哈哈,只是不知道,你们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叶思佳反应过来,怒道:“孙武是你叫来的?!”   “没错!”王铁锤答道:“从吴城出发之前,我特意派人通知了上将军,请他率领麾下亲兵,暗中送我一程,只要陪着使团到达边境就好。那时孙将军恰好要去各地边关,进行年度例行的视察,而他的亲兵也不需虎符来调动,所以吴王对此毫不知情。”   说到这里,她略微顿了顿,接着又转向勾践:“尽管没有吴王的指令,孙武不可能擅自对越国发起任何军事行动,但是你现在率兵越界,攻打吴国城镇,杀害吴军将士,还把我也困在此地,已经等于正式宣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孙武还不出手,那他就不是我们所认识的孙武啦。”   勾践背对着王铁锤,始终没有转过身子,他沉默片刻,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坚定道:“传我命令,全军准备迎战!”   赵亮和小雅同时一惊,知道勾践这是下定了决心,打算铤而走险,即便越国还没有完全准备妥当,也不得不与吴国提前决一死战了。可是这样一来,不仅历史节点会发生改变,而且以越国现在的实力,去挑战正如日中天的吴国,与直接送死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不难预见,之后连历史的发展进程也同样会跟着翻天覆地。   倘若真走到了那一步,就算被反穿局枪毙十分钟,他俩也难辞其咎。   所以赵亮连想都没想,直接吼道:“等一下!”   这一嗓子果然有效,包括越王勾践在内,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大家齐刷刷的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赵亮,不知他想要干什么。   “大王,我有一言,请您三思。”赵亮硬着头皮说道。   勾践眯起眼睛,目光如刀锋一般划过赵亮,略作沉默后,平静的问道:“赵先生有何高见?”   赵亮拱手道:“大王可有大志?”   勾践耳听着城外不断接近的战鼓声响,忽然笑了笑:“我知道先生想说什么。非必取不出众,非全胜不交兵,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得。无论时机还是国力,目前我们都没准备好,当然不该草率行事。可是,请先生听一听,吴军会给我们继续忍耐下去的机会吗?”   赵亮瞥了一眼王铁锤,沉声道:“大王,我和范蠡大人刚从吴国出使回来,可以明确禀告您,眼下吴王绝对没有要对越国大动干戈之意。现在的危局,仅仅是某些人刻意制造出来误会,只要我们能去跟孙武解释清楚,完全不必非要兵戎相见啊。”   勾践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或许你说的没错,夫差本人未必真想置我们于死地,可是这位伍子胥大人,还有城外的孙武上将军,却不一定也这么想。在他们二位看来,我大越才是吴国真正的威胁,而眼前这种难得的机会,又怎么肯轻易放弃呢?”   赵亮心里清楚,勾践的这个判断一点没错。在历史上,无论是文官翘楚的伍子胥,还是武将之首的孙武,其实早就都看出了越国矢志复仇的意图,也相继劝谏过吴王夫差,必须出兵讨伐勾践,将其彻底剿灭,以绝后患。   但同样也是真实的历史,吴国最终也并没有再次向越国发动进攻,以至于给了勾践誓言成真、翻盘复仇的机会。   所以,不论勾践现在有多么心灰意冷,都不能让他轻易的冲动放弃。   想到这里,赵亮大步上前,朗声道:“请大王恩准,让我去见见孙武,劝说他罢兵止战!” 第三百九十九章 肘腋之患   勾践本来的打算,是直接拒绝赵亮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但他毕竟是心性刚硬且善于隐忍的枭雄霸主,之前吃了整整三年的苦头,给仇人当牛做马,如今眼看复国报仇的大业刚刚有了些眉目,却不幸要胎死腹中,勾践绝难甘心。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这位越国国主终于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了赵亮的计划。   他先吩咐部下,将城中的吴军统统缴械,连王铁锤一起,暂时都关押在使团馆舍内。然后又赐给赵亮一柄越王短剑,作为信物,代表他去面见孙武。   临行前,勾践嘱咐赵亮,只要是不用越国弃械投降、割地让城,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对方,尤其是金银美女之类,倘若孙武开口,要多少给多少,砸锅卖铁当裤子也满足他。不过以他对孙武的了解,对方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赵亮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此去找孙武谈判,定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对方保持克制,化干戈为玉帛。   小雅走上前,低声问赵亮:“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去吗?孙武未必有那么好说话,我担心你……”   “不用怕,我什么风浪没见过啊,”赵亮自信的笑笑:“你在这里照顾好思佳,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小雅略作沉吟,微微颔首:“那好吧,你自己千万小心。有读心术那种神技,应该可以化险为夷的。”   赵亮闻言哈哈一笑,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高举着使者的执节,驰骋而去。   一出了富桑小镇的大门洞,赵亮便不禁为之一震。按说他也个是上惯了战场的人,比眼前更大的阵仗也见过不少,可饶是如此,远处那区区三千吴军的气势,仍旧令他惊骇不已。   兵甲耀目、战马如龙;进退有据,起止从容。明明人数并不算多,但那阵营之中腾起的冲天杀气,却远胜雄师百万,直叫天地变色!   兵家至圣,果然名不虚传!   孙武这次带来的,全部都是他麾下的嫡系亲兵,一手调教,常年追随,无疑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劲旅。他们若说自己是天下第二,放眼各地诸侯,恐怕没人敢自称第一了。   赵亮暗暗心折,同时也不禁担忧起来。勾践此番亲自前来接应范蠡,率领的同样是越国精兵,人数大概在五千左右。但是跟孙武的这些手下相比,多半只有吃败仗的份儿。   如果他不能成功说服对方高抬贵手,那么历史铁定是要被改写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吴军阵营的前哨已然高声喝叫,命令赵亮停步。旋即,三匹战马跃阵而出,转眼奔到近前。   赵亮连忙举起执节,向对方说明来意:“越王特使赵亮,求见上将军!”   为首的一名吴军军官,上上下下打量了赵亮一番,面无表情的说道:“交出兵器,随我们来。”   赵亮空出一只手,在身上各处拍了拍,向对方示意自己并未携带任何武器,然后催动战马,跟着那三人进了吴军大阵。   转眼的功夫,他便被带到了孙武的面前。   然而有意思的是,孙武并没有如赵亮之前所想象的那样,端坐高头大马,全身铠甲戎装。相反,这位千古兵圣穿着一件寻常的丝麻衣衫,站在车上,正手搭着眼帘,远远眺望几百步之外的小镇,对于他的到来,丝毫没有在意。   赵亮快步上前,朝对方拱手施礼道:“越王特使赵亮,参见上将军。”   孙武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转过头来,认真瞧了瞧赵亮,然后笑道:“我记得你。你是范蠡的手下,前阵子刚刚出使吴城,对吗?”   赵亮颇感意外,没想到自己只是跟着叶思佳,在吴国朝堂上出现了一次,就被孙武给记住了。   他连忙点头道:“上将军的记性真好,在下的确是范大人的随员。”   孙武手扶着车辕,轻巧的跳了下来,走到赵亮跟前,语气和善的笑道:“阁下作为越王代表来见孙某,意欲何为啊?是来送战书的吗?”   “不不不,不是战书,是和书,”赵亮吓得连忙摆手:“越王希望咱们两家消除误会,千万不要发生流血冲突,进而引起更大的事端。”   “消除误会吗?”孙武笑了笑,指着远处的富桑说道:“今天早上,越国兵马突然跨过边境,袭击我国城镇,杀害我军将士,直接威胁我朝重臣的安全。请问阁下,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误会?”   赵亮顿时为之语塞。对方讲的都是事实,任谁口生莲花,恐怕也难以自圆其说。不过,眼下大战一触即发,说什么也得制止才行,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额……这里面的确存在很大的误会,还希望上将军能听我解释。”   “好吧,那就请阁下解释解释,我洗耳恭听。”   赵亮尴尬的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情况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越国使团的驻地馆舍,忽然遭到了大批齐国刺客的袭击,伤亡惨重。当时,范蠡大人是那伙贼人首要的暗杀目标,而我们一时之间又无法判断对方的真实身份,所以无奈之下,只好设法突围,并打算连夜离开富桑,前往越国的安全地带。不过,伍子胥大人同样因为情况不明,误以为我们另有所图,于是派兵搜索拦截,并将范大人和我们几个主要随员都带回富桑,暂时扣押。”   “那个时候,我家大王正在越国边境,准备迎接贵国使团,忽然接到住在富桑的越人报告,说范大人被抓,误以为是有人欲对范蠡不利。急切之间,便带人赶到此地。由于事发突然,两边又都不太掌握实情,这才导致在交涉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误会冲突。紧接着没多久,您就率军出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大体就是如此。”   孙武淡淡一笑,反问道:“依阁下刚才所讲,不觉得非常可笑吗?”   “可笑?额……哪里可笑?”   “你们突遇袭击,急切之间打算连夜回国,这一点我倒是能够理解。子胥兄身为上大夫兼使臣,在变乱乍起之际,出手控制局面,暂时留住范蠡,此举同样无可厚非。”孙武不慌不忙,话锋一转:“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堂堂的越王怎么会为了迎接一个吴国使团,亲自守在边界呢?又为什么会带着数千大军在身边呢?接到范蠡被我国扣押的报信之后,正常做法不是应该立刻派遣使者前来询问缘故,与伍子胥交涉放人吗?怎么二话不说就挥军进攻呢?”   看着赵亮被自己怼得一愣一愣的,孙武笑道:“说句诛心之语,倘若不是孙某及时带兵出现,你们越王这会儿恐怕早就大摇大摆的溜走了吧?”   赵亮定了定神,暗中探查孙武的想法,发现对方满脑子都是在盘算一会儿如何全歼来犯之敌,顿时吓得说道:“其实这些也可以解释的!额……您看啊,越王守在边境,那说明非常重视吴国使团啊,不惜屈尊降贵、倒履相迎。至于说带着大军……额,您想想看,身为一国之君,他出门不得讲点排场嘛,人多一些,显得有排面儿啊!那个什么,还有啥问题来着?哦对,攻打富桑是吧,这个,这个,这个情况也好理解的。范蠡是越王的肱股之臣,就好像左膀右臂一样,万万不能有失的!越王心里惦记他的安危,一着急就亲自跑过来了,那些护卫军团当然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两边的兵马突然打起来,纯粹是意外。”   孙武闻听此言,不置可否的笑笑,等了一会儿才问道:“阁下刚才解释了这么多,究竟想怎么样呢?”   赵亮连忙回答:“越王说了,只要把误会说清楚,上将军点头同意,我们便立刻率兵撤出吴国国境。之前所造成的一切损失,以及贵部此番行动的军费,皆由我们承担。越王还会亲笔写封书信,向吴王解释道歉。”   “意思就是说,咱们两边不打这一仗喽?”孙武淡淡道。   “正是如此!”赵亮点点头:“俗话说,万事和为贵嘛。能不动手,还是尽量不动手的好。”   孙武平静的看着赵亮,忽然问道:“阁下好像不是越国人?”   赵亮一愣:“额,是的,我是……晋国人。”   孙武道:“我猜也是……阁下可知天下大势乎?”   赵亮不知他是何意:“还请上将军指教。”   孙武朗声道:“当今天下,周室衰微,各路诸侯群雄并起,渐有逐鹿问鼎之势。吴王向有大志,三年前击败越国,为父报仇之后,便打算凝聚国力,争霸中原。但是,子胥兄和我都认为,若想北进,必先平南,一天不将肘腋之患除掉,一天不敢轻易挥师去国,会盟天下。”   赵亮心里当然清楚,孙武所说的“肘腋之患”指的是谁,所以没有吭声,静静地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越国偏处东南一隅,向来远离中原文明,地力贫瘠,民众愚昧,本来并非什么大患。但是……他们却有着一位了不起的君王。”孙武轻叹一声:“唉,勾践此人,性格坚毅、睚眦必报,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只要有他在,越国迟早一天必会卷土重来。倘若吴王没有争霸中原的心意,那倒无所谓,我们君臣合力,保管越王翻不起天。但是一旦做出决定,要参与天下大争,那样势必会分心散力,给予勾践可乘之机,最终导致无法挽回的大败局。”   他略微顿了顿,凝视赵亮沉声道:“请问阁下,你觉得孙某会轻易放掉今天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第四百章 战争边缘   孙武的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从吴国争霸大业的角度上考虑,他今天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就算之前吴王夫差对此尚有些摇摆犹豫,他也必须抓住眼前这个机会,来个先斩后奏、既成事实。   只要能趁机击败勾践,或者挑起两国的大战,便可以顺利铲除吴国身旁这个不稳定因素,为之后的北进中原、问鼎天下扫清障碍。   也就是说,即便孙武相信富桑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仅仅是一场误会而已,那他也不会改变主意。作为指挥官,他需要的并不是一个解释,而是一个借口。   不过,如此权谋考量,孙武勇于坦然相告,赵亮内心还是非常佩服的。   他略作沉吟,问道:“上将军,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阁下直言。”孙武从容的点点头。   “请问,‘势者,因利而制权也’这句话,该怎么理解?”   孙武眼睛一亮,好奇道:“咦?阁下竟然读过孙某的兵法十三篇?”   赵亮微微一笑,诚恳的说道:“不敢说倒背如流吧,但至少也拜读了几十遍。您那些关于治军打仗的思想,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所以我才想到要向您请教。”   孙武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耐心的解释道:“孙某所说的势,是指按照敌我双方的条件,建立某种形势,进而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因此要根据具体情况采取不同的措施,来改善民心、士气、战备、策略等关键环节。而能得势者,则往往会立于不败之地。”   赵亮按捺着作为一个粉丝应有的激动心情,继续顺着自己预设的逻辑说道:“那么,您又是怎么理解‘哀兵必胜’这个说法的呢?”   孙武毫不犹豫的答道:“骄兵必败,哀兵必胜。此言虽然并非绝对,但确有一定道理。所谓哀者,是指一国之众或一军之众形成了一致的悲愤心绪,进而上下同欲。孙某以为,在通常的情况下,受到压迫而奋起反抗之军,往往更能爆发出强大的战力,并在决战中赢得最终的胜利。”   赵亮点了点头,郑重道:“请问上将军,争霸之道与存亡之道,哪一个更容易出现哀兵呢?”   “当然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了。”孙武回答:“争霸乃君王所欲,而存亡之事,则影响着万千军民。”   赵亮闻言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么上将军为何还非要逼着整个越国成为恐怖的哀兵呢?”   他不待孙武说话,继续道:“越王之所以能奋发图强、感召民众,正是因为前有兵败之耻,后有吴国之压。现如今贵方苦苦相逼,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越国将士百姓会怎么看怎么想?今日之战,慢说吴军未必有把握击杀越王,就算你们真能侥幸得手,接下来吴国将要面对什么,上将军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吗?”   孙武被他问的不禁一愣,顿时陷入沉思。   赵亮眼见有戏,接着说道:“我之前到了越国,曾真真切切的感受过民间那种压抑的气氛。每一个越人都因为自己君主战败被俘、为奴三年而抬不起头来。这个时候,倘若他们听说,即便是越王受尽屈辱、越国年年进贡,却仍不能换来吴国的宽容,非要把他们赶入绝境才肯罢休,那么上至耄耋老者,下到待哺孩童,人人皆会变成可怕的哀兵,万众一心向吴国复仇!上将军,难道这就是您在兵法中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这一番合情合理、义正辞严的质问,立马把“兵圣”怼得哑口无言。愣怔了片刻,孙武忽然老脸一红,对着赵亮拱手施了一礼:“先生之言,孙某受教了。”   他抬起头来,语气恳切的说道:“之前的确是我想窄了,只懂得着眼于兵事,唯恐大军北进中原,国内兵力空虚,会给越王可趁之机。然而我却忘记,真正的制胜之道,并不在于军力的强弱多寡,而是民心的向背离合。赵先生真乃治国治军的大才!孙某佩服!”   赵亮被自己的偶像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上将军才是兵家至圣,我这点微末道行,纯粹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关公?关公是谁?”孙武好奇道。   赵亮暗骂自己愚蠢,含含混混的解释:“哦,他是我晋国老家那边一个玩儿刀的,手艺了得,所以我们经常喜欢用他来打比方。”   孙武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并未继续纠结关公的问题,转而说道:“赵先生,你讲的没错,眼下我们两边开战,未必是明智之举。不过,你方确实越境在先,实同侵犯我国,这桩公案又该如何了结呢?”   赵亮听他这么问,赶紧答道:“刚才一开始就说了,越王此时也颇感后悔,不该因为范蠡被扣而如此冲动。所以,他特意嘱咐我向上将军转达歉疚之情,并愿意赔偿贵国一切损失、抚恤伤亡人员。同时,他还会亲笔写下罪书,向吴王请罪。”   “嗯,果能如此,那是最好。”孙武微微颔首,接着又问赵亮道:“子胥兄目前情况如何了?他的人身安全有保障吗?”   “这个请您尽管放心。”赵亮回答:“我家大王再糊涂,也不敢把伍子胥大人如何如何啊。他现在一切安好,随时可以来见您。”   孙武闻言点头称善,略一琢磨,说道:“那么这样吧,请先生回去转告越王,贵方的解释我们接受了。限你们一个时辰内撤出富桑,退出吴国国境,并且释放包括伍子胥大人在内的所有吴国官员将士。至于说此次越境之事,最终会如何惩罚越国,那还要看我王的决定。”   赵亮乐得脸上差点开出一朵花来,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感谢上将军大人大量。咱们能避免战争,握手言和,对百姓将士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我这就回去,将您的话转告越王,然后速速撤离此地。”   孙武对赵亮道声辛苦,接着把脸凑到近处,低声道:“赵先生啊,我的那部兵法,自从写成之后,就只给吴王和子胥兄二人看过,你究竟是从何处读了几十遍呢?”   吴国上将军孙武答应休兵止战的消息传回富桑,越国方面上上下下全都松了一口气,勾践对此更是又惊又喜。   说实话,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想真的在战场上跟孙武这种神一般的存在拼命。尤其是眼下越国尚未准备妥当,战端一旦开启,随着冲突规模不断扩大,搞不好就落个亡国灭种的悲惨结局。   原本勾践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拼着老命不要,争取把伍子胥和孙武这一文一武两位吴国柱石永远留在富桑,就算自己无法再报大仇,至少也能同时削弱对方的力量,给越国的子民们多争取一丝缓口气的机会。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实在不看好赵亮。尽管二人之前曾在越国的王宫里见过一面,但当时在场的文武大臣太多,众人又都等着要看西施郑旦的表演,故而勾践只知道这个姓赵的年轻人是范蠡从外头请来的门客,并没来得及做什么深入的沟通和了解。所以,今天赵亮自告奋勇,要去劝说孙武放弃进攻时,勾践根本就没怎么当回事。   甚至他还一度揣测,赵亮是不是打算临阵脱逃,因此才会找这么个借口出城溜掉呢。   然而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居然连一顿饭的功夫都没用,便把威震天下、并且一心想要彻底灭掉越国的孙武给搞定了。   这等于是把越国从战争深渊的危机边缘拉了回来,给了全国军民第二次生命啊!   见到赵亮,难掩激动心情的勾践哈哈大笑,走上前去一把将其抱在了怀里,蒲扇大的手掌咣咣咣的猛拍后背,险些震得赵亮吐血。   “好兄弟!你今天立了大功啦!”勾践笑道:“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大越的中大夫,享开牙建府之权,年俸三百石!”   赵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勾践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边连连谢恩,一边将孙武的话详细转达。   听完之后,勾践点了点头:“善!只要他肯放行便好。咱们立刻就走。”   赵亮道:“大王,臣临行前还想再去见见伍子胥,这个家伙毕竟非常关键,我得设法安抚,免得他回去给咱们捣乱。”   “嗯,还是中大夫思虑周全!”勾践赞道:“那好吧,怎么对付他,赵老弟自然有办法,我就不操着闲心啦。你速去速回,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发。”   赵亮得了越王的许可,又嘱咐小雅他们几句,然后便急匆匆的跑到馆舍后院,去见正被单独关押的王铁锤。   “呦呵,看你这副轻松的样子,居然说服孙武了?”见到赵亮来访,王铁锤丝毫没有感觉意外,气定神闲的问道。   赵亮点点头:“嗯,算暂时摆平了吧,总归是避免了当场血拼的惨剧。”   “那你还来这里干嘛?”王铁锤冷笑道:“怎么着?想找我的麻烦?”   “那倒不至于!”赵亮在她对面坐下,淡淡道:“尽管咱俩分属对立的阵营,说你死我活的斗争也不为过,但是至少还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真是好笑,我跟你能有什么共同的目标?猫哭耗子吗?”   赵亮并不在意对方的挖苦,问道:“你难道不想查出杀害流星的真凶吗?” 第四百零一章 联手破案   甭管王铁锤的性情有多么刚硬,只要一提“流星”两字,秒变脆弱玻璃心。   她眉头一皱,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亮显得不慌不忙:“我之前讲过了。流星对你而言,是难以割舍的爱人,对我而言,则是同事加前辈。尽管他也是神侠组织派在反穿局的卧底,但能成为S级特工,都是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人,值得我道声尊敬。更重要的是,当初流星是在我的任务辖区中被害的,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轻易放过。”   他一边探查着王铁锤的心思,一边继续说道:“所以,我现在特地过来找你,就是想跟你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在调查流星被害的这件事上,我们两人可以联手。”赵亮郑重的说道:“对于这个案子来说,你是神侠组织中,唯一能令我相信的人。”   王铁锤闻言微微一愣,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感受到,赵亮之前所讲的,可能都是实话。   “你说的联手,究竟是指什么呢?”   赵亮凝视着语气变得缓和的王铁锤,分析道:“就目前的种种情况分析,杀死流星的凶手,无非来自于反穿局和神侠组织这两边,而且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某个惊人的秘密。要知道,能把名号排进《侠客行》那首诗里的,可都是你们组织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之前曾做过一个判断,那个凶手多半跟流星认识,而且是流星非常信任的。”   王铁锤眉头紧锁:“为什么这么说?”   “原因很简单。”赵亮答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流星是被人在近距离正面射杀的。以他的战斗经验,如果有心戒备的话,谁能办得到呢?所以,一定是熟人干的!”   王铁锤兀自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可是问题难就难在这里了。你也知道,星哥的身份非常特殊,因此在两个机构中都有熟人朋友,换句话说,不管哪边都存在嫌疑。”   赵亮点点头:“这也正是我打算跟你联手的原因。从秦末回来之后,我将流星遇害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反穿局也专门开展了相应的调查。然而可惜的是,调查开始没多久,张末局长就遭到了你们的爆炸袭击,接着整个反穿局就陷入一连串的变动之中。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流星被害案也渐渐无人问津了。”   “你怀疑是有人故意借机阻止了继续调查?”王铁锤对此非常敏感,追问道:“会不会就是那个凶手?”   “我只能说,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赵亮叹道:“但也有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局里一直在动荡,导致那些办案人员的心思都被分散了。”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凶手来自于你们神侠组织。我想,从理性的角度而言,你也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证,不是你们自己人干的吧?”   王铁锤轻轻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之前从未怀疑过组织内部,但是现在听完你的分析,我也开始有些动摇了。赵亮,请你跟我讲实话,你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分化我和神侠的关系,对吧?”   赵亮知道,王铁锤能问出这样直白的话,显然是已经转变了对他原有的认知,于是郑重的点点头:“你放心,我是真心实意想搞清楚流星的死因,才来找你谈这些的。而咱们之间的合作,也仅限于对案件本身的侦破。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凶手真的是反穿越调查局的人,我一定坦诚相告,并且将那人绳之以法,替你给流星报仇。”   王铁锤的眼睛有点微微泛红,同样认真说道:“我也向你保证,假如凶手是在神侠组织当中,不管她是谁,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说着,她朝赵亮伸出手去。   赵亮见状,也连忙伸手,跟对方紧紧握在了一起。   从王铁锤那里出来,越国大军早已经集结妥当,准备出发离开了。赵亮匆匆上马,先跑到前面去跟勾践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掉头回来,找到了队伍中的小雅。   赵亮趁着没人注意,将他跟王铁锤结盟的事情,给小雅简要介绍了一番,小雅听完略作思索,点头道:“嗯,我同意你的这个做法。说实话,流星之死一直是梗在咱俩心中的一根刺,于公于私也应该调查个水落石出。”   赵亮见对方支持自己的决定,颇感欣慰,问道:“那你觉得是否有必要跟局里汇报一下呢?”   “我看暂时不用。”小雅笃定道:“一来有白马的存在,什么事都难言保密。二来调查流星之死并非咱们的任务,说出去横生枝节,没准儿还会被批评。你不是也说嘛,我们跟王铁锤合作,仅限于这个案件,所以并不算什么与敌私通。还是悄悄咪咪的吧。”   “那行,我听你的。”赵亮答应道。   小雅想起另一件事,问道:“既然都这样了,接下来还有必要对付王铁锤吗?她回到吴城,会不会继续捣乱啊?”   赵亮微微一笑:“关于这一点,她倒是比咱们这些吃公家饭的更随意。王铁锤说了,既然大家已经暗中联盟,她当然得给咱们点儿面子,所以回去之后,她不会找二狗的麻烦,也不再为难姚云开他们,更没兴趣搞死越国。”   小雅长须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原本还一直担心,怎么处理伍子胥这个大BOSS呢,这下等于迎刃而解了。不过王铁锤这么干,不会引起神侠组织的怀疑吧?”   赵亮耸耸肩:“她说自己有办法应付,那就随她好啦。”   在孙武大军远远的监视下,越国兵马和使团的民夫车辆一路疾行,只用了不到半日光景,便重新回到了境内。终于脱离了危险,大家的心情自然也轻松了不少,人们的脸上又再次能看到笑意了。   整个队伍渐渐放缓行进的速度,穿乡过镇,走了七八天的功夫,抵达了越国的首都——会稽。   在路上的时候,赵亮和小雅抽空跟屠四海通了话,将之前发生的种种情况作了详细的汇报。老屠听说他们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确保历史上的“美人计”得以实施,而身为穿越者的二狗等人也都归顺了反穿局,不禁是大感欣慰,连连夸赞两人了不起。   只不过,因为现在时空隧道的入口被完全封闭,所以这一大帮子魂穿肉穿的家伙,暂时谁也回不去,于是也只好让他们先留在那边,岁月静好。   屠四海同时也向赵亮介绍了现代世界的情况。目前,全国范围内的大搜捕仍在继续,好几个跟神侠有关的外围组织都被成功摧毁。但可惜的是,有关通讯设备被窃取的线索,至今还没有头绪,显然白马做事非常谨慎,没怎么留下破绽。   赵亮告诉老屠,王铁锤通过姚云开等人,已经知道反穿局会追查这条线,所以应该及时提醒了神侠组织的拂衣,相信对方会更加小心,短时间内都难有进展了。屠四海对此倒并不太在意,只说是狐狸就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咱们当猎人的应该沉住气,不怕他们耍什么鬼花招。   另外,屠处长还告诉他俩,眼下先秦处俨然已经变成了整个反穿局的香饽饽,所有支援部门都一改往日那种爱答不理的态度,整日围着他和王小四、史晓峰转。而其他几大行动处也是天天嚷着要请他们三个吃饭,央求老屠请赵亮去他们的辖区巡视巡视,帮忙处理些紧急的案子。   赵亮和小雅听了都不禁大乐,没想到昔日的冷衙门,如今却变得这么炙手可热。不过,他俩对老屠说的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太上心,只是听听就算,因为毕竟二人尚在任务中,下一步的行动反向,还不晓得如何呢。   然而令赵亮没想到的是,他和小雅才跟着勾践回到会稽,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反穿局的呼叫便又来了。这一次跟他们通话的,居然是局长花千秋。   “赵副局长、郑处长,现在有新的任务给你们。鉴于屠处长之前汇报说,你们已经顺利保证了‘美人计’的历史进程,所以我认为,本次行动能够告一段落了。眼下各处都没有外勤探员在值班,所以很多地方出现的穿越状况,正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局里研究决定,命令你们火速前往处置!”   赵亮看看小雅,应道:“请局长指示!”   “我们连着开了三天的会,吵得脑袋都疼了,终于给各处的穿越案件排了个优先级次序。”花千秋声音有点沙哑:“目前有两个最棘手。一个是三国时期,小乔被穿越者绑架了,她老公周瑜有可能提前被气死,进而导致后面的赤壁之战没人指挥;另一个则发生在唐朝初年,穿越者上了李建成的身,接连抢着打了好几场胜仗,把李世民挤兑的不行,恐怕天策府密谋的玄武门之变都要泡汤了。我们经过反复权衡,感觉这两个案子必须立刻解决。”   “两个案子啊?”小雅问道:“那我们究竟应该先去办哪一个呢?”   花千秋答道:“同时处理!你们驾驶穿越航行机,把一个人先放到三国,另一个人则飞往隋末,各自独立行动,这样就不至于耽误时间了。”   --   据《史记 卷四十一·越王勾践世家》记载:   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吴王悉发精兵击越,败之夫椒。子胥言于吴王曰:“天以越赐吴,勿许也。”太宰嚭贪,因说吴王曰:“越以服为臣,若将赦之,此国之利也。”吴王许之,卒赦越,罢兵而归……   吴王将伐齐。子胥谏曰:“未可,臣闻勾践食不重味,与百姓同苦乐。此人不死,必为国患。吴有越,腹心之疾,齐与吴,疥癣也。愿王释齐先越。”   太宰嚭闻之,乃数与子胥争越议,因谗子胥曰:“伍员貌忠而实忍人,其父兄不顾,安能顾王?王前欲伐齐,员强谏,已而有功,用是反怨王。王不备伍员,员必为乱。”吴王弗听,遂伐齐……   吴王北会诸侯于黄池,吴国精兵从王,惟独老弱与太子留守。勾践复问范蠡,蠡曰:“可矣”。乃发习流二千人,教士四万人,君子六千人,诸御千人,伐吴。吴师败……   在范蠡等一众名臣良将的辅佐之下,勾践励精图治,终于使得越国国力日益增强。然而反观吴国,内有西施郑旦等美女的刻意魅惑,外有太宰伯嚭贪敛专权,那位好大喜功、贪图享乐的吴王夫差则渐渐荒废朝政,不仅彻底放松了对越国的戒备,而且还接受了伯嚭的谗言,下令让伍子胥自尽。孙武等正直的官员因此心寒意冷,陆续辞官离朝。   公元前482年,趁着夫差带兵北上,吴国国内空虚之际,矢志复仇的勾践发动大军,讨伐吴国,并一举击败了仓促回师的夫差。公元前478年,越国兵马经过四年奋战,终于攻克吴国国都,逼着夫差自尽身亡。而勾践也因为成功吞并整个吴国,实力大增,成为了春秋时期最后一位霸主。   功成名就之后的范蠡,却并没有贪恋权位,而是决定履行当初对西施许下过的承诺,带着这个为故国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绝世美人,离开了尔虞我诈的喧嚣尘世,纵情潇洒,泛舟五湖…… 第四百零二章 永生   赵亮将时空穿越航行机稳稳的降落下来,这会儿正好是深更半夜,四周又都是莽莽山岭,因此不虞被外人发现。   他跟小雅并没有按照花千秋指示的那样,用航行机先送一个到目的地,然后另一个再去下一个目的地。因为小雅还有件反穿局不知道的宝贝——降魔图录,所以完全可以随意进行穿越。   他们两人之前经过商议,分派了各自的任务。小雅负责去三国那边,解救被穿越者绑架的小乔,而赵亮则赶往隋朝末年天下大乱的世界,收拾李建成。   之所以如此分工,主要是考虑到小雅的身手更好,并且又是女性,故而由她去救小乔,行动上会方便很多,同时也可以避免在把人救出来之后,引起周瑜的醋意。   当然,赵亮猜测小雅如此决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根本不想给赵亮这样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唉,好吧,唐朝就唐朝,能见见李世民也是好的。   赵亮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将时空穿越航行机隐藏起来。等到把所有事情都忙乎完了,他便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仰望着头顶的漫天繁星,静静的发起呆来。   璀璨夺目的银河,仿佛是一部亘古无穷的画卷,淡然的见证着世间的万千变化,而赵亮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十几天前的富桑小镇。   在与王铁锤结成破案联盟之后,赵亮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王铁锤先是一愣,旋即笑道:“你是指封闭时空隧道这件事情吗?”   赵亮听二狗介绍过,王铁锤属于奇侠研究所的人,而且还是拂衣的亲信,所以时空隧道被锁闭的问题,她肯定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   “没错,就是这事儿。”赵亮点点头:“不过,这个跟流星的案子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王铁锤笑了笑:“其实也没所谓啦,跟你大概讲讲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对我而言,除了星哥,其他都不打紧。”   说着,她略微思索片刻,尝试着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给赵亮讲解道:“我们来打个比方吧。你设想一下,假如这里有一个木桶,里面装着多半桶大米。当你将一颗子弹轻轻放在大米的上面,会发生什么?”   赵亮微微愣怔了一下,答道:“额,会发生什么?应该什么都不会发生吧。”   “是的,什么都不会发生。子弹也不会沉入米中,对吧。”   “那当然了。大米又不是液体,子弹怎么可能沉下去。”   王铁锤点点头,接着道:“再设想一下,假如我们剧烈晃动木桶呢,或者设法让米粒全都震动起来呢?会怎么样?”   赵亮仔细想了想:“那样的话,子弹应该会慢慢的陷入大米里面。”   “说的没错,就是这个样子。”王铁锤笑道:“我们可以把时空隧道看成是那个木桶,而桶里面的大米就是构成隧道的高能粒子。所谓穿越,不管以何种方式,其实就是恰好达到了那些高能粒子震动频率的某个阈值,这才会被允许进入时空隧道之中。反之,则无法进行穿越。”   赵亮认真消化了一下对方的说法,恍然道:“这么说,你们是把木桶给焊死了,或者把桶里的大米都黏住了?”   王铁锤听得哈哈大笑:“没有你讲的那么夸张啦。我们只是对现代世界所能接触到的高能粒子进行了一些人为干扰,暂时变换了它们震动阈值的属性。但是这么做,需要非常大的能量,因此研究所也没办法一直持续这种状态。”   “既然只是短暂的改变,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干呢?”赵亮忍不住好奇道:“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反穿局手忙脚乱、虚惊一场吗?”   王铁锤摇了摇头,故作神秘的说道:“关于这个问题,就请恕我不能奉告了。因为它涉及到神侠组织最核心的秘密,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不可以说的。”   望着漫天的繁星,赵亮眉头紧锁,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时王铁锤心底里闪过的那个词。   那个既让他感到意外,又有些不寒而栗的词——永生。   赵亮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王铁锤在拒绝透露神侠组织封闭时空隧道的真正原因时,心中所想的就是“永生”二字。   可是这个“永生”究竟指的是什么呢?是在说人的生命,还是某种精神信念?从王铁锤当时的内心状况来看,恐怕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而对于这个问题,赵亮实在是有点不敢继续往下细想。   其实关于永生的概念,他之前并非从未触及过。当初在先秦的时候,赵亮就曾帮着徐福,为了给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的门径,大费周章的上演了一出东渡求仙的戏码。   然而,那个时候的赵亮心里非常清楚,所谓永生不灭,只不过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甭管是炼制仙丹也好,还是寻访仙山也罢,都是凡人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幻想出来的痴心闹剧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从来没有把永生啊、成仙啊当做什么正儿八经的问题,去细细的思考掂量。   但是,现在的他,对于“永生”的问题,却开始变得有些不淡定了。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神侠组织,尤其是他们的首领——那个一直在幕后主导一切的“老师”,真真切切的掌握着穿越时空的能力,甚至拥有能够任意封锁时空的可怕力量。而这种力量,绝对是历史上任何一位明君雄主都无法比拟的。   跟那些“富有四海”、“拥兵百万”的帝王相较起来,神侠组织的高层从某种意义上说,几乎可以被普通人视之为传说中的“神”,一群能够将时光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神!   像这样的半神之体,如果真要把“永生”作为自己所追求的终极目标,尤其是针对个人生命而言的“永生”,谁又敢说他们不会真的成功呢?   之前,反穿局曾针对神侠组织做过反复的分析研究,然而却始终搞不清楚,这些人的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取之不竭的财富吗?不像。因为神侠组织从来没有打过任何跟国宝、文物、金钱有关的历史节点的主意。   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不像。那些家伙甚至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去直接改变过历史进程,更遑论在历史上为君为主、封侯拜相。   分析来分析去,反穿局的领导们最后只能初步认定,神侠组织就是一群疯子,一群对历史观存在着极端认知和偏激理解的疯子。   他们如此费尽心机的研究穿越技术,接着又整出了大规模的穿越事件,纯粹就是为了损人不利己的搞破坏,以至于将历史时空彻底搅乱,创造出一种他们认为合理的历史状态。   尽管这种说法并没有任何扎实的依据作为支撑,但却是目前最符合神侠组织行为模式的一种合理解释。   神侠的人,拥有着甚至比反穿越调查局还呀先进的时空传送技术,可是却很少见到他们自己的核心成员去扮演各种各样的历史角色,进而颠覆林林总总的历史进程。   更多的,还是在协助组织之外的人,进行各种有计划的时空穿梭,或者是帮助那些数量众多的意外穿越者,想办法逃避反穿局的抓捕和制裁。   直到现在,赵亮终于捕捉到了神侠组织的蛛丝马迹,在原有的判断之外,察觉出对方可能存在的另外一种动机——追求永生。   虽然目前他尚未搞清楚,这个所谓的“永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式,又是通过何种方法去得以实现。但至少,赵亮感觉自己第一次接近了真相,一个极为可怕的真相。   永远不死,那得是多么恐怖的状态啊?   想到这个问题,赵亮的心又不禁暗暗一紧:作为反穿越调查局的特工人员,他和战友们同样也能进行穿越。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跨度,那都不成问题。可是,每一个穿越者,不管倒退回去多久的时间,自身的生命长度却始终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任何人都会衰老,都会死亡。哪怕你一下子穿回到上古洪荒的时代,跟三皇五帝称兄道弟,那也只不过等于是换了个地方老死而已。   但是,永生的概念就完全不一样了。   永生,意味着不死不灭,寿与天齐,意味着彻底摆脱了时光的束缚,或者,干脆变成了时光本身。   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神侠组织穿梭时空的终极目的,很可能就是要在漫漫的隧道长河之中,寻找那个能够与时光融为一体的答案,进而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卧槽,这尼玛也太可怕了!   赵亮仰望着遥悬在天际顶端的茫茫银河,忍不住轻声咒骂了一句。   娘的,就连头顶这片璀璨闪耀了亿万年的伟大星空,也都有燃尽幻灭的一刻,那帮疯子居然打算要“永生”?!变成永远不死的老妖怪吗?   对于赵亮而言,这个重要的情报,或者说对神侠组织的大胆猜想,实在是太过惊悚,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以至于他在离开富桑之后,连对小雅都没敢透露半个字,更别说屠四海和花千秋等人。   赵亮暗下决心,这个谜团,只能由自己亲自去解开,一天不抓住神侠的核心高层,掌握到最为确切的信息,他就绝不对任何人提起。 第四百零三章 起死回生   任务简报:   穿越者代号:3008。   姓名:徐汉中。   性别:男。   年龄:27岁。   籍贯:安徽宿松。   穿越载体:唐李建成(职业:太子)。   穿越节点:公元626年。   预计影响:存在98.98%的可能性直接改变“玄武门之变”的历史原貌和发展走向。   任务目标:缉捕穿越者,确保历史正常进程。   抵达坐标系:唐武德九年五月初四庚申日(公元626年6月2日,距玄武门之变还有一个月),大唐国都长安郊外。   赵亮一边在心中默念着简报的内容,一边甩开两条腿,朝着不远处的长安城走去。   此时早已经天光大亮,通向长安的宽阔官道之上,行人来来往往,车马络绎不绝。   因为大唐初建不久,天下各路群雄或被唐军剿灭,或主动乞降归顺,国家才刚刚开始变得安定下来,所以,这个时候的唐朝,还并没有真正进入到全盛的阶段。   不过饶是如此,长安气象也已经非同小可。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长安作为曾经的周、秦、汉、隋四个王朝的政治中心,拥有着雄厚的文化基础和经济实力,即使在隋末的战乱年代,也因为地利优势,而远离战火的袭扰,保留下煌煌的帝王之气,吸引了大批的商贸行旅、读书士子、外国使节,甚至是朝拜者的到来。   赵亮正在好奇的欣赏这一路上的行人景色,忽然之间,前面远处围着的一大群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本来就是一个爱凑热闹的性格,这会儿反穿越任务又尚未正式展开,所以岂有不挤上前去瞧瞧的道理。赵亮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人堆儿外面,先是垫着脚尖往里看了看,见什么都瞅不清楚,于是便来了招“野马分鬃”式,用双臂扒拉开层层围观的人群,硬生生的钻到了圈子当中。   只见人墙最核心处的空地上,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公子正平躺地面,双目紧闭,脸色泛白,眼看着好似没了气息。三个随从模样打扮的小厮半蹲半跪在他身旁,一边哭泣一边呼喊,还不时是询问周围人们,有谁是郎中大夫,伸把手救救他们的主人。   赵亮问旁边的人:“兄台,这位公子怎么了?”   那人打量了赵亮一下,见他衣着穿戴颇为古怪,口音也不是本地的,寻思可能是来自突厥回纥或者室韦一带的胡商,于是笑了笑答道:“你不晓得,刚才恰好有一队长林军由此疾驰而过,动静惊了那人的坐骑,他被突然掀翻落马,直接就摔死啦。”   赵亮细看地上的公子,见他身材魁梧、体格健壮,不似那种弱不禁风之辈,岂会一摔就死呢?估计因为事发突然,摔得又的确有些重了,所以才会一时没倒过口气来,出现了假死的状态。   想到这里,赵亮连忙快步上前,拉开一名仆从,跪到了公子的身旁。那三个仆人开始先是一愣,旋即都反应过来,猜到赵亮这是打算救人,于是赶忙给他让开空间。   赵亮俯身靠近那个人,发现对方此时的确是没了呼吸和心跳,不禁微微一惊,但是他毕竟在警校受过专门的训练,倒也没有完全慌了手脚。赵亮暗暗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翻开对方的眼睑,仔细观察了一下瞳孔的状态,接着用手指轻轻压迫对方眼球。几秒钟后,赵亮松开手指,发现他的瞳孔经过按压后发生了变化,但是没过多久,便又恢复如初。   这就说明,对方的确是处于假死状态。   所谓的“假死状态”,又称微弱死亡。是指人的循环、呼吸和脑的功能活动高度抑制,生命机能极度微弱,用一般临床检查方法已经检查不出生命指征,外表看来好像这个人已经死亡,而实际上还活着的一种状态。只要经过积极救治,处于假死状态的人往往都有机会苏醒过来。   当初穿越到东周末年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为了救下申侯公子申长烈的小命,赵亮就曾自导自演,让申公子在电击芯片的作用下假死了一回,从而瞒过了周幽王和褒姒。   今天再次见到假死的情况,赵亮自然是心中有数,不禁精神大振,连忙吩咐那三个年轻仆人帮忙把那公子身体放平,协助他进行施救。   此刻,那人已经完全是一副死翘的模样,赵亮这么折腾,顿时引来周围人群的议论之声,大家都好奇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打算看看这个小伙子究竟想干什么。   赵亮顾不得身旁那些人诧异的反应,先是探手出去,使劲掐了掐公子的人中穴,然后便开始进行心肺复苏,外加人工呼吸。当人们看到他嘴对嘴的给那位公子吹气,立刻有发出了一阵惊呼,不住的啧啧称奇,都在议论猜测这是不是什么域外的邪门巫术。   此时,三个仆人也同样大感愕然,从来没见过有郎中这么治病救人的,于是忍不住出言询问。赵亮一边拼命按压伤者的胸口,一边喝道:“别问,问就是死!赶紧帮把手,用针扎他的手指,或者使劲掐也行,只要能弄疼他就好!快!”   见他说的认真,其中一个仆人不敢怠慢,连忙遵照执行,另外两人一看这个情况,也没再多话,一同有样学样的跟着做了起来。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的光景,赵亮的努力终于见了成效。本已死去公子忽然轻哼一声,紧接着猛地喘息几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公子活了!公子活了!”一个仆人惊喜交加,高举着双手连连大叫道。   闻听此言,周围的人群立时爆发出一阵惊呼之声。   “天啊,真的起死回生了?”   “额滴个娘呐,这是咋搞的呀?”   “神医啊,神医啊,这位年轻人是神医!”   “可不是咋地?我刚才看啦,人已经死的透透的,谁想到居然能被这小伙子救过来!”   一时之间,人们纷纷围拢上前,不住对赵亮交口称赞,还有人打听他尊姓大名,在何处行医,日后有了疑难杂症也好登门求救。   赵亮嘴里哼哼哈哈的应付着人们的各种询问,眼睛却始终不离那位公子,仔细观察他的状况。好在那人的年纪轻轻,身子骨也还属硬朗,之前只是突遭惊创,一时闭了气息,才险些被误认为已经丧命。此时被赵亮抢救过来,稍微缓和了一会儿,便逐渐恢复了精神。   他听仆人介绍说,刚才自己已然是断了气,大家都以为他性命休矣,多亏这位年轻人及时出手相救,这才创造奇迹,起死回生,可把他们三个随从给吓坏了,急疯了。闻听此言,那公子于是打起精神,赶忙站起身来,走到赵亮的近前,拱手施礼道:“兄台救命之恩,颜某定当报答,请先受勤礼一拜!”   说罢,扑通一下便给赵亮跪倒,三个仆人也连忙跟随他们的主人,齐齐对着赵亮是又叩又拜。   赵亮见状,赶紧上前伸手扶起对方,讶异的问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颜勤礼?勤奋的勤?礼貌的礼?”   那公子点了点头:“没错,这正是在下的名字。怎么?兄台认得我?”   赵亮心中一愣:之前他记得曾经听小雅闲聊时提起过,唐代著名的大书法家、号称“中国楷书四大家”之一的颜真卿,出身琅琊颜氏,其家族颇为兴盛、世代都有人入朝为官,在隋唐两代极有影响力。而颜真卿的曾祖父就是秦王李世民手下的重臣,名字恰好叫颜勤礼。   想到这里,赵亮不禁笑道:“我认识你孙子!”   “啊?兄台何故骂人呢?”颜勤礼不禁大感愕然。   眼见对方误会,赵亮连忙摆摆手:“别生气别生气,我刚才是开个玩笑而已。请问颜公子现在何处高就?”   颜勤礼生性豁达,并没有太在意赵亮的说笑,更何况人家刚刚救了自己的性命,更不应斤斤计较,于是爽朗一笑,认真答道:“不瞒恩公,在下目前虚领朝中的轻车都尉一职,在秦王帐下任校书郎。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一听对方这么说,赵亮更加确信,眼前这货果然就是颜真卿的太爷爷。哎呀我去,真没想到啊,老子一不小心,居然挽救了中国书法史上的一大损失啊。倘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出手相救,后面就没颜真卿什么事儿啦!   这个伟大的举动,能不能换个“个人三等功”,外加调一级工资呢?   颜勤礼看赵亮兀自愣神傻乐,不禁微微一愣,旋即又开口问了一遍,赵亮回过神来,赶紧答道:“哦,我名叫赵亮,是个游方的道士,此番到长安,是结善缘的。”   颜勤礼闻言喜道:“哎呀,原来是赵道长,失敬失敬。看来在下真的是有福气,命在旦夕恰得您老搭救。道长,咱们这么有缘,不如一路同行吧,今晚您就下榻在寒舍,也好叫我略尽东道,报答救命恩情。”   赵亮正发愁如何进入长安城,又怎么能接近穿越者,颜勤礼如此热情,他也求之不得,于是便愉快的答应下来。   颜勤礼因为仍然对刚才的意外心有余悸,所以此时也不敢再骑马,改为陪着赵亮一同步行,边往城门那边走去,边给他介绍长安的风情。 第四百零四章 三王角力   颜勤礼对城门吏亮出自己的身份,守门的士兵问也没问,便放他们几个顺利入城。相比之下,其他的行人百姓则被严格检查,尤其是从外地来的商旅,更是反反复复的细致盘问。   赵亮看着不禁有些好奇,便向颜勤礼打听,向来以广纳天下客商士子而闻名的长安城,为何会如临大敌一般,这么严格的盘查进城之人。   颜勤礼无奈的笑笑,瞅瞅旁边无人,便对赵亮介绍道:“关于此事啊,还得从两年前的那场叛乱说起。”   “叛乱?两年前?”赵亮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脑袋里装着的历史知识,忽然醒悟道:“你是说……杨文干?”   颜勤礼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武德七年六月,陛下到长安以北的宜君县仁智宫避暑,命秦王、齐王随从,太子则留守京师。李建成趁这个机会,勾结自己的死党——庆州都督杨文干,让杨文干为自己招募骁勇,阴谋发动政变。结果,负责给杨文干运送盔甲兵器的东宫武将桥公山和尔文焕,因为心中惊栗戒惧,主动向陛下报告了这件事情。当时,陛下龙颜大怒,立刻命人以其他理由召李建成往仁智宫见驾。听说太子惊恐万状,顿时没了方寸。有部下劝他据城起兵,另有人劝他孤身请罪。李建成听从了后者的建议,最终决定前往仁智宫见驾。”   “一见到陛下,太子倒地便拜,以头撞地,几乎昏厥。陛下盛怒难平,当即下令把李建成拘押起来,关在马厩之中,每日只给些麦饭粗食,着实遭了不少罪受。”   赵亮奇道:“阴谋叛乱未遂,只是关起来吃点苦头,也能算是受罪?后来呢?”   “唉,后来就更别提了。”颜勤礼叹道:“陛下令人传杨文干觐见,谁料,传令之人不知怎么搞的,竟将陛下获悉密谋之事告诉了杨文干。原本就惊慌不安的杨文干闻言随即起兵造反。陛下无奈,只好一边集结部队准备讨伐,一边召秦王商议对策,并坚持让殿下亲自征剿,许诺得胜还朝之后,废了太子,改立秦王为皇储。见父皇如此说,秦王殿下便率兵出征了。可是大军还没到地方,杨文干所部便已经溃乱,而他本人也死于部下之手。”   颜勤礼顿了顿,接着讲道:“叛乱平息之后,陛下却并没有履行当初的诺言,仍旧令太子回京守候,只是暂时不再行使所谓监国之权,而是改为居家思过。有一些大臣替秦王鸣不平,去向陛下讨说法,陛下则训斥太子秦王兄弟不睦,两边成天内斗才会闹出那番变乱,并且将此事全部归罪于东宫的王珪、韦挺和天策府的杜淹,将他们流放处置。”   赵亮早就知道这段历史,只是亲耳听到知情者当面讲述,自然与读历史书别有一番不同的感觉,忍不住叹道:“估计陛下也是左右为难吧。不管怎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唉,恩公此言差矣。”颜勤礼道:“手心手背固然都是自己的肉,可是手心执掌机枢,握剑驾车,日久成茧,可谓劳苦功高,又岂是手背所能相比?”   赵亮心里清楚,颜勤礼这话意有所指,当然是把战功赫赫的李世民比作了手心,而太子建成则是没啥用处的手背。   他淡淡一笑,应和道:“你说的倒也没错,尤其是陛下当初还曾对秦王殿下连番许诺,但到最后却都没有兑现。”   “谁说不是啊,恩公,此节提起来就令人火大!”颜勤礼对这事儿显得有些忿忿不平:“天下人全都晓得,当初陛下金口玉言,答应秦王,倘若起事成功,太子之位是要由秦王来坐的。可是谁料到,天策府诸公辛辛苦苦征战多年,到头来却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颜勤礼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性情直爽,跟赵亮说起话来也不藏着掖着,只听他接着抱怨道:“您就拿眼下的情况来说吧,杨文干发动叛乱都已经结束两年了,可数京城里的紧张气氛却有增无减,连进出个城门都好似防贼一般,弄得百姓商旅怨声载道。”   赵亮心里惦记着任务,连忙问道:“怎么?这也跟太子秦王相争有关?”   “当然有关啊。”颜勤礼解释:“恩公云游四方,不知晓长安的局势。现在咱们大唐表面上看是新国初立,百废俱兴,可实际上却是令出多门,既不政通,也不人和。陛下的召、太子的令、秦王和齐王的教,可以说是都有效力。各个衙门通常在同一件事上会收到几方不同的指示,往往被搞得晕头转向,不知究竟该听谁的话行事。到了最后,他们也只能耍滑头,以最先收到的指令为准。”   “这么奇葩啊?”赵亮讶然道:“如此混乱,陛下也不出来管管吗?”   颜勤礼摇了摇头:“陛下?陛下管不了,也懒得管。咱们的皇帝啊,本身就有沉迷后宫、疏于政务之嫌,一方面想培养太子监国的能力,另一方面又依赖秦王主持大局,同时还不愿冷落了齐王,盘算着让齐王出面制衡秦王,以免天策府日益做大。您说说,这能不乱套吗?就比如城门这块,三位皇子都想着由自己这方掌控管制,以防别人暗中动手脚,偷偷增强在长安城中的力量,因此闹到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样子了。”   赵亮闻听此言,连忙顺势向对方打听道:“太子在城中的实力很强吗?有多少兵马?”   颜勤礼答道:“恩公有所不知,在下虽是天策府属官,但主要的职分是训诂之学,也就是负责执掌校雠典籍,订正古文中的讹误。您要是问我《诗经》、《周礼》的事,我还能如数家珍,但涉及军情军务,那可就一窍不通了。”   他转过身,问后面的一个仆从道:“颜达,长林军现在有多少人马,你晓得吗?”   那个名叫颜达的仆人赶紧上前几步,答道:“公子,听说长林军有两千三百多兵马,其中一少半都是突厥勇士,战力非常强悍,目前他们驻扎东宫左右长林门,只听太子殿下一人号令。”   颜勤礼点点头,又问道:“那咱们天策府呢?”   颜达笑道:“咱天策府可比不了人家。只有区区一个百人队的玄甲骑兵,以及不到三百人的留府步卒,就算是秦王殿下的全部亲卫了。这么点儿规模,比起齐王麾下的五百护军还少呢。”   赵亮大惑不解:“秦王不是经常带兵打仗吗?怎么手底下的人马如此少的可怜?”   “恩公明鉴,”颜达耐心解释道:“咱们大唐向来行的是府兵制,千军万马皆来自各个州府,平时由各府的折冲都尉指挥训练,遇有外敌之时,朝廷派出统兵大将,凭借虎符聚兵迎战。可这仗一旦打完了啊,那些士兵们则又会返归到各个地方了。所以,即便秦王殿下是堂堂正一品的天策上将,可手里却也没什么真正的兵力。”   “既然如此,那么很少出征的太子和齐王又为何能够拥有那么多人马呢?”赵亮不禁有些好奇。   颜勤礼在一旁插嘴:“嗨,这不就是陛下厚此薄彼嘛。”   “公子这话呢,也对也不对。”颜达纠正道:“太子因为有监国之责,所以按照军制,的确是可以自行招募一定数量的亲军。前朝隋太子已有先例,监国任上,置扈从三千。所以只要东宫有钱养得起,两三千兵马也并不算僭越。”   他顿了顿,见公子颜勤礼并不生气,反而还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于是接着道:“至于说齐王那边,武德九年二月,他被陛下封为司徒兼侍中、并州大都督。其中侍中一职,虽然身属门下省,但实乃天子近臣,有代掌禁军之权。齐王因为这个缘故,打着管理禁军的旗号,顺理成章的拥有了这五百名亲卫。相比之下,秦王虽然战功赫赫,但他也只能在领兵打仗时执掌千军万马,回到长安城便只有不到四百手下。按照朝廷军制而言,这已然算是皇帝格外开恩了,不然别说是四百,连两百都不行。”   赵亮闻言连连点头,直夸颜达讲的清楚分明,颜勤礼则在旁边笑道:“行啊,颜达,你这番见识给本公子长脸了。等回头有机会,我把你推荐给尉迟将军,让你到他的帐下效命如何?”   颜达面露欣喜神色,赶忙拱手道:“感谢公子提携!倘若真有这个机会,小人定然好好杀敌报国,绝不辜负公子您的栽培!”   颜勤礼笑着摆摆手,示意他跟自己不必客气,接着又对赵亮说道:“恩公,我觉得吧,兵力多寡只是一方面,就算太子人马再多,还能多过禁军和城防军吗?就算闹得再凶,他也总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派兵攻击秦王啊。”   赵亮听了这话,不禁心道:小颜,你还是太年轻,别说太子手握两千精兵了,你们主子四百人不到,都敢直接开打。   颜勤礼不晓得赵亮再想什么,继续讲着:“依我看,真正凶险的并非明争,而是暗斗。前几日,房公和杜公被陛下下旨驱逐,天策府顿失两大智囊,秦王气的连桌子都掀了,整整两天水米未进。我听人议论,这都是太子和齐王在背后搞得鬼,你说厉害不厉害?”   赵亮想起一事,问道:“只是驱逐了房玄龄和杜如晦那么简单吗?还有没有其他更要命的举动?” 第四百零五章 中毒   颜勤礼听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道:“恩公所说的更要命的举动,究竟是指什么?”   赵亮略一寻思,小心翼翼的打听:“就是……就是一些不利于秦王的新状况,或者跟京城和王宫安全有关的布置。”   颜勤礼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瞒您说,在下一向醉心学问,只关注典籍编纂方面的事情,对于天策府跟东宫那边的明争暗斗,平时了解的并不多。当然,这也是秦王殿下爱惜我们这些书生,不愿让我们受到牵连。”   颜达此时在后面插嘴道:“恩公刚才这么一问,小人倒是想起一些事来。”   “哦?你都听说了什么消息,快给恩公念叨念叨。”颜勤礼没那么多尊卑有序的家门规矩,闻言鼓励手下道。   “公子,恩公,小人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您二位就姑且听之吧。”颜达讲道:“前阵子不是突厥犯境嘛,原本是要秦王殿下出征的,可是没想到太子忽然主动请缨,向陛下讨到了率兵抗敌的差事。一个多月之内,唐军与突厥人在云中郡结结实实的交锋三场,太子连战连捷,打的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抱头鼠窜。后来,大军得胜回朝,陛下亲自迎接,并在长安城外校军检阅。城中百姓得了消息,纷纷前往观看,小人也跟着去凑了凑热闹。”   颜勤礼闻言点头道:“嗯,我记得此事,好像就是半个多月前吧,那天你还专门跑来跟我告了假。”   颜达道:“没错,就是那次。当时太子亲自登台指挥,让麾下兵马操演战法,好给陛下和百姓们展示。小人站在旁边从头看到尾,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赵亮大感好奇:“哦?这是为什么?难道那个操演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颜达点点头:“嗯,确实非常奇特!恩公,小人家里历代都有从军打仗之人,故而对军旅之事并不陌生。后来因着公子的关系,平时也有不少机会接触到兵法战策,所以还算是正经读过几本兵书的。比起寻常人来,我多少了解一些练兵之道。但是,太子那天的操演,却让在场所有人,不仅是我,也包括天策府的众位将军,都难掩惊讶叹服之色。”   “你小子说的也未免太夸张了吧?”颜勤礼笑道:“咱天策府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名将,难不成太子的那些士兵还能练出花来?”   “公子,真的是练出花了!尤其是步卒。”颜达道:“他们所使用的阵法倒还正常,但是士兵之间的战术配合、交锋厮杀的方式,以及全军的士气和精神状态,那都绝非以往的府兵能够相比。我远远观察秦王殿下的反应,发现就连他也同样看的目瞪口呆、神情凝重。”   与颜勤礼相比,赵亮当然猜得出来,这全是那个代替李建成的穿越者的杰作。很有可能,这家伙是把现代军队一些科学且行之有效的训练方式和战斗技巧,都搬到了这个时空,用在了唐军身上,这才导致唐朝府兵在很短的时间内,实现了巨大的提升。   只听颜达继续道:“那场演兵没过多久,太子就得到了陛下的首肯,奉旨开始在各地推行新的战法训练。小人听李靖将军的亲兵在聊天时说,房大人和杜大人正是因为担心此举会让太子掌握更多的兵权,所以建议秦王出面劝阻,这才触怒了陛下,进而被下旨驱逐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颜勤礼微微颔首:“房公他们想的也没错,一旦让东宫有了练兵之权,那么天策府的力量势必会再次被削弱。到那时候,秦王殿下能征善战、功勋卓著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更得被太子挤兑的无法立足。”   赵亮对此也表示同意,接着又问:“还有吗?其他一些引人注意的情况?”   颜达道:“还有一件事。年初的时候,陛下因为考虑到宫中卫戍安全的问题,采纳大臣封德彝的建议,暂时封闭了宫城的多处宫门,同时命人隔断东宫和掖庭宫去往太极宫的夹墙通道。正南的承天门仅供天子仪驾使用,而诸王公大臣平时则改走北边的玄武门。”   一听到“玄武门”三个字,赵亮立马来了精神,赶紧竖起耳朵仔细留意。只听颜达接着道:“不过,就在前几天,陛下又忽然改了主意,再次决定开放南边的永安门和长乐门,给朝臣使用。不光如此,而且小人还听说,长乐门因为紧邻着东宫,所以此处宫门外大街的治安,也有风声要让长林军负责接管。这些日子长林军的那帮孙子个个趾高气昂,到处跟人吹嘘说,他们今后就算是半个禁军了。”   赵亮心里咯噔一下:我靠,他妈的要坏事!长乐门一旦变成李建成的自家门户,还怎么可能上演玄武门的大戏呢?   他不禁沉声道:“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八成也是太子的主意吧?”   颜达砸吧砸吧嘴:“啧啧,这背后具体的成因,小人可就不清楚了。不过,恩公猜的多半错不了!如此明显要压秦王一头的架势,当然对东宫有利。”   颜勤礼则叹道:“嗨,争这一日之短长又有何意义呢?说不好听点,今后整个天下都是东宫的,还在乎眼前这一个宫门半个宫门吗?”   他抬手指了指前边:“恩公,鄙府到了,咱们赶紧进去歇歇脚吧。”   赵亮跟着颜勤礼一起进了府,先由颜达领着,去客舍那边沐浴更衣,稍事休息,颜勤礼则去给老母亲问个安,相约等会儿设下宴席,两人再把酒畅谈。   没想到,赵亮才从浴室出来,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呢,颜勤礼就风风火火的跑来找他,喘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赵亮大感奇怪,连忙询问对方究竟何事如此着急,难不成是怕菜凉了,所以得赶紧入席?颜勤礼缓了两口气,说道:“兄台,你的差事来了,饭咱们稍后再用不迟,现在快快穿好衣服随我走!”   “随你去哪儿啊?”   “秦王府!”   “秦,秦王府?!”   颜勤礼慌道:“刚刚收到消息,秦王殿下昨夜被太子和齐王请去喝酒,回来之后就一直感到胸口憋闷,刚才连着呕了好几大口鲜血,现在眼瞅着人快不行了!宫中来了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所以我想请兄台赶紧去看看!”   赵亮一听这话也急眼了,披着颜府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浴袍就往外冲,边跑边骂道:“我靠,这都什么时候了,心怎么那么大呢?!太子的酒,你们秦王也敢喝?”   “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啊,”颜勤礼追在后面,愁道:“想来他也没料到对方会……”   说到这里,颜勤礼突然把话打住了,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任谁也不敢轻易把那“下毒”二字说出口。   赵亮几乎半裸着跳上了马背,也顾不得满街讶异的目光,就在颜勤礼的引领下,径直奔向秦王府。   到了地方,颜勤礼率先领路,跟王府的人说明来意。此时秦王府上下早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所谓急病乱投医,更何况是比“急病”更严重的“救命”,听闻颜大人带来的是能看病救命的神医,长孙王妃二话不说,当即就把衣冠不整的赵亮给领进了李世民的寝室。   这个时候,地方并不算宽敞的卧房里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四个头发花白、满面愁容的太医之外,其余皆是天策府的重要成员,有一身紫袍玉带的,有全副顶盔掼甲的,也有文士打扮轻摇羽扇的。   赵亮顾不上分辨谁人是长孙无忌、哪个是尉迟敬德,什么程咬金啊、李靖啊、秦琼秦叔宝啊,都给老子统统靠边站!他奋力扒拉开人群,一直挤到了最里面的床边。   只见卧榻之上,此时正躺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乍一看仿佛气若游丝、一动不动。   赵亮知道,这位就是号称“盛世明君”、“天可汗”的唐太宗李世民了,只不过他现在还未登基,仅仅是秦王而已。赵亮探身过去,轻轻翻了翻对方的眼睑,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口腔、耳后和手脚等部位。基于在警官大学时粗浅涉猎过的毒理学知识,赵亮感觉李世民并非是中毒的迹象,于是把脸凑到对方近旁,小声问道:“殿下,殿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痛……腹中剧痛,胸口,胸口还……闷……”李世民紧锁着眉头,眼睛都未睁开,断断续续的应道:“还有……就是晕,天旋地转的晕……”   赵亮琢磨了片刻,问旁边的人道:“殿下平日里有过腹痛的情况吗?”   那人是名武将,闻言瓮声瓮气的答道:“偶尔会有吧。俺们这些南征北战的粗人,常年嚼生咽冷的,难免哪顿吃的不顺口了,就会感觉肠胃疼痛。不过郎中都说,这也不是啥大毛病!”   赵亮点了点头,转身对屋里众人道:“哎,我说你们要是没啥事,就先出去等着好不好?这么多人都挤在屋里,空气混浊的很,别说殿下身体不适,就算正常人也得憋晕了!”   长孙王妃是明事理的人,她听赵亮如此说,连忙抢在天策众将开口抗议前,率先发了话:“这位先生讲的没错。诸公忠心念主,妾身了然,不过如此簇拥榻前,却于事无补,反倒碍了太医们的事。所以,还请大家到外面守候吧。” 第四百零六章 妙手回春   长孙王妃一通连哄带劝,终于把天策府的文臣武将们全都请了出去,待自己最后离开时关上了房门,屋中便剩下赵亮和四个白胡子老头,以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李世民。   赵亮又瞅了瞅年轻的秦王殿下,然后轻轻挥手,示意那四位太医跟他到旁边说话。   “怎么样?四位,”赵亮开口问道:“殿下这种情况,究竟是生了疾病,还是中了毒?”   为首的一个太医捋了捋胡须,看看其他三位同僚,犹犹豫豫的说道:“额,这个嘛……唉,不好说,说不好……”   另一位老大夫接着道:“诸位,在下是秦王府的御医,按说情况了解的更多些。昨晚殿下受邀去东宫赴宴,主要是为了给他的王叔——淮安王李神通接风洗尘。据说殿下在席上只稍饮了两杯酒,便感觉到腹中疼痛难忍,形如刀绞,所以不待宴席结束,就被王府的手下匆匆送回。从昨天半夜一直到今天早上,殿下已经连着吐了三回血啦。”   站在他对面的一位太医叹道:“唉,看似凶险,可这分明就不是中毒的症状嘛……”   “老刘慎言啊,”头先那个太医连忙制止他道:“你忘了刚才天策府的那位黑脸将军一听你说不是中毒,就被你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来了一巴掌吗?”   姓刘的老太医反应过来,赶紧改了口风:“是是是,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脑袋现在还发蒙呢。唉,老朽才疏学浅,着实诊不清殿下的病啊……”   听他这么说,另外三位也都同时长叹一声,没了言语。   赵亮心里清楚,李世民从太子那里饮宴回来,立马就腹痛呕血,他的部下们自然会认定这是被李建成下了毒。当然,结合两边的斗争来看,就算不是下毒,也得如此咬定,否则刘太医也不至于挨这一巴掌了。   但是从实际情况上分析,李世民绝不可能是中毒了。一来李建成就算再傻,也不可能给旁人落下这等口实,堂而皇之的戴上毒杀亲弟的帽子。二来,如果真是下毒,也不会拖拖拉拉到现在,只让李世民疼痛吐血,却没有立即要命。   赵亮暗自猜测,秦王目前的这个状况,多半是由胃溃疡引发的胃出血。他常年在外带兵征战,饮食不仅不规律,而且食物本身也难以讲究,再加上本人又长期处于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自然而然导致了胃部溃疡性炎症。昨晚宴席之上,李世民连着喝了几杯烈酒,立刻刺激了旧疾,致使胃粘膜严重受损,这才疼痛难忍,甚至呕吐鲜血。   “诸位,要不这样吧,”赵亮试探着说道:“与其在这里犹疑不决,到最后耽误了殿下的病情,咱们几个都得被治罪,倒不如我一个把事情全扛下来。”   为首的太医奇道:“额,不知这位公子有何高见呢?”   赵亮笑笑:“秦王殿下这个状况,再拖下去的话,恐怕真的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想呢,你们帮我开一副方子,对外就说是我自己问的诊、下的药,你们一概不知情,顶多被人说医术不精,但至少没有什么杀身之祸。如何?”   姓刘的老太医打听道:“额,公子想让老朽等人开什么方子呢?是用来解毒的吗?”   “当然不是解毒的,”赵亮笑道:“有没有专治脾胃损伤的药呢?最好能性子温和一些,随便什么都好。”   “哎呀,行家呀!”四个老太医闻言都异口同声的赞道:“公子的想法与我等不谋而合。”   听了这话,赵亮更加放心,说道:“此事非常微妙,我想即便不明说,老几位也都清楚的,对吧?”   太医们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故而也不住点头,神情则显得颇为暧昧。   赵亮接着嘱咐道:“所以你们就照我说的办吧,给我写好方子之后便速速离去,对外则统一口径,说你们几位目前都拿捏不好秦王殿下的病况,所以被我给强行轰出来了。那样的话,即便是出了什么状况,也好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   见他居然如此仗义,四个老太医顿时惊喜交加,不住对赵亮千恩万谢。说实在的,李世民喝了李建成请的酒,闹到这步田地,傻子也晓得山雨欲来风满楼,搞不好天策府和东宫还没干起架来,他们几个夹在中间负责看病的,倒先得遭了莫名其妙的秧。   此时赵亮道义扛两肩,愿意站出来大包大揽,等于是救了四位太医的身家性命,他们又岂有不感激涕零之理?道过谢之后,太医们连忙取过笔墨纸张,变换字迹写下了一副调理脾胃的药方,双手呈给了赵亮。   赵亮接过来略微看了看,笑道:“万事OK!接下来就辛苦几位陪我演场戏啦。”说罢,他大喝一声:“庸医!一群废物点心!都给老子混蛋!”   四个老头儿被他这突然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旋即又都明白过来,连忙齐齐拱手作揖,接着便摆出抱头鼠窜的模样,纷纷夺门而出了。   此时,长孙王妃和天策府众官吏正在外面焦急等候,忽然之间听到屋里一声怒喝,都不禁微微一愣。转眼之间,那四位杏林高手、堪称大唐皇宫顶级太医的老爷子,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更是令众人看的大惑不解。   长孙王妃以为是夫君李世民出了什么危急状况,所以也顾不上多问,拔腿就往房间里面冲,而其余文武官员也同样大惊失色,都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进去。   谁料到,大家心惊胆战的进到寝室,却看见一身浴袍的赵亮正桀骜不驯的站在屋子中间,满脸尽是自信的神色。他对着最先进来王妃哼道:“那群废物,一点用处也没有,完全指望不上!”   说着,他把手上的方子往前一递:“去吧,照这个方子抓上几服药,给殿下用了,准保百毒不侵,药到病除!”   赵亮故意说什么“百毒不侵”,自然是为了给之后的解释说法留下回旋的余地。长孙王妃挂念夫君安危,倒也没怎么留意他话里的意思,赶紧接过药方,转交给府中管事,吩咐他们速去抓药煎药。   功夫不大,汤药便制备妥当,王妃喝退侍女,亲自坐在卧榻旁边,端着瓷碗,给秦王李世民一勺一勺的喂下。   要不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四位老太医虽然不谙朝堂斗争的诡诈多变,但开药治病却绝对是天下无敌。他们共同参详,一起写下的药方,当然极为对症,端的是药到病除。   李世民才喝了半碗药水,脸上气色就好多了,他睁开双目,长长吁了一口气,直言自己感觉已然缓和不少。   赵亮心里清楚,之前太医们不敢擅自开药,全是因为天策府的人一口咬定秦王是中了毒,但凡他们四个说殿下患的只是脾胃之症,就少不了要挨上一顿严厉的训斥。况且此事涉及东宫那边,老太医也无法保证真的不是有人在使坏,所以一时间既没有对症施术,也没胆按照解毒的方法,给秦王胡乱整治。   此时,李世民服用了舒缓胃痛、增补脾经的良药,自然明显好转起来,尽管没有赵亮吹嘘的那样药到病除吧,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秦王殿下总算无甚大碍。   跟牙痛差不多,这老胃病往往也是来得快去得快,猛地一阵非常难熬,但是只要过了最凶险的劲儿,好起来也是非常迅速的。李世民毕竟常年征战沙场,身体底子着实不错,略微感觉舒服一些,便能打起精神,起身下床了。   他听长孙王妃介绍,说自己能够及时康复、转危为安,全赖眼前这位年轻的赵先生出力施救,而此人的医术竟比宫中几位圣手还要了得,不禁是大感惊讶,同时连声称谢。   赵亮笑着谦虚:“殿下客气了。我本是游方道士,今日恰好跟颜勤礼颜大人有缘结识,听他说殿下贵体有恙,便来碰碰运气。也全赖殿下身子骨硬朗,并且福缘深厚,乃是人中龙凤,自然有上天照应,而我个人没啥功劳的。”   李世民见赵亮居功不自傲,顿时心下喜欢,问道:“哦?道长居然也是刚刚认识勤礼的,那可真是太巧了呀。”   颜勤礼站在后面,听殿下提起,赶忙挤到近前,将今日在城外遇险,多亏赵亮出手搭救方才起死回生的经过,当着众人的面讲了出来。   李世民和天策将领们都晓得,这颜勤礼是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一向不喜巧言令色、吹嘘浮夸,既然他都这么讲了,那就说明赵亮果真乃世外高人,具备妙手回春的超绝本领,顿时坐实了赵亮神医的身份,不禁纷纷生出钦佩之情。   要知道,古代医学技术并不发达,人们在面对疾病伤痛,甚至是死亡的威胁时,往往更加束手无策。况且在场的这些文武官员,或者要经历战场厮杀,或者要提防阴谋暗算,谁也难保有一天不求到大夫门前,倘若能结识这么一位可以起死回生的活神仙,那可比千军万马、金山银山更珍贵。   李世民胸怀大志、爱才如命,又怎么肯放过赵亮这样难得的神医,于是便在心中暗暗生出了招揽之意,言语间也渐渐有所流露。   天策府主簿长孙无忌眉眼通透,反应机敏,最善揣摩主公心思,他见秦王有将赵亮招入麾下的意思,洒然笑道:“赵先生,您今日救了我家殿下,那就是我们天策府的大恩人。无忌提议,咱们就借王府宝地,略备薄宴,以谢先生恩情,殿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微微颔首:“贤弟所言,甚和本王的心意。来人,传令下去,在王府摆席设宴,众将与本王一起,答谢赵先生救命之恩!” 第四百零七章 只能内服不可外用   拥有天下无敌读心术的赵亮同学,对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那点小心思,当然是了然于胸。不过,对于秦王阵营,赵亮却并不急于加入。   之所以会这么想,最主要还是出于对任务的考量。   目前穿越者顶了太子李建成的位置,在皇位之争中已然占据了先机,无论是整体实力,还是对未来的预知,几乎快到了轻松碾压李世民的地步。   倘若这个时候赵亮成为了天策府的一员,先不说他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快速超越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李靖等一众名臣的地位,让李世民对自己言听计从,有针对性的破解穿越者的种种计策。即便赵亮摇身一变,真的做了秦王驾下首席谋士,恐怕也无法扭转对东宫的劣势。   所以,赵亮之前曾经考虑,最好能超脱于两个阵营之外,在更高的位置掌控局面,并暗中协助李世民对付李建成,尽量确保历史轨迹不出现颠覆性变化。   基于这个想法,赵亮心中有了相应策略,于是微微一笑:“恭敬不容从命,既然殿下如此盛情,在下就免不了要叨扰一杯啦。”   说着,他似模似样的朝李世民躬身一礼。没想到,这拱手弯腰的动作略微有点大,身上的浴袍立刻滑落掉一半,吓的旁边的长孙王妃惊呼一声,赶紧用手捂住了眼睛。   由于李世民急病初愈,不宜过度劳累,更不能食用荤腥或饮酒,因此所谓设宴款待,他也只是清粥一碗,跟赵亮陪坐叙话而已。   相比之下,天策府的文臣武将们则是心中大石落地,一个个轮番向赵亮敬酒致谢,感激他出手相救。   颜勤礼因为自己举荐了赵亮来为秦王看病,所以同样是与有荣焉,在旁边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给赵亮斟酒,劝他放开怀抱,痛饮一番。   赵亮被这帮家伙灌得有些吃不消,几次推辞喝不下了,可无奈秦琼和程咬金坚决不肯放过他,非要再多整两坛不可,李世民见状哈哈一笑,骂道:“你两个憨货莫要卖乖!明明是自己馋了我这儿的美酒,却拿赵先生来做幌子。也罢,今天高兴,王府的酒你们随意喝,只是不要再为难先生啦,本王还有话要跟他聊呢。”   众将闻言连忙答应,接着便调转枪口,自相拼起酒来。趁这功夫,李世民对赵亮笑道:“先生莫要见怪。这帮家伙,都是随本王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公事上大家须分一个尊卑秩序,但席间饮酒作乐,向来不论大小。方才,他们是想对你表达敬重之情,唐突的地方,还望多多见谅啊。”   赵亮笑了笑,诚恳的说道:“殿下言重了,李靖将军,还有秦将军、程将军、尉迟将军,他们都是威震天下的名将,向来是我崇敬的人物。能与他们同桌共饮,把酒言欢,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他们失礼?”   听了这话,李世民心怀大悦,连连点头:“看得出来,赵先生也是性情中人,且身怀绝技、志向高远。此番来长安,不知先生有何打算呢?”   赵亮淡淡答道:“殿下过奖。我这人就是闲云野鹤,喜欢四处闲逛,增长阅历。这回也是有缘,恰好转到了帝都,目前尚未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哦?如此说来,先生倒也自在安然,”李世民微微一笑:“既然尚无计划,那不如就屈尊住在鄙府,多盘恒几日吧,你我二人闲来也好叙话畅谈。”   赵亮对此未置可否,只是说道:“殿下肩负社稷重任,为大唐百姓日夜操劳,在下怎么好多做打扰。”   “哎,先生此言差矣。”李世民语气诚恳:“本王的命是先生救的,岂有‘打扰’一说。除非是你看不上世民的为人,不愿垂顾相交,那我就不好强人所难了。”   听对方都这么讲了,赵亮也不敢再磨叽推辞,无奈之下只好先应承下来,同意借住在秦王府。   这个时候,坐在长桌另一边的长孙无忌端着酒杯走到了他们近前,颜勤礼见状连忙起身让座,请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紧挨着赵亮。   赵亮也举起酒杯,抢先向长孙无忌致意敬酒。这位天策府的重要谋臣跟赵亮客气两句,表达了一下感激之情,随即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问道:“赵先生,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   他一张口,赵亮就探查到了对方想问什么,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微微笑道:“长孙大人但讲无妨。”   长孙无忌声音很低,就只有赵亮和李世民能听清:“此次秦王险象环生,是不是遭人毒手了?”   李世民闻言眉毛一挑,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赵亮,等待他的回答。   赵亮知道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想听什么答案,而这也将决定对方会如何定义他的立场,所以稍有差池,就会因为一时误解而干扰了后面的行动。于是,他不假思索的说道:“并非中毒,但可以是中毒。”   长孙无忌眼睛一亮,追问道:“先生此言何意?”   赵亮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一笑:“长孙兄你是聪明人,当然能听懂在下的意思。中毒与否,恐怕也只有我这个看病的郎中最有发言权啦。不过……”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引得长孙无忌兴趣大增,忍不住开口相询:“不过什么?”   “不过,这个方子只能内服,不可外用,”赵亮好整以暇的笑道:“殿下以为然否?”   李世民听赵亮的话中大有深意,不禁细细思索,沉吟了片刻功夫便笑着微微点头。   长孙无忌一向自诩才智过人,可面对赵亮这番打哑谜似的言语,当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眼看秦王殿下已经悟出了其中含义,心里更是着急:“赵先生,请恕在下愚钝,您说的这内服外用,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不待赵亮开口,率先讲道:“贤弟,凭你的才智,想要搞明白赵先生的意思其实并不难,只不过你和其他兄弟们一样,都因为替本王着急,一时间求胜心切,因此才没有往另一个方面去想而已。”   他扫了一眼正在那边斗酒嬉闹的天策众将,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然后转头继续对长孙无忌解释道:“所幸赵先生也不是外人,本王便把话说开了吧。先生方才的意思是,本王昨晚是否真的中毒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中毒的说法,只能对内讲,不能对外讲。赵先生,本王猜的对吗?”   “殿下英明!”赵亮佩服道。   “可这是为什么?”长孙无忌兀自奇道:“殿下遭了东宫的毒手,难道不正好是我们在陛下那里取胜的机会吗?”   李世民苦笑着摇了摇头:“机会是机会,可证据呢?四位太医迟迟不肯下定论,你以为是何原因?再说,即便有了真凭实据,哪又能如何?两年前,太子唆使杨文干叛乱,都危及到陛下安全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如今毒死我一个小小的秦王又算得了什么?”   他长叹一声,轻轻道:“闹到父皇那里,顶多再训斥我们一个‘兄弟不睦’的罪责,然后趁机削弱本王的羽翼,把你们当中的几人赶走罢了。”   长孙无忌终于醒悟过来,大有深意的看了赵亮一眼,接着说道:“殿下这么一分解,无忌就明白了。所谓内服是指,您中毒之事,只对咱们天策府内部的人讲,以此来凝聚大家的斗志,从而达到同仇敌忾的效果。至于说对外嘛,则应力求风轻云淡,避免招来不测之祸。”   李世民笑着点点头,对赵亮道:“你看看,长孙无忌就是长孙无忌,脑子一转起来,比本王想的还透彻。”   赵亮清楚李世民这是在帮长孙无忌缓颊,于是也非常配合的赞道:“那是当然。长孙大人乃是天策府的首席智囊,运筹帷幄之能,绝对天下闻名。”   长孙无忌被他俩这一唱一和的夸奖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谦虚:“还是无忌愚钝了,之前未能想清楚此节,险些误了大事。来!赵先生,让我敬您一杯!”   赵亮连忙举起酒来和他碰了一下,笑着一饮而尽。长孙无忌放下酒杯,一边轻轻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渍,一边说道:“赵先生,您是见多识广的世外高人,可否给我讲讲,天下百姓是如何看待我家殿下的?”   赵亮微微一愣,然后顺口答道:“秦王乃是英雄明主,不仅为大唐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且虚怀若谷、从善如流,更是爱民如子。怎么讲呢?这赞美之词,是怎么说也说不完啊。”   “哈哈哈,说得好!”长孙无忌开心道:“先生这话,无忌听了非得痛饮一大坛不可!不过,这酒权且记下,等会儿再喝不迟。我想再请问先生,可否愿意加入天策府,与我等共保明君呢?”   这次赵亮是真的犯了难。李世民刚才委婉相邀,至少还有个回旋的余地,可以慢慢拖着。但是没想到,长孙无忌竟然一上来就如此直白相问,当场就得让他表个态。   这该怎么回答呢?   说OK?那就等于立马入了李世民的阵营,接下来只能明刀明枪的跟穿越者对线,保不齐最后反被人家顺手碾压。   说不行?那无异于当即跟天策府划清了界限,之后还能不能与李世民良好合作,恐怕就得打个问号。   说自己无意官场,所以需要考虑考虑?这种搪塞之词,平时或许还好用,但眼下秦王太子都剑拔弩张了,谁能等你回家考虑?这分明就是准备投机取巧、见风使舵嘛。   赵亮心中暗骂长孙无忌,大脑则陷入了飞速的旋转,寻思着一个最佳的答案。 第四百零八章 专业神医   赵亮盘算了几秒,笑道:“按理说长孙大人诚心相邀,在下不该不识抬举。况且秦王殿下实乃众望所归,无论大唐的军心民心,都在天策府这边,绝对是难遇的明主。不过,在下仍旧认为,此时加入,对殿下而言有害无利。”   听他这么说,连李世民都被引起了兴趣,问道:“先生何出此言呢?”   赵亮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答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眼下东宫正步步紧逼,双方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境地,局势也随时都有倾覆之险,殿下的一举一动更易引来各方的留心注意。如果我们想要在这场斗争中取得胜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比以往更加小心在意,如履薄冰吗?”   李世民沉思片刻,向赵亮拱了拱手,语气诚恳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望先生教我。”   长孙无忌也道:“赵先生语涵深意,请赐教。”   赵亮见宴席上仍在斗酒喧闹,尚无人留意他们这边,于是侃侃而谈:“太子建成最大的心结,就在秦王殿下,也只有你才能真正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为了皇权,他与殿下已经势同水火,非要闹到你死我活的结局不可。在完全分出胜负之前,所有人都想到要做加法,而没有人肯做减法,这便是结症所在了。”   “何谓加法?何谓减法?”李世民问道。   “不断招揽各方人才,扩充手中兵力,增强自身的筹码,就是加法。反之则为减法。”赵亮答道:“前阵子,李建成试图说服陛下,在各府推行他的练兵之术,而陛下又借故驱逐了房玄龄和杜如晦,这一加一减,清楚分明。”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没错,殿下和我等也一直为这两件事发愁。不过,这跟您加入我们又有何关系呢?已经被削弱了不少力量,不更应该加紧补充吗?”   “非也非也,”赵亮摇头晃脑的答道:“解决问题,往往并不在人多人少,而是看有没有掌握住关键的位置,又是否营造出成功迷惑敌人的形势。”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分析道:“我加入天策府,不过是多了一个给大家看病治伤的大夫,不仅不能充分发挥作用,反而还会引起东宫的在意,进而更加提防殿下的举动。相反,如果在下置身事外,或者谋到一个绝佳的身份,那么则可以在关键时刻产生奇效,为殿下建功了。”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愣,不禁在心中重新评估起赵亮来。他原本以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一位神医圣手,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颇有韬略,所言所讲,甚和兵法要旨。   长孙无忌同样感到有些意外,赞道:“赵先生的话,确实非常有道理。从效果上说,只要您心向秦王,其实加不加入天策府并不打紧。相反,倘若先生能成为一支奇兵,隐在我们都无法触及的紧要位置,对殿下则会意义非凡。”   李世民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先生觉得,什么样的身份最有价值呢?”   “无非两种,”赵亮淡淡答道:“要么是在太子身边,要么是在陛下跟前,如此当有奇兵之效。”   长孙无忌听得连连点头,不由得望向了李世民。李世民则微微一笑:“你别说,眼前还真有这么个难得的机会!”   赵亮大感好奇,连忙询问详情,李世民反问道:“不知先生是否听说过张婕妤?”   “张婕妤?我知道啊,”赵亮凭借着以前看古装剧攒下的历史知识,答道:“她和尹德妃不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嫔吗?听说她们好像跟殿下的关系不怎么好啊。”   “没错,就是这样。”李世民笑道:“张婕妤一向与太子齐王交往密切,又因本王曾将陛下赐给她父亲的良田,赏给了立下军功的淮安王李神通,因而记恨于我,时常在父皇面前进本王的谗言。”   赵亮好奇道:“既然如此,殿下为何忽然提起她呢?”   李世明耐心解释道:“先生您有所不知。这个张婕妤天生丽质,容颜娇美,深得父皇宠爱。不过,她体质柔弱,长期受到病痛之苦,陛下遍寻名医,也始终难以为其根治。本王刚才受了先生的启发,琢磨这或许是条门径。”   我尼玛,又让我去给人治病?赵亮心中一凛:才到唐朝没两天的功夫,我这眼瞅着要当三回大夫了!还不如直接开个私人诊所得啦!   长孙无忌闻言也是双目一亮,赞道:“妙啊!殿下此计非常可行!赵先生妙手回春,定能医好张婕妤的虚弱之症,到那时自然会受到陛下赏识重用,而我们也能通过先生,及时了解皇帝和东宫的种种动向。”   李世民微微颔首,问赵亮道:“先生以为如何?”   赵亮是发自真心的想要拒绝他,因为自己对医术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误打误撞下救了李世民和颜勤礼,只能说是走了狗屎运,可倘若进了皇宫,去正儿八经的治那位连天下名医都治不好的张婕妤,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   不过,从对付穿越者任务的角度考虑,眼前这的确又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恐怕也只有顺利接近唐高祖李渊,才有可能调动资源,阻止李建成改变历史。   想到这里,赵亮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答道:“如此……如此最好!”   李世民见他点头同意,不禁大喜,旋即问向长孙无忌:“贤弟,你看咱们该如何把先生推荐入宫呢?”   长孙无忌边思索边道:“当然不能通过殿下您或者天策府的名义,那样只会弄巧成拙。不如这样吧,咱们去试着走走常何的路子?”   李世民听了,笑着点点头:“嗯,贤弟的想法,与本王不谋而合。我刚才也思量,常何是第一人选。”   赵亮听“常何”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可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他究竟是何许人也,脸上不禁露出询问的神色。   长孙无忌见状,连忙给他介绍道:“这个常何是汴州浚仪县人,早年曾参加瓦岗聚义,因为骁勇善战、屡立功勋,故而被李密授予了上柱国、雷泽公等职位。后来,他看清了天下局势,力劝李密归顺大唐,因此还被陛下赐封为清义府骠骑将军。常何归顺之后,曾经分别跟随秦王殿下和太子出征打过仗,本人又颇得陛下赏识,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他的位置比较中立,哪边都不靠,由他来出面,举荐先生去宫中为张婕妤医治病症,应该最为合适。”   赵亮点了点头,问道:“既然这人哪边都不靠,咱们贸然请他引荐,他能答应吗?”   “这个问题,先生不用多虑。”李世民自信的说道:“常何表面中立,实则与本王颇为交心,想来断然不会拒绝。”   长孙无忌轻抚胡须,笑着说道:“先生您不晓得,常何能担任羽林中郎将这样的御前要职,还得多谢咱们殿下在暗中出力呢。只不过,此事就只有他本人和咱们心里清楚。”   “御前要职?”赵亮对此非常敏感,不禁追问道:“什么样的御前要职?是执掌禁军吗?”   李世民答道:“没错,长安内城的皇城禁地,属于皇家禁卫的防区,共分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皆是父皇的亲卫部队,合称北衙六军,又称北军。常何便是其中的一员将官,主要任务是负责把守玄武门。”   我靠,玄武门?!一听到这个词,赵亮顿时记起来那个常何究竟是谁了。历史上,正是因为有他在暗中全力配合,李世民才有机会于玄武门伏击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最终射杀皇位的竞争对手,夺取江山社稷的。   嗨,这么关键的人物,我怎么给忘了呢?赵亮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脑门,旋即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个家伙应该能靠得住。”   长孙无忌不晓得赵亮先生为何会有如此夸张的反应,不过既然他也认可此路引荐,那就万事大吉。不过,此时另一个问题又来了,谁去跟常何交代这件事情呢?   李世民胸有成竹的说道:“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赵先生是颜勤礼介绍来的,那就还是由颜学士介绍去吧,哈哈哈。”   “妙哉,妙哉,”长孙无忌不禁拊掌笑道:“勤礼他们家跟常家是世交。其祖父颜之推在担任北齐侍郎的时候,常何的父亲常绪恰好官拜朝散大夫,二人既同殿为臣,又都喜好书法,所以经常相聚一起研习笔墨,实乃莫逆之交。让勤礼去跟常何说,表面上看也是因为二人有家族交情,才考虑为陛下推荐名医,外人自然也怀疑不到什么。”   李世民微微点头,接着冲坐在不远处的颜勤礼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颜勤礼见状,连忙快步走到近前,询问秦王有何吩咐。李世民笑笑,把刚才三人商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他。   听完之后,颜勤礼毫不犹豫的拱手施礼,朗声应道:“能为殿下效命分忧,勤礼责无旁贷。”   说着,他又转过来对赵亮笑道:“恩公,勤礼要先给您道喜啦,医好了张娘娘的病,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第四百零九章 升官发财的机会   当天晚上宴席结束后,赵亮并没有留在秦王府,而是随着颜勤礼回到了颜府。因为昨天一抵达这里,他就已经向局里做了报告,而他和小雅之间又无法直接进行联系,所以赵亮便趁着酒劲,早早睡了。   第二天天色才蒙蒙亮的时候,颜勤礼就跑来找他,相约一起去常家,趁常何还没去卫所上班执勤的功夫,赶紧先见上一面。   赵亮心里也着急任务推进的事情,于是赶紧起床穿衣,略作梳洗之后,连早餐都顾不上吃,便跟着颜勤礼匆匆出门。   二人穿街过巷,从颜府所在的光德坊,一路来到辅兴坊,待寻到常何府门上,已然是天光大亮了。   幸好赶得及时,这个功夫,常何也是才刚刚起床不久,正捧着粥碗吃早点呢。眼见故交好友一大早登门拜访,常何不禁有些奇怪,一边将颜勤礼让进屋中一同用餐,一边打听对方所为何事。   颜勤礼显然与常何非常相熟,当场也不跟他客气,先伸手给赵亮盛了一碗热粥,然后自己也打了一碗,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介绍道:“老常,这位是赵亮赵先生,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常何微微一愣:“咦,怎么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啊?什么时候遇到性命之忧了?”   “嗨,这不昨天才碰上的嘛。”颜勤礼哈哈一笑,把昨天早上在城门外遇险之事,给常何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常何顿时忍不住啧啧称奇,自然也对赵亮生出钦佩之心,连忙起身拱手道:“居然能把勤礼贤弟从鬼门关拉回来,赵先生真乃世外高人啊,失敬失敬。在下汴州常何常奉孝,给先生见礼啦。”   赵亮见他这么客气,也赶紧站起身来,施礼寒暄。   只听颜勤礼继续讲道:“嗨,我说老常,这不算什么,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呢。”   “哦?还有更厉害的?”常何大感意外,不禁问道:“你快跟我讲讲,让我也开开眼界。”   颜勤礼神秘兮兮的一笑:“哎,你听没听说,前晚秦王殿下去东宫赴宴,回来之后……”   不待他把话讲完,常何便打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宫里传遍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满天飞,就连太医院首座甘启兴去看过,都束手无策。要不是因为我这身份敏感,真恨不得立刻跑到秦王府去探望殿下。对了,现在殿下怎么样了?”   “全好啦,就跟没事儿人一样。”颜勤礼笑呵呵的答道。   “是吗?那简直太好啦!”常何发自内心的高兴,旋即他看了看旁边的赵亮,奇道:“莫非这也是赵先生的功劳?”   颜勤礼点点头:“那当然了。甘启兴他们束手无策,先生转眼便轻松化解。昨晚殿下就能起身了,跟天策诸将饮宴,一直热闹到后半夜才结束。”   常何听得目瞪口呆,担心的问赵亮:“听说殿下昨天早上还在吐血,晚上便喝酒喝到半夜,这,这不碍事吧?”   赵亮为了唬住对方,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常将军不必过虑,只要有我在,任何病人绝无担心二字可言。”   “真是神医啊!”常何由衷的感慨道:“天佑大唐!先生这样的高人现身济世,上至王侯、下至百姓,可都有福啦!”   颜勤礼看常何这个反应,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于是笑道:“谁说不是呢?首先第一个有福的就是我,阎王爷那里转一圈,居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家慈听闻此事,感激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第二个有福的,是秦王殿下和天策诸将,你是不知道昨晚秦王府里多热闹,就跟打了大胜仗似的。”   他略微顿顿,接着笑意盈盈的说道:“这第三个有福的,当数你老常啦。”   常何不解,讶异道:“我?额……这话从何说起呢?”他瞅了瞅赵亮,突然紧张道:“先生,莫非是在下得了什么要命的病症,自己都还不晓得?”   赵亮知道他是误会了,担心再把对方吓出个好歹,连忙摆摆手道:“额不不不,不是你。请放一万个心啊,你的身体好着呢。”   颜勤礼也哈哈大笑:“嗨,我说老常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呀,我的意思是说,你升官发财的机会来啦。”   见常何仍旧是大惑不解的样子,颜勤礼又道:“我昨晚寻思了一夜,凭咱们赵先生的神通手段,你说张婕妤张娘娘的病症,是不是也能医好呢?”   听他如此说,常何这才明白过来,轻轻拍了拍胸口:“险些被你小子给吓死!原来你是说娘娘的病啊?哎对呀,你这么一讲还真有点意思。陛下近来一直在为娘娘的病情发愁,连着下了几道叱令,要各个州府遍访名医。只可惜,连甘启兴他们这些知名的太医都无能为力,天下间更没人敢轻易来一试身手了。不过,既然赵先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想来治好婕妤娘娘应该不成问题。”   他转向赵亮,试探着问道:“先生可有意一试?”   “废话,赵先生若是不愿意,我何苦一大早的不睡觉,跑来便宜你?等先生医好娘娘的病,你这举荐有功的家伙,在陛下面前少不了要增光啦。”颜勤礼笑道:“怎么样,常兄,我这个做弟弟的够意思吧?”   常何眼珠子一转,忽然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道:“勤礼啊勤礼,枉你还是个读书人,成天没个正形,就知道诓你老哥哥玩儿。说实话,这是不是殿下的意思?”   赵亮闻言心中暗赞,常何虽是武将出身,可是智谋眼光丝毫不差,要不然也不会得到李渊的器重了。只看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猜到这或许是李世民本人的主意,便不难明白此君为何能在后来的玄武门之变中,发挥出关键作用。   颜勤礼显然也非常信任常何,听对方这么问,不但不以违忤,反而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什么都瞒不过你老常。没错,这正是殿下的安排。你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常何嘿嘿一乐:“既然殿下发话了,老常自当遵命便是。无论赵先生能否成功,是福是祸,我与先生一起承担!”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颜勤礼霍得站起身来:“你今日入宫,瞅个机会向陛下提及此事,尽量促成。我跟赵先生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出了常府,颜勤礼并未急着带赵亮回家,而是沿着芳林门内大街朝南边走,接连过了颁政坊和布政坊,直行到延寿坊的十字路口,才向右一拐,往长安西市而去。   长安城规模宏伟,布局极为严谨,结构也非常对称,可谓是城区规划排列整齐。   外城四面各有三个城门,贯通十二座城门的六条大街是全城的交通干道。而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则是一条标准的中轴线,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对称的两个部分。东部是万年县,西部是长安县,取“万年长安”之意。城内南北十一条大街,东西十四条大街,把居民住宅区划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百一十坊,其形状近似一个围棋盘。   正所谓:“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在长安城东西两个区域内,各有一个庞大的商业区,被人们称为东市和西市。中国人常说的“买东西”,其实就是从这个时候逛东西市采购商品演变而来的。   东市和西市同是长安城的商业市场,但是由于其所在位置的不同,经营的商品种类、业态档次也略有区别。东市由于靠近大内,周围坊里多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第宅,故而市中向来以“四方珍奇,皆所积集”著称,经营的商品,也多为上等的奢侈品,以满足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需要。   而西市则距大内较远,周围皆是平民百姓的住宅,因此市场中经营的商品也就常为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档次虽然不高,但琳琅满目,更接地气。   同时,西市不仅是老百姓的市场,更包含大量来自西域、扶桑、南越等地的外国客商。故而此处占地广达上千亩,商铺逾万家,被人盛誉为“金市”,热闹非凡。   颜勤礼把赵亮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同时又是秦王殿下所看重的得力臂助,故而极尽地主之谊,领着赵亮满西市可劲儿的转悠,哪里好玩有趣,便往哪里钻。   赵亮也是头一回亲身领略到大唐的商业繁华,反正估计常何一时半会儿还未必能见到皇帝李渊,而颜勤礼今日也已经跟天策府告过了假,不用点卯当班,于是索性就跟着他痛痛快快的逛上一逛,权当是公务旅游了。   两个人穿行在西市的胡商巷子里,左手抓着一把红柳枝羊肉串,右手拎着一壶葡萄甜酒,是边吃边喝,边走边聊,不时的东瞅瞅西看看,倒也轻松惬意。   可是没想到,他俩正逛得美着呢,冷不丁忽然从旁边一座二层小楼里冲出一道身影,径直撞入赵亮的怀中。赵亮猝不及防,险些被对方顶了一个跟头。   颜勤礼也同样被吓了一跳,正欲开口训斥,没想到那人一把抓住正在趔趄的赵亮,哭喊道:“官人救命!救救奴家啊!”   赵亮兀自一愣,待定睛细瞧时,不禁傻在当场:我靠,居然是个美女! 第四百一十章 沙海长歌楼   险些撞倒赵亮,并且不住苦苦求救的,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美貌女子。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应该属于突厥一类的北方胡族风格,但其本人却长得眉清目秀,所说得汉语也非常标准地道,显然是中原人士。   赵亮还未反应过来,旁边的小楼里突然追出来四五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的冲到那姑娘跟前。为首一人,伸出铁掌,一把薅住了姑娘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扯,骂道:“小贱人,居然还敢逃跑?!”   赵亮平生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顿时忍不住勃然大怒,正准备出言喝止,没想到旁边的颜勤礼比他还火爆,直接上去就是一拳,正正打在那大汉的胸口上:“混蛋!撒手!”   这个场面,不仅是赵亮被吓了一跳,那几个胡族那人也同样愣怔。尤其是被打的那个头目,尽管颜勤礼一个文弱书生,没有多大的力气,打在他胸口一拳如同抓痒痒似的,但是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来了这么一击,多少面子上也过不去。   大汉反应过来,阴恻恻的笑了笑,先把女子甩倒在地,然后举起满是肌肉的胳膊,猛的推了颜勤礼一掌,笑骂道:“你他娘的多管闲事,打算找死吗?”   赵亮眼疾手快,从后面一把扶住险些仰面摔倒的颜勤礼,沉声道:“喂,你想干什么?!当街欺负女人,现在还打算行凶伤人吗?”   “小白脸子,老子就是要伤人怎么了?”胡族大汉得意洋洋的笑道:“你也不擦亮眼睛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敢到这里来撒野,想必是活腻歪了。”   说着,他又打算上前动粗,此时旁边一个胡汉看出颜勤礼穿戴的是朝廷六品文官的常服和配饰,连忙拉住头目,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大汉闻言愣了愣,旋即又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但好在还是停住了向前的步伐,轻蔑道:“行吧,今天不跟你们两个小白脸子计较啦,赶紧滚出北商巷!”   此地虽然名叫“胡商巷”,但异族的商旅通常不爱使用这个“胡”字,所以他们往往都叫这里为“北商巷”。   颜勤礼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极有正义感,尽管被对方推了一掌,胸口隐隐作痛,可眼见这那人又抓住姑娘的头发,准备往楼里拖拽,不禁气愤的喝道:“混蛋,当真我大唐没有王法了吗?!你给我放开她!”   之前劝说头目不要动手的那个胡人,此时冷笑道:“我说这位大人,您好端端的逛街耍乐,干嘛非要多管闲事呢?这女子是我们的奴隶,要打要骂皆与旁人无关。就算大唐有法,可也管不到我们头上。我劝您啊,还是赶紧走吧。”   闻听此言,颜勤礼更是怒火中烧,正待驳斥对方,只听那女子哭喊道:“大人莫要听他们瞎说,我不是奴隶,我是被他们拐骗来的!”   啪的一声,为首的胡汉抡起蒲扇般的巴掌,重重打在女子的脸上,顿时令对方无法再开口说话。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淌下,令人看得不禁心惊。   赵亮此时再也无法忍耐,他放开颜勤礼,快步上前,两个胡汉正打算阻拦,却被赵亮连续闪电出手,只一个照面便放翻在地。   为首的那名大汉察觉情况不妙,连忙放开那位姑娘,转身对付赵亮。两人一交上手,大汉便立刻知道了深浅。眼前这个年纪轻轻、面庞白净的汉族小伙儿,居然是个高手!   赵亮采用的都是特工们惯常的搏击术,稳、准、快、狠,招招要命!那胡族大汉仅仅是仗着自己孔武有力,性子又好勇斗狠,便难掩嚣张气焰,可实际上手底功夫则稀松平常,比起北宋时期的契丹战士,绝对是差远了。   面对赵亮这种专业人士,大汉好似弱鸡一般,眨眼功夫就被封了一只眼睛,疼的哇哇乱叫。稍一迟疑,又被赵亮抬脚一勾,横身飞起,紧接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另外几个胡汉见状,不由得勃然大怒,纷纷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将赵亮团团围住。   此时颜勤礼也有些慌神了,不过他毕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便有心却也帮不上忙。赵亮倒是极为从容,当初在宋辽战场上被断发兵围攻尚且不怕,又怎么会把这几个胡族的地痞流氓放在眼里。   眼看双方即将上演流血场面,从小楼的大门里忽然走出来三个人。其中一个,长得大腹便便、浑身珠光宝气,看上去像是个做大买卖的胡商,年纪约么有四十来岁。另外两个同样也是胡人,岁数略轻,身材高大挺拔,英姿勃勃。   不同于那个胡商的是,这二人居然并非寻常商旅,而是穿着唐朝从四品武官的服饰。   见他们出来,几个胡汉顿时停下了动作,没有立刻出手攻击赵亮,不过也没有完全放松,仍旧是围在他的四周,虎视眈眈。   大肚子胡商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叱问,旁边个头略高的胡族军官突然瞅见了站在旁边的颜勤礼,不禁微微一愣,抢先说道:“咦,这位不是天策府的颜学士吗?”   颜勤礼此时也认出了对方,同样面带愕然,拱手道:“原来是可达志大人,颜某这厢有礼了。”   可达志微微一笑,对胡商介绍道:“班博尔,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颜勤礼颜大人是天策府的校书郎,博古通今、书法精妙,是秦王殿下颇为倚重的才子,就连皇帝陛下都非常看重他呢。”   一听这话,班博尔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语带嘲讽道:“哎呦呦,原来是秦王麾下的大才子啊,失敬失敬。没想到这大唐的读书士子,也爱来我们沙海醉风楼啊。在下突厥班博尔,经营这家小店,还请颜学士多多照顾啊,哈哈哈。”   颜勤礼闻言一愣,旋即抬头望向小楼正门的匾额,当即在心中暗叫不妙。这个沙海长歌楼,在西市内鼎鼎有名,是突厥客商的会馆,别看它临街只有二层,可进去里面则别有洞天,横跨出六个大院落,集酒楼、客栈、赌场和妓院与一体,接待的都是大商团。   最关键的是,此处还有齐王李元吉的股份,听说太子一系也是其背后的大靠山。   而那个名叫可达志的唐朝军官,正是东宫长林军的首领。   他万万没想到,只是在街上闲逛而已,居然也能撞上这帮瘟神,真可谓是冤家路窄。   为了不给李世民和天策府惹麻烦,颜勤礼从容答道:“你误会了,我和朋友并非来沙海长歌楼,只是路过此地,碰见不平之事,出言制止罢了。”   站在可达志旁边的另一个突厥军人冷笑道:“哦?不知颜大人遇到什么不平事了,竟然闹到当街私斗的地步?”   颜勤礼也识得那人的身份,闻言答道:“这位是长林校尉乌坦大人吧?何事不平,你好该问问这帮家伙。”说着,他伸手一指仍持刀在手的几个胡汉。   可达志表情温和,远没有班博尔和乌坦那么明显的敌意,用突厥语笑着吩咐道:“你们先把刀子收起来,这么如临大敌像什么样子?”   一名胡汉不忿道:“可达大哥,是这个汉人小子先打伤了角利津,不能放过他们!”   可达志瞅了瞅赵亮,好奇的问道:“尊驾怎么称呼?又为何出手伤人?”   赵亮知道对方是李建成手下大将,却也毫无惧意,轻轻松松的答道:“我姓赵名亮,是颜大人的朋友。至于说为什么打他嘛,原因有两个,一、当街强抢民女,二、袭击大唐官员,你说说看,这究竟该不该打?”   赵亮说话的功夫,班博尔也同时悄悄问了手下事情原委,此刻笑嘻嘻道:“这位小哥好会泼脏水啊。你说我们当街强抢民女,抢了谁啊,你给我指指。”   “喏,就在这儿,”赵亮望向旁边的那个女子:“她说自己不是你们的奴隶,而是被拐骗来的。”   “哈哈哈,荒唐,荒唐!”班博尔得意的笑道:“她说什么你们就信啊?怎么也不动动脑子呢?来人,把卖身契拿来!”   随着他的吩咐,片刻功夫,一个沙海长歌楼的手下捧着契约来到近前,班博尔一把在手里,晃了晃道:“颜大人,请阁下瞧清楚了,这份卖身契,是那个贱婢的赌鬼老爹亲笔画押的。欠债还钱,父债子还,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凭什么多管闲事?”   乌坦也阴恻恻的说道:“我刚才听店里伙计说,之前好像是颜大人先打了角利津一拳,角利津无奈之下才挥手自保的,对吗?”   “没错啊,”一个胡汉恶狠狠的说道:“他既不是咱们官市署的老爷,又不是长安县的不良人,谁晓得他什么鸟官,竟敢出手伤人,角利津当然要自卫而已。”   可达志淡淡一笑,轻声呵斥道:“住嘴!颜学士乃是有官身的贵人,打你们两下怎么了?还敢多做计较?!”   说着,他又转向颜勤礼和赵亮,笑道:“二位,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那就这样吧。伙计们冒犯之处,还请颜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恕罪。你们几个,赶紧把丹娘带进去,吐谷浑的特使都等急了。”   闻听此言,两个胡汉大步上前,把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丹娘再次架了起来。丹娘不断挣扎着,但是这次她并没有大喊救命,而是紧咬着嘴唇,无力的抵抗。   “住手!”赵亮突然大喝一声:“她倒霉老爹欠你们多少钱,我出!” 第四百一十一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你替她还?”班博尔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接着看了看四周同样面带讶异的胡人,旋即哈哈怪笑:“天呐,还真的要做出头鸟啊?”   随着他的这句挖苦,众手下无不跟着嬉笑起哄,极尽嘲讽之能事。   颜勤礼愤慨道:“怎么了?难道不行吗?你开个价出来,我立刻如数奉上!”   “颜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站在一旁的可达志此时脸色也沉了下来:“且不说钱不钱的事情,按照《唐律》的规定,贱民奴婢能否赎身脱籍,须由主家决定。丹娘既然已经是沙海长歌楼的奴隶,肯不肯放人,绝非还钱那么简单,还得班博尔老板点头同意才行。”   要论比武打仗,可达志是赫赫有名的突厥猛将,即便对上天策府的高手,也不落下风。但是要说吊书袋、玩律法,那他跟颜勤礼这样的学士才子相比,则完全就是一个弱鸡。所以可达志不提《唐律》还好,一提《唐律》,颜勤礼顿时来了精神,开口质问道:“哦?论法是吧?好,班博尔,请你将那张破债条给老子收回去,出示红契让本官看看!”   根据唐代的法律,奴婢买卖交易,全都是由朝廷的官市署负责的。在州、县户满三千以上的城市,则设市令、史等官吏进行管理。《唐律》和《奴法》明文规定,买卖奴婢的主要手续:一是立券,二是过贱。   所谓立券,是指在奴婢买卖中最后形成的合法的市券。   在私奴买卖过程中,一般是买卖双方于成交时先订立私契性质的白契。然后再用官市署所出的公券订立正式契约,经有司官吏验讫,盖上官印后发给当事人,这种合法的公契称为市券。   因为它上面盖有官方的红印,因此通常又叫作红契或红券。   而所谓过贱,就是指交易身份的登记变更。在买卖奴婢订立市券时,要经过地方长吏的公验手续,“仍经本县长吏引检正身,谓之过贱。及问父母见在处分,明立文券,并关牒太府寺。”也就是说,贱民女婢也有户籍,必须经过官署衙门造册记录。也只有这个手续交办妥当,奴婢的买卖才算是合法,并会受到朝廷的认可和保护。   颜勤礼精通律法政务,当然也知道,民间往往为了逃避朝廷监管,或者想超出律法规定的等级标准豢养私奴,有时并未真正执行立券和过贱的手续。尤其是沙海长歌楼这样的肮脏地方,卖儿鬻女的丑恶勾当时有发生,他们才懒得理会什么律法条文,反正官市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绝大多数婢女娼妓都没有红券。   果不其然,他这一问,顿时把班博尔僵在当场。抵债的卖身契他屋里放着一大摞,可是朝廷的正规市券却没几张。特别是眼前这个丹娘,刚刚抢来没两天的功夫,就算想办手续也来不及呀。   赵亮瞧出了其中的端倪,笑着问颜勤礼道:“大人,这倘若没有什么红券,是不是就不符合大唐的律法啊。”   颜勤礼知道他是故意给自己递话,摇头晃脑的答道:“那是自然。没有官市署签发的红券,等若私买私卖,少了对国家课税的本分,当然不合规矩。另外,没有红券,也便无法过贱入籍,一旦发生奴隶犯罪或逃亡的情况,衙门根本无从缉拿惩处。”   他转过头来,对班博尔和可达志继续道:“倘若沙海长歌楼拿不出这位姑娘的红券,那么她就不能算是你的奴婢,只要把欠的钱还清,你们也没有权利不放她!”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突厥人都有点傻眼。尽管平日他们嚣张跋扈,无法无天,可这里毕竟是大唐帝都,对面站着的也不是寻常百姓。真要认真计较起来,即便是关系打点到位的西市官署和长安县衙,也没胆量偏袒他们。   可达志面沉似水,冷冷道:“颜大人,你可知道这里是谁的产业?”   “不管谁的产业,同样得遵纪守法。”颜勤礼义正言辞,毫不退让。   “放肆!”乌坦怒斥道:“吐谷浑的迪骞王子作为特使出访大唐,乃是陛下的贵客,特地传旨,命太子殿下负责接待。特使看中了这个小丫头,想要她陪宿侍寝,你却在这里横加干涉,分明是要坏了我们东宫的颜面!甚至是大唐的颜面!”   颜勤礼身上那股读书人的轴劲儿上来了,丝毫不惧乌坦的言语威胁,从容道:“为了讨好外使,便逼良为娼,坏了朝廷法纪,恐怕走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乌坦直接被颜勤礼怼的一愣,正待开口咒骂,可达志抬手止住了他,沉声问道:“颜大人,今天能不能给个在下一个面子,权且先放过此事?来日我必定登门致谢,并且还可以给丹娘一大笔丰厚的酬劳,还她自由。”   颜勤礼看了一眼跪在旁边、浑身颤抖的丹娘,冲可达志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不行!既然今天这事被本官碰上了,就绝不可能让你们毁了她的清白。”   可达志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问身旁的班博尔:“有别的办法吗?特使那边。”   “可达哥哥,没办法了呀!”班博尔的五官差点拧到了一块儿:“迪骞王子对丹娘心痒难耐,一大清早就颠儿颠儿的跑来沙海长歌楼,此时裤子都他妈脱了,只等这小妮子过去伺候呢!你现在让我想什么招儿?”   乌坦也道:“大哥,得罪了吐谷浑王子,回去咱们该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   可达志闻言沉默不语,阴沉沉的盯着颜勤礼,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对此颜勤礼倒还没什么感觉,赵亮却因为读心术的优势,率先探知了对方的打算,不禁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就在颜勤礼认为可达志他们理屈词穷,准备乖乖认栽的时候,可达志忽然大手一挥,喝道:“既然讲不通,那就不讲啦!你若不服,那就尽管去衙门告状吧!来人,给我把这个女人拖回去,先过了今天这茬子再说!”   颜勤礼被可达志的话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敢如此猖獗,明知不占理,却仍然要强行动粗,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更不把大唐的律法当成一回事。   胡族大汉们有了可达志撑腰,连忙高声应和,继续拖拽着丹娘往楼里走。赵亮眼疾手快,知道一旦让他们进去,这个可怜的姑娘就算完了,所以根本不多废话,健步飞身上前,连续两下电击,立马放翻了正在动手的胡汉。不过,由于电流太猛,丹娘也被连累的昏了过去。   可达志、班博尔、乌坦三人见状大吃一惊,尤其是可达志和乌坦,他俩都是武功不俗的战将,见赵亮并未使出什么厉害的招式,便轻轻松松将两个突厥壮汉,连带着丹娘都打的昏死了过去,不由得暗暗生疑,猜测他必定有古怪的内力。   颜勤礼也同样身躯一震,没想到神医赵亮功夫如此厉害,而且一言不合便再次出手,显然是打算要强行救人。只可惜自己只会读书写字,打架的勾当完全一窍不通,待会儿混战起来,不仅帮不上赵亮的忙,反而可能会成为他的拖累。   可达志反应过来,怒喝一声,飞身扑往赵亮,乌坦也紧随其后,从侧面绕了过来,包抄袭击。   只看这二人出手的架势,赵亮便心中有数,对方都是厮杀拼斗的高手,别说是两个齐上,就是随便一个,他也未必招架得住。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甭管是放在现代,还是搁在古代,都是他为人的根本,义不容辞的选择。   面对强敌,赵亮不仅丝毫无惧,反而在激起冲天斗志,大喝一声,迎头而上。   转眼的功夫,三人打在了一处,刹那间便拳来脚往,激烈非常。尽管可达志和乌坦的功夫都远在赵亮之上,二人联手进攻又占尽优势。不过,赵亮刚才那种古怪的内力,同样也引起了他们的警觉,所以,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两个人都未敢全力出手,只以游走缠斗的方式,不住试探。   饶是如此,赵亮也仍旧处在绝对的下风,双方仅仅交手了十几招儿而已,他便接连吃了人家两拳一掌,疼的背后直冒冷汗。这种情况之下,说不得也只好再次祭出电击大法,看看能不能瞅准机会,先放到其中一个再说。   他虽然是这么盘算,但是可达志和乌坦也狡猾的很,他们二人刻意利用飘忽不定的身法,专门围着赵亮打,却又偏偏不给赵亮任何能够碰着他们身体的机会。如此一来,赵亮越战越吃力,稍一晃神,又被乌坦一记鞭腿扫中后腰,险些立足不稳,扑倒在地。   在旁边观战的颜勤礼,此时急得直跺脚,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抡几下王八拳,又或者想出什么奇思妙计,帮助赵亮转败为胜。   就在赵亮打的险象环生,而颜勤礼急的上蹿下跳的紧要关口,西市胡商巷的街角附近,忽然冲出来几匹快马,马上的骑士左顾右盼,待瞧清楚他们这边的情况之后,连忙催动坐骑,眨眼间便飞奔而来,同时口中高声喝道:“住手!谁敢伤了陛下请的神医,杀无赦!” 第四百一十二章 皇家颜面   颜勤礼闻声望去,一下子瞧清楚了来者是谁,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不住的暗谢老天保佑。   突然纵马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颜勤礼的世交好友,官拜禁军中郎将的常何。   此时,正在交手的可达志也已经认出了他,连忙跟乌坦招呼了一声,二人纷纷收住拳脚,向后退身,拉开了与赵亮的距离。   常何奔马到了近前,呵斥道:“你们干什么?!堂堂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居然敢当街行凶,没王法了吗?”   可达志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拱手行礼:“卑职长林军都尉可达志,参见常将军。”   他这么一说,常何也认了出来,知道对方是太子李建成颇为倚重的突厥猛将,于是语气也瞬间缓和了不少:“哦,原来是可达将军,失敬失敬。你们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出手打斗啊?”   乌坦性格粗直,正要开口,可达志抢在他前面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误会,可达将军说的好轻巧!”一旁的颜勤礼不干了,愤愤难平道:“你们先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接着又公然抗法,意图行凶,怎么有脸面说的那么轻松。”言罢,便对常何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个分明。   常何听完之后,心中顿时不禁勃然大怒。可是他一直在表面上居于中立的位置,对太子和秦王两不相帮,只在暗中默默支持李世民,所以一旦遇上涉及长林军为非作歹的问题,常何往往都尽量不轻易暴露底细。   今天胡商巷的情况也是一样,他沉默了半晌,压着胸中的怒气,语气平和的对可达志等人问道:“方才颜大人说的都是实情吗?”   常何身为大唐禁军的将领,那可是直接受皇帝李渊指挥的亲信宠臣,就连李建成和李元吉见到了,也都不免要屈尊降贵的结交讨好,可达志自然掂得清对方的分量,眼见常何话里颇有些质问的意思,不得不认真对待,答道:“常将军,这实在怪不得班博尔老板。吐谷浑特使迪骞王子,乃是陛下的贵客,此来长安,又关乎大唐与吐谷浑两国未来的和平,因此太子殿下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怠慢了他。迪骞王子看中了这个名叫丹娘的女子,朝思暮想,只希望能一亲芳泽,咱们若是因为这个寻常女人拂了他的意,到最后耽误了陛下和太子的大事,恐怕……”   他没有继续讲下去,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却不言自明:你常将军若是想插手,之后真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常何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说道:“既然事涉外交,常某就不便多言了。不过……”   他瞥了颜勤礼一眼,接着道:“颜大人说的也没错。如果只是为了让吐谷浑特使高兴,便不把大唐律法放在眼里,不把百姓死活放在眼里,传到外族的耳中,怕是也会伤了陛下和太子的颜面吧。”   可达志和乌坦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常何词锋如此犀利,而且他讲这话,也绝对是够资格,身为禁军将领,当然要时时刻刻考虑到皇家尊严。   迪骞王子毕竟只是一个外使,他想睡姑娘,太子的人便逼着良家少女委身伺候,这传出去真的是好说不好听,到时候说不准会让李建成在李渊面前丢了大脸。   想到这里,可达志不由得有些犹豫,无奈的看了看身旁的乌坦,乌坦同样有些不知所措,又为难的瞅了瞅班博尔。   沙海长歌楼的大老板,毕竟是跑惯江湖的人,之前他欺负颜勤礼官职卑微,又是李世民的手下,自然有意怂恿可达志他们帮忙出头。可现在李渊跟前的亲信大将来到此处,又撂下刚才那番软中带硬的话,之后到底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班博尔眼珠滴溜乱转几下,旋即在肉脸上堆出笑容,客客气气道:“要不怎么说,还是常将军英明呢。方才我等光顾着纠结究竟国事从权,还是依法而行了,包括颜学士在内,谁都没想到陛下和太子颜面这一层。经常将军这么一指点,此事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诸位,我肯不如这样吧,吐谷浑特使那边,就由我班博尔前去设法摆平,至于这位丹娘小姐,她既然不愿意,那便就此作罢啦。”   赵亮听对方如此讲,终于放下心来,暗暗的抹把冷汗,接着笑道:“早知道这样,刚才也就不必大动干戈了。你们乖乖放人,该还的钱,我们一分不会少你的。”   乌坦狠狠的瞪了赵亮一眼,怒道:“你少得意!我们这是给常何将军面子,跟你的账还没算完呢!”   没想到,刚才说话还挺和气的常何,此时忽然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放肆!这位赵先生是陛下请去给张娘娘看病的神医,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猖狂?!你想怎么跟赵先生算账啊?说出来给常某听听!”   乌坦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愣怔了好半天都没言语,而可达志也从来没见过常何如此暴怒,不由得暗暗吃惊,连忙在旁边打圆场:“常将军请息怒。我等不知道这位先生居然是给张婕妤治病的郎中,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赎罪。乌坦只是一时气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常何冷哼一声,并没有搭理对方,而是转向赵亮道:“奉陛下敕令,召神医赵亮即刻入宫,为婕妤娘娘诊病。”   赵亮闻言赶忙拱手施礼:“遵旨——”   颜勤礼没想到常何事情如此迅速,更没料到李渊对张婕妤这么在意,才听说有神医的事儿,便急吼吼的命常何跑来找赵亮进宫问诊。这样一来,秦王的谋划更进一步,心里也自然感到高兴。不过,他还挂念着丹娘的安危,忍不住开口问常何道:“将军,这位姑娘该怎么办?”   常何不假思索的答道:“还能怎么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欠债两清了,她爱去哪儿便去哪儿,堂堂长安,谁还能拦着不成?”   颜勤礼笑着点了点头,转向已经苏醒过来的丹娘,问道:“姑娘,你爹究竟欠了他们多少钱?”   “连本带利,黄金十五两。”丹娘怯生生的答道。   说实话,十五两黄金,别说是普通百姓、寻常人家,就算对一般的官宦商贾而言,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好在颜勤礼他们家乃是世代望族,书法诗画方面又能人辈出,仅仅是平常卖个字画,就有不菲的收入。所以,这十五两黄金虽然肉疼,他颜大才子咬咬牙还是出得起的。   颜勤礼微微一笑,拍了拍胸脯道:“这笔钱,颜某愿意替姑娘出了,不用附带任何条件,不知你乐意否?”   有这种跳出火坑的好事,谁还能不乐意?丹娘闻言连忙跪倒在地:“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愿当牛做马,一直伺候您!”   颜勤礼赶紧扶起丹娘,然后对一脸尴尬的班博尔道:“我现在身上没带着那么多钱,能不能派个人跟我回府,立马还清丹娘他爹欠你的债。”   班博尔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可达志和乌坦,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常何,无奈的暗叹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答道:“颜大人说笑了,哪有这么跟着您上门讨债的道理。您老一句话,自然信誉卓著,回头有空打发个下人送来便是了。您说呢,常将军?”   常何淡淡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关心,只等着赵先生跟我一起入宫呢。”   赵亮见丹娘的事情终于处理妥当,笑道:“那好说。在下还想拜托常将军一件事。”   “哦?先生有何事,但讲无妨。”   “我想请您安排两个手下出来,帮着颜大人把丹娘送回府中休养,”赵亮道:“这姑娘之前吃了不少苦,身子虚弱,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常何笑了笑:“果然是医者父母心啊,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关心病弱之人。先生的这番善意,常某岂能拒绝?来人!”   一名禁军骑兵闻言大声应和:“卑职在!请将军吩咐。”   “你们几个去附近找一辆轻便马车,护送颜学士和这个姑娘回府,”常何命令道:“另外让出一匹马来,我自己跟赵先生同行便好。”   手下答应一声,连忙翻身下马,把缰绳双手递给赵亮后,转身奔向旁边的商号,去租用车辆。   常何待赵亮跃上马背,既没理会可达志,也没跟颜勤礼打招呼,径直扬鞭催骑,当先领路往皇宫方向而去。   等到四周无人之时,常何才略微放慢了速度,跟赵亮并驾齐驱,低声说道:“先生,您有把握吗?”   赵亮知道他是问治疗张婕妤的事,无可奈何道:“额,这玩意儿现在不太好说,总得先瞅瞅情况才行。”   常何默默的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又往前行了一段路,才自言自语道:“为了秦王殿下,这点风险其实也不算啥。”   忽然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这话分明就是不相信赵亮的医术,颇有冒犯之嫌,于是赶紧解释道:“哦,先生莫怪,常某并非是在说您……”   赵亮笑着拦住他的话头:“哎呀,你不用跟我如此见外。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我这个半吊子更不敢轻言成功。咱们都是为秦王效命,但求尽人事听天命吧。”   常何听得连连点头,突然又在心中想起了一事,郑重的嘱咐道:“先生,等会儿进了宫,您可得千万小心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 问诊张婕妤   赵亮闻言一愣,连忙问道:“小心什么?”   常何道:“当然是小心诊治啊。张婕妤是陛下的心头肉,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宁可认怂,说咱们学艺不精,实在看不明白娘娘的症状。可万万不能逞强冒险,弄出什么闪失来。”   赵亮被他说得也不禁担忧起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多做言语。   常何见赵亮这副自信不足的模样,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但此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好默默无语的催动坐骑,领着赵亮直入皇宫。   赵亮探出常何的顾虑之处,没话找话的问道:“常将军,您今早入宫也没多长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得到陛下的同意,找我去给张婕妤医病了呢?”   常何一边向宫门外的卫兵打个招呼,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赵亮的疑问:“哦,你说这个啊。陛下今天恰好要到北苑打马球,途径玄武门时,特意带着尹德妃登城观景,我就是趁这个机会,向陛下推荐的。”   他策马越过宫门不远,便勒住缰绳,翻身离鞍,领着同样下马的赵亮穿过宫内横贯广场,边走边继续说道:“陛下心里一直惦记张婕妤的病情,听我讲了先生之前的事情,顿时龙颜大悦,吩咐赶紧去把你请进宫来。”   赵亮点点头,感慨道:“看来皇帝真是挺着急的,居然连片刻功夫都等不了。咱们现在是直接去后宫吗?”   “没错,去馨芳院,那里是婕妤娘娘的寝宫,”常何认真介绍道:“陛下刚才说了,等会儿马球赛一结束,他也会亲自过去。眼下我先领你到那里,张婕妤的管事太监此时正在后宫禁苑的大门处等着咱们。”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沿着皇宫的夹墙通道,绕过了太极宫的正殿,来到禁苑大门。这里的岗哨值守,已经不再是寻常的禁军兵马,而是由贵族子弟所组成的金吾卫。   这些金吾卫乃皇帝李渊所设立的扈从亲兵,正式的名字沿用汉代“执金吾”的旧称,叫作左右金吾卫。正因肩负帝王安全重任,所以金吾卫向来身份特殊,装备精良,待遇更是超出其他部队不知多少。   百余名身材高大挺拔的金吾卫将士矗立在禁苑门前,内穿绛红色扎襟箭袖武士服,外罩绣着金边儿的鱼鳞连环甲,手持豹尾长枪,腰悬三尺仪刀,看上去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到了这个地方,连常何都不敢自持禁军中郎将的身份,随便吆五喝六,而是规规矩矩的上前通报来意,求见馨芳院的执掌太监。   听到外面的动静,大门近旁处的一座小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老内侍,笑呵呵拱手作揖:“哎呦呦,常将军呐,洒家在这儿等你好半天啦,怎么才来啊?”   “陈公公恕罪恕罪!”常何一见是他,连忙还礼:“都怪末将拖沓,害得您就等了。该打该打。”   陈公公微微一笑:“其实洒家不碍的。一个老奴而已,就算搁这儿候上一日半日,又有啥打紧?只是娘娘那边少不得人伺候着,所以略微有些心焦啦。”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赵亮,笑着问道:“这位想必就是你举荐的神医喽?”   赵亮闻言连忙施礼:“在下赵亮,见过陈公公。”   常何也介绍道:“赵先生昨晚刚刚大展神威,治好了秦王殿下的急症,之前就连宫里的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呢。”   老内侍听完连说了几声好,然后把手一摆,领着赵亮跟常何就往里走。三人穿阁越殿,行了一盏热茶的功夫,便来到了张婕妤的寝宫——馨芳院。   馨芳院的名字里虽然有个“院”字,但实际上,这里是一片占地颇广的宫宇群落。与太极宫那边的开阔肃穆不同,此处的建筑物,都被大丛大丛的鲜花和灌木所环绕。斗拱飞檐在林木花丛掩映间,别有一番富贵雅致的情调。   陈公公自然是轻车熟路,径直进了内殿,脚步也随之放轻放慢了不少,连带着赵亮和常何都不敢大声喘气。   一个小宫女从里厢迎了出来,给陈公公略施一礼。陈公公小声问道:“如何啦?”   “刚刚又把药碗给摔了。”小宫女秀眉微蹙,忧虑道:“娘娘嫌那些太医开的汤药太苦,责骂半天呢。”   “问洒家了吗?”陈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宫女瞅了瞅后面的两人,道:“怎么会不问呢?娘娘每次发脾气,只有您老人家才能劝的住。”   陈公公点点头:“哦,那你是怎么回的?”   小宫女道:“如实禀的。奴婢说陛下今日请了新大夫,让您奉旨过去迎候。想是人还没来,所以耽误了些时辰。”   “娘娘没说什么吧?有没有责怪洒家?”   “那倒没有,”小宫女答道:“只说又请什么新大夫,想是自己这病没指望了,干脆早死早超生算啦。”   陈公公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对赵亮二人道:“先生请随洒家进去见驾吧,常将军就在偏厢那边稍候。”   常何点点头,由小宫女领着去往外面的偏厅,赵亮则硬着头皮,抱着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心态,跟在陈公公身后,走进了寝殿。   刚进到里间,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郁香气,就险些令赵亮打了个喷嚏。这屋内实在是太香了,直教人闻了之后,不禁有种昏昏欲醉的感觉。   一位身着淡青色云纹薄衫的美貌女子,正斜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陈公公示意赵亮止步,然后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到那美女跟前,低声道:“娘娘?娘娘?老奴来了。”   张婕妤微微睁开眼睛,瞅了瞅陈公公,接着又把眼帘合上,轻轻哼了一声:“陛下找的大夫来了?”   “启禀娘娘,来了。”陈公公低眉笑眼的答道:“这位赵先生据说医术超群,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神技。娘娘,好该让他试试。”   “得了吧,不用想着劝本宫。”张婕妤还是没有睁眼,只淡淡的说道:“陛下,还有你们,都是为我好,本宫心里明白的。看就看吧,无非再当回药罐子而已。”   陈公公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道:“唉,娘娘千万要放宽心才行。老天有眼,等您的凤体康愈了,还要陪着陛下打马球呢。”   张婕妤长叹了一声,睁开眼睛,用手撑持着坐起身子,看了看站在后面的赵亮,轻声道:“你就是大夫吗?看着好年轻啊。现在就开始诊脉吗?”   赵亮心道:诊脉?寸关尺在什么位置我都搞不清楚,诊个大西瓜啊。   他尴尬的笑笑,拦住了正准备去取金丝的陈公公,对张婕妤说道:“娘娘,我看病不用号脉,只需聊上两句,问问病症即可。”   张婕妤大感愕然,不禁好奇道:“这么神啊?连脉象都不用看就能诊断,果然与众不同。陈州,给这位先生赐座。”   陈公公答应一声,从旁边搬来一个绣墩,让赵亮坐下。   赵亮先瞅了瞅四周的环境,又看了看张婕妤,问道:“娘娘平时有什么症状,或者感觉哪里不舒服?”   张婕妤答道:“本宫的病,约么有三四个月的功夫了吧。起先就只是四肢乏力,常出冷汗,偶尔眩晕难耐。近一个月来又多了心痛症状,每每犯病,都生不如死。宫中太医看了几次,皆不见好转。”   “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些症状?有固定的时间吗?”   “没有,几乎每次都毫无征兆,好端端的就犯了。”   “娘娘的本家中,有亲人生过类似的病症吗?比如说,父母兄弟?”   “从未见过这种怪病。太医们也问过,本宫为此还专门派人回乡询问,家人皆说身体无碍。”   “吃饭怎么样?睡觉安稳吗?”   陈公公在一旁替张婕妤说道:“娘娘自从生了病,食欲一直不太好,睡得也不如以前。不瞒先生说,娘娘的身子骨一向康健,洒家在旁边伺候了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见过娘娘凤体有恙呢。”说着,这老太监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赵亮暗查心思,知道陈公公并非作伪,而是真心伤感,不禁也挺感慨老头儿这一片忠诚的。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太医之前都是怎么说的。”   张婕妤轻叹一声,道:“无非就是气虚血弱,肝失疏泄,气机郁结那一套陈词滥调。唉,本宫都快久病成医了,可又有何用呢?”   赵亮一句都没听明白,只能壮着胆子继续装:“用药之后是否有什么变化?”   陈公公直摇头:“没什么变化啊。”   “谁说没变化?”张婕妤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变得越来越糟了。”   赵亮听得哑然失笑,对陈公公道:“回头你把太医的方子拿给我看看,我好辨症。”   “洒家明白,等会儿就吩咐太医院送来给先生过目。”陈公公认认真真的应道。   张婕妤好奇的问赵亮:“先生,这样就可以了吗?本宫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额……现在还不好立刻下定论,”赵亮答道:“我还得回去研究一番,才能最终确诊。”   闻听此言,张婕妤秀眉紧蹙,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不过她也并没有多责备什么,只是在心中暗自嗟叹命运多舛。   赵亮看在眼里,也同样有些无奈。他本来就不是医生,此时还得忽悠这可怜的病人,实在于心不忍。   可是没想到,就在赵亮略微晃神儿的功夫,旁边的陈公公忽然惊叫了一声,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赵亮抬头细看,只见张婕妤此时正捂着胸口,紧闭双目,表情痛苦的蜷缩在了软塌之上。 第四百一十四章 电疗会上瘾的   张婕妤因为忧虑过甚,导致突发心痛之症,眼看整个人都快不行了,顿时把陈公公和赵亮惊得六神无主。   陈公公还好,毕竟旁边还有个“神医”在,而赵亮的心里可就只剩下“卧槽”了。   “赵先生,快!快!娘娘这怎么办啊?!”   赵亮急的差点转身就跑。张婕妤若是死在他面前,李渊回来不把他活剐了才怪。   可是此时人命关天,他也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只好大着胆子,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张婕妤的纤纤玉手,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坚守“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子”的信念,再次祭出了电疗大法。   一阵微弱的电流自他的手掌而出,源源不断的传入张婕妤的体内,眨眼之间便流走全身。   就在赵亮提心吊胆之际,奇迹发生了。   张婕妤的身体先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没过多久额角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站在旁边的陈公公正在犹豫要不要出言制止时,可是就在下一秒,张婕妤忽然睁开了眼睛,愣愣的盯着赵亮,轻声说道:“本宫……本宫的心不怎么疼了。”   陈公公见状大喜过望,对赵亮喊道:“先生,您可真神啊!”   赵亮暗暗抹了把冷汗,一边输出电流,一边问道:“娘娘现在感觉如何?”   张婕妤俏脸一红,接着娇羞的答道:“很舒服,浑身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有点……有点热。”   一听这话,赵亮的小心脏立刻不争气的狂跳几下,就连陈公公都觉得有些尴尬,不禁轻轻咳嗽了两声。   赵亮害怕过犹不及,回头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赶紧收了“神通”,歉然说道:“刚才在下救病心切,无意冒犯了娘娘凤体,还请恕罪。”   张婕妤仿佛对那种电疗的感觉还有点意犹未尽,语气颇为不舍的叹道:“唉,先生是救了本宫的命,不仅无罪,还反而有功呢。就看方才先生的手段,想来连药都不用吃了,只需每天如此几次,本宫的病就能渐渐好了。”   我尼玛?还想每天几次?这是电疗电上瘾了吗?赵亮心中暗道:当初刚用电击芯片的时候,暌离和申长烈那两个家伙也是这副倒霉样子,难道被电真的有那么爽吗?回头有机会得让小雅也给我试一试才行。   他微微一笑,对张婕妤道:“娘娘有所不知,在下的这种祖传功法,只能治标,缓解一时的症状。想要治本,还得研究病灶成因,对症下药才行。”   张婕妤点点头,正要答话,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宣喝:“陛下驾到——”   屋内三人微微一愣,还未及反应过来,就见寝殿大门外面走进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子。   陈公公动作最快,咕隆一下就跪倒在地,口中山呼万岁。赵亮见状,也紧跟着屈膝跪下,有样学样的称呼万岁。张婕妤倒是非常从容,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从软椅上站起,作势要拜。   那身穿缎黄色马球胡服的男子,正是李世民的亲爹,大唐皇帝李渊。他瞧张婕妤虚弱不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近前,伸手扶住美人,心疼道:“朕早就说过,你还没好,不必讲这些虚礼。快坐下,好生坐下。”   张婕妤在李渊的搀扶下,愈发显得娇柔,嘤嘤一声,顺势倒在对方怀里,连带着李渊一起坐在软塌之上。   李渊帮着张婕妤靠稳身子,又嘘寒问暖的关心了几句,才有机会转过头来,问道:“你就是常何推荐的神医吗?”   赵亮应道:“正是,草民赵亮,拜见陛下。”   “嗯,娘娘究竟得的是什么病症,可瞧出来了?”李渊沉声问道。   “启禀陛下,娘娘的病有些复杂,”赵亮硬着头皮答道:“我还得回去仔细揣摩一番,才能有定论。”   李渊闻言冷哼一声,略显不满道:“嘿,还说什么神医,不过尔尔。”   听皇帝这么说,赵亮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张婕妤却在一旁开口道:“陛下误会了。这位赵先生确实医术精湛,比太医们不知强了多少倍。”   “哦?爱妃何出此言呢?”李渊有些好奇。   张婕妤抿嘴一笑,先让赵亮和陈公公站起身来,然后吩咐陈公公讲讲原委。老陈在张婕妤身边伺候多年,眉眼通透、机灵无比,此时怎么会不晓得娘娘的心意,于是连忙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添油加醋的给李渊描述了一遍。其中娘娘危在旦夕的情节和神医妙手回春的绝技,连赵亮自己听了都觉得夸张。   可是没想到,李渊却对陈公公的话深信不疑,讶然道:“爱妃之前犯心疾的时候,往往都是疼的死去活来,即便用天山雪莲压制,没有个把时辰也缓不过来。赵先生居然仅仅靠内力纾解,便能在片刻间令爱妃转好,确实了不得啊。”   “谁说不是呢?”张婕妤微微一笑:“不光是疼痛立解,而且精神也好了许多。不瞒陛下,臣妾现在都感觉有些饿了,想吃东西呢。”   李渊闻言大喜,连忙吩咐陈公公速去准备午膳,接着态度转变,笑呵呵的对赵亮说道:“嗯,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朕心甚慰。娘娘向来不满那些庸医,今日却对你赞赏有加,看来的确有不俗的本领!”   赵亮连忙谦虚:“陛下和娘娘过奖了,小民方才只是误打误撞,还是靠娘娘洪福齐天。”   李渊哈哈大笑,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赵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内力不凡,想必师出名门吧?”   赵亮知道对方这是在摸自己的底细,从容不迫的答道:“启禀陛下,小民自幼在山中学艺,师父乃道门隐世高手。”   李渊微微颔首:“嗯,果然跟朕猜的差不多。炼体筑基、练形化炁,唯有道家高人,方能掌握如此纯正的内力。先生出世济民,实乃造化之福啊。”   他略微顿了顿,又问道:“朕听常何说,你昨日连救秦王和颜勤礼两人,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赵亮坦然道:“昨天小民刚刚来到长安,恰巧遇上,说不得也只好出手,所幸运气不错,没有丢了师门的脸。”   张婕妤不晓得之前的事情,连忙询问其中详情,李渊对此也不甚了了,便命赵亮仔细解说一番。   赵亮可不敢像陈公公那样浮夸胡吹,于是只捡着一些关键的情节,给二人大致讲述了一下医治的过程。   不过,饶是他足够谦虚,也仍旧把李渊和张婕妤听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张婕妤兴奋道:“陛下,赵先生连死去的人都能救活,臣妾的病这次可算有指望了。”   李渊也连连点头,不禁笑道:“好,甚好!先生奇才,爱妃该放心啦。”   说着,他问去而复返的陈公公:“常何也在此处吗?”   “回禀陛下,常将军正在偏殿候旨。”   “宣他进来!”   因为常何是禁军将领,不同于朝堂外臣,依制的确可奉召进出宫闱,所以陈公公片刻功夫便领着他前来觐见。   李渊笑呵呵的免了常何的礼,开口吩咐道:“爱卿,你这回的差事办得不赖,举荐赵神医,可先记上一小功。”   闻听此言,本已站起身的常何又连忙跪倒,大声谢恩。李渊摆摆手,让他起来,接着道:“眼下朕再给你道旨意。从今日开始,你负责从旁协助赵先生,配合其医治婕妤的病症。举凡开方备药诸事,一应听令,全力处置。”   “微臣遵旨!”   “另外,赐赵亮麒麟腰牌一面,可自由出入皇宫,”李渊继续道:“长安官民人等,不得擅自干扰。医治期间,他就暂住在你家吧,待彻底诊好了娘娘的病,朕再另行赏赐金银宅院。”   赵亮跟常何一起大声领旨谢恩,心中却骂了李渊好几遍。这老皇帝看似安排周到,其实还是自有盘算。如此吩咐,等于是让常何全权负责看紧赵亮,并且将他二人的命运完全绑在一起。治好了张婕妤,一切都好说;倘若治不好,或者赵亮中途跑路,那么常何也得跟着一起倒霉,少不了被皇家问责获罪。   常何久伴君侧,又岂会不明白这背后的意思,同样是面上谢恩,心中无奈。   李渊再嘱咐了几句,心思便又全都放在了张婕妤身上,常何晓得分寸,见状连忙告退,领着赵亮离开馨芳院,先去金吾卫的卫所传旨,给赵亮讨来麒麟腰牌,然后便径直出了皇宫,回到自己的府中。   才一进门,在此久候多时的颜勤礼就迎了出来,问他俩事情进展的如何。   常何淡淡一笑,道:“我说老弟啊,你就放心吧,赵先生的本领,常某也服气了。方才陈公公偷偷告诉我,今天要不是先生在场,娘娘恐怕都悬啦。”   赵亮连忙谦虚:“嗨,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张婕妤的心疼病也有过一段时间了,不至于马上就凶多吉少。我只不过是运气好些,误打误撞的为其缓解了一下症状。真要说彻底根治嘛……唉,我也没多大的把握。”   尽管常何的仕途现在都绑定在这件事上了,可他却丝毫没有任何患得患失的表现,仍旧从容不迫的鼓励赵亮道:“先生不必多虑。人嘛,生老病死,自有定数,咱们只须尽力而为便是。倘若真的治不好,那也没有办法。”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月影   颜勤礼也是豁达之人,尽管李世民希望赵亮能够借由医治张婕妤,进而得到李渊的信任,好在将来为自己提供助力,但正如常何所说,治病这种事情,除了医术之外,有时候还得看病人本身的造化。   他不愿给赵亮太大压力,于是笑道:“老常说的没错,赵兄不必过虑,但求尽人事听天命吧。哎对了,你们二位到现在吃午饭没?老常,你这当主家的怎么如此抠门,也不说请赵兄和我用餐?”   常何哈哈一笑,连说自己怠慢失礼,接着便唤来了家丁,吩咐厨房赶紧准备酒席。   三人围桌而坐,推杯换盏,常何又问起给张婕妤开方抓药的事来,赵亮心中毫无头绪,只得推说目前还未确诊,所以不忙开药方子。   常何闻言点了点头,转向颜勤礼问道:“哎,上午那个姑娘后来怎么样啦?”   颜勤礼知道他问的是丹娘,连忙答道:“暂时已经在我府上安顿下来。说起这个丹娘,身世还真是可怜呐。”   赵亮和常何都大感好奇,不禁追问详情,颜勤礼介绍道:“原先我只知道她是被她的赌鬼老爹狠心抵债,卖给了沙海长歌楼的班博尔那帮人,没想到,这女娃娃之前的遭遇更加不幸呢。”   “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甭管讲个什么事儿都喜欢卖关子、弯弯绕啊!”常何不满道:“赶紧说重点,怎么个不幸法啦?”   颜勤礼道:“我这不是正要说嘛。丹娘自小没了母亲,爹爹又是万年县出了名的无赖,整日游手好闲,别说养闺女,自己都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所以,她四岁的时候就被亲姨母接去道观抚养。”   “道观?”常何奇道:“难道她姨母是个出家人吗?”   “你说的没错,”颜勤礼微微颔首:“她姨母正是玉真观的道姑。”   “就是位于崇化坊内的那个玉真观?”   颜勤礼道:“是啊,整个长安城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玉真观呀。不过,丹娘的姨母在三年前过世了,她失去了亲人依靠,本来是打算出家的,但观主却说她尘缘未了,入不得道门,所以就没有收丹娘为徒,只让她留在玉真观中做些简单的粗活,好维持生计。”   “去年中秋,丹娘的赌鬼老爹托人带话,说自己被赌场追-债的人把腿打折了,需要照料。丹娘不忍父亲受苦,便跟观主说明原委,离开了玉真观,返回家中伺候老爹。没成想,市井里坊的无赖小子们,见到她回来了,一个个如同闻见血腥味的饿狼似的,三天两头上门骚扰。其中最不要脸的,你猜是谁?”   常何微微一愣:“谁啊?我认识吗?”   颜勤礼撇了撇嘴,面带鄙夷的骂道:“就是骆有良那个下流坯子!”   赵亮不知骆有良是何许人也,忍不住询问常何。常何则哦了一声,冷笑道:“原来是他呀。我呸!赵兄不晓得,这个骆有良是万年县有名的一霸,他自己本身没啥能耐,不过倒是有个好姐姐罢了。”   听他这么说,赵亮更加糊涂了,颜勤礼在旁边解释道:“这个骆有良的姐姐啊,是齐王的一个宠妾。因此,他仗着所谓姐夫的势力,勾结地方官府,招揽街面混混,成天净干些天怒人怨的恶心勾当。”   “原来是这样啊,”赵亮点了点头:“皇亲国戚嘛,也难怪横行乡里的。”   “什么狗屁皇亲呀!”常何骂道:“吹这种牛,也就是唬唬万年县差役和不良人,正经官面上谁会把他当个菜?齐王的正妃乃是出身于陇西名门望族,三个侧妃也都各有来头,说的难听点儿,骆有良的姐姐无非也就占着几分姿色,被齐王时常宠幸罢了。”   颜勤礼笑了笑,对赵亮道:“赵兄,老常说的,是话糙理不糙。甭管从哪方面论,骆有良这个小流氓都够不上皇亲国戚的资格。不过,因为他姐有机会给齐王吹枕边风,所以齐王有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偶尔还会吩咐手下出面帮着照拂些。堂堂齐王府的牌头,抬出来压着万年县,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亮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又关心道:“那后来呢,你说骆有良是怎么欺负丹娘的?”   “就在两个月前,丹娘的赌鬼老爹犯了旧瘾,才刚能下地走动,便忍不住跑出去耍钱。”颜勤礼讲道:“那天晚上,也不知道他爹是碰巧出门烂赌,还是骆有良故意设局,将老头儿调虎离山,反正家里就只有丹娘一个人在。骆有良喝的醉醺醺的,领着十几个无赖找上门来,当时便要行不轨之事。”   “嘭”的一声,常何的拳头砸在案上,震得满桌的杯盘碗盏险些全跳起来:“他娘的,这个王八蛋敢情是活腻歪了!”   “常兄莫急,莫急,”颜勤礼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赶忙继续说道:“那群混蛋虽说进了屋,也把丹娘给按在了床上,但最终并没能得手。”   “哦?这是怎么回事?”赵亮和常何异口同声的问道。   颜勤礼就好似个说书先生一样,笑道:“你们猜怎么着?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个救星从天而降,哈哈哈,你们说奇不奇,巧不巧?”   常何抬腿踢了颜勤礼一脚,骂道:“又在这儿卖关子,着实讨厌!”   颜勤礼不以违忤,继续道:“当时丹娘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本打算摸着针线筐里的剪刀,结束自己的性命。没想到,就在这时,从屋外忽然进来一个同样喝得醉醺醺的白胡子老道。”   “那老道也不晓得是恰好路过呢,还是走错门了,反正是撞破了骆有良的歹事。他手下的一众喽啰见状,立刻拧眉瞪眼的冲上来,要驱赶那位道长。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醉道士走路都不稳当,功夫却高得吓人。丹娘连看都没看清,十几个流氓无赖便躺到了地上。”   “妙啊!居然碰见高手啦!”常何听得哈哈大笑,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如何了?骆有良怎么个反应?”   颜勤礼也笑道:“据丹娘说,那家伙当时差点吓尿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老道长拎着后脖颈子,直接拖到了屋外的院子里。丹娘跟我讲,她只听见骆有良杀猪般的叫声,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没看到。我估计,应该好不到哪去。”   赵亮好奇道:“丹娘之后也不晓得那位道长的来历吗?”   颜勤礼笑了笑:“收拾完骆有良那蠢货,道长又再次回到了屋中。他告诉丹娘,自己和玉真观的观主是师兄妹,本来就是受观主之托,前来探望一下丹娘的近况,没想到恰巧撞上了歹徒行凶。你们说,骆有良是不是倒霉透顶了。”   常何拊掌大笑:“依我看,这是老天有眼。骆有良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被整治!”   “我也这么觉得,”颜勤礼表示同意,接着说:“那位道长叮嘱丹娘,说倘若再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金城坊的太清观找他。他本来四处云游,今年正好转到长安,准备在那个地方挂单一年的。只可惜,之后没多久,丹娘的老爹便欠下了巨额赌债,还没等这姑娘去太清观求救,便被那帮突厥鬼给抓走了。”   “哎呀,说起来,太清观离这里也不远的,”常何叹道:“如此高人,我想登门拜访拜访。贤弟,你可知道那位道长的道号吗?”   颜勤礼点了点头:“不瞒你说,我也正有此意呢,所以从丹娘那里都打听清楚了。那位道长法名月影,说是好像来自于一个叫作什么昏暗派的道门。”   “昏暗派?!”赵亮腾的一下原地蹦起三尺高,惊讶的望向颜勤礼。   “怎么?赵兄知道这个昏暗门派?”   “对呀,您也是云游的道士,想必晓得对方来历,昏暗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奇特啊。”   面对颜勤礼二人的询问,赵亮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波澜。他之前便有打算,想呼叫联系这个时空的昏暗派弟子,只是苦于一直忙忙乱乱,始终没得合适机会。此时居然听到了昏暗派的消息,自然是兴奋难抑。   “你们猜的一点没错,”赵亮喜道:“其实呢,我跟这昏暗派颇有渊源,虽然不认识月影道长本人,但只要一攀交情,准保都是同道。不如这样吧,咱们吃完饭立刻便去!”   常何乃是习武之人,平生最爱结交武功高强的江湖朋友,况且眼下他得了李渊的旨意,负责随从赵亮,所以也不用按时按点的去值守玄武门,于是痛快答应下来。   三人一边开心吃喝,一边又循着骆有良的话题,聊了聊齐王李元吉和长安东西两县一些街面上的典故,待到酒足饭饱之后,便一同起身,前往金城坊。   金城坊的太清观建成时间并不算久,约么也就不过十来年的光景而已,比起鼎鼎大名的长安兴龙观,香火自然是少了许多,但也正因如此,这里显得更加清雅幽静。   颜勤礼当先领路,带着赵亮常何跨过道观的大门,正寻思要找个道童打听打听月影道长身在何处,忽然就听见旁边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有人说道:   “师叔,您老行行好,就饶了我吧。这一天三顿大酒,我都快被您喝破产啦!”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使命   赵亮三人正感好奇之时,只听又有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响了起来:“小萤火啊小萤火,你看你这点出息,好歹也是太清观的一观之主嘛,咋就连师叔这点儿酒都供不起了呢?”   之前那个年轻的声音叹道:“我的好师叔啊,我就跟您交个实底儿吧,师父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咱们这里的香火就少的可怜,经常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要不是玉真观的观主师叔接长不短的会派师妹们送些口粮过来,我们几个非得饿死不可。”   “嗨,那不都是老黄历了嘛,”苍老的声音道:“自打你接了我师兄的班之后,太清观整治得不赖,我瞅着咱们观里的道士们,一个个都吃得胖乎乎的。”   “那哪里是胖啊,那是浮肿了好不好?”   “行啦行啦,你说的我晓得啦。这样吧,近两天我闲来无事,干脆去西市那边支个卦摊儿,赚些酒钱,这总行了吧?”   “您说要去给别人起课算命,都说了半个多月了,也没见您动弹……”   “嗨,我这不是一直忙着降妖捉怪、行侠仗义嘛,根本没得出空来啊。哦对了,上次我跟你说东宫那边有妖气,你去打探了吗?”   “去了,可惜啥也没打探着。人家长林军说,根本就没什么邪门的事情发生,让我另寻别处骗钱。”   “嗯,若是这样,那就没招儿了,说不得还须我亲自去一趟才行。”   “祖宗!哦不,师叔,您可千万别惦记着夜探东宫啊,被人家逮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到东宫二字,颜勤礼和常何不禁都微微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些搞不明白那二人究竟何意。旁边的赵亮却是心中清楚,知道昏暗派弟子已然察觉李建成有异,正在展开对付穿越者的行动。   他不禁暗暗感慨,回忆起当初张末局长与熄灯祖师在反穿局建立“守护盟约”时的情景,千年漫漫长河,一代代的昏暗派弟子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身上的使命,无论身处何地,所涉何人,都坚定履行着他们的职责。   赵亮不愿让颜勤礼常何听到太多,于是故意咳嗽两声,顿时引起了树后面那二人的注意。   “咦?居然会有香客上门?”那位道号“萤火”的年轻人探出头来,冲赵亮他们笑嘻嘻的行了个礼:“无量天尊!小道萤火,乃是此处的观主,这厢有礼啦。贵驾至此,是要上香进奉?还是求签问卜?”   颜勤礼赶忙插手还礼,问道:“敢问道长,此处可有一位月影道长挂单修持?”   “嗯?找我的吗?”随着话音,一个矮挫矮挫的白胡子老道从树后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尊驾是?”   “您就是月影道长?”颜勤礼瞧着对方这副尊荣,实在不敢确信他就是丹娘口中那位大展神威的侠义道士,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老道揉了揉酒糟鼻子,哼道:“啊,正是贫道。不知这位公子找我何事啊……”   话才说了一半,他忽然愣了愣,同时抬手摸向了腰间。   赵亮晓得,对方随身携带的小罗盘因为自己的出现,开始示警了,所以月影才会有如此反应。   为了避免误会,赵亮赶忙抢先开口:“月影道长,我是水瓶星赵亮,有道法要事向你请教,可否借一步说话?”   通过探查,赵亮确定月影尚未掌握窥心大法,也没有构建起灵觉的屏障,所以一眼便能看透对方的心理活动。听到他提起“水瓶星”三字,老道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叫“道祖保佑!莫非真的是那位赵亮仙长吗?”   赵亮笑着微微颔首:“嗯,你想的没错,聊聊呗?”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颜勤礼、常何、萤火道长听了自然是不明所以,但是月影却清楚明白:额滴神呐!能掌握本派窥心摄魂大法,看穿我所思所想的,除了掌门,也就只有水瓶星的活神仙啦。   想到这里,月影道长立马收起了醉醺醺的模样,毕恭毕敬的深施一礼:“道友请这边走。”   赵亮对颜勤礼道:“颜兄,请你和常将军先随观主到客室等我一会儿,我跟月影道长说上两句话便来。”   颜勤礼早就认定赵亮是方外高人,见他要跟月影单聊,也觉得十分正常,于是和怀着同样心思的常何点头答应,随观主萤火先一同转往道观的前殿。   赵亮等他们走远了,这才由月影引领着,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月影道长瞅瞅四下无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仙长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赵亮赶紧伸手把他扶起:“哎哎哎,以后这种虚礼还是免了吧,省得让人看见!”   月影连连答应,难掩满脸兴奋的问道:“仙长,您老怎么又下凡啦?”   赵亮听到这个“又”字,心里哭笑不得,叹口气道:“这不是又有妖孽穿越了嘛,我不能不管呀。”   “对对对,的确如此!”月影指了指皇宫的方向:“您是说那边吧?”   赵亮点点头:“说说看吧,你之前都有什么发现?”   月影答道:“弟子也是近来才察觉的,东宫之中有妖气。我怀疑,很可能是……太子!”   “你自信点,把可能去掉。”   “真的是他啊?额滴神,这次是个大活儿!我就说嘛,能劳动仙长大驾,那妖孽绝不简单。”   赵亮笑笑,没多说什么,接着又问道:“你是昏暗派现在的掌门吗?为何不会窥心摄魂大法?”   月影道长闻言连忙拱手:“回禀仙长,弟子不是掌门。之前的掌门是我师兄,他羽化之时,未定接替的人选,所以现在掌门之位是悬空的。”   “卧槽,这么草率?”赵亮讶然道:“那接下来由谁负责昏暗派呢?”   “额……目前有三个人选,哦不,应该是四个,”月影道长表情有些为难:“弟子算是一个,玉真观的观主月云师妹算一个,还有师弟月光也算一个。再有的话,就是刚才那个萤火了,他是掌门师兄座下大弟子,按说也有资格的。”   赵亮问道:“月云我知道,玉真观也在长安,那么你师弟月光呢?他此时人在何处?”   月影回答道:“师弟离此不远,就在终南山。他正处于闭关修炼之中,算算日子,也快到出关的时候了。不瞒仙长,弟子原本一直四处游荡,这回专程来长安,正是应月云师妹的邀请,等师弟武功大成之后,三人坐在一起商量新掌门的事情。”   赵亮最关心昏暗派的传承问题,不禁有些担忧:“你们三个怎么商量?会不会为了争掌门的位子而发生分歧?”   月影道长摇摇头,语气显得颇为坚定:“请仙长放心,绝对不会!我们三个人,连同大师兄,就跟亲兄弟姐妹一样,根本不存在争权夺位的想法。即便有分歧,那也只能是相互谦虚推让的分歧。之前月云师妹跟我谈过,她建议让月光师弟接班,对此弟子也非常赞同。”   “哦,那就好,那就好,还是团结最重要,”赵亮探查月影的内心,知道他讲的全都是真话,遂放下心来。倘若昏暗派也跟李氏皇族一样,兄弟之间为了权位拔刀相向,那他可就该头疼了。   月影道长不晓得赵神仙的担忧,继续道:“其实掌门的位置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萤火这娃娃。按理说呢,他是师兄的嫡传大弟子,好该继承衣钵,但可惜的是,当初大师兄没怎么传授他降妖捉怪的武功和法术,所以……”   赵亮闻言点点头:“你说的这个我明白了,不过没关系,眼下甭管是月光还是萤火,只要有人能当掌门就成。我更在意的是太子那边,倘若一个月之内不能成功解决掉他,天下恐怕就要大乱啦!”   月影道长见赵亮说的非常郑重,也跟着紧张起来:“弟子刚才还在跟萤火谈这事儿呢。要不,我今晚就去一趟?”   赵亮对此未置可否,反问道:“你身上带着小铜钟吗?”   “没有啊!”月影无奈道:“大师兄当初亲自保管掌门令牌,把秘典交给月云师妹看护,寻妖罗盘给了我,镇魂钟则给了月光师弟。眼下连人带宝都在终南山上呢。我若捉妖,只能用道符,功力虽然远比不上镇魂钟,但应该也可以的。”   赵亮闻言摇了摇头:“不管是宝贝铜钟,还是捉妖道符,现在都不能用。我还有很多环节没有铺垫好,不能轻易伤到李建成。”   “环节铺垫?”月影有些不解:“仙长所说的环节没有铺垫好,究竟是指什么呢?”   赵亮略作沉吟,耐心解释道:“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太子李建成这辈子注定是当不了皇帝的,不仅如此,他还会在一个月之后命丧于秦王李世民之手。我此番下凡来这里,除了降魔捉妖,还有个更加重要的任务,就是要确保这个劫数顺利发生。这么讲,你能听明白吗?”   月影的脑袋点的好似小鸡啄米:“明白明白,这就是天地玄妙之术吧。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仙长,您需要弟子做些什么呢?”   “具体做什么,我还没想好,眼下我得设法帮着李世民斗赢李建成,”赵亮发愁道:“不过,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一个搞不好,就有可能全乱套。” 第四百一十七章 找个帮手   月影虽然不理解赵亮关于穿越问题的考虑,但是他也有自己一套朴素的世界观哲学体系:神仙能预知未来一切,既然定数就是如此推演的,那么无论如何,绝不可以让李建成身上的妖孽逆天改命!   他沉声道:“仙长,弟子没啥大本事,但我昏暗派与天庭立有盟约,要世代维护天道循环,所以不管怎样复杂艰险,我都义无反顾。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仙长示下。”   赵亮点了点头:“这也是道祖保佑,原先我还打算用掌门令牌联系你们,现在居然轻而易举的相遇了。这样吧,你私下里跟萤火道长通个气,让他把掌门令牌准备好,我随时给你任务指示。目前另外还有个关键的问题,需要你帮我一起想想办法才行。”   说着,他便把给张婕妤治病的事情讲了一遍。道家本来跟中医就同气连枝,高明的方士道士,往往也精通医术,所以赵亮希望能从昏暗派这边需求助力。   月影听完呵呵一乐,笑道:“仙长这是找对人啦。弟子擅长降妖捉怪,治病救人不太靠谱,但是我师妹月云绝对是杏林高手,不是吹牛,她的手段可比太医院那帮家伙强多了。”   赵亮闻言大喜,连忙嘱咐月影回头去问问月云,千万要给他想出招儿来。   二人接着又商议了一番联络配合的方式,待诸事全都约定妥当后,这才施施然的来到道观前院,与颜勤礼他们汇合。   颜勤礼跟月影道长见过了礼,报明他和常何的身份,又提起了丹娘的经历,月影道长哈哈一笑:“如此说来,咱们还都是因着那姑娘的交情啊。唉,那晚也是贫道太过托大,早知丹娘后来又逢劫难,当时便该把她送回我师妹那里。不过好在有颜大人和常将军见义勇为,方能保住这可怜姑娘的清白性命。”   颜勤礼谦虚道:“道长过誉了。义当所为,学生又怎么能见死不救?但要说救下丹娘的功劳,这位赵先生才是第一,全凭他身手了得,才及时击退了那些凶顽的突厥恶徒。”   常何也接着问道:“月影道长,您跟赵兄之前相识吗?”   赵亮闻言冲月影使了个眼色,月影打着酒嗝,按照事前商量好的说辞,不紧不慢的答道:“不瞒将军,赵道友的师门与我颇有渊源,若是仔细论起辈分关系来,他还应该算是我的师爷呢。”   颜勤礼和常何听了这话,都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旁边的太清观观主萤火道长却不禁一愣,他见师叔月影说的极为认真,不似酒后疯话,连忙冲赵亮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道礼:“弟子拜见前辈。”   赵亮穿越了这么多次,早就习惯了在昏暗派弟子面前装大辈儿,反正这笔账是越算越糊涂,索性也不多做纠结,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一声,吩咐萤火不必多礼。   攀好了交情,五个人便一边品着香茶,一边开始天南海北的叙话闲聊。   颜勤礼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对于道家的种种典故也是如数家珍,而常何出身军旅,自然是武艺方面更加在行,好在老道月影肚子里确实有不少真东西,所以无论是道法还是武功,都能跟颜常二人谈的头头是道,极为投缘。   萤火虽然比他师叔差点,但是胜在为人机灵、八面玲珑,加上口才也非常不错,因此在旁边不时插上两句话,总能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几个人谈兴极浓,从下午一直聊到了太阳西斜,萤火瞅瞅天色不早,便要起身去张罗斋饭,好款待三位贵客。颜勤礼出言拦住了他,说自己晚上还得去秦王府,教小世子功课,所以不能多做耽搁了。改日得空,请月影道长和萤火观主过府一叙,一来可以把酒畅谈,二来也顺道见见丹娘。   常何闻言也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了两锭金元宝,双手呈给萤火:“观主,今日我等来的仓促,没什么准备,这些许薄钱权当香火吧,请万勿推辞。”   小萤火微微一愣,转头望向师叔,月影也有点为难,又看了看赵亮。赵亮不禁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常将军和颜学士一片诚心,那就请收下吧,以后咱们少不了要来太清观这里打扰呢。”   老道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有数,嘿嘿一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不瞒几位说,我这观主师侄口袋干瘪,就惦记着虐待老人,贫道这两天都没怎么闻到酒味了。”   常何哈哈大笑:“老道长,您这还算没闻到酒味啊?我跟您坐了这么半晌,都快被您身上的酒味给熏醉了。想喝酒,那好办,等会儿我回去,立刻命人送一车上等好酒来!”   “那敢情好!”月影拊掌道:“冲常将军这份豪爽,贫道就以一套‘参商三十六路剑法’回赠,如何?”   “您说的是昆仑派六大绝艺之一的参商剑法吗?”常何难以置信的问道。   月影道长微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昆仑那些老杂毛所使的剑法,上次他们跟我打赌输了,无奈传我的。”   常何大喜过望,把手一挥:“道长啊,别说一车了,您往后三年的酒我都包啦!”   从太清观出来,颜勤礼跟赵亮和常何告了个罪,转身前往秦王府教课,赵亮二人则放马缓骑,返回常府休息。这才是奉旨医病的头一天,索性也不急于一时,不如今晚就先好好睡上一觉,其他事情待明日再说。   才一回到府中,管家便向常何禀报,说太医院奉旨将之前给张婕妤问诊的记录和药方都送来了,请赵神医过目参详。看着厚厚一摞治疗文牍,赵亮心道:嗨,这东西纯粹是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等回头拿给月影的师妹月云观主看看,或许还能有什么作用。   他吩咐常府的下人先把卷册全都搬到自己房中,借口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一番。常何不敢耽误他的大事,连忙满口答应,接着又叫厨房把晚饭直接送进赵亮房间,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   赵亮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仔细理了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然后便启动时空对讲机,呼叫反穿局指挥中心。   片刻功夫,呼叫收到了应答,对讲机中传出屠四海那熟悉的声音:“小赵吗?我是老屠啊。真巧了,我刚开始值班,你就呼过来了。”   “屠处,局里还好吗?”   “还好还好,就是各处的老大们都有些急眼了,排着队堵花千秋的门,要你和小雅尽快去处理他们那边的问题。连带着我跟小四、小史都成了香饽饽,成天有人请吃饭。”   “我去,原先十二个行动单位执行的任务,现在全堆到我们两个人头上,就是劈成好几瓣也不够用啊。关键还是得赶快解除隧道锁闭才行。”   “谁说不是呢,可是科学院也没招儿啊。上次你提供的王铁锤的信息,局里正在做分析,希望能够找出给他们提供能源的源头。不过,这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另外游侠旅行社的线索有突破了,抓到一个跟他们有密切联系的人,基本锁定了胡缨大致的藏身范围。”   “哦,那就好啊。只要能摸到对方的蛛丝马迹,距离收网就不远了。”   “是的,特工总部目前非常重视神侠组织的案子,督导小组一直蹲在局里,吃住都不离开,每天向总部首长们汇报一次进展情况。只要一有消息,那就投入成千上万的力量,进行地毯式搜索围剿。”   赵亮想了想,又问道:“小雅怎么样了?她跟局里联系过了吗?”   因为时空对讲机都是以点对点的形势,直通指挥中心的,探员们之间只有身处同一时空,才能进行彼此的联系,所以赵亮无法及时联络到郑卢雅,唯有通过反穿局这条线,来了解对方的情况。   只听屠四海说道:“小雅那边的进展比较顺利,昨天她已经找到了穿越者和小乔的下落。估计两三天之内就会展开营救行动。那个家伙是肉穿,所以小雅建议把对方制服后,暂时带回越国,交给那些投靠你的穿越者代为看管。”   赵亮无奈的笑笑:“看来目前也只好这样了。时空隧道处于锁闭状态,就算想把穿越者遣返回去也做不到。不过,肉穿的能这么搞,魂穿的该怎么呢?我这边的李建成,可是没法怼回现代啊。”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请教过科学院的专家了,他们说一旦魂穿者离开了穿越载体,灵魂又无法穿回现代,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意识强大的,会选择另外的时空再次进行穿越,而那些意识弱一点的,就只好在时空隧道中飘荡了。”   “我靠,这么说不等于成了游魂野鬼啦?”赵亮讶然道:“飘到哪儿算哪儿吗?”   屠四海叹道:“唉,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概念,以后想把他们找回来还得费一番大力气呢。”   赵亮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忍不住骂道:“那个挨千刀的拂衣,居然搞出这种屁事,这分明是把咱们反穿局往死里坑啊!”   屠四海也颇感无奈,沉默了几秒钟,问道:“哎,抱怨也没啥用啦,还是先做好手头的工作吧。对了,小赵,你那边怎么样了,赶紧给我讲讲,局里上上下下都惦记着呢。” 第四百一十八章 秘典   赵亮把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包括穿越者借着李建成的身份搞出的种种改变,都向屠四海做了详细的报告。   屠四海听完之后,语气明显变得凝重了不少:“这个穿越者不简单呐,不仅击败了突厥人,而且还在大唐引入现代军事理论,如果真的让他成功掌握了重兵,李世民再想翻盘就很难啦。”   “我也在担心这一点。”赵亮同意道:“现在的李建成,很清楚玄武门那里将会发生的事情,当然不会乖乖的钻到陷阱里面。他只需手握兵权,不犯要命的错误,便能稳稳的熬到李渊把皇位传给他的那一天。倘若再心狠一点,甚至可以提前弄死李世民,直接除掉最大的威胁。就以现在的局面而言,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屠四海沉吟片刻,问道:“小赵,你那边能不能采取更果断一些的手段?”   “您是指什么?”   “替李世民出手,直接做掉李建成。”   赵亮为难道:“我说屠处,咱们就算暂时不考虑历史细节被改变的问题,单单是刺杀李建成这个行动本身,就根本无法做到。你要知道,天策府里想干掉太子的人,能从皇宫直接排到朱雀大街,可是大唐这位太子爷照样活蹦乱跳的。您觉得就凭我一个人,能把堂堂皇储给放倒吗?”   屠四海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能不能通过咱们那个小铜钟试试呢?”   赵亮同样轻声答道:“我已经联系上道家的帮手了,这个您尽管放心。不过,小铜钟使用起来是有范围限制的,除非能够近距离接触李建成,否则就算把钟敲烂了也没办法。而那样的话,使用铜钟的人也会被对方的护卫砍成肉酱,代价实在难以估量。”   “你的意思是,还得从历史原本的走向上想办法?”   “没错,”赵亮语气坚定道:“最佳方案,是利用各种合理的条件,暗中推进正常的历史轨迹。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屠四海考虑了一会儿,问道:“目前有什么具体的行动方案吗?”   赵亮道:“大概的思路有了,但是细节还得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我打算先利用给张婕妤治病的机会,混到皇帝李渊的身边,然后再设法破坏李建成的谋算。”   “那好吧,”屠四海同意道:“你在一线战斗,还是以你的判断决策为主。但是千万记住一点,务必保护好自己,事不可为就不要轻易犯险啊。”   赵亮点点头,正准备要宽慰老屠几句,屋子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常府下人在门口说道:“先生,有客来访。”   “有客?什么客?”赵亮大感好奇,扬声问道。   “是一位白胡子道士和一位道姑,”下人答道:“老爷正在客厅陪着他们吃茶叙话,特命小的前来通禀。哦对了,那位老道长叫做月影。”   赵亮闻言顿时恍然,月影刚才准是去找了师妹月云,而月云听说水瓶星仙长法驾临凡,自然不敢怠慢,所以才会急着前来拜望。   他应了外面一声,说自己马上过去,然后又跟仍然在线等着的屠四海匆匆道了个别,这才施施然的前往客厅那边。   果然如赵亮所料,月影月云师兄妹二人,一见他到来,立马都毕恭毕敬的起身问好,神态举止像极了晚辈参见长辈。一旁陪客的常何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是暗自称奇,也更加对赵亮刮目相看。   他笑着站起身来,推说自己还有些公务要去处理,不能陪着他们三人品茶聊天了,还请两位道长多多恕罪。   常何是识趣之人,明白两位道门高手深夜来访,定然是找赵亮有要紧的事,所以如此说法,也是为了给他们留出畅谈的空间。   赵亮心中领情,也不跟常何多客气,微微的点了点头,跟他道了声谢。   待常何转身离开之后,长安玉真观观主月云立马给赵亮俯身跪倒,郑重说道:“弟子月云,参拜仙长。”   直到此时,赵亮才有机会仔细端详对方。只见这位月云道长眉目极为清秀,年纪虽然与月影相差不多,怎么也应该有个五十上下,但是却保养的很好,乍一看上去,竟像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美妇。   不难猜想,月云年轻的时候,即便没有晨曦、小雅那样的水准,却也算的上是个标准的美人。   赵亮淡淡一笑,开口道:“不必这么拘礼啦。你虽跪我,心中却想着,月影师兄会不会搞错,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怎么看都不像神仙,莫非是被诓骗了?如此不诚心敬意,拜了也是白搭。”   此言一出,月云脸上立刻惊愕万分,瞪着一双美目,难以置信的望着赵亮,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月影也是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呵呵笑道:“哎呀,我的好师妹,你这谨慎过头的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怎么样啊,那点小心思被仙长一眼识破了吧?”   月云万分尴尬,连忙又给赵亮拜了几拜,惶恐道:“万望仙长恕罪,弟子疑心病实在太重了,冒犯了仙长法驾,甘愿受罚!”   赵亮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不必这么紧张的,还是快快起来吧。月影,你们师兄妹都坐,咱们坐着聊。”   “我知道你尚未完全对我的身份释疑,而这其实也并不算什么错。”赵亮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对月云悠悠说道:“你一直负责掌管昏暗派的秘典,想必已经看过了很多遍吧。那我就随便捡上一两个典故,跟你盘盘道。”   月云不明白“盘盘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提起了昏暗派秘典,顿时引起了她的兴趣。只听赵亮继续道:“你们开山祖师熄灯道长和二代祖师小黑道长,他俩的那些事情就不用细讲了,跟我都以兄弟论交,实在是熟的不行。你只需听两件,一是窥心摄魂大法乃我亲传熄灯和他师弟徐福的,可惜徐福根骨不够,没能学会,只有你们昏暗派的祖师爷掌握了无上妙法,代代相传;另一个则是小黑,你们秘典里称他为长黑道长,那也是让熄灯收他为徒的,不然这小子就得在咸阳郊外的小山村里放一辈子牛啦。”   月影道长因为没做过掌门,所以对秘典中的很多事都只是偶有听闻,但知道的并不详尽。这会儿见赵亮娓娓道来,不禁好奇的望向师妹月云。   月云微微颔首,轻声道:“秘典之中,确实有关两位祖师来历的记载,与您所言,并无二致。”   赵亮笑了笑:“这不算啥,我再给你讲一个。晨曦,这个名字你们熟悉吗?”   月影听得一脸蒙圈,茫然的摇了摇头。坐在旁边的月云连忙给他介绍道:“师兄,晨曦道尊,乃是咱们昏暗派前代掌门之一,同时也是昏暗派第一位女掌门。”   “哦,竟然如此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月影惊讶道:“师妹,这位前辈掌门有何事迹,快说给我听听。”   未等月云开口,赵亮先不慌不忙的讲道:“要说晨曦这小丫头片子啊,那典故可多啦。她师父名叫墨夷明,师兄名叫向雨田,都是东晋时期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而晨曦本身也是武艺不凡,尤其轻功,堪称独步武林。她曾助我平定淝水大战之后的北府内乱,还顺手帮忙把南郡公桓冲安全护送回了荆州大本营。在那之后,经过我悉心的教育开导,这丫头终于彻悟昏暗派的光明大义,决心回到门派起始之地——终南山重新开创一番事业。”   接着,他又挑选了一些细节之处,给对面二人讲述了与晨曦相遇相识、联手抗敌的经过。   听赵亮说出了这些内容,此时的月云,心中也再不敢有任何疑虑。   月云道长曾熟读秘典,自然清楚晓得,晨曦掌门乃是昏暗派中一位非常杰出的前辈高人。这不仅因为晨曦以一个女性的身份作为掌门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她凭借一己之力,令本已人才凋零、险些没落的昏暗派得以重新振兴,与门派而言实在是功不可没。   另外还有一节,晨曦前辈在后来亲笔记录她与水瓶星仙长并肩战斗的过程中,还隐隐约约的透露出一种对赵亮的爱慕思恋之情,尽管笔触非常含蓄,可同样身为女人的月云却极为敏锐的感觉到了。   现在赵亮亲口道出当初的经历,月云更加确信,眼前之人的的确确就是晨曦前辈撰录在秘典中的那位仙长。   她待赵亮讲完,立马又站起身来,郑重施礼:“仙长,弟子之前心不诚,冒犯了您,还请仙长降罪!”   “这回终于肯相信啦?”赵亮笑着问道。   “秘典乃昏暗派历代传承之宝,寻常弟子都无缘一睹,”月云看了看旁边的月影:“像我这位师兄,就根本不晓得其间的种种典故。但是您刚才的一番讲述,不仅对本派秘典如数家珍,而且比上面的记录更加详尽,足以证明您的身份。”   “哈哈哈,我就说嘛,师妹你太过谨慎啦。”月影哈哈大笑道:“说起这方面的修为,你可就远不如我了。今天下午我一见到仙长,立马慧根觉醒,丝毫没有怀疑呢。”   月云脸上一红,歉然道:“师兄教训的是,我错了,甘愿接受仙长责罚。”   赵亮摆了摆手:“责罚就不必啦。你来的正好,赶紧帮我解决难题才是首要。” 第四百一十九章 焚经散   月云重新坐下,从容道:“方才来的路上,师兄都跟弟子介绍过了,仙长现在要给宫里的张娘娘治病,对吗?”   赵亮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知道的,我一旦下凡,原本的神通就全没了,连个寻常病症都医治不好……”   不待他说完,月云便微微一笑,摇头道:“仙长,您的法力被天界收回只是一个方面,而另一个方面则是她自己身上的问题。因为据我猜测,张婕妤可能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赵亮闻言大吃一惊,连忙追问详情。   月影也颇感好奇,诧异的望向师妹。   月云不慌不忙的一甩手中拂尘,笑道:“其实,这也是机缘巧合下,弟子在无意间知晓的。”   她略微顿了顿,问道:“仙长是否听说过尹德妃?”   赵亮点点头:“你说的这个尹德妃,不就是皇帝李渊的另外一位宠妃吗?”   “没错,正是这个尹德妃。”月云答道:“据弟子料想,这张娘娘的所谓病情,恐怕跟她有关呢。”   月影奇道:“师妹何出此言?”   月云解释道:“仙长、师兄,我之所以会如此猜测,其实是跟她的背景来历有关。在长安这十年,我除了奉掌门师兄的法旨,负责看管保存秘典之外,另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收集打探朝廷的各路情报,以备师兄弟们所用。”   赵亮闻言点了点头,昏暗派一向都有这样的习惯,当初在东晋京师建康城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清谈女王”卓淑庄,不也算是晨曦的耳目吗?   只听月云继续讲道:“尹德妃比张婕妤入宫的时间晚,但是所受恩宠却并不逊色,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尹祖文,来自于武林中一个非常邪门的帮派,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俩到底是不是真父女。”   月影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处心积虑混进皇宫,来到李渊的身边,竟然是另有所图?”   “八九不离十吧。”月云微微颔首:“起先我还只是怀疑,但是后来经过暗中了解,我发现尹祖文跟李元吉的关系非比寻常,二人经常秘密来往。”   “齐王李元吉?”赵亮不禁一愣:“这小子跟尹德妃他爹过从甚密,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月云语气非常肯定:“仙长,李元吉表面上依附太子,合起伙来跟秦王殿下作对,可实际上,他也有登时九五之尊宝座的野心啊。李建成一向跟张娘娘的关系较好,靠着给李渊跟前递话,经常弄得李世民进退两难,而李元吉则在暗中与尹德妃联手,想必是打算各取所需。”   月影恍然道:“哦,难怪坊间都有传言,说太子一系跟宫中嫔妃私下勾结,敢情确有其事啊。只不过,太子和齐王貌合神离,一个利用张婕妤对付秦王,另一个则跟尹德妃秘密合作,妄图在搞垮李世民之后,同时扳倒太子和张婕妤这两大势力。”   “应该就是如此盘算了。”月云点头道:“本来,像这种宫廷内斗,跟我们道门毫不相干,尽管秦王殿下在民间一向声望不错,但咱们昏暗派也犯不着去趟朝廷的浑水,所以我了解情况之后,也就没有多加在意。”   赵亮知道这背后另有隐情,于是问道:“月云道长,你说张婕妤的病症可能跟尹德妃有关,想必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月云恭敬答道:“启禀仙长,的确如此。我在探查尹祖文的过程中,无疑间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这家伙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种天竺邪花,名叫曼珠蒂亚,就在自己的府邸里悄悄种植。”   “曼珠蒂亚?”月影讶然道:“这种鬼花不是早就已经绝迹了吗?”   “在中原当然是早已绝迹,”月云淡淡道:“但是谁能料到尹祖文居然从域外把它找了回来。”   赵亮不禁大感好奇:“你们说的这个曼珠蒂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产生剧毒吗?”   月云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这种天竺邪花,原本在汉代被引入中原,其花汁可凝练成药。最初,多为方士所用,加入到五石散中,借以提高其药力功效。但是后来,人们慢慢发现,曼珠蒂亚还可以另做他用,并且极其邪门,所以逐渐被有识之士加以禁绝。经历了几百年时光,此花再未出现于中原。”   她略微顿了顿,接着道:“从严格意义上说,曼珠蒂亚的花汁并非剧毒,跟江湖中那些奇绝夺命的毒药相比,差了不知多少倍。但是,它的药性药理非常古怪,曾被人炼制成两种邪门的散方。”   月影在旁边插嘴道:“哦,这个弟子也知晓一二。师妹说的那两种散方,一个叫做‘血海丹’,服用之后,在短时间内能够猛然提升功力,甚至不畏伤病疼痛,但是药力一过,服药之人则会因为损耗甚巨而危及生命。另一个则被称为‘焚经散’,无色无味,却能逐渐侵蚀五脏六腑,长则半年,断则两月,便可以夺人性命。最邪门的地方是,任何医生都查不出中毒之人的病因,同时也就无从下手,治病祛毒。”   月云又补充了一句:“焚经散对于不会武功的至阴之体,尤其有效。换句话说,这个邪药,是专门用来针对弱不禁风的女人的。”   我靠!赵亮闻言立马明白过来:难怪太医们忙乎了那么久的功夫,连一点对策都没有,敢情这位张婕妤张娘娘有可能是中了焚经散的毒啊?!   他连忙问道:“你觉得尹祖文种植的曼珠蒂亚,有多大几率是用到了张婕妤的身上。”   “弟子之前对张娘娘的病也有些耳闻,”月云答道:“就太医们的表现来说,八成是因为这焚经散所致。不过,若要确诊的话,还须明辨症状才行。”   赵亮发愁的挠了挠头:“哎呀,这可不好办了。说实话,我作为神仙,对你们人间常用的医术毫不精通,什么望闻问切啊,什么草药针灸啊,都是一知半解,根本没法辨症呀。”   月云闻言轻轻一笑,说道:“仙长不必为此忧虑。中了焚经散的人,其症状也不难辨识,只是太医院的那些高手,只精通医书典章,却没有江湖阅历,因此对这类武林中流传的奇闻异事缺乏了解罢了。”   “哦?照你这么说,中了焚经散的毒,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赵亮喜道。   “大抵有两种方法。”月云竖起两根手指:“最准确的,就是用内力寻经探脉。运用真气,自病人的巨阙、中脘两穴顺势而下,凝聚于气海、关元之间,若感觉空空荡荡,则立刻旋气而上,回至膻中穴。此处阴阳交汇,本应蓬勃欲动,但是中毒之人,往往首侵此处,故而真气逆行,一探便知。”   赵亮足足愣了十几秒,然后咽了咽口水道:“额,你还是直接说第二种吧。”   月云也愣了愣,旋即尴尬的咳嗽一下:“弟子遵命。第二种方法,就是用眼睛看。”   月影抢着问道:“看什么?看哪里?”   月云的俏脸一红,答道:“看……看膻中穴,以及穴位的周边区域。”   “哦——”月影砸吧砸吧嘴:“看那里啊,也还好,还好。”   赵亮听得一头雾水:“膻中穴在什么位置?”   “在两乳之间。”月云淡淡说道。   我尼玛?!赵亮一惊:“你是说……让我看张婕妤的胸?”   老道月影点了点头:“治病救人嘛,倒也正常。”   “正常你个大西瓜!”赵亮气道:“她是李渊的宠妃,坦胸露乳的给我看个精光,甭管后面治得好治不好,我这小命多半都难保!”   月云也替赵亮发愁:“要不,您带着我入宫?无论寻经探穴还是直观膻中,我一个老道姑,都方便的很。”   赵亮略微寻思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行。我之所以要给张婕妤治病,是因为打算要借此获得李渊的信任,进而能够暗中替李世民出力。倘若由你出手,即便医好了张婕妤,效果也会大大折扣,那我下一步的计划就不好使啦。”   他又想了想,问道:“你先跟我说说,中毒之人的膻中穴会有什么症状表现?”   月云连忙答道:“会有若隐若现的乌青。尤其是每日的子时和午时,要么阴气至盛,要么阳气至盛,都能在这个穴位上映射出变化来。”   月影听了之后,插嘴建议道:“既然容易分辨,要不干脆找个宫女替仙长,看看那个张婕妤的膻中穴有没有出现这样的变化?”   赵亮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也只好这样。不过,旁人看总是不靠谱,万一中间有个什么差池,那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所以,最好还是由我亲自确认。月云道长,倘若张婕妤真的是中了焚经散的毒,你有办法解除吗?”   月云一甩拂尘,微微拱手:“仙长放心,弟子曾精研各种药理毒性,其中也包括这门在中原消失久已的邪术。只要确定是此毒无误,我有九成把握药到病除。”   赵亮点点头:“好!有您这句话就行!子时是大半夜,那个时候跑去宫里看娘娘的胸部,恐怕有点不太合适。不如就选在明天中午吧。咱们俩同时做准备,我去给张婕妤确诊,你则赶紧调制解毒的药方,两边齐头并进,争取赶在李渊吃醋发飙之前,把他的小媳妇给治好了,省得老子被他一怒之下五马分尸。” 第四百二十章 玄武门   翌日天明,赵亮早早便起了床,梳洗完毕之后,在常何的陪伴下用过早餐,心里面盘算着入宫的最佳时辰。   常何问起昨天太医院送来的那些卷册看的这么样了,是否对确诊张婕妤的病症有什么帮助。赵亮含含混混的应道,之前的医嘱药方十分平常,想来也不怎么对症,不过倒是可以帮他避开很多不必要的坑,省得慢慢摸索,浪费时间。   常何对他的这个说法非常认可,因为太医们确实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足足几个月的功夫,娘娘的病非但没见好转,反而每况愈下,眼瞅着人都快不行了,所以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家伙多半都是欺世盗名之辈,没什么真本事。   不过,常何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不禁有些打鼓,连号称天下第一名医的太医院首座韩启兴都没办法治的怪病,也不晓得眼前这位赵亮先生是不是真的有把握搞定。   赵亮知道对方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可也不便说破。一来常何并无恶意,而且对自己其实还挺不错的,因此他不忍心令常何尴尬,二来在没有真正看过张婕妤的胸之前,他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如月云所说的那样,是中了焚经散的奇毒。   连他自己都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又怎么好去怪别人心中惴惴不安呢?   常何兀自愣怔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赵兄,今天咱们怎么安排?是继续到街上转悠,还是在家钻研?”   赵亮笑道:“我打算进宫去看看张婕妤。”   常何闻言精神一振:“哦?今天就去吗?那敢情好啊!咱们赶紧出发吧。”   “你先别急,”赵亮解释道:“我得算着时辰去见娘娘,差不多就在午时吧。因为那个时候阳气最盛,所以病人的身体也会随之变得气血膨胀涌动,更利于我进行辨症问诊。这会儿时间尚早呢。”   常何扭头瞅瞅窗外,道:“我看咱们还是不要掐着点去。入宫不难,但是想要见到张婕妤却不容易。若是赶上她陪陛下用膳,或者困倦午休,那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啦。”   赵亮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点头同意,干脆提早进宫通禀求见。没想到,他和常何刚刚站起身,门外便有仆人前来报告,说玉真观的道姑给赵先生送来一封书信。   常何有些意外,连忙吩咐将信函呈上。赵亮接过信封,拆开一看,原来里面写得是一副药方。他心里清楚,这是月云道长一大早专门派人送来的焚经散解毒秘法,以备他在宫中不时之需。   赵亮从容的将信纸叠好,揣入怀中,问那名下人道:“送信的道姑还说什么了吗?”   下人回答:“她转达观主月云道长的口信,说先生奉旨给婕妤娘娘看病,倘若有什么需要,可尽管吩咐。玉真观中存有不少珍贵药材,或许能用得上。”   赵亮心中暗赞月云聪慧,事先做了如此铺垫,之后即便去找她配药,也会显得非常自然。   “行了,我知道了。”赵亮淡淡答应一声,又对常何道:“将军,咱们这便动身吧,迟了真怕耽误事情。”   常何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下人准备马匹,然后他和赵亮一人一骑,出了府门,向东而行,直奔离此不远的皇城西北门。   约么也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到了地方。赵亮坐在马上抬头一看,心中不禁一颤。正前方的城门之上,悬挂着一个厚重的匾额,匾额书写三个大字——玄武门。   常何看出他略微有些愣神,于是在旁边用马鞭向前一指,笑着介绍道:“赵兄,这里就是小弟平日里值守的地方了,大唐皇城玄武门。”   闻听此言,赵亮的心绪更加起伏难平,一种纵横历史、沧海桑田的巨大震撼感,瞬间填满了他的内心。这个地方,就是秦王李世民踏上九五之尊宝座的垫脚石,也是他亲手弑兄杀弟、逼迫父亲退位的伤心地。   玄武门,注定会深深的烙印在这位千古帝君的心底,同样也会借由历史这个无形的手,深深烙印在后世每一个中国人的心底。   这其中就包括赵亮。   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身在局外、同芸芸众生一起品评玄武门功过是非的看客;在这之后,他则变成了局中之人,甚至有可能亲手促成中国帝位争夺史上最为出名,也最为残忍的一幕惨剧。   他沉吟片刻,接着举目环视四周,问道:“常兄,玄武门外居然这么开阔啊?跟我上次入宫时走的那些宫门完全不同。”   常何随着赵亮的目光,也把视线投向了周围广阔的区域和更远处那郁郁葱葱的树林,说道:“赵兄有所不知。咱们这个玄武门,是连接宫城与北苑的必经要道,同时还与太子东宫的北门相邻。比起此处来,南边的几座正宫门则负责衔接皇城和三省衙署,所以那边自然要比玄武门更拥挤一些。”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是身处北苑之内?”赵亮好奇的问道。   常何点点头:“没错,玄武门外这一大片区域,都是北苑的范围。苑中林木茂盛,景色宜人,还修有几处行宫别馆,专门供陛下、皇子和嫔妃们避暑游玩之用。”   接着,他又指了指四下:“整个北苑南北纵横八百步,东西则与宫城同宽,周围皆以高墙围挡。看那边,太子的寝殿和书房,就临近东宫北门,从那里走出来,正对着的就是北苑的观星阁,风光堪称此地最佳。而且,东宫北门距离玄武门也很近,入宫面圣最为便捷。”   赵亮听着常何的介绍,心中不禁恍然:古代建筑往往都非常讲究规制格局,一般要坐北朝南,尤其是皇家和官署,更加在意正南正北分布有序。通常,建筑群落靠南的一边被称之为“外”或“前”,是用来会客和处理公事的;而靠北的一边则称为“内”或“后”,是主人休息的所在。   因此,不论是大唐皇帝李渊的太极宫,还是太子李建成的东宫,也都遵循这个原则,靠南边的建筑是办公场所,靠北边的建筑则是他们睡觉娱乐的后宫。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在历史上,李世民之所以决定把伏击地点设在宫城最北边的玄武门,是因为李建成从自己的寝宫出发,去面见李渊的时候,肯定会选择走最近便的北门。   赵亮暗暗叹道:只可惜啊,现在的李建成早已不是原本的那个李建成了,但凡是认真读过几年书的中国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玄武门之变的。除非那个穿越者嫌自己命长,否则这辈子估计都要绕着玄武门走啦。   常何见赵亮一直兀自出身、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在忧虑给张婕妤看病的事,不免也跟着担心了一下,然后善意的提醒道:“赵兄,时辰不早了,我看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赵亮闻言回过神来,暂时把如何引诱穿越者来玄武门的复杂念头抛开,微微颔首:“哦,好好,这就走。”   常何答应一声,接着催动坐骑,快马驰向城门。此处是他的防区,城上城下的军兵都是他的人,远远看见主将到来,不仅没有一个敢上前查问,而且还手脚麻利的摆开了门口的拒马路障,纷纷站在道旁肃立敬礼。   赵亮跟在常何后面,纵马穿过深邃的门洞,直接进入了太极宫后宫区域。骏马向前跑了百十来步的距离,眼看前面又出现了一道红墙宫门的时候,常何才勒住缰绳,示意赵亮跟他一起下马。   赵亮抬眼打量,发现在这道小宫门门口站岗的,全都是金吾卫的人,心里清楚,这应该是到皇家禁苑的范围了,于是连忙跳下马来,小心翼翼的随常何上前通报身份。   按说常何作为禁军将领,那绝对是宫中的熟面孔,金吾卫不可能不认识他。可是站岗的这几个家伙,仍旧神情倨傲,对老常显得不屑一顾。没待常何说上两句,便把手一摊,向他讨要入宫的叱令或腰牌。   常何客气的点点头,赶紧转向赵亮使个眼色。直到这个时候,赵亮好像才想起了什么,马上从怀中掏出李渊亲赐的那面金质麒麟腰牌,递给了金吾卫。   为首的金吾卫瞧见金麒麟,不禁微微一愣,连接都没敢接,便立刻给赵亮施了一礼,并吩咐手下当场放行。   赵亮大感有趣,等过了宫门的门岗,便小声跟常何打听,这麒麟腰牌为何如此厉害。   常何先回头瞅了瞅那些金吾卫,接着压低声音道:“赵兄你有所不知,宫门的通行腰牌分为四类:神龙、鳌龟、麒麟和鲤鱼,四种腰牌又各以金、铜两种材质区分。代表着不同的身份地位。”   他在前面引着路,边走边介绍:“神龙自不必说,那都是皇族才配使用的,直系诸皇子为金质,旁系的皇亲为铜质。鳌龟则是专门赐给陛下的亲信大臣,三品以上为金,其余皆是铜质。像封德彝封大人,拿的就是金质鳌龟腰牌,即便在后宫都可以通行无阻。至于说鲤鱼腰牌嘛,就是我们这些宫中听差的人啦,包括禁军护卫和内侍太监等等。”   “那麒麟又是什么呢?”赵亮问道。   “麒麟可就最为特殊啦,”常何笑了笑:“整个大唐,有资格拿着金麒麟腰牌的不超过十个人,而其中四个,都是金吾卫里统领级的人物,你说厉害不厉害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爱妃护卫   赵亮咋舌道:“这么牛掰啊?那怎么就轻易给了我呢?”   “想来是因为陛下着紧张婕妤吧,”常何笑道:“按说麒麟腰牌代表着拱卫皇权的意思,金吾卫的大将是凭借神兵利器保卫陛下的安全,而你则是靠精妙医术保卫娘娘的安全。二者形式虽然有异,但本质却相同嘛。”   赵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么这面麒麟金腰牌都有什么效力呢?”   常何显得谈兴甚浓,讲道:“你刚才也看到了,金吾卫瞧见这面腰牌,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连问都不敢问一声,便让咱们自由进出后宫内苑。所以不难想象,若是换了外面的寻常官员,不给你立刻跪下,那都算是很有原则的啦。”   赵亮听得心中大乐:“照你这么说,那三省六部、二十四衙门、连带大小天牢监狱,我都是想进便进吗?”   常何点点头:“一般讲来,的确如此。凡是能够拥有麒麟腰牌的人,甭管是金质还是铜质,都说明他是陛下身边的护卫之臣,除了日常的卫戍职责外,有时往往还会替皇帝去处置一些特殊的事务,等若奉旨钦差。而像这类事情,一般也都需要隐秘行事,故而不会对朝野官吏人等做出明确解释。”   “了然了然,”赵亮呵呵笑道:“这就相当于陛下亲派的特工人员,走到哪里都是一路绿灯,而且还不用多废话。”   常何听不明白什么是“陛下的特工”,不过赵亮话语的大概意思他是清楚的,所以也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这腰牌毕竟不是正式的官职,故而随时可放可收。你现在给娘娘治病,陛下为了咱们方便出入宫禁,恩赐麒麟腰牌,但是说不准啥时候又给要回去了。”   赵亮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还能“啥时候要回去”?当然是治不好病的时候啦。到那会儿不仅收回麒麟腰牌,搞不好连我的小命都一起收了呢。   二人正在聊着天的功夫,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馨芳院。常何喊住一个路过的小宫女,请她帮忙去通禀一下陈公公,说赵神医来给娘娘问诊。   闻听此言,小宫女怯生生的说道:“你们两位还是请直接过去吧,娘娘这会儿正在跟陈公公发脾气呢。”   赵亮一愣,连忙问道:“姐姐是否知道,娘娘为何会大发雷霆?”   “请大人恕罪,奴婢不清楚。”这小宫女也不知道是真不清楚呢,还是不敢对外人乱说话,总之她慌慌张张的给赵亮和常何微微施了一礼,便匆匆离去,只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要不咱们明天再来?”常何心里有点没谱,试探着征求赵亮的意见。   说实话,赵亮这会儿也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在张婕妤发飙的时候,跑去看她的胸部。不过,距离历史上玄武门之变的日子没有多长时间了,他现在却连整个计划的门儿都还没有摸到,实在是不愿多耽误功夫。   于是赵亮把心一横,对常何说道:“管她为何生气,先去看看再说吧,反正我是来给她看病的,说到底也是为她好,总不能没来由的连咱们一起骂。”   常何抬眼看看太阳现在的位置,估摸一下时辰,无奈的点了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亮沉了沉气,当先大步而行,朝不远处的正殿走去。   才来到张婕妤的寝殿门口,赵亮二人就看见一大堆宫女太监正跪倒在地,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屋里面则传来陈公公的哭腔:“娘娘息怒,息怒啊,这若气坏了身子可是万万不得了啊!”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显然是瓷瓶瓷罐一类的东西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瞬间爆裂粉碎。   随着这个动静,门里门外的那些宫女太监都不约而同的赶忙低头,蜷缩得比之前更加厉害。这时,只听陈公公在里面突然喊了一声,紧张惊慌的连声调都走了样儿:“娘娘?!娘娘?!您怎么啦?快,快去传太医!”   赵亮心中一沉,知道张婕妤可能因为刚才情绪太过激动,又引发了病症,于是二话不说,直接从跪在门口的太监身上垮了过去,冲进乱作一团的屋里。   张婕妤的总管太监陈州此刻正急得六神无主,忽然看见赵亮现身,顿时又惊又喜,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叫道:“我的亲娘老天爷!赵神医来啦!快快快,娘娘又昏过去了……”   赵亮甩开他的手,一眼瞧见正在卧榻上痛苦挣扎的张婕妤,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有了上次的经验,赵亮对于电疗也有了新的认识,他不再犹豫,调整好电量之后,径直捂住张婕妤的纤纤玉手,将电流输送了过去。   你还别说,张婕妤这怪病,还真就吃电疗这一套。上一秒心口还疼得死去活来,下一秒被赵亮这么一电,转眼就感觉浑身舒泰,不仅心脏不疼了,而且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说不尽的爽快。   看着张婕妤脸上那副不加掩饰的享受模样,赵亮在心中不禁暗叹:真是造孽啊,居然还给整陶醉了!   片刻功夫,张娘娘原本苍白可怖的面孔,逐渐恢复了红润的气色。赵亮见好就收,赶忙松开了手。可是没想到,他的手是松开了,但张婕妤的小手却反过来攥得更紧,仿佛不想让赵亮停下来似的。   赵亮心中一惊,担心电量过度,别再适得其反,给这个美人弄出别的问题来,于是轻声唤道:“娘娘,娘娘,您感觉好些了吗?”   张婕妤微微睁开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赵亮,柔声道:“多亏有神医在,不然本宫险些要疼死过去。”   陈公公见状,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在旁边劝道:“娘娘,您凤体金贵、洪福齐天,切莫如此说啊。不然……不然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说着,他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张婕妤经过这一番剧痛折磨,情绪也平复了许多,看了看陈公公,说道:“陈州,这不关你的事,方才本宫也不是发你的脾气。”   陈公公连忙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娘娘,老奴是伺候您的,您一悲一怒,皆是老奴的罪过,是我没有尽心服侍,才令娘娘伤心。”   张婕妤示意赵亮扶她坐起身子,吩咐道:“我说了,刚才发脾气不是因为你的错,你快起来吧。当着神医的面,这样太不成体统了。”   闻听此言,陈公公连忙止住哭泣,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又对赵亮深施一礼:“洒家感谢神医。”   赵亮把手从张婕妤的掌中轻轻抽出来,笑着客气还礼:“陈公公客气了,医治娘娘的病症,赵某责无旁贷。”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对张婕妤道:“娘娘,生病之人最忌动怒急躁,那样只会对病情不利,还望您能放宽心,保重凤体啊。”   张婕妤轻轻的点点头,先吩咐陈公公给赵亮搬来绣墩,待赵亮坐下后,不禁又叹道:“神医有所不知,本宫这心里实在是气苦啊。”   赵亮用读心术一探,知道张婕妤这是在为自己身体不争气而着急,但是具体事由却不清楚,于是好奇的望向陈公公。   陈公公人老成精,知道赵亮用眼神相询,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便在旁边解释道:“昨天陛下来探望娘娘,曾答应今早散朝之后,就过来陪娘娘的。可是谁知,今天早朝正好赶上新罗王子携王妃入京,专程进奉珊瑚宝树。陛下龙颜大悦,临时决定中午设宴款待。按说对方既有女眷随行,咱们这边依照礼数,也应有妃嫔参与,但陛下因为担心娘娘凤体欠安,所以没有给咱们馨芳院传召,而是让尹德妃陪同着一起去了。”   赵亮哦了一声,心中恍然大悟:难怪张婕妤刚才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啊,敢情是为了这事儿。其实也不怨她不生气,换了是谁,都难免着急上火。同时,从尹德妃奉旨陪驾这个事情上也不难看出,月云猜测是李元吉和尹祖文在背后捣鬼,也的确很有道理。   他略微琢磨了一下,对仍旧兀自生闷气的张婕妤道:“草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婕妤显然对这位连着电了自己两次,而且感觉还挺舒服的神医,有着不同一般的感情。听赵亮这么说,她连忙调整了一下情绪,柔声道:“先生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赵亮清清喉咙,笑道:“人们常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哦不……身体是生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不论生命长短与否,都会变得暗淡无华。相反,如果身体强健,活力四射,那么生命也将随之丰富多彩起来。所以,万事皆应以修心养生为根本。”   这番老调常谈的“心灵鸡汤”,若是给现代人听了,自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说不准还要回怼两句,可是张婕妤作为一个古代女子,对此却很感兴趣,不由得提起精神,认真听赵亮继续讲下去:“人的身体健康,往往跟精神状态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尤其是正处于治疗期间的患者,药物的作用远比不了自身的情绪作用。简单说来,越是心情豁达乐观,就越容易迅速痊愈,越是绝望悲伤,或者焦躁暴怒,就越容易令病情加重,甚至每况愈下。” 第四百二十二章 你小子胆真大   张婕妤听得连连点头,附和道:“先生说的有理。本宫时常也这么觉得,心情好的时候,身体也感觉好了很多,就连喝药都不那么苦了。但是心情糟的时候,便总会连带着病情也加重许多。像你遇到的这两次,就都是跟心绪有关。”   赵亮笑道:“娘娘若真能这么想,那就离痊愈不远啦。青春正好,又何必争这一时之短长呢。”   此言一语双关,听在张婕妤耳中,自然别有一番深意。   陈公公见主子心情正好,连忙凑趣道:“恭喜娘娘,神医既然如此说,想必已经考虑出医治的方略啦,娘娘凤体康复指日可待。”   听他这么说,张婕妤立马精神振奋起来,问赵亮道:“先生可有什么良策了吗?”   赵亮老脸一红,心道:要命的关口来啦!   他没有急着回答张婕妤,而是转头问陈公公:“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陈公公瞅了瞅房间角落的水滴漏刻,答道:“刚进午时。”   赵亮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对张婕妤道:“娘娘,您的病情我大抵有了些思路,只是还须最后确认一下,才好对症下药。不过……”   他略显犹豫的神情引起了张婕妤的好奇,不禁问道:“先生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是,也不是。”赵亮微微摇了摇头,道:“草民接下来的问诊,需要……需要探视娘娘的一个穴位。”   陈公公替张婕妤问道:“不知神医要看哪个穴位。”   赵亮硬着头皮答道:“膻中穴。”   陈公公虽然是个老太监,但自幼也练过武功,所以对于穴位并不陌生。他一听赵亮说要看张婕妤的膻中穴,顿时眉头大皱,一时间没有吭声。   张婕妤见状好奇道:“陈州,这膻中穴在哪里?”   老陈一听娘娘不问赵亮,而是问他,连忙吓得躬身垂手,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禀娘娘,膻中穴在……在两乳之间。”   “啊?!”张婕妤听得一脸懵圈,下意识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赵亮,瞬间俏脸绯红,同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赵亮略显尴尬,正要开口做些解释,只听陈公公问道:“神医,探视这个穴位,能否让宫中侍女代劳?”   还没等赵亮说话,一旁的张婕妤突然道:“陈州,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宫女倘若看得不准,岂不是会把本宫害了?”   陈公公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老奴猪油蒙了心,瞎出主意,罪该万死。不过……”   张婕妤冷哼一声:“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我乃万金之躯,绝不能被寻常男子直视目睹,否则有辱天威。可是本宫这怪病愈演愈烈,再不及时诊治,恐怕积重难返、命不久矣。你倒是给本宫出出主意,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陈公公的脸上露出一副为难要死的表情,直吞苦水,吭哧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但凭娘娘吩咐,老奴万死而已。”   张婕妤微微颔首,目光好像有点不敢接触赵亮似的,只凝视着前方,淡淡说道:“此时殿中再无旁人,可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陈州,你若还忠心于本宫,就配合赵先生,尽快为我确诊病情。”   陈公公为人相当机灵,闻听此言,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转身几步守在了寝殿的门口,背对着赵亮说道:“洒家在此护驾,请神医速速诊断。”   赵亮心中暗道:卧槽,长伴君侧,果然牛逼!这反应转变的速度,真叫人钦佩。   还没等他感慨完陈公公这边应对机敏,张婕妤那边的动作更加利落惊人。眨眼的功夫,她身上的青罗宫纱已经脱去了一半,只剩下一件嫩粉色的亵衣露在外面,端的是双峰高耸、若隐若现。   我尼玛!赵亮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几下,险些没激动的晕了过去。不过,此时正事要紧,已经容不得再胡思乱想了。他低声说了句“得罪”,然后向前紧走几步,靠在张婕妤身边,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个大概的位置,示意对方将膻中穴露出来给他瞧瞧。   张婕妤微微点头,接着轻轻的解开系在颈后的细绳,那副像小布帘一样的亵衣肚兜,立时顺着肌肤滑落下来。幸好张婕妤及时伸手捂住了胸口,止住亵衣继续滑落之势,不然转眼就得完完全全的春光乍泄。   不过饶是如此,为了展露膻中要穴,她那光洁的身体还是被赵亮看见不少地方。   可能是因为长这么大都从来没有被除李渊之外的第二个男人如此观赏吧,张婕妤此时的面庞已经羞的通红,一对美目斜斜望向旁边,不敢瞧赵亮的表情。   赵亮这会儿也扫空了脑海中各种绮丽的念头,集中精神,认真观察对方的胸口位置。   果不其然,一小片若隐若现的乌青,正出现在张婕妤的膻中穴附近。那种印记很不明显,倘若不是有意识的留心观察,哪怕张婕妤大中午的跑去洗澡,也绝对察觉不到。   眼前此情此景,赵亮终于心中有数:没错了,就是月云口中所说的那种焚经散毒性症状。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又兀自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对张婕妤说道:“娘娘,您自己也低头看看,胸口位置是否有什么变化。”   张婕妤好奇的转过头来,目光低垂,观察了半天,突然讶异道:“咦?本宫这里怎么好像有块乌青呢?平时都没留意到啊?”   赵亮点点头,心想:那就错不了啦。连她也看出来了,说明不是自己先入为主,或者一时眼花,的的确确是中了焚经散的毒!   “好了,娘娘,请您恢复衣装吧。”赵亮松了口气:“草民已经诊断完毕。”   听他这么说,张婕妤却并没有急着穿衣,而是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胸口那片乌青印记,然后才满脸疑惑的重新绑好肚兜细绳,将宫装一一整理妥当。   陈公公竖着耳朵,一直听着这边终于完事了,这才暗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转身过来,低声问赵亮:“神医,瞧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赵亮点了点头:“基本可以确诊了。娘娘这病确实生得非常罕见,不过幸好跟我所预计的完全一样,不仅如此,而且我还有对症的良方。”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月云事先准备好的药单子,递在陈公公手上:“你安排人去抓药吧,分量和用法我都已经写在这上面了。”   陈公公答应一声,连忙喊进来一个小太监,吩咐他将药方火速送往太医院,让那边即刻备药,给娘娘服用。   张婕妤略微愣怔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视线恰好与赵亮的目光相遇,俏脸瞬间又是一红。很显然,刚才为了确诊病症,在这位年轻男子面前坦胸露乳的经历,着实令她有些情何以堪的感觉。   赵亮此时也瞧出了美人的窘迫之情,心想这个地方还是不易久留,于是连忙说道:“娘娘,草民开出的药方,自信非常对症有效,所以您从现在开始,不必再服其他医生开的药了,只需数日,定能见效。到时候我再入宫,为您复诊吧。”   张婕妤轻轻的点了点头,柔声道:“那就有劳先生了……若是真能见好,本宫……本宫必当重谢。”   站在一旁的陈公公听得微微一愣,以张婕妤这样的身份,无论别人为她立下什么样的大功劳,通常都是只说“重赏”而已,哪有说“重谢”的规矩?今天娘娘这是怎么了?   赵亮也察觉出这二字有些不同寻常,但他也没有多想,只盼着赶紧离开这尴尬的环境,于是赶忙开口谢恩,接着又行礼告退。   出了张婕妤的寝殿,正等在外面的常何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问道:“赵兄,情况怎么样了?娘娘的病确诊了吗?”   赵亮微微点头,好似逃命一般,拉着他就往外走。两人在后宫七拐八绕,直到出了禁苑的大门,重新骑上马背,赵亮才透了口气,对常何说道:“刚才我亲自检查了张婕妤的膻中穴,已经确诊无误。”   “膻、膻中穴?!”常何连话都没说完,便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当颜勤礼听完赵亮的讲述,反应也跟常何一样,只不过他是从椅子上摔倒的。   “我滴老天爷!”颜勤礼在常何的搀扶下,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惊愕道:“赵兄,你……你居然如此大胆!那个人的……你也敢直接看?!”   赵亮这会儿的心情早已经平复过来,闻言笑呵呵道:“嗨,医者父母心嘛,在我眼里,病人都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有啥不能看的?再说,我只是检查一下胸口的位置,又没看她的屁股。”   “哎呀,越说越不像话啦,”常何苦着脸道:“这幸好是没有外人在场,陈州又是娘娘的死忠,否则一旦传出去,被陛下知道,连你带我,当场就得被金吾卫给分了尸!”   颜勤礼算是半个老夫子,同样也连连摇头:“赵兄你真是够厉害的,为了治病,命都不想要啦?古语有云,男女授受不……”   赵亮笑着打断他的话:“得啦得啦,赶紧把你那套礼数先收起来。我不检查膻中穴,就不敢确诊下药,那样的话,同样会冒着杀头的风险。而且人家婕妤娘娘都干脆利落,二话不说便脱衣服看病,颇有女中豪杰的风范,你俩又跟着瞎担心啥嘛。”   常何毕竟上过战场,胸襟更为疏阔一些,想想赵亮说的也有些道理,于是同意道:“唉,所谓富贵险中求,赵兄救人心切,如此行事倒也无可厚非,总之,只要能治好张娘娘的病就行。哎对了,我说赵兄,您究竟有几成把握啊?”   赵亮回想起昨晚月云对于焚经散的介绍,以及祛毒治疗的种种概要,笑着答道:“现在还不太好说,不过三天之后,咱们到底是升官发财,还是集体逃亡,便能见分晓啦。” 第四百二十三章 反穿局的困境   在反穿越调查局的小会议室里,几个沉默的男人,或者抽着闷烟,或者抱着肩膀,相对静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了好半天的功夫,副局长乔海东终于憋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两声,叹道:“我说几位领导,咱们总得想个办法出来才行啊。”   另一位副局长罗成苦笑了一下:“还能想什么办法?现在整个反穿局系统都处于半冬眠状态,要有所改变,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坐在正中位置上的花千秋没有言语,只是拿眼扫了旁边的关林一眼。第一副局长关林却好像并未留意局长的反应,而是沉声问道:“目前有多少人被挖了墙角?”   乔海东看罗成没搭理关林,于是赶紧接口:“我们支援板块这边,一共是二十三名,装备、医疗、通讯、情报,几个部门都涉及到了,而且全都是骨干力量。其中十一个,花局已经签字批准,以借调的名义去了总部其他单位,剩下的十二人还在走流程。”   “我们行动板块的情况更严重!”罗成闷哼一声:“八大行动处、四个特别科,十二个部门里面,除了先秦处没变化,其他的都有人员打了申请报告,要求调走。另外,总部的美洲局、欧洲局和亚洲局,以及内部调查局和反渗透局这些牛掰的单位,也成天点着名的要人,说什么把精英留在反穿局也是浪费,还不如借几个过去给他们帮帮忙。今天早上,连特工学院也跑来找我,说想随便挑两个走,真他娘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关林闻言长叹一声,转头对花千秋道:“我也接到了不少类似的消息,差不多都是总部各处的领导来打招呼,想借调一些人员。他们虽然有面子,但我还是可以婉言拒绝的,最麻烦的是,咱们内部很多探员本身就有点动摇,自己不好意思提出来要走人,就千方百计的找门路托关系,让上面出头替他们说。”   花千秋合上笔记本,很想说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工作局面受阻,导致人心浮动,这种情况倒也正常,”花千秋一改往日那种言简意赅、惜字如金的风格,语气平静的说道:“由于时空隧道被封闭,有些岗位现在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总是闲待着也确实浪费人才,不如暂时调动一下,让他们到兄弟单位去尽情施展所长,体现价值,这也算是对组织负责,对个人负责嘛。”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咱们正常的工作不能耽误,在现代世界办的案子,同样要紧紧抓牢。”   听花千秋这么说,另外三位副局长谁都没接茬。本来嘛,像这种官面套话的常规说法,实在没必要接,当然,接了也于事无补。   花千秋虽然没有屠四海那种读心术的神通,但是他同样能够猜到关林等人内心的真正想法,无奈的暗叹一声,问道:“罗局,游侠旅行社那边查的怎么样了?还是连一点新进展都没有吗?”   罗成点上一支烟,答道:“目前几个旅行社的VIP客户,经过我们强力施压,倒是全都撂了。不过,情况却挺难办的。”   “哦?怎么个难办?”   罗成皱了皱眉头:“第一,这些人的身份非富即贵,背后都有点儿手眼通天的意思,尽管我们可以依照《反穿越法》对他们采取强制措施,但是来自各方的压力也不小。就比如那个穿越到抗日战场的家伙吧,一通瞎胡整,按理说都够枪毙的份儿了,可是军方却有人出面讲情,说他的出发点毕竟是好的,况且也没有造成什么太坏的影响,能不能从轻发落,搞个取保候审。”   “这么夸张啊?”乔海东咋舌道:“我之前也看过简报,说那家伙利用游侠旅行社提供的现代武器,直接暗杀了一名日军少将,搞垮了两个日军联队,险些害得咱们一支传统英雄部队无仗可打,直接改写那支部队的光荣战史!连这样的都能轻易放啦?”   罗成摇了摇头:“是啊,类似的情况还不止一件。不过,这也并不是影响案子的关键之处。重要的是第二点,这些旅行社的客户,其实对游侠旅行社和胡缨本身,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他们只能交代一些跟自己相关的穿越问题,以及部分与他们有过接触的旅行社底层工作人员,其中有价值的线索极为稀少。”   花千秋沉声道:“目前军方和警方都全力配合我们,在国内各地展开深入的调查搜索,难道这样的天罗地网,也不能逼他们显形吗?”   “对于这一点,我也很费解啊。”罗成无奈道:“游侠旅行社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点踪迹都没有。”   “依我看,问题还是出在了咱们内部!”关林忽然插嘴道:“反穿局里面还藏着神侠组织的奸细,所以我们的行动部署对方全都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兄弟单位倾力相助,也不可能抓得住他们的马脚!”   花千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接着又问道:“科学院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上次赵亮提供过来的那些信息,对他们恢复时空隧道有帮助吗?”   跟科学院对接的事情,一向是由关林负责的,此刻听局长问起来,他皱着眉头答道:“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科学院也早已经弄清楚时空锁闭的原理了,同时还判断出这个举动需要非常巨大的能量支撑,这些都跟赵亮说的并无二致。问题的关键是,神侠组织究竟如何做到的。”   花千秋问道:“能量源也找不着吗?”   “目前,核能小型化的技术,在全世界范围内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关林解释道:“以我们对神侠的判断,他们完全有能力找个深山老林或者废弃矿洞,部署先进的能量源。要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寻找这么一个小型装置,跟大海捞针无异。我们专门调动了十七颗卫星,昼夜不停的检测着异常能量信号,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收获。”   乔海东闻言忍不住叹道:“卧槽,你说神侠组织这帮人花这么大的精神和力气,究竟是图个什么呢?按说能跟我们周旋如此长的时间,其实力比一个中等国家也不差啊,干点儿啥不行呀?”   花千秋忽然笑了笑:“乔局的这个问题问得好!神侠组织的真正目的,也是我们急需搞清楚的。罗局,你在跟那些旅行社客户接触的过程中,有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   罗成摇摇头:“我们给那些人做过测谎分析和行为梳理,得出的结论是,游侠旅行社的确通过提供穿越服务,从他们身上赚取了巨额的利益。以这个角度看的话,神侠组织好像就是为了求财。”   “不可能,”花千秋冷笑了一下:“正如乔局所说,若是单纯为了求财的话,何苦要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背后一定还有更宏大,或者说更可怕的企图,只是我们目前还没摸清楚罢了。”   他略微停顿了几秒,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不过,我有一种直觉,咱们的赵副局长,或许正在接近那个答案。”   听他再次提起赵亮,而且还隐隐寄托了如此大的期待,关林感觉有些不爽,他抬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说道:“对了,说起这位赵副局长,我有个事得在局领导班子会议上报告一下。”   他翻了翻文件,对另外三人讲道:“我是第一副局长,分管着人事甄别的工作。出于职责考虑,这段时间我仔细梳理了一下赵亮的背景档案……”   关林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对面的罗成忽然开口打断道:“我说关副局长,赵亮同志的任命决定是总部直接下达,花局亲自宣布的。背景调查、政审甄别早就有总部人事处和内部调查局做好了,你干嘛要无事生非的再弄一遍呢?是最近闲的蛋疼吗?”   听罗成话里的火药味很浓,乔海东怕他俩再吵起来,也连忙打圆场:“额……关局,大家都知道您细心,对工作也特别尽责,不过老罗说的也有道理。如果组织上对赵副局长不放心的话,那么总部的胡宇飞处长根本就不会让他过关嘛。你看咱们今天主要是谈局里的工作,是不是……”   没想到,花千秋此时忽然抬起手来,阻止了乔海东继续讲下去,然后转过头,饶有兴致的对关林笑道:“是有什么新发现吗?说说看。”   关林没好气的白了罗成一眼,对花千秋道:“不敢说是有新发现。因为我毕竟没有参与之前对赵亮的任命讨论,更没有介入正式的背景调查,所以上级领导究竟有没有掌握这些情况,我完全不清楚。眼下,我也只能是针对自己发现的某些疑点,提出个人的一点看法。”   花千秋表示理解的点点头,继续鼓励道:“没关系。特工机关嘛,首先要确保的,就是组织的纪律和成员的纯洁。任何一名特工人员,尤其是处在领导岗位上的,应该随时都能经得住组织的怀疑和考察。你尽管畅所欲言,咱们几个一起讨论分析。”   关林微微颔首,又瞥了一眼面带嘲讽神色的罗成和略显无奈的乔海东,沉声道:“我认为,赵亮的父亲有问题。” 第四百二十四章 扑朔迷离   此言一出,花千秋三人都不禁微微一愣。不过,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关林继续往下讲。   “赵亮的父亲,名叫赵德柱,”关林两眼盯着文件,头也不抬的说道:“根据档案资料显示,这个人曾经就读于上海交大物理系,在他那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了。毕业之后,赵德柱被直接分配到北京,进入707研究所工作。”   听了这话,乔海东忍不住轻轻的呀了一声。“7”字头的研究所,通常都是涉密级别很高的科研单位,触及的领域也多与军方高精尖科技有关。其中一些非常特殊的项目,还会由特工总部秘密介入,在暗中实施监控保护。   在座的几人都是特工总部的老油条了,当然明白这个707研究所的分量。只不过,他们并不十分清楚,这个科研单位重点主攻的研究方向究竟是什么,或者说,赵亮父亲赵德柱到底是负责什么的。   只听关林接着介绍:“按照保密规定,707研究所的人对外都有掩饰身份,所以赵德柱在地方民事档案中的记录,是北京一所普通初中的物理教师,由于身体原因,长期病假,只偶尔回校带课。当时很多同校的老师都猜测,这家伙有可能是嫌工资低,跑到外面下海经商去了。”   花千秋显然在之前是对这个情况有一定了解的,所以并没有像罗成和乔海东那样意外,只淡淡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关林答道:“我想您应该知道,赵德柱后来失踪了。”   “失踪了?”罗成大感好奇:“是真的失踪了,还是被国家派去参与什么绝密科研项目了?”   关林语气冷冷的说道:“问题就在这里了。我跟总部几个相关部门都核实了,他们谁也说不清楚,赵德柱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转过头,对花千秋说:“而更令人疑惑的是,总部的人事部门当初在审核赵亮入职背景时,居然采信的是地方档案中的记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乔海东愣了一下,插嘴道:“你的意思是说,人事处根本不知道赵德柱是707的人,还把他当成是一个意外失踪的中学物理老师,给赵亮做的背景调查和身份鉴定?”   “我不敢说胡处长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关林摇摇头:“或许人家早就清楚,只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罗成皱着眉,哼道:“这种情况也很好理解啊。假如赵亮的父亲确实是国家绝密科研项目的参与者,那么就应该从根本上实施身份保护。既然赵亮能通过总部的考察,不也可以从侧面说明他们父子俩都没有问题吗?我看,关林你有点神经过敏,小题大做了吧。”   关林笑了笑,淡淡道:“我想,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花千秋表现的很感兴趣,也笑道:“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对吗?”   关林道:“花局,我想先跟您确认一件事。”   “哦?说说,什么事?”   “内调局应该也对此做过详细的调查,”关林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花千秋哑然失笑:“什么你们我们的?我现在是反穿越调查局的局长,不是内部调查局。”   “哦,不好意思,一时说顺口了。”关林尴尬的笑笑:“花局长,您知不知道,内调局的同事们有没有……”   花千秋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离开之后,就跟原单位没什么联系了,他们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关局,你还是直接说说你的分析判断吧。”   关林见花千秋这个老狐狸把自己跟内调局的联系推得干干净净,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句,然后点头道:“好,那我就谈谈我的看法。”   他翻到文件的后几页,说:“甭管是707,还是709,哪怕是7一百、7一万,只要它还属于国家机构,那就一定存在详细的信息资料,无非是涉密权限高一些而已,级别不够的人看不到、摸不着罢了。无论这样,总不至于完完全全的凭空消失,独立于特工总部的监控范围之外。”   乔海东闻言点了点头:“嗯,这话倒是说的没错。密级再怎么高,也总得按规矩来。对于咱们特工总部来说,国内没有什么不能掌握的秘密,只看是哪一层的领导掌握而已。”   关林很认可他的说话,颔首道:“所以,我为此专门去找了谢老。”   “谢老?”花千秋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你居然去请教他老人家了?那么谢老又是怎么说的呢?”   关林答道:“谢老在总部一直是负责内部保卫这块的,恰好非常熟悉那些科研院所的情况。他告诉我说,707研究所在九十年代的时候,进行过一次大的调整。除了两个课题项目组被并入了航天局之外,其余全都划给了重工集团。”   罗成也提起了兴趣,接口道:“重工集团虽然也涉及军方科研项目,但保密级别还没那么吓人,应该是可以查到的。航天的那两个课题组,恐怕就可大可小了。”   关林道:“的确是这样。我联系了重工集团,他们明确跟我表示,并没有赵德柱这个人,我不放心,又给对方发去照片做了比对,赵德柱确实不在那里。我重新去找谢老,谢老告诉我,他询问了有关单位,确认赵德柱也不是当年那两个航天项目组的人。”   “这么说他真的失踪了?可是不应该呀?”乔海东忍不住诧异道:“707的人无故失踪,总部方面难道不对此展开全力调查吗?”   关林冷笑了一下:“我也感觉奇怪呢。于是,便通过总部的关系四处打听,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猜怎么着?关于赵德柱失踪调查的秘密档案,还真让我给翻出来了。”   他举起一份影印件,说道:“当年赵德柱失踪之后,是总部一号首长亲自部署的调查工作,最终的结论是此人遭遇意外死亡,尸体经过确认后被秘密的处理了。”   花千秋伸手接过那份文件,仔细的看了看,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也猛地收缩了一下。   只听他沉声嘟囔道:“这个案子的调查专员,居然是……流星?”   罗成和乔海东都不禁大吃一惊,紧接着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样露出讶然的神色。   关林得意的说道:“有点意思了吧?当年流星是直接接受一号首长的指令,独自去调查赵德柱失踪情况的。而这份简单的报告,包括对尸体身份的确认和事后的处理,也都是由他一个人完成的。你们说,这里面难道不可疑吗?”   罗成听得眉头紧锁,问道:“你是在怀疑,赵德柱……”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无论是赵德柱失踪,还是赵德柱死亡,都因为流星不同寻常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大家都清楚,流星也是神侠组织派在咱们反穿局内部的卧底,只是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被人谋杀了,”关林神情严峻的说道:“因为被灭了口,所以流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叛变的,我们并不掌握,因而也就没办法确认赵亮父亲的情况,是否跟神侠组织存在某种关联。但是出于对组织负责的立场,我们有理由对此保持怀疑。”   乔海东叹了口气:“那样的话,问题可就复杂了。第一,我们并不清楚赵德柱是否还健在,是否跟流星或神侠组织有什么关系,又是否跟赵亮保持着联络;第二,流星当初是死在赵亮面前的,我们也无法准确判断,他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状况。”   说着,他转而望向坐在中间的花千秋,罗成和关林也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花千秋仿佛忘记了另外三人的存在,兀自沉吟思索片刻,自言自语道:“赵德柱……赵德柱……”   罗成此时沉声道:“花局,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寻常啊。神侠组织封锁了时空隧道的入口,逼着我们将所有特工探员都撤回了现代,只留下赵亮和郑卢雅两个人在古代。如此被动的局面下,一旦赵亮……唉,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乔海东略作思索,接着说:“要不要赶紧把这个情况通报总部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让上边有个准备。”   关林道:“事情的大概原委,我已经跟谢老那边简单的通过气了,我想他应该会跟其他首长们都打个招呼的。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向特工总部汇报情况,而是要拿出相应的对策预案。”   “怎么对策?如何预案?”罗成反问道:“咱们现在既不能派人过去,又没法叫赵亮回来,不是干着急吗?”   关林知道他说的没错,可还是怼了回去:“我建议,眼下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尽量设法稳住赵亮,同时试探郑卢雅的情况,如果她没有明显的问题,就暗中通知她,对赵亮提高防范戒备,必要时要果断出手制服。另一方面,全面扩大怀疑范围,对屠四海、王啸思、史晓峰,以及朱老师等人进行秘密调查,排除他们的可疑性。”   花千秋没有立刻说话,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道:“为了确保机构的安全,我同意关局的意见。老罗,你秘密调动手里的精干力量,对那几个人展开监视。另外,我去跟屠处长谈一谈,让他暂时不再负责对赵亮的联络协调工作。” 第四百二十五章 找茬儿   赵亮迷迷糊糊的醒来,只感觉口干舌燥,背上的冷汗将睡衣都给沾湿了。   方才,他在梦中遇见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事。起先是看到王铁锤满面泪痕,怀中抱着流星的尸体,恶狠狠的对他说,流星就是死在了他赵亮的手上,所以这笔血债一定要找他好好算算。   赵亮大吃一惊,正欲开口解释,没想到小雅忽然从旁边跑出来,二话不说就一把将他推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那种黑暗的感觉似曾相识,就仿佛深邃无垠的时空隧道一样,他只觉得身体虚虚荡荡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难受的要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苍老而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那个声音告诉赵亮,自己是他的父亲。赵亮被吓了一跳,本打算转过头去,四下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可是没想到,此时的身体就好像是完全僵住了一样,居然一点都动弹不得。   无奈之下,他只好大声呼喊赵德柱的名字,让那人快快现身相见,可对方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重复着一句话:“跟我走,跟我走……”   赵亮越来越着急,于是开始死命的挣扎起来,不消片刻功夫,他便从那片虚空之中渐渐醒转过来。   此时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常何府中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尽管没有太过嘈杂喧闹的声音,但也可以听出忙碌的动静。   赵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像我这样易于魂穿的特殊体质,是不是更容易做梦啊,而且一做往往就是那种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梦。   他自嘲的笑笑,使劲舒展了一下四肢,又想着:今个儿已经是张婕妤服药的第三天啦,也不晓得月云道长开的那个药方到底管不管用,可能也是因为忧心此事,所以才会思绪纷乱睡不安稳吧。   念及此事,赵亮顿时没有了困意,从床上翻身起来,换了套崭新的袍服,出门去找常何。   没想到,外面的下人告诉他,常何说连着数日没去卫所,不免有些惦记玄武门的守备情况,因此今天一大早便趁着赵亮还在安睡,只身前往北苑那边,检查工作去了。   赵亮闻言微微颔首,也没留在府中等候常何,而是独自一人走出大门,转上繁华的朱雀大街,兜了好大一个大圈,直奔皇城朱雀门而去。   他之所以放着近路玄武门不走,而是选了从南边更远的皇城正门入宫,是因为想看看常何所说的麒麟金腰牌,到底是不是那么管用。   赵亮闲庭信步,一路来到了皇城门口,离着老远就看到那边正肃立着大批禁军,庄严规整、威风凛凛。街上来往的行人百姓,也都刻意跟他们保持着百十步的距离,没有一个敢朝那边东张西望。   赵亮定了定神,从怀中摸出金麒麟,一边在手里把玩着,一边施施然的走向大门。   门口为首的军官瞅见他过来,原本正欲上前喝问,可是一眼瞟到赵亮手中金灿灿的小玩意儿,心里不由得一怔,旋即收起大嗓门,客客气气道:“尊驾止步,此处乃皇城禁地,不知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亮已经走到跟前,抬手扬起了那面麒麟腰牌,那军官仔细一看,顿时吓得赶紧抱拳行礼:“卑职不知大人驾到,请多多恕罪。”接着,他转身喝道:“放行!”   众禁军闻言,连忙让开通道,齐齐施了一个军礼。赵亮心中满意,冲着军官微微点头,哼着小曲儿,迈开大步,径直走入皇城之中。   大唐长安总共分为三个主要部分,分别是:宫城、皇城和外郭城。宫城自不必说,即是皇帝李渊、太子李建成以及诸嫔妃所在的宫殿群落。太极宫居中,东边是东宫,西边是掖庭宫,格局分明,占地广阔。   所谓的外郭城,是指长安百姓们居住生活的地方,什么一百零八坊啊,什么东西市啊,全都在这个范围之内。   至于说皇城,则是大唐朝廷中枢的所在地。此处紧附宫城之南,同样占地甚广。中间一条南北走向的承天门大街,连通着北面的承天门和南面的朱雀门,将整个皇城从中间一分为二,形成左右对称的格局。东边有东朝堂、尚书省、门下外省、左武卫、左领军卫、太仆寺、太常寺等官署,西边有西朝堂、中书外省、司农寺、右武卫、右领军卫、宗正寺和鸿胪寺各个衙门。   所有的大臣官员,平时上完早朝之后,都会从太极宫返回到这里,开始自己一整天的工作。   因此,这会儿日上三竿,也正是皇城里最繁忙的时刻,南北七条大街、东西五条大街,到处都是奔来跑去、递送公文的官员书吏,其热闹程度,甚至不亚于外面的东市西市。   赵亮徒步穿行于其间,不禁感到十分有趣,饶有兴致的四下打量着,而那些来来往往的官员们,看见在一众朝服冠带中出现赵亮这么一个布衣打扮的家伙,也同样觉得好奇,忍不住投来怪异的目光。   赵亮略施读心术,大概扫了一下这些人的心思,知道他们多半都是在好奇猜测,自己究竟是何身份,又为什么能进到这里。他心中暗自感到好笑,却也不去理会那些目光,兀自昂首挺胸,朝着更远处的宫城走去。   太极宫的正南面总共有三道大宫门,承天门居中,长乐门在东,紧邻东宫,广运门在西,挨着掖庭宫。   赵亮心里有数,中间的那座承天门,是给皇帝李渊一个人专用的,其他人是谁走谁死。所以他没敢直不楞登往前闯,而是向右一转,奔着东边的长乐门而去。   之前他听颜勤礼的手下颜达提起过,长乐门因为临近太子李建成的东宫,近来李渊特别下旨,准许其麾下的长林军接管长乐门外大街的卫戍执勤,所以赵亮想借今天的机会,提前看看那些太子亲兵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才往前走了没几步,街边忽然闪出七八个军兵,挡住了赵亮的去路。赵亮抬眼一看,其中竟然还有三个头发棕黄、鹰钩鼻子的突厥人。   “几位,有何贵干啊?”赵亮不慌不忙的问道。   一个军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话说的还算是客气:“这位大人,此处已属我长林军管辖。敢问尊驾的官署职分,在皇城之中为何不着朝服冠带?”   赵亮闻言笑笑,轻轻松松的答道:“无官无职,平头老百姓一个。”   几个长林军听得都是一愣,仔细看去,感觉赵亮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不过,为首的那个军兵十分机灵,他心中默默盘算:无官无职,还能如此大摇大摆的走到这里,更说明这个年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他勉强挤出笑意,语气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恭敬:“尊驾这可是说笑了,一瞧就知道,您准是位贵人。不知今天这是要进宫啊,还是去我们殿下那边?”   赵亮淡淡的冷哼了一声:“我跟你说不着,赶紧让开。”   按说长林军负责护卫太子的安全,防御之地见到了生面孔,上前盘问几句,确实理所应该,即便是朝中大臣,也没道理开口呵斥,只需正正常常的报出名号就好了。赵亮是存心想试试对方的深浅,这才会故意摆起架子来,冷冰冰的回怼了一下。   果不其然,见他如此无礼,几个长林军顿时有些不满。他们什么大人物没见过啊,背后有太子李建成当靠山,从来不受这种鸟气。听赵亮这么说话,领头那个军兵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沉声道:“此乃皇家禁地,尊驾若是不说明身份来意,恐怕不好过我们兄弟这关。”   “笑话,你们算是老几,居然还大言不惭!”赵亮摸透了对方的心思,故意激他:“朱雀门那边的禁军都不敢问我,你们长林军这种半吊子,几斤几两心里没点逼数吗?”   “你!”那军兵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不过,他却也没敢冒失发作,只是打算再据理力争,没想到,旁边一个突厥军人按捺不住爆脾气,上前就推了赵亮一把。   哎呦卧槽,还敢动手?赵亮一边假装火大的不行,一边当场跟那突厥人推搡起来。他俩这一纠缠,旁边的长林军也不再客气,纷纷上前将赵亮围住,作势就要拿人。   一时间,长乐门外的大街上陷入了吵吵嚷嚷的混乱之中。没多大功夫,远处的长乐门和东宫的嘉福门,各自跑出来一队人马,朝着赵亮他们奔来。   赵亮眼尖,看到这边的状况已经惊动了禁军,立时心叫来的正好。他一把甩开抓住自己胳膊的军兵,大吼道:“长林军打人啦!长林军打人啦!”   “呔!皇宫禁地,不准喧哗!都给我住手!”长乐门的禁军离的比较近,所以率先来到近处,其中为首的一个校尉怒喝道:“你们怎么回事?想造反吗?”   长林军的人见状,连忙纷纷指着赵亮:“是这个家伙擅闯禁地,还不服盘查,我们正打算将他扭送卫所!”   校尉大步走到赵亮面前,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何人,来这里作甚?”   赵亮脸上挂着冷笑,正欲说话,只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冷哼了一声:“怎么又是你?” 第四百二十六章 身份特殊   赵亮循声望去,不禁微微一愣。长林军的人则连忙行了个军礼:“卑职参见将军!”   那名禁军校尉也略拱了拱手:“哎呦呵,把可达将军也给惊动啦?”   刚才说话的,正是赵亮在西市胡商巷沙海长歌楼外遇见的突厥将军可达志。   可达志跟那校尉还了个礼,然后来到赵亮跟前,眯起眼睛说道:“你……你不是那个给张娘娘看病的大夫吗?”   赵亮点点头:“是啊,我奉陛下的旨意,为张婕妤医病,可惜呀,你的人却横加阻拦,不知是何居心。”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那面黄金麒麟腰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这面麒麟腰牌,就算不可一世的金吾卫看了,都立马要变得像只温顺小猫一样,更何况守卫长乐门的禁军。那校尉几乎是一瞬间就换了脸色,给赵亮插手深施一礼:“卑职不知大人身份,万请恕罪!”   见到此情此景,原先那些长林军也当场傻眼了,之前都猜到赵亮身份可能非同一般,却也没料到居然这么不一般。以往惯例,满朝文武能拥有麒麟腰牌的人,最小也是个从三品的千牛将军、下都督什么的呀。而且这玩意儿关键不在于品阶的高低,而是代表着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可达志心里咯噔一下,晓得自己的部下闯祸了,连忙沉声问道:“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首那名长林军有些惴惴不安,赶紧回道:“禀告将军,方才弟兄们瞧见这位大人没穿官府,又有点面生,于是上前询问几句,谁料双方之间发生了点小误会。”   “小误会?”赵亮故意不依不饶,举起自己的胳膊道:“瞧瞧,瞧瞧,袖子都被你们给扯破了,头上还挨了两拳,险些没给我打死!”   可达志见识过赵亮的身手,虽然长林军比沙海长歌楼的打手们强了许多,但也不至于在没有动兵器的情况下,能给赵亮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对方显然是在小题大做、故意找茬儿,说不准那衣服都是他自己故意扯烂的。   这是为什么呢?可达志心中暗暗盘算:难道还是因为丹娘的事情,故意来找我的麻烦?   禁军校尉见可达志微微发愣,猜想他可能是有些为难,于是从旁打圆场道:“这位大人,您老有所不知。陛下之前有过旨意,因为太子殿下进出太极宫,以后都是走长乐门,所以便让东宫麾下的长林军,负责长乐门外大街的宿卫。这些弟兄们有职分在身,平日里难免紧张了些。您大人大量,甭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达志不想把事闹大,也赶忙拱手:“先生多多赎罪。这几个混账,达志回去定当严厉处置。我听说您是住在常何将军的府上吧?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致歉。”   赵亮今天搞这么一个小插曲,目的无非就是想看看,长林军是不是真的控制了太极宫长乐门这一带重要区域。眼见对方的军兵警惕性极高,即便是在这皇城内,戒备盘查的也非常严密,而且连驻守长乐门的禁军跟他们的关系都不错,心下已然清楚有数。   既已达到目的,赵亮也不愿继续做无谓纠缠,于是顺着对方给的台阶出溜下来,淡淡说道:“行吧,看在太子殿下和可达将军的面上,我就不追究啦。今天本来是要进宫给娘娘问诊的。若是耽误了时辰,陛下怪罪下来,恐怕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校尉一听这话,连忙道:“哎呦呦,那可是头等大事,万万不敢耽搁。大人,快快快,您还是赶紧移步吧,太极宫里不能骑马坐轿,从这个地方奔后宫,且要走上一阵子呢。”   可达志也担心这小子跑到张婕妤那里再告自己的恶状,连忙又多说了几句赔罪的话,这才跟着禁军校尉一起,陪赵亮一直进到长乐门里面。   他本来打算找件干净的袍服,把赵亮那件撕破袖口的衣服给换下来,可是赵亮却执意不肯,推让半天只好悻悻作罢。心中暗暗祈求老天保佑,赵亮千万别拿这破衣烂绣,跑到皇帝和娘娘面前借题发挥。   赵亮知道他心中的担忧,不禁暗暗发笑,表面上还装作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摇头晃脑的朝后宫而去。   走了约么十来分钟的功夫,赵亮自太极宫的夹墙侧道,来在了禁苑门前。这次他亮出腰牌,跟之前在玄武门一样,立即受到了站岗金吾卫的重视礼遇,连问都没问便放了行。   这个地方,赵亮可不敢再蒙头乱闯,他跟金吾卫说,自己要去给张婕妤治病,是否能给他领个路。   金吾卫闻言不敢怠慢,连忙从旁边的门房里喊出来一名小太监,让他带着赵亮前往馨芳院。   赵亮跟在小太监身后,依稀就是沿着第一次陈公公带他走过的路径,绕过一处处宫阁殿宇,终于到了张婕妤的寝宫。   还没等他进了那道花墙,赵亮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清亮的欢声笑语,略一分辨,正是张婕妤的声音。他不由得心中暗喜,照这个情况看,张娘娘的状态总比之前要好很多了。   小太监请他在外面稍后,自己先进去通禀。功夫不大,就见一个人跟着小太监走了出来。赵亮一看,正是张婕妤身边的陈州陈公公。   还没到跟前,就听陈公公夸张的笑道:“哎呀,神医呐,洒家琢磨着您就该来啦,哈哈哈,果不其然。”   赵亮拱手施礼:“见过公公,不知娘娘此刻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陈公公满脸堆笑:“陛下也正好在里面呢,听说您来了,立马就传旨召见,咱们赶紧进去吧。”   赵亮心想:我靠,这么巧?李渊居然也在。   他不敢耽误功夫,连忙跟着陈公公,一起走进了馨芳院的正殿。   一来到里面,赵亮便看见了正居中而坐的大唐皇帝李渊,张婕妤则陪坐在旁边,有说有笑,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赵亮俯身拜倒:“草民叩见陛下、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哦,是赵神医来啦,快快平身。”李渊心情不错,笑呵呵的对赵亮说道。   赵亮依言站起身来,道:“启奏陛下,草民今日进宫,是专门来为娘娘复诊,看看之前那副汤药是否见效。”   张婕妤在一旁笑道:“见效,特别见效。先生你果然是好手段,只两副药喝下去,本宫立马就有了精神。连着三天,不但再没有之前那种眩晕心痛的苦楚,而且睡得也安稳,胃口也渐佳。”   李渊也接着道:“今早朕特地带着太医一起过来,他们轮流把了脉,都说爱妃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有望在短期内彻底康复。神医,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啊。”   赵亮一听这话,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暗暗感谢道祖保佑,以及月云道长的妙手良方。   他按捺住喜悦的心情,从容淡定的说道:“这全赖陛下和娘娘洪福齐天,草民并没有什么功劳的。”   “先生不必过谦,”张婕妤发自真心的说道:“之前陛下找来那么多名医,都对本宫的病情束手无策。别说病症直接带来的痛苦,光是那种绝望的心情,就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多亏先生一番辛劳,终于解除了本宫的磨难,这个恩情自然是要还的。”   坐在旁边的李渊听得连连点头,轻抚胡须说道:“爱妃讲的没错。神医的手段,比太医院的师傅们还要高明,这次绝对当居首功。爱妃,你说该如何赏赐呢?”   张婕妤看了赵亮一眼,不知为何脸上忽然微微一红,然后对李渊柔声道:“但凭陛下圣意。”   李渊笑着微微颔首,接着略作沉吟道:“哎呀,现在太医院院正的位子已经有人坐了,朕又不好无故更改,这可有点难办啊……”   赵亮心中一惊:我靠,又琢磨着让老子当医生,那可万万不行!   他连忙道:“陛下,草民有心里话想说,还请您恩准。”   李渊饶有兴趣的问道:“哦?神医有何话讲,尽管大胆的说出来,你医治婕妤有功,只要不违背天理,什么赏赐朕都愿意给的。”   赵亮拱手行礼,郑重的说道:“启奏陛下,其实草民并非什么神医,只是因为投身道门、修行道法,对医术偶有涉猎而已。”   “哈哈,真不知道你这是在谦虚呢,还是在自夸呢,”李渊心情很好,故意打趣赵亮:“只是偶有涉猎,便解决了太医们绞尽脑汁也解决不了的难题,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把他们给羞臊死啊,哈哈哈。”   张婕妤也跟他一起笑了一阵,接着撒娇道:“陛下,人家赵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呢,他的意思应该是,别的本事比医术还要更高明。”   李渊笑呵呵的点点头:“还是爱妃机敏,此乃正解。”   说着,他问赵亮道:“你还有什么本领,给朕讲讲看吧。倘若确有大才,朕绝不吝惜官爵,必有重用!”   赵亮朗声答道:“陛下,草民自幼在山中熟读治国之策和兵书战法,还修成了道家引雷咒的上乘武功,可谓是文能振兴经济、安定民生,武能治军练兵、驰骋疆场,唯一所欠缺的,就是一个展现才华抱负的机会。”   李渊听得一脸懵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朕听明白啦,合着闹了半天,你是想要个宰相的位子来当当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 御用私人顾问   赵亮一听李渊这话,慌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草民从来没有奢望过当宰相,只是想做陛下的私人顾问而已。”   “私人顾问?”李渊好奇的说道:“这个称谓倒是非常奇特啊。那么究竟何为私人顾问呢?”   赵亮答道:“顾问嘛,字面意思,就是顾而问之。每当陛下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时,可以在旁边给您出出主意。至于说私人这二字,则意味这个职务不在朝班行列,不属于正式的官员。”   李渊琢磨了一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啊。你说的这个所谓顾问,不就是朝中的散骑常侍和谏议大夫嘛。一个是从三品,一个是正五品,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都是没有实权的散官而已,朕还是能赏得起的。可你为什么非要做朕的私人顾问,而不选择入朝为官呢?”   “因为草民想做到只有公义,没有私心。”赵亮的脸上写满了正义和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入朝为官,就不会惦记着往上爬,不会想着什么荣华富贵,更不会被各方势力收买拉拢。草民只忠于陛下一人,只为陛下出谋划策。”   闻听此言,李渊还未来得及做何反应,旁边的张婕妤早已忍不住赞叹道:“先生实乃大丈夫、真君子!陛下,如今这个世道,像赵先生这样不求功名富贵、只愿忠心为主的人,难道还多吗?”   李渊微微颔首,盯着赵亮说道:“难得,的确难得。你本来有机会向朕奏请功名,至少也能当上一个五品官,再有娘娘对你的照拂,日后加官进爵、封妻荫子都并非难事。但你连想都没想,就放弃了入朝从政的机会,只为在朕的身边出谋划策、尽心用事,足见你淡泊名利、胸怀大志。”   他顿了顿,一拍桌案:“好!朕便遂了你的青云之志。赵亮爱卿,上前听封!”   赵亮连忙俯身跪倒,朗声道:“臣在!”   李渊语气郑重:“顾问这个称呼虽然有趣,但未免有些不易理解,不如换个讲法。这样吧,传朕旨意,自今日起,敕封赵亮为太极宫问事郎,无品无衔,专责为朕咨政议论诸般事。”   赵亮眼见自己的第一步计划顺利得以实现,心中大喜,连忙应道:“臣谢主隆恩!”   张婕妤也凑趣道:“陛下英明神武,更有识人善任之明,臣妾也为您感到高兴呢。”   李渊哈哈笑道:“爱妃开心就好。你快些康复,朕还要陪你一起打马球呐。赵爱卿,婕妤的病症,接下来还须如何施诊用药呢?”   赵亮早就听月云讲过,焚经散的毒素,只要对症下药,两三日的剂量便可根除,剩下只需进补调养即可。于是他从容不迫的说,张婕妤的病症已然好了,再请太医院开上两副常规的补气养血药就可以。   陈公公听完这话,连忙答应一声,转身跑出去吩咐安排。李渊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张婕妤说道:“爱妃,你气色正好,趁着阳光明媚,不妨出去散散步,朕有几句话,要对赵爱卿说。”   张婕妤乖巧的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在宫女的陪伴下,盈盈走出殿外。赵亮趁这机会,赶紧利用读心术探了探皇帝李渊的心思。   等到张婕妤和宫女们全都离开,李渊收回温和的眼神,凝视着赵亮道:“爱卿,你既然要做朕的顾问,那么朕现在就给你出两个问题,你来解答解答。”   赵亮其实已经知道了对方想法,故弄玄虚道:“请让微臣先来猜一猜,陛下想问什么。”   “哦?你居然还有这个本事?”李渊闻言大感好奇,轻抚长髯:“好,你便猜上一猜,看看准是不准。”   赵亮微微一笑:“陛下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跟秦王殿下有关吧。”   李渊不禁讶异:“果然有点道行!赵爱卿猜的没错,朕确实是想了解关于世民的事情。朕记得,你之前曾在秦王府为他治过急病,对吧?现在朝中有传言说,秦王是去东宫赴宴之后,突然得了呕血之症,这里面……唉,该怎么说呢?”   “陛下是不是想说,有人传言秦王殿下其实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对吗?”赵亮淡淡问道。   李渊面对这个话题时,脸上表情明显严肃了很多,也阴沉了很多,他压低声音道:“看来你也有所耳闻了。赵爱卿,是你治好了世民,你应该最清楚情况,所以你告诉朕,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中了毒手?”   赵亮轻轻的摇了摇头,平静的答道:“陛下,我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秦王殿下绝对不是中毒。”   “哦?可以确定吗?”   “可以确定。”赵亮说道:“殿下是因为长期在外征战,风餐露宿,落下了胃痛的病根。那晚在东宫给淮安王李神通接风的宴席上,秦王喝了几杯烈酒,引发了旧疾,这才导致腹痛吐血的。后来,臣给他开了两剂专门调理脾胃、舒缓止痛的药方,一喝便见效了。”   李渊闻听此言,表情顿时放松了不少,轻声叹道:“嗯,朕也觉得这样才合理。一奶同胞的兄弟手足,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呢?”   赵亮当然清楚,他说的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只见李渊忽然眉头一皱,仿佛在自言自语道:“其实真正可恨的,是他们身边的那些臣子!这帮混账东西,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仕途得失,于是就变着法儿的挑唆兄弟相争,妄图从中渔利。早早晚晚,朕要一个一个处置了他们!”   说罢,他望向赵亮,沉声问道:“爱卿,你可明白朕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赵亮点了点头:“陛下,你是指东宫和天策府吧。”   李渊语带欣慰道:“嗯,果然不错,是个有真才的人。赵爱卿,你刚来长安不久,原本又一直清净修道,所以既不属于东宫,也不属于天策府,可谓旁观者明。今后你可得在这方面多帮朕出出主意,分担分担啊。”   赵亮连忙点头答应,心中暗道:大兄弟,老子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帮你分担料理那三个不省心的儿子们啊,只不过,作法可能跟你想象的有点差异。   李渊不晓得赵亮在想什么,继续说道:“秦王的事情是头一桩。你能不能再猜猜第二个问题?”   赵亮收回心神,煞有介事的装作掐指一算,接着从容不迫的回答:“这第二件事,应该跟洛阳有关。”   “真是神啦!”李渊一拍大腿:“你能猜到朕要询问给秦王看病的事,倒也不足为奇,可现在竟然连这件事都能点破,绝对神机妙算啊。”   其实赵亮只从李渊心中读出了“洛阳”两个字,其他细节信息并没摸透,所以他也不敢继续卖弄,免得多说多错,反而弄巧成拙,于是连忙谦虚道:“陛下过奖了。臣若是没点小本领,又怎敢夸口为君王筹谋划策。陛下,你能仔细说说心中的困扰吗?微臣也好提些点子供您参详。”   李渊此时已经对赵亮颇为认可,感觉这年轻人竟然有点深不可测的意思,不仅能轻而易举的治好张婕妤的怪病,而且还连续两次猜中他心里的问题。难道,这真是老天爷派来辅佐自己成就大业的人才吗?   想到这里,李渊也不禁感慨万分,遂认真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一阵子,朕派遣工部尚书温大雅前去镇守洛阳,世民这孩子担心关东地区不稳,于是建议让天策府车骑将军张亮一同随行。因为当初洛阳是秦王所部打下来的,他们熟悉那边的情况,朕想了想,觉得没问题,便准奏了。”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说:“后来没过多久,元吉秘奏,说那个张亮到了洛阳之后,广散金帛资财,结交山东豪杰,网罗亲信,意图不轨。朕当时没多考虑,就命他查办此事。可是没想到,元吉做事太莽,一上来就把张亮下了狱,直接严刑拷打。也不知道张亮是真能熬啊,还是真冤枉,总之逼问了十多天,他就是一言不发。元吉没拿到证据,反而先激起了洛阳守军的不满,连带周围数个郡县都人心惶惶,眼瞅着哗变内乱迫在眉睫。”   赵亮沉声道:“原来如此。不知当时秦王又作何反应?”   “他当然是怒不可遏啦,”李渊叹道:“这孩子心性刚硬,也是眼里不揉沙子,当即就表示要参齐王一个滥权之罪。朕好说歹劝,才把此事压下来,并同意释放张亮,官复原职。”   “不过,那个时候洛阳已经开始有点乱了,世民担心张亮和他的部下不稳,而各路反王余孽又趁机蠢蠢欲动,于是提出要率兵出关,亲自去镇守洛阳。”   赵亮问道:“您应允了吗?”   李渊轻轻的摇了摇头:“朕本来是想答应的。朝野内外其实都清楚,太子和秦王的矛盾由来已久,甚至到了不可弥合的地步。朕就琢磨着,与其让他们兄弟俩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互争斗,倒不如先打发一个离开,这样或许能避免很多摩擦。可是后来有大臣提醒朕,说天策府的人一听说要随秦王前往洛阳,个个都欢欣鼓舞,如此情况,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他望着赵亮,无奈问道:“赵爱卿,你给朕分解分解,究竟是让他们走好呢?还是不让他们走好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 父子心思   赵亮心中暗道:我靠!当然不能让李世民就这么颠儿颠儿的跑到洛阳去啊。且不说这小子到了那边,会不会带着手下自立为王,关键是玄武门这边的一场大戏,到时候又该找谁来唱呢?   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语气无比坚定的说道:“陛下,可万万不能让秦王率兵东出啊。”   “哦?赵爱卿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李渊问道:“究竟是何原因,快说来给朕听听。”   赵亮回答:“原因很简单。兄弟矛盾,只能合,不能分。合者虽难,终有化解之日;分者虽易,破镜覆水何全。”   李渊听得饶有兴趣,示意赵亮细细讲来。赵亮不敢把话题引向李世民拥兵自重、有可能会在洛阳称王的方向上,免得立时引起这皇帝的戒惧之心,直接出手把秦王给废了,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寻找另一个角度进行分析:   “陛下,民间百姓、小户人家,即便过过寻常日子,也总免不了发生一些兄弟吵架斗气的情况。里正和族长在出头劝解之时,往往都会设法让兄弟间坦诚相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尽量把心里的疙瘩说开。反之呢,则不建议用分家的方式来简单处置。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兄弟们从此各过各的日子,就好似铜镜破碎、覆水难收,一旦父母辞世离去,他们不仅再也无法重新和好,而且还会令家中的财产因分化而被摊薄,那样一来,今后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这一番通俗易懂的话,句句都打在了李渊的心坎上,尤其是最后那条,简直就是在直接暗示他,大唐也有可能会因为兄弟分家而走向彻底分裂。   此种境地,恐怕是这位大唐的开国君主最无法接受的。   “嗯,爱卿言之有理,有理啊!”李渊一拍书案,道:“之前是朕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居然连个里正都不如!”   他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房中踱了几圈步,沉声道:“的确不能让世民率兵东出!一旦远离长安,身边那群坏种,更方便怂恿他跟兄长作对啦!”   他转过身来,对赵亮吩咐道:“爱卿,你这就以太极宫问事郎的身份,去秦王府传旨,告诉世民,让他彻底打消镇守洛阳的念头,给朕老老实实的留在长安,和他哥哥好生相处!”   李世民的身体逐渐好转,虽然仍不能喝酒,但是正常饮食已然恢复。今日,他跟王妃长孙氏刚刚在桌旁坐下,筷子还没来得及拿起,就忽然听管家通禀,说宫中传来圣旨。   李世民心下疑惑,不知父皇又有何事,一边在王妃的服侍下更换朝服,一边思考琢磨。   功夫不大,秦王殿下紫袍玉带的从府中迎将出来,才到门口就不禁一愣:咦?这不是赵神医吗?   赵亮冲他略微笑了笑,顺便还递过去一个眼神,李世民心下恍然,知道赵亮应该是成功了,不免暗暗欣喜,对旁边的宫中内侍行了一礼。   那随行的太监赶忙还礼,对李世民介绍道,说旁边这位赵亮赵先生,是陛下新进敕封的问事郎,今天传旨的正主就是他。   李世民略感疑惑,不晓得赵亮为何没有获封实质的官职,而是得了一个如此莫名其妙的称呼。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又向赵亮施礼问好。   赵亮笑了笑,说道:“殿下安好。陛下今天的旨意,没有诏书,只是口谕,请您找个合适的地方,由我面授机宜。”   李世民聪明绝顶,知道赵亮这是要和自己商量密话,于是连忙将他请进了自己的书房之中。一众随赵亮而来的太监和金吾卫,则被秦王府管家招呼在客室吃茶等候。   一关上房门,李世民便兴奋道:“赵兄,你成功了!”   “幸不辱命,”赵亮从容道:“殿下,我目前已经得到了陛下的认可,能够随时为你效力了。”   说着,他便把之前如何给张婕妤治病,又如何成为李渊私人顾问的整个经过,对李世民讲述了一番。   李世民听得极为认真,并且不住点头称奇,连连夸赞赵亮手段高明。   赵亮都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谦虚道:“这全是托了你的福,才会如此顺利。殿下,我今天奉命前来,是替陛下转达一个决定。”   “我正想问你呢,父皇有何旨意?”   “陛下驳回了你率兵出关、镇守洛阳的奏请。”赵亮平静的说道:“他让我转告你,打消离开长安的念头,好好跟太子李建成相处。”   闻听此言,李世民脸上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良久才长叹一声:“唉,本王倒是想跟皇兄好好相处,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赵兄,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前往洛阳吗?”   赵亮微微颔首:“我明白殿下的用意。目前太子得势,对你步步紧逼,几乎快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为求自保……”   听到这里,李世民抬手止住了赵亮的话,苦笑道:“赵兄你错了。若是单单考虑个人的安危,我李世民何曾怕过?实话跟你说,我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的那帮兄弟。”   赵亮闻言一愣,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只听李世民继续解释道:“天策府诸将,多年来追随我南征北战、浴血厮杀,与其说是下属,不如说是兄弟。光是我这条命,就不知道被他们救了多少回。”   说到此处,李世民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天下平定,皇储之争便被摆上了台面,皇兄对我的猜忌颇深,连带着那帮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也逐渐受到牵连。除了太子和齐王,张婕妤尹德妃等后宫妃嫔,也时常蛊惑父皇,说我之所以不服东宫,皆因天策众将而起,弄得陛下成天琢磨着要剪除我的党羽。”   “房玄龄、杜如晦,以及杜淹张亮等人的遭遇,在我的心中敲响了警钟。如果再这样下去,这些为大唐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忠臣,迟早有一天会被父皇和太子逐个害死!而我在旁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赵亮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为了保护他们,才一心要去洛阳扎根。”   “没错。”李世民点点头:“我个人其实没什么好怕的。父皇百年之后,太子登基,那时我只需交出兵权,俯首称臣,然后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逍遥半生就好了。念着皇族脸面和众王公的庇护,李建成也不至于非要对我赶尽杀绝。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我身边还有旧部,那便等若是新皇最大的威胁,他不一一铲除,又怎能安心坐上皇位呢?”   “我一心想着前往洛阳,就是看中此乃唯一能够保全天策众将的方法。只要我李世民不点头,谁也别想把他们从洛阳抓走!”   赵亮知道,李世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不禁也有些感慨,无奈道:“唉,殿下能如此打算,天策府的人马也不枉追随你一场了。不过,你会这么想,陛下和太子同样会这么想,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让你们轻易离开的。”   李世民抬起目光,紧紧凝视着赵亮,诚恳问道:“赵兄,你能设法说服父皇吗?让他答应我镇守洛阳?”   赵亮心道:我去,别说我改变不了你老爹的主意,就算可以做到,我他妈也不能干啊。这不等于直接篡改历史吗?   他假装为难道:“殿下,你要明白,这并不是出个点子支个招儿那么简单的事。俗话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换做是你,你能轻易放虎归山吗?再要坚持去洛阳,搞不好直接引起陛下的警觉,立马给你和你的部下扣一顶欲图谋反的帽子!”   李世民当然也很清楚,赵亮说的这番话非常在理,因此不禁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一时间不知该讲些什么才好。   赵亮担心自己在这儿待得太久,容易引起随行太监和金吾卫的怀疑,于是站起身来,语重心长的对李世民说道:“秦王殿下,在战场之上,你是所向披靡的统帅,不仅要夺取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同时还得考虑部下的安危。眼前咱们难关重重,你若真的想护住天策府周全,就必须沉下心来,将长安城也视作战场,用应对战争的法子,去直面挑战。”   “唯有拿出以战止战的勇气,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赵亮离开秦王府,先返回了皇宫,去向李渊复命。大唐皇帝非常在意自己儿子的反应,仔细询问了整个传旨的过程,感觉李世民尚属平静,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对赵亮特别嘉许了一番,当场赏赐五两黄金,并且命内廷传谕中书省,诏发朝野,对外宣布任命赵亮为太极宫问事郎的消息。   赵亮谢过皇恩,随后便起身告退。等到出了太极宫宫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折腾了几乎一白天的功夫,他连早饭都还没顾上吃,此时早就饥肠辘辘,又困又乏。   他不禁在心中暗叹自己命苦,抬头寻定了常府的方位,赶紧甩开大步,往那处奔去。   约么用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功夫,赵亮便凭着记忆回到了常何的家,他才刚刚走进坊门,离着常府尚有百十来步远近的时候,就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第四百二十九章 无冕之王   赵亮抬眼仔细一看,只见从常府大门里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一个正是常何。   常何满脸喜色,远远便举着手向他这边招呼,眨眼功夫,那群人已然迎到了近前,纷纷拱手作揖,给赵亮道喜。   赵亮被他们弄得一脸懵圈,正欲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常何先抢着笑道:“哈哈哈,赵兄,这回兄弟我可是沾了你的大光啦,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啊?沾我的光?”赵亮还是有点糊涂:“常兄说的我不太明白啊。”   常府管家在一旁道:“神医治好了张娘娘的病,陛下龙颜大悦,说我们老爷举荐有功,特下旨意晋升封赏啊。”   赵亮听得一乐,问常何:“哦?升官啦?”   “是啊是啊,托赵兄的福,升官啦!”常何喜不自胜:“兄弟我之前是正四品的左监门卫中郎将,今个儿陛下一高兴,直接提任羽林千牛将军,从三品!要知道,多少人上阵杀敌屡立战功,想升这么一级的都难上加难,如今只是跟在赵兄身后,啥事儿没干就上去啦,哈哈哈。”   赵亮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连忙问道:“我靠,你升官之后,还能管着玄武门吗?”   常何不知道这是何意,不过此时他已经高兴的有点手舞足蹈了,所以也没有在意留心,顺嘴答道:“我只是品阶提升了,职务仍旧未变,还是驻守宫城的玄武门。”   一听这话,赵亮可算是放下心来,连忙拱手祝贺道:“那我可要给你道喜啦,升官发财,红包拿来。”   常何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别说红包了,赵兄只要开口,小弟是要啥给啥。”说着,他一挽赵亮的胳膊,边往府里走边说:“我已经命人去给勤礼送信了,请他过来,咱们兄弟三人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赵亮也替常何感到高兴,不禁笑道:“行啊,张婕妤病体康复,小弟我也放下一桩心事,确实应该热闹热闹。”   常府的家人们簇拥着他俩,一路走进了府邸,赵亮这时才发现,常府中早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备办酒席了。   常何指着前院一堆大箱子说道:“赵兄此番立下奇功,面子绝对大了去啦。方才你还没回来的时候,馨芳院的陈公公就亲自带人,送了这一大堆的好东西上门,说是娘娘专门赏赐给你的。”   赵亮有点意外,连忙走过去查看,几个下人七手八脚的揭去红封,拉走锁棍,当着众人的面掀开了那些箱子的箱盖。   大伙儿探头一看,顿时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阵轻呼。六个四尺见方的朱漆木箱,其中两个堆满了雪花银锭,粗略一算足有数千两之多;两个箱子中码放着精美的绸缎,行家一看就知道,全是江南进贡给皇宫的上品;另外还有一箱,装的则是波斯花毯和西域裘皮,很多样式人们连见都没见过。   最后那箱更是夸张,盖子刚一掀开就感觉异香扑鼻。赵亮定睛观瞧,居然是满满一箱的名贵药材,人参、灵芝、龙涎香、麝香和巨大的何首乌,看的人眼花缭乱。   常何在一旁忍不住啧啧称奇:“赵兄,这六口箱子,足以撑起一个大富之家啦,随便哪一个抱出来,都能换小弟这整个宅院。可是你猜陈公公说什么?”   “说什么?”赵亮有些好奇。   “他居然说,这些只是娘娘的一点小心意,正式的赏赐还在后面!”常何连连摇头:“我的天呐,这若算是小心意,那大心意得是什么样啊?”   赵亮淡淡一笑:“嗯,比起陛下的赏赐,这些的确还不怎么夸张。”   常何一惊,连忙问道:“哦对啦,我还没问呢,陛下赏你什么了?太医院首座吗?”   赵亮摇了摇头:“嗨,我要那玩意儿干嘛呀,给人看病真不是我的兴趣爱好。陛下下旨了,封我为太极宫问事郎,相当于散骑常侍吧。”   “散骑常侍?起点这么高吗?”常何诧异道:“那可是从三品啊,小弟我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还是托了你的福!赵兄你一上来就到了这个位置,往后封侯拜相,岂不是指日可待了吗?”   赵亮语气显得很平静:“不是从三品,而是没品。我只是陛下的私人顾问,不在朝班序列之中。”   常何听得不明所以,连忙追问缘故,赵亮便给他把事情原委大略的讲述了一番。   听完之后,常何更加钦佩不已:“赵兄啊赵兄,小弟我这回算是真服你了!什么叫淡泊名利的真君子,你就真君子!那可是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啊,你居然视作过眼云烟,说不要就不要。这天下之间,还有谁能比得了赵亮的气度吗?!”   赵亮被他夸得老脸一红,心道:哥们儿不是不想要啊,实在是要了也没啥用。别说这区区从三品的散骑常侍,当初那大将军啊、小国师啊、临安侯啊,哪个不是尊贵显赫、羡煞旁人,可到最后不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唉,老子就是这可怜的劳碌命,享不到当大官的福。   他轻轻咳嗽两声,不好意思的笑道:“常兄你别夸我了,若是真的心疼小弟,那咱们还是早些开饭吧,我现在饿的都快要晕过去了。”   没过多长时间,几天未见的颜勤礼也赶到了常府,这个时候赵亮已经啃完一只烧鸡和半个蹄膀了。瞅见满嘴流油、一脸满足的赵亮,颜勤礼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激动的说道:“赵兄,你果然成功啦,了不起,了不起!”   常何知道颜勤礼语带深意,连忙吩咐下人都出去,好让他们三人密话。   赵亮等房中再没其他人,笑着点了点头:“你都知道了?”   “那能不知道吗?”颜勤礼乐道:“方才我在学士馆那边撰书,忽然接到了中书省的廷发邸报,说陛下新近招揽了一位问事郎。眼下整个皇城里的各个官署,都在议论此事,大家纷纷揣测,这必然又是一位突然崛起的朝中新星呢。”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嗨,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就是在皇帝身边出出主意的客卿罢了。”   颜勤礼道:“哎,赵兄过谦啦。给皇帝出主意,那能是一般人吗?老常,你说说,平日里谁才有资格给陛下出主意?”   常何眨巴眨巴眼,答道:“额……太师、太尉、天策上将、大行台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左右仆射,还有大都督什么的,总之没有一个是二品以下的。”   “对呀!全都是二品以上的朝廷大员!”颜勤礼笑道:“最要命的是,赵兄这个问事郎还没级没品,更加令人感到深不可测。知道三省六部的人怎么说吗?”   常何好奇道:“怎么说的?”   颜勤礼表情夸张:“大伙儿都说,越是没有品阶,越说明地位超绝。你想吧,都没有合适的位置能配得上他了。而且天天待在陛下身边参议军政,随便说句话都可能左右国策,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他原本只是单纯的不想当什么官,却没料到居然会产生这样意外的效果。估计李渊也没考虑到这层意思吧,否则怎么着也得给他安置个朝堂官职才对。   不过,此时木已成舟,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了,赵亮淡然的摆了摆手道:“封侯拜相,非我所愿也,他们爱怎么议论就随他们怎么议论吧,我不在乎。眼下最关键的,是如何能够帮到秦王殿下。”   听他这么说,颜勤礼和常何二人立马都认真起来,连连点头称是。   颜勤礼又道:“赵兄,我听说你刚才去秦王府传旨了?”   赵亮微微颔首:“没错,陛下旨意,驳回了殿下率兵镇守洛阳的请求。”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去秦王府向小世子告假的时候,府里的人都不太开心呢。”颜勤礼叹道:“唉,不能顺利的离开长安这处是非之地,想必天策府诸公有不少人都会感到很失望吧。”   常何皱了皱眉头:“为什么非要走呢?你们难道不晓得,太子和齐王天天四处传言,说秦王殿下之所以请求东出,是因为打算到洛阳那里拥兵自立,等若有谋反之心。”   “这纯粹是造谣!”颜勤礼满脸激愤,不禁怒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指责别人谋反的人,才真有谋反之心!”   常何无奈的笑笑:“贤弟你别动气啊。我老常虽然看不惯太子李建成,但是说句公道话,他没必要谋反啊,皇位本来迟早都是他的呀。”   颜勤礼微微一愣,旋即闷哼了一句:“那也未必。”   赵亮听得心念一动,连忙问道:“颜兄何出此言呢?”   常何也立马引起了兴趣,把头凑近,压低声音道:“莫非秦王下了决心吗?”   颜勤礼抬头看看四周,也将身子向前挪了挪,小声道:“殿下是否下了决心,我也不知道。但是天策诸公之前曾有人主张采取行动,逼迫陛下改弦更张。只是因为后来有了出兵镇守洛阳的谋划,这种意见就被暂时压了下去。现在陛下否决了秦王东出的打算,估计又有人会重提旧事。”   赵亮问道:“你可知都有谁主张采取激烈的行动吗?”   “其他人我并不清楚,但是长孙大人和尉迟将军肯定是带头的,”颜勤礼沉声道:“不过说实话,被迫反击,在天策府内部基本上已经形成了共识。你们想啊,连我这种书呆子都感觉忍不下去了,何况那些猛将?实在没办法,那只能是干他娘的啦!”   颜勤礼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居然口吐莲花,说出“干他娘的”,赵亮和常何都忍不住哑然失笑。   常何点了点头:“嗯,我也赞同干他娘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更何况,据我所知,人家太子那边早就已经先动手了!” 第四百三十章 风雨骤长安   听常何这么说,颜勤礼不禁有些吃惊,连忙问道:“喂,你都听到什么消息了,赶紧给我们讲讲!”   常何抄起酒壶,给赵亮和颜勤礼斟满酒杯,然后道:“你知道太子奏请训练新兵的事吗?”   幸好之前颜达提过此事,所以颜勤礼并不陌生,闻言点了点头:“你说的我知道。是不是太子上回打跑了颉利可汗,在校场演兵大展神威,顺便蒙骗陛下要去练兵?”   常何点了点头:“你讲的没错,就是这桩。我听宫里的人闲聊时提起,说陛下跟几位重臣商议之后,基本上已经同意了太子的建议,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要出旨意了。”   赵亮对此颇感好奇:“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吗?咱们大唐实行的是府兵制,任何一位统帅在不打仗的情况下,都很难掌握重兵。太子练兵,无非是想在军中建立威信,培养党羽,总不至于危险迫在眉睫吧。”   常何解释道:“赵兄有所不知。从长远上看,李建成此举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经齐王一番撺掇,事情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哦?什么变化?”   “原本太子的计划,是逐步在各府推行新的练兵方法,由东宫派人,各地的折冲都尉配合完成。”常何道:“后来齐王又提了个建议,让京畿附近各州府,先行抽调两万人集结在长安,实施集中训练,以便检验练兵的效果。等见到实效,再向外推展。陛下觉得此乃老成谋国之言,便点头答应了。”   颜勤礼虽然是个读书人,对军务方面不太熟,但是脑子却并不迟钝,他惊骇道:“我的天,这不等于是在长安直接掌握重兵了吗?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唯独陛下还被蒙在鼓里。”常何无奈的叹道:“长安的驻军分为三类,守城的是巡防军,由河间郡王李孝恭执掌,兵力约五万上下,不过长安城实在是太大了,五万兵马撒在漫长的城防线上,还要兼顾城外方圆二十里的游击巡弋,跟散沙无异。”   “第二类部队,就是我们禁军了。目前说是有十二卫,但其中多半都是遥领各州府兵的,真正战力不超过两万,再分由诸卫大将军指挥,每个人能调动也就三四千兵马。”   常何顿了顿,喝了口酒,接着道:“第三支,就是陛下亲掌的金吾卫,专门负责宫城禁苑的安全。整个金吾卫名义上有五千编制,可实际上也只有一半多而已。”   颜勤礼默默算了一下,咋舌道:“偌大的帝都长安,驻防兵力居然总共才有六七万而已?”   “你以为呢?”常何苦笑了一下:“李元吉调两万府兵来此训练,一下子就占到原有驻军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是集中指挥,完全可以在短时间的局部战场上,形成兵力优势。”   他伸出一根手指,从杯中蘸了点酒水,在桌上画了个长安的简图,说道:“你们来看,只要有任何一个守卫长安外城门的武将,事先被太子或齐王收买,在关键时刻打开城门,那么两万大军就能呼啸而入,迅速控制秦王和众大臣府邸所在的里坊,甚至可以直接围困皇城和宫城,并且发动突然的袭击。而李孝恭的巡防军,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等他把大军集结好了,哼,秦王的尸体估计都凉啦。”   赵亮听得眉头紧皱,沉声道:“依你判断,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不好说,”常何摇了摇头:“我还是那句话,太子是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去谋反的。经历了杨文干事件,陛下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只要李建成老老实实,天下迟早会传到他的手中。不过……”   “不过若是李元吉的话,那就要另说了,对吗?”赵亮冷冷的说道。   常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颜勤礼,微微颔首:“我也担心齐王会另有所图。从继承皇位的角度上看,无论是太子,还是秦王,都是李元吉的绊脚石。”   联想起尹祖文私下里偷偷种植曼珠蒂亚,以及他和李元吉暗中勾连,赵亮感觉眼前的局势正在变得复杂起来。除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争斗之外,他不得不提防隐藏在背后的第三支力量——齐王。   见他沉默不语,颜勤礼问道:“赵兄,你现在已经是陛下的私人顾问了,有没有办法破坏他们的阴谋?”   赵亮仔细想了想,答道:“破坏肯定是要破坏的,但是具体的方法我还没有头绪。毕竟我今天才被正式任命,皇帝是否能够真心信任,尚有待观察。而且像这种军务大事,我也没法直接开口提及,那样会显得太突兀了。”   他转过头,问常何道:“你知不知道,新军训练,具体是由谁来负责的?太子和齐王总不可能成天住在兵营里吧?”   常何想都没想便直接答道:“无非就那几个人。太子手底下的翊卫车骑将军冯立、护军薛万彻、典军都尉可达志,齐王麾下的直府左军骑谢叔方、亲勋翊卫旅帅乌坦。”   可达志和乌坦都是突厥人,赵亮之前在沙海长歌楼救下丹娘的时候,曾跟这二人打过交道,另外三个则不太熟悉,连忙询问他们的情况。   常何介绍道:“冯立倒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全靠跟太子妃沾着点儿亲,再加上一向对李建成忠心耿耿,这才爬到了如今的职位。唯一可虑的是薛万彻和谢叔方,他俩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是能征善战的猛将。当初在平定各路反王的时候,我曾跟他们并肩杀敌,知道他们的厉害。”   颜勤礼也道:“嗯,那个薛万彻是隋朝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之子,说起来跟我们颜家也相熟。这小子自幼便很生猛,打架斗殴从来没输过。后来曾听说他和兄长薛万均率领数百精骑大破窦建德,连陛下也非常赏识他。天策府的几位大将每次议论东宫的时候,都对此人颇为戒惧。”   常何点点头,接着道:“谢叔方比薛万彻的名气差一点,但也有真材实料。如果要训练新军的话,最有可能就是这两个家伙担纲。”   赵亮好奇的问道:“不会让可达志和乌坦负责吗?”   常何闻言面露鄙夷之色:“那两个突厥鬼,怎么能有资格干这差事。仔细讲起来,他们突厥人也只是马术精湛、好勇斗狠而已,打起仗的时候,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早都被咱们唐军给摸透了。照我猜测啊,让这俩家伙从旁协助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真正说了算的,应该还是冯立、薛万彻和谢叔方他们。”   赵亮心下了然,道:“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一些啦,之后一旦有机会,我自然会尝试说服陛下,尽量破坏他们的企图。常兄,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怀疑,我认为最好还是继续住在你的府上,必要时由你帮我打打掩护,勤礼则充当我和秦王之间的联络人,专门负责给我们传递沟通消息。”   常何和颜勤礼连忙拱手称是,都说能为秦王效力,他们责无旁贷。   三人继续吃酒谈天,又聊了一些太子和齐王的花边新闻,直到三更鼓响方才作罢,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天一亮,赵亮便早早起床,换了身干净衣服,带好麒麟腰牌,径直前往皇宫面圣。   昨天他跟李渊约好,每日早朝过后,他都会到太极宫御书房那边值班,有事的时候,就为皇帝提供专门建议;无事的时候,就看书写字,熟悉政务。   若是遇到特别之事,他还会代表李渊,以钦差的身份前去调查了解,然后再回来报告,等若是李渊的耳目。   对于这样的工作方式,赵亮感到非常满意,一来自己不用承担朝廷官员的职责,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繁杂公务,二来凡是涉及李世民与太子齐王之间的矛盾,李渊多半会跟自己聊聊,听听建议,这样他也就能有机会介入其中,尽量保证历史轨迹不被颠覆。   赵亮从辅兴坊出来,选择距离较近的玄武门进了宫城,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到了李渊的御书房。   今天的早朝可能事情比较多,所以直到这会儿还没退朝,赵亮闲着无事,便坐在偏厢里看书等候。他在高大的书架上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挑了本题为《海内十洲记》的书,仔细一看,作者竟然是汉代的东方朔,顿时感到有趣,于是捧在手中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这本书是古代的一部志怪小说集,讲的是汉武帝听西王母说大海中有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等十洲﹐便召见东方朔询问有关十洲风物故事。   这本书明显是在模仿《山海经》的风格笔法,所以尽管是文言文和繁体字,看起来十分费力,可赵亮读得还挺有趣。   翻了大概有一个来小时的功夫,在门口伺候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人,陛下御驾到啦!”   赵亮闻言连忙把书合住,跟着小太监走出偏厢,迎面正好碰上从外面走进来的皇帝李渊。赵亮一撩袍服跪倒在地,依照规矩施礼问安。   李渊略微点了点头,淡淡道:“赵爱卿来啦,好,朕正有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第四百三十一章 兵胁帝都   赵亮闻言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李渊的后面,走进了御书房的正堂。   李渊在书案后面的龙椅上坐稳,兀自愣怔了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才说道:“唉,每天都是些糟心的事,想不厌烦都不行啊。”   赵亮不敢总是跟皇帝玩猜猜看的游戏,于是拱手问道:“不知陛下在为何事忧心呢?”   李渊又轻叹了一声,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跟赵亮谈论朝堂大事,赵亮知道此时绝不能操之过急,故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等李渊自己开口。   少顷,李渊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对赵亮说道:“无非就是这几个郡县又遭了灾荒,那几个州府又发生民变,突厥犯边,朝鲜不稳,一个个都不消停。”   赵亮笑笑,说道:“自古最难是帝王。无论文武官员,还是寻常百姓,都以为这天底下最舒服的就是当皇帝,可他们却不明白,为君父者,要操着全天下的心,少一分精神都吃不消。什么富有五岳四海,什么三千后宫佳丽,比起那份对苍生万民的巨大责任,这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李渊听了赵亮的话,眼中瞬间一亮,不由得挺起身来,感慨道:“爱卿真是朕的知音啊。自从起兵太原、问鼎天下以来,直到今时今日,都从未有人对朕说出过这番话。人们皆以为当皇帝轻松,可是却无人知晓,朕每天光是批阅奏章就足足要花四五个时辰,最多的时候,一日之内处理了三百多份,从上午一直忙到深夜,连如厕的功夫都欠奉。”   “所以,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只见过贼吃肉,没见过贼挨打,”赵亮呵呵笑道:“执掌天下的辛劳,唯亲历者才能体会啊。”   李渊哈哈大笑:“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哈哈哈,这话说的有趣。想想看,的确是朕现在的真实写照。”   接着,他又自嘲的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若是想要当个昏君,那倒也简单了。不上朝、不议政、不看奏章、不听劝谏,一心只顾着坐拥美人、挥霍玩乐,就绝对不会有眼前的这般烦累……好比我那个表弟一样。”   赵亮知道他说的是姨表兄弟——著名昏君隋文帝杨广,于是郑重回道:“陛下,您乃有道圣君,岂是前朝末帝可比?若非如此,上天也不会把这江山社稷托付于您了。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您命中注定是要庇佑苍生的,所以也只能继续夙兴夜寐、为民操劳啦。”   这番话令李渊听得十分受用,笑着连连点头:“唉,赵爱卿说的没错啊,朕就是这种劳碌命,没办法。现在只希望能够多得些贤臣良将,皇子们也都忠心用事,尽量为朕分担一些吧。”   赵亮知道自己方才那几句闲聊,加上心理学的疏导,已然引发了李渊的感慨。此时,这位大唐皇帝的心中,早已被帝国的未来和几个儿子的纷争给填满了。   于是,他从容不迫的说道:“微臣修道多年,略通命理相学,纵观陛下气象,绝对不是劳碌之命。相反,您英明神武、功盖古今,几位皇子也同样是人中龙凤,咱们大唐国祚和黎民生计,定会在您的手中蒸蒸日上。只不过……”   他故意在此处停了一下,没有继续往后说。   李渊听出了苗头不对,连忙问道:“爱卿觉得不过什么?此处只有你我君臣二人,尽可畅所欲言,但讲无妨。”   赵亮微微拱手施礼,道:“陛下恕罪,微臣就斗胆直说了。只不过,三位皇子虽然才华横溢、文武双全,但他们同样都是性情刚烈之人,如果长期矛盾的话,对朝廷社稷恐非吉兆。”   “你说的对呀!”李渊一拍龙案,叹道:“朕不也正在为此事发愁吗?昨日刚让你去给世民宣旨,叫他彻底打消什么镇守洛阳的念头,今天他便在朝堂之上跟太子吵了起来,这不是分明在给朕找麻烦吗?真是气也被他气死啦!”   赵亮好奇道:“啊?秦王和太子直接吵架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李渊长叹一声:“唉,为练兵之事。前阵子,建成率兵击退突厥大军,朕瞅着他把将士们调教的不赖,于是便想让他在各州府铺开,设法提升我大唐军队的整体战力。你说,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赵亮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迎合道:“陛下圣明!富国强兵,本就是治理天下的应有之道,这完全是好事啊。”   “嗨,正像你说的,明明是应有之道,可他们居然给朕弄出不应之意。”李渊气闷道:“今天早朝的时候,世民这孩子突然提出,太子练兵的细节安排,还须再行商榷,不应操之过急。元吉听了之后非常不满,便直接驳斥了几句。他们两边都有自己亲近的大臣,秦王齐王一争执,立刻便引发了众人的辩论,闹到最后,建成也无可奈何,只好亲自上场,跟世民大吵特吵了一番。唉,不瞒你说,朕想起刚才那一幕,脑袋都疼!”   赵亮明知故问:“陛下,秦王有没有说,究竟哪些细节需要重新商榷呢?”   李渊答道:“说来说去,其实就一条,他不同意把受训的两万府兵调来长安集结。”   “理由呢?”赵亮追问。   “嗯,理由倒是蛮多的,你让朕回忆一下啊,”李渊思索了片刻,道:“第一呢,是补给不当。他说长安政商云集、经贸荟萃,常驻人口几近百万,原本水陆物资调运就存在着很大的压力,这一下忽然多了两万精壮,军粮辎重的疏转实在是劳民伤财。”   “第二,则是演训失合。自古练兵之道,向来都讲究“分训合演”。即是说,训练的时候分开训练,等到演习之时,再进行大规模集结。把两万人凑在一起进行练兵,实乃外行的手法。”   赵亮没有急着吭声,静静的等着李渊继续说下去:“至于第三条理由嘛,就相当诛心啦。世民居然当众提了‘兵胁帝都’的说法,明言两万大军直接抵近长安,立时会增加驻军防守的难度,一旦生变,恐无法应对。唉,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激得太子当场发怒,导致两人大吵了一架。”   赵亮假装略作思索,淡淡问道:“秦王殿下所说的第三条理由,难道陛下从未担心过吗?”   李渊的语气显得十分平静:“朕知道爱卿想要说什么,但平心而论,朕的确从没有顾虑过此事。”   他顿了顿,像是在对赵亮解释,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朝堂上的每个人,一听到这个理由,多少都会联想起两年前杨文干的那桩事来。但朕以为,太子不会忤逆的。他是皇储,无论是朕的心意,还是东宫的实力,包括世民在内的任何人都威胁不到他。所以,建成只需守好自己的本分,这天下迟早都是他的,又怎么会利用练兵的机会,以区区两万人铤而走险呢?”   赵亮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太子自然不会,但是其他人呢?比如像杨文干那样的将军?秦王说兵胁帝都,或许纯粹就是从安保问题上考虑的,并没有要攀扯太子的意思。”   李渊摆摆手:“其他人更不可能。这大唐天下,除了朕,便只有太子、秦王和齐王具备足够的威望和号召力,能在兴兵作乱中得到实质的好处。至于说旁人,就算手握重兵,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说到这里,李渊好像忽然醒悟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赵亮见状,连忙启动灵觉,在对方的心中听到了两个字:元吉?   很显然,李渊是在给赵亮分析的过程中,突然间意识到,大儿子李建成固然不用多虑,可是三儿子李元吉却未必能那么靠谱。这孩子虽说一直跟太子的关系不错,但他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因此同样拥有继承权啊。   而齐王元吉,正是此次练兵的副总指挥!   一个拥有皇位继承权的人,在京畿重地有机会掌握大军,对哪个帝王来说都不是一件能笑得出来的事情。   李渊沉默了片刻功夫,忽然幽幽的撂出一句话:“此事的确可虑……”   赵亮知道皇帝的疑心已起,赶忙趁热打铁:“既然陛下也有此意,不如就按秦王说的,练兵之事,咱们从长计议?”   “唉,已经晚啦。”李渊阴沉着脸道:“刚才在朝堂之中,朕被他们几个吵得头昏,一怒之下,便当场做了决定,着兵部立刻发放令符,调两万府兵来京受训。现在若要改口,且非会让朝臣们觉得朕朝令夕改、毫无定见?”   赵亮也不禁一愣,心道:我靠,这么草率,你这老小子实在太冲动了吧?   他一边让大脑飞速运转,思索对策,一边问道:“陛下,此事可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吗?”   李渊摇了摇头:“除非……除非……”他吞吐半天,感觉实在是不好当着赵亮的面,直接说出自己其实是对李元吉产生了猜疑防范。同时,李渊也更加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眼前的这种情势,若说办法嘛,确实还有一个,那就是将齐王李元吉从练兵副总指挥的位置上调离,不让他有机会接触兵权。不过那样一来,甭管李渊有没有什么过硬的理由,都会深深伤害这三儿子的心,同时也极容易引起朝野各方对此事的种种流言议论。   更何况,就以太子李建成目前跟齐王的亲密关系,他也不会轻易接受这个变动,说不准还会直接跑来询问李渊,为何如此对待三弟李元吉。   到了那个时候,局面岂非会变得更加复杂?   赵亮悄悄探得李渊的为难之处,心中顿时了然,于是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微臣倒是有个想法,或许能最大限度的解决这个难题。” 第四百三十二章 练兵大赛   李渊大感兴趣,问道:“哦?赵爱卿有何良策?快说来跟朕听听。”   赵亮显得不慌不忙,耐心的分析道:“秦王殿下的顾虑,在于两万大军抵近长安后,兵力过于集中,一旦被有心之人鼓噪煽动,就极易引发事端。虽然他们的总数量不及长安守军的一半,但是由于守军平常处于分散防卫的状态,所以想对哗变部队进行完全的压制,可能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李渊听得连连点头:“这段集合守军、实施弹压的时间,或长或短,无法估量。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一旦出现乱兵,其产生的破坏力肯定极大,恐怕朝廷众臣和长安百姓将会为此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甚至,连朕都要受到威胁。”   “陛下说的没错,”赵亮接着道:“秦王担忧的问题,核心有两点,一是大军离长安太近,二是兵力过于集中。现在既然您已经传下旨意,准许了练兵的集结计划,那么关于第一点我们就不必再多做考虑,目前应该设法从第二点入手,尽量防范可能存在的隐患。”   李渊毕竟是乱世枭雄,并非什么也不懂的草包,他听赵亮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过来,拊掌道:“嗯,有道理!只要两万大军能像长安守军那样略作分散,他们便难以集中力量闹起事来。不过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既达到分兵的目的,又不引起朝野的猜疑呢?”   赵亮笑了笑:“微臣的想法是,可否借此机会,举办一场练兵大赛呢?”   “练兵大赛?”李渊好奇道:“这个提法颇为奇特,你快说的详细些。”   “练兵之议,是太子提出,陛下恩准的。因此,理所当然应由太子殿下担任总指挥一职,”赵亮从容道:“但是,副指挥的人选,不应单单只设一个。微臣愚见,可否让秦王、齐王都参与进来,另外再从朝中选拔一员大将,三人从两万大军中各领一支兵马,在太子统一指导下,分营操练,最后三军进行会演,再比较高低。”   李渊也是个通透人,马上就捕捉到了赵亮计划中的深意:太子总控全局,算是立了皇储的权威,想必不会反对;秦王和齐王本有矛盾,可以相互牵制,避免出现乱兵的意外;而朝中的大将也参与进来,更能随时给皇帝报告有关练兵的实际状况,足可谓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   另外,几个儿子向来互不服气,与其让他们暗中争斗,不如摆在明面上,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也好让大伙儿看出谁有真才能、好本事。   李渊琢磨明白其间的道理,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连连夸赞道:“实在是妙啊!赵爱卿,你真不愧是朕的智囊顾问,如此一个练兵大赛,疑难尽解。要朕说啊,你不仅能治娘娘的顽疾,还可以给朝廷开药方,端的是除病圣手。”   赵亮连忙谦虚:“臣这点微末道行,万万不敢在陛下的面前称妙,全赖您圣心裁决,方能有如此解决之道。”   李渊笑着点了点头:“行啦,你也不必跟朕客气。今天咱们就先议到这里,练兵大赛的细节容朕再想一想。”   赵亮知道皇帝接下来可能要处理政务,或者是准备开溜去找嫔妃们玩乐,故而也连忙知趣的施礼告退。   走出了御书房,赵亮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附近的园子里面转了两圈,一来欣赏一下太极宫的景致,二来在心中理理   接下来的行动思路。   正逛着的功夫,前面忽然走过来几个人。赵亮定睛一瞧,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原来,那群人中为首的两个,都穿着缎白色的皇子服饰,看那相貌,竟也跟李世民有几分相似。   我靠,该不会这么巧,在此处碰上了李建成和李元吉这倒霉哥儿俩吧?   赵亮正犹豫要不要回避一下,没想到那几个人同样也发现了他,一个随行的内侍紧跑两步,上前呵斥道:“呔,东宫殿下驾到,还不速速行礼避让!”   赵亮无可奈何,只好往道旁闪了闪,俯身拜倒。   此时,李建成一行已经来到了近处,众人瞅见赵亮长得颇为面生,身上又穿着一套寻常百姓的便服,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几眼。   稍稍靠后的李元吉皱起眉头道:“你是何人啊?为何会在这里乱逛?”   李建成原本并没有打算理会赵亮,但听三弟元吉忽然开口质问对方,也只好停下脚步,好奇观瞧。   赵亮左手腕里的身份识别芯片,这时候已然开始因为李建成而示警,他担心引起旁人注意,连忙故意大声回答:“禀告太子殿下、齐王殿下,微臣是新封的太极宫问事郎——赵亮。”   “咦?”李建成和李元吉都不约而同的讶然一声,同样也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到他。   昨天宫中传出诏喻,说陛下刚刚招揽了一位问事郎,虽然无品无阶,但是却能在皇帝身旁参议政务,端的是极不寻常。   而且还有知情者透露,这位新任问事郎赵亮赵大人,之前曾连番治好了秦王和张婕妤的疑难急症,乃是道家修为高深的半仙之体。   于是乎,皇城内的各个官署衙门里,一时间流言四起,越传越奇,直把赵亮给吹的神神秘秘、玄之又玄。   李建成和李元吉当然对此也有所耳闻,本来还想得出空来的时候,让宫里的眼线仔细了解一下赵亮的背景底细,看看这位神秘的问事郎究竟什么来头,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第二天便在宫中不期而遇了。   李建成微微一笑,手掌虚扶:“原来是赵大人啊,久仰久仰,快快平身吧。”   赵亮称了声谢,从地上站起来,只听李元吉道:“前几天还听人说,赵先生在为婕妤娘娘医病,没想到昨天就被父皇敕封为问事郎,赵大人,你这究竟是什么路数啊?”   赵亮听出齐王这话里有话,明显还带着几分敌意,不由得想起尹祖文的曼珠蒂亚和焚经散,知道自己已经有意无意的得罪了李元吉,于是连忙回道:“殿下有所不知,张娘娘洪福齐天,眼下病情基本痊愈了。陛下心里高兴,便赏了微臣一个虚职,以为奖励。”   李建成并不知道李元吉在背后做的手脚,他跟张婕妤关系向来不错,一直联手对付李世民,所以自然也十分关心张婕妤的病情。因着这个缘故,他倒是非常感激眼前这个治好娘娘顽疾的神医,不禁亲切道:“赵大人妙手回春,理当予以重赏。这一份问事郎的虚职,恐怕是有些轻了,等本宫回头去奏明陛下,再加赏赐!”   赵亮赶忙施礼道谢,连说现在的奖励已经够大了,不敢再有其他奢望。   李元吉在一旁笑道:“皇兄,你可莫要小看这太极宫问事郎的职分啊。我听说,昨天下午赵大人刚刚受封,就以钦差的身份去秦王府传旨,足见父皇对他的宠信呢。”   “哦?竟有此事?”李建成诧异道:“是去传达不准李世民镇守洛阳的旨意吗?”   赵亮点点头:“正是此事。当时陛下做了关于洛阳的决定,微臣恰好就在旁边,于是便让我跑了这一趟差。”   李元吉大有深意的笑了笑:“不对吧?我怎么听人说,是赵大人力劝父皇,才令他老人家决意不让秦王离京呢?也正因为如此,陛下命你去找秦王,让他打消出镇洛阳的念头。”   一听这话,赵亮立马就明白了,李元吉在宫中布有耳目,所以就连他和李渊二人私聊的事情,都瞒不过这齐王的眼睛。   “殿下太抬举微臣了,”赵亮笑笑,顺势说道:“陛下的确问过我,对于秦王东出之事有何看法,微臣当时觉得天策府倘若占据洛阳,恐对朝廷全局不利,故而就事论事,胡说了两句。但真正拿主意的,当然还是陛下圣心裁定。”   他说的虽然非常谦虚,但也等于间接承认了此事,不禁立刻引起了李建成的好感。要知道,尽然这位大唐太子目前是由穿越者顶替的,可其心中最担忧的事情,同样也是李世民会否有机会在外拥兵自立。   因为一旦让无敌统帅李世民掌握了自主权,李建成想要登上皇帝宝座,统治天下,变数就立时增加很多了。   他笑着点点头,连说了几声好,接着又对赵亮讲道:“赵大人,本宫此刻还要去觐见陛下,商议国事,所以不能跟你好好聊聊了。不如这样吧,今晚请你来东宫,大家一起吃个便饭,沟通交流一下。你看怎么样?”   赵亮知道对方有意结交自己,这对于任务而言,当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连忙装作受宠若惊、喜不自胜的样子,满口答应。   李元吉则显得态度冷漠,眯着眼睛打量了赵亮几下,并没有说什么。   李建成跟赵亮约好了时间,又叙了两句套近乎的话语,这才领着李元吉和一众手下,前往御书房见驾。赵亮直等到他们走远,也赶忙收拾心情,一路出了皇宫,返回位于辅兴坊的常何府邸。   连着住了好几天的功夫,他早已对常府是熟门熟路,不用下人引领,自己便滴溜溜的直接钻进房中。   待关好四下门窗,赵亮坐到桌旁,麻利的启动了时空通讯设备,开始呼叫反穿局指挥中心:“鹰巢鹰巢,我是小鹰,我是小鹰,你们还没有调查清楚那个穿越者的资料吗?我可马上就要和他对线啦!” 第四百三十三章 往事再重来   “小鹰小鹰,我是鹰巢,收到请回答。”   赵亮微微一愣。咦?这声音不是屠四海那老烟嗓儿啊?也不是花千秋那冷冰冰的语调。   听得有点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额……请问,你是……”   “怎么着?当上副局长,眼睛就长在脑袋顶,开始不认识人了是吧?”对方冷哼了一声:“我是关林。”   我尼玛!赵亮吃了一惊,居然是这个鬼家伙,我说怎么有点熟悉呢?不过不对啊,自打时空隧道被封闭后,指挥协调自己行动的,要么是屠处长,要么是花千秋,从来也没有关林什么事儿啊?难道他恰好今天轮班吗?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倒霉透顶啊。   他沉了沉气,说道:“哦,原来是关局啊,好久没见,一时有点没听出来,不好意思。怎么?今天你值班?”   关林冷冰冰的答道:“不仅是今天值班,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一直都是我值班。”   卧槽,不是开玩笑吧?赵亮惊愕道:“你,你一直值班?那屠处呢?”   “屠四海另有任务,不再负责跟你联络了。”关林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别啰啰嗦嗦的。”   赵亮不晓得反穿局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隔着千年时空,他也没办法用读心术探查关林的底细,只好无奈道:“哦,那我还是先汇报情况吧。今天已经近距离接触到穿越者,也就是大唐太子李建成,他的异时空身份得到了芯片确认。李建成约我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所以我想问一下,这个穿越者在现代世界中的身份究竟查清楚了没有?”   关林答道:“目前科学院和烧脑计算机的主要精力,全都放在了解封时空隧道的工作上,所以没有余力帮我们反向追踪穿越者的轨迹。在缺乏技术支持的情况下,局里很难锁定穿越者的现代身份。”   “也就是说,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呗?”   关林没好气道:“什么叫两眼一抹黑?!已经确定了穿越者的身份,你人不是正在那边吗,难道不会想办法摸清对方的情况吗?”   一听这屁话,赵亮也来火了:“我靠,让我来摸?在下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亮,请你注意自己的态度!”赵亮爆了粗口,关林顿时有点按捺不住:“我刚才讲过了,科技力量全部集中在时空隧道上,根本没功夫追踪穿越者的现代轨迹。你不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还能怎么样?”   “行行行,我不跟你争论了,我自己想办法,好吧?”赵亮懒得跟关林磨嘴皮子,问道:“接下来如何行动,请指挥中心做决定吧,是趁机直接干掉?还是先跟他保持接触?”   关林被问得微微一愣,紧接着反问了一句:“之前屠四海是怎么考虑的?”   赵亮答道:“屠处长说,让我在一线临机决断。”   关林沉默了片刻,冷哼了一声:“既然让你临机决断,你还问我干嘛?”   “这不是换了协调指挥官了吗?”赵亮揶揄道:“前面屠处长负责的时候,我听他的意见,现在您接手了,我得遵从第一副局长的旨意啊。到底怎么干,您老给句痛快话。”   关林也清楚魂穿者一旦无法返回现代世界,就有可能出现再次穿越的情况,最不济,也是像孤魂野鬼似的,一直在时空隧道中四处飘荡。   他才刚刚接手协调指挥权,不敢贸然做出决定,以至搞砸了行动,于是命令道:“你先保持与穿越者的接触吧,尽量弄清楚状况,然后再向我汇报。究竟什么时候行动,采取怎样的行动,你等候我的指示。”   关闭通讯之后,赵亮气得当场大骂:“关林这个混蛋!老子是不是上辈子跟他有仇啊?怎么总是跳出来搞事情?!惹毛了老子,直接穿到这家伙的祖宗那里,好好修理一番!”   但是骂归骂,他可不敢真的这么干。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完成任务,而李建成身上的那个穿越者,也只能靠自己去设法周旋了。   不过好在还有读心术这个本领,若是留心探查,想要摸清情况倒也不难。   赵亮又惦记起屠四海的问题,直觉告诉他,老屠忽然交出协调指挥权,背后的原因肯定不一般,绝对不会像关林说的那样,局里对屠四海另有什么任务安排。   要知道,目前时空隧道被神侠组织弄成锁闭的状态,反穿局所有特工人员都撤回了现代,仅剩下他和小雅这两个硕果仅存的宝贝,挑起了八大行动处、四个特别科的全部勤务。   屠四海一直是他俩的领导,对二人的情况最为熟悉,同时又是特工总部和反穿局的老资格,工作经验极为丰富,由他担任协调指挥,绝对是不二的人选。   可是就在反穿局濒临危机的关键时刻,局里居然把最佳选项给替换掉了,这完全不是明智之举,更不符合局长花千秋一向严谨务实的行事风格。   想到了花千秋,赵亮忽然意识到,关于屠四海的这个工作变动,或多或少可能还跟自己有关。   花千秋不是亲口说过,他一直对自己不信任吗?而作为较劲十年的宿敌,他看待屠四海的眼光,更不可能会有什么太好评价。目前花千秋对于赵亮和屠四海的各种支持重视,全都是因为形势所迫,没得选择,这才只能把宝都押到了先秦处的身上。   但是,怀疑就是怀疑,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它就会自己生根发芽,日益放大。直到怀疑的力量,再次超越了对于形势安危的判断,便自然而然会出现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反转变化。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又引起了这个活阎王的怀疑呢?   赵亮将之前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情况,再次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梳理,想要搞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惜,让他颇为无奈的是,目前有用的信息实在太少,又没办法跟屠四海、王小四等人交换情况,所以琢磨了半天,也感觉毫无头绪。   赵亮为人一向心大,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时不去想了。他站起身,瞅瞅外面天色尚早,便决定先去玉真观一趟。   自从给张婕妤治病以来,自己还一直没有见到月云月影二位道长,现在医病之事大功告成,也好该去感谢人家一下。   他出了常府,问清楚路径,闲庭信步的晃悠到了崇化坊。   唐朝长安的里坊,是个非常有趣的存在。据史书记载和考古研究证明,长安城的规划大体为正方形,中轴线的北端是宫城和皇城,而外郭城则位于中南部,半包围着太极宫。   外郭城按照里坊制划分街区,总共有一百零八个里坊,以南北走向和东西走向的街道进行间隔。因为那些道路都是笔直贯通的,所以各个里坊也被规制的整整齐齐。白居易曾写诗形容“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说的就是这种壮观的景象。   每个里坊虽然大小不一,但是规制却基本相同。大小里坊四周建有高墙围挡,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都开着一个坊门,夜晚关闭,不准出入,所谓“昏而闭,五更而启”。   城中实行宵禁,夜晚街上不准人行走,并有军队巡逻。遇到晚上出门的,除非持有皇宫或王府颁发的腰牌,否则属于犯了“夜禁”,依律要处以“杖罚”。   另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每个里坊之中,几乎都建有寺庙和观宇。甭管里坊规模大小,其间所住的人到底是王公富豪,还是穷苦百姓,坊中总得有那么一座像样的庙宇,才算是正常。   这种情况,也是跟隋唐以来佛道两门得受皇家和官府的重视有关。上至皇帝,下至黎民,人人虔心尊佛礼道,庙宇香火自然会兴盛起来。   赵亮进了崇化坊,都用不着开口问路,只需要看那些捧着供香,拎着花篮的善男信女往何处去,跟在后面便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玉真观。   这座玉真观的规模并不算大,里面住的都是道姑,据说此处最灵验的就是求姻缘和求子嗣。所以来此地拜神的,也多是青年男女或夫妻模样的人。   赵亮心中暗笑:这自古以来,直到现代世界,老百姓最关心的人生大事无非三件——求财、求偶和求子,玉真观一下占了其中两样,生意定然好的不得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恰好从道观里面跑出三个人来,正跟自己迎面碰上。赵亮定睛一瞧,不禁讶然:“咦?月云道长,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闯出院门的正是玉真观观主月云,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弟子。她见到赵亮也是一愣,赶忙拱手施礼:“弟子参见仙长。”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顿时把后面那两个弟子吓了一跳,稀里糊涂的随着一起参拜,心中还不禁暗暗纳闷,连观主都自称弟子,那面前这位小哥的辈分该有多大啊?   赵亮笑道:“哎,不必多礼啦。你们急急忙忙,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月云点了点头:“方才接到月光师弟的飞鸽传书,说他在来长安的路上遇到麻烦,急需支援。估计月影师兄他们也已经接到消息,前后脚赶过去了。”   赵亮奇道:“月光从终南山回来了?他现在何处?”   月云沉声答道:“长安城北,井口小镇。” 第四百三十四章 疑悬井口镇   赵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地方?”   月云神色凝重,答道:“井口镇。就是秘典中所记载,熄灯道祖曾和您一起去过的那个井口小镇。”   我尼玛?真的假的?赵亮顿时有点懵圈:“是……是同一个地方吗?还是说只不过恰好重名了?”   “应该是同一个地方,”月云说道:“自汉代开始,此处被命名为长安城,取长治久安之意,但是在汉朝创立之前,这里却是秦国的国都——咸阳。城池北面数十里的井口镇,不太可能是另外一个。”   赵亮仔细一想,顿时醒悟过来,我去,此时的长安城,不仅仅曾是秦朝的咸阳啊,包括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所到的西周首都镐京,也同样在这个地方!   我靠,合着兜来转去,老子一直是在同一个地方打晃啊?   月云见仙长微微愣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问道:“仙长来玉真观找弟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赵亮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哦,我没什么急事。张婕妤的病被治好了,所以我特地来找你致谢。”   月云闻听此言,立马明白张婕妤的确是中了焚经散的毒,而自己的方子正好管用,不禁笑道:“无量天尊,能治好娘娘的病症,弟子便放心啦。为仙长略尽些绵薄之力,那是弟子的福分,当不起您的谢。”   赵亮连连摆手,又发自真心的感激了她两句,接着将话锋一转,问月云道:“月光有没有说,他在井口镇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月云虽然着急,但神色仍旧从容:“回禀仙长,月光师弟并未在信中言明原委,只说一时感到棘手,这才想叫我们前去帮忙。不过还请仙长放心,师弟自身本领高超,加上有月影师兄在,天下间该没什么危险能难住他们,弟子前往,也无非就是去摇旗呐喊而已。仙长还有重任在身,不必为我等分心了。”   赵亮听她说的非常自信,而自己又的确分身乏术,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过去添乱啦。你们几个千万小心,有什么难处,就设法派人回来向我求援。我这段时间会一直待在常何府中,你之前去过的。”   月云连忙再次施礼称谢,跟赵亮道罪告辞后,便领着那两个背插长剑的弟子匆匆离去了。   赵亮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感觉,有点不安,有点焦虑,又有点疑惑,具体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反正就是搅揉一处、五味杂陈。   井口镇?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古怪之处,为何好像跟自己很有缘似的。漫漫千年历史长河,茫茫万里广袤大地,居然能连续两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若说只是巧合,换了谁恐怕都难以相信。   赵亮一边独自往崇化坊外走去,一边默默思索,脑海中的思绪,瞬时飞回到了当初秦末井口小镇的那一晚。   璀璨星空之下,小雅紧紧的挨在他身旁,英姿飒爽、豪情万丈的说道:“那我便永远守护在历史长河的岸边!”   时隔百年,言犹在耳,一切就仿佛是发生在昨天。   而同样是在那个地方,X级精英特工流星,居然被人用手枪暗杀在了井口镇外的密林之中,直到今天,仍旧是一桩未解的悬案。   这井口镇,似乎隐藏着很多的秘密,正以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时刻牵动着他,若即若离。   赵亮怀揣着心事,从长安城最西边的崇化坊出来,一路向东而行,横穿过朱雀大街,一直走到紧邻东城墙的靖恭坊才停住了脚步。此地与著名的东市只隔着一条街,赵亮自觉闲来无事,索性便又转头往北,进了市集。   与西市亲近百姓、聚拢胡商的风格不同,东市更多是服务于长安的达官富户。   因此这里店铺毗连,商贾云集,不仅景象十分繁荣,而且市场管理的方式也更加严谨规范。   在东市内,生产和出售同类货物的店铺,都必须集中排列于同一区域,称之为“行”。而各家堆放商货的客栈,则叫做“邸”。邸既为商人存放货物,同时又替他们代办大宗的批发交易,故而其中不少都有官家的背景,等若是替朝廷掌握了大宗货物,隐隐具有稳定行市的作用。   由于管理规范、买卖兴旺,东市的市面上居然集中了二百二十多行,而且每个行业都有着相当大的规模。   赵亮甫一进来,便看得眼花缭乱,他连着逛了笔行、酒肆、铁行、肉行和雕版印刷行几条街市,所到之处无不啧啧称奇,方才那份心烦气躁的难受感觉,也逐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直转到日头西斜,赵亮这才忽然想起,今天还约了太子李建成,要去东宫赶个饭局。瞅瞅时辰不早,他急忙辨明了方向,从东市的北门出来,穿过崇仁坊和永兴坊,直奔东宫的嘉福门。   守门的长林军此时早已经得到了上峰的通知,看到赵亮出示麒麟腰牌,又报了太极宫问事郎的名号,便知道他是太子今晚要宴请的贵客,连忙恭敬施礼,放行入内。   候在门房里面,专门负责知客的小内侍,听闻是赵亮的大驾到来,也连忙起身相迎,一边殷勤招呼,一边引领他来到了宴会所在的清风阁。   东宫清风阁,是一处修建在池边的水榭亭台,一面临岸,另外三面则被接天的莲叶所围拢,远处茂林修竹,近处荷香阵阵,端的是清雅别致、风月无痕。   李建成跟赵亮约的是戌时初,而这会儿才刚过酉时三刻,赵亮等于是来早了一步。小太监告诉赵亮,太子殿下此时正跟几位大臣商议朝廷政务,齐王也在一起,所以还请他在此稍后片刻。   说着,已有宫女端上了香茗茶点以及从西域进奉来的的各色瓜果,供赵亮品尝。   赵亮点头称好,又说自己一个人静候太子便可,不用他们在旁边伺候了。   那位知客太监很懂分寸,既然见赵亮不喜旁人打扰,便连忙告了声罪,招呼着几个宫女一同退出了清风阁,只留下赵亮独自宽坐。   众人退去,赵亮也放松下来,池面上偶尔一阵清风徐来,拂动四周廊檐上的纱幔不住轻轻飘荡,再配上隐隐约约的荷花清香,不禁令人心旷神怡。他暗自琢磨:倘若这个时候,我等着约会的不是李建成,而是小雅这丫头,那可该有多好啊。   唉,刚才光顾着跟关林那倒霉家伙斗气,居然忘了问他郑卢雅的情况,实在是郁闷。也不知道小雅那边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把周瑜的媳妇给顺利救出来。   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当时就不该听花千秋的馊主意,两人分开行动。倘若能在一起的话,至少还可以守着小雅,随时保护她。   想到这里,赵亮忽然反应过来:咦?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想念那个小丫头呢?难道……   他心里蹦出了一个念头,不禁脸上一红:我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老子的读心术一直对她不起作用,恐怕真的应了屠老头那个说法——对心动之人无效啊。   赵亮正胡思乱想的功夫,忽听清风阁的外面,远远传来了脚步和说话的声音。他急忙收摄心神,站起身来,正巧一眼看到由远而近的李建成一行人。   “哎呀,问事郎,本宫杂事繁忙,让你在此久候了,恕罪恕罪。”李建成笑着冲赵亮拱拱手:“宫里的下人们也太不像话啦,居然让赵大人独自苦等,也不懂得在旁边陪着伺候。”   赵亮连忙俯身见礼,待李建成扶他起来,才笑着说道:“殿下千万别责备他们,是微臣喜欢清静,将其故意支走的。”   李建成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咱们先入座吧,坐下来慢慢聊。”   赵亮依着规矩,在李建成的安排下,分宾主落了座。太子居中自不必言,齐王元吉坐在了他的对面,另有一文两武的三个大臣各自在旁边陪坐。   这样的位置,足见他这个皇宫新星在众人心中的分量。   刚一坐下,对面的李元吉便似笑非笑的说道:“赵郎君,其实方才让你等了老半天,也不算吃亏。因为皇兄和我们临时开会,全都是拜你所赐啊。”   赵亮闻言一愣,不晓得对方是什么意思,正欲用读心术一探究竟,没想到李建成却抢先开口解围道:“哎,元吉此言差矣,这件事怎么能怪赵大人呢?”   他转过头来,笑道:“齐王跟你开个玩笑,不必当真啊。今早我们去宫中面圣,一直等到中午时分才获召见。没想到陛下一见到我们,便提出了校军大试的想法。”   “校军大试?”赵亮好奇道:“什么校军大试?”   “装!继续装糊涂!”李元吉没好气的哼道:“父皇都跟我们说了,这个主意至少有一半是你出的,还打算在皇兄面前摆什么无辜吗?”   赵亮突然反应过来,李建成所说的“校军大试”,估计多半就是他给李渊建议的“练兵大赛”了。照这么看,此事还真的跟他有关。   赵亮尴尬的咳嗽两声:“咳咳,两位殿下切莫见怪。早上陛下退朝之后,在御书房跟微臣提及了练兵之事,因为朝堂争论的非常激烈,所以陛下对此颇感烦闷。我为了顺陛下的心意,就胡乱的说了几句看法,没想到……没想到陛下居然还当真了。”   李元吉冷笑一声:“哼,你胡乱说了几句不打紧,倒把太子和我,以及诸位大臣累得够呛,真是成事不足败事……”   听到这里,李建成连忙抬手止住了他,哈哈一笑:“今天咱们第一次跟问事郎喝酒,多谈风月,少论公事。来来来,先陪本宫干一杯!” 第四百三十五章 弄巧成拙   李元吉本来还气哼哼的,可是听李建成这么说,他也不好再兀自发作,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端起了酒杯来。齐王既已如此,另外三个大臣自然更不会驳太子的面,都连忙举杯。   赵亮心中暗叹一声,自己先是治好了张婕妤的焚经散毒,然后又破坏了长安练兵的原计划,百分之百得罪死了眼前的齐王殿下,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呢。   他拿起酒杯,陪着李建成一饮而尽,根本无心品尝美酒的滋味,肚子里只剩郁闷二字。   李建成放下杯子,对赵亮笑道:“问事郎,虽然你那一番建议,害得我等连开了几个时辰的会议,紧急调整练兵的各项部署,但说实话,这个想法还真有可圈可点之处啊。”   赵亮好奇道:“哦,不知殿下何出此言?上午我真的是在陛下面前信口胡说,并未有过什么谨慎的考量呢。”   李建成大有深意的看了赵亮一眼,仿佛在说:你这建议还不够谨慎?骗小孩啊?接着,他笑了笑,道:“问事郎若是还要这么说,可就有些太过谦啦。在本宫看来,此议至少有三大价值。”   “还请殿下赐教。”   “哈哈哈,问事郎这是在考较本宫啊。”   “微臣不敢,实在是……”   李建成摆了摆手:“好啦好啦,赵大人不用多解释,就权当是本宫自己瞎琢磨吧。先说第一个价值,我认为校军大试的概念,成功的引入了竞争机制,将原先的单一枯燥的军事训练,转变成你争我赶的比赛。这样一来,反而更加有利于推行本宫全新的练兵方法。”   “其二嘛,则是通过这校军大试,可以邀请多方参与到长安练兵中来,尽显本宫此举的重大意义。此次父皇不仅让齐王辅佐我,而且还特命秦王世民和驸马柴绍一起参与,同元吉各领一军。对本宫而言,正好借助他们丰富的作战经验,融入到训练之中,岂不是很有价值?”   赵亮恍然大悟,原来李渊最后选定的朝中大将,就是著名的驸马将军柴绍啊。他是平阳公主的丈夫,李渊的女婿,本身出自隋朝的名门望族,文武双全、仪表堂堂,并且最早参加了太原起兵,曾为大唐立下过赫赫战功。   由于自身的立场相对中立,作为皇亲的柴绍柴驸马,既不偏帮太子,也不站队秦王,偶尔还跟齐王一起喝喝花酒,因此与这三个大舅哥都相处的不错。让他参与此次练兵,无论是资格能力还是人际关系,绝对是上佳的选择。   赵亮一边暗赞皇帝李渊实在是煞费苦心,一边听李嘉诚继续讲道:“说实话,光是前两条的价值,本宫就必须好好谢谢问事郎才行。而第三条的重要意义,可就不是感谢一下那么简单啦。”   赵亮有些不解,道:“殿下这话,臣越听越不明白了。”   李建成笑笑:“今早在朝堂之上,李世民指摘练兵方案存在瑕疵,险些令此事胎死腹中。他所提的问题之中,最令本宫无法应对的,就是关于‘兵胁帝都’的隐患。说实在的,两万大军抵近长安,一旦真发生什么意外的乱子,后果确实难以估量,为此,我也感到颇为发愁。上午那会儿咱们在太极宫相遇,本宫当时正是打算去征求一下父皇的意见。”   “没想到,赵大人的想法,顿时令难题迎刃而解。两万兵马分成三队,分别由元吉、柴绍和李世民执掌,任何一方出了状况,都不用惊动李孝恭的巡防军,另外两队兵马就可以立即实施弹压,故而父皇也不用再担心了。”   “父皇是不用担心了,可苦了咱们!”李元吉不满道:“好端端一个训练新军的举措,硬生生被搞得不伦不类。皇兄,你说心里话,这真的是你当初想要的吗?!”   李建成被齐王忽然怼的微微一愣,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时,陪坐在旁边的那位文臣呵呵笑着,缓颊解围道:“齐王殿下请息怒,且听老夫谈一点愚见。”   李元吉听此人开口,虽然仍旧满脸不忿,但总算还是客气的应道:“裴监请赐教。”   那个被称作“裴监”的大臣轻抚胡须,正欲说话,李建成先开口对赵亮介绍道:“问事郎,这位是左仆射裴寂裴大人,乃父皇御前最信任的重臣,想必你还不认识吧。”   赵亮在历史书上读到过裴寂,自然知晓对方在唐朝高祖时期的分量和地位,闻言连忙起身行礼,裴寂淡淡一笑,略作还礼之后,接着讲道:“此番问事郎向陛下提议校军大试,看上去是打乱了原来的计划,将兵力一分为三,可是实质上却仍旧由太子通盘执掌,所以本质并无改变。”   他悠哉悠哉的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让李世民和柴绍二人参与进来,一则可以令陛下安心,二则可以三军竞赛较量高低,而在老夫看来,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借此扩大太子对天策府的影响力。”   听他这么说,旁边一位武将好奇道:“裴公何出此言呢?”   裴寂哈哈一笑,继续道:“冯将军,你可知太子殿下为何要有推广练兵新法的举措呢?”   赵亮知道,这个冯将军就是位列东宫武将之首的冯立,他统领着整个长林军,是非常关键的人物,因此不由暗暗的留心注意起对方的反应。   可是没想到,这个冯立真的就如常何之前所说的那样,并无什么过人的本事,被裴寂这么一问,生怕自己答错了会很丢脸似的,求助般望向旁边的另一个武将。   只见那名武将体型高大,豹头环眼,满脸刚毅,浑身上下一副英气勃勃的模样,他察觉冯立没有说话,心里好像晓得是怎么回事,于是开口道:“以卑职愚见,天策上将这些年来一直东征西战,可谓功劳赫赫,连带着他的那些手下一个个也都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相比之下,太子则显得在战功方面远不及他,所以……”   裴寂连连点头:“薛将军所言甚是。秦王之所以能在朝堂之上说话硬气,全赖他战功卓著,而大唐军中的元老宿将也都比较支持。甚至就连陛下,有时也颇为依赖,轻易不愿直拂其意。正因如此,太子殿下才会借着成功击退突厥颉利可汗的机会,实施推行新法练兵的计划,为的就是要在军方立稳阵脚,不让天策府独揽大权。”   李元吉插嘴道:“这个原因不用裴监来讲,我们心里也都是清清楚楚。可是,校军大试又跟皇兄扩大对天策府的影响力有什么关系呢?”   “齐王殿下,这不是明摆着吗?”裴寂不慌不忙的笑道:“原先单纯练兵,无论顺利与否,天策府的人都不会服气,甚至还要时不时的挑挑毛病,说说兵胁帝都的怪话。但陛下传旨校军大试,情况便立马改观了。太子是总指挥,秦王是三路兵马之一的副指挥,一下子便等于在军务方面确定的了他们二人上下从属的关系,这对于整个朝野不是个非常明显的信号吗?”   “对啊!”冯立呵呵一笑:“如此一来,李世民他们就算想搞鬼捣乱,却也没啥办法啦。”   薛万彻也点点头:“而且,既然现在连秦王都参与到练兵之中了,那么天策府其他武将也免不了要听从太子的号令,对我们而言有利无害。”   赵亮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没想到自己打算暗助李世民的那个建议,居然还会产生出另外一种效果。   李建成显然不太想在赵亮面前过多谈论此事,打断道:“好啦好啦,这全都怪本宫,说好不聊公事,可最后还是把诸位的话题给引到这上面来了,难道咱们刚才开会开得还不够累吗?”   他再次端起酒,笑道:“来,我敬赵大人一杯,希望咱们今后能够多亲多近,共同为陛下效力。”   赵亮连忙举杯相迎,心里骂了穿越者一百多遍,郁闷无比的灌了一大杯。   他此刻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担忧,横亘在心中难以释怀:练兵的事情,在原本的历史中并不存在,完全是这个穿越者凭空搞出来的,目的就是要从军务方面压制李世民。   而自己为了破坏他的计划,既确保李世民不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又尽量不让李元吉有机会浑水摸鱼,便凭空在上面追加了一个所谓“校军大试”的练兵竞赛。   虽说出发点是好的,可毕竟也等于是在无中生有。   可令赵亮更加感到头疼的是,经过刚才裴寂那一番解说,“校军大试”看上去不仅没能从根本上破坏李建成的计划,反过来好像还火上浇油,让他在对付李世民的过程中拿到了新的筹码。   对此,赵亮实在是不敢细想下去,可又不能不认真反思。   从他抵达这个时空以来,除了通过颜勤礼的关系,顺利结识了李世民,以及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找到了月影月云等昏暗派弟子之外,其他所做的事情,好像都是对李建成有利,而对李世民不利的。   首先是李世民在东宫赴宴后所得的急病,虽然算是被赵亮治好的,但他却劝天策府不要借此诬陷太子下毒;然后他又使尽浑身解数,让李建成的重要盟友张婕妤痊愈康复,以便今后更能给东宫提供支持;眼下则是这么一个“练兵比武”的鬼主意,立刻使李建成有机会压着秦王一头,调动包括在内李世民的天策府人马。   我尼玛,这……这会不会进一步搞出更大的乱子来呢? 第四百三十六章 琼台凤冠   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东宫清风阁这一场饮宴,直喝到月上中天,都还没有一点要结束的迹象。太子李建成固然是挥洒自在、谈笑风生,不住给赵亮布菜劝酒,连带着他手下的那两员亲信大将——冯立和薛万彻,也显得非常殷勤客气,与赵亮频频对酌,亲切的攀结交情。   与之相比,齐王李元吉和朝中重臣裴寂倒是平淡的很,始终对赵亮都不怎么感冒。   赵亮对此心中明白,一来他连番坏了李元吉的谋算,难免遭到这位齐王殿下的记恨,二来自己作为皇帝李渊新任的近身宠臣,当然也是裴寂这类朝堂高官的潜在对手。所以,他们二人冷淡的态度,对赵亮而言实属正常。   好在宴会的主人李建成还算热情,不至于让他这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瞅瞅时间不早,赵亮暗自琢磨,如何找个由头,端起酒杯说几句场面话,然后顺势结束了今晚这场饭局,以便能早点回去睡觉。可是没想到,他这边还没酝酿好说辞,突然间,从清风阁外面匆匆跑进来一名东宫将校,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建成的面前。   “殿下,不好了!张进芳出事了!”   李建成闻言顿时一愣,手里的酒杯悬在空中,不知道是该继续举着还是该放下。   薛万彻面色一沉,哼道:“王贵,你怎么搞得?没看见殿下在宴客吗?”   那个名叫王贵的家将一脸慌急,略带惊恐瞅了瞅薛万彻,然后又望向李建成:“殿下……”   有了这短暂的缓冲,李建成已然定下神来,淡淡一笑,从容不迫的说道:“这里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贵点点头,语气急促道:“刚刚接到张进芳的急报,琼台凤冠在城外遭劫!”   “你说什么?!”闻听此言,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几乎同时一惊,李元吉干脆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仔细讲,到底怎么回事?”   “报信的人说的并不详尽,”王贵苦着脸道:“他只是讲,张进芳奉命率兵迎接琼台凤冠,队伍行止长安城北七十里处,忽然遭到大批不明身份的盗寇袭击。张进芳所部寡不敌众,无奈之下只好派人送来急信求援!”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李建成问道。   “约么就是今天下午的功夫,”王贵答道:“由于夜晚城门锁闭,跑回来报信的人一时进不了城,一直拖到现在才将消息送至东宫。”   李建成眉头紧锁,转向李元吉:“这会儿能派兵吗?”   李元吉摇摇头:“难!夤夜调兵,除非有父皇的叱令,否则非得被李孝恭的巡城军给拦截下来不可。”   “城外呢?有没有咱们的人?”   “最近的,也就只有京兆府下面的那几个县衙了,”李元吉道:“倘若是连张进芳和他手下五十个长林兵都应付不来的场面,就算急调那些衙门里的不良人过去帮忙,恐怕也无济于事。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咱们连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此时,坐在一旁的裴寂插嘴道:“二位殿下,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琼台凤冠,可是指靺鞨进贡的那件宝物吗?”   李建成点了点头:“不瞒裴监,正是此宝。”   一听这话,连老成持重的裴寂都显得有点慌了,转而急问王贵道:“求援信在哪里?快快拿来给我们看!那宝贝被劫走了吗?!”   王贵答道:“回禀裴大人,只有口信,没有书信。送消息来的那位兄弟身负重伤,这会儿已经昏过去了。他刚才说,张校尉一直在与敌人周旋,想来当时并未把宝物丢失。但是到了此刻……小的就不敢说了……”   “事发地点在哪里?”薛万彻沉声问道。   “那个兄弟说,在城北的一个小镇,”王贵道:“名字叫做井口镇!”   我尼玛!赵亮听的一哆嗦:又是井口镇?不会这么巧吧?   还未待他细想,只听薛万彻道:“殿下,此时多想无益,再耽搁下去,局面恐怕更难收拾。为今之计,只能由您或齐王亲自出马,加上我们几个一起出城驰援了!二位殿下有金龙腰牌,夜晚也可以在长安城通行无阻,随身带上二三十个精锐护卫,足以应付突发状况。”   “不行!”冯立闻言反对道:“老薛你这个主意行不通!太子殿下万金之躯,岂能轻易出城赴险?大小有个闪失,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建成沉声道:“我看万彻讲的没错,眼下也只能本宫带着扈从出城了。琼台凤冠兹事体大,绝对不容有失!”   冯立急了,直接站起身来:“殿下三思!靺鞨进奉宝物,原本就是隐秘从事,我方对此也极为谨慎,所以才只让进芳带少量人马暗中接应。现在明显消息泄露,引来敌人偷袭,倘若他们是故意借此引诱我们前去救援,那殿下离城,岂不是正中对方的圈套吗?”   听他说的有理,众人一时间都没了言语,赵亮忽然弱弱的问了一句:“额……谁能不能给我讲讲,这琼台凤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裴寂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沉声道:“据说那琼台凤冠是战国时期赵国的一件奇宝。始皇统一天下之时,它被一名赵国的皇族秘密带离邯郸,逃往北方草原,从此便杳无踪迹了。直到百年前,此宝又现世间,立时成为了几个北方胡族政权拼命争夺的焦点。甚至有传闻讲,当年隋炀帝倾荡国力,数次挥军北伐,席卷了整个大漠草原,其实也是为寻找这个琼台凤冠。”   “我靠,这么牛掰吗?”赵亮咋舌道:“那个宝贝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居然被传得如此夸张?”   “不知道。”李建成在一旁叹道:“说起来,谁也没见过真正的琼台凤冠,只是晓得,宝贝最后落在了靺鞨王的手中,而突厥人一直虎视眈眈,逼着他们交出此物。前阵子,靺鞨使者向父皇提出,愿意用琼台凤冠换取大唐的盟约,支持他们正式立国,并且出兵帮靺鞨对抗突厥颉利可汗的威胁。”   赵亮奇道:“这么说,陛下把这差事交给太子了?”   李建成苦恼的点点头:“是啊。此事涉及到我大唐的外交格局和军事战略,成则边疆安然,败则变乱四起,真他妈的头大如斗!”   李元吉闷哼一声:“皇兄不必烦心!冯立说的对,你半夜出城的确不合适。不过,我则没有什么顾虑。当初打河北窦建德和刘黑闼的时候,比着危险一百倍的场面我也不怵!这样吧,就由我和老薛走一趟,去那个什么井口镇,倘若运气好的话,不仅能把宝贝护住,还可以顺手抓几个贼寇回来,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路数!”   李建成思索片刻,微微颔首:“如此便有劳兄弟啦。也就只有你去,本宫才能放心。无论如何,千万要保住琼台凤冠不失,不然在我们的地盘上丢了宝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父皇交代了。”   随着他的话音,裴寂也跟着长叹了一声,显示这件事情关系重大,绝非寻常过失可比。   李元吉郑重的点了点头,向李建成插手一礼,然后招呼上薛万彻,步履匆匆的冲出了清风阁。   酒喝到这份儿上,李建成也彻底没了兴致,眼见裴寂冯立还打算跟太子商量一下眼前这突发状况的对策,赵亮连忙识趣的起身告辞。   李建成没有丝毫再多留他的意思,只是在赵亮临走时特意的嘱咐道:“万望问事郎能暂时替本宫保密,切莫让陛下提早知晓琼台凤冠的事情,好给我一个回旋处置的余地。”   赵亮满口应承下来,随即出了东宫,在一名小太监和两个长林军护卫的陪伴下,打着太子旗号的特制灯笼,一路顺顺当当的回到了常府所在的里坊。   此时常何尚未休息,听说赵亮回来了,连忙迎到厅堂。当他听说赵亮是去东宫赴宴,不由得颇感意外。而赵亮瞅瞅四下无人,又对他小声说了琼台凤冠和下午月云道长的事情,更是惊得常何下巴险些掉下来。   赵亮心里惦记着月影等昏暗派弟子的情况,忍不住问道:“老常,我对井口镇那边的情况很不放心,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连夜出城,去打探一下?”   常何沉吟了片刻,道:“赵兄,你这可算是问对人了。我执掌防御的玄武门,正是宫城北大门,而往西边不远即是长安城的芳林门。平日为了出入方便,同时也是考虑策应北苑防御的需要,那道城门我一向都是来去自由的。即便在深更半夜,也时常会因为要去查岗巡哨,喊开芳林门通行。”   他顿了顿,笑道:“如果赵兄真的想去城外转转,看看齐王他们搞什么状况,那么说不得,就让老常我陪你走一趟吧!”   赵亮闻言大喜,旋即又担心道:“这样真的好吗?你毕竟有公职在身,随意离城,万一……”   “没大碍!”常何笑笑:“我本来就打算告几天假,休息休息的。况且你自己去井口镇,我也不放心。回头陛下真的要问起来,我就说陪问事郎前往调查琼台凤冠的事,出于对你安全上的考虑,陛下也不会责怪什么。” 第四百三十七章 故人的残碑   云遮皎月,夜影沉沉,两骑快马自长安城芳林门的角门里飞驰而出,直冲入北边的黑暗之中。   常何作为大唐禁军指挥,对京畿附近的地形地貌自然是了然于胸。他老马识途,举着火把在前一路驰骋,赵亮则紧催坐骑,稳稳的跟在后面。   二人从夜半时分出发,摸着黑的一路狂奔,直到天色朦朦发亮的时候,才终于到达了长安北边的井口镇。   历经八百多年的沧桑变化,当初秦末的那个小镇,对于此时的赵亮而言,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了。他甚至一度怀疑,此井口非彼井口,两个小镇只是名字恰好相同而已,但并非是同一个地方。   直到他看着了镇口的一块残碑。   那块青石碑原本有两米多高,此时却只剩下多半截,斜斜的戳在地上,处处透射出一种荒凉的感觉。石碑碑面被风蚀的非常厉害,只能模模糊糊认清楚几个字。   赵亮曾在局里恶补过一段时间的篆体文字,所以再也不是当初半文盲的状态,他端坐在马上,粗略辨认,发现那几个字居然写的是“……秦小国师……仙……赵……”   我尼玛!赵亮心中不禁一震,思绪一下子便被拉回到了八百年前,蒙奇、车英、宫羽博,还有羽林铁卫,一幕幕场景就如同放电影一样,在他的眼前飞速闪过。   没错了,这个地方,就是当年他和小雅、熄灯道长侦破白家灭门惨案、找到失踪特工流星的井口镇!令人万万没有想到是,隔了这么久远的时空,他竟然会再一次回到这里。   不过,这块大石碑又究竟是谁立的呢?   赵亮兀自琢磨,很显然,这是一块叙事碑,为的是记录他这位大秦小国师当年在此大展神威的光辉事迹。如此说来,大费周章立碑纪念的人,要么是舍不得他登仙离去的徐福和蒙奇,要么是一心想着长生之后能够再次相会的秦始皇嬴政,仔细想想,恐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一笑,接着又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旁的常何有点好奇,忍不住问道:“赵兄,你想到什么了?这块残碑是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赵亮回过神来,道:“哦,这个碑……不太好。老常,我能拜托你件事情吗?”   “赵兄尽管吩咐。”常何爽快的应道。   “你以后有空的时候,记得带些人到这里,”赵亮指着那块大石碑道:“给我把它砸了。”   “啊?咋了?”常何一愣:“为……为什么呀?”   “我看的不舒服,所以拜托了。”赵亮淡淡的丢下一句,接着便催动坐骑,径直往井口镇里驰去。常何虽然感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此时此刻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得将这桩任务记在心里,懵懵懂懂的扬鞭策马,追在赵亮身后一同进了井口镇。   这个时候的小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街边的店铺都开始了一天的经营。与之相反,今天的井口镇,店店落锁、家家关门,街面上连一个百姓都没有,到处都是身穿皂衣的衙门不良人。   看见他俩到来,立刻便有人迎了过去,拦阻问道:“两位止步!你们是什么人,到此有何贵干?”   常何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答反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由于他昨天晚上出来的急,并未换上武将官袍,而是穿着寻常的居家便服,所以衙役们也不晓得常何的身份。不过,即便是便服,那也同样是做工精细、用料考究,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上等货色,再加上常何不怒而威的气势,眼睛再瞎也该知道,这位不是一般的角色。   为首的那位不良帅小心翼翼的说道:“额,这位郎君,我们是泾阳县县衙的差役,奉命在此缉捕盗寇,不知二位尊驾怎么称呼?”   常何还是没有急着回话,继续问道:“缉捕盗寇?抓的是什么人呐?”   不良帅听得心头火起,不禁暗骂:他娘的,明明是老子在盘问你,怎么搞的倒像是上司老爷在询老子的差呢?   不过,骂归骂,他到底还是不由自主的乖乖答道:“朝中出了大案,齐王殿下亲自在此坐镇,我们附近各县皆奉命前来配合。至于说抓谁嘛,请数在下不便透露。”   “不便透露?我看你小子也不知道吧!”常何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转头问赵亮道:“赵兄,咱们是先四处转转,找找道长们的踪迹?还是直接去见……”   他话音未落,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赵亮和常何定睛观瞧,正好看到李元吉领着一票人马自镇子中心朝他们这里狂奔而来。   马队到了近处,李元吉也瞧清楚了他俩的身影,连忙勒住缰绳,后面的手下也都纷纷停步,一时间四周蹄踏繁乱、尘土飞扬。   “咦?赵亮,你怎么来了?”李元吉好奇问道:“还有常将军,你今天不用值守玄武门吗?”   赵亮道:“殿下,我是专程来此看看情况的,常何则是奉陛下之命,随身保护我。”   他这话说的非常巧妙,之前李渊的确下过旨意,命常何负责保护并协助赵亮,不过,那只是针对给张婕妤治病而言,并非长久的差事。赵亮故意讲的模棱两可,顿时令李元吉有些吃不准眼前的状况。   “这么说,你是奉……”李元吉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两下,正欲把话问清,赵亮微微一笑,抬手打断他道:“哎,此事你我心照不宣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一招,更是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不禁让李元吉想到,赵亮多半是奉了父皇的旨意,特来督查琼台凤冠遭劫一事的。   另外,常何身为禁军将领,等若是李渊的贴身侍卫,有他一起陪同到来,更加坐实了自己的这个判断。   想到这里,李元吉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语气也显得客气了不少,点点头道:“本王明白了。既然问事郎和常将军大驾到此,那咱们便一同商议应对吧。兹事体大,除了太子殿下,我也担着不小的责任,还望二位多多相助。”   赵亮未置可否,直接问道:“殿下比我们先出发一步,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李元吉瞅瞅四周,招呼道:“你们暂时都留在原地等候!老薛,咱们和赵大人他们到旁边叙话。”说罢,他催动战马,朝着街边一处僻静的地方驰去。   赵亮、常何和薛万彻跟在李元吉后面,到了静处,纷纷勒马停步。李元吉道:“老薛,还是你来讲吧,本王折腾了整整一宿的功夫,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这会儿嗓子都快冒烟了。”   薛万彻闻言点了点头,对赵亮二人沉声道:“赵大人,常大人,其实我和殿下比你们也只早来了一个多时辰而已。刚才已经见到东宫校尉张进芳了。”   “哦?他情况怎么样?说什么了?”赵亮问道。   薛万彻摇了摇头:“唉,我们赶来的时候,张进芳已经咽气啦,只见到了他的尸首。”   赵亮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卧槽,那琼台凤冠呢?”   “不见了。”薛万彻讲述道:“据张进芳的手下报告,他们是前天晚上抵达井口镇的。由于探马消息说,靺鞨的送宝队伍已经离此不远,张进芳认为没必要再连夜摸黑相迎,或许第二天一早便能等来对方,所以便决定先在井口镇住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天还没完全亮呢,靺鞨的人就慌慌张张的跑到井口镇,说送宝队伍在离镇子不远的地方遭遇袭击。”   常何奇道:“靺鞨人怎么晓得要跑到井口镇来找张进芳求援呢?”   薛万彻解释道:“他们也不知道太子派的接应护卫就在井口镇,只是瞅见这里有座城镇,想必能联络到大唐官府的军兵衙役,就来急病投医。没想到正巧遇上之前的探马,这才及时报告了张进芳。”   他略微顿顿,接着道:“张进芳当时接到消息,赶忙集合队伍,往出事地点赶,谁料才走了不到两里路,就中了敌人的埋伏。”   “埋伏?”赵亮大感诧异:“难道是靺鞨人下得套?”   “你也太有想象力啦!”李元吉在一旁嘲讽道:“都说了靺鞨人并不晓得张进芳在这里,是误打误撞之下才碰上的。伏击张进芳的那些人,跟劫杀靺鞨队伍的是同一路人马!”   薛万彻点点头,继续道:“殿下说的没错。根据张进芳手下幸存的护卫描述,袭击他们的不是靺鞨,而是汉人。”   “汉人?!”常何瞅了瞅赵亮,又瞅了瞅李元吉,最后问薛万彻道:“是,是咱们自己人吗?”   “哪还用说?当然是内贼!”不等薛万彻开口,李元吉便冷哼一声:“能在我大唐境内调动这么多人手,伏击五十名精锐长林军,除了自己人,难不成还是突厥人吗?”   赵亮没有理会李元吉的话,接着问薛万彻道:“后来呢?张进芳他们究竟如何了?靺鞨的送宝队伍呢?”   薛万彻皱了皱眉头:“虽说对方是伏击了张进芳,但据我的判断,那些人也只是在外围负责策应放哨,掩护同伙主要攻击靺鞨送宝队。所以,他们的力量并不雄厚,只是占了地利的先机,提前发现了张进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四百三十八章 密林密战   薛万彻继续介绍道:“张进芳是老军伍了,太原起兵的时候就跟着大军一起东征西讨,见惯了各种场面。他很快稳住了兵马,一边跟敌人厮杀,一边向不远处的靺鞨人靠拢。约么打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吧,咱们长林军就和送宝队伍汇合在了一处。”   常何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些劫宝的盗贼有多少人,看出是什么来路了吗?”   李元吉插嘴道:“当时天色虽然已经亮了,但是林间仍旧视线不明,再加上战斗非常激烈,所以很难判断对方的准确数量。张进芳的人说,那些贼子来的不少,漫山遍野都是,杀都杀不完。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那些人不是寻常的江洋大盗,而是正规兵马。”   赵亮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正欲细细琢磨,只听薛万彻继续道:“张进芳与靺鞨人汇合之后,便带着残余力量往井口镇突围。我估计他当时寻思,光天化日底下,那些贼子胆量再大,也不敢明火执仗的杀进城镇里。只要能冲回井口镇,附近卫所的巡兵就会陆续赶来,那时便安全了。”   “听你的意思,他们没能突围到小镇?”常何问道。   “是的,你说的没错。”薛万彻回答:“对方也不傻,根本不肯给张进芳这个机会。他们连番调整阵型和攻势,硬逼着张进芳难有寸进。眼看伤亡越来越大,老张无奈之下,只好改变策略,带人冲上了一处密林高地,一边据险固守,一边派人杀出去求援报信。”   说到这里,李元吉忽然不耐烦道:“哎呀,好啦好啦,啰里啰嗦的说半天,直接讲结果吧。他们一直打到昨天傍晚,张进芳身负重伤,手下五十名长林军,最后只剩下三个还能喘气的,其中就包括那个跑回长安报信的家伙,其余连同靺鞨的三十六名送宝高手,全都战死,琼台凤冠也不知所踪了!”   常何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八十多个精锐好手,几乎全军覆没?我的天,对方得是什么样的实力啊?”   李元吉阴恻恻的笑道:“什么实力?哼,你猜猜对方应该是什么实力?”   赵亮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用读心术去查探,也知道这是在暗指朝中某个实力雄厚的领军大将。   常何当然也同样心里清楚,这位齐王殿下意有所指,于是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薛万彻此时倒还显得比较客观,说道:“殿下,现在猜测对方的身份来历,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还是按照咱们方才商量的办法,尽快行动吧。”   李元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行吧,反正你在这里是代表我皇兄的,说话管用。再加上问事郎也来了,大伙儿正好说说,下步该怎么办。”   薛万彻没有理会李元吉的冷嘲热讽,对赵亮和常何讲道:“方才我与齐王殿下商议,此事关系重大,首先得禀报太子,然后再由他来决定,如何向陛下奏明实情。同时,我建议立刻通传附近的各个州县,着令当地府兵和衙役倾巢出动,展开严密搜索,力争能够发现贼人的踪迹,尤其是那几个身份特殊的家伙。”   常何闻言一愣:“身份特殊的家伙?什么意思?”   薛万彻道:“不好意思,常将军、赵大人,刚才我正打算要讲此事,被咱们齐王殿下一打断,便没来得及说清楚。据幸存的长林军说,昨天袭击他们的人当中,有几个道士,这项特征比较明显,所以应该让各地多加留意。”   我靠?不会吧,道士?赵亮听得心中一紧,险些当场直接惊出声来。常何也是一脸懵圈,下意识的望向赵亮,眼中都是犹疑惊惧的神色。   薛万彻虽然是员武将,但心思细密,他察觉出赵亮常何二人神情有异,忍不住问道:“额,你们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不不不,什么都没想起来,”赵亮连连摆手,赶紧转移话题道:“双方激战的现场你们去过了吗?有没有在哪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李元吉道:“那能不去吗?我和老薛刚一到这里,都没顾上问那两个受伤的人,就先去镇外的密林转了一圈。你们猜怎么着?那个鬼地方,只有长林军和靺鞨人的尸体,贼寇的踪影一个没留下。”   尽管常何还在为刚才那些“道士”的问题犹疑不定,但听李元吉如此说,仍旧忍不住分析道:“想要袭杀围歼八十多名身经百战的高手,没有两三倍的兵力绝难做到。而要在激战之后如此彻底的清扫战场,所需的人手则恐怕需再翻上一番才行。啧啧,那至少是三四百精锐啊。”   他摇了摇头,又问道:“现场有兵器遗留吗?刀、枪、箭矢什么的?”   薛万彻叹道:“你说的这些倒是有,而且可以肯定是贼人所用的,不过……”   “不过什么?”   “那些兵器都是府兵的常规制式,”薛万彻有些苦恼道:“民间帮会也多有仿制,所以很难判断其来源。”   常何越听越觉得此事离奇,他暗暗琢磨,在京畿附近有能力调动三五百精兵作战,所用兵器又设置得如此周密,除了太子和齐王之外,恐怕也只有……   他不敢真往那个方向去想,只得求助般的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亮,希望这位神机妙算的问事郎能有什么主张。   赵亮静静的凝视了李元吉片刻,忽然咧嘴一笑,不温不火的说道:“既然齐王殿下和薛将军已经有了策略,在下就不便添乱了。辛苦你们二位继续搜索宝物下落,我和常将军这就返回长安,向陛下禀报。”   见他推得如此干净,李元吉脸上露出一个“早知你这小滑头会如此这般”的表情,无声的点了点头。   薛万彻和他想的差不多,以为赵亮是不想趟琼台凤冠和皇子争斗这摊浑水,所以才会找个借口脱身,于是插手施礼道:“赵大人客气。宝物被劫,涉及太子殿下的责任,末将责无旁贷,万万说不上辛苦二字。只求大人到了陛下面前,能顾念太子几分,尽量美言。”   赵亮微微颔首:“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帮殿下的。趁这会儿功夫,我和常将军再到案发现场那边转上一圈,心中也好有点数。”   说罢,他向薛万彻问明了战场的具体位置,然后朝李元吉略一拱手,道声“告辞”,便兜转缰绳,招呼常何一起策马向镇外奔去。   只用了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二人就找着了薛万彻所说的那处地方。离得尚远,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常何是上惯了战场的老手,对这类事情再熟悉不过,顺着气味抬手一指:“应该就是那边啦。”   赵亮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的地方,树干草地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污和踩踏劈砍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头,从马背上利落的翻身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了那边区域。   “啧啧啧,打得可是够激烈的呀,”常何跟在赵亮身后,边四处打量,边感慨道:“看来张进芳他们昨天也是拼尽全力了。就这么一处无险可守的小山丘,硬是扛了一整天才被对方拿下,殊为不易呢。”   赵亮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神情专注的观察着现场,一会儿俯身细看,一会儿远目眺望,用了好半天的功夫才转过身来问道:“老常,依你看,长林军的战力,和秦王麾下的玄甲骑兵相比,究竟如何?”   “啊?玄甲骑兵?”常何有些意外:“你不会也认为……”   赵亮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猜我认为什么,你只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常何点点头,认真答道:“长林军是李建成悉心培养的精锐护卫,兵员主要来自各州的府兵,挑选的时候着实花了不少力气,可以说非久经沙场的好手不要。另外,他还特意招揽了可达志这样的突厥将领,带来不少胡族勇士,借以增强整个部队的彪悍之气,因此从战力上讲,绝对不容小觑,甚至比我们禁军还要强横。”   他顿了顿:“不过,就算长林军再厉害,也没法跟天策府的玄甲骑兵相提并论。这么说吧,玄甲骑兵人数虽少,但已经到了天下无敌的境地,区区数百人就能直冲万军之阵,所向披靡。”   “玄甲骑兵下了马也这么厉害吗?”   “嗨,赵兄这是说笑了,”常何道:“猛士就是猛士,骑不骑马又有啥区别呢?照我看啊,那帮家伙下了马,可能更加恐怖。”   赵亮无声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指指四周道:“我记得秦王在长安的玄甲骑兵,也就不过百十来号人,他们能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吗?”   常何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刚才我当着李元吉和薛万彻的面,故意说贼寇需要有四五百人才行,为的就是想把他们的思路从玄甲骑兵身上引开。不过说实话,倘若那些劫宝的人是寻常好手的话,确实得有这么大规模方可成功,但如果来的是玄甲骑兵,一百多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办到。”   赵亮微微一笑:“这么说,你觉得是他们?”   “我不想这么觉得,”常何有些无奈:“但无论是动机,还是能力,恐怕最大嫌疑也就是……”   赵亮抬起手,没让常何继续往下说:“放心吧,不是秦王和玄甲骑兵。”   常何闻言不禁愣了一下:“赵兄,难道你已经晓得是谁了?”   赵亮点点头,凑到常何近前,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常何惊得险些跳起来:“不会吧,居然是他?!” 第四百三十九章 环环相扣   赵亮对常何说出的那个名字,正是齐王李元吉。   而对于这个答案,常何也着实感到有些意外。他并非不相信赵亮的判断,只是齐王李元吉向来都是与太子一伙儿,联手对付秦王和天策府的。不过,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即便是为了栽赃陷害李世民,但其中的心思做法也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兀自愣怔片刻,忍不住问道:“赵兄,实不相瞒,之前我也曾考虑过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但是,从道理上看却完全讲不通啊。一来,李建成和李元吉他们最多只能是炮制一些不利于秦王的证据,比方说对袭击者的描述,还有兵器记号的线索,以便用来栽赃陷害。可惜的是,他们却抓不到任何过硬的真凭实据,所以也根本无法借此扳倒秦王;二来,李建成本身是奉陛下之命,全权负责这次与靺鞨人交接琼台凤冠的任务,倘若宝物有丁点闪失,他第一个就会受到责罚,而太子一倒霉,作为太子一党的齐王,恐怕也不会落到什么好果子。因此……我很难理解你的判断。”   赵亮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说道:“你讲的这些都没错。不过,此事的关键之处,并不在于通过琼台凤冠而治秦王的罪。整件事情只需要达成一个目的即可,那就是产生出‘怀疑’二字。”   “怀疑?你是指令陛下怀疑秦王?”常何不解的问道。   “不止是秦王,还有太子。”赵亮淡淡道:“准确的说,是要让陛下既怀疑秦王,也怀疑太子,同时还令他俩之间进一步加深疑惧。”   常何听得满脸疑惑:“可是,那样子对李元吉又有什么真正的好处呢?以他齐王的实力而言,就算太子和秦王因为此事被陛下怀疑甚至责罚,也轮不到他接皇储的大位啊?”   赵亮置身于小丘的坡顶,环视着四周那一片血迹斑斑、狼藉遍地的战场,眼神中渐渐透出了一丝寒意:“其实,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阴谋,若不是老天有眼,或许还真就让他得逞了。”   常何听赵亮讲得如此神神秘秘,愈发感觉有些心焦,不禁急道:“赵兄啊,老常我是个粗人,脑子有时候转的不快,您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仔细分解分解,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赵亮微微一笑,歉然道:“不好意思啊,常兄,不是我故意卖关子,而是之前真的没有想通关键之处。直到刚才来到了这片战场上,李元吉的谋算,才在我脑海中渐渐地浮现出大致的轮廓。”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常何郑重说道:“你可知道,张婕妤之前其实并非是生病,而是中毒吗?”   “中毒?”常何闻言一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太医们之所以治了那么久都没治好,是因为张婕妤中了一种名叫‘焚经散’的奇毒,这才导致她身体每况愈下,甚至到了命不久矣的地步。”赵亮答道:“而制造这种阴损毒药的人,正是李元吉和尹祖文!”   常何大感诧异:“居然是他俩!我草他姥姥,这难道是想要造反吗?”   赵亮点点头:“差不多就是造反吧。只不过,尹祖文多半也是被李元吉给利用了,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他应该是一心想替自己女儿尹德妃在后宫争宠,所以才会受到齐王蛊惑,暗中联手给张婕妤下毒的。”   “可是李元吉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常何问道:“张婕妤确实是太子的盟友,她若是香消玉殒,会让李建成在宫中少了一个能向陛下说情的重要后盾,但是,尹德妃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能把齐王给推上大位啊。”   赵亮笑道:“之前我也因为想不通这一点,总感觉李元吉如此行事,无论动机还是回报,都难以说是上上之举,所以对他的怀疑一直摇摆不定。但是现在,如果再结合另外两件事来看的话,情况则大为不同,真正的答案也呼之欲出了。”   “哦?哪两件事?”   “一是练兵,二是送宝。”赵亮举起两根手指,自信的分析道:“太子向陛下奏请,欲以新法练兵,而齐王则建议将两万受训大军全部集结于长安城外。他们一个是总指挥,一个是副总指挥,这样的安排,早已引起包括秦王在的内朝中很多官员的警惕。而如果没有我提出‘练兵大赛’的建议,恐怕陛下这会儿也已然同意了他们原定的计划。”   赵亮说到这里,忽然笑着问常何道:“你说,如果练兵之事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的,而这时候太子所负责的琼台凤冠忽然出了岔子,同时能为他说话的张婕妤又恰好挂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常何本就非常机灵的人,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我的天,这,这也太可怕了。”   赵亮微微颔首:“看来你也终于想明白了。没有张婕妤为太子说情,李建成肯定免不了要受到陛下的训斥或责罚,而出于安全上的考虑,陛下也多半不会让受到责罚的李建成再执掌那两万大军,以免他因为心生不满,再搞出什么难以预测的乱子来。”   常何同意道:“这是必然的。尽管不至于直接撤销太子练兵总指挥的职务,但至少也会暂时限制他的兵权,转而由副总指挥李元吉代为接掌。这样一来,两万大军就等于落到李元吉手中了。”   “你说的没错,”赵亮点了点头:“更可怕的是,因为琼台凤冠遭劫一事扑朔迷离,李元吉完全可以借机挑起太子对秦王的怀疑,进而使那两人之间产生出更大的猜忌,甚至闹到东宫和天策府剑拔弩张的地步。而到了那个时候,这位副总指挥便有机会骗开城门,以调停两位皇子矛盾的名义,带兵杀进长安,为所欲为!”   “我草他姥姥,这也太狠啦!”常何又惊又怒道:“果然是一环紧扣一环,弄了个天大的杀局!”   赵亮冷笑一声:“我也是直到此时才终于理解,李元吉为何会对我那么忌恨。只因为我在不知不觉间,连番破坏了他的两个阴谋,致使整个计划差点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常何闻言哈哈大笑:“的确如此!赵兄先是妙手回春,把病恹恹的婕妤娘娘变得生龙活虎,仍旧能够为太子办事,然后又提出了校军大试的法子,让秦王和驸马柴绍也有机会参与练兵,顿时就令李元吉的鬼主意再难得逞。他不恨你恨得牙痒痒才怪,哈哈哈。”   赵亮也跟着一起笑了笑,接着又道:“不过,现在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李元吉的谋算并没有完全终结。尽管眼下的局面可能不如他之前筹划的那么理想,但是总体框架和背后逻辑却仍然存在,也就是说,齐王仍有机会挑动事端。”   常何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禁严肃的点了点头:“赵兄言之有理。张婕妤也好,三家练兵也罢,里面终究还是存在着很多变数的。只要太子因为琼台凤冠跟秦王闹起来,李元吉的确仍有机会在暗中捣乱。”   说着,他望向赵亮,迟疑了一下后又问道:“另外,还有月影道长他们的问题。刚才薛万彻一提道士二字,我的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一桩又该怎么办呢?”   赵亮剑眉紧锁,摇了摇头:“关于这个问题,我暂时也还没想通,不过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老常,请你现在去林子外面再仔细搜索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同时替我望风放哨,我要利用道家秘法,勘探究竟。”   常何听赵亮说的玄玄乎乎的,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接着转身大步出了树林。赵亮瞧着他走的远了,这才从怀中取出了能与昏暗派掌门令牌进行联络的小黑盒。   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希望萤火道长跟月影一起去驰援月光道长时,会随身带着师父交给他保管的掌门令牌。   片刻功夫,一道蓝色的光芒出现在了黑盒上方。紧接着,两个大脑袋挤在一起,好奇的瞪着赵亮。   “我的天我的天,师叔!令牌真的显灵啦!”   “你慌个甚?!没出息。咦?真的是仙长哎!仙长啊,您老是活的吗?”   “师叔,仙长当然是活的。你看你看,他鼻子都气歪了。”   赵亮郁闷的摇摇头,问道:“月影,你们现在在哪里?昨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哎,仙长说话了,他说话了,真是活的哎!”月影满脸兴奋,冲着后面招呼道:“师弟师妹,你们快来看啊,师尊当初说的没错,这令牌确实能跟仙人通话!”   “你妹的,别耽误功夫啦!”赵亮没好气的问道:“李元吉说昨天一件朝廷重要的宝物在井口镇外被劫,盗匪之中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是不是你们?”   月影反应过来,先是对赵亮连说了几声“恕罪”,接着从旁边扯过一个中年道士:“仙长,这位是我的师弟月光,情况他最清楚,还是让他向您禀告吧。”   月光道长的年纪跟月影差不太多,大概也有五十来岁,但是保养得却非常好,看上去竟似只有三十多而已,比起酒糟鼻子的醉老道月影,简直不知帅了多少倍。   他早已从师兄师姐那里得知了水瓶星仙长的事,此刻又亲眼目睹掌门令牌的神迹,更是没有丝毫怀疑,对赵亮毕恭毕敬的施礼说道:“弟子昏暗派月光,拜见仙长。”   赵亮略微点点头,跟月光简单打了个招呼,接着又问起昨天之事。   月光轻轻一叹,答道:“仙长有所不知,昨天袭击官军、抢夺宝物的那几个道士,并非弟子等人,而是来自于昆仑派的妖道。”   赵亮闻言一愣:“昆仑派?妖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四十章 可耻的叛徒   昆仑山脉,位于帕米尔高原东部,纵横连绵数千里,其间山峦幽秀,景色奇绝,号称中华“第一神山”,在华夏文明的历史上具有“万山之祖”、“龙脉之祖”的显赫地位,灵气无人能及。   相传,在昆仑山中,居住着九天玄神——西王母,生得人头豹身,由两只青鸟侍奉,乃道教正神之一,与东王公分掌修仙登引之事。因此,此地也被道家方士尊为显圣仙山,历代皆不乏崇慕敬仰、前往修炼之人。   不知从何时起,在昆仑山中修行的道家高手们,逐渐汇聚在一起,创立了一个门派,号称“昆仑派”。自那之后,昆仑弟子陆续下山,宣播道法、锄强扶弱,令昆仑派的威名一步步传扬四方。在历经千百年的砥砺激荡之后,这个位于道家圣山中的古老门派,终成为所有修道之士共同尊奉的领袖。   天下道门,半出昆仑。   当初赵亮穿越秦末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曾遇到过昆仑派的嫡传弟子——七星子中的玉衡星,并且,他还通过与昆仑派颇有渊源的熄灯道长,了解到不少有关这个道家显赫门派的各种传闻典故。   而小雅手中的那件穿越神器“降魔图录”,也正是昆仑派的镇派之宝。   可以说,赵亮跟这昆仑派还是蛮有缘分的。   因此,当他听月光提到昆仑派,而且还用上了“妖道”这个字眼,顿时不禁有些错愕,连忙开口相询。   月光解释道:“启禀仙长,弟子所说的那些妖道,其实是以浚竭道人为首的一伙昆仑派叛徒。这个浚竭道人原本就是个江洋大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因为身上血债累累,被武林正道追的无路可走,于是便改名换姓,用一套花言巧语哄骗了昆仑派的弘光道长,并拜在他的门下,终于靠昆仑派的庇护躲过了江湖豪侠们的追杀。”   “大概在一年多前,突厥武尊哥舒玄带领门人入侵西域,将西域各国的高手打得丢盔弃甲,而其中凡是亲向大唐的,都被他们残忍杀害。弘光道长接到西域武林朋友的求援,立刻率手下弟子前往相助,希望能够制止哥舒玄的暴行。可是没想到,那突厥武尊的功力实在非同小可,就连弘光道长也不是他的对手,昆仑派连番受挫,情况危急。”   说到这里,月光忍不住轻叹一声,眼中满是愤恨之色:“就在这个艰难的当口,曾经深受弘光恩惠的浚竭道人,眼看师门处于劣势,便生出了背离自保的心思。他在昆仑派与突厥人最后决战之时,煽动几个师兄弟临阵脱逃。不仅如此,浚竭还将门派的弱点告诉了哥舒玄,以此来换取对方放自己一条生路。”   “卧槽!这么禽兽吗?!”赵亮不禁骂道:“像浚竭这种畜生活在世上,简直就是人类的耻辱啊!”   月光旁边的月影道长也喝道:“仙长说的极是!就因为浚竭这个王八蛋反水,最终导致昆仑派惨败,弘光道长虽然被众弟子拼命救了出来,但同样也身负重伤,没个一年半载难以复原。而哥舒玄则带着手下继续肆虐西域,为突厥人控制那片广阔的疆土扫清障碍!”   月光接着介绍道:“此事发生之后,中原武林颇感震惊,尤其是各地的道门道友,简直怒不可遏。也正因为如此,浚竭道人当年隐藏的身份才被大家查了出来,确认他就是那个臭名远播的大盗朱三。”   赵亮心思机敏,听到这里立刻反应过来,问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在从终南山回长安的路上,发现了浚竭的踪迹,所以才会召唤月影道长他们前来协助的?”   “正是如此,”月光微微颔首:“弟子并不认识浚竭道人,但是他身边的一个昆仑叛徒,曾与弟子打过交道。我是在路上偶然发现这人的行踪,因为知晓他已经背叛昆仑,所以心中不禁生疑,便在暗中尾随查探,这才得知原来为首的那人就是朱浚竭。”   月影补充道:“仙长,我这师弟虽然武功高强,但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他怕自己势单力孤,斗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便紧急通知我们跑来帮忙。没想到,紧赶慢赶,还真让我们碰上一场大热闹!”   赵亮当然知道月影所说的“大热闹”是指什么,顿时也来了精神:“哦?我现在就在井口镇这边,大概知道了东宫长林军被人袭击的事。你赶快给我讲讲,具体是个啥情况?琼台凤冠到哪里去了?”   月影抢着说道:“其实我们昨天赶到井口镇的时候,那场仗基本上已经打的差不多了。东宫的人死伤惨重,我们几个就算想出手,恐怕也无济于事。所以师弟建议,大家藏在暗处跟踪那些贼寇,待寻到他们的老巢之后再做打算。”   赵亮喜道:“这么说,你们现在还一直盯着那伙儿人吗?”   月光点了点头:“正是。弟子们眼下在距离长安城北五里的一处驿馆外面,浚竭妖道一伙刚刚进去不久。”   “啊?驿馆?”赵亮略感惊讶:“他们那么多人,敢明目张胆的住进驿站?”   “并非如此,”月光解释道:“袭击长林军的大队人马,在结束战斗后便化整为零,各自离去了。浚竭妖道只带着七八个师兄弟到了驿馆,我猜他们之中有人受了不轻的伤势,因此才会暂时选在这里休息。”   赵亮点点头:“既然对方只有不到十个人,凭你们目前的战力,没把握拿下他们吗?”   月影答道:“我本来是打算冲进去找这混蛋麻烦的,可是浚竭前脚刚进了驿馆,后脚又有一帮家伙来到此处。害得我们没法下手。”   月光在旁边解释道:“弟子认得那些不速之客,其中之一就是突厥第一高手,有武尊之称的哥舒玄。”   赵亮闻言一愣:“啊?居然这么巧?”   “依弟子看,这绝非巧合。”月光沉声道:“陪着哥舒玄的还有两个人,一是齐王府的长史何国龙,另一是李元吉手下的突厥都尉乌坦。他们跟哥舒玄一同现身此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听他这么一说,赵亮不禁心中一动,在沉吟片刻之后,忽然开口问道:“靺鞨人送给大唐的那件宝物,是被浚竭妖道带走的吗?”   月影点点头:“是的,一个大概两尺见方的木箱子,被浚竭的手下背进了驿馆。”   赵亮暗叫一声:坏啦!连忙说道:“那个箱子里肯定就是琼台凤冠!为了这个东西,突厥和靺鞨差点打起来,而草原其他民族也都对其觊觎许久。靺鞨此番献宝给大唐,是希望与我们结盟,一起对付突厥人的。李元吉派人从长林军和靺鞨人手里将它抢过来,多半打算送给突厥换人情!”   月影月光等昏暗派弟子闻言同样大感愕然,纷纷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做?绝对不能让李元吉和突厥得逞啊!”   赵亮眉头紧锁,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说道:“那个叫什么朱头三的浚竭妖道,暂时先别管了,大事要紧。你们几个盯牢驿馆,只要见到哥舒玄他们带着宝物离开,就在在后面秘密跟踪。如果条件允许,便设法夺宝,但是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随时跟我保持联络,报告位置情况,我设法调动兵马拦截他们!”   常何在林子外面转悠了两大圈,除了看出地面上有不少纷杂的脚印之外,其他并无什么特别的发现。他毕竟只是一名武将,所擅长的是带兵打仗,平时辨认个粗浅的人踪马迹还算可以,但是若要做专业的痕迹侦查,那可就不怎么好使了。   正在兀自懊恼之际,常何突然看见赵亮从林子里急急忙忙的跑出来,二话不说,拉着他就上马。   “赵兄,发生什么事了?”常何一边催动坐骑,一边莫名其妙的打听道。   赵亮狠狠抽了战马两鞭,猛地提起速度,答道:“现在顾不上细说,你赶紧在前面领路,咱们去长安城北五里外的那家驿站,等到了地方我再给你解释!”   常何知道赵亮如此着急,肯定事出有因,于是也不再啰嗦,立刻放开速度,超到赵亮的前面,率先疾驰。   他们两人径直绕过井口镇,马不停蹄的直奔长安而去,用了大概小半天的光景,便赶到了赵亮所说的那座驿站。   眼看差不多快到地方了,赵亮便逐渐收住战马,并喊着前面的常何也一起停下,然后边缓骑而行,边将月光道长等人所说的情况,跟常何简单描述了一番。   常何听完之后,不禁感到又惊又奇,惊的是没想到齐王居然暗中勾结突厥,打算把国宝转送外敌;奇的是赵亮与月光月影相隔如此之远,又是究竟如何得知这些情况。   赵亮知道他肯定要询问其间的缘由,便抢先说道:“我们道门内部有一套从不外传的秘术,能够做到千里传音,所以你就别瞎打听啦,说了你也不懂。”   常何一脸懵圈,好半天才叹道:“额……真牛逼!”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从旁边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忽然钻出一个人来,挥动着胳膊,冲他们举手示意。赵亮定睛一瞧,正是那位年轻的萤火道长,于是连忙招呼常何下马,朝对方迎了过去。   萤火此时也已经跑到了近前,不等赵亮常何说话,开口便是一句:“仙长,我师叔他们跟哥舒玄对峙上啦!” 第四百四十一章 突厥武尊哥舒玄   赵亮听萤火道长说月影他们已经跟突厥人对上了,当场就是一愣:“怎么回事?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萤火指了指驿馆的另一边,急道:“就在刚才,突厥的哥舒玄准备带着宝物离开,月光和月云两位师叔都建议先在暗中跟踪,再设法通知您老过来。但是谁料月影师叔的脾气太过暴躁,连个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直接冲了出去,堪堪将突厥人截在驿馆外面。”   “他们动上手了吗?”常何一边往那里赶,一边问道。   萤火和赵亮追在他身后,跑着答道:“暂时还没有。哥舒玄没有搞清楚我们真正的路数,而月光师叔又假装是来替昆仑派找浚竭妖道报仇的,所以,双方目前还只是在言语上相互争执。”   赵亮闻言放下心来,暗赞月光机灵,没有直接提有关琼台凤冠的事情,进而引起对方的警觉。他不禁脚下加紧速度,和萤火、常何飞也似地奔向了驿站的另一侧。   大约四五百米的距离,三个人只用了十来个呼吸的功夫便跑到了。赵亮放眼一看,在这边的空地上,果然正有两拨人遥遥对峙。   其中一边,是以月影、月光和月云三位道长为首的昏暗派弟子,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赵亮之前见过的那两个玉真观的女徒儿,以及萤火的四个师兄弟。   而另外一边,则有十多个人。其中八名道士打扮的人,还有三个突厥男子。   赵亮他们一现身此处,立刻引起了双方的注意,月影等人自然是面露喜色,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对面的那些家伙却微微讶然。   他们之中为首的一个道士,身材瘦高、眼睛突露,两个颧骨高高隆起,满脸的邪气。他瞧着赵亮三人走到月影近前,不禁露出一丝冷笑:“呵呵,原来还有帮手呀?难怪如此嚣张。废话少说啦,本道爷跟昆仑派的账,是我们之间的事。人家本主都还没找上门来,你们几个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快快让开,否则休怪本道爷不讲情面啦!”   月光跟赵亮微微颔首,打过招呼,然后转头对那人喝道:“妖道!莫要猖狂!你欺师灭祖、卖友求生,武林同道人人皆可得而诛之!今天不把弘光道长的事情料理清楚,你们谁也别想走!”   方才开口讲话的,正是背叛师长的昆仑派叛徒浚竭道人,他听月光这么说,顿时目露凶光,阴恻恻的哼道:“就怕你们没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高大的突厥人也笑道:“昆仑派的弘光老儿败在了我的手上,你们是不是也想找我算算账啊?”   赵亮闻言心中一动,知道此人就是被奉为突厥第一高手,有“武尊”之称的哥舒玄。他定睛观瞧,只见那哥舒玄身高约有一米八几,体态匀称、气度不凡,穿着一身粗麻长袍,颇有几分修行之士的感觉。   再看他的身侧,左右各站着一名突厥壮汉,手中都握着造型奇特的兵刃,其中之一还在身后背着一个大木箱子。   听到哥舒玄语带挑衅的叫阵,月影道长早已是火冒三丈,暴喝一声道:“呔!贫道今天正要领教领教突厥鬼的手段,少不了连你一起卷!”   “哈哈哈……”浚竭道人一声长笑,又连连摇头:“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你们几个自不量力,欺负欺负本道爷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武尊他老人家都不放在眼里,敢情是活的不耐烦啦。”   瞧着他故意煽风点火,在月影等人和哥舒玄之间挑唆,常何的暴脾气也上来了,不待其他人开口,抢先喝道:“庶子休要放肆!我来问你,你们与突厥人勾勾搭搭,在这里搞什么鬼名堂?!”   浚竭道人闻言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身穿便服的常何,不屑的问道:“你又是何许人也?敢来打听本道爷的事。”   常何向前跨出一大步,朗声道:“我乃大唐禁军左监门卫羽林千牛将军常何!够不够资格问你?”   此言一出,浚竭那边的人全都大吃一惊,背箱子的突厥大汉甚至还向后稍稍退了半步。唯有哥舒玄仍旧神色如常,只淡淡的扫了常何一眼。   浚竭道人的表情最是惊疑不定,他万万没有想到,朝廷的高级将领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不禁略微有点失了方寸。也幸好刚才齐王府的长史先走了一步,否则若是被这个什么千牛将军给碰上,那麻烦可是不小。   他兀自定了定神,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声:“怎么?这位将军大人不理政务军务,却打算跑来趟江湖的浑水吗?”   “你们江湖的事情,老子没有兴趣!”常何也冷笑道:“不过昨天朝廷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本官职分所在,倒是不能不问。”   浚竭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沉声道:“大人寻找朝廷丢失的东西,不知为何会寻到这里,又为何会找到我们头上?”   “我刚才有说找到你头上了吗?”常何哂笑道:“你这分明是做贼心虚啊。”   说着,他把目光转到了哥舒玄身上,语气冰冷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长安做什么?将你的关防文牒拿出来给本官看看。”   哥舒玄从容一笑:“文牒就在我身上,有种你便过来拿。”   常何气愤的咒骂了一句,接着就要迈步上前,赵亮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且慢!他们要狗急跳墙!”   话音未落,只听浚竭道人尖啸一声:“他们没来多少人,给我杀!”说着,他从背后抽出宝剑,一个纵跃,扑向了距离最近的月云道长。几乎与此同时,哥舒玄也闪电般的向前移动身形,目标直指常何。   月影月光两位道长反应奇快,同时亮出兵器,堪堪拦住了他的去路。   紧接着,两边的弟子手下也都不再犹豫,纷纷挥剑拔刀,猛然冲向对方。   一时之间,驿站旁边的空地上,双方人马打在了一处,刀来剑往,激烈非常。   面对这场混战,赵亮并没有急于加入战团,而是向后抽身撤了两步,仔细观察现场的形势。   月云道长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她的武功却并不在浚竭道人之下,手中拂尘就好像有了生命似的,银蛇一般上下翻飞,稍不留神被扫中一下,就免不了皮开肉裂之苦。浚竭原本盘算着月云是个道姑,手底下肯定不会太硬朗,于是就抢着找她交手。没想到事情恰恰相反,还没过上二十几招儿,就被月云打的左支右绌,颇为狼狈。   再看月影道长他们那边,情况就不容乐观了。此时常何也已经加入其中,跟月影、月光一起对付哥舒玄。可即便是三打一的局面,却仍旧被那位突厥高手稳占上风。   哥舒玄并未使用任何兵器,仅凭一对肉掌,硬撼两位道长的宝剑和常何的铁拳。他的身法极为灵动,忽左忽右,缥缈难寻,经常会闪到三人的死角位置,猛出一掌或飞踢一脚,令月影他们始终无法形成围攻之势。   明明三个人打一个人,却感觉好像是在一对一的单挑。   更可怕的是,哥舒玄的掌风越来越强,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近身搏斗,可到了后来,他的掌内居然隐隐有了风雷之声,且越来越猛,硬生生逼得月影他们不住后退。   尤其是常何,他是沙场上的猛将,习惯大马金刀、横冲直撞的打法,像眼前这种江湖争斗,处处都讲究细腻功夫,着实不属于他所擅长的领域。若不是有一种天生悍不畏死的血性在支撑着,恐怕早已被哥舒玄打得丢盔弃甲了。   因为哥舒玄一下子吸引了这方三名高手,并且稳稳控制着主动权,再加上此处只来了一个朝廷的将领而已,并无其他官军现身,所以他们那边的人不由得士气大振,越战越勇,逐渐对昏暗派弟子形成了压制的势头。   甚至就连原本快要落败浚竭道人,也奋起余力,开始反击月云道长的攻势。   赵亮一看这个情况,心中暗叫不妙,无可奈何下也只好再次祭出大招了。他默默调测了一下右手的电击芯片,驾轻就熟的将档位直接推到最高,然后猛地大喝一声:“月影、月光、常何,你们三个给我退开!”   随着他这一声喊,月光奋力的刺出一剑,逼着哥舒玄必须分心格挡,好让师兄月影和常何将军能够安然抽身,待哥舒玄的掌风差点切中他的剑身之时,月光逆转内息,硬将去势化为收势,堪堪避过被对方内力重击的危险,飘然后撤。   哥舒玄却也不追,目光轻蔑的扫过那三个略显狼狈的对手,然后望向十步开外的赵亮,轻松的笑道:“怎么?你这小子也想要试一试……”   然而他充满自信的话语还没说完,异变突然发生!   只见赵亮慢慢举起右手,掌心正对着哥舒玄,只轻轻的喝了一声,转瞬功夫,一道刺目的亮光在二人之间陡然乍现,紧接着,“咔嚓”一记惊雷般的巨响,震得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卧槽!雷公显灵啦!   还没等大家完全反应过来,那道威力惊人的小闪电已经一闪即逝,待众人再次看清楚的时候,原本站立在那里的哥舒玄居然不见了踪影。   赵亮也不禁微微一愣,心道:我尼玛,这,这突厥武尊难道是被我给轰碎了吗?! 第四百四十二章 当场死亡   眼见哥舒玄被轰得灰飞烟灭,赵亮心中顿时叫苦连天:完了完了,搞出人命了,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突厥武圣。我滴个神啊,这回肯定要吃官司了。刚才我明明将手掌瞄偏了一些的呀,就怕真的伤着哥舒玄,怎么还是打中了呢?   可就在他纳闷不已的时候,站在不远的一个突厥大汉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莫名消失的哥舒玄从那处现身出来。   原来,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哥舒玄凭借过人的身法,堪堪避开了赵亮所发的闪电,差之毫厘便性命不保。不过饶是如此,这位突厥第一高手此时也已经非常狼狈了。粗麻长袍被烧焦了多出,披肩的长发也有不少卷曲,不过,哥舒玄的神色仍旧从容不迫,眼睛里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轻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难言的炽烈和狂热。   他走到赵亮对面,右手抚住左胸口,微微欠身,沉声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赵亮还未及开口,常何抢先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唐皇帝的私人顾问,太极宫问事郎,赵亮赵大人!”   “哦,原来是唐皇驾下的御前高手,难怪如此了得!失敬失敬,”哥舒玄又对着赵亮抱拳一礼:“鄙人突厥哥舒玄,见过赵大人。”   赵亮知道他忽然变得如此客气,肯定是还有话说,所以只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果然,哥舒玄又道:“方才阁下那招的确威力巨大,令人佩服。不过,鄙人发现,你在出手之际,似乎稍稍向左偏了三寸,不知是何缘故?”   赵亮笑了笑:“还能是啥缘故?不想要你命呗。我这人一向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愿把事情做的太绝。所以,只要你乖乖把宝物留下,我可以保证让你和手下平安离开。”   “哈哈哈……”哥舒玄忽然朗声长笑:“原来如此,阁下果然是故意为之的。说实话,刚才猝不及防之下,鄙人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阁下刻意留手,确实有中原高手的风范,令人折服。不过,接下来务必请全力而为,否则就是瞧不起鄙人了。”   “啊?你,你还要打?”赵亮不禁有些愕然。   哥舒玄淡淡一笑,语气颇为诚恳:“阁下应该知道,鄙人有个拙号,人称武尊。但其实我更喜欢的是另一个外号,那就是武痴。自八岁习武以来,鄙人历经了六十年风霜雨雪,为的就是能有机会一窥武道的至境,然而可惜的是,这么久的岁月里,却难逢对手。”   他双目乍现神光,紧紧的凝视着赵亮:“今日有缘,得遇阁下这样的绝顶高手,哥舒玄又岂能轻易错过?赵大人,从此刻开始,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既与国家无碍,也与珍宝无关,唯一有的,就是高手对高手的崇敬和尊重。所以,请赐教吧。”   哥舒玄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听得赵亮头皮差点炸起来,心中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他现在甚至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不一个雷击直接轰死对方。   要知道,电击芯片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轻型武器而已。设计之初是用来将将人电晕的,跟电棍和泰瑟枪差不多。像赵亮那种五雷轰顶的玩法,极为耗费能量,使用一次之后,免不了要有一个技能冷却的过程,通常没个俩仨小时根本不可能再次使用。   现在倒好,对面那个神经病完全不怕被雷劈,心心念念的就想着能再过几招儿,这他妈不是要了小爷的亲命吗?!原本打算用五雷轰顶吓退对方的,没想到竟然还勾起这货的浓厚兴趣了!   在现场的所有人当中,除了赵亮之外,还有一人也同样不愿看到哥舒玄再次发起挑战,那个人就是昆仑派的叛徒浚竭。   浚竭道人方才亲眼目睹了凭空出现的闪电,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昆仑绝技“引雷咒”啊,数百年来,几代昆仑派掌门连一个练成的都没有,现在居然被这位年轻的赵大人随手使出,真他娘的活见鬼了!   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招,那可是通杀全场的节奏啊!   不过,幸亏赵亮好像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相反还故意留下回转的余地,所以如果能及时认怂投降,乖乖的交出琼台凤冠,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要是这样的话,那么无论如何,万万不能让哥舒玄这个铁憨憨再招惹对方了。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挪到哥舒玄身旁,压低声音道:“武尊前辈,请您三思啊!那家伙会昆仑派的引雷咒,功夫肯定已入化境,说是半仙之体也不为过呀。再争斗下去,咱们几个今天谁都甭想站着离开此地啦!”   哥舒玄脸上的表情如古井无波,淡淡的说道:“道长,与武学相比,生死对我而言早已不是要考虑的问题了。”   浚竭闻听此言,险些当场飙出一句“日你娘!”你他妈不想活了,老子我还想活呢!不过,他到底还是没胆子当面辱骂突厥武尊,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劝道:“前辈,有句俗话说的好哇,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柴烧,脸皮皆可抛。咱们今天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号了,您老回西域多闭关修炼上几年,等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出山找他对决也不迟啊。”   哥舒玄眼内突然精芒四射,转头看着浚竭,笑道:“你当初也是这么劝弘光道长的吗?”   浚竭道人闻言一愣,旋即尴尬的说道:“额,前辈,前辈说笑了。”   哥舒玄见状哈哈大笑,随后又转向赵亮等人:“各位,既然知己易求,对手难逢,那么鄙人就送你们个见面礼吧,全当是为接下来的巅峰之战助助兴头!”   说着,哥舒玄在一瞬间将功力陡然提升至最高境界,身上的粗麻袍子仿佛被灌满了风似的,转眼膨胀飘动起来,就连长发也随之摆动。   下一秒,他伸出巨掌,朝近在咫尺的浚竭道人推去。   浚竭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同时也反应过来,连忙闪身疾退。   从赵亮他们的角度看去,浚竭道人的身法极快,而哥舒玄的动作极慢,然而,就是这一快一慢,效果却完全相反。   好似受惊兔子一般的浚竭,居然根本躲不开哥舒玄那仿佛乌龟散步一样的手掌,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同时夹杂着胸骨碎裂的动静,浚竭道人哼都没哼一下,直接便飞出两丈开外。   更令人惊奇的是,哥舒玄一击得手之后忽然动了起来,几乎脚不沾地的横移出去,赶在浚竭落地之前,一把擒住他的衣领,然后如同扔一个破沙包似的,将那卑鄙自私的妖道抛在了赵亮跟前。   等众人再抬头细看时,哥舒玄已经回到了原先所站立的位置,就好像从来没有移动过半分。   赵亮心里咯噔一下,后背顿时汗毛倒竖,暗叫小爷今天恐怕是要歇菜!   自从执行反穿越任务以来,他曾经遇到过不少真正的武林高手。暌离、熄灯道长、李二白、晨曦,甚至包括契丹猛将哈勒雄图和东晋的妖僧法庆。可以说,这些人都是他们各自时代中顶尖的武术大家。   但是,没一个能盖过眼前的哥舒玄。   甭管是“武尊”还是“武痴”,这位年近七旬的突厥老人都当之无愧,同时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   浚竭道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相反,这家伙早年做过江洋大盗,后来还拜入昆仑门下,扎扎实实的练了很久玄门正宗的功夫。不夸张的说,就凭他自己一刀一枪混出来的名头,以及刚才和月云捉对厮杀的表现,放在江湖上那也必须是排名靠前的高手。   然而,在全力施展的突厥武尊面前,浚竭就像是个孱弱的婴儿一样,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直接击杀。   魔王战力,恐怖如斯。   赵亮感觉这会儿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快抽筋了,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一时间只顾盯着扭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浚竭妖道,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哥舒玄显然是误会了赵亮这个异常的反应,歉然道:“阁下是不是对鄙人方才的做法感到不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实在对不住了。一来我的确非常厌烦这个小人在耳边聒噪啰嗦,二来也是想借此展示一下自己的功力,以便向阁下证明,我是有资格领教的。”   能逼着突厥第一高手说出如此谦虚客气的话来,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同时也都晓得,武尊这回的的确确是认真了。   月光道长之前跟哥舒玄交过手,当然知道对方的厉害,尤其是亲眼目睹了浚竭妖道的悲惨下场,心中更是暗暗吃惊:原来刚才哥舒玄以一敌三的时候,连五成功力都没用到,端的是可怕至极。   他俯在赵亮耳旁低声道:“仙长,依弟子看,实在没有必要跟这家伙单打独斗,不如咱们几个一起上?”   站在旁边的月影道长耳朵很尖,听月光这么说,忍不住冷哼道:“哎,师弟你瞎担心什么呀?仙长的绝学,你难道没瞧见吗?什么武尊武痴,一记引雷咒,都得灰飞烟灭!仙长您别听他出的馊主意,直接干就完了!”   赵亮气得险些要踹月影一脚,同时在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回头非得把这个酒鬼给逐出师门,方能解了心头之恨。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被哥舒玄给活活打死。 第四百四十三章 道祖保佑我啊   此时,站在另一侧的常何也看出了赵亮的犹豫,忍不住接口道:“我赞同月光道长的意见,赵兄的确不必接受哥舒玄的挑战。”   常何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认为赵亮技不如人,因担心自己小命不保才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他是猜测以赵亮的足智多谋,恐怕背后还另有什么其他的打算,所以这才出言劝阻。   况且,对于他这种上阵杀敌的武将而言,能以众击寡、以多欺少当然是最佳选择,而动不动就找人单挑,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赵亮暗赞老常善解人意,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嗯,常将军身经百战,论起对敌的经验肯定比我们都强,他的话还是应该采纳一下。”   他们几个人在这边嘀嘀咕咕,那边的哥舒玄却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见赵亮迟迟不肯答应自己的邀战,沉声道:“赵大人到底在犹豫什么?莫非是瞧不起鄙人吗?如若你再不肯出手,那我只好逼你应战了。”   话音刚落,哥舒玄再次晃动身形,好似移形换影一般,眨眼间便闪到了一名昏暗派弟子跟前,五指箕张,作势就要插向那名弟子的天灵盖。   幸好守在后面的月云道长一直没有参与赵亮他们的讨论,而是高度戒备这位突厥武尊,眼看他要下毒手,月云的拂尘早已从旁边掠起,挡下对方的招数,同时一脚蹬在那名弟子的腰间,将他踢得横飞出去,堪堪避过了头骨碎裂的厄运。   不过,哥舒玄的内力实在太过强横,月云道长虽然成功格挡了那凶狠的一爪,可是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接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紧跟着喉头一甜,险些吐出血来。   月影和月光见状,不禁勃然大怒,正打算扑过去跟哥舒玄拼命,没想到对方一击不中,早已翩然后撤,再次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你们还是不要徒费力气了,”突厥武尊轻蔑的说道:“你们的功夫,跟我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即便一拥而上,也讨不着任何好处。这里能跟我交手,甚至有机会打败我的,只有这位赵大人。”   他目光炯炯有神的凝视着赵亮:“阁下不应战,我便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杀光,直到你出手为止。”   “王八蛋!”赵亮知道哥舒玄并非在虚言恐吓,而是真会干出这种可怕的行径来,不由得火冒三丈,怒道:“他娘的,欺人太甚!来!干就干!”   “哈哈哈哈,好!痛快!”哥舒玄见赵亮终于同意跟自己比武较量,顿时开心的不得了,忍不住拊掌道:“能与阁下交手,实乃鄙人之幸!请吧。”   说着,他双手向两侧一抖,大声狂喝,再次将强悍的功力提聚起来,就仿佛魔王降世一般,可怕的气场瞬间向四周扩散开来,景象异常恐怖。   月影常何等人都被哥舒玄的气势所震慑,纷纷忍不住后撤一步半步,只有赵亮一个,退无可退,只好咬紧钢牙,挺在原地死撑。   他刚才默默的测试了一下电击芯片,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由于小闪电太过损耗能量,现在设备根本无法正常运转,别说像平时那样将人电晕,就是想整出电疗的效果都办不到。   赵亮不禁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面前这个痴迷武学的老怪物,已经到了快若鬼魅、力赛魔王的地步,甭管是打是逃,自己恐怕都难逃一死,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看老天爷肯不肯安排什么奇迹出现了。   想到这里,他紧握双拳,仰天长啸:“道祖,请你保佑保佑我吧——”   包括哥舒玄在内,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赵亮的这声嘶吼,是发动闪电大招的咒语,故而无不暗暗心折。只有月云道长瞧出了情况不对,感觉仙长这好像不是在凝聚内力,而是在求上天可怜可怜他似的,于是下意识的从怀中摸出了一颗救命圣药大还丹,以备不测。   可是没想到,就在赵亮喊完那记绝望的哀嚎之后,一阵沉闷的雷声忽然自远而近传了过来,直入每个人的耳中。   “卧槽!大天龙雷神诀!”月影道长忍不住大喝一声。   月光道长也同样吃了一惊,但旋即又反应过来:“不对,这震动是从地面传来的。”   “地面?”月影此时也感觉出异常之处,不禁纳闷道:“难道是地雷?”   站在前面的赵亮更是感到分外诧异,一时之间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于是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分辨。   常何最先醒悟,轻呼道:“这不是雷声,而是骑兵军团的马蹄声!”说着,便转头向远处望去。   果不其然,只两三个呼吸的功夫,一道烟尘自驿站另外一侧的大路上高高扬起,紧接着,数百铁骑饶过驿站,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那些骑兵显然发现了他们的身影,速度丝毫不减,紧贴着路旁的丛林,朝此处疾驰而来。   跑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名校尉边策马狂奔,边挥手喝道:“尔等切莫动手!齐王殿下驾到!”   闻听此言,正蓄势待发的哥舒玄不禁微微一愣,在略作犹豫之后,他稳稳的收了力道,云淡风轻的冲赵亮笑了笑。   赵亮见对方不再打算干架,终于放下心来,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转身望向那支突如其来的骑兵军团。   数百战马呼啸而至,在众人四周散开,紧接着两员武将驰骋到近前。赵亮定睛一瞧,居然是齐王李元吉和东宫首席将领冯立,而之前的薛万彻则未见踪影。   冯立此时也看到了赵亮,在马上笑着插手招呼道:“末将见过问事郎。哎,常将军也在啊,有礼有礼。”   赵亮和常何依着规矩,先参见了李元吉,然后也对冯立客气还礼。   李元吉扫视了一下四周,又瞅了瞅横尸在地的浚竭道人,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何会闹出了人命?”   常何为了护着赵亮,不愿让他出头,于是抢先道:“我和赵大人追查失窃的国宝,一路寻到这里,恰好碰到了这些可疑的家伙。齐王殿下、冯将军,这三个突厥人来路不明,宝物或许就在他们身上!”   冯立闻言微微一愣,正欲开口说话,没想到李元吉忽然哈哈大笑:“他们来路不明?哈哈哈,常将军,你这可是闹出大误会啦。这位乃是突厥第一高手,有‘武尊’之称的哥舒玄前辈。因为太子手下的可达志是他的徒弟,所以我皇兄此番特意托可达将军,请老先生来长安,给长林军传授武艺。”   他转头对冯立解释道:“为了寻找被劫的宝物,我特意请老前辈出手,协助咱们的。”   冯立连连点头,忙不迭的冲哥舒玄行礼问好:“哦,原来是武尊驾到,失敬失敬。”   李元吉微微颔首,接着又转向哥舒玄:“老前辈,您是否有什么斩获啊?”他一边说,一边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哥舒玄心中会意,笑道:“殿下,鄙人幸不辱命,找到了被贼寇抢走的宝物,而贼寇首领也被我亲手毙掉,他的手下们皆已束手投降。”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那几个昆仑派的叛徒顿时反应过来,连忙纷纷跪倒,乞求李元吉恕罪。   李元吉摆摆手,吩咐部下先将这些人带走,然后又问道:“武尊前辈,不知宝物现在何处?”   哥舒玄抬手一指,那个突厥壮汉大步上前,将背着的木箱卸下,摆在了李元吉和冯立的马前。   冯立见状大喜,连忙夸赞哥舒玄本领高强,并说回去一定奏明太子,为突厥武尊记功。   赵亮、常何以及一众昏暗派弟子在旁边看的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李元吉和哥舒玄居然能演出这么一场戏来,顿时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常何心中着实不忿,正欲出言质问,赵亮悄悄的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李元吉冷笑着瞥了一眼这边,讥讽道:“冯将军,问事郎和常将军也有不小的功劳,你可千万别忘了呀。”   “哦,对对对,末将明白。”冯立笑着对赵亮说道:“此番赵大人同样劳苦功高,末将回去,自然如实禀报。”   赵亮轻轻一笑,未置可否,转而问道:“冯将军,我还正在奇怪呢,你怎么也来了,而且还跟齐王殿下一起。”   冯立无奈的摇摇头,答道:“赵大人有所不知。昨晚你们走了以后,太子殿下担心的一夜没睡。今天天一亮,就命我率长林军出城增援,务必找到宝物下落。而殿下自己,连早朝也告了假,进宫去……”   说到这里,冯立忽然意识到,此处人多嘴杂,实在不宜讲这些事情,于是尴尬的咳嗽两声,止住了话头。   赵亮不用读心术都能猜到,冯立是想说,今天一大早,李建成就跑去找张婕妤,拜托这位后宫宠妃暂时稳住李渊,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他笑了笑,说道:“太子殿下一向忧心国事,夙夜操劳,我等都钦佩不已。所幸如今宝物失而复得,对陛下、对朝廷都能交代过去了。”   冯立连连点头:“问事郎说得极是!我家殿下忠孝赤诚,为大唐的江山社稷绝对是操碎了心啊。还望问事郎今后在陛下跟前,能为殿下多多美言几句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赵亮笑着应道。   李元吉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赵大人,现在宝物已然寻到了,我想您也可以放心回宫啦,咱们这便一起吧。”   赵亮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正欲开口答应,忽听旁边有人沉声道:“且慢!” 第四百四十四章 查案   说话的人,正是突厥武尊哥舒玄,只听他朗声笑道:“赵大人,我与阁下的切磋较量,还未比出个结果,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赵亮听了这话,顿时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端坐在战马上的冯立便讶然道:“啊?你们二位要切磋较量?真没看出来呀,问事郎您居然还是一位武林高手啊?”   李元吉也同样颇感愕然:“武尊前辈,您不是在说笑吧?您要跟他较量?”   哥舒玄正色道:“齐王殿下,我绝无任何玩笑之意。赵亮大人不仅仅是武林高手那么简单,纯以功力而言,放眼整个江湖,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接他惊天动地的一招。我纵横天下数十载,可以说是罕遇敌手,而唯有赵大人,能称得上是我需要赌上生死的对手。”   这番夸张的评价,出自横扫突厥、西域两地的武尊之口,当场将李元吉和冯立听得一愣一愣的。两个人嘴巴都有些合不住了,冯立忍不住道:“赌上生死?您的意思是说……还要用以命搏命的方式,才能分出胜负?”   哥舒玄郑重的点了点头:“非如此,不足论。刚才二位若是晚来一会儿,我和赵大人的巅峰对决便拉开帷幕了。唉,真是可惜啊。”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赵亮微微一笑:“不过,好在鄙人尚要在长安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应该还有机会领教阁下的高明。”   赵亮心中暗惊,脸上却仍旧保持着笑容:“呵呵,只要武尊有这个雅兴,赵某随时奉陪。”   “哦?那可太好了,”哥舒玄开心道:“我本来还觉得,此次中原之行甚是无趣,没想到竟然有缘遇见阁下,终能再得机会,一探武道的巅峰,哈哈哈……”   李元吉直到此时方才真正确信,一向傲睨天下的哥舒玄所言非虚,顿时心中暗叹自己之前居然看走了眼。他不禁凝神望向赵亮,默默地重新评估起这位问事郎来。   世代居住在白山黑水之间的靺鞨一族,为了与大唐结盟,进而获得中原王朝的强力支持,以便能够在突厥军事威胁的笼罩下,一步步实现立国的梦想,最终决定将琼台凤冠这个烫手的山芋进奉给唐皇李渊。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展现靺鞨亲近大唐的诚意,另一方面,则是避免因为怀璧其罪,被突厥人等北方各族整天惦记。   这件被各方势力垂涎的稀世珍宝,由靺鞨族精挑细选的三十名勇士一路护送,从遥远的辽东秘密进入中原,成功避开了突厥、契丹、室韦等人马的眼线,走的是风平浪静、无惊无险。直至他们来到距离大唐国都长安城不足百里的井口小镇,才忽然遭逢了不测。   尽管有大唐太子李建成派遣的长林军及时增援接应,可终究还是因为对手实力强大,两路护宝的队伍寡不敌众,最后落了个宝失人亡的悲惨下场。   幸好关键时刻,齐王李元吉及时率兵赶到,在长安城外方圆百里之内布下天罗地网,甚至请动突厥武尊哥舒玄帮忙,于事发后八个时辰内,奇迹般寻得劫宝盗寇的踪迹,并当场击杀匪首朱浚竭,而琼台凤冠也被失而复得,既维护了两国的盟约,也保住了大唐的颜面。   一份如此内容的奏章,在宝物运回长安的当天傍晚,被同时呈送到了皇帝的面前。李渊读完整个事件的原委始末后,当即下旨召见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尚书左仆射裴寂和太极宫问事郎赵亮,打算详问缘由。   这四人得了旨意,不敢怠慢,急忙连夜入宫面圣。   在太极宫的议政殿里,李渊端坐高台,面沉似水,上来便先将太子李建成给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吓得李建成赶忙拜倒在地,连连请罪。   只听李渊沉声道:“得啦,你也不必一直磕头谢罪了,站起身来回话吧。皇儿,不是朕要苛责你,你今后真的还须多多历练,处事更谨慎些才行。这次幸好四郎行动迅速,处置得当,将那件琼台凤冠给及时追了回来,不然的话,还真不晓得该如何收场呢!”   李元吉听李渊开口夸奖,连忙拱手答话:“父皇过奖了,孩儿无甚功劳,全赖皇兄运筹得当,方才化解了此次危机。说实话,谁也没能想到,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京畿附近聚众行凶,抢夺国宝,甚至连长林军的精锐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父皇,皇兄真的是非常冤枉,他之前所做的部署其实并无失当之处,完全是因为遭人算计,才会措手不及。”   裴寂闻言也连连点头:“陛下,齐王所言甚是。此事发生的颇为蹊跷,臣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恐怕还不仅仅是琼台凤冠那么简单。”   “哦?裴卿对此有何见解?”李渊对他这位昔日在太原做唐国公时的“酒友”十分重视,不禁问道。   裴寂答道:“三十名靺鞨勇士,五十名长林精锐,近百名战力几乎全军覆没,这绝对是一场正儿八经的战争!而这场战争倘若是发生在长安城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李渊闻言略微皱了皱眉:“裴卿说的有道理。不过……”   他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建成,接着道:“那贼寇毕竟只是贼寇,怕是没有胆量敢进长安捣乱吧。”   “陛下所说的贼寇,如果真是所谓的江洋大盗,那自然是不足为虑。”裴寂不慌不忙的讲道:“但放眼天下,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进攻官军的江湖人,恐怕数不出来几个啊。”   李渊点点头:“这个朕当然知道。如此大案,背后的确有可能会牵扯外敌势力或朝中大员,但是案子尚未彻查清楚,下结论也为时过早。不管怎么说,朕都不相信,这仗还能打进城里来?”   李元吉眉头一挑,说道:“父皇英明。长安乃帝都所在,禁军十二卫及巡防兵马皆是我大唐精锐,对您又绝对忠诚,再加上整个城池完备的防御体系,断不至于出什么差错。不过裴大人的担心倒是提醒了儿臣,此事肯定不是寻常的江湖人士所为,要么是北方某支胡族势力,要么是朝中有资格调动兵马的重臣。所以儿臣建议,由太子负责出面调查,找出幕后的真凶!”   李建成闻听此言,也拱拱手:“父皇,儿臣愿彻查此案,将功补过。”   李渊未置可否的想了想,忽然转头望向赵亮:“爱卿,你昨晚也参与了此事,有没有什么见解啊?”   赵亮施展窥心大法,早已探知清楚李渊的心思:他和其他人一样,首先想到的就是两路可疑人士,一个是既有动机又有能力的突厥人,另一个则是与太子已成水火之势的天策府。   若是前者倒还好说,两边都不知道打过多少仗了,琼台凤冠无非就是多记一笔账而已。   但是如果此案涉及李世民,那么他这个为君为父的,就等于进退两难了。   正因为有这个顾虑,所以李渊没有轻易决定让李建成亲自负责此案,怕的就是太子利用这个机会,无论真假也要把罪名扣在秦王头上,直接把局面搞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赵亮把握住皇帝这个顾虑,连忙答道:“启奏陛下,微臣不建议由太子殿下亲自查问此案。”   此言一出,李建成和李元吉,再加上大臣裴寂,都不禁微微一愣。尤其是齐王,脸色当场就是一沉。   相比之下,李渊倒是颇感受用,笑道:“哦?问事郎何出此言呢?”   赵亮从容不迫的答道:“陛下,微臣这么说,主要有三个理由。其一,尽管正如齐王所言,谁都没能料到距离长安不到百里的地方会发生这种事情,故而也算事出有因。但太子殿下毕竟在宝物上有失职之嫌,若是由他出面查案,恐遭朝野议论,未见其利先见其害。”   李渊微微颔首:“嗯,这话有些道理。严格来说,太子也应是被查的人之一,如此方能在事后厘清责任。还有呢?另外两个理由又是什么?”   “其二,就是情报泄露的问题,”赵亮道:“迎接琼台凤冠的事情,本属机密,所以太子才会命长林军校尉张进芳只率领五十兵马秘密前往。盗匪既然能提前布好陷阱,必然事先掌握了确切的情报,而这条线索第一个指向的便是东宫。因此太子殿下来查,极易被内部可能存在的因素所误导。”   李渊同意道:“常言说得好——灯下黑,东宫内部若是真有人泄露情报,自己查的效果未必管用。”   赵亮点了点头:“微臣正是这个意思。至于其三嘛,则是因为新法练兵之事。昨日陛下圣裁,京畿道各州府受训的府兵已然开始向长安集结,再加上校军大试,可谓千头万绪,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实在不易过多分心了。”   “嗯,爱卿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李渊微微一笑:“宝物失而复得,贼首也当场伏诛,同时还抓了几个同伙,所以案件虽然骇人听闻,但也并非无从查起。倘若分个轻重缓急,当然还是练兵更须多加在意才对。太子啊,依朕看,你还是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吧,切不可本末倒置,耽误了大事。”   李建成闻言连忙拱手答应,没敢再多说什么。一旁的李元吉却问道:“父皇,既然不让皇兄负责此案,那究竟该由谁来办呢?”   李渊沉吟了几个弹指的功夫,忽然把目光投向了赵亮。 第四百四十五章 挑战   李元吉一见李渊望向赵亮,心中顿时暗叫不妙,他生怕这个要命的差事落到了问事郎的身上,于是当即便打算要开口劝阻。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寂先道:“陛下,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推荐。”   “哦?裴卿想的是谁?”李渊问道。   裴寂答道:“光禄大夫萧瑀。”   李渊闻言哈哈大笑:“原来是瑀弟啊?嗯,不错,我这个妹夫胸怀万机,才智过人,最难得的是他为人刚直不阿,敢讲真话,的确是查办此案的合适人选!”   裴寂所推荐的这个萧瑀,乃是后梁明帝之子,因为他姐姐是隋炀帝的宠妃,所以萧瑀也是旧隋的国舅爷,正儿八经的皇亲贵族。更重要的是,这位老兄的妻子,是文献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大唐皇帝李渊则是文献独孤皇后的亲外甥,因此李渊与萧瑀之妻是姑舅表兄妹的关系,李世民等皇子见了萧瑀,均称其为“姑父”。   当年,李渊和萧瑀同在隋朝做官,又有着姻亲关系,所以二人的交情很好。后来李渊在太原起兵自立,进而攻克长安之后,还特意给萧瑀送去书信,请他前来相助,而萧瑀也因为一向看不惯姐夫隋炀帝骄奢淫逸的种种做法,故而欣然应允了李渊的邀请,带着妻子家人投奔了大唐。   由于萧瑀在隋朝颇有地位声望,所以李渊对于他的到来,自然是感到非常高兴,当即授萧瑀为光禄大夫,封宋国公,可谓恩宠有加。   像这样一个要资历有资历、要辈分有辈分的朝中大员,来查办可能牵扯皇子在内的惊天案件,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李渊点了点头,转而对李建成说道:“你们这些小辈惹出的麻烦,让你们的姑父去处置善后,应该没意见吧?”   李建成赶忙拱手道:“儿臣全听父皇圣裁。”   李元吉也道:“姑父德高望重、处事公允,儿臣也非常赞同裴大人的这个建议。”   赵亮心下疑惑,忍不住探查李元吉的心思,察觉对方的心中正如此想道:哼,萧瑀就萧瑀吧,总好过让旁人插手。这老东西平时跟李世民走得很近,由他来查案,断不会把罪责按在秦王头上,那样一来,我更容易在私底下挑动太子对此事的不满,好叫他们两边狗咬狗!   听到这个独白,赵亮立刻恍然,同时也暗骂李元吉阴险。正兀自愣神的功夫,忽听李渊又提到自己:“问事郎,井口镇这桩案子,既关系到大唐与草原势力的博弈,也涉及了朝中重臣的干系,所以只能秘密行事,不得对外张扬。你就代表朕去跟光禄大夫讲清其中利害,并作为督办,时时将查案的进展报告给朕吧。”   赵亮闻言连忙答应:“臣遵旨。”   李元吉见状,轻轻一笑:“父皇,说起问事郎,儿臣还正有件事要禀奏呢。”   赵亮听得心中一紧,暗叫不妙:他娘的,这个小混蛋要搞事情!   果不其然,李元吉当着李渊和另外两人的面,将突厥武尊哥舒玄要与赵亮比武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出来。   李渊听完原委,忍不住奇道:“居然还有这事?那个哥舒玄成名已久,朕当年留守太原之时,就早有耳闻。近几年,又听人说他在西域逞威,打遍三十六国无敌手,端的是傲睨江湖、独步武林。”   裴寂点头道:“陛下说的没错。老臣有一次跟少林高僧崇笠法师对弈,还曾专门谈及此人。据崇笠当时亲口所言,那哥舒玄的武功已入化境,放眼整个中原,几乎找不出谁能与之一较高下。这对于咱们中土武林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潜在威胁。可是没想到,问事郎居然……”   赵亮头皮发紧,连忙解释道:“陛下,裴大人,这里面实在是有个天大的误会,我……”   话还没说完,李元吉便打断道:“今天下午,儿臣和东宫的冯立赶到城外驿站时,问事郎正准备与哥舒玄交手切磋。因为正事要紧,所以他二人便只好作罢。当时,哥舒玄曾扬言想于做客长安的这段时间,再找机会挑战,而问事郎也当着所有人的面,欣然应允,说自己愿意随时奉陪。”   赵亮差点忍不住冲过去,照李元吉的脸蛋轰上一拳。李渊却高兴道:“哎呀,赵爱卿不愧是道家修行的高人啊,果真是文武双全!论医术,力压太医院的一众名医;论政务,每每都能给朕提出绝妙的建议;论武功,竟然让突厥第一高手如此重视!哈哈哈,天降奇才,朕心甚慰!”   赵亮一脸尴尬,苦笑道:“呵呵,陛下过奖,过奖。”   此时,站在前面的太子李建成忽然道:“父皇,儿臣此次通过手下的可达志,邀请他的师父哥舒玄前来长安,主要是为了借助此人的功夫,提升战士们的战力战法。同时,也希望利用武尊在突厥中的地位,影响除了颉利可汗之外的其他中小部族首领,尽量分化他们。如果接下来问事郎要跟哥舒玄比武较量,会不会伤了彼此的和气呢?”   “哎,皇兄过虑了。”李元吉呵呵一笑:“那个哥舒玄习武成痴,又罕遇敌手。所以在他的眼里,比武较量绝非好勇斗狠的争执,而是一种难得的武学修为历练。这样不仅不会伤和气,而且还能让他觉得这次来长安是不虚此行呢。”   李建成颇感为难的说道:“可是冯立刚才跟我报告,哥舒玄自己也明言,他与赵大人之间的比试,绝非寻常的较量,而是动辄要分生死的呀。”   “哦?居然如此凶险?”李渊大感好奇,问道:“照突厥武尊这样的级数,不是往往点到为止就可以的吗?为何还要闹到以命相搏的地步?”   李建成答道:“父皇,儿臣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冯立确实是这么讲的,哥舒玄当时的意思很明白,他如果不使出毕生功力,根本无法对抗问事郎的绝招,而功力尽出,对两边来说都极为凶险。”   听到这里,李渊也不禁犹豫起来,考虑要不要出面制止这场关乎人命的比武。要知道,倘若赵亮有个闪失,他心里很难过这道坎儿,对张婕妤那边也不好交代。可如果反过来,哥舒玄在长安死翘翘了,则可能立马招来突厥各部族大军的报复。   李元吉当然猜出了李渊的心思,但他本就没安好心,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正因为如此,咱们才更应该支持问事郎应战啊。”   “哦?这是何故呢?”   “父皇明鉴,”李元吉侃侃而谈:“自旧隋以来,突厥人便蠢蠢欲动,一直觊觎我中原沃土,时不时便会南下入侵,叩我边疆,掠我子民。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在各路反王之中培植傀儡,妄图夺取我汉人江山社稷。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他们自诩战力天下无敌,故而骄横之心日渐旺盛。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以力敌力、以强制强,方能令对方产生出畏惧,不敢再小觑我们汉人,更不敢前来找死。”   他转向李建成,笑道:“皇兄请哥舒玄来观摩练兵,不也有震慑对方的用意嘛。”   李建成微微一愣,旋即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得意的笑笑,接着道:“问事郎深藏不露,居然能令堂堂突厥武尊心生敬意,恰恰是我们展示实力的好机会。但是倘若我们畏战,则立马就被突厥人瞧不起,进而认为大唐软弱可欺,之后的战祸恐怕就难以避免了。”   这一番话,听得裴寂连连点头,也道:“齐王此言有理。一场比武较量,看似简单,其实是代表着两国的实力、气魄和胆略,假如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不敢接受对方一个人的挑战,那么还说什么新法练兵,决胜疆场呢?”   李建成的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同意道:“裴大人和齐王说得确实没错,尚武之势,当然有震慑敌顽的功效。我之所以请哥舒玄来,也是因为想让他同时见识一下练兵的效果,回去好说服其他部族首领,不再支持颉利可汗南侵的图谋。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   李元吉笑道:“皇兄是怕问事郎打不过他?”   “哦……这倒不完全是,”李建成略显尴尬:“赵大人把哥舒玄打死,那也不好啊。”   李渊沉吟片刻,望向赵亮问道:“赵爱卿,你是当事人,你究竟怎么考虑的呀?”   赵亮心想:我怎么考虑,我当然不想打啦,这还用问吗?不过他此时已经探出了李渊真正的心思,因此顺着答道:“陛下,既然人家找上门来,咱们当然不能做缩头乌龟。只要时间合适,臣愿意随时跟他对决。”   赵亮的这番话里,最关键的就是“只要时间合适”这六字真言,因为这也正是李渊所打的主意:表面上看,大唐根本不惧突厥的任何挑战,要比就比谁怕谁。但实际上,则可以在任意时候借故把赵亮支走,不给哥舒玄比武的机会。反正你堂堂的突厥武尊,总不至于一辈子都赖在长安不走吧?   到最后这场架没打成,那也只是因为我们的问事郎赵大人公务缠身,没空陪你玩,却不是怕了你们什么突厥第一高手。 第四百四十六章 练兵之法   李元吉并不晓得李渊和赵亮心里面的小九九,他见赵亮应允迎战哥舒玄,而皇帝也微微颔首,显然已经默许了,顿时不禁得意,笑道:“父皇,既然问事郎答应下来,那么儿臣回去便转告哥舒玄,我大唐的高手随时准备领教他的手段。”   “好,那就这么办吧,”李渊同意道:“不管怎么说,他远来是客,又在找回琼台凤冠一事上立了功劳,我们也应该多加尊重才是。对了,他是来观摩协助训练新兵的,这件事你们最终商议的如何了?”   李建成作为总指挥,自然由他来介绍:“启禀父皇,昨天我们和裴大人仔细研究一番,基本有了方略。”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   旁边的内侍承接过来,转身安放在李渊面前。李建成趁着皇帝审阅的功夫,配合解说道:“此次练兵的兵源,分别来自京畿道的华州兴德府、同州冯翊郡、商州上洛郡和岐州凤翔府,以及关内道的庆州、泾州、渭州、延州,共计府兵两万零七百一十三人。各地兵马在接到命令之后,可于五日内集结完毕。为了安置这些部队,裴大人已协调兵部户部,于城西延平门外,设置专门的练兵大营。”   听太子提到此事,裴寂连忙道:“因为京畿重地要戒备突厥南下袭扰,所以物资准备一向充裕,兵部今日答复,说只要三天功夫,便能兴寨扎营,置办出四千余顶大小帐篷,以及两座大型草料场。另外,户部也计划提调城南粮仓,先暂时解决两万大军七天的吃食补给,其余的,则利用船运,由兴洛仓提供保障所需。”   李渊一边听着二人的报告,一边大略看了看奏折,然后合住本子,问道:“关于三队分训和校军大试的安排,再给朕详细讲讲。”   李建成答道:“昨天父皇下达旨意之后,儿臣便派人去知会了秦王和驸马,让他们开始着手准备。我们的计划是,由齐王统率七千五百人,秦王统率七千人,剩下的都交给柴绍指挥。三路大军同在一个营寨中住宿,训练时,则分别在大营的北、西、南三面进行,大营的东边面对长安城,故而不设训练场。”   李元吉接着说道:“秦王、驸马和儿臣作为副总指挥,各自挑选副手和扈从将校,按照太子的练兵手册严格操演,东宫的冯立和薛万彻二人则以巡官的身份,负责监督各部的执行情况,并随时向太子禀报。”   “另外,老臣还建议太子,每日升帐点卯,由三位副总指挥向他汇报各部前一天的练兵进展,”裴寂略显得意道:“这样一来,既有助于整个练兵的效果一丝不苟,也能树立太子殿下的威信。”   李渊点点头:“嗯,裴卿此议,的确是老成谋国之言,朕完全赞同。刚才你们在奏折里说,练兵大概要持续两个月,是吗?”   “是的,父皇。”李建成答道:“两个月的时间,基本上能将儿臣的练兵方略和训练方法摸熟,待检验合格之后,便可以让他们返回到各自的辖区持续操演,同时逐步在全国各州府推开。”   李渊问道:“你说的检验合格,是指校军大试吗?”   李建成微微点头:“正是。原先儿臣打算用考核的方式来验证集训效果,不过父皇提出校军大试,儿臣想了想,感觉更加稳妥。三军较量,有利于将士们奋起竞争之心,训练也会更为认真。”   李渊呵呵一笑,重新将奏折打开,又仔细看了看说道:“这校军大试共分为四个主项,十八个科目,全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李建成恭敬的表情里,忍不住透出一丝骄傲,郑重道:“启禀父皇,都是儿臣琢磨的。”   “详尽讲来,让朕听听。”   “遵旨,”李建成调整了一下状态,认真介绍道:“校军大试的四个主项,分别是体能、射击、格斗和战术配合。其中体能一项,包括五公里负重越野、四百米全甲折返跑、四百米障碍跑和计时引体向上。这些科目主要锻炼将士们的体能和耐力。”   李渊、李元吉和裴寂都听得连连点头,而赵亮却感觉郁闷无比:这不是现代部队新兵连的基本训练科目吗?居然被这家伙搬到这里来了。还全甲折返跑?穿着铁甲玩折返,你就不怕把古人累中暑吗?   他这边在心里暗骂李建成身上的穿越者胡来,对方却在那边继续侃侃而谈,又逐一介绍了射击、格斗和战术配合的各个分项科目,总体上也都是沿用了现代军队的方法,只不过针对唐朝的特殊背景,加了些调整和变化。   比如说射击,现代世界指的是手枪、步枪、机枪和单兵火箭筒等枪械的使用,而唐朝府兵就只能是针对弓箭和弩箭的技法了。不过尽管二者的形式完全不同,但训练的精髓却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就是臂力、眼力、发射稳定性、抗干扰,以及在复杂环境下的武器运用这几个方面。   李建成这个穿越者看来并非外行,他对于远距离武器的训练手段,几乎可以说将现代人的经验发挥到了极致,的确能够通过更为科学合理的方法,在短时间内提升单兵素养。   同理,格斗和战术配合两个主项,李建成也因地制宜,把现代军事理念融入到了古代训练场上,虽然看上去显得有些怪异和不伦不类,但是据赵亮判断,这些格斗和战术技巧同样也可以令大唐府兵焕然一新。   听完太子的详细介绍,李渊轻抚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唉,朕戎马生涯数十载,也算是精通兵法的,没想到我儿的这番构思,竟然完全出乎了朕的预料啊,哈哈哈,长见识啦。太子,朕没有看错你!”   李建成闻言赶忙拱手施礼,谦虚了两句,脸上却尽是得意神色。   李渊笑了笑,接着又话锋一转:“只可惜啊,这其中还少了一样,那就是骑战之法。”   李建成微微一愣,旋即低头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在这个方面确实还没有什么好的方略,叫父皇失望了。”   裴寂替他缓颊道:“陛下,其实这也不能怪太子。咱们汉人向来以农耕为主,自古就不善骑乘,马背上作战并非我们所擅长啊。”   “唉,话也不能这么讲。”李渊摇摇头,语气温和道:“正因为不擅长,所以才应该更加努力嘛。包括突厥在内的各个草原民族,往往就是利用骑兵来去如风的机动性,以及强大的冲击力,天然克制我们汉族军队。而我们要对付他们,则需要构筑大量的坚备工事,投入更多的人员和粮草,并且多采取守势才行。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战况陷入持久,局面便通常对我方不利。”   他略微顿了顿,又道:“从这个方面看,二郎就显得更有远见啦。天策府的玄甲骑兵,经他亲手调教之后,无论是在对付窦建德、王世充的时候,还是在抵御突厥人的时候,都曾展示出非凡的战力,这恰恰就是一种不惧强敌、敢于针锋相对的体现。二郎手下的李靖、尉迟恭等人,也都是有名的骑将,作战经验极为丰富,你们回去可以再考虑一下,是否也让秦王把他训练骑兵的方略补充进来,弥补重步战、轻骑战的缺失。”   李建成郑重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儿臣遵旨,明天散了早朝,便立刻去找世民商议此事。”   李渊开心的笑道:“这样才对嘛。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你们几个能精诚一致,大唐江山岂有不稳之理?太子啊,提及此事,朕不免要多说你几句,平日里切莫听信身边一些佞臣的蛊惑,做出不智之举,伤了你们自家兄弟的和气啊。”   李建成正要接话,旁边的李元吉却忽然说道:“请父皇恕罪,论起这个方面,儿臣倒想大着胆子,替太子皇兄讲上几句公道话。儿臣以为,最应该守好兄弟本分的,并不是太子,而是秦王。您肯定多少也有耳闻,他天策府上上下下,以往究竟有多么嚣张,动不动便摆出一副功高盖世的样子,谁也不放在眼里。这口鸟气,儿臣忍了也就忍了,可东宫毕竟是大唐皇储,被他们如此作践欺辱,又将父皇和社稷置于何地?”   “够了!”李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沉声道:“刚才朕也说过,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底下的人在挑拨捣乱。天策府内有这样的人,东宫和你王府里也有。你说的那些,朕当然非常清楚,不过就是几个打了胜仗的军头,仗着二郎爱护,便成天惹是生非。你们兄弟俩要擦亮眼睛,把账记在这些不晓事理的家伙头上,而不是记恨二郎。”   李元吉兀自不服,道:“父皇,难道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您改立皇储,不是李世民干的吗?他自持有功,便觊觎皇位,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您为何还要偏袒于他?儿臣敬服太子皇兄宅心仁厚、谦和善良,看不惯世民这种目无父兄的人,您老若是不愿意听,尽管责罚儿臣好了!”   此言一出,李渊的脸色当场就变了,裴寂瞧出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齐王殿下慎言!陛下乃千古圣君,乾坤万事尽在掌握之中,岂用您来妄议?若不是陛下了解齐王,知道您是一位性格耿直的皇子,恐怕早已因为刚才那番忤逆之言而降罪啦!” 第四百四十七章 突袭   “屠处,你觉得这样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啦?情报中心不是讲的很清楚嘛,这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神侠组织的秘密据点。”   “靠,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今晚就咱们仨来摸这个据点,会不会有些不稳妥呀?”   “嗨,我说小四啊,说起来你也是个老特工了,思想觉悟怎么还这么低呢?让咱们三个人出任务,那是组织上信任咱们先秦处……”   “得了吧,屠处,还信任呢?现在眼瞅着先秦处又被打回原形,继续当清水衙门、千年板凳了。”   “我说你不能少抱怨两句啊?怎么就清水衙门了?哪里是千年板凳了,这不派咱们今晚出任务了吗?”   “这是出任务那么简单吗?摆明就是在考验我们三个的忠诚度嘛,居然连个特战分队都不给配……”   “嘘——”一旁的史晓峰把手指靠在嘴唇上,制止了两个不正经的前辈继续斗嘴:“小声点儿,那边好像有动静啦!”   屠四海闻言,立马忍住了反驳王小四的冲动,聚精会神的朝不远处一栋小别墅看去,只见那座黑黢黢的建筑物里,忽然闪了两下光亮。   王小四也仔细观察了一下,接着压低声音道:“的确是有人在活动!看这个时间点,八成是起来上厕所的。”   屠四海瞥了他一眼,不满道:“平时让你减减肥,你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瞅瞅,连战术背心的套不进去,穿得跟个紧身衣似的。”   王小四心中不服,正要反唇相讥,史晓峰一把拦住了他,问道:“屠处长,咱们现在行动吗?”   屠四海并没有急着决定,他抬手扶住耳麦,说道:“老鹰呼叫鹰巢,老鹰呼叫鹰巢,请通报一下目标建筑物内的热成像信息。”   一个冷漠的声音随即在三人的耳中响起:“二层有一人,正处于静止状态;一层有三人,其中一人在运动,另外两人静止。他们在建筑物中的相对位置,已经同步到你们的便携式处理器上,请仔细留意,完毕。”   屠四海转头看了看史晓峰手中的战术平板,然后又道:“老鹰请求行动,老鹰请求行动。”   “老鹰老鹰,批准行动!”   得到指挥中心的行动确认,屠四海用两根手指向前一挥,压低声音道:“行动!Go!Go!Go!”   王小四闻令而动,率先自藏身的树丛里冲了出去,就好像一只成了精的野猪似的,连窜带蹦,眨眼之间便抵达了别墅外围的院墙墙根。   一到地方,他便单膝跪下,双手稳稳的撑住院墙,史晓峰快若鬼魅的从后面飞奔过来,抬脚在王小四背上轻轻一点,嗖的一下翻上了墙头。   屠四海虽然平时看上去是个长相猥琐的干巴老头,可此时却展示出了惊人的身手,他几乎是紧贴在史晓峰的身后跑到墙边,同样一踩肉球般的王小四,立时弹上半空。   老屠借着升力,在墙头上稳住身形,紧接着与史晓峰同时伸手,一把捞住向上纵跃的王小四,然后三人一起轻轻松松的翻墙而入。   双脚一落地,史晓峰便顺势向前一个翻滚,然后举枪半跪,警戒四周,屠四海和王小四则一左一右,极为默契的冲到了别墅大门的两旁,同时蹲下身来。   从他们三人冲出隐蔽位置,到此刻直抵目标房子的门前,总共用了也就不过二十几秒的功夫,并且几乎毫无声息。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下,倘若不仔细留心的话,任何人都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而已。   史晓峰认真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感觉没有什么异常,便将95式自动步枪往身侧一甩,三步并作两步的闪到了别墅的门口。   屠四海对着两位部下比划了几个手势,王小四点点头,从战术包中取出一只微型炸弹,轻轻黏在门锁的位置,史晓峰则重新端起了步枪,望向旁边的屠处长。   老屠见王小四装完炸弹并做了个“OK”的动作,便也从自己腰间拔出了短枪,手语示意“三、二、一”。   嘭的一声闷响,炸弹的冲击力瞬间震断了门锁,同时将大门向内撞开,史晓峰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跟着爆炸的气浪一起闯入了房中,而屠四海和王小四也紧随其后,闪电般往里面冲去。   三个人配合默契,一进到屋里,便各自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快速移动,眨眼功夫就顺利的控制了睡在一楼的三个嫌疑人。   史晓峰一枪托砸晕了自己的目标之后,片刻不敢耽搁,飞一般的冲上了二楼。王小四在下面一边用尼龙扎带捆绑那三个倒霉蛋,一边听到楼上有人惊呼:“哎!哎!你是谁?!干什么!啊!”   没过多久,史晓峰便勒着一个人的脖子,连拖带拽的从二楼走了下来。   “屠处,果子摘好了!上边没有其他人。”   屠四海此时已经搜索完别墅一层的每个房间,看着被史晓峰带下来的那名男子,咂咂嘴巴道:“啧啧啧,你这孩子下手也忒重了,好悬别给弄死了!”   史晓峰接过王小四递来的尼龙扎带,边捆那个家伙,边呵呵笑道:“您老就放心吧,我手里有准儿的。”   屠四海伸手打开了墙上的灯光电源,整个别墅客厅瞬间由黑暗变得明亮起来,他扫了一眼并排躺在地上的四个人,然后用对讲机报告道:“鹰巢鹰巢,老鹰行动完毕,四名目标人物全部控制。”   “鹰巢收到,请在原地等候,直升机五分钟内赶到。”   屠四海回了一声“明白”,然后淡定的吩咐道:“你们俩再仔细搜索一下这个地方,把所有有用的线索和资料都给我统统带走!”   王小四和史晓峰闻言立马行动起来,四下里一通翻找,而屠老头则饶有兴趣的蹲下身来,问其中一个嫌疑人道:“喂,疼吗?”   那人正是住在二楼、被史晓峰野蛮执法给带下来的家伙,他哭丧着脸道:“还,还好……领导,能不能把眼镜给我,我现在跟瞎子似的,啥也看不清。”   屠四海嘿嘿一笑,朝楼上招呼道:“小史,你看看这孩子的眼睛在不在他的房间,顺便给捎下来。”   史晓峰在上面答应了一声,旋即走到楼梯口,将一个盒子抛给了屠四海。老屠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了一副工艺考究的金丝眼镜,给那男子戴上,问道:“怎么样?现在整个世界都变清晰了吧?”   那金丝眼镜点了点头,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谢谢,清楚多了。”   “哦,不用客气。”屠四海道:“当然,也别害怕,我们都不是坏人。今天大半夜的找到你,知道为什么吧?”   金丝眼镜惊恐的看了看屠四海,旋即摇头道:“不,不怎么知道。”   屠四海闻言嘿嘿一乐:“你要这样说,那可就不好玩啦。咱们之间还有必要兜圈子吗?非要来个全套的满清十大酷刑才肯配合?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嘛。来,先猜猜看,我们到底是谁?”   金丝眼镜本来还打算挣扎抵抗一下,可是被屠老头那双直冒贼光儿的眼睛一瞪,立刻又改变了主意:“您,您是反穿局的?”   “哎,这样才对嘛。”屠四海鼓励道:“再说说,反穿局上门找你,会是所为何事呢?”   金丝眼镜痛苦的咽了咽口水:“额……我,我有罪……”   “哦?你有什么罪啊?”   “我……我是游侠旅行社的,组织非法穿越。”   “据我们的情报显示,你是游侠旅行社的重要骨干,应该是胡缨身边的人吧?”   “不不不,我只是个打杂跑腿的,算不上骨干……”   “啧啧,又开始不老实啦。”屠四海冷笑了一下:“我们那里除了满清十大酷刑之外,还有史上第一酷吏——来俊臣亲笔所写的《罗织经》,书中描述了三十六种逼供的法门,你有没有兴趣体验一下啊?”   金丝眼镜一听这话,冷汗都下来了,连忙摇头:“不,不用啦。老大爷,你问什么我都老实回答,行吗?”   “谁他妈是你的老大爷?看不出来我还年轻吗?”屠四海不满的敲了一下金丝眼镜的脑袋,气鼓鼓的问道:“说!胡缨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   “十大酷刑!”   “别别别,千万别!我是真的不知道,不敢骗您。”金丝眼镜赶紧解释:“胡总几天前命令我们分散隐蔽,等待条件成熟的时候再陆续越境出国。我带着几个保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所以真不知道人在哪里。”   屠四海有无敌读心术加持,自然晓得对方没说假话,不禁好奇道:“在国内风头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胡缨让手下们化整为零,各自逃亡,的确是更加便于隐藏。可是,像你这种贴身亲信也被遣散,就太说不过去啦。难道她身边不需要有可靠的人来提供保护和服务吗?”   金丝眼镜为难道:“不瞒您老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跟随胡总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的部下,但她还是把我也给赶走了,这实在有些讲不通。不过……不过后来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我猜啊,胡总她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金丝眼镜苦笑道:“惹恼了国家特工总部,就算能飞天遁地,恐怕也难逃一死,只有一个方法,或许还有机会搏一搏……”   金丝眼镜的话还没有说完,屠四海便已然从他的心中读出了答案:“你的意思是,胡缨穿越啦?”   “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啊,”金丝眼镜道:“时空隧道是被拂衣给封闭的,他自然也有解除的方法。所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都会利用穿越来逃避你们的抓捕。”   屠四海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究竟穿到哪里去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104事件   “以上就是昨晚抓捕行动的整个过程了。”说到这里,屠四海略微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带着四名嫌疑人搭乘直升机,从河南安阳连夜返回总部,已经将他们移交羁押所。”   坐在对面的花千秋听完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旁边的罗成问道:“照你所说,为首的那个家伙,他也不清楚胡缨穿越到了何处,甚至都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穿越了,对吗?”   屠四海道:“是的。他虽然是胡缨的亲信,但是在目前这个局面下,胡缨估计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手下了。所以,这个人不清楚老板的踪迹,应该是可信的。”   罗成将信将疑的转向花千秋:“依我看,是不是再仔细的审一审?不行就上点手段,务必撬开他的嘴。”   “没这个必要,”花千秋沉声道:“四海兄把过的关,应该错不了。”   罗成当然明白局长是什么意思,点点头道:“那好吧,既然这样,就不考虑从他们四个人身上找突破口了,将其转到一般预审环节吧。”   花千秋做了一个“你拿主意”的表情,转而问屠老头道:“四海兄,你辛苦啦,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你去一线出任务。”   “嗨,这没啥,”屠四海嘿嘿一乐,摆了摆手道:“我是反穿局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都是革命工作嘛,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花千秋淡淡一笑,接着道:“目前,神侠组织已经被我们打击的七零八落,算上昨天晚上你们先秦处的行动,总共有二百四十八人落网。其中科技人员七十多名,行动人员和隐藏在国家职能部门里的卧底四十多名,剩下的差不多都是组织外围人员。成果虽然不错,但是……”   他抖了抖手中的清单文件:“神侠的核心骨干成员却一个都没抓到。老师、胡缨、拂衣,还有那个白马,几乎连踪影都未能摸着……”   罗成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一个星期之内,特工总部已经连续两次点名道姓的批评咱们反穿局啦。昨天陈老还专门把我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们外勤行动板块的人都是饭桶。”他忍不住看了屠四海一眼,补充道:“当然,陈老特别指出,除了您之外。”   屠四海嘿嘿笑道:“嗨,老陈就是那种火爆驴脾气,着急起来什么话都往外扔,骂完了自己也后悔。罗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等回头我碰见他,好好说说他。你不知道,当初我跟老陈在行动二处共事的时候,也曾因为半年都没抓住敌方一个重要间谍,被上级训得像三孙子一样。”   陈老是特工总部主管行动的首长,同时也是罗成在特工学校时的班主任,屠四海曾在生死关头救过他两次命,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听屠四海这么说,罗成连忙笑道:“别别别,千万别。陈老是我的恩师,骂惯了的。您要是为这事儿说他,我少不了又得被老首长给训一顿。”   花千秋跟着他们笑了笑,说道:“批评也好,训斥也罢,都是应该的,谁让咱们没把工作做好呢?四海兄啊,我和罗局今天请你过来,除了要了解一下昨晚的行动情况,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看接下来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尽快抓捕到神侠组织的那些大头目。”   屠四海喝了一口茶,悠悠道:“两位领导,你们是怎么看待我了解到的那个情况呢?或者说,你们是否相信,胡缨他们通过穿越来逃避我们的追捕?”   花千秋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旁边的副局长。   罗成见状开口道:“我个人感觉,屠处说的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神侠组织被我们围剿的如同丧家之犬,在国内很难再有立足之处,唯一可以躲藏的就是时空隧道了。花局您觉得呢?”   花千秋沉思片刻,说道:“我现在考虑的问题,不是他们有没有穿越,而是穿越到什么地方。现在时空隧道入口被人为封闭,等于整个历史长河都落到了神侠组织的手中,一旦他们真的大规模逃逸,我们不仅无法实施有效的拦截抓捕,而且更担心他们会肆无忌惮的进行破坏。”   “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仅靠赵亮和郑卢雅两人,的确是有些薄弱。”罗成眉头紧锁:“可是目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了。”   屠四海闻言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说起这个,我正想跟两位领导打听一下呢,两个孩子在那边怎么样了?”   罗成刚打算回答,突然想起花千秋还在旁边没吭声,于是赶紧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尴尬的低下头去,假装翻看文件。   花千秋淡淡的说道:“赵副局长他们的工作,目前都是由关林负责协调对接,所以我掌握的信息也不算最新的。前天听他报告说,郑卢雅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并抓捕了那个劫持小乔的肉穿者。她目前正在周瑜的大都督府上做客,等赵亮那边完事后,再用航行机把穿越者送到春秋时期的越国,暂时关押。”   屠四海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唉,也不知道赵亮那小子怎么样啦。这回穿越者跑到了李建成身上,难度可真不小呐。”   花千秋知道屠老头是在套自己的话,无奈的笑笑:“这个问题恐怕也只能找关局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三人定睛一看,居然说曹操曹操到,来得正是第一副局长关林。   瞧着他面色有些不善,花千秋心中不禁一沉,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关林点点头,回答:“郑卢雅出状况了。”   屋里的三人闻言都是一愣,罗成道:“你别吓唬我们啊,到底什么情况?”   关林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道:“十分钟前,郑卢雅向指挥中心发出紧急求救信号,说她遭遇了不明袭击,接着便断了通讯联系。”   “你没有继续尝试呼叫吗?”屠四海急道。   “试过了,直到现在还在呼叫,”关林沉声回答:“但是技术部门的人经过查验,确定是通讯信号中断。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设备发生了故障,另一个则是人员……死亡。”   花千秋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去指挥中心!”   四个人冲出了局长办公室,风风火火的跑到了规模最大的一号指挥中心。此时,正在这里值班的工作人员,个个脸色惨白,人人眉头紧锁,整个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有通讯指挥台上的主管仍在不断呼喊着:“小鹰二号,收到请回答!小鹰二号,收到请回答!”   反穿越调查局眼下只有两个特工坚守在时空长河之中,其中一个突然遭遇危机,生死未卜,怎么可能不牵动每一个人的神经?   花千秋快步来到通讯主管身后,问道:“怎么样了?对方有回复吗?”   主管擦了擦头上的汗,答道:“没有,连一点信号杂音都没有,估计……”   “不要顾忌!”花千秋打断他的话:“立刻明确原因,并给我拿出解决方案!”   “是,明白!”通讯主管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立正回答道。   花千秋没再理他,转身对关林、罗成和屠四海道:“我们可能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罗成皱皱眉头:“之前的通讯录音呢?要不要再听一下,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关林不待花千秋同意,立刻吩咐旁边的人:“把刚才的音频记录放出来!”   指挥台上的操作人员不敢怠慢,手指在控制键盘上灵活的跳动了几下,指挥大厅的环绕立体音箱立刻传出了声响。   一开始,只有一段轻微的电子提示音,熟悉指挥系统的人都知道,这是处在异时空的特工人员打开通讯设备的信号,指挥中心在收到这个信号后,便晓得对方即将要开始进行呼叫通讯了。   果然,电子提示音响了几下,小雅的声音便出现了。   “鹰巢鹰巢,我是小……我……”   “小鹰二号,小鹰二号,我是鹰巢,我是鹰巢,请报告你的情况。”   “……我……遭遇袭击……袭……”   “喂?喂?!小鹰二号,我听不清楚!请你再……”   “他们是……我没法……警报!警报!104事件……”   “小鹰二号,喂!小鹰二号!”   “……”   音响中传出了一阵嘈杂的电子干扰音,紧接着又忽的戛然而止,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花千秋转头看了看关林,然后又看了看罗成,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罗成沉声道:“104……是特工行动的专属通讯代号。”   “这个我知道。”花千秋点了点头:“10的含义是,突然遭遇不明身份人物的攻击,而尾号从1到5,代表着不同的攻击程度。4级是非常危险级,可能存在致命威胁。”   他顿了顿,问道:“你们刚才听出什么门道儿没有?”   罗成微微一愣:“有用的信息实在太少了,我甚至都无从判断究竟是谁攻击了郑卢雅。”   关林也摇了摇头:“会不会是……唉,没法确定……”   “屠处呢?你怎么看?”花千秋望向站在后面的屠四海。   屠四海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我敢保证,一定是神侠组织的人找上了小雅。” 第四百四十九章 龙套变主咖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赵亮缓缓的坐起了身子。通宵未睡的疲惫感包裹着全身,说不出的难受痛苦。而他此刻脑海里所浮现的,却还是昨晚太极宫中发生的那一幕。   也不知道李元吉是真的傻,还是在故意装傻。尽管裴寂好心维护,当面提醒他,切莫再拿秦王的事情为难皇帝李渊。可是李元吉却丝毫不领这份情,仍旧兀自争辩,句句不离李世民,死活非要替身旁的太子建成鸣个不平。   大唐国主李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平日里几乎没有啥值得他郁闷的事情。唯一大感头疼的,也就莫过于两个儿子之间的纷争。   太子李建成,嫡长位尊、恭顺听话,连后宫的嫔妃们都一致称赞;秦王李世民,干练有为,功劳卓著,满朝文武尽皆钦佩认可。   可这老大老二,如同两虎相争,始终各不相让,不仅令他这个当父亲的心中纠结,而且长此以往也会白白便宜了大唐的内外之敌。   李渊原本想着,借由此次练兵的机会,设法让太子和秦王相互合作,进而化解兄弟之间的误会。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偏偏老四李元吉就先跳出来,当面指责他一直偏心世民,常常委屈了建成。   听了这话,一阵难言的烦乱瞬间涌上心头,惹得李渊不禁沉下脸来,冷哼道:“四郎,你太放肆了!”   李建成见皇帝有些愠怒,连忙出言劝阻:“元吉,请你别再说了。父皇为国事操劳了一整天,咱们就不要给他添堵啦,行吗?”   “皇兄你就是因为心善,才会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李元吉当然也同样看出皇帝面色不善,可他却仍旧没有任何要适可而止的意思:“我这个人就是直肠直性,有啥说啥,心里面憋不住话。父皇若要怪罪,那就尽管责罚好了,但儿臣还是感觉不吐不快!父皇,李世民执掌大唐兵权久已,各州的府兵之中,无不有他天策府的嫡系亲信。如今太子皇兄奉您旨意,用新法练兵,已然触动了他的根本,故而某些天策将领也早早放出话来,说什么定要看东宫的笑话。如此心思,焉能尽心辅佐太子练兵?”   李渊强压着心里的火气,问道:“都有哪些天策将领说了这种酸话,你给朕如实讲来!”   李元吉把头一扬,毫不犹豫的说道:“段志玄、殷开山,还有您刚才提到过的那个李靖,他们在福聚楼喝酒的时候大放厥词,被我手下的乌坦听到了。”   嘭的一声,李渊的手掌重重拍在了御案上,震得文房四宝都险些跳了起来。   眼见皇帝只是大发雷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李元吉又补了一句:“他们几个还说,秦王已经发下话来,在校军大试上绝不能给太子留颜面,定要用旧战法把新战法比下去。”   赵亮在一旁听得心中暗骂:我靠,这李元吉真的是瞎话张口就来,完全不用打草稿啊?!如此谗言诽谤,分明就是想把李世民搞死的节奏。   果不其然,李渊沉吟片刻,犹疑道:“你的意思是,世民并不会真心听命,以新法练兵,而是有可能要借机捣乱,故意为难太子?”   李元吉点点头:“空穴来风,绝非无因。李世民一向自诩是大唐的常胜统帅,打遍天下无敌手,又怎么肯轻易在这个方面输给太子皇兄?”   这句诛心之语,说的着实有些厉害,李渊听完也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倒是朕把事情想简单了。不过,三队练兵、校军大试的旨意已经公告朝野,总不能再朝令夕改吧?”   李元吉从容道:“旨意当然不能擅改。不过,这种情况,倒也并非没有应对之法。”   此言一出,包括赵亮在内,大家都不禁微微一愣。尤其是李建成,完全不知道李元吉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李渊好奇道:“哦?你说的应对之法,究竟如何?”   李元吉拱手答道:“父皇,为了防止李世民心中不忿,以至于因其私欲而耽误了练兵的大事,儿臣建议,把天策府的将校拆分开来,一部分拨入我的麾下,一部分划归驸马柴绍指挥,同时命东宫的可达志和齐王府的乌坦,加入李世民他们那一队。如此一来,将大大降低天策府捣乱的可能性。”   这个特别的方案,李元吉之前完全没有跟李建成商量过,所以此时听他忽然提出,顿时令这位太子有点措手不及。   李建成思索片刻,道:“元吉这个提议,听上去确实有助于避免天策府抱团在一起,干扰练兵。不过,如此安排,秦王肯答应吗?会不会显得节外生枝了呢?”   李元吉笑道:“我觉得皇兄多虑了。练兵,首先练的就是令行禁止,倘若连个把将领都调换不动,那军队岂不变成了秦王的私兵?”   李渊闻言点点头,又问裴寂和赵亮道:“两位爱卿觉得怎么样?”   裴寂回答:“嗯,齐王殿下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就算秦王没有这个心思,而他的那几个手下也仅仅是酒后胡言,但调换将校,未尝不是一个防范之道。再说,让各自手下是将领跟随不同的统帅,也同样有助于我大唐军队的协调。”   赵亮知道李元吉绝对不是在乱放空炮,他这么说,背后定然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只可惜现在读心术也很难窥其全貌,所以无法得知这个换将的提议究竟意欲何为。   赵亮不敢瞎猜,只好先选择静观其变,于是说道:“微臣暂时没有什么意见。”   李渊微微颔首,又看了看李建成,然后才开口:“嗯,朕也觉得,四郎的这个提议,试试倒也无妨。反正不管是天策府还是东宫,都是我大唐的将军,在练兵期间轮换岗位,正好也检验一下每个人的能力虚实。”   说罢,他又转向李元吉:“你心中可有换人的主意了?”   李元吉连忙道:“儿臣大概想了个方略。正如方才所说,可达志和乌坦调给秦王,我这边要尉迟恭、程知节、段志玄和秦琼四人,李靖、殷开山则到柴绍帐下听令。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闻听此言,赵亮心中不禁一动:我靠!李靖、尉迟敬德、程咬金、秦叔宝、段志玄、殷开山,这些人全都是李世民手下的王牌主力,把他们一个个调走,等于拔了老虎的爪牙,顿时将李世民变成光杆司令啊!   不过,赵亮同时还有个疑惑:这练兵之事,毕竟只是一个临时性的任务,为期仅有短短两个月而已,况且地点又是在长安城外,将军们随时还能见到秦王。所以李元吉无论是拉拢天策府将领,还是密谋对李世民发动什么突然袭击,都很难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很可能还藏着某些后手,可以在调换将领的基础上产生奇效。   那么,究竟是什么后手诡计呢?   对于这个问题,赵亮从太极宫议事殿到常何府邸,整整想了一路,接着又从昨晚到今早,整整想了一宿,可仍然有种无从揣测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非常难受。   自打识破李元吉之前的连环计开始,赵亮就越来越觉得这个齐王非同小可。上学时的历史教科书中,对于唐初皇储之争和玄武门事变的内容,主要是侧重描述李世民和李建成这对兄弟间的问题,所以他俩才是主角。至于其他人嘛,顶多也就是捎带介绍一下李渊这个活动的人形背景板。   而齐王李元吉给人们留下的传统印象,往往只是太子身边的小跟班而已。其核心作用,就是在玄武门之变中,陪着李建成一起领盒饭的龙套。   但是,在亲历了不到半个月的大唐时光之后,赵亮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之前对李元吉的刻板印象和固化思维。   这位齐王殿下,或许才是那场名传千古的“宫斗剧”中,真正的王者玩家。   按道理说,赵亮本来不应该去担心李元吉的小动作,因为历史已经非常明确了,大唐初期的皇位之争,最终是以李世民的全面胜利而告终结的。换句话讲,任凭你李元吉怎么翻跟头,哪怕是齐王变成齐天大圣,也翻不出李世民这尊如来佛的手掌心。   不过,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李建成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李建成了。由于穿越者的意外出现,很大程度上,历史的既定轨道发成了改写,同时也就等于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李世民的相应处境。   包括赵亮自己,也一样在影响着局中的每一个人。   事情究竟还会不会照着原先的设定去走?谁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就比如说这次的练兵大赛吧。起先是由李建成这个穿越者提出来的,接着是由赵亮这个穿越者调整过的,最终,形成了今天这样一个同时牵动皇帝、东宫、天策府、齐王府,甚至大唐驸马、突厥武尊等人在内的大事件。   而这个大事件,正非常明显的在被李元吉加以利用。   秦王李世民到底能不能妥善应对接踵而来的阴谋?或者说他到目前为止,究竟知不知道即将有阴谋发生?赵亮都不敢往下细想。   我尼玛,可能要坏事!赵亮不安的琢磨着:闹了半天,自己反而成了正常历史事件的变量之一,而真正要提防的,居然不是穿越者,却是一直被人忽略的男三号——李元吉! 第四百五十章 进退两难   隋末昏君当道,天下群雄并起,华夏大地再次陷入军阀割据混战的乱世之局。公元617年,唐国公李渊于晋阳起兵,次年称帝建立唐朝,定都长安。   李渊称帝之后,在军政方面继续沿用隋朝一整套制度,即所谓的“唐承隋制”。他在关中地区十二道设置军府,并且让三个儿子:李建成、李世民和李元吉也各自开府领兵。   中央朝廷以尚书省的兵部负责处理军务,而军队的领导权则由李渊亲掌,所有征战事宜多交给三个儿子处理。其中特别是次子秦王李世民,屡担重任,指挥了多场决定性战役,并取得最终的胜利。   同时,地方军政民政则恢复隋初的州县两级制,同时沿袭隋朝法度,在国内及边境重要地区设置总管,全权统带辖区内的州县府兵,为大唐征战效力。   武德七年,也就是公元624年,李渊认为全国基本统一,政局已经趋于稳定,于是在封德彝等大臣的建议下,为结束特殊时期的军事统治,废总管,改称都督,但府兵的体系仍旧予以保留。   凡统十州县以上的地方,设置大都督府,其余地方则分设中都督府、下都督府。当时,全国范围有资格直接设立大都督府的包括洛、荆、并、幽、交共五个大州。都督府中设都督一人,长史一人及录事、参军等员属,主要负责地方军的统御,与骠骑府和车骑府等州县军府协调节制辖区府兵。   后来,骠骑府和车骑府又合并改称为折冲府,作为各地府兵的基层组织,承担征募、训练和作战的任务。各地折冲府以人口规模分上、中、下三等,上府直辖兵员一千二百人至一千五百人,中府直辖一千人,下府直辖八百人,所属的府兵兵士皆通称卫士。每府设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别将、长史、兵曹、参军各一人,作为府一级的指挥机构。而州府以下的,则以三百人为团,设校尉及旅帅;五十人为队,设队正、副;十人为火,设火长。   举凡百人以上的跨区调动,均须皇帝叱令和兵部勘合,否则以谋逆叛乱论处。   因此,除了遇到大规模的战事之外,像眼下这种专门为练兵而组织的军队集结,对大唐来说也算是比较少见的。   连着两三天的时间里,长安城附近的十几个州县,无论隶属于京畿道的,还是划归在关内道的,全都喧嚣动员起来。各条通往京城的大路上,随处可见顶盔掼甲、手持刀枪的大唐将士,高举着不同番号的旌旗,排着整齐肃杀的队列,朝长安进发。   而临近长安的大河河面上,也比往日多了不少宽头平底、三桅长帆的巨型漕船,拉满从洛阳等地运来的粮食、草料,络绎不绝的驶向帝都。   李世民端坐高头大马,举起鞭子,指了指不远处一队正在进入兵营的军旅,说道:“赵兄,这些是来自渭州的府兵,他们的旗号上绣着金翅云雀,非常好认。”   赵亮听他介绍,连忙用手搭起了眼帘,遥遥观望那支规模在两千上下的队伍,问道:“他们是编列在秦王麾下吗?”   “不,并非由本王指挥,”李世民笑了笑:“按照太子之前公布的计划,渭州兵马应该是划归柴绍那队。”   此时,赵亮和李世民正位于长安延平门外的一处高地上,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此次新法练兵的临时大营。   赵亮瞧着那边人喊马嘶的热闹景象,轻轻叹了一声,道:“殿下,这回的事情我没能办好,给你找麻烦啦。”   闻听此言,李世民从容道:“哎,赵兄说的是哪里话?本王应该谢你才对。若不是问事郎及时向父皇建言,又怎么会有眼下这三家练兵、校军大试的结果呢?我和柴绍贤弟能介入进来,不管怎么说,也可以最大程度的制衡东宫独揽兵权,给长安造成安全上的威胁。”   “可是……你手下的天策将领……”赵亮叹道:“唉,不也被他们给拆散了吗?”   李世民显得颇为自信:“赵兄多虑了。尉迟他们原本就是吃着皇粮的大唐武将,为朝廷效命理所应当,如何不能调动从属?话又说回来,拆散不等于心散,离开也不代表分化。倘若他们对我李世民没有信心,留之也是无用;倘若我对他们没有信心,又怎堪这天策上将军的职分?”   赵亮听得心中佩服:千古明君就是千古明君,胸怀气度远非常人所能及。   不过,想归这么想,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秦王殿下知人善任,小弟我无话可说。但此事毕竟会在一定时期内,动摇削弱你手中的势力,不可不防啊。”   李世民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赵亮的善意,说道:“不瞒赵兄,其实本王现在更担心的是另外两件事情,而且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哦?殿下担心什么?”赵亮有些好奇。   “昨天,萧瑀萧大人来面见本王,”李世民的语气忽然加重了几分:“赵兄应该知道他所为何事吧。”   赵亮微微颔首:“当然知道。陛下让萧瑀负责查办琼台凤冠遭遇劫夺的案件,不管从哪个角度讲,他都需要跑去找您谈一谈的。”   李世民苦笑了一下,叹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满朝文武都晓得,姑父平素与我的关系最好。当年父皇起兵之时,金城校尉薛举亦聚众作乱,号称“西秦霸王”。由于薛举的势力主要盘踞在河西陇右一带,严重威胁长安的安全,所以父皇派我带兵前去讨伐。那个时候,萧瑀恰好是河池太守,他听说我大军过境,便和姑母设家宴款待,并且还将河池所有兵马都交由我来指挥。”   赵亮感慨道:“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在那种天下纷争的时期,萧瑀肯把兵权拱手相让,的确说明他对殿下另眼相看。”   “所以父皇的这个安排,大有深意啊。”李世民道:“琼台凤冠在长安城外的井口镇附近遭遇劫夺,五十名长林军和三十个靺鞨勇士一夜之间几乎全军覆没,倘若纯以实力和动机而论,在外人看来,世民恐怕要排在嫌疑榜首才对。”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如此一桩大案,到最后居然是让萧瑀来查办,赵兄你说,我姑父该如何是好呢?”   赵亮同意道:“萧大人确实难办。查来查去,总也免不了要惹人在背后非议。”   “是啊。尽管我李世民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可奈何此案盘根错节、牵连复杂。”李世民道:“姑父越是查的真切,结果就越是令人难以信服。大家只会说,他在有意偏袒,替我掩盖罪行,甚至还借机构陷,故意把脏水泼到旁人身上。”   赵亮沉吟片刻,问道:“昨天萧瑀找到殿下,是商量如何应对此事吗?”   李世民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姑父找我,是正儿八经的核实询问案情,真把本王列为首要疑犯看待。”   “我靠,萧瑀如此刚正啊?”赵亮奇道:“闹了半天,合着他是去审问你的,难道他对你不信任吗?”   李世民笑道:“正因为充分信任,姑父才会如此行事。他知道,只要认认真真的查案,最终能证明的,只有我的清白的。不过……”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待萧大人走后,我却立刻想到了咱们刚才所说的那个问题,不由感到有些发愁。要知道,疑罪从无说得简单,可往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才最为可怕。姑父越是证明我的清白,整个案件就越会变得错综复杂。尤其是,万一他……”   赵亮心里清楚李世民的意思,接口道:“万一萧大人最后查出来,此事乃东宫或齐王自编自演的阴谋,不仅不能让背后的主谋受到惩罚,反而还会因为殿下的缘故,给萧大人惹来杀身之祸。”   李世民略显苦恼的答道:“你说的没错,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问题。姑父为人刚正不阿,就是……就是性情窄了一些,有时也不太能容人,故而平时在朝中得罪了不少大臣。像他这样的,不查则以,一查必然是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假如最后真的查到了太子齐王头上,只消一两个近臣或宠妃,在父皇身边点一点萧瑀和本王的关系,再让他老人家联想到皇子争斗上来,那么事情就可能急转直下了。”   赵亮此时完全明白了李世民的担忧,也不禁在心底暗暗叹服李元吉裴寂这帮人的狠辣,随随便便几招,就能把对手逼到死角。   “如果萧瑀故意把案子拖着,一直不查出个结果呢?”赵亮想了想,道:“只要继续保持微妙的平衡,不把结论直接摆到台面上,那么过一段时间之后,大家应该就会逐渐淡忘了吧?”   李世民道:“我也曾想过这个办法,但是恐怕难以奏效。一来萧瑀非常固执,未必肯接受如此提议,二来就算他从大局出发,答应将案件暂时拖下去,可父皇和太子那边却不一定会轻易放过。真要等到父皇开口催促,朝野内外对我和萧瑀的怀疑将变得更加严重。” 第四百五十一章 躲不过的决斗   赵亮搞清楚了李世民忧虑的原因,出言安慰道:“既然事已至此,那么请殿下宽心,我之后定然会在陛下的身旁万分警醒着,尽全力替你和萧大人说明事中原委,绝不让奸人能够轻易得逞。”   李世民在马上向赵亮拱手一礼,诚恳的说道:“如此便有劳赵兄了。说实话,世民对自己的生死荣辱倒无所谓,关键是萧瑀萧大人,我真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受到任何牵连。”   赵亮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听殿下方才说,另外还有一件事也令你颇为挂怀,不知……”   李世民闻言笑道:“另外那一桩让本王烦心的事,就是跟赵兄你有关了。”   “居然还跟我有关?”赵亮不禁大感好奇:“难道是我惹了什么麻烦吗?”   听他这么说,李世民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爽朗的笑道:“看来你还真的没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啊?哈哈哈,本王之前就跟天策府众将说过,赵亮先生乃是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这世间恐怕没什么问题能难得住他。果不其然,英雄了得!能有资格被突厥武尊挑战,已经殊为不易,而你竟然还将其忘得一干二净,更显从容洒脱的豪侠气度,世民由衷佩服!”   赵亮闻听此言,顿时羞得老脸通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殿下说的原来是这件事儿啊,我一时之间还真没反应过来。实不相瞒,跟哥舒玄那老头儿干架,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原本就琢磨着,如果突厥人上门找麻烦,我便以公务繁忙为由,能推则推啦。”   李世民略微愣怔了一下,问道:“赵兄没打算真的与哥舒玄交手比试?”   “完全没这个打算,”赵亮坦言道:“那货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类来形容了,我实在是犯不着跟他较这个劲啊。”   李世民又试探着问道:“我听人说,赵兄在长安城外,曾以一招昆仑派的绝学‘引雷咒’震撼全场,这才引起了武尊哥舒玄一较高下的念头。我想请教赵兄,以你的功力,对上哥舒玄的烈阳大法,究竟能有几成胜算?”   赵亮非常想告诉李世民“别说几成胜算,老子连一丁点儿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他不敢轻易暴露底细,于是不答反问道:“殿下为何关心此事?”   李世民叹道:“本王刚才说为此事忧心,是有原因的。上午我去东宫那边会商练兵的事宜,得到确切消息,哥舒玄已经正式向太子提出,要在后天的开训大典上领教赵兄高明。当时李元吉在旁边推波助澜,还抬出了大唐的军威尊严做幌子,因此皇兄最终点头答应,增设一个比武较艺的环节,以壮练兵的士气。”   我尼玛?!赵亮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急道:“我,我怎么不知道?”   李世民摇摇头:“想必他们还没来得及通知赵兄吧。后天的开训大典,连父皇都要御驾亲临,而朝中的文武百官当然也会尽数到场观礼。赵兄你身为太极宫问事郎,怕是没有理由不去。”   “我靠!你们大唐都是这么办事的吗?”赵亮气道:“我作为当事人尚且没有答应,李建成凭什么替我做主?”   李世民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讶然道:“额,我听东宫的冯立说,你之前已经亲口应承了哥舒玄,说愿意随时奉陪的呀,难道他在扯谎?”   赵亮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憋了老半天的功夫,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李世民看出他似乎非常为难,遂道:“突厥武尊哥舒玄,纵横草原大漠数十年,未曾一败,因此已经成为了突厥各部所崇奉的英雄图腾,几乎可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本王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不禁颇为担心。哦,倒不是说怕赵兄不是他的对手,而是……”   他略微琢磨了一下措辞,接着沉声道:“而是因为皇兄与元吉的这个举动,令我怀疑他们在背后有什么别的谋算。”   赵亮心道:有没有什么别的谋算我管不了,老子的小命恐怕要难保!   他沉吟片刻,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李世民心思通透,接口道:“推掉?”   “嗯,对对对,推掉!”赵亮道:“其实陛下也不太想让我跟哥舒玄动手的。打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你说呢?”   李世民尴尬的笑笑,心想赵亮也真逗,这他妈是欺负老年人的问题吗?他仔细看看对方的表情,说道:“现在想要推掉这场比武,恐怕不太容易。李元吉已经以东宫的名义,将开训大典的仪程通传参与练兵的各路军马,其中一项便是太极宫问事郎与突厥武尊的切磋比试。”   赵亮差点就萌生要开着穿越航行机逃命的想法,他强自镇定了半天,无奈叹道:“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我跟哥舒玄的破事,到时候再说吧。”   李世民则说道:“赵兄且听我把话讲完。直接推掉固然不太可能,但咱们还可以想想其他途径。我刚才也说了,比武只是明面上的事,这背后是否还另有阴谋,才是值得我们小心防范的问题。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设法阻止才行。”   赵亮此时最希望听到的就是这话,闻言也不禁开始仔细琢磨起来:“殿下一直强调比武背后或另有隐情,不知是否已经察觉到什么疑点了呢?”   李世民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兵营,幽幽道:“其实最早从太子通过可达志邀请哥舒玄来长安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虽说哥舒玄在突厥地位超然,并不是颉利可汗的臣属,但他毕竟是突厥第一高手,跟各个部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只要仔细分析,就不难发现也都是在为突厥整体的利益服务。”   赵亮点点头,同意道:“嗯,殿下说的没错。我听道家的朋友提起过,前阵子哥舒玄一直在西域活动,曾击败了当地很多高手,隐隐有为突厥铲除隐患的意思。”   “是的,我也接到过类似的情报,”李世民沉声道:“尽管西域向来都是突厥的势力范围,但与北方草原上的大小民族不同,西域三十六国始终保持着相当高的独立性。这种情况放在旧隋时还好,可是随着我大唐逐渐强盛,同西域诸国关系也日益密切,突厥人便开始担心西域会倒向我们,故而正试图加强对那里的控制。哥舒玄横扫西域武林,显然是在配合突厥的这个策略。当然,这其中也包含着东西突厥之间争斗的因素。”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从我个人而言,并不反对不同民族间的交流融合,甚至我还是鼓励中原与外族加深相处的坚定支持者。但是,哥舒玄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也太敏感了,他此时现身长安,绝非好事。”   赵亮问道:“你怀疑哥舒玄奉有突厥王廷的秘密指令?”   “不仅如此,”李世民长吁一口气:“我还怀疑朝中有人打算与突厥勾结,暗中做着对大唐不利的事情。”   他转过头来,凝视着赵亮:“赵兄那晚冒险出城,去寻找遭劫的琼台凤冠,接着又亲历了后面发生的种种事情,难道你没有丝毫察觉吗?李元吉说他请动突厥武尊出马,及时追回国宝,并且当场击杀匪首之一的浚竭道人,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吧?”   赵亮见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当然也不再有任何保留,直接了当的说道:“什么凑巧追回国宝,哥舒玄分明就是专门去找浚竭道人,从他手上交接赃物。只不过他们运气不好,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恰巧被我和常何恰好撞到,一番缠斗拖延之后,又等来了东宫长林军的冯立。无奈之下,李元吉只好推说哥舒玄是他找来的帮手,硬把贼人描述成功臣。”   李世民闻听此言,连忙追问其详。于是赵亮便把月光道长他们的发现跟李世民讲述了一遍,最后赵亮说道:“因为我们只有单方面的人证,而李元吉又把事情说得言之凿凿,我为了不节外生枝,引发难以控制的状况,就拦着常何以及众道友暂时没有声张。”   李世民点点头,道:“赵兄做的没错。你们这一面之词,哪怕直接捅到父皇那里,多半也奈何不了齐王和哥舒玄,反而会令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不仅如此,我还有另外一个担心,”赵亮继续道:“我感觉太子在这其中,并不了解实情。或许,李元吉是背着他跟突厥达成了某种交易。”   李世民沉吟片刻,同意道:“从整个事件发展的先后关系上分析,皇兄的确并不知情。很显然,齐王是想利用琼台凤冠的事情,激化我跟东宫之间的矛盾冲突,以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赵亮道:“殿下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在我看来,李元吉是比太子更加可怕的存在。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引起你的充分重视,并严加防范。”   李世民郑重的点点头,正待开口答应,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他不禁有些好奇,连忙和赵亮一起回头观望,发现一票人马正从远处朝着他们这里疾驰而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等战马来到近前,赵亮这才讶然的发现,对方竟是东宫长林军的可达志。   李世民也颇感意外,不禁好奇的打量着这位突厥族将领。   可达志此时已经翻身下马,上前几步,拱手施礼道:“末将参见秦王殿下、赵大人。”   “原来是可达将军,请问有什么事吗?”李世民端坐在战马之上,淡淡问道。   “启禀秦王殿下,太子此刻已经驾临练兵大营,正准备升帐点将,所以特命我前来知会殿下,前去一同商议军务。”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转向赵亮说道:“既然皇兄召唤,那本王也只好先跟问事郎告辞啦。赵兄的想法我已知晓,接下来自会设法妥善处置的。”   赵亮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打算暗中使力,尽量阻止哥舒玄比武挑战的事,不禁感激道:“那就请殿下多多费心。”   李世民默契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没想到旁边的可达志却忽然开口道:“赵大人,末将听闻,你后天要与我师尊切磋较量,是真的吗?”   赵亮未曾料到这家伙会当面打听此事,故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是我要跟你师父切磋较量,而是你师父非要找我比划比划,这一点请你搞清楚。”   可达志闻言点了点头,面色虽然十分平静,语气却显得颇为郑重:“赵大人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什么?”赵亮有些不解。   “当然是比武较量的后果。”可达志道:“末将斗胆奉劝大人你一句,这场比试,最好……最好还是不要接受。”   李世民在一旁好奇道:“哦?可达将军何出此言呢?”   可达志略微犹豫了一下,道:“嗯……我说句不太中听但绝无恶意的话,请殿下和赵大人莫要见怪。赵大人虽然武艺高强,但若与我师尊比试,却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所以从末将个人的角度而言,不希望看到你接受他老人家比武的邀请。”   闻听此言,赵亮和李世民不禁面面相觑,没想到可达志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赵亮看出对方并非虚情假意,于是进一步问道:“听你的意思,是认为我肯定打不过你师父哥舒玄,不过,你作为他的徒弟,不正应该高兴才对吗?”   可达志无奈的笑笑:“赵大人,你莫要忘了,我不仅是师尊的弟子,而且还是大唐的军人。你若是被师尊打伤,甚至有什么性命之忧,我夹在中间也很为难的。况且……”   李世民见他没有把话说完,饶有兴致的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这次我奉太子之命,请师尊到长安,是专门为练兵之事来的。”可达志淡淡说道:“这其中,原本就有增进突厥与大唐间的了解、缓和彼此矛盾的意味。但是倘若因为师尊和赵大人的比武较量,再无端伤了两边的和气,恐怕就事与愿违了。”   赵亮奇道:“既然如此,那么太子殿下又为何还答应你师父的这个要求呢?直接推掉不就好啦?”   可达志叹道:“实不相瞒,太子起初并不想答应的,可是齐王殿下在旁边反复劝说,太子不好落了他的面子,更不愿让将领们感觉是因为怕了我们突厥的高手,才故意避战的。所以,太子也只好无奈应允。”   赵亮笑道:“那你有没有试着劝劝你师尊呢?毕竟是他追着要跟我单挑的,让他从大局出发,打消比武的念头,不是更好吗?”   “唉,末将何曾不这样想呢?”可达志道:“只可惜,师尊他老人家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断攀登武学巅峰。他说赵大人是难得一遇的敌手,所以即便涉及两国关系,他也毫不在意,万不能错失如此良机。我劝了两次,都被他给责骂了一顿。不过话说回来,大人你也真是深藏不露,末将之前完全没有发现,绝顶高手竟然就在自己身边。要知道,自从我拜入师尊门下,还从未见他老人家如此推崇过一个人呢。”   赵亮闻言再次大感郁闷,随即望向了旁边的李世民,没想到李世民此时正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可达志,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   他感觉到赵亮向自己投来目光,转头与其对视一眼,微微颔首道:“本王心里有数了。一会儿见到皇兄,再跟他谈谈看吧。不过,可达将军劝问事郎主动放弃比试,恐怕也不太容易,毕竟我们大唐也是要脸面的,不是吗?”   赵亮和可达志沉默的点点头,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待李世民随着可达志前往大营后,赵亮独自一人策马返回长安城。一路上,他暗暗盘算,究竟该如何才能躲开那场铁定丢掉小命的决斗。   正边走边想的功夫,耳蜗内的通讯设备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呼叫信号,赵亮微微一愣,连忙扯动缰绳,催动战马离开了大路,转进旁边一处小树林中。   “我是小鹰一号,请指示。”   “赵亮,我是关林。花局长、罗副局长……还有屠处长也在我身边。现在,有一个重要情况向你通报。”   “昨天下午,郑卢雅同志在公元206年的历史时空中,突然遭遇了意外袭击。目前,指挥中心与她之间的通讯联系已经完全中断,所以无法判别郑卢雅的具体情况。”   赵亮心中一惊:“意外袭击?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小雅是被古人暗算了吗?”   “有可能不是古代的人,”关林犹豫道:“额,怎么说呢?屠处长判断,袭击小雅的多半是神侠组织的人……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可靠的依据。”   赵亮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问道:“在意外发生之前,小雅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或者暗示?”   关林答道:“完全没有。我们把这几天郑卢雅跟指挥中心的所有通话记录都调了出来,反复分析过,她在前面解救小乔的行动非常顺利,而穿越嫌疑人也乖乖的束手就擒。原本我们打算昨天联络你,让你尽快完成唐朝的任务,然后驾驶时空航行机去接他们的,可是没想到突然就出了状况。”   “我了解小雅这个姑娘,她肯定是遇到了极为严峻的状况,否则不会轻易跟局里断了联系的!”赵亮道:“关局,我可以立刻动身出发去找她,请你下命令吧。”   这个时候,花千秋接过了通讯麦克风,问道:“赵亮,你那边的任务进展的如何了?”   赵亮答道:“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李建成为了提防李世民的暗算,始终都戒备森严,每天身边至少有十几个高手在提供保护,所以我很难找到缉捕他的机会。况且,现在时空隧道被封闭了,也没法把魂穿的穿越者遣送回去。”   “隧道封闭的事情你不用过多考虑,”花千秋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能避免唐初重大历史被改写,可以暂时不管那个穿越者的去向!也就是说,他离开李建成的载体,爱游荡到哪里就游荡到哪里,回头再慢慢处理。”   赵亮一愣:“您的意思是说,我必须先解决掉这边的穿越者,然后才能去查看小雅的安危?”   花千秋冷冰冰的答道:“那是当然。别忘了,你的身份是反穿局的特工人员,而你的使命是打击穿越犯罪,维护历史正常轨迹不受干扰和破坏。我也担心郑卢雅的安危,可任务更加重要!”   他略微顿了顿,语气稍微调整了一下,道:“局里之所以现在通报你,是因为郑卢雅作为你在那边唯一的战友,又是你的妻子,于公于私都应该让你先了解情况,好有个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工作原则还是要严格恪守的。赵亮,我希望你能抓紧时间,先处理好唐初的危机,以便尽快穿越到三国时期,去救援小雅。”   赵亮沉默了片刻,郑重答道:“我知道了,花局,请您和同事们放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也拜托你们严密监测小雅的情况,并及时通知我。”   一挂断通讯,赵亮立刻狠抽马鞭,从树林里猛冲出来,朝着长安城一路飞速狂奔。他此时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悠哉悠哉的心态,脑子里面只想着赶紧搞定穿越者李建成,然后去看看小雅究竟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娘的,现在每耽误一分钟,那姑娘的危急状况就会增加一分,绝对不是说笑的。   赵亮打心底里认同屠四海的判断,能给小雅造成直接威胁的人,多半来自于神侠组织。而这些疯狂的家伙,也绝对不会对小雅客气的。   一来,由于反穿越调查局的全面打击,几乎完全摧毁了对方在现代世界经营多年的根基,所以也导致神侠组织对反穿越特工恨之入骨。   二来,当初上官雪明曾明确表示过,神侠组织,尤其是那个被称为“老师”的组织首领,非常好奇小雅在秦末的七宝琉璃塔中,是如何不借助现代科技而实施穿越的。   为了搞清楚这个重要的情报,他们甚至不惜搭上了组织重要头目上官雪明的性命。   赵亮有一种直觉:对于小雅身上的这个秘密,神侠组织从来都没有甘心放弃过,而她此次遭遇袭击,肯定或多或少也与此有关。   那件“穿越神器”降魔图录,眼下被郑卢雅带在身上,只要随随便便的搜一搜,神侠的人便有机会发现端倪,而到了那个时候,小雅在他们眼中恐怕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尽快动手   赵亮返回长安,径直去往金城坊的太清观,见到了月影月光两位道长。   月光将赵亮让进了后堂的茶室,边倒水边问:“仙长,您老怎么来了?琼台凤冠的事情如何了?”   月影也在旁边打听:“陛下有派人仔细查办吗?李元吉和哥舒玄肯定有问题,只要顺藤摸瓜,一准儿能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   赵亮接过茶碗,摇摇头道:“这事儿我刚跟秦王谈过,略微有些复杂。回到长安的那天晚上,陛下就做了决定,命光禄大夫萧瑀负责查办此案。”   “那还有什么复杂的?”月影好奇道:“我听说那个萧大人好像是秦王一边的重臣吧?由他来查案,不是更容易水落石出吗?”   赵亮无奈笑笑,遂将他和李世民的担心说了出来。月影月光二人乃是修道之士,对朝堂这种明争暗斗并不熟悉,听完之后不禁面面相觑,感觉这其间确实有些复杂。   月光问道:“照您刚才的意思,那这个案件到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赵亮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不过,想要查清案子,将幕后的主使绳之以法,就需要有两个非常过硬的前提条件。”   “哪两个条件?”月影颇感好奇。   赵亮喝了口茶水,答道:“首先是绝对的证据。而且人证恐怕还不行,得要有扎扎实实的物证。比方说,信函、赃物或凶器什么的。”   月光听得眉头大皱,为难道:“这些东西一时之间肯定不好找啊。倘若真的是李元吉勾结突厥人劫夺国宝,那么他们行事一定非常谨慎,并且事后将所有证据都尽数销毁。”   月影点点头,又问道:“另外一个条件是什么呢?”   赵亮淡淡说道:“另外一个条件更重要,那就是李世民当上大唐的皇帝。”   两位道长听得都是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他俩心里也非常清楚,赵亮这话讲的并没有错,只有秦王成为君主,才有可能支持对案件进行彻底调查,否则无论李渊还是李建成,都只会将琼台凤冠劫持之事,联想到争夺皇储之位的阴谋上去。   但是话又说回来,李世民毕竟不是皇储,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除非……   月影月光不敢继续往下想,愣怔的看了看赵亮,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月影道:“唉,看来此案到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啦。好在妖道朱浚竭已然伏诛,昆仑派同道们的仇终于得报,也算是老天有眼。”   月光沉吟片刻,道:“师兄,你没听仙长刚才讲吗?琼台凤冠一案,眼下是查也不对,不查也不对,想不了了之可能都不行。这回秦王殿下又有麻烦了。”   月影摇摇头:“嗨,不然还能怎么办?正如仙长所说,除非他变成皇帝老儿,否则……”   赵亮放下茶碗,幽幽道:“我要是跟你们说,李世民乃是真命天子,你们信吗?”   月影微微一愣:“额……那当然信了。仙长的话,乃是天界神音,绝无虚假啊。”   月光也道:“仙长可是要点化弟子们吗?”   赵亮点点头:“没错。我今天来这里,正是要跟你们谈这件事情的。太子建成被妖孽附体,已然不再适合继承大统,而李世民乃天命所归,终能成为一代明君,开创大唐盛世。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全力配合,助我尽快除掉李建成身上的妖邪,并帮李世民登上皇位。”   月影和月光闻言连忙站起身来,郑重应道:“弟子谨遵仙长法旨。”   赵亮抬手示意他们重新坐下,接着开口问道:“今天是哪一天了?”   月光回答:“五月十九乙巳日。”   赵亮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自己是五月初四那天抵达这里的,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再有十五天的光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玄武门之变就要发生了。   他沉声道:“根据天数推演,六月初四庚申日,太白金星将在白天出现于天空正南方的午位,此乃新君临世之兆,而李世民登位也就应在此时。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尽快搞定太子建成身上的妖孽,否则有他挡着,李世民绝无机会!”   月影听得连连点头:“嗯,弟子明白。半个月前仙长刚刚临凡,来太清观找弟子时,就曾专门提过此事。记得仙长当时对弟子讲,李建成注定当不了皇帝,并将在一个月后命丧秦王之手。不过,那时候仙长特别交代,说还有一些环节没铺垫好,故而让弟子不要轻举妄动。莫非,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   赵亮心道:成熟个大头鬼!情况比之前还更复杂了。只不过眼下小雅正处于危险之中,老子实在是等不了啦。   想归这么想,可他还是得假装胸有成竹道:“嗯,时机差不多了吧。李建成即将开始训练大军,手握两万兵权,变数也会陡然增加,与其再拖延下去,不如赶紧行动起来,免得夜长梦多。”   月光认真的问道:“不知仙长有何计较了?需要弟子们做些什么呢?”   “我现在只有一个大致的想法。”赵亮道:“看来看去,恐怕还是得借用你们祖师爷传下来的小铜钟才行。用那个宝贝对付李建成,几下子给他敲回去了事。不过,小铜钟对我可能也会造成影响,所以还不能由我来使用,只好请你们代为出手。唯一麻烦的是,怎么才能让你们有机会接近对方,要知道,李建成现在的护卫非常严密,轻易无法靠近的。”   月影闻言,跟月光对视一下,道:“居然这么巧的?”   月光也微微颔首:“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   赵亮被他俩说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道:“你们这是啥意思啊?”   “启禀仙长,眼下想要接近太子,或许并不太难。”月影笑着答道。   月光见赵亮还是没懂,连忙解释:“昨天秦王刚刚派人前来太清观,要我们这里的一个人前去效命。”   赵亮听的更加糊涂:“李世民找你们去效命?为什么?难道他家里闹鬼,打算请个道士去做法事吗?”   月光摇了摇头:“仙长有所不知。秦王殿下是派人来找萤火师侄的。”   “小萤火?”   “没错,正是他。”月光笑着说道:“萤火这孩子生于岐州雍县,他的父亲李播,在隋朝时曾任县衙小吏,因为品秩太低不得志,故而弃官改做道士,自号黄冠子,颇有学问。说起来,他跟咱们师兄弟的关系也很不错呢。萤火因受到其父的影响,自幼聪慧好学,博览群书,尤其精通天文、历法、数术,还拜入了我师兄门下,钻研道法。”   月影接着道:“在主持太清观之前,这孩子曾被他父亲的好友刘文静推荐给秦王,原本是要进天策府当官的。没想到那个时候刘文静恰好遭到裴寂的陷害,最终含冤而死,掌门师兄担心萤火也因此受到牵连,便暂时劝阻了这桩事。昨天秦王府突然来人,说大军开训在即,殿下急需人才,便想起了咱们的小萤火,希望他能过去帮忙,担任记室参军一职。”   月光又补了一句:“秦王府的人说了,这个记室参军,是作为秦王的代表,专门待在太子的中军帐下传递文书,自然能够堂而皇之的接近李建成。”   赵亮闻言大喜:“我靠,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啊!哦对了,小萤火懂得使用镇魂钟的法门吗?”   月光答道:“我也不知道师兄之前有没有教过他。不过,就算未曾学过也不打紧。以萤火师侄的悟性,弟子估计,好好教上一天半晚,差不多便能掌握了。”   赵亮点点头,又道:“这毕竟不是寻常那些降妖除魔的道家法事,而是在千军万马的大营里,对着大唐太子一通隐秘的骚操作,搞不好就是杀头掉脑袋的勾当啊。你们给我客观评估一下,小萤火能沉得住气,挑起这副重担吗?”   月影不假思索的答道:“我看没问题!萤火这孩子虽然年纪轻轻,但还是很可靠的,不然的话,我师兄当初也不会把太清观交给他啦。”   月光想了想,也同意道:“虽说此举犹如独闯龙潭虎穴,凶险万分,但事关天下苍生福祉,咱们昏暗派的弟子自然义不容辞。我是看着萤火这孩子一点点长大的,知道他的秉性和胆量,只要事先计划周详,他定能临机应变,沉着处置,不负仙长所托。”   赵亮听两位道长都说得如此肯定,遂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小萤火这一趟啦。尽管我不能在他施法的时候出现在现场,但也肯定会提前布置好各个环节,包括出了状况时的补救措施,断不会让萤火独自面对危险境地。”   月光轻喧一声道号“福生无量天尊”,然后笑着说道:“此番仙长亲自出手布局,想来那妖孽也难逃天网了。”   “是啊,”月影嘬了一口酒葫芦,感慨道:“要不掌门师兄当初就说过,这小萤火道缘深厚呢。能有幸帮着水瓶星仙长一起除妖,这绝对是昏暗弟子的无上荣光啊。”   赵亮闻言连忙谦虚了几句,旋即又想起一件事来,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哎,你们刚才说萤火的父亲是叫李播吧,那萤火道长的俗家名字又是什么呢?”   月影抬手抹了抹胡须上的酒渍,大大咧咧的答道:“哦,小萤火啊,我记得他好像是叫……李淳风。”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君父之忧   赵亮扑通一声就出溜儿到了地上,吓得两个老道慌忙上前搀扶:“哎呦,仙长,您这是怎么了?”   赵亮顾不得屁股的疼痛,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说萤火叫什么名字?”   “李淳风啊,”月影一头雾水,问旁边的月光:“难道我记错了吗?”   月光摇摇头,一边扶着赵亮做好,一边道:“没错,就是李淳风呀。他父亲李播当初取‘淳厚之风’的雅意,给儿子定的名字,为此还时常跟我们这些道友夸耀呢。”   赵亮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大唐有几个李淳风?”   月影不明所以,奇道:“啊?有几个?我……反正我就只知道这么一个。”   月光察觉赵亮这话事出有因,背后仿佛还带着什么玄机,于是诚恳的请教道:“敢问仙长,为何会对萤火的俗家姓名如此在意呢?”   赵亮听他这么一问,心中立马掀起了滔天巨浪:李淳风啊,大哥,李淳风!千百年来,道家在民间最有名气的人物之中,肯定少不了他一个啊!这货不仅是世界上第一个给“风”定级的气象学家,而且是制造“浑仪”来观测日月五星运行的天文学家,到后来还客串了一把“预言家”,跟袁天罡一起搞出了一个《推背图》来。   哎,不对啊?!   那本号称“中华预言第一奇书”的《推背图》,相传是唐太宗李世民为推算大唐国运,特命李淳风和袁天罡推演编写而成的。但是这两个家伙不仅写了唐朝的事,而且还预言了从唐木运开始乃至清水运结束近两千年的变化,直到一个崭新全盛的新中国出现,方才停笔。   我靠!李淳风是怎么知道后面所发生的一切呢?该不会是从老子这里……   赵亮不敢再往下细想,连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问道:“萤火现在在哪里啊?我想先见见他。”   月影道:“仙长,实在太不巧,萤火刚刚去秦王府了。弟子估摸着,他可能要到天黑之后才能回来。”   赵亮瞅瞅窗外的天色,感觉时间尚早,与其在此处干等,还不如趁这个功夫去做做其他的准备工作,于是吩咐道:“那这样吧,等萤火回来之后,你们先大概跟他通个气,然后带他到常何的府上来见我。”   赵亮离开了太清观,转过几个里坊,上了朱雀大街,直奔皇宫而去。   他心里始终存着一个担忧,那就是李建成身上的那个名叫徐汉中的穿越者,将关于玄武门的印记,牢牢的刻在了太子的脑海里,即便他被镇魂钟驱离了载体,也会因为残存的记忆干扰李建成本尊,以至于破坏了玄武门之变的历史轨迹。   所以,他还得针对这个潜在的严重威胁,去到李渊那里提前做番部署。   赵亮来到太极宫的时候,差不多是申时三刻,也就是下午四点半到五点之间。这会儿李渊还没有用晚膳,正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   他听内侍通禀,说问事郎赵亮在外求见,于是便放下手中的朱砂红笔,吩咐进来。   一见到这位大唐皇帝,赵亮的灵觉便开始飞速转动,跪拜之礼还没行完,读心术就已经将对方摸了个七七八八,同时心中有了定数,知道自己之前想出来的那个计划,很有机会说服对方。   李渊待赵亮站起身,笑着问道:“爱卿是从练兵大营那边回来的吗?”   赵亮拱手答道:“启奏陛下,正是如此。微臣刚刚见过了秦王殿下,并将陛下的口谕传达给了他。”   “嗯,二郎他怎么说啊?”李渊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品了品,然后问道。   “秦王殿下回奏,盛赞陛下英明睿智,对骑战之法的见解非常深切。”赵亮狂拍马屁:“他表示,定然会将陛下的指示落实到位,向太子提供骑兵训练的诸般要术,以丰富完善此次练兵的环节。”   赵亮顿了顿,接着道:“秦王还说,此番新法练兵,既是国家的大事,也是太子殿下治军的关键举措,所以他定会遵循陛下的旨意,坚决拥护太子练兵,完成好这次任务。”   李渊听得连连点头,笑道:“哎,这才像话嘛。兄弟就应该有个做兄弟的样子。尊卑长幼有序,方是齐家治国之道。说起来啊,社稷之事都从来没有让朕这么操心过。”   赵亮知道李渊说得是肺腑之言,连忙应和道:“陛下一语道破了做君父的难处。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治好,方能治国,但是对帝王而言,家道即国道,谁又能知晓,有时候这家比国还难治啊。”   李渊微微颔首,道:“爱卿不是朝中官员,也不屑于攀附皇子势力,所以,有些话朕也只能跟你念叨念叨。朕的亡妻穆皇后窦氏,也就是太子秦王他们的母亲,乃是北周文帝宇文泰外孙女,聪慧刚毅,善于书学,仁孝有礼,颇具才华。她为朕生了四儿一女,无论建成、世民,还是玄霸、元吉,包括平阳,每一个都非常优秀,深得朕的喜爱。”   他顿了顿,接着长叹一声:“唉,只可惜啊,他们的娘亲走得实在太早了。旧隋大业九年,穆皇后那时才四十五岁,便突然撒手人寰。当时朕还没有起兵举事,太子建成略微年长些,大概有二十四了吧,而世民则刚满十五,元吉更小,不过十岁顽童而已。娘亲的离世,对他们打击非常大,孩子们早早的没了娘,或许也是他们兄弟不睦的原因之一吧。”   赵亮点了点头:“都说父亲是一个家庭的梁柱,而母亲则是这家中的灯烛,默默的燃烧自己,却温暖着家里的每一个成员。先皇后离去,家还在,可是家的灵魂却没了。”   这番话一下子打中了李渊的心坎,引得他不禁悲从中来:“灵魂没了……唉,你说的还真对,这个家的魂儿没了……朕虽然立誓不再娶妻,也不再册立皇后,可这又有何用呢?朕有二十几个子嗣,除了三郎玄霸在他娘死后的第二年也跟着走了,剩下最能干的,也最头疼的,就是那三个没了娘的可怜孩子。”   李渊将目光投向窗外,凝视着如金粉般柔和的夕阳,口中喃喃道:“二郎和四郎年纪小,所以在那之后都性情大变,令朕这个做父亲的,越来越难懂他们了。倒是太子,更加成熟稳重,也更加知道孝顺。”   闻听此言,赵亮不禁心中一动。他这还是头一回,单纯从父子关系的角度,去审视唐初那场惨烈的皇权之争。   而这个时候的李渊,也不再是他眼中那位至高无上、拥有一切的大唐皇帝,而是变成了一位垂垂老矣、却仍旧兀自惦念着不肖儿孙的可怜人。   李渊,“成也儿子、败也儿子”的开国帝君,此刻心中所装着的,只剩下他的儿子了。   赵亮忍不住轻叹一声:“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太子、秦王和齐王,对您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自然是希望他们都好。只可惜,帝王之家无小事,生死荣辱总寻常。您的愿望是好的,结果却未必能如意呀。”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嗯,爱卿引用《诗经》中的这一句,确实一语道尽朕的难处。”李渊缓缓的转过头来,对赵亮说道:“正如你所讲的,帝王之家不同于百姓之家,而朕考虑的东西,也远比继承家业那么简单。赵爱卿是否知晓,朕为何多次答应二郎立他为皇储,又屡次改变主意,仍旧坚持让建成继位吗?”   赵亮闻言一愣,遂又好奇心大起,道:“恕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李渊无奈的笑笑:“其实,朕方才已经说出答案了。只因为一点,太子仁厚,世民刚烈。若是建成当了皇帝,诸位兄弟尚能安存,可若果世民登上皇位,却未必容得下旁人啊。”   赵亮不解道:“秦王向来礼贤下士、从善如流,这在朝野内外都是公认的,陛下又何出此言呢?”   李渊摇了摇头:“礼贤下士不假,从善如流也对,但那只是对外臣而言。世民性子硬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更看不惯兄弟的一些举动做法。因此,依着他的脾气,今后无论建成还是元吉,恐怕都难有善局啊。”   赵亮恍然大悟,说来说去,李渊还是对三个儿子不放心,尤其是害怕李世民做了大唐皇帝,会拿亲兄弟开刀。   他瞅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连忙开始顺着话题,往自己的计划上引导:“陛下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秦王功劳赫赫,又一向在军中颇有威望,今后太子登基,或许仍有内生变乱的风险啊。”   李渊颔首道:“朕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不,太子一提出要新法练兵,朕便点头答应,也是想通过这个机会,能够平衡他们俩在军中的影响力啊。”   赵亮摇了摇头:“仅仅是这样,恐怕还不够。”   “哦?赵爱卿有何见解,请直言无妨。”李渊顿时对此提起了兴趣。   赵亮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接着又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悠悠说道:“陛下,若想要他们兄弟放下芥蒂,同心同德,恐怕还得从道家玄门上找办法。” 第四百五十五章 堪舆刑煞局   李渊没料到赵亮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思路,顿时不禁感觉有些意外,好奇问道:“嘶,爱卿说从道家玄门上找办法,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赵亮一边回忆着他小舅劳志奎在潘家园忽悠人时的套路,一边对李渊说道:“陛下,世间万物,唯阴阳耳。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再轮转不息,进而化生万物以降。阴阳离合,又暗伏五行相生相克之法,因此阴阳五行,是为天下运行的基本规律,称之为——道!”   “道者,包罗万象、循环不爽,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无法脱离道的本源和指引。我们常说,天有天道,人有人道,行事只有符合道义,才能亨通顺利。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李渊听得连连点头,完全挑不出赵亮话里的毛病,但是他也仍旧不明白这到底跟儿子们打架闹矛盾有什么关系,于是不得不抱着“咱也听不懂,咱也不敢问”的虚心态度,继续听赵亮忽悠。   “道家玄门的诸般奇妙法术,对应人间的繁杂纷扰,各有破解之道,”赵亮摇头晃脑的说着:“其中最为灵验有效的一个,就是风水堪舆之术了。陛下可知,堪者,天道也;舆者,地道也。仰观天象,俯察地理,以天地之道,应乎人间之域,合则诸事顺遂,离则人心背驰,不可不察也。”   李渊同意道:“嗯,爱卿所言甚是。朕记得当初读《黄帝内经》时,书中也专门提到过——气者,人之根本;宅者,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轨模,顺之则亨,逆之则否。”   他顿了顿,问道:“你的意思是,太子、秦王和齐王,他们兄弟之所以不太和睦,是因为皇室风水出了问题?”   赵亮点点头:“正是如此。”   “额……那,那究竟是祖先陵墓的缘故呢,还是皇宫禁苑的问题。”   “微臣之前已经专门勘察过了,麻烦出在阳宅,也就是我们所在的太极宫。”   李渊闻言一愣,旋即皱眉道:“太极宫何处有问题,请爱卿速速道来。”   赵亮心道:得啦,就等您老问这句话呐,看来鱼要咬钩了。   他偷偷一笑,不慌不忙的回答:“据臣观察,宫城的几座宫门尺寸不对,犯了堪舆刑煞,勾动地火冲撞东方甲木位,而五行之中,木又生火,因此导致火势越来越凶猛,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堪舆刑煞?”李渊听得一知半解、不明所以,虚心请教道:“爱卿,这刑煞指的是什么呢?地火冲撞东方甲木位,又有何不妙之处?”   赵亮咳嗽了一下,沉声道:“引火向木,终以燎原。这个刑煞局势,极易引发兄弟相残的灾祸。请陛下想想,当初隋朝的时候,不也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渊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没错没错!果真如此!”   隋朝开皇二十年十月,当时的大隋皇帝隋文帝杨坚,因受到儿子杨广的蒙蔽欺骗和文献皇后独孤伽罗的不断劝说,下旨废黜了太子杨勇的皇储之位,改立晋王杨广为皇太子,成为帝国新的皇位继承人。   仁寿四年,隋文帝杨坚驾崩,太子杨广继位,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昏君隋炀帝。   这位新皇在登基之后,立刻假传先帝杨坚的遗诏,逼迫哥哥杨勇自尽。   不仅如此,杨广还诬陷亲弟蜀王杨秀和幼弟汉王杨谅,说他们图谋不轨,并派遣太尉杨素率领大军讨伐镇压,最终将战败投降的杨秀杨谅二人囚禁致死。   大业三年三月初四,杨广诛杀侄儿长宁王杨俨,又把剩余的侄儿安城王杨筠、安平王杨嶷、襄城王杨恪、高阳王杨该、建安王杨韶、颍川王杨煚贬到岭南,并暗中派人在路上将他们全部处死。   论起亲戚关系,李渊跟隋炀帝杨广是表兄弟,而他那时又恰好在朝中担任要职,所以对于隋朝皇室这段血腥而隐秘的历史,自然并不陌生。听完赵亮关于“刑煞风水局极易引发兄弟相残”的说法,李渊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联想到,这座太极宫正是隋朝开国皇帝杨坚亲自下令建造的,而他的儿孙们后来果然陷入到了手足相残的境地之中,不由得立刻信了七八分。   李渊眉头紧锁,认真问道:“赵爱卿,太极宫这几处宫门的风水煞局,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有倒是有,只不过……”赵亮假装为难道:“要想破解宫门刑煞的风水局,就需要重新装修改造宫门,这样一来动静太大,微臣担心朝中会有人反对。”   “担心个锤子!”李渊一拍龙案,怒道:“只要能破了那个刑煞风水局,化解皇子们争斗不休的厄运,别说是重新装修改造,就算是把整个宫门全都拆了,朕也丝毫不待犹豫的!倘若朝中谁敢站出来多事嚼舌头,就直接诛他九族!”   看来皇帝这次是真的着急了,不过这也正是赵亮最希望看到的,眼见机会终于出现,他连忙打蛇顺杆上,满脸笑嘻嘻的说道:“既然陛下认可此法,那么微臣就斗胆进言啦。想破堪舆刑煞风水局并不难,关键是各处宫门的尺寸、装饰和名称,从施法的难易程度上讲,这三样也是由高到低,逐层递减的。”   李渊听得非常认真,道:“朕大概明白。尺寸就是指宫门修造的规格大小,装饰则与宫门的样式和色彩有关,而名称就是承天、长乐这些字号,对吗?”   赵亮点点头:“陛下说的没错。相较而言,尺寸和装饰的调整,需要大费周章,安排数量众多的工匠进行施工,所以要难一些,时间也会更久。而宫门名称则很简单,略作变换即可啦。”   李渊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就这样,先改名字,同时命令工部筹措匠人和物料,按照爱卿的方略进行改动,在最短的时间内化解风水局!”   他顿了顿,问道:“各个宫门的名字可有什么讲究吗?该换些什么名号呢?”   赵亮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口中念念有词,磨叽了好半天的功夫才道:“微臣算了一下,目前宫门的名字其实并无太大的不妥,只是因为今年行的是‘三碧运’,运程属木,故而与其中两座宫门相冲,只需将它们调换几日,稍微避一避冲煞,然后再恢复过来就好了。”   “哦?要调换哪两座宫门的名字呢?”李渊大感好奇。   赵亮摆出一副专家的模样,回答:“位于宫城西北角的那座玄武门,金强水弱,一来与‘玄武’之名不合,二来以金克木,犯了名煞。而与之相对应的东南角长乐门,则是木强火弱,行三碧运就会显得木气过旺,妨碍主位之人。将这两个宫门的名字暂时对调半个月,便可有所化解了。”   “这个简单!”李渊一拍龙案:“只是将名字调换,就能达到一定的效果,那简直再好不过了。来人!”   在屋外伺候的内侍答应一声:“老奴在。”   “你去内宫监传旨,”李渊吩咐道:“自明日起,宫城的玄武门和长乐门名字对调,为期半个月。另外,命工部、礼部和钦天监太史局,配合太极宫问事郎赵亮,择日开始整饬各处宫门。因工程影响往来通行诸般事宜的,皆以赵亮的主意为准。”   赵亮听得心中暗乐,表面上却极为郑重:“请陛下放心,微臣定然全力以赴,改善大唐皇室的风水格局。”   转过天来,赵亮还未起床,常府的管家便跑来禀告,说工部侍郎崔玉龙和钦天监监正刘宁,以及礼部的两位员外郎登门求见。常何因为正在家中休假,所以便先替赵亮在客厅的正堂招呼他们。   赵亮闻言连忙起身,略作梳洗之后,施施然的走到客厅,与那四位朝廷官员相见。   崔玉龙在众人之中品阶最高,见到赵亮出来,便率先带头起身行礼,并说明了他们今天的来意。   常何在旁边听完之后,不由得一头雾水,讶然道:“额,各处宫门要同时大修?这,这是为何啊?”   钦天监太史局的头头儿刘宁道:“常将军有所不知,昨日赵大人奏明圣上,建议修改调整宫门的形制,以合天道。圣上斟酌之后,已经批准此议,并叱令我等全力配合。因此今天一大早,崔大人便带着下官几人,前来听候赵大人吩咐。”   礼部的一个员外郎也说道:“赵大人、常将军,我们二人来此之前,尚书大人特别交代,他这几日因为要处理与靺鞨部族结盟之事,实在是脱不开身,因此只好先委派我俩听候问事郎差遣,等回头他一得出空,便立刻前来当面聆教,还请赵大人多多谅解。”   赵亮微微一笑,说了句“不妨事”,然后便示意四位官员坐下叙话。   待众人重新落座停当,赵亮开口笑道:“此番整饬宫门,个中缘由,想必内宫监已然都传达到了吧?”   崔玉龙答道:“都传达清楚了。正如方才刘大人所说,此举关乎天道离合,陛下极为重视。”   “嗨,不用说得那么隐晦啦,”赵亮摆摆手:“合乎天道的提法固然没错,但更准确的讲,是为了改善太极宫风水,以便化解皇子纷争的劫数。此事关系到皇权安危,所以其中的重要性,不用如何细说,我想诸位心中也都有数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 密谋造反   赵亮说得如此直白,四位官员连带常何,谁还能不明白。只不过此事涉及太子、秦王和齐王的明争暗斗,所以没有哪个敢胡乱开口,大家面面相觑之后,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赵亮淡淡的笑了笑,接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定下一个规矩。整饬宫城各门,要尽量保持低调,对外绝不主动声张此事的缘由。若是有人专门问起来,即以钦天监太史局和礼部的名义,对外宣称太白金星在白天出现于天空正南方的午位,为顺应天象变化,所以决定翻新宫城门户,乃应时转运的举措。明白吗?”   四位官员异口同声的答道:“卑职明白!”   赵亮微微颔首,然后在书案上摊开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太极宫地图,指着上面对众人说道:“明天就是黄道吉日,改建工程便选在明日启动。你们一边筹备材料工匠,一边立即着手封闭宫门。太极宫南面的长乐门、永春门、广运门和永安门全部围挡起来,只留下专给陛下出入的承天门;西面封闭嘉猷门,保留通明门;北面封闭安礼门,保留玄武门;东面连接东宫的通训门也一并封闭起来!”   工部侍郎崔玉龙默默的记下了赵亮的话,然后问道:“昨日内宫监传旨还说,玄武门和长乐门名称要对调半个月,是否同步施行?”   赵亮点点头:“是的,一起改了。”   “那也就是说,”崔玉龙确定道:“我们在施工过程中,实际封闭的是长乐门,保留的是玄武门,但对外讲的时候正好相反,封闭的是玄武门,保留的是长乐门?”   赵亮赞道:“聪明,我正是这个意思。”   常何微微一愣:“啊?照你们这么说,等我休完假回去,岂不是变成长乐门守将了?”   赵亮哈哈笑道:“没有那么夸张啦!这个调换只是为了顺应天时风水,暂时安排的。等到六月初四庚申日一早,便可恢复原样。”   几位朝廷官员闻言都同时点头,接着又分别向赵亮请教了一些有关工程方案的细节,以及各部相互配合的要求。商讨一直持续到午后时分方才结束。   工部侍郎崔玉龙心中有了定数,见其他同僚再无问题,便带头起身行礼,跟赵亮常何告辞。   赵亮连忙道声辛苦,然后在常何的陪同下,将那四位官员送出了府门。   待四人纷纷上轿离去,常何这才忍不住问道:“赵兄,你这究竟布得是什么局啊?为何好端端要整饬宫城城门呢?”   赵亮知道所谓“风水刑煞”的说法瞒不了常何,同时也没有必要瞒他,于是打量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要帮助秦王殿下登上至尊皇位!”   常何闻言眉毛一挑,同样瞅了瞅四周,小声问赵亮:“怎么帮?”   赵亮伸手拉他走到大门近旁的僻静处,说道:“我正打算跟你商量此事。昨天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打算利用你驻守的玄武门,伏击太子和齐王!”   “伏击?”常何讶然道:“你的意思是……”   说着,他微微比划了一个手刀下切的动作。   赵亮无声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常何深深吸了口气,思忖片刻后又问道:“有必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吗?这种事情,一旦搞不好,就可能会在长安城内酿出惊天的变乱。”   赵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我越来越感觉到,目前的情况,正朝着不利于秦王的方向快速发展。说不准,咱们还没动手,别人就先把李世民给害啦。”   常何剑眉紧锁:“你是指练兵的事吗?陛下不是说,要秦王和驸马也参与进来,与李元吉各领一路府兵吗?真要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们也……”   赵亮抬手止住了常何的话:“还记得我们之前在井口镇所做的那番分析吗?齐王李元吉目前已经成为了除太子之外另一股危险的势力。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李世民,而且还包括李建成,甚至是皇帝陛下。所以,出于对秦王安危的考虑,我们不能不提前做一手准备。”   常何也已经听说了李元吉拆分调动天策府诸将的事情,闻言微微点头:“尽管我现在还想不明白李元吉有什么诡计,不过赵兄说的没错,这家伙近来的小动作实在太多了,很难讲是不是在背后藏着什么大阴谋。”   他抬眼凝视着赵亮道:“赵兄,你说吧,究竟怎么干,我一定全力配合!”   赵亮再次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然后讲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昨天,我利用风水堪舆为由头,说服陛下同意修缮宫城各处城门,实际上就等于在一定时期内,基本封锁控制了太极宫的进出。从今天开始,我们盯牢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利于秦王的异动,便通过陛下召其入宫觐见,然后伺机全部拿下!”   常何点点头,又问道:“拿下李建成和李元吉之后呢?要不要有进一步的行动?”   他怕赵亮没听明白,接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在宫城这里率兵进攻皇族子弟,陛下不可能不做出反应,倘若金吾卫等禁军奉旨开始发动反击,那么咱们是不是下定决心,一干到底?”   赵亮自信的摇了摇头:“最好是不要出现那种局面,否则冲突一旦扩大,谁也把控不住结果走向。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出现大规模的战斗,而是将形势控制在几百人以内,速战速决。只需在第一时间干掉李建成和李元吉,同时逼迫陛下接受既成事实,那么无论是禁军,还是他俩手下的长林军和齐王府家将,就都没啥好反扑的了。”   “如此说来,此役的关键之处,就不仅仅在于玄武门发生的伏击战,”常何道:“而是在于那个时候究竟能对陛下实施多大程度的限制。”   赵亮虚心请教道:“你是禁军将领,对陛下和皇宫的情况最为熟悉,依你看来,什么样的限制最理想?”   常何分析道:“嗯……宫城是御驾所在,不光兵力雄厚,而且示警系统也极为灵敏。只要各处宫门有事,很短时间内就会传到陛下耳中,并且迅速做出应对处置。除非……”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除非两种情况,一是陛下自己的身体条件,无法像平常那样处理各类事件,比如酒醉、卧病或昏厥;二是陛下所在的位置,无法有效传递消息。”   赵亮对第二种情况很感兴趣,连忙问道:“你说的这个特殊位置,究竟是指什么?”   “海池。”常何仔细介绍道:“太极宫内共有四池,分东西南北,统称为海池。其中,东海池在玄武门内之东,临近凝云阁,南海池在咸池殿的东边,西海池在凝阴阁以北,而北海池在玄武门内之西,池水都是由清明渠从城南引潏水北流入宫,然后分注而成。陛下有时候来了兴致,便会携嫔妃泛舟池上,饮酒乘凉,尤其现在五六月光景,更是常见。而往往这个节点,是政令或警训最难及时传送到御前的。”   赵亮恍然道:“你说的我明白了。只要海池的岸边有我们自己的人,便可以设法阻断那些前来报信的内侍或禁军,因为没有小舟摆渡,谁都无法登上御船面圣。”   常何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不瞒赵兄你讲,玄武门在我老常的手中,以有心算无心,即便他太子和齐王的兵马来得再多,我也有把握困死他们。唯一可虑的就是陛下。倘若陛下及时得到玄武门的消息,只需一道圣旨,我手下的那些禁军立马就会听命倒戈。所以,宫里面才是真正的关键。让陛下恰好酒醉昏厥,或是泛舟池上,你有办法吗?”   赵亮沉吟片刻,答道:“这个问题由我来想办法,你不用过多分心。只需记住一点就好,各处宫门即将被封闭,你悄悄做好准备,随时等我命令,配合好伏击行动。”   “我明白了,请放心吧。”常何干脆利落的答道:“为秦王殿下效命,常某肝脑涂地、死不足惜。哦对了,殿下那边准备的如何了?是派玄甲骑兵参与吗?”   赵亮淡淡答道:“究竟派谁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还没跟他说过这件事。”   “啊?!”常何闻听此言,下巴险些惊掉:“我的妈,合着聊了半天,只是咱们两个人在谋划此事,而殿下他根本就不晓得啊?”   赵亮道:“你别担心,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不出这几天的功夫,整个情势的变化,就会逼得秦王殿下不得不选择这条路。到那个时候,我们提前谋划的这些事情,都能立刻派上用场。”   常何眨巴眨巴眼睛,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只是心中暗想:我的赵爷爷,赵祖宗!您老的胆子可真是大到捅破天啊,没事干净琢磨如何造反吗?   赵亮的读心术早已摸着了常何的想法,知道眼前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子,也被自己这套骚操作给惊到了,不由得出言宽慰道:“哎呀,甭瞎担心啦,我说靠谱就靠谱,没毛病的。此事大功告成,你就等着升官发财。”   常何无奈的笑笑,正欲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自远处响起。赵亮和他同时转头观瞧,发现七八个骑兵正冲着二人所在的位置狂奔而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提前入营   一队长林军骑兵转眼驰到赵亮二人跟前,为首的校尉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跟前,深施一礼道:“卑职长林军乔毅,参见赵大人,常将军。”   赵亮心里一揪,大概猜到了对方来此究竟有何目的,嘴上却仍旧问道:“原来是乔将军啊,额,你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儿吗?”   “大人,卑职只是区区一个从七品的翊麾校尉,不敢当将军二字。”乔毅的态度显得非常谦恭:“卑职奉太子之命,特来请赵大人前往练兵大营,参加开训观礼。”   听对方这么说,常何在一旁颇感好奇:“练兵开训的大典不是明天早上才举行吗?怎么今天就让赵大人过去?”   乔毅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回常将军的话,大典的确是明天开始,不过因为突厥武尊哥舒玄向太子殿下奏请,要在典礼上挑战赵大人,进行比武切磋,所以太子特意安排,请大人提前一天入住大营。这样一来,既能预先熟悉熟悉那里的比武场地,二来也可免除明天一大早的路途辛劳。”   常何闻言一愣,转头赵亮问道:“赵兄,你真的打算跟那个哥舒玄比武吗?”   赵亮苦笑着摇了摇脑袋,叹道:“我倒是不想啊,奈何有人极力撺掇此战。”   说着,他转向乔毅,点了对方一句:“你应该是齐王殿下的人吧?”   乔毅面色如常,认真答道:“回赵大人,卑职之前确实曾在齐王麾下效力,参加过平定河北刘黑闼的战役。不过,在那以后,我便一直追随太子殿下了。”   赵亮未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冲着身旁的常何做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常何当即反应过来,知道这肯定又是李元吉在暗中捣鬼,说什么免于路途上的辛苦,分明就是怕赵亮借故避战,所以现在就要押着人去练兵大营,等若是派兵软禁起来,专待明天陪哥舒玄那个老家伙过招儿。   想到这里,他的火气上头,立马脸色往下一沉,冷哼道:“胡闹!赵大人尚未正式接受那哥舒老贼的挑战,说什么预先熟悉熟悉比武场地?明天一早,他自会随着陛下的御驾一起前往大营,不用尔等现在就忙着接去!”   乔毅闻言并不动怒,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请常将军恕罪,方才是卑职一时疏忽,没有把话讲明白。卑职到此,并非只是传个口信而已。接问事郎提前入营,是太子专门发下谕令来的。”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扎黄色绢册,双手呈给赵亮,同时又补了一句:“这份谕令,事先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首肯。”   此言一出,常何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无可奈何的望向了赵亮。   唐代皇帝在正式行文指令之时,一般会采用几种常见的固定格式,包括:诏、制、册、敕、敕牒等。而这些公文,即所谓的“圣旨”,都是非常严谨的传令手段,具有代表国家皇权象征的最高法律效力。   民间的老百姓们在平时聊天吹牛时,所说“抗旨者斩”中的“旨”,其实就是这些正式的皇室公文。   为了有别于帝王君主的权威,身为皇储的太子,在颁布重要行政决定时,也有自己特殊的方式手段——谕令。   太子谕令,其效力仅次于皇帝的圣旨,分为口谕和手谕两种形式。其中,手谕为通传公文,带有太子印章,所以更为正式,所代表的权威性也自然更加不容置疑。   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太子谕令,还提前经过了皇帝李渊的审阅,那便如同圣旨一般,任何官员百姓都无法违抗。   常何一见乔毅捧出这道“杀手锏”,立马不敢再多言语,同时也替赵亮担心起来。   赵亮则在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李渊和李建成最终都没能扛住李元吉的撺掇,无可奈何下只好从“大局”出发,答应了这场代表大唐和突厥两国尊严的比武决斗。   他抬手接过手谕,打开来粗略的扫了一眼,然后递给身旁的常何:“看来这回真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了。”   “赵兄,如果你不想跟那突厥老头儿单挑,那干脆现在就入宫去跟陛下讲明,”常何看都没看手谕一眼,直接道:“依着陛下对你的重视,他肯定会支持你的!”   赵亮不想在乔毅面前谈及此事,摇了摇头道:“没必要。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也不好让陛下为难。话又说回来,不就是区区一个突厥第一高手吗?老子还当真怕了他不成?”   乔毅一挑大拇哥儿,赞道:“赵大人果然英雄了得!卑职以前跟突厥人打过几次仗,所以心里有数。那哥舒玄在大漠草原成名数十载,备受北方各部族的推崇。突厥猛将们无论多么骁勇彪悍,只要一提武尊的大名,全都老实的像只小绵羊一样。赵大人对哥舒玄的挑战毫不在意,足见胸有成竹,实乃我大唐之幸。”   赵亮淡淡一笑,暗道:你少拍老子马屁!我表面上是胸有成竹,心里却早已经慌得一逼。要不是还有任务没完成,这时候铁定会溜出长安城,开上穿越航行机逃之夭夭了。   常何之前领教过哥舒玄的功夫,知道其中的凶险,他略微犹豫了一下,问道:“赵兄,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赵亮正打算说声好,可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先别忙着陪我同去,烦请你辛苦跑一趟,去通知月影道长他们,今晚到大营那边来见我。因为你有着禁军将领的身份,所以能带着道长们自由出入大营。”   常何知道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月影等人商量,于是连忙点头答应。赵亮眼珠转了转,又凑到常何的耳旁,嘱咐他顺便去通知颜勤礼,让这位联络人尽快转告李世民,最好让秦王也能来大营一见。   事情都交代完毕,赵亮拍拍常何的肩头,说了一句“咱们晚上再聊”,接着便转身上了乔毅牵过来的战马,随着长林军往城外驰去。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渐渐隐没在了远方山峦的后面,绵延十几里的练兵大营里,开始燃起处处篝火,与天际中闪烁的群星遥相呼应。   来自京畿道和关内道的两万七千多名府兵,此时已经分成三路大军,于长安城外安营扎寨。战士们或躺在帐中休息,或围坐在帐外闲聊,晚餐的香气四处飘散,给众人带来了一种踏踏实实的安逸感觉。   赵亮感觉帐篷里太过闷热,便披了件薄衫,敞着怀挺着肚的走到外面,一边透气吹风,一边数着星星打发时间。   周围正在休息的将士们瞅见了他,都忍不住窃窃私语,显然已经或多或少听说了明天比武的事情。讲老实话,突厥武尊哥舒玄的大名,在关内关外那绝对都是响当当的。这么多年来,凡是挑战他或者被他挑战的人,几乎非死即伤,没哪个能有好果子吃。   眼下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人,据说还是皇帝陛下身边的新晋宠臣,居然凭借非凡的武功,入了哥舒玄的法眼,即将作为大唐的代表,与之一较高低。   只是不晓得,他会不会像之前那些关内外的各路高手一样,最后也要在突厥武尊手中落个负伤败北的结局。   不管怎么说,哥舒玄毕竟是外人,而赵大人则是自己人,从感情上讲,大伙儿都还是盼望他能赢的。   赵亮对四周将士们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兀自仰望着头顶的星空,思绪回到了方才与李建成会面时的情景。   就在一个小时前,赵亮跟着长林军校尉乔毅来到练兵大营的中军主帐,见到了正在忙着安排明日开训大典事宜的太子建成。李建成一瞧他来了,立刻放下了手上的公务,起身热情   迎接。   二人分宾主坐下之后,李建成不待赵亮开口,便抢先出言致歉,说明日比武之事,未能事先征求问事郎的意见,多有唐突之处,还请赵亮谅解。   事已至此,赵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好在他另有谋算,所以连忙客气几句,说自己能够代表大唐迎战突厥第一高手,也是莫大荣幸云云。   李建成见赵亮并未生气,总算放下心来,不禁又称赞勉励了几句,并向赵亮再次阐明比武的重要意义,同时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争取保持最佳状态迎接哥舒玄的挑战。至于说输赢胜负的问题,李建成则宽慰赵亮,不必太放在心上,只需全力以赴、享受比赛即可。   赵亮连连答应,接着顺便打听了一下哥舒玄的近况,当得知对方此时也已经住进了练兵大营,不由得心中暗叹:这老家伙当真是求战心切。   李建成跟赵亮聊了没多长时间,便有三四拨人前来奏报或请示开训大典的军务。赵亮见状站起身,拱手向这位练兵总指挥告辞,李建成也实在是忙不开了,就没再多留他,只特意叮嘱赵亮今晚要心无旁骛、好好休息。   借着这个话头,赵亮凑近李建成身旁,低声说道,自己晚些时候可能还会过来求见,有些重要的事情跟太子商量。李建成微微一愣,旋即又点了点头,说自己今天晚上就算想早睡恐怕也办不到,随意随时恭候他的大驾。   “唉,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今晚见分晓吧。”赵亮抬头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嘴里喃喃的叹道。 第四百五十八章 把话挑明   对于目前整个局面的把控,赵亮心里是这么盘算的:   首先,他考虑到的是小雅的问题。这丫头在三国时空突然遭遇意外,至今情况不明,所以必须尽快处理好眼前的这个反穿越任务,然后立刻前往那边搜救郑卢雅。   既然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对付李建成身上那个名叫徐汉中的穿越者,那么就不得不采取更为直截了当的方法——利用昏暗派的神器镇魂钟,直接将魂穿者震得灵魂出窍。至于说那家伙之后究竟是在时空隧道里游荡,还是重新穿往其他时代,现在已经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了。   在这之前,月影道长也曾建议过使用小铜钟对付穿越者,但是由于李建成一直待在东宫,守卫森严,赵亮也无法带着昏暗派弟子轻易进去面见太子,因此这个想法就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如今的情况则有所不同。   李建成作为练兵总指挥,需要住在大营之中坐镇指挥,而各路兵马又刚刚到位,整个营区正处于纷乱的阶段,所以太子的护卫体系也远不如平常那般严密。   在这种条件下,只要赵亮能够瞅准机会,营造出一种适当的环境,让昏暗派弟子敲钟施法,就有机会一举驱走那个鹊巢鸠占的魂穿者。   为了防止穿越者残存的记忆或意识留在李建成脑中,以至于直接干扰后续历史进程的发展,赵亮事先还特意跑去忽悠皇帝李渊,利用风水刑煞的说法,将太极宫各处宫门进行了一番颠三倒四的安排,以便迷惑太子和齐王,保证他们最终能后顺利入套。   也正因为打算今晚动手,所以赵亮并不怎么担心明天的那场比武。反正只要穿越者被顺利解决,那么他便可以设法溜出大营,坐上时空穿越航行机离开此处,给哥舒玄来个撒油那啦拜拜吧您呐!   正想着的功夫,远处忽然朝这边走过来一群人,赵亮定睛一瞧,原来是秦王李世民大驾到此。在他身后,还跟着长孙无忌、张公瑾等一众天策府幕僚,甚至就连颜勤礼也随同一起来了。   他上前迎了几步,故作姿态给周围的府兵将士看,远远插手笑道:“秦王殿下,真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您。”   李世民默契的打了个招呼:“哎呦,原来是问事郎,你怎么也在大营这边啊?不是明日随御驾来吗?”   赵亮走到跟前,朗声道:“殿下有所不知,突厥哥舒玄奏请太子,希望明日能与我一较高低,故而太子发下谕令,命我提前入营,好做做准备。”   李世民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点了点头:“皇兄一向考虑周详,如此安排确实很有必要。哥舒玄乃是突厥第一高手,有‘武尊’之称,赵大人切不可轻敌怠慢啊。”   赵亮轻松一笑:“殿下的提醒,赵某记住啦,明天比武定然全力以赴,认真对待。”   “问事郎虚怀若谷文武双全,又精通医术,实在是我大唐难得的人才啊,”李世民由衷赞道:“前不久多亏有你,本王的急症方得以缓解,不然的话,保不准还要受多少罪呢。”   赵亮摆摆手,笑道:“小小手段,不足挂齿。殿下乃有福之人,自有上天护佑,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对了,这天色已晚,不知您这是去哪里呢?”   旁边的长孙无忌闻言笑道:“哦,我们刚才在柴驸马那里吃饭,这会儿正打算回营休息,碰巧路过此处,没想到竟遇上了问事郎,实在是巧啊。”   另一边的张公瑾道:“谁说不是呢?上次赵大人治好了殿下的病,我们设宴款待感谢,席间光顾着自己斗酒了,都没顾上跟你好好聊聊,说起来真是让你见笑啦。”   赵亮一看对方递话,连忙接道:“嗨,这有啥的,今天不又碰上了嘛。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不如请诸位到帐中一叙?”   “哎,我看行!”长孙无忌呵呵一乐:“军中禁止饮酒,所以驸马爷这次特意带了不少好茶来。方才我们喝过之后,临走时还又顺了他一些,不如就借花献佛,在此煎上一壶给问事郎尝尝。咱们饮茶畅谈一番,如何?”   赵亮一拍手掌:“那敢情好啊!驸马爷的茶,定然都是上品无疑,这个口福可不容错过。有劳秦王殿下屈尊,到我那边坐坐吧。”   李世民顺着赵亮的手指,看了看不远处的军帐,笑道:“问事郎的帐篷不大,咱们都挤进去,怕是没地方坐了。”说着他转头吩咐道:“无忌、公瑾、勤礼,就只你们三个随本王去吧,其他人回营休息,明日还有大典要操办。”   天策府一众随员连忙拱手应是,接着齐齐转身离开,只留长孙无忌、张公瑾和颜勤礼三人,随在赵亮李世民身后,去往了那座帐篷之中。   一进到帐中,李世民先是吩咐亲兵护卫在外面守好,接着对赵亮歉然道:“赵兄,昨天下午,我与太子皇兄会商开训大典之事,今早又专门去觐见了父皇,曾试图说服他们二人改变主意,取消明天那场比武。只可惜,父皇和皇兄都是心意已决,并没能将我的话听进去。实在是……唉,抱歉了。”   赵亮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这只是小事一桩,殿下不必太过挂怀。我让常何通知勤礼,请殿下过来,是想跟你商量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李世民好奇道:“哦?不知赵兄所谓何事?”   赵亮凝视对方片刻,然后又看了看长孙无忌、张公瑾和颜勤礼,然后郑重的问道:“殿下是否有主宰江山社稷、振兴大唐基业的觉悟?”   李世民微微一愣,同样瞅了瞅身旁的幕僚,旋即答道:“世民做人行事,一向都是以大唐社稷和黎民百姓为本的,纵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你理解错我的问题了,”赵亮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主宰,明白吗?主宰。”   李世民沉默半晌,忽然苦笑道:“赵兄,如果说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那纯粹就是骗人了。不过,你也知道,我并非皇储,即便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亮便打断道:“我只要你真实的想法就够了,其他客观条件之后再说。”   “嗯……不瞒赵兄,”李世民沉声道:“在晋阳起兵之前,父皇就曾答应过我,成事后立我为太子,而世民也一直以大唐社稷为己任,南征北战、安国抚民,未曾有过丝毫懈怠。只要父皇肯点头,我不敢说自己有什么经天纬地的能力,但一定全力以赴,为我李唐开创万世基业!”   赵亮闻言微微颔首:“殿下,你能有这份信念就好。但是你同时也要明白一个道理,机会从来都不是靠等的,而是要克服艰难险阻,自己努力争取而来。”   李世民沉默的点了点头,却并未说什么,旁边的长孙无忌则开口问道:“赵先生,你的话里暗含深意,可否明示一二,也好叫殿下和我等考量。”   “很简单!”赵亮笑笑,语气轻松的说道:“我的想法是,找机会直接干掉李建成和李元吉,逼着皇帝退位让贤。”   这一句话虽然说的平淡无奇,但是效果却不亚于引雷咒的大招儿,恍若在帐中划过一道闪电,将在场的其他四人震得瞠目结舌。   李世民难以置信的看着赵亮,好半天才说道:“这,这,恐怕还不到这一步吧……”   张公瑾轻轻咳嗽一声:“殿下,卑职以为,还是应该先听赵先生把话讲完,然后再做讨论。”   长孙无忌也道:“赵先生,你文武双全、智谋过人,想来绝不会无的放矢的。既然先生有此想法,是否可以跟我们详细说说,究竟要怎么做?”   赵亮淡淡一笑:“我前日已经说服陛下,对太极宫各个宫门重新实施整修,只留承天门和玄武门进出通行。只要我们能在李建成和李元吉入宫面圣之时,提前于玄武门内外设下伏兵,便有机会将那二人一举拿下,然后再率军入宫,对陛下实施兵谏,拥戴秦王登基称皇。”   说着,便把玄武门兵变的整个构想,一五一十的给四人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除了颜勤礼外,另外三人全都眉头紧锁,一时间谁也没有言语。   赵亮知道这个计划对于李世民等人的确太过意外惊悚,所以也不着急继续解释,只静静的等着,让他们自己先慢慢消化一下。   张公瑾沉吟片刻,抢在李世民开口前说道:“赵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先请教先生。”   “张大人但讲无妨。”   “嗯……那我就直说了。”张公瑾面色凝重,问道:“赵先生如此谋算,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或者说……您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又曾对张婕妤有过救命之恩,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对您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还要冒着天大的风险来助殿下争位呢?”   赵亮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在张公瑾他们看来,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过硬的理由,替李世民策划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疯狂计划。   如果说像之前那样,只是在暗中帮秦王一把,跟陛下面前帮忙说说好话,又或者于私底下偷着送些消息,大家都还能够理解。这种结善缘的举动,无伤大雅,等若顺道落李世民一个人情,万一将来秦王真有机会登上大位,对赵亮来说也算是不错的投资。   可是,眼下的勾当却完全不同了。   直接策划在玄武门伏击太子,然后率兵逼宫,就是彻彻底底的造反啊!这如果由天策府将领提出来,那还好说,可出自太极宫问事郎赵亮之口,怎么看都不禁令人心生疑窦。 第四百五十九章 苦口婆心   赵亮心中暗叫不妙:自己一时着急,对李世民和天策府直接把话挑明,反而过犹不及、适得其反。像他这样的身份,以及跟李世民他们之间的关系,当面说什么伏杀太子齐王、逼着皇帝退位,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所谓“交浅言深”,说的应该就是这个状况了。   他连忙运转灵觉,飞速查探对面四人的内心世界,除了颜勤礼之外,李世民、长孙无忌和张公瑾,无不暗暗揣测,赵亮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陛下派来试探自己的吗?   我尼玛!赵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可能麻烦了。   果不其然,还没待他想出对策,李世民便拱手道:“赵先生能如此为本王筹谋考虑,本王先在此谢过了。不过,世民深受皇恩,尽管与皇兄多有政见上的不合,却不能忘却人伦纲常之理,你所说的那个计划,请恕我万万不能接受。”   长孙无忌和张公瑾都没吭声说话,但是看表情,显然都跟李世民一个意思。   赵亮暗骂自己愚蠢,事情还没办成,反倒先引起了自己人的怀疑,你说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然后沉声道:“我知道诸位在怀疑我的真诚,更不理解我这么做的缘由。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秦王殿下除了放下包袱、奋勇争位,难道还有其他什么选择吗?”   这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李世民的心坎,顿时说得他默不作声起来。张公瑾长叹一声,应道:“赵先生所说不差。为了保住自己皇储之位,太子越来越忌惮秦王了,再加上李元吉在一旁挑拨怂恿,以及后宫诸嫔妃的进谗构陷,殿下和天策府已然被一步步的逼到了悬崖边上,没有退路可言。”   “既然没退路了,那还犹豫什么?”赵亮顺势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不相信我,甚至以为我是奉谁的命令专门跑来给你们设套,可你们想一想,我如果是贪慕权势富贵之人,当初就不会只做个无品无阶的问事郎。方才我所提的建议,完全是在替天下苍生考虑。中原江山久经战乱,黎民百姓苦不堪言,而域外异族又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进犯我大好河山。现在的大唐,正需要一位明君雄主,方能给国家带来长久的安宁。为了这个目标,难道不值得我冒险谏言吗?难道不值得诸位拼死一搏吗?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建成和李元吉为了皇帝的宝座,把国家栋梁活活逼死吗?”   李世民听得虎躯一震,抬眼望向赵亮,仿佛重新认识对方一样,目中尽是难言的神色。   一直没说话的颜勤礼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二位大人,虽然卑职与赵兄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我始终坚信,他是一个胸怀天下的英雄豪杰。赵兄刚才说得很对,咱们大唐需要一位真正的明君,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才有希望。我虽然是个无用的书生,可是为了这个,哪怕拼上性命也不足惜!”   长孙无忌也颇感意外,没想到赵亮和颜勤礼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钦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拱手道:“赵先生,请您不要误会,我们并非怀疑于你,只是事发突然,一时间没能想通想透罢了。”   他转过头来,对李世民道:“殿下,微臣以为,赵先生的那番谋划,或可值得考虑。”   李世民剑眉紧锁,目光如泓,好半天都沉默不语,一旁的张公瑾等了片刻,也忍不住道:“殿下,臣也觉得,赵先生一片赤诚,绝非试探。”   李世民轻轻摇了摇头:“我并非信不过赵兄,只是……”   他略微顿顿,接着道:“只是……此计在诸公看来,不过是历代王朝中争夺皇权之战的一次重演。但对我来说,则是同胞骨肉自相残杀的惨剧。世民无德,却也不敢有违天道。”   张公瑾和长孙无忌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同时也明白了秦王殿下犹豫不决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李建成和李元吉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对这二人痛下杀手,如果李世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话,那性情凉薄的程度,也的确不是一向有“仁王”之称的他了。   颜勤礼出身书香门第,又一直精研古籍,算是这伙人当中最懂纲常理法的“老夫子”,他听李世民如此一说,更是感同身受,不由得跟着长叹一声,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   赵亮最怕的就是李世民打退堂鼓,连忙道:“殿下,你说的固然没错,但还是只考虑了小节,而忘掉了大义!”   “家人之情、兄弟之义,放在寻常百姓身上,那当然是不用多做考虑,咱们宁可自己吃亏受损,也绝对不能干出任何悖理害人之举。但是帝王之家,动辄牵扯国运兴衰,处处关系黎民生计,又岂能用小节小义度之?”   “如今的长安,就好比昔日的战场,这里只有博弈厮杀的对手,没有一母同胞的亲情。你不想伤害兄弟,你的兄弟却未必有同样的心思。正如刚才张大人所说,手握天策府的秦王殿下,是大唐将士们心目中的战神,只要你活一天,李建成李元吉便寝食难安一天,只有把你置于死地,他们才能安心享有天下。可是如果真的这样,你不考虑自己,难道也不为那些追随你的人考虑吗?”   李世民表情痛苦,沉声道:“我交出兵权还不行吗?皇兄他们总不至于真的赶尽杀绝吧。”   赵亮冷哼一声:“想不到英明睿智的秦王,也有如此糊涂幼稚的时候。你交出兵权之日,就是天策府上上下下引颈就戮之时!信不信?”   长孙无忌接口道:“殿下,赵先生说的没错。咱们几个今天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正因为您还是天策上将,手下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将士在日夜护卫。一旦太子和齐王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把我们像房玄龄杜如晦那样从你身边赶走,然后再猝然发难,殿下的安危便只在一瞬之间而已。到那个时候,恐怕追悔莫及啊。”   李世民沉吟半晌,兀自摇头道:“别再说了。我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走到那个地步。尽管父皇没有履行当初对我的承诺,立我为太子,但他老人家总归还是爱护我的。这次练兵不就是这样吗?赵兄一提出三家分兵训练的建议,父皇便首肯答应,而太子也没有强烈反对,说明眼下均衡的局面尚可维持。”   “殿下难道忘了昨天我们在营外的那番谈话了吗?”赵亮继续劝道:“李建成之所以不反对,是为了要通过练兵树立他在军中的威信,逐渐取而代之;而李元吉则躲在暗处,不停的搞各种小动作,时时欲陷你于绝境。他俩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你的戒心,痛下杀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知道对方难以善了,何苦还守着什么虚渺的希望,坐以待毙呢?”   张公瑾同意道:“此言有理!殿下,如今满朝文武都已经看出来了,您与太子之间终有一战,与其等对方从容布局,不如先发制人!”   李世民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转头对赵亮道:“赵兄,世民打从心底里感激你的好意,也明白你讲的皆是至理。但玄武门之事毕竟干系重大,请容我再考虑一下,好吗?”   赵亮见李世民的话里尚有转圜的余地,也不好在这里一直逼他答应,于是点点头道:“殿下在战场上是无敌的统帅,当然清楚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既然您说需要再考虑斟酌,那便如此吧。不过我要提醒殿下,无论是宫门修缮,还是老常的配合,都不可能无限期的拖下去,要做决定,顶多就是这十天半月的功夫,再晚,神仙也没辙啦。”   李世民闻言点头称是,又感慨了几句,便拱手告辞,带着长孙无忌、张公瑾和颜勤礼起身离开。   赵亮一直将他们送出帐外,看着四人的背影,心中不禁长叹一声:额滴亲娘!我说李世民啊李世民,老子一通布局,也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至于要不要干,最终还是看你自己决定才行。   反正玄武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常何、长孙无忌和张公瑾也已经搞明白了整个计划流程,等若在柴堆上淋满火油,只待一点火星儿而已。我今晚把李建成身上的穿越者震走,就算是大功告成,然后立马撤退,去救我媳妇啦!   李世民等人前脚刚走不久,常何后脚就跑来找赵亮,和他同行的还有月影月光二位道长。   赵亮见状大喜,连忙将他们让入自己的帐中,开口便急急问道:“哎,之前不是让你们带着萤火道长来见我吗?怎么一直没动静?他现在人呢?小铜钟在不在他身上?”   月影一身酒气,愁眉苦脸的看了看月光,月光无奈,只好沉声道:“请仙长恕罪,小萤火那边……出了点状况。” 第四百六十章 给你整点带劲的   赵亮听得一脸懵圈:“出了点状况?出什么状况啦?”   “额……”月光考虑了一下,说道:“昨天萤火去秦王府报到之后,便被直接派来练兵大营这边点卯听差。没料想,太子李建成看了名册,忽然对萤火大感兴趣,当场拉着他聊了半天。今天下午,李建成又专门请他一起喝酒。可惜这孩子不胜酒力,让对方灌了几杯,便醉得不省人事,直到此时还未醒来。”   赵亮心中一动,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我靠,那个穿越者得知小萤火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淳风,自然是兴奋到不行,喝酒聊天、热情招待,也属人之常情。不过这样一来,我他妈怎么执行原定计划呢?   瞧他有点愣怔,月光试着问道:“仙长,您叫我们来,有什么任务要吩咐吗?是否用到萤火那孩子?”   赵亮点点头:“正是。咱们昨天聊过的,我打算今晚就让萤火用镇魂钟驱魔。”   “哎呀,真是耽误事!”月影急的一跺脚:“我早就跟那娃娃讲过,让他平时练练酒量,练练酒量,可他就是不肯听,这不,才喝那么一点就倒了,太不济事!”   “行啦,师兄,你少说两句吧,这是喝酒的问题吗?”月光埋怨了一句,然后对赵亮说道:“仙长,镇魂钟此时就在弟子的身上,要不由我去吧。”   赵亮摇了摇头:“你是没见到太子行辕那边的情况。虽然不如东宫那么戒备森严,可也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长林军士兵。如果像萤火那样的身份,还有机会假借奏报军务混进去,在李建成旁边施展法术,但若换了你或月影道长,恐怕只能提着剑硬杀进去才行。”   常何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额,要不你们教教我怎么用那件法宝,我去试试?”   赵亮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去个屁!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躲在暗处,玄武门那边的事情一天没成功,你就一天不能出任何岔子,明白吗!”   常何从来没见过赵亮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连忙点头,不住声的答应。   月光眉头紧锁,又问道:“仙长,弟子有一事不明,为何非要今晚动手驱魔呢?稍微迟上一日半日,待萤火清醒过来再办不行吗?”   赵亮心道:我靠!迟上一日半日?明天老子就要死在哥舒玄手里啦!原本打算今晚KO了李建成身上的穿越者,然后拔腿就溜的好吧。   他焦急的搓了搓手,眼珠转了几个来回,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不行不行,看来今晚真的是没法拿下穿越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必须赶紧全力思考对策,以应付明天的比武,不然肯定要鸡飞蛋打!   他沉吟片刻,对三人吩咐道:“你们先到外边等候,我现在要施法请示天庭。”   “小鹰一号呼叫鹰巢,小鹰一号呼叫鹰巢,听到请回答!”   “小鹰一号,小鹰一号,我是鹰巢,请讲!”   “哪个领导在值班呢?赶紧给我喊过来!”   “赵亮,我是关林,你那边什么情况?”   “关局?好好好,你在也好,快点给我想想办法,我他妈眼瞅要挂了!”   关林闻言先是不禁一愣,旋即又反应过来,冲着对讲机一通狂吼:“你也遭到袭击了吗?神侠来了几个人,你现在能不能躲到安全一点的地方?”   赵亮知道对方误会了,赶忙解释:“不不不,不是神侠组织袭击我。我明天要跟哥舒玄决斗啦,必死无疑,你快点给我想想办法!”   “哥舒玄?哥舒玄是谁?”关林一脸懵圈。   赵亮耐着性子,把比武一事的来龙去脉,给关林仔细讲述了一遍,听完之后,关副局长险些没把鼻子气歪:“我还以为你跟郑卢雅一样,碰上神侠组织的杀手了呢,原来竟然是这种破事儿!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花局长汇报,看看他能什么办法吧。”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对讲机中传来了花千秋冷静而平淡的声音:“赵亮,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明天的比武有什么限制或要求吗?”   赵亮想了想,答道:“没听说有什么限制,但哥舒玄那种级数的高手,不动则已,一动准会要了我的小命。”   “嗯,我知道了。”花千秋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确定无法推掉吗?”   “没法推!”赵亮有些着急:“我现在已经被他们软禁在练兵大营了,根本逃不掉。”   “直接认输不就好了?”   “我也想啊,领导。”赵亮气道:“哥舒玄那个老家伙现在已经盯上我了,即便不接受正式挑战,他也一定会跑来找我麻烦的,到那个时候更是百无禁忌、随便出手。另外,我还没有搞定李建成身上的穿越者,一旦怯战推诿,很可能会在李渊父子心目中形象大损,进而影响后面的任务。”   “那你的意思是,明天必须打赢?”   赵亮无奈道:“赢不赢都无所谓,先保证不死就好。”   花千秋沉默了一会儿,道:“赵亮,我给你把装备中心的梁主任找来了,他或许可以帮到你。老梁,你来说吧。”   “好滴。”一个带着浓重上海腔调的尖细嗓音从对讲机中传了出来:“赵副局长,我是梁斌,侬好。”   赵亮之前跟这位梁主任打过交道,彼此还算熟悉,闻言连忙应道:“梁主任,侬好侬好,赶紧帮帮兄弟。”   梁斌道:“事情是这样滴啊。大概想法呢,我刚才跟局领导已经基本汇报过了,咱们穿越航行机上的一些部件,有可能通过改造,变成比较厉害的武器,以供你使用。你看这样好滴伐?”   “改造武器?”赵亮愣了愣:“改造什么样的武器?”   “哦,简单说呢,就是能量模块中的一个小元器件,”梁斌介绍道:“那本来是动力系统上的备用约束器,本身储存着不少能量,如果把它拆下来的话,只要将顶端的输出部,由离散状态转换成指向状态,就能形成一柄类似于‘剑’的武器。当然啦,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剑,而是通过释放等离子体,在磁场约束下变成剑的形状。”   赵亮当场听傻,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等离子体形成的宝剑?我靠!那不就是《星球大战》里的光剑吗?”   “哎,对对对,就是那种光剑,”梁斌高兴的说道:“原理嘛基本上是一样滴,不过它可能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五颜六色非常好看。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在太阳光下,这柄光剑基本都看不太清楚的。”   赵亮立马兴奋起来,问道:“这玩意儿的威力大吗?”   梁斌道:“威力的问题,这该怎么说呢?从理论上讲啊,等离子形成的剑束就是一种极强的能量柱,它在被完全激活的情况下,几乎可以斩开任何东西。但是由于磁场约束的范围有限,所以它不可能远距离杀伤目标,而且本身的能量损耗也是极快滴。”   他略微顿了顿,歉然道:“由于没有可靠的试验数据,所以我暂时没法判断这把光剑到底能持续多长时间。”   赵亮对这个答案已经非常满意了,连忙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哪怕能用几下也好啊。梁主任,你说的这个部件具体在什么位置,凭我的能力可以拆卸改装吗?”   “应该问题不大,”梁斌道:“能量模块就在穿越航行机的舱尾,打开整流板就能看到。你要用到的那个约束器长十五公分,外观呈金属色,上面印有‘WD-2004’的字样。只要把两端的连接线拔掉就好。”   “另外,你再到驾驶台下面的工具格里翻一翻,找到圆锥形的‘指向接头’,把它安装到约束器的顶端。记住,千万别转反了啊,不然那东西会爆炸的。”   赵亮认真重复了一遍要点,跟梁主任再次核实无误后,终于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道:“哎呀,有这么牛掰的武器,你们怎么不早点给我们一线特工配备一下呢?”   梁主任还没来得及开口,花千秋便直接道:“赵亮,你要搞清楚,眼下这仅仅是为了应急的无奈之举。且不说临时改装的武器缺乏可靠性和稳定性,单是对古人造成的伤害就必须重视。烧脑计算机已经提示,哥舒玄在突厥族中,是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物,他绝对不能在你手上出现任何闪失,明白吗?”   “明白明白,”赵亮应付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只能用这玩意儿吓唬吓唬哥舒玄,让他知难而退就好了,对吧。”   中断了与反穿局的联络,赵亮转身出了军帐,告诉负责保卫他安全的长林军校尉乔毅,自己现在需要离开大营,到距此不远的山林里采集一下天地之灵气,好应对明天的比武。   乔毅听他说只是出去转转,个把时辰便能返回,于是点头答应,并提出要陪同一起前往。   赵亮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然后喊上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常何、月影、月光三人,各自跨上战马,连带着二十几名长林军士兵,径直冲出了练兵大营,往藏匿穿越航行机的山岭驰去。   赵亮一边策马疾行,一边心中暗道:哥舒玄啊哥舒玄,你不是想攀登武学巅峰吗?行,老子这回给你整点带劲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大典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上长安城头的时候,两万名大唐府兵顶盔掼甲、手持利刃,在阵阵鼓声之中倾巢而出,于延平门外摆开了庞大的阵势。   皇帝李渊今天也特意提前散了早朝,率领着文武官员来到帝都城外,登上帅台,观礼开训大典。   练兵总指挥、太子李建成,一身锃亮的铠甲戎装,披着猩红大氅,在三位副指挥的陪伴下,拾阶而上,大步走到李渊面前俯身拜倒,山呼万岁。   李渊端坐在龙座之上,看着三个儿子外加一个女婿,个个英姿勃发、威风凛凛,心中那份快慰之情不禁溢于言表。他笑呵呵的命四人平身起来,先是询问了几个有关训练筹备方面的问题,听太子件件都对答如流,更是赞许有加,连连夸奖李建成办事稳重,其他几个兄弟也都团结用心。   在一番发自内心的褒奖之后,司礼官上前奏报,说大典的吉时已到。李渊闻言微微颔首,吩咐太子建成即刻开始。   李建成带着李世民、李元吉和柴绍,又对父皇深施一礼,然后便大步走到帅台中央,从副将手里接过令旗,在半空中猛地一挥。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分列在帅台两旁的六十组号手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三人一组,其中两个用肩膀扛起长长的铜号,最后面一人则深吸一口气息,撑起腮帮子奋力鼓吹。   呜——   厚重低沉的号声,瞬间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共鸣,自帅台向周围远远传开,震得现场每一个人都心旌摇动。   在这气壮山河的号角声中,三个巨型方阵的唐军将士,一起将兵器举过头顶,两万条喉咙同时向天际发出呐喊:“大唐军威!大唐军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着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李建成略微显得有些紧张,他刻意压了压起伏的心绪,尽量控制自己不要颤抖,接着又将令旗高高举起。   几乎同一时间,三个方阵中也竖起了几十面小旗,唐军将士们见状,立刻放下兵器、收住声音,转眼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整个延平门外几乎瞬间静了下来,只有隐隐的回声越传越远。   李建成拿出大典祭文,扯着脖子诵读了一番,然后按照礼部定下的流程,祭献三牲、焚香放炮,再请出皇帝御赐的金批令箭,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端端正正的供在帅台之上。   整套程序走完,黄门侍郎又来到台前,代表皇帝李渊宣读练兵诏喻。   此道诏喻分为两个部分,前一部分先是历数了自晋阳起兵以来,大唐军队的赫赫战功,后一部分则针对此次李建成主导的集结练兵,鼓舞将士们再接再厉,建立新的功勋。   黄门侍郎诵读完毕,李建成上前单膝跪下,双手接过黄绢诏书,高声谢恩。三位副指挥连同两万府兵战士再次跪倒,跟着他一起山呼万岁。   李渊笑着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李建成,可以正式宣布练兵开始。李建成见状站起身来,转身喝令:“动!”   李世民、李元吉和柴绍同时拱手答应:“遵令!”接着快步走下帅台,跨上战马,各自朝着自己的方阵驰去。   功夫不大,三个原本并列的巨型方阵开始发生变化。位于中间的秦王方阵全体后转,行进百步而止,处在两边的齐王方阵和驸马方阵,则同时转向。眨眼之间,三个方阵由之前的一字型变为了品字形,在帅台前方让出一块空场地来。   十几名将校模样的军官,带着近百名士兵步入场中,自行分成几组,开始分别展示此次练兵的各项科目和要求。   李建成站在李渊身旁,不住指点场上的人群,给皇帝和大臣们详细讲解科目的内容。   李渊出身陇西军事集团,自然也是带兵打仗的行家,他听着李建成的介绍,不住抚须点头,显得极为认可。身后一众文武也都忍不住好奇张望,时不时讶然称赞,感叹太子别出心裁,练兵新法果然颇有门道。   科目展示大约用了半个时辰的光景方告结束,将校们依着开始时的顺序,纷纷整理队伍转身离开,帅台前方的场地再次变得空无一人。   此时,齐王李元吉走上帅台,单膝跪倒,禀报道:“启奏父皇、皇兄。突厥武学大家哥舒玄,受邀观礼此次练兵开训大典,深为我大唐军威所震撼,对此称赞不已。同时,他还希望能与太极宫问事郎赵亮比试切磋,以武会友,为新法练兵平添声色,请父皇恩准。”   这件事情其实早已定了,李元吉此时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尽管李渊之前有些不太情愿,可是怎奈突厥人将哥舒玄挑战赵亮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弄得满城皆知,大唐方面实在不好显得太过怯弱,于是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会儿听李元吉奏请比武之事,李渊神态从容道:“哥舒先生武艺高强、享誉中外,在江湖上一直盛名不衰,他肯不吝赐教,让将士们有机会观摩精进,是件好事情。准了!”   李建成在旁边叮嘱道:“比武较量毕竟不是战场搏杀,你要提醒他们,点到为止,切莫伤及性命。”   李元吉答应一声,转身快步走下帅台。   不一会儿,场地的南北两侧,各出现了一个身影,帅台上的人们定睛观瞧,赫然正是一身儒生打扮的问事郎赵亮和粗布麻衣的突厥武尊哥舒玄。   李渊沉吟片刻,忽然问李建成道:“依你看,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呢?”   李建成稍微愣怔了一下,答道:“儿臣从来没见过他们二人的真功夫,所以很难直接比较。不过据东宫冯立所说,哥舒玄对赵亮颇为推崇,直言他是自己难得的对手,想要取胜非得以命相搏不可。”   “那倒真是朕看走眼了,”李渊若有所思的说道:“没想到问事郎年纪轻轻,居然能有如此道行,就连大名鼎鼎的突厥武尊都不敢轻视于他。唉,你等会儿警醒着点,只要一看情况不妙,便立即中止比武,莫要真的闹出人命来。”   李建成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即两眼紧紧盯着场下,丝毫也不敢放松。   相较于太子的高度紧张,正身在局中的赵亮同学,则显得轻松不少。他瞅瞅不远处的哥舒玄,感觉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不禁心中暗道:老爷子,今天准保让您满意。   一边这么想着,他的手一边轻轻触碰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改装版“光剑”。那冰凉的金属杆身,仿佛正自里向外散发出一种寒意,弑杀的寒意。   昨天晚上,他让随行的人全都留在密林外围等候,独自一人找到被藏匿起来的航行机,并按照梁主任所说的方法,将能量模块中的约束器拆解下来,进行了一番简易的改造。   神器初成之后,他担心引起乔毅等人的怀疑,进而暴露了航行机的秘密,所以没敢当场试验,而是当即返回大营,直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才用提前要来的兵器试招。   没想到,光剑的开关一启动,随着嗡嗡的闷响,一道淡淡的光芒从能量约束器的顶端直射而出,形成了一柄长达一米多的虚幻之剑。   赵亮起初还有些害怕,担心这玩意儿随时爆炸,同时也吃不准其威力效果究竟如何,但是,当他忐忑不安的将光剑划向一支铁质长矛时,奇迹突然发生了!   光芒剑身转眼之间掠过了矛杆,就好像寻常手电筒的光柱一样,没有丁点阻挡或声响,可是就在赵亮尚未确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铁枪杆忽然毫无征兆的断成两截,当啷一下落在地上。   他吓了一跳,赶紧关闭光剑的电源,上前仔细查看,只见那支铁矛的断开处,呈现出了一种极为平整光滑的切面,完全没有任何用力劈斩过的痕迹。   我滴乖乖!赵亮轻呼一声,连忙又重新打开电源,抄起旁边一件衣衫抛向空中。那衣服猝然从上落下,正巧经过赵亮手中的光剑,只是一瞬的功夫,衣服就变成了两半,同时落在地上。   赵亮见状,险些兴奋的从原地蹦起三尺高:我尼玛,有了这个神兵利器,还不得把哥舒玄的卵蛋打出来啊?   此时此刻,站在对面的哥舒玄也同样在打量着赵亮,他发现眼前这位年轻的对手,不仅没有一点紧张的情绪,相反还显得跃跃欲试,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冲上来动手似的。   哥舒玄不禁心中暗道:能在我面前保持如此自信,光是凭借这一点,就足以傲睨天下了。看起来,这个赵亮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想到这里,他先冲赵亮满意的点点头,算是略作招呼,然后转身面对着台上的李渊,拱手朗声道:“鄙人突厥哥舒玄,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虽然哥舒玄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隔着近百步的距离,李渊等一众文武大臣仍旧是听的清清楚楚,就仿佛对方是站在近旁一般。   不仅是他们,连周围成千上万的府兵将士,也都听得真切分明,毫厘不差。   这种高明的内力修为,几乎已经到了惊世骇俗、半步成圣的地步,立时成功的震慑住全场,令人们不敢再对这位突厥第一高手存有一丝轻视之心。   然而,另一个尴尬的状况同时出现了。   站在距离哥舒玄不远处的赵亮,同样也朝着帅台拱手施礼,但是他的声音却好像被压在屁股底下似的,李渊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听清。 第四百六十二章 气场   赵亮本心并不想这么尴尬,只可惜他也毫无办法。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沿。两万多名府兵将士组成的三个巨大方阵,所占范围足有四五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黑压压的几乎望不到边。而他和哥舒玄比武的场地,距离李渊所在的帅台也至少百步上下,远到连人的样貌都很难看清。   在这种情况下,光凭那一副肉嗓子,就算赵亮喊破喉咙,人们恐怕也很难听真切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更何况人家哥舒玄方才可是气定神闲,跟聊天似的,随随便便靠内力将声音送出去,就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自己若是急赤白脸的一通大喊,即便让四周的人们全听明白了,那脸面恐怕也丢的不小。   所以,干脆不挣扎,老老实实的哼上两声,意思意思得了。   坐在帅台上的李渊此时也颇感脸上无光,仅仅是这么一个细小的环节,赵亮和哥舒玄之间的差距就已经一目了然。   换句话说,他两人还没有开始真正的较量,大唐这边就已经先输了一筹。   他无奈的暗叹了一口气,表情却还尽量控制着没崩,笑盈盈的摆了摆手,示意场上二人可以开始比武。   站在场边的李元吉看到皇帝的动作,连忙下令兵士擂鼓,同时向场中大喝一声:“比武开始——”   随着咚咚咚咚的鼓点声响,整个大典现场的气氛立时变得热烈起来。上万双眼睛齐刷刷的同时望向场内,紧紧盯着场上越走越近的两个人。   站在场边的可达志、乌坦等突厥武将神色从容,显然是对他们的武尊有着极强的信心;   而李世民、常何、月光月影等人则都不禁露出了紧张不安的神色,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赵亮,暗暗为他捏着一把汗。   其实不仅是他们,连同李渊李建成在内,所有汉族官员将士同样都关心赵亮在这场比试中的表现,更担心他斗不过成名已久的哥舒玄,在与突厥人的较量里败下阵来。   反倒是当事人赵亮,却没有丝毫紧张之象。尽管刚才内力传音这个项目上被对方稍稍羞辱了一把,可那毕竟还不是真正的比武,而自己的王牌大招尚未有机会展示出来。   他在距离哥舒玄大概十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笑盈盈的拱手说道:“武尊前辈别来无恙啊?”   哥舒玄也同时停步,还礼道:“阁下安好。今日终于能有机会领教高明,对鄙人来说实乃幸事,还望阁下等会儿莫要藏私。”   赵亮淡淡一笑:“与大名鼎鼎的武尊动手,在下岂敢不全力以赴呢?不过,咱接下来该怎么比试?是徒手还是兵刃?”   “阁下用不用兵器,悉听尊便。”哥舒玄故意再次把声音远远传出数里之遥:“鄙人习武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躯,所以自己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   赵亮心道:好嘞!老子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从袖中抖出能量约束器,握在右手之中,大喝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来吧,早打完早收工!”   哥舒玄好整以暇的瞥了一眼赵亮手里那支短短的金属棒,心中并未太过在意。因为在他看来,无论是神兵利刃,还是飞镖暗器,恐怕都伤不了他身体分毫。唯一可虑的,就是那天在城外的驿馆那里,赵亮使出的昆仑派引雷咒。当然,只要他哥舒玄早有防备,也完全可以凭借快若鬼魅的身法,及时闪避开来。   想到这里,哥舒玄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将手臂张开,瞬时催动烈阳神功,把功力提升至六成上下。一道有质无形的气场,遥遥锁紧了站在远处的对手。   刹那间,赵亮只感觉一阵难捱的热浪,突然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周围,并且在不断升温、不住挤压,将他越裹越紧。   我尼玛,这也太夸张了吧?赵亮一边咬牙抵抗热浪,一边心中暗道:这该不会是幻觉吧?难道自己刚才一不小心,着了哥舒老鬼的道儿?   然而就在下一秒,赵亮已经明白过来,这并非什么幻觉,更不是什么魔法巫术,那种灼热的气浪,的的确确就是哥舒玄所发出的一种内功,或者叫气功!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哥舒玄突然毫无征兆的动了,而那股热浪旋涡也跟着对方的身法变化起来,极为清晰。   哥舒玄脚踏奇步,只一两个弹指的功夫,便横掠十几步的距离,闪电般移到了赵亮左侧,一个手刀斜斜劈了下来,直取赵亮颈部要害。   于此同时,灼热气浪所形成的气场也忽然摆荡了一下,扯得赵亮重心不稳,一个踉跄,竟然不由自主的往左边扑跌,堪堪将脖子凑过去给人家狠劈。   赵亮心中不禁一揪,眼看自己开局才一招就可能要挂掉,连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火速打开了能量约束器的开关,随着嗡嗡几下响动,无敌光剑应声而出!   你姥姥的,来吧!   赵亮猛地大喝一声,也不管哥舒玄会不会先一步砍断自己的脖子,直接朝着对方的身影狂抡一剑。   呼的一下,等离子束破空而至,径直划向哥舒玄。这位武尊也确实了得,居然就在光剑抵近他臂膀的一瞬,闪电般收住下劈的势头,同时移形换影,再次掠过十几步的距离,重新回到了他之前所在的位置。   在周围观战的人们看来,突厥武尊快到几乎无法看清,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赵亮近前,并且作势欲劈,而问事郎的反应也是极快,只见他右手随便一挥,哥舒玄便又毫无征兆的收手后撤,再次回到了开始时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这种既像是试探,又好似是过招的诡异情景,别说普通的大臣和府兵瞧不出门道,就连场边那一众高手名将也同样看得莫名其妙。   唯一知道事不寻常的,也就只有正身处居中的当事人——哥舒玄了。   方才他利用强大的气场牵引,瞬间破了赵亮的重心,本欲狠手一击,逼着对方奋力格挡或躲闪,然后便借此机会抢占先手、奇招迭出,力争一上来就掌握比武的主动,进一步将赵亮推往被动挨打的局面之中。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眨眼之间,赵亮手中的短棍突然发出了一股比自己内力更加强大的力量,骤然把烈阳神功所形成的炙热气场搅得支离破碎。   凭借着绝顶高手那种天生的敏锐,哥舒玄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杀意瞬间将自己完全笼罩,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立刻收手后撤,先退到安全地带再说。   他立稳脚跟,全神戒备,紧紧凝视着赵亮问道:“阁下刚才用的究竟是什么功法?”   赵亮一招成功逼退武尊,顿时信心大增,此刻哪里还有闲工夫跟对方废话、聊天、回答问题?他必须趁着光剑能量耗尽之前,赶紧逼哥舒玄认输投降才行。   思虑至此,赵亮闷不吭声,挥着改装版能量约束器,径直杀向哥舒玄。   哥舒玄见状微微一愣,知道赵亮这是得势不饶人,根本没打算给自己探听虚实的机会,于是连忙运起看家本领,一对铁掌上下翻飞,全力应付气势汹汹的问事郎。   只可惜,赵亮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也太古怪了,完全不是哥舒玄认真应付就能抵抗的。   在江湖上,凡是有能力通过运用气场作战的高手,通常都是以自身为核心,将强大无匹的内力向外传导,以形成干扰压制对手的特殊环境,并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气场根据主人功力修为的不同,或大或小、或圆或方、或远或近,可谓是各有千秋,不一而足。但不管怎么说,它总归是有一定规律的。   尤其是对于两个同等量级的对手而言,也往往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彼此气场的虚实形状。   然而,哥舒玄今天面对赵亮的这个气场,简直就是他妈的天外飞仙,无从揣度。   哥舒玄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对手的气场是以那支小金属棒为中心,强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且这股气场形状极不规则,随着金属棒的挥动来回摆荡变化,根本无从把握。   当然,他理解的是,小金属棒也只不过一个载体而已,真正的内力还是由赵亮本身发出的。   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凶猛攻势,哥舒玄本打算利用自己超过一个甲子的修为,强行将其压制,可是谁能料想到,赵亮的内力恐怖如斯,居然形成了一道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的光影剑气,所到之处,几乎招招都有开山裂石、毁天灭地的威力。仅凭直觉就不难判断,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在这道剑气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不夸张的说,甭管身体哪个部位碰上这道剑气,绝对当场就残!   哥舒玄那双从不畏惧锋刀利剑的铁掌,如今却连赵亮的边儿都不敢挨,只能从对攻迅速转为防御,再从防御迅速转为躲避,边打边退,完全陷于被动。   在场外观战的府兵将士们,眼看着问事郎大展神威,一路逼得突厥武尊节节后退,不由得兴奋激动,暂时把军纪全都抛之脑后,疯狂的高声打气、呐喊喝彩。   几位突厥将领则一改之前轻松的神态,渐渐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尤其是可达志,事先完全没能想到,多年来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师父哥舒玄,竟然一上来就被对方压着打。尽管赵亮的招数毫无高手风范可言,甚至可以说是破绽处处,可师父却不敢上手抢攻,相反还一直躲躲闪闪,好像生怕被人家撵上似的,真是匪夷所思。   就在整个场面变得越来越怪异之时,哥舒玄忽然隔空打出一记掌刀,迟滞了一下赵亮的攻势,接着一个鹞子翻身,远远飞出数丈之外,抬手喝道:“且慢,我有话说!”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招   赵亮眼见哥舒玄一下子飞出去老远,想追也追不上,只好停步笑道:“前辈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哥舒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被光剑划破的袍服,几乎都快变成一绺一绺的了,顿时颇感气闷,犹豫了一下说道:“请阁下见谅,鄙人……鄙人想试试兵器。”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百炼成钢的身体就是最厉害的武器,没想到言犹在耳,这位武尊就被逼得要使用兵器才行,包括李渊在内的所有唐朝人,见状都不禁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问事郎出手不凡,几招功夫便打的突厥第一高手难有招架之力,尽展大唐威风;惊的是哥舒玄成名数十年,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以徒手对敌,而其真正无敌于天下的烈阳枪法却罕有示人。   眼下哥舒玄要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大家自然不免又替赵亮担心起来。   赵亮因为惦记能量消耗的问题,所以没时间跟对方磨叽,闻言连忙催道:“行行行,用兵器也可以,您老赶紧的吧。”   哥舒玄默默的点了点头,接着冲场外一摆手,一名突厥随从快步跑入场中,从背后摘下一个长条木匣。匣盖打开,露出一杆用牛皮牢牢包裹的兵器。   随从双手取出兵器,麻利的解开绳扣,迅速拨开外面的一层层牛皮,露出了里面的枪身。   哥舒玄面沉似水,探手将除去枪衣的兵器抄起来,呼呼轮转几下,然后用腕力一抖,将枪头震得嗡嗡作响。   “赵先生,鄙人这支长枪名叫狼牙,”哥舒玄介绍道:“枪身长四尺八寸,枪头长一尺六寸,通体由寒冰玄铁打造,总重六十八斤,质地坚硬,锋锐无比。自鄙人踏入江湖以来,只在最初的十年里用过它而已。命丧狼牙之下的名家高手数不胜数,包括……”   赵亮抬手打断道:“行了行了,老爷子,咱们等回头有空再聊这些典故,今天赶时间,还是抓紧动手吧,好吗?”   他并不是故意羞辱对方,只因为光剑能量有限,再拖下去很可能会半路掉链子,所以才会如此直言催促。哥舒玄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冷哼道:“也罢,那就请赐教!”   说着,他一抖狼牙,将八成功力灌注在枪身之上,瞬时涌出阵阵杀意浓重的气浪。烈阳神功的热劲与玄铁长枪的寒意交织在一起,阴阳相济,扭结喷薄,强大的内力如同湖面波纹一般,一圈圈向外扩散,即便离着百十来步的远近,也让周围观战的一众高手和府兵将士感到不寒而栗。   大伙儿不禁在心中又替赵亮担忧起来:距离如此之远,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哥舒玄的杀气,而身在局中的问事郎岂不是更加首当其冲?   他们所想的确没错,站在哥舒玄对面的赵亮,此时差点就要举手投降。突厥武尊超过一个甲子的功力绝非说笑,虽然并未提升到烈阳神功的巅峰境界,可是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尚未动手就足以骇的任何对手心惊胆寒。   若不是还有“光剑”在手,赵亮真的一秒钟也不愿多待,只想赶紧远离面前这个煞星,远离那种游走于死亡边缘的巨大恐惧。   高手对决,首重感应。哥舒玄受气机牵动,立时把握到了赵亮心中涌起的犹疑惊惧,于是再无需观敌试探,紧接着腾身而起,一边急速旋转枪头,一边凌空扑向对方。   狼牙枪尚有四五丈的距离,凛冽的气息便已提前而至,赵亮只感觉一种诡异的力量,混合着半冷半热的怪风,直逼自己的面门。   他控制不住身体,连着退了几步,险些踉跄摔倒,最后幸好奋起一股勇力,方才勉强稳住身形。然而,仅是站稳远远不够,哥舒玄威猛无匹的狼牙枪快若闪电,眨眼之间已经到了眼前,只要再迟疑上半秒,赵亮肯定难逃爆头的厄运。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根本顾不上思考,只能下意识的猛挥手中光剑。   这个时候,赵亮和哥舒玄二人已经近在咫尺,由于对方气场压迫的缘故,周遭的场地猝然腾起了大量尘土,搞得四下视线迷离,赵亮无法准确判断狼牙枪的枪锋究竟到了何处,只能纯凭直觉尽量格挡。   道祖保佑,中!   随着他一声暴喝,能量约束器发射出的等离子光柱,不偏不倚,恰好扫中了狼牙枪的枪尖,哥舒玄肉眼可见自己那杆由寒冰玄铁铸造而成、历经百战无坚不摧的神兵,刷的一下就变成了秃头!   这一惊变事发突然,尽管他之前已经充分高估了赵亮怪异的内力剑气,可仍旧无法想象,狼牙玄铁枪居然跟蜡烛似的一触即断。   哥舒玄大吃一惊,但是丰富的经验和悍勇的性格,使他并未太过犹豫,虽然枪尖断落,枪头只剩下一半,可仍旧有开山裂石的威力。   突厥武尊同样暴喝一声,双臂加力,长枪一往无前,继续朝赵亮刺去。   相较于哥舒玄的惊骇和勇决,赵亮则非常淡然。他之所以会这样,并非是因为自己比哥舒玄更沉着冷静,而是因为赵亮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光剑挥出,削断枪尖,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可怜的赵亮同学完全没看清楚,只晓得哥舒玄的大铁枪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扎死自己。   这个要命的时候,什么招数招式早就已经全都忘光光了,赵亮只知道玩命儿转动手腕,跟小孩打架似的,将光剑在身前舞作一团,权当垂死挣扎。   刷刷刷刷,又是连番几下微不可闻的声响,光剑的剑身快若闪电般来回划过狼牙枪。眨眼之间,哥舒玄就感觉六十八斤的宝贝兵器,突然变得轻了很多。   哎呦卧槽?!尚处在半空中的突厥武尊,讶异的看着自己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大铁枪,彻底陷入了懵圈的状态。   我到底是继续向前,好歹戳赵亮一下呢?还是就这样不尴不尬的落地呢?   要知道,狼牙枪不仅仅是材质坚硬,而且枪身还灌注了哥舒玄的烈阳内力,可谓双重加持,世间难遇敌手。若说枪尖部分一不小心被对方侥幸削断,那还情有可原,可是之后断然没有道理,还能让赵亮如法炮制,连续搞断数次。   即便世界上最锋利的宝剑,如此接连硬刚玄铁枪,那也难免会卷刃断折,而且更重要的是,任何人也不可能始终如一的保持着这样雄厚的内力,专门成功毁伤对手的神兵利器。   除非,赵亮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凡人!   就在哥舒玄凌空懵逼、赵亮狼狈自保的当口,周围的观众们却无不惊讶的瞠目结舌。从他们的视角看来,整个情况是这样的:突厥武尊持枪在手,转眼便催发出恐怕的杀意,震得场地上腾烟起雾,而哥舒玄也恍若魔神降世,猝的飞上半空之中,朝赵亮猛扑过去。   七八丈的距离,对于哥舒玄而言几乎近在眼前,高速移动的身影好似电光一般,陡然闪在了赵亮不远处,而他手中那杆名扬天下的狼牙玄铁枪,更是如同一条银蛇,直逼问事郎赵亮的面门。   众人看在眼里,无不心惊胆战,暗想倘若是换成自己代替赵亮站在场中,此时恐怕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只能老老实实的挺身赴死,任由狼牙枪锋穿头爆脑。   然而令大家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异变就发生在短短的零点几秒间。就在哥舒玄离赵亮越飞越近,而恐怖的狼牙也已然到了面前之时,传说中这柄世间最为坚韧的神兵利器,忽然随着赵亮右手轻轻的来回摆动,毫无声息的断成了数节,纷纷掉落。   而气势汹汹的哥舒玄,虽然仍在空中保持着一个非常帅气的姿态,但是双手里握着的,却是一小截如同烧火棍似的铁棒子,满脸茫然的扑向赵亮。   还没等大家完全反应过来,异状再次出现,哥舒玄好像突然察觉出什么危险似的,眼看离赵亮挥动的右手越来越近,硬生生的在半空止住去势,接着强行扭动身形,转而落往旁边的地面。   这种凌空猛扑,紧跟着却又中途转向的操作,对内力和轻功的要求几乎都到了令人无法理解的层次,也亏得是突厥第一高手哥舒玄,但凡换个旁人来,都没办法做到。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个临时的变招,也着实极耗哥舒玄的内力,使他双脚刚一着地,便难受的想要当场吐血。   对于哥舒玄而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因为他刚才如果不转变方向,定然会向狼牙一样,直接撞上赵亮手中那道若有若无的恐怖光剑,落个断成几截的下场。   赵亮眼见哥舒玄飞往旁边,顿时感到压力大减,趁着对方之前牢牢锁定他的热浪气场稍微有所松懈的当口,赶紧连滚带爬的退向另外一边,尽量躲这个凶神恶煞远点儿。   一招!只用了一招!   从哥舒玄中途停战、改使兵器开始,到此时比武的二人再次拉开距离进行对峙为止,其间仅仅用了一招而已!   一招之下,哥舒玄狼牙折断、神兵尽毁,赵亮毫发无伤、全身而退,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绝难相信。   不论是李渊和众文武,还是可达志乌坦等突厥人,抑或成千上万府兵将士,全都惊讶的无以复加,谁也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只是产生出一种相近的感觉:场上比武这两位,要说潇洒吧,好像都挺潇洒,可要说狼狈吧,好像又都挺狼狈。一个气得脸色发青,一个吓得脸色发青,兀自看着对方,一时间都有点不知所措的意思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狼牙   壮阔的大典现场,一时间几乎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人们因为紧张而渐渐变得有些粗重的喘息。   哥舒玄直挺挺的立在原地,先是凝视赵亮片刻,然后又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中那半截枪杆,忽的一笑:“狼牙啊狼牙,你曾陪我历经百战,一起扬名天下,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这般下场,是我有负于你啦。”   说着,他单膝跪下,双手横托着枪杆,轻轻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哥舒玄此时此刻的神情,就好像面对着一位不幸逝去的兄弟战友一般,有种说不尽的肃穆悲凉。   只听他继续兀自喃喃念叨:“武学之道,有你相伴一程,了无遗憾。自今日起,狼牙即我,我即狼牙。”   赵亮在一旁看得头皮阵阵发麻,连忙道:“我说……我说武尊前辈,您老别伤心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弄坏了你的……你的这位朋友,要不……要不我照价赔偿?”   哥舒玄仿佛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又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残断的枪杆,然后便站起身来,洒然道:“阁下的神功令人佩服,也足以证明鄙人的选择是正确的。你我二人的较量尚未结束,说赔偿恐怕还早。请吧。”   “请吧?请什么?”赵亮一脸茫然。   “当然是请你继续赐教。”哥舒玄平静的说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嘛,较量还没结束,咱们接着交手。”   赵亮瞅瞅断了一地的狼牙:“您老的兵器都碎了,还有必要继续打下去吗?”   哥舒玄闻言哈哈大笑:“不瞒阁下。狼牙折损,我心里是既悲伤又高兴。一开始的时候,我因为惊惧阁下那种神妙的剑气内力,遂产生了心法上的破绽,竟然没能守住武境,荒唐到打算投机取巧,利用神兵利器来迎战你。直到狼牙惨遭毁灭之后,我才突然醒悟,进而达至了全新的武学境界。”   他略微顿了顿,朗声道:“之前鄙人说,身体就是最好最厉害的武器,那确实有点大言不惭了。因为当时我根本就没有领悟到武学的至境,所以只不过是流于表面的妄语而已。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因狼牙而抛除了一切杂念,真正体会到手中无枪、心中有枪、人枪合一的感觉。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接下来,就要阁下帮我检验一番啦。”   说着,哥舒玄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缓缓举过头顶,自上而下形成一道笔直的直线,乍看上去,就好像在模仿长枪的样子。   紧接着,他周围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阵微风,打着旋儿的卷扬而起,绕着他的身体越转越急,眨眼就变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旋风。   在远处观战的可达志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烈阳至境——大天罗法!”   随着这一声惊呼,哥舒玄突然睁开了双目,两只眼睛光芒四射,竟隐隐泛出血红的颜色。而他披肩的长发,也随着旋风渐渐飘起,直竖半空。   这副恍若魔神般的恐怖景象,吓得赵亮险些要逃,心中不住狂喊:死啦死啦!这回他娘的惹上大事啦!这货的宝贝疙瘩让我给毁了,摆明是要暴走!   而更让他叫苦不迭的是,手中那柄无敌的光剑,此时已经发出了能量不足的警报提示,一阵令人心烦的嗡嗡声,预示着赵亮再也无法借助它的威力,去抗衡明显是要拼命的武尊哥舒玄。   我尼玛!赵亮心中瞬间奔过一万头羊驼神兽,哆哆嗦嗦的将能量约束器收回到腰间,同时将右手腕处的电击芯片调至最大档位。   这回就算是违反穿越法也没招儿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弄死吧?   就在赵亮无可奈何,最终决心要下狠手的功夫,哥舒玄猛然暴喝一声,将高举的双手转向赵亮,直直朝前一刺。一股强烈的气劲自他两掌的掌尖而出,夹杂着热风和尘土,旋转着冲向赵亮。   在场所有观众都瞧的清清楚楚,那股气劲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杆长枪,威猛无比。   狼牙!狼牙又活了!   就在大家心中腾起这个念头的同时,另一边的赵亮也举起了右手。只见电光一闪,咔嚓一记雷鸣般的巨响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赵亮手中乍现一道紫色小闪电,正面迎上哥舒玄发出的旋风气劲。   两道自然界中最强大的力量在半空相遇,瞬间便狠狠的扭缠在一起。旋风仍旧在狂乱的旋转,只是突然被一股力量止住了向前的势头,而闪电则夹在于黄土风尘之间,忽隐忽现,闪耀刺目。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赵亮和哥舒玄之间的那团闪电风暴,忽然沉闷的爆炸了一下,接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爆炸的气浪猛地向外扩散,撞得二人同时后退两步。   赵亮感觉胸口剧痛,噗的一声,喷了一小口鲜血出来。   哥舒玄比他好些,并没有吐血,但是原本发红的脸色却忽然变得惨白,显然也受了内伤。   气浪越过二人,继续传向四周,直把府兵将士们吹得低头闭目,帅台上的旌旗也不住飘荡,声势骇人。   还未待大家反应过来,哥舒玄再次双手合十,向着赵亮遥遥刺出,同时口中大喝:“人枪合一!狼牙——暴!”   赵亮同样也大喝一声:“你他妈还来?!去死吧!”   一股更加狂暴的黑色风柱卷地而来,一道更加刺目的紫色闪电隔空而去。   轰隆——   坐在远处观战的皇帝李渊,感觉自己身处的帅台都猛地摇晃了一下,心脏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四周骑兵的坐骑也受不了这般震天动地的惊吓,当即便有十几匹彻底惊了蹄,在原地疯狂的尥着蹶子,险些将马上的骑士掀翻下来。   众人强忍着沙粒刺目的苦楚,纷纷朝场中观望,只见比武的二人此时又拉开了不少的距离。哥舒玄站的摇摇晃晃,而赵亮干脆就直接半跪在地上,干呕不止,胸前的衣襟则沾满了鲜血。   李渊看得心中一惊,正欲出言制止比武,没想到哥舒玄忽然扬天长笑,声音中充满了决绝的意味:“痛快!痛快!能连番两次接住我烈阳神功的十成功力,而代价仅仅是喷了两口鲜血而已,阁下还是第一人!今日之战,哥舒玄感到此生足矣!哈哈哈,再来!”   他的话语用内力送出,声震全场,堪堪将李渊的话盖住,同时身形晃动,眨眼间冲向远处的赵亮。   所有的人都瞧出来了,哥舒玄已经动了杀机,甚至不惜冒险搭上自己的性命。只不过,他或许是功力有些不济,抑或是因为受了内伤的缘故,所以这次并没有再隔空出招,而是改为近身搏杀。   赵亮此时单膝跪地,左手撑着身体,右手不住的颤抖。接连两次使用了最高档位,电击芯片早就已经能量耗尽,甚至还因为电力过载而导致右臂受了不轻的伤。   再加上刚才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伤害,所以这个时候别说是哥舒玄,就算来个寻常兵丁也可以轻轻松松的结果了他。   一阵强烈的疲惫感紧紧包裹着赵亮,力不能支的他本想干脆就直接闭上双眼,跪在那里静候死神的降临。然而,骨子里那种不甘屈服的倔强血性,此时又突然像火苗一般,将整个胸膛点燃了起来。   卧槽!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敞敞亮亮!老子打不倒你,咬你一口总没问题吧!   想到这里,赵亮奋起最后的意志,痛苦的闷哼一声,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面对着朝自己走来的可怕对手,摆出了一个准备格斗的姿势。   就在哥舒玄越逼越近,而赵亮逐渐陷入绝望之时,忽听一记弓弦声响,一支羽箭破空飞至,当当正正的射在了哥舒玄前移的路径上。   箭矢猛的插入地里,箭尾则不住震颤,发出嗡嗡的轻响。   与此同时,帅台上传来一声高喝:“都给本宫住手!”   哥舒玄微微一愣,他先是看了看帅台,然后又瞅了瞅箭矢飞来的那个方向,顿时不禁有些犹豫,暂且停住了脚步。   赵亮此时也惊讶的睁开眼睛,随着哥舒玄的目光,朝两边各自张望了一下,心中立刻了然。   帅台上的声音,出自太子李建成之口;而放箭的人,正是端坐青骢马、怀抱铁胎弓的李世民。   他俩几乎同时行动,只不过一个是靠嘴巴喊的,另一个则是直接出手。   若以哥舒玄的性格而言,再加上他对比武的执念,断然不会因为大唐太子的阻止,便肯轻易放手。但是,秦王的威慑却不能不令他重视。   且不说这位唐军统帅冷峻的目光和强大的气势,足以镇住千军万马不敢造次,单是那张两百石的强弓便绝非玩笑,一箭射地止不住你,第二箭恐怕就直接射人了。   更何况,高手较量,中间忽然有外力介入,再比下去恐怕也变了味道。   就在哥舒玄原地犹豫之际,李建成再次开了口:“突厥武尊的烈阳神功独步天下、名不虚传,太极宫问事郎的引雷咒也同样登峰造极、威力惊人。你们二位皆是顶尖高手,一番比武实在精彩纷呈,令人叹为观止。不过,方才那场激烈的较量,已然都给对方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倘若再打下去,恐怕会违背了陛下点到即止的圣意。所以,本宫宣布,比武到此为止,双方不分胜负!”   “哦——”随着李建成的评判一出,全场顿时爆发了震天的喝彩之声,所有的大唐官员和府兵将士,全都忍不住兴奋的心情,高声叫好。   太子所说的“不分胜负”,在任何人看来都合情合理,因为虽然赵亮伤势比哥舒玄稍重些,但哥舒玄的神兵利器狼牙玄铁枪却也被彻底斩废,所以两下相比,的确是难分伯仲。   不过,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哥舒玄成名已久,拥有着超过一甲子的超卓功力,是响当当的突厥第一高手,而赵亮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他居然能跟堂堂的突厥武尊斗个旗鼓相当,不仅足以凭借此战扬名立万,更彰显出了大唐的军威声势,给汉人大大的挣回了一口气。 第四百六十五章 平手   既然大唐太子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而四周观战的将士们也尽皆振臂欢呼,哥舒玄就算再想出手,也得考虑考虑面子问题。   他毕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武学大家,风度气量还是必须要保持的,于是洒然一笑,几步来到赵亮的近前,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臂膀,朗声道:“阁下的功夫已入化境,倘若再能假以时日,勤加修为突破,来日必将称雄中原武林,成为新一代的宗师。”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明着是赞扬赵亮,实则是以一种前辈提携后辈的口吻,暗暗将自己抬高。   不过,哥舒玄的确功力惊人,方才在硬碰硬的比拼中,显然压过赵亮一头,再加上他“武尊”的超卓地位,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倒也并未显得是在刻意占口头便宜。   赵亮死里逃生,暗自庆幸还来不及呢,哪里会顾上跟他分辨言语的高下,连忙忍着疼痛客气道:“武尊的烈阳神功果然名不虚传,承让承让。”   哥舒玄大有深意的微微一笑,旋即抬手举起赵亮的胳膊,一起向四周的人群致意。眼见此景,文武百官和府兵将士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喝彩之声。   李渊高坐帅台,轻抚长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不仅是为赵亮的精彩表现感到高兴,更为李建成和李世民刚才的机敏反应而欣慰。这两个儿子一文一武,绝对算得上是帝国双壁,如果今后也能像刚才那样默契配合,大唐岂有不兴旺发达之理?   此时,负责比武督战的齐王李元吉走上台来,冲着李渊俯身拜倒:“启奏父皇,突厥武尊哥舒玄与太极宫问事郎赵亮的比试已经结束。方才二人全力施为,堪堪战成平手,还请父皇示下,该如何奖励赏赐?”   李渊哈哈一笑,转头对李建成道:“你是今天的主角,还是由你来替朕决定吧。两位高人的武学技艺,都可算得上是登峰造极了,连朕也看得大开眼界,他们又皆是客卿身份,因此奖赏不要太吝啬喽。”   “儿臣遵旨。”李建成拱手一揖,答应下来,接着转身向前几步,大声道:“突厥哥舒玄与大唐赵亮,武艺高超,比试精湛,足堪大家之称谓。陛下欣悦,着令恩赏,赐赠每人黄金五十两,绢百匹。另赠送哥舒玄皇家武库珍藏虎头湛金枪一柄,以资奖励。”   随着观众们再次鼓掌叫好,赵亮和哥舒玄由金吾卫引领,大步走到帅台之下,向台上的李渊跪倒谢恩。   李渊笑容满面,又说了几句赞许称道的话语,这才命二人下去歇息。   开训大典继续接下来的各项仪程,然而赵亮同学已经顾不上那些了,才一走进位于帅台后方的帐篷休息区,便直接瘫软在地。   幸好此时周围只有月影等昏暗派弟子在看护照顾,不虞被旁人看到。一见仙长忽的腿软坐倒,月影他们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月云道长二话不说,伸手扒拉开月影月光两位师兄,直接一把揽住赵亮,同时三指搭上仙长手腕处的寸关尺,探脉诊视。   片刻之后,月云长吁一口气,道:“不碍的。仙长刚才累脱了力,才会如此疲惫难支。”   “受的伤重吗?”月影急切的问道:“吐了这么多血,别是脏腑内伤或静脉受创吧?”   月云又仔细看了看赵亮的脸色,摇头道:“伤势其实并不算太重,只是因内力震动而导致的呕血之症,用些丹药,再好好将养两日,便能痊愈。只不过……仙长这右手腕处异常灼热,却不知何故。清风,把为师炼制的凝气丹拿来。”   站在后面的一个年轻道姑答应一声,从背囊中取出一个檀木小盒,在另一名道姑的帮助下,打开盒盖,自里面捡出一颗紫红色的丹丸。   月云接过凝气丹,轻轻放入赵亮口中,嘱咐道:“仙长,此药可吞可含,须臾便能见效。您现在感觉如何?有哪里特别不适吗?”   赵亮含着丹药,只觉一丝清凉的津液顺着食道直入脾胃,之前整个胸腔里那种燥闷疼痛的感觉,瞬间缓解了不少。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好很多了。别的没什么,主要就是累。”   月云点点头:“仙长临凡下界,被天庭收去法术,只能纯凭肉身修为力战哥舒玄,打成平手,已经殊为不易了。”   “是啊是啊,”月影在旁边也连连兴奋道:“那哥舒老鬼端的是厉害了得!他纵横江湖数十年,罕有听说将烈阳神功用到十成境界,今日一见,简直是惊天动地啊!也就是仙长的引雷咒才能扛住他的烈阳风暴,否则换成旁人,恐怕早被绞得粉身碎骨了。”   月光同意道:“师兄讲的没错。烈阳神功乃是至阳至刚的霸道内功,推至巅峰境界,飞沙走石、炙热难当,其间一股怪异的旋转之力,能扭曲绞裂任何目标,说是粉身碎骨也毫不夸张。不过,相较引雷咒硬撼烈阳功而言,弟子更惊讶于狼牙玄铁枪的问题,我想了半天都没弄明白,仙长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哎,说的也是啊!”月影打个酒嗝,转而问赵亮道:“仙长啊,刚才您的招数绝对神乎其神!我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也没看清楚,哥舒老鬼的那杆宝贝大枪到底是怎么忽然断成一截一截的呢。您老用的是什么功法?”   赵亮最怕他们刨根问底的纠结此事,连忙含糊道:“哦,你问那个呀,啊哈哈哈,那个……那个就是……就是天庭秘术断兵器咒。”   “断兵器咒?”月光和月影听得面面相觑:“那是什么?仙术吗?”   “对对对,就是仙术。”赵亮生怕对方求着自己要学习这门绝技,顺嘴胡诌道:“这种仙术只有羽化登仙之后,到了天庭才能修炼,门槛很高的。”   一旁的月云好奇道:“仙长,不是说您下界之后,就没有任何法力了吗?怎么还能使用天庭秘术呢?”   这个问题同样是月光月影怀疑的,因此也同样大感奇怪的看着赵亮。   赵亮一头黑线,感觉这个话题越扯越乱,再纠结下去铁定会出更多状况,于是两眼一翻,耍无赖的大喊一声:“哎呀不好,眼前发黑,我要晕过去啦!”   新法练兵的开训大典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方告结束。李建成携一众部将和两万府兵,列队恭送皇帝李渊御驾回城后,便命令各营各队分别带回,正式开始了集结训练。   赵亮打听清楚,李建成以及三位副指挥:李世民、李元吉和柴绍全都留在了此地,负责统带军兵,遂决定也暂时先不返回长安,而是寻机处置穿越者的问题。   傍晚时分,新任秦王府记室参军的萤火道长李淳风,刚刚从主帐那边下班回来,就被一直守候在他帐中的月影师叔给拉了出来,径直去见水瓶仙长。   在赵亮的帐篷内,萤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立刻起身拱手,朗声应道:“身为昏暗派弟子,除妖卫道,义不容辞。仙长,三位师叔,如何行事敬请吩咐,弟子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师门的所托。”   月光微微颔首,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教你使用镇魂钟的方法。此宝乃熄灯道祖亲传,拥有无上法力,其中咒语内功缺一不可,想要熟练掌握,必须下番功夫才行。”   萤火郑重的点点头:“师父健在的时候,曾传授过弟子镇魂钟的咒语,因此这个方面我已了然于胸。至于说激发铜钟蒙醒的内功心法,弟子也大概清楚一些,只不过因为从来没有对着镇魂钟试上一试,所以还不敢说掌握。”   月光笑道:“既然之前有些基础,那便好办了。仙长,为了避免镇魂钟对您造成不利影响,我去找个僻静的所在,传授萤火使用此宝的内功法门。”   赵亮闻言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你就在这里教萤火好啦。”说着,他站起身来:“我正打算出去逛逛,顺便见见秦王殿下,月影月云两位道长也留在这里,一起帮月光现场教学吧。”   出了帐篷,赵亮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接着便径直朝着北边走去。   由于他是太子李建成请来的客人,所以休息的地方也是安排在中军大营这里,而秦王世民、齐王元吉和驸马柴绍的部队营地,则以中军营为原点,呈三面围拢在周边。赵亮知道李世民的兵马驻扎在靠北的方向,所以朝着那里过去准没错。   此时,这一整天的训练已经基本结束,受训的将士们也陆续回营休整。大伙儿纷纷摘盔卸甲、打水洗脸,等忙乎的差不多之后,有的人便端着陶碗跑去吃饭,而有的人则直接钻进帐篷,倒头大睡。   赵亮从一顶顶军帐之间穿行而过,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人留意到他,可是渐渐地,一些眼尖的士兵认了出来:这位年轻的大人不就是早上力战突厥武尊的大英雄吗?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打败哥舒玄的赵大人!”呼啦一下,方圆几百步范围,顿时好像炸了锅一般,成百上千的大唐将士瞬间涌了过来,将赵亮给团团围住。   大伙儿你推我搡,不住的向前挤着,脸上尽是钦佩恭敬的神色,以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第四百六十六章 囹圄   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自黑暗中隐隐传来,激得郑卢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逐渐从昏迷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她的双臂被倒绑在身后,整个人侧卧在阴冷的地面上,说不出的难受。但是,此时的小雅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强忍着浑身疼痛,努力凝聚起残存的意识,尽量试着去回忆昏迷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因为不知道自己已经晕过去多久,所以郑卢雅也无法准确的做出判断,眼下究竟是什么时间。她只记得,事发时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小乔跟周瑜打过招呼,正准备和她结伴一起到城外踏青游玩。   然而,就在马车刚刚出城后不久,她们便遭遇了一伙不明身份之人的突然袭击。由于之前曾有穿越者劫持过小乔,因此周瑜非常在意心上人的安全,还特意派了十几名东吴精锐军士同车随行。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身经百战的亲卫高手,居然抵挡不住那些为数不多的袭击者,只短短几分钟的功夫而已,便被尽数放倒。   小雅从车窗向外观瞧,顿时被吓了一跳。她惊讶的发现,周瑜派来的那些手下,竟然全都是中枪伤亡。   这个所谓的“枪”,并不是张飞用的丈八蛇矛,也不是赵云使的龙胆亮银,而是哒哒哒哒冒蓝光的那种。   我尼玛!冲锋枪!   一看这个架势,小雅当时立马反应了过来,对方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心里暗骂一声,赶紧安慰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小乔,让这位娇滴滴的小美女不必害怕,万事有她。接着,小雅一把掀开车帘,猛地蹿了出去。   果然,她这一现身,顿时完全吸引了袭击者的注意,纷纷朝这边冲了过来。而且,那些人同时也都垂下了枪口,显然是不想失手伤到小雅。   这是想活捉姑奶奶吗?   小雅一边冷静观察对方的位置变化,一边夺路奔逃,力争赶在那些人合围之前,拼命跑到更利于躲藏隐蔽的密林地带。   但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才往空当的方向跑出去没多远,那里便猛地窜出两名大汉,左右分进,妄图将她拿下。   多年来的刻苦训练,在此时终于展现成果,尽管那两个人的功夫不俗,体格上又占了很大的优势,可处于奔跑中的小雅并未受到丝毫的阻滞干扰。   她腾身一跃,先是快若闪电般的踹中左边一人的面门,然后借着反冲的力道,落在右边那人的跟前,一拳击中对方的喉结。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彪形大汉几乎同时倒地,痛苦的不住打滚。   小雅连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前方一空,便继续加速,几步冲进了树林之中。   由于有了林木枝叶的掩护,后面的追兵顿时慢了少许,令小雅终于能稍稍缓上一口气。不过,那些人也都展示出了不同寻常的身手,端着步枪在丛林中纵跃奔驰的样子,分明就是一群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   小雅心里明白,这帮家伙虽然一时追不上来,但是他们的耐力和韧性却绝对不容小觑,如此耗下去,恐怕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想到这里,她只好一边玩儿命狂奔,一边打开时空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报警。   “鹰巢鹰巢,我是小鹰、我是小鹰……”   “小鹰二号,小鹰……我是鹰……鹰巢,请报告……你的情况。”   “我遭遇袭击!遭遇突然袭击!”   “……喂?喂?!小鹰二号,我听不清楚!不清……请你再讲一遍!”   “他们是神侠的人!神侠!我没法甩掉他们了!警报!紧急警报!104事件!”   “……”   耳蜗中突然变得一片寂静。这种情况,要么是对讲设备出现了故障,要么是通讯信号被人为的干扰屏蔽,总之,再也没有任何人应答小雅的呼叫。   小雅心里一紧,正要再次联络指挥中心,突然间,身后响起一连串枪声,十几发子弹几乎是贴着她的身体射向了前方的大树,瞬间便将树木打得枝飞叶落。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难免会被吓到,小雅也不列外。随着枪声,她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这么一愣怔的功夫,旁边忽然有人猛地冲了过来,飞起一脚,正蹬在小雅的肩头,巨大的冲力一下子将她整个人推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还没等她重新爬起来,后脑勺紧接着又被类似枪托的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郑卢雅眼前一黑,当场便昏了过去。   我这是在哪里呢?山洞?地牢?下水道?现在还是三国时期吗?   小雅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努力适应着周围昏暗的环境,希望能尽快瞧清楚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以便做出一个大致的判断。   然而,这个鬼地方居然连一丁点光亮都没有,除了冰冷,还是冰冷,黑漆漆一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同时摒除脑海中的各种杂念。   既然没法用看的,那就试着听、试着闻、试着触摸吧。   小雅将呼吸尽力控制住,渐渐地,整个空间静了下来,死寂一般。   她耐心捕捉着,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肯放过。   角落处有水滴的声音,差不多十三秒到十五秒滴一次;上方远处有说话的声音,应该是两个年轻男子在闲聊,距离大约二十几米,与这里隔着一道厚重而密闭的门。   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发霉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混着些许竹子的香气和皮革所特有的余味。   手指所能触到的地面,应该是石板或长条石砖,很干净,没有尘土、沙砾或干草,只是微微泛潮。   她又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从声音回响的情况上看,整个空间并不算大,约么有三十到四十个平方左右,并没有放置太多东西,更没有其他人存在。   这些特征组合在一起,再加上没有任何光线的特点,说明此处可能是一座闲置的地窖或地下仓库那类的地方。   小雅仔细听了听上方的动静,然后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下身体。还好,除了头部仍旧疼痛难忍,手腕和脚踝因为绳索捆绑而有些火辣辣的,其他部位仅仅是受了一点轻伤而已。尤其是两肋,暂时没有发现骨折骨裂的迹象,最值得庆幸。   这样的话,就不至于影响后面可能的行动。   她长吁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起另一个问题:神侠组织究竟想要干什么?   之前跟赵亮去越国处置范蠡案件的时候,他俩就已经得知神侠组织有对其下手的打算,并派遣了不少力量,专门赶到那边准备伺机行动。   当时,为了避免因为势单力孤而遭遇不测,花千秋还特意授权赵亮,可以通过重金奖赏外加赦免罪行的方式,策反前来袭击他们的神侠组织杀手。   刘蛋壳等五名雇佣兵,正是受到这个政策的影响,在关键时刻临阵倒戈,不仅没有伤害她和赵亮分毫,反而还成为了反穿局的编外人员,积极配合二人办案行动。   难道说,神侠的这只黑手,不过是迟来了几天吗?   小雅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老祖宗的至理名言,说的还真对啊。这次妥妥的应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景儿。   哎呀,不好!小雅心里忽然又紧张了起来:既然神侠组织能找到我,当然也可以去找赵亮的麻烦!他自己一个人在唐朝那边,形只影单的,会不会遇到危险呢?我之前用104代号警示指挥中心,也不晓得他们到底听清楚没有?能不能及时察觉出状况,给赵亮提个醒啊?   想到这里,小雅不由得心急如焚。特工行动时所带的时空对讲机,因为信号强度的关系,只能限于在同一时空联络,一旦隔了上百年的距离,相互之间就无法正常通话。想要给赵亮示警,只有通过指挥中心才行。   小雅紧咬牙关,使劲扭动了一下身体,奋力坐直起来,再次尝试着激活通讯设备,联系反穿局的指挥中心。   然而令她感到失望的是,不管怎么努力,耳蜗中始终是一片沉寂,居然连个电子杂音都没有,等于彻彻底底的失效了。   妈的!   小雅沮丧的骂了一句,眼泪同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现在早已将自己的生死安危全然忘掉,心中满满当当的填着的,就只有一个人。   一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深深爱着的人。   沓、沓、沓、沓……轻微的脚步声,此时忽然从上方不远处传来,而且越走越近。   郑卢雅连忙止住悲伤,侧耳倾听——三个不同脚步声,没有错,是三个人。   哗啦一下,离她不远的地方,响起了铁链被拖拽的动静,紧接着,一道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火把的光亮瞬间照射进来,晃的她眼睛微痛,下意识的低头避开。   待小雅渐渐适应了亮光,再次抬首望去的时候,她面前一条向上的石阶顶端,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向下俯视着她。   那身影背映着火把的光亮,正面完全陷入黑暗,因而小雅一时之间也很难看清楚其真正的面目。   这个时候,只听那身影后面有人轻声说道:“老师,这个女人就是反穿局的郑卢雅。” 第四百六十七章 算是你爸爸   老师?神侠组织的老师?!   郑卢雅暗自一惊,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根据可靠的情报显示,被神侠成员称之为“老师”的人,正是这个隐秘组织中的最高领袖,胡缨、上官雪明等重要头目,都是他的下属。   而且,其人行事极为低调,总保持着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状态,因此即便是组织的骨干成员,很多人也从未见过老师的庐山真面目。   此时此刻,这个邪恶的大魔头,居然就这么直截了当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怎么能不让小雅感到又惊又喜呢?   那个高大的身影默默的凝视着小雅,忽然开口道:“你们暂时都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问她。”   站在后面的两名手下并没有吭声,只是分别动手,将两支火把插在了大门左右两侧的壁架之上,令这个阴暗的地窖终于有了正常的光亮。   插完火把,那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厚重的木门。小雅细听动静,知道他们并未离去,而是静静的守候在了门外。   被称作“老师”的那个人,又等了片刻,之后才施施然的走下了台阶,直到距离小雅两三米的地方停住脚步。   “小雅,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老师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温和且富有磁性:“看上去,他们下手有点重,让你受委屈了吧?”   郑卢雅面色平静,回答的也很平静:“对不起,我从不跟遮遮掩掩、隐藏面目的人交流。”   老师闻言轻轻的笑了笑:“怎么?你想认清我的长相,以便今后抓捕我?”   小雅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对方那压得很低的风帽,故意哂笑道:“我是兵,你是贼,抓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话又说回来,我现在已经落在了你们的手上,难道就连露个面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从来都是这副模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老师对于小雅的嘲讽并不生气,仍旧温和的说道:“不过,你如果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倒是可以考虑摘下风帽,和你坦诚相见。”   小雅暗暗警觉起来,道:“是打算进行交换吗?那我得先考虑一下才行。实话讲在前面,我是绝对不可能出卖反穿局任何秘密给你的,哪怕死也不会,所以希望你们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   老师显然被小雅的反应逗笑了:“反穿局的秘密?反穿局对我还有秘密可言吗?放心啦,小姑娘,我是不会稀罕什么反穿局秘密的。接下来的那个问题,只是跟你个人有关。”   “跟我个人有关?”小雅微微一愣,试探道:“那你不妨说说看吧。只要不涉及国家情报,我倒是无所谓的。”   老师轻轻的点点头,问道:“你爱赵亮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小雅顿时僵在当场。她之前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一上来居然会关心此事。   “这……这关你什么事?”小雅兀自气恼道。   “你只要回答我就好了。”   “个人隐私,我拒绝回答!”   “哦?刚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不涉及国家情报,你都无所谓吗?”老师冷笑道:“怎么?不想看我真面目了?”   小雅低头沉默了几秒钟,反问道:“我说答案,你便肯露出真容吗?”   “当然。”   “好,我告诉你,我不爱赵亮。”小雅语气坚定的说道。   “你们不是结婚了吗?”   “那是假的。你应该很清楚,像我们干特工这行的,时常会因为工作需要,对外扮演一些特定的身份。”   “哦,原来如此啊。”老师点了点头:“那么,你感觉赵亮他爱你吗?”   小雅不屑的撇撇嘴:“你这个人真无聊的,特别喜欢打听别人的八卦吗?关于这个问题,有机会你可以当面去问问我那位同事。”   她顿了顿,道:“你现在可以履行刚才的承诺了吧?想要继续聊的话,就请……”   小雅的话还没讲完,老师却早已有了动作。他抬手轻轻的向上一撩,掀开了几乎遮着半张脸的风帽。   就在火把光亮投射在老师面容上的一刹那,郑卢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赵亮!”   旋即,她又忽然发现自己搞错了。对方的容貌虽然与赵亮颇为相似,但是岁月的痕迹却骗不了人。眼前的这个男人,比赵亮要年长许多。   我的天,难道……   小雅不敢再往下细想,但是心里却填满了当初上官雪明自杀身亡后,赵亮曾对她讲过的那个秘密。   老师显然早就猜到郑卢雅会有如此反应,淡淡一笑:“我们俩长得很像吗?”   小雅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对方,好半天才犹豫道:“你,你真是赵亮的……父亲?赵德柱?”   “呦呵,连我的名字都知道啊,”赵德柱显得好整以暇:“看来那孩子真的对你另眼相看呢。没错,我就是赵德柱,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你的爸爸。”   我爸爸?我他妈的真是见了鬼了!   小雅心里暗骂一句,表面上却逐渐沉静下来:“什么爸爸不爸爸的,您老在这儿跟我逗着玩呐?光线昏暗,我啥也看不清楚,就顺嘴那么一说,你便顺坡下驴的,自认是赵亮的亲生父亲,这未免也太可笑了。赵亮老爸失踪二十多年,一直杳无音讯,突然蹦出您这么一位,谁信呢?”   老师闻言不慌不忙的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挺有道理。不过在我看来,多半还是想拿话激我,好让我在情急之下多吐露些有价值的信息。呵呵呵,小丫头,机灵的很。”   他不待小雅反驳,又道:“行吧,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是不是赵亮的亲爹也无所谓,咱俩还是聊一聊有关降魔图录的事情吧。”   听对方这么说,小雅心中猛地一惊,赫然发现原本藏在腰间的降魔图录已然没了踪影。她下意识的愣怔片刻,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听不懂吗?”老师淡淡说道:“那也无妨,我可以给你仔细讲讲,那件宝贝的来龙去脉。我想,你用了它这么久,恐怕还不知道降魔图录的真正来历吧?”   小雅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的等着,听老师继续讲下去。   “以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和自然认知而言,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有一定寿命的。大到宇宙天体,小到微观元素,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终有衰变终结的一刻,其中的差别,无非就是长短不一而已。但是只要时间足够,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生不灭的,我这么说,你应该能理解吧?”   见小雅默默的点了点头,老师欣然一笑,继续讲道:“我刚才的那番话里,有两个非常关键的词,一个是时间,一个是永生。这二者简单来看,时间是一切生命的杀手,而真正能永生的,则只有不断延展的时间。”   小雅眉头轻蹙,忍不住道:“我虽然是学文科出身的,但物理常识还略知道一些。时间是一个基本物理量,所以不能把时间、空间、物质三者分开解释。时间与空间一起组成四维时空,构成了宇宙的基本结构。而时间与空间在测量上都不是绝对的,观察者在不同的相对速度或不同的时空结构测量点,所测量到时间的流逝也是不同的。”   “哦?你还读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很不错嘛。”老师不禁赞许道:“这个理解虽然仍比较粗浅,但也基本阐述了时间的概念和价值。不过你知道吗,咱们的祖先,其实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从另外一种角度,参透了时空的意义,并且得到了永生的奥妙。”   小雅听得目瞪口呆:“什么?永生的奥妙?你,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老师笑笑:“忽悠你?我何必呢?你好歹也是反穿局的高级特工,穿越时空的次数也不算少了,我问你,纵观华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有关羽化登仙的说法还少吗?倘若没有人成功过,那么这个传说为何会经久不息?”   “你的意思是,真的有人修仙成功过?”小雅讶然道。   “那是当然。”老师微微颔首:“只不过,其中很多人是装神弄鬼的假成仙,而只有极少数的人,是通过那个奥妙达到了永生的境界。这里面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对时间的参悟。”   “时间?”小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道:“难不成是跟降魔图录有关?”   老师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在昏暗的地窖中,犹如宝珠一般闪闪发光,他笑道:“聪明的孩子。你现在应该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曾利用降魔图录进行过穿越吧?否则的话,我还真没法跟你往下讲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小雅的兴趣早已被对方调动起来,实在不愿半截中止这个话题,遂点头道:“反正宝贝已经被你们搜走了,实说也无妨。你猜的没错,我的确通过降魔图录穿越了几次。”   老师闻言微微颔首,然后接着讲道:“请恕我卖个关子,暂且先不说那降魔图录的穿越原理。单是一样,你有没有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利用降魔图录穿行于时空之中,其实从本质上看,是一种与时间对抗、同时又与时间融合的过程。” 第四百六十八章 时间折越   小雅仔细揣摩着老师的话,过了好半天,才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没有错,的确是对抗时间、融合时间的过程。但是,我又感觉到哪里说不通似的。”   “仔细想一想,究竟是哪里说不通?”老师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连忙追问道。   “说不出来,”小雅兀自思索了一下:“只是单纯觉得,用对抗融合这样的词汇,好像是把自己跟时间区分开来,这在某种意义上,是矛盾的。”   老师闻言哈哈一笑:“厉害啊!居然能想到矛盾这个词,你这个智商,我那儿子确实有点高攀了。”   小雅俏脸一红,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喂,你能不能好好聊天啊,没来由的消遣我吗?”   老师不以违忤,接着道:“其实你分析的很对,这其中确实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悖论,那就是时间并非线性发展,而是反复折越的。”   他略微顿了顿,又讲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是中国传统哲学对于时间的一种描述。而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是西方哲学体系对于时空的一种理解。但是,倘若他们所说的都是正确的,那么咱们又是如何穿越在历史长河中的呢?”   小雅突然反应过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时间并非如我们平常所理解的那样,是沿着一条直线始终向前的。发生过的会再次发生,经历过的能重复经历,时间与空间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可以出现折叠越进,形成时空隧道,让人们自由穿行。”   “这不正是神侠组织和反穿局一直面对的吗?”老师笑着说道:“而在这个特殊的过程中,与时间对抗也好,与时间融合也罢,本来就是同一件事情的两个面。你之所以会感觉到有点矛盾或说不通,是因为在潜意识里,时间还是独立于你本身之外存在的。这样一来,你就会时不时的提醒自己,你正在利用某种科技手段或神秘法术左右时间,或者说,被时间所左右。”   “可是照你这么说,难道还会有自己与时间实现合二为一的情况吗?”小雅大感好奇。   老师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毕生所追寻的答案。小雅你想想看,在穿越的过程中,你明明跨过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空,走过了别人几辈子都走不完的历程,可是自己的生命却仍旧按照一个既定的范围,在逐渐的成长和衰老。好像世界上存在着两个时间,一个是你所穿越的,而另一个则是你自身演进的,不是吗?”   “所以,我非常笃定的告诉你,传说中那些羽化登仙、获得永生的人,正是做到了与时间合二为一的幸运儿。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对抗时间或融合时间的概念,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时间本身。”   老师的这番话语,就如同一道惊雷,瞬间炸响在小雅的脑海心田。此时此刻的她,忽然记起了庄子在《逍遥游》中写到那段名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这段话的意思是:人如果能够遵循自然的本性,把握宇宙万物的规律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他还要凭借什么呢?   难道也是指这个意思吗?   所谓无穷无尽的境遇,莫非就是“时空”?!   她兀自沉吟了很久,才幽幽的问道:“你说的那个答案,是不是就隐藏在降魔图录之中?”   老师轻轻的点了点头:“也是,也不是。”   听他这么说,小雅好奇的抬起头来,凝视着对方:“什么叫也是也不是?”   “我研究永生的奥秘,研究了大半辈子,为此穿行于时空隧道更是不计其数,终于得到了线索。”老师郑重说道:“真正的答案,记录在一部名叫《上古神卷》的奇书之中,而降魔图录,就是打开这本书的钥匙。”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所谓万法同归。或许古人还有其他的门径,能达到与时间合为一体的无上境界,但我用了几十年的时光,只寻到这么一个方法,而且也是最接近于成功的方法。”   小雅一字一顿道:“我终于明白了。你创建神侠组织,暗中支持各种各样的穿越事件,既不是为了财富,也不是为了权势,更不是单纯无聊的破坏者。你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在历史时空中,帮你寻找那部神秘的《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尽管我并不知道你具体如何利用他们,但是情况应该大致如此。”   对于这个猜测,老师未置可否,只是淡淡说道:“两年前我已经拿到《上古神卷》了。”   小雅听得微微一惊,心道:我靠!算上我的降魔图录,这家伙岂不是凑齐了两件宝物,可以召唤神龙了?!   老师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摇了摇头道:“情况倒也并没有那么简单。若想利用上古神卷加降魔图录,去参悟永生的奥妙,还须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上古神卷中,只是极为隐晦的提到过这个条件,但我却完全猜不透其中的意思,”老师的语气略显凝重:“我想,也许你知道。”   小雅不禁愣怔:“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呢?”   老师并没有急着解释什么,只是又问道:“在你得到降魔图录之后,除了使用过几次,有没有刻意研究过它呢?”   小雅心中一动,立马联想起熄灯道长之前得到的那条关于降魔图录起源的线索,以及自己跟随他一起去往赵国首都邯郸的经历,不禁若有所悟。   不过,她表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淡淡道:“什么研究不研究的,要不是你今天跟我讲了这么多,我都不晓得这背后居然如此玄妙。”   老师闻言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希望这一切能早点结束吗?”   “什么意思?结束什么?”   “当然是你们所说的各种穿越历史犯罪啊。”老师的语气非常平静:“包括眼下时空隧道被锁闭的意外状况,想早点结束掉吗?”   “又想跟我做交易?一样换一样?”   老师微微颔首:“没错。正如你刚才猜想的那样,我之所以搞出神侠这么一个庞大而隐秘的组织,不惜人力、财力、物力去组织穿越,唯一的目的就是追求永生的奥妙。假如你能帮助我完成这个梦想,神侠便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不是吗?”   这一番话,说得小雅不禁怦然心动:是啊,老师的意图非常明确,就是希望永生不灭,如果真能达到这个境界,什么神侠不神侠的,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一个人,羽化登仙也好,万寿无疆也罢,总归对于国家历史的安全没有太大影响,而神侠组织则不然,只要它还存在一天,那就是对历史时空的一个巨大威胁。   用一个人的梦想,换取整个犯罪组织的彻底瓦解,这个买卖划得来啊!   想到这里,小雅不由得动起了心思,盘算着要不要把她和熄灯道长那一次的发现,全盘告诉给老师知道。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搞清楚。   “你真的是赵亮的亲生父亲吗?”小雅问道。   老师笑着点了点头:“我就算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去占这个便宜吧。我就是赵亮的亲爹,赵德柱。”   小雅不禁追问:“你当初为什么狠心舍弃他们母子俩,这么多年从来都不联系?”   老师也没料到,郑卢雅会关心这个问题,他略一犹豫,忍不住叹道:“如果是赵亮的妈妈,或者是赵亮那孩子问我这个问题,我还真有些不好回答。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理由,恐怕都站不住脚。”   他声音明显低沉了一些:“当年,赵亮妈妈刚怀上赵亮的时候,我在一次工作中,无意间发现了一卷古本文献。在那本文献里面,记录了很多关于洪荒时代的传说,其中就有涉及上古神卷的描述。尽管那些内容在普通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些光怪陆离的迷信故事,但是我从自己的专业角度去审视,却发现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居然暗合科技原理。”   “尤其是书中对于永生的阐述,简直堪称现代理论物理学的中国古文字版。当时我就敏感的察觉到,这本残破古籍所记述的,恐怕并非神话传说那么简单,甚至我还一度认为,这是某种外星文明最初造访地球时,留下的另类痕迹。”   小雅好奇的问道:“你以前是在什么单位工作啊?考古研究所吗?还是大学院校?”   老师摇了摇头:“都不是。我当初供职的单位,属于军事科技部门,其机密级别恐怕不比你们反穿越调查局差。但这些并不是关键,关键的问题是,我当时一下子就迷进那本古书中去了,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半个月都没离开。我利用单位的条件,几乎调阅了国内一切能调阅的资料,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永生的秘密,就藏在一本名为《上古神卷》的书里。”   “而那部神秘的《上古神卷》,极有可能就在中国西北的某个地方。”   小雅听得大感讶然,不禁追问道:“那你去西北找了吗?”   “那还用说?当然要找了。”老师回忆道:“我当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跟单位的领导请了假,又给赵亮妈妈打了个电话,然后便登上去往西北的火车,开始寻找上古神卷的旅程。然而我那时并没有想到,这一切竟会是一个巨大噩梦的开始。” 第四六十九章 玄鸦三千   “从北京出发,我整整走了七天七夜的时间,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位于秦岭山脉北麓的老君关。那里是一处地势险要的悬崖绝壁,在两座山峰相夹的地方,修建着一道古代军事关口。   关口形成的具体年代,已经无从考证了,只知道大概是介于春秋战国相交的那段时期。到了眼下的光景,早就变得残破不堪。若不是我手中那本古籍里有相关记载,恐怕谁也不会晓得这里居然还有如此一处历史遗迹,只有附近的山民历代相传,知道那是一座人为修建的关隘,取名‘老君关’。   据古书记载,关于上古神卷的线索,就藏在老君关下。所以一到地方,我难掩兴奋之情,也顾不得这一路过来的颠簸疲惫,直接背着行军包,朝着关口摸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基本暗了下来,我靠着军用指北针和地图标定,渐渐接近老君关所在的山谷谷口,正准备从背包中取出狼烟战术灯,借助光亮进入山谷。可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人痛苦的喊叫。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不同的声音,夹杂着中文和英语,高声呵斥着什么。   我立刻警觉起来,将指北针和题图都塞进了包里,然后从腰间拔出了单位给我们配发的防身手枪。有枪在手,我的心里踏实了很多,趁四周光线昏沉,猫着腰在林中慢慢穿行,逐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过去。   大概向前走了七八十米的距离,我停步在了一棵参天古树的后面,悄悄探头出去观察。只见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正有六个大汉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拳脚相加。   那年轻人被揍得在地上来回滚动,口中不住痛苦喊叫。   打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抬手止住了同伴,然后用英语彪了两句脏话。   这个时候我才隐隐约约的看清楚,那六个施暴的家伙,除了光头之外,其余竟然都是外国人。而且他们装备精良,还携带着枪支等武器。   我不仅暗自疑窦丛生,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光头对另外那几人讲道,给这个年轻人一点教训就行了,真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没法继续带路,回去也不好向老板交代。   一个外国人点了点头,让光头再好好审问一下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地宫的入口到底在哪里。   光头依言而行,蹲在那个年轻人的旁边,开口厉声叱问。那年轻人此时已被打的满脸是血,几乎奄奄一息,可是为了避免再吃苦头,只好咬牙忍着伤痛,说了句:老君关下,神木三千,玄鸦坠石,地陷平间。倘若能找到刻有三脚乌鸦的巨石,便能找到地宫入口了。   光头站起身来,用英语对另外五人解释的同时,我的内心深处也不禁掀起了滔天巨浪。   年轻人所说的那十六个字,同样出现在我所看的古籍中,正是我寻到这个地方的依据之一。   只不过,他把“神木”和“玄鸦”交换了位置,原本是玄鸦三千、神木坠石,被他改成了神木三千、玄鸦坠石,再经一番似是而非的解释,其中含义便跟我之前所分析理解的大相径庭。   然而,我心里清楚其中有异,那六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却不明所以。他们兀自交头接耳的商量了片刻,都一致认为,此时天色已晚,要在这片茂密山林间摸着黑寻找刻有乌鸦图案的大石头,实在是不太明智。   于是,领头的外国人决定,就地安顿休整,等到明天天亮之后再进行搜索。   趁着他们搭建简易帐篷、点火吃饭的功夫,我从大树后面溜了出去,按照古籍所示的方位和标记,很快便找到了一处距离老君关不远的山壁岩洞。   古书中记载的所谓玄鸦,其实并非那年轻人说的什么三脚乌鸦,而是特指玄鸟。玄鸟,是古代中国神话传说里的一种神鸟。根据《山海经》的描述,玄鸟的初始形象类似燕子。   诗经有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说的意思就是,商王朝的先祖为上天派遣的燕子所生。而《史记·殷本纪》也有类似的阐述,相传商契的母亲简狄在郊外,因吞食玄鸟之卵怀孕而生下商契。这也就成为了后人认为燕子是商朝祖先这一传说的根据。   燕子这种小巧的鸟类,擅长高速机动飞行,在山林之间栖息的时候,往往喜欢将巢安置于悬崖峭壁之上。所以,古籍中提到玄鸦三千,大概率是暗指老君关下两侧的山壁。   而神木坠石,则是用来表明方向。老君关关前的这条狭长山谷,是东西走向,靠北边的山壁由于日照的原因,更立于树木的生长。因此,那一侧的山谷峭壁上,树木植被看上去非常茂盛。   我正是依着这个判断,才很快找到了关键的标记,进而摸到了那个岩洞的。   由于这附近还有几个全副武装、来路不善的外人,所以我不敢多耽误时间,当即便钻进洞中,向着里面更深处探索。   这座山洞并不算太大,只走了百十来步的距离,就已经到了尽头。和我之前想象的不同,这里虽然一直趋势向下,但并不是什么地宫或陵墓,也没有复杂的机关暗室。   从格局大小和洞内的石床石桌来看,此处更像是一个古代隐居之士用来修行的洞室。   我朝外面看了看,确定不会被那几个外国人瞧见,便关掉了小手电,打开效能更高的照明工具,仔细检查。   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我整个人当场被震惊了。   十几平米见方的洞室之中,四周墙壁上写满了各式各样的文字符号,密密麻麻犹如天书一般。   我粗略分辨了一下,赫然发现墙上所述的内容,竟都是与时空转换、永生之谜有关的奥妙,当然其中也包含了上古神卷的线索。   我心中不禁狂喜,连忙从背囊中取出照相机,借着灯光一通猛拍。   由于担心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到其他人手上,拍完之后,我便又翻出事先预备攀岩用的登山镐,对石壁上的刻字来个毁尸灭迹。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没人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一种极度矛盾的状况。   一方面,我因为得到至宝而兴奋的浑身颤抖,另一方面,则由于一点一点亲手毁掉这惊天动地的智慧之花,感觉自己简直十恶不赦。   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希望能制止自己这种可怕的行为,然而,我又数次再度举起了登山镐,朝着山壁狠命砸去。   我想,我那个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兴奋的、惊惧的、疯狂的,各种元素搅揉在一起,看上去无比狰狞。   整整忙乎了四个多小时,我才基本将那些宝贵的秘籍给消除干净,整个人也已经几乎累瘫。拖着一身疲惫,我从岩洞中慢慢走了出来,抬眼望向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篝火。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涌上我的心间:要不要去把那个可怜的年轻人救出来?   按理说,这个想法绝对是蠢到家了。   一来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人,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二来我势单力孤,身上又带着宝贵的照相机。此刻跑去招惹那些配备枪械、全副武装的外国壮汉,简直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古怪。救人的想法一冒出来,就如同刚才拼命毁字一样,完全挥之不去,也停不下来。   他妈的,那个年轻人既然知道古籍中的记载,来历肯定非同一般,或许他还掌握着很多我不了解的事情,可以帮助参详分析洞中的那些秘密。   况且话又说回来,那几个外国人肯定不是什么好鸟,这么欺负中国人,我也绝对不能看着不管。用一句现在比较流行的话来说,我所受的教育,不允许我那样。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起精神,紧了紧身上的装备,接着拔出手枪,悄无声息的朝篝火那边潜了过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想来那些人都睡着了,我一边慢慢靠近,一边寻思,究竟是偷偷把年轻人放走就好,还是用枪控制住那几个老外,回头把他们交给政府处理。   正盘算的功夫,一声怒吼惊得我回过神来,只听有人用英语喊道:他逃跑啦,快抓住他!   我连忙蹲下身子,凝神观察,只见一个黑影正跌跌撞撞的朝这个方向奔来。我一下明白了,原来是那个年轻人,趁着深更半夜,准备逃生!   一个光头加五个老外,六人此时已经起身追赶,不过可能是顾忌年轻人的性命,所以他们都没开枪,只是大步狂奔,越追越近。   突然间,那个逃命的年轻人被脚下的树根一绊,踉跄着向前扑倒,正巧摔在了离我只有七八米的地方。我心中一紧,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一边伸手将他扶起,一边朝着后面的人群连开两枪。   尽管我是一个搞科研的,但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也曾接受过很长时间特工训练,所以对于射击这种事,我并不感到陌生。   随着枪声响起,对面立马就有一个人应声倒地,而其他五人则立刻矮下身子,就近寻找掩体。   同时,他们大吼道:他有同伙!   我知道这个时候命悬一线,绝不能耽搁半秒,于是扯着那个年轻人转头就跑。   谁知,我们才跑出去还不到二十几步,身后便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子弹如同雨点般笼罩过来,没处躲没处藏。   突然之间,我感觉后背好像被砖头拍了两下似的,接着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摔了出去。 第四百七十章 有家难回   “你中弹了?”小雅问道。   “是啊,中了两枪。其中的一枪直接击穿了肺部,从后背打进去,自前胸透出来,当时险些要了我的命。”老师赵德柱淡淡道:“要不是那个年轻人,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小雅不禁大感好奇:“那个年轻人?他怎么了?”   赵德柱继续讲道:“等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当时,我躺在秦岭一个老猎户家的炕头上,发着高烧,几乎是处于命悬一线的状态。而那个年轻人,就一直守在我的身边,辛苦照顾了我整整两天两夜。后来我听他亲口所讲,那天晚上我中弹之后,一下子昏死了过去,是他拼命拖着我一起滚进密林深沟里,方才借着晦暗的夜色,暂时逃过那些外国人的追捕。”   小雅听得有些出神,不由得开口追问道:“那些外国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在咱们中国的国境内,居然还可以携带着枪支武器,并且有胆量开枪伤人?”   “他们都是境外犯罪集团的成员,而那个集团在国际上很有名气,从走私贩卖军火毒品,到颠覆弱小国家政权,几乎没有他们不敢干的。”赵德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个集团中的一位高层人物,对中国文化也颇有研究,他无意中发现了关于上古神卷的事情,于是便派遣手下秘密武装越境,前往秦岭搜寻线索。好巧不巧,正让我给碰上了。”   “那后来呢?”小雅追问道:“你在老猎户的家里养伤养了多久?为什么不把这个情况及时报告给政府?对付这样的境外武装犯罪集团,只能出动军事力量。”   赵德柱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我醒来后的一个星期,总算是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伤势渐渐稳定下来。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我一边养伤,一边悄悄的把相机里那二十几张图片完全印在了脑海中,同时又将这些资料彻底删除。就在我刚刚完成这一切动作的时候,光头他们恰好也找上门了。随着一同到来的,竟然还有他们组织里的那位大人物,以及十几个援兵。”   “那个犯罪集团的高层头目,已经找到了我之前去的隐秘岩洞,并进去仔细查看过。因此,他也猜出是我将所有的线索都损毁了。他命令手下仔细搜我和那位年轻人的身,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于是便问我还记不记得石壁上面的内容。这是我当时保命的唯一筹码,只好拿此跟对方做交易,换取我和那位年轻人的人身安全。”   小雅眨眨眼,问道:“他答应了?”   “当然,他只能答应。”赵德柱道:“我们两个的性命,对那个人而言毫无意义,所以杀与不杀,都无所谓。他唯一真正关心的,只有上古神卷和永生的奥秘。正因如此,所以那位高层见我愿意合作,当即便欣然接受,并且立马将我们接往他们位于杭州的据点。”   “杭州?难道就是下沙钱塘江边上的那栋小楼?”小雅瞬间想起了外卖小哥陶思源的那番经历,不禁说道。   赵德柱点点头:“没错,就是那里。我到了杭州之后,便被他们软禁在那个小楼里,开始配合研究有关上古神卷的各种线索。要说那位集团的高层,对我们还是很不错的,最好的研究条件,最好的生活待遇,而且还给予高薪,钱都打进专门给我们在瑞士开立的私人账户。另外,他还允许我们在专人陪同的情况下,回家探望家人,甚至可以将妻儿一起接到杭州来,妥善安置。”   “那你为什么不去接赵亮母子?”小雅问出这个问题,紧接着又意识过来:“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对方把妻儿当做人质扣押起来。”   赵德柱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没错,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甚至都不敢告诉对方,我还有老婆孩子,就怕他们找上门去,给赵亮和他妈妈带来危险。幸好我以前工作的地方也属于绝密机关,人员档案都被高度保护,所以那个境外犯罪集团查了很久,都无法掌握我的情况,更不由得对我另眼相看。”   小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沉声道:“难道神侠组织是境外势力的分支?你是给外国人效力的?”这个问题直接关乎到国家安全,其性质绝非犯罪那么简单,因此来不得半点马虎。   赵德柱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一点请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下作的那种程度,甘心去做老外的走狗。”   他略微顿了顿,解释道:“就在我跟他们开展合作的第十个年头,国际刑警组织重拳打击了那个犯罪集团,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几个国家,一同联手将其剿灭,支持我们搞研究的那位高层也被某国的特工干掉。自那之后,他们设在中国的分支也等于群龙无首,要么是潜逃境外,要么是被中国警方抓获。由于我们的研究项目是那位高层个人赞助,处于犯罪集团系统之外的秘密存在,所以有幸躲过了那次浩劫。”   赵德柱讲到这里,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我和当初的那位同伴一起接管了整个研究所,并利用多年来攒下的财力,维持住了各项课题的正常推进,一步步将组织发展壮大,最终形成了今天的神侠。然而……唉,我却再也无法回到妻儿的身边了。”   小雅心里清楚,赵德柱作为国家机密研究所的人员,无故失踪这么久的时间,肯定早已引起了特工总部的注意,当然也一定会派出探员追查此事。他成功的拖了那么久,倘若突然再次现身,回去找自己的妻儿家人,势必难逃特工总部的眼睛,更无法解释他在失踪的这段时期里究竟干了什么。   那样的话,只会让多年来的研究成果付诸东流。   所以,赵德柱才会狠下心来,二十多年时间对赵亮和他妈妈不闻不问,彻底变成他们母子心中的死人。   小雅不愿再去想这个悲惨的问题,转而沉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当初那个跟你同生共死,之后又一起接手了整个项目的年轻人,应该就是神侠组织中大名鼎鼎的拂衣吧?”   赵德柱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正是拂衣。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也是最有胆量的人,神侠的很多关键技术理论,包括穿越哲学,其实都是由他提出来的。而且,他其实比我更早接触和研究永生的问题,若不是那些关键线索都装在我的脑袋里,神侠的首领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小雅心中暗道:能一下子将整个时空隧道封闭,搞得堂堂科学院上百位专家都束手无策,拂衣当然非同小可。   只听赵德柱接着道:“我事先也没能想到,今天居然会跟你说了这么多。讲这些事情,没有别的意思,一来你至少是赵亮名义上的妻子,所以对我而言算是自家人,跟你好好的聊一聊,我心里会舒服很多。二来更重要的,是想让你明白我真正的想法,打消顾虑,携手合作,就像当初我跟他们合作那样。”   他见小雅神色微微一变,又道:“你应该很清楚了,我追求永生,对国家无害;事成解散神侠组织,对国家有利。至于说究竟如何选择,请你自己看着办吧。”   闻听此言,小雅不禁沉默起来。   从刚才赵德柱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分析,对方成立和发展神侠组织,其目的的确就是为了探寻永生的奥秘。一旦这个目标顺利达成,以赵德柱本人的性格和追求,他自然没有兴致再利用神侠去干什么别的事情。   这样看,自己确实不妨尝试一下,说“合作”也行,说“促进”也罢,总之是有机会瓦解神侠组织,对国家和反穿局来说自然是好事一桩。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既然你愿意有条件的解散犯罪组织,我可以考虑支持你。不过之后国家是否会继续追究你的法律责任,我无法做出什么保证。”   “小丫头,能一窥永生的天机,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什么追责不追责,保证不保证吗?”赵德柱微微一笑:“说吧,我洗耳恭听。”   郑卢雅沉吟片刻,说道:“在这之前,我的确去探查过降魔图录的来源,并且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   “哦?什么发现?”   “有关降魔图录最早的文字记载,是出自道家昆仑派的一位前辈高人。”小雅介绍道:“当初他奉秦国大将白起之命,前往赵国的首都邯郸刺探军情,无意间得到了这件宝物。我和一位道门的朋友经过研究,都认为降魔图录的秘密,就隐藏于邯郸那个地方,并为此专门去调查了一番。”   赵德柱沉声道:“你们是在那个时代去的?”   小雅答道:“秦末,准确的说是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最激烈的那个时段。”   赵德柱闻言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跟熄灯一起啊,这么说你后来又往那边秘密穿越了一次?”   小雅不禁一愣:“你怎么知道熄灯道长的?而且居然还猜出我又穿到秦末一次?”   赵德柱哈哈一笑:“我也不瞒你了。当初你和赵亮把井口镇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我就在那里,而且还站在小镇广场的酒馆二楼上,偷偷看你俩依偎在一起,畅聊人生呢。” 第四百七十一章 无往之境   小雅腾的一下坐直身子,惊呼道:“你在那里?!我靠,原来流星是你杀的!”   赵德柱的表情仍旧非常淡然,轻轻说道:“流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怎么可能忍心对他下毒手?”   小雅凝神打量对方半天,感觉赵德柱不像在说谎,不禁将信将疑道:“真的吗?就你那种鬼鬼祟祟的作风,又让人如何能相信呢?”   “信不信由你。”赵德柱淡淡道:“当时流星得到了一个关于上古神卷的重要线索,但同时也遭遇了极大的危险,他只能一边通知我相见,一边利用反复穿越躲避威胁。没想到,我和你们一样,都晚了一步,等见到流星的时候,他已经不幸遇害了。不过,和你们不同,我基本已经知晓凶手是谁。”   “是谁?”   “请恕我现在还不能如实相告,”赵德柱道:“这件事,我想亲自为流星讨回公道。”   小雅清楚对方的性格,他想说的,你不听他也照说不误,他不想说的,你怎么使劲也是白费力气。于是,小雅暂时不再纠结,继续道:“好,那就说回降魔图录的事吧。我跟熄灯道长到了邯郸之后,四处查访,终于探知了一个消息。当初被昆仑派那位前辈发现降魔图录的地方,就在赵国王廷的地宫之中。”   赵德柱眉头轻蹙:“地宫?你们进去看了吗?”   小雅哂笑道:“进去看?开玩笑呐。我和熄灯道长去的是公元前206年的邯郸,而那位昆仑派前辈去的是公元前260年的邯郸,别说地宫了,王宫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再加上那时候战局动荡,我俩根本没有机会仔细查找地宫的位置。”   “不过,”她略微顿了顿,接着道:“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熄灯通过道门的典籍记载,再加上实地考察,落实了那位前辈的描述:在赵国王廷的地宫之中,蕴藏着一个秘密,跟降魔图录关联甚紧。当时因为怕被赵国人察觉行踪,那位前辈急于脱离险境,所以未能来得及搞清楚那个秘密。后来,他手中的降魔图录还凭空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毫无征兆的重新出现,而那位前辈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是何缘故,或许就跟那个秘密有关。”   赵德柱微微颔首:“你讲的这件事情非常重要,用降魔图录解开上古神卷的条件,多半就在那里。”   他抬手戴起风帽,又对小雅道:“请你先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等我仔细琢磨琢磨,再来跟你讨论吧。”   说着,赵德柱冲小雅歉然的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上台阶,开门出了地窖。   他对守在门外的两人吩咐道:“对这位郑小姐,尽量客气周到一些,不好虐待她啊。”   闻言此言,两名手下连忙点头称是,接着又用铁链重新锁了地窖的大门,陪在赵德柱身后,一起走出狭长的廊道。   赵德柱径直前行,一路穿宅过院,最后停步在了一座独立的房舍门前。透过敞开的房门,可以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坐在书桌旁,悠闲的品着香茗。   见到他来了,那男子起身笑道:“老赵,你真可以,到了这里也不打声招呼,直接就跑去看儿媳妇啦?你这当老公公的未免太猴急了吧。”   赵德柱脱去风帽,同样笑道:“没正经的家伙,什么儿媳妇不儿媳妇的,净瞎说。”   他大步跨进房中,在书桌的另一边施施然坐下,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说道:“拂衣,这回的行动有点莽撞啊,直接动了枪,难道就不怕伤到那姑娘吗?”   “嗨,这有什么的,”拂衣满不在乎道:“我早就判断,降魔图录一定在郑卢雅的身上,所以是死是活都没关系。最后果不其然吧?”   说着,拂衣从腰间摸出一个物件,握于掌中,在赵德柱的面前晃了晃。赵德柱丝毫没有要接过去看看的意思,只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道:“你还是这么自负。万一猜错了呢?线索一断,所有努力就都白搭了,还得重新忙乎。”   拂衣见赵德柱并不怎么在意刚刚到手的降魔图录,于是又重新收了回去,笑道:“老师教训的对,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嘿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又道:“哎我说老哥哥,既然降魔图录这把关键的钥匙已经到手了,你赶紧把那个上古神卷拿出来吧,咱们哥俩儿辛辛苦苦半辈子,如今总算是摸到成功的边儿啦。”   赵德柱微微摇了摇头:“不行,现在时机还不到。”   “时机不到?”拂衣闻言一愣:“两个宝贝均已凑齐,怎么还时机不到?”   “难道你忘了吗?”赵德柱苦笑道:“当初岩洞壁画的线索中曾明确提到,要想用降魔图录唤醒上古神卷,进而获取永生的奥秘,必须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无往之境’,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是难以开启上古神卷的。”   听了这话,拂衣砸吧砸吧嘴,好半天没吭声。差不多过了一支烟的功夫,他才幽幽的说道:“老师,这岩洞壁画的线索一直都装在你的脑子里,它的全貌究竟是什么样的,谁也不清楚。反正,根据我从其他方向上的研究,从来都没见到过有关这个条件的描述。无往之境,啧啧,太玄了吧。”   赵德柱面色如常,淡淡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   “那倒不是,”拂衣语气也很平静:“咱哥俩这么多年了,一起出生入死,哪有谁信不过谁这么一说?只不过……我的好哥哥,你要知道,锁闭时空隧道,撑不了多久的。一旦能量源耗尽,大批的反穿局特工就会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到那个时候,别说追求永生了,咱们立马都得嗝儿屁。所以……”   “所以什么?”赵德柱问道。   拂衣犹豫了一下,道:“所以,要么你现在就搞清楚那个无往之境的问题,要么就大胆的尝试一下,用降魔图录激活上古神卷。咱们真的不能再等啦。”   赵德柱闻言也陷入了沉思,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拂衣老弟,你应该知道吧,反穿局的郑卢雅之前曾利用降魔图录,进行过多次穿越。”   拂衣点点头:“我知道啊。而且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他略微顿了顿,道:“你是想说,降魔图录既然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就说明它关联着时空折越,甚至本身就是一种多维世界的入口。如果我们轻易用降魔图录激活上古神卷,一旦条件不对,便可能引发时空瓦解等不可逆的灾难,对吧?”   “没错,我正是有这个担忧。”赵德柱沉声道:“而且更重要的是,倘若因为我们操作不当,导致降魔图录或者上古神卷遭受损坏,那就万事休矣,咱们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立刻付诸东流。”   拂衣笑道:“我可没有你那么悲观。如果这两个绝世宝贝如此脆弱,怎么能传承数千年呢?”   赵德柱反唇相讥:“这数千年的时光里,两件神器组合在一起的次数可谓凤毛麟角,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不正说明我所担忧的那个问题很有道理吗?”   拂衣同样也不甘示弱,当即道:“老师,我一直都很钦佩你的胆略和见识。这么多年来,也始终为你马首是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从来都没二话。但是,现在有句掏心窝子的言语,我却不得不说了。”   赵德柱凝视着拂衣,点点头道:“你说,我听着。”   “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拂衣的语气有些重:“想当年,你找到那座岩洞,得到了里面的秘密,之后完全可以不声不响的安然离开,根本不必为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冒天大的风险。可是,你当时却义无反顾的跑来救我,最终把自己也搭了进来。”   他顿了顿,接着道:“再后来,我们被那帮家伙堵在老猎户的家里,眼看就要被他们杀掉。关键时刻,还是你挺身而出,用岩洞秘密作为筹码,跟克里先生谈判。那个时候,克里认为我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只答应保你一人平安,我则应该永远消失。然而你坚决不同意,表示要活就两个人一起活,要死就两个人一起死,弄得克里他们还以为咱俩是一对正在热恋的基友,拥有着什么真挚的爱情。”   赵德柱闻言噗嗤一乐,然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拂衣继续说道:“可是不管怎么样,我的这条命终究是被你奋力护住了。在那之后,我便一直追随着你,我们一起扛过了最艰难凶险的初始阶段,一起接住了克里留下来的宝贵的研究遗产,又一起打造了神侠组织,穿梭于历史时空,去寻找那终极的答案。二十多年来,我们闯过了多少难关,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赵德柱道:“当然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曾经那些的宝贵经历,而且,我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有任何改变。”   “不,你的确变了。”拂衣沉声道:“自从你拜托胡宇飞,把你宝贝儿子赵亮弄进反穿越调查局之后,你整个人就彻底变了。变得昏招迭出、刚愎自用!以至于我们辛辛苦苦打造的神侠组织,竟因为你们父子俩而毁于一旦!” 第四百七十二章 摊牌   尽管拂衣的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是赵德柱仍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从容道:“老伙计,这让我感到有点意外啊,你怎么会如此想呢?”   拂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先是给赵德柱斟了一杯茶,然后反问对方:“难道不是吗?”   赵德柱用手指在茶杯旁的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以示谢意,同时接着说:“当然不是。对于神侠组织存在发展的问题,我和你曾经专门讨论过,并且也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我们都认为,自己和克里他们不一样,对任何犯罪行为和敛财的勾当,统统都没有兴趣。神侠的出现,只是服务于追寻永生奥秘这件事情。当目标最终达成的那一天,也就是神侠组织功成身退的时刻。既然我们共同的意见是这样的,那又有什么毁于一旦的说法呢?”   拂衣摆摆手:“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刚才就算是我失言了。咱们可以暂且不谈神侠目前的处境和危机,只说上古神卷的事情。老师,你不屑做犯罪的勾当,我也同样不屑做犯罪的勾当,可是我们以往的所作所为,放在反穿越调查局的眼里,却足够枪毙十几回的了!眼下双方彻底撕破脸皮,他们在现代世界全力围剿咱们,而咱们则一不做二不休的封死了时空隧道,这就等于说,彼此双方已经到了进行最后决战的地步!”   他霍得站起身来,略显激动道:“你想想看,神侠组织再怎么厉害,有资格去全力对抗反穿局吗?有资格去挑战它身后的国家特工总部吗?继续拖延下去,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危急!”   “所以,你才会如此着急,想要让降魔图录和上古神卷合二为一?”赵德柱淡淡道。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拂衣沉声道:“更重要的是,我苦苦追索了一辈子,就想知道那个答案究竟是什么样的,多一分钟、多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   赵德柱苦笑了一下:“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可是,也不能因为着急而失去理智吧?”   拂衣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失去理智?你觉得我会失去理智?还是说整个神侠组织里面,就只有你赵德柱赵老师一个人最理智?岩洞秘密只有你清楚内情,上古神卷被找到后也是由你亲手保管,什么都是你牢牢掌握着,所以反过来嘲讽我失去理智?”   赵德柱痛苦的摇摇头:“老伙计,说心里话,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咱们之间的交情,难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拂衣打断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请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赵德柱有些讶然。   “很简单!”拂衣语气坚定的说道:“现在就把上古神卷拿出来,跟我手上的降魔图录合二为一,让我们一起见证那个等了半生的答案。”   赵德柱闻言不禁有些愠怒:“你这人怎么就说不听呢?上古神卷被降魔图录唤醒,是需要特殊条件的!我们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啦,难道剩最后这点耐性都没有吗?”   拂衣丝毫不理会赵德柱的情绪,追问道:“好,那你就说说看,所谓无往之境,究竟如何得到?还要多久才能得到?”   “我不知道,”赵德柱颇显无奈:“眼下只有一点线索,但是离完全弄清楚恐怕还得有一段过程,所以我也说不好。”   闻听此言,拂衣冷笑一声,哼道:“老师,你该不是打算要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留给赵亮吧?”   赵德柱猛地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拂衣幽幽答道:“什么意思,那不是明摆着吗?赵亮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反穿局的副局长,同时还是咱们神侠组织的太子爷,将来的时空之王,恐怕非他莫属。如果再掌握了永生的奥秘,啧啧啧,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到这里,他阴恻恻的笑了笑:“现在想想,幸好我昨天大胆出手,抢先一步拿到了降魔图录,否则这会儿怕是连您老的影子都见不到了呢。”   砰的一声,赵德柱重重拍了一下书桌,怒道:“拂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拂衣寸步不让的吼道:“赵德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是你的生死兄弟!胡缨是你的现任妻子!赵晶是你的亲生骨肉!难道我们加起来也不如赵亮那个小王八蛋吗?!你之前一味护着他,连牺牲上官雪明也在所不惜,现在明明可以马上解开永生之谜,却又非拿没找到无往之境作借口,百般拖延。你倒是说说看,这究竟为了什么?!”   赵德柱面沉似水,不住的喘着粗气,好半天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神侠的规矩了?”   “我不像你那么忘本,”拂衣倨傲的答道:“那些规矩是我当初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当然记得!”   “那你应该明白,违抗我的命令、挑战我的权威,会有什么样的惩罚。”赵德柱的话语中带着浓重的寒意,冷酷得好似冰峰一样。   拂衣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怎么着?老师准备处置我?”   拂衣的这个表现,令赵德柱的心不禁往下一沉。很显然,对方根本就不怕自己的这番威胁。换句话说,拂衣应该是有绝对的把握,无惧神侠组织的所谓规矩,更不担心他赵德柱能如何如何。   自从上官雪明死后,整个隐侠援手团变得群龙无首,进而逐渐被拂衣所接管。现在神侠内部的武装力量,已然落入了这位亲密战友的手中。而那些雇佣来的杀手们,从来都是只认钱不认人,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听谁的话。   想明白这一点,赵德柱立马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洒然一笑道:“嗨,你说咱俩这是干啥呢?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说着说着就呛呛起来,跟小孩子一样。老伙计,单冲咱们这份换过命的交情,我还真能拿规矩处置你?来来来,坐下,坐下喝茶,消消火气。”   说着,他笑呵呵的端起茶壶,给拂衣的杯子满上:“还站着干什么?坐啊!”   拂衣大有深意的看着赵德柱,忽然也微微一笑:“老师说的对。刚才是我太激动了,脑子一糊涂,话讲得有点过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他坐回到位置上,端起茶杯道:“来,我以茶代酒,给你赔个不是。”   赵德柱举起杯子跟他轻轻碰了一下:“这也怪我,有些事情没跟兄弟讲清楚,更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也请你多见谅啦。”   两人同时把热茶一口喝干,拂衣砸吧着嘴道:“老师,我刚才的提议,还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时间真的不等人了。”   赵德柱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咱们搞研究,总免不了要冒各种各样的风险,勇于去尝试未知的事务。我呢,也是因为眼看要接近成功了,所以变得有些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他顿了顿,道:“这样吧,就听你的,我明天动身,去把藏在先秦时代的上古神卷取来,跟你手上的降魔图录合体。咱们看看,这永生到底有什么奥妙之处。”   “那就辛苦老师奔波一趟啦,”拂衣闻言笑笑:“我在这里静候佳音。”   赵德柱微微颔首,接着又问道:“哎对了,说起胡缨和赵晶那孩子,你把他们安排到哪里了?”   拂衣淡淡回答:“我正想跟你汇报呢。前段时间,我查到了老师您一位祖先的踪迹,于是就顺便让小胡带着孩子穿越到了那里,一方面躲避反穿局的抓捕,一方面也能更好的保护那位先人。”   赵德柱心中暗骂拂衣阴险,这摆明了是在警告自己,无论祖先还是妻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虞自己搞什么花样。他面色如常,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哦?我的祖先?究竟是哪个时代啊?”   “战国时期,”拂衣答道:“准确的说,是秦赵两国爆发长平之战的那个节点。我特意安排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伙计,随行保护胡缨他们,安全上绝无问题。”   赵德柱闻言一愣,心道:居然会这么巧吗?郑卢雅刚刚跟自己说过,昆仑派的那个道士,正是在长平之战的时候,前往邯郸为白起探敌,这才会在机缘巧合下的进入地宫,得到了降魔图录。   没想到,在拂衣的安排下,胡缨和赵晶也前往了那里,难道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吗?   眼看赵德柱微微愣怔,拂衣不禁在心中暗笑,以为对方是因为听说老婆孩子落入自己手中,外加祖先的性命也等于被挟持威胁,所以难免一下子有些六神无主。   他淡淡一笑,说道:“老师,尽管胡缨他们暂时无恙,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时空隧道重新开启,反穿局的人便会杀到那里去,危及他们的安全。因此,你可一定要快啊。”   赵德柱回过神来,微微颔首:“拂衣,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明天一早我便动身,绝不耽误功夫。对了,地窖里的那个女特工,你准备怎么处理?”   “老师,情况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拂衣冷哼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那个郑卢雅跟你的儿子是假结婚,两人并没有任何夫妻之实。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留着她绝对是一个隐患,所以,我决定直接干掉她。” 第四百七十三章 布局   长安城外,练兵大营。   秦王李世民刚刚忙完军务安排,便听手下通禀,说太极宫问事郎赵亮在外求见。   李世民闻言欣喜,连忙吩咐请赵亮入帐。   片刻功夫,赵亮从外面施施然的走了进来,李世民一边起身相迎,一边朗声笑道:“恭喜赵兄,今日力抗突厥武尊,一战成名!”   赵亮也笑了,拱手道:“这还要多谢殿下及时出手相救,不然的话,我这彩头就从‘一战成名’改为‘不幸身亡’了。”   听他说的有趣,李世民忍俊不禁,说道:“赵兄,你实在是太谦虚了。本王射的那一箭,其实并非为了救你,而是要救哥舒玄。他毕竟远来是客,我当时生怕你被迫无奈,一个闪电直接劈死了他,有违我大唐的待客之道啊。”   赵亮闻言和李世民对视一眼,旋即又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将,就有什么样的兵卒,”赵亮笑着摇了摇头:“刚才我从中军营那边过来你这里,一路上遇到的将士们,都跟你一样的说法。他们认为,我今天是为了尽地主之谊,才没有全力出手,否则非得把哥舒玄的鸟蛋给打出来不可!不过,我还是又自知之明的,哥舒玄的功夫高出我不知多少,今早一战,实在是险象环生、命悬一线。”   李世民欣然道:“赵兄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想想看,他哥舒玄多大岁数?难道几十年的功力都是白攒的吗?而你赵亮现在还不到三十,就已经有了与他一战之力。假以时日,将来的成就定然远胜武尊!”   “我谢您吉言,”赵亮苦笑道:“但愿以后再也不用跟人交手比武,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吓人了。”   李世民笑着拉赵亮席地而坐,说道:“赵兄有所不知,你今天的表现,姑且不说与哥舒玄孰高孰低吧,单单是那种不屈不挠的斗志,以及最后几招雷鸣闪电般的功法,就已经大大鼓舞了全军的士气。”   他大手用力一挥,兴奋道:“我们和突厥部族争斗多年,彼此互有得失,但很多时候,突厥人都仗着自身武艺高超、战力强横,不怎么把我们汉人放在眼里。这种心理上的优劣差异,往往会影响到双方将士在战场上的状态,甚至直接左右一些战役的胜负走向。今天赵兄代表大唐硬撼突厥武尊哥舒玄,堪堪打成平手,只这一件,便令全军上下振奋不已!你说意义大不大?”   赵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快别夸我了,再往下说,我非得原地飘起来不可。幸亏今天运气好,没有被哥舒玄当场揍得哭鼻子,不然不仅无法提振士气,反而还会扰乱了军心,被你父皇直接砍了。”   李世民表示同意的笑着点点头,接着问道:“你这么晚跑来找我,想必不仅仅是专程感谢那一箭的吧?”   赵亮道:“殿下说的没错,我来找你,是为了别的。昨天我的那个建议,殿下考虑过了吗?”   李世民见他又提此事,不禁大感头痛,愁道:“不瞒赵兄你说,最近几年太子和齐王联手,的确对我相逼甚紧。其中几次通过后宫嫔妃对父皇进谗,险些置我于死地。不过,说到底我们还是亲兄弟,只要能过得去,实在没理由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赵亮好奇问道:“照你的意思,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是,”李世民摇头道:“我也并非软弱可欺之辈,怎么可能只挨打不还手?不过,皇储之争,说到底不是沙场抗敌,而是大唐皇族的内部较量,大家都是凭借政治谋略一拼高低。像你说的那样,派兵伏杀太子,整个事情的性质会变得完全不同,并且风险也极大,万一……”   赵亮听出来了,李世民之所以还在犹豫,是因为玄武门那个大胆的计划,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只要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他断然是不会选择如此激烈的方式。   而那种走投无路的境地,却不是赵亮能够左右的。   换句话说,除非李建成或者李元吉先下黑手,才会令李世民抱定决心,奋起反击。   唉,看来事已至此,也没什么招儿啦。李世民啊李世民,兄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赵亮心中略一琢磨,反正玄武门那边能准备的,都已经替李世民准备妥当,剩下只能看上天造化了。眼下的功夫,还是应该将精力转到穿越者的身上,尽快将他解决,然后便可以收工了事。   “既然殿下心中已有定略,那我就不再多言了。”赵亮诚恳的说道:“我在长安这边还有一件事情要办,事成之后便会暂时离开一阵子。倘若那时朝局有变,殿下改了心意,便找常何将军商议此事,我已把所有计划都告知了他,常何定然会全力辅佐殿下的。”   李世民闻言颇为感动,握住赵亮的手说道:“先生事事皆为我考虑周全,世民不禁心怀感激。你我相识虽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足堪知己二字,其他都不说了,有什么用得着天策府的地方,也请你尽管开口。”   赵亮摇了摇头:“我的那件事啊,还真不太好劳烦殿下。”   月上中天的时候,赵亮从李世民那里出来,返回了自己的帐篷。到地方一看,萤火小道长仍在刻苦用功,跟月光道长学习镇魂钟的使用法门。   到现在赵亮才明白,别看那个小铜钟毫不起眼,头一回在秦末见熄灯道长施展的时候,感觉好像格外轻松。但是实际上,这件道门至宝极不简单,尽管萤火的根基已经非常不错,事先又曾得到过他师父的真传指点,可是此时依旧需要下一番功夫,方才能够做到运用自如。   月云道长眼看时辰不早,连忙提醒月影月光两位师兄,仙长今日鏖战哥舒玄,身体尚未康复,还须好好休息才行。另外师侄萤火毕竟担着记室参军的职分,第二天会有公务,是否先练到这里,明日再继续。   闻听此言,月光点了点头,转而征求赵亮的意见。赵亮心里寻思,这小铜钟既然比较复杂,那不如就沉下心来,让萤火认认真真的学扎实了再说。不管怎么样,镇魂钟使用起来能保证万无一失,才是整个行动的关键。   见仙长也表示同意,月影、月光、月云三位道长,连同小萤火李淳风,一起施礼告辞,同时再三叮嘱赵亮早些休息,万万保重仙体。   等昏暗派的弟子们都离开之后,赵亮不由得暗叹一声:我这苦逼的劳碌命,哪有功夫休息啊?他郁闷的摇了摇头,接着打开了时空对讲机,开始呼叫反穿局的指挥中心。   “很好,赵副局长,你干的不错!祝贺你在没有伤及古人的情况下,成功保护了自己的安全。”知道赵亮今天要利用光剑对付哥舒玄,花千秋一直守在指挥中心等消息,此时听完赵亮的回报,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改装过的能量约束器没有被唐代的人发现吧?”   赵亮这会儿也感到轻松了不少,回答道:“您放心吧,比武场地距离观众很远,应该不会有人特别留意。哥舒玄或许察觉到了,不过以他的认知,很难理解我用的是什么兵器。只要光剑不落到对方手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设备装回去了吗?”花千秋兀自有些不放心。   “下午我专门跑了一趟,已经把约束器重新装到穿越航行机的能量模块里了。”赵亮汇报道:“之后我又按照装备中心教的方法,重新启动系统,运行了常规自检程序,数据显示一切正常。”   花千秋满意的说道:“嗯,办事很稳妥。赵亮,穿越者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把握解决吗?”   赵亮回答:“目前还在找机会。李建成很重视防范政敌的暗算,所以护卫一向非常严密,好在这些日子他都待在练兵大营这边,整个安保状况不如东宫,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计划最晚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三天吧。三天之内,解决问题!”   “三天……好,那就三天吧。”花千秋沉声道:“我们通过烧脑计算机的跟踪捕捉,目前能够大致判断,郑卢雅仍旧处在三国时期,物理定位应该距柴桑城不远。眼下她面临的危险指数,正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升高,恐怕不能再耽搁了。”   赵亮听得也不禁心中一沉:“花局,我争取明天就把这边的任务完成,然后立刻赶赴三国!”   花千秋很罕见的轻轻叹了口气,嘱咐道:“赵亮,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同样希望你能尽早赶去营救小郑。不过,唐朝的任务非同小可,与郑卢雅个人安全相比,国家的历史尊严和历史安全更加重要。我想,小郑也有这个觉悟。所以,任务的执行,不应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更不能为了赶时间而仓促推进,凡事还要力求稳妥、万无一失,你明白吗?”   一向言简意赅的花局长,今天破例说了这么多话,赵亮当然清楚,这是因为他的心情也非常矛盾。一方面,时空隧道中硕果仅存的反穿局探员正处于危险之中,急需救援;另一方面,唐初历史的关键节点——玄武门事变正遭到穿越者的威胁,一旦出现意外变化,后面的历史进程都将被改变。   二者权衡,即便是心如铁石的花阎王,一时之间也感到有些难做取舍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离营   赵亮在练兵大营里整整待了三天,直到第四天头上,萤火道长李淳风才终于将镇魂钟的法门掌握牢靠。   拖了这么许久的日子,倒也并不是没有原因。   一来,小萤火毕竟担着练兵大营里的官差公务,作为秦王府派驻在太子帅帐的记室参军,每日里奔波繁忙,着实难得有大段的空闲去修习镇魂钟的用法;二来,镇魂小铜钟乃是道门的玄妙法器,不仅不容易掌握纯熟,而且也不方便勘验修炼的效果。不管怎么说,三位月字辈的师叔,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个被鬼魂儿附体上身的倒霉家伙,来给萤火试试吧。   有鉴于此,月光道长只能循着惯常的方式,从咒法、内功和灵力等几个方面配合的熟练度上,来评估萤火学习的效果,看他是否已经对小铜钟掌握熟练。   一番耐心的调教之后,月字辈的几位道长经过研判,一致认为萤火没问题了,这才正式向水瓶星仙长禀报,除妖之事准备妥当。   赵亮此时早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一听他们如此说,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接着又连忙跟萤火商量,看能不能今天就找机会对李建成展开行动。   萤火知道情势危急,于是痛苦答应,等会儿照例去帅帐那边当差的时候,便随身携带镇魂钟,只要瞅准时机,就在暗中偷偷施法,定将那个附体在李建成身上的妖邪驱走。   萤火去了之后,赵亮和月影、月光、月云三位道长就坐在帐中等候消息。四人一直从早上等到日头西斜,以月影他们多年来修持的无为道心都到了有些焦躁难耐之时,小萤火李淳风终于现身。   他一进帐中,还不等赵亮发问,便皱着眉头的说道:“事情没办成!”   “没办成?这是为什么?”一旁的月影问道:“是没有合适出手的时机吗?”   “不是,”萤火摇摇头:“仙长,三位师叔,弟子我今天根本就没碰到李建成。”   他懊恼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听帅帐那边的人说,今天一大早,太子就起驾返回长安,前去面见皇帝了。”   赵亮闻言不禁有些疑惑:“回长安了?这练兵才开始没几天的功夫,这位太子爷就打熬不住啦?”   “兴许是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了吧?”月光猜测道:“又或者是练兵之事进展顺利,所以李建成急着去向皇帝邀功?”   赵亮问萤火:“秦王呢?他有没有回去?另外李元吉那边有什么动静?”   “秦王殿下目前仍留在营中督导练兵,并未随同一起返回长安城。”萤火答道:“至于齐王的情况嘛,弟子尚不了解,还得去打探一下才行。”   赵亮想了想,道:“之前他们的进程安排我是知道的,按照计划,还不到太子向皇帝汇报练兵情况的时候,所以多半是出什么状况了,才会令李建成急着回长安面见李渊。”   “哎呀,这就有些麻烦了。”月影发愁道:“也不晓得这个李建成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要不……我们也追到长安去?”   月云道:“师兄,太子在面圣之后,肯定回东宫歇驾,我们也闯不进去呀。”   月影挠了挠头:“那你说怎么办?在这里干等着?”   赵亮默默寻思一番,开口道:“等还是要等,不过只需萤火道长在这里等就好了。一旦李建成回来,他仍旧按照之前商定的方式,择机展开行动。你们三位则辛苦一下,随我立刻返回长安城,我需要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想定应对之策。”   月影三人闻听此言,连忙齐声答应:“谨遵法旨!”萤火也拱手道:“请仙长放心,弟子随时做好准备,只要李建成返回练兵大营,我立刻寻机出手。”   赵亮又对萤火叮嘱了几个细节问题,力求小铜钟计划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待反复确认无误后,他这才带着月影、月光、月云三位道长以及他们手下七八个男女弟子,一同策马离开了练兵大营,取道延平门,返回长安。   进了帝都,赵亮吩咐月影他们暂且先返回道观之中,随时等候他新的指令,然后自己拨转马头,径直驰往皇城北边的玄武门。   此时,整个宫城都依照他的建议,在各处城门进行大规模施工改造,所以想要进宫面圣,目前也只能走临时更名为“长乐门”的玄武门。而且,老朋友常何这会儿已经结束了年假假期,重新指挥驻防此处,时刻等着暗中配合秦王。因此从玄武门经过,赵亮还能跟常何见见面,向他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况。   果然,赵亮的坐骑刚一到玄武门外,守门的兵士便早已奔上城头知会自己的主将。常何听说是他回来了,连忙一溜烟儿的小跑着下来,离着老远就笑道:“赵兄,你力敌突厥武尊哥舒玄,一战成名,兄弟我还没恭喜你呐!”   赵亮从马背上跳下来,也笑了笑:“嗨,老常,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没死就算万幸啦。”   “赵兄太谦虚啦!”常何走到近前,由衷的佩服道:“那天我负责值守皇城宿卫,所以没能亲到现场给你助威,实在是太遗憾啦!凡是去了的人,回来没有不夸你的,那些钦佩盛赞之词,老常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啦,哈哈哈!”   赵亮这些天早习惯了大唐将士对于那场比武高度评价以及将自己奉为天人的热情,不以为意的笑道:“你幸亏只是耳闻,没有眼见,否则一定能看出我差点被哥舒玄那老小子把鸟蛋打爆。好了,先不说这些吧,我找你有事情要谈。”   常何点点头,领着赵亮登上了玄武门城楼卫所,又将四周的亲兵全部赶走,这才低声问道:“怎么样?秦王殿下准备动手了吗?”   赵亮摇摇头,苦恼的说道:“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殿下对于玄武门的行动计划,颇为犹豫,暂时还没有答应。”   常何闻言一愣:“犹豫?犹豫什么?难道等着人家把刀架在脖子上才能下决心吗?”   “你说的没错,还真是这样。”赵亮道:“李建成和李元吉一天不把刀架在世民的脖子上,咱们的秦王一天就下不了这个决心。”   常何啧啧嘴道:“不应该啊?!秦王殿下征战四方,向来都是杀伐果断、干脆利落,如今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皇权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勾当,哪里容得妇人之仁。”   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或许他还有什么别的顾虑吧。正如你所说,沙场上的秦王,从来都不会优柔寡断,而此时这么纠结,那就说明他心中肯定还有过不去的关。唉,设身处地的想想,要对自己的亲兄弟动手,甚至还要对自己的父亲来硬的,换成你我也不能不好好掂量一下才行。”   闻听此言,常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秦王的难处能够理解,同时又道:“话虽这么说啊,可是战机往往稍纵即逝,不一定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咱们。就拿我这个玄武门的守将来说吧,说不定明天就被换掉了,到时候就算想要采取行动,恐怕也无能为力呢。”   “这个我清楚。”赵亮道:“不过你放心,玄武门这个要命的位置,你一定坐的稳得。”   常何很想问问,赵亮为何如此肯定,不过话到嘴边,他又改成了另一个问题:“赵兄,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赵亮微微颔首:“没错,我正想问你呢,李建成今天是不是回长安了?”   常何答道:“嗯,今天早上回来的。他入宫面圣,走得就是我这里。大概中午时分离开得太极宫,此刻应该在他的东宫休息吧。”   “你知道他回来是为了何事吗?”赵亮问道。   “哎呀,不是特别清楚。”常何皱着眉头:“我估计,或许是跟昨天那事有关吧?”   赵亮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昨天那事?什么事?”   常何好奇道:“啊?你竟然不知道吗?讲起来,这事儿跟你还有点关系呢。”   听他这么一说,赵亮更加感到大惑不解了:“啊?居然还跟我有关?我靠,你赶紧说吧,别卖关子啦!”   常何道:“昨天,突厥武尊哥舒玄不辞而别,弄得太子很没面子。而且,这老家伙还特意给陛下留书一封,同样惹得皇帝非常不快。今天太子匆匆返回,多半是陛下龙颜大怒,叫他回来挨骂的吧?”   “哦?书信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常何摇摇头:“嗨,赵兄,这么隐秘的事情,我一个区区的守门郎哪里能够知晓呢?估计无外乎就是一些折辱我大唐之辞吧。妈的,打输了还这么嚣张,倘若真的让他赢了,还不知道这货得狂成什么样呢!”   赵亮心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甭管是大唐皇帝李渊还是太子李建成,他们毕竟拥有天潢贵胄的身份,掌握着能决定世人生死的无上权势,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跟一介武夫一般见识呢?   哥舒玄留下书信、不辞而别,对李渊和李建成而言,恐怕烦恼不了五分钟,就会抛诸脑后,不再思及,更不会因为此事把堂堂皇太子喊回来教训一顿。   所以,李建成今日匆忙离营回京,定然还有其他什么更重要的原因。 第四百七十五章 何人出征   想到这里,赵亮起身道:“看来我还是得亲自入宫一趟,当面跟陛下聊一聊,才有机会把整个情况都摸清楚,以便进一步判断太子那边的变化。好在这会儿时间尚早,陛下应该还未休息,可以召见我这个私人顾问。”   常何看看外面的天色,点了点头:“嗯,赵兄若要面圣,此时应该正好。每天这个时候,差不多是陛下刚刚用罢晚膳的功夫,照例还在御书房品茶休息。”   赵亮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道:“据我测算,玄武门这里实施行动的时机正在临近,你可要打好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做足准备啊。”   常何送他下楼,答应道:“请赵兄放心,我这里早就已经全都安排妥当啦。凡参与行动的,皆是跟随我四五年往上的亲信兵将,其余则一概不用。只等秦王那边一声令下,大事可定矣。”   赵亮知道他为人稳重,又是上惯战场的老手,自然不会轻易出什么闪失纰漏,于是点了点头,又对他说了几句鼓励打气的话,这才将战马留在玄武门,徒步往太极宫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擦黑,宫里当值的内侍班头见问事郎突然来了,连忙领着他前往御书房,并派人先行一步,去向李渊禀报。   正如常何说的那样,这个时候李渊刚刚吃完晚饭,此刻正端坐在书房里,品着香茶,读着古卷,享受着一天之中难得的惬意闲暇。   听闻赵亮求见,李渊不禁有些意外,旋即又略感欣喜,连忙吩咐内侍宣他进来。   “微臣赵亮,参见陛下!”赵亮抬步进了御书房,立刻俯身拜倒,山呼万岁。   李渊笑着摆摆手:“快平身吧,你是朕的私人顾问,这里又没旁人,不必拘那么多礼数。来人,给赵爱卿赐座。”   赵亮连忙拱手谢恩,然后轻撩袍服,四平八稳的坐到了小太监搬来的绣墩上。   只听李渊道:“这还真是巧啊。朕刚才正想着,打算明天派人去宣爱卿来觐见呢,没想到你转眼便来了,莫不成真的能掐会算,懂得朕的心意?”   赵亮爽朗一笑,答道:“君心乃天心也,而天心莫测,天机亦不可泄露。微臣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掐算陛下圣意。”   “哦?照你这么说,朕心思以外之事,你都能算喽?”李渊好整以暇的开着玩笑:“那爱卿给朕算算,看看近来朝中军中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赵亮早已经悄悄启动了灵觉,探得这位皇帝的心念,此时故意绕着弯子说道:“嗯,启奏陛下,微臣今日原本待在城外的大营中观察练兵成效,不想忽然灵感一动,便试着掐指算来。臣发现,玄机应在了北方天狼星位,显示外族或有什么异动,于是便决定立刻返回长安,跟陛下禀报参详。”   “爱卿真乃神人也!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李渊闻听此言,顿时忍不住露出了讶然的神色:“还真让你给说中啦!昨天,跟你比武较量的那个哥舒玄忽然不辞而别,临走时还给朕留了一封书信,信中言明,突厥的确是打算要来找咱们的麻烦!”   “哦?不知他们要找什么麻烦?”赵亮好奇问道:“难不成是因为比武的事,想要再找回场子?”   皇帝李渊先是摇了摇头,然后面色从容,语气也颇为轻松的讲道:“还是跟靺鞨进奉的那件宝物有关。你跟哥舒玄比武之后的第二天,这位武尊曾秘密来长安觐见过朕,说突厥颉利可汗听闻大唐得到了琼台凤冠,并且有意与靺鞨结盟,支持其立国,因而感到非常不满。突厥人认为,此举明显是在针对他们,并且从实质上加深了两国之间的敌意。于是颉利托哥舒玄来带个话,让我们乖乖交出宝贝,同时断绝与靺鞨的来往,否则就只好兵戎相见了。”   “陛下当场拒绝了?”   “当然拒绝啦,难不成还要向突厥低头吗?”李渊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们以为中原还是前几年那种群雄纷争的混乱局面吗?随便扶持一两个像刘武周这样的傀儡,就想欺侮压制我们汉人?笑话!朕当时就跟哥舒玄讲,让他回去认真告诉颉利,想好好处,咱就好好处;不想好好处,咱就摆开架势干!就如同你力战他这位突厥武尊一样,到最后没什么便宜好让他们讨的!”   赵亮心念一动,问道:“那么哥舒玄在信中都说什么了?”   李渊抬手取过一个信封,递给赵亮:“跟战书差不多,当真准备要对我们动手啦。”   他趁着赵亮翻阅书信的功夫,继续讲道:“你知道吗?据前沿探马回报,突厥处罗可汗之子、颉利可汗的亲侄儿郁射设此时已经率领三万大军,突入长城边塞,包围了乌城。虽然右武卫大将军李艺和天纪将军张瑾各自开始征调自己辖区内的府兵,准备驰援迎战,但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五千左右的人马,实难抵挡突厥铁骑的锋锐。所幸的是,太子恰好在这个当口,提议于长安集结部队新法练兵。足足两万关内精锐,外加粮草辎重完全齐备,所以,这支生力军随时可以开赴北疆,给突厥人来个迎头痛击!”   赵亮顿时心下恍然,怪不得皇帝老儿如此气定神闲,丝毫没把入侵的突厥人放在眼里,原来是因为手上有牌,不至于闹到措手不及的地步。   只要大军能够快速反应,守稳几个重要关塞,挡住突厥人的快速进攻,后面就能从容的调兵遣将,利用国力优势拖垮来犯之敌。   他好奇的问道:“陛下打算派谁统领大军,北上迎敌呢?”   李渊闻言呵呵一笑:“我正想听听你的建议呢。爱卿,你认为该由谁来带兵,去打这场大仗?”   赵亮特别想说“当然是秦王殿下啊”,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眼瞅着距离玄武门之变没几天了,这个时候,倘若男主角李世民因为他赵亮的提议,一下子被支到北疆战场去跟突厥人打生打死,从而错过了震惊后世的玄武门大戏,那娄子可就捅破天啦!   “额……陛下,”赵亮犹豫了一下,道:“军务大事,微臣不敢妄议,还是听您的圣裁吧。”   李渊并没有丝毫不满,仍旧笑呵呵的说道:“嗯,赵爱卿行事很有分寸,朕是非常认可的。对于统兵主帅的人选,太子今天倒是推荐了一个,倒也比较符合朕的心意,那个人选不是别个,正是四郎这孩子。”   李元吉?赵亮不禁微微一愣:我靠,居然让那个家伙率领大军出征?   李渊仿佛是看出了赵亮对此略有犹疑,说道:“元吉虽然比不上他二哥战功赫赫,但也是一员能征善战的猛将。东征王世充、平定刘黑闼,他都曾随军参战,而且屡立功勋。此番让他来挑一挑大梁,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赵亮听了这话,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开口问道:“是让齐王殿下指挥所有参训的官兵吗?”   李渊呵呵一笑:“不仅如此,等到了地方,李艺和张谨二人也都听他的调遣。如果战事进展的不顺利,或者颉利小儿又调兵来,太子则作为二路元帅,统带后续集结的部队,北进增援。”   “秦王此番不出战吗?”赵亮又问了一句。   “额……二郎征战多年,着实辛苦,也不好总让他一人辛苦奔波,”李渊讲道:“所以,朕体恤秦王,这次就不叫他去了,改换齐王代劳。不过,天策府的几个将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此番又都编在四郎的麾下练兵,自然是要随同一起出征。”   闻听此言,赵亮心中有数,拱手道:“陛下圣明,如此安排自当万无一失。”   李渊见他也赞同此举,不禁心情大好,又说道:“赵爱卿来到朕身边之后,公忠体国,屡出善谋,而且还在比武场上力敌天下闻名的突厥武尊哥舒玄,大大提振了我唐军士气,实在是劳苦功高啊。爱卿,你想朕如何奖赏你呢?”   赵亮连忙拱手答道:“陛下过奖了。微臣早已言明,不求闻达于诸侯,不为显赫于朝堂,只愿为吾皇出谋划策,略尽绵薄之力。因此,奖赏什么的,就免了吧。”   李渊轻抚胡须,微微点头道:“难得,真是难得。爱卿淡泊名利,不慕荣华,端的是忠义之臣也。不过,虽然你不在意赏赐,可朕却不能不爱惜人才,光是跟哥舒玄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就等若立下莫大军功了。”   他沉吟片刻,对旁边的内侍总管吩咐道:“你明日就去工部传旨,着令他们在长安城中选一处上等里坊,为问事郎赵亮营造宅邸,规格就按……按正三品文官的规制办吧。”   赵亮闻听此言,连忙离座跪倒,向李渊谢恩。李渊笑呵呵的说道:“爱卿不用谢朕。说实话,这其实是婕妤早已许下要赏赐你的,朕只不过由着比武的名头,借花献佛而已。哦对了,说起婕妤,她昨日还跟朕专门提起,想要请你去给她再把把脉,开上一些调理养生的方子。不如这样吧,明天你辛苦一趟,到馨芳院那边看看。”   赵亮听得头大如斗,可是却也不好推辞,只能诺诺答应,再次揽下这冒牌神医的差事。 第四百七十六章 时机到来   “赵兄,如何了?陛下怎么说?”一直在玄武门等候消息的常何,见赵亮施施然回来,忍不住迎上前去问道:“看你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是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有好事儿啦。陛下刚才赐了我一座宅邸,规格比肩朝中正三品大员呢。”赵亮喜滋滋的答道。   常何闻言一愣,旋即高兴道:“那可要恭喜赵兄了。依朝廷规制,正三品官员府邸进深四套跨院,左右还连带偏院,占地至少在十亩以上。而且此乃皇帝御赐,搁在长安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绝对是一笔大富贵!”   赵亮笑着摇摇头:“跟你逗着玩啦。陛下赏赐宅邸不假,但我真正高兴的却并非因为此事。”   “哦?难道还另有更大的恩裳吗?”常何好奇道。   “不是恩裳,是要打仗了!”赵亮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对常何讲道:“哥舒玄留书陛下,是替突厥的颉利可汗给大唐捎话,因为琼台凤冠之事,他们准备对咱们动手啦。”   常何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赵亮左右看了看,继续道:“那当然是千真万确。据前方探马来报,处罗可汗之子郁什么设的家伙,已经率领三万大军进攻边塞乌城了。”   “卧槽!那就干他娘的啊!”常何大手一挥:“突厥崽子嫌命长了,以为我们大唐软弱可欺吗?赵兄,陛下是否已经决定出兵迎战?”   “你小点声儿!”赵亮道:“陛下跟我说,他打算接受太子的建议,让齐王李元吉率领城外集结的大军开赴北疆,同时节制指挥李艺和张谨所部,跟突厥人大战一场。”   常何闻言愣怔了一下,奇道:“我没听错吧?是齐王?不是秦王?”   赵亮笑嘻嘻的答道:“你没听错,就是齐王那蠢蛋。所以我才感到高兴啊。”   “这是为何呢?”常何有些不解:“齐王虽然也是打过几场硬仗的猛将,但跟秦王殿下相比起来,无论计谋策略,还是军心威望,那可都差了好大一截。况且,倘若让这个家伙得势,对秦王不是更加不利吗?赵兄怎么能笑得出来?”   赵亮好整以暇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你那里,我再给你慢慢分析。”   常何答应一声,喊来几个副将,对他们交代一番之后,便跨上战马,跟随赵亮一路返回自己的府邸。   甫一进门,他就立刻哄走了所有仆从下人,急着问道:“赵兄,你倒是快说说看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亮埋怨道:“嗨,忙了这么老半天的功夫,你居然连杯水都不给我喝,还把下人们也都火急火燎的赶走。”   常何抄起茶壶,给赵亮斟满杯子:“我这不是着急嘛。兵权向来都是朝堂斗争的首要之事,一旦大军落入太子和齐王的手中,秦王便立即陷入危险境地,怎能安心啊?!”   “连你都明白这个道理,李世民心里能不清楚吗?”赵亮捧着杯子,贼兮兮的笑道。   常何听他这么说,不禁一愣,思索片刻后,诧异道:“莫非赵兄的意思是,这样反而更好?”   赵亮点了点头,耐心解释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秦王一直对我们的玄武门计划心存疑虑,迟迟不肯答应。这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他顾念手足亲情,不愿轻易对同胞兄弟痛下杀手,更不愿背负这个千古骂名。其二,他认为目前的局势尚未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凭借他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和天策府的实力,太子和齐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常何恍然大悟,接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眼下皇帝决定让齐王率军出征,兵权一下子就掌握到了对方手中,太子和秦王之间的实力平衡瞬间被打破,自然会引起天策府一方的警觉,不敢再做之前那样的思考。”   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过,这也还不够啊。赵兄您想,李元吉此番毕竟是奉旨征战,而前方敌情又迫在眉睫,以咱们秦王殿下的秉性而言,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枉顾大局,扯齐王的后腿的。”   赵亮冷笑道:“大略上的确如此,但是若从细节上思量,恐怕就不是这么回事啦。”   “老常不太明白,还请赵兄指教。”   赵亮微微一笑:“我现在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目前所有的局面,实际上都是李元吉一手策划的。”   常何大感讶然:“你的意思是,突厥人……”   “没错!连突厥人的进攻都是!”赵亮的眼睛闪闪发亮,耐心分析道:“突厥大军发来战书,围困乌城,其实是之前劫夺琼台凤冠那场阴谋的一个延续,目的还是要帮助齐王掌握城外两万府兵的指挥权。而眼下对李元吉更为有利的,是天策府很多将领都被划拨到了他的麾下,这样一来,等于同时剪除了李世民的羽翼,让秦王府的实力更加不济。”   常何眉头紧锁,沉声道:“嗯,赵兄说的非常有道理。你我都清楚,哥舒玄那个老鬼本来就是跟李元吉一伙儿的,若不是被我们和月影道长在城外撞破,他们恐怕早就顺利的携宝而去。既然能暗中勾结,那么调动突厥铁骑佯攻边塞,也完全讲的通了。再加上天策将军们暂时听李元吉调遣,随随便便就能把他们架空软禁、甚至是秘密杀害,到那时秦王的处境就危险了。”   赵亮点点头,接着道:“而且,李元吉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能说动太子向陛下建言,由他来统带大军出征。即便退一万步讲,事情发生意外,最后指挥权还是落在秦王手上,他仍然可以暗中给突厥人输送情报,令秦王输了这场仗!”   “他妈的,太狠啦!”常何愤然难平:“我也越来越确定,事情就是赵兄分析的这样。李元吉一朝权在手,根本不用等到大军开拔,就会向秦王下黑手!”   赵亮又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老常,这就是我为什么感到高兴的原因了。秦王并非初出茅庐的嫩鸡,相反,他是天资聪颖、有勇有谋的唐军统帅。李世民在跟各路反王进行输死较量的时候,李元吉还躲在长安歌舞升平呢。他的这些阴谋伎俩,怎么可能逃得过他那位二哥的法眼?所以说,咱们的秦王殿下一旦感觉到自己正在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势必会奋起反击,绝不给任何人先下手的机会!”   常何一拍桌案,兴奋道:“此言有理!赵兄一分解,还真是这么回事!看来,离咱们动手的时候不远了。”   赵亮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笑道:“也就这一两天吧,秦王肯定要来找我,或者找你的。”   翌日清晨,赵亮早早起身,前往位于宫城禁苑的馨芳院。虽然他着实不想冒充这倒霉神医,去给娘娘开什么调理养生的方子,不过,因为张婕妤跟太子系关系匪浅,所以赵亮还是得虚与委蛇,以便探听些有用的情报。   对赵亮来说,大唐后宫早已是熟门熟路,即便不靠那面麒麟腰牌,但是刷脸,他也可以畅通无阻。   各处站岗执勤的金吾卫见到赵亮,不仅不再拦住盘问,而且还纷纷主动行礼,态度颇为恭敬。赵亮心中暗爽,一路哼着小曲,来到了张婕妤所在的寝宫。   才一进院,他便讶然发现,宫殿的外面站着不少面生的太监和侍女,显然并非婕妤娘娘经常使唤的下人。   馨芳院的总管陈老公公此时迎了出来,顺便解答了赵亮的疑惑:“神医啊,您来的正巧,德妃娘娘这会儿也在里面,听说您今天要过来,说是也想诊诊脉呢。”   赵亮闻言不禁微微一愣:德妃?难道是尹德妃?她怎么在这里呢?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赵亮跟在陈公公后面,快步走进了寝宫正殿。抬眼处,两位宫廷盛装打扮的美人,此时正坐在雕花月牙凳上,吃茶闲聊。   看见他进来,张婕妤笑道:“哎呀,原来是赵神医到了,我们刚刚才提到您呢。”   赵亮趋步上前,跪倒参拜:“微臣叩见娘娘。”   “神医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必拘礼,”张婕妤语气显得非常亲切:“快快见过德妃娘娘。”   赵亮顾忌唐宫的规矩,不敢正眼细瞧尹德妃,只依着张婕妤的话,又给对方参了一礼。   只听一个轻柔温婉的声音响起:“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问事郎啊,果然一表人才。请平身吧,先生即是姐姐的恩人,那也等若对我们有恩,所以不必过分拘礼。”   赵亮闻言道了声谢,这才直起身来,假做不经意的打量了对方两眼。   尹德妃年纪约有二十上下,生的肌如凝脂、貌若琼花。与张婕妤的妩媚明艳不同,这位德妃娘娘更显端庄气质,娇弱中略带几分忧郁之色,绝对是老男人的命中克星。   赵亮心中暗赞李渊眼光不赖,艳福更是齐天,光是面前这两个美人,就足以羡煞旁人了。   他兀自分神的功夫,只听张婕妤笑道:“前日听陛下说,你在城外与突厥第一高手哥舒玄比武过招儿,神技迭出,精彩绝伦,最后双方斗得难分高下,实在是大涨了我唐军的威风呢。神医啊,快给本宫仔细讲讲当时的经过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 尹德妃   赵亮听张婕妤这么讲,忍不住老脸一红,自己还没来得及谦虚两句,便听一旁的尹德妃说道:“姐姐讲的没错。妹妹这几日也常听宫人提起,说咱们大唐进来出了一位了不起的高手,竟然能与天下无敌的突厥武尊分庭抗礼。我曾专门为此留心打听,方知那位力战哥舒玄、与突厥第一高手不分高下的大英雄,居然就是为姐姐医好病症的问事郎赵先生。看来天纵英才,诚不我欺啊。”   “谁说不是呢,”张婕妤喜滋滋道:“妹妹有所不知,赵先生不仅医术高明、才华横溢,而且文武双全,人也颇为风趣。最难得的是,他不慕虚名富贵,实乃志向高远的真豪杰!这一点,连陛下都非常认可呢。”   两位美女轮番夸赞,直把赵亮搞得都不好意思起来,赶忙拱手自谦,连说过奖。   张婕妤忍不住又多夸了赵亮几句,接着便请他给自己讲讲那场比武的经过。   赵亮感到有些无可奈何,为了哄这两位娘娘开心,只好把如何迎战哥舒玄,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当然,他险些被人家打死的桥段,则故意隐去没有提及。   张婕妤和尹德妃乃是女流之辈,又都久居深宫,哪里听过如此精彩的搏命激战,因而无不被赵亮的故事引得连连惊呼,小手一直捂着胸口,神情则紧张万分。   待听到比武最后的关键阶段,全赖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一人呼喊、一人放箭,才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制止了比武双方陷入同归于尽的惨烈境地,尹德妃忍不住轻叹一声“好险!”,俊俏的面庞吓得都略有些发白了。   张婕妤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拍着胸口感慨道:“有时我真弄不明白,男人为何如此喜好争锋拼斗呢?动辄就有性命之忧,却还整日乐此不疲。赵先生,你答应本宫,以后像这样的比武再也不要参加了,好吗?”   赵亮心道:你以为老子愿意去啊,还不是你老公点头,让李元吉那小子得逞。   想到李元吉,赵亮下意识的看向了尹德妃,恰好这美人此时也正望着赵亮,二人的目光轻轻一触,不禁都略感尴尬,旋即同时把眼睛转往别处。   赵亮暗暗惊呼:美女电眼果然厉害,老子险些把持不住!他不敢多胡思乱想,赶紧打开灵觉,探查对方的心思。   没想到,读心术才一运转,一个温柔的声音便在心海中轻轻响起:这赵郎君英雄了得,人又生得俊朗,比起齐王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能勾到手里,却也非常不错呢。   赵亮被这个心声吓了一跳,再细看尹德妃时,发现此女正用眼角有意无意的偷瞧自己,虽然面色仍旧端庄静雅,但眉目间已然有了些许羞赧之色。   我尼玛!这,这简直就是个女海王啊!赵亮心中一动:看来坊间传闻太子齐王淫乱后宫,所言非虚。李建成这个穿越者有没有和张婕妤搞到一起,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是李元吉这个小混蛋,肯定是把他老爹给绿了。   坐在一旁的张婕妤见赵亮只顾着兀自愣神,并没有回应自己的话,于是忍不住又说道:“赵先生,本宫所言,你听见没有啊?”   赵亮回过神来,连忙答道:“哦,是是是,微臣知道了。今后定然听从娘娘的规劝,不再和人比武争雄啦。”   张婕妤听赵亮答应得痛快,不禁开心道:“这就对了。本宫知道你武功好,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堪称对手。不过毕竟兵凶战危的,难免遇有凶险。平平安安的享受人生不好吗?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本宫开口,没必要跟那些粗人争较。”   赵亮知道张婕妤是真心对自己这个恩人好,不愿看到他再碰上哥舒玄这样的老变态,弄到性命堪忧,于是感激道:“娘娘的恩情,微臣心领了。我其实也没什么所求,只望娘娘身体康泰、平安健朗。”   “有你在,本宫身体自然康泰,”张婕妤笑意盈盈的说道:“今天特地请你来,也是想让你再给本宫把把脉象,开些将养身子的良方,好调理调理。”   赵亮闻言连忙答应,陈公公则在旁边提醒道:“娘娘,您忘了?咱们赵神医从来不须诊脉的,只用望和问这两项,即可辨症施药啦。”   他这么说,指的是赵亮第一次来给张婕妤瞧病时,就言明自己无须金丝探脉,只需要观察病人和问些问题。可是,张婕妤却立马想起当初赵亮看自己胸口膻中穴的情景,当即俏脸一红,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赵亮同样也记起此事,尴尬的连连咳嗽,都不敢正眼看张婕妤。   尹德妃心思聪慧,恰又最擅观察男女之情,见状不禁略感疑惑:咦,这俩人不对劲啊,难道有事?   赵亮一直在监控着她的心理活动,此时不禁暗骂:有你个大头鬼的事!你以为我是李元吉那个色狼吗?   他清清喉咙,说道:“陈公公所言甚是。微臣这诊病的法门与别家不同,只看看聊聊即可。”   说着,他上前一小步,煞有介事的望了望张婕妤的气色,然后又问了些日常饮食起居的情况,装模作样的思索道:“娘娘的体质根基是上佳的,虽然大病初愈,但恢复的速度却非常快。微臣回去开上一记滋阴补气的小方子,略饮上几日便可完全无碍啦。”   张婕妤闻听此言,顿时安下心来:“万幸有你啊。本宫此番生得怪病,险些掉了性命,全赖神医及时出手,方才化险为夷。陈公公……”   “老奴在。”   “叫你办的赏赐,准备的如何了?”张婕妤问道。   陈公公垂首答道:“回禀娘娘,东西早都置办齐了。金银珠宝、上等绢绸,以及番邦进贡的那些奇珍,又装了满满十口大箱子,待会儿就送到常府去。另外,陛下赏赐给问事郎的宅邸,工部说还须时日修造,但是府内的一应下人和家具陈设,老奴俱已安排妥当,只等咱们赵神医乔迁啦。”   赵亮听得一愣,连忙道:“娘娘,之前的那些赏赐已经够多啦,现在还有,微臣实在受之有愧。”   “哎,之前那些算什么?”张婕妤笑道:“相比神医的功劳,些许东西太过轻忽,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着,她转过头去,问旁边的尹德妃道:“妹妹,你不是也想让神医问问诊吗?”   尹德妃抿嘴浅笑:“是啊,姐姐。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我总是感到身子骨不太利落,今天沾着姐姐您的光,凑巧神医在这里,干脆也给我看看得了。”   张婕妤点点头,对赵亮道:“德妃娘娘身份尊贵,论宫中品秩比我要高,难得她从不摆架子,甘心称本宫一声姐姐。赵神医,有劳你尽心,也为德妃娘娘看看吧。”   赵亮硬着头皮答应一声,又往尹德妃那边凑了两步,抬眼观瞧。没想到,此时尹德妃一对美目也迎上赵亮的目光,溢彩流转、隐隐含情,直把赵亮电得险些把持不住。   我尼玛,这个女人分明是在魅惑老子!   赵亮强迫自己收摄心神,问道:“娘娘,你平日里有没有明显感觉到哪里不适?”   尹德妃俨然一笑:“要说什么头疼脑热,倒也没有。只是每日午时前后,本宫手太阴肺经中的鱼际、少商、云门、尺泽四穴每每皆有胀麻之状,而足少阳胆经同时亦有所感,其中风池穴和肩井穴,尤其明显。请教神医,这是何故呢?”   这番话一说出口,赵亮当场懵圈,什么手太阴、足少阳,听得他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幸好此时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张婕妤便先忍不住赞道:“早就听陛下说,妹妹你家学渊源,颇擅医道,今日得闻果然名不虚传呐。”   尹德妃淡淡笑道:“姐姐过奖了。我这点微末道行,怎敢在神医面前夸耀?只不过因为自幼便常听家父在耳边念叨,所以粗通些经络医理罢了。”   赵亮心中一动,立刻反应过来:尹德妃根本不是请自己把脉问诊,而是故意前来试探!刚才那一堆经络名目只不过是铺垫而已,她真正的目的,是要设法测出赵亮在医学造诣方面的深浅,以便判断她老爹尹祖文秘密炼制“焚经散”的事,会不会东窗事发。   要知道,凡是治病救人,都得讲究个对症下药,倘若胡乱开方施治,患者能好那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巧合,绝大多数只会是病情加剧,甚至一命呜呼。   而赵亮给张婕妤看得病,则更加不简单。那可是世间罕见的奇毒,寻常名医别说是治了,恐怕听都未必听说过。赵亮其人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一出手便药到病除,显然晓得焚经散的底细,这怎能不令尹祖文和李元吉疑神疑鬼,心中惊惶呢?   尹德妃借口到馨芳院这里探望,一来是想看看张婕妤究竟恢复的如何,二来更重要的,就是打算摸摸赵亮的底细,弄清楚对方究竟是如何看待张婕妤患病之因的,这样也好尽快定出应对之策。   而联系此点,也就不难理解,之前李元吉为何会力促哥舒玄与赵亮的比武了。这位心肠歹毒的齐王殿下,多半是想借着突厥人的手,尽早把赵亮这个隐患解决掉,好彻底斩断利用焚经散毒害张婕妤的关键线索。 第四百七十八章 条条大路通罗马   赵亮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心里反而大石头落地。你不是想探我的底吗?我正好可以胡说八道,让你们摸不着边际。   想到这里,他从容一笑,说:“娘娘家学渊源,微臣就斗胆班门弄斧了。您方才所说的这个症状,乃天人交感、脾土生肺金之兆。土为坤、金为兑,坤下兑上,正应了易经中的萃卦。而萃者,有聚合之意。易经云:萃,亨。王假有庙。利见大人。亨,利贞。用大牲吉。利有攸往。所以,虽然您偶感手太阴肺经略有不适,但其实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气血交盛,旺而难泄罢了。平时嘛,多运动运动,吃完饭也别总躺着,常出去散散步就好啦。”   他这番不伦不类的诊断,丝毫未涉及辨症之要,反而夹杂着一些关于阴阳五行和周易八卦的说法,似是而非,直把所有人都听得云山雾罩,不明觉厉。   尹德妃则更加疑惑。刚才她描述的症状,其实是中了焚经散之后的初期反应,只不过她没有像普通人那样说自己哪里哪里疼,抑或怎样怎样不舒服,而是用医学术语直接阐述。   按理说,刚刚成功治好张婕妤的赵神医,一听她如此说,应该马上察觉出,德妃娘娘恐怕得了跟张婕妤一样的病,或者说是中了一样的毒,进而会高度关注起来才对。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不仅好像没事人一样,毫无任何敏感可言,而且还胡扯什么“气血交盛、旺而难泄”这样的鬼话,竟然让自己吃饱了没事儿多动动,他娘的,当本宫是懒猪吗?   尹德妃秀眉轻蹙,忍不住道:“神医可否再仔细参详一二,气血交盛之症,往往多行于手少阳三焦经,鲜有听闻应在肺经和脾经上啊。”   赵亮满不在乎的答道:“娘娘博学,说的自然有理。不过微臣的师门一向就是这么教的,只好见山说山,见水论水,如实相告。所谓天下医道,各有不同,条条大路通罗马也。”   “条条大路通罗马?”尹德妃听得有点懵圈:“这杏林之术,跟骡子和马又有什么关系?”   赵亮闻言哑然失笑,同时也探明了对方内心的真实企图,从容说道:“这是我们山中土话,意思是骡子和马虽然长的不一样,但是都能在路上拉货,就像每家治病的方法不同,只要能药到病除便好。”   他故意绕弯子、兜圈子,尹德妃自然不肯甘心,嫣然一笑又说道:“神医之前为婕妤娘娘医病,技压群雄,逼得太医院那帮老头儿险些羞愤自尽,倒也真是应了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句话。敢问赵先生,姐姐究竟患的是何病症?”   赵亮眼见尹德妃旁敲侧击不成,索性改为单刀直入,不禁暗叹此女实在难缠,他清清喉咙,斟字酌句的答道:“娘娘得的那个病,我也不晓得叫什么名字。”   “哦?竟有此事?”尹德妃讶然道:“神医不是说笑吧?未能辨症就敢施药,而且还一试便成功了?这未免也太过冒险了吧?”   赵亮知道,对方故意这么说,为的还是逼自己吐露实情。倘若真要硬着头皮承认确实如此,那便等于之前是在拿张婕妤的性命开玩笑,不仅所有功劳立刻化为乌有,相反还得担着欺君罔上的罪责。   尽管张婕妤的病确实被治好了,但是胸有成竹的治疗,和蒙着眼乱治,根本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赵亮胆子再大,也不敢触这个动辄杀头的雷,于是只得赶紧解释道:“虽然不知道准确的病症名称,但是婕妤娘娘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却非常符合当年微臣的师父提到过的一类体虚之况。两位娘娘明鉴,我道家一向讲究养生法门,对什么阴阳调和、补气益血的方术,都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所以……”   他略微顿了顿,同时偷偷观察尹德妃的反应:“所以根据我师门的不传秘方,微臣略加调整之后,便成功对症,医好了婕妤娘娘的病情。”   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又合情合理,至少在张婕妤等人听来是很认可的,于是不禁纷纷点头称是。尹德妃仔细思索了片刻,感觉一时间也抓不住赵亮话里有什么漏洞,遂也渐渐信了几分,猜测赵亮可能真的没有发现焚经散的秘密,而是单纯依照道家养生调理的玄妙本领,误打误撞下解去了张婕妤所中的毒。   想到这里,尹德妃略微放下心来,半开玩笑的说道:“神医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虽说本宫的情况不如婕妤娘娘之前那么严重,但小病不医,大病难解,故而也不能等闲视之。你让本宫散散步便算了事,未免太随意啦,不管怎么说,好该开上几副道家调理血气的方子,才能叫人安心啊。”   张婕妤在一旁捂嘴浅笑:“妹妹你可真逗。我都是能不喝药就尽量不喝药,苦了吧唧的,每每闻之欲呕、难以下咽。你倒好,恰恰相反,非要赵神医开个药方才行。妹妹,这是何苦呢?”   尹德妃略显尴尬,笑着掩饰道:“姐姐有所不知,我这身子骨自小就孱弱,多年来全靠家父悉心调理,才保得没出什么大麻烦。所以,对于那些苦药,我是早已喝惯,倒也不算什么难处。家父毕竟只是略通医术而已,本领当然无法跟问事郎这样的神医相比,因此今天机会难得,便忍不住请他多费些心,开出良方以备无虞。”   “还是妹妹想得周到,确实是这个理。”张婕妤笑道:“既然如此,神医你也不要藏珍了,同样为德妃娘娘寻个方,好让她安心吧。话说再过几日,就是德妃的寿辰,陛下还打算到时好好给她热闹一番呢,千万别赶个头疼脑热的,扰了万岁的兴致。”   赵亮心里很清楚,尹德妃一定要自己给她开些调理的药方,其实没有安什么好心,不过,既然张婕妤也发下话来,他只得无奈领命,当场答应回去一并撰写备办。   从馨芳院出来之后,赵亮并未急着离宫,而是特意又去各处宫门转悠了一大圈。   这个时候,整座太极宫中,除了承天门和玄武门之外,其他地方都正在如火如荼的铺陈着城门改建工程。   工部遵照他之前的意思,数日内便张罗来大批的民夫劳力和石木物料,把几座城门全都封的严严实实。而钦天监的官员也悉数到位,依据问事郎提供的堪舆尺寸,利用斗尺墨轨等工具,严格把定城门改造的大小数据,丝毫不敢出错。   一时之间,宫城的各个门户,到处都是一派尘土飞扬、人来车往的热闹景象。   为了应对这种施工现场带来的安全隐患,禁军金吾卫如临大敌,不仅在宫门内拉起了数条警戒线,严防各式闲杂人等溜入禁苑,而且甚至直接派兵于宫城之外也设立了两道盘查岗哨,仔细检查进出通行的物料车辆,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这样一来,整个局面更显复杂。   赵亮一路逛下来,对眼前的情况感到非常满意。几处城门此时都被他堵得死死的,一旦举事计划正式实施,李建成和李元吉若要入宫,便也只能乖乖走玄武门这一条道。   再加上他刻意将玄武门和长乐门的名字暂时调换,尽管无法直接骗过李建成,但也能在很大程度上打消穿越者心中的一些忌讳和顾虑。   所以,现在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一阵足以掀起大唐皇子们图穷匕见的强劲东风。   当天傍晚的时候,常何府上来了一位客人,正是昏暗派的弟子——醉老道月影道长。   月影向赵亮禀告,太子李建成自回了长安之后,便一直没有折返练兵大营那边,萤火接连等了两天,也无法暗中利用小铜钟驱魔降妖。弟子们担心误了仙长的大事,于是委托他赶紧来此,请示赵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赵亮在心中暗自盘算一番,认为此时离玄武门之变尚有几日光景,而李元吉若要顺利接手整个练兵部队的指挥权,李建成势必得亲往大营一趟才行,所以在那边动手的机会应该还是存在的。   于是,他宽慰月影道长,让其转告月光萤火他们,不必太过着急,趁着这段空档的功夫,再好好练习练习镇魂钟的运用方法,同时多模拟几次行动的场景,以便能做到万无一失。   月影见仙长胸有成竹,遂也放下心来,闲谈几句便打算起身告辞,赵亮记起一事,又喊住了他。张婕妤和尹德妃要自己开什么调理身体的方子,正好托月影回去找月云帮忙。   月影听完赵亮的描述,尤其是尹德妃好像在有意试探,不禁眉头紧锁。他告诉赵亮,尹德妃的父亲尹祖文,与江湖中的一个名为“光明宗”的邪恶门派有着密切的关联。那个门派共有十二个头目,自封“十二金仙”,并各以生肖为自己的名号和排序。其中位列第一的贼首“阿鼠”,极有可能就是贵为国丈的尹祖文。   而堂堂的德妃娘娘,或许也是“十二金仙”中的一位。   对于这个情报,赵亮不禁大感意外,旋即联想起一个在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宗教势力,顿时在心中掀起了翻天的波澜。 第四百七十九章 危机迫近   令赵亮心绪波动的那股宗教势力,名字叫做摩尼教。   摩尼教,源自古代波斯的祆教,为公元3世纪中叶波斯人摩尼所创立,曾在巴比伦兴起繁盛。   该教的核心教义是“二宗三际论”。其中二宗指明暗,也即善恶。三际则是初际、中际、后际的统称,代表善与恶、光明与黑暗的分界、交融和较量。   摩尼教的教众都相信:未有天地之时,只有善恶二宗。善宗即光明王国,最高神被称为伟大之父,他有感觉、推理、思维、想象和意志等五大荣耀,对应:相、心、念、思、意等五种国土,分掌:仁爱、信仰、忠实、慈善和智慧等五种精神品质,推行:怜悯、诚信、具足、忍辱、智慧等五施。   伟大之父与光明、威力、智慧是四位一体,四面住着十二个神,即十二常住宝光王,负责庇佑善宗神国子民,护持伟大之父。   而善宗的对立面——恶宗,被称为黑暗之王,或称魔王,住在黑暗王国之中。   由于信奉光明之力,所以摩尼教又被称人们为“明教”、“明尊教”和“二尊教”。在中国绵延上千年的历史过程中,这个教派影响极广,民间甚至有种说法,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都曾加入过这个神秘的宗教。   但是根据史料记载,摩尼教是在武则天时期正式传入中土的。来到中原后,他们吸纳了很多佛教元素和色彩,逐渐开枝散叶,布道传法,一时风头正盛。然而,等到唐玄宗登位之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摩尼教忽然被皇帝下诏禁止,又陡然变成了朝廷官府严厉打击的对象。   自那之后,这个教派便逐渐隐于民间,悄悄发展,直至唐武宗灭佛,该教再次遭到惨重打击,正式更名为“明教”。到了明末清初,明教又进一步发展成为“白莲教”,而摩尼教原本的正统教义也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此时听月影道长提及尹祖文父女的情况,赵亮立马便从“光明宗”、“十二金仙”等信息联想到了摩尼教。按时间先后顺序推算,这个什么所谓的光明宗,极有可能就是摩尼教在中土的化身,或者是他们的先头部队,以尹祖文为首,通过暗中行事逐步渗透中原地区,为建立他们的“光明神国”做探路的准备。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尹德妃在皇帝李渊身边深得宠幸,同时又跟齐王李元吉秽乱宫廷,还联手坑害李建成和李世民,其背后目的可就不仅仅后宫争宠那么简单了。   赵亮心中暗道:摩尼教的是非曲直,以及在它历史中的地位和作用,并不是自己这个现代人有资格去评价或左右的。善也罢、恶也罢,它终归是真实出现的过往,一切恩怨争斗也皆有其本来的面目和定数。   他的任务,是确保穿越者徐汉中不会利用李建成的身份去改变唐初的历史原貌,至于说尹祖文、尹德妃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个什么光明教派,就是不反穿局要操心的事情了。   无论唐太宗,还是今后的唐玄宗、唐武宗,抑或各个时代的昏暗弟子和武林同道,他们自会有对付邪教入侵的办法。   想到这里,赵亮嘱咐月影道长,可以继续暗中留意尹祖文的动向,不过只要对方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便不要轻易对其宣战,更无须卷入朝廷对这个宗教的纷争中来。   月影闻言点头答应,表示自己和师弟师妹必会遵循水瓶星仙长的法旨,除非光明宗恶迹昭著,搞得天怒人怨,否则绝不轻易去招惹他们的麻烦。   月影道长走后的三天时间里,整个长安城风平浪静,宫廷内外、朝野上下都没有任何波澜。坊间的百姓们甚至都不知道突厥大军正侵扰边塞的消息,仍旧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许久未见的秦王府校书郎颜勤礼,忽然来到了常何府中,言明要拜访客居在此的赵亮先生。   赵亮一见到颜勤礼,便忍不住笑道:“我就说嘛,估摸着时日,你也好该登门来找我了。不然的话,你家殿下可就太沉得住气啦。”   颜勤礼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又不禁摇头苦笑:“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赵兄。说句老实话,咱们秦王府那边都快要吵翻天了,殿下实在无可奈何,只好让我来搬赵兄这救兵啦。”   “哦?吵翻天了?”赵亮略感好奇,先是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常何,然后问颜勤礼道:“你们为何事争吵啊?”   颜勤礼也下意识的瞥了常何一眼,答道:“赵兄,您这恐怕就是明知故问了。前日朝廷颁下皇帝的旨意,任命齐王元吉担任大军统帅,带领城外受训的两万府兵,前往乌城边塞迎战突厥郁射设部。就为了这事,天策府诸将人人自危,在秦王殿下面前吵得不可开交。”   常何神情严肃,沉声道:“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李元吉这次不仅掌握了兵权,而且顺带还提出,要把练兵时分到他手下的尉迟恭、程知节、段志玄以及秦王府右统军秦琼等人,也编入此次出征的队伍之中,听他调遣指挥。这样一来,天策府等若转眼分崩离析,而诸位将军也同时变成对方砧板上的鱼肉,任凭人家太子和齐王搓圆捏扁。”   “所以说啊,大伙儿再也坐不住啦。”颜勤礼叹道:“一旦让李元吉得逞,不仅是众将领面临麻烦,秦王殿下也同样立刻身陷危局。长孙大人分析,齐王阴狠,绝不会浪费如此难得的机会,因此保不准合适就会借机发难,对咱们秦王殿下动手。”   赵亮奇道:“既然大伙儿都已经认识到危机正在迫近,那还有什么可争吵得呢?”   颜勤礼回答:“在下是个书呆子,像这类权谋拼斗、领兵打仗之事,实在不甚了了。不过我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有几种不同的应对想法,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而秦王殿下对此也颇感为难,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贤弟,你知不知道,天策诸将之中,究竟存在哪些应对危局的想法?”常何忍不住问道。   “大略有三种吧。”颜勤礼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人觉得,尽管齐王一时得志,掌握了兵权,但毕竟朝堂之上还有陛下镇着大局,几家皇子尚不至于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因此,与其张皇失措,倒不如镇之以静、待观其变为好。持这种观点的人数并不算多,也不占主流。”   他略微顿顿,继续道:“第二种意见,则主张立刻上书陛下,同时发动跟我们关系良好的朝中大臣,一起对此次出征的安排提出异议。赵兄、常兄,这些人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对皇帝和朝廷言明利弊,争取改由秦王来统帅大军。最不济,也要设法留住尉迟将军他们,不被齐王从天策府中调离,跟随他去往北疆前线。”   “幼稚!”常何骂道:“倘若一道奏折就能解决问题,那么天策府和东宫就不用争斗这么多年了!”   赵亮哂笑道:“不仅如此。就算陛下真的答应,改让你们殿下带兵,那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人家李元吉早已跟突厥达成默契,肯定会多留一手。秦王领军打仗,搞不好会因为后方掣肘和内奸出卖,而遭遇一场大败,回来照样玩儿完。”   颜勤礼闻听此言,脸色瞬间变了,急道:“赵兄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赵亮肯定的点点头:“从长安集结练兵到琼台凤冠遭劫,再到现在突厥扣边、大军出征,这一连串的状况都是李元吉针对秦王布下的阴谋。咱们运气还算好,之前都阴差阳错的过了关,没让李元吉轻易得逞。而到了眼下这一茬儿,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考验。”   颜勤礼沉声叹道:“照你这么说,看来还是大多数的将军谋士所言有理啊。不瞒二位,面对目前的危局,长孙大人和尉迟将军他们都主张采取主动,先发制人。”   常何听得眼睛一亮:“怎么个采取主动法儿?”   颜勤礼道:“尉迟将军建议,提前出手,设法制住太子和齐王,然后对陛下实施兵谏,推举秦王接任皇储。而长孙大人则提醒殿下,考虑赵兄之前的那个计策。”   他顿了顿,好奇的问赵亮:“赵兄,你的那个计策,究竟是什么?”   赵亮与常何相视一笑,不答反问道:“秦王殿下怎么说?他同意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的想法吗?”   颜勤礼见赵亮没有理会他的疑问,不禁略感失望,但还是认真回答道:“秦王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这才派我来请赵兄,希望能过府一叙。”   “殿下回长安了吗?”赵亮问道。   “昨天到的。”颜勤礼道:“自打传出齐王即将领兵出征的消息,练兵大营那边就基本停止了一切训练,转而开始为打仗做准备。殿下他忧心天策府的情况,便决定暂时回京。眼下只有柴驸马尚留在营中,主持大局。”   赵亮点点头:“那好,咱们现在就走吗?”   颜勤礼拎起手旁的一个包袱:“还须委屈一下赵兄,先换上这套仆人的服饰,装作我的随从。殿下特意提醒,这个时期非常敏感,万事务必小心才行。” 第四百八十章 生死一线   沓、沓、沓……   脚步声由远而近,从上方的走廊里传了过来。接着,大门一阵铁链滑动,又吱扭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还是我来吧,你就在这里等着。”   另一个声音:“嗯?怎么?尤哥,你该不会是想先跟这小妞爽一次,然后再辣手摧花吧?”   “扯,我没你想得那么下作。”前面那个声音闷哼道:“少说废话,关好门等着,我很快就好。”   “得嘞,你随意吧,反正杀人这活我是干不来的。”对方笑嘻嘻的应了一句,随即重新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小雅斜靠着阴冷的墙壁,双手反绑坐在地上,借着那来人举着的火把光亮,看见对方正拾级而下,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柄隐约反光的匕首。   她痛苦的撑了撑肩膀,尽量坐直身子,略带沙哑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对方的语气非常冰冷,仿佛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工语音。   小雅不禁紧张了起来,但她并没有慌乱,而是集中精神,随时准备反抗,嘴上仍旧说着:“不干什么?不干什么你拿着刀做啥。”   那个男人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小雅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冷冰冰的凝视着她:“我劝你不要打算挣扎,否则会流很多血的。”   此时的小雅,不仅双手被绑,两脚也同样牢牢捆在一起,所以即便想要挣扎反抗,充其量也只不过虚应形势而已,最终还是难逃一劫。   然而,长期的刻苦训练,致使这个姑娘绝不会选择坐以待毙的方式,乖乖等死。小雅丝毫没有放松,反而不住提起戒备,快速考虑待会儿采取怎样的策略,不管用头还是用脚,务必趁机把那人放翻。   见小雅没有答话,男人也沉默了几秒,接着又抬步上前,将火把插在了旁边墙壁的架子里。   之后,他慢慢的转过身,两步来到小雅身旁,探手抓住了小雅的肩膀,稍微向上一提,然后将利刃向下刺去。   就在这个时候,郑卢雅忽然将身体往下一沉,那人出于自然反应,抓着她肩头的手连忙使力,朝自己怀里拉扯,借着这个力道,小雅同时膝盖使劲,整个人冲对方猛的撞去。   这番变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也就不到零点几秒的功夫,普通人恐怕连反应一下都来不及,然而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动作奇快,就在小雅的头即将撞上他腹部之时,他忽然向后稍一撤步,紧接着松开抓着肩头的手,一掌抡在了小雅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郑卢雅被对方打的吃痛不已,同时身体重心不稳,一下子向前扑跌,正正摔在了地上。   男人眼疾手快,上前一脚踩住小雅的后背,开口骂道:“他娘的,都跟你说了,不要挣扎不要挣扎,咋他妈的就是不肯听话呢?”   小雅被他压制的险些喘不过气来,可嘴里兀自怒喝:“王八蛋……你们……别嚣张!赵亮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报不报仇,我都无所谓。不过你现在最好老实点,别连累老子划伤自己的手。”说着,男人脚上使劲,又压了压仍在挣扎的小雅,接着手起刀落,转眼便挑开了小雅手腕处的绳索。   “别他妈声张,自己解开脚上的绳子!”男人压低声音命令了一句,然后三步并做两步,悄悄冲上台阶,把耳朵凑在木门旁,仔细留意外面的动静。   郑卢雅足足愣了十几秒钟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翻身坐起,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双手麻利的解开了脚踝的绳索。   那个人转头向下看看,见小雅已经站起身来,连忙在嘴边竖起指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这个时候,小雅也同样听到门外的走廊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什么人?!”   “是我。”   “咦,老师?您怎么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额……尤淑康正在里面处理呢。说起来,他进去也有好一会儿的功夫啦,应该差不多了吧。”   “打开,看看。”   “额,是,遵命!”   随着话音,外面又传来锁链的声音,然而这一次还没等大门打开,紧跟着就是一记闷响,好像一个很有分量的东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几秒钟之后,木门传来两轻三重的敲击声。门内的那个男人立刻将匕首收回腰间,然后拉开了大门。   小雅抬头向上望去,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地牢的门口处。   “老师,都弄好了。”名叫尤淑康的男人沉声道。   赵德柱仍旧一身黑色披风,风帽压得很低:“小尤,今天辛苦你。”   尤淑康声音依旧冰冷:“您说的哪里话?我这条命都是老师给的。”   “不说这些了,”赵德柱一抬手:“时间紧迫,拂衣又是一个极敏锐的人,迟恐生变。”   说着,他走进地牢,快步来到小雅面前:“怎么样,丫头?没吓到吧?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一起完蛋!”   小雅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赵德柱便对已经走到旁边的尤淑康说道:“你也配合一下吧,我手上会有分寸的。”   尤淑康闻言毫不犹豫,连忙转身,背对着赵德柱。赵德柱挥动起手中的一个物件,梆的一下砸中了对方后脑勺,尤淑康随即闷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小雅才半懵圈的问道:“你,你这是在救我越狱吗?”   “不然呢?”赵德柱奇怪道:“我闲的没事干,在你面前表演砸人玩儿?”   “额,说的也是。”小雅道:“看来拂衣是打算干掉我了,不过你为什么要救我?”   赵德柱一边擦拭手里那个物件上的血迹,一边道:“因为你是我的儿媳妇,这个理由怎么样?”接着,他把那物件往小雅面前一递:“咱俩就用它逃命,我刚从拂衣那里偷来的,还热乎着呢。”   小雅定睛一看,顿时愣在当场:我靠,降魔图录?!   “你,你居然用这宝贝砸人?”   “不然呢?我手边又没有趁手的家伙。”赵德柱解释道:“拂衣对我起了疑心,通过后台系统悄悄关闭了我的便携式穿越设备,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反手就给这老东西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小雅将降魔图录接到手中,心疼的擦了又擦,同时问道:“咱们去哪里?救赵亮吗?”   赵德柱摇摇头:“救他干嘛?那小子现在好着呢,跟以前一样,又混到风生水起了。拂衣就算想动他,恐怕大唐禁军也不会答应的。咱们爷俩去战国时期。”   小雅反应非常快:“赵国?”   “没错,长平之战前的赵国。”赵德柱道:“我们必须赶在拂衣头里,先一步弄清楚上古神卷的真正奥秘。”   小雅闻言不禁提高了戒心:“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请别忘了,咱们是敌人好吧。”   赵德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去不去随你便。反正我昨天刚刚获悉,不知道拂衣是有意还是无心,他已经把我的现任妻子胡缨,以及我的二儿子赵晶送到那个时空了,同行的还有很多神侠组织的高手。如果他们在那边整出什么幺蛾子,到最后你可别怪我。”   听了这话,小雅没再多做犹豫,一把拉起赵德柱的手:“老爷子,准备好了吗?”   看着空荡荡的地牢,拂衣面色铁青,他杵在原地,足足沉默了十分钟,才开口问道:“确定没有走正门吗?”   “绝对没有!”身后一个大汉应道:“我们六个兄弟一直守在外面,老……额,那个人进到这里之后,连只苍蝇也没飞出来过。”   拂衣冷哼一声,又转头问坐在旁边台阶上的两个人:“究竟怎么回事?”   尤淑康捂着后脑勺,痛苦的答道:“我也不清楚。当时正准备对那个小婊砸动手,地牢的门就忽然开了,我转头瞅见是他,也没多在意什么。谁料到,他二话不说,上来就给我的脑袋狠狠砸了一锤。您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不可能对他提着任何戒备的。”   “我也一样。”坐在另一边的年轻人呲着牙咧着嘴:“那个人让我开门,没想到铁链子才摘掉,后脑勺就咚的一声,整个人完全蒙掉。当时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想:这回完蛋啦,我要死啦。”   拂衣的眼睛先是眯成了一条缝,旋即又猛地睁开,射出异样精芒,恶狠狠的说道:“你撒谎!”   坐在台阶上的两人同时一愣,愕然望向拂衣。年轻人急忙辩解道:“我,我没有!”   “不是说你,”拂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说的是他,尤淑康!”   尤淑康闻言心中大惊,面色却仍旧保持正常:“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拂衣冷笑了一声:“什么意思?我问你,你的匕首呢?”   尤淑康下意识的瞅了瞅腰间,瞳孔随即猛然收缩。只听拂衣继续冷冷讲道:“地上的绳子,明明是被利刃割断的,而你的匕首却好好的插在刀鞘里。怎么?莫非老师救下那个女人之后,还非常贴心的物归原主,替已经昏迷倒地的你收好了武器吗?”   “草泥马!”尤淑康突然暴喝一声,猛地从台阶上窜起,直扑近在咫尺的拂衣,而那柄惹祸的匕首,此时也已然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站在周围的人全都未能反应过来,只得眼睁睁看着拂衣老大血溅当场。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已经两鬓斑白、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奇侠研究所所长,居然丝毫不惧尤淑康的杀招。   拂衣不仅没有慌乱闪躲,相反竟还主动迎了上去,抢在对方挥刀刺杀之前,一记重拳正打在其咽喉部位,疼得尤淑康立时滚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做掉吧。”拂衣连看都没再看尤淑康一眼,只冷冷的丢下一句,便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第四百八十一章 秦王妃   “殿下,别来无恙啊?”赵亮抬手摘掉自己头上那种仆从们经常佩戴的圆顶软帽,笑意盈盈的看着李世民。   年轻的秦王殿下此时正向他大步迎了上来,从容笑道:“今天可真是委屈问事郎啦。不仅要你连夜过府叙话,而且还得屈尊降贵的掩人耳目,还请赵兄多多谅解啊。”   赵亮朗声道:“殿下言重了。亮本布衣,哪来什么屈尊降贵一说。况且如今大势,当为天下黎民苍生计,所以再苦再难再凶险,对我而言也是义不容辞的。”   赵亮这一句“亮本布衣”,可谓是一语双关,说得李世民不禁微微愣怔在当场。   表面上看,这句话的意思是:赵亮虽然担任着“太极宫问事郎”的职位,但是他的确没有任何官阶品秩,活脱脱一个平头老百姓,故而自称“布衣”,可以说合情合理。   同时,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亮本布衣”这四个字,显然是脱胎于诸葛亮《出师表》中那句“臣本布衣”,仿佛赵亮在隐隐暗示,自己愿像孔明那样,尽心辅佐李世民这位“明君”。   转眼的功夫,李世民悟出了其中真谛,与赵亮相视一笑。   站在后面的长孙无忌开口道:“殿下、赵先生,咱们还是进屋谈吧。”   李世民略微点点头,接着伸手牵住赵亮的衣袖,领着他一同走进秦王府的录书阁。   此时,在宽敞明亮的录书阁之中,只有秦王王妃长孙氏正肃立恭候,加上进来的李世民、赵亮和长孙无忌,偌大的空间唯四人而已。   赵亮心中不禁暗道:我去,这里除了秦王本尊,就只有他老婆和大舅子而已,摆明是“家人”局啊。   李世民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一笑,解释道:“赵兄莫要感到奇怪,今天王妃心血来潮,花了足足四个时辰的功夫,做了一道她故乡的名菜‘烩雁羹’,并言明想用此来款待赵兄,以答谢你之前对本王的救命之恩。”   长孙王妃接着柔声道:“厨艺不精,等会儿怕是要惹先生取笑了。”   赵亮连称“不会”,然后又好奇道:“王妃的故乡是哪里?”   一旁的长孙无忌笑道:“妹子和我都是洛阳人。不过,我们乃是鲜卑族,先祖来自于涿郡以北的大草原,因此家里很多饮食菜肴都依着北方习惯。赵兄你是不知道啊,这烩雁羹一向都是家母的拿手好菜,只有妹子学到了其中精髓,可是她却懒得很,来长安这么多年,我拢共就尝过三回而已,还都是沾殿下寿诞的光呐。”   此言一出,四人同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王妃略显娇嗔的白了哥哥一眼:“大兄真是的,这么馋嘴没出息,不怕被殿下和赵先生笑话吗?”   李世民忍俊不禁,连连摆手:“我可不会笑话他啊。因为我也同样馋的不行,成天都盼望着摆寿宴,好能再尝到你的手艺呢。”   接着他转头对赵亮道:“实不相瞒,她这道烩雁羹,主要靠的是家传秘方,大约由二十几种香料依比例调配而成,既能有效压制雁肉本身的腥气,又可提升羹汤的鲜味,再辅以长时间的小火煨炖,端的是令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保准吃完还想再吃,停不下来。”   长孙王妃笑道:“殿下,没有您这样对客人自吹自擂的。赵先生乃世外高人,见识自然非同一般,又岂会像大兄那般没出息的?”   说着,她款款抬袖,对赵亮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还是赶紧入席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世民闻言微微颔首,也热情的招呼赵亮快坐下尝尝鲜。因为录书阁中并无内侍宫女,所以这盛汤羹的活儿,也就只能由长孙王妃亲自动手了。她动作轻盈利落,先是给李世民盛了半碗,双手敬上,接着又装了满满一大碗,端到了赵亮的面前。待要再添第三碗的时候,长孙无忌不敢违了礼数,赶忙伸手抢着自己来。   李世民爽朗笑道:“无忌,就让你妹子弄吧。这是家宴,没有外人,不必讲什么繁文缛节,好该让她伺候伺候大兄。”   “就是啊。”王妃嘴里笑着答应,同时手上不停,转眼便已经捧着一碗汤羹送到了长孙无忌的跟前:“专门给你留了一只雁腿,这下可满意了吧?”   长孙无忌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夸张表情,连连说道:“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看着他的滑稽模样,赵亮和李世民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录书阁中其乐融融,充满了家庭聚会的温馨氛围。   赵亮原本已经吃过了晚饭,但仍旧抵挡不住那烩雁羹的诱人香气,于是又连着干掉几大块肉,灌下多半碗羹汤,这才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边满足的打着饱嗝,一边由衷赞叹王妃手艺绝佳。   李世民听他夸奖自己爱妻,同样与有荣焉,不禁跟着一起又表扬了长孙氏几句,这才让王妃略作收拾,暂时退下。   等长孙王妃转身出了录书阁,李世民轻轻叹了一声,对赵亮说道:“我这位王妃啊,你别看她文文秀秀的,实则却是外柔内刚。她和无忌贤弟是亲兄妹,其父乃是隋朝抗击突厥的名将、右骁卫将军长孙晟。在王妃八岁的时候,长孙老将军因病去世,之后他们兄妹俩便相依为命,全靠舅父高士廉悉心抚养照顾,这才长大成人。可能也正是这样的经历,造就了王妃坚强的性格。”   长孙无忌接口道:“殿下说的没错。我这妹子从小寄居在舅舅家中,待人温和有礼,处处都首先考虑旁人的感受,所以不论舅父舅母,还是府中上下人等,无不对其夸赞有加。不过,我这个当哥哥是知道的,其实妹子内心深处非常坚韧硬朗,只是从不轻易展现出来罢了。”   李世民微微颔首。继续讲道:“王妃十三岁时,通过高士廉的撮合,嫁给本王为妻,到如今已经有十二载春秋了。大业九年,也就是本王刚刚成婚不久,适逢隋炀帝发动第二次征辽战争,我父皇当时担任大军的督粮官,而我的母亲窦氏也随同丈夫出征。没想到,在涿郡母亲意外病倒,最终不幸于当年五月过世。次月,朝中杨玄感谋反,与其同谋的兵部侍郎斛思政逃亡辽东,震惊朝野。作为斛思政至交好友的高士廉,则因被其牵连而贬放外地。 一边是生身母亲撒手人寰,另一边是情同慈父的舅父因友获罪,我们这一对小夫妻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那段时间里,王妃和本王在逆境中互相安慰,扶持激励着彼此,才一同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赵亮心中清楚,根据史书上记载,李世民对自己母亲的感情非常深厚,所以可想而知,当时只有十六岁的李世民究竟有多么难。   只听秦王接着道:“后来父皇晋阳起兵,我便投身军旅,四处征战。这么多年来,一直也没有精神顾上家里,全赖王妃尽心竭力,照顾全族老小,十七八岁的年纪便俨然担起了唐国公府当家主妇的重任。再后来,父皇入主长安,建立大唐的基业,而我的军务则更为繁重,再加上性格刚硬,遇事不懂融通,着实惹恼过不少人。”   “尤其是平定洛阳后,本王拒绝了前来有非分之请的张婕妤等人,天策诸将又多次与皇亲国戚产生摩擦,导致秦府上下对后宫已多有得罪。反之,太子齐王他们与后宫妃嫔往来密切,经常联合在父皇面前对我进谗,弄得本王狼狈不堪。眼见在外浴血征战的丈夫渐与父皇疏远,王妃决定直接出面缓和矛盾。她常常出入宫中,孝顺照顾父皇,同后宫的妃嫔们交往,以弥补我的失误,并努力在后宫之中为我存留助力。 这些年父皇受人挑唆,几次震怒,却始终没忍心对世民下死手,背后其实都是王妃的功劳。”   赵亮点了点头,由衷赞叹:“王妃恭良德惠,确实是您的贤内助。历史上也说,文德皇后……”他一不小心险些说漏了嘴,连忙又往回圆:“哦不,秦王妃,她一定会在史册中留下美名的。”   李世民并未在意赵亮的口误,微微颔首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不瞒赵兄,本王很多时候所做的选择,至少有一半都是为了不辜负王妃的心愿。”   长孙无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殿下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赵先生,我这妹子平日里虽然话不算多,但是每到关键时刻,她总能跟殿下心意一致、无怨无悔,也不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她都泰然自若,坚决支持自己的夫君。”   赵亮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含义,不禁问道:“王妃也晓得目前的危机吗?她是怎么考虑的?”   长孙无忌没有言语,而是望向了坐在对面的李世民。   李世民则沉默了几秒,眼里闪现出坚定的目光,答道:“天策众将吵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也没能令本王拿定主意,可是王妃只说了一句话,便打消了我所有的顾虑。”   “一句话?什么话?”赵亮大感好奇。   “我的妻子对我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为何是玄武门   李世民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接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仿佛是想把胸中的郁闷全吐个干净。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什么言语,屋里陷入到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   等了一会儿的功夫,长孙无忌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殿下,王妃说的一点都没错,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既然对方已经拔刀在手,打算置我们于死地,那么放手反击便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他转过头来对赵亮道:“一个时辰前,我们安插在东宫的内线送出紧急消息,说李元吉密会太子之后,决定在大军开拔前,利用为出征将士践行的机会,把尉迟敬德等天策系人马全部捉拿,并且当场袭杀秦王殿下。同时,他们还要派兵入城,攻打秦王府。”   赵亮对此早已心中有数,所以丝毫不觉意外。他略微点了点头,问李世民道:“殿下打算怎么应对?”   李世民剑眉紧锁,沉声道:“我打仗一向讲究谋定后动,先发制人。既然太子和齐王不再顾念兄弟之情,也不把父皇的感受放在心上,那么我只好放手施为,抢先一步了。不瞒赵兄,我刚刚传下命令,集结玄甲铁卫,准备战斗。”   “玄甲铁卫?”赵亮微微一愣:“是指您王府的那三四百卫士吗?”   李世民摇摇头:“不,那些都只是明面上迷惑敌人的。我说的玄甲铁卫,是八百名长期追随我征战四方的精锐兵马。这些人平时隐蔽于长安城外的各处村镇,接到指令后,会在一天之内全部进入长安,集结于秦王府内。”   闻听此言,赵亮不禁心中一动:我靠,没想到李世民居然还留着这么一手啊?不显山不露水的豢养了八百私兵,并且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勇士。你要说这家伙对皇权之争没有任何想法,打死我都不信!   不过,防范于未然也好,扮猪吃老虎也罢,多了这八百强悍战力,总好过被穿越者意外翻盘、彻底改写历史。   想到这里,赵亮从容一笑:“看来殿下早已有了定见,实在可喜可贺啊。”   “本王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喜可贺的。”李世民苦笑道:“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无论成功与否,我这千古骂名肯定是铁板钉钉,跑不掉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即便我想发动,也未必能斗得过太子他们。长林军近三千兵马,齐王府也有五百死士,再加上人家兵权在握,随时可调集大军实施反扑,我这一千来号人,怕是都不够给对方塞牙缝的。”   长孙无忌接着道:“正因如此,所以我们特意请赵兄来,是想商量一下,你上次提到的那个计划,能否行得通?”   “行得通,当然行得通,”赵亮不怀好意的嘿嘿笑道:“我可以打包票,有且只有这一条路能行得通。”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面面相觑,不明白赵亮为何如此笃定,好像非要劝他们在玄武门动手才行。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任何不太正常的表现,都特别容易引起人的怀疑,李世民当然也不例外。所以,赵亮越是这么说,他就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太靠谱。   擅长读心术的赵亮立刻感应到,秦王心中的那份戒惧几乎快到了要怀疑整个玄武门计划的地步,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想办法补救:“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有四个理由。”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兴趣,不禁开口询问理由如何。   赵亮脑子飞速转动,边想边硬着头皮编道:“首先,李建成和李元吉已经成功掌握了两万府兵,照咱们之前的判断,只要他们发动突然袭击,无论是禁军还是巡防军,都根本没办法及时应对,因此我们在实力上正处于绝对的劣势。”   长孙无忌点点头:“赵兄的意思是,我们人手上的不足,只能依靠地利的优势去弥补。”   “说的没错,”赵亮道:“放眼整个长安,目前能形成地利优势的所在,首选玄武门。这一点,二位应该没意见吧?”   李世民道:“我同意你的看法。长安城占地广阔,道路四通八达,因此并无合适的据守困敌之所,而城外的平野上更不用想,在那里伏击拥有雄厚兵力的对手,跟送死无异。所以玄武门近乎是唯一的选择。”   赵亮接着道:“第二个原因,跟殿下说的也有很大关系。就算李元吉当了大军统帅,手握上万兵马,但他也不敢轻易带大部队入宫。至少在杀死秦王殿下之前,他绝不会选择这么做,因为杨文干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殿下你还活着,凭借陛下谕令,完全能够集合禁军发动反击,分分钟把太子和齐王锤死。”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笑:“赵兄太夸张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的确对此很有信心。”   赵亮点点头:“所以说,李建成和李元吉若是真的途径玄武门,他们身边的兵马也不会太多,而殿下的玄甲铁卫,加上常何麾下的禁军,足以对付他们了。”   长孙无忌问道:“我也只想到了这两个原因,不知另外两个又是什么?”   赵亮脑子都快想炸了,继续硬编:“额……要说这第三个原因嘛,是跟陛下有关的。眼下敌我双方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彼此之间随时爆发大战。所以不用想也知道,太子和李元吉同样处于高度戒备中。这个时候,有且只有陛下能叫的动这两个家伙,让他们乖乖走进我们的陷阱里。”   “嗯,言之有理,”李世民道:“若要入宫面圣,他们便只能走玄武门,如此一来,对方的行进路线就等于被我们提前掌握了。”   “或者说路线是被我们限定了。”长孙无忌也说道:“这还多亏了赵兄的妙计啊。”   赵亮谦虚的笑笑,接着道:“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殿下的安全问题。”   “哦?殿下的安全问题?”长孙无忌先是微微一愣,略作思索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了!相对于长安城和秦王府而言,太极宫的防御体系更加健全。殿下先一步到此,派兵据守玄武门,便等于掌握了半座宫城。那个时候,咱们进可攻退可守,甚至在危急之时,还可以……”   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转头望向李世民。赵亮和李世民心里都非常清楚,长孙无忌想说的是:即使伏击失败,局面演变到极为恶劣的地步,他们还能反冲入宫中,直接绑架皇帝李渊,然后再挟天子以令诸侯,逼着李建成、李元吉和手下大军俯首听命。   当然,这个想法实在太过惊悚,成败也在两可之间,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样做会对李渊本身的安全构成极大威胁,故而别说当面提出来,连想一想也是天大的罪过。   李世民脸色阴沉,好半天都没开口说话,长孙无忌看了看旁边的赵亮,横下心来接着道:“殿下,臣认为,赵兄这四个理由,全都是讲得通的……嗯,或者说,这些理由不仅非常过硬,而且还是最佳的选择。相较而言,不论是向陛下告发太子齐王谋反,还是直接派兵攻打东宫,都没办法真正达到我们的目的。”   李世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向赵亮问道:“常何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万无一失。”赵亮干脆的答道:“常何这人,殿下您应该是很了解的。他一向都对您忠心耿耿,并且拥有着非常丰富的战斗经验。老常既然肯提着脑袋配合行动,当然会尽心竭力,周到谨慎。我来这里之前,他曾反复叮嘱,要我劝殿下尽快落定决心,否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长孙无忌目光坚定,说道:“殿下,事已至此,请不要再犹豫了。正如赵兄所说的那样,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咱们有半点迟疑啊。”   李世民沉思了片刻,忽然说道:“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我们并没有把握做到。”   赵亮道:“殿下是指,如何才能让陛下配合?”   “是的,本王在心中反复推演了几遍,还是想不通,”李世民沉声道:“玄武门的行动,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建成元吉必须奉旨入宫,而且为了不让他们事先有所察觉、做好充分准备,所以还得是那种很突然、很紧急的召见才行。这种情况,该怎么促使父皇做到呢?”   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试着道:“能不能假传圣旨?”   “不可能的!”李世民连想都没想便直接否定:“刚才本王也考虑过这种方式,但是太子和齐王都并非傻子,相反,他们俩一个比一个精明。莫说是现在这种大战一触即发的要命时刻,就算换做平常,这二人也会有很多办法,去核实圣旨的真实性。一旦被他们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玄武门的计策非但没法奏效,甚至有可能被他们掉过来反咬一口。”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还有一桩紧要,也跟父皇有关。那就是一旦玄武门爆发大战,不消片刻功夫,父皇就会得到消息。那时他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立刻转移到宫内的安全地带,同时调遣兵马前去弹压。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干掉太子和齐王,很可能当场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说着,李世民目光炯炯的望向了坐在他对面的赵亮。 第四百八十三章 引君入瓮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殿下提的这两个问题,的确是整个行动的关键,我想,赵兄应该早已有了相应的对策吧。”   赵亮见俩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不慌不忙的答道:“实不相瞒,目前仅仅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但是具体的方案尚未成形。”   李世民道:“上次在练兵大营,赵兄在对本王和无忌、公瑾介绍这个计划时,曾经专门提到过,说玄武门起兵发动的当口,应设法引陛下于海池之上,方能万事无虞。想来也正是针对我刚才的那两个问题而言,对吧?”   “殿下说的没错,”赵亮微微颔首:“之前我与常何商玄武门计划,也考虑到了同样的问题,故而形成了与之对应的解决之道。不过,究竟该如何让陛下紧急召见太子和齐王,同时自己又身处湖中,我还没能找到契机。”   长孙无忌善解人意的说道:“这两件事,等若直接左右了陛下的行止,所以任何一件都极不容易。假如还要叠加在一起实现,那就更是难比登天。赵兄一时没有想到好办法,也再正常不过了。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不妨共同参详参详,看看能否找到一条通路。”   李世民同意道:“好,那咱们就一起琢磨琢磨。先说第一桩吧,倒还简单点。想让父皇火速急召皇子觐见,需一两位有分量的大臣奏报机要之事,而且是那种间不容发、非得立刻叫来当面询问的事才行。”   长孙无忌道:“大臣们之中,既能在陛下跟前说得上话,又肯帮出面咱们,还是有很多的。萧瑀、陈叔达、封德彝,都可以担任这个角色。重要的是,奏报什么事才好呢?太子和齐王密谋造反?”   “凭据呢?”李世民反问道:“没有真凭实据,别说父皇不肯轻易相信,怕是那几位重臣也未必肯面圣奏报。”   “嗯……或者就说,突厥来势凶猛,齐王的应战策略存在很大的瑕疵?”长孙无忌尝试着说道:“用这个借口将那两人喊来,重新商议?”   李世民摇了摇头:“出征的御前会议已经开完,尽管本王没有参加讨论,可是听兵部的人回来说,陛下对于整个策略比较认可,当场应允下来。这个时候再由几位文臣提出作战方面的异议,恐怕说不过去。”   “那该怎么办呢?”长孙无忌眉头紧锁:“要不这样,我们设法策动练兵大营里的一些将士,在营中爆发哗变,最好还能闹出流血伤亡的状况,然后便以军心不稳为由,向陛下紧急奏报。眼看大军开拔在即,发生这类情况,陛下绝对不会不过问的。”   李世民沉吟片刻,道:“这个理由或许可行,不过……”   他望向赵亮:“不过,如果大臣们紧急奏报,而父皇也立刻召见太子和齐王,便很难再营造御驾泛舟湖上,与世隔绝的局面了。”   赵亮对此表示同意:“是的,一旦陛下紧急召见,定然会选在太极宫的正殿处理此事,那样便很容易知悉玄武门方向发生激战,进而派兵干预。”   李世民虚心请教道:“赵兄身为太极宫问事郎,虽然不在朝堂之中,但绝对是天子近臣,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赵亮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要让陛下安安心心的呆在海池船上,恐怕只有后宫嫔妃具备这个能力,我建议不妨从她们这个方向入手。”   他略微顿了顿,问道:“我听说尹德妃的寿辰快到了,二位知道是哪一天吗?”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面面相觑,不禁懵道:“啊?尹德妃要过生日了?本王不清楚这事呀。”   长孙无忌反应最快,起身道:“我去问问妹子,她一定是知晓的。”   说着,他快步出了录书阁,到外间去找王妃打听。片刻功夫之后,长孙无忌重新回到这里:“果不其然,还是妹子心细周全,尹德妃是六月初三的生日,秦王府这边早已备好了丰厚的贺礼,到时依例送入宫去。”   “六月初三,六月初三,”赵亮喃喃的念叨了两遍,忽然醒悟过来,一拍大腿道:“我晓得啦!咱们就在六月初四那天发动玄武门之变,而六月初三的德妃寿宴,正可以安排在海池的御舟上举行!”   李世民眼睛一亮,问道:“你的意思是,让父皇提前一天就到湖中游玩,然后留宿船上?”   赵亮兴奋的点点头:“没错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大白天让皇帝陛下登船泛舟、处理政务,实在没有理由。但是倘若他前一晚就睡在船上,便顺理成章啦。”   长孙无忌迟疑道:“陛下留宿船中,以前有这个先例吗?”   李世民点点头:“你别说,还真有。父皇性格洒脱,一向喜欢游玩,在晋阳时便经常与好友泛舟水上、痛饮达旦。来到长安之后,他专门命工部两次扩建海池,也是为了能够玩得尽兴。”   赵亮笑道:“那就妥啦!我可以利用问事郎的身份,为陛下和尹德妃策划一场盛大的水上生日party,保管他们嗨得不舍离开。然后第二天设法让几位大臣登船奏事,再引导着陛下紧急召见李建成和李元吉!”   李世民好奇道:“赵兄,你说的我大略能听懂。不过party是什么东西,嗨又是何意呢?”   “额……”赵亮一脑门黑线:“那些都是我老家的土话,刚才一时情急,便顺嘴秃噜了出来,还请殿下和长孙大人莫要见怪。这party其实就是宴会的意思,而嗨字则代表了人的情绪很高兴。”   听他这么解释,李世民释然的点点头,接着道:“嗯,赵兄这个计策听上去非常可行,只要父皇能够玩的开心,多半会留在御舟上不下来的。”   长孙无忌掰着手指算了算,也颔首道:“巧了,这时间选的也刚刚合适。六月初四,正好轮到朝休,陛下和文武百官无须常朝。”   赵亮闻言好奇道:“朝休?是指休假吗?这早朝不是天天都得上的吗?”   李世民笑了笑,对他耐心解释道:“赵兄不是官员,所以对此不太熟悉。上朝又称朝会,是由皇帝陛下亲自主持的最高国务会议,因为通常是在每日辰时举行,所以又习惯称之为早朝。依咱们大唐律,早朝主要分为大朝会、常朝和维持时间较短的五月朔朝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凡京司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每月朔、望之日朝参;五品已上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每日朝参。这每日朝参,就是常参,一般不用摆列仪仗,也无大排场,是真正的议政之日。能参加常参者,皆称为常参官,人数少但级别高,都是五品以上职事要臣。不过即便是常参,也并非天天举行。”   长孙无忌接着介绍道:“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避免君王过度疲劳,也为了杜绝无论大小事情,各部官员们都争着烦扰圣听。所以,常参专门安排了朝休,每十天歇一天。我刚才算了算日子,六月初四正好朝休。”   赵亮听得恍然大悟,喜道:“如此说来,就算在船上玩个通宵达旦,陛下也是没有顾虑的,因为第二天休假,对吗?”   李世民哈哈一笑:“没错,好不容易赶上休假,又适逢德妃娘娘的寿诞之庆,父皇一定会流连忘返的。”   “那就得嘞!”赵亮道:“我这就回去构思,之后为陛下献上一个湖上生日宴会的主题活动方案。殿下和长孙大人辛苦一下,一方面联络大臣,看看该如何奏报急务,另一方面则秘密集结玄甲铁卫,就以六月初四为期,陈兵玄武门!”   出了秦王府,赵亮仍旧乔装改扮,夹杂在颜勤礼的随从队伍之中,先返回颜府,之后再折往常何家。   才一进门,赵亮便看见常何正陪着月影、月光和月云三位道长,在正厅吃茶聊天。众人见他回来,连忙起身相迎。   赵亮知道,道长们此时拜访,一是给他送来张婕妤和尹德妃求的养生药方,二是商讨关于驱除穿越者之事。于是,他跟常何略微寒暄了几句,便领着三人回到自己的客舍详谈。   果然如他所料,月影道长屁股刚落到椅子上,便急不可耐的说道:“仙长,小萤火那边遇到了一点状况。”   赵亮一边脱去身上那套仆从服饰,一边好奇的问道:“遇到一点状况?什么状况?”   月光答道:“今天下午,萤火他们忽然接到太子谕令,指示练兵大营内所有主簿、长史、参军、书办,无分原本隶属哪家,尽皆前往齐王府报到。说是大军开拔在即,要一众文职官吏开始先行处理各类军政事务,火速整备战争之需。萤火走的着急,只能拜托了一个相熟的府兵校尉,趁入城办事的机会通知我们。”   “这样一来,他恐怕更加难以见到太子了。”月云道长神情郁闷:“也不晓得是否天数,那个妖孽附身许久,居然一直平平安安,而我们则无可奈何,只能望之兴叹。”   赵亮一听穿越者的事情,便立刻感到头大如斗。他加入反穿局工作这么长时间,数这一次最为拖沓,在异时空待了快一个月的功夫,只跟穿越者近距离接触了一次,到现在都还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我尼玛,再这么扯下去,小雅那边就危险啦! 第四百八十四章 调虎离山   一边是历史轨迹的重要节点“玄武门之变”正于迫在眉睫的关键时期,另一边则是小雅遭到神侠组织的劫持绑架,目前仍然生死未卜。赵亮的心一下子紧紧的揪了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瞬间充塞了他的整个内心。   太子李建成是玄武门事变的主角之一,但是此刻却被现代穿越者徐汉中牢牢掌控着,这样一来,所有的发展进程便不由得陷入到一种难以预料的危险境地。   赵亮之前曾绞尽脑汁,设法铺陈出各种花样来应对这个尴尬的局面,无论是诓骗李渊同意重新装修宫城大门,还是策动常何答应带领兵马支持秦王,抑或是劝说李世民接受玄武门的计划,绝对当得起“殚心竭虑、任劳任怨”这八个字的中肯评语。   但凡邀请任何一位现代世界的历史学者到这个时空来旁观考察,最后都会非常负责任的指出:所谓“玄武门之变”,根本就是赵亮这个小混蛋一手搞出来的!   然而,即便如此,机关算尽的赵亮同学,仍旧无法保证他所策划的这一切最终能取得圆满成功。   这背后的原因也非常简单——就算你再牛掰,啥都安排的妥妥的,终究也玩不过拥有“未卜先知”这项超能力的李建成,或者说那个穿越者。   因此,在六月初四那天到来之前,能不能顺利的解决掉穿越者的问题,立时成为了整个事件成败与否的关键一环。   赵亮沉吟片刻,问月光、月影和月云三人道:“据你们几位所知,萤火他之后还能保持行动的自由吗?”   “大战在即,军务严整,萤火多半是身不由己啦。”月光回答道:“不过,即便他能够随意离开齐王那里,恐怕也不太可能像之前在练兵大营时,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太子。这样一来,自由不自由,都没啥大的区别。”   赵亮晓得月光道长说的是实情,无可奈何道:“依照这个看来,萤火这条路估计走不通了,咱们还须赶紧另想办法。”   月影问道:“要不,冒个险?”   “你是说夜闯东宫吗?”赵亮摆摆手:“那绝对不行。不是我低估大家的身手,太子跟秦王明争暗斗多年,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彼此暗下杀招。尤其是眼前,双方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决战阶段,只会更加戒备森严。咱们擅入东宫,怕是连李建成的边都没沾上,就得被长林军围剿。”   月光也同意他这个说法:“仙长讲的没错。师兄,咱们不怕身处险境,只是担心完成不了仙长的交代的事情,反而打草惊蛇,引起那妖孽的戒备。”   月影捧着酒葫芦,对着嘴砸吧了一口,然后发愁道:“那该怎么办呢?照仙长所说,剩下的时日无多啦。”   赵亮听他这么一说,连忙问道:“今天是哪一天了?”   月云回答:“六月初一丁巳日。”   “已经初一了?”赵亮有些惊讶:“时间过得好快啊,距离六月初四的正日子,满打满算不到三天,这下问题可就有些棘手啦。”   月光道:“仙长,咱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赵亮闻言沉吟不语,若想最大限度降低穿越者对玄武门之变的影响,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将其从太子李建成的身上驱离。尽管目前时空隧道的出入口被封闭,但是就算让那个魂穿的家伙游荡到别处,也必须先顾下这头再说。   而要让穿越者离开,无非两种手段,一是穿越航行机的专业设备,二是昏暗派的镇魂钟。   当初,赵亮之所以会决定让萤火道长李淳风拿着小铜钟去解决李建成,主要是因为这位大唐皇太子身边高手如云、戒备森严,根本没有机会将他绑架出来,再利用航行机的穿越设备实施移送。   可是眼下萤火接近李建成的机会也变得十分渺茫,要说还有什么招数,恐怕更难如登天。   见水瓶仙长半天都没说话,月云道长试着开口道:“弟子有个主意,或许能够变通一下。”   “哦?什么主意?”赵亮连忙请教。   “弟子寻思,能不能这样,”月云道:“仙长如今在宫中地位显赫,还对张婕妤有搭救之恩,而那位婕妤娘娘又一向跟太子关系紧密。咱们可否利用这层关系,由您领着萤火去东宫见拜太子,或者是让张婕妤将太子请到太极宫,而萤火则提前藏在那边静静等着。如此一来,便能有很大的机会暗中除妖了。”   赵亮闻言喜道:“哎,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依我看,还是把李建成诓到太极宫那边更加稳妥些,在他的地盘上护卫太多,贸然动起手来恐怕凶多吉少。”   月光朗声道:“若是这样的话,何必还要萤火那娃呢,弟子陪仙长走一遭不就得了。”   “哎,对对对,你去更靠谱。”赵亮连连点头:“我可以借着为张婕妤调理养生的名义,请你这位内家高手前去给她输点先天真气啥的。到时候再编个理由,让张婕妤出面请李建成过来一趟,你便能趁机施法啦。”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的说道:“仅剩三天时间,天道循环的定数就要如期到来了,咱们丁点功夫都不敢再耽搁,更容不得出丝毫差错。明天一早,月光就跟我入宫,随时准备出手降妖!”   六月的关中大地,骄阳千里、炽热炎炎,哪怕是江南顶级绸缎商号“宝轩斋”所产的蚕丝薄衫,也已经穿不住了。寻常百姓倒还好,帮着膀子、坦胸露肚,便能换来一时舒坦,而那些一向冠带齐整的朝廷官员,只要躲回家中,也可以悄悄咪咪的脱衣解暑,寻个清凉自在。   唯有可怜的大唐皇帝,只能跟这鬼天气死扛,哪怕是身处后宫禁苑,也得忍着汗流浃背的苦楚,上下全套君王装束,一丝都不敢马虎。   李渊坐在书房的御案前,用绢帕擦了擦额头上汗水,然后将面前的一份奏折轻轻合上,好半晌的功夫,才幽幽的长出了一口气。   旁边伺候的管事太监瞧在眼里,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小心翼翼的挥了挥手,招呼底下的小内侍,赶紧将屋中那盆早已化成了水的冰块抬走,再换些新的过来。   李渊把绢帕往桌子上一丢,止住了太监们的动作,接着起身走出了御书房。   他现在必须出去透透气才行,不然的话,随时都有可能烦躁的昏厥过去。   而令这位开国皇帝感到烦躁难耐的,也并不仅仅是眼下这炎热的天气,更多的还是源自于方才的那份奏章。   李渊把奏章握在手中,也没想清楚究竟要去哪里,就那么倒背着双臂,漫无目的的走着。而众内侍和金吾卫,则不远不近的陪在他身后,一起在这禁苑之中四处瞎逛。   说实话,这些年李渊过的并不快乐。虽然富有四海、九五至尊,但他越来越觉得,他人生中最幸福惬意的时光,是在五十二岁之前,还没有当皇帝的那会儿。   李渊出生于关陇贵族世家,其祖父李虎乃是西魏名将、八柱国之一,官拜太尉、获封陇西郡公,堪称权位荣盛,莫与为比。   就以这样的门户背景而言,说李渊从小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也一点都不为过。   陇西军事贵族集团,自晋代以来就是一支强大而庞杂的政治势力,曾多次主导了华夏政权的兴替的转折,在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在这个集团的内部,长期的发展壮大也导致了盘根错节、姻亲绵密的人际关系。   就拿李渊来说,他父亲李昞,是北周御史大夫、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袭封唐国公。李昞与当时身为北周大司马,后来成为隋朝开国皇帝的隋文帝杨坚交往密切、亲如兄弟。而李渊的母亲,则是北周太保独孤信的女儿,隋文帝杨坚的皇后独孤伽罗的亲姐姐。   论起这个亲戚关系,李渊和后来的隋炀帝杨广,是正儿八经的姨表亲。   在这种世代勋贵、正牌皇亲的光环之下,李渊的少年时光、青年时光,乃至步入中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所过的生活都是无忧无虑、潇洒自在的。   财富和美女姑且不说,单单是官职事业,便绝非寻常人能够企及。   七岁时,父亲李昞过世,他承袭了北周唐国公的爵位。   十五岁时,姨夫杨坚取代北周静帝,自己做了皇上,同年便颁下旨意,不仅保持了李渊的唐国公地位,还敕封他为千牛备身,正式成为皇家的禁卫武官。   自那之后,李渊又一路升迁,在杨坚的信任和重用下,历任谯、岐、陇三州刺史,军政民政一把抓;再后来,表弟隋炀帝杨广继位,任命李渊为荥阳、楼烦两个郡的太守,紧接着没过多久便升任殿内少监、卫尉少卿,同时还兼着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右骁卫将军。   这种境遇,用“官运亨通”评价都算小了,只能说是“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升迁轻松的令人发指。   大业十三年,也就是公元617年,五十一岁的李渊得到了他在隋朝中的最后一份职务——太原留守、晋阳宫监,成为这一地区内的最高军政长官。   而他之前那种安然惬意、没羞没臊的好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皇帝的烦恼   李渊刚刚担任太原留守的那个时期,隋朝已经因为杨广的瞎胡搞,即将走到覆灭的尽头。当时的他,手中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又占据着北方的要塞之地,按说无论静观其变,还是割据自守,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之后甭管是谁接了隋炀帝的班,成为天下的新主人,都会对他这位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的代表人物重视有加,什么高官厚禄、封侯拜相等等好事,仍旧和从前一样,肯定不会有任何改变。   然而,好巧不巧,当惯了逍遥王公的李渊,却偏偏生了几个不安分不消停的好儿子。在经过李世民、李建成等人一番积极的奔走努力之后,原本打算潇洒一辈子的李渊,最终还是无法避免的走上了那条起兵造反、争夺天下的不归路。   不过,虽说李渊的揭竿而起略有些不太情愿的意思在里面,但从总体上看,他逐鹿江山的条件还是非常牛掰的。天时地利人和,这家伙几乎啥都不缺,简直就是造反夺权的不二人选。   大业十三年初,李渊被任命为太原留守,到同年七月的时候,他便在儿子们的“协助”下,杀掉了太原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正式宣布起兵。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李渊父子便率兵横扫了整个秦晋大地,并于十一月初九那天,顺利攻克隋朝的首都长安。   入主长安之后,李氏家族进一步走上了开挂模式,天下一十八路反王,差不多是逮谁灭谁。李渊在占领长安后的第二年正式称帝,立国号为“唐”,并从公元618年到624年,仅仅用了六年的时间,便平定了隋末兴起的所有割据势力,完成了全国的统一。   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做了整整八年的皇帝,天下一统也过去了两年多的光景,大唐的江山蒸蒸日上、百废待兴,隐隐有了盛世的雏形。然而,李渊这八年的帝王日子,过的却并不快乐。   或者说,他认为自己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明显是被降低了。   从官员百姓的角度看,皇帝那可是仅次于神仙的存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甚至连生杀予夺的大权都不在话下。可是对于李渊来说,他没当皇帝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至于那个生杀予夺的大权,除非他是打定主意要当表弟杨广那样的昏君,否则也不可能想杀谁就杀谁。   这两相一比较,皇帝和公爵之间,实质上的收获其实并无太差异,但他所付出、所承担的东西,却有着天壤之别。   先不谈什么废寝忘食、殚精竭虑的治国理政,最让李渊感到头大的,就是儿子们关于皇位继承权的斗争。   如果他只是唐国公而已,那么问题倒很简单了,把爵位袭给李建成也好,传给李世民也罢,哪怕是给李元吉,孩子们也不会争的如此激烈。   吵吵架或许难免,但绝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与之相反,皇位的问题可就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问题了。   自古以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种绝世无双、唯我独尊的巨大诱惑,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也无法看淡的。而所谓天子,有且只能有一个,就好像一山不容二虎、天无二日一般。   任何一个有机会得到皇位的人,他心里想的只有自己,也只能有自己,不然,就算这个人再怎么宅心仁厚、再怎么与世无争,也免不了因为可能挡了旁人的路,而被至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李渊心里非常清楚,无论是大郎建成,还是二郎世民,或者连老四元吉也一起算上,他们兄弟三个,早已因为天生的亲缘身份,而被深深的裹挟进了皇权之争当中,谁也无法再轻言置身事外。   原因很简单,就算你说自己决定放弃皇位的争夺,其他人也未必肯完全相信。皇权,毕竟不是寻常的金银财富,也不是唐国公那种勋贵爵位,它是一种能把人心完全吞噬的极致权势,而对于它的争夺,则是一场绝不能掺杂丝毫感情和犹豫的绝境杀局。   一将功成,尚且需要万骨枯,更何况帝王君主?   李渊的心中忍不住腾起了一个古怪而又可怕的念头:难道真的非要杀光所有亲兄弟,他们当中某一个人,方能安安稳稳的接老父亲的班吗?   关于这个问题,李渊不敢细想下去。他现在唯一敢拥有的情绪,就只有“后悔”——后悔当初为何非要趟这个浑水,做了这苦逼透顶的一代帝王,不仅把自己逍遥洒脱的好日子彻底断送,还连累亲生骨肉们也都一个个不得安生。   “来人止步!陛下御驾在此!”金吾卫的低声呼喝,打断了李渊那纷乱压抑的思绪,他不禁停住脚步,循声往左边瞧去,正巧看见了站在远处的赵亮。   问事郎的身影,令皇帝心中不由得产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他冲那边招招手:“爱卿,来,到朕这里来。”   赵亮朗声应了一下,叮嘱跟在他旁边的月光道长暂且留在原地稍等,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跑到了李渊的近前。   “你来的正好,朕刚巧有事想听听你的意见。”李渊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那份奏章递来过来:“看看吧,跟朕讲讲你是怎么想的。”   赵亮不明所以,连忙双手接过奏章,打开细瞧。奏章的内容很短,不过三十几个字而已,说的大意是:太白金星在白天出现于天空正南方的午位,这是“变天”的象征,意味着当权者将会更迭的前兆。而且,金星出现在秦地的分野上,预示秦王或拥有天下。   虽然这种“看天说事”的玩意儿,基本上可以毫不犹豫的划入封建迷信的范畴,可是其中的内容仍旧把赵亮同学惊出一身冷汗。   我尼玛,神预言啊!一语点破秦王即将接掌大位的玄机,比天气预报还准,这要是被李渊给采信了,李世民他还玩儿个锤子啊?玄武门之变直接歇菜呀!   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指着奏章落款问道:“陛下,这个傅奕是何许人也?”   李渊淡淡的应道:“你说他啊。这个傅奕,乃是相州邺郡人士,早年间,曾做过隋朝汉王杨谅的仪事曹,朕看他精天文历数,擅课卦占卜,颇有学识,便封了太史丞一职。”   赵亮心道:相州邺郡?那不就是现在的河南安阳吗?我妈妈的老家啊。那个地方到今天都一直流行看相算命,有不少自称“半仙儿”“神算子”的老先生,敢情还是有文化传承的呀。   李渊见他兀自站那儿愣神,也不晓得心中在想什么,于是又问了一句:“赵爱卿,你究竟怎么看这事呢?”   赵亮反应过来,连忙道:“额,陛下,微臣认为,此事大可不必多虑。”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不必多虑?”   赵亮毕竟不熟悉天文星象之学,不敢在这方面瞎掰,只得绕着弯子为李世民解难:“天下大事,不仅要看天,更得重视这一个‘下’字。而所谓‘下’者,那就是人间的情况。当今大唐,上有圣明帝王,下有忠诚军民,律法森严、政令通达,皇储之位日益稳固,秦王齐王竭力辅佐,可谓是一派盛世格局。尽管皇子们之间偶有政见上的分歧争执,但他们始终克礼守道,未敢僭越,陛下您又正值春秋鼎盛之时,有您坐镇,何来变天之说呢?至于什么太白金星出现在秦地的 分野之处,就预示着秦王要得大位,那更属无稽之谈,徒添朝堂纷乱而已。”   闻听此言,李渊默默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嗯,其实朕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傅奕这家伙,好端端的上了这么一道膈应人的奏章,也不知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他转头对内侍吩咐道:“知会中书省,让他们拟诏,申斥傅奕妖言惑众,着令罚减半年俸禄,回家闭门思过!”   负责传旨的内侍答应一声,转身匆匆离去。赵亮看着那小太监的背影,心中不禁暗道:傅老先生,实在对不住了,您吃饱了撑得没事干,非要跑来触皇帝老儿的霉头,专挑他烦心的事情说,你不挨罚谁挨罚呢?   只听李渊继续道:“唉,有时候朕也非常为难。按说,太子册立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建成这孩子除了之前受到奸徒蒙蔽,犯过那么两三回错误之外,总的看来还算是合格的。可是,朝中始终有人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成天盘算着要挑动其他皇子与其争夺皇储之位,闹得乌烟瘴气、不可开交。”   他略微顿了顿,叹道:“偏生二郎世民也不安分,仗着立过些战功,就不把皇兄放在眼里,甘心听那些宵小之辈的怂恿蛊惑,一门心思的跟太子作对。也正因为他一直秉持着这种态度,才让那些家伙更觉得有机可乘,不仅不懂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然而,每次他们兄弟闹出争端来,还不是我这个当父亲的犯难?唉,朕有时候琢磨,干脆暂时将世民流放出去,拿掉兵权、散掉党羽,待太子今后顺利接了皇位,坐稳江山,再由他亲自下旨,让弟弟回来。”   赵亮闻言一惊,连忙劝解道:“陛下切莫如此想。秦王天生具有领袖的气质,无论到哪里都是一样。与其流放远方,还不如让他待在您身边更稳妥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也好随时提醒劝诫。”   “赵爱卿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李渊微微颔首:“朕也是想过这一层,才迟迟没有下决心的。哦对了,你今日进宫是专程来觐见朕的吗?”   赵亮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道:“微臣入宫,一是为婕妤娘娘做诊断调理,二是向陛下献策。” 第四百八十六章 诬陷   李渊接过内侍转呈的奏章,好奇道:“哦?爱卿要献策?献什么策呢?”   赵亮微微一笑:“微臣是陛下的私人顾问,当然不敢轻言朝堂大事,所以,臣献的只一个小策,是关于德妃娘娘的。”   听他这么一说,李渊不禁更加感到好奇,连忙打开奏折仔细端瞧。少顷,他容颜大展,笑道:“原来是谋划如何给德妃庆贺初度啊,好好好,难得你有心啦。朕近来政务繁忙,险些将此事给忘了个干净。”   说着,他又将赵亮的那份奏章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指着其中一处赞道:“这个游湖聚宴的提议非常不错啊,很多细节之处,颇具新意,想想都觉有趣。”   赵亮笑道:“陛下过奖了。微臣也是前日给两位娘娘诊脉时听说了此事,回去之后不免想着,您一直操劳国事,成日里为社稷百姓忧心,好该趁此机会跟娘娘们放松一下。一来劳逸结合有益龙体,二来也能让德妃高兴高兴。”   “还是爱卿考虑的周到啊,”李渊满意的点点头:“满朝文武见到朕,就好像债主见到了欠钱鬼一样,恨不得拉着朕天天给他们干活儿,还他们的债,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今年自入春之后,就没一天轻松的,连带几位妃嫔也见得少了。”   他合上奏章,递给赵亮道:“你这个游湖聚宴的法子,朕准啦。带着朕的口谕,去找光禄寺,命他们全力配合你筹备德妃寿宴诸事。”   赵亮心中大喜,连忙接过奏章,施礼答应。只要李渊肯乖乖听话,在玄武门事变的前一天登上湖船,与嫔妃游乐,那么大事等于成了一半,至少李世民和天策府的人会因此而减少很多顾虑,敢于放手一搏。   他借口还要去给张婕妤瞧病,于是向皇帝李渊告辞离开,带着月光道长转身绕过另一条路径,朝馨芳院而去。   布局海池的事情办妥,眼下便只剩李建成这一个麻烦了。   赵亮之前一直在寻思,究竟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说动张婕妤派人去把太子请到后宫。   按理说,李建成就算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光天化日堂而皇之的跑来见自己老爸的小情人。除非……   赵亮暗暗拿定主意,为了顺利解决穿越者,他必须实施一个大胆的计划,哪怕这个计划可能会冒极大的风险,那也在所不惜了。   他冲旁边的月光嘱咐道:“等会儿我跟宫里的人介绍,就说你是专门协助我给娘娘调理身体的,暂时在偏殿等候,然后我去吓唬一下张婕妤,促使她招李建成来见面。如果一切顺利,你便寻机在暗中用镇魂钟施法,把那个家伙处置了。”   月光点点头,沉着道:“仙长放心,弟子有数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馨芳院的大门口,在这里伺候的宫女们自然认识神医大驾,远远瞧见赵亮到来,早已有人主动进去通禀,所以老内侍陈州此时也已经迎了出来,笑呵呵的跟二人打招呼。   赵亮按照之前的计划,给老内侍介绍了月光,陈公公一听他说这位道长也是世外高人,可以用先天真气为张娘娘培本固基、强健根骨,顿时高兴不已,连连对着赵亮和月光千恩万谢。   赵亮洒然一笑,跟陈公公说,请他先安排月光道长在偏殿休息等候一会儿,自己则去见见张婕妤,有些重要的事情须先行禀报。   陈公公不虞有他,痛快答应下来,依着赵亮的要求,命手下人领着月光到偏厢略坐,自己则陪着赵神医一起入内觐见婕妤娘娘。   张婕妤所中的焚经散奇毒,其实早已经去除干净,近日来又有宫中的各种珍贵补品轮番进补,精神气色更胜从前。此时她正持着毫素,在外殿的书房里做丹青之雅,抬眼瞧见赵亮进来,于是放下毛笔,笑盈盈的招呼道:“神医来啦。”   赵亮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问道:“娘娘安好,不知这几日身体感觉如何?”   “你前几日送进宫来的调理方子,着实管用呢。”张婕妤一边示意陈公公给赵亮赐座,一边笑着说道:“本宫连着服用两天,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晚上睡得也分外安稳。听宫里的人说,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瞧了你的药方,也都佩服的交口称赞呢。”   赵亮心想:他们要赞,那也应该是赞月云道长才对,无论解毒方,还是调理方,都是人家的功劳,我只不过是个借花献佛的假神医而已。   想归这么想,但他还是厚着脸皮拱手道:“娘娘过奖了,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张婕妤笑道:“本宫一直在想,到底该如何报答神医的救命之恩,只可惜神医乃是淡泊名利的高洁之士,连陛下应允的朝廷官职都不肯接受,寻常的金银珠宝和房产土地就更不在话下了。可否告诉本宫,你究竟有什么愿望,无论怎样,我都会想尽办法替你实现的。”   “娘娘赏赐的已经够多了,微臣再无什么奢求,”赵亮不假思索的答道:“富贵于我如浮云,唯望一身本领能有施展的地方,为国为民略尽一点薄力。”   张婕妤忍不住赞道:“先生高风亮节,实在令人钦佩。不过你越是如此谦逊,本宫就越想做些什么,好遂了你的青云之志。”   赵亮笑道:“我现在能侍奉御前,而陛下又愿意采纳我的一些小建议,已经是托娘娘的福,非常非常幸运了。”   张婕妤轻叹了口气:“唉,其实以你的才华,在朝堂上谋个官职也不是什么难事,来日步步升迁,封侯拜相同样有很大指望。偏生你不肯接受本宫的好意,入朝为官,难道真的是像之前说的那样,担心被朝中势力拉拢,以至于无法保持中立的立场,反而左右为难吗?”   赵亮没有急着回答,沉默了几秒钟后低声道:“眼下太子和秦王之间的那些事情,想必娘娘也很清楚。朝堂一天局势不稳,臣一天不希望涉入其中。”   “赵亮啊,本宫跟你说句实在话吧,这件事情真的是你想多了。”张婕妤闻言道:“太子的皇储地位日益稳固,无论是陛下,还是群臣,都越来越认可他的能力和德行,即便李世民他长出三头六臂,也没办法撼动太子分毫。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那位不可一世的秦王殿下,就得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失败,彻底绝了挑战皇储之位的心思。因此,你根本用不着有什么顾虑,只需本宫给太子那边递个话,包保你能得到他的重用。”   赵亮淡淡一笑:“娘娘居然这么看好东宫?”   张婕妤道:“那是当然。你难道不晓得吗?陛下之前特命太子用新法训练天下兵马,现在又委任齐王作为统帅,北上抗击匈奴,这些都是为了逐步削弱李世民对军队的影响力。一旦没有了兵权,他秦王就会变成拔掉爪牙的老虎,最后还怎么有资格与太子一较高低呢?”   赵亮故意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问道:“如此说来,娘娘您还不知道眼下的新变化啊?”   “新变化?什么新变化?”张婕妤不禁一愣:“莫非朝中又出状况了吗?”   赵亮一边暗探对方的心理活动,一边继续道:“娘娘您有所不知。秦王在获悉齐王即将率兵出征,而且还要征调天策府的尉迟敬德、程知节、秦叔宝、段志玄等一众主力之后,自然不肯乖乖的坐以待毙。前日,他已经秘密觐见陛下,告发太子和齐王结党营私、扰乱朝政,阴谋利用手中的部队发动叛乱,比皇帝提前退位,并且还说……”   张婕妤见赵亮在关键时刻突然打住不往下讲,立时好奇的追问道:“还说什么了?”   赵亮暗笑一声,道:“还说太子齐王与宫中妃嫔勾结,秽乱后宫,企图联手陷害忠良。”   “他放屁!”张婕妤不听还好,一听立刻杏眼圆睁、秀眉倒竖,气的直接开骂:“李世民这个杀千刀的泼皮鬼,简直是疯狗乱咬人!”   赵亮丝毫不为所动,不慌不忙的丢了一句:“臣也认为这纯属无稽之谈,可是奈何秦王好像握有什么重要的证据,而陛下也似乎信了几分。”   张婕妤心里咯噔一下,疑惑道:“证据?你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证据?”   “这个微臣并不清楚。”赵亮摇了摇头:“陛下刚才跟我提及此事的时候,说的并不详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陛下的情绪很不好,”赵亮继续忽悠道:“据微臣判断,秦王所奏之事,应该是有点料的,不然陛下不可能提出要当面质问太子和齐王。”   张婕妤难掩吃惊的神色,兀自愣怔了一会儿,喃喃道:“如此看来,情况确实有点麻烦。李世民眼瞧着自己将要在朝中失势,便狗急跳墙、胡乱攀扯,尽管太子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小人进谗毫无底线可言,最怕就是陛下受了蒙蔽,一怒之下迁过于东宫……”   “就是说啊,”赵亮一拍大腿,又补了一刀:“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像这类事情,陛下多半要在心中存上很大的疑虑,就算最后什么都查问不出来,恐怕太子也得被陛下牢牢盯上,短时间内再难有完全信任可言。”   张婕妤秀眉紧锁,忽然抬头道:“不行,这事绝不能轻慢待之,必须赶紧知会太子!” 第四百八十七章 探听   赵亮想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于是连忙打蛇顺杆上,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向张婕妤说道:“微臣也知道兹事体大,娘娘最好是能立刻告知太子殿下,以便让他提早有所准备。但是这样一来,也等若是把我这个泄露消息的人给卷进去了,万一有人将此事偷偷禀告陛下,到时候恐怕微臣的立场会很难自处。”   张婕妤听他这么说,表示理解的点点头:“你讲的倒也确实在理。无论如何,我总不能连累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况且你能把陛下那边的消息告诉我和太子,终归又是一番情谊,如此就更不能叫你为难了。赵亮,你一向足智多谋,你跟本宫说说,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赵亮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建议道:“如果仅仅是派人给太子传话,一来怕情况讲不清楚,反而耽误了大事,二来也须防着东宫那边有秦王的人,把娘娘和我都给暴露出去。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能找个借口,请太子殿下亲自到这里来,当面把此事告知于他。”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张婕妤毫不怀疑赵亮的这个提议:“在本宫这里说话,不虞隔墙有耳,也能令你和太子都感到安心。这样吧,我让陈州跑一趟,给东宫送去些西域进献的贡品,他作为皇子,理当入宫请安谢恩,顺便探望一下本宫病情康复的情况。”   赵亮闻言大喜,连连称赞张婕妤有办法,如此的话,他便在偏殿等上一会儿,万一太子来了要问话,也好当面解答。   张婕妤见赵亮如此向着她和李建成这边,不禁满心欢喜,连忙吩咐老太监陈州,备办好一些奇珍贡品,立刻送到东宫那边,顺便暗中知会太子,请他尽快过来会面。   陈公公走了之后,赵亮又没话找话的问了一些关于张婕妤身体状况的事情,接着便起身施礼告退,暂往偏殿等候。张婕妤心里悬着皇帝可能要质问太子的种种麻烦,急于寻思相应的对策,也就没有再拉着赵亮继续闲聊,心不在焉的请神医自便。   赵亮别过张婕妤,出了馨芳院的寝殿,来到旁边的偏厢,与正在那里吃茶静候的月光见了面。赵亮屏退一旁伺候的宫女,压低声音,给月光讲述了之前他跟张婕妤对话的情况。听说太子李建成用不了多久便会来到此处,月光顿时感到非常高兴,并当即对赵亮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等李建成一现身,就利用轻功潜到张婕妤那边,对太子身上的妖孽施展镇魂钟的法术。   二人眼见胜利在望,心情都不禁好了起来,一边品尝着御用的上等好茶,一边闲话家常,一起静候除妖时机的到来。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馨芳院的大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同时,陈公公的声音传了过来:“殿下,娘娘之前特意交代过,您来了不必再专门通禀,直接入内叙话便是。”   一个男子“嗯”了一声,旋即登登登的大步进了正殿,赵亮冲月光使了个眼色,月光站起身来,靠近窗口,朝外面仔细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低声道:“是李建成来了,门口还站着四个长林军。”   赵亮看了看后窗,问道:“从这里走?”   月光点头道:“弟子刚才已经看过了,从后窗出去,有大片茂密的树丛遮掩,可以顺着墙根绕到正殿的回廊那里,只要避开偶尔经过那里的宫女太监,就能自回廊上的小侧窗翻进正殿去。”   赵亮竖了竖大拇指,对月光表示赞许,然后说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探探路,顺便偷听一下张婕妤和李建成都说些什么。倘若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去上厕所了,等会儿便回来。”   月光道长点点头:“那仙长务必小心。”   “放心吧,就算让人撞见也没关系,”赵亮嘻嘻一笑:“我在他们眼里,属于那种行事高深莫测的奇人,随便编个谎话也能糊弄过去。倒是你,过会儿我回来,换你去行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在意,别再让人家当成刺客给抓了。”   月光做了一个“放心吧”的表情,然后再次朝外面观察了一下,接着给赵亮打个信号。赵亮见状,毫不犹豫的溜到偏殿的后窗边,一个利落的翻身便闪了出去。   果然如月光所说的那样,馨芳院四周被鲜花树木所环绕,这偏殿后面也不例外,举目望去,尽是一片郁郁葱葱,内外的视线都被挡了个严实。   这道不算太规则的树墙,恰好与殿宇建筑夹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刚刚能容一个人挤过去,径直到达旁边不远处的寝宫正殿。   赵亮猫着腰,悄无声息的穿过树丛夹道,来到了正殿回廊的下方。他半蹲着身子,先是仔细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待确定四处无人之后,便迅速出手,搭住上边回廊的栏杆,一个轻巧的鹞子翻身,稳稳当当的跃到了回廊中。   寝宫正殿靠回廊这边,是一排宽大的侧窗,面积几乎占了整个墙壁的一大半。依照寝宫的布局来判断,这侧窗里面的空间位置,应该是存放张婕妤各类服饰的超大号衣帽间,平时除了宫女进来整理收拾,一般都不怎么会有人在。   赵亮瞅瞅前后,见没有内侍宫女的影子,便大着胆子,伸手将一扇侧窗拉开个缝隙,探头朝里小心观察。如他所料,房间里面全是一排排挂着华丽宫装的木架,以及十几口巨大的楠木箱子。   赵亮放下心来,将窗户开的更大了一些,接着双手在窗框上一撑,借力朝房间里面做了个空翻的动作,眨眼便进了正殿之中,竟然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他双脚刚一落稳地面,随即转身出手,又将打开的侧窗轻轻带住,使外边的回廊恢复原状。   待这些动作完成之后,赵亮没有丝毫犹豫,紧接着蹑手蹑脚的溜到了衣帽间的另一边,透过门上的花格向外张望。   从赵亮的角度看出去,房门外面还有一个略小的空间,被三面高大的屏风围挡而成,看样子应该是张婕妤日常更换衣服的地方。赵亮仔细辨认,判断其中一面屏风连着张婕妤卧室的一端,而另外一面屏风的后边,则是寝宫的客厅。   此时婕妤娘娘正在那里会见太子,所以应该不会忽然跑到这个地方换衣服,故而也就不用担心会有宫女来此伺候。赵亮艺高人胆大,直接拉开了衣帽间的门,轻轻的来到了那面屏风的后面。   果不其然,这面屏风正是客厅和更衣室之间的隔断,从屏风的细缝里瞧出去,刚好看见宽大厅堂中间坐着两个人——张婕妤和李建成。   赵亮心中暗喜,连忙收摄心神、屏住呼吸,细听对方正在说些什么。   馨芳院寝殿的规模颇为开阔,单单是这处客厅就足有两百多平方,而赵亮的藏身之处,距离那二人所在的位置大概十几米的远近,不过幸好厅中并无旁人,所以张婕妤和李建成说话时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样一来,赵亮虽然听的不是十分清楚,但差不多也能掌握个七七八八。   此时只听张婕妤愤愤道:“李世民实在可恶至极,居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若不是赵亮及时通风报信,恐怕被他害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建成闻言并没有着急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头顶的房梁,仿佛在微微出神。   张婕妤瞥了他一眼,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略显嗔怪道:“殿下,你在想什么呢?为何一言不发?”   李建成收回目光,淡然一笑:“我在想,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吧。”   “命中注定?什么命中注定?”张婕妤疑惑道:“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你的意思?”   李建成幽幽道:“按照我所知的记载,这会儿也的确该到李世民去父皇面前揭发我们的时候了。所以我说,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事儿。”   张婕妤兀自愣怔了片刻,然后气道:“哎呀,我的太子殿下,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跟奴家说笑?你方才到底听明白了没有,据赵亮所说,陛下很快要召见你质问此事,到时你该怎么办啊?!”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一点都不担心父皇的质问,”李建成好整以暇的说道:“我的劫数不在于此,所以召不召见都没所谓。”   闻听此言,张婕妤再次一脸懵圈。今天太子所说的话,她基本上一多半都没听明白,也不晓得是因为自己急糊涂了,导致智力下降,还是李建成吓得失了心疯,一直胡言乱语。   见张婕妤一副痴呆加气愤的样子,李建成忍不住笑道:“你不晓得我在说什么,这很正常,既不用着急,也无须生气,你只需知道,李世民告什么状都没关系,我们要担心的并不在于这些。”   张婕妤将信将疑道:“你这么有把握,莫非是知道什么我不了解的东西?快跟我说说吧,也好让奴家安心。”   李建成眨眨眼睛,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是不想跟你说,而是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很多事情,都并非你我所能轻易改变的。好事如此,坏事也如此,知不知道,了不了解,到最后全都一个样,逃不出定数二字。我这样讲,你明白吧?”   张婕妤一拍桌案,怒道:“我明白你奶奶个攥儿!” 第四百八十八章 节点   张婕妤怒了,彻底的怒了。   她这样的反应倒也不难理解,眼瞅着都到了要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了,李建成非但一点都不忧心皇帝的震怒,反而还神神叨叨的净说些不着四六的废话。   合着就让老娘一个人操心是吗?!   她不禁粉面含霜,沉声道:“太子,奴家读书少,听不懂你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我只问你一样,李世民说你和齐王勾结嫔妃、淫乱后宫,若是陛下当面责问起来,你究竟该如何应对?奴家又该如何应对?”   李建成仍旧是那副看破一切的模样,答道:“娘娘不必为此着急,依我看,也许咱们都没机会对此作答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婕妤微微一愣:“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根本不给我们辩解的机会,而是直接问罪?”   “那倒不是。”李建成幽幽道:“我的意思是,可能过不了几天,朝中就会爆发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到那个时候,就不会再有人纠结咱们的那点事情了。”   张婕妤久居深宫,别的东西不在行,朝堂斗争方面还是有点经验的,她听李建成这么一说,旋即反应过来,略带兴奋的问道:“太子,你该不会是已经有什么大计划了吧?我听宫人私下议论,说齐王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城外那两万大军的兵权。你们是不是随时能够……”   她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但任谁听了都能猜出其中的含义。倘若齐王遵从太子的命令,突然带兵进城,发动政变,轻而易举便可拿下李世民等一系政敌。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几人身上的麻烦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李建成知道张婕妤会错了自己的意,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仍旧是之前那句话,眼下秦王告的这个状,并非最要命的问题,还有比这复杂一万倍的事情等着我去头疼呢。”   “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事嘛?”张婕妤闻言,不满的撅起小嘴:“问来问去你也不肯对奴家讲,真真急死人了!太子啊,我不只是担心陛下查问咱们的事,更主要还是关心你的安危,你说有比这更头疼万倍的难题,不妨给奴家讲讲,或许我也能帮上什么忙呢。”   李建成凝视张婕妤片刻,几次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唉,我不是想不告诉你,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更不晓得该怎么说。总而言之,我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巨大且艰难的选择,它不仅仅事关生死那么简单,而是一念之差就或许要万劫不复了。所以,什么勾结后宫的倒霉官司,我根本顾不上去多想。”   张婕妤见他说的极为郑重,丝毫没有说笑的成分在里面,不由得也严肃起来:“居然这么要紧吗?能令你这位堂堂皇储讲出万劫不复四个字的事情,世间恐怕还真没几件。莫非跟突厥入侵有关?”   李建成显然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不答反问道:“你刚才跟我说,这个消息是问事郎赵亮透露给你的,他人呢?还在这里吗?”   “在!”张婕妤朝旁边努努嘴:“他此刻就在偏殿等候。要不要叫过来再详细问问?”   李建成犹豫了一下,道:“娘娘,你跟赵亮接触的比较多,你感觉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靠吗?”   张婕妤毫不迟疑的回答:“赵先生才华横溢、深不可测,只看他年纪轻轻,来长安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受到了各方的重视,连陛下都对其赞不绝口,就足以证明他的能耐非常了得。所幸赵亮与我十分投缘,关键时刻站到了咱们这边……”   李建成没等张婕妤把话讲完,便摇了摇头道:“我看倒也未必。赵亮确实文武双全、极有本事,但其立场却有些复杂难明的感觉,而且行事也颇为怪异,往往令人难以理解。”   张婕妤不禁一愣:“太子何出此言呢?”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李建成眉头紧锁,沉声道:“我在秦王府那边的密探传回消息说,其实赵亮在暗中与李世民的交往也非常紧密,甚至连给你治病的这件事,都是出自于李世民的授意。”   “怎么可能?!”张婕妤讶然道:“旁人不晓得,难道李世民也不晓得吗?本宫和你关系深厚,一向是你在宫中的盟友和臂助,我若是生病死掉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李世民才对,又怎么会授意赵亮前来问诊治疗呢?再说,向陛下推荐神医的是玄武门守将常何,难道常何也是李世民的人不成?”   李建成冷笑道:“不提玄武门还好,一说这玄武门啊,恐怕还真如你讲的那样,常何是李世民偷偷埋下的暗桩!”   藏身于屏风后面的赵亮一听这话,当场惊得直冒冷汗:这下坏啦!穿越者熟悉历史,当然早已清楚玄武门守将常何的立场,倘若李建成有心暗中防范,恐怕老常自身都难保。之前他一直忙于安排筹划事变的各项准备工作,居然忽视了这样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实在是千虑一失。   赵亮正兀自焦急的功夫,只听张婕妤忽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接着说道:“我的好太子啊,你疑神疑鬼也要有个限度才是,怎么能如此天马行空呢?哦,依你的意思,赵亮也是李世民的人,常何也是李世民的人,他李世民岂非手眼通天啦?如果真是如此,李世民早就出手翻盘了,还需憋屈这么久吗?”   李建成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还真的又让你给说中了。他李世民怕是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确实要出手翻盘啦。只可惜啊,我上学那会儿没认真听历史课,实在记不住确切的时间,不然的话……唉,多说无益,反正你也听不懂。”   张婕妤一脸懵圈,愣怔了半天才疑惑道:“太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尽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奴家的的确确是半句都听不明白。”   她略微顿了顿,又道:“对了,刚才你说赵亮行事怪异,除了私下跟李世民打交道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吗?”   李建成回过神来,答道:“当然还有。比方说,他突然提议修缮太极宫各处宫门,以至于整个宫城绝大多数的道路被人为封闭。”   “哦,这个事情奴家清楚,”张婕妤道:“前日陛下曾跟我提起过,说是太极宫的风水有问题,特别容易导致皇子争斗、手足相残的情况出现。隋朝那会儿就是如此,而现在你和李世民也差不多。所以陛下才接受了赵亮的建议,对各处宫门进行改建,以便调整此地的风水格局。”   李建成哂笑道:“在你们看来,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可是对我而言,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或许,那个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吧,只不过,赵亮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依照他现在所发挥的作用来看,史书中不应该没有任何对他的记载啊,可是在我的印象中,却又完全没有这一号人物,真是太奇怪了。”   这一番言语,再次把张婕妤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然而入得赵亮耳中,却是清清楚楚、完全理解。   原来,穿越者徐汉中只是知道玄武门之变大概的始末经过,但并未掌握事件具体的发生时间,故而一直犹疑不定、难以明确。同时,他还在暗中默默留心与此次事变相关的所有人物,以及他们的行为轨迹,但是偏偏赵亮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问事郎,让他根本无从判断虚实。   赵亮心中不禁暗笑: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啊,书到用时方恨少。搞个穿越也得肚里有货才行,否则光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到最后恐怕就得像眼前这个穿越者一样,因为忘记确切的历史节点,陷入到深深的犹豫之中。   不过,另一个疑问也同时升上了赵亮的心头:穿越者为何这么纠结玄武门之变的准确时间呢?难道是想通过挫败事变计划的方式,反过来置李世民和天策府于死地吗?   倘若真是那样的话,这个穿越者可就有点脱了裤子放屁,多费一道工序的嫌疑了。以他的知识储备和眼下的朝廷形势而言,想办法直接出手干掉李世民不更好吗?何必非要心心念念的等着玄武门事变的到来呢?   想到这里,赵亮不禁疑窦丛生,于是再次屏息凝神,继续偷听李建成说些什么。   此时,张婕妤刚从深深的迷惑中反应过来,转而说道:“唉,奴家今天定是跟太子五行犯冲,所以聊不到点子上。你干脆直说吧,那个赵亮是不是不太可靠?”   李建成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谈不上可靠不可靠,只是有一些关于他的疑问,始终压在心中,令我感觉很不舒服。”   “那还不简单?”张婕妤道:“你若是不踏实,那就把他叫过来聊聊,设法试探一番。假如他真的身在曹营心在汉,暗中帮李世民办事,企图算计咱们,在你有心查问之下,也难免不会露出狐狸尾巴。不过,如果赵亮先生并非像你猜测的那样,而是真心向着我,那你也不能苛责人家,反过来还要虚心求教,请他帮咱们一起想想办法,以应对眼前的危机。” 第四百八十九章 宿命   李建成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下,点头道:“那好吧,就依你的想法,先见见赵亮再说。我心中的那几个疑问,兴许能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   赵亮在屏风后面一听对方说这话,顿时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婕妤已经高声吩咐外面道:“来人,去偏殿请赵神医过来,太子有话问他。”   随着寝殿门外一声答应,赵亮想都没想,立马转身就跑,径直穿过宽敞的衣帽间,自巨大侧窗一个翻身闪了出去,然后又慌忙跳下殿后的回廊,贴着树墙夹道连滚带爬,一溜儿烟的冲回了偏殿。   他刚刚从后窗跳进之前和月光休息的房间,房门外便响起了一个宫女的声音:“赵神医,娘娘请您正殿相见,说太子殿下有事相询。”   一直守候在屋里的月光道长,先看了看房门那边,又瞅了瞅刚刚窜进来的赵亮,一脸懵圈。不待他开口,赵亮连忙向外大声答应道:“哦,好的,我知道啦!”   说着,他一边努力调匀急促的呼吸,一边上前拉开房门,对肃立在外面的宫女说道:“你暂且稍等一下啊,我跟这位道长交代两句便过去。”   宫女答应一声,向后撤了两步,低眉垂手,默默静候。赵亮则转过身来,小声对月光说道:“你先别着急,我刚才偷听到了一些重要的情况,此事或许有另外的转机。你现在就从后面的通道潜入寝宫正殿,躲进衣帽间里,如果我觉得仍然有必要动手的话,就故意提高音量给你暗示,然后再设法找借口溜出去,而你则用小铜钟施法,明白了吗?”   月光镇定的点了点头:“都明白了,放心吧,仙长。没有您的法旨,我便一直静默不动。”   赵亮知道他武功道法双绝,行事又一向稳重,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担忧,轻轻拍了拍月光的肩头后,便转身走出了偏厢,同时还嘱咐外面伺候的宫女太监:“这位道长每天这个时候都需要打坐修炼,最忌讳有人打扰,你们没事儿千万不要进去捣乱,否则害他走火入魔、闹出岔子,我自会奏明陛下和娘娘,叫尔等抵命!”   几个守在外面的宫人闻言连连点头答应,皆说道长不叫,自己绝不敢进去捣乱。赵亮放下心来,给月光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跟在之前的那个宫女身后,往张婕妤的寝宫正殿而去。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见赵亮大步走入殿中,恭敬施礼,李建成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赶忙道:“问事郎不必多礼。你是父皇身边的近臣,又屡次帮助本宫,咱们之间不用在意君君臣臣那套规矩。快请坐吧。”   张婕妤命令宫女退下,接着也道:“太子说的极是。赵先生是咱们自己人,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就不必拘那些俗礼啦,坐,坐下聊。”   赵亮轻轻道了声谢,撩袍坐到了旁边的绣墩上,从容不迫的望向对面的太子李建成。李建成先是瞅了瞅张婕妤,然后好像不知该从何说起似的,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额,刚才听娘娘说,秦王在父皇面前告了我一状。此事可大可小,所以特地请赵先生过来,想跟你请教一二。”   赵亮一边探查李建成的心思,一边微微笑道:“殿下这‘可大可小’四字判断,一语道破此事的关键,想来应该也有了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不敢当,”李建成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皇子们之间的那点矛盾,已经是朝野皆知的情况,想必先生对此早有耳闻。像眼下这种恶状,你告我我告你的,也算是常有的事情,没什么稀奇。至于说对策嘛……其实并非本宫最关心的问题。”   赵亮好奇道:“哦?殿下不关心如何应对秦王的举告,那关心什么呢?”   李建成想了想,道:“我想先问先生几个问题,然后再讨论这桩麻烦,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谅解。”   “殿下客气了,有话但讲无妨。”赵亮从容应道。   “嗯……那我就直说了。”李建成沉吟片刻,问道:“坊间有传闻说,先生跟秦王之间私交密切,常有会面深谈,不知是否……”   赵亮点点头:“您说的没错,我确实见过秦王几次,不过那都是奉陛下之命,前去劝诫秦王,让他恪守皇子本分、管好自己下属,并尊重太子的权威。”   李建成闻言点了点头,未置可否,然后又问道:“那么封闭改建太极宫的各处宫门,也是出于调解我们兄弟矛盾的缘故喽?”   “那是自然。”赵亮淡淡答道:“臣是太极宫问事郎,又出身道家,擅长玄学,所以从风水堪舆的角度,改善太极宫整体气运格局,实属分内之事。”   “这样啊,”李建成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可是赵亮言之凿凿,话语中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接着提问:“赵兄是怎么认识常将军的,又为何一直住在他的府中?”   赵亮暗赞对方终于问到关键点上,殊为不易,但同时也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术,自自然然的说道:“微臣初入长安,机缘巧合下,在城门外救了当时险些丧命的颜勤礼,后来又经他的介绍,治好了秦王殿下的呕血之症。当时秦王对我有招揽之意,但是我自认本领和志向不止于天策府那个层级,便当场谢绝了。”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俗话说,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我的想法是能直接为陛下效忠,如此方不负才华,一遂青云之志。也正因为如此,颜勤礼为了报答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便决定通过故交常何,向陛下举荐我来为娘娘治病,以期能有机会立下功劳,得到陛下的重用。自那之后,我又与常将军成为了好友。此人豪迈疏阔,很对微臣的脾气,于是就着方便,一直住在他那里。”   这番话讲的合情合理,同时也都是事实,因此李建成的暗探所汇报的情况,跟赵亮的描述基本吻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之处。   趁着李建成兀自愣神的功夫,一旁的张婕妤颔首道:“神医所言甚是。跟着秦王能有多大出息?凭你一身文武双全的好本领,来宫中为陛下效力才是正解。你当初能拒绝李世民的招揽,足见眼光胸襟非比寻常,更是明智的选择。殿下,赵先生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李建成默默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既然赵先生在常何那里住了不短的时间,又经常接触交往,不知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人的?”   赵亮清楚李建成的那点心思,明知故问道:“殿下指的是什么呢?”   李建成瞟了张婕妤一眼,斟酌着措辞道:“嗯……常将军追随父皇多年,深受信任,所以官居要职,掌控着太极宫的玄武门。像他这样的御前将领,按理说应该……应该只忠于陛下一人,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又改了个方式问道:“哦对了,他是怎么看待眼下朝中的局面呢?对本宫和秦王又是如何评价的?”   赵亮知道,常何的立场,根本瞒不过眼前这位能够“预知未来”的穿越者,于是索性剑走偏锋,冒险试探道:“常何对皇子之间的争执非常担忧,平时言语间也颇有些不满。至于说他对您和秦王的评价嘛……”   赵亮故意停顿了一下:“额,依我所见,他偏向秦王那边可能更多一些。”   “竟有此事?”张婕妤不禁感到讶然,一边跟李建成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边道:“常何这家伙果然靠不住啊,殿下的猜测真的……”   李建成不待她把话讲完,连忙截断道:“娘娘,这事之后再细说吧,本宫还有些问题要请教问事郎。”   张婕妤知道对方是不想在赵亮面前泄露底细,于是闭上了嘴巴,轻轻的点点头:“趁着赵先生在这里,殿下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李建成抬眼凝视赵亮片刻,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赵先生,你相信命数这东西吗?”   赵亮剑眉一挑,反问道:“殿下何出此言呢?”   “哦,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李建成道:“我是因为你出身于道家玄门,又对天命风水之类很有研究,所以才顺嘴这么一问的。赵先生,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此事的呢?世间万物真的皆有定数吗?人是否能够逆天改命?还是说谁也逃不出因果循环的天道规律?”   赵亮在李建成心中捕捉到了一种难言的纠结和矛盾,不禁试探着问道:“太子的这个问题,好像是对自己未来命运的发展,存在着些许迷茫之意,是吗?”   “嗯……差不多吧。”李建成眉头轻皱,犹豫道:“本宫……本宫……唉,该怎么说呢?本宫的意思是,每个人是不是都有已经注定好了的命运,哪怕这命运重复上一万遍,不管那人怎么折腾,最终都是一样的结局呢?”   赵亮终于清楚了李建成所担忧的结症是什么,也同时探明对方的内心世界,于是笑着说道:“我看您干脆直接问吧,中学课本上讲述的那场玄武门之变,是不是根本无法改变。”   咕隆一声,李建成直接从绣墩上翻倒,四仰八叉的出溜在了地上。 第四百九十章 富二代   李建成被赵亮一句话吓得直接摔到了地上,连旁边的张婕妤也大感愕然,赵亮则连忙起身上前,伸手将李建成扶起,同时轻声说道:“殿下,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单独聊聊了,您的意思呢?”   李建成回过神来,一边站起,一边点头道:“是是是,还是单独聊聊的好。”说着,他转过头来,对张婕妤尴尬一笑:“娘娘,你看是否……”   瞧着一脸惊慌失措的李建成,张婕妤略微愣怔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哦,那好吧。本宫刚才也没听明白赵先生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看殿下你的反应,必然是极为紧要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你们二位先谈谈吧,我去外面走走。”   她盈盈起身,略带疑惑的瞅了赵亮一眼,然后兀自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往殿外而去。还没等张婕妤走出大门,李建成便忍不住一把拉住赵亮,焦急的问道:“大哥,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中学课本?什么玄武门之变?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赵亮瞥了瞥张婕妤的背影,然后好整以暇的笑道:“咱们坐下来慢慢聊,好吗?”   “不好!”李建成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死死拽着赵亮不放:“你赶紧说,我急着呢!”   赵亮无奈苦笑,等张婕妤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寝宫大殿门口之后,才压低声音道:“徐汉中,我是来帮你的。”   “徐汉中”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太子李建成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似的,浑身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险些原地跳起来:“卧槽!你……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对吗?”赵亮淡淡笑道。   下一秒钟,李建成已经腿软到站立不住的地步,晃晃悠悠的做到了绣墩上,吃惊的望着赵亮,张大的嘴巴完全合不拢。   赵亮在他面前从容坐下,瞅瞅四周,接着小声道:“我跟你一样,来自于现代世界,而且是专门为你而来。”   李建成终于反应过来,犹豫了几秒,试探着问道:“你是旅行社的人?还是……还是反穿局的人?”、   “呦呵?看来你是内行啊,”赵亮呵呵一乐:“我是反穿越调查局的探员,赵亮。”   闻听此言,李建成长须了一口气,幽幽道:“哦——终于找上门了,也好,也好……”   赵亮不禁奇道:“好什么?”   李建成下意识的凝视了赵亮一会儿,道:“麻烦请你先告诉我,你怎么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个问题顿时让赵亮有点懵圈。工作这么久的时间,也遇到过不少穿越者,被对方查问自己公职人员的身份证明,这还是头一回。   他略微想了想,反问道:“你为何非要我证实身份?”   “这不是很正常吗?”李建成道:“警察执法都要先出示证件的呀?你想抓我,不得表明一下身份吗?”   赵亮茫然道:“谁说我要抓你了?”   李建成也不禁茫然:“旅行社说的呀。难道不是吗?”   这下赵亮终于明白过来,问道:“这么说,你是游侠旅行社的客户喽?”   “不好意思,我得纠正你一下,我不是旅行社的客户,而是旅行社的顶级VIP客户,”李建成略显骄傲的说道:“光是每年年费就得八百多万,一次高级定向穿越还得另交上千万的旅行费,你用普通客户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我个人是很难接受的。”   赵亮险些被他给气笑了,无可奈何道:“好吧,顶级VIP客户徐汉中先生,你能跟我说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哦对了,我先声明一点啊,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抓你,而是在你还没有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之前,设法把你妥善的带离这个历史轨道。”   李建成很认真的听完赵亮的话,旋即露出了一个稍微放心的表情,道:“是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说实在的,我比你还着急呢,一直纠结后面到底该怎么办。”   他见赵亮没有开口说话,于是继续讲道:“我是通过生意上的朋友认识游侠旅行社老板胡缨的,她给我介绍的时空之旅项目,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你不知道,我呢,算是一个标准的富二代,平时啥也不干,就单纯是玩。赛车、帆船、冲浪、滑雪、还有极限运动,都溜的不行。身边也从来不缺各式各样美女。这么说吧,什么好玩的、刺激的,除了毒品不敢碰,其他我早都已经玩腻了。胡缨跟我说,她可以让我穿越到古代潇洒一把,我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赵亮点点头:“这么说,你是通过旅行社安排的魂穿。后来呢?到这里之后,胡缨派人联络过你吗?”   “联络个蛋!”李建成愤然骂道:“一提起这事儿我他妈就火大!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按照合同的服务标准,定期过来看看我,帮我处理一些难搞的问题。可是两个月前,胡缨突然派人过来通知,说现代世界那边出了点问题,反穿越调查局正在抓捕非法穿越者,所以我暂时不能回去了。同时她还让我放开手脚随意发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搞个天翻地覆也不怕。他妹的!之后就把老子一个人扔在这里,再也没半点音讯了。”   赵亮听得一脸黑线,又问道:“那你呢?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李建成郁闷道:“还能怎么看?我要投诉他们!我要找国内最顶尖的律师团,把胡缨告到倾家荡产!”   “我不是问你这个,”赵亮道:“我是问你,面对大唐的正常历史轨迹,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也正在为这个苦恼啊!”李建成道:“眼瞅着玄武门之变越来越近,我每天战战兢兢的,都不晓得该怎么办啦!”   “你没想过要改变历史吗?”赵亮不禁问道。   李建成犹豫了一下,回答:“说实话,我确实曾有过类似的可怕念头,不过……不过真要这么干的时候,我又选择退缩了。”   赵亮对此饶有兴致:“那是为什么呢?”   “唉,还能为什么,说白了就一个字——怂呗。”李建成苦笑道:“以前看穿越题材的小说和电影电视剧,总感觉穿到古代大杀四方确实是挺过瘾的。可是,当我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才发现,情况蛮不是那么回事。”   他兀自摇了摇头,接着道:“凭自己那点知识储备,做个肥皂、搞个香水、或者弄套新兵训练,就想完全碾压古人,简直是痴心妄想。对于眼下的局面,我一直有两个担忧,一是斗不过真命天子李世民,二是即便打败他了,恐怕也治理不好这个庞大的国家。我来这里,纯粹只是想体验一把,过过瘾而已,没想过要干出什么丰功伟业。”   赵亮忍不住哑然一笑:“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居然还有这样的觉悟。幸好你对这个时代尚有一丝敬畏之心,不然真要是改变了历史,那麻烦可就惹大了。”   李建成道:“我之前不晓得你的身份,以为你真的只是古代一个修道的奇人,所以才想着找你问问看,这天命是不是不能改变。现在我更加明确了,无论是我这个假建成,还是那个真太子,冥冥中自有天意,江山最后总会落到人家李世民这个正主儿的手中。”   赵亮闻言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历史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允许出现任何改变,这不仅仅是李世民和李建成的事,也关乎你我以及后世每一个人。坦白跟你讲,如果你没有这样正确的认识,而是仍旧执迷不悟的话,我也已经准备对你出手,执行反穿越法了。”   李建成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旋即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哎对了,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是继续留在这里作死,还是立刻返回现代?这趟旅行,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别回头再引起什么麻烦,害的我家里人担心。”   赵亮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说起这个问题,也的确非常的棘手。目前有一些技术上的原因,导致你还不能返回,为此我们反穿局也正在想办法。我问你,你在现代世界的身体保存在哪里?是游侠旅行社看管的吗?”   李建成摇摇头:“不是。我是顶级VIP会员,因此对方是上门服务的。他们在我名下的一处别墅里安置了低温给养柜,而我的本尊就一直躺在那里面。别墅当中有我专门聘请的医生和保镖看守,那样我感觉安心一些。”   “那就好,”赵亮略感放心:“游侠旅行社已经被国家列为重大犯罪组织,其成员基本上都被逮捕了,你的穿越运行长期处于无人负责的状态,终究也不是个事儿。回头你把别墅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让局里的专家实施接管,以便确保你的安全。至于说眼下的局面嘛……我得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什么预防针?”李建成的脸色微微有点难看:“我怎么听你这个意思,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赵亮点点头:“确实有点不太妙。按照既定的历史走向,你很快就得死在李世民的手上,但是你的灵魂却不能顺利返回现代,而是只能暂时四处游荡。” 第四百九十一章 高端游戏副本   “四……四处游荡?!”李建成听得脸都绿了:“那不成孤魂野鬼了吗?”   赵亮一见对方被吓到六神无主的样子,连忙安慰道:“问题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啦。目前用来穿越的时空隧道出了点小状况,所有的穿越者短时间内都无法正常返回,不过根据科学家分析,魂穿者大概率会从一个载体转移到另一个载体的身上,只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比较随机,没法精确判断下一个目标究竟是谁。”   李建成一脸懵圈,好半天才幽幽说了一句:“我靠,这不就是转世投胎的概念吗?”   “嗯,你这样理解也对,”赵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个过程的确有点类似于转世投胎。换个身份继续穿越,直至时空隧道恢复原状,我们反穿局会再去找到你,把你平安接回现代世界。”   李建成想了想,哆哆嗦嗦的问道:“额……领导,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我从李建成的身体里biu的一下离开了,然后……然后忽的一下,穿到了什么阿猫阿狗的小动物身上?转世投胎通常都有这种情况的,下辈子不一定是人……”   赵亮听得一脸黑线,赶紧摇头道:“不不不,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说了,这只是类似于转世投胎,但并非真正的转世投胎。你作为魂穿者,只会穿越到正常的人类身上,绝不会变成猪啊狗啊、骡子马什么的。放心,一定不会的。”   李建成将信将疑的看着赵亮:“真的?你没骗我?”   “千真万确啊,大兄弟!”赵亮道:“如果能跨物种穿越,那你当初来这里的时候,不也有同样的风险吗?这种情况绝是对不可能发生的。最不济的情况,也就顶多是新穿越载体的身份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或许是穿老人、或许是穿女人、也或许是小孩子。另外,就是可能没有大唐太子这么牛掰的地位了,而是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李建成点点头,叹道:“那些倒是无所谓,只要别跟猪八戒一样就成。我全当是换了个游戏版本,再重开一把,该怎么玩还怎么玩。另外,你确定我这样又穿越一次,不会被定罪吧?”   “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接下来的工作,不仅不会被定罪,还可以立功受奖。”赵亮道:“你也是中国人,自然也有维护祖国历史尊严的责任,只要不改变历史原貌,甚至努力自觉的去维护历史应有的轨迹,那就还是好同志。”   “这个当然没问题啊!”李建成闻言兴奋道:“哎,配合你工作肯定好玩啊,等于游戏突然开了个副本。你说吧,我该怎么配合你?”   “很简单,按计划死翘翘就行。”   “……”   “当然,也不是那么简单啦,”赵亮一看李建成脸上写满了郁闷二字,生怕他改变主意,连忙又说道:“你要配合我推进正常的历史进程。怎么说呢,就好比你现在是在横店影视城里拍戏,扮演的角色就是大唐太子李建成,接下来,要按照剧本把玄武门这场戏演好。”   听了这话,李建成笑着点点头:“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啦,就是照着该走路往前走呗。不过,我该什么时候离开这个载体呢?当真要被李世民一箭射死吗?”   赵亮想了想,郑重道:“按理说,我现在就应该利用穿越设备把你给弄走,但是你代替李建成的时间太久了,难保不会有什么残存的记忆留在正主儿的脑中,万一那些记忆或想法影响到玄武门之变,情况就会很麻烦。我打算把原来的计划改一改,请你一直撑到李世民获胜,行吗?”   “我懂了,说到底还是要踏踏实实的挨上那一箭,才能真正成全唐太宗,”李建成洒然一笑:“那就这么着吧,反正这个皮囊也不是我的,丢了就丢了,李建成一死,我的灵魂便会穿越到下一个载体上,重新开另一把游戏,也挺有趣的。话说回来,我还没体验过死是什么感觉,趁这个机会尝试一下也蛮不错。”   赵亮见他痛快答应,便用读心术又暗自探查一番,待完全确定对方是真心实意的配合,也不禁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轻声唤道:“月光,你出来吧,事情解决了。”   李建成闻言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只见远处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丰神俊朗的道士,冲着自己轻轻一礼。他瞬间恍然大悟:“我靠,看来你之前说要打算干掉我,还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居然连杀手都埋伏好了。”   赵亮洒然道:“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只能多做一手准备才行。不过,从现在开始,这位月光道长不再是用来对付你的杀手,而是负责配合你的帮手。”   说着,他又转头对月光道:“太子身上的这个魂魄,和我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现在他已经答应,会依照天命定数,成全秦王登上皇位,而在那之后,他也自会离开此地。所以你们就不必再跟他为难了,相反还要尽量给他提供帮助。”   月光拱手一揖,郑重应道:“弟子谨遵仙长法旨。”说着,他上身保持不动,双脚暗转内力,直接原地飞退数丈,眨眼间便又闪入屏风后面,消失不见。   李建成看的眼都直了,小声道:“大哥,你牛掰呀,比我还能整事,在这些古人眼里都变成活神仙啦?”   赵亮知道月光已经离开此处,返回偏厢,免得被宫里的人察觉出端倪,他对李建成的话也未置可否,只淡淡说道:“今天是六月初二,再过两天,也就是六月初四,玄武门之变就要如期上演了。那天究竟会发生什么,我想你心里也应该非常清楚,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尽量贴近历史原貌,促成这关键的一幕能够顺利实现。”   李建成眨巴眨巴眼睛:“哦,这么快啊,居然就在后天?难怪我最近总感觉这右眼皮一直在跳呢,原来如此。你放心吧,我回去之后,会刻意放松整个东宫和长林军的戒备,尽量减少对事变的阻碍。不过,齐王李元吉也得小心对付才行,因为我发现,这个家伙才是一条真正的毒蛇。”   赵亮点点头:“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李元吉在整个皇子争权的过程中,恐怕是最危险、也最难缠的一个因素,玄武门成败与否,全看能不能把他顺利搞定了。”   李建成沉吟片刻,道:“在没把李世民弄死之前,李元吉还须依仗我这个皇太子的力量,进而一步步实现他心里的那点阴谋盘算。所以,我现在对他来说,还有不小的影响力。只要我坚持己见,后天的玄武门哪怕是龙潭虎穴,李元吉也得乖乖的跟着我去闯。最可虑的是,不能让他有所察觉,提前集结调动城外的那支武装,否则……”   “有什么办法迟滞一下吗?”赵亮问道:“比方说,暂时收掉他的兵权?”   李建成摇摇头:“不行,完全收回兵权,恐怕更容易让他疑神疑鬼,加强戒备之心……不如这样吧,我给他来个以攻代守,怎么样?”   赵亮大感好奇:“如何以攻代守呢?”   李建成露出一丝坏笑:“我的计划是,主动提出建议,将大军出征的时间定在六月初五。原本李元吉就打算要利用出征践行的机会,动手干掉李世民和天策府众将,如果把时间定在六月初四的后一天,那么我就可以有借口劝他,在那天到来之前,务必保持低调,防止反被李世民察觉出异常,耽误了大事。”   “好主意!”赵亮闻言笑道:“这样一来,不仅有效限制住李元吉的动作,而且史官们也好落笔了。”   李建成有些不解,问道:“这跟史官又有什么关系?”   赵亮无奈一笑:“你不知道,我之前一直是照着历史记载的内容,帮秦王李世民谋划一切。其中为何要把行动日期定在六月初四,理由上一直讲不通,唯一能沾点边的,就是尹德妃生日在六月初三,可以营造李渊泛舟湖上的有利形势。这回有你帮忙,史册便好记载了。”   李建成恍然大悟,也笑道:“我明白了,这个因果关系可以倒过来看。史书记载,太子和齐王打算初五暗害李世民,因此天策府出于无奈,只好被迫提前一天先发制人,实施绝地反击,对吗?”   “完全正确!”赵亮打个响指,叹道:“看来还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你说我们两个本来跟此事毫无关系的家伙,居然替李世民把所有的心都操了,想想也太可笑了。”   李建成嘿嘿一乐:“我倒是觉得,眼下的这些事情越来越好玩了。讲真的啊,这趟穿越,除了刚开始带兵跟突厥人干了一仗之外,其他事情一直都没什么意思。可是如今我也有了正经差事,而且还是设法帮助李世民登上皇位这种地狱难度的操作,简直就是高端玩家才能接的系统任务啊。”   赵亮闻言不禁莞尔:“合着我是带你打真人游戏来啦?不过你这么想,倒也有合理之处。那咱们就当是一场游戏吧,好好玩,争取顺利通关!”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不靠谱的坐标   北风呼啸,漫天飞雪,目力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再也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   在壮阔奇竣的山岭之间,两道人影正艰难的逆风而行,远远看过去,就好像巨幅白色画布中的两滴墨点,仿佛随时会被那劲烈的风雪晕开淡化,消失不见。   “怎么样?丫头?还能吃得消吗?”赵德柱转过头来,喘着粗气关心道。   走在旁边的郑卢雅低头躲过一团迎面而来的飞雪,努力应了一声:“放心吧,老爷子,我是年轻人,体力比你好。倒是你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赵德柱略微缓了一口气:“唉,这个鬼地方,就算想休息,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啊。我看还是算了吧,估计顶多再坚持走上一两个小时,就能见到人烟了。”   听他这么说,小雅下意识的抬眼望了望远方,想着能探探前面的路径,只可惜在这骇人的狂风暴雪中,满目只有混沌而已,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无奈的叹道:“唉,你说咱俩是不是决策错误了?”   赵德柱知道她话里面的意思,不禁苦笑道:“错了吗?按说就凭咱二人的智商,应该不会轻易犯错的呀。”   “得了吧,还智商呢,”小雅撇撇嘴:“当时光顾着逃命了,根本就没来得及细想好吧。现在……”正说着,一阵疾风忽的吹了过来,恰好灌进了小雅口中,噎得她险些背过气去,再也无法把后面的话讲完。   赵德柱垂首避过那股强风,边往前走边说道:“也不能这么讲嘛,虽然那会儿的情况略显紧迫,但思考和商量的时间还是有的。咱俩都一直认为,应该以那位发现降魔图录的昆仑派高手为此次穿越的坐标,这个决定还是很有道理的。”   “有个鬼道理!”小雅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接着抬手抹掉了额头上的水渍。那些水珠儿也不知道是集落的雪花,还是自己累出的汗水,总之湿哒哒的很不舒服。她向前紧走了几步,继续对赵德柱道:“老爷子,这里是邯郸吗?这里是秦岭!我的天,敢情那家伙现在还没有出发去赵国呢,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赵德柱臊眉耷眼的笑了笑,因为当初这个提议主要是他的主意,所以此时自然不免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我约莫着那人也该往赵国去了,算算时间不会差太多。只不过,这小子的腿脚实在是太快了些,咱们穿到这里的时候,明明看到了他刚刚离开的踪迹,当场立马就追,可是没想到,这紧赶慢赶的走了半天,反而被他越甩越远了。”   小雅看看天色,发愁道:“顶多再有半个小时,天就要完全黑下来了。我说老爷子,这荒山野岭的,要是被困在暴风雪里,一晚上可绝不好挨啊,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赵德柱无声的点了点头,脚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他心里暗暗想着,实在不行,就把身上的这件袍子让给小雅,说什么也不能叫这个丫头受罪。   就在此时,小雅忽然兴奋的大叫了一声,指着远处一个山坳道:“快看,那里有灯!”   赵德柱闻言精神一震,赶紧顺着小雅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山坳的那个地方出现了几处低矮的房舍,而房舍的窗户正向外透着些许不太明显的光亮。   “是,没错,是灯光!”赵德柱通过仔细辨认,也不禁兴奋起来:“老天保佑,肯定是秦岭的山民猎户,说不准,那个昆仑派的家伙也正在里面歇脚呢!”   小雅高兴的在原地跳了一下,拉着赵德柱就往前跑:“赶紧赶紧,再多等会儿我就要冻僵啦!”   这一老一少在雪地里拔腿狂奔,就好像沙漠中的旅行者突然看到绿洲一样,兴奋激动的连半秒钟都不愿耽搁。没用了多久的功夫,这二人便冲到了房舍跟前。   离得近了,赵德柱瞧的更加分明,没有错,这的确是秦岭猎户的家,能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碰到,实在是走运的很。   小雅此时也顾不着其他,直接上前叫门,一个带着浓重陕西口音的粗豪声音在里面应道:“来啦来啦,这大风雪天的是哪个啊?”   随着问话,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裹着兽皮的身影出现在门里:“咦,你们是……哎,快进来,外面冷的紧,快进来再说。”   小雅只感觉一阵温暖的气息从房子里面涌了出来,当下也不跟对方客气,答应一声便钻了进去,赵德柱同样被那股温暖引得无法抗拒,道声谢谢,也跟着一起走进屋中。   这座用原木搭建的房舍并不算大,屋子正中的地上,有一个桌面大小的火坑,里面此时正燃着一堆熊熊的篝火,煞是暖和。火坑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和一个怀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瞧见他们进来,都不禁好奇的上下打量。   开门的壮汉把大门重新关好插进,接着转身笑道:“你们是过路的客商吧?这大雪寒天的,可是受罪的紧呢。”   他走到近前,热情的招呼道:“来,坐嘛,坐下烤着火,慢慢拉话。”   赵德柱先是拱手一礼,接着边坐边笑道:“我和闺女在山里赶路,不巧碰上这鬼天气,原以为还得挨上一晚的冻,没想到有缘遇到小哥,实在是幸运啊。说不得还须借宿一夜,给你添麻烦呐。”   “老伯说的是哪里话?这有啥麻烦的嘛。”大汉爽朗道:“我们山户人家,寻常里也遇不到几个客,你们来避风雪,别见外就是。我叫白榆,这是我婆姨和娃,这位先生和你们一样,也是来歇脚的,叫……哎对了,先生,你刚才说你叫个甚来着,我这记性不好,刚讲过就忘。”   那年轻男子洒然一笑,对众人说道:“我是昆仑派的道士徐陵。敢问二位怎么称呼?”   听说对方是昆仑派的人,赵德柱和小雅不禁心中一喜,同时开口道:“我叫赵德柱。”“我是郑卢雅。”   “啊?你们不是父女俩吗?”白榆一愣:“咋这名字还各叫各的呢?”   徐陵也忍不住感到奇怪,脸上露出略显懵圈的表情。   “哦——呵呵呵,见笑见笑,”赵德柱赶紧厚着脸皮往圆里忽悠:“我们是这样的,嗯……闺女跟她母亲的姓,对,她妈姓郑。”   白榆一拍大腿,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敢情老伯你是倒插门的入赘女婿啊。”   赵德柱不尴不尬的笑了笑:“是是是,此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徐陵善解人意的点点头,问道:“老伯,听你们的口音,应该不是咱老秦人吧?”   这回小雅没敢再抢着说话,假装害羞的低下了头,任由赵德柱一个人发挥。   赵德柱答道:“徐道长说的没错,我是赵国人。”   “赵国?”白榆微微一愣:“那你们到这里是作甚?”   “本来是打算做些山货买卖的,”赵德柱胡诌道:“只可惜中间出了点小岔子,身上的盘缠都丢了,没奈何,我们爷俩只好打道回府啦。”   徐陵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么说,你们准备去赵国?”   赵德柱点点头:“对呀,回赵国都城邯郸。”   “那可真是太巧了,”徐陵笑道:“我这也正准备去赵国邯郸呢,咱们居然同路。”   小雅心中暗赞赵德柱聪明,提前埋好了扣子,专等着对方自己主动往里钻,于是假装不经意的打听道:“道长去邯郸是访友吗?”   徐陵微微颔首:“没错,一来是访友,二来是云游。不瞒姑娘说,我自幼在山中学艺,偶尔就只去去咸阳,还从未离开过秦国呢。”   赵德柱喜道:“既然如此,咱们干脆一路同行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徐陵毫不犹豫的应道:“那敢情好啊,有你们二位在,我也省得走冤枉路了。”   白榆在一旁哈哈大笑:“哎呀,可不就说是缘分呢。三位在我这里碰上,竟还结成了同路,好事,好事。”   见性格直爽的白榆为自己感到高兴,徐陵也格外开心,他跟着笑笑,说道:“对了,白大哥,刚才咱们聊到一半,还没说完呢。后来咋样了?”   白榆用木枝扒拉扒拉炭火,瞅了一眼架子上的烤野兔,先说了一句“快好了”,然后对徐陵道:“后来啊,我猛地一个翻身,一把便薅住那个韩兵,将他从马背上扯了下来。接着我把他按在地上,从腰间的箭壶里抽出一支弩箭,猛地刺进了他的心窝。就这样,收了一个人头,奖励了一个公士的爵位和一斗精米,哈哈哈。”   徐陵高兴的笑道:“很不赖啊,您也是有军爵的人了。等回头再上战场,还能立更多的功劳。”   “啥功劳不功劳的,咱老秦人就认一个理,”白榆脸上洋溢着笑容,朗声道:“为国效命!你别看我只是个猎户,但只要大王征召,我立马归营参战。不是跟你吹牛啊,咱手里的准头,抄着破弓,百步之外的兔子都跑不掉,若是端上了秦军的强弩,嘿嘿,准没敌人的好!”   徐陵点点头:“能行!白大哥你是大秦的好汉子,上了战场准没错。而且我跟你说啊,施展拳脚的机会就要来啦,放心吧,有仗给你打呢。”   白榆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瞪着眼睛问道:“真的吗?咱又要大战了?这回是跟谁?” 第四百九十三章 武安君   徐陵见白榆兴致很浓,正想跟他仔细讲讲秦军即将与赵军爆发大战之事,忽然想起旁边还坐着一对赵国父女,如此一来恐怕会令对方二人感到尴尬,于是话到了嘴边,又连忙改口道:“哦,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好像……好像是在韩国的上党郡那边吧,咱们的大军正在集结。”   白榆一听这话,不免有些失望:“原来是韩国啊,那可没甚稀罕的。韩军战力太差,兵力又远不如咱们大秦,揍他们这帮软蛋,怕是不用征召老兵。”   徐陵干笑了两声,连连点头称是,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赵德柱急于了解这个时空的历史背景,接口问道:“徐道长说的那个上党郡,此时应该已经割让给秦国了吧?”   徐陵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颔首道:“没错,年初的时候,上党正式落入我大秦名将王龁之手。”   白榆不明所以,好奇的问道:“既然上党郡已经属于大秦的疆土,那为何还要集结大军呢?难道韩国人居然有胆量夺回去吗?”   徐陵还没来得及说话,心中基本有数了的赵德柱笑道:“白老弟有所不知,这其中的根由可复杂得很呐。”   白榆被赵德柱勾的好奇心更大了,连忙追问缘故。赵德柱呵呵一笑,讲道:“周赧王五十三年,秦国攻打并占领了韩国野王,把韩国重镇上党郡与本土之间的联系完全截断。韩桓惠王十分惊恐,担心秦军一路直逼都城,要了他的老命,于是便派阳城君到秦国谢罪,希望通过献出上党的土地以求秦国息兵。谁料,韩王有心割地求和,但上党郡的郡守冯亭却不愿意降秦,他盘算着要利用赵国的力量对抗秦国,就擅自做主,把上党郡的十七座城池转手献给了赵国。”   “日他娘!”白榆闻言勃然大怒,忍不住骂道:“这个姓冯的真是个驴球蛋!他说给赵国就给赵国?当我们老秦人都是瓜皮吗?”   赵德柱哈哈笑道:“冯亭有冯亭的谋算,但是赵国却一下子作了难。赵王听说上党郡欲前来归顺,便召集大臣商议。当时,平阳君赵豹主张不接受上党郡,认为冯亭不将上党交给秦国,是想嫁祸给赵国,接受上党所带来的灾祸要比得到的好处大的多。但是平原君赵胜却说,发动大军作战,经年累月的攻打,也攻不下一座城池。如今坐享其成得到十七座城池,乃是大利,因此绝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白榆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所以,你们大王就接受了?”   赵德柱道:“是啊,我们那位大王是个刚刚继位不久的年轻君主,他实在是扛不住这种巨大的诱惑,最终还是点头答应接受了。但是如此一来,也就等于直接触怒了大秦,导致秦王决定出兵攻赵。周赧王五十五年初,秦国左庶长王龁将军率领大军,攻打并占领了上党,并有继续东进的势头,而赵国也不甘示弱,任命廉颇老将军为全军统帅,指挥赵国兵马集结于长平地区,随时准备抵御秦军的进攻。徐道长,我说的对吗?”   徐陵见对方都已经敞敞亮亮的把话说开,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有所保留,洒然应道:“老伯讲的没错,大致就是这么一个经过。眼下秦赵两国在上党长平一线大军云集,战争一触即发。”   白榆关心战事,忍不住问道:“那边眼下有多少人啊?”   徐陵一愣:“这个我可不清楚,只知道军力甚多,而且双方还在不断向前线输送集结。”   赵德柱有知识储备,自然能答得上来:“我听说,赵国大约有四十多万吧,而秦军与他们不相上下,甚至可能更多。倘若连白老弟也征召入伍的话,我估计大秦至少能有六十万兵马出战。”   “乖乖,两边加起来上百万人啊,”白榆瞠目道:“那岂不是举国大战了?”   徐陵点点头,沉声道:“你说的没错,这就是赌上国运的旷世大战,无论哪一边恐怕都输不起。”   说着,他转头对赵德柱和小雅歉然道:“二位莫怪,我们毕竟是秦国子民,内心中还是希望大秦获胜的。”   白榆见状也道:“嗯,老秦人当然是想自家得胜。不过老伯请放心,打仗归打仗,咱们平头百姓另外论交,你们来我这里便是客,莫要因为两国战事感到别扭,我和道长都不是那种人。”   赵德柱哈哈一笑,从容道:“谢谢二位的体谅,不过我的想法跟你们恐怕不太一样,更不会因为这事就不自在。”   徐陵听他这么说,不禁好奇的问道:“哦?老伯对此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赵德柱先是笑盈盈的看了旁边的小雅一眼,然后说道:“在老夫看来,此战秦军必定大获全胜,而且不仅此战,往后连年攻城略地,整个天下也迟早都是你们的。”   白榆为人粗犷直爽,听了他这话自然是心花怒放,徐陵却皱眉道:“您难道不为自己的国家担忧吗?还是说,您只是为了要让我们开心,才有此等违心之语?”   “小伙子,你误会了,”赵德柱不慌不忙的答道:“老夫讲出这话,并非为了讨你们的开心,而是自己脑海中最真实的想法。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跟你们看待此事的角度不同。你们眼里的国,那只不过是诸侯国而已,秦楚齐燕赵魏韩之流。而我眼里的国,则是整个天下、大一统的国家。你们明白吗?”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大秦自商鞅变法之后,君民勠力,上下同心,再加上奖励耕战和引进人才的策略,使得国力日益增强,隐隐有了傲睨群雄之势。反观山东六国,骄奢淫逸、不思进取,数次联手都奈何不了秦国,长此以往,天下必将归于一统,而真正有能力实现它的,也只有大秦。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变成了同一个国家的子民,还分什么彼此呢?”   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慷慨激昂,直把徐陵和白榆听得目瞪口呆、暗暗心折。白榆激动的一拍大腿,喝道:“老伯讲的好啊!只可惜我这里穷得很,没有酒,不然定要敬你一大碗!”   徐陵也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此见地,老伯绝非凡人,方才弟子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老恕罪。”   “哎呀,客气客气,不敢当不敢当,”赵德柱嘿嘿笑道:“但是话又说回来啊,眼下这长平大战,对秦军来说,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验,此仗并不好打呢。”   “哦?老伯对兵事也有研究?”徐陵虚心问道:“您能否给我们分解分解,此战难在何处?”   赵德柱得意一笑,不答反问:“依你们看,与赵国的这一场大战,秦国该由何人指挥才好呢?”   白榆不假思索的答道:“那可多了去啦!首先一个,自然是武安君啊。咱孟西白三族的老秦人,向来是大秦的底子,可说名将辈出,特别是武安君,那简直就是战神转世!”   徐陵点点头,接着说道:“白大哥说的没错,白起将军应该是秦国一方的最佳人选。除了他之外,大秦还有不少经验丰富的名将,比方说王龁、王陵、赢疾、蒙骜,还有司马错,也都能胜任此战的指挥。不过,说到底,还是以武安君为首选。”   赵德柱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白起熟知兵法,善于用兵,辅佐秦王,屡立战功。伊阙之战,大破魏韩二十四万联军,彻底扫平了秦军东进之路。伐楚之战,攻陷楚都郢城,逼得楚王仓皇逃窜,从此再难与大秦争雄。他担任秦军主将三十余年,攻城七十余座,功勋卓著,历代秦将无人能及,因此受封武安君,天下闻名。不过,也正因如此,白起将军的仗也越来越难打了。”   “哦?老伯何出此言呢?”白榆不禁有些意外。   “很简单,因为山东六国的大将们,都把武安君作为重点研究对象,天天琢磨啊。”赵德柱淡淡道:“谁都不想在战场上碰到你们的战神,可是万一真的碰上了,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对付,不敢有丝毫疏漏,否则下场会很惨。所以,白起的作战方式,早已被有心人摸透了,但凡与其较量,势必会拿出专门的应对之策。”   他见徐陵和白榆听得连连点头,继续道:“就比如这次的秦赵之战吧。赵国之所以要派廉颇上场,正是看中这位老将军丰富的经验和沉稳的气度。廉颇对抗秦军,甭管大秦的主帅是不是武安君,他都会默认对面的主帅就是白起本人,进而采取坚壁清野、稳扎稳打的方法,跟秦国死耗。”   徐陵闻言大为叹服,同意道:“老伯言之有理。长平离赵国的腹地更近,而秦军则是劳师远征,倘若打这种旷日持久的闷战,于我军的补给非常不利。”   “那就攻他娘的啊!”白榆道:“廉颇坚守不出,咱们就直接攻城,还不行吗?”   徐陵摇了摇头:“长平防线一向是赵国的防御重点,其间又有丹河作为天险屏障,河西的几处据点还好说,可是赵军一旦放弃西边的城镇,退守东岸,那咱们就没有办法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神秘的兵器   赵德柱接着徐陵的话,继续分析道:“如果秦军真的对长平久攻不下,那局面可就麻烦了。一来秦国主力被牢牢吸在丹河东岸,面对数十万赵军,也不敢轻易后撤,以免在途中反被赵国追击崩溃。二来,其他诸侯国眼看秦军战事不利,难免不会再次起了合纵的心思,一旦让各方重新联起手来,趁着秦国国内兵力空虚之际,猝然发难,进攻函谷关,你们说到了那个时候,大秦该顾哪一头呢?”   白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急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呢。不行不行,我不能干等着国府征召了,得赶紧去蓝田大营报到才行。大秦有难,老秦人不能坐视不管!”   他霍得一下站起身来,对着媳妇说道:“明天风雪一停,我便出发去投军,你带着娃娃回娘家吧,多少也有个照应。”   白嫂在哄孩子睡觉,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听丈夫这么讲,爽朗一笑,道:“得了吧,莫要替我们娘俩操心。你自去报国杀敌便好,我就在这里带娃,安心等你回来。耕作打猎,我也样样在行,亏不了你家娃的。”   白榆闻言哈哈大笑:“能行!倒是我小瞧自己婆姨了。那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凯旋!”   徐陵被这对夫妻豁达的情绪所感动,也站起身道:“不瞒白大哥说,我这趟出山,正是应武安君之请,替师父前往邯郸刺探军情的。还是那句话,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白榆双目射出炽热的神采,大声应和:“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讲完这四句大名鼎鼎的秦国战号之后,那二人相视哈哈一笑,说不尽的豪迈畅快。   此情此景,身为现代人的小雅也不禁深受感染,赞道:“大秦有你们这样的军民百姓,何愁不能统一天下!”   徐陵点头致谢,同时说道:“光有我们还不够,还须有令尊这样通达之人才行。倘若山东各国的百姓们,都能像他那样的胸怀见识,这大好河山必会迎来凝聚的一天!”   赵德柱微微颔首:“你放心,这样的时代用不了多久便会到来,而且必定是由秦国实现的。”   徐陵从赵德柱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心中忍不住暗暗称奇,愈发感觉眼前这对父女绝非寻常。他虚心请教道:“老伯,姑娘,请恕在下冒昧。你们二位谈吐不俗,见识更加非凡,并且一眼便能看出还身负武功,说是普通的山货客商,我是断然不信的。不知能否明示来历?”   赵德柱见对方虽然把话挑明,但语气仍旧比较尊重,连忙拿出了第二套准备好的说辞:“唉,既然道长这么问,我也不好再藏着掖着。其实我呢……我是赵国王族。”   “果然和我猜的差不多,”徐陵点点头道:“不知老伯为何会来到大秦腹地的荒山野岭,又怎么弄到如此落魄?”   赵德柱煞有介事的长叹一声:“实不相瞒,我是因为劝谏大王莫要与秦国为敌,因而得罪了平原君,被他诬告陷害,才无奈逃亡的。这几年我和闺女游历天下,走过很多地方,直到不久前收到消息,说朝中的好友努力斡旋,终于劝动大王赦免了我的罪责,这才决定返回赵地。这一趟回去,免不了还要跟平原君等一众政敌斗上一斗啦。”   这番说辞,不禁把徐陵和白榆听得不住点头,连旁边的小雅也同样暗叫牛掰:这老爷子行啊,赵亮那个大忽悠估计都是遗传他的基因吧?这故事不但讲的合情合理,令人一时难以抓到把柄,而且还不漏痕迹的埋下很多伏笔套路,让徐陵不得不自动往里钻。   果不其然,徐陵沉吟片刻,说道:“老伯,你说你看好我们大秦,终有一天会统一这天下,是真心的吗?”   赵德柱眨巴眨巴眼睛,装无辜道:“是真心的呀,我骗你这个干嘛呀?”   “那你愿意助大秦一臂之力吗?”   “当然愿意啊。话说回来,就算我不帮忙,你们迟早自己也能干成大事,我何不早点加入进来,也算份功劳呀。”   徐陵见赵德柱答得情真意切,不由得多信了几分,道:“我此番去往邯郸,恐怕还须老伯多多相助。”   赵德柱站起身来,干脆道:“那必须的呀!你说呢,闺女?”   小雅非常默契的配合道:“徐道长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为人又正直,当然应该为他助力。爹爹,咱们被赵国王室欺侮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为他们卖命不成?您不是早就对孩儿说过很多次,想要去投奔秦王吗,这回正是一个难得的立功机会啊。”   赵德柱眼睛露出赞许的目光,脸上却装作不好意思道:“你看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去投奔秦王,只是我的一个愿望,但是却哪有那个资格啊?”   徐陵正色道:“老伯,我刚才也说了,去邯郸的任务,是武安君白起将军亲自下达的,倘若能够顺利完成,我定然会向他老人家如实禀告,到时候说不定武安君会亲自把您推荐给大王的。”   “那敢情好啊!”赵德柱闻言大乐,顺嘴打听道:“不过你究竟是去刺探什么情报呢?我只有知道具体的任务,才好从旁协助你呀。”   徐陵答道:“秦赵两国交战多年,双方互派的细作探子数不胜数,按说根本没有必要还让我们昆仑派出面。但是此番情况有些不同,武安君亲笔写信给我师父,希望我们能及时援手,这才有了我这趟邯郸之行。”   小雅好奇道:“究竟是什么特殊的情况呢?”   “事情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徐陵解释道:“潜伏在邯郸的秦国密探得到情报,说赵国秘密制造了一种兵器,威力巨大,若是搬上战场,恐怕会给秦军将士造成惨重伤亡,甚至直接改写胜负战果。为了弄清楚这种神秘兵器的底细,已经先后有四拨精锐暗探都命丧邯郸了,最后一批人虽然凭借悍不畏死的精神,接触到了兵器,可是却被其玄妙的运转法门给难住。据死里逃生回来的探子说,那件兵器的原理或许跟玄门方术有关,所以武安君决定,请昆仑派亲自走一趟,彻底把情况搞清楚。”   闻听此言,赵德柱下意识的与小雅对视一眼,然后问道:“那兵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大概知道吗?比如,叫啥名字?尺寸多少?远攻还是近战?喷火还是放毒?”   徐陵老老实实的说道:“具体形状我还不晓得,但是武安君在信中提过,说赵国人给那件兵器取了个很古怪的名字,叫做——炮。”   “炮?!”赵德柱和小雅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下。   徐陵微微一愣:“怎么?你们知道那东西?”   赵德柱哪敢说自己知道啊,连忙摆手道:“不,不知道,只是觉得这名字太古怪了,才忍不住有些惊讶。”   小雅一脑门儿黑线,问道:“赵国人已经开始量产这种兵器了吗?前线的秦军有没有遇上过?”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徐陵摇摇头:“师父一接到武安君的信,便立刻派我下山,到现在我除了知道大致的任务,其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小雅忍不住对赵德柱说道:“爹爹,我估计这铁定又是咱们那边的人搞得鬼,说不准还是出自赵亮他弟的手笔呢,我看咱们还是抓点紧吧,不然真要是把炮推上了长平战场,指不定捅出多大的娄子呐。”   赵德柱也清楚此事的严重性,尤其若真像小雅猜的那样,是二儿子赵晶弄出来的战国版大炮,那麻烦可就大了去啦。   他连忙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事儿万万不敢耽搁,咱们得赶紧启程,争取早点返回邯郸,阻止他们胡来!”   白榆见他们如此热心帮助秦国,心里不由得非常感动,呵呵笑道:“老伯,姑娘,要急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们且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风雪比刚才更大,山路走不了的。还是安安心心的吃点东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吧。明天这大雪一准儿会停,到时咱们四人结伴出发!”   说着,他用小刀割下一条滋滋流油的兔腿,递给了小雅,然后又连着切出几条大一点的兔肉,分给赵德柱、徐陵和婆姨享用,自己则只是吃了一小块烤得有些焦糊的肉。   小雅见状,忍不住问道:“白大哥,你只吃那么点东西,怎么够呢?”   白榆哈哈一笑:“姑娘,你不晓得,我这个是狗熊肚,敞开了吃,一顿能下它三四斤肉,不吃的时候,连着饿上两三天也没有大碍。今天山里风雪大,野兽们都躲起来了,所以没甚收获。我随便垫垫便好,你吃你吃。”   徐陵见他不怎么吃,自己也不好意思多用,咽下之前那条兔肉后,便将手在衣衫上擦了擦,以示自己吃饱了。   倒是赵德柱,胃口异常的好,主动跟白榆要过刀来,吃了一条又一条,不禁是满嘴流油。   徐陵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接着幽幽的叹了一句:“老伯出身赵国王室,身份自然尊贵,想必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苦了,所以这吃相实在是……实在是喜人的很啊。” 第四百九十五章 凌烟阁   “皇兄,德妃娘娘的贺礼已经派人送进宫里去了,她若是见到了,准保开心的不得了。”   李元吉端起桌上的茶碗,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几日,他的心情着实非常不错。大军出征的日子已经正式确定下来,城外两万主力大军也基本完成了开拔前的所有准备工作,整装待发。随同出战的各路将领,包括天策府的尉迟恭等人,都相继向他报到,乖乖听候调遣。   与此同时,后宫中最为有力的盟友——尹德妃,进一步得到了皇帝李渊的宠爱。三千佳丽之中,唯有她独享殊荣,陛下竟然史无前例的为她专门在海池上举办庆生晚宴,足见其地位再次抬升。   更加重要的是,他筹谋已久的那个大计划,正在一步步的走向成功。   隐忍多年的李元吉,终于等来了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太子建成亲口答应,就在后天大军出征的时候,发动针对李世民的政变袭击。   呵呵,皇兄啊皇兄,你肯定猜不到吧,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你亲自下达命令,杀死秦王一系人马之后,我便会立刻挥军倒戈,以铲除谋逆的名义,将你也一并处置。到那个时候,这大唐的花花江山,就是我李元吉的啦。   他一边在脑海中设想着美好的未来,一边朝坐在对面的李建成恭敬说道:“皇兄,后天的……”   李建成抬手止住他的话语,转头对外面喊道:“晋宝!”   “老奴在。”   “告诉外面所有人,没有本宫旨意,谁也不许靠近这里,明白吗?”   “老奴遵命——”   李建成转过头来,颔首道:“行了,你继续说吧。”   李元吉假装钦佩道:“还是皇兄持重,即便是在东宫之中也这么谨慎,臣弟自愧不如,看来今后还得多跟皇兄您学习才行啊。”   李建成微微一笑,语气和蔼的说道:“元吉言重了。我这也是不得不防啊,谁知道老二在我身边埋了多少眼线呢?所以还得小心为是。更何况,眼看大事将近,谨慎些没大差。”   “皇兄教训的极是,”李元吉点点头:“我回去之后也一定多加防范,务必确保皇兄的大事不出任何纰漏。”   李建成道:“瞧你说的,怎么是我的大事?应该说是你我兄弟共同的大事。这些年让李世民压着,咱俩都憋闷至极,不是吗?”   李元吉连忙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好在这郁闷的日子就要到头了,哈哈哈。”   李建成闻言未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刚才话说了一半,怎么样,后天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皇兄放心,全都安排妥当了!”李元吉道:“根据你之前的指令,我们就将这次的践行仪式定在城外西边的昆明池。父皇已经明确表示,他就不参加仪式了,而是由皇兄你以皇太子的身份代为主持。这样一来更好,现场你地位最高,可以顺畅的发号施令。我调集三千府兵,专门负责仪式现场的安全警戒,同时暗中另派三千兵马,截断昆明池与长安城之间的通道联系。”   李建成微微颔首:“嗯,我看差不多够了,六千精锐府兵,足以控制住任何场面。”   李元吉又道:“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随员亲卫的问题。”   “哦?这有什么问题?”李建成有些不解。   李元吉皱着眉头,发愁道:“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是吃不准李世民手下的玄甲骑兵。那些人身经百战,对李世民又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忠诚,一旦他们发现有异,奋起勇力,拼死突围,恐怕真有机会让李世民侥幸溜掉啊。”   李建成闻言沉吟片刻,同意道:“这件事的确可虑。昆明池毕竟在城外,四周尽是开阔的平野。玄甲骑兵若是发狂冲锋起来,府兵的确未必能拦得住。倘若真被他死里逃生,后面的手尾就长了,变数也陡然增加。”   “是啊,皇兄,我也正是担心这个风险。”李元吉道:“李世民是一头猛虎,假如一下子搞不死他,放虎归山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有什么建议吗?”李建成问道。   李元吉假装思索片刻,答道:“以我愚见,恐怕只有一个办法好使了。那就是皇兄传下谕令,当天皇子和将领都只带少量亲兵参加仪式,如果只有十几二十几个护卫,就不怕李世民侥幸逃脱了。”   李建成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本宫的长林军也不前往践行现场?”   李元吉心中忐忑的点点头:“若想要李世民入套,皇兄只能带这个头了。除非……除非你不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李建成洒然一笑:“你指挥着现场的三千府兵,不也是本宫的护卫吗?”   “那是当然!”李元吉眼见有戏,不禁兴奋道:“虽然比不上皇兄你的长林军那么精锐,但忠心方面绝无问题啊。臣弟和麾下的将士们,永远都是您的铁卫,皇兄剑锋所指,我等自是一往无前!”   闻听此言,李建成忍不住呵呵傻乐,高兴道:“有元吉这样智勇双全的好弟弟,本宫还有什么可愁的呢?哈哈哈,大事可成矣!”   李元吉显得比李建成更开心,喜道:“只等六月初五那天一到,皇兄的储君之位,就更加稳如泰山啦,哈哈。”   李建成又跟着一起笑了笑,忽然转了个口气,沉声道:“元吉,我可要再次提醒你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啊。”   李元吉微微一愣,旋即问道:“请皇兄赐教。”   李建成不慌不忙的说道:“李世民长期征战,嗅觉灵敏的好似灵犬猎鹰一般,再加上他遍及长安内外的暗探眼线,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所以,你可要给我沉住气,不到出手的那一天,半点多余的动作都不要有,而且还须比以往更能隐忍,不然……”   “皇兄请尽管放心!”李元吉应道:“你前晚就专门提醒过此事,臣弟怎敢不认真对待?这两天我非常低调,甚至连城外的大营都没去过,巡视出征前的各项准备事宜,也全都由手下代劳,为的就是不引起李世民的无端猜测,以至于误了咱们的大事。”   李建成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忍忍吧,再过一天,就万事大吉啦。”   就在李建成和李元吉兄弟二人你套路我、我忽悠你的同时,大唐皇帝李渊御前的新贵——太极宫问事郎赵亮赵大人,正大摇大摆的走进秦王府。   在那里,正有一场事关唐朝国运的重要会议等着他。   才一进院,早已恭候多时的颜勤礼便迎了上来:“赵兄,你来啦。”   赵亮笑着点点头:“殿下呢?大伙儿都等久了吧?”   颜勤礼道:“能来的、该来的,全都来了,此时皆在议政堂恭候。秦王殿下还在书房,他说你到了之后,先去那边简单聊上几句,然后再和大家一同商议。”   “好,那麻烦你领路吧。”赵亮知道此时非同寻常,李世民打算先单独与他碰面,亦是沉稳练达的做法。于是,他跟在颜勤礼的身后,绕过前院的殿宇,径直来到王府中那处僻静的录书阁。   吱呀一声,内侍将房门轻轻推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亮微微颔首,随即抬步迈过门槛,来到了书房之中,而负责给他带路的颜勤礼则停在了录书阁之外,垂手肃立。   内侍等赵亮进去之后,又随手关上了那扇房门,将这处安静的空间留给了李世民和赵亮二人。   此时,年轻的秦王正背对着赵亮,细细观赏着面前的一排画作,仿佛对问事郎的到来毫不知情。   然而赵亮却能感觉到,李世民其实知道他来了,只是故意没有言语,而是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来,一同看那些画。   赵亮上前几步,离得近了才赫然发现,面前的那些画作都是一幅幅人物肖像,笔法细腻,栩栩如生。   “咦?这不是长孙无忌吗?哎,还有尉迟将军!这是张公瑾张大人,呦呵,画的可真像啊!”   李世民闻言转过头来,抬手指了指最中间的一副,对赵亮说道:“你看看,这是谁?”   赵亮目光扫了过去,顿时愣在当场。那副画中的人,正是他自己!   “这……殿下,这是何意?”   李世民微微一笑,正色道:“我为大唐征战多年,无数次出生入死,全靠众位兄弟一路扶持,才走到了今天。所以我一直有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能以帝君的身份,为这些功勋卓著的忠臣立像纪念,好叫后人永远都记着,他们那些光辉的事迹。于是,我便命令府库直阎立本暗中留心,悄悄绘制了你们的肖像,算是一份小小的礼物吧。”   赵亮愣怔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我的天,这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像!”   闻听此言,李世民不禁吃了一惊,难以置信道:“赵兄你真是神人啊!我确实打算将其命名为凌烟阁功臣,但这个念头仅仅存于我的心中,就连王妃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事,却不晓得它真正的名号。你居然能未卜先知?”   他顿了顿,接着又笑道:“不过,你还是有一点没算准啊,数数看,这里究竟有多少功臣?”   赵亮心道:我尼玛不用数,加上我二十五个!   他尴尬的笑笑,说道:“殿下,微臣没有资格位列其中。”   “哦,原来如此,所以你没算你自己啊。”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道:“难怪你一开口便说是二十四功臣像,这就解释的通了。不过……”   他目光炯炯的凝视着赵亮,郑重道:“不过,倘若赵亮不在这凌烟阁之中,那它的光辉就不免要黯然失色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上下同心   赵亮听李世民说的情真意切,顿时感到头痛不已,连忙谦让道:“殿下您言重了。我的那点功劳,根本没法跟这些长期追随你的功臣相比,倘若也厚着脸皮挤进来,虽然他们诸位不会跟我斤斤计较,可是天下人必然要说,这凌烟阁恐怕也没那么高的含金量啦。”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说道:“居功不傲,反而愈发谦逊,也正是赵兄你的一大优点。本王阅人无数,罕有见到你这样不贪慕名利富贵之人。不过,我看你不愿跻身凌烟阁,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赵亮暗叹李世民果然机敏,赶紧解释道:“还真让殿下你给说中了。我不愿位列功臣名录,是因为此间事了之后,便要立刻离开这里啦。”   “离开这里?”李世民讶然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愿帮我一起治理大唐,为天下苍生开创一个盛世吗?或者说,你担心我是那种狡兔死走狗烹的昏君,因此选择隐世避祸?”   “嗨,看你说的,我怎么会那样想呢?”赵亮道:“殿下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是怎么认识的?”   李世民道:“救命之恩,我如何会忘?勤礼推荐你来给我治疗急症,自那时起,咱们便成为了莫逆之交。”   赵亮点点头:“没错啊。那个时候,我也是在城外偶然遇见颜学士,并凑巧救了他的命。当时我就跟他说过,自己是云游四方的道士,来长安纯粹是机缘巧合,好似冥冥中要来促成一桩大事的。”   李世民闻听此言,略微有点明白过来:“对,勤礼之前也确实是跟我这么讲的。这么说,你游历到长安,是上天派来专门成就我的?”   “我看多半是这么个意思了,”赵亮洒然一笑:“明天的这个时候,你便是大唐的新太子,帝国未来的继承人。而我则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继续当我的逍遥道士。这些全都是天数使然,凡人无法强求的。殿下的好意我已心领,但是为了不给自己的修行造成麻烦,还是恳请您不要让我进凌烟阁啦,而且最好在任何史官记录中都不要出现。”   听了赵亮这番话,李世民忍不住啧啧称奇,虽然此事看上去颇为玄妙,甚至有些难以理解,但他最终还是尊重了赵亮的想法,答应之后一定尽量做到,让赵亮这个人淡出整个朝野的视线。   赵亮见秦王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总算是了却一桩担忧,高兴的连连道谢。李世民见状,无奈的摇摇头道:“别人都是生怕自己的功劳被忽略,名声被淹没,绞尽脑汁争取机会,有时还为了得失多寡而在本王面前抱怨两句。你可倒好,不封不赏反而开心。赵亮啊,像你这样的人,我若是能多得到几个,那该有多好啊。”   赵亮呵呵一笑:“殿下尽管放心,只要你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大好的人才必定会越来越多。”   李世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嗯,你的教诲我记住了,永远保持一个谦虚的心态,哪怕成为了一国之君,也仍然要广纳谏言、善待臣属,对人才以诚相待。”   他转头看了看墙角处的刻漏,笑道:“大伙儿在前面等的时间不短了,咱们这便过去吧。说什么一国之君,还是先得把明天挺过去才行,不然,小命都未必保得住呢。”   赵亮闻言会心一笑,跟着李世民出了录书阁,径直来到了前院的议政堂。   此时,秦王府的一众属官、天策府的各路将领,以及向来跟李世民关系密切的朝中要员,都已聚集在这里。大批玄甲骑兵提刀挺枪、持弓搭箭,把议政堂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更平添了不少肃杀的气氛。   赵亮走进正堂,抬眼四下一扫,长孙无忌、尉迟恭、房玄龄、杜如晦、宇文士及、驸马柴绍、光禄大夫萧瑀、高士廉、侯君集、程知节、秦琼、段志玄、屈突通、张士贵,一众文臣武将尽皆在列。   大家见他俩到来,同时肃立拱手,齐声道:“参见殿下!”   李世民微微点头致意,大步走到厅堂的主位,转身对众人朗声道:“诸位,今天大家汇聚在这里,究竟为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吗?”   众人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年轻的秦王,都没有开口,只长孙无忌一人代表大伙儿答道:“殿下,当今太子失德无道,齐王暴虐险诈,二人多年来结党营私、淫惑后宫,勾连外敌、陷害忠良、欺瞒圣上、扰乱朝纲,倘若再任由他们如此倒行逆施,我大唐的江山社稷必将危在旦夕!所以,我等今日汇集于此,唯有一志,愿舍命追随秦王殿下,拨乱反正,保卫大唐!”   众人齐声怒喝道:“拨乱反正,保卫大唐!拨乱反正,保卫大唐!”   李世民面色冷峻,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沉声道:“尔等有此忠心壮志,不畏死乎?”   右护军尉迟敬德大声道:“人的本性没有不怕死的,但是我们都情愿以死来侍奉您!殿下,请颁令吧!”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坚定振奋的神情,纷纷说道:“请殿下下令!”   “好,卿不负我,我不负卿!”李世民朗声道:“建成元吉,皆是本王的同胞兄弟。按理说,血浓于水、疏不间亲,奈何他二人丧心病狂,为求一己之私利,竟枉顾大唐的社稷和父皇的期许,做出令人发指之举,不仅连番逼迫陷害于我,而且还勾结外敌,阴谋叛乱!本王心意已决,为了父皇,为了大唐,为了天下苍生,不再顾念儿女私情,彻底铲除这一对宵小之辈!众将听令!”   “明日卯时三刻,尉迟敬德、程知节、秦琼、屈突通,另选五名精锐玄甲高手,一同随本王率先入宫,埋伏于临湖殿旁的密林之中。”   “卑职遵命!”   “长孙无忌、张公瑾,你二人率领五十名玄甲骑兵,埋伏于玄武门旁,配合禁军守将常何,待建成元吉通过之后,立刻封闭宫门,截断其后路!”   “臣遵命!”“卑职得令!”   “段志玄、侯君集,你二人统带八百人马,秘密集结于秦王府,随时准备驰援玄武门!”   “卑职明白!”   “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尔等指挥三百留府卫士,驻守王府,专责保护王妃世子,无论何人来袭,誓死不退!”   “臣肝脑涂地,誓死不退!”   “柴绍贤弟,你去联络河间郡王李孝恭,请他约束麾下巡防军,同时严密监视城外两万府兵,如有异状,立刻封闭长安城门!”   “请殿下放心!”   “萧瑀、陈叔达、宇文士及,烦劳三位明日辰时入宫觐见陛下,向我父皇奏明建成元吉勾结外敌,意图谋反之事,力促父皇当场下旨召见二人。”   “老臣明白。”   李世民转过头来,对赵亮道:“赵兄,李建成他们心怀叵测久矣,为此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一旦有事,东宫两千长林军和五百齐王护卫,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因此,玄武门能不能守得住,就成为了此役的关键。”   赵亮点点头:“殿下的意思我明白。太子的部队倘若前来救援或反扑,唯一能阻隔他们的,只有玄武门这处要隘。明天我会待在常何的身边,协助他封死玄武门,直至殿下你们成功得手!”   “那就有劳你了。”李世民语气郑重的说道:“大唐国运究竟如何,全看明日一战,望诸公与我同心协力,共为朝廷铲除奸邪!”   华灯初上,玄武门城楼一片寂静,只有远处林间的阵阵蝉鸣之声,不住的提醒着人们炎夏已至。被禁军哨位环伺的城楼卫所,此时本应四面窗户大开,好让那夜风吹拂进来,带走屋内憋闷了一整日的暑气,换上些清凉的感觉。   然而,与平日不同的是,常将军房间的门窗,这会儿却全都紧紧的关闭着,仿佛故意要跟这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不通半点声息。   闷热的房间里,常何正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水,一边指着桌上的地图,对赵亮说道:“我的想法是,两百名弓箭手全都部署在城头,三百步兵则分成两组,一半留在上面防止敌人攀爬登城,另一半专门堵住门洞,死守!”   赵亮眉头轻皱,喃喃道:“只有五百兵马负责扛线,就算加上长孙无忌带来的那几十号人,也还是显得太单薄了些。尽管长林军不可能提前准备大型攻城器械,但是他们仅仅凭借数量上的优势,便有机会利用弓箭给玄武门守军造成不小的伤亡,同时还可以分出兵力,硬撞开城门,把咱们冲散。”   常何自信的说道:“两千五百敌兵,对五百多守军,应该算是旗鼓相当。毕竟,我们还有坚固的城防以及居高临下的优势。虽说玄武门不像边疆要塞,长期配备大量的火油、巨弩和滚木擂石,但对方也同样没有巢车云梯这类利器,所以与其说是攻城战,倒不如称其为特殊的巷战更贴切。我同意赵兄的担心,咱们最薄弱的一环,就在城门那里。长林军随便拆根房梁或柱子当冲城槌用,都有可能撞开大门。”   他略微思索片刻,又道:“要不这样吧,城上就只留五十个步兵,其余全都下去,加上长孙大人他们,拿三百人来防守大门。另外,玄武门内架设三层拒马,呈半环形封死所有方向,兵力则在拒马间依次部署,既不让敌军轻易冲进来,也不让李建成李元吉有机会冲出去。” 第四百九十七章 彼此谋算   六月初四,庚申日。   天干之庚,属阳之金;地支之申,亦属阳之金。庚申比例和好,是为“占禄”,乃十二宫之临官。男子占禄,有权力。   今天是大唐照例的朝休之日,皇帝老儿放假休息,满朝文武也跟着沾光,不必辛苦早起上朝。大伙儿一个个在家中睡饱之后,再悠哉悠哉的享用一份惬意的早餐,这才陆陆续续骑马坐轿,赶往皇城官署上班。   以往遇到这样的日子,在朝中担着职分的皇子亲王们,也都会趁此难得的机会,或去城外郊游打猎,或在府中饮宴会友,尽情享受放松的闲暇。   然而,今天天还没亮,齐王李元吉便领着他手下几名亲信将领,急吼吼的跑来东宫面见太子。   明日,也就是六月初五,将是决定大唐命运、决定他自己命运的重要时刻,所以李元吉迫不及待的跑来找太子,打算再次认真商议一下,关于除掉李世民和天策府的行动细节。   此时,李建成正连连打着哈欠,心不在焉的听着坐在他对面的李元吉讲述整个行动的方案,时不时的还低声问旁边的冯立,现在究竟到什么时辰了。   李元吉对太子的这个反应不禁暗暗感到奇怪,不知为何一夜之间,皇兄好像对伏杀秦王的计划不怎么太在意了似的。他忍不住停下对行动部署的介绍,转而问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好像……”   “好像什么?”李建成回过神来,反问道。   “好像有点坐立不安似的。”李元吉犹豫了一下:“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李建成笑笑,连忙解释:“哦,或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吧。你知道的,明日之举,事关重大,我这心里难免有些不踏实。”   闻听此言,李元吉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旋即笑道:“原来如此,皇兄这么一说,臣弟也有同感。不过请您放心,眼下朝野内外,包括后宫之中,都是暗中支持咱们的,再加上两万大军在手,李世民此番定然劫数难逃。明天过后,皇兄这天下就真正坐稳,从此高枕无忧,可以好好睡觉啦。”   李建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心中却暗道:混蛋小狐狸,还想忽悠老子?好好睡觉是什么意思?长眠不醒吗?幸好我不是真太子,而你也斗不过李世民,顶多再过几个小时,就该你这个阴险的家伙好好睡觉了。   见太子重新打起精神,李元吉也同样安心了不少,于是又继续给包括李建成在内的众人讲述起自己的大计来,可是万万没想到,他才说了没几句的功夫,东宫内侍总管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房中,跪下禀报道:“太子殿下,宫里有旨意!”   李建成暗叫一声“终于来啦!”沉声问道:“什么事啊?”   总管回答:“传旨的公公就在正殿候着呢,他刚才给洒家透了点风,说好像是陛下发火了,要您和齐王过去回话。”   李元吉闻言不禁一愣:“父皇发火?他不是昨夜还在给德妃娘娘庆生吗?今天又是朝休的日子,为何……”   李建成站起身来,努努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先听传旨的内侍怎么说。”   屋里众人都同样大感疑惑,纷纷起身离席,跟在太子身后来到了前面的正殿。此时,正在这里恭候的太极宫内侍,见到李建成李元吉二人现身,连忙上前几步,施礼道:“洒家参见太子、齐王殿下。”   李元吉一见对方竟然是熟人,便开口直接问道:“陆通,究竟什么事儿啊?搞得这么严重?”   名叫陆通的内侍,正是尹德妃的手下,闻言答道:“回禀殿下,是这么个情况。昨夜圣上与我们娘娘在湖中饮宴,甚是欢愉,直热闹到后半夜方才安歇。今天一大早,陛下和娘娘才起身不久,连御船还没下呢,朝中几位的大臣便前来觐见,说是有紧急的事情奏报。”   李元吉问道:“都是哪些大臣,你认得吗?”   “洒家认得,”陆通仔仔细细回答道:“光禄大夫萧瑀、礼部尚书陈叔达、中书侍郎宇文士及,另外还有尚书左仆射裴寂和中书令封德彝。”   闻听此言,李元吉略感安心。前面那三位,平日里都是支持李世民的,算是秦王系的人,而裴寂和封德彝则或明或暗站在他和太子这边。两方这会儿都有重臣在御前说话,情况就不至于太过糟糕。   旁边的李建成却晓得其中原委,正是为了不让李元吉提起戒惧防备之心,所以李世民和赵亮都一致认为,有必要拉上裴寂封德彝同时出现在御船之中。因此,那两位东宫系的朝中大员,此时恐怕还没完全弄明白,萧瑀今早为何要专门请他们一起去面圣呢。   只听内侍陆通继续讲道:“他们一上了御船,萧瑀便率先发难,跟陛下说太子和齐王勾结突厥颉利可汗,故意制造边境冲突,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城外大军的兵权,意图谋反。陈叔达和宇文士及也在旁边帮腔,讲的言之凿凿。裴寂裴大人当场忍不住出言驳斥,跟他们三个吵了起来,而封大人则一言不发,只在一旁静静观战。”   “他妈的,封德彝这个老滑头,一到关键时刻就先想着如何自保,实在靠不住!”李元吉愤愤的骂了一句,又问道:“后来呢,父皇怎么说?”   陆通道:“额,陛下并未说什么。只是最后宇文士及提了个建议,想请太子和齐王过来跟他们当面对质,大家好在陛下面前把话讲清楚。所以……”   李建成点了点头,淡淡道:“所以父皇便传下旨意,召我俩入宫面圣?”   “正是如此。”陆通小心翼翼的说道:“因为当时洒家正在御船上伺候,娘娘急中生智,抢先一步让我过来传旨,为的就是给二位殿下提前通个消息,好有所准备。”   李元吉沉吟片刻,问李建成道:“皇兄,这下该怎么办啊?”   “你的意见呢?”李建成不答反问:“如何应对?”   李元吉抬眼扫视了周围一眼,见这里都是自己人,便没有再遮遮掩掩:“萧瑀奉旨查办琼台凤冠遭劫一案,摆明是要偏袒李世民,不仅为他洗脱罪责,还要反咬一口,把咱们牵扯进来。眼下他跑到陛下面前说咱们勾结突厥,定然是顺着凤冠一事,强行攀扯,以化解我掌握兵权所带来的威胁。依我看啊,干脆先托病不去,静观其变,实在不行就提前发动城外大军,彻底解决问题!”   李建成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再好好想想,这样做靠谱吗?一个人生病还好说,咱们两个同时都生病了,父皇非得当场急了不可,没嫌疑也变得有嫌疑啦。到时候只需一道圣旨,你的兵权便立刻失效,咱拿什么对付李世民?两千多家兵家将吗?”   李元吉一琢磨,确实如此,无奈道:“那皇兄以为如何?”   “我看还是得去太极宫一趟才行。”李建成道:“我估计萧瑀他们也没什么过硬的证据,否则父皇根本没必要召咱们去对质,所幸还有裴监和封叔在,多少能帮着说说话的。我说兄弟啊,只要再熬上一天,胜负就见分晓啦,难道眼前这关躲着不过吗?你甘心吗?”   李元吉把心一横:“行吧,那就听皇兄的。咱们过去据理力争,顺便探探消息也好。”   说着,他转过头来,对东宫的冯立、薛万彻和自己的亲信大将谢叔方等人吩咐道:“你们立刻集结城内所有兵力,在这里待命,一旦情况有变,就奋力攻打太极宫和秦王府,给太子保驾,明白吗?”   众将闻言同时应道:“卑职遵命!”   李建成心里清楚,历史上的确发生过长林军和齐王护卫猛攻玄武门的事情,所以也不出言阻止,做了个深呼吸后,把手一挥:“走,咱们去看看,老天爷究竟帮谁!”   十几匹战马自东宫北门不疾不徐的驰骋出来,往左一转,径直朝玄武门而去。李元吉边走边冷笑道:“那个问事郎赵亮也真是吃饱了撑得,成天哄着父皇胡来,好端端非要改什么宫门尺寸,还专门调换城门名称,我说皇兄,咱们这会儿到底是去玄武门啊,还是去长乐门呢?”   李建成端坐马背,看都没看李元吉一眼,平静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吗,名称调换在昨天就期满了,眼下玄武门还是玄武门,一点都没有改变。”   他这句颇有深意的话,倘若是给赵亮听了,自然不免要会心一笑,可是身为古人的李元吉对此却毫无反应,兀自咒骂了一句:“真是闲的蛋疼!皇兄,有朝一日你主持大局,像赵亮这种只会欺君献媚的奸佞弄臣,可万万不能留着。”   李建成闻言忍不住哈哈一笑:“好,就听你的!本宫定会把赵亮五马分尸,绝不姑息!”   说着,他狠抽马鞭,猛地提起速度,当先往前奔去。李元吉等一众随从见状,也赶紧加速追赶,簇拥着太子冲向远处的玄武门。从东宫到那里,不过数千步的距离,快马加鞭,转眼就到。   依着惯例,像李建成李元吉这样的身份,那是从来不会在宫门停留片刻的,往往马不减速,直接冲过。然而今天太阳却打西边出来了,还没等他们跑到门前,远远便有一队禁军守卫迎了过去,挥手示意马队停下。 第四百九十八章 玄武惊变   李元吉随着跑在前面的李建成一起勒住缰绳,同时忍不住勃然大怒道:“混账!眼瞎了吗?太子和本王都敢拦?!”   众禁卫身后闪出一人,朗声道:“请两位殿下见谅,奉陛下旨意,殿下单独入宫面圣,随从皆留在宫城之外。”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处的最高军事长官,千牛中郎将常何。   李元吉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转头望向李建成。他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常何虽然表面中立,但他一直都被太子视为可信赖可招揽的人,所以面对这位地位特殊的禁军将领,由李建成开口更为合适。   李建成面色如常,问道:“常将军,陛下何故下此旨意呢?”   常何答道:“回禀太子,末将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只晓得奉旨而行,还请两位殿下配合。”   李建成默默地点点头,少顷转头对李元吉道:“既然常何是奉旨办事,咱们就别为难他了。宫中禁军戒备森严,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带不带随从都一样。”   李元吉心中盘算,太子和自己一向跟后宫走的密切,连带着跟金吾卫和禁军的头头儿们也关系不错,除了被皇帝发火责骂一顿,安全方面总不至于有什么闪失,于是他没好气的点点头,嘟囔了一句:“真是见了鬼啦,也不晓得那帮奸臣进了什么谗言,居然弄得咱们要受如此折辱。也罢,等到了父皇跟前再好好评评理,论道论道!”   李建成见李元吉不疑有他,于是吩咐道:“你们就在此处等候,我和齐王面圣之后,很快回来。”   东宫和齐王府的卫士闻言齐声答应,各自端坐马背,留在原地待命。   李元吉冷哼道:“常何,父皇说不让带护卫,没说连马也不准骑吧?当真要我们哥俩儿甩着两条腿进去吗?”   常何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齐王殿下请自便。”   李建成心里揣着大事,闻言不再多说废话,当即催动胯下的骏马,往玄武门的门洞中驰去,李元吉瞪了常何一眼,同样一言不发,兀自策马而行。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了玄武门,立刻稍稍向左,转往临湖殿的方向。   临湖殿,是位于玄武门内东海池畔的一处小殿宇,它并不在太极宫的核心区域,而是处在玄武门和皇家内苑入口的中间地带。   李建成他们若想去往李渊所在的南海池,就必须通过由金吾卫把守的内苑入口,而临湖殿,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李元吉因为护卫不能随行的事,正憋了一肚子气,他狠抽马鞭,抢上几步,追到李建成的近旁,不满道:“皇兄,臣弟感觉这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李建成此时的心情也紧张的很。因为他知道,再稍微等过上一小会儿,自己就必须按计划遭到李世民的伏击,并且还得成功的死在对方箭下,所以他这会儿正一边惴惴不安的四下张望,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闻听李元吉说“情况有些不对劲”,李建成立马被吓了一大跳,他担心这狡猾的家伙嗅出什么味道,临时变卦,不再往陷阱里跳,那麻烦可就大了。   于是,李建成故意提高马速,同时笑道:“元吉,你未免也太疑神疑鬼了吧?这光天化日,禁苑之内,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呢?”   李元吉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父皇好端端的为何不准咱们携带随从?难道是怕咱们当场造反?倘若真是那样,区区十几名手下又能掀起什么大浪,还不够给金吾卫塞牙缝的,不是吗?”   李建成又暗暗加了点速度,眼瞅着离临湖殿越来越近,故意从容笑道:“父皇的心思,岂是咱们能随意猜到的?兴许是为了做给萧瑀他们看得,也未可知。”   李元吉此时忽然察觉出太子正越跑越快,不禁更加惊疑,当下便拉住战马的缰绳,猛地减下速度来:“不对,我愈发感觉不对了。我说皇兄,你先停一停,听我把话说完!”   李建成发现李元吉在后面止步不前,同样大感头痛,无奈也只得收住缰绳,转身喊道:“你瞎犹豫个啥?父皇那边等的久了,咱们少不了又得挨上一顿臭骂。赶紧走呀!”   李元吉被他吼得一愣,旋即想起李渊正在湖上等待他们,不禁也感到还是快些过去才好。但是,那份莫名的不安,同时在不住增强,搅得内心颇为烦乱。   看着太子不住招手,李元吉皱皱眉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催马起步,眨眼间又跑到了李建成的跟前。   “皇兄,你莫怪臣弟多疑,今天这局面……”李元吉的话还没有讲完,便忽的戛然而止,整个人目瞪口呆愣在当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只顾盯着前方。   李建成顺着他的目光朝那边一望,同样心中一紧:只见临湖殿附近的密林之中,突然毫无征兆的闪出几匹战马,其中为首的骑士,正是秦王李世民!   “不好!”李元吉眼尖,一下子就瞧清楚了,李世民此时手中正擎着铁胎弓,朝他们狂奔过来,而跟随在他身边的尉迟敬德等人,同样手持兵器,面带寒霜,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李元吉一边掉头就跑,一边从马鞍侧旁的皮囊中抽出了拓木弓,同时大喊道:“皇兄快走!被李世民算计啦!”   李建成做戏做全套,尽管最后必须死在秦王手上,可现在还是要有模有样的逃命一番。他手脚麻利的调转马头,跟在李元吉后面大呼小叫,动静甚是骇人。   跑出不到十几步的距离,李元吉知道自己仓促起步,肯定快不过李世民等人的冲刺之势,于是心下发狠,转身拉弓,嗖嗖嗖的连射三箭,希望能稍微阻止一下对方的势头,若是可以侥幸命中,当然更好。   李世民久经战阵,当此情境毫不慌乱,接连避过朝自己射来的两支飞羽,又抬手用铁弓磕飞一支,旋即弯弓搭箭,瞄准前方的李建成,在骏马飞驰中直取目标。   两百石的铁胎弓岂是儿戏,弓弦一响,箭矢激射而出,越过数十步的距离,不偏不倚正钉在太子建成的背后。李建成吃痛不已,惨叫一声跌落下马,在地上连着滚了几番,再也一动不动。   李元吉见状心中一惊,但是此刻也容不得他停下细看,唯有加速冲刺,早点跑到玄武门那边,找禁军求救。   这个时候,谋划了眼前一切的幕后推手——赵亮,正站在玄武门城楼上隔远观望。从建成元吉策马抵近临湖殿,到李世民现身出手,再到双方你追我赶,他全都瞧的清清楚楚。   眼见太子中箭落马,赵亮连忙举起胳膊,朝着远处的林间打了个手势。紧接着,一道人影从那里飞了出来,正是化装成常何麾下禁军模样的月光道长。   月光脚不沾地的扑到近前,伸手扶起一息尚存的李建成,同时从怀中取出了昏暗派至宝——镇魂钟。   赵亮看在眼里,知道月光自会帮助穿越者徐汉中,令他少受些痛苦,于是放心来,转头又继续观察李元吉那边的情况。   此时此刻,李元吉已经贴着树林边缘,越跑越快,无论是往右冲向玄武门,还是朝左去找金吾卫,都有很大机会逃脱李世民的追杀。   而不管是左右哪一边,这会儿都已经被刚才的异变给惊动了,尤其是负责把守禁苑大门的金吾卫,一个个神色紧张,不住朝远处张望,并且好像随时准备冲过来出手干预。   赵亮心中暗叫不妙,正在兀自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又是一声弓弦响动,尉迟敬德在马上一箭飙出,稳稳射中李元吉的肩膀,将他打下马来。   李元吉不愧是上惯战场的猛将,猝然落马却并不慌张,他就地一滚,旋即挺身而起,径直朝旁边的树林里钻去。   跑在最前面的李世民见状,连忙扯动缰绳,调整方向,紧紧追了上去。然而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甫一入林,眼看齐王李元吉近在咫尺的时候,胯下战马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忽然一下惊了起来,斜斜朝旁边冲去。   李世民操控不及,尚未稳住受惊的马儿,就直接撞上了面前一条横伸在半空的粗大树枝。   扑通一声,李世民倒飞着摔下战马,重重跌在地上,险些一下子背过气去,而手中铁弓也落在两丈之外。   本来正在亡命奔逃的李元吉,忽然听到身后动静不对,忍不住转头一瞧,恰好看见秦王跌落下马,整个人都摔得有些意识模糊,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李元吉不禁是又惊又喜,顿时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又转身冲了回来。眨眼之间,他就奔到了秦王的跟前,一把抄起掉在地上的铁胎弓,趁着李世民刚刚坐直身子的功夫,用弓弦猛地套住对方的脖颈,紧接着双臂狠狠发力,打算活活勒死李世民。   乍逢骤变,再加上刚才那一下实在摔得太重,所以身经百战的李世民此时也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牛筋制成的弓弦深深的勒紧肉里,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来,不由得两眼翻白,渐渐松开了死命挣扎的双手。 第四百九十九章 元吉伏诛   尽管距离隔得很远,又有树木枝叶阻挡,但是站在城头上的赵亮和常何却都在第一时间瞧清了林间所发生的一幕。   常何当场便忍不住喊出声来:“哎呀,坏啦!秦王!”   赵亮比他也强不到哪儿去,虽然他知道李世民一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是亲眼目睹齐王死死勒住李世民的脖子,还是不免心惊肉跳。   李元吉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恰恰相反,他自幼成长于将门之家,很早便追随父兄走上了残酷的战场,因此不论是武艺和力量,还是杀人见血的经验,都绝对当得起勇冠三军的称谓。   而眼下这种你死我活的惨烈环境,更进一步激发了他体内那股疯狂的悍性,又怎么可能会存在半点仁慈,对李世民手下留情?   只需短短两三分钟的功夫,他便能将李世民活活勒死,甚至连脖子也一同拗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世民麾下的第一猛将尉迟敬德及时拍马杀到,一声怒吼直扑元吉。   齐王略一愣怔,及时作出取舍,当下便丢开勒着李世民的铁胎弓,转身往林外金吾卫所在的方向奔逃。   此时,驻守禁苑大门的金吾卫也早已提高了戒备。方才他们亲眼瞧着,秦王带领一众手下,和太子、齐王在玄武门内的林地间大呼小叫、追逐厮杀,不由得都惊愕万分,当即便有七八个将士打算上前制止。然而,在此当值的都尉却一把拦住他们,喝道:“尔等瞎了吗?皇子打架,你们他娘的也敢掺和?!都给我稳稳守住禁苑入口即可,速去宫内向陛下禀报!”   一名脚快的金吾卫闻言立马拔腿就跑,一口气直冲到了御船所在的太极宫南海池。然而可惜的是,他根本见不到大唐的皇帝,更无法将玄武门那边所发生的一切告诉李渊。原因很简单,他那些正把守在岸边、负责看管小艇的金吾卫同袍们,面无表情的告诉他,除了太子和齐王,其余人等未奉旨不得见驾。   那名报信的金吾卫闻听此言,不由得在原地愣怔半天,他下意识的眺望了一下玄武门的方向,心中同时升起了一个充满寒意的念头:完了,要变天了。   此时的李元吉也同样有着“要变天了”的感慨,只不过,他没功夫细想这个问题,因为当前最要紧的,是先尽力保住小命再说。   玄武门之前的种种异样,已经让他迅速做出判断,常何及其麾下的禁军,铁定已经投靠李世民了。倘若如此的话,现在唯一的逃生机会,就是距此不远的禁苑大门。   那里的金吾卫或许还能给他提供最基本的保护,而闯入了禁苑之中,更可以请父皇庇护。   想到这里,李元吉再也顾不得伤势疼痛,脚下猛地加速,奋起余力往前狂冲。然而,就在他距离金吾卫不到百步,眼看便能抓住救星的时候,后面的尉迟敬德已然追了上来,抬手一箭,正中李元吉背心要害。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曾经不可一世的齐王殿下,犹如破麻袋一般,重重的向前扑倒。   尉迟敬德收住马速,缓骑来到近前,垂首看了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元吉,脸上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接着,他又抬起头来,虎目圆睁,一一扫过近在咫尺的金吾卫。   当着御前禁卫的面,如此明目张胆的射杀皇子,这若是放在平时,恐怕早被金吾卫冲上来乱刃分尸了。但是今天,尉迟敬德一人一骑,直挺挺的戳在李元吉的尸体旁边,充满挑衅的瞪视着面前那上百名金吾卫,对方居然被吓得连吭都不敢吭上一声。   赵亮站在城头之上,亲眼目睹尉迟恭恍若魔神煞星一般,力压金吾卫噤若寒蝉、不敢寸进,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句:牛逼!   不过,他旁边的常何却没有这般感慨的心情。此时,常何剑眉紧锁,沉声喝道:“真正的硬仗来了!”   赵亮被这话吓了一跳,随即顺着常何的目光,往城墙另外的一侧望去,只见不远处烟尘四起,正有大批的军队朝这里席卷而来。   “我靠!是长林军!”   赵亮事先完全没能料到,对方的兵马居然来的这么快,此时皇帝李渊尚未被他们搞定,所以整个太极宫的防御力量,还不可能听从李世民这边的调遣,投入到镇压太子和齐王势力的战斗中去。   而一旦让这两千多气势汹汹的长林军冲击进来,甭管李建成和李元吉是否健在,他们也一样会发疯般的追杀李世民和天策府将领,甚至当场直接造反,将李渊和大唐后宫作为泄愤目标,直杀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眼下,能挡住这股可怕力量的,也唯有驻守玄武门的区区五百禁军了。   常何趴在城头向下大喝一声:“关城门!准备迎敌!”   城下的兵卒得到命令,连忙搬开顶门的石墩,将两扇大门使劲合上。然而就在城门尚有数尺就能完全合拢之时,其中一扇的门轴却突然卡住了!   近四丈高的巨大城门,足有几百斤的重量,门轴好似儿童手臂般粗细。此时意外卡住,顿时令众将士有些惊慌失措。他们又是奋力推挤,又是寻找桐油往门轴里灌,一时间不禁乱作一团。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越来越近的长林军和齐王军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冲刺,喊杀声震耳欲聋,声势极为骇人。   玄武门副将、左屯营将军敬君弘怒喝一声,毫不犹豫的挺起长枪,当先冲出半开的城门,朝长林军迎了过去,他麾下的近百战士眼见主将冲锋,也同样二话不说,纷纷跟着涌出玄武门,拼死抵挡快速靠近城门的太子系兵马,以便为门内的同袍多争取一些时间。   有了敬君弘这支部队的舍命厮杀,城门处的禁军终于在万分紧张之中缓出一口气来,门轴卡死的故障也终于解决的七七八八。天策府的张公瑾心急如焚,不待大门完全修好,猛地拉开拥挤的兵卒,直接冲到最前面,一声惊雷暴喝,仅凭一人双臂之力,便将厚重的城门紧紧关上。   而这个时候,在城外阻敌的百十号禁军官兵也已经被长林军杀戮殆尽,主将敬君弘身中数刀,死在了乱军之中。   眼看玄武门已经完全锁闭,而城上的弓箭手此时也开始狠命的向下射击,长林军的最高指挥官冯立,不得不命令手下暂时后撤,退到弓箭射程之外,待重整旗鼓再发起攻击。   薛万彻自告奋勇,原为整个大军开道,以先锋之势强攻玄武门。他命令战士找来巨木做成的房柱,当冲城槌用,同时集结八百名弓箭手,朝城头上倾泻箭雨,以掩护进攻的部队抵近城门。   而他自己则登上鼓车,亲自为攻城兵马擂鼓助威。   长林军果然不愧是李建成悉心调教出来的精锐,尽管此时群龙无首,甚至都不晓得太子和齐王是否还活着,但他们在冯立、薛万彻、谢叔方等将领的指挥下,仍旧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城上的守军便有近百人中箭,可谓伤亡惨重,而城下的大门也被巨柱撞得摇摇欲坠,几乎随时都会崩倒。   常何咬了咬牙,发狠道:“不行,再这么下去,长林军就要突进来了!赵兄,请你替我看住城楼这边,我去大门那里挡住他们!”   赵亮知道对方这是动了决死之心,打算跟即将冲入的敌兵同归于尽,连忙一把拉住他道:“别慌!你是玄武门主将,只要你还站在这里,无论是将士们,还是秦王殿下,就都会保持信心!城门那里有长孙无忌和张公瑾,他们一定有办法挡住长林军的!”   常何闻言正欲再开口说话,此时忽听轰隆一响,他们脚下的城门洞那里传来了一记沉闷的重物倒地之声。常何不禁脸色一变,惊道:“坏啦!大门被撞塌了。”   随着他的话语,一阵欢呼声夹杂着喊杀声,自门洞处再次传了过来。紧接着,城门守军全部迅速后撤,依次布防在玄武门内的拒马阵之后,而城外的长林军则发起全体冲锋,呼啸而来。   “赵兄,城头不能待了,”常何急道:“大门一旦失守,两侧的楼梯势必也保不住,趁着敌人没上来,你赶紧跟我走!”   说着,他一把拉住赵亮,三步并作两步,连蹦带跳的从楼梯跑了下去,径直绕道拒马阵之后。   此时长孙无忌也赶了过来,手持长剑沉声道:“赵兄,常将军,看来这里快要守不住了。请你们二位速速退入宫中,找到殿下,然后一起撤往安全地带,等柴绍领着李孝恭的人来救驾。我为你们断后!”   “扯淡!”常何把手一挥:“我才是玄武门的守将,要撤也是你们撤!”   说着他放声大吼,命令手下兵将,奋力将涌进玄武门的长林军压出去。   此时,城门已经倒了倒掉半扇,另外一半也被完全推开,尽管门洞狭窄,空间有限,可是发了狂的太子兵马还是陆续冲杀进来,若不是常何提前布置了三层拒马防线,而禁军将士又个个奋勇,恐怕这里早已彻底失守。   不过饶是如此,三百步兵若想扛住对面两千多步骑混同的大军,还是万分凶险。双方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来回对攻了五六次,玄武门守军已然折损过半。   站在拒马阵最后面的赵亮不得不找了一杆长枪在手,看着越杀越近的长林军,心中暗叹:老子这是什么命啊?继宋辽大战之后,再一次莫名其妙的被逼上了战场! 第五百章 一代圣君   常何挥剑荡开一支羽箭,凑到赵亮跟前喊道:“赵兄,快放你的小闪电吧,轰死这帮畜生!”   赵亮苦着脸道:“放个鬼!那玩意儿又没长眼睛,现在弟兄们都跟对方搅在一起了,一个闪电都得死!”   另一边的长孙无忌沉声道:“他们马上杀过来了,你们再不撤就撤不掉啦!”   常何紧咬牙关,冲赵亮吼道:“赵兄,我命令你赶紧走!这里有我们!”   说着,他一把薅住赵亮的肩头,向后猛地一扯,险些把赵亮拽了一个跟头。   赵亮刚想开口抗议,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同时回头一看,顿时不禁又惊又喜。   只见秦王李世民此时正朝着他们这边策马而来,九名勇士环伺周围,其中的尉迟敬德就好似降世魔王一般,一手擎着精铁长槊,另一手还提着两颗人头。   十匹骏马转眼奔到近前,不待李世民吩咐,尉迟敬德便暴喝一声,仿佛平地炸响了一记惊雷:“尔等住手!李建成和李元吉已经死啦!首级在此!”   这一嗓子,足足传出两三里之远,正在激烈交手的双方将士不禁都同时停止了动作,齐齐向他这边望来。   尉迟敬德高高举起那两颗人头,继续喝道:“禁军和巡防军正在向此地合围,奉劝尔等莫再执迷不悟,否则全部株连九族,格杀勿论!”   长林军和齐王护卫此刻都已经瞧清楚了,尉迟敬德手中提着的,果然正是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的脑袋,他们个个看的面如土色,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还有必要继续打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和喊杀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明显是有一支大军正快速冲向这里。   赵亮等人心中清楚,这一定是段志玄和侯君集所指挥的那八百名玄甲铁卫,从秦王府方向赶过来增援玄武门。   然而,长林军他们却误以为,这真如尉迟敬德所说,是李孝恭的巡防军大部队杀过来了。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赶快逃啊!”紧接着,上千太子齐王系的兵马掉头就跑,拼命退出玄武门,瞬间做了鸟兽散。   面对如潮水般溃退而走的敌兵,李世民抬手制止了手下们的追击。他压着嗓子吩咐道:“穷寇莫追!建成元吉已死,这些败兵掀不起什么大浪的。无忌、常何,你们随本王驻守此处,待援兵赶到后,分出一部去夺占东宫和齐王府,其余原地待命。尉迟兄,麻烦你辛苦一趟,率人去给父皇护驾,太子他们在宫中埋有不少奸细,要防止这些宵小铤而走险,伤了陛下!”   众将闻言大声领命,接着立刻分头行动。常何在长孙无忌和张公瑾的协助下,抓紧抢救伤员,修复玄武门工事,继续加强戒备,而尉迟敬德则集合七十名精锐,掉头往内苑而去。   李世民看手下们开始各自忙碌,于是翻身下马,走到赵亮跟前,长叹一声道:“皇兄……他死了……”   赵亮知道,亲手射死自己的同胞哥哥,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李世民,也很难做到心如古井、平和如常。相反,秦王本身是那种重情重义之人,若不是被逼无奈,也绝不会对自己的亲兄弟痛下杀手。可现而今造化弄人,最终还是让他踏上了这条弑兄杀弟的不归路,心情又怎么可能会好呢?   赵亮沉默片刻,试着劝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殿下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尽快稳住局面,不要让事态失控。”   李世民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叹道:“刚才元吉勒住我脖子那会儿,有很短的一瞬,我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什么江山社稷,那个烂摊子就让元吉去收拾得了。我累啦,就想那么直接睡着,好好的睡着永远不醒来。可是现在,大哥四弟倒是图了个痛快,只留我一人,要被那无尽的痛苦和悔恨折磨一生。”   闻听此言,赵亮突然在内心深处,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凉感觉,忍不住跟着李世民叹道:“殿下,我没有兄弟,更谈不上什么兄弟相争,所以不敢说能体会你内心的苦楚。不过,我相信你所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你对太子和齐王,还是有感情的,但是为了大义,你只能选择牺牲这份亲情,并且彻底忘掉所谓的后人评说。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使命。”   李世民转过头来,眼中早已浸满了泪水,他兀自强撑,努力不让泪珠流下,沉声道:“赵兄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世民受教了。”   赵亮不忍看着他压抑感情的痛苦模样,连忙略一拱手,岔开话题道:“殿下,此间事了,大局已定。据我判断,陛下无论多么愤怒,最终也只能接受现实,将皇储之位传你。大唐的盛世,即将到来。我在此地的修行算是圆满结束,所以这便向你告辞了。”   李世民听得一愣,下意识道:“这么快就要走吗?赵兄,你就不能改变主意,辅佐我干出一番大事业吗?”   “非不愿也,是不能也,”赵亮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这种事情,不能强人所难的。我对你的贡献到此而止,那也是天命使然。若是殿下真想报答赏赐,可否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李世民剑眉一挑,痛快应道:“赵兄但讲无妨,就算封侯拜相也不成问题!”   赵亮平静的笑笑:“恰恰相反,我的请求是,将我在这里所有的痕迹彻底抹去,不给后世留下只字片语,能行吗?”   据《新唐书 卷九十二·列传第四·高祖诸子》所记载:   建成等召秦王夜宴,毒酒而进之,王暴疾,呕血数升,淮安王扶掖还宫。帝问疾,因敕建成:“秦王不能酒,毋夜聚。”   ……俄而突厥寇边,太子荐元吉北讨,欲因其兵作乱。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侯君集等劝秦王先图之……张婕妤驰语建成,元吉谋曰:“请勒宫甲,托疾不朝。”建成曰:“善,然不共入朝,事何繇知?”……乘马至玄武门,秦王先至,以勇士九人自卫。时帝已召裴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宇文士及、窦诞、颜师古等入。建成、元吉至临湖殿,觉变,遽反走……   另有《资治通鉴 唐纪七》“高祖武德九年”撰录记载:   建成、元吉至临湖殿,觉变,即跋马东归宫府。世民从而呼之,元吉张弓射世民,再三不彀,世民射建成,杀之。尉迟敬德射元吉坠马。世民马逸入林下,为木枝所絓,坠不能起。元吉遽至,夺弓将扼之,敬德跃马叱之。元吉步欲武德殿,敬德追射,杀之……翊卫车骑将军冯立与副护军薛万彻、屈咥直府左车骑将军谢叔方率东宫、齐府精兵二千驰玄武门。张公谨多力,独闭关以拒之,不得入。云麾将军敬君弘掌宿卫,屯玄武门,挺身出战……与中郎将吕世衡大呼而进,皆死之……尉迟敬德持建成、元吉首示之,宫府兵遂溃,万彻与数十骑亡入终南山……   上方泛舟海池,世民使尉迟敬德入宿卫,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上大惊,问曰:“今日乱者谁邪?卿来此何为?”对曰:“秦王以太子、齐王作乱,举兵诛之,恐惊动陛下,遣臣宿卫。”上谓裴寂等曰:“不图今日乃见此事,当如之何?”萧瑀、陈叔达曰:“建成、元吉本不预义谋,又无功于天下,疾秦王功高望重,共为奸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秦王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务,无复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时宿卫及秦府兵与二宫左右战犹未已,敬德请降手敕,令诸军并受秦王处分,上从之……   轰轰烈烈的玄武门之变,以秦王的彻底胜利而告终。皇帝李渊在得知这木已成舟的惨剧后,虽然心中愤懑悲痛,却也无可奈何。一来他已经痛失二子,总不忍再治世民死罪,二来此时人心向背,满朝文武大多支持秦王,再纠结下去,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祸乱。   于是,李渊只好顺势而为,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当即承认李世民发动政变的合法性,并对外正式确立其皇储地位。李世民面圣谢恩,父子二人屏退左右,独处殿中,不禁相拥而泣,抱头痛哭。   这心酸的泪水,究竟有多少是为自己而流,又有多少是为死去的李建成李元吉而流,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武德九年六月初七,也就是玄武门之变发生后的第三天,唐高祖李渊正式下旨,立秦王李世民为皇太子,同时又颁布诏书:从即日起,军队和国家的各项事务,无论大小,全部委托太子处理和决定,然后再报告给朕。   这样一来,等若整个大唐的治权,都完全落入了李世民的手中。在随后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天策府众将分别得到了重要的任命和晋升。尉迟敬德此役居功至伟,被封为右武侯大将军;程知节和秦琼分别担任左右武卫大将军;长孙王妃的舅舅高士廉任侍中、房玄龄任中书令、萧瑀任左仆射,三人相当于帝国的宰相;长孙无忌则成为了礼部尚书;以一人之力封闭玄武门的张公瑾担任左武侯将军一职。   同样立下大功的常何,被李世民封为右屯卫将军,后来还另外追加了伯爵爵位,完全印证了赵亮之前的神预言。   至此,天策府基本掌握住整个大唐帝国所有的要害位置,李世民的地位也日益稳固。   同年八月初九,李渊正式让位给李世民,自己则以太上皇自居,完全退出历史舞台。在朝野内外的热切期盼和忠心拥戴之下,秦王登上了皇位,同时也给大唐江山开启了一幕幕盛世的篇章,终成一代千古圣君——唐太宗。   当初举荐赵亮有功的颜勤礼,自然也得到了封赏。李世民继位之后,颜勤礼出任了轻车都尉兼直秘书省。再后来,他又历任雍州参军、著作佐郎、崇贤馆和弘文馆学士,无论学问还是人品,都广受朝野赞誉。   另外,他还将出身平寒但性格坚强的丹娘迎娶进门。自此夫妻恩爱,秉正持家,传为一时佳话。而颜氏一门的后代子孙也深受家风影响,人才辈出,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颜勤礼和丹娘的曾孙子、唐代著名书法大家颜真卿。   时至今日,颜真卿的代表作《颜勤礼碑》,还珍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为广大书法爱好者所推崇。   这颜勤礼颜学士不仅仅醉心学问,也因赵亮的影响,对道家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他跟月影月光月云三位道长成了忘年之交,有空便登门拜访、虚心讨教。   并且,他还把小萤火李淳风着重推荐给唐太宗,建议李世民莫要以军务荒废了李淳风的才学,而是知人善任,用好其在天文、历算和阴阳等方面的特长。   李世民从善如流,将推算大唐国运的重任交给了小萤火,而萤火也不负众望,终成奇书《推背图》。   不过,对于这本著作的灵感来源,小萤火却一直讳莫如深。因为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告诉旁人,这些内容其实都是李建成当初在练兵大营里喝醉时,跟他胡吹的。   双龙卷 第五百零一章 反穿局的孤军   “同志们,最近这几个月啊,大家都辛苦了。我呢,代表总部,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慰问和深深的敬意。”   宽敞的会议报告厅里,上百个位置座无虚席。有穿戴军警制服的,也有身着普通便装的,大家都坐的笔直,齐刷刷的目视前方。在他们对面的主席台上,一位老者正笑容可掬的看着众人,慢条斯理的发表讲话。   在老者身后的显示大屏上,有一行醒目的标题——针对非法穿越犯罪集团专项打击行动阶段成果总结大会。   只听老者继续说道:“同志们都知道,前一段时间,在维护国家历史尊严、保护时空隧道安全的斗争中,我们暂时遭遇了一定的挫折。拥有高科技力量的犯罪组织,面对政府的高压态势,居然丧心病狂,发动了歇斯底里的反扑,不仅给反穿越战线上工作的同志们造成了极大的困难,而且也直接威胁到我们国家正常历史发展轨迹的安全。”   讲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扫视全场之后,道:“中央首长对此非常重视,曾连续多次做出了重要批示,责成特工总部全力应对犯罪组织的疯狂进攻,确保国家和人民的历史传承利益不受侵害。在首长的关怀下,我们调动总部各司、各局的精干力量,协同军方、警方和科学院,展开了全面而深入的打击犯罪的专项行动,并取得了阶段性的重要胜利!”   话音一落,全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自豪的神情。   老者满意的笑了笑,抬手止住大家的鼓掌,又道:“在这个过程中,我要着重表扬此次专项行动的牵头部门,反穿越调查局。他们在面对重大突发危机的时候,沉着冷静、坚持原则,很好的贯彻完成了总部的各项指示和要求,充分发挥了大无畏的英勇战斗精神,为阶段胜利做出了突出贡献!”   哗——又是一阵热烈振奋的掌声,与会者纷纷把钦佩的目光投向了在场的花千秋、关林和罗成身上,看得他们三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当然,成绩是要肯定的,而工作也还是要继续的。”老者话锋一转:“当前形势,还不到我们能真正庆功的时候。斗争仍在继续,而且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关键,所以总部希望,同志们要始终保持高昂的斗志,以及守卫国家安全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为这场重要的专项打击行动贡献力量,争取更大的胜利!”   休息室里,老者端着白瓷茶杯,一边轻轻吹着茶叶,一边问道:“千秋,知道为什么把你们三个留下来吗?”   “……知道,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老者无声的笑了笑,接着剑眉一挑:“工作没做好?嗯,你知道就好!刚才,当着各司各局的领导,还有军方警方代表的面,我可是给你们反穿局留够面子了。”   花千秋点点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代表反穿越调查局全体同事,感谢首长的理解和支持。”   “你不用感谢我,”老者抿了一口茶,接着把杯子放下,才幽幽的问道:“你给我交个实底,神侠组织的重要头目,到底跑了几个?”   花千秋下意识的瞅了瞅旁边的关林和罗成,答道:“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老师、拂衣、胡缨,这三个神选的主要负责人,应该都已经穿越了。”   老者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其他人呢?”   “经过对他们中层头目的审讯,能确定的……”花千秋略微犹豫了一下,道:“大概有二十几人也去了古代。另外旅行社送出去的普通穿越游客,差不多也有这个规模。”   老者沉吟片刻,问道:“这么说,至少四五十号了。那么你们反穿局又有多少人在那边呢?”   面对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花千秋不免微微一愣:“额……两个。”   “两个吗?”老者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我怎么听说,只有半个呢?”   花千秋一脸黑线,尴尬道:“首长,这……这半个是怎么算的?”   老者又笑了笑,但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丝寒意:“特别行动处的处长郑卢雅,突然遭遇意外袭击,尽管烧脑计算机已经捕捉到她新的踪迹,显示从三国去往了战国,但本人仍旧处于失联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恐怕暂时不能把她算作有效的工作力量吧。”   花千秋无声地点了点头,算是表示默认。   老者继续道:“至于咱们那位赵副局长嘛,你们局领导班子上次向总部汇报过集体意见,表示对赵亮和他父亲赵德柱的背景存在疑问,对吧?”   “首长,这个问题我替花局解释一下吧,”关林道:“经过慎重的调查,我们判断赵德柱与神侠组织可能存在较为复杂的关系,而赵亮对此是否之情,现在很难判断,因此有理由对他的忠诚度保持基本怀疑。”   老者点点头:“你们这种给总部提前打预防针的做法,我们心里明白,当然也能理解。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反穿局对自己的副局长保持了怀疑,那么这个人使用起来,也只能有所保留了,不是吗?所以,依我看,你们在历史长河中,目前只有半个人的力量,我说的没错吧。”   花千秋无奈道:“您说的对,只能算是半个。”   老者淡淡道:“你们看看,人家有四五十个,并且是层级森严、分工明确、体系健全,还纵横数千年时空的跨度,而你们却只有半个能用的。千秋啊,你来告诉我,该怎么打赢这场仗呢?”   他的语气非常和善从容,但是反穿局的三人听了,却感觉如坐针毡。花千秋轻轻咳嗽了一下,歉然道:“我们考虑的不够周详,还请首长指示。”   “也谈不上什么指示。”老者淡淡一笑:“我啊,只是简单的认为,你们几个应该好好思考一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赵亮同志是我们目前在那边唯一的力量,而你们局领导班子却还要把他视作半个人来用,这究竟是对反穿局有利呢?还是对神侠组织有利呢?”   “您的意思是……”   老者道:“我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应该考虑一下,如何能够更好的支持赵亮,让他从半个人变成一个人,再从一个人变成一百个人来用。只有赵亮能以一敌百,我们才有机会守住历史长河这个重要阵地,并夺取最终的胜利,不是吗?”   花千秋郑重的点了点头:“您的话我们记下了,回去一定专门开会研究,如何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何能够尽全力支持配合赵副局长的工作。”   关林的神情略微变了变,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能逃过老者的眼睛,他呵呵笑道:“小关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咱们现在开的是神仙会,畅所欲言嘛。”   关林瞅瞅旁边的花千秋,犹豫了一下,道:“首长,那我就直说了。对于我们局现在的工作来说,赵亮的确是非常非常重要,可正因为他重要,所以才更应该谨慎对待他身上的疑点。花局长曾经在内部调查局工作多年,自然比我们更清楚其中的利害,只不过他肩上的担子很重,因此有时候……”   关林没有把后面的话讲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花千秋并非真的赞同老者的意见,而是因为要从大局考虑,所以不得不放弃他一贯的原则。   而赵亮身上的那些问题,也同样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   老者表情淡然,等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的那份报告我仔细看过,写的不错,问题怀疑的也很有水平,但可惜的是,这里面存在一个巨大的瑕疵。”   关林微微一愣,他是局领导班子针对赵亮忠诚问题报告的主要撰稿人,现在听首长这么说,自然不免有些诧异。   不过,他终究没敢直接开口询问究竟哪里有瑕疵,只是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   倒是花千秋,非常认真的问道:“首长,您说的那份报告有巨大瑕疵,是指什么呢?”   老者笑笑,答道:“只有问题,没有答案;只有怀疑,没有结论;只有推卸责任,没有解决办法。”   他略微顿了顿,又道:“前面两句,是总部的评价,后面一句,是我个人的意见。”   这番话说的究竟有多重,在特工机关管理层工作多年的花千秋三人,心里当然十分清楚。没有答案、没有结论、没有解决办法,如此评价,比指着鼻子骂娘还严峻,显然总部首长们对于此事非常不满。   而老者个人的那句“只有推卸责任”,更是臊的三个人满脸通红。   见花千秋他们一时都没说话,老者继续道:“赵亮现在是什么角色呢?他不是你们派去敌营的卧底,也不是某个专案组的调查员,不是你们想召回就召回,说替换就替换的普通特工。他现在是孤悬绝境的战士,是一个人挑起整个反穿局所有外勤任务的战士。如果赵亮真有问题,千秋,关林,还有罗成,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来处置吗?”   花千秋三人闻言都只能默不作声,而沉默也正是这个问题唯一的答案。   “在这一点上,你们可远远不如屠四海啊,”老者缓缓站起身来,边朝外走边说道:“作为一个会读心术的老特工,他都充分信任赵亮,难道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第五百零二章 救火队员   “报告鹰巢,我已经顺利抵达任务区域,完毕!”   “小鹰一号,请立刻展开搜救小鹰二号的行动,祝顺利!”   赵亮刚刚利用穿越航行机里的备用物资,给自己重新注射了识别芯片、电击芯片和通讯芯片,并和指挥中心完成了尝试性通话。各项装备都能够正常使用,顿时令他感觉安心了不少。   今天距他完成玄武门的任务,离开唐初时空,已经是第十八天了。长时间的时空穿梭,原先那些植入在体内的设备,都接近了使用寿命的极限,所以必须进行更换才行。   赵亮原本的想法,是在处理掉穿越者徐汉中、帮助李世民顺利完成玄武门之变后,就立刻动身去找郑卢雅的。然而事与愿违,正当他准备启程的时候,大汉处和大明处突然发来协助通报,请他紧急前往相应朝代,阻止穿越者改变历史正常进程。   当时刚一接到这个消息,赵亮内心纠结的差点死掉,小雅失联的时间太久了,每一分拖延都有可能令他追悔莫及。但自己毕竟是反穿局的特工人员,任务永远是第一位的。遵照局里的命令,他只能强行压下对小雅的担忧和思念,火速赶往公元前202年,先去处理大汉处棘手的案件。   这桩案子的案情其实并不复杂:公元前202年十二月,正是刘邦和项羽为争夺天下而打的不可开交之时。项羽的十万楚军,被三十万汉军包围在垓下,取胜无望、四面楚歌。   按照正常的剧情,项羽自觉穷途末路,丧失了雄心斗志,在唱完一曲“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悲歌之后,连突围的勇气都没了。他身边的虞姬为了不拖累霸王,在帐内给他跳完最后一支舞蹈,拔剑自刎。项羽见状更加伤心欲绝,自暴自弃般的冲杀到乌江边上,同样自杀身亡。   然而,穿越者的出现,却彻底打破了所有既定的轨道。   就在虞姬横剑在颈,准备一死以谢君王宠爱之时,4583号穿越者biu的一下跑到了她身上。   于是,虞姬她决定不死了!   不仅自己不死,而且还转而鼓励项羽重燃斗志,继续跟刘邦死磕到底。她连夜帮助项羽制定作战计划,通过声东击西、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等一系列骚操作,最后居然带着三万残兵成功突出重围。   眼瞅着西楚霸王都已经在乌江上架设浮桥,准备回江东重新拉起队伍反攻刘邦,大汉处上上下下顿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跑去堵着花千秋的门,逼着他想办法请赵副局长赶紧援手。   在大汉处处长马威绝望的哀嚎声中,赵亮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垓下战场。   一到地方,他直接用穿越航行机里的现成材料,做了七八个简易炸弹,冒着生命危险,炸掉了楚军的浮桥,然后又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撑着竹排跑去气项羽:“大王赶紧随我逃命吧,这里只有我这一条船,汉军来了也追不上你!”   项羽一看那船只能搭载一人一马过江,而自己手下的将士和虞姬全都走不脱,立刻又变得灰心丧气,转身跟汉军激战一番,终究拔剑自刎。   赵亮一看项羽本主儿挂了,那个成为虞姬的穿越者肯定再翻不起什么大浪,于是也懒得多理会她,当即驾驶穿越航行机直奔公元1500年。   大明处的这个案子,是文化部和教育部联合督办的,之所以牵扯到了这两个与特工机关风马牛不相及的单位,主要是因为那个穿越者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网文小说家。   编号2577、现代世界自由职业者老王,长期混迹于各大网络小说平台,人送外号“九公公”。   之所以得了这么个花名,是因为他已经有九本小说都烂尾自宫了,因此九公公这个名头也只是暂时的,搞不好之后还要晋升“十公公”“十一公公”。   正当郁闷的老王认为自己即将因为第十部 作品得到新的荣耀之时,他居然意外穿越了。   一睁开眼睛,老王发现他已经到了明朝,而这个时候,那些后来流芳百世、脍炙人口的古典名著小说却还都没有问世。一种促狭的报复心态很快占据了这个失败写手的内心:他们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早生了几百年吗?凭老子的脑洞,我先写的话,指定比所有人都强啊!   于是,《西游记》不可避免的走入了机甲流,《三国演义》则顺利的成为了末世文,《水浒传》必须整仙侠玄幻风格,否则没什么花头,而《红楼梦》相对简单,虐心狂宠总裁文的路线,最适合贾宝玉。   谁让咱才华横溢,什么题材都能驾驭呢。   就在老王尽情挥洒,凭一己之力轻松完成了“四大名著”的创作,准备接下来拿《金瓶梅》开刀的时候,赵亮及时拍马杀到。   “住手,放开我最喜欢的书!”这是赵亮穿到老王面前喊出的第一句话:“我代表月亮消灭你……哦不对,我代表文化部消灭你!”   老王被吓得惊慌失措,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跨越了几百年的时空,却仍旧没能脱离相关部门的监管。   经过赵亮一顿拳脚教育和思想开导,2577号穿越者老王终于认清了现实:甭管到哪儿,他终究是个拉胯的无聊写手。   “领导,我知道错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寻思着走什么捷径了,踏踏实实的写出一部对得起自己的好作品,比什么都强。”老王诚恳的说道:“我待在这里安心搞创作,等着你们来接我回去。新笔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十三公公。”   顺利完成了大汉处和大明处托付的两个任务,赵亮又马不停蹄的前往了战国时期。根据烧脑计算机显示,小雅已经出现在了这个异域时空。   相比之前几个案件,这次他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小心。原因很简单,小雅曾遭到神侠组织的突然袭击,目前究竟是已经成功逃脱了,还是仍被神侠的人控制着,暂时无法判断。   正处于困兽犹斗阶段的神侠组织,对反穿越调查局早已恨之入骨,行事手段也更加肆无忌惮。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武器更没有对方犀利,一旦正面遭遇,恐怕讨不到任何便宜。   只有加倍的小心,才有机会成功。   赵亮这回降落的地点,仍旧选在了邯郸城的城外。古代城池外面基本都是高山密林,便于藏匿穿越航行机,而凭空闪现的诡异景象,没人瞧见当然也是最好不过。   他将一切收拾停当之后,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大步走出山林,朝着不远处的邯郸进发。此时,赵国都城向外延展的各条道路上,到处都是一眼看不到边的运粮车队,赵亮不用打听也知道,这些粮车皆是向西进发,往长平前线去的。   所谓打仗,其实打的就是粮草、金钱和各类物资,换句话说,拼的就是交战双方的国力。   国力强大的一方,哪怕一时战事不利,但只要上下齐心,打定主意跟对手硬熬下去,也终有翻盘的一日;可是倘若国力不济,那么便绝对不能在战场上犯任何错误,并且一定要争取速战速决,否则迟早得被敌人活活耗死。   眼下秦赵即将爆发的长平之战,正是这个时代里国力最为强盛的两家,准备拉开架势上演的旷世决斗。   为了此役,双方投入的总兵力已经接近百万,实乃春秋战国历史上所罕有的大场面。仅仅是喂饱这一百万张嘴,秦赵两国就几乎拿出了各自的全部家底,倒空米缸里最后一粒粮食,拆走房间中最后一根梁柱,然后源源不断的运上前线。   与一路向西的辎重队伍相反的,则是大批从长平上党,以及周边乡镇举家东迁的赵国乡民。他们多为老弱妇孺,为了躲避战祸,只好背井离乡,来到邯郸这里。   邯郸毕竟是国之都城,无论地理位置,还是防御力量,都可以给他们提供足够的保护。   赵亮蹲在路边,瞅着官道上络绎不绝的车队、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间大脑有点空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才好。   这回不是抓捕穿越者,所以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虽说当初也曾营救过小雅,但那次有大画家范宽这条线索,更重要的是还有昏暗派弟子提供情报和协助,因此方向明确,思路清晰,每个动作皆有所指。   但是眼下,长平之战的时空比熄灯道长早了几十年,更别提什么昏暗派弟子了,赵亮完完全全就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无从下手。   小雅啊小雅,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思索半天,他脑海中腾起了另一个思路,那就是先设法去找到神侠组织的人,进行反向追踪,或许能有机会从他们身上获得小雅的线索。   想到这里,赵亮打起精神,准备躲到僻静的地方,再次呼叫反穿局指挥中心,请局里通过烧脑计算机,搜索捕捉这个时空中异常的穿越踪迹,尤其是看看有没有魂穿到某位古代名人身上的穿越者,那多半就是神侠组织的人了。   谁知,他刚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迈步离开,就只听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人喊马嘶的尖叫声。赵亮下意识的回头往后面一看,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第五百零三章 落脚之处   一辆惊了蹄的单辕马车,就好似脱了轨的火车头一般,朝着赵亮所在的位置,直直冲了过来。   驾辕的车夫一边涨红着脸、死命拉扯缰绳,一边连连高声狂喝:“快让开!快让开!”   凭赵亮的身手,即便眼前情势非常危急,但若想轻易躲开也并非什么难事。不过,正当赵亮准备发力闪身之际,却赫然察觉,就在距离他十几步的地方,正有四五个逃难的乡民席地而坐,打尖歇脚,其中居然还有个小娃娃,被母亲抱在怀中哺乳。   这些人同样被惊马疯车吓掉了魂儿,从那辆马车前进的方向上看,它一越过赵亮所在的位置,接着便会直冲这边而来。反应快的,早已连滚带爬逃往路旁,反应慢些的,则大呼小叫不知如何是好。   而那位正在奶孩子的母亲,更是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赵亮见状想都没想,立刻将向左闪避之势,改为转身直扑,眨眼冲到那位母亲跟前,飞身而起,连妈带孩子,一起抱着滚进路边的草丛之中。   轰的一下,马车几乎是贴着赵亮的脚后跟儿呼啸而过,径直朝前奔去,带起大量的尘土,声势骇人。   赵亮顾不上那吓得哇哇大哭的母子俩,立刻从地上弹射起来,夺过路旁的一匹空马,放蹄便追。此时大路上满是百姓,若再让惊马拉着驷车横冲直撞下去,不知会闹出多少人命来。   他双腿夹紧马腹,不断加力猛催,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追到了车辆后面。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车厢之中还坐着一个女人,此时不住连连惊呼,显然同样也被眼前的情况给吓坏了。   赵亮大吼一声:“不要慌!快找根带子,把自己牢牢绑在车架上,双手抓紧!”   说着,他再次催动骏马,超过那匹惊了蹄的疯马,转头大声问道:“还能撑住吗?”   车夫此时正急的满头大汗,一边使劲控缰一边大喊:“拉不住!拉不住!它停不下来啊!”   赵亮向前扫了一眼,喝道:“你尽量把它往右边扯,我配合你!”   车夫心里明白,赵亮是打算让他把车转离大路,冲进旁边的旷野之中,不禁急道:“那怎么行?!道上还算平坦,到了野地,车会翻的!”   赵亮瞅了瞅前方不住四散惊逃的百姓,心道:大哥,我管不了你那么多啦,要保还是先保大多数吧。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多跟对方废话,直接催马上前,猛地朝惊马靠了上去。那匹受惊的马儿被同类这么一逼,顿时缓了缓速度,但是仍旧跑的飞快。   不过也就是这么迟滞了宝贵的一瞬,那名车夫也同时有所感应,他无奈叹了口气,不由得右手收紧,拉了一下缰绳,顿时令马车向右偏转了几分。   随着马儿继续冲刺,狂奔的马车终于沿着新的轨迹,往道旁直直冲去。   轰隆轰隆,连着几下猛烈的颠簸,马车闯下大路,越过路边的田埂,驰入旷野之中。若不是车夫技术过硬,拼尽全力控制车辆,光是这几下沟坎阻碍,就得当场翻车了。   不过饶是如此,车内的女子还是被吓得花容失色,险些昏死过去。   赵亮见百姓行旅终于安全,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接着他又提起精神,策马在车前来回穿插挤靠,利用自己那匹马的速度和体格,尽量减缓惊马的冲力。   或许是跑了不短的功夫,体能已然下降不少,也或许是有同类在一旁陪跑,心中略感安全,那匹受惊的马儿渐渐恢复了平静,又往前奔出百十来步,终于被车夫奋力拉住,缓缓的停了下来。   车一停稳,车夫就好似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转身跪着,掀起车帘向里问道:“公主,您受惊了,有没有伤着哪里?”   等了老半天的功夫,车厢里面才传出一个心有余悸的柔弱声音:“我……我还好,幸亏刚才及时用腰带绑住了自己,不然险些就被甩出去了。”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车夫连连告罪:“刚才都怪我不小心,差点害了公主,还请您重重责罚。”   车内的女子轻轻叹了一声:“唉,你也不是故意的,有啥好责罚呢?你当我是姐姐吗?哎对了,刚才那人呢?”   车夫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公主口中所问的“那人”,指的是方才策马拦车的赵亮,他连忙回头寻找,谁料却早已不见了赵亮的踪影。   赵亮走的如此着急,主要是为了赶紧还人家的马,顺便再看看刚才那对母子有没有被伤着。他策骑回到大路,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往回走,官道上的百姓认出他就是刚才拯救大家的英雄,纷纷围拢上来,不住施礼道谢。   赵亮跟众人谦虚了几句,顺便打听到马匹的主人,将同样立下大功的骏马还给了对方。这边才忙乎妥当,几个乡民走上前来,对着赵亮就施了一个大礼,其中竟然就有刚才那位年轻的母亲。   赵亮一见是她,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歉然道:“实在是对不住啊,我那会儿一时情急,动作太猛了些,没伤到你和孩子吧?”   那女子连连摇头:“大哥言重了。你是为了救我们母子,怎能反过来向我道歉呢?方才若是没有你,我们娘俩恐怕当场就死了。”   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道:“哎呀,刚才可真是太险了,简直就是生死一线啊。夫人和小公子若是有个差池,我老汉该怎么跟主人交代呐。”   赵亮看了他一眼,顿时认了出来,刚才就数这老头儿跑的最快,滋溜一下便滚进了路旁的草丛里,还说什么如何跟主人交代呢?   那位老头口中的夫人,此时对赵亮说道:“大哥,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日后我丈夫问起此事来,我也好告诉他救命恩人是谁。”   赵亮答道:“哦,我姓赵,单名一个亮字。你也别喊我大哥了,直接叫赵亮就行。”   那夫人轻声念叨了两遍赵亮的名字,微微一笑道:“我还是叫你赵大哥,显得热络些。我夫家姓李,本是上党郡的皮货商人。因为生意的缘故,丈夫长期在邯郸这边经营,而我则在老家侍奉公婆、主持家务。此番秦军入侵,上党百姓都纷纷逃离,我公公不愿离开故土,只让我带着孩子和几个下人到邯郸来投奔丈夫。没成想,这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眼瞅着就要到地方了,却遇着了险情。”   赵亮闻言点点头道:“李夫人也不必太放心上,这兵荒马乱的,难免碰见什么大大小小的麻烦,好在你和孩子都没什么大碍,很快便能与丈夫相聚了。”   李夫人问道:“赵大哥,你也是躲避战祸的吗?还是原本就是这里的人?”   赵亮顺嘴胡诌道:“我是涿郡人,来邯郸是想闯一闯,看看有什么营生可以做。”   “怎么说,你才到此地?”李夫人闻言不禁露出喜色,连忙问道:“在邯郸可有什么能投靠的亲朋好友吗?”   赵亮老实答道:“不瞒你说,邯郸我是头一回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啥亲朋可投。”   旁边那老头儿是个人精,他早就看出了夫人的心意,赶紧接话道:“那还有啥说的?赵老弟干脆跟我们走吧。你对夫人和小公子有救命之恩,好该让我们有机会报答才是。”   这句话直接说到了李夫人的心缝儿上,她不禁高兴的连连点头:“韩伯讲的,正是我的心里话。赵大哥,既然你在邯郸尚无落脚之处,那不如暂住在我们那里。我丈夫知道了,肯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赵亮原本就在为入城之后何处落脚而发愁,于是略一寻思,便爽快答应道:“如此可就要叨扰贤伉俪啦。”   李夫人见他接受了自己的邀请,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忙吩咐韩伯等人收拾行李,带着赵亮一同往邯郸进发。   众人赶上两辆牛车,一辆坐着李夫人和他儿子,另一辆拉着行李货物,其余皆徒步而行,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随着乡民的队伍进了赵国首都邯郸城。   韩伯老马识途,领着大家在城里七拐八绕,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在了一处商铺门前。赵亮抬眼一看,商铺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李记皮庄”。   这个时候,一个衣着朴素、相貌端正的年轻人从店里大步走了出来,瞧见他们一行,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唤道:“小娟,你们可算是到啦!”   说着,他迎到近前,一把将李夫人怀中的孩子抱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哈哈大笑道:“哎呀呀,我的好儿子,让爹好好亲亲你!”   “才睡着,你莫要惊到了他!”李夫人半嗔半笑的说道:“看你这样子,有了儿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出来迎接他们的这个年轻人,正是李夫人的丈夫,李记皮庄的老板李义。他听妻子这么说,连忙做了个害怕的表情,小声道:“原来是刚睡着啊?那确实得当心点。来来来,还是让他娘抱吧,睡的安稳。”   李夫人微微一笑,从牛车上利落的跳了下来,自李义手中轻轻接过孩子,然后凝视着丈夫道:“你瘦了,也黑了,想来平日太辛苦了吧,有没有好好吃饭呐?”   “你放心吧,我好着呢。”李义笑了笑,柔声答道。   就在此时,店铺里面忽然传出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谁说好着呢?李记皮庄都快要关门倒闭了!” 第四章 生意陷阱   随着话音,李记皮庄的大门里面,又走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为首的一个,身材矮小消瘦,长着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尤其是嘴唇上面那两撇又短又稀的八字胡,看着不禁令人有些生厌。   那人一步三晃的走到李义夫妻跟前,先是挑衅般的瞥了李义一眼,接着一对鼠目色眯眯的看着李夫人,笑道:“这位是弟妹吧?刚从上党那边来吗?呵呵,在下邯郸周纵,见过李夫人。”   李夫人不晓得对方的底细,没有急着接话,只礼貌的冲周纵略一点头,然后便用询问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丈夫。   李义脸色沉了沉,本打算对周纵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转头跟李夫人道:“没什么的,只是生意上的一点小事,不必担心。你一路辛苦了,先带着孩子到后面休息吧,我等会儿处理完了就过去。”   李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周纵阴恻恻的笑道:“我说李掌柜啊,你的心可真大呀,眼前这桩难题还算小事吗?要知道,三日之后……”   李义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的话:“三日之后的事三日之后再说,我们李记最讲信誉,绝不会赖账的。但是今天嘛,周老板慢走不送!”   周纵被他怼的微微一愣,旋即又露出一丝冷笑:“行!你真行!人们都说,李掌柜看上去文质彬彬,骨头却很硬,那周某三日之后再来,必定要再好好领教领教。走!”   说罢,他把手一挥,招呼旁边几名手下,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李夫人满心疑惑,正欲开口相询,李义沉声道:“等会儿进去再说吧。韩伯,你带大家把行李先卸下车,然后到后院分配分配房间,权且休息一下,晚上我给你们接风。”   韩伯答应一声,立刻指挥那几个仆人忙乎起来。赵亮身份特殊,此时也不知是该伸手帮忙,还是跟着李夫人走,一时间愣在当场。   李义瞅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奇,问自己老婆道:“这位小哥看着很眼生啊,是咱爹刚雇的伙计吗?”   “啥伙计啊?!这是我们的恩人。”李夫人莞尔一笑,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跟李义讲述了一遍。听完之后,李义不禁是又惊又喜,赶紧给赵亮致歉:“对不住赵大哥了,刚才多有怠慢,还请你恕罪。快快快,快请到里面坐吧,咱们坐下叙话。”   赵亮也连忙客气两句,接着便在李义热情的招呼下,随其一起走进皮货商铺,径直前往后堂吃茶聊天。   李夫人心里惦记丈夫,所以三人坐下来没谈几句,她便着急的问道:“刚才那人是谁啊?是来找咱们麻烦的吗?”   李义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这位一直操持家里家外的好媳妇,定然会询问方才之事,所以也不对她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唉,那个周纵啊,说起来还真是个难缠鬼,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才跟他做了买卖。如今陷入绝境,被他逼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李夫人知道丈夫为人一向稳重,从不招惹是非,闻言不禁一愣:“什么绝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义先看了看赵亮,然后答道:“赵大哥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吧。整个邯郸,原先做皮货生意的,大大小小总共有二十几家,咱们李记皮庄在这里面,算得上是最大的。周纵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不过近两年他在皮货行中突然冒起,生意做得很野,财力也雄厚,接连吞并了十来家小皮货商,隐隐有了跟我们分庭抗礼的架势。”   “本来呢,做生意都是各凭本事,你有你路数,我有我的门道,大家不必弄得像仇人一样。所以,尽管周纵抢了我们不少老客,但我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有时在街上碰见了,彼此还会寒暄几句,算是同行之间的一点情分。不过,我心里也清楚,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垂涎李记皮庄的。”   李夫人奇道:“既然你心中有数,为何还会跟他做买卖?”   李义叹了口气,道:“唉,要不怎么说我财迷心窍呢?几个月前,周纵主动找上门来,说他接了一笔大订单,要为驻守北地、防御匈奴的赵军提供皮袍御寒。但是他手头上的货没有那么多,于是便来问问我,看我愿不愿意发这个财。”   “你答应了?”李夫人问道。   “那肯定答应啊。”李义道:“我当时考虑,能为军队提供皮货,不仅数量庞大,而且价格也很可观,这种生意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而咱们皮货这一行,以前也经常有商家相互调货的惯例,所以我便一口答应下来,跟周纵签了契约,承诺三个月之内,给他提供一万张上等羊皮,他还当场给了我一大笔定金。”   李夫人顿时满脸惊惶,顿足道:“哎呀,你糊涂!上党那边战火连天的,去哪儿收一万张皮子啊!”   李义不禁有些愁眉苦脸:“收还是能收的。这事儿我没有急着告诉爹和你们,原想着是等做成了之后再说,因此便私下去信给咱家在上党一带的老关系,通过他们陆陆续续购到了八千多张羊皮,加上邯郸李记皮庄这边的存货,足以应付周纵所需。然而没成想,货刚刚集齐还没运出来,就碰上秦军大举进攻,那些羊皮也全被秦国人拦截了。”   赵亮感到有些好奇:“李掌柜,你难道事先没想到会有这种风险吗?”   李义答道:“不是没想到,是根本就没去想。我跟周纵立约那会儿,包括后来收购皮货的一段时间里,整个邯郸传的都是上党归入赵国的好消息。人们个个喜笑颜开,不是称赞赵王英明,就是夸奖赵军威武,谁也没料到,秦军真的会为了上党,跟赵国打起来。我那会儿还傻了吧唧的跟人说呢,以前自己是韩国子民,现在成赵国人了,光荣!”   他略微顿了顿,苦笑道:“后来我才听说,那个周纵根本就没接过什么北地军需的大订单。他的姐夫在廉颇老将军麾下任职,早早便启程开拔前往长平,临走时跟他说,赵国要跟秦国大战了,而且不出三个月,兵力薄弱的上党郡就有可能会被秦军拿下。周纵这个王八蛋提前收到了风声,于是就编了个谎话来诓我,让李记皮庄去上党给他收购上万羊皮。他吃准了我肯定无法按期交货,于是便找上门来,逼着我把生意转给他。”   李夫人闻听此言,不忍再苛责丈夫,而自己也同样没什么好办法,不禁眼圈泛红,无言轻叹。   赵亮气愤道:“周纵实在可恶,这不是明摆着巧取豪夺吗?”   李义道:“话虽这么说,但他毕竟用的是生意手段,咱们做买卖的,最讲究一个信字,所以我只能是愿赌服输。唯一可叹的,就是这李记皮庄,它乃是我祖父一手创办,爹爹接掌之后,兢兢业业数十载,方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如今他回乡养老,便又传到了我的手上,却不料被奸人所图。”   赵亮试着问道:“李掌柜,目前邯郸有多少家皮商,他们手中可有存货?”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义摇了摇头道:“这招儿我之前也考虑过,去找同行想想办法,调些货来应急。不过,情况并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据估算,目前邯郸城里各家皮货商总共掌握了一万六七千张羊皮的存货,其中咱们李记皮庄有两千七百张,跟我一向关系很好的荣盛行大概也有两千多,周纵手里霸着将近三千左右,其余都是中小商号的货,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有八千到八千五上下。”   “这样算来,不是应该足够吗?”李夫人闻言急道:“咱们已经有两千七百多了,再凑个七八千的量,完全可以给周纵交差啊。”   “小娟,我不是说了嘛,情况没那么简单。”李义愁道:“我曾挨家挨户的去找了一遍,除了荣盛行的姜掌柜答应愿意鼎力相助,其余的那些老板们,要么怕得罪周纵,要么想看我笑话,都纷纷表示,没办法大规模调货给李记。而咱们跟荣盛行的羊皮加起来,也只有订单的一半而已,还是要付给周纵巨额的赔金!”   李夫人不甘心的问道:“请荣盛行出面调货也不行吗?”   李义无奈道:“皮货圈子不大,谁家什么情况,大伙儿心中都非常清楚。荣盛行突然大量调货,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在替李记办事,所以仍旧不愿配合。有些老板偷偷告诉我们,周纵已经派人放出话来,最近只要是同行之间超过三百张以上的采买调度,他都会将其视作与自己为敌,并要不择手段的报复。”   听丈夫这么说,李夫人秀眉紧锁,气道:“这不是要逼死咱们吗?!”   李义闻言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一旁的赵亮忽然问道:“李掌柜,你当初肯接周纵这桩买卖,除了数量可观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比如,交易的价格?”   李义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赵大哥猜的没错,那笔生意不仅数量非常庞大,而且周纵开出的条件也十分诱人。他说自己决意拉住赵国军方这个大客户,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次羊皮的供应完成好。在这种情况下,他向我采购的价格,比市面上足足高出了三成。” 第五百零五章 放榜收货   李夫人轻叹一声,说道:“夫君,你忘了当初公公是怎么对你说的了吗?咱生意人求财,但切忌贪财,举凡是超过正常行情的利润,哪怕只有一成,哪怕事情再可靠,咱李记皮庄也坚决不碰。”   李义正色道:“小娟,你误会我了。我之所以会答应周纵这笔买卖,绝非仅仅为了贪图他的高价,主要是他当时表现的异常焦急,我出于同行间相互帮衬的考虑,才接了下来。至于说价钱问题,周纵表示,赵军原本就愿意高价采买,而我回上党紧急筹措皮货,想来也需要增加成本才行。”   见丈夫说的如此郑重,李夫人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也没再过多言语,赵亮则略一琢磨,自言自语道:“比市面上的行情高了三成啊,那岂不是很有花头?”   李义虚心请教道:“赵大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赵亮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倒是有了个想法,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李义此时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的境地了,但凡听说能有办法渡过难关,根本不考虑管不管用,都先听听再说:“赵大哥但讲无妨,或许能成也说不定啊。”   赵亮看看旁边的李夫人,见她也同样是一脸期盼的神情,于是大着胆子说道:“我建议来个张榜收货。”   “张榜收货?”李义听着感觉有点新鲜:“怎么个张榜收货法呢?”   赵亮介绍道:“我们对外张贴告示,面向全城收购羊皮,无论是谁,也无论数量多少,价格一律采取阶梯制。以三日为限,头一天,收购价是市面价格的一倍,有多少要多少;第二天,收购价改为比现在的市价仅高出五成,同时商铺以理货为由,暂停对外营业;第三天,把收购价变回到现在市价的水平。”   李义听得一头雾水:“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我不敢说,总得试试才知道。”赵亮老实答道。   李义略一琢磨,又道:“试试倒没问题,反正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不过……若是以两倍的价格进行收购,我手头上怕是没那么多现钱啊。”   李夫人忽然道:“夫君,这次到邯郸避难,临出门时,公公让我把老家积蓄的四大口钱箱也一并带着来了。”   “啊?竟有此事?”李义闻言兴奋道:“那岂不是有两三万布币?”   李夫人点点头:“总共两万四千布币,就是不知道够不够你这里用。”   李义算道:“眼下市面上的羊皮,是每张十二枚布币,翻上一倍,就是二十四布,可以收一千张羊皮。我这几日为了赔偿周纵,四处借了一万多布币,加上柜面日常的本钱,差不多能再多收五百张。哎呀,这么算下来,还是差了很多。”   赵亮帮他计划道:“高价收货,等于已经让利于人,所以未必非要现货现结。你可以压上李记皮庄的信誉,每张皮子支付十二枚布币,剩下的一半则立下凭据,承诺在一个月之内兑付。这样一来,就可以至少收购三千张羊皮。加上荣盛行支援的,和你本身的存货,便足有八千张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李夫人疑惑道:“咱们如此翻着倍的收购,不仅不能完全凑齐一万之数,而且还亏了巨本,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赵亮笑了笑:“我的目的并非凑齐那一万张羊皮,而是为了把整个邯郸的皮货市场彻底搅乱,牵着周纵的鼻子走,等到他跌进我的陷阱之后,李义的难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天色才微微泛白,熟睡中的邯郸百姓就被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吵醒了。摆摊做买卖的、拉货扫大街的、还有更多披着衣服、睡眼惺忪,出门瞧热闹的,全都被一个惊人的消息给彻底搞懵圈了:   有名的李记皮庄挂出“收货榜”,宣布以二十四枚布币一张的价格,敞开收购羊皮,而且仅限今天一天,明天就改成十八枚布币一张了。   所有人听了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几乎全都是:“眼下羊皮多少钱一张?”   当他们听说,邯郸城里的皮货商铺,差不多都是十二枚布币一张皮子的时候,顿时像疯了一样,买卖也不做了,大街也不扫了,觉也不睡了,抱着钱就往各处皮庄皮店里冲。   “我滴妈呀!抢皮子的来啦!”几乎在同一时间,邯郸各处皮货商铺的伙计们,都发出了这样的惨嚎。   人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无分男女,不管老幼,钱多钱少也要买上他几张,然后喜气洋洋的跑去李记皮庄那边。   不到吃中午饭的功夫,李义的面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放眼望去,竟有数百人之多,而且这个规模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场面极为恐怖。   赵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抄起一个铜锣就冲了出去,边走边敲,边敲边喊:“乡亲们,由于交货的数量太多,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所以鄙店今日准备的现钱不够。掌柜的决定,所有皮货皆以布币加凭据的方式结算。六个布币的现钱,十八个布币的账期,三个月之内保证付清。倘若有哪位乡亲觉得不妥,可以不跟我们交易,来去自便。”   排队的人群听他这么说,低头瞅瞅已经买在手里的羊皮,无不心道:三个月就三个月吧,三个月投资翻一倍,比放高利贷还强,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呢?倘若不卖给李记,自己要这么多羊皮又能干什么?   于是,大家不仅没有一个掉头离开,反而更加认真的排队前行,都指望能早早交割皮货,省得等会儿晚了连六个现钱都没有,净剩白条了。   李义走到赵亮身后,咋舌道:“我滴乖乖,赵大哥,六枚布币的价格你也敢喊啊?而且还直接改成三个月结算,依着咱们手上的本钱,可以收六千张羊皮了!”   赵亮瞅了瞅那越排越长的队伍,笑道:“看来这招儿还真管用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姑娘套不着流氓,古人诚不我欺。”   他转过头来,对李义道:“你昨天通知荣盛行了吗?”   李义微微颔首:“我跟姜掌柜说了,让他今天暂时歇业,不往出放货。”   “好,我估计再过两个时辰,今天的策略就能达成了,”赵亮充满自信:“明天才是真正的好戏呢。”   李义道:“我刚才派人去打探过了,各商家今早一开市,门槛直接被踩烂,每个店里都挤满了人,疯狂的抢羊皮。他们得知问题是出在咱们这里之后,便纷纷趁机提价,打算狠赚一把,所以仅仅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全城所有皮货店的羊皮价格就普遍上涨了三四成,有的甚至加价五成。”   他顿了顿,笑道:“最妙的地方是,跑去抢货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所以商户们也不担心周纵之后来找麻烦。本来嘛,人家开门做生意,难道还不能正常卖东西?”   赵亮也跟着笑了笑:“周纵有何反应?”   “目前还不清楚,”李义答道:“不过,周记皮行是本次抢货的重灾区,邯郸百姓知道他家店面大、存货多,所以首选去那里扫荡。”   赵亮心中大乐,问道:“你若是周纵,会作何反应呢?”   李义想了想:“如果不考虑谋夺李记皮庄,那我自然也可以顺势发财,反正不管卖多少都是稳赚。不过,倘若被李记借机凑足了一万张羊皮,那么之前所有的计划就都泡汤了,因此嘛……”   他看了一眼那望不到头的队伍,笑道:“我必须尽快出手反制才行。”   “哦?如何反制呢?”赵亮好整以暇的问道。   李义促狭一笑:“当然是有样学样,大笔收货啊。只要不让百姓们把羊皮送到李记皮庄,那他周纵就稳操胜券了。赵大哥,你这招儿可真行,我已经能感觉到,周纵要入套啦。”   赵亮道:“入套不难,难的是能不能反手一击,彻底把他打蒙。这就要看咱们今天到底攒下多少筹码啦。”   李记皮庄的后堂里,李夫人一脸惊讶的问道:“韩伯,你说多少?收了多少张皮子?”   韩伯满面红光,兴奋道:“八千八百张啊,夫人,差一点就过九千张啦!”   李夫人愕然望向李义:“怎么会这么多?咱们的本钱?”   李义笑着解释道:“由于来的人太多了,赵大哥吃准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于是再次降低现付的比例。到最后,我们是三枚布币收一张羊皮,所以本钱反而还剩下了不少。”   韩伯在一旁称赞道:“今天这场面,老朽可是开来眼啦,当初老太爷经营的时候,都没有过如此盛况。”   李夫人兀自担心道:“你们算过没有,咱们这回欠了百姓多少钱?三个月期限一到,要往外支付近二十万布币呢。”   赵亮安慰道:“夫人莫慌,我们自有办法。”   说着,他转过头来问韩伯道:“傍晚闭市的时候,价格已经飙到多少了?”   韩伯答道:“已经接近二十四布币一张,所以百姓们的热情也没早上那么高了。”   赵亮点点头,又问李义:“消息放出去了吗?”   “放出去了,”李义笑道:“按你的吩咐,我专门找了一伙儿混街面的闲人,四处散播,说我爹联络乡党故交,从老家调集了几十万的资财,即将运抵邯郸,准备继续扫荡这里的货物。周纵这会儿恐怕早已经坐不住了。” 第五百零六章 作茧自缚   “主人,情况都搞清楚了,的的确确是李义搞的鬼。”周纵的老管家周洞报告到:“被这个愣头青一搅合,整个邯郸的皮货市场一天之内被闹得翻江倒海,羊皮居然已经涨到了二十三枚布币一张啦,咱柜上的老把式们都说,在这行干了一辈子,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奇景。”   周纵把酒杯重重的撂在了案上,沉声道:“他们究竟收了多少羊皮,打听明白了吗?”   周洞苦恼的摇了摇头:“嘶,直接去问,肯定问不出来。跟咱关系不错的几家商号,都说今天出了不少货,但是谁也不愿意报个准数。而其他商家更是讳莫如深,没一个对外讲自己赚了多少。”   “咱们柜上呢?”   “咱们反应还算是快的,出了七百多张的时候,就及时挂牌停售了。”周洞答道:“我和那几位老把式估算,李义这一天至少收了四五千张羊皮,按照他标出的价钱来看,总共得有十一二万布币呐。”   周纵闻言不禁眉头紧锁:“这么多啊?之前打探的消息,李记皮庄大概的存货有两千多张,算上今天他收来的皮子,差不多七千上下了。倘若各商号再给咱们报了虚数,那么恐怕八千也有了。他妈的,这下可有点不妙啊。”   周洞也发愁道:“是啊,眼瞅着马上能逼死李义了,没想到居然让他来了这么一手。不过,主人您也不必着急,他哪有那么多的钱财兑付收购回来的羊皮呢?这么干,纯粹是在饮鸩止渴,自寻死路!”   周纵摇了摇头:“你还没听说吗?他们家老爷子出面了,东挪西凑的筹集了几十万,正派人押送邯郸。看来,李家这回是铁了心跟我杠上啦。”   周洞微微一愣,不禁问道:“啊?竟然这么狠?几十万那绝对算的上是巨资啦,说明李家真的下决心要保住他们祖上这点产业啊。主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周纵冷笑了一下:“比狠我怕过谁?方才我已经想定了,明天给他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李义如何应付。”   周洞奇道:“莫非我们也收货?”   周纵点了点头,发狠道:“收!而且比李记更厉害,我们一定要把市面上所剩的皮货全都收过来,坚决不给李义任何翻盘的机会!距离交货的日期还有两天时间了,只要死死卡住李义,就是胜利!”   周洞闻言犹豫了片刻,问道:“主人,市面的价格已经到了一张羊皮二十三布币的高点,咱们按多少钱收啊?”   “你知道李记皮庄明天开什么价吗?”周纵反问道。   “根据他们今天告示上说的,明天会按照之前的原价,加五成收购,”周洞回答:“也就是说,十二钱打底,上浮六枚布币,以十八布币一张的价格交易。不过,估计他们事先也没能料到,这羊皮居然会涨的这么离谱,所以那个价格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接受。”   周纵冷笑道:“李义也不是木头人,随行就市,他肯定会主动调价的。照他这个玩法,应该会在二十三布币的基础上加五成,那就是三十五布币起了。嗯……你去准备告示,咱们以四十布币一张的价格收!”   周洞的眼睛瞪得好似铜铃,惊呼道:“四十?我的天,这也太夸张了吧?主人,四十布币,搁昨天之前的行情,至少能买三张羊皮呐,咱们这么搞,会赔死的!”   “你懂什么?”周纵不屑道:“要算账,就得算大账。我明天只要能收五千张羊皮到手里,算上库存,就基本占到了市面上一半的货量,足以稳赢李义,让他凑不齐一万张。如果他到时间交不出货,便只能按照契约赔我两倍的损失,我给他的价格本就是十六枚布币一张羊皮的高价,一万张羊皮就是十六万,两倍赔偿就是三十二万。”   周洞喃喃道:“收五千张羊皮,如果按四十的价格算,需要二十万布币,哎呀,这样确实有的赚啊!而且还能逼着李记皮庄关门倒闭,一箭双雕!”   周纵得意的笑笑,接着道:“反过来看呢,倘若明天让李义故技重施,像今天一样敞开收货,那么他很快便能凑齐一万张羊皮。到时候,老子就得反过来给他十六万,虽说李义还是得亏本,但至少不会立刻输的无法翻盘,而我却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白白损失大笔资金,而且还会积压上万张皮子在手中。要知道,今年的新皮子很快就要上市了,如此之多的库存,不等于是找死吗?”   周洞听得连连点头:“还是主人精明,这账算得通透。我立刻去准备,明天天不亮就把消息放出去,跟李记打擂台!”   第二天清晨,邯郸城就像往常一样,在初升的暖阳中慢慢醒来。不过,与以往不同是,全城的百姓没有了平日里的那份从容安详,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翘首期盼,等着看今天李记皮庄挂出新的收货牌价。   昨天那场轰动了全城的疯狂交易,甚至连赵孝成王都被惊动了,宫里一大早就派出吏员,跑来了解情况。   当大家看到李记皮庄的小伙计,举着报价牌子走出来,顿时都不禁感到大失所望。牌子上赫然写着:收购羊皮,每张十八布币。   尽管李记皮庄昨天已经在公告中说的很清楚,第二天只在原价的基础上加五成收货,但是经过昨日一整天的疯狂涨价,此时的行市早已不是昨天以前的行市。你还出这个价,实在是太没诚意了。   正当人们摇头叹气,以为今天没什么好戏上演之时,一个重磅消息再次刺激了全城的荷尔蒙和肾上腺——周记皮货商行居然以四十布币一张的“天价”敞开收购羊皮!   我尼玛,疯了,这指定是疯了!曾几何时,羊皮这破玩意儿竟然也成了抢手货?!   邯郸百姓不再犹豫、不再彷徨,又一次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征皮货市场。人们好似潮水一般涌进了各个商号,那股勇猛的劲头就好似百万赵军横扫秦国一般。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昨天的那场扫荡,已经把中小皮商给搜刮一空了,家家此时都挂起了免战牌,躲在库房里捶胸顿足,后悔昨天卖的太过心急,以至于今天白白错失良机,少赚了很多。   而那些闭门停售的商家之中,也包括了李记皮庄的盟友、手里尚有存货的荣盛行。   李义对此感到大惑不解,昨天晚上,他已经跟姜掌柜商量妥当,让荣盛行加入今天的售卖行列,甚至他还把自己多余出来的一千五百张也送了过去,打算往死里怼周纵。   所以,当他听到荣盛行居然没有开市的消息,便立刻忍不住专门跑去询问好友姜掌柜,为何他们也不卖货了。   姜掌柜嘿嘿坏笑,偷偷告诉李义道:“干嘛要卖给那些想当二道贩子的老百姓呀?我雇了几百个人头,直接把货都送到周记啦,四十布币一张,很赚的呢。”   李义听得目瞪口呆,他瞅着姜掌柜身后那已经空空如也的仓库,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你牛逼!   今天皮货市场上的战况,与昨日大为不同。羊皮价格虽然再一次破天荒的刷新了邯郸的纪录,赵国的纪录,甚至是整个七国的纪录,但从整个交易的数量来看,却明显不如昨天李记皮庄发起的那一波。   不到中午时分,大规模的转手交易就已经基本宣告结束。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市面上没货了。一万六千多张羊皮尘埃落定,李记拿到一万余张,剩下的六千则归周记所有。   到了当天下午,周纵听说没人再上门交货,而自己这边满打满算只收了不到四千张羊皮时,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完啦!他妈的没收足五千!这回可能要坏事!   这也就是说,要么此时邯郸城里还有人手中握着皮货,不肯放出来;要么就是李义已经把市面上剩下的一万张羊皮尽入囊中。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的话,那么自己这回可就真要摊上大麻烦啦!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周纵也算是想什么来什么,太阳还没下山,李记皮庄的伙计们就在李义的带领下,赶着十几辆大车找上了门。   他们是来交货的!交货的!   随同一起来的,还有本地官署的吏员,他们是应李义的邀请,前来见证整个货物交割的全过程,以确保公平公正。   眼见此景,周纵的心里就好像生吞了两斤黄连一样,苦的都没边儿了。   李义长笑一声,当众朗声道:“周掌柜,我们李记皮庄言而有信,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一天向贵号交货,一万张羊皮,请你派人验收吧。”   周纵愣怔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怯生生的说道:“额……李兄,能商量商量吗?”   “商量什么?”李义一抖手中的契约,冷笑道:“约定写的清清楚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概不赊欠!怎么着?周记打算是要赖账吗?”   周纵皮笑肉不笑,尴尬道:“赖账倒不至于,只是……额,只是这批货,我……”   李义哂笑道:“这批货你吃不下,对吗?其实你之前根本就没有接到北地赵军的大订单,对吗?你搞出来这一切,只为把我骗入圈套之中,活活逼死,然后好在邯郸一家独大,对吗?”   面对这如同连珠炮似的质问,周纵险些要找条地缝直接钻进去,他磨叽了好半天,也没能想出该如何回答李义。   站在旁边的赵亮见状笑道:“看你这么为难,不如我给你指条道吧。” 第五百零七章 惩治恶徒   周纵一见还有转圜的余地,连忙舔着脸拱手道:“这位朋友有何高见,快快请讲。”   赵亮笑道:“我们掌柜的宅心仁厚,知道你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也不想得理不饶人,逼得你无路可走。根据咱们双方之前的契约,一万张羊皮总价十六万枚布币,我们这儿正好有十六万的兑换单证,不如干脆转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可以慢慢筹措资金,给总计三千两百四十一名债主偿还吧。”   赵亮这个办法,是他跟李义事先商量好的。   昨日一天的功夫,他们成功收购了八千八百张羊皮,除去已经当场现结的部分,尚欠百姓十八万多布币。不过,今天通过荣盛行的姜掌柜,又把李义手上富余出来的一千五百张卖给了冤大头周纵,转眼换回六万枚布币。   所以,眼下只要把那十八万欠条中的十六万转给周纵,余下的里外里再一对冲,他们不仅没赔本,居然还略有盈余。   周纵听了赵亮的这个建议,着实是感到进退两难。今天为卡死李义,让他无法按时交货,周纵的皮货商号硬生生的高价收进来四千多张羊皮,已然形成了一个将近十七万布币的大窟窿。现如今,如果再加上李义转来的十六万巨债,那简直就不用做人了。   不过,形势所迫,也容不得他不低头,像这种规模的巨款,能多拖上一个月的时间,总好过现在立马掏现钱出来。   于是,周纵踌躇了半天,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气闷道:“也罢,那就按你们说的,货物交割,债务转移!”   李义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份新的契约,呈给旁边那几位官署的人:“请大人们过目,倘若无差,我愿与周掌柜订立债务交换的合约,完成本次羊皮交易。”   为首的官吏早跟李义达成了默契,接过来虚应一下形式,然后便递给周纵:“周掌柜看看吧,本官觉得没啥问题。”   周纵心不甘情不愿的捧着契约看了两遍,叹道:“唉,这回我认栽啦,我签。”   约书一式三份,双方立字画押之后,各持其一,然后官署保存一份作为存档。   待所有交割手续全部完成,大家正准备散了的时候,那位官吏又补了一句:“哦对了,趁着你们这两大皮商都在,我顺便说个事儿啊。方才宫里传出令来,说大王非常关注近日皮货市场的剧烈变化,担心物价飞涨影响百姓生计,更会被秦国利用,扰乱邯郸稳定,牵动前方战事。所以呢,王宫和国府一致决定,自明日起,羊皮被列为战时管制物资,严格执行限价,每张皮子的交易,最多不得超过十二枚布币,直到长平之战结束为止。”   咕咚一声,周纵直接昏死了过去。   “哈哈哈,来!赵大哥,我敬你一杯!”李义爽朗大笑,之前那种郁闷烦恼的状态,早已一扫而空。   在一旁作陪的李夫人也端起了酒杯,笑道:“赵大哥真是老天爷派来的救星,不仅救了我们母子俩,还救了我夫君,救了我们整个这一大家子。”   赵亮见状连忙举杯相迎,谦虚道:“其实我这也是误打误撞而已。你们夫妻俩心肠好,平时广结善缘,所以遇到困难才会有那么多朋友伸手相助。”   姜掌柜凑趣道:“那要这么说的话,我也得敬赵兄弟和李义一杯才行。这次多亏了你们,让我足足赚了七八万,可以直接回乡养老享清福啦。”   大家听他这么说,不禁又想起了周纵那副打掉牙往肚里咽的倒霉样子,同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义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对赵亮说道:“赵大哥,你虽然不愿承认,但在我们眼里,你就是李家的大恩人。我之前听小娟说,你此次来邯郸,是准备寻个营生,闯番事业的,倘若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里落脚如何?李记皮庄在城中的四间铺子,我拢算起来,给你两成的干股。”   “哎哎哎,李义,你说晚了,”姜掌柜笑道:“刚才在吃饭之前,我就跟赵兄弟谈好啦,他加盟我们荣盛行,我免费赠送三成股份。”   李义闻言一愣,讶然道:“这怎么能行?老姜你这么撬行可是不妥的很啊。不管咋说,赵大哥也是我先认识的呀。”   李夫人抿嘴笑道:“夫君,你看你,还是那么实心眼儿,姜大哥是在故意逗你呢,这都瞧不出来?”   李义略一蒙圈,转头看了看正一脸坏笑的姜掌柜,顿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哈哈笑道:“嗨,险些又被你给唬了!幸好我夫人来邯郸啦,以后不会再轻易被你老姜诓骗。”   赵亮也跟着笑笑:“我已经跟夫人谈好了,接下来会在你们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过干股什么的就不用再提啦,管吃管住就行。”   “唉,也不知道你李义行的什么好运,”姜掌柜感慨道:“像赵兄弟这样的人才,哪怕在你这儿多待上一天,都是你的福气!他来邯郸还不到三日,随随便便就把整个皮货行搅得天翻地覆,不仅轰动全城,甚至连大王都留心关注,咱俩这十几年的生意算是白做了。”   李义心悦诚服:“谁说不是呢?之前我听了赵大哥的妙计,其实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其间的要旨根本就没琢磨透。直到方才力压周纵,逼着他服软,我才终于在心中理清了整个事件的脉络,进而更加钦佩赵大哥的智谋。”   赵亮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笑道:“你也很了不起啊,没听懂我的计划,单凭信任二字,就敢赌上身家去干,是能成大事的格局。”   “赵大哥,你可莫要夸他。”李夫人喜滋滋的瞥了自己丈夫一眼:“他哪里是什么成大事的格局,说白了就是傻,对人实诚。”   赵亮微微颔首:“以诚待人,就是最难能可贵的品德。原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同样值得敬佩。来,李义、姜兄,我敬你们二位一杯。”   李义和姜掌柜听得心中舒坦,赶忙端起酒杯,跟赵亮一饮而尽。   姜掌柜抹了抹嘴角的酒渍,放下杯子笑道:“赵兄弟,我虚长你几岁,说句倚老卖老的话,你可别见怪啊。依我看,凭你的本事,小小的生意场不足一展抱负,你应该是朝堂或军帐中的人才。”   “老姜这话说的极是!”李义也道:“赵大哥救我妻儿,凭的是身手了得;救我李义,靠的是智谋过人。这文武双全的大本领,应该发挥到更大的场面上去。只可惜,我和老姜都是买卖人,认不得什么朝中的大官,否则必定要为你引荐仕途才对。”   赵亮微微一笑,顺嘴道:“引荐不引荐的,言之尚早。不过我倒是真的对赵国的王廷朝野颇感兴趣,不知有没有什么趣事,可以跟我讲讲。”   “你想听哪方面的?”老姜笑道:“不是吹牛啊,我虽然是个商人,但对国家大事也颇有兴致,时常打听研究,所以还算相当有见地呢。”   李义连连点头:“你别说,还真是这样。赵大哥,你若想知道赵国政坛的各种小道消息,找老姜准没错。”   赵亮闻言欣然道:“那敢情好啊!咱们权当喝酒闲聊,请姜兄给我指点指点。嗯……说哪方面呢?哎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冒起的超卓人物啊?政务方面、军务方面,或者文采造诣方面的。”   姜掌柜听他这么问,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说道:“要说赵国新冒起的人物……哎,还真有,而且不止一个呢。”   赵亮顿时来了精神:“哦?都是谁呢,快给我讲讲,也好让我立个参照,以便将来谋官时能有所借鉴。”   姜掌柜先砸吧了一口酒,然后像个说书先生似的,对赵亮娓娓道来:“这头一个人物嘛,当属名将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此人自幼熟读兵书、擅长韬略,论起战策兵法,就连他父亲这样身经百战的大将都比不过他。原先呢,听人说赵奢也不知是何缘故,就不准儿子做官打仗,所以赵括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读书,极少在外露面。前阵子赵老将军因病过世,这赵括守满了一个月的孝,便宣布正式出山。你别说,人家肚子里还真有货,几番施展,不仅令朝中群臣交口称赞,连大王也称许有加。这可正应了那句老话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义也点头表示同意:“赵括的大名,我也听过,就是那个马服子嘛。邯郸百姓都说,他是老天赐给赵国的将才,今后能抵抗秦国的,除了廉颇老将军,就数这个赵括了。”   赵亮对此未置可否,继续问道:“还有呢?除了赵括,其他那两位如何?”   姜掌柜答道:“再下一个嘛,我觉得应该是晋阳公主。”   赵亮不禁一愣:“晋阳公主?女的?”   “哎,你别看是女的,可比男人更厉害。”姜掌柜道:“晋阳公主赵琦,乃是赵惠文王之女,当今赵国大王同父异母的妹妹。之前她久居晋阳封地,去年才来邯郸。可是没想到,这位年仅二十岁的王室贵女,刚一抵达此地,就直接干翻了一个朝中重臣,手段之果决狠辣,足令须眉汗颜啊。” 第八章 公主与公子   李夫人对这位公主的事情很感兴趣,不禁问道:“晋阳公主都做了什么,居然能令你们这些大男人都如此佩服。”   姜掌柜不慌不忙的说道:“弟妹,你听我慢慢讲啊。咱们朝中原来有一位广阳君赵牧,你们都知道吧?哎,对,就是当今赵王的叔叔。这个广阳君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又是王室宗亲,所以一向飞扬跋扈,甚至对大王都指手画脚的。”   李义叹道:“不遵王驾、不守臣道,恐怕离死就不远了。”   “是啊是啊,纯粹找死。”姜掌柜道:“不过,赵牧也着实凶恶的很,满朝文武没一个愿意去招惹他,而大王也对其颇为忌惮,敢怒不敢言。直到晋阳公主来了邯郸,听说这个不靠谱的叔叔成天欺负她王兄,顿时勃然大怒,想了个办法就把广阳君收拾了。”   赵亮大感好奇:“一个连文武百官都没办法的君侯,公主是怎么收拾的?”   姜掌柜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跟你说啊,我也是听王宫里的朋友私下讲的,整个过程邪门的很呐。有一天,晋阳公主趁赵牧来宫中饮宴,便找机会勾引这老头儿。广阳君那天也有点喝醉了,居然借着酒劲想占亲侄女的便宜。谁想到,他刚把裤子脱了,晋阳公主就突然大喊救命,高声指责赵牧要非礼她,然后……”   “然后怎么了?”李夫人紧张道。   姜掌柜道:“然后,公主的护卫们就冲进去了,其中一个还是先王特命负责保护公主的死士。那人二话不说,上来一剑捅死了广阳侯赵牧,随即当着闻讯跑来的赵王和大臣们的面,高呼一声‘先王,卑职尽忠啦’,直接自刎。”   李义听得目瞪口呆:“这,这都是那位晋阳公主布的局?”   “那还用说吗?”姜掌柜道:“在场所有的人,甭管是王宫大臣还是内侍婢女,心里全都清楚,这就是那位赵琦公主下的手,而广阳君府的人事后不仅没一个敢出来说话,反倒连写了三卷道歉的书简,请求大王和公主恕罪。”   他顿了顿,又道:“人家晋阳公主后来也说了,今后谁再敢欺负大王,赵牧就是下场!”   闻听此言,李义夫妻忍不住啧啧称奇,连说晋阳公主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赵亮则感觉赵琦身上也没什么明显的现代人特征,于是不再感兴趣:“老姜,还有一个呢,第三个又是怎样的?”   姜掌柜端起酒杯,跟赵亮李义碰了一下,喝完接着道:“这第三位啊,就更奇啦。他姓赵名晶,乃是目前邯郸城内风头最盛的公子,不过他的来历却非常……非常……该怎么说呢?就是好像没什么人知道他真正的来历。”   一听说这个赵晶来历不明,赵亮立马提起了浓厚的兴趣,连忙追问详情。   只听姜掌柜介绍道:“或许是我的消息不够灵通吧。反正生意场上的朋友们聊起此事来,都表示过,说很少听人提起这位赵晶公子的来历。只是隐隐约约有个传闻,他好像是赵国王族的一个远支,久居偏乡,近期才到邯郸来的。”   李义接茬儿道:“我也听客户谈起过赵晶,不过详细的情况却不甚了解。”   姜掌柜表情夸张道:“啊?赵晶最近多有名啊,你居然都没怎么关注?”   “嗨,瞧你说的,”李义埋怨道:“我之前不是一直被周纵搞得焦头烂额吗?哪有闲工夫打听这些小道消息啊。你也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们说说,那赵晶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姜掌柜得意一笑,继续卖弄道:“要说赵晶啊,他不仅生的高大挺拔,仪表堂堂,而且还文武双全,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尤其兵法战策这个方面,若说马服子赵括有什么对手的话,赵晶绝对算得上是一个。”   “他俩较量过?”李义不禁有些好奇。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姜掌柜摇摇头:“不过,听说赵括也对赵晶非常推崇,曾跟别人夸奖他是难得的人才呢。”   说着,老姜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哦对了,一位常来我这里买皮子的军爷说,赵晶好像造出了一件什么极厉害的兵器,赵国军方的高层看了之后,都以天才来称呼赵晶了,赵括就是因为这个才佩服他的。”   赵亮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兵器?什么兵器?”   姜掌柜闻言哈哈大笑:“那我哪能知晓啊?赵兄弟,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老姜啦。民间传闻,秦国就为了一探这件神兵利器的虚实,已经搭进去好几拨密探了,你想我要是知道兵器的底细,还能有命活吗?哈哈哈……”   他的这个说法,立时让赵亮感到有些百爪挠心。身份来历不明,为人才华横溢,还能发明出天才般的神秘武器,这些特征,都像极了一个穿越者。难道自己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摸到了神侠组织的踪迹?   揣着这个疑问,赵亮匆匆的夹了几口菜,然后推说自己有些倦了,跟李义夫妻和姜掌柜告了声罪,便一溜烟儿的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利用通讯设备联系反穿局指挥中心,报告了关于对赵晶的怀疑,并提出希望能让烧脑计算机重点关注和分析一下这个人的行为轨迹,看看他是不是穿越到此的现代人。   指挥中心同意了他的这个要求,表示会尽快实施数据分析,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他。同时,郑卢雅的通讯仍旧没能恢复,但是有迹象显示,小雅正在向赵亮所在的位置靠拢,也就是说,她可能很快就会抵达邯郸。   赵亮闻言精神一振,心中暗暗打算,明天就托李义派手下的伙计到各处城门日夜盯梢,留意小雅的踪迹。   转过天来,赵亮起床更衣,边吃早点,边寻思着究竟是去李义店里帮忙,还是到街面上转转,一来熟悉熟悉城内的地形,二来碰碰运气,看能否碰见小雅。   他正在琢磨的功夫,李义忽然从前院的店铺跑到后边来,大喜道:“赵大哥,来啦,来啦!”   赵亮放下手里的油饼,好奇道:“什么来了?”   “你谋求官职、平步青云的机会来啦!”李义脸上的表情极为夸张,显然是真的为赵亮感到高兴:“平原君的门客来访,言明代表他家主人,专程请你过去见面。赵大哥,平原君啊!你听明白了吗,是平原君!”   赵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原君赵胜?我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见我?”   李义替他着急道:“哎呀,还能为啥,当然是求贤啊!平原君乃四大公子之一,向来都有求贤若渴的好名声,凡是有本事的人,他都会奉若上宾,甚至向大王举荐,出将入相,为国效力。你帮助李记皮庄智斗周纵的事情,早已传遍可整个邯郸,平原君听闻之后,肯定对你动了心思,这才专门派人来请。”   他上前一把拉起赵亮:“快点啊,赵大哥,赶紧换上一套我的新衣服,再好好梳洗一番,人家还在前面等着呢!”   李夫人此时也闻讯赶到,帮着李义一起,七手八脚的给赵亮打扮起来。片刻功夫,赵亮从上到下都收拾的齐齐整整。   李义心中欢喜,前后左右打量了赵亮一番,接着便领着他来到前面的商铺。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喝茶静候,瞅见李义来了,缓缓站起身道:“这位就是赵亮先生吧?久仰久仰,在下平原君府门客邵泊文。”   赵亮还礼道:“原来是邵兄,我就是赵亮。不知您这是……”   “哦,泊文受我家主人所托,专程来请赵兄过府一叙,”邵泊文笑道:“不知尊驾可否赏脸啊?”   赵亮没急着答应,反而问道:“你家主人?是平原君吗?”   “正是。”   “我与君上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见我呢?”赵亮接着问道。   邵泊文不慌不忙的答道:“具体的原因嘛,请恕在下无可奉告了。主人一向爱交朋友,尤其是颇具才名之辈,皆为平原君府的座上客。想必赵兄大才,引起了主人的好奇,所以想与你结交一番吧。”   赵亮默默点了点头,实际上是暗中窥测邵泊文的心思。他见对方一切如常,并无异状,于是放下心来,爽快道:“那就有劳邵兄引路了。”   邵泊文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车子就在外面恭候,赵兄请。”   赵亮抬步出了店门,登上马车,跟李义打过招呼后,便在邵泊文的陪同下,径直去往了平原君赵胜的府邸。   功夫不大,马车驰入了一座宽大的宅院。进了正门之后,车辆又连续七拐八绕,好半天才停了下来。赵亮掀起车帘向外瞅了瞅,好奇道:“邵兄,这就是平原君府吗?”   邵泊文如实回答:“哦,不瞒赵兄说,这里是我家主人的一处别院,偶尔他会选择在这里会客。您知道的,主人交友广泛,有时在主府那边不太方便。”   说着,邵泊文率先下车,待扶着赵亮也下来后,抬手一指面前的建筑:“就是这里啦。”   赵亮看他并没有要一起进去的意思,不禁问道:“你不跟我去吗?”   邵泊文笑道:“在下只是负责接赵兄来此,并没有资格陪同主人会客,您请自便吧,我还要回主府那边做事呢。今后若是有缘,咱们再把酒畅谈。” 第五百零九章 弱女子的手段   赵亮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心里暗自盘算,方才那个邵泊文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相反他内心坦然、思绪干净,的的确确是替平原君赵胜来邀请自己的。   不过,赵亮还是有一丝丝不踏实的预感,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他略微犹豫了片刻,瞅瞅面前的那幢独立建筑,然后拾阶而上,走了进去。   偌大的厅堂之中,布局疏阔、陈设华丽,一看就是王侯宅邸的风范。只不过,此处却空无一人,冷清的感觉不禁令赵亮颇为奇怪。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喂,有人吗?在下赵亮,前来拜会平原君。”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回应。赵亮略感讶然:难道是我来早了?作为主家的赵胜这会儿还没到?   他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等了半天仍旧无人应答。于是赵亮大起胆子,径直朝厅堂后面的房间走去。   然而谁能料到,才一转过屏风,来到二堂,赵亮就忍不住吃了一惊。   只见在二堂之中,四面竹帘围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一名白衣长发的女子横卧在当中的软塌上,正用手支着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瞧见赵亮被吓了一哆嗦,那女子轻轻笑道:“莫要害怕,我只是在此小憩,所以方才没顾上应你。”   赵亮回过神来,连忙低头施礼:“请姑娘多多恕罪,我是平原君请来的客人,没想到君上不在这里,冒昧闯入,惊扰了姑娘休息,还请原谅,我这便立刻出去。”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没想到就在此时,那女子忽然道:“你是赵亮吧?要见你的人就是我。”   啊?是这女的要见我?赵亮顿时懵圈,下意识的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倚靠在软枕上,一动都没动,柔声答道:“我是晋阳公主赵琦,怎么样?这个身份不比平原君差多少吧?有资格与赵先生一晤吗?”   赵亮闻言顿时一惊:我靠!晋阳公主赵琦?那不正是昨晚姜掌柜提起过的,利用美色引诱自己叔叔赵牧,并且当场将其击杀的狠辣公主吗?   我滴个老天爷!她现在这副鬼样子,难道是想对我也故技重施吗?!   只听赵琦幽幽道:“我在邯郸尚无什么名望根基,想必报自己的名号,请不动先生的大驾哦。所以无奈之下,只好借用平原君的名义和宝地了。”   赵亮连忙道:“公主言重,我只是一介草民,哪有资格进入王族的视野,您这纯粹是取笑赵亮了。公主,倘若没什么事情的话,草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草民告退!”   “站着别动。”赵琦的语气很柔和,但是其间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违抗的压迫感:“你若是敢离开,信不信出不了府门就得死?”   赵亮顿时一个头变得两个大,无奈道:“信信信,我不走了,不走了。”   赵琦嫣然一笑,坐起身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这么一个堂堂的赵国公主,为何会要见你吗?”   面对这样一个随时能杀人见血的可怕女人,赵亮不敢轻易卖弄读心术的神技,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仍旧老老实实的配合问道:“草民不知,还请公主示下。”   赵琦道:“我就是想看一看,能在一夜之间,搅闹得整个邯郸都不安宁的商业鬼才,究竟是什么样的。”   赵亮心道:老子信你个大头鬼!分明就是打着算盘要利用我办事,还说什么只是看一看。   他故意跟赵琦兜着圈子:“公主谬赞了。我哪里是什么商业鬼才啊,充其量就是李记皮庄的大跑腿,应付生意危机的是我们掌柜李义。您应该见他才对。”   “狗屁!”赵琦冷笑道:“你以为我连一点功课都没做吗?早有人给我报告过了,连着两个月来,李记皮庄的老板李义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卖房子卖商铺了,对周纵的逼迫毫无办法。而整个事情的转机,就发生在你随李义妻子抵达邯郸的第二天。一招儿简简单单的放榜收货,一日之内便把周纵彻底打蒙,奠定了他的败局。然而更可笑的是,周纵居然还毫无知觉,竟然于之后的一天,再次自作聪明的跳入李记皮庄布下的陷阱,最后几乎输的倾家荡产。”   说到这里,赵琦轻声一笑,揶揄道:“你该不会又要说,这些其实都是李夫人小娟运筹帷幄的功劳吧?或者那个叫韩尚西的糟老头子?”   赵亮一听对方连李夫人和韩伯的名字都知道了,显然早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我……我只是碰巧出了个主意而已。”   赵琦位置可否,转而问道:“赵亮,我能感觉到,你好像非常忌惮我,而咱们这是头回见面,所以很不合理。你能告诉我这其中的原因吗?”   赵亮微微一愣,连忙答道:“额,你是公主,身份尊贵。在你面前紧张万分,也属正常啊。”   “你若是这种胆量,绝不可能想出那种极险的招数,”赵琦隔着帘子凝视着赵亮:“所以,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还是让我猜猜看吧……想必,你是听到过什么关于我的传闻吧?”   赵亮险些就要怀疑,眼前这位晋阳公主也会读心术了,因为对方的确一语道破了他心中所想。还没等赵亮想好该如何回答,只听赵琦继续道:“赵亮先生,你切莫轻信那些无知妇孺的流言蜚语。我一个柔弱女子,在朝中又毫无势力,怎么可能凭借一些江湖伎俩,就将赵国不可一世的广阳君置于死地呢?”   赵亮想都没想便道:“请公主不要误会,我从来都不相信那些谣言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赵琦饶有兴致的问道。   “只不过草民才疏学浅,无甚本领,公主突然召见,不知所为何事,心中难免惶惶不安。”   听他这么说,赵琦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说道:“你这人可真逗,如此戒备,分明就是想说,你没什么能帮我效力的地方,拐着弯的劝我不要打你主意啊。”   赵亮略感尴尬,拱手道:“公主说笑了。草民……唉,草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赵琦又盯着赵亮看了片刻,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在我面前表现难堪时,我见了就觉得烦,而你则不同,我很喜欢看你窘迫的样子呐。”   赵亮闻言只能干笑两声,再次不知该怎么接话。   赵琦开心的笑了笑,不再逗他,忽然问道:“赵亮,你是一个很有才学、深藏不露之人。能否跟我说说看,你有什么志向吗?”   “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求一天三个饱、两个倒,外加一个热水澡而已,”赵亮换了个应对的方式,嬉皮笑脸道:“我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有什么才华,难得公主如此高看。”   赵琦看出他在装糊涂耍赖皮,也不生气,淡淡道:“既然这么容易就能满足,那为何要拒绝李义赠送的股份呢?”   赵亮一本正经的答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拒绝李义的好心,是因为无功不受禄。”   赵琦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这同时也证明,你是一个不贪小利、胸怀大志的人。我终究还是没有看错你。”   赵亮不禁好奇道:“公主如此看重草民,不仅专门邀请我过府相见,而且还不吝溢美之词、连番夸奖草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杀一个人。”   “杀何人?”   赵琦淡淡说出了两个字:“赵丹。”   赵亮略微愣怔,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赵丹是谁,等了片刻他才吃惊道:“你是说……赵赵赵赵王?!”   “不然呢?难道还有其他叫赵丹的吗?”晋阳公主满不在乎的说道。   赵亮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大姐,你这也太草率了吧?咱俩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呢,你就直接跟我讨论这种事情?不是在开玩笑吧?”   “哈哈哈,傻瓜,当然是在开玩笑啦!”赵琦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就喜欢看你尴尬窘迫的样子啊。”   赵亮差点气结,尽管读心术了得,但也并非能时时刻刻掌握对方全部的心思,像这种半真半假的玩笑,赵亮的耳朵肯定比读心术反应的更快些,以至于竟然着了对方的道儿。   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公主若是闲得无聊,只想拿我消遣,那赵某就要告辞了,您自己玩儿吧。”   说罢,赵亮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转身便走。   赵琦一点儿不急,慢悠悠的说道:“你若不听我的话,那李义夫妻就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此言一出,就仿佛一记惊雷,顿时震得赵亮愣在当场,他缓缓转过身来,灵觉运转,察觉到赵琦绝非说笑,不由得无名火起:“你这是干什么?为何无端牵连李义他们?”   “谁让你脾气这么大呢?”赵琦笑道:“你说自己没什么大志向,而我又特别想要用你,于是只好拿李义夫妻试探一下喽。不过还好,你总算还有心中在意的东西,不至于让我无计可施。”   赵亮险些被她气死,怒道:“你太卑鄙了!”   赵琦沉默片刻,接着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虽然贵为赵国公主,但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势单力孤的弱女子。不用些手段,又怎么斗得过你们这些大男人呢?” 第五百一十章 共同的敌人   赵亮闻言不禁微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反驳道:“这不是你采取卑鄙手段、要挟别人的理由!我见过的女中豪杰多了去啦,她们行侠仗义、报国杀敌,比男人丝毫不差,而且个个都光明磊落,也没有谁像你这样,用威胁人质的方式逼迫别人!”   赵琦静静的等着赵亮发了一通飙,然后才淡淡道:“你说完了吗?敢跟我如此讲话,不觉得太过放肆了吗?再说,你怎么会见过那么多女中豪杰?你跟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句略带醋意的质问,顿时把赵亮怼的哑口无言,不等他说话,赵琦又接着道:“我拿李义他们做筹码,也并非只是想威胁你,而是不得不给自己多一道保障,省得将来被你出卖背叛。你若不伤害我,我又何必做那恶人,伤及无辜呢?”   赵亮奇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出卖背叛的前提,是先要投靠依附才行,我又没答应做你的人,何来背叛二字?”   赵琦丝毫不着急,浅笑轻言道:“赵亮,从你踏进这个房间起,你就已经是我的人了。帮助李记皮庄打败周纵的商业奇才赵亮,成为了晋阳公主的门客,这个消息此时已然被我派人传遍整个邯郸。而且另外还有一个小道消息,说你将会奉我严令,对外保密自己的门客身份。这两个消息同时出现在邯郸的酒肆茶馆里,想必连我的政敌也知晓了。”   “我靠,这也太狠了吧!居然两头堵我!”赵亮怒道:“你一个堂堂的赵国公主,这么大费周折的搞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呀?难道图我长得英俊吗?”   “我呸,好不要脸,”赵琦半嗔半笑道:“你再英俊,我也不稀罕。除非你立下大功,我兴许一时高兴,能赏赐你一个荐枕席的机会。”   赵亮差点被这公主气死,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了好了,不跟你瞎扯啦。你先说说看,你的政敌究竟是谁?我又能为你干些什么?”   晋阳公主微微一笑:“我的政敌,也是你的敌人。”   “我的敌人?我有什么敌人?”赵亮大惑不解:“难道是周纵那小子吗?”   “笑话,周纵算什么东西,还有资格让我费心?”赵琦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旋即又好奇道:“你是真不知道啊,还是在跟我装糊涂呢?”   赵亮眨巴眨巴眼睛:“我是真糊涂,被你说糊涂了。你是赵国公主,我是平头百姓,咱俩能有什么共同的敌人?唉,我可告诉你啊,你千万别跟我说什么秦国大军就是咱们共同的敌人,那是整个赵国的事情,我无官无职的小老百姓,轮不到操心。”   赵琦闻言没有急着接话,她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掀开挡在面前的竹帘。赵亮瞬间看清了对方的真容,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漂亮!   赵琦的容貌虽然比不了褒姒、西施、晨曦她们,比小雅也差了一些,但称其为大美女绝对够格。   赵琦一袭白裙,赤着双脚,走到离赵亮不到半尺的地方,抬头望着赵亮,疑惑道:“你真的还被蒙在鼓里吗?这不应该啊?或者说兹事体大,所以你不敢轻易对我透露?”   赵亮一脸懵圈:“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干脆公主直接告诉我得了,那个政敌究竟是何许人也?”   赵琦想都没想,沉声道:“当然是赵晶啊!”   “赵晶?”赵亮吓了一跳:“你,你怎么知道赵晶是……”   赵琦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我的密探昨天送回消息,说赵晶与部下正在谋划商议,打算对一个非常重要的目标下手。我通过多方刺探,才终于把事情搞清楚,原来他们的那个目标就是你。”   赵亮心中一凛,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刚一到邯郸,就立刻帮着李义反击周纵,搞得全城轰动。如此张扬行事,自然会落入穿越者赵晶的眼中。而他多半是神侠组织的人,清楚赵亮的底细,故而随即开始着手布置,准备将赵亮干掉。   只不过事有凑巧,这消息提前传到了赵琦的耳中,反过来又被这位晋阳公主所利用。   “公主,你怎么会跟赵晶成为政敌的?”赵亮暂时排开杂乱的思绪,忍不住问赵琦道。   “呦,现在终于肯承认你认识赵晶啦?刚才不还一直跟我兜圈子吗?”赵琦冷笑一下:“你先别急着问我为何会与赵晶为敌,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究竟是谁?怎么会被赵晶如此重视?而他又是何来历?”   赵亮愣怔片刻,随即嬉皮笑脸的答道:“公主,您这可是三个问题啊。”   赵琦好像很吃赵亮跟她耍贫嘴这一套,俏脸一红,不怒反笑道:“那好吧,嗯……就回答第二个问题吧。”   赵亮暗赞赵琦机敏,关于赵晶为何重视赵亮,并且将他作为动手的目标,暗中布局对付的问题,解释起来信息量最大,更利于赵琦发现端倪,做出相应判断。   我尼玛,眼前要临时编出一个谎话,还得涉及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而自己对赵晶又完全陌生,赵亮立马感觉难度超大。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边想边道:“你说赵晶啊……额……我……我跟他有杀父之仇。”   赵琦闻言一愣,旋即追问道:“杀父之仇?是你杀了他爹,还是他杀了你爹?”   赵亮被这个问题堵得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突然扬天长叹一声:“唉,公主莫要怪罪,往事不提也罢!一说起来,我这心里面全是辛酸泪啊。你今日的救命之恩,赵亮无以为报,往后全听您的吩咐便是!”   说着,他扑通一下就跪倒在赵琦面前。这个意外的举动,顿时令赵琦也吃了一惊,不由得忘了再去纠结到底谁杀了谁爹的问题,连忙道:“你我暂时只是盟友,没必要对我行此大礼,起来说话吧。”   赵亮闻言道了声谢,站起身来,丝毫不给赵琦再度开口提问的机会,道:“公主,你身份尊贵,又是大王的妹妹,怎么会和赵晶那个王八蛋结仇呢?”   “我与他是国事纷争,并非私仇。”赵琦叹道:“王兄刚刚继位不久,正值年轻气盛,免不了被一帮宵小蛊惑。我不忍看大赵一时不慎,陷入沉沦,所以才以女流之身,介入到朝堂之争中去。”   赵亮恍然大悟,问道:“那赵晶来邯郸的时间并不算久,在朝中也没啥根基,为何会被公主如此重视呢?”   赵琦冷哼道:“满朝文武,只有我一个人看出来了,虽然赵晶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可是假以时日,他必定会成为一个毁掉大赵的祸患。我若再不管,一旦让其羽翼丰满,就无人能制了。”   赵亮再次忍不住暗赞这公主了得,尽管她不晓得所谓穿越者的概念,但是却能凭借自己独到的政治眼光,察觉出赵晶潜在的巨大危害。   只听赵琦继续讲道:“你也莫怪我不择手段。为了赵国和王族,我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哪怕下地狱我也在所不惜。只可恨,赵氏宗亲等一众勋贵,全都被赵晶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一个个都将其捧上天去了。有这群人整日围在身旁聒噪,王兄又怎能不失去正确的判断呢?”   “公主所说的正确判断,又是指什么?”赵亮有些好奇。   “还能指什么?当然是与秦国的大战啊。”赵琦道:“我和妹妹原本久居晋阳,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日子。直到数月前的一天,我听说王兄打算接受冯亭的归顺,将上党郡这个烫手山芋接入怀中,便立刻派人给邯郸送去书信,想劝说他放弃这个可怕的念头。然而可惜的是,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书信还未送到,王兄便在平原君等人的鼓动下,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赵亮恍然道:“原来你是反对接受上党的呀。这个想法对赵国而言确实是明智的,只不过,这恐怕也是历史的必然。”   赵琦略感不解:“既然你也认为不收上党郡是明智的,那为何又说是什么必然?”   赵亮解释道:“冯亭献出上党一十七城,显然没安好心,打算借此挑拨赵秦大战。而秦国呢,他们除了想夺取这个北方要地,挣回颜面,还一直期望找个借口与赵国开战,以便削弱潜在的强敌。因为这回的冲突是赵王争地在先,惹恼了秦王才引起的,所以其他诸侯国也很难出兵援助赵国,形成合纵之势。故而对秦国来说,这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赵先生果然有见识!”赵琦赞道:“我之前给王兄的书信中也是这么说的。无端给了秦国一个开战的借口,还不能在道义上得到其他国家的帮助,简直愚蠢至极。”   赵亮点点头,接着道:“至于为什么说这是必然嘛,原因则有很多。赵王年少,希望能有所建树,这是其一;赵军兵力雄厚,勇猛不输秦军,这是其二;上党郡地势险要,战略价值极大,这是其三;当地百姓普遍畏惧秦国而亲近赵国,这是其四。总而言之,冯亭提出献城给赵国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秦赵大战无法避免了,别说你书信送晚了,即便是提早摆在你王兄面前,也无法改变什么。”   赵琦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将她内心痛苦表露无遗。   赵亮想起一事,问她道:“哎不对呀,劝赵王接受上党的是平原君赵胜,而非新冒起的赵晶。你为何会将赵晶视作重要的政敌,却仍旧跟赵胜保持不错的关系,还能借用他的门客和宅邸呢?” 第五百一十一章 联手   赵琦淡淡一笑:“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赞同王兄接受上党郡是一回事,全力应对秦国大军则是另一回事。尽管我不认可平原君接受冯亭献城的主张,但眼下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再去多做无谓的纠结也没有任何益处。另外,平原君赵胜毕竟是我的叔父,正儿八经的赵国宗室,说到底他心中还是向着赵国的,所以我又怎么会与之为敌呢?”   她略微顿了顿,接着道:“相比之下,赵晶这个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的家伙就完全不同了。他现在跟赵奢之子赵括搅到一起,整日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说服王兄临阵换将,把廉颇从前线调回,改由他们两个嫩雏儿去带兵打仗。这简直就是将国家大事当做儿戏,白白便宜了秦军,并且说不准,其背后还包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祸心!所以,我是不得不重视这位新进冒起的贵公子。”   赵亮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样啊,难怪你会把赵晶视作敌人。对了,平原君对换将这件事又是怎么看的呢?”   “叔父年少成名,行事往往难免自负狂傲,”赵琦叹道:“不过,在有些大事上他还是把得稳的。就比如说目前与秦军的战争,他和我一样,力挺廉老将军亲自挂帅,坚决反对临阵换将。只此一点,也足以让我跟他站到同一条阵线了。”   赵亮点点头,又好奇道:“你是大王的亲妹妹,平原君是大王的亲叔叔,同时还担任着相国一职,你们两位联手,难道也影响不了赵王吗?”   赵琦自嘲般的笑笑:“若是能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平原君年少成名尚且自负到不行,我那位兄长年少继位,更是狂到无以复加。他自诩天资聪颖,颇有知人之明,所以他相中的人才或想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况且,赵晶这家伙确实很有手段,短短数月的时间就在邯郸崭露头角,不仅名动四方,还成功得到王兄的认可,想要扳倒他,其实也殊为不易呢。”   赵亮笑道:“敢情你是打算让我来对付这位才华横溢、名动四方的新贵啊?我说公主,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吧?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平头百姓而已。”   赵琦嫣然一笑:“我盯着赵晶很久了。且不说你帮李义击败周纵,露了那漂亮的一手,光是赵晶和他的手下们处心积虑要收拾你的这件事,就不难判断你的能力水准。说实话,我留心赵晶的时间也不短了,至今都还没发现,他对别的什么人会如此上心呢。”   “唉,真是没地方说理去,”赵亮摇摇头:“那你打算如何对付赵晶,而我又担负什么样的任务?”   赵琦道:“现在还不忙说这些。你我今日便算谈定,接下来联手与赵晶一较高低,至于合作的细节嘛,明天你来我的府邸再慢慢细谈吧。”   赵亮心道:赵晶多半就是神侠的穿越者无疑,他不仅已经在赵国站稳了脚跟,而且还盯上了自己,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眼下若是真的能抱住晋阳公主赵琦的大腿,那不管是护住小命,还是出手对付穿越者,都大有益处。   于是他微微颔首:“那好吧,既然公主看得起,而赵晶又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那么我愿意全力以赴,助你一臂之力!”   赵琦道:“你放心回李义那里,我已经安排了几个得力之人暗中保护,至少今晚你可以安心休息,不用担心赵晶他们下黑手。”   赵亮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接着抱拳施礼,向赵琦告辞。他走出赵琦所在的建筑,门外早有一辆马车静静恭候。赵亮也不客气,当即撩袍登车,原路返回李记皮庄。   等到了地方,赵亮才刚一下车,连跟送他回来的车夫打个招呼道声谢都还没来得及,李义便从店铺里面冲了出来,急吼吼道:“赵大哥,不好了,出事啦!”   赵亮闻言一愣,正欲询问缘由,只听李义身后有人喝道:“你就是赵亮吗?!”   随着话音,七八个官差模样的人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将赵亮困在中央。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后面伸手拉开李义,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赵亮。   赵亮知道刚才就是这人问他的话,遂略感诧异的答道:“没错,我就是赵亮,请问你是哪位?”   那个人并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身向后面喊道:“把苦主带过来,认一认,看看是不是这家伙!”   在两名官差的陪伴下,一名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走到近前,只扫了赵亮一眼,便咬牙切齿的喊道:“就是他!就是这个杀千刀的贼人!他昨晚闯进我家,玷污了我闺女,还杀死我的老头子!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位身材高大的官员冷哼一声:“老太太你放心,绝对跑不了这恶贼!来人,给本官把他绑了!”   赵亮听得一脸懵圈,见周围的官差们上来就要动粗,不禁下意识的抬起手来,只是略作挣扎,就立马轻轻松松的将闯到跟前的两个官差撂倒在地。那官员见状勃然大怒:“他娘的,居然还敢拒捕反抗!都给我上!”   其余的官差衙役得到命令,连忙纷纷抽出短棍和铁尺,咋咋呼呼就要围拢过来,李义突然大喝一声,张开双臂把赵亮护在身后,冲那官员喊道:“毛大人!你们不能仅凭她一面之词就胡乱拿人啊!”   “李义,这与你无关!”姓毛的官员怒喝一声:“难道本官怎么做事还需要你来教吗?倘若再敢多说半句废话,当心连你一同抓了!”   李义毫无畏惧,针锋相对道:“毛大人,你怎么当官做事我不管,但是没有证据,今天就不能把赵大哥抓走!”   “他娘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毛大人拧着眉头,冲着手下们恶狠狠的命令道:“既然这李义也是赵亮的同伙,那便给我一并擒拿!”   “是!”众官差齐声答应,挥动短棍就冲了上来。赵亮担心李义吃亏,一把将他扯到身后,接着抬腿一脚,正踢中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官差的面门。   那官差吃痛不已,一边飙着鼻血,一边惨叫着连连后退。没等毛大人和他的手下们反应过来,赵亮又再次出手,转瞬间连消带打,将一众官差尽数逼退。   毛大人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没想到他带来的那些手下如此稀松,七八个人手持兵器,居然打不过赵亮一人。   “赵亮,你好大的胆子!当街拒捕、袭击官差,难道想造反吗?!”   赵亮见一时间没人再敢上前动粗,这才从容问道:“您是毛大人吧?不是我想要拒捕,而是我根本不晓得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的又打又抓,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怎么能令人心服呢?”   毛大人把眼一瞪,怒道:“你难道是聋子吗?没听到那老太太刚才说,昨夜你杀害了她丈夫,奸污了她女儿?还有脸跟本官说不晓得自己犯了什么罪?”   我尼玛!这还讲不讲道理了?赵亮差点被对方气蒙,不禁摇头叹道:“我压根儿就不认识她!再说了,她讲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们抓人总得拿出证据来才行啊。”   毛大人冷笑道:“想要证据是吗?好,可以,你跟我到公堂之上,自会有证据给你看!”   赵亮迟疑了片刻,转头低声问李义道:“你认识这家伙?”   李义点点头,小声答道:“他叫毛不均,是司寇田坟手下的内史。邯郸一带的刑名律法之事,他的确有权过问。赵兄,我听说毛不均跟周纵私交甚好,想必……”   赵亮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旋即又不禁有些好奇,倘若真的是周纵在背后捣鬼,意图实施报复,那他为何不先收拾李记皮庄的老板,反而要冲自己这个打工仔下手?   对面的毛不均此时仍旧怒火中烧,忍不住喝道:“赵亮,你究竟降是不降?再敢顽抗,信不信本官立刻调守军过来,当场将你正法!”   赵亮深吸一口气,问道:“毛大人,就算你把我当成嫌犯抓捕,那也总该告诉我们,打算带我去何处过堂审问吧?”   毛不均冷哼道:“本官是司寇府的内史,拿你问案,当然是到司寇府大堂了。”   李义听出其中门道儿,立刻反问毛不均:“像这种案件,不是应该归邯郸郡守来管吗?小人虽然愚钝,却也知道些朝廷规矩,毛大人以及司寇府有权监督各郡县的刑案讼狱,但极少直接办案,除非是那些涉及到朝中重臣或王公贵族的大案要案,大王才会直接指定司寇府处理。”   面对李义的质问,毛不均显得胸有成竹,冷笑道:“看不出来啊,李义你懂得还真不少呢。不过,你还是嫩了些,根据大赵律令,本官代表司寇府,有执掌刑名之权,凡遇有百姓首告伸冤的,亦可直接受理,然后再通知辖地郡县长官进行会审。今早那个老夫人把状告到了本官面前,你说我能不立刻来抓贼吗?废话少说!赵亮,你究竟是跟本官乖乖回去受审呢,还是打算顽抗到底?”   赵亮瞅瞅一脸焦急的李义,又看了看周围越聚越多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朗声道:“那行吧,跟你走就跟你走,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扣在我头上!” 第五百一十二章 欲加之罪   司寇府的大堂之上,毛不均居中而坐。   他屁股还没落稳,就急吼吼的吩咐众差役,给站在下面的赵亮把手铐脚镣带上。赵亮不禁一愣,开口抗议道:“哎我说毛大人,你不是要会同邯郸郡守一起审问此案的吗?为何现在就过堂了?再说,我只是嫌疑而已,干嘛给我上刑具?”   毛不均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田司寇近日病休,而邯郸郡守赵雄飞奉命出城征粮,一时间也无法回来。本官作为此地的主事,难道没资格审你吗?”   赵亮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一边启动灵觉探看对方心思,一边故意问道:“毛大人如此行事,究竟是出于公义,还是因为私心呢?”   毛不均闻言不怒反笑,阴恻恻道:“早就听人说你是个奸猾之徒,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本官还未审问你,你倒先反咬一口,给我扣上个假公济私的帽子。赵亮,你莫非是想尝尝本官的手段,然后才能老老实实的认罪吗?”   赵亮施展读心术,本打算通过那个问题,查探毛不均内心的真实想法,看看眼前情况是否的确与周纵有关。没想到,这毛不均此时心中的念头,却全是如何对赵亮大刑伺候的问题,不仅没有丝毫有价值的信息供赵亮思考分析,反倒先把他吓得不轻。   我靠!这货居然一上来就要给老子动刑?皮鞭?夹棍?还有火烙铁?赵亮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拿出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将语气放缓很多:“不是不是,毛大人误会了。你老一向公正廉明、刚直不阿,在邯郸,乃至在整个赵国,那都是有口皆碑的呀,小人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你的面前偷奸耍啊。只是……只是我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到现在心里仍旧糊涂的紧,还请大人提点提点。”   毛不均冷冷的扫了赵亮一眼,沉声道:“昨夜寅初,你只身潜入城南聂家,威逼胁迫,奸污了聂家小姐。谁料,你作恶的动静太大,惊醒了睡梦中的聂老丈,他起身查看,正好撞破了你的歹事。于是,你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了个杀人灭口,然后逃之夭夭。”   赵亮听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道:“毛大人,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啊。我昨晚一直待在李记皮庄的后院睡大觉,啥时候跑到了城南,又去了什么聂家呢?”   毛不均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赵亮,好半天才笑道:“你跟我装什么算?李记皮庄后院跟聂家就隔了一堵墙!”   我去!赵亮顿时傻眼,没想到被害人居然是李记皮庄的隔壁邻居?!他愣怔了一下,又道:“即便只有一墙之隔,那也不能认定就是我干的呀?”   “怎么着,还想抵赖不成?”毛不均冷冷道:“昨晚聂老太太也跟着丈夫一起去查看情况,当她瞧见你行凶杀人,立刻吓得躲在门后不敢出来,从而侥幸逃过了一劫。如此关键的证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怎么知道是我?”赵亮奇道:“我又不认识他们,更没打过什么交道,这黑灯瞎火的,居然能看的清楚?”   “你不认识人家,人家却认识你!”毛不均喝道:“前两天你不是跳的很欢吗?站在李记皮庄的店门口,又是敲锣打鼓、又是侃侃而谈,所以聂家人都见过你的相貌,断然不会认错人的。”   这话说得赵亮哑口无言,闷了半天才道:“毛大人,我虽然不熟悉赵国的法律,但是像这种入室非礼、杀人性命的大案子,总不会仅凭一个人证的口供就能判定的吧?”   毛不均冷笑道:“不是一个人证,而是两个。聂家小姐也已经亲口指认,说昨晚欺侮她的人,就是李记皮庄的赵亮。只不过她一个女儿家,不便抛头露面的随本官去抓你罢了!怎么样啊,事主自己所言,总不会错了吧?”   闻听此言,赵亮连忙反驳道:“就算被害人亲自指认,那也无法完全排除故意诬陷的可能,除了人证,不应该还有关键物证吗?”   毛不均眉毛一挑:“大胆狂徒,到现在还兀自嘴硬!照你刚才所说,聂家与你素无来往,甚至彼此都不认识,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干嘛要诬陷于你?”   他一拍桌案,接着怒道:“不给你动点刑,量你也不肯从实招供,来人!大刑伺候!”   “哎,别别别,千万别,”赵亮赶紧抬手阻拦:“毛大人明察秋毫,完全没必要动不动就用刑的,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赵亮之所以表现得这么怂包,倒不是因为害怕挨那几下皮肉之苦,而是实在没理由因为嘴硬而吃这个亏,尤其是他还没弄清楚对方的真正意图,就先被狠狠胖揍一顿,简直跟傻缺毫无差别。   毛不均见他这副模样,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哼道:“你莫要跟我耍花招儿!本官今天可以不打你,但是你必须老老实实的招认罪行。说吧,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仔细讲来!”   赵亮略微琢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大人,能否请当事苦主也来到此处,我与他们进行当面对质,这样既可以弄清楚整个案情的经过,同时也好让我这个凶犯心服口服。”   毛不均思忖片刻,弄不清赵亮是何用意,但他清楚知道,绝不能让这小子无事生非的故意拖延,于是他沉下脸来,一字一顿的说道:“本官问你最后一遍,到底认不认罪?”   赵亮心里明白,毛不均这家伙已经没了耐心,接下来定会痛下狠手,无论如何也要屈打成招,好把强暴聂家小姐,杀害聂老汉的罪名统统安在自己头上。   眼看认罪也不行,死扛也不妥,赵亮同学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而毛不均见赵亮一时沉默不语,果然不耐烦的又拍了一下桌案,正欲呵斥手下动刑。可是就在此时,一名司寇府的书吏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在毛大人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毛不均皱起眉头,问道:“他到门外了吗?”   书吏微微颔首:“是的,正准备进来。”   话音刚落,只听大堂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哎呀,我说不均兄,田司寇不在,您老这家当的可真够威风的。”   毛不均闻言连忙起身,离开书案,拱手笑道:“什么风把赵郡守吹来啦,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位中年官员大步走入司寇府正堂,先是瞥了一眼赵亮,旋即对毛不均朗声道:“不均兄,我奉王命前去征粮,今早刚刚回城,就听说你缉拿了一个重要人犯。说不得,我这个邯郸城的地方官,也只好暂时放弃歇歇脚的闲暇,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免得有失职分呐。”   毛不均尴尬笑笑,解释道:“还请赵郡守见谅。并非本官故意越权行事,实在是有人首告到此,我司寇府职责所在,不能不问。本打算派人去知会您一声的,但又听说郡守大人另有公务,于是便自作主张,先行审理了。想着等您回来,再呈送审案的卷宗,请您过目也不迟。”   “哈哈哈,不均兄一片好心,赵某岂有不知之理?”那中年官员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既然事发邯郸城内,那还是由咱们两家共同分担吧,你说呢?”   “那是当然,当然,”毛不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请赵郡守上座。”   说着,他客气示意,将正堂首座让给对方。那中年官员连连摆手道:“哎,不行不行,这里是司寇府的大堂,我如何能居中而坐,使不得使不得,乱了章法啦。”   毛不均见对方坚持不肯坐到主位上,眼珠滴溜一转,顺势说道:“既然赵大人不愿正座,那本官也不勉强啦。你看这样如何?田坟田大人眼瞅这几日也该康复履职了,而您又刚刚从城外回来,鞍马劳顿的,不如暂且将人犯收押,等田大人来了,再请您一起会审,怎么样?”   那官员笑道:“这样也好,有田司寇主持大局,想来更加稳妥。”他转过头来看着赵亮,问道:“你就是赵亮吗?”   赵亮拱手应道:“正是在下。”   毛不均道:“这位是邯郸郡守赵大人。”   赵亮早就猜到对方是邯郸城的地方长官赵雄飞,连忙道:“请赵大人明察,我是被人冤枉的!”   赵雄飞微微一笑:“呵呵,你不要着急。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其中原委究竟如何,等田司寇回来了,咱们仔细一审便自有分晓。我之前也听说过你的一些名头,尤其是邵泊文的一位好朋友,对你颇为推崇,没少跟我念叨,所以你大可安心,我和毛大人一定会秉公执法,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的。”   毛不均在一旁奇道:“邵泊文?是平原君府上的那个门客吗?”   赵雄飞笑道:“正是他。”   闻听此言,毛不均不禁大感疑惑,不晓得平原君府在这里面又有何关联,但是赵亮却一下子明白了,赵雄飞所说的那位邵泊文的好朋友,定然是指晋阳公主赵琦无疑。   这位王室贵女之前曾说过,自己会派人在暗中照拂,避免赵亮遭到赵晶一伙加害,方才他被司寇府的人当街抓捕,肯定已经惊动了赵琦。当然,只有堂堂的赵国公主,才能调动邯郸郡守急急忙忙的跑来搭救。 第五百一十三章 狱友   由于邯郸郡守赵雄飞的及时赶到,司寇府内史毛不均终究没能对赵亮大刑伺候,更没能当场逼着他认罪,总算是让赵亮暂时成功逃过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劫。   赵雄飞与毛不均商定好,等赵国大司寇田坟康复回来,再一起举行司寇府和郡守府的联合审讯,彻底查清楚城南聂家命案的始末原委。   于是,本案目前最大的嫌疑人赵亮,只好被收押待审。   关于收押地点的问题,毛不均坚持要将赵亮安排在司寇府的大牢之中,理由有两点,一者,人是由他带回来的,自然应该关押在他的地盘;二者,司寇府总责全国大案,监狱看守的力量远比邯郸郡府要强得多,所以在没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人犯还是尽量不换地方的好。   赵雄飞为此跟他磨叽了半天,见毛不均态度坚决,也只好悻悻然的答应下来。   在这位邯郸郡守的监督下,赵亮被司寇府的官差们押到了地牢,在经过一番七拐八绕之后,最后关进了一个昏暗潮湿的监室。   赵雄飞用巾帕捂着鼻子,略显不满的说道:“毛大人,就不能找个稍微好点的房间吗?”   “郡守大人这话可真是奇了,”毛不均嘲讽道:“这是关犯人的地方,还能整出什么好条件?难道让我把他当大爷一样供起来不成?”   赵雄飞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至少也弄个单间吧?这里面现在还关着……一二三四……五,哎呦,这么多人呐。”   毛不均冷冷一笑:“没办法,近来作奸犯科的人太多,司寇府的地牢也不免人满为患了。哎,我听说,大人您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赵雄飞显然不愿在此多待,但他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这五个都是什么人啊?犯了何罪?”   “您问他们啊?这里面有杀人的,有放火的,还有意图作乱谋反的,”毛不均淡淡说道:“反正没一个好人。不过大人也不必担心,依着案犯赵亮的罪行,恐怕比这五位更坏。”   赵雄飞不禁皱眉道:“哎,不均兄也不能如此说嘛。聂家一案并没开始审理,故而无法确定真凶是谁,所以,说赵亮是那个犯下罪行的坏人,为时尚早。”   毛不均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没有说话。赵雄飞也只好轻叹一声:“那就这么着吧。我回去之后,再专门派人去跟田司寇通个气,由他来确定两府会审的日子,到时候咱们一起问案。不均兄,赵某这便告辞啦。”   毛不均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陪在赵雄飞身边,一同离开了司寇府的大牢。等到那些人全都没了踪影,赵亮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间臭气熏天的监房。   奶奶的,这条件,比起反穿局的小黑屋可差远了。   十几平方米的昏暗地牢里,满是潮湿发霉的刺鼻味道,抬眼可见到处乱爬的蟑螂和臭虫,墙角处甚至有两只老鼠在专注的打着架,丝毫不理会旁边还有六个大活人。   赵亮侧了侧身,借着牢笼外面微弱的烛光,仔细打量另外五个家伙。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蜷缩在墙根儿那里,低着头不住地喃喃自语,从他衣服的破烂程度上看,这人要么本身就是个讨饭的叫花子,要么就是来此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两个年轻人抵足而坐,各自在手中握着几枚石子,来回的进行交换,也不知道是在玩什么游戏。他们兴致勃勃的边玩边笑,对于赵亮的到来毫不关心。   在最靠里面的地方,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正背冲着外面横卧于地,仔细留意,不难发现这人微微有些颤抖,不晓得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心中有什么恐惧之事。   唯一对赵亮有所反应的,是牢门附近的一个矮胖子,那家伙长相还算讨喜,此时正笑呵呵的望着赵亮,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赵亮见那人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冲对方点了点头,矮胖子见状立马来了精神,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赵亮近前笑道:“在下卫国吕邦,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哦,我姓赵名亮。”   “哎呀,原来是赵兄,久仰久仰,”吕邦笑着拱拱手:“一看兄台就是了不起的人物,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赵亮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没来由的抬举吹捧,不由得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我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吕邦瞅瞅外面,压低声音道:“赵兄来此,居然一下子惊动了邯郸郡守和司寇内史两位大官,他们陪同你一起过来,岂不正说明赵兄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吗?”   赵亮听得哑然失笑:“亏你有如此眼力,那两位官员竟然都认识?”   吕邦呵呵一笑:“不瞒赵兄说,我在主人身边伺候之时,不仅见过他们,还一起喝过酒呢。”   赵亮知道对方多半是在吹牛,不过仍旧饶有兴趣的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家主人更厉害啊,不知是哪位呢?”   吕邦答道:“我家主人是邯郸有名的大富商吕不韦,赵兄想必多少也曾听说过。”   “我靠!吕不韦!”赵亮腾的一下挺直了身子:“你居然是吕不韦的人?!”   吕邦被他吓了一跳,诧异道:“额……赵兄的反应未免太过强烈了,难道我家主人……得罪过你吗?”   赵亮压下激动的心情,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是,那倒不是。你们吕大老板的名头实在太响,所以我一时……一时高兴,呵呵,高兴。哦对了,既然吕不韦在邯郸,秦国的那位公子……”   “你是说秦国的异人公子吧,”吕邦道:“实不相瞒,小弟我之所以被关在这里,也是因为他呢。”   “哦?因为嬴异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讲讲呗。”   吕邦轻轻叹了口气:“唉,其实也没啥。我家主人与秦国公子是莫逆之交,所以有时候会趁着经商的便利,帮异人跟秦国那边通些消息。这要是搁以前啊,算不得什么大事,各国在此的质子,都会通过各种渠道跟母国联络,而赵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并不追究。原因嘛,很简单,他们的公子也同样派在其他国家做人质,因此大家常规操作,彼此心照不宣。”   说到这里,吕邦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外面,又接着道:“可是最近情况有变。秦赵两国在长平陈兵百万,眼看就要爆发大战了,所以赵国对异人公子的防备之心也骤然提升。前几天我奉主人的命令,去给公子送秦国传来的秘密消息,没想到被司寇府当场擒拿,幸好那消息是靠口头转达的,只要我不讲出来就没事,倘若是换成书信什么的,我家主人恐怕也难逃干系。”   赵亮奇道:“你抗住了没招供?”   “那是自然,”吕邦神情倨傲的答道:“司寇府那群混蛋把小弟打的死去活来,可是我仍旧义字当头,绝不会干出丁点儿伤害主人的事。”   赵亮用读心术探知原委,忍不住笑道:“你少来了,明明是吕不韦花了大价钱,买通官差对你小子手下留情,才让你躲过皮肉之苦,你还在这里卖乖。”   “哎呦喂,赵兄厉害啊!”吕邦被赵亮当场揭了老底,不禁丝毫不觉尴尬,反而还认真夸赞道:“这事儿都知晓?要么是消息灵通,要么是目光如炬,总之还是小弟那句话,赵兄了不起!”   他笑嘻嘻的往赵亮这边靠了靠,打听道:“哎我说赵兄,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赵亮轻轻叹了口气,道:“唉,我是被人给坑了,诬告陷害才被抓到这儿的。”   “诬告陷害?”吕邦一听就来了精神,忙问他:“究竟是谁害的你,跟我讲讲呗。”   赵亮感觉这个小矮胖子心地不坏,况且待在这牢里也甚是无聊,于是便把之前发生的种种都说了出来。   吕邦听完气道:“赵兄说的那个周纵,我也认识的。这家伙阴险狡诈,为了打压同行经常不择手段,所以在邯郸商界里的名声很差,我家主人特别瞧不上他。这回的官司,铁定是周纵在背后搞的鬼!”   “我们李掌柜也是这么说,”赵亮道:“他之前告诉我,毛不均和周纵二人的私交甚好,八成就是在联手报复我。”   吕邦点点头:“李掌柜猜的没错!周纵和毛不均的弟弟是好朋友,毛不均的新宅还是周纵送的呢。”   赵亮无可奈何的说道:“毛不均是司寇府的内史,相当于最高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周纵平时花大力气巴结他,想必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能用的上吧。”   吕邦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最高检的副检察长,但他为人机灵通透,也大致明白了赵亮的意思,开口宽慰道:“赵兄不必太过挂怀。李义老板是个忠厚人,我们和他做过几回生意,知道他的人品,他断然不会不管你的。既然周纵能花钱买通毛不均,李记皮庄当然也可以如法炮制,拿下更大的官。就比方说小弟吧,我家主人托朋友秘密送进来消息,说已经疏通了田坟大人的关节,只等他老人家病体康复,重新主持司寇府的大局,就立刻把我放出去。到时候我出去了,就马上联络李老板,让他也走走田司寇的关系,搭救赵兄脱困。” 第五百一十四章 拔刺儿   闻听此言,赵亮表示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跟吕邦小声打听道:“兄弟,其他那几位是什么来头啊?他们人都好相处不?”   吕邦下意识的看了看牢房中的其他几人,摇头道:“靠墙角的那位老爷子,看上去奇怪的很,每天大多数的时候都疯疯癫癫的,一直自顾自的念叨这什么,所以我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什么路数。”   接着,他又指了指在最里面靠墙横卧的大汉:“那位大哥名叫钟自文,之前是相国府里的书吏。”   赵亮好奇道:“相国府?是平原君的相国府吗?”   “不是赵胜,是老相国,”吕邦摇摇头:“赵国名相,蔺相如蔺大人。”   一听这话,赵亮顿时忍不住有点小激动:“蔺相如?完璧归赵的蔺相如?他还活着?”   吕邦答道:“嗯,老相国还健在,只不过……唉,估计剩下的日子也不多啦。钟自文曾经是他手底下最为得力的人,如今却也闹到身陷囹圄、无人问津的地步。”   赵亮问:“这个钟自文犯的是什么罪?按说看在蔺相如的面子上,以往那些门生故吏总会照顾照顾呀?”   吕邦刻意压低了声音:“钟自文给大王写了一道奏疏,说朝中出了奸臣,希望大王能提高警觉、加以防范。可是万万没想到啊,这状没告成,反倒先把自己给搭进来了。”   “奸臣?”赵亮略感不解:“他说的奸臣是指谁啊?”   吕邦犹豫了一下,警惕的四下瞅瞅,然后小声道:“赵琦。”   赵亮闻言一愣:“赵琦?哪个赵琦?”   吕邦道:“还能有哪个赵琦?难道你没听说过晋阳公主的名号吗?赵琦是咱们大王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我当然听说过她,”赵亮不解道:“但是钟自文说赵琦是朝中的奸臣,恐怕有点讲不通吧?赵琦是公主不假,但那也只是身份尊贵而已,却并非朝廷大臣。”   吕邦笑着摇摇头:“赵兄,你这么说,就太小看那位晋阳公主了。她虽然不在朝中任职,但是据我所知,赵国朝堂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重要官员都或多或少的听命于她。不夸张的讲啊,只要赵琦公主跺跺脚,整个大赵恐怕也要跟着颤上三颤呢。”   赵亮忍不住看了一眼躺在那边、不住颤抖的钟自文,继续问吕邦:“照你的意思,他是被赵琦关进来的?”   “具体的情况,小弟也不清楚,”吕邦实话实说:“这些事儿我都是听主人跟秦国公子聊天时提起的,这钟自文的胆子实在太大了,竟敢直接挑战权倾朝野的晋阳公主,啧啧啧,别说蔺相国现在卧病不起,没法上朝理政,就算他还像以前那样主持国务,怕是也保不住钟自文。”   赵亮闻言不禁心下疑惑:如果晋阳公主赵琦真的像吕邦说的那样厉害,那又何必屈尊降贵,专门招揽自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赵晶吗?   现在仔细想想,这个理由未免显得有点牵强了。一位连邯郸郡守都能说调动就调动、随意驱使指挥的堂堂公主,怎么可能会为了对付赵晶而刻意结交他赵亮呢?   带着这个疑问,赵亮又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人:“兄弟,你知道那两人是啥情况吗?”   吕邦偷眼看了看,答道:“他俩啊?那就更不清楚了。他们是今早刚被关进来的,我上去搭过话,他们也爱答不理。”   赵亮一愣:“今天早上刚来的?”   “是啊,就比赵兄你早了几个时辰而已,”吕邦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据我观察,这两个小子的路数有点不正啊。”   闻听此言,赵亮不由得提高了警觉:“哦?为什么说他们路数不正?”   吕邦又往赵亮跟前挪了挪,贴着他的耳朵讲道:“能进司寇府地牢的,绝非寻常犯人,结着伴儿到此的更是少见。他两人一看就是那种身手不错但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所以多半没什么好来路。我怀疑啊……”   他又瞥了那二人一眼,把声音压得极低:“我怀疑他们是专门进来拔刺儿的。”   “拔刺儿?拔什么刺儿?”   “当然是拔眼中钉肉中刺啊,”吕邦小声道:“有些大人物希望牢里的罪犯早点升天,就会派人进来,专门私刑处置,这在列国之中都是常有的事儿。”   赵亮点点头,心道:这种事不光是列国常有,就算现代世界也会偶尔发生。某些罪不至死的犯人,因为惹恼了惹不起的人物,或是掌握了不该掌握的秘密,难免会遭到对方故意布置的狱中暗杀。   想到这里,他不禁留意观察那两个年轻人,只见他们神色平静,仍旧在专注的玩着不知名的游戏,丝毫没有把牢中的其他人放在心上。   赵亮略作思索,心里感觉有些不踏实,于是轻轻拍了拍吕邦的肩头,笑道:“我去试试看。”   说着,他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那二人跟前。赵亮并没有急于开口讲话,而是饶有兴致的一直看着他们玩游戏。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其中一个年轻人被他盯得许久,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可是依然没有说话,只略一愣怔便又自顾自的与同伴继续戏耍。   赵亮暗中运转灵觉,立刻听到了那人的心声:他妈的,这小子是不是察觉什么了?   赵亮微微一笑,问道:“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呢?”   两个人都没有理他,就仿佛赵亮根本不存在似的。赵亮见状不禁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另一个人心中暗道:眼下还没有到行动的时辰,牢头也尚未发送信号,还是再忍忍吧。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来,对赵亮恶狠狠道:“滚一边去!”   赵亮毫不生气,笑着说:“吃了枪药啦,这么凶?你们俩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呀?是来找谁的麻烦吗?”   “他娘的,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废话那么多啊?”之前那个年轻人不禁怒道:“我大哥让你滚你没听见吗?是不是想找不痛快?”   赵亮正欲接话,吕邦此时抢上前来,一把揽住他,笑着对那两人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位大哥继续,继续。”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赵亮拉了回来,低声急道:“赵兄,没来由的干嘛惹他们呢?反正又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冲咱们?”赵亮笑着问道。   “这还用说吗?”吕邦道:“我给异人公子私传消息,罪不至死,更不值得哪位大人物费心关注;而你呢,虽说担着命案的嫌疑,但周纵不过是个皮货商人,实力地位比我家主人差了不知多少,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买凶入狱、暗中杀人的胆量和本事。”   赵亮听他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了牢里另外两个人:“目标是他们?”   吕邦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我看呐……多半是钟自文。”   赵亮暗赞吕邦聪明,刚才短短一瞬,他已经探出了那二人的心思,目标的确就是钟自文无疑。不过,隐约之间,他们好像还有别的什么秘密,只不过吕邦突然半路插进来,导致他未能查寻清楚。   不过,既然此事跟自己无关,赵亮也便放下心来,毕竟他是穿越到古代,没理由强行干预古人的行动,更无法判定钟自文是不是注定今天阳寿已尽,因此,的确如吕邦所说,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想通此节,赵亮缓缓伸个懒腰,道:“行吧,就听你的,咱不多管闲事啦。哎对了,这地方什么时候开饭呐,我都有些饿了。”   吕邦见他不再惹麻烦,遂也松了口气,笑道:“赵兄,我劝你千万别盼着吃饭,我是宁可活活饿死,也不愿意碰那些猪食。他娘的,司寇府那帮混账,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赵亮听吕邦说的如此夸张,不禁哑然失笑:“你进来多长时间了,难道一直水米未进吗?”   “吃是吃了些,不过吃完没多久便忍不住都吐了,”一提起这事,吕邦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这儿的饭食,闻起来一言难尽,吃下去翻江倒海,唉,我是真受够了。也就是那位老伯,顿顿都能吃出美味佳肴的感觉,不服不行。”   赵亮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半疯半癫的老头,好奇的问道:“他一直都这样吗?”   “哪样?”   “就这么自言自语、疯疯癫癫的样子啊。”   “那倒不是,”吕邦摇了摇头:“开饭的时候,老爷子立马恢复正常,捧着饭碗连说带笑,还跟我分析天下大势呢。”   赵亮噗嗤一乐,感觉这司寇府的地牢越来越有趣了。他饶有兴致的问道:“老爷子都跟你聊过什么呀?他平时自言自语的又说些什么呢,你能听清楚吗?”   吕邦笑道:“吃饭聊天那可就没边儿啦。什么天文历法、三皇五帝、七国纷争、天下归一,连生意经吹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牛皮的很。至于说他平时疯癫自语嘛,我倒听的不甚明晰,好像什么什么神卷啊,什么什么图录的,哦对,还有长生不死,唉,总之就是神神叨叨的。”   图录?长生不死?赵亮心里咯噔一下,我去!该不会是降魔图录和永生的奥妙吧? 第五百一十五章 五行循环不灭说   那个满嘴疯话的肮脏老头,顿时引起了赵亮的兴趣。他不禁转过身来,默默地凝视着对方,暗中开启灵觉,运用窥心大法仔细探查。   令赵亮没想到是,疯老头居然心如死灰,一片空蒙静寂的内心世界,与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形成了强烈反差。赵亮连番尝试了三回,都没能得到半点信息。   “赵兄?赵兄?你想什么呢?”吕邦好奇的问道:“为何一直看着老头儿发呆啊?”   赵亮回过神来,无奈的说道:“哦,没什么,只是听你介绍之后,对老爷子有点感兴趣。”   吕邦笑笑:“这样啊,那好办。估摸着牢饭快来了,你即将能见识到他的另一面啦。”   话音刚落,远处的通道口果然响起一记喊声:“开饭啦,开饭啦,都滚起来吃饭!等会儿被手快的抢完了,你们可别他妈的骂娘!”   “就那破猪食,居然还有人抢,倒也奇了。”吕邦自嘲的耸了耸肩膀,边倚着墙根坐下,边对赵亮道:“赵兄,你请自便吧,我今天是决心饿一顿了,昨日吐得太凄惨,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赵亮未及答话,牢笼外面已然出现两名狱卒,他们抬着一个大木桶,走到木栅栏边上喝道:“都快点滚起来吃饭!”   “来啦来啦!”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兴奋之情喊道:“哎呦喂,可算是吃饭啦,盼得老夫好苦哇。”   转眼之间,原本一直坐在地上的疯老头,已然旋风般的冲到了牢笼边,黢黑干枯的手臂从木栅栏缝中伸了出去:“官爷官爷,给我饭!”   狱卒面露鄙夷之色,用大木勺从桶中盛了一碗黏糊糊的东西递到老头儿手中:“吃吧,饿死鬼托生!”   老头儿颤颤巍巍的把陶碗接入牢中,也不需筷子,直接用脏兮兮的手指捞起了碗里的食物,塞进口中,边大声咀嚼边赞叹道:“美哉,妙哉!”   旁边的吕邦差点看吐了,连忙冲狱卒摆摆手:“张头儿,我不吃了,昨天的还没消化呢,不饿。”   “爱吃不吃!”狱卒撇撇嘴:“你们几个呢?哎!钟自文,别挺尸了,赶紧起来吃饭!”   躺在最里面的钟自文听狱卒喊他,略微抖动了一下,可是仍旧没有转过头来,兀自哼了两声,隐约听他那意思,也是不打算吃饭了。   狱卒将目光转向赵亮:“你呢?也饱了吗?”   赵亮瞅了瞅那个仿佛垃圾桶一样的饭缸,强自压下恶心的感觉,怯生生的说道:“要不……要不给我来上小半碗吧,我尝尝味道。”   狱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紧接着盛了满满一碗,递到赵亮的面前:“尝个屁!你以为你下馆子呢?都吃了,不许剩!”   “要是吃不完,剩下咋办?”赵亮接过陶碗,看着里面黏黏糊糊的饭羹,强忍着那刺鼻的酸臭气味,忍不住问道。   另一个狱卒眉毛一扬,喝道:“敢剩饭?拖出去打!”   赵亮差点就想把饭碗再扔回到那个垃圾桶了,没想到旁边的疯老头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剩不下的。你吃不完,老夫可以代劳。”   赵亮捧着饭碗,尴尬地笑了笑:“那,那就有劳了。”   狱卒没再搭理他们,又问另外那两个年轻人吃不吃。听他二人同样回答说没有胃口,狱卒们便收起了工具,抬着木桶继续往前走。   临离开时,姓张的狱卒不经意的埋怨了一句:“他娘的,一个个连饭也不吃,敢情都活的没啥劲了。”   两个年轻人闻言都是微微一愣,旋即又默不作声的玩耍起石子来。这一幕虽然很隐秘,可是终究没逃过赵亮的眼睛。他心中了然,把那碗浆糊递给疯老头:“这个还是您吃吧。”   疯老头见状大乐,忙不迭的接过来放在自己身边,然后笑嘻嘻的问道:“这位小哥是新来的?”   赵亮点点头:“是啊,今天刚到,方才老伯一直在忙,所以没留意我。”   疯老头儿笑道:“原来如此,哈哈哈,相聚便是缘分。小哥怎么称呼啊?”   “我名叫赵亮,老伯尊号?”   “老夫姓邹,单名一个展字。”疯老头儿笑呵呵道:“你管我叫邹老便好。”   吕邦此时凑了过来,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说老伯啊,咱们俩也聊了很多次啦,我记得连着两回请教您的姓名,你都面露鄙夷之色,不肯告知在下,为何今天赵兄一问,你就乖乖说了?难不成是因为今天的饭食分外香甜,所以您老心情大好?”   邹展撇撇嘴:“小子无知!你懂个屁啊,这位赵亮赵公子骨骼清奇,绝非凡人,岂是你这种一身铜臭的家伙能相提并论的?”   吕邦被他怼的微微一愣,但是却也没有真的生气,仍旧笑嘻嘻道:“邹老说的一点儿没错,我刚才一见到赵兄啊,同样也感觉他这人器宇不凡,看来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呐。”   “我跟你同个鬼。”邹展一边舔着手指,一边不屑道:“你那点眼力,无非就是吕不韦‘奇货可居’那套狗屁理论,专以功利之心审视旁人。而老夫则大不相同,我是根据阴阳五行学说,结合天象的万般变化,来评定一个人优劣高低。这是大玄学,懂吗?”   “不懂。”吕邦诚恳道:“您说的太玄乎了,又是阴阳,又是五行的。我只知道我家主人讲的没错,人就像货物一样,奇者难得,庸者泛滥。难得的,就可囤积居奇,以待高价;泛滥的,白扔到大街上也没人肯捡。”   邹展冷哼一声:“竖子不可教也。远点儿远点儿,你那身铜臭盖住了老夫的饭香,吃的也不爽利啦。”   吕邦讨了个没趣,冲赵亮耸耸肩,然后笑着对邹展道:“那得嘞,老伯,您慢慢享用,小子不打扰啦。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伺候您。”   邹展停下嘴里饭,好奇道:“老夫这么羞辱于你,你为何还对我如此客气有礼呢?”   吕邦笑了笑:“因为您老在我眼里,也是可居的奇货啊。”   此言一出,邹展和赵亮都不禁一愣,旋即同时哈哈大笑,邹展抖着胡子笑骂道:“行!你他娘的真行!不愧是吕不韦的手下,也算是个人才!”   赵亮开口道:“老伯,吕邦兄弟是在跟您开玩笑呢,咱们困在这昏暗地牢,苦中作乐也是难得。”   “哎,赵公子此言差矣,老夫可不是被困在这地牢里。”邹展摸了摸嘴角的汤汁:“我是自愿待在这儿的。”   “啊?这是为何?”赵亮和吕邦异口同声的问道。   邹展笑笑,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堆:“天机不可泄露。再说了,老夫就是讲给你们听,你们也未必能懂。”   “邹老,您说的那些玄玄妙妙,我肯定不懂,可是赵兄却未必不懂啊。您就略微讲讲呗。”吕邦试探着打听。   邹展沉吟片刻,道:“或许还真是如此。这位赵公子,你听说过五行学说吗?”   赵亮略微愣怔了一下:“五行?不就是金木水火土吗?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五种物质相生相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咣当一声,邹展手里的饭碗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瞪着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居然真的懂?是从邹衍那里听来的吗?”   赵亮随即反应过来,现代人熟悉五行概念并不稀奇,但是在这个时代,五行学说才刚刚创立,还未曾普及,因此能说出其中门道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而创造五行始终说的人,正是对方口中的那个邹衍。   赵亮略一思索,不答反问道:“邹老,你跟邹衍大师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的兄长,”邹展道:“家兄邹衍,是齐国稷下学宫的首座,颇受历代齐王的尊重和天下学子的崇敬。而我是他一奶同胞的兄弟,也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吕邦讶然道:“啊?您老居然是邹子的弟弟?难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啊。不过……邹老啊,凭借邹子的地位和人面儿,甭管哪个国家的君王贵族都不敢等闲视之,您又为何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啊?”   邹展不屑道:“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嘛,我不是被困,而是自愿的。”   眼见赵亮和吕邦还是一脸懵圈,邹展继续说道:“我置身此地,是为了研究学问。”   赵亮问道:“是跟五行有关的吗?”   “没错,正是五行学说。”邹展脸上露出喜色,兴致勃勃的讲道:“家兄学究天人,创造了五行论和五德始终说,而我在此基础之上,有新创了一套五行循环不灭说。”   赵亮奇道:“五行循环不灭说?那个五行始终有何区别?”   邹展轻抚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五行相生相克,五德顺序轮转,此乃天地之大道,万物之常法,你既知五行,想必也能够理解其间的至理。”   他顿了顿,仿佛故意卖关子似的说道:“不过,家兄的这套理论,只道出了世间常法而已,背后的大义却未曾参透。我悉心研究数十载,终于在这个方面实现了突破。”   还没等赵亮说话,吕邦就急不可待的问道:“是什么样的突破啊?”   邹展神色倨傲的答道:“五行轮转,无始无终,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很简单,参透五行生生不息的大义,就只有两个字——永生!”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多管闲事的笨蛋   对赵亮来说,现在最敏感的词汇就是“永生”二字,所以他一听老头儿脱口而出这个词,立马惊愕道:“你找到永生的秘密了?!”   邹展略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幽幽的说道:“以往旁人听了老夫这么讲,要么是绝不相信,要么是讥笑嘲讽,赵公子还是头一个急急忙忙打听结果的。而且我能感觉出来,你不仅仅是对五行学说很熟悉,而且对于老夫所说的永生之秘也不陌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赵亮愣了愣,旋即尴尬的挠挠头道:“邹老说笑了。我只是有幸拜读过邹子的著作,所以对于五行的概念非常推崇。至于说永生嘛,今天则是第一次听到,不禁大感好奇,还请邹老指教。”   邹展并没有答话,而是慢吞吞的捡起了地上的陶碗,将里面所剩无几的浆糊扒拉进嘴里,边嚼边念叨:“嗯,没了,饭都吃完了。”   说着,他晃晃悠悠的转过身去,再次返回到之前那个潮湿阴暗的墙角,坐在地上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赵亮顿时大感愕然,忍不住望向吕邦,吕邦则瞅了瞅那两个撂在地上的空碗,无奈道:“老爷子就这样,饭一吃光,立马便恢复到了梦游的状态。”   司寇府的监狱是一处阴暗的地牢,身处其中的人根本无法通过日月转换,来判断时间的流逝。有经验的犯人们,往往会以狱卒巡监的次数和发放饭食的节奏作为参考,大致估摸出一日之内的具体时辰。   吕邦虽然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居然也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这一招儿。邹老头儿放下饭碗、重新宕机之后没多久的功夫,吕邦便提醒赵亮,此时大概已经到了戌亥之交,倘若没什么事情的话,差不多可以早早睡了。   赵亮心里清楚,所谓戌亥之交,也就是晚上九点钟左右,对现代人来说,这个时间睡觉通常都算是比较早的,然而古代人没有什么丰富的夜生活,况且此处又是监牢,除了看老鼠打架之外,也的确无事可做,于是便点头答应,寻了处略微干净的地方,躺下来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的功夫,吕邦那边便打起了呼噜,而邹老头儿喃喃自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显然同样即将进入梦乡。躺在里面墙根儿处的钟自文,更是早早便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饿昏了。   唯有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此时仍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只不过,他们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不少,好像生怕打扰大家休息似的。   赵亮心里装着事情,自然不敢轻易睡着。据他判断,今晚牢房中多半会有大事发生,而事头的来源,正是那两个还毫无睡意的家伙。   姓张的牢头在发饭时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分明就是一个动手的暗号,而那两人听到之后的反应,也预示着赵亮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照吕邦所说的那样,倘若这两个家伙真是拔刺儿的杀手,那么作为别人眼中刺的钟自文,或许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将要大难临头,所以他才会一直害怕的躺在牢房最里面,不住瑟瑟发抖。   我究竟该不该管眼前这桩闲事呢?   赵亮再次纠结起这个问题来。   照理说,他绝不应该介入到任务以外的古代事务中去,哪怕这些古人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人脑袋活活打出狗脑袋来,那也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打小便富有正义感的赵亮,也实在不忍见到恃强凌弱的惨剧在自己面前发生。   于是,思来想去的赵亮脑子一热,还是决定选择路见不平一声吼:你们想杀人也行,等老子出去之后再说!   拿定决心,赵亮霍得一下坐起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对面那两个人。这个动作,顿时把那二位给吓了一跳,同时不由自主的望向赵亮,全神戒备。   赵亮暗暗的叹了口气,然后淡淡一笑:“这么晚了,二位还不睡啊?这是惦记着要算计谁吗?”   闻听此言,那两人不禁面面相觑,并且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年纪稍轻的那个人勃然大怒:“关你屁事?想找死吗?!”   赵亮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劝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们二位又何必如此呢?他若真是有罪,朝廷律法自会裁决,但却容不得你们暗中行事。请回去告诉你们的幕后主使,只要我在此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两个人再次大惑不解的对视了一眼,年长的一个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亮淡淡一笑:“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晚什么都干不成。”   “他妈的!这家伙是那贱人的鹰犬!”年轻的那个人脾气火爆,忍不住喝道:“大哥,咱们暴露了,先弄死他再说!”   年长的答应一声,猛地朝赵亮扑了过来,同时口中喊道:“你赶紧打开牢门,带钟大人先走,我来断后!”   哎?!   赵亮听得不禁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年长之人就已然将他扑倒,沙包大的拳头犹如雨点般砸在他的肋部,疼的他不住倒吸凉气。   隐约之间,赵亮看见那个一直横卧在地的钟自文腾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好似兔子一般,滋溜一晃便窜到了监房门口,而年轻人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拧开了牢门上的大锁。   我尼玛?这是什么情况?   赵亮顿时陷入到了深深的懵圈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地牢的走廊上忽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同时有人在大喊:“犯人越狱啦!犯人越狱啦!”   听到这个动静,正在疯狂殴打赵亮的那个人,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起身就往外冲,而与此同时,跑在最前面的年轻人才刚刚置身走廊,便突然被一支飞箭射中。那支箭矢不偏不斜,正巧钉在了他的咽喉部位,令其当场气绝倒地。   跟在年轻人后面的钟自文见状大吃一惊,随即下意识的往后撤步,再次退回到了牢房之中。   “不行,小葛,我们中计啦!”钟自文急道:“这回咱们都出不去了!”   那个被称作“小葛”的人,一把关上牢门,喝道:“抓人质做掩护!”   钟自文道:“这里全都是犯人,司寇府不会把他们当回事的,抓了也白抓啊。”   小葛转身对着赵亮就是一脚,接着反手扣住赵亮的喉咙,朝钟自文喊道:“钟大哥,这是赵琦派来的奸细,兴许能管点用,你去抓那个疯老头儿!他是邹衍的弟弟,身份还行!”   钟自文愣怔了一下,旋即行动起来,一边把正处在迷糊状态的邹展擒在手中,一边将之前那年轻人给他的匕首顶在了老头儿的脖子上。   转眼之间,牢房外面就涌进来大批官差,个个提刀持弓,隔着木栅栏对准了里边的人。   赵亮此时颇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斜着眼睛,瞥了瞥已经被吓醒的吕邦,心中暗道:兄弟,你猜的没错,他们的确是冲着钟自文来的。只不过,这两个人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他,我这他妈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啊。   一位管事模样的牢头大喝道:“钟自文,你想干什么?!”   钟自文勒着邹展的脖子,先是跟疯老汉道了声对不住,然后朝外面说道:“钟某世受国恩,一心为了大赵,故而才上书我王,举告奸佞。没成想,反倒先遭了歹人诬陷,沦为阶下之囚。苍天无眼,钟某无奈,只能设法自救!”   牢头冷哼道:“姓钟的,你口口声声说的自救,难道就是劫牢越狱吗?我实话告诉你,这是痴心妄想!劝你赶紧把人质放开,乖乖束手就擒!不然的话,格杀勿论!”   小葛闻言怒道:“我们早已抱定必死之心,无所畏惧!我手里的这个家伙,是赵琦派进牢里的拔刺儿杀手,意图暗中加害钟大人,就算死,我也要拉他垫背!来吧,都上吧!”   牢头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打量赵亮,略带犹豫道:“葛愚重,你莫要乱咬,他是不是杀手,司寇府自有公断!你快点给老子投降!否则我真要下令进攻啦!”   葛愚重的功夫很硬朗,他紧扣着赵亮的经脉,令赵亮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他的挡箭牌,而自己则完全躲在后面,不虞被箭矢所伤。他没理会牢头的威胁,对钟自文道:“钟大哥,我之前都打听清楚啦,那个疯老头是邹衍的亲弟弟邹展,他今天若是死在这里,齐国定然会派人前来兴师问罪,眼下赵国要跟秦国爆发大战,那是断然不敢得罪齐国的,所以你只需牢牢擒住邹展,他们绝不能把你怎么样!”   这番话,既是说给钟自文听得,同时也是在提醒外面的一众官差,果不其然,事涉赵国齐国邦交要务,包括牢头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愣,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这样一来,在司寇府的地牢之中,两边人马陷入到了短暂的对峙僵持阶段。钟自文和葛愚重冲不出去,官兵狱卒也不敢贸然进攻。   就在此时,走廊的另一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们还愣着干嘛?把这里所有人都杀死,然后将罪名都推到钟自文一个人头上不就得啦!” 第五百一十七章 背后的谋算   随着话音,司寇府的内史毛不均迈着方步,悠然自得的走了出来。在他的脸上,还挂着得意洋洋的神色。   “你们几个还真是挺给本官面子啊,”毛不均冷笑道:“话说田司寇这一两天就要康复主政了,在他回来之前,诸位居然还送了毛某这样一个大礼啊。”   葛愚重眼睛一瞪,怒道:“狗官!你想要干什么?”   毛不均淡淡道:“干什么?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们这帮人全都是打算劫牢反狱的奸徒,所以应该一个不剩,统统就地正法!”   赵亮从对方话语中听出了浓重的杀气,尽管脖子被葛愚重牢牢勒着,仍旧挣扎着喊道:“别……别冲动!我是人质!”   “人质?人质个屁!”毛不均哂笑道:“我在外面早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你是混进大牢的杀手,目标就是钟自文。像你这样的歹徒,死有余辜。”   赵亮急道:“我靠,这鬼话你也信?我他妈来这里不是被你搞得吗?”   “废话少说!”毛不均语气冰冷:“所有人听令,牢里面的五个犯人,给我全部杀……”   “等一下!”他的话还没说完,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吕邦急吼吼的喊道:“你会不会数数啊?!连我也算进去了吗?我一直老老实实的睡觉,啥也没干呐!”   毛不均懒得理会吕邦,继续命令道:“全部杀掉!”   闻听此言,众官差正欲展开行动,一直紧紧抓着邹展的钟自文忽然大喝一声:“都住手!”   随着话音,他一把将疯老头儿拉到了自己后面,接着挺身而出道:“打算越狱的人是我,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毛不均你若是敢不分青红皂白的滥杀无辜,我就算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钟自文本就是一身正气,此刻为了保护牢里的其他人,更加显得不怒而威。这股凛然的气势,顿时令在场的官差们不禁一愣,都迟疑着没有动手。   不待毛不均继续催促部下,钟自文又高声大喊道:“我想请这地牢里面的朋友们都给做个见证,今晚钟某越狱,和监房里的旁人无干!现在我愿一死谢罪,了结此事,倘若姓毛的敢借口杀害他们,望诸位有朝一日传扬出去,好给这些无辜的亡魂申冤昭雪!”   “我们都听见啦!钟大人!”   “好汉子,他妈的狗官不得好死!”   “除非毛不均把我们都杀了灭口,不然一定给这王八蛋传的天下皆知!”   “滥杀无辜,天理不容!”   周围的几个监房里,纷纷传出了抗议咒骂之声,显然是地牢中的其他犯人听到钟自文这边的呐喊,不由得都激起了义愤之情。   “狗官”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顿时唬得众官差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毛不均。   而毛不均此时则险些被气歪了鼻子,他原本打算借着钟自文越狱的乱子,浑水摸鱼,顺便把这牢中包括赵亮在内的几个人全部解决,可是没想到,关键时刻钟自文居然来了这么一招儿,立刻令他感到进退两难。   正如那些犯人们所说,除非他有胆量把地牢里所有犯人都干掉,否则此事一准儿败露,自己最后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看出毛不均的为难犹豫,钟自文不禁扬天长笑,接着转头吩咐道:“小葛,你把这位兄弟放开,我死在他的手上,也比死在那狗官手里强。”   葛愚重闻言略做愣怔,可终究还是依言松开了赵亮。赵亮一边揉着疼痛的脖子,一边干咳道:“我他妈真不是什么拔刺儿杀手,你们误会啦!”   “你是不是赵琦派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钟自文从容不迫的笑了笑,然后看着手中的匕首,说道:“既然今日无法顺利脱困,我也不愿再苟活于世,受尽朝中奸佞的羞辱。报效大赵,唯剩一死耳!”   说着,钟自文抬手一扬,猛地将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顿时像堤坝决了口似的,顺着血槽汩汩流出。武艺高强的葛愚重就近在咫尺,可是却并没有及时的出手阻拦。他眼睁睁的看着钟自文慢慢的软倒在地,转瞬没有了生机,惨然一笑道:“钟大哥,你走慢些,小葛这就来陪你!”   “公子,昨晚司寇府那边果然出事了,钟自文越狱失败,当场畏罪自尽。”   “嗯,今天一大早,小夏就跑来给我报告了详情,具体经过我已经知道了。”   “公子真是神机妙算!整个事件的进程,全都是按照您之前的设想发展的。只可惜,那个毛不均实在太笨,居然让赵亮那小子侥幸逃过了一劫。”   “没关系,赵亮不算什么,赵琦才是我们首要的目标。如果只是想干掉我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便足矣了。”   “说的也是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扳倒晋阳公主,不然公子的大计划……”   “朝堂对于昨晚的事情有什么反应,你打听过了吗?”   “哦,我收到了一些风声。目前,钟自文的死讯已经传遍了朝野,对于此事的反应,大抵上有两种。”   “哪两种?”   “一是晋阳公主那边,她手下的亲信大臣们正在商议,准备上书赵王,彻底追查钟自文越狱的事情,找到暗中为其提供帮助的幕后主使。”   “嗯,这也在情理之中。对于赵琦来说,钟自文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之人。第二种反应呢?”   “第二种反应,来自于蔺老相国那一系。当然,蔺相如病情很重,即便想管也是有心无力。但是他的旧部,尤其是一向跟钟自文关系不错的那帮人,个个都义愤填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说赵亮是赵琦派进监狱的杀手,同时也是破坏越狱计划、最终逼死钟自文的罪魁祸首,因此,都打算揪住此事不放呢。”   “呵呵,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能利用赵亮把赵琦卷进这件事当中,就是最理想的局面。”   “要不怎么说公子神机妙算呐。这一箭三雕的计策,任凭晋阳公主想破脑袋,也琢磨不明白其中的要窍。要怪就只怪她自作聪明,还故意对外散布消息,说赵亮已经投靠在了晋阳门下,哈哈哈。”   “赵琦这么做,也算是比较高明了。她通过安排在咱们身边的探子,得知了赵亮的存在,就想着要加以利用,进而寻找到我的破绽。然而她却没有料到,我会将计就计,趁着她突然宣布招揽了赵亮,直接给她反手一击。”   “公子,您估计,晋阳公主接下来会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先要撇清与钟自文之死的关系,然后再设法搞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要照这么说,岂不是会联想到咱们头上?”   “哼,联想是一回事,确信是另一回事。昨晚司寇府地牢里的人,无论哪一个,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赵琦也只能疑神疑鬼,最后暗叹自己倒霉。”   “哈哈哈,公子说的极是。咱们之前制造聂家的案子,原本只是单纯想着通过嫁祸赵亮,看看他周围有哪些暗藏的帮手势力。昨天早上您一听说赵亮被晋阳公主接去了,便立刻调整计划,只略施手段,便将原本是邯郸郡府接的案子,转投到了司寇府。毛不均这家伙和周纵私交密切,正想找茬儿打击报复李记皮庄和赵亮,故而毫不犹豫的接了命案,并把赵亮投入狱中。小夏提早布局,不显山不露水的便把赵亮关进了钟自文所在的牢房,恐怕毛不均自己都没意识到呢。”   “蒋宏,你说的这些都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我们提前收到了情报,葛愚重他们准备营救钟自文越狱,这才是整个事件绝妙之处。”   “对对对,公子说的对,这个情报至关重要!我们派人暗中给毛不均送去了匿名消息,说当晚有人计划越狱,这才是要了钟自文性命的真正杀招儿。也正因为如此,赵琦不可避免的与朝中老臣们陷入到了冲突境地。”   “蒋宏,你知道平原君那边有什么反应吗?我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他。”   “到目前为止,赵胜还没有做出任何表态。不过,据平原君府的人说,赵胜对此事非常不满,他认为,即便是政敌,晋阳公主也不应该派杀手到牢房里实施暗害,这等于是破坏了政坛的规矩。此先例一开,今后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类似的报复,而那将是赵国朝堂的灾难。”   “嗯,平原君能这样想,对赵琦来说便是最大的损失。他们二人产生嫌隙,我和赵括掌握兵权的把握就又多了几分。好,很好!”   “公子,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咱们为何非要帮赵括那个废物的忙呢?”   “我毕竟不是根底清晰、背景可靠的赵国贵族,想要取廉颇而代之,夺取赵军的指挥权,只能依靠赵括。而赵括的纸上谈兵,也是我最终真正掌握部队的先决条件。所以说,我不是帮赵括,而是在帮自己。”   “这么说,公子真的决定要上长平战场了?秦军是天下无敌的虎狼之师,白起更是赫赫有名的绝世战神,尽管咱们造出了十二门大炮,可它毕竟不是加农炮榴弹炮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大杀器,沙场较量恐怕难保必胜啊。”   “呵呵,我说蒋宏啊,你脑子糊涂了吗?我真正厉害的,并非什么大炮,而是未卜先知的优势。凭借这个开了挂的条件,就算白起再怎么厉害,也已经注定必败无疑的结局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有口难辩   赵亮被四名官差前后包夹着,从地牢一路来到了司寇府的大堂之上。   从钟自文死的那晚算起,如今已经是第四天了。整整四天的光景里,赵亮几乎是被司寇府二十四小时严密看管着,连睡觉和上厕所的时候,旁边都至少有一个狱卒在牢牢盯守,害得他跟反穿局指挥中心都无法正常联系。   而司寇府之所以如临大敌般的重点对待赵亮,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现在的他,已经由城南聂家杀人案的疑凶,升级为预谋刺杀钟自文一案的关键嫌犯。   这桩官司,目前已经在赵国朝野掀起了轩然大波,朝中各方势力都在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而作为此次案件核心人物的赵亮,也就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从司寇府的角度来说,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无论是他被别人灭口,还是自寻了断,那都是无法接受的。   在经过三天火药味极浓的朝堂廷议,以及大小二十几场御前口水仗之后,赵王终于点头同意,由假相(即副相国)平原君赵胜、大司寇田坟、宦者令缪成、中尉蔡江和邯郸郡守赵雄飞,一起联手会审钟自文案。   而这五名官员,无论身份地位,还是背景关系,都体现着赵国政坛博弈的微妙之处。   平原君赵胜自不必说,他既是王室贵族、七国之内声名显赫的公子,又是地位仅次于蔺相如的副相国,所以他来主持大局,不亚于赵王亲临,完全能够镇得住任何场面。更关键之处是,赵胜平日虽然力挺晋阳公主,但在钟自文之死的这件事上,又对赵琦颇为不满,故而无论哪方人马,都能接受赵胜作为主审的立场。   宦者令缪成,是宫内侍者的长官,负责管理内廷事务,因此深受君王信任,权势也极大。赵国历史上,宦者令皆不乏左右朝政的强人,有时甚至还可以豢养门客,与公侯相国等重臣比肩。缪成是前任宦者令缪贤的亲侄子,算是接了叔叔的班,而赵国一代贤臣蔺相如,最早就是出自于缪贤的门下,所以缪成毫无疑问是属于蔺老相国一系的人。   中尉蔡江是许国人,他的这个职务里面虽然沾着一个“尉”字,但并非武官,而是负责选任贤能、拔举官吏的文臣,相当于后世的吏部尚书或现代世界的组织部长、人事部长。蔡江曾经做过赵胜的门客,并通过赵胜举荐才走上了仕途,因此凡事皆以平原君马首是瞻。   赵雄飞的情况则是朝野皆知,这位年轻的邯郸郡守是晋阳公主的人,论起辈分的话,他还得喊赵琦一声姑姑。在这之前他就有半路出面,维护赵亮的嫌疑,眼下参与审案,不用想也知道,赵雄飞必然会设法维护赵琦的利益。   而司寇府的正主事田坟田大人,那是两朝元老,向来以秉公用是而著称,尽管他与老相国蔺相如颇有交情,可是在钟自文一事上,却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关照偏袒。   眼看赵亮被官差带上大堂,居中而坐的平原君赵胜转头问坐在下垂手的田坟:“司寇大人,您看咱们开始吧?”   田坟略微点了一下头:“但凭君上主持。”   “好,那就正式开始!”赵胜表情郑重,朗声喝道:“堂下人犯,先报上姓名来历!”   赵亮刚用读心术扫过在座的五位官员,心中大致有数,闻言答道:“涿郡赵亮,见过诸位大人。”   赵胜微微颔首,接着问道:“赵亮,你可知今日为何传你过堂问话吗?”   “草民不知,还请君上明示。”   赵胜好像早就猜到赵亮会这么说似的,沉声道:“你涉嫌两桩案子,一是聂家举告,你半夜私闯民宅,玷污少女、行凶杀人;二是同牢的人犯葛愚重指认,说你是杀手刺客,受人暗中指派,意图谋害同牢的钟自文。对此,你有何话说?”   赵亮一脸的无辜完全发乎自然,没有丝毫表演的成分:“我冤枉啊,冤枉透顶啦。君上说的那两件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闻听此言,宦者令缪成不禁露出鄙夷之色,他本欲直接开口说话,可是想了想之后,又暂时忍了回去。   只听平原君继续道:“哦?如此说来,你是不认罪喽?”   “君上,俗话说:捉贼拿赃。”赵亮坦然道:“若是要我甘心认罪,除非有过硬的证据,否则单凭两三个人空口白牙的无端构陷,草民绝难心服!”   平原君赵胜道:“你想要证据,那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先回答我们一些问题,到时自有公断。赵亮,你来到邯郸有多长时间了?”   “嗯……大概一个星期了,哦不,七天,七天了。”   “之前来过吗?”   “没有,这是平生第一次。”   “哦,这样啊。那本君问你,你之前与晋阳公主或者公主府的其他人有过交往吗?”   “之前从来没有,我是到邯郸以后才认识公主的。”   赵胜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你是如何认识公主的呢?本君的意思是说,你身为一介平民,来邯郸的时间又不长,怎么能有机会见到公主殿下?”   赵亮老老实实的答道:“是公主召见的我。至于这背后是什么原因,我也并不十分清楚。”   “哪天召见你的?”旁边的缪成忍不住问道。   赵亮微微一愣:“嗯……好像是三月初五吧?”   “就是你被毛内史抓进司寇府那天?”蔡江问道。   “哦,对的,就是那天啊,”赵亮点了点头。   “胡说八道!”邯郸郡守赵雄飞怒道:“三月初五一大早,两位公主便联袂出城郊游了,扈从仪仗还都是本官亲自安排的,又怎么可能分身见你一个无名小子?!”   赵亮听得一愣,正欲开口解释,缪成先冷哼道:“赵大人不必急着生气。既然他说见过公主殿下,细细查问,终会真相大白。”说着,缪成又追问道:“你究竟是在何处见到晋阳公主的?”   赵亮下意识的看了平原君一眼,道:“在君上的别院。”   赵胜不禁微微一愣,旋即朗声问道:“在本君的别院?哪一处?”   赵亮心里清楚,平原君当着大家的面问这件事,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给摘干净,省得之后沾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也只好有什么说什么:“具体是哪一处我也不知道,是晋阳公主命您府上的邵泊文来李记皮庄接得我,而我对邯郸还不怎么熟悉,所以并不清楚。”   赵胜眉头紧锁,沉声道:“这可奇了,本君居然都不晓得还有此事。正巧,今天来此会审大案,恰好是泊文驾的车。来人啊,传邵泊文上堂问话。”   官差应声遵命,转身出去喊人。功夫不大,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拱手施礼道:“君上、诸位大人。”   赵亮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那天接自己去见赵琦的,分明是个中年书生,与眼前这位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只听赵胜问道:“泊文,你可认识他吗?”   邵泊文打量了一下赵亮,答道:“回禀君上,从未见过。”   “哦?这样啊?”赵胜点点头,又问赵亮道:“那天接你去本君别院的,是他吗?”   赵亮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自己这回肯定是被算计了,而问题多半就出在赵琦的身上。但此时他没有任何凭据,只能痛苦的摇摇头:“不是。”   赵雄飞得意的笑笑,明知故问:“君上,您的门客之中,究竟有几个叫邵泊文的呢?”   赵胜淡淡答道:“我府中门客上千,不过据我所知,也就只有这一个邵泊文而已。”   “那就是了,”赵雄飞道:“赵亮说他三月初五见过晋阳公主,显然不足为信。甚至他是不是真的去过君上的别院,都要仔细分辨才行。”   此时,田坟忽然开口道:“本官以为,赵亮是否觐见过公主一事,后续还须详查。不过据司寇府之前派员了解,三月初五清早,确实有人自称平原君门客,接走了赵亮,故而其中定有蹊跷之处。请教君上,咱们今天主要是问聂家案,还是专问钟自文案?”   赵胜道:“聂家命案,照理应归邯郸郡守府管,顶多就是和司寇府两家会审,而咱们这一大帮人政务缠身,就没有必要断此小事了,还是紧着钟自文案来吧。赵亮方才说去过我的别院府邸,但他见到的那个邵泊文与真人对不上号,足可说明事不寻常。接下来,便请田司寇详审吧。”   田坟微微颔首,转头对赵亮道:“赵亮,我们之所以要问你有关钟自文一案,并非仅仅是因为葛愚重在自尽之前曾指认你是被人从外面派进来,专门对付钟自文的拔刺儿杀手那么简单。要知道,从你被关进司寇府的地牢,到钟自文最后命丧监房,这其间不过短短五个时辰而已,附近监房的好几个犯人都出言证明,你曾跟葛愚重他们发生口角甚至打斗,并且直接阻拦了钟自文越狱。本官想问你,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赵亮郁闷道:“我跟钟自文、葛愚重他们素不相识,口角几句完全是出于误会啊。”   “误会吗?”田坟冷冷一笑:“君上,诸位大人,本官利用这几天的时间,专门调查了一下聂家凶案,发现其中存在颇多疑点,而凶手也可能另有其人。换句话说,这个赵亮被当做聂家一案的嫌犯关进司寇府地牢,又恰好跟素不相识的钟自文同一监房,恐怕没那么简单啊。” 第五百一十九章 谁是幕后主使   此言一出,赵胜和其他几个官员都不禁一愣,宦者令缪成连忙追问道:“田大人,这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请您给我等仔细讲讲吧。”   田坟瞥了一眼站在堂下的赵亮,不慌不忙道:“方才君上也说了,聂家凶案不在本堂细究,所以我就不摊开讲了,只捡紧要的地方说一说,以供诸位大人参详。”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本官前日专门去了聂家一趟,经过现场勘查,以及对聂家人的走访,发现了两处疑点。首先就是对于凶犯的指认问题。案发当晚夜色昏暗,无论聂家小姐,还是她的母亲,其实都只是看到了凶犯大致的身形,却并没有瞧清楚对方的样貌,后来她们之所以指认赵亮,主要是因为当时那歹徒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自报了家门。”   赵胜奇道:“咦?竟然会有此事?”   “千真万确,”田坟点点头,接着道:“第二个问题,就是凶犯逃跑的方向。尽管聂家与李记皮庄的后院仅一墙之隔,可是凶手在杀害聂老汉之后,却并没有往李记皮庄逃窜,而是选择了其他方向。本官起初以为,凶手是有意这么做的,以便混淆视听,干扰官府查案,但是后来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发现,让我觉得情况可能并非如此。”   “哦?究竟是什么意外的发现?”蔡江也忍不住好奇道。   田坟淡淡回答:“那就是关于报案的问题。按理说,像这样的案件,百姓们通常都会去邯郸郡守府伸冤,因为那里毕竟是地方治所,里正等街面上管事的人,平日与郡守府来往更为频繁,各方面皆熟悉些。然而奇怪的是,聂家老妇人第二天去报案时,走到半路便叫人拦住,然后便被劝说着引到了我们司寇府来。”   “而更加巧合的是,当时本官正在病休,内史毛不均闻讯后立刻带人前往李记皮庄抓捕了赵亮。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审问疑犯,赵郡守便赶来此处,商议着要两府会审。”   赵雄飞闻言眉毛一挑:“田司寇,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您刚才不也说了,这种案子本就归我们郡守府管,依例进行两府会审,完全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啊。”   “赵郡守请先不要着急,本官刚才并没有说过,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田坟仍旧不紧不慢的说道:“要说怪,就怪在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当时毛不均同意了赵郡守的要求,决定等本官回来再详细审案,但是,人犯赵亮却并没有被邯郸郡府提走关押,而是暂时关在了我们司寇府,好巧不巧,又正好与钟自文在同一个监房。”   “嘶,如此说来,确实很蹊跷啊。”中尉蔡江道:“首先赵亮作为聂家一案的凶犯,身份上存在疑点;其次,聂家的人报案时舍近求远,不找邯郸郡府,却找了司寇府;最后,赵亮还未正式过堂审讯,偏偏就被鬼使神差般的关进了钟自文所在的那间牢房。”   “恐怕不是什么鬼使神差的巧合呢。”宦者令缪成道:“我之前也做了些功课,有证据显示,三月初五那天,司寇府的地牢里尚有好几间空置或人少的监舍,可是赵亮并没有被送进那些地方,而是直接塞进了已经有五个人的拥挤牢房。你们说说,这难道不可疑吗?”   平原君赵胜闻言脸色一沉,凝视着赵亮问道:“对于田大人和谬大人的话,你怎么解释?”   我尼玛?我能怎么解释?赵亮心道:从头到尾,老子就像一个被人牵来牵去的木偶,什么鸟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他沉吟片刻,道:“君上,两位大人所说的情况,不恰恰证明我是被冤枉的吗?聂家的人不是我杀的,和钟自文关在一起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就是一个无辜的小白啊。”   “到现在还敢嘴硬狡辩!”缪成怒道:“田大人和本官调查的结果,不是证明了你的清白,而是说明此事背后肯定有人在操纵谋划,而你,就是整个阴谋中最关键的一环——入狱杀人的凶徒!”   赵胜也沉声道:“赵亮,本君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可怜棋子而已,并非预谋杀害钟自文的主犯。所以,只要你肯老老实实的招供,说出幕后主使之人,本君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听他这么说,赵亮顿时感觉自己头大如斗。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叫他如何招供呢?   直到此时,赵亮都还没有完全弄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了什么地方,或者说,到底是谁把他推进了这样一个巨坑。   是晋阳公主吗?不应该。赵琦没有动机这么害赵亮,即便有理由,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布局。像他这样的小角色,随便派个死士过来就搞定了。   难道是毛不均?那就更不可能了。且不说那个蠢货有没有这样的智商和能力,单单是把这么多大人物裹进来,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局面,说不准到最后自己都会某明奇妙的挂了,更别提害别人。   赵亮默默的瞅了瞅居中高座、满脸愠色的赵胜,心中不禁暗想:从读心术探查的结果来看,这位平原君此时也同样感到左右为难。他既是赵琦的盟友,同时又无法接受这种派遣杀手暗害钟自文的行径,更担心真要是扯到晋阳公主身上,自己到时夹在中间两边作难。   所以说,赵胜也绝不可能是幕后主使。那么,在背地里使坏的究竟是谁呢?   赵亮的大脑不由得飞速旋转起来,他试图用最短的时间,理清楚面前这桩危机的大致脉络。   很显然,眼下的这个局,不仅仅是针对他赵亮,同时更是在针对晋阳公主赵琦。   钟自文原本罪不至死,即便算上越狱未遂,也不至于立刻就要掉脑袋。可是,他最终选择了自尽,并且在死前发出悲愤的控诉,一下子将赵琦直接推上了风口浪尖。   只要“残害忠良”的大帽子一扣,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中立官员加入到反对晋阳公主的阵营中去,而赵琦在朝中也基本等于凉凉了。   所以说,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或许就在这一点上。   如此看来,晋阳公主赵琦如果因为这件事,其名声和地位受损或者干脆直接倒台,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最有可能策动了眼前的一切。   想到这里,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突然浮现在了赵亮的脑海之中——赵晶。   我靠,怎么把这个家伙给忘了?!   赵晶是我和赵琦共同的敌人,那么反过来说,我们两个也同样是赵晶首要的目标,眼前这个局面,有可能一下子同时放翻两个人,最高兴的恐怕就莫过于这家伙了呀。   在这之前,赵亮从来都没有真正留意过赵晶,主要是因为自己并不熟悉此人,也没听神侠组织的刘蛋壳、王铁锤他们专门提起过他,所以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领域之中,赵亮并未将赵晶视作重点防范的对象。   即便是从姜掌柜那里得知,这位新崛起的赵晶公子如何如何了不起,后来又收到晋阳公主的警告,说赵晶已经将他列为动手的目标,赵亮仍旧没有太放在心上。   本来嘛,自己现在是反穿越调查局的副局长,作为一位身经百战的穿越老特工,栽在他手里的穿越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什么样大场面没见过?包括神侠组织的头号行动负责人上官雪明也免不了饮恨收场,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赵晶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现在认真想来,赵亮不禁感觉到,自己这次真的有点托大了。   倘若一切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全都是赵晶做的局,那么此人的可怕程度,可就远比上官雪明要高得多了。   “赵亮,君上在问你话呢!发什么呆?!”蔡江见赵亮一直没有吭声,忍不住呵斥道。   赵亮回过神来,略微思索了一下,连忙答道:“君上,诸位大人,不是我不愿意老实认罪,而是这其中真的还另有许多隐情。冤枉我一个普通倒老百姓没什么,但此刻赵国与秦国的大战迫在眉睫,但凡一着不慎,就有可能中了秦国的诡计啊。”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在场众人都不禁愣怔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可以说,赵亮这奇峰突出的一招儿,算得上是摸透了赵国人的心思。   现如今,赵国天大的事情,也绝对没有一件能跟长平大战相提并论的。   尽管赵军陈兵四十万,拉足架势要跟秦军死磕到底,可是上至赵王,下到百姓,一个个嘴巴上强硬无比,心里却好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秦军“虎狼之师”的名头,那可不是随便叫着玩儿的,单单是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挨着秦国的几个诸侯国,哪一个不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就算大家联起手来,搞什么合纵抗秦,也还是照样被西北那帮畜生按在地上摩擦。   除了武力值爆棚,貌似憨厚的秦国人还他妈特别喜欢玩反间计那些损招儿。打十次仗,九次都少不了非给你整出个远交近攻、分化离间的计策,弄得山东六国是防不胜防、苦不堪言。   于是乎,眼下但凡跟秦国扯上关系、跟长平那边的大战扯上关系,就会自然而然的触动赵国君臣心中最为敏感的那根神经,令所有人都不得不紧张起来,百倍重视。 第五百二十章 见招拆招   等了好半天的功夫,平原君赵胜才犹豫着开口道:“你的意思是,钟自文一案,背后竟有秦国的实力在……搅动?”   赵亮故弄玄虚道:“我的确是有这个怀疑,而且事实恐怕也多半如此。”   他扫了一眼其他官员,继续道:“先姑且不说田大人和缪大人发现的种种疑点,单是钟自文身上发生的事情,就不能不引起大赵的警觉。”   田坟皱着眉头沉吟片刻,问道:“何出此言呢?”   “很简单!”赵亮朗声回答:“我若是奉某人之命,前去刺杀钟大人的杀手,又怎么会被葛愚重轻易看破?钟自文他们计划越狱逃亡,究竟是得到了谁的暗助?这件事情又是如何提前泄露,以至于让司寇府的狱卒有所防备?更重要的是,朝野上下皆怀疑晋阳公主与此案有关,但仔细想想,大赵朝廷若为这件事纷争四起,到最后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蔡江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我们朝堂内斗,最高兴的当然是秦国人……”   平原君赵胜闻言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坐在两边的四位朝廷大员,沉声道:“如此蹊跷的案件,发生在长平会战的前夕,确实不同寻常。”   赵雄飞护主心切,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连忙道:“君上所言甚是!怕就怕咱们在这里费尽心思的搞内斗,反过头来却便宜了秦国!大战在即,不得不防啊。”   宦者令缪成欲言又止,可终究还是忍住没说话,同样眉头紧锁的沉思起来。   赵胜凝视赵亮片刻,问道:“你真的不是受人指使,故意入狱加害钟自文吗?”   赵亮拱手答道:“君上明鉴!我来邯郸不过区区数日,除了因为帮李记皮庄做生意,得罪了皮商周纵之外,跟其他人再无深交来往。谁会找我这样的人,冒着天大的风险,去牢里搞暗杀呢?若是真有,那也只能说明,指派我的人根本没想要钟大人的性命,因为我绝非那种可靠的杀手啊。”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赵胜点了点头:“不过,既然此案极为离奇,又可能事涉敌国阴谋,故而朝廷也绝不能草率待之。诸位,本君的意思,暂时将赵亮收押,我等向大王奏报之后,再从秦国细作的方向上重新审视核查案件,或许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   中尉蔡江率先表态:“君上英明,此乃老成谋国之举。”   赵雄飞也表示同意道:“郡守府愿听从君上调遣,务必揭破秦国阴谋!”   田坟想了想,点头道:“这个怀疑,确实可以作为查案的一个重要方向,本官对此没有异议。”   眼见其他人都表示支持,而案子又可能跟赵秦之战有关,缪成也只好说道:“就按君上的意思办吧。如果不是咱们内部的人暗害钟自文,那当然最好。”   雨后初晴,赵晶公子府。   蒋宏手里捧着茶杯,静静的看着坐在对面的赵晶,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就在刚才,他将昨天司寇府大堂上所发生的事情,全都仔仔细细的给赵晶汇报了一遍,整个房间的气氛也随之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赵晶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赵亮真的是那么说的吗?”   “的确如此,”蒋宏放下杯子,沉声道:“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番话,立刻扭转了整个案件的审理过程,五位参与会审的朝廷要员,居然口径一致的认为,有必要重新判定案件的侦办方向。而赵亮也借此逃过一劫,暂时又被押回了监房。”   赵晶凝视着跃动的烛火,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赵琦等于也逃过了一劫。凭她晋阳公主的智慧,像‘秦国阴谋’这样天大的由头,又怎么肯轻易放过?”   蒋宏点点头:“公子说的没错。以赵琦的手段,她定然会顺水推舟,将所有问题全都丢到所谓的秦国奸细的头上,进而好让自己成功脱困。”   “高明啊,”赵晶忽然阴恻恻的笑道:“我的这位哥哥,还真不是酒囊饭袋。百口莫辩的困局,竟然让他找到了完美的突破口。看来,之前是我低估他啦。”   蒋宏劝慰道:“公子也不必因此烦闷。不管怎么说,赵琦在钟自文这件事上,已经彻底得罪了老相国那边的人,而赵亮仍旧身陷囹圄、宛若砧板上的鱼肉。反观咱们,稳稳当当的坐山观虎斗,安全无虞。”   赵晶摇摇头,脸上好似罩了一层含霜:“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局面。让晋阳公主缓过口气来,换将的事情就会徒增更多变数。尤其当她确信是咱们在幕后谋划了这一切,那么报复毕定接踵而来。”   蒋宏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要不,咱们再给她添上一把火?”   “怎么个添法儿?”   “干脆直接把赵琦包装成勾结秦国的内贼,”蒋宏道:“至于理由嘛,就说她是为了对付朝中的政敌,因此打算借助秦国的力量,铲除异己。”   赵晶微微颔首:“这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只要赵王和大臣们相信这个说法,那么赵琦越是反对我和赵括替换廉颇,就越容易引起众人的怀疑,并且会反其道而行之。”   蒋宏笑道:“不过,我只是大概有这么个想法,还没认真考虑过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才好。说起来,晋阳公主赵琦勾结秦国,这故事还不太容易设计呢。”   “那好办,”赵晶淡淡笑道:“我记得,邯郸城里不是还有两个秦国未来的大人物吗?”   蒋宏眼睛一亮:“您是说嬴异人和吕不韦?”   赵晶点点头,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没错,就是他俩。尽管异人现在还只是秦国质子的身份,而吕不韦除了有钱,也没什么大名气,但据史料记载,他俩眼下已经开始在暗中联手了,并且吕不韦担心长平之战会对异人不利,所以随时准备掩护这位奇货可居的秦国公子逃离险境。”   蒋宏笑道:“那就好办多了。只要咱们略施手段,让赵琦跟他们搭上关系,这里面的内幕可足够劲爆啦。”   赵晶沉吟片刻,吩咐道:“这样,你去把石鹏举找来,我有任务分配给他,晋阳公主那边也要提前做些部署。”   “遵命!我马上办。”说着,蒋宏站起身来:“哦,对了,赵亮该怎么处置?还留着他吗?”   赵晶反问道:“你的意思呢?”   蒋宏不加思索的答道:“我看干脆做掉吧。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价值,留着徒增变数。如果他突然不明不白的死了,势必会引发赵国人对秦国反间之事进一步的联想,那样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将更加有利。”   赵晶略微想想,同意道:“那行吧,就按你的意思办,也算是为咱们的组织先讨回点公道。你去吩咐小夏,趁他还在地牢那边,择机处理掉赵亮。”   蒋宏一声领命,转身快步出了赵晶的府邸,乘车来到了位于司寇府斜对面的吉运酒楼。   他显然是这里的熟客,才一进门还未开口,机灵的店小二就连忙头前带路,直接将其领上了二楼。蒋宏施施然的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一边跪坐下来,一边把红色的披风大氅担在了窗口。   片刻功夫,店小二就依着蒋宏以往的习惯,端上来两荤两素的四个下酒菜,外加一坛清冽辛辣的赵酒。这酒才斟好,楼下便又走上来一个人,远远看见这里,朗声笑道:“哎呦,居然是蒋大哥,好巧啊。”   蒋宏也讶然喜道:“夏头儿,你也来吃酒吗?有缘有缘,一起对酌几杯如何呀?”   “相请不如偶遇,那我可就不客气啦,哈哈哈。”姓夏的年轻人爽快一笑,几步走到蒋宏的对面坐了下来,喝道:“店家,再加一碟熏鱼,这顿记我账上!”   蒋宏摆摆手:“哎,这怎么能行?今天我请客!”   说着,他抄起桌上的酒坛,给对方斟满一碗,笑道:“夏尧兄弟,最近忙不忙啊?”   夏尧端起酒碗,轻轻品了一口,答道:“还是老样子,调过来这些时日,也没什么正经的大事,比起之前巡街查案可清闲多了。”   他瞅瞅没人注意自己这边,压低声音问道:“公子有什么新的指令吗?”   蒋宏也看了看四周,答道:“公子吩咐,让你想办法在牢里弄死赵亮。”   “这么快就要下手了?”夏尧微微一愣:“之前不是说暂时不动他吗?”   蒋宏瞟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夏尧为难的点了点头:“现在司寇府是田坟主持局面,这老头儿可不像毛不均那么好糊弄。而且因为钟自文的案子,田坟目前正着手调查,当初究竟是谁把赵亮安排在了出事的那个牢房。这么搞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我的头上。所以……”   “所以现在出手对付赵亮,风险太高?”蒋宏问道。   “不光是风险的问题,”夏尧道:“昨天赵亮过堂之后,田坟就对底下的人说,倘若这个案子真有秦国人在背后捣乱,那么赵亮的安全便存在一定程度的隐患。因此,他特别交代手下们,务必加强戒备,确保赵亮不出任何意外。”   蒋宏闻言不禁眉头轻皱,沉声道:“没想到这田老头儿居然如此警觉。目前赵亮被关在哪里,身边有什么安保措施?”   夏尧答道:“赵亮还在原来的那间牢房,里面只有吕邦和邹展二人。田坟说了,这个房间出过事,所以反而最安全。至于看守嘛,则是由司寇府和郡守府共同派人监管,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实在是太难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赵亮必须死   “下毒也不行吗?”蒋宏问道:“公子的指示,不能有丝毫耽搁呀。”   夏尧发愁道:“蒋哥,你是不知道,那监牢里的囚饭是有多难吃,黏黏糊糊,还散发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酸臭味。赵亮基本上都不怎么动的。我担心在饭里下毒,还没等他挂了,就先把姓邹的疯老头儿给毒死啦。”   蒋宏略作沉吟:“这条路走不通的话,放火如何?”   “你是说把整个地牢都点了?”夏尧瞠目结舌道:“且不说我需要费多大劲才能放成这把火,单单是打击目标就不够准确啊。除非先把赵亮敲昏了再点房子,否则烧了半天,结果他屁事儿没有,那就尴尬了。”   “嗯,的确是这样,放火的动作太大,但实际效果却不怎么好。”蒋宏也有点感到为难,又试着问道:“能不能设法买通或要挟负责看守的人,瞅准机会给他来上一刀?”   夏尧想了想:“我姑且试一试吧,大不了完事之后就逃出邯郸避避风头。对了,公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办好?”   蒋宏回答:“那倒没有,只是让你尽快吧。赵亮毕竟是反穿局的人,他清楚神侠的底细,时间一长,没准儿会察觉到咱们的存在。倘若因为这个家伙而干扰了公子的大计,那可就不妙了。”   夏尧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既然公子下了决心,我照办就是,反正不管用什么方法,弄死赵亮便成。”   蒋宏见他接受了命令,顿感欣然,于是又叮嘱了几句千万小心注意安全的话。夏尧吃了两个口菜,喝了一碗酒,便借口牢房里还有公务要去处置,起身跟蒋宏告辞。   出了吉运酒馆,夏尧略微思索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往司寇府地牢走去。这会儿正是囚徒开饭、看守换班的时间,他打算先摸摸情况,好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守卫大牢门口的兵丁一见是夏尧来了,纷纷点头招呼:“夏头儿,您这是来交班吗?”   夏尧笑笑:“交什么班啊?我命苦,一整天都在当差,没功夫休息。”   “哎呦,夏头儿辛苦!”“夏头儿您慢点儿,台阶滑!”   夏尧跟众人打个招呼,步履从容的走进了地牢,接着又七拐八绕的来到了赵亮所在的那处监房。   监房外面,正有四个人闲坐聊天,看服饰,应该是两个司寇府的官差和两个邯郸郡府的衙役。   “弟兄们,谈啥呢,这么惬意?”夏尧笑道。   一个官差站起身来:“哎呦,是夏头儿啊,您怎么来了?”   另一个司寇府的人也应道:“牢里刚放完饭,我们四个也才换班上岗没多久,这不,闲着没事,拉拉家常。”   说着,他给旁边的两名邯郸郡府衙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大牢的管事,夏尧夏头儿。你们两个有所不知,夏头儿之前是我们司寇府的高手,功夫非凡。”   两个衙役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起身行礼。夏尧笑着摆摆手:“你可别吹捧我,不然徒惹郡府的兄弟们耻笑。”   他假装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牢房那边,问道:“里面的犯人怎么样了,还老实吗?”   “老实,能吃能睡的,也不闹腾。”一个官差答道:“上峰打过招呼,说要特别留心那个叫赵亮的,不能让他出事。”   夏尧往牢笼栅栏边上走去,嘴里问道:“哪个是赵亮,居然如此受待见?”   官差几步跟过来,指指里面道:“就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后生小子。”   此时,赵亮正靠着墙根儿坐着,跟吕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听到外面有动静,不由得转过头来,正巧与夏尧四目相对。   赵亮略微愣怔了一下,旋即对夏尧微笑着点了点头。   夏尧也笑了笑,隔着栅栏问道:“你就是赵亮?”   赵亮闻言站起身来,答道:“正是在下。”   “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夏尧又问道。   “还好还好,官差大哥们都挺照顾的,”赵亮道:“这里非常清静,除了吃的有点不习惯之外,其他倒没啥。”   夏尧显得很和气:“那就行。只要你守规矩,便可以少吃些苦头,等上边把案子查清楚了,自会还你公道。若是牢饭吃不习惯,就跟外面的人直说,让他们帮你想办法。”   说着,他转头对官差吩咐道:“既然大人很重视他,兄弟们就多操点心,切莫出什么差池。”   “放心吧,夏头儿,大伙儿都警醒着呐。”   “好,有你们在,甭说我,就连司寇大人也是放心的。”夏尧问道:“都有哪些兄弟负责在此轮班?需不需要我让伙房给你们弄点宵夜啥的?”   另一个官差笑道:“不劳夏头儿费心,上面早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哥儿四个值两个时辰就换人,后半夜的几个伙计有吃食的。”   夏尧点点头:“行,那我就不操心啦。你们继续待着吧,我先走啦。”   看着夏尧离去的背影,吕邦小声道:“哎,我说赵大哥,这个姓夏的牢头看上去人不错啊,说话和和气气的,对你也挺照顾,居然还嘱咐官差狱卒给你弄点可口的饭菜。说不得到时候小弟得沾沾你的光啊。”   赵亮若有所思的应道:“没错,对我还真是格外照顾呢。”   他转过头来,淡淡一笑:“兄弟,咱俩接着聊吧,刚才那事儿你还没跟我讲完,就被夏头儿给打断了。”   “行啊,接着聊。”吕邦盘腿往地上一坐,先瞅了瞅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的疯老头儿邹展,然后对赵亮笑道:“你猜怎么着?异人公子一见到那个赵姬,立马魂儿都飞啦,哈哈哈,当时我就在旁边,差点没乐出声来。”   赵亮在他旁边坐下,饶有兴致的问道:“赵姬现在嫁给嬴异人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吕邦答道:“她原本是主人的一个舞姬,但是主人从未一亲芳泽,只因看中她聪明伶俐,颇识大体,就想着有朝一日要献给哪位大人物,以便达到结交的目的。这不,便宜异人公子啦。”   他压低声音说道:“嬴异人虽然是质子,但毕竟出身秦国王室,乃秦王纯正血脉,倘若在这里擅自婚娶,等回到秦国恐怕不好跟安国君交代。”   赵亮知道,吕邦口中所说的安国君,即后来的秦孝文王嬴柱,也就是嬴异人的老爸,因此点点头道:“那是自然,秦国公子成婚,总还是要讲究个门当户对才行。”   吕邦笑道:“说是这么说,不过异人公子对赵姬那绝对是情根深种,他曾不止一次当着我们的面说过,此生非赵姬不娶呢。而且,那赵姬也很争气的,肚子里已经怀上嬴异人的孩子啦。”   赵亮闻言一愣,心下暗自算了算:没错,秦始皇嬴政出生于公元前259年,也就是长平之战的第二年。我靠,这么说起来,我当初见过的那位胡子老长老长的千古帝君,此时还只是个胎儿啊?   一种难以名状的玄妙感觉,顿时填满了赵亮的整个内心,时空穿越所产生的颠覆性关系,好像还是头一回如此深切的打动了他。   刹那间,赵亮还真有那么点儿上帝之眼的意味。   他暂时摒除了这个离奇的思绪,接着问道:“现在眼瞅着秦赵两国就要大打出手了,难道你们主人丝毫都不担心嬴异人的安危吗?”   “我家主人向来深谋远虑,对此早有准备。”吕邦笑笑:“不瞒赵兄说,小弟这回之所以被抓到这里,正是因为奉主人之命,前去给异人公子送消息的。主人说,他已经疏通好了赵国的重臣,等到关键时刻,便带着异人逃离险境。”   赵亮道:“这么说,吕大老板也不看好赵国的战况?”   吕邦答道:“主人跟我们讲过,他认为,此次长平之战,双方的胜面本来是在五五之间,但是,赵国朝廷一向爱出幺蛾子,说不准哪天突然来个什么昏招儿,就会直接葬送了数十万大军。一旦战局势力,赵国人肯定会拿公子泄愤,所以不得不早做准备。”   “不愧是纵横中原的大富商,你们吕老板的眼光还真是有够犀利的!”赵亮心悦诚服道:“这种判断力,担任相国之位绝对称职。”   吕邦听赵亮夸赞自己的主人,当然也格外高兴,不禁眉飞色舞道:“赵兄说的极是!我家主人胸怀经天纬地之志,绝非商贾一途能尽展其抱负。来日去国封侯拜相,更大的富贵也不远呐。哎对啦,赵兄,你有没有兴趣也一起加入我主人麾下啊?”   “呦呵?你这是在替你们吕老板招揽人马呀?”赵亮有些忍俊不禁:“可惜我现在只是个囚犯,自己还身陷囹圄、无法自保呢,又怎么为你主人效力?”   吕邦洒然一笑:“嗨,这有什么的?赵兄,只要你愿意,等小弟我被救出去了,立马便向主人求情,让他也设法帮你脱困。”   赵亮摇摇头:“千万别,我身上的官司,你主人可不能轻易搅合,否则会给他招来大祸的。”   吕邦眨巴眨巴眼睛,不屑道:“赵兄切莫担心,不就是姓葛的那天诬陷你是拔刺儿杀手吗?小弟我头一个不信!”   “为什么?”   “那还不简单吗?”吕邦笑了笑:“你若真是晋阳公主派来的人,此刻要么早就被保出去了,要么就直接被灭口了,怎么可能还生龙活虎没事儿人一样,跟我在这里闲扯淡呢?” 第五百二十二章 司寇田坟   赵亮听吕邦这么说,只淡淡的笑了笑,目光却朝牢房外面投了过去。   旋即,他又对吕邦说道:“你小子确实聪明机灵,怪不得能受到吕老板的器重。可惜啊,朝廷里的那些大人们却不像你这么想。他们一心只盼着能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或者是关于晋阳公主的,或者是关于秦国人的。如果不交代些干货,他们恐怕不肯放过我啊。”   “他娘的,一帮饭桶!”吕邦愤愤不平的骂道:“吃着国家的俸禄,不把心思放在如何对付秦国大军上,整天却只懂盯着赵兄一个普通百姓,妄图把你当做打击政敌的工具,这副鬼样子,不输掉长平才怪。”   赵亮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恐怕也是命中注定。赵武灵王通过胡服骑射的改革,将赵国军队打造成了一支天下闻名的精兵,外御匈奴,内震燕齐,甚至对上几近无敌的秦军,也丝毫不落下风。唯一的破绽,就是赵王年轻,而国内老世族派系林立,争斗不休,很难形成像秦国王廷那样的团结。所以长平之战的结果,确如你说的那样,必败无疑。”   吕邦挠了挠头,满不在乎的叹道:“唉,胜也好,败也罢,那可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儿啦。估计主人这几日都在忙着安排营救异人公子,所以没工夫理会我,咱们呐,就安安生生的等着吧。”   赵亮抬眼瞅了瞅不远处的邹展,问道:“邹伯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被关进来的呢?”   “我问过啦,讲得语焉不详。”吕邦干脆躺到了地上,翘着二郎腿道:“这老爷子神的很,说十句话,九句半我都听不明白,唯一能懂的那半句,还是用来骂我的。”   赵亮笑笑,没再多说什么,也学着吕邦的样子躺在了地上,两眼望着天花板,默默沉思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司寇府的地牢渐渐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只有轻重不同呼噜声在各处牢房此起彼伏。   打更的梆鼓刚刚响过三下,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地牢通道的远端传了过来,这是负责看守下半夜的官差衙役来换班了。原先的那四个人见状,都睡眼惺忪的站起身来,跟对方略作一番交接之后,就半闭着双目,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地牢。   新来此处替岗的,仍旧是两个司寇府、两个郡守府的标准配置,他们这会儿才上班,所以人还不怎么困倦,于是便围坐桌旁,吹牛聊天打发时间。   扯了一会儿淡,其中一个司寇府的官差站起身来,一摇三晃的踱步到了牢房边上,另外三人以为他是例行查看囚犯的动静,因此并未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话。   那官差见同伴没有留意这边,用自己身体作为遮挡,悄悄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管,慢慢的放在嘴上,然后瞄准正在睡觉的赵亮,噗的一下吹出一根针来。   那好似牛毛一样的细针,闪着幽幽的蓝光,眨眼便激射出丈许的距离,径直钉在了赵亮的脖子后面。   官差在做完这一番动作后,又眯着眼睛观察了片刻,见赵亮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来,他冷酷的笑笑,目光里尽是得意之色,同时重新将竹管塞进怀里。   然而,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暴喝:“吴子帆!你在干什么?!”   名叫吴子帆的官差被吓了一哆嗦,猛地转头望去,登时感觉如坠冰窟。   就在不远处的地牢通道上,五六个甲士护着一名官员,死死的盯着自己,而那位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司寇田坟!   另外三名值守的差役此时也惊得站起身来,瞅瞅吴子帆,又看看田坟,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该做何反应。   田司寇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却中气十足,一声“给我把他拿下!”那声音好似有雷霆之势,震得吴子帆手脚发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个甲士已然冲到近前,出手将其压制的动弹不得。   “大人,小的冤枉啊!”   “冤枉个屁!”田坟怒目圆睁:“本官还没说你究竟犯了什么罪呢,你便急着大叫冤枉,分明是心中有鬼!搜他!”   又一名甲士大声应和,然后快步上前,对着倒剪双臂的吴子帆一通搜身。   转眼功夫,之前的那根竹管便落到了甲士手中:“大人,您看这个!”   田坟伸手接过,仔细分辨了一下,又用鼻子闻了闻,对吴子帆冷笑道:“这是什么?”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吴子帆的脑门儿上立时渗出汗珠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小的知罪了!”   “说!你受何人主使?”   “夏……夏头儿,哦不,夏尧。他抓住了小人的把柄,硬逼着我干的。”   “居然真的是夏尧?”田坟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接着把手一挥:“先把他关起来,容后细细审问。来人,立刻去抓捕夏尧,绝不能让他跑了!”   手下的甲士齐声答应,一边把吴子帆带走,一边迅速前往司寇府的官舍,去捉拿住在那里的夏尧。   田坟沉吟片刻,几步来到旁边的一间牢房,隔着栅栏对里面说道:“赵亮,已经没事了。”   随着他的话音,本应该躺在地上中毒身亡的赵亮,竟施施然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微笑道:“怎么样,田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田坟不答反问:“我是说,你一直被关在牢里,看守严密,怎么会知道夏尧打算害你?”   赵亮耸了耸肩,随口道:“我自小就有这种奇怪的本领,能感觉出来谁要害我。傍晚那会儿夏尧过来,我当时就察觉出他不怀好意,所以才拜托狱卒大哥偷偷去知会您老,请您暗中部署,用假人做了我的替身。不然的话,今晚小命可就难保了。”   田坟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他一下,半天才沉声道:“老夫一生断案无数,各式各样的人也见过不少,不过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回碰到。嗯,当得上一个奇字。”   他转身吩咐道:“来人,把牢门打开,带他到签押房,本官有话要问。”   狱卒答应一声,手脚麻利的开了牢门,然后押着赵亮,跟在田坟身后来到地牢入口处的签押房。   田坟让赵亮在自己对面坐下,又叫手下端来两杯茶,饶有兴致的问道:“之前我在养病期间,也曾听过你的名声,好像是帮你的东家倒腾皮货生意吧?”   赵亮点点头,把李义和周纵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田坟听完之后,不禁夸赞道:“嗯,忠心事主、奇谋迭出,既惩治了坏人,又不违法度公德,的确是难得的人才。你说晋阳公主私下召见你,想必也是起了爱才之心吧。”   赵亮老脸一红,说道:“我只是运气好而已,碰巧帮到了李掌柜,并不算什么的。至于公主嘛……我也不晓得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田坟未置可否的笑笑,接着又道:“你说公主是在平原君的私邸别院见得你,而接你之人又故意冒充邵泊文,这本身就颇为离奇,也不怨旁人难以相信。不过,老夫对你所讲的故事倒是很感兴趣,要不,给我详细讲讲?”   赵亮知道对方还是为了查案,才刻意跟他套话,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在到达那里之前,我也没想过居然会是公主殿下召见,因此当时同样惊愕不已。不瞒大人您说,到现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在得知邵泊文并非同一个人后,我自己也不敢再确定,那天所见到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公主。”   田坟微微颔首:“你的这个想法比较合理,本官完全能够理解。咱们姑且先不论那天的是不是真公主吧,你只跟我说说看,对方都跟你讲什么了?”   赵亮见田坟仍旧追问,只好半实半虚的答道:“她对我有招揽之意,想让我为她效力。”   “为她效力?”田坟好奇道:“那具体做什么呢?难不成是想让你帮她打理生意,赚取资财?”   赵亮犹豫了一下:“额……不是做生意赚钱的事。”   这个问题确实令赵亮有点为难,若是对田坟直接讲出赵晶这条线索,后面定然还有很多麻烦接踵而来,搞不好说着说着就会将穿越者的情况弄得更加复杂,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公主……哦不,那个自称是公主的女人,当时并没有给我什么明确的任务。”赵亮斟酌着说道:“可能是因为头一回见面吧,对方也不会对我太信任,以至于将具体的想法全盘托出。”   听赵亮这么说,田坟不禁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不过……”   他话锋一转:“如此一来,你若是想洗脱罪名,那可就有点不好办啦。”   赵亮愣怔道:“这是为什么?”   田坟语气平和,耐心解释道:“之前大堂问案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钟自文的事情,大王极为重视,因此才会派了那么多朝廷要员共同参与。对他们来说,案件本身的原委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背后的人,以及你所知道的秘密。”   说到这里,他不经意的看了赵亮一眼,接着道:“由于案情突然与赵秦大战产生了某些关联,那些大人们对此不敢擅自做主,还须回去请示大王,这才给了你缓口气的机会。但是倘若重新开审,你仅凭刚才对我讲的那套说辞,恐怕很难过关啊。”   赵亮心中一沉,忍不住问道:“那我应该说些什么?”   田坟微笑道:“不管是真公主,还是假赵琦,她究竟跟你讲了哪些内容,你最好一五一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第五百二十三章 我帮你问案   赵亮心里非常清楚,田坟这老头儿绕来绕去,终究还是想让自己跟他说实话。其实,包括田坟在内,司寇府大堂上的五个主审管,心中都早已有数,那天召见赵亮的,肯定就是晋阳公主赵琦无疑。   只不过,大家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谁也不愿把话挑明,同时又都希望能从赵亮口中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赵国朝堂之争,已然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其受到各方重视的程度,甚至远超一触即发的长平大战。   究其根本,还是权力二字。   老相国蔺相如病入膏肓,大王赵丹继位的时间又不长,无论是平原君赵胜、晋阳公主赵琦这类王室贵族,还是以宦者令缪成、大将军廉颇为代表的一帮朝廷老臣,抑或像赵括、赵晶等新进冒起的少壮派,都急于去布局填补即将出现的权力真空,最大限度的掌握包括政权、兵权、财权在内的一系列国家命脉。   换句话说,不管有没有长平之战,赵国此时也同样面临着波诡云谲的局面。联想起姜掌柜之前所说的那个传闻,赵琦设计弄死广阳君赵牧,或许就是王廷争斗的一部分。   名义上是为了给一直受欺负的赵王出口恶气,实际上则是要借此机会干掉政治对手。   想明白这一点,赵亮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晓得是走了什么霉运,竟然莫名其妙的卷进了这个异常复杂的危局之中。从明面上看,他连着晋阳公主赵琦和自杀身亡的钟自文这两条线,暗地里呢,又与赵晶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所以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盘算着能从他身上入手,或者干脆就直接利用他,找到政敌的纰漏,进而实施打击。   从这个角度分析,还真像田坟说的那样,想这么糊弄一下就过关,简直痴人说梦。   我尼玛,这实在是太难办了。赵亮心道:老子来这里是救媳妇的,咋一不小心还被这帮孙子给套牢了呢?说到底,所有状况就是赵晶和神侠组织搞的鬼,想要成功脱困,还是得设法跟他们较量才行。   赵亮对田坟沉声说道:“司寇大人,就像聂家凶案一样,没做过的事情,我无法承认,更不能胡乱编造。与那个自称晋阳公主的女子会面,只不过是匆匆一晤,她既没有给我什么任务,我也没答应她投靠效力。所以,即便过不了那些大人物的关,我也无能为力了。”   他顿了顿,又郑重说道:“倒是今晚妄图杀我的人,你们才应该认真查查。赵某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来邯郸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认识的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居然会劳动司寇府的官员出手夺命,想想也觉得有趣。”   田坟闻言不禁一愣,若有所思的凝视了赵亮片刻,然后幽幽说道:“嗯,以本官的经验来看,你的确不像是在说谎。那好吧,权且相信你讲的,关于面见晋阳公主一事,本官就不再多问了。至于说那个想要杀害你的凶徒,本官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来人!”他对房外喝道:“夏尧抓到了吗?”   “回禀大人!”一名官员闻声进来,拱手答道:“方才弟兄们在官舍那边未能找到夏尧,现在方大人已经带领兵马散出去搜索了。夜间邯郸城门关闭,相信夏尧逃不脱的。”   田坟眉头紧锁:“逃不脱?蠢货!他若是藏到了某位朝中权贵的府中,跟逃脱了又有什么两样?!你们敢挨家挨户的上门搜吗?去!把平时跟夏尧来往密切的司寇府官吏全给我喊过来,连夜问话!”   那官员微微一愣,旋即连忙答应,转身飞奔了出去。   赵亮见状,淡淡笑道:“司寇大人雷厉风行,实在是令人佩服。不过,像您这么个整法,恐怕也只能是白折腾一夜,收效却甚微。”   田坟闻言剑眉一挑,正欲开口训斥,随即转念一想,又虚心请教道:“依你说,本官该怎么做?”   “方法思路倒是没错,”赵亮道:“只是没有过硬的实据,就算有人知情,怕是也不肯轻易讲出来。时间拖得一久,情报势必会发生变化,那样夏尧多半就彻底无影无踪了。”   田坟不屑道:“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我若是有实据,还需要大半夜的把所有人都叫来,一个个问话吗?”   赵亮微微一笑:“我想表达的并不仅仅是这个意思。倘若田大人信得过我,或许我能帮上点小忙呢。”   司寇府大堂,灯火通明。   官差兵丁们一个个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的环列在四周。而大堂中间的位置,则站着十几名官吏模样的人。   他们有的是被人自官舍中喊醒的,有的则是从自己家里直接带来此处的,深更半夜搞这么大的阵仗,每个人此时都不免内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田坟居中而坐,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两遍,沉声道:“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大伙儿全都一脸懵圈,没人晓得这是怎么回事,更没人敢轻易开口接话,所有人只好先装出一副无辜小白兔的表情,尽量在一种自然的状态下,躲闪司寇大人那犀利的目光。   田坟略微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拍桌案,喝道:“监牢管事夏尧犯案了,你们谁清楚他的底细,从实讲来!”   众人被这声暴喝吓了一跳,旋即又都镇静下来:哦,还好还好,闹了半天是夏尧犯事儿啦,不是自己啊。他娘的刚才魂儿都差点吓掉了。   想归这么想,可这十几个人里竟然没一个答话的。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吭声。   田坟面沉似水,盯着一名官员问道:“张齐贤,夏尧是你的手下吧?你先说!”   “回禀大人,夏尧确实归卑职管,但是他才调来不久,卑职对他也不熟悉啊。还请大人恕罪!”   “哦,他刚调到监牢没多长时间,所以你不熟是吧?”田坟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夏尧之前的上司,情况应该知道的多些喽?”   另一名官员赶紧道:“司寇大人,夏尧之前是在卑职手下当差的。但是您老也知道,我这人一向御下极严,平日里没少得罪同僚。因此底下的人个个都在背后骂我,从来不跟我交心啊。”   “这么说,你也不清楚夏尧的底细喽?”   “大人明鉴,我是真的不清楚。要不您问问他同屋的人?”   “我说王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虽然跟夏尧同住一间官舍,可我俩素无来往啊。就在上个月,他还和下官因为一串腊肉的事大吵了一架,各位同僚都是亲眼目睹啊。”   “司寇大人,卑职也一样!我跟夏尧不仅毫无交情,甚至还有些龃龉呢。”   “我也是我也是,夏尧是哪个我都对不上号!”   “夏尧?咱们司寇府有这个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我也不晓得他是谁呀?这家伙跟我们有关系吗?”   堂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吵吵之声,田坟险些被这帮孙子给气炸了。他面色铁青,转头看了看站在旁边是赵亮。   赵亮一直没有吭声,只是笑呵呵的挨个儿打量众人,此时见田坟看他,于是从容不迫的抬起手来指了指:“喏,把他留下,其余的都可以走啦。”   田坟闻言一愣,半信半疑的望向了赵亮所指的那位,正是刚才自诩御下极严、矢口否认跟夏尧相熟的王大人。   他不禁脸色一沉,喝道:“王举留下!其他人暂退待查!”   眼看众人纷纷离去,而自己却被司寇大人直接点了名,夏尧以前的上司王举顿时神色大变,慌慌张张的说道:“司寇,卑职真的……”   “你闭嘴!”田坟一拍桌案:“还他妈不老实,想尝尝大刑的滋味吗?”   王举是司寇府主管侦查案件的官员,平日里没少对犯人动用各种酷刑,所以自然晓得那玩意儿的厉害。一听说田坟要给自己上手段,王举立马直冒冷汗,急道:“大人开恩,卑职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亮在一旁笑道:“司寇大人,您老也不必动怒。这位王大人并没有什么大过,无非是收了夏尧一些好处,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没敢轻易讲实话罢了。”   田坟讶然的看了看赵亮,很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这会儿时间紧迫,还是先查夏尧的事情当紧:“王举,你知不知道夏尧背后有什么靠山?倘若躲藏,可能会去哪里?”   王举老老实实的答道:“回禀大人,当初夏尧来咱们司寇府当差,表面上是正常应招,其实是经人推荐来的。司寇府中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而卑职作为他的顶头上司,自然清楚缘由。推荐他的,是马服君府。”   “马服君?”田坟闻言不禁一愣:“那你是否晓得,究竟是赵老将军推荐的,还是马服子推荐的?”   王举道:“夏尧来的那个时候,赵奢老将军已经病重的无法离榻了,想必应该是他的公子赵括推荐才对。不过,这其中具体的情况,卑职真不了解,还请大人恕罪。”   田坟略作沉吟,又问道:“他在你手下干了一段时间,为何又调到监牢那边,这也是你帮忙安排的吗?”   王举连连点头:“当时您老贵体有恙,回家休养,府中的事务暂由内史毛大人主持。夏尧恰在那会儿找到我,说感觉查案太过辛苦,反而当个牢头油水丰厚,故而托我操办,将他调去那里。我收了他三千布币,分出一千孝敬毛不均,便给夏尧顺利的换了位置。” 第五百二十四章 护短的赵括   “这事情有些难办啊,”暂时将王举押下去之后,司寇田坟忍不住轻叹一声:“唉,马服君府……”   赵亮奇道:“怎么?他们动不得吗?”   田坟摇了摇头:“也不是说动得动不得。问题是我们眼下没有什么过硬的说法,换做寻常官员的家倒还好说,直接登门搜索也无妨,可是……”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你要知道,赵奢赵老将军,是我大赵的一代名将。十年前,秦国发兵进攻阏与,先王征询众将的对策,廉颇和乐乘皆言敌军势大,不可救援,唯独赵奢说‘两鼠洞斗,勇猛者胜’,力主与秦军决战。后来他亲率大军向秦国人发起猛烈进攻,最终取得了阏与大胜。先王为了嘉奖赵奢的忠勇,将马服郡赐为他的封地,马服君的名号自此传扬天下。”   赵亮点了点头:“嗯,赵老将军的这些事,我曾听人不止一次提起过,而且还有传闻说,马服君在朝中的地位,跟蔺相如、廉颇不相上下,同样是先王极为倚重的大臣。”   “还不止如此,”田坟道:“目前军中的领兵大将,有很多都是马服君以前的学生或部下,他们对赵奢一家感情很深,平日里颇为关照。所以谁要是无端招惹马服君府,嘿,光是赵国军方就能掀翻了天。”   赵亮不禁感慨道:“难怪人们都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像马服君这样背景显赫的门庭,哪个官署衙门也不敢轻易造次,更别提上门搜捕嫌犯了。不过这样一来,也便等于是给那些作奸犯科之人提供了最好的保护伞。”   “保护伞?”田坟眼睛一亮,喃喃道:“嗯,这个词听上去倒是蛮新鲜的,仔细想想,还真的非常贴切。只可惜呐,这保护伞,保护的不是黎民百姓,而是宵小之辈!”   他霍得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渐渐放亮的天色,沉声道:“不管怎么样,夏尧对此案的关系重大,以他的身份,恐怕跟钟自文的事也撇不干净。说什么本官也得去趟马服君府,把这个家伙找出来。”   赵亮对着田坟一竖大拇指:“了不起!田大人为官刚正,实是大赵之福。”   田坟哂笑着哼了一声:“你小子也别来拍本官的马屁。怎么样?愿不愿意同走一趟?”   “啊?我一个正在坐牢的犯人,也能一起去?不怕我半路跑了吗?”赵亮不禁有些好奇?   “那有什么?”田坟道:“你不仅仅是犯人,也是证人,况且还有点奇特的本事,或许什么地方能用得上。至于说怕你半路逃跑嘛,本官自有办法。”   司寇府的人马在一座宅院的门前停下了脚步,田坟从车里出来,两脚刚刚站稳,跟在后面的赵亮便抖着脖子上的大铁链抱怨道:“这就是您想出来的办法?”   田坟微微一笑:“怎么样?挺合适的吧?”   “在下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赵亮气道:“这鬼东西足足五十斤,您说合适吗?”   “本官看着还行,”田坟抬手一指:“喏,到地方了,稍微忍耐一下吧,谁让你是囚犯呢?”   正说着,旁边一名司寇府官员大步上前,禀报道:“司寇大人,马服君府周边的道路皆已布控,邯郸各处城门也张贴了夏尧的海捕文书。”   田坟点了点头:“好,那咱们这便进去吧,会一会那位大名鼎鼎的马服子。”   此时,门外的阵仗早已惊动了赵府,管家步履匆匆的迎了出来,拱手施礼道:“原来是田司寇大驾光临,失礼失礼。”   “你家少主人在吗?”田坟淡淡问道。   管家回答:“老夫人和公子都是刚刚起身,不知司寇大人清晨来访,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田坟微微颔首:“唐突之处,也请你们多多海涵。烦请家老入内通禀,司寇府田坟求见赵括公子。至于老夫人那边,就不必惊扰了吧。”   管家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刚才已经有下人进去禀告了,公子想必正在厅堂恭候,司寇大人请进吧。”   田坟朗声笑笑,道了声“好”,接着便带领手下众官吏,以及被大铁链子拴着的赵亮,一同走进马服君府。   确如赵府管家所说,此时此刻,年少成名的马服子赵括,已经在正堂门前静候了。瞧见田坟到来,他赶紧上前两步,依足礼数躬身问好:“侄儿拜见世伯。”   田坟见状,也连忙认认真真还礼道:“世侄客气啦,老夫人一向安好?”   “有劳世伯挂念,家母还算康健。”赵括从容笑道:“只是她老人家许久未见您,前阵子又听说您染恙休养,故而不住跟我们念叨,还说想去探望您呢。”   田坟呵呵笑道:“哎呦呦,让老夫人担心啦,罪过罪过。老朽那点子小毛病,吃些药、睡两天,立刻就好了。”   赵括一边将田坟等人让进正堂,一边好奇问道:“这么一大清早,世伯便登门到此,可是有什么要事吗?侄儿毕竟是您的晚辈,倘若有事,传我过去当面教训便好啦,何苦让您屈尊一趟呢?”   “哎,公务在身,身不由己啊。”田坟笑了笑,在软垫上坐了下来:“老朽今日前来打扰,也是不得已呀。”   赵括先是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身囚徒锁链装扮的赵亮,然后问田坟道:“世伯莫非是来查案?”   田坟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世侄,你府上是不是有一个叫夏尧的人啊?”   赵括答道:“的确有。夏尧乃是我的门客,为人忠厚,办事稳妥,深受我的器重。哎?他不是在司寇府当差吗?怎么了吗?”   田坟淡淡答道:“啊,是,他在老朽那里负责看管牢狱,也还算可以。不过,昨天晚上他犯事儿了。”   “犯事儿了?犯什么事了?”   “他买凶杀人,欲图谋夺囚犯性命。”   赵括眉毛一挑,问道:“夏尧想杀谁?”   “杀他。”田坟指了指一旁的赵亮:“此人乃是钟自文案和城南聂家凶案的关键疑犯,干系重大,连王廷那边都非常重视,不想竟然险些丧命。”   赵括不屑的瞥了瞥赵亮,转而又问田坟:“既然这家伙还好生生的站在这里,就说明并无大碍。世伯指责夏尧杀他,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田坟沉声道:“昨夜杀手准备行凶之时,恰被老朽带人当场抓获。据那凶徒供认,夏尧正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一面之词,何足为信?”赵括略显不满道:“世伯可曾想过,这或许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夏尧也说不定啊。”   田坟笑了笑:“你说的对呀,所以老朽这不是专程来找夏尧核实一下吗?”   赵括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世伯差矣。夏尧虽然是我的门客,但是自从他去司寇府效力之后,就搬出鄙府了。您要是想找他,那也该到别的地方去找,为何一大早的来我这儿寻人呢?”   田坟略作沉吟:“这么说,夏尧不在府上?”   “不在。”赵括那平和的语气之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田坟早就料到对方可能会有如此反应,当然也最怕对方会有如此反应。倘若赵括打定了主意要包庇夏尧,除非赵王亲下旨意,否则他司寇府再牛,也没法搜府拿人。   而赵括包庇夏尧的举动,同时也意味着,赵奢老将军的后人可能已经卷进了眼前这纷乱的朝堂争斗之中,这样的话,无论是对马服君府而言,还是对大赵而言,那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田坟不由得替已故的老朋友赵奢感到惋惜,在心中无可奈何的暗叹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赵亮。赵亮知道老头儿此时也没啥办法了,于是清清喉咙,说道:“公子,夏尧是赵晶推荐给你的吗?”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突然,赵括听完不禁一愣,脸上同时闪过了一丝紧张的神色。旋即,他又轻蔑的冷哼道:“你是什么身份?有胆向我问话?还是先把那条狗链子摘掉再说吧。”   田坟搞了几十年的刑律稽查,绝对是眼光毒辣的老把式,赵括的反应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经验丰富的田司寇见状立马追问道:“世侄,夏尧当真是赵晶介绍的吗?”   赵括面色一沉,连称呼都改了:“司寇大人,这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   这种欲盖弥彰的答案,在田坟眼里几乎与坦白承认无异,随即老头儿便联想到了一种可能:之前晋阳公主赵琦因为临阵换将之事,与赵括赵晶闹得有些不愉快,已经成了朝堂上人间皆知的事情。眼前夏尧的问题,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他不敢再往下多想,连忙换了个问题道:“公子近来见过夏尧吗?”   赵括冷冰冰的答道:“我最近一直忙着研究长平前线的战策部署,整日闭门谢客,谁也没见过。”   田坟仍不死心:“可否问问管家和下人们,昨夜夏尧是否来过?兴许人来了,你不知道呢?”   “我看没有这个必要,”赵括道:“鄙府一向规矩甚严,夏尧到底来没来,自会有人通禀于我。司寇大人,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单凭一个刺客的供述,是不足以认定夏尧有罪的,你们若想拿人,还是找到更多铁证再说吧。” 第五百二十五章 秦国的奸细   田坟闻言无奈一笑,又看了看赵亮,赵亮则暗暗的给他使个眼色,示意赵括在撒谎。   田坟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然后从容说道:“世侄,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刚才也讲了,近日正在研究长平之战,想来是和令尊一样,心怀报国之志吧。”   赵括淡淡答道:“心怀志向又能怎样?我空负一身本领,奈何却没有用武之地。”   田坟摇摇头:“我记得马服君曾说过,大丈夫不愁报国无门,唯忧自己不能做到戒急用忍,每逢大事便乱了方寸。”   “家父的确常有此言,”赵括微微颔首:“别人只晓得他一生勇猛无匹、敢打敢拼,专喜狭路之战。然而大家却不知道,其实他是一个非常能忍耐的人,尤其在等待战机的时候,更加稳若泰山。”   田坟道:“世侄讲的没错。你既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更应该体谅老朽的难处了。尤其是大战当前,堂堂的马服子怎么会在此事上做出不智之举呢?”   一听对方聊起秦赵大战的话题,赵括顿时来了兴致,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哦?不知世伯何出此言呢?”   田坟不答反问:“你可曾听说,几日前朝廷追查钟自文一案的事情?”   “有所耳闻,”赵括答道:“钟自文不是老相国的门生兼部下吗?我听说他前段时间在狱中自尽了,大王为此专责平原君查明真相。不过,此事跟长平战事又有什么关系?”   田坟笑了笑:“原本呢,平原君和老朽,以及另外三位朝臣打算速战速决,尽快查清钟自文之死的始末原委,好向大王交差。可是没想到,案子审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发现其中存在颇多疑点,仿佛有人故意在背后搅乱局面一般。大家联想到即将爆发的大战,顿时感觉事不寻常,便暂时将审讯停了下来,开始从头核查各条线索。”   赵括闻言一愣,稍一思索,奇道:“世伯的意思是,难道是秦人在幕后捣乱?”   田坟捋着胡须幽幽道:“自打秦国出了个张仪,尝到离间分化之策的甜头后,他们哪次大战不是交伐并举?山东六国因此吃的亏还少吗?”   “嘶,如此说来,还真是不得不防。”赵括眉头轻蹙:“最怕就是秦国人钻我们的空子,趁此机会,利用赵国内部存在的矛盾兴风作浪,已达到搅乱后方的目的。”   他忽然抬眼注视着田坟,问道:“您难道怀疑夏尧也是秦国的细作?这断然不可能!我就算眼睛再瞎,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见赵括仍旧笃定的维护夏尧,田坟一时之间也有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赵亮一晃脖子上的铁链,淡淡道:“司寇大人当然相信公子的判断,但是谁能保证其他人也会这么想?或者说,谁能保证大王不会对此心存疑虑?我是钟自文一案的关键嫌疑,没来由的牵扯着朝中几方势力,而夏尧此时被指控说要暗害我,任凭谁听了也得产生疑惑。”   他略微顿了顿,一边探查赵括心思,一边继续说道:“眼下这个特殊的时期,倘若公子的门客招惹此等麻烦,对公子未来带兵作战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赵括现在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自己有没有机会去长平一展身手,一听此言,再也顾不上赵亮什么身份高低、够不够资格在他面前讲话的问题,不禁沉吟道:“如果被某些人抓住这个痛脚,刻意搬弄是非,确实容易令大王心存疑虑。我个人处世端正,自然不怕小人构陷,唯一可虑的,是因此耽误了上阵报国的时机。唉!”   田坟见对方已经有些动摇,连忙说道:“其实这件事情非常简单。你把夏尧交给老朽,我负责将情况问明白。如果他真是被诬陷的,那么我一定会还其名誉和公道;但如果夏尧确实背着你干了什么不法之事,甚至与秦国有关联,我也必然查出原委,不让你受到牵连纷扰。”   赵括默默注视田坟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无奈点头道:“世伯的好意,赵括明白了。这样吧,我回头仔细问问手下,看他们有谁知晓夏尧在哪里。一有消息,我立刻把他找出来,亲手送到司寇府。”   田坟和赵亮二人,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小狐狸,自然心里明白,赵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场拉不下脸来。刚他刚才讲过夏尧不在这里,现在若是又说人在府中,这脸面上实在太过难看。   田坟不愿逼他太紧,于是点头道:“那好吧,既然世侄已经明白了其中利害,想必不会再行差踏错,老朽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千万记得,你亲自把夏尧送来司寇府,和我们抓到他、抑或是别人抓到他,最后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呀。”   出了马服君府,田坟命令手下给赵亮解去铁链子,然后让他跟自己一同登车。赵亮知道,老头儿现在对自己的认识已经有所改观,至少不再把他当成囚犯看待了。   才一坐进车里,田坟便开口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赵亮清楚对方是在问什么,自信的答道:“错不了,夏尧肯定躲在赵括这里。只不过,咱们这位赵公子应该不知道夏尧的所作所为,更不了解这件事背后的原因。”   “你的想法跟本官差不多,”田坟微微颔首:“赵括多半是被人蒙在鼓里了,眼下只是单纯的护短而已。”   赵亮同意道:“甚至有可能夏尧会跟他说,是有人为了不让赵括得到长平大战的指挥权,才故意找借口陷害夏尧,以达到打击赵括的目的。”   田坟叹道:“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没有过硬的证据能证明夏尧是雇凶杀你的幕后主使,所以夏尧和他背后的人完全可以把水搅浑,让想法单纯的马服子根本无从分辨真伪。你说,如果真是这样,赵括会轻易把人交出来吗?”   “您老尽管放心,经过咱们刚才那一番攻心,赵括想不交人也不行了。”赵亮嘿嘿一笑:“既然这件事已经扑朔迷离,那么对于赵括而言,最佳选择莫过于把夏尧交到您手上,这样他至少还有机会跟夏尧划清界限,将各种不利于他的猜疑降到最低的程度。”   田坟点点头,兀自思索了片刻,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子可以啊,见识果然不凡,难怪刚到邯郸便能施展奇谋,将周纵玩弄于股掌之上。现在本官更加相信,晋阳公主的确是看中你了。”   赵亮洒然一笑,没有接田坟的话,而是举起已经解除镣铐的双手问道:“您老下一步是打算把我放了吗?”   “放你还言之过早,”田坟看着车窗外的景致,说道:“因为你的出现,整个邯郸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掀开了了一场复杂的博弈。赵亮,你可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啊。”   赵亮愣了愣,不禁郁闷道:“大人何出此言呢?我感觉自己只是个倒霉透顶的人而已,好端端的被卷进了漩涡之中。”   田坟轻轻的笑了笑:“你知道吗?老朽为官还算清廉,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全凭我那点俸禄过活。所以老妻平日总是埋怨,说日子过得清贫。可是就在前些日子,我家忽然发了一笔小财,足以顶的上本官两年的收入,呵呵,说起来要是拜你所赐啊。”   “拜我所赐?”赵亮听得更蒙圈了:“您家里发财,跟我有什么关系?”   田坟转过头来,看着赵亮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操纵的那笔大宗皮货交易吗?我夫人和儿子瞒着我,把家里积蓄都拿出来倒腾羊皮了,转眼就赚了翻倍的利润。”   赵亮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您家也……哎呀,说起来还真不好意思呢,我那纯粹是为了帮李义应对周纵的欺压。”   田坟点了点头:“那件事情的原委,早已传的远近皆知,所以你不用解释,本官心里都清楚。我想要说的是,凭你的见识手段,被卷进所谓的旋涡中,其实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向窗外:“说起来,我司寇府又何尝不是跟你一样,也被人给利用了?”   赵亮闻言微微颔首:“大人讲的没错。本人的霉运,是由聂家凶案起始的,而这桩明显是栽赃陷害我的官司,本应邯郸郡守府接手查办,但没成想最后却转到了司寇府的头上。”   田坟轻轻叹了口气:“唉,先是聂家凶案,接着又引发了钟自文案,进而便陆续牵扯到朝中的各方势力,甚至连秦国都有可能卷了进来。我司寇府原本只是一个负责司法刑狱的官署,现如今,却要面对这种动辄震撼朝政的大局面,实在是莫名其妙啊。”   他抬手放下车帘,转头对赵亮道:“你还不晓得,前日大王听完平原君他们的禀报,已经下了旨意,说此事定然有秦国在背后作梗,所以务必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而大王首先怀疑的秦国奸细,就是你和同牢房的吕邦二人。”   “卧槽,为什么呀?!”赵亮惊呼道:“这这这,凭什么认为我是秦国奸细?这个假设不还是我最先提出来的吗?”   田坟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又有什么用呢?按照平原君的话说,你身份背景存疑,刚来这里不久便搅动皮货市场,一夜之间令羊皮价格翻了三倍以上,以至于震惊整个邯郸,怎么看都像是刻意跑来扰乱赵国后方稳定的。之后,你又因为一桩疑点丛生的普通凶案,好巧不巧的被安排进了钟自文所在的牢房,而当天晚上,便发生了钟自文越狱未遂、当场自杀的事情,直接导致晋阳公主和老相国一方爆发冲突。”   “赵亮,你说,你不像是秦国的奸细吗?” 第五百二十六章 自证清白   听完田坟的话,赵亮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尼玛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一到赵国就如此倒霉啊?小雅的消息丁点儿都没探到,反而先变成了赵国君臣眼中的头号奸细?   这以后在邯郸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他求助般的望向田坟:“您也这么觉得吗?”   “我要是这么想,就不会带着你到处跑了。”田坟摇摇头:“你这年轻人虽说有点古灵精怪,但是心里没鬼,是可以让人信任的。只不过,本官这司寇的身份,对老百姓而言已经算很大的官了,但是在朝堂之中,说话并没有什么分量,因此我认为你没问题,也不会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   “不过,”田坟想了想,又道:“有个人或许能帮到你。”   “谁?”赵亮不禁大感好奇。   田坟捋捋胡须,道:“就是当初你见过的那位大人物——晋阳公主赵琦。”   赵亮愣了愣:“她?不会吧。您那天在堂上不也看见了嘛,赵雄飞作为公主的亲信,一上来便否认了我跟赵琦见过面,这分明就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划清界限啊。”   “此一时彼一时也,”田坟道:“当时大家心里只关注钟自文被逼而死的事情,因此为了转移朝臣们的指责,无论是赵琦还是赵雄飞,当然要想尽办法跟你撇清关系。这么做的效果最直接,往往也最有效。然而现在的情况则不同了,钟自文之死,已经被赵秦争锋的大势所取代,人们所关注的焦点也随之发生了根本性的转移。无论有没有秦国人在背后捣乱,它都明确成为朝堂之争的新焦点。因此,赵琦现在也定然改了主意,从弃你以自保,变成全力救你。”   他见赵亮仍有些不明白,继续解释道:“你想想看,如果你最终被证明是冤枉的,而你又是晋阳公主的人,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赵亮思索片刻,沉声答道:“这就意味着,无论是秦国人干的,还是晋阳公主在国内的政敌所为,实质上是妄图借此陷害攻讦她。反过来说,这恰恰证明公主对赵国朝堂而言非常重要,因而也是此次事件中的无辜受害者。”   “聪明!”田坟笑了笑:“作为先王的女儿,大王的妹妹,居然遭到如此迫害,那岂非成了赵国王室的奇耻大辱?所以这样一来,大王也势必会支持晋阳公主着手追查幕后元凶,为自己讨回公道。”   赵亮耸耸肩膀:“我靠,若是让公主负责追查此案,那很多人恐怕要寝食难安了。”   田坟抬眼看看窗外出现的司寇府大门,叹道:“所以啊,本官判断,要不了多久,你便有机会见到公主的代表了,而他们将是为你洗脱秦国奸细身份的重要帮手。”   从马服君府回来,赵亮再次被送进了司寇府的监牢。疯老头儿邹展仍旧神神叨叨、自言自语,吕邦则好奇的凑到近前,连连追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赵亮告诉他,牢头儿夏尧打算买凶暗算自己,幸好田大人及时出手制止,将杀手当场擒获。今天一大早,他便跟着田坟去抓夏尧。   “抓大了吗?”吕邦问道。   赵亮压低声音:“差不多吧,最晚下午或晚上,夏尧就有可能归案。不过,眼下还有件更麻烦的事情,你要提早做个心理准备。”   说着,他便把田坟之前讲的,关于赵王怀疑吕邦也是秦国奸细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一听这话,吕邦差点原地蹦起三尺高:“卧槽!这是从何说起啊?钟自文的死,跟我连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稀里糊涂就成了秦国奸细了呢?”   “你还有脸说?”赵亮揶揄道:“你不是替吕不韦给嬴异人送信的吗?赵国君臣不怀疑你怀疑谁?”   吕邦眨巴眨巴小眼睛,原地愣怔了好半天,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道:“奶奶的,这回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哎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送出去,好让主人有所防备。无论如何,也不能牵连了他。”   赵亮不忍再吓唬他,转而安慰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吕大老板人脉广,关系多,恐怕早就收到消息了。想想看,你被关进来这么久的时间,司寇府一直没有把你怎么样,这究竟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家主人疏通了他们吗?”吕邦疑惑道。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赵亮笑道:“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给秦国质子送消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罪。在这里关你一段时间,一来给你点教训,好让你以后不敢再去私下联络嬴异人,二来也能让你的消息变得没有价值。”   吕邦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赵兄说的这些我明白,可是现在不是情况不同了吗?钟自文好端端的非要越狱,最后狱没越成,反而死在这里,赵国若是真的因为这事把我当成了奸细,那么迟早会连累到主人啊。”   赵亮表情郑重的道:“钟自文一心报国,以死明志,但是在某些有心人的利用下,这个事件已然变成了赵国朝堂争斗、秦赵两方角力的最佳借口。而咱们两个倒霉蛋,显然是这场争斗的替罪羊。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认真考虑,究竟怎么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吕邦凑到赵亮跟前,关切问道:“赵兄,你足智多谋,你说说呗,咱们该怎么办?”   赵亮沉吟道:“首先,我们要证明一点,那就是钟自文的死跟我们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其次,则是我们的身份问题,要有充分的证据显示,我们跟秦国没有任何瓜葛。”   吕邦不禁发愁道:“我不知道你啊,反正我是很难做到第二条了。主人的生意遍布七国各处,小弟我之前也没少往来咸阳等地,要说瓜葛,恐怕还真不少呢。”   “那就先紧着第一条来。”赵亮道:“先确保跟钟自文的事沾不上边。”   吕邦想了想:“嗯,我比钟大人早两天进来的,这算是一个有用的证据吗?”   “算!”赵亮斩钉截铁的说道:“这就排除了你是刻意进来找他麻烦的可能性,对洗脱嫌疑非常有利。”   吕邦挠挠头,接着道:“还有就是……哎对了,钟自文来这里之后,我总共就跟他说过一次话,也没几句,之后便再也没打过交道。这一点,疯老头儿能证明。”   赵亮瞅了瞅正在自言自语的邹展,摇头苦笑道:“让这位老爷子给你做证人,怕是会起到反效果。你还是抓紧时间想想之前都跟秦国有过什么来往吧,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提前做个准备,省得被人审问时,一着急说岔了。”   吕邦听得连连点头,接着便眼望房顶,兀自盘算起来。赵亮见他此时光顾着准备应付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审讯,不再理会自己,于是走了几步,来到邹展身旁缓缓坐下。   “天生五行元……大道至简……相克不若相生……”老头儿好像根本不晓得他的存在,仍旧念叨个不停。   “邹老?忙着呢?咱俩聊聊?”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九乃极数,太阳,不可察也……”   “邹老?邹老?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太虚至境,无有轮转……唯五行生生不息……有即无,无即有……”   赵亮一看,嘿!邹老头而根本就不然自己这茬儿,嘴里嘚不嘚嘚不嘚,念叨个没完。   赵亮也不着急,微微一笑,把头凑到邹展的近前,轻声的说了句:“我见过降魔图录。”   “五行循环……你说啥?!”   邹展像是触电了一样,转头愕然望着赵亮,眼睛瞪得好似铜铃:“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赵亮嘻嘻笑道:“我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说着他站起身来,径直往牢房另一边的角落走去。   邹展就像看见了晚饭似的,流着哈喇子就追了过来:“小兄弟小兄弟,你说你见过降魔图录,快跟老夫讲讲。”   赵亮好整以暇的说道:“哎呀,这牢房里实在闷热,我都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此时的邹展显得异常敏捷,赵亮话音刚落,他便用手当扇子给赵亮扇起风来:“来来来,凉快凉快。”   不远处的吕邦眼睛都看直了,瞠目结舌的望向这边。赵亮摆摆手,示意他继续盘算怎么应付审讯,自己则压低声音,对邹展笑道:“老爷子,醒啦?”   “醒啦醒啦,你一提那四个字,老夫立马就醒啦。”邹展喜笑颜看的说道:“小兄弟,你是从何处听到降魔图录这个名字的?当真见过?”   赵亮虽然没法对邹展使用读心术,但是光凭肉眼判断,就知道老头儿此时已经被他完全调动起来了,不禁笑道:“我不光见过,而且还用过。”   邹展难以置信的瞪着赵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居然用过?不会是在诓骗老夫吧?究竟怎么用的?”   赵亮故弄玄虚道:“降魔图录可以打开时空之门,我曾用它遨游宇宙万方,你信吗?”   “信信信!”邹展激动的险些要给赵亮当场磕一个:“老夫知道你不是在骗人,能说出时空宇宙这几个字,就绝不会是骗人的啊!” 第五百二十七章 时空宇宙   “哦?看来邹老是行家啊,”赵亮呵呵一笑:“你先跟我说说其中的含义,我若是觉得没问题了,才会考虑要不要再给你多透露点详情。”   邹展丝毫不以违忤,当即盘腿坐在赵亮面前,抚着胡须,侃侃而谈:“尸子有云,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庄子也曾说过,旁日月,挟宇宙,为其吻合。故而可知,所谓宇者,乃是空间之意,而所谓宙者,则是指时间。宇和宙,便构成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   他眼睛中闪现着晶莹的光芒,继续说道:“华夏一族,自远古时代就崇奉天道。那么何为天?何为道呢?天,就是宇宙的代称;道,就是本源的规律,因此天道合在一起,便是宇宙本源的规律。咱们中原上国之所以与外邦蛮夷不同,就是因为他们所崇奉的,皆是各种怪力乱神之说,而咱们呢,则信仰宇宙的大道,凡事都敬畏规律、并遵循规律。如此一来,高下立判也。”   赵亮没想到,这个疯老头儿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竟然有这么大的格局,顿时不由得心生敬意,感慨道:“言之有理!我也一直觉得是这样。不是咱中国人没有信仰,而是咱们的信仰他们外国人根本理解不了!老百姓信老天爷,这老天爷其实就是天道,就是宇宙之道。”   邹展并没有细究赵亮关于“中国外国”的名称区别,更未在意他口中的那个“老天爷”究竟是不是等同于“天道”,只微微颔首,接着又道:“既然要尊奉宇宙之道,那就必须参透时空要义。老夫研究五行循环不灭之说,对此已有颇深的领悟,独创时空三要,小兄弟愿闻其详否?”   赵亮大感兴趣,连忙道:“请邹老赐教。”   邹展把黢黑黢黑的手掌一挥,朗声笑道:“时空三要,分别是‘无尽’、‘旋绕’和‘交应’。宇和宙,时间和空间,二者无始无终、无穷无尽,好似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圆环层层旋绕,仿佛彼此隔绝,却又存在着交互感应之处。”   赵亮听的似懂非懂,想问问心中的不解之处,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只听邹展继续道:“时间就如同圆环一般,在圆环上,过去与未来相交,过去的终点便是未来,未来的终点便是回到过去。而空间也如同圆环一般,每个空间相互平行,我们的世界仅仅是圆环上的一点,即我们处在空间圆环之上,只能到达这个圆环的其他点,却永远不能跳出圆环。”   他略微顿顿,又道:“也就是说,倘若将空间与时间叠加在一起来看,我们普通人都只能处于现在的空间,而无法抵达过去或未来。但是,假设一物以非常的速度绕着圆环追逐自己,一旦这速度快到能够追上自己时,那么便会有两个自己存在,一个在现在的空间,另一个则在过去的空间。”   这番关于时空宇宙的解说,直接把赵亮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不禁暗叫:我尼玛,牛掰啊!这货该不会是爱因斯坦穿越过来的,给老子玩相对论的吧?!   还没等他感慨完,邹展又讲道:“在老夫看来,这无穷无尽的时空旋绕,其必然存在某种奇妙的衔接接口,只要能够掌握那个接口,人便可以达至庄子所说的逍遥游之境界,终获永生啊。”   说罢,邹展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赵亮,郑重道:“小兄弟,你说曾用降魔图录打开了时空之门,并以此遨游宇宙万方,这不恰好印证了老夫的观点吗?我能不信吗?”   赵亮听得险些就要给邹展跪了,他甚至一度真的想用穿越者身份识别芯片去测测老头儿,看看对方是不是穿越者。不过赵亮也非常清楚,邹展虽然疯,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古人,一个掌握了超凡智慧的古代中国人!   诚如邹展所说,在中国传统哲学体系之中,曾经不止一位先贤,对时空宇宙的概念有过深邃的辩证思考。仅仅是先秦时代,包括老子、庄子、管子、文子、尸子、荀子,以及邹展的哥哥邹衍,他们都对宇宙和时空做出了不同角度、不同层面的深入解读,这也成为了后世中国哲学文化和自然科学发展的雄厚根基。   而眼前这位疯老头儿邹展,他和他的学说,虽然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没能记载于史册、流传于后世,但是其见解之独到、立意之宏阔,足以令赵亮这个现代人折服不已。   话聊到这份儿上,赵亮再也不敢小瞧邹展,连忙收起戏谑之心,恭恭敬敬的说道:“邹老,实不相瞒,事情的确如你描述的那样。不仅如此,我还真的是找到了时空的接口,自未来而来。您明白吗?我是一个从未来穿越到此的人。”   赵亮的这番坦白,若是说给本时代的其他人听了,对方要么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要么当做疯话嗤之以鼻,唯独邹展,却只淡淡一笑,仿佛赵亮是在说“太阳打东边升起”“夏天炎热冬天寒冷”这类常识一样,丝毫没有任何意外之状。   老头儿微微颔首道:“不错,我想大抵应该就是如此。”   赵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您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邹展反问道:“我把这事儿告诉别人,别人会信吗?”   “呵呵,那倒也是,”赵亮不禁好奇道:“但是,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呢?万一我要是胡说八道呢?”   邹展淡淡回答:“这世间,知晓降魔图录的人,除了你,只有我和我哥,而能够说出从未来穿越到此这种疯言疯语的,我哥肯定不行,所以也就只有你和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我能不信吗?”   赵亮哈哈大笑:“行,您相信我,那我就直言相告了。”   他瞅了瞅不远处的吕邦,小声道:“我来自于两千两百多年之后的世界。在我们那个时代,你刚才的那套理论已经得到了证实,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原理差不多。并且,我们还据此研究出了很多神奇的工具,人们借助那些工具,可以轻松实现时空穿越。”   邹展惊奇的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不仅仅是降魔图录吗?”   赵亮郑重的点点头:“是的,不只是降魔图录。我之前在机缘巧合下,的确用过几次降魔图录,但更多的还是通过我们那个时代的工具。等回头有机会,我也可以把那个工具展示给您老看,不过咱们先说好,对此必须绝对保密,不能留下任何文字记载。”   “你放心,你放心啊!绝对保密!”邹展喜不自胜:“老夫钻研了一辈子五行循环不灭说的学问,在此基础上,最核心的衍生之论就是时空宇宙和永生奥秘。旁人皆笑我痴傻疯癫,甚至连我大哥那样的博学之士,都无法理解我。但是,小兄弟你今天对我坦诚相待,堪称老夫的知己啊!”   他激动的一把握住赵亮的手:“你说的那宝贝工具,也在此处吗?”   赵亮点点头:“嗯,就藏在城外。”   “快带老夫去看看!”邹展此时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我这就去找狱卒说,让他们找大官,找最大的官,把咱俩马上放出去!”   赵亮一把拉住他,问道:“邹老,你先别着急!我之前一直都没弄清楚,您究竟是怎么到这里的?又为何说不是被困在此,而是出于自愿?”   邹展略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答道:“其实我是被赵王请来的。”   “啊?赵王请来的?”赵亮有些难以置信:“您老不是开玩笑呢吧?”   邹展连忙解释:“哦,我说茬了。请我来的赵王,不是现在的大王赵丹,而是他的父亲——先王、赵惠文王。”   看赵亮仍旧是一副懵圈的模样,老头儿捋着杂乱的胡须,幽幽道:“几年前,赵惠文王派遣使者,将老夫从临淄请来邯郸,是想要我帮他破解一个赵国王室之谜。不过,老夫抵达这里之后没多久,赵惠文王便去世了。太子赵丹继位,成了赵国的新王,但是他并不清楚先王究竟让我解什么谜题,故而也没怎么重视,只是任由老夫随意发挥。后来,我发现很多线索都集中到了司寇府监牢这个地方,于是便申请来此勘察。为了不引人注意,我还特意假扮犯人,进行秘密研究。没想到,这一晃就是多年,不仅赵王和专责此事的大臣渐渐淡忘,连老夫自己也差点忘掉了真实身份,整日就像个发疯的囚徒,迷迷糊糊的。”   赵亮听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好奇道:“我靠,这么离谱?究竟是什么秘密,居然能让邹老如此专注?”   邹展两眼望向房顶,好半天才的说了一句:“无往之境,永生之谜。”   “无往之境,永生之谜?”赵亮喃喃的念叨了两遍,忽然醒悟过来:“是不是跟降魔图录有关?”   邹展收回目光,凝视着赵亮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就是降魔图录,而且还有一个东西,叫做上古神卷。据记载,这两件神物皆与时空穿越存在莫大的联系,而将它们置于无往之境,便能勘破永生的奥秘。”   赵亮听得心中一动,问道:“无往之境到底是指什么?”   “老夫也不晓得。”邹展摇了摇头:“不过据我猜测,那应该是邯郸的某处地方,而在那个地方,隐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或天地,可以直通各个时空的交汇点。唉,老夫就是为了找这个无往之境,才在此处耗了几年的光景。”   “您找到了吗?那个无往之境。”赵亮最关心这个问题。   邹展先是愣怔了片刻,旋即神秘一笑:“差不多了。尤其是见到了你,老夫就更有把握啦。” 第五百二十八章 到底是谁救谁   “哎呀,这邯郸城还是老样子啊,跟我上回来的时候差得并不太多。除了一些房舍发生了点变化,主干道的大概的走向和位置基本一样。”   小雅好奇的四下张望,同时轻声对旁边的赵德柱说道。   赵德柱点了点头,先是悄悄瞄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徐陵,然后压低声音道:“你上次跟熄灯道长来这里,是公元前210年到公元前209年之间,现在是公元前260年,两边差着五十多年的光景呢。不过,也幸好你大致还认识路,不然咱们刚才就得在那小子面前穿帮了。”   小雅嘻嘻一笑,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是去找您老那座根本不存在的府邸?还是寻家客栈落脚?”   “那还用说,当然是找客栈啦。”赵德柱没好气的答道。   “可是跟后面那位怎么解释啊?”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说着,赵德柱停下脚步,待徐陵来到近前才笑呵呵的商量道:“我说徐道长啊,咱们现在已然抵达邯郸了,一来你身份特殊,肩负使命,二来我又是平原君赵胜的宿敌,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我府上,恐怕不太利于之后的行动啊。”   徐陵微微颔首,警惕的四下打量了一下,道:“老伯考虑的极是,那么依您看,咱们该如何行止呢?”   赵德柱煞有介事的说道:“不如这样吧,咱们暂时先找个客栈落脚,暗中打探邯郸目前的局势,待摸清路数之后,再决定后面行动的步骤,你看怎么样?”   “好,全听老伯的。”徐陵爽快答应。   “额,不过呢……”赵德柱砸吧砸吧嘴,略显为难道:“眼下有个麻烦,还真不太好解决。”   徐陵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你身上没有盘缠是吧?这一路上,小道早已明白的。”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子,塞进赵德柱手中:“这些您先拿去使唤吧,不够了我再想办法。”   赵德柱厚着脸皮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大酒楼说道:“我看那处地方卖相就不错,前面吃饭后面住店,既排场又热闹,方便打听消息。”   徐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念道:“吉运酒楼,嗯,名字听上去也不错。哎,对面那是什么地方啊?看上去像是座官府衙门。”   小雅瞥了那边一眼,顺口答道:“哦,司寇府,赵国主管刑狱的官署,想来这个地方也算是消息灵通汇聚之处了。”   “那好,咱们便住在吉运吧。”徐陵洒然一笑。   赵德柱见他没有意见,于是当先领路,走进了吉运酒楼。店小二见贵客上门,连忙殷勤招呼,待问明赵德柱他们是要在此住店时,赶紧领着三人到后院那边,挑选了三间干净整洁的上房,安顿下来。   稍事梳洗休息,赵德柱便嚷嚷着肚子饿,喊上小雅和徐陵来到前面的酒楼吃饭。   此时正是中午的饭点儿,吉运酒楼里生意火爆,来来往往的食客络绎不绝。他们三个人挤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来一张空桌。趁着上菜的功夫,赵德柱竖起耳朵,认真偷听旁边客人们闲聊,不一会儿,就见他眉头渐渐紧锁,脸色不善。   小雅感到有些好奇,正欲询问原委,这时候恰好店小二将菜肴摆上桌案,赵德柱问道:“伙计,跟你打听打听。那些人在讲什么聂家凶案和钟自文案,还有什么爆炒羊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店小二闻言呵呵笑道:“客官还不知道呐?这都是都城近来发生的大事件啊,连长平那边跟秦国的战事也被盖过风头了呢。”   徐陵一听这话,顿时也好奇起来:“你跟咱们讲讲呗,到底啥情况?”   店小二手里一边忙乎,一边像个说书先生似的,给赵德柱他们讲起那几桩邯郸奇闻来,从李记皮庄大战周纵,全城百姓嗨翻了狠赚一把,到城南聂家突发惨案,最大疑凶被关进司寇府大牢,再到钟自文被拔刺儿杀手逼迫,越狱不成,当场自尽明志,进而引发了近二十年来赵国朝廷最大规模的内斗危机,直把三个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到最后,小雅结结巴巴的问道:“你刚才说,那个把邯郸朝野搅得鸡飞狗跳的人叫什么名字?”   “赵亮啊!”店小二把巾帕往肩上一搭,得意洋洋的指了指对面:“那家伙在长平大战前搞出这么多事情来,铁定是秦国派来的奸细啊,现在人就关在那里呢,用不了多久准得咔嚓了他!”   赵德柱略带懵圈的看看小雅:“你觉得是他吗?”   小雅表情郑重的点点头:“就看这行事风格,一准儿是他没错了。”   “他是来营救你的?”   “不然呢?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理由现身此地。”   “合着他救你救到把自己给整大牢里去了?”   “唉,以他的操作习惯,这也是常有之事。”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舍命救他呗。”小雅无奈的叹口气:“这都是我欠他的,没办法啊。”   徐陵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不禁好奇道:“你们二位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谁啊?该不会是刚才那个……赵?”   赵德柱默默地点了点头,又对小雅说道:“刚才听店小二的意思,他目前的处境可是有点不妙啊,我看光凭咱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成功搭救他。”   小雅秀眉轻蹙:“那照你说,丢一边儿不管啦?”   “哎,也不能不管啊,”赵德柱连忙摆手:“说起来,那也是我亲儿子啊,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你儿子?”徐陵更蒙圈了:“居然是令郎。难不成他真的是秦国这边的人?”   “哎呀你先别打岔好吗?”赵德柱头疼道:“第一,他还不知道我是他爹,第二,他也不是秦国派来的卧底。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暂时也没个头绪。不过……”   他望向小雅:“现在离得这么近了,你的通讯设备能联系到亮子吗?”   小雅摇了摇头:“拂衣之前已经利用专业手段,彻底破坏了我的对讲机,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唉,这该怎么办呢?”闻听此言,赵德柱颇感发愁,正兀自琢磨对策的功夫,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扫向外边,忽然忍不住咦了一声。   小雅也连忙向街面上瞅了瞅,好奇道:“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吗?”   赵德柱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尽量躲在徐陵的身影后,眼睛仍旧紧盯着对面的司寇府,沉声道:“刚才下车走进去的那个人,以前是我的手下。”   “哪一个?!”小雅立马警醒起来,边看边问:“神侠组织的人?”   赵德柱没着急说话,等了片刻功夫才道:“别看了,已经进去了。你讲的没错,的确是神侠的人。准确的说,应该是胡缨的铁杆亲信,他名叫蒋宏,以前曾调到上官雪明那边,干过一段时间的行动,不久之前才又回到原位的。”   小雅感到有些不妙:“神侠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司寇府呢?难道是冲着他去的?”   赵德柱略作思索,苦笑了一下:“哼,我看亮子身陷囹圄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在背后搞的鬼。”   小雅沉声道:“如果是那样的话,赵亮恐怕就不是被赵国官府咔嚓那么简单了,搞不好神侠的人会先下手。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才行。”   “先别着急,”赵德柱轻轻摆了摆手:“不管怎么说,我们也需要把情况搞清楚了才能动。这样,你们两个吃完饭赶紧躲回房间,我去外面打探一下消息,一来是关于赵国神秘武器的事情,二来是亮子的问题。等我回来,咱们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徐陵非常听话,闻言正欲点头答应,小雅却兀自不放心:“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赵德柱拒绝了她的好意:“你不用担心我。我打算去会会那个蒋宏,如果他看到你跟我在一起,肯定会生疑的。现在我们无法确定拂衣有没有影响到这边神侠的人,所以还是谨慎为妙。”   “正是因为拂衣的问题,我才难以放心让你一个人啊,万一他们对你……”小雅仍有顾虑:“要不我远远跟在后面,一旦情况不妙,至少还能出手援救。”   赵德柱想了想,最终还是微微颔首:“那好吧,既然如此,干脆你们两个一起得了,徐道长的武功比较硬朗,既能保护你,又能增援我。”   见他终于松口,小雅暂时安下心来,徐陵也同意在暗中提供掩护。三人又商量一番,匆匆吃了几口饭菜,算是填了填肚子,便起身结账,走出了吉运酒楼。   赵德柱吩咐小雅和徐陵先躲进旁边的商铺,留心观察,自己则大步走向蒋宏的马车。   恰在此时,司寇府大门里面走出两个人,正是蒋宏和内史毛不均,只听蒋宏笑道:“毛大人请留步吧,再送可就折煞小人啦。”   毛不均朗声一笑:“哎,家老言重了。本官正在发愁案子毫无进展呢,公子便派家老送来重要的情报,是我应该万分感谢才对。”   蒋宏压低声音:“毛大人慎言。此事公子特别交代过,因为涉及到晋阳那边,我们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所以能不声张尽量还是不要声张为好。”   “明白明白,”毛不均满不在乎的笑笑:“你们公子是个谨慎的人,本官心里有数。方才说的那个消息,我立刻派人着手查办,只要情报可靠,准保让牢里的那两个家伙逃不掉,哈哈哈。” 第五百二十九章 首领权威   蒋宏又跟毛不均寒暄了几句,然后拱手告辞。他才刚一走下台阶,便正好瞧见站在车旁的赵德柱。蒋宏微微一惊,旋即转头看去,待确定毛不均此时已经返回了司寇府中,连忙上前几步,低声道:“老师,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赵德柱语气显得有些冰冷。   蒋宏心里打了个颤,赶紧笑道:“看您说的,见到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老师,这里人多眼杂,还是上车说吧。”   赵德柱冷哼一声,随即抬腿上了马车,蒋宏左右看看,接着也跟随其后,钻进车中。   “安伯,去城外!”蒋宏朝车夫命令道。   赵德柱掀开车窗帘,给守在街对面的小雅打了个信号,然后淡淡问道:“为何去城外啊?”   “哦,老师您有所不知,”蒋宏笑道:“晶少在城外有处隐秘安静的宅院,胡总偶尔也住在那里。”   赵德柱瞪了蒋宏一眼:“谁说我要见他们了?你现在也敢替我做主了吗?”   “不敢不敢不敢不敢,停车!赶紧停车!”蒋宏见赵德柱面色不善,吓得连忙喊住车夫:“老师,您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属下听您指令。”   蒋宏的这种反应,令赵德柱稍觉安心。这说明,尽管拂衣跟自己差不多等于决裂了,但是对方的手还没有完全触及整个神侠组织。胡缨和赵晶身旁一定有拂衣埋得暗桩,尽管还无法知道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现在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挑战他这位神侠组织的首领。   老师在组织中的地位,绝非一时半会儿可以彻底动摇的。   赵德柱略微点点头,淡淡道:“就在城里随便绕绕吧,我有事情要问你。”   蒋宏闻言,连忙吩咐车夫起步,然后恭恭敬敬的应道:“请老师吩咐。”   “赵亮是被你们给坑的吧?”赵德柱根本不兜圈子,一上来便直截了当。   面对这个问题,蒋宏顿时作了难。他心里很清楚,赵亮不仅仅是神侠组织的头号大敌、反穿越调查局的王牌特工,而且也是老师在成立组织前,跟第一位妻子所生的亲骨肉。   而自己现在的老板,则是老师的第二任妻子,与那对前任母子堪称是水火不容的天敌啊。   像这种家庭狗血剧经常出现的剧情,眼下竟然变成了神侠组织内部讳莫如深的禁区,几乎谁碰谁死。   甭管是二老婆要干掉大老婆,还是二公子要整死大公子,这都很好理解。家务事嘛,让老师自己头疼就好了,谁让他管不住下半身呢?   可现在麻烦就麻烦在,蒋宏他是个外人啊,无端卷进了组织首领的家庭争斗之中,分分钟变成替罪羊的节奏。   蒋宏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额,这个……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痛快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情况是这样的,额……”蒋宏眼看实在躲不过,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反穿局的副局长突然出现在这个时空,晶少为了保证组织的安全,就采取了一些预防性的措施……”   赵德柱沉声道:“预防性措施?把他亲哥整进大牢里,随时准备砍头,就是你说的预防性措施?”   “不不不,不是我说的。”蒋宏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晶少也没想对赵副局长下狠手,不然的话就直接派杀手了。”   “嘿?你他妈还想派杀手?”   “不不不,不是我想派杀手,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蒋宏急道:“老师,我绝不敢骗您。一开始,我们的确也挺头疼的。毕竟赵副局长太厉害了,连上官老大都栽在了他手上,更何况我们呢?所以他突然到此,组织里的弟兄们没有不担心的。晶少出于对大家安全上的考虑,想过很多办法,最后为了不跟赵副局长直接发生冲突,只好借助古人的手,将他暂时困起来。哦对了,这件事情,张素姐姐也是同意的。”   蒋宏口中所说的“张素”,是赵德柱亲手培养的学生,此前一直在游侠旅行社中工作,名义上是协助胡缨,实则也有替老师暗中监管旅行社运行的责任,所以可以算得上是赵德柱信赖的人。   赵德柱听蒋宏这么说,脸色稍微缓了一些:“聂家凶案和钟自文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去司寇府又是为了什么?”   蒋宏眼珠子一转,答道:“聂家的那桩案子,其实是夏尧干的。哦,就是以前隐侠援手团的金炳成,他是魂穿到了一个叫夏尧的古人身上,并被晶少推荐给赵括当了门客。我们本来打算利用这个案件,把赵副局长弄进监牢,省得他追查组织的踪迹,可是没想到,赵副局长在狱中居然好巧不巧的碰上了钟自文的事,这才被卷进赵国朝堂内斗之中。”   他顿了顿,斟字酌句的继续道:“至于说我今天去那里,主要是探听关于夏尧的消息。”   “探听夏尧的消息?”赵德柱有些好奇:“他暴露了吗?”   “嗯,差不多算是暴露了。”蒋宏不敢跟赵德柱提夏尧暗杀赵亮的事,含含混混的说道:“赵副局长后来察觉出夏尧有问题,便说动司寇田坟,上门找赵括要人。赵括扛不住田坟的压力,只能无奈答应,放弃了对夏尧的庇护,打算乖乖把他交给司寇府。”   赵德柱略一琢磨,道:“夏尧若是落到司寇府手上,想必保不住之前的种种谋划,所以,你们应该有相应对策了吧?”   蒋宏点点头:“晶少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便命令金炳成结束魂穿任务,立刻返回拂衣老大那边,而他在离开夏尧本体之前,已经服下剧毒,恐怕命不久矣。司寇府仅仅得到个奄奄一息的嫌犯,肯定什么都审不出来。”   “嗯,虽然手段有些狠辣,但却也算务实高效,”赵德柱微微颔首:“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吗?”   “不不不,全是晶少的谋划。”蒋宏老老实实的回答:“晶少他虽然年轻,但是沉稳镇定、足智多谋,兄弟们都非常敬服呢。”   赵德柱对此未置可否,转而又问蒋宏道:“那么大炮又是怎么回事呢?”   “啊?大炮?”蒋宏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哦,您说那个啊,那也是咱晶少的创举呀。”   “创什么举?大炮又不是他发明的,还不是剽窃古人的知识产权,”赵德柱不屑的撇撇嘴:“晶儿为什么要干这种无聊的事情啊?那个鬼玩意儿已经进展道什么程度了?”   此事与赵亮无关,自然也就跟老师的家庭矛盾无关,蒋宏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连忙答道:“哦,晶少是为了帮助赵括打败秦军,才发明了这种降维打击的武器。不过,咱们条件有限,也只能是制造一些土炮而已,威力远比不上真正意义的现代兵器。晶少说了,顶多在阵前吓吓秦军,或者攻城时轰塌城墙用的。目前,赵国倾全力支持,也仅仅弄出了三十多门大炮,铸造实心炮弹两千余枚。”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晶少最近在研究配制新的火药,打算搞一些能爆炸的炮弹出来。”   “胡闹!”赵德柱气道:“你们这么宠着他胡搞瞎搞,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他沉吟片刻,语气郑重的吩咐道:“蒋宏,你替我给胡缨和晶儿带个话儿,包括张素也要带到。两件事,一,不准再有针对赵亮的行动,并且还要尽量确保他在此处的安全。二,立刻停止制造大炮这种无聊且危险的举动,已经造好的统统毁掉!”   蒋宏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才鼓气勇气道:“老师,大炮的事情倒好说,我一定努力劝说晶少。不过,赵亮……”   “赵亮怎么了?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宏略显为难道:“赵亮是反穿局的高级特工,又是堂堂副局长,他绝对是把咱们神侠组织视作头号大敌啊。如果……如果他不肯放过咱们,非要彻底铲除才肯罢休,那咱们就坐以待毙吗?”   赵德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放心,他来这里不是冲着你们,而是另有目的。倘若不是你们自作聪明的主动坑他,或许他也发现不了那个夏尧的踪迹。这样吧,我把刚才的指令改一下,如果赵亮没有威胁到神侠的安全,你们就不准采取任何针对他的行动,假如赵亮的确构成了威胁,那你们也只能展开可控的防御,不得伤害他性命。明白了吗?”   蒋宏点点头:“好,我一定把您的话转告胡总。老师,您真的决定不见他们吗?胡总和晶少要是问起您的情况,我该怎么回答呢?”   赵德柱答道:“我来这里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关乎到组织的根本理想,你一说他们自然就会明白的。和那件事比起来,什么兵权啊、大炮啊,全都是浮云!”   他喊住行进中的马车,一边掀帘,一边又吩咐道:“如果我有什么指令,会在司寇府院墙的转角处留下记号,你们派人留意,随时听我调遣!”   蒋宏连忙起身,轻轻扶着赵德柱下车,嘴里答应道:“请老师放心,我们一定会盯紧的,也祝您一切顺利!”   直到马车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赵德柱才转过身来,朝着街角处招了招手,功夫不大,两道人影快步赶到了近前。   小雅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情况了解到了吗?”   赵德柱笑了笑:“果然不出我所料,赵亮是被他弟弟给弄进去的,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已经能跟司寇府的最高长官说上话了,所以一时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而我也跟组织的人打过招呼,不许他们进一步伤害赵亮。”   说着,他又转头对徐陵道:“你身上所肩负的使命,也已经有了眉目,接下来咱们就可以展开手脚,大干一番啦!” 第五百三十章 夔穴   赵亮今天的心情不太美丽。确切的说,不是不美丽,而是非常不美丽,甚至还有些郁闷气恼、愤愤难平。   因为就在今天,接连两件事情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第一件是关于夏尧的。尽管那位靠“纸上谈兵”名传千古的赵括最终履行了对田坟的承诺,最终还是将夏尧送来了司寇府。但是,此时的夏尧却几乎是个死人了。   之所以用“几乎”这个词,是因为他到达司寇府的时候,的的确确还剩着半口气,并没有完全死透。只不过,整个人两眼空洞无神,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而已。   田大人对此也无可奈何,他替可怜的夏尧办完了后事,特意派人到地牢将情况告知赵亮,赵亮当时心中冒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尼玛,这个赵晶也太狠毒了!   赵亮此时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叫夏尧的牢头儿,应该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只是被神侠组织魂穿了。因此,到了危急时刻,赵晶和他的手下们便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这个载体。   不过,古代人他也是人啊,那也是条活生生的命啊。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弄死了夏尧,简直跟禽兽无异!   赵亮不由得心头火起,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轻饶了赵晶这帮神侠组织的恶徒。   然而,还没等赵亮这边的气消了,另一件令他感到郁闷的事情便接踵而来。   下午的时候,司寇府内史毛不均忽然提审吕邦,调查吕不韦与嬴异人的关系。尽管在赵亮之前的提醒下,吕邦已然为此想好了一整套应对的说辞。可是没料想,毛不均根本就不听他的分辩解释,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个家伙居然连番几次刑讯逼供,险些把吕邦打到当场变形。   好似血葫芦一般的吕邦被抬回大牢时,只说了句“毛不均这个王八蛋,我绝饶不了他……”,然后便直接昏了过去。   赵亮看在眼中,心里也不禁是倍感戚然。他本来还想问问吕邦,有没有被毛不均逼着招认了什么事情,但可怜的吕邦此时已经疼得失去了意识,于是也只好徒呼奈何,就此作罢。   疯老头儿邹展凑到近前,仔细查看了一下吕邦的伤势,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唉,打的重是重了点,不过都只是皮肉受苦,没有伤到筋骨,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啦。”   赵亮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我担心的并不仅仅是他伤势的问题。只看毛不均今天突然对吕邦采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很明显是想要逼着他招认什么重要的罪行,这种情况令我感到有些不安。”   邹展对政务方面的事情比较陌生,不免略感好奇道:“田坟不是这里最大的官吗?毛不均怎么能绕过他直接审问?”   赵亮收回纷乱的思绪,耐心解释道:“之前田大人曾跟我提起过,毛不均虽然在应对钟自文越狱的时候,因为处置失当而遭到了朝廷的训斥,但是他毕竟没什么大过错,所以仍旧担任内史一职。而吕邦的案子,当初就是毛不均亲自负责的,所以他现在提审吕邦,从程序上讲并无不妥。”   邹展闻言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既然毛不均职分所在,审的又是小吕之前的案子,那你为何还会有不安的感觉?难道担心毛不均故意牵扯你吗?”   “这只是一方面的担忧,”赵亮眉头紧锁:“我最怕的,是他把矛头指向另外两个人。”   “哪两个人?”   “吕不韦和嬴异人。”   邹展大惑不解:“他们是谁?老夫听都没听说过。”   赵亮道:“吕不韦是吕邦的老板,邯郸有名的大商人。而嬴异人则是秦国的公子,被派到赵国来当人质的。”   他见邹展仍旧是一头雾水,又补了一句:“这两个人,今后一个是秦国的国君,一个是秦国的丞相。”   听赵亮这么讲,邹展顿时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老夫明白啦。这么说来,那两个人绝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的状况,否则你就没办法跟后世的人交代了,对吗?”   赵亮无奈的笑笑:“我现在怀疑,有人在故意把水搅浑,妄图将眼前的乱局硬扯到异人公子和吕大老板身上。这样做,既能坑我,也可以顺便连带着坑一坑晋阳公主赵琦。”   “那你猜到是什么人在背后捣乱了吗?”邹展有些担心。   赵亮道:“我心中自然有数,而且应该八九不离十。本来我已经看到脱困的希望了,但是对方显然不想让我这么顺利恢复自由,故而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目的就是想要置我于死地。他们心里很清楚,一旦事情危及异人和吕不韦,我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邹展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继续研究无往之境的事情吧。此事成了之后,便设法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只有恢复自由之身,才好搭救要保护的人啊。”   赵亮见他说着说着,便又把话题扯到了这个上面,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道:“上次邹老说过,所谓无往之境,是藏于邯郸的某个隐秘之处。根据几部不同时期的古卷记载,皆称那处地方为‘地宫’。然而,即便是赵国王室的核心人士,也不晓得地宫究竟在什么地方。那么,您又为何非常笃定的认为,地宫入口就在这座监牢之中呢?”   邹展先往外瞅了瞅,接着将赵亮拉倒最里面的角落处,方才开口讲道:“老夫研究此事多年,早已将各种可能性都逐一排除,只有司寇府地牢,目前是各种古卷所载的线索与暗示最为集中的地方。尤其是你穿越千年,也恰好来到这里,老夫便更加确信无疑,答案已然近在眼前啦!哈哈,小兄弟,你可是未来之人啊,这种机缘巧合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经过长时间的穿越旅行、亲历无数的历史节点之后,赵亮现在也越来越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这类玄玄乎乎的东西了,他听完老头儿的话,同意道:“或许真如您老所说,我被关进这个鬼地方,搞不好是有什么奇怪的时空逻辑在背后牵引,命中注定我就应该现身此处,与您相遇。不过,地牢面积很大,监房不止这一处,而咱们又失去行动的自由,到底该如何找起呢?”   “不用费神!”邹展笑道:“我当初选择这间牢房,不是没有道理的。根据五行定向之法,这里正是整个地牢当中风水汇聚之处,名曰夔穴。”   “夔穴?那是什么鬼?”赵亮略显懵圈。   邹展摇头晃脑的说道:“哎,夔穴不是什么鬼,而是五行俱存的灵位宝穴。所谓夔啊,乃是一种上古神兽,《山海经》的大荒东经里有写过,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为夔。”   说到这里,他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夔是只有一只脚的神兽,因此取‘一而俱足’之意,为五行皆全的风水位命名。凡是夔穴,那必然埋着宝贝呐。”   赵亮奇道:“您既然知道这里是藏着宝贝的夔穴,那直接通知赵王派人挖开不就好了,干嘛要等这么久?还非得我现身了才能确定这块宝地?”   邹展耐心解释道:“这里面还有一个缘故,是令我一直心存顾虑的主要原因。你要知道,邯郸城邑,肇起于殷商。商代建都于邢,后迁都于殷,这中间数百年光景,邯郸一直是畿辅之地。所以,据老夫判断,地宫绝非赵氏的地宫,而是商朝人所建的地下空间。此处的夔穴,就是通往那座地宫的入口。不过有一册商代的残卷中曾特别描述,若想打开地宫的入口,就需要使用一种极为复杂的方法,并且还得是天选之人亲手操作。否则,胡乱开启或者直接挖掘,都会令入口彻底封闭,再也没有办法一窥地宫的真容。”   他轻轻叹了一声:“尽管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属实,但老夫也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赵亮挠了挠头,疑惑道:“您的意思是,我有可能就是那个具备开启地宫资格的天选之人?”   邹展凝视着他:“或许是,也可能不是,但总比老夫靠谱些。要不?咱们试试?”   赵亮瞅了瞅四周的地面,一脸懵逼的说道:“这……该从哪儿试起呢?手边也没个铁锹镐头之类的工具。”   邹展嘿嘿一乐,冲着赵亮摆摆手:“跟老夫来。”说罢,他几步走到自己平时一直坐着的地方,瞧瞧四下无人注意,轻手轻脚的掀起了地上的草席。   赵亮瞧着那张黑得都快发光的破草席,还时不时飘散着一股不怎么太好描述的气味,不禁是眉头大皱。邹展倒不怎么在意,他先朝赵亮神秘一笑,接着指了指下面:“你看。”   赵亮满眼只看到一群受了惊吓、四散逃窜的小强,其他什么也没有发现,略感诧异的望向那个疯老头儿。   邹展不慌不忙,跪坐在地上,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伸手轻轻抚摸那块地面。   眨眼之间,异变突起!   只见原本满是尘土、处处狼藉的地面,忽然泛起了一片淡淡的光芒,就在那隐隐约约的光影之间,太极的图案赫然浮现在了赵亮的眼前。   我靠!给老子变魔术呐?! 第五百三十一章 密锁   牢房的地面上,忽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隐隐发光的太极图案,顿时把站在旁边的赵亮吓了一跳。   他使劲揉揉眼睛,待确定那绝对不是自己眼花之后,惊讶的问邹展道:“我的天!这特么是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老夫跟你说的夔穴灵位,或者说应该是地宫入口的密锁,”邹展幽幽的答道:“老夫是根据那些古卷中所记载的方法,召唤它显形的。怎么样?没骗你吧?”   赵亮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图案,旋即好奇道:“我靠,合着您老一直用屁股压着它啊?难道不怕坐塌了吗?”   “小赵兄弟,老夫这也是无奈之举啊。”邹展苦笑道:“以前我也曾尝试着开过几次,希望能找到地宫的门径,但是不仅每回都毫无作用,而且还险些弄出许多大麻烦来。所以自那之后,老夫便不敢再强行开启密锁,只能每天苦思冥想,期望寻找到正确的方法。”   他看着赵亮,略显兴奋道:“其实说到底,开锁方法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之处是在于何人开启。唉,看来老夫是没这份机缘啦。小兄弟啊,你来自两千年后的世界,算是奇人中的奇人,估计够格儿!”   赵亮被他说得噗嗤一乐,不禁也产生出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行,那就让我试试看!没准儿瞎猫碰见死耗子,还真被我给弄成了呢。哎对了,邹老,我先跟您打听一下啊,这要是真的打开了地宫的入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是地上凭空出现一个大窟窿吗?还是墙上突然开个洞?会不会有什么机关运转的动静啊?那声音大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邹展愁眉苦脸的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呀?这么些年,我连入口朝那边都不晓得,真要是打开了,老夫跟你同样是两眼一抹黑啊。”   赵亮一听他这么说,立刻记起:哎呦卧槽,对啊,这老头儿貌似王者,实则青铜,玩游戏根本就没通关呀!要问真正的大boss究竟长啥样儿,他跟我这新手也没什么差别,完全就是一脸菜呐。   赵亮忍不住讶然道:“大爷,咱这可就有些离谱了。这儿可是地牢啊,隔壁两边住着上百个囚犯,狱卒看守还会随时巡视检查。一旦动静搞得夸张了,麻烦铁定惹大啦。”   邹展闻言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之前有两次老夫就险些露馅儿,不然也不至于成天装的疯疯癫癫呀。”   “不行不行,我看此事还须从长计议,”面对这种局面,赵亮连忙道:“眼下让我头痛的问题太多了,万一再整出其他幺蛾子来,我非得疯了不可。”   邹展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吕邦,叹道:“唉,倒也不是说非要现在就动手。老夫的意思是先给你看看状况,并将开启密锁的法门告诉你,然后咱们俩商量着来。一旦确实有了好的机会,便立刻采取行动,你看这样妥否?”   赵亮对此表示同意,于是连忙盘腿坐下,仔细聆听邹展给他介绍眼前这光晕太极的来历和门径。那些关于开启夔穴密锁的种种方法,皆是源自于古书残卷,所以听起来颇为晦涩难懂。两人嘀嘀咕咕的交流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吕邦哼哼着想要喝水方才罢休。   赵亮给吕邦盛了半碗清水,轻扶着他的头,慢慢给他喂进嘴里。吕邦喝了点水后,感觉胸间憋闷稍微舒缓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说道:“赵兄,我……我……好像没挺住……”   赵亮帮他缓缓坐直身子,问道:“什么没挺住?你跟毛不均都说了些什么?”   吕邦咬了咬牙,强忍着身上的痛楚,艰难的回答:“那个王八蛋根本就不听我说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的逼问我,主人跟晋阳公主到底有何关系,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将异人公子送出邯郸。”   赵亮早就猜到情况会是如此,自然也不吃惊,继续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我当然不会承认!”吕邦愤然道:“本来这些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嘛,毛不均分明想要栽在我家主人!他娘的,以后让老子逮到机会,非得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赵亮眉头紧锁:“他对你动用大刑,就是为了逼你承认这些罪状吗?后来怎么样了?”   吕邦道:“毛不均见我口风紧、嘴巴硬,不肯指认主人与赵琦有勾结,便让人把我往死里打。后来他们下手太重了,我逐渐支撑不住,便……便浑浑噩噩的承认了他说的那些。”   赵亮心中一沉:“都有那些内容?你还记得吗?”   “大抵上有三件……”吕邦懊恼道:“一是主人确实曾与晋阳公主府有生意上的来往,但也仅限于管家那个层面,毛不均非要让我招认,主人经常是跟公主打交道的。第二,第二件就是,公主刚从封地来邯郸之时,异人公子在主人的建议下,特意准备了两份厚礼,亲自登门拜会了晋阳公主和她的妹妹,因为那些礼物都是我出面张罗的,所以……”   “所以毛不均就拿此事做文章,逼你承认这是双方私下密谋合作的证据?”   吕邦点点头:“没……没错,正是如此。剩下第三件,就更他妈离谱了。毛不均说赵秦大战即将爆发,嬴异人为了保住小命,打算和我家主人秘密潜逃,这件事只能拜托晋阳公主暗中帮忙。而公主答应出手援助,想必对秦国提出了某些条件,比如里应外合铲除异己什么的。毛不均逼我交代,公主到底提出了什么条件。”   赵亮暗骂了一句“无耻”,然后道:“像这种无端构陷,就算让你临时编恐怕都编不出来,毛不均一定已经设计好全套的罪名了吧?”   吕邦点点头:“他逼我承认,公主开出了两个条件,一是替她出手,设法逼死关在牢里的钟自文,二是将勾结秦国的脏水泼到赵括身上,令其没有机会接替廉颇将军。赵兄,我实在吃不住毛不均的折磨,最后只好在供状上画了押……”   说罢,吕邦再也止不住心中的委屈懊悔,呜呜咽咽的痛哭了起来。   赵亮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事已至此,你也别伤心了。毛不均仅仅拿到你的口供,顶多就是把整个事件搞得扑朔迷离而已,最终奈何不了你家主人,更无法撼动晋阳公主。”   “真的吗?”吕邦抬起头来望着赵亮,有些将信将疑。   赵亮给他分析道:“你想想,倘若随便什么人招个供,就能把吕老板、嬴异人或晋阳公主这样的大人物扳倒,那天底下的事情未免也太简单了。且不说你家主人吕不韦在邯郸交友广泛,多少人都会在暗中护持,单单是他指责你的口供实属屈打成招,司寇府就不敢轻易把他怎么样。私通外敌这种杀头的大罪,往往真假难辨,动辄还会误中反间计,因此当权者通常都是要拿到扎扎实实的证据,才敢定罪量刑。”   吕邦好奇道:“既然如此,毛不均那个混蛋为何还要如此折磨我?他娘的,我跟他有仇吗?”   “这么做,当然有他的目的,”赵亮道:“我刚才说了,审问你的结果,最大好处就是将目前的局面搅浑,进而保护那个躲在幕后之人。夏尧的意外失手,令对方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所以他们只有再出邪招儿,把包括赵王在内的所有人都搞得疑神疑鬼,如此才能伺机脱身。”   吕邦愣了片刻,随即长叹一声:“唉,这里面的道道儿也实在是太复杂啦,若不是赵兄给小弟分解,任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的要窍。不过,你讲的确实很有道理,我刚才在堂上招认的那些罪行,不管是嬴异人还是赵琦,当然都不肯承认,因此就算赵王亲自来审,到最后也只能对他们无可奈何。只是……唉,主人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我的连累了。”   “多想无益,”赵亮笑笑:“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歇着,尽快把伤势养好。后面无论怎样,吕大老板定会救你出去的,放心吧。”   吕邦此时的心情惴惴不安,即便有赵亮这番客观分析和温言慰藉,他仍旧感到难以平静。不过,毛不均刑讯的手段实在太毒,皮肉绽开处,一阵阵火辣的钻心疼痛,也令吕邦委顿不堪,没过多长时间便昏昏睡去。   邹展看着躺在地上半昏半睡、身上疼得不住哼哼的吕邦,摇头叹道:“唉,这孩子真是可怜。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朝堂争斗之中,成了倒霉的牺牲品。如果吕不韦因为他的认罪而遭到牵连审讯,恐怕也不会救他脱困了吧。”   赵亮实在不愿去想这种令人不快的问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情况或许没那么糟吧。邹老,你之前说过,只要你想离开,随时都能走,对吗?”   邹展神情倨傲的答道:“那当然,老夫又不是他们的犯人!相反,我还是先王请来的客人呐。尽管现在的赵王已经对那个谜题不感兴趣了,可老夫的身份他还是拎得清的。”   赵亮微微颔首:“那就好。邹老,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能行吗?”   邹展不禁有些好奇:“哦?什么事,你说说看。”   “我想请你离开这里。” 第五百三十二章 出狱   “离开这里?”邹展不禁一愣,奇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出狱?”   赵亮点点头:“没错,我想让您先到外面帮我办些事情。”   邹展眨巴眨巴眼睛,爽快道:“行啊,办啥事?只要老夫力所能及,准保帮你弄好。”   赵亮笑笑:“您不担心我是故意把您支开,然后自己偷偷溜进地宫吗?”   “老夫信得过你,”邹展抚着胡须呵呵笑道:“你这小伙子是个可靠的人,我不会看走眼的。这么急着让老夫出去,定然有着天大的理由,我若是再疑神疑鬼,倒显得小气了。”   他双目炯炯有神的望向赵亮,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要老夫去办?”   赵亮小声道:“总共两件。一是请您帮我联系吕不韦,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此人胸怀大略,定然会想出万全之策,以应对眼前的危机。”   “这事简单,”邹展点了点头:“既然你说小吕的主人是邯郸有名的大老板,想来也不难找。”   “第二件事情呢,可能麻烦点。”赵亮道:“我有位朋友近来会到邯郸,希望您以及吕不韦能帮我留意着点。”   邹展仔细问道:“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有没有什么特征,或落脚之处?”   赵亮挠了挠头:“不瞒您说,她也跟我来自同一个世界,而且……嗨,而且她是我媳妇。”   邹展闻言一愣:“啊?合着你们一家子都往这边穿啊?”   赵亮可没工夫理会老头儿的玩笑,连忙把小雅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番。邹展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来,一定设法帮赵亮找到媳妇。   “哦对了,若是方便,还要辛苦邹老去跟李记皮庄的掌柜李义打个招呼,”赵亮忽然记起李义夫妇:“告诉他们,我在牢里一切都好,别让他们太过挂念,更不要想着托关系找门路的搭救我。眼下的局面,他们能躲得越远越好。”   邹展拍了拍赵亮肩膀:“行,放心吧,都交给老夫啦。这些事情办妥之后,我还会再回来找你的。你也千万小心,关于无往之境的秘密,千万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啊。”   赵亮郑重答应,也让邹展放心,他会趁这段时间,再仔细研究一下密锁的事情,好等老头儿回来一起去探地宫。   邹展朗声笑了笑,旋即走到牢笼旁边,呼唤狱卒。听到这边有动静,一直负责值守此处的几名官差起身来到近前,询问邹展有什么事。   老头儿一本正经的请他们转告典狱丞刘峨,说自己奉先王之命探查的密事已经有眉目了,现在要出去。狱卒听得半信半疑,可终究没敢怠慢,一溜烟儿的跑去通禀。   过不多时,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官员小跑着来到此处,轻声惊呼道:“哎呦喂,老爷子,您还在这儿呢?!嗨,你看这事儿闹得,下官以为您早就出去了呢?居然把这茬儿忘了个一干二净!罪过罪过,您可千万别生气啊。”   说着,他连忙吩咐手下打开牢门,放邹展出来。   邹展蓬头垢面、一袭脏衣,身上的味道离着老远就能把人熏一跟头,但是,他的气度举止却有种说不出的潇洒疏阔。他走出牢房,沉声道:“先王交代的那件事,我已经……”   没等邹展把话讲完,典狱丞刘峨便连连摆手:“别别别,邹老,下官职分微薄,密令之事不敢与闻,您还是直接跟大王禀告好了,或者,您愿意跟谁说,就跟谁说。下官这就给您办手续,等回头我去知会司寇大人一下就行了。当初他也晓得此事,只不过时间太久,估计他也忘得差不多啦。”   邹展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接着又转头对赵亮挥了挥手,算是与他告别,然后便由刘峨引领着离开了地牢。   赵亮见老头儿果然没有吹牛,居然离开的如此轻松,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同时也默默祈祷,希望邹展能尽快联系上吕不韦,化解神侠组织刻意制造的这场危机。当然,如果能再幸运的找到小雅的踪迹,那就更好了。   他收回纷乱的思绪,转身来到吕邦近旁,仔细查看了一下各处伤口的情况,又喂吕邦喝了点水。才忙乎完这些,地牢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紧接着几个官差齐声招呼道:“参见大人。”   赵亮不禁有些好奇,连忙回头望去,恰好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牢门外面。   “大人要提审人犯赵亮,把他给我带出来。”   赵亮闻言站起身,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此人是司寇田坟的副手,好像姓王,但具体叫什么名字、在府中担任何职,就不怎么能确定了。   负责看守的狱卒依言打开了牢门,那位官员面无表情,沉声讲了句:“你跟我来。”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赵亮利用刹那间的功夫,运转灵觉,扫视了一下对方的心思,不禁微微一愣:咦?他带我去见的人,居然是……   檀香雅室,清净怡人。   一袭白衣的赵琦挽着堕马髻,娇柔间自有几分勃勃英气。   此时,她正笑意盈盈的看着站在对面的赵亮,一时间并无什么言语。   赵亮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咳嗽一声,故意道:“罪民赵亮,参见公主。”   赵琦嫣然一笑,问道:“怎么?生气啦?”   “我一个戴罪之人,有什么资格生气?”赵亮撇撇嘴:“倒是公主身份尊贵,为何会跑来这种地方?”   赵琦对赵亮的嘲讽视而不见,正色道:“此地乃大赵的司寇府衙,堂皇正气之所在,有何不妥?”   赵亮冷笑道:“原来您也知道这里是堂皇正气之地啊?只可惜,恐怕它早已经被权贵们的利益之争给玷污了。”   闻听此言,赵琦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唉,我知道,之前赵雄飞在公堂上说了假话,否认你与我相识的事情,险些置你于凶险不测之境,故而你为此恼怒于我。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我并不怪你。不过……”   讲到这里,她略微停顿了几秒,一对美目凝视着赵亮:“不过,那会儿危机发生的太过突然。只要一着不慎,影响的不仅仅是我个人的安危,更可能会动摇赵国的命运。为了大局着想,我当时不得不先设法自保,然后方能审时度势,全力应对。因此,赵琦不求你原谅,唯望你理解。”   赵亮听她说的如此坦白,反倒不好再跟对方一般见识,于是同样无奈道:“公主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   “只是如此做法,实在有违盟友之道,对吗?”赵琦轻轻的歪着头,笑问道。   赵亮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公主为何此时又来见我?不管怎么说,眼下的危机尚未完全解除,而我身陷囹圄,更没能力帮你一起对付赵晶……”   “谁说你没能力?”赵琦笑着打断赵亮的话:“你身处牢狱之中,仍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逼得赵晶和赵括手忙脚乱,狼狈不堪,足见我之前的判断没错。”   赵亮一边运转灵觉,利用读心术把握赵琦的心思,一边好整以暇的说道:“我那纯粹是被逼无奈的自保之道,倘若不是夏尧奉命前来杀我,我也没办法反将赵括他们一军。”   赵琦摇了摇头:“那你之前在公堂上,明确表示怀疑秦国用反间计一事呢?正是凭借这一奇招儿,你不仅当场化解了正逼近自己的巨大危机,而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赵晶设下的诡计了彻底搅乱,令其无法继续害人,更为我争取到了反败为胜的宝贵机会啊。”   赵亮知道这晋阳公主说了半天,目的还是要拉拢自己对付政敌,不禁暗暗有气,反问道:“既然公主已经得到了反败为胜的机会,朝中还有那么多文臣武将支持你,为何非要跑来找我呢?”   “因为我想把你救出来,”赵琦淡淡的说道:“而且,支持我的那些人,不是饭桶就是笨蛋,他们办点小事还行,却斗不过赵晶赵括二人。我认为,只有你才可以。”   “你也太抬举我了,”赵亮摇头苦笑:“我很好奇,什么时候给了你这么大的信心,居然会把我当做他俩的克星。”   赵琦从容笑道:“我自小有一个天赋,就是看人极准。谁有何本领能力,可否胜任某项使命,我的直觉判断往往都能做到八九不离十。就好比王兄打算让赵括到前线一试身手,旁人都觉得那个马服子不错,但是我却坚持认定,这家伙到最后一定会丧师辱国。你也一样,赵亮,能令赵括好梦落空、赵晶寝食难安的,只有你。”   赵亮闻言不禁心中暗道:哼,你这也叫看人极准啊?别逗了行吗?我让赵括好梦落空,没法接替廉颇指挥,回去立马就得被历史干扰评估委员会给炮决了。单单冲这一点,我也不可能帮你呀。   赵琦不晓得赵亮的心思,继续道:“当然,我也不会白让你帮这个忙的。算上之前你被他们诬陷入狱、吃尽苦头的种种损失,我决定送你一个天大的礼物作为补偿,你看行吗?”   赵亮笑道:“补偿?而且还是天大的礼物?公主殿下,你未免小瞧我了。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非常明确的表示过,什么当官啊、发财啊,我根本就不稀罕。”   赵琦眼中显出一丝复杂的意味,轻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屑于那些荣华富贵。不过,我要送给你的,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哪个男人能轻易拒绝。”   听她这么说,赵亮不禁有些好奇:“这么邪乎啊?究竟是什么呢?”   “我的妹妹,赵国第一美人——赵雅。” 第五百三十三章 反杀   赵亮足足愣了两分半,方才讶然道:“你说啥?你,你要把你妹妹送给我?!”   赵琦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没错,我的亲妹妹赵雅,大赵汾阳公主,万里挑一的美人。”   她站起身来,傲然道:“雅儿天生丽质、温婉贤淑,身份又极为尊贵,莫说赵国多少王侯将帅家的子弟对她倾心爱慕、钟情不已,即便是在其他六国,也有一些王室贵族派人前来求亲。怎么样?这样的好事,你总该满意了吧?”   赵亮一脸狐疑:“打小的时候,我妈就教过我一个道理,这世间绝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不也说了,汾阳公主身份尊贵,又是天生丽质的大美女,放着好好的豪门贵公子不去找,偏要来白白便宜我这个平头百姓,究竟图个什么呢?依我看啊,这背后准没有什么好事儿。”   赵琦冷冷一笑:“也不怪你将信将疑,这其中还有个理由我尚未来得及告知你。近日,王兄频繁暗示我,他有意将雅儿许配给赵晶那个混蛋,而我呢,则完全无法接受这样一个恼人的想法。所以,我打算请你出面与赵晶比个高低,把我妹妹娶走。不过你权且放心,有我在暗中相助,最后你的赢面肯定更大。到那时,你不仅可以抱得美人归,而且还一跃成为驸马,身份超然自在。”   赵亮听得大惑不解:“啊?让我跟赵晶争你妹妹?不过就算你不想让他得逞,不是还有一大堆勋贵子弟在排队吗?你让他们娶汾阳公主不就好了,为何非要盯着我?”   赵琦答道:“我的真实想法,倒也不必瞒着你。除非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雅儿嫁入赵国勋贵门庭的,更别说远嫁外邦。”   “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样不仅雅儿得不到幸福,而且会令本已盘根错节的赵国朝局变得更加复杂。”赵琦轻轻叹道:“在我看来,你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或许还好些。”   赵亮忍不住摇了摇头:“你的初衷可能是好的,不过现实却不太可行。且不说我有没有资格跟赵晶争夺公主,单是现在的囚犯身份就极度尴尬,你们王族总还是要脸面的吧?堂堂赵国王室的第一美人,能嫁给一个犯人?”   “我又没说现在便把妹妹嫁给你。”赵琦笑道:“人家只是先提前给你道个喜,等你顺利脱罪出狱了,咱们便可以着手安排我妹妹的婚姻大事。最后你我若是能变成一家人,且不妙哉?”   赵亮未置可否的笑笑:“公主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拉拢我,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亲妹妹,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折损赵晶的颜面?”   赵琦道:“当然不止如此。我之前说过了,无论是赵晶,还是赵括,他们对我大赵来说都是祸患。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他们诸事得逞,等到将来时机成熟之后,定然会设法除掉他们,以绝后患!”   闻听此言,赵亮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赵琦这个女人虽然行事诡秘,甚至还有点不择手段,但她的眼光却着实了得。   赵括纸上谈兵,误军误国,赵晶则是一个背景不明、居心叵测的异时空穿越者,然而,他们俩目前都尚未有任何劣迹暴露在世人面前,甚至在很多人眼中还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赵琦仅凭直觉,就牢牢锁定了这两个人,并将其当成赵国的心腹大患来看待。单单这一点,甭管对于古代人来说,还是相较现代人而言,那都绝对算得上是极为睿智的存在。   从另一个角度上考量,倘若晋阳公主真能阻止赵王用赵括替代廉颇的话,那么长平之战的胜负结果,乃至整个战国的历史走向,恐怕还真的很难讲呢。   赵亮沉吟片刻,朗声说道:“汾阳公主的事情,咱们还是以后再说吧,没准儿过两天大王改变主意,不想便宜赵晶那小子也不一定。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兄弟我此刻还被关在司寇府的大牢里,随时都有可能被你王兄咔嚓了。公主殿下难道不打算想想办法,先把我捞出去?”   赵琦噗嗤一乐:“当然要解救你啦,不然我干嘛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哦?有何妙计,愿闻其详。”   “本来呢,因为钟自文越狱未遂、当场自杀,朝中的一帮老臣便借题发挥,非要诬赖我派你入狱拔刺儿,闹得王兄也很为难。”赵琦从容不迫的讲道:“不过,经你急中生智的往秦国身上一引,顿时触动了朝野最为敏感的神经,大家立刻开始怀疑,会不会真的中了敌人的反间之计。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再敢轻易将矛头指向我,因为那么做,很容易背上被秦国戏耍利用的骂名。”   她略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我眼下的处境大为好转,不仅间接摆脱了谋害钟自文的嫌疑,而且说话的分量比之前也提升不少。再加上夏尧买凶杀你的事情,田坟已经禀告了大王和平原君,这更进一步证明,我和你都很可能是秦国妄图加害的对象。”   赵亮沉吟道:“那照你这么说,我很快就能出狱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不过……”赵琦道:“我觉得仅仅如此,实在太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了。”   赵亮已然从赵琦心中探出了对方的目的,不禁暗骂,同时嘴上却还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问道:“公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们应该把握现在的形势,趁你尚在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给赵括赵晶他们反戈一击!”赵琦沉声道:“你肯定还不知道吧,密探向我报告,赵晶又在暗中阴谋布局了。这一回,他妄图将我和秦国质子扯到一起,给我硬扣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哼,真是太可笑了!”   赵亮点点头:“我多少也猜到一点。大富商吕不韦的手下吕邦跟我关在同一个牢房。今天他突然被毛不均提审,并且遭到了严刑逼供,审问涉及的内容,就是你跟吕不韦嬴异人之间的关系。”   赵琦语气冰冷的说道:“子虚乌有、莫名其妙。我跟吕不韦嬴异人能有什么关系?要说有,那也只会是一样——我主张砍了秦国公子的脑袋为赵军祭旗!”   赵亮知道她不是在说笑,吓得连忙劝阻:“你可千万别冲动啊,没准儿赵晶正是为了让你这样极端,以证明自己跟秦国势不两立,才故意设下这个圈套的。要知道,此时杀死秦国质子,不仅对大战毫无益处,反而还会令赵国失信天下,丢了大国的气度。”   赵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微微颔首:“你放心,我不会那么不理智的。恰恰相反,我正打算利用这个机会,通过你给赵晶一个反杀。”   赵亮问道:“什么样的反杀?需要通过我做什么?”   赵琦道:“御史石鹏举乃是赵晶的人,他已经得到指令,准备近日向王兄告状,说我打算帮助吕不韦,偷偷将嬴异人放跑。这个时候毛不均对吕邦动刑,从时间上看,应该就是为了配合石鹏举的行动吧。”   赵亮同意道:“说的没错。尽管还不晓得毛不均究竟是赵晶的帮凶,还是他也同样仅仅被人利用而已,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吕邦必然会成为下一轮较量的焦点。他作为吕不韦和异人公子之间的通信使者,知道的内情很多,一旦成为关键人证,口供的杀伤力是可大可小的。”   “或者说,不管吕邦咬谁一口,被咬的那个人恐怕都得难受上一阵子呢。”赵琦嫣然一笑,看上去殊为可爱,但是笑容间却隐隐带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寒意:“所以,我想通过借助你的智慧,在吕邦身上做做文章”。   赵亮知道她的意图,表情严肃道:“我不赞同你利用吕邦的想法,那样做有可能会把他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甚至连带着吕不韦和嬴异人都难逃厄运。他们虽然属于对面的秦国阵营,但并未做过什么直接危害赵国安全的事情,这样无端被侵害,实在有违道义。”   面对赵亮的反对,赵琦丝毫没有着急,她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赵亮片刻,轻轻笑道:“我不利用他,难道他就不会被别人利用了吗?你莫要忘了,现在是赵晶他们主动把吕邦以及吕不韦、嬴异人卷进来的。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旁,凝视着窗外说道:“况且,我这么做,也等于是在救他们啊。”   赵亮沉吟道:“如果你能答应帮助吕邦脱困,并且保证事后不牵连吕不韦和异人公子,我就愿意听从你的指令,反击赵晶赵括他们。”   赵琦闻言转过身来,好奇道:“你又不是秦国人,更没可能认识嬴异人和吕不韦,为何这么着紧的维护他们呢?”   赵亮答道:“当然是因为吕邦的关系。在牢中,他与我走的最近,也总是悉心关照我。冲着这份恩情,我不愿看到他吃苦受罪,也不愿看到他主人出事而连累他。”   赵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了想之后说道:“那好,我可以答应你,尽量将事情置于可控制的范围内。只要吕邦肯乖乖配合,我会保证他和他主人平安的。”   赵亮暗暗用灵觉探知,赵琦并非在虚言哄骗自己,而是真的决定到最后不牵连吕不韦等人,遂放下心来,道:“有什么计划,请公主吩咐吧。”   赵琦几步走到赵亮近前,身子差点和对方挨在一起,她抬起头来,盯着赵亮的眼睛说道:“我想请你教教吕邦,让他主动将我私通秦国的铁证坦白告诉对手。” 第五百三十四章 圈套   赵亮先是不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是打算让吕邦给赵晶他们下套?”   赵琦笑笑:“赵兄果然聪明,一听就明白了我的意图。没错,我就是想将计就计,借着吕邦交代的宝贵消息,引赵晶等人进入我布好的局。”   赵亮思索片刻,沉声道:“你这么做未必真能将赵晶诓骗进来。要知道,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对方始终置身事外,连夏尧都被他们撇的干干净净。所以即便吕邦爆出什么了不得的猛料,赵晶也完全有可能利用别人去把握那些机会。”   “我认可你讲的这种情况,不过……”赵琦冷笑道:“如果吕邦口中说出的情报,是赵晶不得不亲自出面的事呢?”   赵亮好整以暇的抱着肩膀:“那我倒想听听公主的奇谋了。”   赵琦白了他一眼,道:“兵法有云,攻敌之必救。赵晶眼下最关心的事,莫过于执掌兵权,与赵括那个草包一起替代廉老将军,跟秦国对决。我的计划,正是从此处入手。”   她重新坐回桌旁,同时示意赵亮也坐下,认真讲道:“你回去设法说服吕邦,让他向毛不均透露,我的确通过吕不韦的关系,跟嬴异人搭上了线,准备利用秦国的力量,破坏赵晶赵括的图谋。其中主要有两件事情,一则,是把赵晶制造的那件秘密兵器的详细情报,偷偷送出邯郸,交到秦国王龁的手上;另一则,是请秦国派人来邯郸散布消息,说他们最希望看到,年轻的赵括取代经验丰富的廉颇,担任赵军新的主将。对于这两件事情,我即将秘密会见秦国特使,当面进行交涉。”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现出狡黠的光芒:“你要让吕邦不露声色的交代出我与秦使会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同时提醒毛不均,无论是在大王身边,还是在司寇府内,都有我的眼线。消息一旦提前泄露,定然会引起我的警觉,进而取消整个行动。”   赵亮点头道:“嗯,这样一来,不管毛不均是不是赵晶的人,他都只能去找赵晶寻求帮助了。而赵晶在得知你跟秦国竟然真有勾结,并且还事关他与赵括执掌兵权的时候,多半会按捺不住,急吼吼的跑去抓你一个人赃并获。”   赵琦哑然一笑:“呵呵,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赵晶以为我密会的是秦国使者,但实际上,却是被我悄悄请到那里去的王兄。等赵晶赵括的人惊了王驾,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收场。”   “如果能把赵王给弄到那里,确实是个奇招儿。”赵亮忍不住笑道:“到那个时候,大王势必会追问此事,赵晶他们是如何得到你密会秦国人的这个错误消息,而毛不均也免不了出来做解释。”   赵琦点点头,接着道:“只要王兄追究,吕邦作为消息的最初来源,肯定会被叫来问话。到那时吕邦该怎么说,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赵亮耸耸肩膀:“还能怎么说?照实说呗。毛不均对吕邦滥用大刑,摆明想逼着他构陷旁人,这不都是事实吗?”   “没错,就是如此。”赵琦的笑声好似银铃一般悦耳:“凭空捏造毕竟缺乏铁证,面对吕邦那一身的伤势,毛不均也只能是百口莫辩啦。一旦这家伙有了状况,那么被他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亲手抓进来的吕邦和赵亮先生,不就可以顺利脱困了吗?”   赵亮苦笑着摇摇头:“更重要的是,经此一劫,公主身上的种种嫌疑也将会完全洗脱。甭管任谁来看,之前无论钟自文的事情,还是秦国反间计的事情,都是政敌对你刻意的栽赃陷害,其目的就是想扳倒你,好让你无法为大赵效力。”   赵琦眼带笑意,喜滋滋的盯着赵亮:“我不是说了嘛,咱们是盟友,当然要你好我也好嘛。”   赵晶讶然放下手中的玉箸,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父亲来了?”   蒋宏点点头,毕恭毕敬的答道:“是的。我刚一从毛不均那里出来,老师就走到了跟前,仿佛凭空出现的一样,当时把我也被吓了一大跳。”   赵晶若有所思的问道:“父亲没跟你说,他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吗?”   蒋宏答道:“听老师的意思,此行好像是跟组织的最高理想有关,不过,具体的内容我没敢问。”   “还说什么了?”赵晶追问道:“我父亲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眼下主动现身找你,肯定是有重要的指令吧?”   蒋宏连忙回答:“老师问起了聂家凶案和夏尧的事情……”   赵晶的眼神忽然一冷,沉声道:“这么说,他是冲着赵亮来的啊?”   “额……应该……是吧。”蒋宏斟字酌句的说道:“老师特别交代了,说赵亮暂时威胁不到咱们,所以不准再伤害他,否则……”   “否则怎么样?”赵晶冷笑道:“否则为了大儿子,他要把小儿子给处置了吗?”   蒋宏赶紧摇摇头:“不不不,老师倒没有这么说。他只是给公子提了两个要求,一是不要伤害赵亮,二是立刻放弃制造大炮的计划。仅此而已,其他的并没有提及。”   赵晶哼道:“这还叫什么也没说?就差直接承认偏心了!赵亮几乎毁了整个神侠组织,他这个当父亲怎么不说?流星叔叔的死他忘了?上官哥的死他也忘了?在现代世界,我母亲被反穿局追的东躲西藏、惶惶难安,整日不得片刻宁静,他怎么不出来管管?!”   蒋宏尴尬的笑笑,劝道:“公子别生气,或许老师也有他的难处吧。不过,关于这两件事情,您打算如何定夺?”   赵晶没有言语,重新端起饭碗,往自己嘴里连着扒拉了几大口饭,然后赌气似的鼓起腮帮,吭哧吭哧嚼个不停。   蒋宏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公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饭照吃,事照做!”赵晶没好气的哼道:“赵国时代的行动由我负责,我说了算!”   他停下手里的筷子,沉声道:“你去通知各小组的人,一切行动照计划进行,不管我父亲有没有新的指示,都必须以我的命令为准,否则严惩不贷!另外,这个事儿暂时先不要告诉我母亲。”   蒋宏点了点头:“明白,胡总那边,我绝对不说。”   赵晶仿佛仍在为赵德柱的出现感到生气,把饭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问道:“毛不均怎么说?”   “哦,他那边啊,保证没问题的。”蒋宏连忙答道:“我把咱们那套半真半假的消息略微给他一透露,这家伙立刻就上钩了,当即表示要追查到底,并且马上提审牢里面那个叫吕邦的家伙,无论如何也要撬开那人的嘴。”   赵晶微微颔首:“石鹏举呢?有动作了吗?”   蒋宏回答:“动起来了,他联合了另外两个相熟的御史,正在起草给赵王的奏章,最晚明天就能呈送御前。”   “奏章的内容商定好了吗?”   “请公子放心,”蒋宏道:“石鹏举在这方面很有悟性,也非常敏锐,我大致一说,他便已经心中有数。奏章的主要内容还是围绕嬴异人打算逃离邯郸展开,而针对赵琦的部分则半遮半露,略显模糊。以赵王那种多疑的性格,这样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警觉。”   赵晶满意的点点头,道:“现在已经是六月,秦军之前连续发起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这会儿恐怕也到了按捺不住的地步。不难想见,大规模的战斗正迫在眉睫,而廉颇作战失利的消息也将很快传回邯郸。到那个时候,就是我掌握兵权的最佳时机。所以,在此之前,一定要设法压住赵琦,免得关键时刻她横加阻拦,坏了我的好事!”   “还有赵亮,”蒋宏故意讨好赵晶道:“他是除了晋阳公主之外,同样最希望破坏公子计划的人。”   赵晶沉声吩咐道:“你说的没错!蒋宏,明天天一亮你就返回邯郸城中。一来去见见赵括,看看夏尧之事对他有没有什么负面的影响。二来,跟毛不均会面,了解一下吕邦这个突破口进展如何了?”   蒋宏痛快答应:“公子的意思我明白,最好是在石鹏举发起进攻的同时,毛不均也能有所动作,就算不敢轻易动秦国的公子,但至少也要把吕不韦先扣起来,做实赵琦私下勾结秦人的罪状。”   赵晶无声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蒋宏可以退下了。蒋宏依足古人的礼仪,规规矩矩的朝赵晶拱了拱手,然后方才转身离开。可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赵晶好像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叫住了他:“等一下!”   “公子,还有什么事?”   “刚才忘了问你,金炳成怎么样了?”赵晶道:“他离开夏尧的载体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吧?成功回到拂衣那里了吗?”   蒋宏闻言略微愣了愣,随即答道:“哦,这件事情我还没顾上问。目前咱们的通讯设备是由胡总管着的,要联系拂老得经过胡总同意,而我忙得都没时间去看看她。”   赵晶也想起这个问题,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我去问吧。不管怎么说,夏尧的暴露,我也有责任,不能不给拂衣一个交代。唉……”   蒋宏心里清楚,晶少的这声叹息,并不是为折损金炳成这个魂穿人员感到可惜,而是源于他的母亲胡缨。   赵晶虽然是胡缨的亲生儿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熟悉他们的人总会或多或少的感觉到,儿子对母亲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和陌生感。   这对母子的关系,恐怕也算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虫洞不扩散议定书   反穿越调查局,在特工总部近百年的发展历程当中,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它的建立、运转、规则以及所关注的领域,与特工总部的其他单位都大相径庭,甚至没有任何一点可供参考比较的类似之处。   反穿局的对手和战场,虽然有时候也会涉及到现代世界的部分,但是更多的、更主要的,还是在那漫漫无垠的历史长河之中。   最初,反穿越调查局的工作使命,除了有效防范、遏制四个层级的穿越历史犯罪之外,还曾秘密考虑过一个威胁国家安全的潜在风险,那就是——国外敌对势力或犯罪组织的颠覆破坏。   历史时空毕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界之分,同一个节点的穿越,所影响的范围其实并不能以简单的国家历史来划定。比如说,公元前260年,就在中国大地上爆发秦赵长平之战的同时,远隔万里的地中海,正上演着罗马舰队与迦太基舰队惨烈的米拉海战。   试想一下,如果这时候有一个外国穿越者,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罗马海军的指挥官,然后搞出一堆火枪大炮,不仅轻松干掉迦太基人,而且还屁颠屁颠的绕过半个地球,跑到中国来捣乱,那么我们的历史同样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同理,很多不负责任的中国穿客,也同样怀着征服全球的幼稚想法,给其他文明的传承发展带来灾难性打击。   有鉴于此,尽管这类意外情况发生的概率很低,但也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全球主要大国的高度重视。   全球极少数几个掌握了穿越科技力量的国家,为了保障战略上的平衡,以及避免斗争失控,决定在技术和情报层面展开全方位合作,并于两年前秘密签署了《北京协定》,又称《人类世界虫洞不扩散议定书》。   《北京协定》的主要内容包括:   分享最新穿越理论的研究成果和发展方向;   通报最前沿穿越技术手段的试验数据与应用结论;   联手打击一切非官方的穿越行为(尤其是直接改变历史原貌的危机事件);   确保本国的穿越者不触犯他国的历史权益;   交换现代世界穿越犯罪组织的相关情报;   共同营造“所有穿越事件其实都是无聊作家杜撰出来的扯淡小说”的舆论氛围等等。   该协定的达成,其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大国俱乐部终于认清了现实,为保护整个世界的有序和稳定,抛弃积怨已久的各种成见以及联合国98765号“穿越人权保护决议”,携手一致的应对所谓“虫洞”所带来的巨大挑战。   自1916年奥地利物理学家路德维希·弗莱姆首次提出“虫洞”的概念,到1930年爱因斯坦及纳森·罗森在研究引力场方程时形成假设,认为透过虫洞可以做瞬时的空间转移或者做时间旅行,再到如今真有了这么一个倒霉的“时空隧道”给各国政府都带来天大的麻烦,“虫洞”的实践应用,已然快要变成“盖不严、捂不住”的秘密了。   越来越多的非官方科学机构加入到“穿越”研究的行列,越来越多实力雄厚的国际犯罪集团也投入重金,不断尝试大规模有组织穿越的可能性,以便能够更好地为其犯罪行径提供空间和想象力。   这种局面,自然而然的也给全球几个主要国家的安全情报机构带来了新的挑战。   而反穿越调查局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应运而生的。   通过“合作”确保“安全”,通过“安全”促进“合作”,这种与外国同行亦敌亦友的微妙关系,决定了反穿局或许比特工总部任何单位都更加在意国际合作的重要性。   在神侠组织刚刚锁闭时空隧道之初,总部的领导中就有人曾提过一个建议:是否可以跟其他国家沟通,看看他们的穿越状况有没有受到同样的影响?如果没有,能不能利用外国同行的帮助,继续维持反穿越的正常工作。   然而,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否决了。更高层级的大首长明确指示:反穿局遇到的危机,应列为国家绝密事件予以对待,坚决防止任何国家察觉出我们的异常,进而最大限度保护历史安全和国家安全。   这其中的重要性和实际意义,自然是不言而明的。   于是,特工总部、反穿局以及科学院都毫不犹豫的坚决执行了相关的命令。尽管此时绝大部分的特工人员已经返回了现代,科学家们也将全部精力都转到了图和解封时空隧道的课题上来,但是对外时,大家还是想方设法的保持着跟以往一样的正常状态,包括定期的国际穿越信息交流。   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为了维持住从容稳定的局面,不被外国同行发现异常,进而搞出什么不利于我们的小动作,花千秋和其他几位副局长可谓是费尽了心机。   与此同时,特工总部北美局、欧洲局和东亚局的情报人员也开足马力,通过各种渠道疯狂搜集信息,研究分析其他国家是不是也遭遇了类似的情况,以及他们的应对策略。   经过一番持续而缜密的努力,特工总部方面终于得到了重要收获:   一、根据种种迹象进行判断,几个主要国家的时空隧道并未受到此次锁闭的影响,对方的穿越事件仍在正常进行。   二、在侦查过程中,北美方面一份绝密文件被我方情报人员意外掌握。这份文件涉及到一个已经被彻底摧毁的跨国犯罪集团,而其中部分内容可能与神侠组织有关。   对此,总部极为重视,几乎是立刻便将花千秋和关林二人叫了过来,参与讨论情报相关的问题。   在看完北美同事冒着巨大风险送回来的文件后,关林率先发言道:“各位首长,我个人认为,这个克里绝对是一个关键人物。他对中国历史文化的热衷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古董收藏爱好者的范畴,而他有记录的入境时间节点当中,有一条跟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存在高度关联。”   负责内部安全的谢老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指的是赵德柱那件事吗?”   “是的,”关林点点头:“克里第三次来中国的时间,恰好是赵德柱突然失踪的那个节点。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某种联系。”   坐在正中位置、主持会议的银发老者看了看花千秋:“你的意见呢?”   花千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微微颔首道:“我同意关副局长的这个判断。”   现场的几名与会者都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目光全部投向了关林,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只听关林道:“我们目前可以确认的是,神侠组织与那个臭名昭著的国际犯罪集团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从属关系,否则在之前的打击中,他们绝不可能逃出国际刑警组织和我们的视线。很显然,神侠一直是处于独立运作的状态,而大概率的情况是,犯罪集团仅仅为了得到某种他们所需要的成果,秘密帮助支持了神侠组织。”   他又补了一句:“我说的这个帮助支持,既有资金上的,也可能有科学技术层面上的。”   谢老此时忽然开口问了个问题:“依你们看,赵德柱有没有可能就是老师和拂衣当中的一个呢?”   关林与花千秋对视了一眼,沉声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老师是神侠组织的创始人,而拂衣是奇侠研究所的头目,这两个人都拥有科学家背景,非常符合赵德柱原先的真实身份。”   谢老点点头,转而对银发老者说道:“科学院那边一直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我们或许能从这个方面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老者问道:“你说的帮助是指?”   谢老道:“两个方向吧。一是梳理赵德柱之前的科研领域和技术成果,看看其中有没有某些理论模型能够支持目前这种锁闭时空隧道的现象。二是调动海外的力量,深入了解那个国际犯罪集团以往的情况,尤其是跟克里相关的顶级科学家或科学技术成果,进而寻找有价值的线索。我想哪怕有一星半点的痕迹,都会对科学院的工作有所启发吧。”   “可以。”银发老者当即肯定了这个想法:“既然直接进攻迟迟没有收效,那就不妨来个侧翼迂回,从其他方向上想想办法。我同意你的意见,就这么定吧,立刻命令内部调查局重新研究赵德柱之前的所有情况,同时指示几个海外局的负责同志,让他们着手发掘克里的信息。”   “协调这么多部门行动,用不用跟大首长请示一下?”谢老淡淡的问道。   银发老者摆了摆手:“不必了,立刻行动起来就好。”   谢老微微的点了点头,又转向花千秋问道:“郑卢雅还没有联系上吗?赵亮在战国时期的行动怎么样了?”   花千秋打开手里的笔记本,认真答道:“小郑的通讯设备肯定是出了故障,所以到现在都没能跟她取得联络。不过,烧脑计算机还在持续跟踪分析她的移动轨迹,尽管数据存在一定程度的延时滞后性,不过,这对赵亮的营救行动已经算是很有帮助了。”   他翻了个页,继续汇报道:“至于赵亮的情况,眼下有一点复杂。我们昨天刚刚进行了一次简短的通话,据赵亮报告,他目前遭遇了神侠组织的攻击,正在设法脱困自救。” 第五百三十六章 差点把赵王干掉   六月的邯郸,燥热比往年来得更早了一些,知了躲藏在枝繁叶茂的树冠中,疯了一般拼命鼓噪,给人们在闷热难耐的痛苦之外,更平添了几分无处逃避的烦躁。   此时,夜幕降临没多久,残余的暑气仍旧强烈,以至令那些平时里习惯乘个晚凉的邯郸百姓,也都仿佛失掉了这个兴致似的,没人再摇着蒲扇树下聊天。   在吉运酒楼后院的天字号客房里,赵德柱正敞着衣襟,一边喝茶透汗,一边等着郑卢雅和徐陵回来。   由于前日已经让蒋宏给儿子赵晶下达了指令,所以赵德柱此时并不担心大炮的事情,但是,他却仍旧煞有介事的让小雅陪着徐陵,出去打探神秘武器的消息。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赵德柱希望能够通过徐陵的探寻,找到那处可能藏有“无往之境”的神秘地宫。   因此,他也事先专门提醒了小雅,一路上不要拿主意,顺其自然的听从徐陵的想法,只需顺着对方的思路,紧紧跟随在旁边即可。   小雅明白这老头儿的意图,当即点头答应,跟着徐陵一起去外面打探有关赵国新兵器的情报。   一连三天的功夫,这两人都是早出晚归,围绕国尉府、大将军府、平原君府、马服君府等等赵国的军政要地,展开了缜密的侦查。   此番徐陵也并非是无备而来。之前,秦国派出的密探搜集了大量情报,经过武安君白起的分析挑选,其中一些颇有价值的信息随着当初那封书信一并送到了昆仑顶,所以,徐陵在大方向上有一个较为清晰的思路,再配合小雅这种专业特工人员的帮助,他们很快便得到了不少重要的线索。   今天上午,二人按照原定计划,早早便离开了酒楼,继续刺探武器情报的行动,到了这个钟点,算下时间也早该回来了才对。   赵德柱正兀自奇怪怎么还不见两人的踪影时,房门忽然吱呀一声人被推开,接着徐陵和郑卢雅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还没等赵德柱开口询问,小雅便急着道:“您猜我们刚才看到什么了?”   赵德柱微微一愣:“看到什么了?”   徐陵抢着道:“我俩瞧见了一场大戏!”   “大戏?什么大戏?”赵德柱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今天不是去探赵括的府邸了吗?”   徐陵答道:“是啊,根据武安君的情报和我们这两天探到的消息,小道猜测,赵军的新兵器多半就藏在赵括府中,所以小道和姑娘才决定今天再去马服君府一趟,瞧瞧有没有机会能溜进去查看一番。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天色刚刚擦黑的功夫,我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赵括的府中就忽然冲出来一票人马,气势汹汹的奔城东而去,领头的正是马服子赵括和邯郸最近新冒起的公子赵晶。”   一听“赵晶”的名字,赵德柱不禁暗吃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小雅。   小雅知道他心中想法,默默的点了点头。   只听徐陵继续道:“小道见他们走的非常惶急,忍不住有些好奇,于是当场决定,先跟过去看个究竟。”   小雅接口道:“我们跟在那队人马后面,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那个地方显然事先布置有赵括的眼线密探,所以他们刚一抵达,就有人从暗处现身出来,对着宅院指指点点说了些什么。赵括与赵晶商议一番,随即命令手下包围了拿出院落,然后又派人从正门攻了进去。”   赵德柱也不由得大感好奇:“那是谁的宅院?他们这是要对何人动手啊?”   “老伯,小道敢保证,就算让您猜一万次,也猜不到院子里面是什么人。”徐陵哈哈笑道。   小雅看出赵德柱有些担心儿子赵晶,于是揭晓答案道:“待在那座宅院里的,是今晚微服出巡的赵国大王。”   “赵王?!”赵德柱顿时吓了一跳:“卧槽!赵晶难道是打算直接造反吗?”   “那倒不是,”小雅连忙解释:“依我们两个判断,赵括和赵晶应该是中了别人的计,误以为那里面的是另有其人,这才会冒冒失失的冲撞了王驾。”   徐陵也道:“估计赵王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所以身边带得侍卫并不多,再加上天色昏暗,视线不明,赵括他们冲进去之后,吵吵嚷嚷的且打了好一阵子呢。”   “幸好赵王及时亮明身份,而巡城兵马也火速赶到,”小雅心有余悸的叹道:“唉,不然的话,今天这个麻烦可就算是闯大啦。如果赵王嗝屁了,我也好难交代的。”   赵德柱同样长须了一口气,接着又关心的问道:“后来怎么样了?赵……括他们两个没事吧?”   徐陵答道:“我们躲在暗处观察了好半天,双方的人马停手之后,赵括和赵晶便慌慌张张的解释请罪,而赵王也仅仅是当众斥责了他们一番,然后便在卫队的护送下,匆匆离开了那里。想来应该是受了不轻的惊吓,急着回宫休养吧。至于说之后会不会再降罪,那就很难说了。”   小雅无奈道:“我觉得啊,如果不是因为赵括乃功臣赵奢之子,他俩当场便有可能被就地正法了。”   赵德柱心中暗叹:我靠,老赵家可能跟先祖赵国犯冲!我们爷仨儿阴差阳错的,同时到了这个地方,先是老大赵亮被关进监狱,随时小命不保,这回老二赵晶又往刀口上撞,带人直接围攻赵王,估计结果也强不到哪儿去。   我特么这是什么命啊?   眼见赵德柱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徐陵问道:“老伯,您是在担忧什么吗?”   被他这么一问,赵德柱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掩饰道:“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是在想武安君交代的任务,你们今晚这么一耽误,等于又没探明那批兵器的情况,如此一来会不会耽误前线的大事啊?”   徐陵略感歉然道:“老伯教训的对,是小道分心了。要不我现在再去探探马服君府那边的虚实?”   赵德柱琢磨的一下,摇头道:“我看今晚还是算了吧。他们误中圈套,差点伤了赵王,此时定然正聚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其戒备之心也必然要比平常更高。你们现在贸然前往,万一被对方察觉,局面恐怕就更加不利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小雅,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趁这个机会合计合计,想想有什么更好的入手点?”   小雅配合着说道:“也好,这几天有不少收获,不如大家一起参详一番。”   徐陵对此当然没有反对意见,于是欣然道:“那好,小道就先说说吧,权且算是抛砖引玉。”   他盘腿坐在软垫上,先给小雅倒了杯茶,然后自己也满上一盏,从容不迫的讲道:“老伯,据我们打探回来的消息,再结合之前武安君提供的情报,目前可以确定,那批神秘兵器是赵括牵头、赵晶主刀,新进研制出来的一种利器。眼下这种兵器的数量并不多,但传闻中说,其威力却非常大,之所以还没有大量装备给赵军,估计是因为两个缘故。”   “哦?那两个缘故?”赵德柱有些好奇。   “一是因为此等兵器制造工艺繁复、材料和费用昂贵,凭赵国的国力,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大规模打造,”徐陵答道:“第二嘛,就是赵括和赵晶的小心思。他俩一直想取代廉颇担任前线指挥,因此也有拿神兵利器作为筹码的盘算。”   他略微顿了顿,又道:“另外,那批兵器或许还真如武安君所判断的一样,其原理涉及了道门玄学的秘术,故而赵晶还未曾有十足的把握,正紧锣密鼓的不断尝试。”   小雅在一旁补充道:“我们在侦查中发现,近来马服君府采购囤积了大量的硫磺、硝石和木炭,甚至还有砒霜,徐道长说,这些都是道家火法炼丹的必备材料,所以我们才会有此判断。”   徐陵进一步解释说:“所谓‘火法炼丹’,其实是道门的一种秘术,也就是无水加热的淬丹之法。火法暗合北斗天象,分为七个步骤,包括:煅、炼、灸、熔、抽、飞、优。在这整个过程中,同样需要用到硫磺、硝石、木炭、砒霜等物,只不过,天下没有哪家道门会涉及到如此巨量的原料。倘若赵括和赵晶不是打算改行当道士的话,那么他们购置这么多火法物料又是做什么呢?”   赵德柱心里当然清楚,弄这些鬼东西,是因为赵晶打算配置出性能更稳定、威力更巨大的火药,甚至进而要研制爆炸型炮弹。   如此看来,要么是蒋宏没有把自己的命令如实传达给胡缨和赵晶,要么就是那个熊孩子直接选择违抗命令,仍旧按原样胡闹瞎搞。   想到这里,赵德柱心中不禁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笼罩在自己的心头。   小雅见他又没说话,于是开口道:“徐道长认为,那批兵器最有可能是藏在马服君府,特别是诸如地库、地堡那一类的地方。所以我们今天才计划去那里探探。”   赵德柱一听小雅提起“地库地堡”,顿时回过神来,喜道:“这么说,你们已经把目标锁定在马服君府了吗?能确定那里有地下空间吗?”   徐陵摇了摇头:“目前这仅仅是小道的猜测而已,马服君府里究竟有没有藏兵器的地库,只有亲自摸进去看看才行。”   “我倒有一个建议,你们不妨先试试看,”赵德柱贼兮兮的笑道:“与其夜探马服君府,不如探一探司空府。大司空是执掌土木建设和水利建设的最高官员,因此司空府中存有邯郸各个贵族府邸的修造图纸,你们既然锁定了赵括的家,那就可以有的放矢,从技术层面摸清情况。” 第五百三十七章 廉颇避战   对于横亘太行山脉、雄踞北地沃野、兵马鼎盛称雄天下的赵国来说,周赧王五十五年,即公元前260年,注定是一个极不平凡的年份。   在经历了举世震惊的沙丘宫变之后,赵武灵王薨,赵惠文王继位。这期间,包括肥义、楼缓、虞卿、蔺相如、廉颇、赵奢、赵胜、李牧等在内的良相名将辈出不穷,赵国数次击败秦军,并趁着秦国攻楚的机会,向东进击扩张,夺取齐国重镇高唐,遂又连番征讨关东诸国,占领了广阔土地,一时间在关东声威无两。   人们耳熟能详的“完璧归赵”与“渑池相会”等重大外交事件的发生,也正是这段时期内,秦赵两个强国相互试探、暗中较劲的真实体现。   秦昭襄王威震天下,却屡屡受辱于赵惠文王和赵国大臣蔺相如,当然并非其心甘情愿,而是出于对赵国实力的忌惮,不敢造次发难,迫不得已的举动。那一轮政治外交上波诡云谲的较量,秦国表现得外厉内荏,而赵国则勇敢智慧、针锋相对,也从另一个层面大大提升了其在山东六国之中的威望和声誉。   然而,此时的天下形势,已经与二十年前,甚至是十年前、五年前都大不相同了。   赵惠文王辞世之后,赵国的王位由年轻的赵孝成王赵丹所继承。尽管崇武重义的赵国此时仍然拥有精兵勇士数十万,号称山东六国战力之首,但是,之前那种君明臣贤、君臣和睦的政治氛围却逐渐荡然无存了。   赵孝成王自觉年纪尚轻、资历尚浅,当初那一帮追随辅佐父王的重臣名将们,个个功勋卓著、天下闻名,肯定不会把自己这个毛孩子放在眼里。所以,每当他处理朝政军务,尤其是要面对那些老臣的意见时,心中往往是既敬畏又厌烦,既依赖又忌惮,总想着能尽快培养出一批忠于自己的班底,彻底取代先王留下的老人。   正是在这种帝王心术的影响下,没用几年的功夫,赵国的政坛之中便很快出现了严重的分化和对立。赵惠文王时期的老臣大将、赵孝成王提拔的年轻官员、根深蒂固的王族势力、民间崛起的富商集团,各方人马纷纷搅入朝廷政局,相互牵制,彼此攻讦,不知不觉间造成了难以评估的内耗。   而赵孝成王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巩固来之不易的王位,也不顾国内政局尚未完全稳定、朝堂运作并非顺畅的现实,决意效仿先王的种种做法,对秦国摆出了更为强势的姿态,几乎处处争锋、寸步不让,甚至有时候还希望能找个由头挑起两国的大战,以便成全自己的赫赫威名。   与之相对应的,赵国的宿敌——秦国,此时也恰巧做好了针锋相对、一次性解决问题的充分准备。   六十五岁的秦昭襄王,到现在已经做了整整四十四年的国君,他南征北战、开疆扩土,凭借傲人的功业被称为大秦一代雄主。   这位老秦王的政治智慧、用人眼光、权谋策略、斗争经验,以及对秦国文武群臣的高度掌控,绝非赵孝成王这种稚嫩的新君有资格相提并论的。他爹赵惠文王使尽浑身解数,仰仗着一众贤臣的舍命辅佐,拿出了拼死一战的巨大决心,也不过就是堪堪逼平秦昭襄王而已。眼下换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赵孝成王,屁股还没坐稳,就上赶着去给老秦王送人头,差点把秦国上下乐坏了。   好,既然你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上党郡之争,与其说冯亭背叛了韩王,出卖了秦国,倒不如说是他帮了秦昭襄王半个大忙,而另外半个忙,则是赵孝成王帮的。   赵国在没有充分考虑秦国极有可能借机宣战,将兵锋直指邯郸等战略布局的前提下,贸然接受了本不属于它的辽阔疆土和城池民众,当即给了秦国举兵东进的借口。   数十万大秦的虎狼之师倾巢而出,在大将军王龁的率领下,横扫上党十七城,进而又挥师狂攻前来增援防范的赵军。   公元前260年六月,秦军攻破赵军阵地,斩杀赵军四名都尉级将领,赵国的两个重要据点——二樟城和光狼城也均被秦军攻占。   赵军统帅廉颇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并没有被秦军凶猛的攻势搞乱阵脚,相反,他从容部署,在战况不利的情况下,指挥赵军展开梯次防御,逐步撤往丹水河东岸,并构筑起坚固工事,凭借天然屏障严阵以待。   当赵军首战失利,全线收缩防御的消息传回邯郸之时,赵王却正在为昨晚的一场遇袭事件大发雷霆。   原来,晋阳公主赵琦派人秘奏,说她刚刚将一位曾以曼妙舞姿冠绝齐国朝野的美姬燕汀兰请到了赵国,故而想邀王兄同来观赏。   对于燕汀兰的大名,赵王那也是早有耳闻,心向往之的。只不过,出于君王高大正派形象的考虑,他从来也不敢对外直言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王妹赵琦善解人意,暗中替他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自然令赵王颇感欣喜。   于是,在赵琦的建议下,赵王乔装改扮、轻车简从,自王宫中溜了出来,跑到赵琦在城东的一处隐秘宅院,偷偷密会燕汀兰。   谁知,昨晚那么难得的机会,居然被一帮傻叉给搞砸了!   酒才喝了两杯,舞才跳了半曲,赵括和赵晶便带着大批手下冲进了小院,吵吵嚷嚷着要抓什么秦国奸细。   幸好晋阳公主反应极快,立刻命令众护卫上前阻拦。可即便如此,双方终究还是动起了手。   一时间,院里屋外叮叮当当的打作一团,吓得赵王险些直接钻了桌子。他战战兢兢的问赵琦,是不是有人叛乱造反,赵琦则显得胸有成竹,不仅亲自手持宝剑,把他护在身后,而且还派人翻墙而出,跑到外面去搬救兵。   没到一盏茶的功夫,邯郸郡守赵雄飞便好似从天而降,领着城防军杀到此处。这个时候,赵括和赵晶也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劲。   他们连忙喊住手下,仔细分辨对方身份。   没想到,这不分辨还好,一分辨两人当场傻眼:我去,竟然是大王在此!   也多亏今晚是赵括和赵晶亲自出马,而他俩又都是赵王刻意宠信栽培的少壮派力量,绝对算得上是赵王规划的未来嫡系班底,不然的话,就凭聚众围攻王驾这一条罪名,便少不了被抄家灭族的惩罚。   当听完赵括和赵晶的解释之后,赵王被气得七窍生烟,连连痛骂二人糊涂,中了秦国挑拨离间的诡计,居然怀疑到晋阳公主头上,简直愚不可及。   他撂下狠话,要求赵括赵晶立刻找出提供假情报的人,第二天带到王宫御前,由他亲自审问,否则,就拿他俩开刀,还王妹赵琦一个公道。   翌日一大早,赵括赵晶奉旨入宫,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司寇府内史毛不均和囚犯吕邦。赵王一见他二人,当即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又把赵括赵晶给痛骂了一顿,然后才拍着桌子厉声叱问,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括连忙解释,说所有情报都是毛不均提供的,毛不均此时也有点慌,赶紧往吕邦身上推,说晋阳公主勾结秦国的事情都是那小子亲口供认的。   与赵括的窘迫和毛不均的惊慌有所不同,此时的吕邦反倒显得气度从容。他上来二话不说,头一句就大喊“冤枉”。   接着,吕邦把衣服一扯,一边给赵王展示自己满身鲜嫩的伤势,一边涕泪控诉毛不均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整个过程。   这一番流畅到好似进行过多次彩排般的操作,直接把赵括赵晶看得目瞪口呆,而毛不均则是浑身战栗。   赵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到最后差点把桌案给掀了。他指着毛不均怒斥道:“叉出去!下狱!严审!”   殿前武士齐声应和,几步上前,把彻底懵圈的毛不均五花大绑起来,像拎小鸡一样拖出了殿外。   赵括一脸木然,呆呆的看了看跪在旁边的赵晶,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赵晶心知肚明,这一切肯定都是晋阳公主布下的诡计,不由得眼含怨恨的望向了正站在御阶之下的赵琦。   赵琦得意一笑,正欲落井下石,劝说王兄顺手把赵括赵晶也彻底打趴下,问他们一个弑君未遂的罪名,可是谁知,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长平前线的战报好巧不巧的送了进来。   赵王忽然听说前方作战失利,老廉颇损兵折将,被迫退守丹水防线,而秦军则士气高涨,斗志昂扬,随时都可能乘胜狂飙突进,兵峰直抵赵国都城邯郸,顿时有些乱了方寸。   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上追究赵括赵晶昨晚坏了自己好事的罪过了,连忙让二人起身,询问对于此次战败的看法。   要说别的话题还则罢了,一提起打仗之事,那可正中了赵括的下怀啊。这家伙不愧是熟读兵书的将门之后,军事见解远非常人可比。聊起长平前线的战局态势、廉颇策略的利弊优劣,以及秦军可能采取的谋划举措,赵括滔滔不绝、头头是道,并且论据详实,令人信服。   只是随随便便几个简单的分析,立刻便把御座上的赵王听得连连点头、不住称是。 第五百三十八章 纸上谈兵   城东宅院的那场突袭,原本是晋阳公主打击赵括赵晶的绝佳机会,然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长平前线的军情战报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送到了邯郸王宫,立时将赵王全部的注意力都给引开了。   长平方向,由十五万精锐赵军所构筑的第一道防线,仅仅用了不到六天的功夫,就被秦军全面突破,一万八千多将士战死沙场,四名统兵都尉为国捐躯,其中一个还是赵王的远支堂弟,纯正的王族。   这样的惨败,实在是太出乎人们的预料了,以至于赵王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前线的人把情况搞错了,连着看了好几遍手中的那副竹简,迟迟说不出话来。   直到老将军廉颇派来的特使奉召上殿,亲口描述了整个战役的经过,赵国君臣才恍然明白,现实的确如此残酷。   赵王对打仗之事并不熟悉,面对这样棘手的状况,立时显得有些无助。他放眼望去,身处殿中的几位大臣,包括晋阳公主赵琦在内,情况也都差不多,皆属军务外行。于是,赵王只好暂时忘掉昨晚的不愉快,命赵括就着眼前的形势帮他分析一番,看看长平那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自打秦军攻陷上党,进而借口惩罚赵国挥师东进,引发双方大军在长平一线展开对峙以来,赵括便一直密切关注着前线的动态。除了廉颇定期送回朝廷的军报之外,还另有不少他父亲当初的旧部将领,也在私下里不断给他传来消息,所以,马服子赵括对于长平那边的一举一动,心里还是有数的。   眼见赵王惊慌失措的开口垂询,赵括不慌不忙的答道:“我王明鉴,此役之败,早在微臣意料之中,并不稀奇!”   “哦?爱卿何处此言呢?”赵王听得不禁有些郁闷,眉头大皱的问道。   “原因很简单,廉颇误军误国也!”赵括面带冷笑:“兵法有云,两军相争,概以互戕,然其势不可夺矣!说的就是,当两支大军针锋相对之时,彼此厮杀,各有损伤,此乃极为正常的现象,但是,不论代价多大,都不能率先失掉了自己一方的气势。因为一旦失势,军心战力必定大打折扣,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会给敌人以可趁之机,对我方处处压制,直到全线崩溃。”   他目光炯炯的凝视着赵王,继续讲道:“廉老将军向来以沉稳治军,守城有余,但进取不足。像此番与秦军展开大规模对峙的局面,其策略从一开始就产生了大谬。”   说着,赵括几步走到殿中张挂的地图前,指着上面侃侃而谈道:“三个月前,秦国大将王龁率领麾下十万兵马,对上党郡的五座重要城池同时发起进攻,守卫各城的赵国兵民殊死抵抗,而廉颇坐拥大军、近在咫尺,却迟迟不肯驰援,任由王龁在旬月之间便连夺大半个上党,几十万百姓仓皇东逃,民心尽失!”   “王龁为了夺取上党郡,前后折损了近两万兵力,算上陆续赶来增援的秦军,当时也不过只有十三四万的规模,而且要么久战疲惫,要么路途辛劳,战力和士气都不高。反观我赵军,那时候已经集结了二十五兵马,且都是以逸待劳的生力军。倘若能把握机会,趁秦军立足未稳之际发动反击,定能一举将其击溃。然而可惜的是,廉老将军再次选择了以静制动的方略,白白错失了宝贵的战机!”   站在一旁的赵琦不服气的说道:“马服子说的轻巧。廉老将军后来对此也做过了专门的解释,那个时候,虽然上党地区的秦军仅有十四万左右,远逊于我,可是西南方向的汾城、侯马和绛县,以及南边的高平和沁阳,各有数支秦军的主力,合计近二十万的规模,并且多是机动性极强的轻装骑兵。贸然对秦国人发动反击,一旦被王龁的部队牢牢咬住,其他地方的秦军随时可能投入战场,切断我赵军的退路。”   赵括闻言淡淡一笑:“好吧,就算公主说的没错,廉老将军向来稳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么后来呢?后来的策略难道不是大谬吗?”   他不待赵琦反驳,接着道:“时至四月底五月初,秦军基本休整完毕,各路兵马悉数云集上党,合共四十一万主力,而廉颇麾下则掌握了我大赵七成的部队,四十五万多人。如此规模的会战,纵览七国历史都极为罕见,每天光是粮草的消耗就如山似海。在这种情况下,廉颇不设法激励士气,趁着将士们斗志昂扬,向劳师远征的秦军发起猛烈进攻,反而却兵分两路,沿着丹水两岸构筑壁垒防线,摆出一副示弱惊惧的姿态,徒涨敌方气焰!”   “更夸张的是,他居然还另外拨出了少量兵力,分散防守丹水与上党之间的数个城池军堡,妄图实施梯次防御,以迟滞秦军的攻势。像这种处处薄弱、胆小怯战的部署,换做我是王龁,也会毫不犹豫的大举进攻的!”   赵括向坐在高台上的赵王一拱手:“我王明鉴,日前廉颇之败,皆因不合兵法要旨所致,故而微臣不必亲临前线,亦可准确预料其必败之局!”   赵王听得连连点头,接着又问道:“倘若换做你来指挥,会如何处置?”   赵括朗声答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双方各倾全国之力,聚战长平,谁都输不起。所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丢掉决死一战的勇气,否则一旦被对方掌握战场的主动权,那么我军便只剩下兵败如山倒的结局了。依微臣之见,此时当选拔陷阵猛士,组建全军突进先锋,重金厚爵以激其志,严令酷法以绝其念,自丹水至少水一线,分三路狂攻秦军主阵。只要有一点被我成功突破,便立刻发起全军出击,自破口奋勇而入,再迂回包抄敌人后路,秦军必败矣!”   一直没说话的赵晶此时也开口道:“臣发明的大炮,具备惊天动地的威力,完全有把握撕开敌人的阵地,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赵括肯定的点点头,又道:“到那个时候,再请我王派出使者,邀楚国魏国派兵合纵,威胁函谷关,然则秦国休矣!”   这番慷慨陈词,直把赵王听得两眼放光,不住地微微颔首。   晋阳公主太了解自己这位王兄,赵王并非是被赵括这三言两语给打动了,而是他内心深处原本就这么想的,赵括只不过恰好说出了他最想听的话而已。   面对这种情况,赵琦连忙提醒道:“王兄明鉴。正所谓兵凶战危,此等国之大事,切不可草率对待。廉老将军曾身经百战,他定下的应敌策略,自有一番深入的考虑,我们是不是耐心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定夺?”   不等赵王说话,赵括在旁边冷哼道:“公主此言谬矣。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岂有容我等踌躇不决的时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继续耐心观察的代价,轻则损兵折将,重则丧邦辱国,这个责任,廉颇能背得起吗?”   “马服子猖狂!”赵琦秀眉倒竖,俊脸含霜,斥道:“你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价廉颇老将军无能?要知道,就算令尊在世之时,恐怕对廉老将军也是十分敬重佩服的!”   赵括被赵琦如此当面训斥,却并不动怒,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不知公主有否听过这句话,此一时彼一时也。不瞒您说,不光家父,就连在下也同样对廉老将军非常敬服,只不过,行军打仗之事,绝非单纯靠资历说话,天下间也从来没有只赢不输的常胜将军。老将军年事已高,血性减退,少了年轻时的那股勇猛之气,也实属正常。但是,举国大战,一味的退让自保,首先便违了兵法的要旨,再次吃败仗那是迟早的事情,公主也不必否认。”   赵琦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反唇相讥道:“照你这么说,你的主动进攻就能保证稳操胜券了?”   赵括洒然笑道:“倘若秦军统帅是白起的话,我不敢轻言胜算,还得打一打才知道,不过若是王龁担任指挥,哼,并非在下吹牛,他必输无疑!”   “好气魄!”赵王闻言一拍桌案,欣喜道:“爱卿此言,真长我大赵的威风!自从前年跟秦国争夺上党以来,无论是平原君赵胜,还是老将军廉颇,抑或别的什么大臣,没有一个不是愁眉苦脸,惴惴难安,开口必言秦军如何如何势大,须当谨慎对之。所提方略,也多以稳重防守为主,尽显畏敌怯战的心态。”   他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唉,老百姓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们有谁知道寡人的苦衷啊。四十多万大军调往长平前线迎战,就为了给他们筹措粮草辎重,寡人的国库都快被榨干了!可是,廉颇手握雄师,却毫无进取之心,这么一直干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难道非要等到把赵国吃空耗尽了才肯罢休?”   赵琦听得不禁一愣,心中暗叫不好,赶忙道:“王兄的难处和顾虑,满朝文武都非常理解,事实也的确像您说的那样。但是反过来想想,咱们难,秦国更难。他们的后勤补给线比赵国远了不止一半,同时还要防范魏国楚国趁虚而入,偷袭函谷关和武关,所以秦国的物资消耗更大、兵力也捉襟见肘。廉老将军正是看出了敌人的这一弱点,才会选择以逸待劳的稳守之计,期望能拖垮秦军啊。” 第五百三十九章 名侦探赵王   赵王听完晋阳公主的话,同样也点了点头,感觉赵琦说得也不无道理,站在御阶下的赵括对此却不以为然,冷冷笑了一声,道:“公主此言,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廉颇老将军虽然经验丰富,但却没能将兵法融会贯通,因而以管窥豹,仅仅看到了秦军这一处的明显劣势,未能从全局的角度把握整个战场的走向。”   闻听此言,赵王连忙问道:“你对此又有何高见,赶紧说来给寡人参详。”   赵括不慌不忙的说道:“诚然,此番秦军劳师远征,粮草补给非常困难,同时楚魏等国也虎视眈眈,给秦国在其他方向上的战略策应制造了极大的压力。这些情况,都是有利于我方的因素。然而可惜的是,此等千载难逢的条件,却被廉颇白白浪费了。”   说罢,他充满自信的瞥了赵琦一眼,又接着道:“尽管秦军的局面有诸多不利,但是由于我方目前采取全面守势,所以长平战场上的主动权尽归秦军掌握。他们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完全不需要考虑赵军的动向和威胁。简单点说,一旦王龁感觉粮草补给有些吃力,或者别国突然进攻函谷关,那么他只要下令收兵,数十万秦国大军就可以从从容容的退守上党郡,或者更后方的河东郡,以应对任何麻烦。等到各项战争条件再度变得对秦军有利的时候,他们必定会整顿兵马卷土重来,而我们呢?四十五万赵国将士却只能被动的守在丹水一线,寸步不敢离开!”   听了这番话,赵王不禁微微颔首,进而好奇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秦军在不利的条件下急于求战,而我们不仅不应该采取守势、尽量拖延,反而当选择更加主动的策略,与之针锋相对,并在气势上压倒他们?”   “我王英明,不如此,不足以夺取百万军争之胜!”赵括说的慷慨激昂,颇有一种傲睨天下的名将风范。   站在近旁的赵琦却感觉他这种论调纯属扯淡,不禁有些愠怒的反驳道:“马服子此言未免太过自负了。秦国历代名将辈出,秦军则被天下称之为虎狼之师,上百年来,他们与山东六国反复厮杀较量,几乎鲜有落在下风的时候。这次为了长平大战,他们几乎发动了倾国之力,并由左庶长、大将王龁亲自指挥,岂会是你说压倒便能压倒的?秦军若是这么好打的话,早不知道被六国灭了多少回了!”   赵括微微一笑,反问道:“公主这么说,究竟是对赵军没信心呢,还是对在下没信心呢?”   赵琦心里清楚,对方这是在故意给自己挖坑。她若回答说对赵军没信心,当场就会惹来赵王的不快;但如果说对赵括没信心,那么对方也可以顺势反将一军:既然我不行,那就请廉颇改变策略,立刻转守为攻。   面对这样的文字陷阱,晋阳公主同样笑了笑,答道:“这并不是对谁有没有信心的问题,而是采取哪种战略更为妥当的问题。眼下与其冒险进攻秦军,把国运赌在哪一方战力更强上面,不如扼守丹水天险,设法拖住对方,同时派出使者联络楚魏两国,三家共同发兵,立刻能令敌人首尾无法相顾。”   “公主此言差矣。”赵括淡淡道:“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恐怕楚魏两国是不可能主动与我大赵联手,一起进攻秦国的。”   “这是为何?”赵琦闻言不禁一愣。   赵括面庞上露出一丝冷笑,答道:“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因为不论是楚国还是魏国,都要观察形势,选择最有利的时机出手。一个多月前,我王采纳了左师楼昌和平阳君赵豹的建议,派遣郑朱为使,入秦议和。大秦相国范睢故意摆出隆重的仪式,热情款待郑朱,其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楚魏等国,造成秦国打算接受和谈的假象,使外部势力不敢再轻易介入两国争端。如今秦国准备妥当,突然大举进攻,而我们又连吃败仗,退守丹水,其他国家见状更会揣测,我大赵究竟有没有勇气与秦国一决胜负。”   赵晶此时也插话道:“如果我们表现的畏缩怯战,那么楚国魏国自然而然会产生担心,假如他们刚决定提供援助,我们便屈服于秦国,认输求和,到那个时候,这些国家反而会变成秦国泄愤报复的对象。”   赵括点点头:“所以,只有当我们采取攻势,并且凭自己的力量击溃秦军主力,楚魏等国才能安下心来,积极派兵配合大赵,彻底打败不可一世的秦国。”   这一番分析,讲得入情入理,即便赵琦万分不爽,一时间却也感到无从反驳。御座上的赵王沉吟片刻,朗声道:“这样吧,长平之战的大方略,容寡人仔细想想,改日再议。眼下先派遣特使去给廉颇传令,命他不得怯战,立刻组织优势兵力,对秦军展开反击,务必夺回丹水西岸的各处要塞,巩固长平战线!”   御前司马闻听此言,连忙大声领命,然后领着廉颇的信使转身离开大殿,去准备送往前线的旨意。   赵琦眼带寒光,神色不善的瞥了赵括赵晶一眼,接着向赵王问道:“王兄,昨晚之事,以及之前的那几桩案子,又当如何处置呢?”   赵王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略显尴尬的看了看赵括,不答反问道:“依王妹的意思呢?”   赵琦正色道:“赵括赵晶二人,虑事不周,行事鲁莽,误中秦国的离间计,先有门客夏尧暗害赵亮之举,后有率兵袭击大王王驾之失,险些酿成大祸,理应送交有司判罚!”   此言一出,赵括和赵晶都不禁脸色大变,二人这时候最担心的就是晋阳公主咬住昨晚的失误不放,进而影响到接下来他们带兵打仗的计划。   赵王同样也有着近似的顾虑,于是轻咳一下,说道:“王妹言之有理。马服子和赵晶确实太莽撞了,差点白白便宜了狡猾的秦人。不过,他们也是出于大赵安危的考虑,行事虽有纰漏,但是其心可嘉啊,王妹,你说呢?”   赵琦听出了赵王话里面的意思,知道不管怎么折腾,其结果也就只能是到此为止了。朝堂争斗,未必每一回都能置对手于死地,而眼下的局面,既可以煞煞赵括赵晶的威风,延宕二人代替廉颇出战的谋划,又能够摆脱钟自文事件给自己带来的不利影响,也算是很大的胜利了。   于是,赵琦淡淡一笑,配合着赵王讲道:“王兄英明,倒是小妹把事情想简单了。究竟该如何处置这二人,还是请王兄定夺吧。不过,之前那一连串的案子终须有个结论才好。秦国奸细为了陷害我,将我手下的门客赵亮视作突破口,连番栽赃,甚至还想杀人灭口,到如今他还被关在司寇府的大牢里呢。”   赵王点点头,沉声道:“之前,平原君和田坟给寡人禀告过钟自文案、城南聂家案和夏尧买凶杀人案的情况,他们也都认为,那个赵亮确实是被人故意设计冤枉的。现在看来,背后的那些人志不在他,而是冲着王妹来的,其心实在可恶。”   他轻轻敲着桌案,兀自分析道:“寡人已经把整个事件都想通了。秦国为了扰乱大赵朝堂,暗中收买司寇府的内史毛不均和牢头夏尧,让二人通过聂家凶案,抓捕你的门客赵亮,并故意将其安排在钟自文的牢房里。然后,他们掐准钟自文越狱的时机,当场逼他自尽,再编造是你派赵亮入狱行刺钟自文,进而引发朝臣不满,掀起内乱争斗。平原君他们奉寡人之命查办此事,发现秦国在暗中弄手脚,于是对方便打算杀赵亮灭口,继续将水搅浑。幸好田坟非常警觉,及时制止了那次暗杀,这才导致夏尧畏罪自尽。而毛不均则垂死挣扎,妄图栽赃你与嬴异人吕不韦勾结,并假借吕邦之口,引着赵括他们对你出手,再次激荡内乱。”   闻听此言,赵括颇为信服的点了点头,而明白内情的赵琦和赵晶则同时在心中暗道:大王自诩聪明,凭想象力居然把整个事件圆了起来,也是有够难得。不过,他能这么想,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他俩也赶紧假装钦佩的连连赞同。   只听赵王继续道:“哼,秦国人向来喜爱使用这种鬼蜮伎俩,坑害戏弄山东六国久矣!只可惜,这次我大赵君臣同心,识破了他们的阴谋,没有乱了后方的阵脚。由此足见,上苍是庇佑我们的!”   赵括大声赞叹道:“我王英明!秦国奸计失败,再难配合前线战事,于我军来说,的的确确是个天大的好兆头!”   赵王被他说的哈哈一笑:“传寡人旨意,着令平原君协同司寇府,严审毛不均,尽快挖出秦国在邯郸的奸细!”   “那赵亮呢?”晋阳公主问道。   “赵亮和吕邦二人,理应无罪释放!”赵王说的很爽快,不过,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尽管嬴异人和吕不韦有可能是被栽赃冤枉的,但是眼下毕竟局势特殊,还须防范秦国质子逃跑,所以命令邯郸郡守赵雄飞,从即日起,对质子府严加看管,以免出现意外。” 第五百四十章 救命之恩   赵亮万万没有想到,当他和吕邦被司寇府释放出狱之时,在外面迎接等候的,竟然会是大富豪吕不韦。   吕邦对主人亲临也同样颇感意外,他忍着身上的伤痛,连忙给赵亮引见。   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商业巨子,后来成为一代权倾朝野、名震天下的大秦相国吕不韦,并没有赵亮之前想象的那样高大威猛。相反,这个人看上去非常简单随和,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竟能从他的眼角眉梢间,自自然然的流露出来,令任何一个初次见到他的人,都不免产生出想与之结交的念头。   “赵兄的救命之恩,不韦自当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机会,愿犬马以报。”   这就是吕不韦见到赵亮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只有一种单刀直入的诚恳与务实。   闻听此言,赵亮连忙打算客气一下,可是没想到,吕不韦根本没等他开口,便又接着道:“不韦原本打算邀赵兄过府一叙,把酒畅谈,但是眼下情况紧急,所以不敢再做叨扰,还请赵兄抓紧时间,尽快处置!”   这话说得赵亮不禁一愣:“啊?啥事情这么着急呐?”   吕不韦解释道:“前日,你托邹老来给不韦报信,提醒我和异人公子小心戒备。当时,邹老说完这个消息后,我考虑外面的局面不明,危机四伏,便想留他在鄙府盘桓几日,待风头稍过再离开。但是,邹老说他还另有要务去办,所以婉言谢绝了我的提议。那会儿,不韦着实不放心他的安全,于是便派手下伙计在暗中跟随保护邹老,没想到,最后还真的出事了。”   赵亮心中一紧,连忙追问详情,吕不韦讲道:“邹老离开我那里之后,便径直去了城南的李记皮庄,这一路上都并无异状。然而,当他从李掌柜家出来没多久,几个身手厉害的家伙便忽然从暗处窜出,不由分说的劫持了他。”   眼见赵亮听得立马焦急起来,吕不韦又道:“当时,我的两个手下立刻现身,打算上前解救邹老。但是很可惜,对方人多势众,武功又非常高强,我那两个不中用的伙计受了不轻的伤,可终究还是没能救下邹老。”   “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有线索吗?”赵亮急道:“是赵国官府的人?还是赵括或赵晶的手下?”   吕不韦点点头:“看来赵兄应该是心中有数的。你猜得大致没错,确实是赵晶的人。那些个贼子,之前应该是一直躲在暗中监视我的,看到邹老来了我这里之后,又前往了李记皮庄那边,自然会怀疑其中或许跟赵兄有关,所以才决定出手劫持的吧。”   赵亮觉得他分析的有道理,点了点头又问道:“吕老板,你知道邹老爷子被他们劫到哪里去了吗?”   “当晚他们直接进了马服君府,”吕不韦回答:“但是有没有再出来,我就不清楚了。”   他略微迟疑一下,试探着说道:“赵兄,我看此事您还是尽快找晋阳公主想想办法吧,目前在邯郸城中,恐怕也只有她能出面干预了。”   如果邹展是被司寇府的人或别的衙门抓走,赵亮完全不用担心,仅凭着邹展的身份,就算事情闹到宫里,赵王也得护着他才行。但是倘若他是被赵晶的人,或者说是被神侠组织的人劫走的,那么对方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邹展少不了要吃苦头,甚至他那把老骨头都未必经得住折腾。   想到对方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遭此灾祸,赵亮顿时感到非常内疚。他接受了吕不韦的建议,拱手道:“吕老板,我这就立刻去想办法搭救邹老先生,咱们青山不改露水长流,日后有机会再聚吧。”   吕不韦知道他心中焦虑邹展的安危,也连忙还礼:“赵兄速去!若有任何差遣,可随时知会不韦!”说着,他吩咐手下牵过一匹骏马,交给了赵亮。   赵亮二话不说,纵身翻上马背,问明公主府的方向,当即扬鞭催骑,狂奔而去。   战国时代的邯郸,其规模远不如大唐的长安那般壮阔,赵亮策马穿过几条街巷,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位于王宫不远的公主府。   说是公主府,其实也就是一处占地略大些的宅院而已,气魄规模也比不上胡亥的公子府。   赵亮翻身下马,正打算跟门口的守卫道明来意,没想到此时从街边驰来一辆马车,正好停在他的身旁。驾辕的车夫轻喝道:“让让,让让,莫挡了道!”   赵亮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闪身,然后回头望去,恰好与那个车夫四目相对。车夫此时瞧清了他的模样,先是不由得愣怔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喜色,猛地拉住缰绳,冲身后的车厢喊道:“公主,是他!是那小子!”   还没等赵亮反应过来,车厢中传来一个女孩甜美的声音:“谁呀?你说哪个?”随着话音,马车侧旁的窗帘忽然被人掀起了一角,一张俊美的容颜立时出现在了赵亮的面前。   只听车夫兴奋的叫道:“就是他!那天在城外,咱们的马儿受了惊吓,就是他帮着拦下来的!”   车里的姑娘闻言一愣,随即想起了那件事,不禁朝着赵亮莞尔一笑:“原来是你啊?你就是那个命令我用衣带绑住自己的家伙?”   赵亮此时也记起了那个车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哎呀,说起来还真巧,又见面了。不过那天我光听见你在车里大呼小叫的,没见着人,哈哈。”   “呔,休得无礼!”车夫忍不住训斥道:“我说你这个小子好生不懂规矩!”   赵亮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无礼了,更不清楚他所说的规矩究竟是指什么。   美丽女孩掀起前面的车帘,一边对那车夫说着“没关系没关系”,一边自己扶着车辕跳下来,站到了赵亮面前:“那天多亏你及时出手,一直都没机会致谢呢。”   赵亮看看仍旧一脸不忿的车夫,语气轻松的应道:“哦,姑娘言重了。救你的时候我也没有多想,举手之劳而已。”   “你误会了。”女孩笑道:“我不是谢你救我,而是谢你救了路上的那些百姓。马儿惊蹄,虽属意外,但是若因此而伤及无辜,我恐怕要终生难安了。”   她语气诚恳的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也好让我有机会聊表寸心。”   赵亮没能想到,这姑娘感恩自己的原因,竟是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姓,不由得心中敬佩,连忙答道:“我姓赵,名叫赵亮。”   “赵亮?你是赵亮?”女孩瞪大眼睛,好奇道:“那个用一张破羊皮,就把整个邯郸都差点搞疯了的赵亮?”   赵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来我这个名声是越来越不长脸了。没错,我就是那个倒腾羊皮的赵亮,还没请教姑娘怎么称呼?”   “我跟你一样,也姓赵,名叫赵雅。”女孩笑嘻嘻的答道。   赵亮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记不起在哪里听过,于是只好客气道:“原来是赵雅赵姑娘,久仰久仰。”   没成想,他此言一出,旁边的车夫又厉声斥道:“大胆!你怎么敢直呼公主名讳!”   公主?我尼玛!赵亮心中一惊:想起来了!赵琦曾跟我专门提过,她妹妹汾阳公主的名字就叫赵雅!   我去,难道是她?!   看着赵亮一脸惊惶、略带懵圈的古怪模样,赵雅忍不住咯咯一笑,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起名字,不就是为了给别人叫的吗?他刚才说的没错,我就是汾阳公主,此处是我在邯郸的住处。哦对了,看样子,赵兄刚才好像是正打算要进去,不知有何贵干?”   赵亮回过神来,连忙道:“我,我是来求见你姐姐,晋阳公主殿下。”   赵雅闻言,轻轻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好似大有深意,却又转瞬消失不见。她笑着对赵亮说道:“也不知道姐姐此时在不在府中。这样吧,我带你进去见她,好吗?”   赵亮知道这姑娘不清楚他和赵琦之间的关系,还以为他来求见晋阳公主,是想托门子走关系,请赵琦帮忙办事的,因此担心赵亮吃了闭门羹,这才主动开口相询,帮忙引见。   赵亮心中感激,却也不忍说破,于是点点头道:“我第一回 来公主府,的确有些人生地不熟,那就有劳公主了。”   赵雅见赵亮接受了自己的好意,顿时感到非常开心。她冲赵亮微微颔首,接着便在前领路,带赵亮畅通无阻的走进了公主府。   此时,府中早已有侍女迎上前来。她们个个颇感好奇,不明白小公主今天为何不乘车进来,而且身旁居然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这若是换做大公主如此行事,那倒不算稀奇,可是汾阳公主向来温婉端庄、贤淑守礼,竟也这样,实在是令大伙儿有些意外。   不过,王室规矩森严,即便心中感到奇怪,众侍女谁也不敢表现出来,依旧认认真真列好队伍,施礼恭迎汾阳公主。   赵雅笑着问为首的一个侍女:“我姐姐在家吗?”   侍女应道:“回禀公主,大公主此时正在厅堂会客。”   “知道是什么客人吗?”   “回禀公主,是魏国的使臣。”   “魏国?”赵雅有些意外:“姐姐并非朝臣,魏国的特使怎么来此拜会?”   侍女笑着答道:“公主有所不知。今日来的不是魏国正使,而是使节团的随员。那人此次来赵国,是专门代表信陵君探望其姐平原夫人的,所以也特地多备了几份厚礼,顺带拜访我大赵的王妃和女公子。” 第五百四十一章 女管家   赵雅无奈的撇了撇小嘴,转头对赵亮笑道:“看来你得在此多等一会儿了。姐姐会见魏国来的贵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不如我们趁这功夫到偏厢稍坐,品茗谈天?”   赵亮正欲答话,只听那侍女说道:“公主,您也有客来访。”   闻听此言,赵雅不禁感到有些好奇:“这么巧啊?我今天也有客人?究竟是谁呀?”   “是赵晶公子府里的女管事张素,”侍女答道:“她今日一早便来了,是专程拜望您的。”   “又是赵晶……”汾阳公主显得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这次张素又替她公子送来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讨我欢心啦?”   看她这个反应,侍女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大有深意的笑容,为首的那个侍女更是忍不住笑道:“回禀公主,奴婢不知。不过,之前那些宝贝物件,样样都是既珍贵又有趣,只可惜您一件都不稀罕,想必伤透那位赵晶公子的心了。”   赵雅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问道:“张素现在人在哪儿?”   “她正在后面的闻琴阁恭候。”   赵雅略微想了想,征求赵亮的意见道:“赵兄,那位张素姑娘,虽说是赵晶公子的女家老,不过她为人洒脱开朗、风趣健谈,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起去见见,边聊边等我姐姐,可好?”   赵亮爽朗一笑:“我都行啊。反正晋阳公主现在会客,也不得空,我在此干等也没啥事情,只要公主觉得没关系,我随你去见见客当然无妨。”   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名叫张素的女管家,专程登门拜访,肯定是为了替赵晶来讨好汾阳公主的,以便帮赵晶获取这少女的芳心,在赵王的一力撮合下,最终促成二人的婚事。   只要这桩喜事一成,赵晶这家伙不仅能娶到第一美人,占个天大的便宜,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此机会提升自己在赵国的地位,并有助于化解晋阳公主对其替代廉颇、执掌兵权的阻力。   因此,赵亮判断,张素有很大概率是神侠组织的成员,因为只有赵晶所信赖的自己人,才够资格担负这样重要的任务,并且可以通过现代世界的新奇事物去打动公主。   眼下邹展遭到对方的绑架,生死未卜,他或许能从张素的身上探查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线索,以便之后展开救人的行动。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赵亮才会顺水推舟,爽快的答应了赵雅的邀请。   见赵亮同意自己的提议,赵雅欣然一笑,领着他径直绕过宅邸前院,来到了位于跨院的一处亭阁。   这处名叫“闻琴阁”的地方,其实是一座规模比寻常略大的凉亭。亭子四面的木柱之间,皆以轻纱幔帐隔断,每当微风徐来,纱幔便随风飘动,看上去仙气十足。   亭子的正中安置了一座琴台,周围则随意摆放着几组桌案和软垫。想来,定是平常有人居中抚琴,听众分坐四周,一边欣赏美妙乐曲,一边观景纳凉。   此时闻琴阁里正站着一人,虽是个妙龄女子,然而浑身上下却一袭男装打扮,看上去眉清目秀,又英气勃勃。   见到汾阳公主驾临,恭候多时的张素快步走出凉亭,躬身施礼,动作也是男子的礼数标准。   赵雅淡淡一笑,应道:“张素姐姐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不必多礼。来,我先为你引见一位朋友。”   张素闻言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赵亮,随即不禁微微一惊。很显然,她认出了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反穿局副局长、神侠组织的头号大敌。   赵亮通过身份识别芯片和读心术,同样也确定了对方乃是货真价实的穿越者,于是笑着拱拱手道:“在下赵亮,见过张姑娘。”   张素连忙还礼:“原来是赵兄,久仰久仰。”   赵亮凝视着张素,淡淡道:“我跟贵府的很多朋友都颇有渊源,这一点想必张姑娘心里很清楚吧?”   张素寸步不让的盯着赵亮,语气从容道:“赵兄大名,张素早有耳闻,心中也钦佩不已。来日若得机会,必定要请教高明。”   “哈哈哈,机会当然有的是,怕就怕排队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还轮不上呢。”赵亮洒然一笑:“细数起来,夏尧运气最好,夺了一个头名。”   他之所以一上来就故意出言挑衅张素,主要是想利用这样的刺激,搅乱对方的内心,以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有机会趁着张素思绪纷乱,从她那里探到有用的信息。   可是没想到,张素居然不吃这一套,她仅仅是在开始的时候情绪上有一点点波动,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张素笑道:“不管到哪儿,赵兄都是最受欢迎的人,或许真像你说的那样,根本就轮不着我呢。”   站在旁边的赵雅见状不禁大感好奇:“咦?你们两个之前认识吗?”   不待赵亮开口,张素抢着道:“哦,不瞒公主,赵兄跟我家公子曾经有过一些小误会,双方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存在冲突,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赵雅莞尔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岂不是跟我姐姐的情况差不多吗?”   张素尴尬的笑笑,再次向她拱手:“提起此事,我还得好生谢谢您的大量呢。大公主与我家公子政见不合,按说是不准我这样的身份登门造访的,但是您却格外开恩,劝说大公主没有将张素拒之门外,不然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家公子交代。”   赵雅笑着摇摇头:“素姐言重了。在我看来,不论怎样你都是公主府的客人,起码的待客礼数,我们还是应该懂的。更何况,素姐你是个好人,虽说是奉赵公子之命前来,但有你陪我聊天解闷,我也非常开心。咱们别光在这里站着了,还是到闻琴阁中叙话吧。”   三人拾阶而上,来到了凉亭之中。在分宾主落座之后,赵雅饶有兴致的问道:“素姐,你每次来我这里,都会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不知今天又有什么法宝啊?”   张素被她问的一愣,旋即又露出了一丝略显尴尬的神情。   原来,她今天像之前那几次一样,还真的是带着一个小礼物上门的。   那件礼物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八音盒。外面是由木质雕花构成的盒身,里面则装有机械组块和发声装置。八音盒通过旋转发条来驱动,能放出清脆灵动的新年乐曲。   像这种产品,在现代世界自然是司空见惯,随便哪个礼品店里都花样繁多,毫无任何新奇可言。但是对于古人来说,这个奇妙的物件,却绝对算得上是罕有的珍宝了。   赵晶本来跟张素商量,让她对赵雅谎称说,这个八音盒是赵晶亲手为汾阳公主打造的,以博美人欢心。可张素事先万万没能想到,这好端端的忽然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赵亮这家伙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此处。   若是当着他的面拿出八音盒,还吹嘘这是赵晶巧手制作,不用赵亮揭穿,张素自己都觉得没脸。所以,当赵雅问起此事的时候,张素顿时有些尴尬,犹豫到底要不要硬着头皮拿出八音盒来献丑。   赵亮探知了张素的心思,不由得心头大乐,好整以暇的补了一刀:“公主,外面传言,都说赵晶公子心灵手巧,经常能发明制造出一些精致的机关物件。或许,这次他也为你做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弄得张素满脸通红,她对放在脚边的礼盒视若不见,轻声道:“让公主见笑了,这回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还请恕罪。”   赵雅下意识的瞅了瞅张素带来的礼盒,不禁有些奇怪,但是她生性善良,从不愿令别人难堪,于是连忙顽皮的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哎呀,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哪有主人厚着脸皮问客人要礼物的道理?哈哈哈,素姐莫怪啊。”   张素闻言赶紧起身,再次向赵雅致歉,待赵雅连说无妨,请她快些入座,张素这才又不尴不尬的坐回软垫,同时气恼的瞪了赵亮一眼。   赵亮暗自感觉好笑,开口问道:“张素姑娘一看就是干练通达之人,又是女儿家,能在赵晶公子的府上主事,那可绝非寻常。不知姑娘服侍公子多久了?”   张素冷冷答道:“大概四五年吧。”   赵亮点点头,哦了一声,又问道:“在那之前,姑娘是做什么的?”   张素微微一愣,哼道:“没做什么,在家闲着。”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面却不自觉的闪过了当初跟随赵德柱学习研究时的画面。   这个场景,顿时被赵亮敏锐的捕捉到了:咦?刚才张素的内心活动,显示出她是一个中国古籍研究方面的学者,看不出来啊,居然还是位高级知识分子呀。不过,她脑海中出现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为什么我会对那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呢?   他正兀自思索的功夫,只听汾阳公主笑道:“赵兄还问别人呐,你自己又是何来历啊?家住哪里?师从何人?我都还没来得及请教。”   这回轮到张素暗笑了,跟着帮腔道:“是啊,光听说赵兄文武全才,却不晓得你是何方人士,有过怎样的经历。正好公主金口垂询,不妨跟我们详细讲讲呗。” 第五百四十二章 存心捣乱   汾阳公主赵雅的好奇心,顿时也令赵亮犯了难。   倘若张素不在这里还好,他可以自由发挥、信口胡吹,反正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公主心地单纯,应该不难忽悠。   可麻烦的是,张素此刻摆明了要给他捣捣乱,以报刚才的尴尬之仇。而这样一来,便等于转眼提高了忽悠的难度等级,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当场揭穿,弄到难以自圆其说的窘迫境地。   赵亮心中暗叹一声,哼哼唧唧的说道:“我……我就是一个乡野村夫,没啥显赫的来历背景,即便说了,公主恐怕也未必知道。”   “说说嘛,”赵雅嘟着小嘴道:“就当无聊解闷好了。咱们既不是朝廷选贤举才,更不是公堂审讯问案,朋友之间相识一场,不应该彼此了解吗?”   “就是就是,”张素故意笑道:“赵兄又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奸恶之徒,讲讲自己的身世总该无妨吧。”   赵亮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急中生智道:“不瞒二位,我自幼家门遭逢不幸,因被仇人迫害,亲族尽皆逃亡失散,而我则从小在涿郡等北疆的城镇长大,依靠乞讨度日,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段不堪回首的悲惨往事,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赵雅听他这么说,再加上赵亮那副影帝般的凄苦模样,顿时有些于心不忍,歉然道:“请赵兄见谅,是雅儿失礼了,不该逼着你谈起这些痛苦的回忆。”   赵亮故意装作内心沉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生汾阳公主的气,可是赵雅好忽悠,张素却没那么容易对付,她冷笑一下,问道:“这我倒是更加好奇了,赵兄的那个仇人究竟是谁,居然把你家害成这样?”   赵亮见张素不肯轻易放过自己,心中气恼,正待开口说话之时,忽听闻琴阁外传来一个声音:“家老是真不清楚呢?还是明知故问啊?”   守在凉亭外面的众位侍女此时也齐齐施礼道:“恭迎大公主——”   随着话音,一身素雅长袍的晋阳公主赵琦,施施然的走进了闻琴阁,先是大有深意的瞥了张素一眼,然后又对赵亮笑着点了点头。   亭内三人见状都连忙起身,向赵琦问好。赵雅嫣然一笑:“姐姐会完客了?”   “嗯,魏国的使者走了,”赵琦微微颔首,随即到主位慢慢坐下,笑道:“刚才侍女禀报,说你带人来见我,我正还纳闷到底是谁呢,原来竟是赵亮先生。”   “怎么?你们认识?”赵雅有些意外。   赵琦看了看赵亮:“岂止是认识啊?赵先生文武全才、智谋过人,我有心为王兄招揽贤士,报效大赵呢。”   赵雅高兴道:“那可太好了!姐姐你知道吗?前阵子我的车马在城外遇险,那个救我的人正是赵兄。”   闻听此言,赵琦也不禁大感愕然,望向赵亮道:“居然这么巧吗?妹妹近来一直跟我提及此事,还催我去找寻那位见义勇为的壮士,没想到就是你啊?这也太有缘了吧?”   赵亮不要意思的挠挠头:“我也没想到,那天碰到的竟会是公主的车驾,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赵琦促狭的笑了笑:“呵呵呵,如此看来,那件事情更有眉目了,不是吗?”   赵亮知道她指的是跟赵晶竞争汾阳公主的事,无奈的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话。赵雅则忍不住好奇道:“姐姐,你说的是什么事?什么事又有眉目了?”   赵琦笑道:“别问那么多。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赵雅好像明白了什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方才姐姐进来的时候,说素姐应该晓得赵兄的家事,究竟怎么回事啊?”   张素也不禁有些奇怪:“是啊,大公主此言何意,在下颇感困惑。”   赵琦显然不愿对赵晶的这个女管事假以辞色,冷笑道:“你家公子与赵兄之间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你不知道?”   张素听得心中一惊:难道这个晋阳公主知道我们是穿越者的事了?而且还清楚反穿局与神侠之间的恩怨?   她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不……不共戴天的大仇?什么仇啊?”   赵琦淡淡答道:“杀父之仇。”   “啊!”赵雅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捂着小嘴,轻轻地惊呼了一声,同时转头望向正一脸苦逼的赵亮。   张素这下也彻底被搞蒙圈了。   作为神侠组织的高层核心人员、老师赵德柱真正意义上教出来的学生,她自然比谁都更加清楚,赵亮和赵晶是一对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们两人之间能有杀父之仇?我靠!谁杀谁的爹啊?   当初赵亮在情急之下,信口胡诌的这桩恩怨,没想到被晋阳公主一直记在心里,此时还当众讲了出来,自然是同样感觉头大如斗,以至于他都没顾上对张素使用读心术,否则的话,他一定能从对方心中探出自己和赵晶之间的真正关系。   这时候的赵亮只顾着往回圆场了:“公主,此乃在下平生最大的恨事,也是在下的家事,所以,我想请您……请您不要再提了,好吗?”   赵琦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那行吧,你和赵晶的恩怨,我也不便过多介入,咱们哪说哪了,就此打住,也省得张素家老难堪。”   她转过头来,对张素道:“家老近日常来我这里走动,是何缘故大家心照不宣。原本呢,我是不愿让你登门的,只不过我这个妹妹心地善良,不愿给你吃闭门羹,因而我也不再坚持了。但是,有些话还请转告你家公子。”   张素听出赵琦的语气不善,淡淡笑道:“大公主有何指教,敬请示下,我定当如实转告公子。”   赵琦对妹妹说道:“雅儿,你先回避一下,我与家老有几句公事要讲。”   赵雅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又无声的点了点头,起身向赵亮和张素略施一礼,然后便退了出去。   待她离开了闻琴阁,赵琦这才沉声道:“麻烦你转告赵晶两件事。第一,莫要打我妹妹的主意;第二,莫要打赵军兵权的主意。无论他犯了哪一样,都别怪我不客气!”   张素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从容笑道:“大公主的意思,在下一定如实带到。不过……我心里也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琦面色冷峻,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回禀大公主,你方才提到的这两件事情,恐怕都冤枉我家公子了。”张素仍旧保持着淡定的笑容,不疾不徐的说道。   赵琦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并未着急驳斥,而是静静的凝视着张素,等她继续讲下去。   只听张素接着说道:“我家公子的确一心想要报效大赵,为国出力,但是,他却从未觊觎过什么兵权。公主,希望能取代廉颇老将军、亲自指挥长平之战的人,是马服子赵括,而非我们公子,他只是因为提过几条作战的构想和建议,并且研制出了厉害的兵器,才被赵括硬拉在一起,劝说大王临阵换将的。这一点,还请公主明鉴。”   赵琦忍不住挖苦道:“哦?那倒是我错怪赵晶了。光看着他在王兄面前那番上蹿下跳的样子,我真以为他想当那千军万马的统帅呢。”   张素听了丝毫不动气,依旧平静道:“公主言重了。我家公子既非王族贵胄、又非将门之后,仅仅因为大王垂青,封了个客卿公子的头衔,怎么可能妄动兵权的心思呢?请公主千万不要误会。”   她略微顿了顿,不待赵琦说话,又继续道:“至于说汾阳公主的事情,则与换将之议不同。实不相瞒,我们公子对小公主爱慕倾心、一见钟情,其间只有赤诚之念,绝无他图。而大王曾表示过,说我家公子仪表堂堂、文武双全,除了门第有别之外,其他都还算是配得上小公主,所以,大王也很看好这门婚事……”   “够了!”赵琦不耐烦的打断道:“张素,你不用跑到我这里做说客,更不必当恶心人的媒婆。赵晶是个什么货色,我早已经看透了!想娶我妹妹,你让他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她一指坐在旁边的赵亮:“赵亮已经向我公主府正式提亲,求娶汾阳公主,来日我便奏明王兄,请他应允!”   此言一出,张素和赵亮同时都是一惊,忍不住彼此对视了一眼。张素沉声道:“公主是在说笑吧?您居然要把汾阳殿下许配给他?”   赵亮回过神来,略感不满道:“我怎么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张素愠道:“你有什么资格跟赵晶公子争?半路横插进来,这分明就是存心捣乱!”   赵亮双臂抱在胸前,故意气她:“老子就是要给赵晶和你们捣捣乱,你能怎样?”   张素被赵亮怼的一愣,足足停了十来秒,才醒悟过来:“好吧,反正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咱们双方打交道也不只这一回两回,甭管是杀父之仇,还是什么别的仇,积怨早就摆在那里,根本无从化解。既然你发起挑战,那我们公子也只好应战了。”   她转过头来,对赵琦说道:“大公主,在下知道您反对我家公子和汾阳公主的婚事,不过,按照王室的规矩,此事恐怕你也做不了主。到最后,一切还须大王定夺。您的话我回去一定带到,不过结果究竟如何,咱们还是各安天命吧。”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头疼的任务   张素撂下这句硬话,不待晋阳公主当场发飙,旋即便要起身告辞,赵亮此时方才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她,连忙开口道:“稍等一下!”   张素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赵亮紧紧的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们把邹展老先生怎么样了?”   “邹展?”张素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赵亮探出张素的内心,知道她在此事上并未说谎,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含含混混道:“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吧。”   张素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赵亮,转向赵琦深施一礼,接着便拂袖而去。   看着张素匆匆离开的背影,赵琦粉面含霜,不快道:“赵晶真是越来越狂妄了,连带他手底下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   赵亮好奇道:“公主,赵晶初来乍到,在邯郸也并没有什么根基,为何能如此嚣张呢?连大王都想跟他结亲家,而你作为堂堂公主,好像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赵琦没好气的白了赵亮一眼,哼道:“还不是凭他那三样所谓法宝,把朝中君臣给哄骗的晕头转向,人人都觉得他是什么难得的奇才。”   赵亮大惑不解:“什么三样法宝?”   “机关巧术、诗歌文采和兵法谋略。”赵琦不屑道:“在我看来,也就机关这一项,赵晶尚有些新奇独特之处,其余两个方面,不过尔尔。”   赵亮知道,赵晶的这三样法宝,百分之百是沾了现代知识的光,典型的穿越者优势而已,没啥了不起。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同样采用了类似的套路,才深得各个时代君王名臣的推崇青睐,所以这五十步笑百步,他也没资格鄙视人家赵晶。   只听赵琦继续说道:“赵晶此人,颇为擅长机关之学。他不仅给赵国研制出了威力巨大的新兵器,深得王兄和军方将领的认可,而且还把不少农耕生产的器械买到民间,换取了大量的财富。我听说,就连楚国、齐国的商人都不远万里的跑来采购他制造的巧器,间接提高了赵晶的声望。”   作为反穿局的探员,赵亮最担心就是在这个时代留下现代科技的痕迹,忙不迭的询问都有哪些器械流入了市场,赵琦表示自己对此并不关心,所以没有详尽的消息,不过倘若赵亮觉得有必要,她倒是可以专门派人去调查一番。   赵亮连忙道谢,然后顺着这个话题,又问起了关于新武器的事情。赵琦不疑有他,直言相告:“那个兵器,被他们称之为大炮,我曾陪着王兄看过一次。整个炮身由精铁铸造,外形像是一个大竹筒,分量重达千斤以上。经过火绳引燃,大炮可射出铁质弹丸,最远能及一千步,足足是弓箭射程的四五倍。虽然对人的杀伤力有限,但是用来摧毁敌军的城墙营寨等工事,远比寻常攻城器械厉害。”   赵亮假装咋舌道:“居然这么厉害啊?要是把大炮搬到长平战场上,秦军岂不是望风披靡、一触即溃?”   “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赵琦不屑道:“我不是说了吗?大炮对人的伤害并不算大,尤其面对高机动性的骑兵,更是难以奏效。更何况,赵晶他们倾尽全力,也只不过造出几十部而已,还远未到能够普遍列装赵军程度。想靠大炮击败强悍的秦军,恐怕只有王兄和赵括会保持这种幻想。”   赵亮问道:“这些兵器存放在哪里?王宫吗?”   晋阳公主冷笑一声:“赵括和赵晶那两个小滑头,他们给大王和将领们展示完大炮的威力之后,便一直敝帚自珍的将其藏在自己府中,妄图以此作为筹码之一,换取前线的带兵指挥权。换句话说,只要王兄命他们替换廉颇,他们便立刻将大炮运上战场,对付秦国人。”   “赵括对那些宝贝看得很紧,之前曾有好几拨秦国细作想要探查新兵器的虚实,谁料都被他一一识破,伤亡惨重。”赵琦又道:“所以,此事在外面也越传越神,反过来令王兄更加笃信,大炮能在长平之战中发挥奇效。”   赵亮试探着问道:“公主没考虑过,从这些大炮上入手,进而破坏赵括赵晶的计划吗?”   晋阳公主摇了摇头:“那批兵器虽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可毕竟也算是我赵军对敌的利器,从国家的角度考虑,我并不愿出手破坏。换句话说,在前线兵权这个问题上,我要对付的是人,而不是兵器。”   赵琦好像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似的,转而问道:“你刚才提到的那个邹展,是不是和你关在同一个监房中的那个疯老头儿?”   赵亮知道自己之前所经历的事情,瞒不过赵琦的眼线,于是承认道:“正是他没错。我曾委托他去给吕不韦送信,好让对方有所提防准备,免得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误中了赵晶的诡计,到最后牵连公主,令你为难。”   赵琦轻轻的点了点头,旋即若有所思的问道:“邹展究竟是何身份,为什么说出狱便能出狱,仿佛来去自由一般?而且听你的意思,他好像是被赵晶一伙劫持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亮答道:“邹展是齐国稷下学宫著名学士邹衍的弟弟,当初奉了你父王之命,来赵国破解一个重要的谜团。”   “什么谜团?”   “我也不清楚,邹展没有透露半点风声,估计是跟赵国王室有关,所以必须守口如瓶吧。”赵亮斟酌着讲道:“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化装成囚犯,一直躲在地牢里破解那个秘密。”   赵琦疑惑的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父王委托的任务?而且还如此隐秘?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他出任何岔子了。你能确定是赵晶的人把邹展绑走的吗?”   赵亮答道:“消息来自于吕不韦,我想应该不会错的。据吕老板判断,赵晶一定是察觉邹展跟我有牵连,因此才会出手劫人,然后好进行秘密审问,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不利于我们的情报消息。”   赵琦沉吟片刻,说道:“行,我知道了。从现在开始,此事由我来接手,不用再分散你的精力。我会设法查出邹展的下落,并组织人手实施救援的,你就放心吧。”   赵亮笑道:“听公主这意思,是有别的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去办吗?”   赵琦抿嘴一笑:“猜的没错,正是如此。”   在读心术的强大威力下,赵琦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赵亮,这姑娘所思所想,已经先一步被赵亮掌握,当然也令他不禁大感头痛:晋阳公主心中打算要赵亮办的两件事,一是出谋划策,想办法让赵括的愿望落空,最终无法取廉颇老将军而代之,二是全力争夺汾阳公主赵雅,坏了赵晶的好事。   然而,这两个问题,却又恰恰都是赵亮为难之处。   从历史的角度看,赵括接掌兵权,才是最应该发生的历史选择,赵亮不仅不能破坏组织,反而还需要大力促成才对。   至于说汾阳公主赵雅的终身大事,让赵亮破坏赵晶的图谋没问题,可若是亲自把小公主娶到手,那却万万不行。   这要是让小雅知道了,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呢?   想到小雅,赵亮忽然心中一紧,暗骂自己糊涂。方才只记得向张素打探邹展的下落,怎么就忘了问问小雅的消息呢?   赵琦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只好兀自接着讲道:“眼下有两件大事,需要拜托赵兄出力呢。”   赵亮回过神来,点头道:“公主不说我也清楚,有关兵权之争和汾阳公主的婚事,对吗?”   “赵兄果然通透!”赵琦笑道:“不知足下有何高见?”   赵亮心想:高见没有,低见倒有一大堆,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听完之后会不会骂我?   他略作思忖,正色道:“这两件事情,其实也可以合成一件事来看,那就是赵国朝堂之中,新崛起的少壮派对于王族和传统势力所发起的挑战。而这个挑战,背后还牵动着大王的权力考量,以及长平大战的最终走向。”   赵琦听得美目一亮,欣然道:“请赵兄继续说下去。”   赵亮微微颔首,接着道:“赵奢去世,蔺相如病危,廉颇则在前线表现不佳,代表着先王的班底正在逐渐凋零。这种现象,既是大王希望看到的,又是大王不愿看到的。其中差别就在于,时机不对。”   “赵兄说的没错,”赵琦同意道:“王兄自继位以来,一直都对老臣子们颇为忌惮,希望能够尽快汰换朝班,重用培养那些属于自己的嫡系势力和肱骨大臣。而你所说的时机不对,应该就是指眼前的赵秦之战了。倘若没有这个变数,王兄或许更容易放手布局吧。”   她略微顿了顿,又道:“从这个角度看,当初平原君赵胜力主接受上党郡,恐怕也有这层考虑。他正是想利用上党的归属问题,挑起赵国与秦国之间的纷争,好让年轻的王兄更加依重王族和老臣老将,不至于立马改换朝堂的人事布局。” 第五百四十四章 换将的风波   “很有这个可能。”赵亮点了点头:“平原君能跻身天下四大公子之列,又岂是易于之辈?他当初的这个国策主张,很符合公主猜测,而后面的局势发展,也证明的确如此。你王兄为了全力对付强大的秦国,不得不更加重视老臣的作用。比如让平原君作为假相,负责全军粮草的筹措调动,而廉颇则担任赵军统帅,全权指挥四十余万兵马。”   赵琦凝视着赵亮,问道:“赵兄忽然提起这个,到底想说什么呢?”   赵亮不答反问:“公主一力反对赵括带兵,究竟是出于政治斗争上的考虑,还是在意长平战场上的胜负呢?”   赵琦先是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后哂笑道:“我说赵兄,这二者难道就不能兼顾吗?”   “公主,我首先声明啊,问这个问题,完全没有任何要嘲讽公主的意思,纯粹是为了之后的谋划确定路径。”赵亮耐心解释道:“朝局之争,是一种做法;战场之争,是另一种做法,而若是希望二者兼而顾之,则需要更高的智慧和更大的胸襟,假如我不弄清楚公主的真正想法,又如何能为你出谋划策呢?”   赵琦饶有兴致的凝视了赵亮片刻,笑着问道:“你能给我分别讲讲,这几种做法有何区别吗?”   赵亮站起身来,侃侃而谈道:“倘若仅仅是志在朝堂,那么赵括赵晶之辈,貌似可欺,实则凶险。原因很简单,我们要对付的,表面上是他们,可实际上却是他们身后的大王。”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赵琦道:“若不是因为王兄真的非常信任他二人,并希望今后能委以重任,凭我的手段,早就将他们拿下了,何苦要等到今天。”   赵亮表示同意道:“所以,每当公主以及其他大臣诟病赵括赵晶的时候,尤其是明确反对这两个人上战场,都会引起大王心中的不快。因为他会认为,你们仅仅是不愿看到赵括这些少壮派崛起掌权,才会出言反对的。”   赵琦道:“你说的没错,王兄确实会这么想。如果这次的对手不是秦国,而是换成韩国、燕国,哪怕是更强的齐国、魏国,王兄都有可能早就不顾我们的反对,直接派赵括上前线指挥作战了。现在之所以启用廉颇,也实在是因为此战不容有失,而我们又缺乏可言必胜的大将。”   “这正是我想说的,”赵亮接着道:“如果单纯从朝堂之争的角度看待此事,那么让赵括领兵,比不让赵括领兵更好。”   听他这么说,赵琦不禁秀眉轻蹙,兀自思索了片刻,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赞同赵括替换廉颇的做法,一方面,可以降低王兄对我们的猜忌和敌意,另一方面,则可以让赵括在秦国面前吃些败仗,从而证明他只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这一招儿,就是所谓的‘以退为进’吧?”   赵亮笑着点点头:“这是从朝争的角度分析,那么接下来咱们再看战场得失。先请教公主,你是想赵国取胜呢,还是想赵国致败?”   “这还用问?当然是胜啊,而且最好是大胜!”赵琦不假思索的说道。   “好,我再问你,倘若是赵括指挥的大胜呢?”赵亮乐呵呵的问道:“公主能接受吗?或者说乐见其成吗?”   赵琦冷笑道:“不可能!赵括与我年龄相仿,又是贵族,我们俩几乎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个什么货色,我心里清楚得很!志大才疏,轻浮自傲,此乃为将者之大忌,所以他不可能打的赢这场仗。”   “我说的是万一。”赵亮丝毫不着急,慢悠悠道:“万一他走了狗屎运,正好碰上秦国犯了大错呢?”   赵琦皱着秀眉想了想,沉声道:“那……那我只能认了。他若打赢,对王族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对大赵来说也算一件好事。不过,我还是坚信,他没有那个能力,同样没有那个运气。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国力强盛,名将辈出,尤其是大秦军队,法度森然、纪律严明,运行体系成熟有序,轻易不会犯什么致命错误,即便将领有时指挥失误,但因为有规矩做保障,也不至于酿出不可挽回的大祸。”   赵亮笑笑,未置可否,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讲道:“廉颇老将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是大赵难得的将才。只不过,或许是因为他年纪老迈,又或者是他忌惮秦军战力强悍,所以一直采取守势,非常保守。”   赵琦好奇道:“你的意思是,廉颇不行?”   “行不行的,之前的战果已经很明显了。”赵亮道:“秦军自四月开始从上党郡出发,向长平一线攻击前进。仅仅两个月的功夫,就三战三捷,连夺大赵六座城寨,斩杀都尉级将领四人,赵军伤亡累计数万之众。廉颇只能退守丹水以东,局面可谓劣无可劣。”   “我不同意赵兄的看法,”赵琦反驳道:“秦军兵锋强盛,廉颇出征前就对王兄和朝臣们说过,此次大战,他只有采取第次防御、逐步拖延的策略,才能抵挡得住来势汹汹的秦国大军。眼下战场局面虽然不利,但基本还在老将军当初所预料的范围之内,说明是有控制的。”   赵亮心中暗道:这小丫头年纪不大,事理倒是明晰,还真不好忽悠啊。看来要说服她放弃阻挠赵括领兵之事,还须多下番功夫才行。   他从容不迫的笑道:“廉老将军仍旧掌控着战场局面,或许只是表面现象而已。你好好想一想,赵军屡战屡败,朝堂君臣知道廉颇的策略,可是前线的将士们却未必能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赵军兵马的士气会降至何种程度,恐怕是谁也说不准的。再者,丹水防线看似牢固,可是面对天下无敌的秦国大军,区区一条小河真能挡得住吗?”   “另外,四十万赵军全都挤在丹水一侧,保持被动防守的态势,一旦被秦军集中突破一两处要害,再实施迂回包围,势必会引起全军恐慌。到时候兵败如山倒,人多反而会成了最大危险。”   赵亮毕竟有着两千多年的知识储备,随便一两句分析,立时令赵琦也犹豫起来,她琢磨了片刻功夫,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说心里话,我是比较赞同赵括的想法的,”赵亮笑道:“尽管这家伙打仗不靠谱,但是毕竟读了那么多年兵书,眼光还是有的。”   “哦?此话怎讲?还请赵兄指教。”赵琦虚心问道。   赵亮不慌不忙的回答:“此次长平大战,赵秦两国都是兵力尽出,摆下了一决雌雄、不死不休的架势,正应了赵括所说的兵法中那种‘狭路相逢、两强相争’的局面。而古往今来,像这种牵动国运的大会战,凡是示弱退守的一方,往往容易将战场的主动权拱手让给敌人,而自己陷入到被动挨打的恶劣境地,直至彻底崩溃。”   赵琦沉声道:“也就是说,廉老将军有可能错了?”   赵亮点了点头:“他又不是什么天下无敌的战神,怎么就不可能犯错呢?廉颇手上握着四十五万大军,与秦军实力不相上下,却连一点进攻的勇气都没有,白白的助长了敌方的气焰,更令全军处于日夜防备、提心吊胆的环境之下。反观秦国人呢,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想哪天打你就哪天打你,想打你哪里就打你哪里,你说,这能不吃败仗吗?”   赵琦的心思渐渐被赵亮给说动了,不禁沉吟道:“你的这个说法,居然与赵括一模一样,难道真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如果换做是你,该如何是好呢?”   赵亮见晋阳公主的想法终于有些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尽量劝说廉老将军改变原先的策略,采取更为主动的进攻方案。只要指挥得当,就算不能取得大胜,至少也能跟秦军打个不相上下,最后逼着对方停战和谈。又或者,咱们最大限度的损耗秦军,好让其他国家有机会进攻秦国,形成合纵之势。”   同样的说辞,从赵括的嘴里讲出来,晋阳公主赵琦只有满脸的不屑,然而赵亮如此一说,赵琦却非常认可,她不禁微微颔首,同意道:“你的这个建议很好,如果能劝说廉颇老将军转守为攻,夺回失地,王兄定然会打消换将的念头,总好过让赵括那个蠢货上阵指挥,令大军处于危险境地。等一会儿我便去找王叔平原君赵胜,请他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前线。”   赵亮心道:你能这么做那就最好了。不过,别说是平原君修书去信,就算赵王亲自下令,老廉颇也绝不可能率军主动发起进攻。他采用防守拖延的策略,虽然场面上不好看,但却也非常务实,丹水湍急、壁垒坚固,数十万赵军守得好似铁桶一般,就算武安君白起坐镇,面对廉颇这乌龟战术,多半也是无可奈何。   依着赵亮的盘算,廉颇越是不遵平原君的建议或者赵王的旨意,赵王便越是急于换将,因此他建议赵琦去信催战,看上去是为了维护廉颇的统帅地位,其实反而更会加剧赵军易帅的进程。 第五百四十五章 公主府第一门客   在赵亮的刻意引导下,晋阳公主赵琦终于拿定主意,打算通过劝说廉颇改变既定策略的方式,来避免可能发生的换将风波。   只要廉老将军一改之前稳固防守的态势,转而主动向秦军发起进攻,甚至有机会能夺回那么一两城池要塞,那么赵王便没有理由多此一举,冒着军心不稳的风险强行更换统帅了。   想定此节,赵琦略微安下心来,不由得当面赞许,夸赵亮确实很有见地,而赵亮则赶紧谦逊客气几句,连连说这都是公主睿智,他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赵琦闻言笑笑,话锋一转:“眼下赵兄已经脱困出狱,接下去有何打算呢?”   赵亮略作沉吟,接着郑重答道:“我这次到邯郸来,除了想闯番事业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寻访一位失散许久的朋友。”   “朋友?”赵琦不禁好奇:“什么朋友?”   “确切的说,应该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赵亮淡淡说道。   赵琦一愣:“怎么?你竟然已经定亲了?”   赵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之前咱俩谈及我妹妹婚事的时候,你为何只字不提?”赵琦略显不满道:“这该不会是你凭空编出来的吧?”   赵亮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好编的?之前没有提过,是因为我也没机会跟你细讲呀。话又说回来,我一直都是答应帮你破坏赵晶娶小公主的图谋,却并未接受你的提议,做什么赵国的驸马爷,难道不是吗?”   赵琦端详他片刻,又问道:“那姑娘因何与你失散?你又怎么能确定她人在邯郸?”   赵亮回答:“一个多月前,她忽然遭遇仇家的袭击劫持,下落不明。后来我收到消息,说她有可能被带到邯郸了,于是才会追到这里,来寻找她的踪迹。”   赵亮说的言辞恳切,不容赵琦不信,她兀自沉吟道:“仇家?该不会是赵晶吧?”   “公主猜得没错,”赵亮道:“绑架我未婚妻的那些家伙,的确是跟赵晶一伙儿的,但却未必是他亲自指使。据我猜测,如果他们带着人来邯郸,多半会跟赵晶汇合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更有理由联手对敌了,”赵琦道:“现在算起来,赵晶手上不仅有邹展,还有你未过门的妻子,无论怎样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她略微顿了顿,接着叹道:“唉,这样一来,让你娶我妹妹的事情也再难办到了,难怪从一开始你对我的这个提议就显得不冷不热的,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赵兄,想必你不肯为了汾阳公主放弃那位心上人吧,对吗?”   赵亮笑着点点头:“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用情专一,所以公主的好意,请恕在下难以接受了。”   “那你还愿意配合我,搅乱赵晶娶我妹妹的计划吗?”赵琦略显担心的问道。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赵亮洒然道:“不瞒你说,我也不愿看到赵晶那小子成为汾阳公主的夫君,因此咱们在这方面的合作,仍然有效。”   闻听此言,赵琦嫣然一笑:“那就好。你帮我,我帮你,咱们互惠互利。”   “你帮我?怎么个帮法?”赵亮问道。   “很简单啊,”赵琦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专门派人在暗中留意赵晶,查访邹展和你未婚妻的下落,并设法实施营救。而你呢,则专心致志的帮我对付赵晶,不让他奸计得逞。”   赵亮点点头,爽快答应道:“行,那咱们就分工合作,互惠互利!”   赵琦高兴道:“能得赵兄相助,大事可成矣。这样吧,反正你在邯郸也没有落脚的地方,总是借住在李记皮庄,免不了会给李义夫妇再惹来什么别的麻烦,不如之后就住在我这里如何?”   赵亮微微一愣:“住你这里?我一个大男人,跻身在公主府中,这样好吗?”   赵琦笑笑:“那有什么的?我这里又不是女儿国,管家、护卫、车夫、花匠,不都是男子?不瞒你说,我来到邯郸这么久的时间,还未曾招揽过一个门客呢。若是赵兄不嫌弃,就做我公主府第一门客,怎么样?”   “门客啊?”赵亮犹豫道:“我以前什么都干过,就是还从来没当过门客。”   赵琦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笑道:“你莫要担心,我虽然是女流之辈,可也懂得爱才惜才的道理,赵兄若是愿意做我的门客,待遇绝对是邯郸各府都比不了的。”   她美目流转,想了想道:“这样吧,别人家的门客通常都是每旬俸金一百两百布币不等,我给你五百布币,再加丝绢两匹,自己单住一个跨院,并配轻车一辆,另外……我还可以赐你两名美貌侍女,供你享用,怎么样?”   听赵琦说要派两个美女伺候自己,而所谓“享用”,其中意思不言自明,赵亮的小心脏忍不住扑通扑通连跳两下,赶忙不好意思的说道:“俸金侍女啥的都不用了,能有个住的地方就好,我不图这些。”   赵琦没想到赵亮会这么说,不禁讶然道:“赵兄该不是嫌报酬太低,故意说反话吧?”   “没有没有,我真没那个意思。”赵亮道:“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那些赏赐真的不用。”   赵琦瞪大眼睛:“不领钱,白干?”   “也不是白干,要管吃管住。”   “那不是跟白干一样嘛。”赵琦忍不住笑道:“赵兄之前拒绝李义赠送股份,眼下又不收我的酬金,若不是心境高洁、视金钱如粪土,那就一定是胸怀大志、不看小利了。”   她饶有兴致的凝视着赵亮,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赵兄应该是那种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寻常的官爵厚禄,你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赵亮心道:这晋阳公主确实眼光独到,有点水平啊。不是咱吹牛,什么将军呀、国师呀、侯爵呀,我早都尝试了,还真有些“富贵于我如浮云”的超然感觉呢。   想到这里,赵亮不禁淡淡笑道:“公主过奖了,我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不过经历略微丰富些而已。至于什么大志向嘛,说实话,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赵琦喃喃念叨了两句,忽然美目放光,赞道:“没想到赵兄不仅志存高远,而且还文采斐然。这句诗,非好男儿不足论也!比起赵晶那些无病呻吟的靡靡之音,强了何止百倍!”   赵亮老脸一红,暗骂自己与赵晶根本就是一路货色,同样剽窃了古人的诗词,连忙哼哼哈哈的遮掩过去。   赵琦喜滋滋的喊来管家,命他立刻为赵亮腾出一个跨院,安置相应家具器物,并拨出两名侍女,前去服侍。赵亮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回头真的搞出事来,同时也不愿有人干扰他与总部进行联络,于是好说歹说,终于请赵琦收回了美貌侍女的安排。   正当赵亮有了他在邯郸城中新落脚点的同时,专程前来寻宝的赵德柱和郑卢雅,也得到了重要的收获。   根据之前徐陵从司空府里偷出来的建筑图纸,赵德柱他们发现,马服君府内确实有一处隐秘的地下建筑。   不过,单从图纸标注的信息上看,那座地下建筑的规模并不算太大,好似密室一般,想要在里面塞下三十门大炮,断然是不可能的。   昆仑小道士徐陵并不清楚大炮的具体情况,而赵德柱也没有把蒋宏之前所交代的消息透露给他,因此徐陵感觉大有希望,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前去探探究竟。   赵德柱正巴不得徐陵能去替他找到神秘地宫的线索,当即表示同意,并提出他和小雅也一起同行,如果遇到危险,彼此也方便有个照应。   听赵老头儿这么说,徐陵不由得颇为感动。   要知道,此地可是赵国的都城邯郸,而赵括家又是赵国大将军的府邸,正所谓戒备森严。在敌人心脏地带干这种探听情报的勾当,随时都得冒生命危险。   他身受武安君白起和昆仑师门的重托,哪怕刀山火海,那也自不必说,放胆去闯便好了。可是赵德柱父女二人,既不是秦国子民,又不欠他什么,居然愿意同去赴险,端的是义薄云天。   徐陵起身拱手:“老伯,小雅姑娘,你们的好意,小道心领了。不过,马服君府非比寻常之地,动辄就有极大凶险。你们刚刚被赵王赦免罪行,有机会回到故国,实在不应随我去冒这个风险啊。”   赵德柱洒然一笑,摆摆手道:“哎,道长太见外啦。当初咱们在白壮士家有缘相遇,不就早已经说好了吗?此番你来邯郸刺探情报,我们父女俩定要从旁相助,也好为大秦和武安君略尽绵薄之力。眼下那件神秘兵器有了眉目,怎么能让你独自一人,孤身去闯龙潭虎穴呢?”   小雅知道赵德柱的心意,他是怕徐陵在探查大炮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那处藏有“无往之境”的秘密地宫,而自己若是没有跟在旁边,定然错失这宝贵的机会,再无法搞清楚永生的奥妙,于是也帮忙劝道:“徐陵道长,你还是听我老爹的吧。咱们三人相互配合,探听重要情报的成功率也会高很多。况且,这已经不再是个人生死的问题了,而是关系到前线万千将士们的安危,丝毫不容有失,你说呢?” 第五百四十六章 寻找地宫   沉夜静谧,月影朦胧。   黑暗之中,三道人影越过远近高低的重重屋脊,逐渐靠近了马服君府的外院墙。   那三人停步在一处房坡后面,都只露出半个脑袋,隔着屋脊向对面的宅院仔细观瞧。片刻功夫之后,位于中间的一个人小声道:“据图纸所示,那处地下建筑的入口,应该就是在西花园的墙根处。喏,大概就是那个位置啦。”   说话之人,正是神侠组织的首领——“老师”赵德柱。此刻,他上下一身夜行衣装束,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上去神秘之中还略微有几分滑稽。   趴在左边的小雅,同样是全套黑衣,只不过并没有像赵德柱那样遮住头脸,搞得神秘兮兮,她秀眉轻蹙道:“从这里到西花园,中间隔着一条街道和府邸高墙,想要潜进去恐怕不太容易。刚才我数了数,除了一队巡逻家将之外,好像还有几个暗哨。”   右边的徐陵接口道:“嗯,总共有四处暗哨。真是没想到啊,这赵括居然如此警觉。”   “这也不稀奇,”赵德柱道:“马服君赵奢是赵国名将,治家如治军,在自己府中有设立明暗岗哨的规矩,再正常不过了。况且,他们现在不是还藏着什么秘密兵器嘛,当然要格外小心才行。”   徐陵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闪动明亮的光芒,紧盯着宅院片刻,沉声道:“老伯,方才小道仔细辨识过,那四个暗哨之中,有三处是观测不到西花园墙角的,唯一一个能盯牢那里的,是隐藏于旁边古树上的哨位。”   赵德柱顺着他描述的方向,抬眼望去。果然,在那丛茂密的树冠里,隐约有个手持弓弩的身影。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我去,这么刁钻的位置,刚好把墙根那一带完全看死。别说还要摸到那里寻找地下入口,就算只是小心翼翼的溜上一圈,恐怕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小雅也紧紧盯着古树,道:“必须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处暗哨解决掉!”   徐陵在心中略微盘算,应了一句:“那就交给小道吧。”   赵德柱知道,徐陵身怀绝技,他既然开口,当然是有相当高的把握,于是微微颔首:“行,你千万小心。我和小雅在西南角的围墙外面等你,那里树木茂密,进去的时候不容易被各处的明暗哨察觉。等你得手后就发出信号,我们立刻翻进院内,跟你汇合。”   小雅在旁边提醒道:“巡逻队大概半个时辰过来一次,你把握好动手的时机。”   徐陵轻轻答应一声,旋即双手撑起身来,紧接着在房顶翻了一个跟头,好像羽毛般无声无息的落往地面,然后便纵身前跃,眨眼间闪进了黑暗之中。   赵德柱不敢耽搁,随即也叫上小雅,一前一后从房坡上跳了下来。   尽管他们俩没有人家徐陵那样高明的功夫,但是身手居然也很是不错,尤其是赵德柱,五十多岁的年纪,却好像小伙子似的,动作利落敏捷,轻轻巧巧的跳到街上,沿着院墙向西南角快速移去。   小雅跟在他的后面,心中也不禁是暗暗佩服:别说,这老爷子还真行,论身体素质,估计不比他儿子赵亮差多少。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马服君府西花园墙外,将身体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徐陵的信号。   功夫不大,一记清亮的夜枭之声自院墙里面传了出来,赵德柱听见这个动静,冲着小雅点点头,接着两人同时行动,从藏身处拔地而起,攀着墙头翻了进去。   赵德柱双脚刚一落地,一道人影便飞落在他的身旁,正是前去负责处理暗哨的徐陵。小雅关切的问他道:“没有弄出人命吧?”   徐陵微微一笑,轻声道:“姑娘放心,你之前专门提醒过,而小道身为修道之人,又岂会轻易杀生。我只是把那家伙弄昏了而已。”   赵德柱哑然失笑:“你们俩居然还估计这个?咱们目前身处险境,那有功夫顾虑许多?赶紧找入口吧!”   徐陵点头称是,接着便顺着墙根搜索起来。小雅和赵德柱也不闲着,循着其他方向仔细查看。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小雅忽然轻呼一声:“找到了!”   赵德柱和徐陵闻言大喜,不约而同的聚了过来,连连询问入口在哪。   小雅指着一处略微隆起的小土包:“就是这里了。你们仔细看看,还有缝隙呢。”   赵德柱把头凑近,接着微弱的月光瞧了瞧,兴奋道:“没错没错,就是这儿啦,跟图纸上标注的位置差不多。”   他又认真看了看,突然“咦”了一声:“不对呀。怎么这里看上去好像很久没有开启过呢?”   徐陵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奇道:“是啊,明明是入口,可是却杂草丛生,泥土也几乎快要封死了。就算为了掩人耳目故作伪装,也没这么个做法呀。”   小雅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之前的某个时候,这处地下密室曾被重新改造过,有人在别的什么地方另外开了新的出入口,而这里因为长期不再使用,时间一久,以至于后来的人都不晓得还有条通道,逐渐荒废。”   赵德柱微微颔首:“嗯,你这个分析很有可能。我记得徐道长从司空府顺出来的那份图纸,还是赵武灵王时期所绘,想必到现在已然发生了改动,而图纸却未能更新。”   徐陵同意道:“嗯,像这种王侯将相的府邸,倘若有什么地下隐秘空间,多为避难逃生所用,因此如有改动,也自然不会主动向司空府报备。怎么样?要不要现在把它打开,进去看看?”   “来都来了,当然要一探究竟。”赵德柱略显兴奋:“管他有没有改动过,会不会封死此路,咱们先钻进去再说!”   说罢,他伸手沿着缝隙边缘摸了一遍,然后双臂发力,试图掀起那小土包压着的盖板。徐良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小雅则提醒道:“千万小心些,防着有什么机关陷阱!”   赵德柱一边使劲,一边哼哼道:“没……没事!我刚才都检查过了,没发现机关的痕迹,甚至连锁都没有!”   说话的功夫,土包下的盖板发出一阵轻微的咯吱声,旋即便露出了渐渐变宽的洞口。   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显然此处长期未经开启,集了不少浊气。   赵德柱忍不住赞叹道:“了不起啊!这么久没打开过,构造居然还管用。”   徐陵也道:“是啊,这个入口设计的确巧妙,盖板自带机关支撑,不管开启多大,都能自行保持原状。”   小雅闻言俯身观瞧,发现果然如他俩所说,盖板内部的两侧皆有木杆支撑,尽管上面又土包压着,却仍旧能保持打开的状态,不用担心一松手就会猛然关闭。   赵德柱伸着脑袋往里瞅了瞅,转头道:“丫头,你在这里给我们把风,我和徐道长下去探一探。”   小雅微微颔首:“行,注意安全,我就在这里为你们守好入出口。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千万不要迟疑,立刻退出来!”   徐陵道声“有劳”,接着率先扶住洞口,低头钻了进去,赵德柱则紧随其后,也毫不犹豫的探身而入。   等他俩进到地下之后,才发现这里的空间比之前想象的还要宽敞。洞口所连接的那条通道,宽度足有两米左右,斜斜向下延伸,黑黢黢的竟似望不到尽头。   赵德柱试着吸了两口气,感觉没什么异样,压低声音道:“按照图纸所示,从入口往前走上五六十步,就会有一个向右的拐弯,之后便是密室所在啦。”   徐陵无声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这里的地形,接着率先而行,一边小心翼翼的探查四周是否有什么机关布置,一边向前摸索。   这短短的五六十步距离,两人竟然走了足足十分钟,直到抵达拐角的位置,才略微安下心来。照目前的情况看,这里只是普通的地下密室通道,并没有设置什么歹毒的陷阱。   赵德柱身体贴着墙角,微微探头出去,往右边通道那里瞅了瞅,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摞着一大堆木头箱子,仿佛是堵墙一样,几乎把整个通道都给封死。从木箱与木箱之间的缝隙处,还隐隐的透出一些火把光亮。   徐陵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了一会儿,轻声道:“木箱后面有人说话。”   赵德柱此时也同样感觉到了,他点点头,做了一个“过去看看”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的往木箱墙摸去。徐陵见状,丝毫不待犹豫,当先一步,抢在赵德柱前面抵近了木箱。   二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悄悄扒在木箱旁边,借着缝隙朝里边望去。   只见木箱高墙的另一侧,是一个约有三十平米见方的小空间,两边墙壁上插着几支火把,将那里照的非常明亮。此时,正有两个男人站在一副木架前面说话,而木架之上绑着一位满脸是血老者,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一个男人恶狠狠的骂道:“他妈的!这老东西翻来复去总是那么几句,我看也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另一个人冷哼道:“你下手忒重了些,眼瞅他都快断气啦。”   “我也没办法啊!”之前的那人辩解道:“晶少催的紧,而这里又是赵括的府邸,我若是动作不利落点,回头啥也问不出来就麻烦了。”   他的同伴不耐烦道:“行啦行啦,别找那么多理由!这老头儿挨了那么多折磨,仍旧只说是受赵亮委托,去给吕不韦和李义报信,其他则一概不知,多半实情的确如此。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跟晶少汇报一下,他还等着呢。” 第五百四十七章 密锁咒语   躲在木箱后面的赵德柱,一听那两个人提到“晶少”和“赵亮”,心中不禁一凛。   他使劲往前凑了凑,努力向外张望,却只瞧见两人离去的背影。隐约间,他认出了其中的一个,好像正是隐侠援手团中的雇佣兵。   徐陵轻声道:“老伯,他们都走了,咱要不要出去看看?”   赵德柱没有急着回答,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方才点头同意道:“好,把箱子挪开一点。”   得到他的指示,徐陵立刻选了一组靠墙的木箱,先轻轻晃了晃,试试分量,然后双臂发力,缓缓推开一道能容人通过的缝隙。   停了几秒,徐陵感觉没有异状,便侧身窜了出去,来到那个宽敞的房间。赵德柱也紧随其后,挤过了缝隙。   徐陵并未在原地多做停留,而是纵身前往刚才那两人离开的方向,仔细检查了那边通道和大门的情况,待确定对方均已走远,且无其他守卫在门外,这才转身回来,开始在房间中四下搜索。   赵德柱几步来到木架跟前,伸手探探被绑老人的鼻息,接着又为其把了把脉,然后无奈的摇头轻叹。   徐陵凑过来问道:“怎么样?”   “受刑过重,恐怕是撑不住啦。”赵德柱沉声怒道:“那帮孙子下手太歹毒了!”   徐陵也仔细瞧了瞧老人的伤势,叹道:“看来的确是熬不过今晚了。老伯,小道刚才查看了各处,这里并无其他密室或密道,也没有任何关于神秘兵器的痕迹,只有这位受伤的老人家,此处多半只是个用来刑讯的地牢而已。”   赵德柱想了想,道:“或许这位老爷子能知道些什么。你有办法把他弄醒吗?”   “小道试试看。”徐陵痛快应了一声,先把老人从木架上解下来,然后将手掌按在老人的丹田气海,暗暗输入内力。片刻功夫,那老人忽然转醒,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口中所喷出的尽是鲜红血沫,看上去十分吓人。   赵德柱一把扶住对方,温言道:“老人家,您受苦了,慢点慢点。”   老人靠在赵德柱怀里,涣散的目光逐渐凝聚了些许,费力倒了两口气候,幽幽的问道:“你们……你们是谁……”   徐陵回答:“小道是昆仑派徐陵。”   “昆仑派?你是昆仑门人?”闻听此言,老人忽然挣扎着坐直了一些,追问道:“你可认得广成道长?”   徐陵郑重答道:“那是小道的师尊。老人家认识我师父?”   老人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意,一把握住徐陵的手:“好,很好,广成子的徒弟在这儿,那就好了。”   他剧烈咳嗽了两声,强忍着胸腔阵阵疼痛,说道:“老夫……老夫邹展,与你师父乃是……乃是故交……唉,老夫怕是不行了,你……你去……去……”   “去哪里?”徐陵有些不解:“邹老需要晚辈做什么,请尽管吩咐!”   邹展辛苦问道:“你师父有没有……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段咒语口诀,开头是……太上玄星,应变无停……”   徐陵点点头:“嗯,师父确曾教过。他老人家说,这是净心咒法……”   “这不是净心咒法,”邹展挣扎着说道:“这是开启地宫密锁的口诀……”   一听说“地宫密锁”,赵德柱立马来了精神,又惊又喜道:“老人家,什么地宫?!它在那里?”   邹展根本没理会他,只对徐陵继续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夫垂死之际,居然能遇到故人弟子,而你又恰好知晓……你,你去找赵亮,他晓得……”   说到这里,邹展忽然呕出一大口鲜血,随即两眼一翻,当场气绝。   徐陵见状大惊,连忙继续给邹展输送内力。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老人的生命已然走到尽头,回天乏术了。   赵德柱愣怔了片刻,问道:“你认识他吗?”   徐陵轻轻叹了口气,略显苦恼的摇头道:“我并不认识这位老人家。不过,邹衍和邹展是一对亲兄弟,这两位博学大师的名号,我师父倒是经常提起。他和邹氏兄弟曾是多年的故友,以前总在一起谈经论道,研究天地玄学。唉,没想到这一代大才,居然会惨遭歹人毒手。”   赵德柱虽然从没听说过邹展,但是却非常清楚邹衍是何许人也,于是他更加感觉有戏,连忙问道:“老人家刚才说的地宫密锁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徐陵答道:“小道还是头一回听说,平时念诵的净心咒法,居然是用来开锁的。”   赵德柱见对方不似说谎,心中不禁有些失望,沉吟道:“他提到赵亮,或许答案就在他身上。”   徐陵疑惑的问道:“赵亮?难道是您那位被关在司寇府大牢里的儿子?”   “八成错不了。”赵德柱道:“方才那两个刑讯的人不也说了嘛,邹老是受赵亮之托,去给李义报信,而那个李义,就是李记皮庄的老板,也正是我儿子赵亮在邯郸的朋友。”   徐陵沉吟片刻,问道:“老伯,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德柱环视了一下四周,道:“看来这里并不是藏匿神秘兵器的地方,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先撤,回去商量一番再做打算。”   徐陵点点头:“好,小道听您的。”说着,他伸手托起邹展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搭在了自己背上。   赵德柱知道这位年轻的小道士重情重义,不忍心看到老人横尸于此,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帮忙扶正了邹展的身体,然后当先开路,将木箱推得更宽一些,护着徐陵一路出了地库。   守候在上面的小雅眼见他二人出来,并且还多了一人,不禁大感愕然,赵德柱也顾不上跟她解释,连连招呼赶紧撤退。   徐陵身上背着邹展,却丝毫不影响他高来高去的动作,双脚只稍一发力,便径直飞出了院墙,赵德柱和小雅也连忙手脚并用,转眼一起翻出马服君府,往吉运客栈奔去。   在回去路上,赵德柱对小雅简要介绍了一下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小雅听得颇感好奇,忍不住道:“你说那位老者的哥哥是邹衍?战国最著名的阴阳家、稷下学宫的邹衍?”   赵德柱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兴奋的神色:“是啊!阴阳五行学说就是邹衍创立的,传承了两千多年,中国老百姓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绝对是顶级的玄学大师呀。据那个小道士讲,邹展跟他哥哥相比,其玄门造诣也相差无几,同样是高人呐。”   “那要照这么看来,他所提到的什么地宫,或许真的跟无往之境有关。”小雅边走边道:“不过可惜的是,老人家已经仙去了,线索再次中断。”   赵德柱笑笑:“也不尽然。你想啊,咱们今晚若不是鬼使神差的跑去赵括府里探查,又怎么可能及时遇上邹展呢?这样一份意外的收获,本身就是天意啊。尽管目前还不晓得具体位置,但是已经可以完全确信,神秘地宫是存在的,甚至连开启地宫的钥匙都有了!”   小雅沉思道:“他在弥留之际叮嘱你们去找赵亮,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一点我还没有搞明白,”赵德柱道:“不过,此事也非常简单。咱们就照邹展说的,去找亮子当面问问不就得了?对啦,你和徐陵今天出去打探消息,不是说亮子已经被无罪释放了吗?他现在人在哪里?”   小雅眉头轻蹙:“我也不晓得啊。下午专门去李记皮庄那边问过,没有他的踪迹。我说老爷子,赵亮不会又被你那宝贝儿子给盯上了吧?”   赵德柱不满的摇摇头:“嗨,你这丫头怼人的时候太损了,什么叫我的宝贝儿子?亮子也是我的宝贝儿子啊。”   “那就是双龙斗呗。”小雅揶揄道:“反正您老这家里的情况非常复杂,外人可看不清道不明的。”   赵德柱嘿嘿一乐:“你算啥外人啊?你不是我们赵家的儿媳妇嘛。”   小雅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哎,对了,怎么没看见徐陵的影子?这家伙背着邹老的遗体跑哪儿去啦?”   “他刚才跟我打过招呼了,”赵德柱答道:“这个小道士的心肠蛮好,寻思着要找一个风水绝佳的地方安葬邹展,所以连夜带着尸体去找宝穴了,估计得忙到天亮才能回来。”   小雅点点头,又问道:“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赵德柱思索道:“我刚才看到了两个隐侠援手团的人,说不定,他们已经接到了拂衣的密令,准备随时对付我,所以咱们得更加小心才行。这样,明天你继续跟着徐陵,顺着他的思路,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我则去想办法打听亮子的下落。”   小雅笑道:“你要去找赵亮?哈哈,老爷子,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别说赵亮不认识你,就算他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能轻饶了您吗?”   赵德柱不服气的一歪脑袋:“笑话,他是我儿子,有什么饶不饶的?”   “您是真不明白啊,还是故意装糊涂?”小雅揶揄道:“赵亮妈妈这些年受了多少罪,不都得记在您头上?再加上神侠组织大首领的身份,我们反穿局的堂堂副局长,还不得当场把您拿下啊。”   赵德柱被小雅说得愣怔了半天,好一会儿才无奈叹道:“唉,咱俩还是换一换吧,我可不想刚认了儿子,就被他给大义灭亲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不惜一切代价   “赵亮,目前还没有郑卢雅的消息吗?”对讲机中,局长花千秋的语气显得有些冰冷。赵亮心里略微一沉,答道:“报告花局,我刚刚从赵国的监狱中脱困出来,还没顾上展开搜索查访,对不起……”   花千秋沉默了几秒,道:“根据烧脑计算机分析显示,郑卢雅应该已经到达邯郸城了,与你的距离不远。”   赵亮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连忙道:“请局里放心,我立刻展开行动,务必找到小雅。眼下我已经掌握了神侠组织在此地的基本情况,也接触到了他们的一些成员,相信有很大机会锁定小雅的确切位置。”   “我判断,郑卢雅或许已经脱离了神侠的控制,”花千秋沉声道:“只是由于通讯故障,联络尚未恢复。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敌人现在肯定也在找她,你必须跟时间赛跑,抢在神侠组织前面找到她!”   “明白!”   “还有,你上次让我们查的事情,也已经有眉目了。”花千秋接着讲道:“那个名叫赵晶的人,与胡冰洁,也就是游侠旅行社的头目胡缨,是母子关系。”   赵亮大感意外:“啊?胡缨是赵晶的老妈?”   花千秋的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不仅如此。据几个已经被我们逮捕的组织成员最近交代,胡缨是神侠首领‘老师’的妻子,也就是说,赵晶是他们的太子爷,他身边掌握的力量,恐怕比之前的那个上官雪明还要强。”   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沉声道:“赵亮同志,你所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困难和凶险。所以……千万保重自己。”   赵亮沉默片刻,语气坚定的应道:“请您放心,请战友们放心,我一定会完成好任务!胜利,属于反穿局!”   通讯信号关闭,花千秋摘下对讲耳麦,轻轻的叹了口气。站在他旁边的关林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道:“唉,真不晓得,这究竟是福是祸。”   花千秋没有接话,他心里很清楚关林的意思。   赵德柱是赵亮的生父,在神侠组织中极可能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而根据新进掌握的情报显示,老师和胡缨是夫妻,他们的儿子姓赵,这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或许赵德柱就是那个神秘的老师,而赵晶则是赵亮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样一个疯狂大胆、却又合情合理的推测,给反穿局局长和第一副局长的心里,蒙上了一层压抑难言的阴云。   “刚才的通话你也听了,有什么判断?”花千秋忽然问道。   关林耸耸肩膀:“还能有什么判断?远隔千年时空,他赵亮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花千秋转过身来,凝视着关林:“你还是不相信他?”   关林对视着花千秋,反问道:“您相信他?”   花千秋冷峻的面容里略带一丝嘲讽:“我刚到反穿局工作的时候,最不相信的人就是赵亮。不过,现在我只能信他。”   关林笑笑,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指挥室,道:“这不像您一贯的风格,至少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花千秋对这话未置可否,转身望向面前的大屏幕,轻轻的说道:“或许是这里改变了我吧,又或许是反穿越特殊的工作性质,有时会令我觉得茫然无措。关局,你有没有想过,赵亮如果存在问题,那么他为何会主动把赵晶暴露出来,并让我们去调查其背景呢?这不正说明,他对组织的忠诚是可以信赖的吗?”   关林平静的应道:“这什么都说明不了。局长,假如赵亮和赵晶真是兄弟的话,那么他们之间也会存在着某种竞争。等到时空隧道恢复正常,利用反穿局的力量除掉赵晶,可能也是赵亮的一种考量,不是吗?”   花千秋显然不想跟对方深入讨论这方面的问题,他无奈的一笑:“关林,现在想那么复杂有什么用?首长不也说了,在目前的特殊情况下,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同事,相信自己的同事,不然,你还能把赵亮抓回来审问不成?”   “局长,话虽这么说,但是我们不能不未雨绸缪,”关林显得从容不迫:“设置怀疑底线,对特工而言意义重大。我们眼下的确非常需要赵亮,但是否对他设置怀疑底线,这其中的差别不言自明。如果认定他存在疑点,那么在很多涉及核心机密问题上,就会有相应的防范对策,反之,则完全不设防。这件事情,难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考虑吗?”   花千秋道:“所以你才会强烈建议我,暂时不要把赵德柱和赵晶的详细情况告知赵亮,为的就是不让他知道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   关林点点头:“是的。我们需要在时空隧道恢复正常之前做两手准备,预防意外发生。”   花千秋沉默了几秒,沉声道:“防范措施一旦展开,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情报不能或不敢告知赵亮,你明不明白,这对于一个在前线作战的特工人员意味着什么?”   关林面色平静的答道:“我当然清楚,但这不是我首要考虑的问题。”   闻听此言,花千秋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转过头来望着关林:“咱们两个人好像拿错剧本了啊,你现在的言谈做派,比我更像是从内调局来的。”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呢?”关林淡淡说道。   花千秋微微一愣,旋即面无表情道:“别开这种玩笑,对你我而言都不好。”   关林未置可否的笑笑,换了一个话题:“局里关于内鬼白马的事情,咱们该如何处理?”   “怎么?你居然没怀疑赵亮就是那个内鬼?”花千秋语带嘲讽的反问道。   关林道:“我只是怀疑赵亮不可靠,但是凭他的水准,还到不了那个内鬼的层次。白马在反穿局隐藏的很深,而且级别也不低,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暴露,非常可怕。”   花千秋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来这里之前,我怎么都没能想到,查个奸细竟然会这么难。反穿局的水可真深呐。”   “这并不奇怪。”关林平静的分析道:“反穿越调查局成立的时间不长,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是从总部其他司局调的。大家都是多年的老特工,不仅经验丰富,并且底子也早被内调局翻过不知多少遍,若是背景不干净,该现形的早就都现形了。而这里的工作性质和运行规则,又跟现代世界中的情报战不完全一样,所以很多层面的漏洞,别说及时修补,尚未暴露出来的也不在少数,很容易给人钻空子。”   花千秋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无奈的应道:“是啊,包括我这个局长在内,也一直处在边干边看、边走边摸索的阶段,察觉异常的能力被大大限制了。对于这个内鬼的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关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花千秋:“这是我列出来的几个可疑对象,应该重点盯一下。”   花千秋伸手接过,随意扫了一眼那份名单上的字,忍不住哂笑道:“呵,罗副局长位列第一,朱顾问紧随其后。关林,我又不是头一天到反穿局工作,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说,应该让我怎么评价这份清单呢?”   “局长,我想要的并不是您的评价。”关林没有理会花千秋的挖苦,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份名单上的十一个人,都存在作为内鬼的条件,希望您能重视。”   花千秋在桌上找了个打火机,一边把纸条点燃,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我要怎样重视呢?把罗成他们找来,一个一个的审问?”   关林沉声道:“我的建议是,对这些人展开更为深入的秘密调查,重新确立侦查方向,仔细梳理他们以往所有的背景经历。从中学,甚至是从小学开始,连带他们身边的亲人、朋友、同学同事,逐一摸排,看看其中是否与赵德柱、胡缨、上官雪明等人存在相应的关联。哪怕是某年某月某日恰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咖啡馆这样的情况也不放过。”   “你不会是疯了吧?”花千秋讶然道:“你知不知道,对一个人实施这种程度的背景调查,同时还要兼顾保密原则,不能有丁点儿暴露,需要动用的人员和物力会有多么庞大?而且目标还不止一个,而是十一个。”   说到这里,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以为我就够狠了,没想到你在这方面更夸张。我甚至都有些怀疑,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关林沉默了片刻,说道:“局长,我这也是没办法。”   “反穿局组建之初,我就被总部任命为副局长,全程参与了整个筹备。当时的我意气风发,真的把这里看作了一辈子的事业,心中充满无限希望和荣光。可是后来,王牌特工流星突然失踪,继而被人暗杀,之后又查出他竟然是神侠组织的卧底。这不仅给反穿局造成了巨大冲击,对我而言更是许久不能平复的震动。”   “过了没多久,张末局长又遭遇袭击,居然在自己的指挥中心被炸成重伤。这在整个特工总部的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而我作为第一副局长所面临的压力,几乎到了整夜整夜无法安眠的地步。”   “时至今日,局面不仅没有得到扭转,反而变得更加恶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犯罪组织,竟会在科技上完全碾压国家特工机关。仅仅是利用时空锁闭,就轻轻松松的瘫痪了反穿局的运行体系,令我们手足无措,只能依靠赵亮这样的蹩脚探员独自支撑。”   “局长您说,我现在除了不惜一切代价挖出内鬼白马,还能怎样?!”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愿做你的朋友   三十多年以后,时任特工总部二号首长的赵亮同志,在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余,决定开始着手撰写自己的回忆录。而当他的笔触滑到早期穿越任务这段经历之时,一次特殊的职业过往却令他感到久久不能平静。   那个特殊的职业身份,就是赵国公主府的第一门客。   在这之前,赵亮扮演过的角色可谓是相当多彩。他当过周朝的大将军,秦朝的小国师,北府的军法长史,大宋的临安侯爵,无论哪一个,都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即便时时都处于危机之中,却也有着一种天然的心理优势,感觉自己地位不同寻常,身份超然洒脱。   然而,如今的这个职分,却总显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公主府门客?怎么听怎么有一种面首男宠的味道。   对于这个问题,赵亮只能在心中暗暗的宽慰自己,委身公主府,一来可以利用赵琦在邯郸的力量,全力寻访小雅的下落,二来,他是凭脑子吃饭,又不是靠身体吃饭,所以也不用刻意去理会旁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可惜,他还是把事情给想简单了。尽管赵亮计划着是为赵琦出谋划策,顺带破坏赵晶一伙神侠组织的图谋,但实际的情况却是,大公主还没怎么使唤他这位谋士门客,小公主却天天粘着他不放。   自打赵亮在公主府落脚之后,连着三天,赵雅都准时准点的跑来找他玩,而且一待就是一整日的功夫。赵亮也不晓得自己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魅力,竟然可以令汾阳公主如此垂青。   他本来有心推脱,随便找个理由把赵雅打发走。但人家毕竟是此处的主人,而自己只是个门客,有些话到了嘴边,实在不好开口。   所以,他也只好成天没事儿,陪着这位小公主耍乐。不过好在赵雅是个标准的美女,性格又特别温婉可爱,跟她在一起不仅不算遭罪,反而还是一种享受。倘若不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小雅的安危,以及反穿局赋予他的使命,赵亮真还挺喜欢这样的境遇。   唯一让他不爽的,就是府中那些侍女下人们,渐渐开始对他这位新晋男宠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说起来,赵亮同学也是有脾气的。泡妞没问题,但咱不能让别人当成吃软饭的呀,汾阳公主赵雅天天扯着自己陪她各种玩闹,传将出去,实在是好说不好听。   于是,下午的时候,当赵雅又抱着棋盘跑来找他,赵亮当即便借口说自己原计划要去探望李义夫妇,因此今天没法当那种陪玩陪吃陪唠嗑的三陪人员了。赵雅一听他这话,立马来了精神,吵吵着想跟他一起去。   赵亮顿时颇感头痛,忍不住没好气道:“我说公主殿下,公主府那么多人,您干嘛非要整天拉着我不放啊?”   赵雅闻言一愣:“赵亮,你是不高兴了吗?”   “也没有高兴不高兴的,”赵亮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我只是有些……唉,有些困惑。你是堂堂公主,而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门客,你成天跟我厮混在一起,有失身份……”   “瞧你说的,什么叫厮混在一起,太难听了!”赵雅嘟着小嘴说道:“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对我来说,能算得上朋友的就只你一个,你却还对人家说这样的话。”   说着,赵雅不禁眼圈微微泛红,眼瞅着泪珠儿随时都会打着转的落下来,赵亮吓了一跳,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千万别生气啊。我只不过是有些好奇,你这样天天找我陪你,说起来不是,不是有些那个嘛……”他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措辞才算恰当,于是只得尴尬的闭上了嘴。   赵雅略带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身份尊贵的大赵公主,可是那又怎样?我从小跟着姐姐在封地长大,别说朋友,就连父王母妃都未曾见过几面,身边纵使围着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坦诚交往。他们要么是忌惮我的身份,敬而远之,要么是被我姐姐警告威慑,不敢与我接触。唯独你,能够像个真正的朋友一样,毫无芥蒂的陪我玩耍交谈。这些,对我而言都弥足珍贵。”   赵雅缓缓转过头来,带着歉意说道:“其实雅儿不该对你发脾气的。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的缘故,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和麻烦,对不起了。这几天雅儿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说着,赵雅对赵亮轻轻施了一礼,旋即便要转身离开。   赵亮见状连忙抬手喊道:“哎,请你等一下。”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这位贵族少女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汾阳公主赵雅,正处在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时期,像所有同龄的女孩儿一样,单纯、阳光、充满好奇、渴望友情。然而,特殊的身份和经历,却不能允许她像别人那样,去拥抱花季雨季般的生活。   相反,皇族的威严、宫廷的残酷、包括政治的角逐,都令这个普通的女孩变得不再普通。   像她姐姐晋阳公主赵琦,年龄也就不过二十上下,却早已历练的精明果决,甚至还有些残忍狠辣。这样的状态,图的不仅仅是权势地位,更是为了生存。   或许是出于保护妹妹的缘故,赵琦这个当姐姐的,把赵雅护的极严,平时根本不准任何人有机会与自己的妹妹深交,哪怕是同为女性的婢女,也经常苛责轮换,就是担心有人会利用妹妹的单纯,给公主府带来什么不可预测的威胁。   年轻的赵雅渴望朋友,却没有朋友,尽管她身边的侍女仆从无数,却过得孤孤单单,内心寂寥,直到赵亮的出现。   之前在城外马匹忽然惊蹄,险些酿出惨祸的那一次,赵亮勇敢机智、临危不乱的表现,就已经给赵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后来他见义勇为,帮助李义智斗周纵,以至于轰动全城的神奇事迹,更是令赵雅钦佩不已。现如今,赵亮入住公主府,两人接触下来,赵雅又惊喜的发现,赵亮虽然只是门客,身上却有着一种不卑不亢、从容淡定的贵族气息,最难得是,他不似这个时代其他男人的举止,而是对女孩子既亲切热情,又尊重宽和,端的是谦谦君子风范。   更别提赵亮还懂得特别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每每谈及一个话题,总是能有很新奇的见解,令人耳目一新。   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儿而言,像赵亮这种好似大哥哥一般的朋友,又怎么能不喜欢,不粘着呢?   可是,就在她开心自己终于找到友情的时候,赵亮的反应却给她直接泼了一盆冷水,幽幽的痛苦、失望和自责,瞬间填满了少女的心扉。   赵亮连读心术都不用使,便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对自己有些懊恼。不就是陪一个可怜的小姑娘解解闷儿吗?干嘛非得上纲上线的呢?还要因为在意别人的流言和目光,而去伤了这单纯女孩儿的心?   这实在是太他妈不爷们儿了!   想到这里,赵亮快步走到赵雅跟前,柔声说道:“我为刚才的冒失向你道歉……公主……哦不,赵雅,请你原谅我,好吗?”   赵雅抬起头来,一双明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赵亮:“你说什么?”   “我说……请你原谅我,”赵亮微笑着说道:“因为从今天开始,我要做赵雅的好朋友。”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做雅儿的朋友?”赵雅一脸惊喜,难以置信的问赵亮。   赵亮点了点头:“怎么?难道当你朋友还有生命危险不成?”   赵雅连忙摆摆手:“不会不会,我一定护着你的,哪怕姐姐再怎么生气,我也护你。”   赵亮心道:傻丫头,你姐生什么气?别说做朋友了,她之前差点没把你许配给我呢。   想归这么想,可赵亮表面上却微微颔首,温言道:“好,有你护着我,那我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今天咱们玩点什么呢?我陪着你。”   赵雅冲赵亮顽皮的吐吐舌头,笑着道:“雅儿怎么能那么不懂事啊?赵大哥要去探望朋友,不敢再耽误功夫了。”   赵亮不禁一愣,旋即想起自己之前编的这个借口,于是洒然笑道:“那也成,你是我的新朋友,就随我同去认识认识老朋友吧。”   赵雅闻言立刻高兴的蹦了起来,险些摔进赵亮怀里,赵亮见状,连忙下意识的伸手扶了她一下,赵雅顿时羞得俏脸绯红,借口去安排车马,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功夫不大,赵亮和小公主乘着马车离开公主府,一路往城南的李记皮庄而去,赵亮忍不住问道:“你姐姐平时不是管你管的很严吗?不跟她打个招呼就这么跑出去,回来会不会挨训呢?”   赵雅喜滋滋的答道:“不妨事的。姐姐只是不让我跟旁人多打交道,尤其是府中的下人和王室亲族,却并不限制我的行动自由。雅儿自小就喜欢到外面四处闲逛,游山玩水,姐姐也从来不说什么。”   赵亮恍然大悟,点点抬头道:“原来如此,想必晋阳公主是怕你太过善良单纯,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欺骗,所以才会有此要求吧。不过,她对你的安全也不担心吗?”   “安全有什么好担心的?”赵雅笑道:“当年父王在世的时候,曾赐给我们姐妹十二死士,叮嘱他们舍命保护我们。无论出门还是在家,我身边始终都有六人在暗中照看,等闲没啥危险呢。” 第五百五十章 恋人重逢   赵亮不由得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瞅了瞅四周,然后指着前面的车夫问道:“他就是保护你的死士?”   赵雅噗嗤一乐:“哈哈,他是我的御者,不是死士,你瞎想什么呢。”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车外:“他们应该就在外面。虽然我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但是却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那种令我安心的存在。”   赵亮听得将信将疑,心道:小丫头忽悠我呢吧?带隐身功能的死士啊?当初拉车的马儿惊蹄狂奔,也没见有什么死士冲出来救你呀,还不是靠我挺身而出。   赵雅不晓得他心里的想法,忽然对窗外笑道:“快看,是张素姐姐。喂——张素姐姐!你去哪里啊?”   赵亮微微一愣,旋即也探身朝外望去,果然看见赵晶的女管家张素,此时正端坐马上,冲着他们这边挥手。   张素远远瞧见车里面竟然还有赵亮,不禁脸色稍变,迟疑了一下后,拨转马头,催骑跟了上来。   “公主,您这是要去何处啊?”张素的骏马与赵雅的车子并驾齐驱,笑着问道。   赵雅把头伸出窗外,美滋滋的对张素道:“我陪赵亮去会朋友。你呢?”   张素听她提起赵亮时,语气中满是亲热熟悉的意味,不禁有些意外,随口答道:“哦,我家公子明日要迎接贵客,所以我今天特意出来采买备办些物品。”   “贵客?什么贵客?”赵雅好奇的打听道:“是在城外的庄园会客吗?”   张素笑笑:“公主猜得没错,正是在那处庄园。明天大王和朝中几位重臣要来。”   赵雅闻言更觉奇怪:“我王兄?这可真是稀罕,你家公子又整出什么稀罕玩意儿了吗?居然能搬动王兄大驾。”   张素瞥了旁边的赵亮一眼,颇有挑衅意味的答道:“我们公子专门为大赵研发的新式武器——神侠大炮,终于换代升级成功,威力更胜从前。明天大王要亲自去视察效果呢。”   赵亮知道对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气气自己,明摆着讲出来量他也无可奈何,不禁心头火起,冷哼道:“什么新式武器?说着也不害臊。”   不等张素开口,赵雅先摇头道:“哎,赵亮,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听我姐姐说,那个什么大炮确实威力很大,不管怎么样,新武器总能帮到咱们赵军,打败了秦国人,可以拯救多少百姓和将士呀。赵晶公子这回是给大赵立了功呢。”   “还是公主明事理,不像某些人——”张素挖苦道:“小肚鸡肠,就见不得别人好。”   “张素姐姐也不能这么说,”赵雅替赵亮抱不平道:“赵亮大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一向光明磊落,想必是因为从没见过大炮的厉害,才会有所质疑吧。”   赵亮闻言心念一动,连忙顺势说道:“还是公主最善解人意。你讲的没错,我从未见过什么神侠大炮,自然也不相信这世间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兵器,可以直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咱们也一起去看看不就得啦,”赵雅兴奋道:“我也是光听姐姐说过,从来没有见过。这回干脆直接瞧瞧,你说怎么样?”   她转过头来,问张素:“张素姐姐,我们两个明天也想去见识一番,行吗?”   张素不禁有些为难:“这……这我可做不了主。神侠大炮涉及军事机密,明天来的又是大王和朝中重臣……”   “得啦,我也不为难你啦。”赵雅笑呵呵的摆摆手道:“等会儿回府求我姐姐去,她若是也做不了主,我就直接进宫找王兄说。”   赵亮大有深意的看了张素一眼,张素也毫不相让的对视回去,二人目光一触,同时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敌意。   张素淡淡一笑,冲赵雅说道:“小公主若是真能征得大王首肯,明天带着赵亮先生一起莅临鄙府,那么我家公子必定会倒履相迎、竭诚招待。”说罢,她略显得意的朝车内二人拱手道别,接着便调转马头,快速离去。   赵亮透过车窗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暗道:唉,明天要是真去赵晶那里,免不了又是一趟闯龙潭入虎穴了。   马车在李记皮庄门口缓缓停步,赵亮率先跳下车,接着转身抬手,打算扶赵雅下来。赵雅看着对方伸到面前的手臂,先是微微愣怔了一下,旋即俏脸一红,然后用纤纤玉手搭住赵亮的胳膊,盈盈落地。   赵亮感觉小丫头好像有些害羞,正准备开口相询,忽然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旁边远处的一个地方,不禁转头向那边望去。   没想到这不看不要紧,定睛一瞧,登时令赵亮虎躯一颤。   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惊呼出来,从店铺里面猛地冲出一个人,上来便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   “赵大哥,你可算是回来啦,让兄弟我想的好苦啊!拙荆和我都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赵亮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原来李记皮庄的老板李义。只见李义此时眼圈发红,双臂也激动到忍不住的微微颤抖,殷切之情溢于言表。   赵亮又朝刚才的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对李义说道:“哎呀,别担心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来来来,你先别急着抒情了,赶紧领着公主进去喝茶,我有点急事,一会儿就来。”   “啊?公主?”李义闻言当场懵圈:“什,什么公主?”   赵亮一指旁边同样懵圈的赵雅,边跑边说道:“就她,汾阳公主,我朋友,也是你朋友,先替我好好招待啊!”   不待李义和赵雅反应过来,赵亮直接把二人当场丢下,一溜烟儿的跑到了刚才目力所见的地方。   到了那里,赵亮不禁焦急的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就在这时,旁边一棵大树后面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亮子,找什么呢?”   赵亮浑身一颤,急忙转身望去,旋即兴奋的大吼一声:“小雅!”   此时,站在大树后面,笑意盈盈的瞅着赵亮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郑卢雅。   “你个死丫头!你跑哪里去啦!”赵亮又带着哭腔喊了一句,接着猛地冲到近前,将小雅一把搂进了怀里。   小雅这会儿也彻底绷不住了,热泪夺眶而出,同样紧紧的抱住赵亮,抽泣道:“赵亮,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给我老实交代,刚才那个对你含情脉脉的小美女,究竟是谁?”小雅拧着赵亮的耳朵,凶巴巴的问道:“你是不是趁着我不在,小心思又开始活动了?”   此时,赵亮和小雅正坐在城南一处绿树掩映的水池边,相互介绍着之前各自经历的种种情况。眼见小雅为汾阳公主的事情兴师问罪,连忙大喊冤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能是那样的人吗?你当我是王小四啊。”   “我看你跟他半斤八两,都差不太多。”小雅先是白了他一眼,旋即又噗嗤一乐,对赵亮笑道:“好啦,不逗你了。说说看,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有没有想我?”   赵亮揉了揉耳朵,嘟囔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想啦。都已经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了。一听说你落到神侠组织的手里,我差点连李世民都不想管啦。”   小雅喜滋滋的望着赵亮:“是吗?我比唐太宗还重要,哇哈哈哈,太荣幸啦。”   “对我而言,你比任何人都重要,”赵亮轻轻叹了一下:“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却还是一直等到玄武门事变顺利结束之后,才顾上跑来找你,而且,中间还顺道又去了另外两个地方解决麻烦……对不起。”   “那有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小雅抬手拍了拍赵亮的肩膀:“嗨,亮子,咱们可是反穿局的执剑人啊,当然要以任务为重。你若是因为我的缘故,放任穿越者肆意改变历史轨迹而不管,那我才真的会不高兴呢。”   赵亮长吁一口气,笑道:“幸好你平安无事,不然我一定会懊悔一辈子。”   小雅一把挽住赵亮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道:“亮子,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我很清楚,在浩瀚无垠的时空隧道中寻找一个下落不明的人,究竟有多难。更何况,你的周围还危机重重,随时都会遇到难以预测的凶险。”   赵亮闻着小雅秀发的香气,心中一漾,轻轻的说道:“这次不算,你是凭自己的努力脱困的。要不是你主动找来,我还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呢。”   “不,就是你救的我。”小雅道:“你一直在为我拼命。也正是因为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放弃郑卢雅,所以我才有勇气直面那些困难和危险,从不敢轻言放弃自己。亮子,你救赎的是我的心灵,你知道吗?”   赵亮内心深处忽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感动,他从小雅的臂弯里抽出胳膊,然后轻轻的搂住了这个女孩,说道:“如果没有你,我恐怕都坚持不了这么久。所以,小雅,你才是我心灵的救赎者。”   “傻瓜,”小雅甜甜的笑道:“谈恋爱都不会,净跟人家说些土味情话。平时那个口若悬河的赵大忽悠跑哪里去了?连堂堂的秦始皇都被你整的一愣一愣的,居然却不会哄本姑娘开心啊?”   赵亮听得出来,小雅其实非常开心,于是他的手臂揽得更紧了些:“想听好听的吗?那简单,我给你说个够。” 第五百五十一章 奇缘   “你说什么?神侠组织的首领‘老师’,居然是……是我亲爹?!”   尽管之前已经做过各种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小雅把赵德柱的情况给赵亮讲述完,他仍旧无法避免的彻底傻眼,整个人立马就感觉不好了。   小雅淡定的看着赵亮,过了半天才幽幽说道:“看来当初上官雪明讲的没错,所有的答案,还真是得问你老爸才行。”   赵亮愣怔了足有十分钟,忽然晃过神来,急道:“我靠,我妈知道这事儿不?!”   小雅没料到赵亮第一个关心的问题居然是这个,想了想道:“我认为阿姨应该不清楚。你老爸说……”   “别用‘你老爸’这个称呼行吗?我听得有点别扭。”   “那好吧,不是你老爸,是赵德柱,”小雅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据赵德柱亲口所说,当初他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的安全,避免被国际犯罪集团的克里将你和阿姨当做人质,因而一直以来都没敢联系家人。这样看来,阿姨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赵亮此时已经从小雅那里了解到整个事件的始末。对于赵德柱当初狠心抛弃他们娘俩的这个理由,虽然在感情上还不能完全接受,但是其间的利害关系,他却基本认可。赵德柱所遇到的难言之隐,换做是他,或许也同样无可奈何。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是眼下他与赵德柱的立场,却绝非失散二十多年的父子那么简单。亲生父亲是神侠犯罪组织的首领,而自己则是反穿越调查局的特工,这简直就是天敌的概念啊。   赵亮眉头紧锁,问道:“你相信他吗?”   小雅眨了眨眼睛:“你是指哪些?”   “关于他提到的那个终极目的,”赵亮沉声道:“你相信他的追求仅仅就是永生吗?或者说,他真的可以为了这个目的而放弃整个神侠组织,向我们投降吗?”   小雅笃定的点点头:“这件事我相信。你老爸,哦不,赵德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他聪明、大胆、富有好奇心,喜欢冒险,这样的人,思维方式往往与普通人完全迥异。像追求永生这种天马行空不靠谱的事情,你去问一万个人,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会对此嗤之以鼻,只有一个坚信不疑的,那一定就是赵德柱。”   她略微顿了顿,又道:“不仅是他,包括拂衣也一样。同样绝顶聪明,同样狠辣大胆,世间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只有永生这种极致的追求,才是他们的目标。”   “你的意思是,尽管拂衣跟赵德柱彻底翻脸了,可是因为永生的事情,他也一样会不在乎神侠的存留或毁灭?”赵亮沉思道:“一旦找到永生的秘密,这个犯罪组织必然会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小雅微微颔首:“我估计多半会是这样。不过,凡事也不能绝对。只能说,对他们而言,与追求永生相比,神侠根本不算什么,无非工具而已。但是从我们的角度出发,摧毁犯罪组织是天职,责无旁贷。”   赵亮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能达到消灭神侠、守护历史安宁的目的,不妨可以考虑一下,与赵德柱进行有限度的合作,对吗?”   小雅道:“亮子,我知道你对赵德柱的感情很特殊,也非常复杂,不过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同时又是对抗拂衣一伙人的关键力量,你觉得呢?”   “你不用专门开导我的,”赵亮苦涩的笑了笑:“我跟他之间的账,我妈跟他之间的账,回头再算也不迟。眼下神侠组织封闭时空隧道,并且纠集最后的一点力量四处破坏,而整个反穿局就只有我们两人在坚守,总归是寡不敌众。一旦让他们得逞,其损失是任何人都担负不起的。如果赵德柱真能帮我们牵制神侠,我同意跟他联手合作。”   小雅无声的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赵亮的手。她感觉到,赵亮的手指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暖意。   “唉——”赵亮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没想到啊,赵晶居然还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真是太可笑了。”   小雅想了想,道:“你之前不清楚这层关系,可赵晶却晓得你的身份。在明知你是他亲人的情况下,还要故意对你痛下杀手,说明这家伙绝对的丧心病狂,后面若是跟他交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赵亮长吁一口气,目光炯炯的应道:“放心吧,我原本就没有轻视过赵晶,现在又夹杂了赵德柱的因素,我更不会麻痹大意的。说起来,我明天或许就能见到这位弟弟,跟他过一过招儿了。”   闻听此言,小雅不禁有些好奇,连忙追问缘由。   赵亮把刚才在路上碰到张素,汾阳公主赵雅提出要去参观大炮演示的事情,给小雅讲述了一番,小雅听完叹道:“看来赵德柱也被他儿子给晃点啦。之前他曾专门通过手下传话给赵晶,命令其立刻停止制造大炮,没想到,赵晶不仅没有听命收手,反而变本加厉,搞出威力更大的家伙了。”   赵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用指望他了,这原本就是我的职责,还是由我亲自制止吧。”   小雅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赵亮的意思,不放心的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毕竟是在赵晶的地盘上,他们人又多,你若是有所行动,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单薄了。”   “不,你别跟着我,”赵亮摇摇头:“目前赵德柱仍旧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你要随时盯紧他才行。”   小雅心里盘算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道:“好,那我听你的。不过,赵晶那里无异于龙潭虎穴,你千万小心。”   赵亮满不在乎的笑笑,一边抬手捋了捋小雅耳畔的秀发,一边道:“比这凶险百倍的场面,咱都闯过不知多少回了,还怕他一个赵晶?你就放心吧,我这人天生福大命大,百毒不侵的。”   小雅白他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亮子,别让我担惊受怕的,好吗?”   “哎呀,一向作风泼辣的郑卢雅同志,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赵亮哈哈笑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吗?”   小雅闻言,不禁是又羞又恼,咬着下嘴唇猛扑上来,压着赵亮就是一通粉拳招呼,打的他连连求饶。   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手,小雅道:“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当心引起那个小美女的怀疑。所以,咱们还是抓紧时间,长话短说吧。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呢。”   说着,她便把邹展遇害的经过给赵亮讲了一遍。闻听疯老头儿居然死在了赵晶的手上,赵亮顿时惊愕万分,旋即又气得青筋暴跳,险些当场就要去找对方拼命。   小雅劝住他,道:“你千万别冲动。邹老是古人,也没有什么后代受到影响,所以这或许也是命数使然。最关键的,还是他临死前提到了你,这条线索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德柱和昆仑派的徐陵都等着我的消息呢。”   赵亮强压下心中的苦楚和怒火,沉声道:“你问的这件事我清楚。当年邹展奉赵惠文王之命,探查地宫的秘密,进而发现其中竟然存在着无往之境和永生奥妙。他追索多年,终于找到了地宫的入口所在。”   “在哪里?”小雅兴奋的问道。   “就在我之前被关押的司寇府地牢,我正是在那里认识邹老的。”赵亮答道:“只可惜,他并非上天选定的有缘人,所以空有密钥口诀,也始终无法打开通往地宫的大门。”   小雅喜道:“我明白啦!”   赵亮微微一愣:“你明白什么了?”   “你说的那个上天选定的有缘人,一定就是徐陵!”小雅难掩激动的神情,说道:“当初我和熄灯道长前往邯郸,追查降魔图录的来源,得知最早是昆仑派的一位前辈,在邯郸为秦军探听赵国情报时,机缘巧合下发现了的神秘地宫,这才引发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如此算来,不正是徐陵道长吗?”   赵亮同样有些恍然,连连点头:“嗯嗯嗯,你说的还真挺有道理。邹老之前也讲过,那处夔穴和密锁口诀,都是源自于阴阳玄学,而作为玄门正宗的徐陵道长,或许天赋异禀,或许道法高深,只有他能打开地宫的大门。不过……”   他略微顿了顿,又有点发愁道:“夔穴的位置,在司寇府的大牢之中,徐陵该怎样溜进去呢?还得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打开一个谁也不晓得会有多大动静的入口。”   “不光是徐陵,还有我和赵德柱,”小雅道:“若是真的要进入地宫,寻找无往之境,我们俩肯定也得跟着徐陵一起去才行。至于说具体的策略方法嘛,我回去跟那两个人仔细商量一下,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赵亮点点头,同意道:“那行吧,就按照你说的,接下来咱俩分头行事。我负责去对付赵晶,毁了他的鬼炮,你跟着徐陵寻找神秘地宫的门径。这段期间,咱们就以李义的皮货商铺为联络点,通过他来传递消息。另外,我也得抓紧时间向局里汇报一下,大家要是得知我已经找到你了,准保会高兴坏啦。” 第五百五十二章 廉颇难保   赵亮依依不舍的跟小雅暂时告别后,步履匆匆返回了李记皮庄。   原本,他心里还有那么点担忧,怕让赵雅一个人在那里待得久了,会因为生分别扭的缘故而感到不自在,人家毕竟是堂堂公主,如此冷落怠慢,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谁料,等他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刚才的那番顾虑实在是多余了。才一进门,赵亮就看到小公主赵雅跟李义的夫人娟子聊得正欢,见他回来了,赵雅兴奋的跳起来,笑道:“赵兄,我在跟李夫人学针线活,你快来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赵亮闻言不禁一笑:“呦呵,你这堂堂的公主殿下,身份何其尊贵,怎么也学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手艺呀。”说着,他接过赵雅的“作品”,仔细端详起来。你还别说,那些针脚走线还真的像模像样,足见赵雅的悟性和灵巧。   李夫人此时也站起身来,笑着招呼道:“赵大哥,公主殿下蕙质兰心,我才只教了一遍,她就全学会了。”   李义在旁边也笑道:“公主心灵手巧,悟性过人,我看得都着实钦佩不已呢。”   赵亮见赵雅没什么公主架子,而李义夫妇也不似寻常人那样见着王族就战战兢兢,不到半天的功夫,三人居然在他缺席的情况下,自己就混熟了,不禁是感到分外高兴,笑着连连点头,夸奖李夫人教的好,小公主也学的妙。   眼看此时已经到了吃饭的点儿,李义忙不迭的安排下人去准备美酒佳肴,想留赵亮他们一起在这儿用个便饭。赵亮倒也不跟他客气,许久没见,他也甚是想念李义夫妻俩,于是当即便爽快答应,赵雅见可以多玩一会儿,而且还能蹭饭,更是开心万分,乐得直拍小手。   功夫不大,店里的伙计便将酒水席面备办妥当。在李义的热情招呼下,四个人围桌而坐,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聊着赵亮之前的种种奇遇,气氛温馨融洽。   用罢了晚饭,赵雅原本还想缠着李夫人再教她一些针线功夫,赵亮却因为惦记第二天的事,提醒汾阳公主还要去求她姐姐帮忙,安排明日去观摩赵晶的大炮。赵雅反应过来,连忙吐吐舌头,跟李义夫妇道了个别,约好过几天再来这里玩,然后便跟着赵亮登车返回了公主府。   一到地方,赵雅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找晋阳公主,央求着想去赵晶庄园看热闹。赵琦没想到妹妹居然会对赵晶的新兵器感兴趣,不禁有些疑惑,用眼神询问赵亮其中的缘故。   赵亮见状便实话实说,提及下午在去李记皮庄的路上,偶遇赵晶女管家张素的事情,并表示从她那里得知,明日大王要去城外检视神秘的新兵器。所以,他和赵雅不禁都起了好奇之心,想去亲眼见识一下,那个大炮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威力。   赵琦略微沉吟了片刻之后,微笑着答应下来。她告诉妹妹和赵亮,原本大王之前也跟她提过此事,并邀请她同去,只不过她当时找了个托词给回绝了。   不过,眼下既然他们两人心血来潮,都想去瞧这个热闹,那她干脆明天跟大王知会一声,就说自己后来又改了主意,并且还带着汾阳公主和门客赵亮一同前往观摩。   见姐姐点头同意,赵雅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乐的手舞足蹈,赵琦却没她那份心境,大有深意的盯着赵亮问道:“先生明天要与仇人相见,该不会出什么状况吧?”   赵亮淡淡一笑:“请公主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赵雅在旁边听得微微一愣:“仇人?什么仇人?你们在说什么呢?”   赵琦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你还想不想同去了?”   赵雅知道姐姐素来严厉,很多事情都不准自己知晓,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但是眼睛却忍不住瞟向赵亮。   赵亮无声的笑笑,示意她不必担心,旋即对赵琦道:“不知明日除了大王之外,还会有哪些人去?”   赵琦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对妹妹吩咐道:“现在时辰不早了,你暂且回去休息吧,我与赵先生还有些事情要谈。”   赵雅闻言轻轻答应了一声,给晋阳公主和赵亮道句告辞,略有些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房间。等到小公主出了房门,赵琦这才说道:“平原君赵胜、大司马冯骥、国尉赵川、宦者令缪成、中尉蔡江和典军都尉田玉岑等,凡是朝中涉及国政、军政的大佬们,差不多悉数出席。”   “看起来,朝中君臣对赵晶发明的那件神奇兵器,都非常重视啊。”赵亮冷哼道。   赵琦点点头:“大争之世,任何一次变法或革新,都有可能给各国力量的平衡带来颠覆性改变,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兵器和战法上的进步。就拿我们大赵来说,先君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只短短数年时间,便打造出一支傲睨天下的飞骑铁军,西镇秦魏、东压燕齐,大幅提升了赵国在诸侯群雄中的地位。也正因为我们尝过这方面的甜头,所以当然会格外重视赵晶在兵器战法上的革新。不过……”   赵亮早已读出对方的心思,可还是问道:“不过什么?”   赵琦秀眉轻蹙,道:“虽然我也很认可新兵器在战场上的巨大价值,不过,我还是认为,战争胜负的关键,并不在于武器装备的优劣,而是在于人。赵括赵晶固然有很多不错的想法点子,甚至还制造出了颇具威力的武器,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资格统帅数十万大军,去与秦国打这场国运之战。”   赵亮问道:“你是在担心,赵王会因为新兵器的事情,坚定换将的想法?”   赵琦无奈的点了点头:“是的。之前赵晶在赵括的全力支持下,把第一代大炮样品展示给王兄的时候,大王便已经赞不绝口,认为这将会成为长平大战胜利的关键法宝,并逐渐产生出由这两个毛头小子替换廉颇的念想。如今,我听说赵晶对大炮加以进一步的改善,其威力更胜之前。这样一来,想必王兄也将更加笃信他们的能力,做出不智的选择。”   赵亮知道晋阳公主对赵括掌兵之事耿耿于怀,忍不住道:“不是还有平原君这些老臣在吗?他们应该不会任由大王一时冲动、随意胡来吧。”   “我正想跟你说此事呢。”赵琦苦恼道:“今天我去见王叔平原君,没想到他对换将之议,居然也有些动摇了。”   “哦?这是为什么?”赵亮不禁有些好奇。   赵琦解释道:“前几天,我把你的建议告诉了平原君,请他给身处前线的廉颇老将军去信,希望老将军能采取更为主动的策略,把握形势,向秦军发功反击。平原君很赞同这个想法,认为这是打消大王临阵换将的最好办法,于是当即写下书信,并利用国府飞骑将信函送往长平。”   赵亮早就猜到平原君会如此,颔首道:“这不是挺好嘛,说明他也支持廉颇啊。”   赵琦苦笑了一下,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谁能料到,今早前线送来的回信,彻底改变了局面。在信中,廉老将军直接拒绝了平原君的建议,坚称只有采取固守拖延的战法,才是战胜秦军的唯一途径。并且,他恳请平原君和其他朝臣,以后不要再对前方战事指手画脚,免得乱了军心。我那位王叔向来心高气傲,眼见廉颇丝毫不买他的账,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这么说,平原君生廉颇的气了?”赵亮问道:“难道他会因为此事而改变主意,不再支持廉颇?”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封信。”赵琦摇摇头:“眼下蔺相如久卧病榻,没法处理政务,赵国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压在了平原君的肩上。调动四十万大军集结长平,既要保障前线部队浩若烟海的物资补给,又要稳定国内各项民生正常运转,王叔心里的压力也非常巨大。换句话说,他也盼望着能早点打退秦国人,彻底解除目前的危局。而廉老将军选择的策略,等于是在无形中不断加剧平原君的压力,以至于他也开始产生怀疑,廉颇究竟是不是指挥大战的最佳人选。”   赵亮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唉,说到底,这打仗打的终究还是国力啊。赵国虽然拥有数量庞大、战力强悍的军队,但是国不富民不强,在七国当中属于底子薄弱的诸侯。遇到小规模、低烈度的战争,倒还能支撑的起,可一旦面对像现在这样的举国大战,无论财力物力还是民生积累,就逐渐暴露出极大的缺陷。正因如此,所以赵王也好、平原君也罢,都希望能尽早结束战事,避免出现整个国家都被拖垮的结局。”   赵琦对此感受最深,闻言轻叹一声:“你说的没错。王兄曾多次在朝堂上对群臣抱怨,说国库都快要被廉颇那四十几万大军给掏空了,现在不仅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反而还被秦军打的节节败退,实在令人心寒。相反,赵括他们那种积极进攻的主张,就非常符合王兄的心思,故而也更容易得到赞赏。时至今日,连平原君也产生动摇,开始评估换将所带来的益处与风险,究竟哪个更大。”   赵亮心道: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莫说历史本来的原貌就是如此,就算退一万步看,即便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在国力紧张和渴望胜利的背景下,积极进取的赵括也总会比选择固守的廉颇更受欢迎。 第五百五十三章 试炮   后世的军事历史学家们,在研究战国时期的战争与军事发展问题时,往往都会非常关注那个时候各诸侯国兵器的演进过程,以及在战场上的实际运用。   之所以如此在意兵器的重要性,是因为这个时期正好处于青铜兵器向铁质兵器过度的关键节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两种材质的兵器曾长期共存,并各自发挥了不同的价值和作用。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秦和赵这两个军事强国。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军通过一系列战争体系的改革,以及奖励耕战的法令深入推行,逐渐发展成为一支极富战斗力的精锐劲旅。   与此同时,秦国的青铜铸造工艺,也在这个时期达到了历史上的巅峰水平,为秦军将士的武器装备,提供了稳定有力的技术支持。   原先的高锡青铜兵刃,质地虽然坚硬,但是在劈砍时容易折断,秦国的兵器工匠们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金属工艺问题,大大提高了铜兵的柔韧性。   除此之外,秦军还最早实行了武器的标准化制造。他们的青铜剑制式规格,长度竟可以达到100厘米左右。而根据考古出土的证据显示,其批量生产青铜剑的误差之小,让人难以想象。这一切,正是得益于秦国精湛的青铜铸造技术。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天下闻名的秦弩。设计灵巧、结构坚固的秦国弩箭,其射程比手枪的有效射程还远,而且精准度也非常高。秦军作战,在没有短兵相接时,往往都是通过密集而猛烈的秦弩射击来重创敌人的主力。   秦国锐士,天下无敌,其间也有兵器锐利的功劳。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赵国的飞马轻骑。   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推行的不仅仅是效仿胡族的服饰和作战风格,其中也包含对武器装备的深彻变革。   由于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和发达的冶铁技术,战国后期的邯郸城,已然成为了当时冠绝天下的冶金中心。大批适用于轻骑兵作战需要的铁质武器装备,陆续替代原有的青铜兵器,成为赵国军队的主流配置。   也正是因为拥有了更为轻便且犀利的铁兵,使得赵军一跃成为各诸侯国中的翘楚,战力强悍无人能挡。在楚国、魏国、韩国被大秦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唯有赵军敢于硬撼这虎狼强敌。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各国君臣都逐渐开始重视起本国的兵器发展进程和功效水平,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唯兵器论”的军事思潮。大家都寄希望于通过不断研发制造出更为犀利的武器,快速提升自身军队的战力,从而在大争之世里夺取更加广阔的生存空间。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曾经尝到过这方面甜头的赵国。   尤其是继位时间并不长的赵孝成王赵丹,一心渴望能像他祖父那样,网罗天下的奇人异士和能工巧匠,争取为赵军再添犀利神器。   就在这个时候,赵王通过赵括的引见认识了赵晶。当他听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能制造出威力巨大的神秘兵器,立即重视有加,尊奉赵晶为客卿之职,以厚礼相待,并调拨人力物力,支持其研制所谓的大炮。   当赵王见识了赵晶创造出来的大炮1.0版之后,顿时被那个样貌古怪的铁家伙所震撼,其惊人的破坏力,令任何堡垒工事都显得不堪一击。于是,他也不由得将这个自称拥有赵氏王族远亲血脉的赵晶视作了赵军的希望,欣然鼓励其继续研究改进大炮的效能,以期创造出威力更为强劲的武器,帮助赵国开疆扩土,称霸天下。   时至今日,赵晶果然不负众望,在耗费了赵国国库海量的资源之后,大炮的升级版终于横空出世,顿时令赵王感到欣喜不已。   一接到赵括赵晶的奏报,他便当场决定,选个良辰吉日,亲自赶赴试验场,一睹新兵器的风采。   今天一大早,邯郸的各处城门刚刚打开不久,一队队车马便从不同的城门开出,向着同一个地方驶去。有心的人不难发现,这些车马的主人,身份都非同寻常,不是赵国朝堂的重臣,就是赵国军队的大将。这个架势规模,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宫一夜之间搬到了城外,以至于大家需要跑去郊野参加早朝呢。   各家的车辆奔驰了没多久的功夫,便都来在了城外一处占地颇广的庄园门前。此时,这个地方早已经被提前几天就到此驻防的军队团团围住,数百名全副武装的赵军士兵正高度戒备,严加守护。   赵国朝廷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们,纷纷下车,彼此简单的问礼寒暄过后,陆续垂手列队,在原地静静等候。   时间不长,赵王的旗号终于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大批禁卫军呼啸而至,摆开阵势,拱卫着一辆驷马华车缓缓停步在众人面前。   赵孝成王在内侍的搀扶下,从车上走了下来,假相平原君赵胜见状,连忙领着众臣快步迎上,躬身施礼。   赵王表情庄重的点了点头,示意诸位大臣免礼,随即对站在平原君身旁的赵晶招了招手。赵晶是此处的地主,又是今日展示兵器的主角,位置自然显得非常突出。眼见赵王一上来便召唤自己,赵晶赶紧趋步上前,再次向对方问安。   赵王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询问赵晶准备的如何,赵晶从容回答,说大炮的升级改造已经顺利完成,只待大王亲自验收。   眼下正值长平大战的紧要关头,赵国此前连番失利,被秦军打得节节败退,丢城失地不说,国力也损耗的令人肉疼。这神秘兵器越早一日运上战场发挥奇效,便能越早一日扭转战局,击败秦人。所以说,此时赵王对于大炮的实际效果,心中也是既兴奋又紧张,颇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他见赵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稍微欣慰了一些,连忙吩咐校验开始。   赵晶答应一声,陪着赵王走进了庄园,一众文武大臣,包括晋阳公主、汾阳公主和赵亮在内,大家则紧随其后,一同前往庄园里的兵器试验场。   这个时候,阔达五百步的场地之中,各项准备工作早已布置妥当。场地的一端,搭建了两层看台,正中的位置留给赵孝成王,而文武君臣的席位分列两边。由于此处地势较高,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出去,整个试验场都能尽收眼底,视野极佳。   看台下方不远处,一字排开,摆放了五门大炮,此刻炮身皆用红布覆盖,所以一时之间还无法目睹真容。每门大炮的旁边,各自堆放着几口木箱,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大炮所用的火药、引线和炮弹等物。   再往远处看,五门大炮正对着的方向,约么在三四百步的地方,放置着一些标靶。每门大炮对应的标靶各有不同。乍一望过去,有的标靶是用砖石垒砌的小屋,有的标靶是木头雕刻的骑兵散阵,还有的标靶则是套着铠甲的草人大军。   不难想象,这些不同的标靶,是为了展示新型大炮的各种威力功效,好让赵国君臣们实际感受这新兵器的战斗价值。   赵亮看在眼里,不由得心头冒火,暗暗发誓之后一定要端了赵晶的贼窝,把这些鬼炮都彻底毁掉。   相比之下,汾阳小公主赵雅倒是满眼的兴奋好奇,不停的指指这里、望望那里,时不时就要问问赵亮,某样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坐在旁边的晋阳公主赵琦则神色淡然,只不过会有意无意的望向不远处的王兄,并侧耳静听他正在跟赵晶说些什么。   稍待片刻,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到赵晶身旁,拱手禀报说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演示大炮射击。   在得到赵王首肯之后,赵晶微微施了一礼,旋即快步走出看台。此时,一身轻便铠甲、扎襟箭袖的赵括也自看台后方走了出来,与赵晶并肩来到大炮后方。   看上去,之后的演示过程,是由这二人共同指挥的。   果不其然,赵括站定位置,从腰间抽出了一面令旗,郑重的交到赵晶手中,自己转身快步登上旁边的一座小台子,大手一挥,喝道:“迎敌!”   随着他一声令下,赵晶高举旗子,向前挥动了两下,紧接着一队兵士从场边跑了过来,五人一组,对应一门大炮,纷纷扯下炮衣,肃立站好。   五门通体黢黑、粗壮笔直的炮管立刻展现在人们面前。   此时,看台侧面有一个军官高声喊道:“秦军两翼骑兵阵,向我军包抄——”   随着他的话音,看台上的人们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两组标靶。在那里,正有上百个身穿黑甲、打着秦军旗号的木雕骑兵,仿佛真的是在朝这里冲过来一般。   站在指挥台上的赵括不慌不忙,拔出宝剑,命令道:“炮队听令,阻击秦军骑兵!”   赵晶装模作样的答应一声,旋即挥动令旗:“炮位一、炮位五,装弹!”   随着他的指令,位于最靠边的两组炮手连忙行动,装填火药包、压紧炮弹、安置引线,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得极为流畅。   由于事先早已经校准了相应标靶的位置,所以炮手们此时无需再进行专门瞄准,整个准备时间只不过用了短短二十几秒的功夫,便完成了射击准备。   赵晶握着令旗往下一挥:“开炮!”   嘶——轰隆!轰隆!   随着两记震耳欲聋的巨响,被引线点燃的火炮猛地发射出炮弹,在一阵硝烟弥漫间,精准的落在了几百步开外的骑兵散阵之中。 第五百五十四章 轻车将军   刹那之间,落入木雕骑兵阵中的两颗“炮弹”,在众人眼前轰然爆炸。   尽管其威力无法跟现代世界真正意义的炮弹相提并论,但是那种震撼的力道和惊人的杀伤效果,仍旧令在场所有观看者都瞠目结舌。   只见那一大片被炮弹击中的骑兵桩子,此时已然因为爆炸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四五个木雕当场被炸得支离破碎,周边其他木人木马也未能幸免,纷纷被冲击波和爆炸碎片刮得东倒西歪。   不难想象,这些木头桩子倘若换成真骑兵,那么现在的景象就只能用血肉横飞、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然而,还不等赵国君臣有所反应,看台旁边的那个大嗓门儿军官又高声喝道:“秦军主力步兵大阵,出动——”   赵括闻言,微微一笑,旋即用手中宝剑向前一指:“集中火力,重创秦军,为我冲锋铁骑开道!”   “得令!”赵晶应和一声,挥着小旗命令道:“炮位一至五,目标秦军步兵主阵,两组交替射击!”   闻听此言,原先的一号炮和五号炮,立刻调转炮口,开始锁定新的射击诸元,而二三四炮位则动手装弹,率先开火。   轰轰轰,三门大炮冒着火光和浓烟,将炮弹打了出去,眨眼功夫,一号和五号炮位也准备完毕,不用赵晶再下指令,随即也开始发射。   就这样,两组共五门大炮,轮番进行装弹、瞄准和发射,彼此相隔的时间稳定有序,配合显得非常默契。只短短十多分钟的功夫,它们就完成了三轮射击,十五发炮弹先后落进远处的草人标靶群中。   再看那片最大的标靶区域,此时已经变得七零八落、火光冲天了。数百稻草人组成的步兵方阵,被大炮洗礼了一番,就仿佛暴风过境后庄稼一般,几乎没多少能继续直立在原地。   赵王看的连连鼓掌,高兴得差点合不拢嘴。在他眼中,面前的那些草人木雕,好像真的变成了秦国的军队,死伤如此惨重,岂有不乐之理?   而几位赵国军方的大佬也同样惊骇莫名。尽管大炮的装填速度还远不如弓箭便利,可是这种恐怖的毁杀效果,却绝非强弓硬弩所能比拟的。   只要他们大量制造,并全都装备给一线部队,那么射击时效不足的问题,就完全可以被数量优势所化解。要知道,数百上千门大炮只需齐射一次,一支秦军万人军团立马就得折损大半啊。   不待众人品评议论,军官再次朗声宣布新的战情:“秦军失利,退入城池军堡,据险固守——”   话音刚落,赵括立马下令:“五千破城甲士待命,炮队集中火力,为破城部队打开城墙缺口!”   赵晶气度沉稳,将手中令旗向更远的地方一指:“所有炮位听令,调整射击诸元,瞄准军堡!”   “装弹!”   “预备——放!”   轰隆一声巨响,五门大炮同时发射。其中,三颗炮弹不幸打偏,落在了距离石屋和石墙稍远的地方,只有两发堪堪击中目标。   不过,饶是如此,坚固的石头建筑还是应声轰塌,一时间碎屑四处飞溅,场面非常惊人。   待硝烟尘土逐渐散尽,看台上的人们才终于瞧清,仅仅是两发炮弹的打击,便令石屋损毁了多半,而石墙则出现了一个六七尺宽的大豁口。   “彩——”赵王忍不住兴奋的欢呼了一声,四周的文武群臣也都纷纷振臂鼓掌,表情同样激动不已。   平原君笑道:“哈哈哈,我赵军有了如此神兵利器,何愁不大败秦国!”   “君上说的极是!”中尉蔡江附和道:“大炮神威,非血肉之躯能够抵挡,此番秦军惨啦!哈哈哈——”   随着众人纷纷赞扬喝彩,赵括和赵晶联袂步入看台,向赵王和众大臣拱手施礼。   赵王笑道:“好好好!两位爱卿,今天大炮展现出来的威力,比起数月之前的第一次演示,更上了一个台阶,快给寡人讲讲,这其中是何缘故啊。”   赵括抢着答道:“启禀我王,今日有此神效,全赖赵晶潜心钻研,改进了炮弹的组成方式,致使其不仅具备强大的冲击力,还能在触及目标后产生剧烈爆炸,大大提升了战力。”   赵晶微微一笑,先是谦虚了几句,旋即简单介绍了一下炮弹的改进方法。   他那套现代化学理论只是,全场也就赵亮能听懂一些,其余人等,包括赵王在内,都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不过,这并不妨碍众人对赵晶的赞赏和夸奖,大家全都似懂非懂的连连点头,不住称是。   赵孝成王乐呵呵的问道:“此等新炮弹,制备了多少?”   赵晶看了看赵括,示意还是由他来回答这个问题。赵括朗声说道:“我王,新炮弹总计七十枚。”   “七十枚?竟然这么少?”赵王略微有些讶然:“怎么,是材料难寻?还是工匠人手不足?”   “二者皆然。”赵括答道:“新炮弹威力巨大,所需材料也颇为稀有,我们想尽办法,也只凑了这些。同时,能符合赵晶要求的工匠也非常难得,大家都是夜以继日的赶工,方才打造了七十枚炮弹。”   赵王沉默的点了点头,少倾,他转向平原君:“相国,此事还须你帮忙想想办法才行啊。”   平原君闻言连忙拱手答应:“请我王放心,臣回去立刻筹措此事,人手和物料,倾尽全力配合赵括赵晶他们。”   赵王满意的笑笑,接着又问道:“大炮造出多少门了?”   赵括道:“还是之前的三十门。我王明鉴,目前邯郸的铁料已经被我们搜光了,实在没有余力新增兵器。”   一听说这种威力惊人的大炮只有区区三十门,在场众臣无不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愕然失望的神情。   赵王也不禁沉下脸来,道:“邯郸城没有,就去其他郡县征调嘛,前线的大事怎么敢耽误呢?”   赵晶在一旁道:“我王,不是我二人不去征调,故意耽误军国大事,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啊。马服子和我都没有军职在身,只能凭着您的旨意,调用国库储备的存货,以及在邯郸市面上大量收购铁料。出了都城范围,我们两个的话就不好使了。”   赵王闻言恍然大悟,连忙道:“哎呀,爱卿说得没错,此事是寡人疏忽了!”   他清了清喉咙,语气郑重的说道:“自即日起,封赵括为轻车将军,赵晶为轻车副将兼领帐前司马,二人全权负责督造大炮、训练新军诸事,以备长平前线之用。”   闻听此言,赵括赵晶不禁同时面露欣喜之色,连忙对赵王拱手施礼,口中高声谢恩。   要知道,轻车将军在赵国的军事体系内,已经算是比较高的职级了,在赐授虎符之后,可以指挥五万兵力的大军团。   轻车将军往上是轻骑将军,相应统率的兵力规模,能达到十万左右。赵括的父亲、赵国名将马服君赵奢,当初就是官拜轻骑将军。   而比轻骑将军再高一级的,就是大将军了。赵国的大将军,通常没有指挥上限,只要君王同意授权,便有资格指挥全国的兵马。   廉颇正是属于这种级数的大将军。   尽管赵括现在这个轻车将军的职位,跟廉颇相比还差着两级四等,但毕竟算是正式跻身赵军高级将领的行列,比之前毫无官身的平头百姓强了百倍。   坐在后面的晋阳公主见状,不由得秀眉紧蹙,低声对旁边的赵亮叹道:“唉,现在好啦,赵括赵晶都正式成为了赵军的高级将领,之后若是要替换廉颇,会更加便利。”   赵亮无声的点点头,双目紧盯着不远处的赵晶,好像在微微出神。赵琦不晓得他是在利用读心术探查对方的底细,兀自又说道:“一旦让赵晶有了军职,得了兵权,你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赵亮闻言一愣,下意识的转头问道:“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赵琦冷笑道:“他一个普通客卿,就敢两次三番的暗中出手,欲置你于死地。倘若麾下有了人马,还不得变本加厉,更难放过你吗?”   赵亮丝毫不觉紧张,嘿嘿笑道:“这不是还有公主你罩着我呢吗?他赵晶即便牛掰上天,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赵琦听他说的有趣,忍不住扑哧一乐,旋即又没好气的白了赵亮一眼,道:“我请你来做门客,可不是白吃饭的。你要赶紧开动脑筋,想出对策,绝不能让赵括赵晶他们真的接替了廉颇,独揽大权。否则的话,你和我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赵亮心道:美女,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日子就算再怎么不好过,我也不敢坏了赵括的好事,改变他替换廉颇指挥赵军的历史进程。   不过,捣捣乱倒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问道:“刚才的大炮演示,你感觉怎么样?”   赵琦道:“说实话,赵晶在这方面确实天才。这些利器威力巨大,倘若搬上战场,何惧虎狼秦军?”   “我看你们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赵亮冷笑道:“赵国君臣畏惧秦国久矣,见着什么都像是救命稻草,幻想着能凭借神兵利器为自己壮胆。”   “怎么?你不认为那些大炮对前线的战局有利?”晋阳公主颇感好奇的问道。   赵亮点点头:“没错!依我看,赵军一旦大规模装备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笨家伙,非但不能取得胜利,反而还会因此输的一败涂地!” 第五百五十五章 战争资源   赵琦闻言不禁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汾阳小公主赵雅便凑过头来,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大人说话,小孩子没插嘴!”赵琦略带不满的瞪了妹妹一眼,接着也问赵亮:“刚才大炮的威力你都看到了。若将那些靶子换成真人的话,恐怕早已是血流成河的惨状了,缘何你不仅不认为这是取胜的利器,反而还说赵军会因此落败呢?”   赵亮笑笑,不慌不忙的答道:“正因为赵晶他们没有用真人当靶子,所以你们才会有此一问。那些大炮每一门都重达千斤,虽然下方装了轮子,但是移动起来仍旧非常笨拙;而装填火药、放置炮弹、瞄准目标以及点燃引线发射,同样需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想想看,在瞬息万变、激烈冲杀的战场上,这意味着什么?”   赵琦闻言兀自沉吟,没有急着开口,赵雅瞅了瞅远处七零八落的靶群,眨眨眼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说,这意味着大炮顶多射击一次,秦军就可能冲到面前了,而那仅有的一次也未必打中多少敌人!”   “小公主说的没错,”赵亮笑道:“大炮威力虽大,但是只适合固定目标,比如房舍建筑和城墙要塞,以及不论怎样都傻呆呆站在原地不动的敌军。”   赵雅捂着小嘴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傻的人啊?白让你打还不晓得赶紧挪地方?”   赵琦面色严峻的点点头,对赵亮道:“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不过,即便是只能攻击固定的目标,这样犀利的武器也非常难得啊,转眼功夫,坚固的城墙就被大炮轰开一个缺口,难道也不堪用吗?”   赵亮大有深意的反问道:“好用是好用,可是你认为我们有机会用吗?”   赵琦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赵亮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面对气势汹汹的秦国大军,什么时候能轮的上赵军去攻打人家的城池要塞呢?   她悻悻然的嘟囔道:“那可说不准,或许有一天我们大举反攻也说不定。”   “就算公主希望的情况能实现吧,可为此而提前付出的代价却足够拖垮赵国,”赵亮沉着的分析道:“正如刚才赵晶他们所说,为了眼下这三十门大炮,国库和邯郸的精铁就已经差不多被掏空了,征调的能工巧匠更是不计其数。若是想打造上百门这样的武器,形成真正的战斗力,还需要搭进去多少人财物呢?”   他瞥了一眼同样在凝神倾听的赵雅,继续道:“眼下这样的举国大战,敌我双方都在拼命的消耗自身国力,所以,一切宝贵的资源皆应合理调配,放在最急需,也最能快速产生价值的地方。你们知道吗?一支上等的羽箭,箭簇重量大约二两左右,如此才能射的既远又准。就算一门大炮只有一千斤吧,换成箭簇,可以打造五千枚。区区三十门大炮,就相当于十五万支羽箭啊,足够打一场大规模的会战了。”   听完这话,赵琦忍不住望了望远处的靶场,心中暗想:如果把刚才的大炮换成弓箭,五百名箭手两轮齐射,效果估计比这更好。   赵亮知道她在想什么,接着道:“这还不算火药、硫磺、硝石的损耗,而那些东西同样非常珍贵,购置采买回来需要大量钱财。这些钱换做军饷,或是变成盔甲、战马,不是更好吗?”   汾阳公主赵雅心悦诚服的点点头:“赵兄说的有道理!这么看来,这些大炮真的是中看不中用呢。姐姐,你赶紧跟王兄说说吧,别再浪费……”   不待她把话说完,赵琦便沉声打断道:“哪里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没看见大王正在兴头上吗?现在去讲这些,非得碰一鼻子灰不可。再说了,咱们不懂打仗的道理,难道在此处的将军们也全都不明白吗?你又见着有哪一位站出来质疑此事的?”   赵雅被姐姐一通训斥,不由得略感愕然,下意识的望向了旁边的赵亮,赵亮冲她微微一笑:“小公主,晋阳殿下说的很对,现在跟大王掰扯这些道理不仅没有丝毫作用,反而还会被人扣上一顶嫉贤妒能的帽子。”   “那该怎么办啊?”赵雅委屈道:“王兄已经任命赵括做了轻车将军,赵晶则成为他的副将,二人专门负责调集人力物力制造大炮,不等于是在瞎折腾吗?他俩胡搞没关系,耽误了大军抵抗秦国人,可如何是好?”   赵亮冲她点了点头,旋即又转向赵琦:“我看此事还真得重视起来才行,不然一旦让他们全力开动,恐怕局面不易再扭转过来。即便后面成功阻止,也肯定会浪费巨量资财,同时还影响了其他重要的备战事宜。”   “我何尝不清楚这个道理呢,不过……”赵琦应道:“我还想再请教一下其他将军,看看这大炮的弊端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然后才好做出判断。另外,即便要劝阻大王徒耗国力的制造这些新式兵器,也不可能急于一时,须从长计议才行。”   闻听此言,赵亮不禁在心中暗道:大姐,您从长计议也好,从短计议也罢,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啦,最迟这一两天,小爷我就得把这些铁疙瘩彻底报废了。   他正兀自这么想着,只听正在跟赵晶他们叙话的赵王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好,今天难得高兴,就在你的庄园里热闹一番,顺便听听马服子对长平大战的高见!诸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啊?”   平原君赵胜代大家应道:“既然我王有旨,臣等莫不遵从。一来庆贺我大赵再添神兵利器,二来恭喜赵括赵晶晋升将军之职,三来嘛,预祝咱们长平大捷!”   “长平大捷!我军威武!”   “称霸天下,大赵万岁!”   “大王英明,大王万岁!”   一众文臣武将纷纷振臂高呼,把多年来积累的那些溜须拍马的本领充分展示出来,哄得赵孝成王不禁笑逐颜开,仿佛真的成功击溃了天下无敌的秦国军队。   赵晶心里同样美滋滋,他见赵王答应留下饮宴庆祝,连忙吩咐下人快去准备美酒佳肴。   此时,赵王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四下寻找,待看到赵琦之后,抬手招了招,示意她过来说话。   晋阳公主见状,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赵王跟前,只听赵王低声问道:“妹子,前段时间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觉得怎么样啊?”   赵琦心里清楚对方指的是什么,可仍旧装糊涂道:“王兄所说何事?”   “哎呀,当然是汾阳的婚事啊。”赵王小声道:“你看赵晶如今立下大功,又成了副将,有了军职,来日沙场建功,前途不可限量。怎么样?给他俩撮合撮合?”   赵琦瞥了一眼正在跟平原君叙话的赵晶,道:“王兄是打算用联姻的方式,掌控此人?”   赵王略微愣了愣,旋即笑道:“当然,也有这层意思。不过更主要的,还是考虑汾阳的幸福。赵晶这小子不错,长的仪表堂堂,又有真本事,配得上咱妹子。而且寡人问过,他是真心喜欢汾阳。”   “雅儿年纪还小,怕是不着急成婚吧?”赵琦秀眉轻蹙。   赵王道:“小什么呀?早就到了婚嫁的年龄啦。你若是觉得她小,要不你来?”   听王兄当面说出这么草率的话,赵琦险些啐他一口,不禁没好气道:“我来?您不怕我把赵晶生吞活剥了?”   赵王笑道:“你别说,寡人还真的有这方面的顾虑,不然就直接撮合你们俩啦。好了好了,莫扯闲的,你究竟觉得怎么样?倘若没什么问题的话,在今天宴席上,寡人可就当众宣布了,也算好事成双。”   尽管赵孝成王贵为一国之君,又是赵琦和赵雅的兄长,但是由于先王赵惠文王还在世的时候,就极为疼爱小女儿汾阳公主,再加上她们姐妹俩的母亲早逝,所以赵惠文王特别在意这两个女儿的幸福,临死前曾特意交代,今后二女的婚嫁由她们自己做主,不得因国事而牺牲于政治婚姻。   所以,即便身为赵国的君主,赵丹也不敢擅自替妹妹们的婚事拿主意,只能与赵琦商量着来。   赵琦沉吟片刻,道:“王兄,小妹很为难啊。”   “哦?有何为难?”   赵琦把心一横,淡淡道:“不瞒您说,雅儿夫婿的人选,我已经许了别的人。”   赵王一愣,问道:“你许了别人?谁?”   “就是我府中的门客——赵亮。”赵琦答道:“此人曾救过雅儿的性命,故而他们的感情很深,相处的也非常融洽。雅儿很中意他呢。”   “赵亮?”赵王一脸懵圈,兀自想了一会儿才道:“莫非是那个倒腾羊皮、搅得整个邯郸鸡飞狗跳的奸商吗?后来还被卷进了钟自文一案?”   赵琦点点头:“没错,正是此人。”说着,她从袖中伸出纤纤玉指,朝后面指了指。   赵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望去,恰巧看见不远处的席案那边,汾阳公主赵雅正在跟一个年轻的小白脸有说有笑。神情甚是愉悦。   见此情景,他兀自气不打一处来,闷哼一声,愠道:“王妹,你这个决定做的未免有点太过草率了吧?那赵亮是什么卑微身份?有何了不起的本领?凭什么迎娶寡人的妹妹?” 第五百五十六章 兄弟较量   赵琦当场把话挑明,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眼见赵王非常不悦,话里隐隐带着责备的意思,她不慌不忙的笑道:“王兄息怒,且听小妹把话讲完。”   她屈膝跪坐在赵王身旁,看看四周没有大臣留意这里,压低声音讲道:“我只是就着雅儿的意思,许给赵亮追求提亲的机会,却并没有完全敲定婚事。”   一听还有转圜的余地,赵王顿时略感放心,疑惑道:“你说许给他机会,这是何意?”   “王兄有所不知。赵亮此人,出身虽然不算显赫,但的确是有大才,”赵琦俨然一笑:“照小妹看,他的能力远比赵晶强多了,所以不妨列为雅儿未来夫婿的选项之一。”   赵王轻轻皱了皱眉头:“你想笼络他?”   赵琦俨然一笑:“他已经是我的门客了,还有什么笼络不笼络的?主要是雅儿喜欢,人又不错,所以……”   赵王闻言摇了摇头:“你说他比赵晶强,寡人可不信。像刚才那些神器大炮,赵亮造的出来吗?无非就是个会耍小聪明的奸猾之徒而已,你可切莫被他蒙蔽了双眼,毁了汾阳一辈子的幸福。”   赵琦美眸闪动,笑道:“强不强的,比比看不就知道了?”   赵王略感诧异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赵琦凑到赵王耳朵边,道:“王兄青睐赵晶,而小妹则看中赵亮,这两个都是青年才俊,同时摆在雅儿面前,她也不好取舍。不如让二人当着大家的面比试比试,看看谁的本事更厉害,雅儿少女心性,自然愿意挑选更强的那一个。”   赵王略微琢磨了一下,好奇道:“你说的这种方式,汾阳能接受吗?”   赵琦微微一笑:“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有办法让妹妹点头同意。”   “那好吧——”赵王对赵晶颇有信心,于是颔首道:“虽然略显儿戏,但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不过,该比些什么好呢?骑马射箭?还是御前决斗?”   “究竟比什么,还是让那两人自己定得了,”赵琦道:“咱们只管看热闹。”   赵王略作沉吟,点头同意道:“那行吧,就照你说的办。一会儿我知会赵晶,而你负责跟赵亮讲,只要他们没意见,等会儿就在宴会上一较高下。”   听完赵琦讲述的前因后果,赵亮和汾阳公主赵雅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这怎么能行?!”   “姐姐,你和王兄好过分!把雅儿当成什么了?”赵雅又羞又恼道:“待价而沽的货物吗?”   赵亮同样颇感郁闷:“说的也是啊,小公主的终身大事,居然这么草率吗?”   赵雅感激的看了赵亮一眼,旋即又俏脸通红,急道:“不行不行,这事绝对不行,我自己去找王兄说,请他打消这个念头,收回成命!”   赵琦一把拉住正欲起身的妹妹,连哄带劝的笑道:“哎呀,雅儿不必着急,我自有分寸。”   说着,她又转头对赵亮道:“你也不用胡思乱想,且听听我真实的心意,再做决定不迟。”   此时,他们三人正置身于赵晶庄园中的一处暖阁里,周围没有旁人,所以说起话来也方便了很多。只听赵琦继续道:“方才,王兄因为大炮尽展神威的缘故,脑袋发热,当即就想把雅儿的婚事给定下来,好借此笼络赵晶,让他死心塌地的为赵国效力。我也是被他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急中生智,想出这个法子的。”   赵雅撅着小嘴,气道:“这算什么急中生智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们两个为了娶我一争高下,人家羞也羞死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况且我并不喜欢赵晶,若是……”   赵琦笑道:“别担心,谁说立刻就要娶你了?他们今天比试较量,只是为了争夺迎娶你的资格,明白吗?仅仅是资格而已,嫁不嫁还两说呢。”   赵亮没好气的哼道:“既然只是资格赛,那又何苦折腾这一趟呢?你替小公主搪塞一下不就得了,还非得把我也架在火上烤。”   “你懂什么?”赵琦白他一眼:“今天这个场面,大王是铁了心要为赵晶那家伙保媒拉纤,我若是能拒绝的了,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再说,赵括赵晶已然胜了一筹,我们说什么也得找个机会落落他们的面子才行,不然一旦让那二个人顺利得势,进而替换了廉老将军,往后的朝局非得被他们把持不可。”   赵亮不禁摇头苦笑:“落他面子?想的倒是挺好,可是现实却未必能随心意。难道你就不怕我输了吗?要知道,这可关系到小公主的婚事,一旦失手落败,反倒更加助长赵晶的嚣张气焰啊。”   “所以你绝对只能赢、不能输呀。”赵琦莞尔一笑:“我对你非常有信心,一定没问题的。别忘了,你可是我们公主府第一门客,既然汾阳公主不愿嫁给赵晶,你自然义不容辞挺身而出,为雅儿挡上一挡,以便彻底打消赵晶那家伙的非分之想啊。”   赵亮闻言轻叹一声,转而问赵雅道:“你的意见呢?”   赵雅俏脸一红,垂首说道:“要我说,干脆就不要比。可是既然姐姐这么考虑,想必也是道理的,我……唉,总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赵琦看着妹妹,目光中不禁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可是,那种感觉又转瞬即逝,她转向赵亮,说道:“赵晶同样也与你有深仇大恨,难道你愿意看他张狂得意的样子吗?有机会收拾他,你不想把握吗?”   赵亮无奈的摇了摇头:“行吧,既然公主有令,小的不敢不从。一会儿究竟比什么呢?该不会当场打架吧?”   “这个就要你跟赵晶商量决定了,”晋阳公主见赵亮终于答应比试,喜道:“比试什么,也是博弈的一部分,当然要扬长避短,想方设法将对手引入自己擅长的领域中来,好一击必中,彻底打得他没有翻盘的机会。”   闻听此言,赵亮心中不禁一动,连忙问道:“真的没有什么具体要求或限制吗?”   赵琦点点头:“没有任何限制。之前我也不晓得你在哪个方面能稳赢赵晶,于是便说服大王,让你们二人自行决定。怎么样?我感觉你好像是有主意了,对吗?”   “差不多吧,我大致有了个方向,不过风险也很大。”   赵琦不禁有些好奇:“快说说看,让我也参详参详。”   “对不起,现在恐怕还不能告诉公主殿下,否则计划就不灵光了。”赵亮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趁着现在离宴会还有一段时间,我得离开这里,赶紧去做些必要的准备。”   中午时分,招待赵国君臣的庄园宴会,在一阵悠扬的丝竹管乐间拉开了帷幕。   宴会的地点,就选在了今早观摩大炮战力的看台之上。赵孝成王居中而坐,左右两边则分别排列着大臣们的席案,各色美味佳肴和瓜果梨桃摆满了每一个桌面,格外丰盛。   而在看台的正下方,另一幅奇异的场面也非常吸人眼球。   为了讨赵王欢心,也为了彰显自己的功劳成绩,赵括和赵晶命人把存在库房里的另外二十五门大炮一并拉了出来,与之前的五门凑在一起,在空地上摆出了一个巨大的环形,看上去气势非凡。   为宴会助兴的舞姬们,就在这大炮环伺的圆形舞池中,翩翩起舞,令在座的宾客都感觉别有一番韵味。   酒过三巡,兴致盎然的赵王对大臣们说了几句“同心同德、共成大业”的场面话之后,接着便提起了汾阳公主赵雅的婚事来。   在这之前,与会的大臣们就都已经听说,今天的宴会上还有一个重要环节,就是赵晶将与公主府门客赵亮,为争夺汾阳驸马的资格,展开一场比试较量。   此时听大王谈及此事,众人不禁立刻提起了浓厚的兴趣,纷纷放下手中的玉箸酒杯,仔细聆听。   对于比试之事,赵王显然对赵晶更有信心,所以他也没有太多啰嗦,只简简单单的讲了讲个中原委,便邀请赵晶赵亮二人走到台前来,当着大家的面儿,自己把事情论个分明。   赵晶冷眼瞅着站在面前的赵亮,嘴角边露出不屑的笑意:“赵亮,久仰了。”   赵亮寸步不让的注视着对方,也淡淡笑道:“彼此彼此,咱们终于见面了。”   赵晶道:“我一直都想仔细算算咱们之间的账,没料到居然会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赵亮道:“谁说不是呢?如此光明正大的机会,对你而言实在非常难得,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赵晶听出对方这是在暗讽他,之前所用的都是些“阴险”的手段,不禁冷哼一声:“那你更应该小心才是。说吧,比试什么?”   赵亮悄悄启动灵觉,立时捕捉到了赵晶内心的声音:别看你赵亮从警官大学毕业,还是什么反穿局的特工,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还行,遇上我,只能算你倒霉!父亲当初为我请遍名师,自幼悉心教导,无论琴棋书画,还是格斗武功,碾压你都是轻轻松松的!待会儿定要让你在赵雅和文武大臣们跟前颜面扫地,先补偿一点欠我们神侠的血债! 第五百五十七章 神器再现   此时,赵亮的心中早已经有了计划,所以根本就不会按照对方的思路来,更不会因为赵晶的傲慢张狂而影响了自己的情绪。他淡淡一笑,说道:“你问我比什么?依我看啊,甭管文斗还是武斗,全都没啥意思,咱们不如打个赌,如何?”   “打赌?”赵晶有些意外:“赌什么?”   赵亮故意提高嗓门,说道:“外边摆着的这些大炮,都是你的得意之作,想必非常看重吧?”   赵晶冷笑了一下,故意挑衅道:“怎么着?赵局是不是瞅着大炮很不舒服啊?老子就是要气死你!不仅是这些大炮,我还要为赵国打造出更多威力巨大的重炮,组建一支能够横扫天下的炮兵军团,让所有的国家都在我大赵的炮火中瑟瑟发抖!”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全场的喝彩,尤其是赵王,兴奋的连连拊掌,直为赵晶的气魄大声叫好。   赵亮没有理会在场众人的激动反应,接着道:“你就使劲儿吹牛逼吧。在我看来,你这些所谓的神兵利器,只不过是江湖上的骗子,用来变戏法的假把式而已,唬唬不知其中详情的人还可以,但若是送上战场,必然不堪一击。”   他的这番话,无异于是一盆带着冰碴儿的凉水,给包括赵王在内的所有人兜头浇了下来,直接把大家刚才那如火的热情给泼了个透心凉。   听他这么说,在座大多数朝臣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忍不住对口出狂言的赵亮怒目而视,晋阳公主和汾阳公主也同样大感愕然,紧张的望向王座,暗暗在心中替赵亮捏了把汗。   果不其然,赵王此时已经是面若寒霜,沉声道:“赵亮,你这话说的也太可恶了吧?如此贬损诋毁我大赵军队的新式兵器,难道是疯了吗?”   赵晶在一旁开心笑道:“我王,臣看他确实是疯了。因为嫉妒到极点而丧失了理智,哈哈哈。”   闻听此言,赵王和群臣都忍不住故意哈哈大笑,极尽嘲讽之能事,仿佛想用这笑声压死赵亮似的。汾阳公主赵雅替赵亮感到难过,急的险些掉下泪来,赵琦则面沉似水,冷冷的瞪着赵晶。   赵亮反倒显得丝毫不着急,待众人慢慢止住笑声,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赵晶,我到底有没有发疯,正是要跟你打赌的关键。怎么样,敢不敢接受挑战,和我打个赌?”   赵晶不屑的撇撇嘴,问道:“怎么个赌法?”   赵亮笑道:“我说你发明的大炮不堪一击,当然绝非图逞口舌之快。咱们就在这里赌一赌,一炷香的功夫,看我能不能把它们全部摧毁?”   “笑话!”赵晶眼珠子一转,反问道:“你要是搬来大量火药炸弹,转瞬就能把大炮炸上天,还用得着一炷香吗?”   赵亮摇了摇头:“我不用火药,也不用炸弹,凡是你专门指出来的工具或方式,我都可以一概不用,如何?”   坐在一旁的平原君赵胜忍不住道:“赵亮,你晓不晓得,这些大炮全是由上等精铁铸造,每一个都重达千斤,岂是你说毁便能毁的?大王让你二人比试本领,你就老老实实挑个自己擅长的手段,与赵晶好好较量一番得了,扯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干什么?”   赵亮微微一笑:“君上,赵晶现在最得意的,莫过于造出了这么一堆中看不中用的铁疙瘩,借此博得大王宠信。我若不从此处入手击败他,又怎么能显出本事呢?”   平原君听得微微一愣,尚未来得及说话,赵晶早已是面色不善,冷冷问道:“你当真不使用火药或炸弹?”   “当然,说不用就不用!”赵亮故意露出挑衅的神色:“是不是怕了?”   “我怕个屁!”赵晶接着道:“也不准使用任何带有强腐蚀性的药剂,敢答应吗?”   赵亮微微颔首:“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是你明确指出来的方式或工具,我都一概不用。”   赵晶见赵亮在这种情况下仍旧如此笃定自信,不禁暗自沉吟起来。可是,他又实在想不出,赵亮除了用爆破和腐蚀这两种办法之外,还有什么招数能在短时间内把精铁打造的大炮给破坏了。   从科学的角度判断,赵亮除非拥有漫威世界里那些超级英雄的能力,否则绝无可能动大炮分毫。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行!就跟你赌一赌!一炷香,你不借助火药、炸弹和腐蚀性液体,能毁伤我的大炮,我就当场认输!”   赵亮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这恐怕还不行。”   赵晶冷哼道:“怎么?怂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怂,”说着,他转向赵王和在座的一众大臣,拱手道:“想要打这个赌,光是赵晶答应还不够。因为我怕毁了大炮之后,会有人说我故意破坏长平大战的宝贵机遇,进而被大王问罪。”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顿时将目光齐齐望向了赵王,想看他究竟如何定夺,只听赵王冷笑道:“赵亮,你若真能如此轻易的毁了这些大炮,寡人绝不怪罪。”   说着,他大有深意的望向赵晶,接着道:“赵亮若是凭一己之力就能毁了爱卿献给寡人的这些神兵利器,那也说明它们确实是一堆无用的废铁,不必再送上前线招秦国耻笑了,对吗?”   赵晶充满自信的点了点头:“我王说的没错,赵亮若真有这个本事,微臣自当愿赌服输!”   “好!”赵王一拍桌案,大声喝道:“赵亮,寡人就给你这个机会,打这个赌!一炷香之内,假如你能把三十门大炮尽皆毁坏,赵晶从此便不再有资格迎娶汾阳公主;可是如果你胡吹牛、办不到的话,那么赵晶不仅是未来的汾阳驸马,而且寡人立刻以动摇军心之罪将你问斩!”   这句狠话往出一撂,在场之人无不面露惊讶神色。好端端一场比试较量,最后竟弄至如此地步,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在事先预料的到。   不过,说到底,这还是赵亮自己作死的缘故,实在怪不得旁人。   今天赵王之所以如此开怀欣慰,完全是因为对大炮战力的检验非常成功,眼看就有机会成为赵军取胜的希望。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赵亮好死不死,非要说那些大炮不堪一击,这不等于直接给大王的心里添堵吗?他能不把赵亮恨得牙根痒痒吗?   赵雅眼见如此情景,心中不禁焦急万分,一把抓住姐姐的胳膊,低声急道:“赶紧想想办法啊,不能眼睁睁看着赵亮犯糊涂,等会儿王兄真会杀了他的!”   赵琦轻轻拨开赵雅的手,冷冷道:“你先沉住气行吗?赵亮足智多谋,断然不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鲁莽行事的。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别捣乱!”   她话音刚落,就只听赵亮朗声笑道:“好,既然大王都如此说了,我自当尽力而为,不让大家失望。”   说着,他促狭的朝赵晶笑笑,然后大步走下看台,径直来到大炮围住的圆形中央。   赵晶大感疑惑的凝视着赵亮,终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无法参透赵亮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不过,对方一上来就直言自己的大炮不堪一击,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当着赵王和群臣的面,服了这个软,因此再怎么怀疑,赵晶也只能选择正面硬刚,接受对方打这个赌。   他默默的摇了摇头,随即吩咐手下,取一支细香过来,插入席案上的香炉之中。   赵亮在圆心那里看的分明,举手叫道:“哎,那个香……”   赵晶眯起眼睛,哂笑道:“怎么,嫌它不够长?”   “不不不,”赵亮摆了摆手:“太长了,掰一半就好。”   此言一出,全场忍不住发出一阵低声惊呼,大家都觉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并不是嫌那支香长,而是嫌自己的命长。   赵晶也不禁微微一愣,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听坐在后面的赵王沉声哼道:“听他的,去一半!”   下人闻言连忙将那柱香一掰两半,然后点燃其中一头,重新插回香炉。   平原君怕赵亮离得远看不清,特意提醒道:“开始吧!”   赵亮微微一笑,先冲赵王和晋阳公主施了一礼,然后不慌不忙的从腰间摸出了一根金属短棒。   他将金属棒在手中颠了颠,然后按下了上面的按钮,只听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一道目力难以察觉的光柱自短棒的顶端直射而出,瞬间形成一柄光剑!   一柄只有赵亮能看得清楚,威力无穷的等离子光剑!   “哎呀,赵亮怎么还在磨磨唧唧的呀!”看台上的汾阳公主赵雅此时焦急万分,忍不住跟姐姐埋怨道:“时间这么短,要击毁三十门坚硬无比的铁炮,他居然如此悠闲,真是急死人啦!”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场中的赵亮忽然动了。   在毫无征兆之间,赵亮转身起步,沿着大炮围着的圆圈,拔腿飞奔。   “我的天!”   也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看台上的人们全都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目瞪口呆的望向前方。   只见赵亮健步如飞,围着圆圈狂奔疾行,而在他的身后,一门门大炮就仿佛中了魔法似的,扑通扑通的一连串闷响,水桶般粗细的铁炮管居然自中间截断,相继砸落地面。   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赵亮便将一整圈跑了下来,回头再看时,三十门原本威风凛凛的大炮,这会儿都只剩下了半截炮身,样子颇为滑稽。   不待大家反应过来,赵亮再次朝反方向跑去,仍旧是围着圆圈一路过来。   只不过,这次他手臂低垂,选的目标是大炮底座。   又是一连串的沉闷的响声,可怜的大铁炮好像下跪一样,在赵亮身后纷纷朝前栽倒,无一幸免。   “卧——槽!”赵晶痛苦的惨嚎一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第五百五十八章 气死你   “他……他他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赵王被眼前那奇幻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平原君也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的望向正站在一堆废铁中间的赵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括的反应最快,他猛地站起身来,一声暴喝:“来人!把贼子赵亮给我拿下!”   “住手!”赵琦见状也立刻起身,针锋相对的斥道:“大王刚才有言在先,即便毁坏了大炮也不问赵亮的罪责,我看你们谁敢造次?!”   这两边一硬怼上,看台立时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在场的文武大臣,有的兀自发呆、有的怒不可遏、有的一言不发、有的争执吵架,还有一个可怜的赵晶,干脆直接就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置身废炮堆中的赵亮,满意的瞅了瞅自己的“杰作”,眼见此刻再无一门大炮能算得上正常,于是便将等离子约束器收回腰间,施施然的重新走上看台。   “咦?赵晶怎么躺在这儿睡觉啊?好奇怪呀,难道不嫌地上凉吗?”他抬腿迈过了昏迷不醒的赵晶,向前两步,拱手朗声道:“大王,半炷香还没有烧完,这场打赌我赢了。”   赵王此时才终于回过神来,诧异的看着赵亮:“你……你真的把寡人的大炮全都毁了?”   赵亮郑重的点点头:“幸不辱命。”   赵王险些没被他气吐了血,心道:我靠,幸不辱命?耗费几十万布币,动用数万斤铁料,历时近半年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弄出来这三十门大炮,连半个秦军都没轰死,就被你小子眨眼之间全部破坏干净,居然还跟我说幸不辱命?我,我真是要问候你全家女性亲属一百八十遍啊!   眼见赵王面色不善,一直在跟赵括对峙的晋阳公主,连忙抢着说道:“王兄,看来赵亮所言非虚,那些大炮的确是非常脆弱、不堪一击,此等废物,即便投入战场,也只是徒增败数,招秦国耻笑而已,还请王兄明察。”   赵王本来正准备拿赵亮撒火出气,听赵琦这么一说,顿时记了起来,自己之前的确亲口答应过,即使赵亮成功的毁掉那些大炮,他也绝不追究。此时当着众大臣的面,实在是不好出尔反尔。   想到这里,赵王的心中不禁是又气又苦,可却又偏偏毫无办法,只得懊恼的长叹一声,颓然坐回到位子上。   平原君赵胜在旁边也叹道:“唉,晋阳啊,虽说大王宽宏,可是……可是那些兵器毕竟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呀,原本还指望着能送上前线,让它们发挥些作用,可眼下却被你的门客一扫而光,这未免也太……太令人伤心啦。”   赵琦同样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安慰道:“君上其实也不必太过心疼,我刚才算了算,把那些大炮回炉熔了,至少还能打造出二十几万枚箭簇,前线将士们同样用得上。”   这个时候,赵晶已经在手下们的抢救中幽幽转醒过来。他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赵亮,气若游丝的说道:“你,你他妈的好狠啊!”   赵亮对他笑了笑:“你别怪我狠,你也挺狠的,这三十门大炮,足够老子被局里枪毙好几回了。”   闻听此言,赵晶忍不住咒骂一句:“混蛋,我跟你没完!”说罢,他挣扎着站起身,顺手抽出腰间佩戴的宝剑,指着赵亮怒道:“来吧,决斗!”   “决斗?”赵亮不禁有些讶然:“你已经输了,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决斗,可笑。”   众大臣眼看着后面还有热闹瞧,于是都逐渐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望向赵亮赵晶二人。   晋阳公主赵琦冷哼道:“我说赵晶,你造的这些大炮徒有其表、不堪一击,已然被赵亮当场证明了,眼下还有什么好讲的,莫非是输不起吗?”   “你闭嘴!”赵晶此时再也顾不上礼数不礼数,规矩不规矩的事了,怒斥赵琦道:“他刚才分明是使用了卑鄙手段,故意损毁赵军制胜的利器,为的就是要暗中帮助秦国。你如此袒护他,与通敌无异!”   赵琦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气,不禁勃然大怒:“放肆!你竟敢血口喷人,当众污蔑堂堂的赵国王族?!来人,给本公主把这狂徒拿下!”   “都给寡人住嘴!”赵王突然从沉默中暴喝一声,猛拍桌案,顿时把两边都给镇住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问道:“赵亮,你刚才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令精铁变得如豆腐般脆弱?赵晶,你制造的那些大炮,又为何会如此不堪,区区一人便可轻易摧毁殆尽?这些问题,你们两个必须给寡人一个清楚的交代!”   赵亮心里非常清楚,关于他是如何能够毁掉大炮的问题,赵国君臣铁定不肯轻易放过,迟早都会追问此事,所以也早已有了应对的准备。   这会儿听到赵王直接质问,他不慌不忙的答道:“大王,实不相瞒,我曾在昆仑山学艺,研习道法,因而对五行相生相克之术颇有研究。大炮由精铁铸造,五行属金,只需属火的道术便可轻易破解。像这种法门,对于秦军而言,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以掌握的东西。毕竟昆仑地处秦国境内,他们的奇人异士多有为秦国效力。也正因如此,我之前才会说,赵晶的那些假把式,根本就上不了战场。”   听了这话,赵王顿时有些将信将疑,他望向赵晶问道:“爱卿,赵亮所说的这些,你怎么解释?”   “全是一派胡言!”赵晶怒气冲冲的答道:“我王,莫要被这家伙给诓骗了。什么五行相克、昆仑绝技,全都是他瞎编出来的。”   赵王眉头轻皱:“那你说说看,这么结实的大铁炮,为何会被切得支离破碎呢?瞅着赵亮的身上,应该也藏不下什么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剑啊?”   这个问题顿时把赵晶给难住了。任他想破脑袋,也绝对猜不到,赵亮居然会把穿越航行机里的能量约束器,改造成一柄无敌的光剑。别说大铁炮,就是来一座大铁山,分分钟也能给他削平了。   赵晶狠狠的瞪了赵亮一眼,沉声道:“请我王恕罪,臣现在还不清楚他究竟用了什么妖术。”   既然连亲手设计制造了大炮的人都这么说,那赵王自然更加感到懵圈。两边权衡之下,他也只能暂时采信赵亮那种玄之又玄的解释,无奈叹道:“当真是天不佑我大赵吗?好不容易弄出一个法宝奇招,期望能在战场取胜,居然……唉!”   赵晶眼瞅大王这就打算要不了了之,当然不肯轻易咽下这口恶气,连忙道:“我王,赵亮显然是存心破坏我军优势,这才设下圈套,引着我接受打赌,可千万不能放过他呀!”   晋阳公主赵琦闻言冷哼一声,抢先一步道:“赵晶,你可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明是你的大炮经不住考验,现在反倒恶人先告状,把一切责任都推在赵亮身上。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说愿赌服输呢?”   赵晶被她怼的一愣。之前的时候,确实是他自己认为赵亮在不借助火药等工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损伤大炮分毫,所以才满不在乎的一口答应。现在,赵琦当着大家的面提及此节,他自然是哑口无言。   赵琦不待对方砌辞辩解,转而对赵王道:“王兄明鉴。今日大家来到此处,目的就是要检验大炮的真正成果。上午那一番射击演示,看的是大炮的攻击力,而刚才我的门客赵亮提议打赌,则是为了检验大炮的防御力。此时,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了。大炮在攻的时候,虽然声势颇为惊人,然而却也并未达到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夸张地步。反过来说,大炮在防的时候,则暴露出巨大的破绽,只要秦国有人能掌握赵亮那样的道家法术,便可以轻轻松松将大炮毁于一旦。”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文臣武将都不禁微微点头。虽然他们也搞不清楚赵亮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不过既然他能做到,那么这世界上自然也应该有其他人具备同样的能力。   大炮固然犀利,但是毕竟分量沉重、移动缓慢,很容易被敌人寻到破绽,出手毁坏。而每门大炮制造出来,所耗费的财力物力和人力,都非常之大,铁料更是各种军事装备的必要资源。   因此,大炮一旦废在战场上,等于是白白挤占了其他武器的制造机会,很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   赵王此刻也正在心中盘算这笔账,越想越觉得晋阳公主说的有道理:大炮既然这么容易被毁掉,用那些铁料打造刀枪剑戟它不香吗?用来熔炼弓弩箭簇它不香吗?为何非要牵动巨量资源,造一堆废铁呢?   他兀自沉吟片刻,微微颔首道:“嗯,晋阳言之有理。这样吧,制造大炮的事情,先暂且放一放。待赵晶搞清楚其中原委,并加以改进,保证不会发生刚才那种情况之后,再酌情议定,批量制造。相国——”   平原君连忙应道:“老臣在。”   赵王抬手指了指外面,郁闷道:“回头你赶紧派人把那些坏了的大炮拉走,调集铁匠回炉熔炼,全部改成箭簇。眼下长平前线战事吃紧,将士们的确需要大量的弓箭兵器,可千万不能再耽搁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起疑心   在回公主府的路上,赵琦赵雅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赵亮陪着她俩在车中闷坐了一路,不由得暗暗运转灵觉,探查二人此时的心思。   赵雅的想法很单纯。今天午宴上的比试较量,其目的就是为了争夺迎娶她的资格,眼下赵亮已然打败赵晶,等若半公开的对外宣布,接下来赵亮将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夫婿。   此时两人同坐一车,岂能不令她感到害羞尴尬。   姐姐赵琦倒是有着另外一番思虑。   赵亮今日当众折辱赵晶,捎带连赵括也大感脸上无光,虽说是为她出了一口恶气,并在很大程度上,有利于后面的政权军权之争,但是,赵亮事先不跟自己商量,便擅自决定放手施为,当着赵王和众大臣的面,把三十门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大炮一举摧毁。   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赵琦所担心的那个“可怕”,既是指赵亮超卓的本领,也是指他胆大包天的行事风格。像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此刻,赵琦开始有些吃不准了。   之前的时候,她仅仅是凭借赵亮在“羊皮交易”中的精彩表现,以及此人与赵晶有仇的这个缘故,依着自己的直觉,认定赵亮是一个可以招揽利用之人。   尤其是用他来对付身世隐秘、奇才迭出的赵晶,肯定会对自己大有益处。   可是如今看来,比起赵晶,赵亮恐怕更不简单。   这个家伙虽然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既不求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也从不因为有机会得到汾阳公主而欣喜若狂,但无论聪明才智,还是心机胆略,都足可称得上是难得的人才。   单看他身陷司寇府大牢那样的困境之中,仍能求生自保,甚至还跟大司寇田坟建立了交情,就不难知道,此子绝非寻常之辈。   再到今日那惊世骇俗的一手,令赵王都忍不住开始对其刮目相看,满朝文武更是纷纷在私下里议论打听,晋阳公主究竟从何处收了一个如此了得的门客。   可以想象,赵亮之名,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朝野,成为继赵晶、赵括之后,邯郸城又一个突然崛起的新星。   而更关键的是,赵琦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赵亮心中一定还装着某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并非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一切都无所谓。恰恰相反,赵亮怀揣着更大的、且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么,这个秘密又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与秦国人有关?   就这样,坐在赵亮对面的两位公主,一个在心里想着今后该怎么跟赵亮交往,会不会因为二人尴尬的男女关系,弄到连朋友都不好意思做的地步。另一个,则默默盘算,是否要对赵亮提高戒备,并暗中探查一切与其有联系的人或事,看看会不会真的跟秦国有关。   面对此等情景,赵亮不禁哑然失笑,开口打破沉闷道:“今日之事,说起来确实凶险万分,幸好公主及时出面保护,不然我真有可能被大王在盛怒之下,当场正法了。”   赵琦收回思绪,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轻叹道:“赵亮,并非我有意责备,你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如此鲁莽作为,事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唉……”   “姐姐莫要生赵亮的气,”赵雅在旁边劝解道:“我想他也是出于无奈吧。赵晶有王兄在背后撑腰,又刚刚凭借大炮的威力博得了所有人的赞许,赵亮若想击败他,当然只能打蛇打七寸。况且,之前咱们不也都讨论明白了吗,那些大炮中看不中用,大量制造反而会白白损耗赵国国力,倒不如短痛换长痛,干脆全数毁掉。”   赵琦没好气的白了妹妹一眼,揶揄道:“哎呦呦,现在就开始护着哦?这么快就把他当成自家人啦?”   此言一出,汾阳公主不禁大窘,小脸立刻臊的通红。她使劲掐了掐赵琦的胳膊,同时低下头去,不敢看赵亮一眼。   赵亮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咳嗽两声,尴尬道:“公主教训的是,方才我做的有些孟浪了,只想着如何当众落了赵晶的颜面,没考虑到可怕的后果。”   赵琦沉声道:“你晓不晓得,今天虽然是检验新式兵器,大炮尚未正式列装部队,但那毕竟是赵军取胜的一个希望,你如此举动,势必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想弄清楚你背后真正的目的。”   赵亮清楚她的意思,却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公主此言何意呢?”   赵琦犹豫了一下,看看旁边的赵雅,低声道:“还是等回府再说吧。”   于是,车内三人都不再言语,各怀心事的闷坐着,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公主府。   才一下车,汾阳公主就像是逃命似的,跟姐姐和赵亮到了声告辞,羞答答的跑回了内宅。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赵琦对赵亮淡淡道:“我这个妹妹啊,恐怕是真的对你动心了。”   赵亮拥有读心术的本领,在这方面自然比赵琦更加清楚,小公主的内心深处,多多少少的确是对他有了些变化,说是略有动心的意思,倒也不算夸张。   只不过,这种事情对于赵亮而言,是麻烦大过于开心,所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道:“汾阳殿下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若是真的下嫁于我,恐怕并非幸福的选择。因此,这事儿还请公主您这位做姐姐的,三思啊。”   赵琦仿佛早猜到赵亮会有这种反应,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你当众击败赵晶,已然有了迎娶雅儿的资格,只要我妹妹点头,连王兄都无话可说。不过,你再三推却,应该不仅仅是出于自己身家门第的顾虑吧?”   赵亮好整以暇的问道:“哦?公主这话,好像另有深意啊,可否明示?”   赵琦一边举步往正堂走去,一边说道:“刚才在车上,我把话讲到了一半,现在正好接着说。今天你与赵晶为汾阳的事比试较量,明明有很多方式可以选择,可你却偏偏要跟他打那个古怪的赌,而且还真的成功利用对方轻敌傲慢之心,施展奇术,一举将大炮全部毁掉。”   她转头凝视赵亮,笑着说道:“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令人感觉不同寻常啊。”   赵亮跟在晋阳公主旁边,若无其事的应道:“这可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从我自己的角度看来,那也很正常啊。”   赵琦轻轻笑了笑,没再说话,直到走进正堂,在席案后面的软垫上坐下来,才又开口道:“你真的没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赵亮耸耸肩膀:“我不清楚公主话里的意思,究竟想要我交代什么。”   “说老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赵琦紧紧盯着赵亮:“跟秦国有没有关系?”   赵亮语气极为诚恳的答道:“公主,我真的跟秦国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不仅仅是秦国,包括齐楚燕魏韩五国,也同样是毫无牵连。倘若这里面有半句假话,让我万箭穿心过、天打五雷轰、生孩子没屁眼儿,全家都死光光!”   这种绕口令级别的赌咒发誓,对现代人来说,或许只是个笑话,可是对古人来说,还真的很管用,赵亮指天顿地的一通保证,立刻把赵琦整的有点意外。   晋阳公主毕竟只是心中略有怀疑,手里却并无实据,面对赵亮的坚决否认,她暂时也毫无办法,迟疑了半晌后,才幽幽的说道:“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讲,我权且先相信你……坐下说吧。”   赵亮依言在她对面坐下,笑道:“公主,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疑虑。明明知道毁坏大炮,极有可能引起大王的愤怒和朝臣们的怀疑,可我仍旧选择这种冒险的方法,很容易让你联想到秦国的奸细,对吗?”   “你既然心里清楚,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赵琦道:“就算大炮弊大于利,也不至于如此极端吧。”   赵亮笑笑:“我还是之前的那些话。于公而言,大炮的出现,会在很大程度上损耗赵国本就非常可怜的资源,时间拖得越久,生产数量越多,潜在的危害就越大。眼下这场比拼国力的旷世大战,除了将士们宝贵的生命之外,再有就是一切跟战争有关的物资,须臾不敢浪费。”   他略微顿顿,接着道:“于私而言,赵晶通过制造大炮,不仅可以掌握调配大量资源的权力,而且还能进一步巩固他和赵括在军中的地位。试想一下,倘若将军们都认为大炮是克敌制胜的利器,那么谁敢不巴结这两个人,以便能够多获取一些这种装备呢?相应的,大王也将更加信赖依仗赵括和赵晶。”   赵琦沉吟片刻,显然渐渐接受了赵亮的解释,问道:“所以你才决定,趁着王兄和大臣们都在场的机会,一举坏了赵括赵晶的好事?”   “说的没错,”赵亮微微颔首:“如果今天的武器检验是以大获成功而告终的,那么之后不论咱们如何劝谏大王,他都不会接受客观的分析,反而还会认为公主是因为朝堂争斗,才故意编造指摘出大炮的各种弊端毛病,借以打击你在政坛上的对手。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恐怕就真的一败涂地,毫无反手的机会了。”   赵琦想了想,又问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为何不事先告诉我呢?”   “这个原因就更好理解了,”赵亮与赵琦四目相对,促狭的笑道:“若是我提前告诉你打算要做什么,你敢让我放手去干吗?” 第五百六十章 交朋友   赵琦沉吟片刻,感觉赵亮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倘若她事先知道赵亮要拿毁坏大炮作为赌约,那么即便此事于公于私都对公主府有利,她恐怕也不敢轻易答应。   现在转念想想,也正是因为赵亮这种大胆的举动,才让赵晶赵括今天丢尽了颜面,并在之后的军权争夺中,处于劣势的局面。   想通此节,赵琦点点头道:“好吧,不管怎么说,这回你立了大功,我应当感谢你才对。不过,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凡事皆须先得到我的同意才行,明白吗?”   赵亮微微一笑:“没问题,都听公主的。”   赵琦虽然不再纠结毁炮之事,但赵亮身上的秘密仍旧不肯轻易放过,她略微想了想,又接着道:“赵亮,并非我不信任你,如今你加入我的门下,大家总该坦诚相待,我有事情不瞒你,而你同样也不应该对我遮遮掩掩,对吗?”   赵亮自然清楚对方想说什么,只好见步行步的应道:“那是自然。”   “好,你跟我仔细讲讲,你来邯郸究竟是为了什么?”赵琦追问道:“还有,你的身世背景,全都要跟我说清楚。”   赵亮眼下最怕的就是这类问题,尤其是对于晋阳公主这样的人而言,只要她起了疑心,势必会花大力气盘查清楚,自己随口胡编的东西,很可能经不住对方的秘密核验。   想到这里,赵亮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公主,有些事情,目前时机未到,请恕我还不能和盘托出。不过,有一点希望你务必相信,那就是我绝非大赵的敌人,更不是你的敌人,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如果你不愿相信,或者不肯接受,那么我也只能选择离开了。”   有的时候,员工迫于无奈,以辞职相威胁,对某些领导或老板来说还真的挺管用,特别是像赵亮这种极有本事、非常难得的人才,更不能轻易失去。因此他一提出要走,赵琦立刻有些无措,连忙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动不动就想撂挑子。我又不是非逼着你当场交代,只不过考虑到今后你我要携手共事,甚至还会成为一家人,自然而然希望能对你多些了解罢了,怎么如此敏感?”   她没好气的白了赵亮一眼:“你若是感觉现在不方便说,那就不必说了,等时机成熟再慢慢讲也不迟。总之,我若是不相信你,又怎么会将你招为第一门客,还打算把亲妹妹许配给你呢?要知道,邯郸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这种待遇,可我连理都懒得理他们!”   赵亮微微一笑:“那就感谢公主多多谅解了。”   赵琦见暂时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将怀疑压在心中,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哦对了,前些天你不是托我帮忙打听邹展的下落吗?目前有消息了。邹老的确是被赵晶的手下劫持,并秘密藏在赵括的府中。不过,后来他又被人救走了。而我也在设法追查究竟是谁出手搭救的,相信很快便能有结果。”   闻听此言,赵亮略有些沉重的说道:“不必查了,邹老被赵晶严刑拷打,身体支撑不住,已经死了。”   “邹展死了?”赵琦微微一愣,旋即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她这么问,赵亮心中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没留心,居然将此事说漏了。果不其然,赵琦盯着赵亮,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救走邹展的人,跟你有联系啊。马服君府乃是军侯府邸,平时护卫众多、戒备严密,能从那里把人救出来,非一定数量的高手绝对办不到啊。”   赵琦这话虽然说的很平淡,但其间的信息量极大,几乎与质问无异了。   赵亮一边暗骂自己愚蠢,一边应付道:“公主猜得没错,我确实认识营救邹展的那些人,而邹老的死讯,也是他们告知于我的。”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呀?”赵琦面带微笑,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赵亮知道此事躲不过去,也没理由硬躲,于是答道:“他们是我在昆仑派的朋友。”   赵琦顿感好奇:“昆仑派,道家的人?”   “没错,是昆仑道门的高手。”赵亮半真半假的编道:“邹展和他兄长邹衍,皆是玄门名士,毕生所学和研究成果多与道家有着极深的渊源。因而他在邯郸身陷险境,昆仑派不能坐视不理,这才派出高手前来搭救。而我当初曾在昆仑山上学道多年,所以跟他们关系不错,暗中有联系也属正常。”   赵琦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赵亮的这个解释,又问道:“来了多少,都是些什么人?”   赵亮利用读心术探知,晋阳公主之所以会关心此事,主要是因为昆仑派向来跟秦国军方有着密切的关系,值此长平大战之际,一批神秘的昆仑高手潜入邯郸,怎么能不令她提起高度戒备。   他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情况我就不晓得了,他们也不可能什么事都跟我讲的清清楚楚。”   “这样啊,那么跟你联系的那个人又是谁?”赵琦语气听上去非常平和,可是内容却步步紧逼,显然不肯轻易放过。   赵亮不敢轻易暴露小雅的信息,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昆仑派道士——徐陵。”   “徐陵?”赵琦喃喃的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旋即又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今天之所以会采取激烈手段,务求一举毁掉赵晶的心血成果,想必也是为了要给邹展讨还些公道吧?”   赵亮神色一黯,应道:“公主讲的没错,我确实是想给邹老报仇,让赵晶他们付出代价!”   赵琦叹道:“这么看来,你和赵晶之间,从此又多了一笔仇怨啦,也不知道先王托付给邹展的那件密事,到底有没有结果了。等回头腾出空来,还须仔细调查一番才行。另外,你那个未过门的心上人,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无论是赵晶城外的庄园,还是赵括的马服君府,都没有什么身份可疑的年轻女子。”   赵亮早已找到了小雅,自然不会再对此忧心,他记起小雅要配合赵德柱寻找地宫的事情,于是顺水推舟道:“邹老在出狱之前,曾跟我模模糊糊的提起过一些线索,可能跟先王交托的密事有关。所以我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赵琦好奇道:“你说说看,什么想法?”   “当初先王之所以请邹展来邯郸破解谜团,估计是因为想要借助邹氏兄弟在道家玄学方面的造诣,”赵亮说道:“既然现在有昆仑派的高手在此,我们是不是可以请他们帮忙,继续邹老未竟的事业,把先王当初要解决的问题彻底搞清楚?”   赵琦秀眉轻蹙:“他们可信吗?”   赵亮点点头:“我可以用人格担保,绝对可信。”   晋阳公主沉默片刻,道:“你莫怪我多疑。昆仑派久居秦国腹地,历代门人皆与秦国王室和秦国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我不能不担心,他们介入此事的立场。”   赵亮道:“话虽这么说,但道家门派毕竟不是朝廷官署,没有完全效忠谁的概念。既然秦国能跟昆仑派搞好关系,那么我们赵国同样也能跟昆仑派交朋友,不是吗?倘若通过此事上的合作,可以使公主府与昆仑道门从此建立联系,不也是公主在邯郸之外的另一个强大盟友吗?”   这句话对于晋阳公主而言,有着很强的吸引力。试想,如果真的像赵亮所讲那样,赵琦能够跟昆仑派交上朋友,今后无论是朝堂内斗,还是对外抗敌,都无异于又多了一张王牌筹码在手中。   最不济,至少也能消除一个潜在的可怕对手。   她微微颔首:“嗯,言之有理。假如真的能请动昆仑弟子出面帮忙,不仅可以有机会破解先王托付的谜团,而且还多了个朋友,可谓一举两得。不过,你有把握他们肯答应吗?”   赵亮眼见有戏,连忙道:“应该八九不离十吧。为了公主殿下,我必然会全力以赴,说服他们跟咱们站在一边。”   “那好,就依你。”赵琦高兴道:“你不妨替我对昆仑高手做出承诺,不论此事最后成功与否,我赵琦都绝不会亏待自己的朋友,无论金银财宝、还是其他什么要求,大赵公主府必会全力满足。”   赵亮心中石头落地,站起身道:“既然公主首肯,那么我这便立刻去找他们,拉那些昆仑高手与咱们联盟。之后若是有什么行动上的需要,到时恐怕还得你亲自出面协调。”   赵琦点点头:“这个好说,在邯郸的地面儿,我还是有点办法的。不过,你也要多加小心,一来防止赵括赵晶因为恼羞成怒,派人暗算你;二来,跟昆仑派的合作,目前必须严格保密,尽量不要让外界知晓,明白吗?”   赵亮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一声,然后便向赵琦拱手告辞,准备前去寻找小雅,跟她商议后面进一步的行动。   目送着赵亮走出了厅堂的大门,赵琦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芒,沉声道:“渠让!”   随着她的话音,一个身影自上方的梁柱猝然飞下,轻飘飘的落于地面,接着单膝跪在赵琦跟前,沉默不语。   “去跟着他,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五百六十一章 浮出水面的真相   “赵兄,外面有位姑娘找你。”李义快步走进了李记皮庄店铺的后堂,对着正坐在这里品茶休息的赵亮说道:“那位姑娘自称姓郑,说是你的老朋友。见吗?”   赵亮闻言放下茶盏,从容笑道:“那就快请她进来吧,我都等她好半天啦。”   半个时辰前,他从公主府赶到了李记皮庄,拜托李义将一块画着特殊暗号的牌子,挂在店门口最醒目的位置。果然没用多久,小雅便根据暗号的指示,登门造访了。   李义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将等在外堂的小雅请了进来,随即又匆匆离开并关紧了房门,好让赵亮二人在此不受打扰的谈话。   虽然两人昨天才刚刚分开,可是此时赵亮和小雅一见着对方的面,仍旧同时感到了一种说不尽的亲切,心中暖洋洋的,极是柔软舒服。   小雅上前一步,望着赵亮笑道:“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呀,整个人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赵亮忍不住凝视小雅那对漂亮的眼睛,点了点头道:“有两个好消息,先听哪一个?”   小雅不禁莞尔一笑,伸出纤纤玉指,在赵亮鼻头上轻轻的刮了一下:“傻瓜,连卖关子都不会。人家都是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你可倒好,有两个好消息也要让我分分先后。我什么都不晓得,该怎么分呀?”   赵亮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没错没错,是我高兴糊涂了,居然让你盲猜。来,先坐下,咱们坐下慢慢说。”   他拉着小雅在自己身边坐好,然后讲道:“还是让我直接给领导汇报汇报吧。那两个好消息,一是我已经把赵晶造的大炮全部摧毁了,整整三十门,一件也没给他剩下。二是晋阳公主刚刚点头同意,愿意配合咱们,彻底解开赵国地宫的谜团。”   小雅闻言大喜,连忙追问详情。于是,赵亮便把今天发生的整个经过,一五一十的给她讲述了一遍。小雅听完之后立刻振奋道:“赵亮,你可太棒了!将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了可能,不愧是咱们反穿局的王牌特工啊!”   被小雅这么大加赞扬,赵亮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小迷妹,你给哥哥我整的有点飘啊,这样我很容易骄傲的。”   小雅笑嘻嘻的拉着赵亮的手:“你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啊,还怕我做一回小迷妹?哎对了,这些情况你跟咱们局里汇报过了吗?包括已经找到我的事。”   赵亮闻言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便携式芯片注射器:“去拆解能量约束装置,打造光剑的时候,顺便从航行机里拿了一套时空对讲机的备用芯片。我想让你亲自向局里报告这个好消息——郑卢雅同志顺利归队!”   看着那个印着反穿越调查局字样的注射器,小雅的眼睛渐渐有些湿润,她冲赵亮使劲点了点头:“亮子,谢谢你。”   “嗨,跟我还客气啥。”赵亮爽朗一笑,接着伸手帮小雅撩起秀发,在她的耳后注射进新的通讯装备。   “鹰巢鹰巢,小鹰一号呼叫——”   “报告鹰巢,小鹰二号呼叫——”   短暂的静默之后,赵亮和小雅的耳蜗里同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听得出来,这动静至少得有几十号人在兴奋的喝彩鼓掌。   花千秋略显激动的声音此刻传了过来:“郑卢雅?是郑卢雅吗?”   “报告花局,我是郑卢雅。我已归队,请指示!”   “我的天!赵亮终于找到你啦?”一向沉稳冷峻的活阎王花千秋,此时一改往日的模样,高兴道:“好好好,太好啦!值得祝贺,值得表扬!小郑,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小雅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尽量保持平静的声音,答道:“报告局长,我一切都好。之前通讯设备损坏,是赵亮给我更换了芯片,我又可以与指挥部保持联系了。”   接着,她便将自己之前遭遇拂衣手下袭击,不幸被俘,又在老师的帮助下成功逃脱,进而辗转到了战国时代等情况,全都向反穿局做了清楚的汇报。   至此,神侠组织的核心秘密和终极目标,终于在反穿越调查局的面前真相大白。   当然,为了保护战友和爱人,小雅并没有讲出老师与赵亮之间的关系,只是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赵德柱之前的背景。   听闻神侠组织的首领“老师”遭到亲信部下的背叛,同时还因为对“永生”的追求而打算放弃整个穿越犯罪集团,反穿局局长花千秋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转头看了看正站在身旁的三位副局长:关林、罗成和乔海东,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们的意见。   关林见状,对着麦克风问道:“赵亮、郑卢雅,目前你们已经跟老师展开合作了吗?”   小雅迟疑了一下,答道:“我觉得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作。之前我和他因为都在躲避拂衣的追杀,所以只好选择同路而行,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还请局里指示。”   “据你判断,老师对神侠还有掌控力吗?”关林追问道。   赵雅回答:“老师是神侠组织的精神领袖,组织内部的成员都非常崇拜他,也非常敬畏他。所以我认为,就算拂衣跟老师撕破了脸,那也仅仅是奇侠研究所和部分隐侠援手团与他为敌,其余成员应该还会听从他的指挥。”   关林闻言没再说话,转头望向了花千秋,罗成和乔海东同样没有表态,静静的等着局长做决定。   花千秋思索片刻,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赵亮,你们对于永生这件事怎么看?是确有其事,还是天方夜谭?”   赵亮答道:“额……这个问题我说不好。无论是从科学的角度,还是从迷信的角度,永生好像都有可能存在。毕竟,对于时空宇宙的认识,我们还处于非常浅层的阶段,是不是真有某种意义的永生不灭,恐怕谁也说不准。”   郑卢雅接着道:“但是根据老师和拂衣的研究,他们都确信永生是可以实现的,也一直以此为追求的目标。”   “我现在很担心啊,”花千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赵亮郑卢雅,或者关林罗成他们讲:“如果永生是真实的,一旦让老师或拂衣掌握了,接下来他们又会做出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呢?”   自从人类有了独立的意识以来,世间万物皆存在着相应的生灭规律,这早已经成为了一条颠簸不破的真理。   有的生物寿命极短,或许一季、或许三五天,也或许只有一瞬而已。同样,有的生物存活的时间很久,上百年上千年甚至上万年也不乏常见。   可是无论怎样,那都是有尽头的,无非就是个时间长短的诧异罢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自然生灭的既定规律,人类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才具备了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基本法则。   比如春去秋来,比如生老病死。   人类一切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逻辑,归根结底都是围绕着一组最底层,也是最核心的命题而徐徐展开的,那就是——生存与死亡。   唯有生存与死亡,才是构筑起人类世界的基本支撑和运转动能。   相应的,一旦人们知道了或者实现了所谓的“永生”,那绝不仅仅是一个人“长生不死、寿与天齐”那么简单,整个世界的运行方式都必将随之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在永存的生命面前,什么财富、地位、资源、权力、法律、道德,统统不再有任何意义。   甚至连亲情、爱情、仇恨、恩怨也都变得可有可无,微不足道。   有神论者不再信神,无神论者人人成神,物质世界连同精神世界,一起走向完全的崩塌,谁也无法预料未来的天地究竟会变成何种模样。   花千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件事……我们恐怕都做不了主。”   罗成点了点头,应道:“嗯,一个问题是否荒诞不羁,对于特工总部的其他司局而言,都能做出个基本的判断。但是对于咱们反穿局来说,没有什么事是完全不可能的。永生这种邪门的玩意儿,恐怕还得赶紧往上面汇报才行。”   “老罗说的没错,”乔海东也道:“依我看,就算特工总部的首长也定夺不了,最后还得顶层来拍板。”   花千秋眉毛一挑,命令道:“关副局长,从现在开始,对这个指挥中心里的所有人,实施全面武装监管,没收一切个人通讯工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这里或着与外界进行联系!”   这道冰冷的指示,听得关林心中微微一惊,但是他旋即反应过来,大声应道:“是!我立刻派出武装警卫,将这里暂时封锁,确保不走漏一点消息!”   花千秋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对着通讯麦克风讲道:“赵亮、郑卢雅,我现在立刻去向总部报告你们反映的最新情况,相信不久便会有明确的指令。在这之前,你们继续与老师保持最低限度的接触与合作,可以逐步推进关于所谓永生秘密的寻找。但是切记,在没有得到我新的命令之前,不得擅自决定帮助任何人实现永生,哪怕不能确定那个永生是真是假,也坚决不行!”   赵亮和小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应道:“明白!” 第五百六十二章 内奸嫌疑名单   人民会议礼堂,海南厅。   高大宽敞的建筑空间,被吊挂在半空中的四组巨型水晶灯映照得分外明亮,令人恍惚间甚至有些分不清此时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反穿越调查局局长花千秋和他的三位同事,这会儿正端坐在厅内的沙发上,等候着领导的到来。   陪着他们一起的,还有特工总部的陈老和谢老。   众人在沉默中静坐了好一会儿的功夫,脾气火爆的陈老抬手看了看表,沉声道:“谢老,这都快凌晨三点了,怎么还没来呢?”   谢老冲陈老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接话,同时也是在暗示对方:你也最好别再说什么了。   陈老见状闷哼一声,转过头去,朝站在远处的服务人员招了招手:“小伙子,有咖啡吗?给我整杯浓一点的。”   服务人员连忙轻声答应,然后手脚麻利的给他端来了一杯浓咖啡。没想到,杯子才摆到桌上,海南厅的大门便被警卫推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快步走了进来。   见到他的出现,在座的几人纷纷起身,参差不齐的问好打招呼。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同志们都等得辛苦了。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说着,他向众人抬手示意随其一同进来的中年人:“这位是聂主任,红墙那边派来的代表。”   姓聂的主任年龄约在四十岁上下,面色从容恬静,见老人介绍他,略带矜持的冲大家点了点头。老人笑笑,接着从陈老谢老开始,又逐一给聂主任介绍了特工机构的人员。   引见完毕,聂主任语气温和的说道:“最近一个时期,特工总部和反穿越调查局的同志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工作完成的很好,首长委托我,来向大家表示慰问和感谢。”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都连忙轻轻鼓掌,对聂主任的到来表示欢迎。   银发老人微微颔首,说道:“时间比较晚了,咱们还是抓紧开会吧,聂主任等会儿回去,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工作要处理。”   聂主任客气的点点头,说了句“没关系”,然后便挑了主位旁边的沙发坐下,老人略微一愣,也没好多说什么,顺势在主位就坐。   只听他开口讲道:“就在刚才,我把反穿局今天傍晚紧急送来的情况,向首长做了详细的汇报,当时聂主任也在场。下面我向大家传达一下首长的重要指示。”   随着他的话音,包括陈老谢老在内,几位特工方面的领导纷纷拿起钢笔、翻开本子,准备认真记录。   聂主任笑了笑:“没必要记,同志们还是把纸笔什么的都收起来吧。”   银发老人也跟着摆了摆手:“只准听,不准记,事后不留存任何备档。”   等众人把笔记本都收好之后,老人接着道:“首长对当前的情况,有三点考虑和三点要求,请大家仔细听好。”   “第一个考虑是关于永生这个问题的。首长说,我们的一贯宗旨是,尊重科学、追求真理、服务人民。这其中,并没有对长生不老的向往。所以,无论真也好,假也罢,请同志们泰然处之,不要放在心上。”   聂主任在一旁补充道:“嗯,我是这么理解首长意思的。我们作为拥有坚定信仰的人,应该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保卫国家和服务人民上去,活一天和活一百年,都是一样的。大家不要把所谓的永生看成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从我们宣誓的那一天起,生命的意义就已经不同了。”   银发老人点了点头,接着道:“第二个考虑,是这个问题可能造成的的深远影响。反穿局的看法,我已经如实报告给了首长,包括你们担心人类世界的基本规则都或许因此而出现改变。首长对此表示,人类的规则,不是一个人定的,也不是一天定的,更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真的因为永生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那也是一种自然规律,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更不会因我们的好恶而扭转。总而言之一句话,顺其自然。”   闻听此言,花千秋与关林对视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至于第三个考虑嘛,就是相对具体的了。”老者讲道:“根据前方探员送回来的情况,神侠组织的负责人明确表示,愿意为了追求永生而放弃继续违法犯罪。这一点,首长是比较认可的。我们的工作目的,就是为了维护国家历史安全,只要能实现这一点,完全可以采取一些灵活的方式嘛。全面对抗,不如适当疏导,用变通的手段消弭潜在威胁,也是特工机构常见的情况。”   聂主任同意道:“就拿这次时空隧道被封闭来说吧,在很多时候,我们的条件和能力,尚不足以绝对掌控整个局面。与其逼着对手狗急跳墙,甚至同归于尽,不如抓住主要矛盾加以解决。首长也说,就算拥有了完全的控制力,也不能事事都不留余地。在关键处,能给对手让出一线生机,往往才是大智慧。”   在座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尽管谁都没说话,但是从表情上不难看出,大家理解了首长这句话里的含义。   老者扫视了一下全场,朗声道:“好,接下来我再传达一下首长的三个要求。”   “第一,赵亮和郑卢雅两位同志坚守岗位,在极端不利的局面下,能做出目前这样的成绩,非常不易。首长对他们特别提出表扬,请反穿局的领导班子回去认真讨论,如何给予这两位同志嘉奖和鼓励。”   花千秋连忙应道:“明白。我们回去立刻开会研究,并在第一时间向总部汇报。”   聂主任插嘴道:“我听说赵亮已经反穿局的副局长了吧?对这个级别的人员进行嘉奖,恐怕特工总部直接出面考虑更为稳妥。”   老人闻言点了点头:“聂主任说的没错,回头我们这边也要认真讨论一下。”   说罢,他转向大家接着道:“第二,科学院目前已经有了新的突破,拿出了四套方案破解时空隧道封闭的问题,并正在逐步进行高强度试验。关于这一点,首长也非常理解。尽管我们国家掌握着世界领先的科学技术,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在每个领域都是绝对的权威。尤其是这一类破坏性科技,如果没有多年的科研准备和数据积累,短时间内恐怕连搞清楚它背后的原理都很难办到。在缺乏可靠把握的情况下,倘若贸然进行解封,不仅有失败的可能,而且甚至还会带来其他不可预测破坏。”   聂主任接着道:“所以,首长明确指示,科学问题,还是要遵循科学规律来办,不能好大喜功,更不能仓促蛮干。特工总部,尤其是反穿越调查局,应该充分配合科学院,尽全力提供各种协助,而不是盲目的施压催促,导致科学家们忙中出错,反而误事。只有有了万无一失的把握,才能正式解封时空隧道。”   关林一直负责跟科学院的协调配合,闻言连忙应道:“首长说的我记下了,反穿局一定全力支持科学院,只帮忙,不添乱。”   银发老者微微颔首,继续道:“首长的第三个要求,就是依照现在的情况,从实事求是的角度出发,与神侠组织的负责人达成一定的默契,只要不改变国家历史原貌,不破坏时空发展轨迹,原则上可以相互合作,我们帮他找答案,他帮我们瓦解取缔穿越犯罪组织。”   他略微顿了顿,沉声道:“不过,如果对方另有目的,或者只是为了更大的犯罪而编造借口,那么反穿局的一线人员也必须毫不犹豫的予以打击!”   花千秋道:“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将这个要求转达给赵亮,灵活应对,坚决尽职。”   “好,请你们务必认真落实。聂主任,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老者征求了一下聂主任的意思,见他微微摇头,于是宣布道:“那咱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千秋留一下,其他人散会。”   待与会者都纷纷起身,告辞离开后,老者对略微有些茫然的花千秋说道:“专门叫你留下来,是因为首长其实还有第四个要求,不便让其他人知道。”   花千秋不禁一愣,下意识的望向了坐在旁边的聂主任。只见聂主任淡淡的笑道:“花局长,你们查内部的奸细,眼下有什么进展吗?就是那个所谓的‘白马’。”   此言一出,花千秋顿时恍然大悟,赶紧欠欠身子,答道:“报告首长,目前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聂主任没什么表情变化,语气仍旧显得很平静:“是什么原因呢?”   “额……之前的几条线索,反穿局和内调局分别摸过,只可惜每个关键节点都出现了中断,有价值的信息太少。”花千秋略有些局促:“这是我们工作不力,还请首长批评。”   聂主任笑了笑,说道:“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内调局活阎王,也有抓不着内奸的时候。”   面对上级领导这样的玩笑,花千秋一时间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只听对方继续道:“你的前任张末同志,在自己的指挥中心遇袭重伤,首长对此极为震怒。也正因为这样,所以特工总部才会调你这员大将出马。可是过了这么久,还是毫无进展,这恐怕有点说不过去吧。”   不待花千秋开口解释,坐在旁边的银发老者沉声道:“你不用瞎耽误功夫了。总部仔细分析过,白马的身份很特殊,级别也不低,同时还是最早一批进反穿局的,所以出不了这五个人的范围:关林、罗成、乔海东、朱昊、屠四海,你放手去查吧!” 第五百六十三章 把话挑明   花千秋心中不禁一凛,随即想起了前几天关林呈给他的那份内部可疑人员的名单。   在那份秘密的名单里面,总共写着十一个名字,都是他怀疑有可能会是“白马”的人。那些名字当中赫然就包括银发老人刚刚提到过的这几位。当然,关林他自己并不在那份名单之中,而他也绝对没能料到,自己居然同样是总部首长怀疑的目标。   “首长,您说的这几个人,我们已经开始专门留意了。”花千秋说道:“我的想法是,围绕着赵德柱,彻查那些同事与其相关的各种过往联系,事无巨细的查,争取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根据目前所掌握的各种情报来看,神侠组织的首领‘老师’,很可能就是失踪已久的赵德柱。”   聂主任很显然已经知道了赵德柱是何许人也,他笑了笑,问道:“千秋同志,你了解赵德柱这个人吗?包括他以前的工作经历?”   花千秋点点头,认真答道:“聂主任,对于赵德柱,我们基本上是有一些了解的。根据秘密档案的显示,赵德柱在失踪之前,曾经在707研究所工作。”   听他这么说,聂主任先是与老人相视一笑,然后对花千秋淡淡的说道:“707研究所吗?那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真正供职的地方,代号是507。”   花千秋闻言一愣:“507……507所?不会吧!”   老人语气肯定的说道:“的确是507所。你应该晓得那个单位的背景吧?”   花千秋小心翼翼的答道:“嗯,不瞒首长说,我以前的工作性质,主要是针对咱们特工总部的内卫安全,对科研机构保护这方面接触的比较少,所以了解的也不太深入。我只是略微有所耳闻,那个神秘的507所,全称好像是‘宇宙医学及工程研究所’,隶属于军方的第五研究院,即空间技术研究院。不过,据说那个单位后来被裁撤了……”   老人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没错,507所原本是军方的空间科技研究单位,若干年前,因为一些非常特殊的原因,被秘密撤销了。当初,这个单位的设立,是科学界一位泰斗级的人物,出于对国家探索宇宙空间和超自然现象的考虑,牵头组织的,所以里面涉及到的顶尖研究机密,很多连特工总部都无权了解。他们这个单位,当时采用了多重密级的组织构建方式,一些研究人员对外顶着707、709和716研究所的工作名义。这也就难怪,你们这些搞情报的老手,到现在还误以为,赵德柱出身707已经是一个非常机密的信息了。”   花千秋眉头紧锁,不禁好奇道:“既然他是507的人,那么后来为何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有关方面也不追查?”   “赵德柱失踪的那个时期,恰好是507所内部出现了各种严重问题的特殊阶段。”聂主任解释道:“不仅仅是他,那会儿还有为数不少的科研人员和研究对象,都出现了失踪或潜逃的意外情况。当时主管部门基于工作的敏感性,在面对某些特殊事件的时候,未能及时通报,以至于特工安全机关也没办法全力配合。”   “那最后就不了了之吗?”花千秋对此有些不解。   银发老人将身子依着沙发靠背,幽幽的叹道:“有句话说的好啊,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你明白其中的含义吗?”   面对上级这句玄之又玄的佛偈,花千秋顿时感觉自己没办法接话了,聂主任像是在替他缓解尴尬似的,温和的说道:“我们之所以要告诉你赵德柱来自于507所这件事,主要是想提醒你,若要通过理清他本人的轨迹脉络,来交叉比对那几位可疑对象的关键线索,这种方法恐怕难以奏效。因为,没有谁能够真正讲的清楚,以前赵德柱在507所工作的时候,到底接触过什么样的人,或者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花千秋闻言不禁略微一愣,旋即又点了点头:“您说的我明白了。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像赵德柱这样一个707的科研人员,会突然对‘永生’这种事情产生出极为浓厚的兴趣。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707所的人,而是来自于507所。”   他转头望向银发老人,语气郑重的说道:“首长,既然赵德柱这条路走不通,那我就另外再想别的办法吧,总归要把白马这个隐藏在反穿局的内奸给揪出来!”   老人并没有急着言语,他沉思片刻后,问道:“赵亮和赵德柱的关系,你们给他本人通过气了吗?”   “暂时还没有,”花千秋道:“我们局领导班子对此尚存在着一些顾虑,所以尚未告知赵亮。”   “为什么?”   “主要是无法评估赵亮在得知这个情况后的反应。毕竟,现在异时空那边还得靠他撑着。”   老人轻轻的笑了笑:“哼,你们啊,总是习惯性的小瞧我们这位赵亮同志。我有种预感,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只是或许出于类似的目的,同样不乐意告诉你们。”   花千秋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聂主任也笑道:“这么年轻就能当上了反穿局的副局长,又岂会是易与之辈?我同意您的看法,赵亮一直身处与神侠组织斗争的最前线,所掌握的情报远比反穿局的领导层要多,再加上他的分析判断能力,多多少少都应该闻出些味儿了。当然,这还不包括赵德柱认子心切,自己主动告诉赵亮的可能性。”   老人点点头:“是啊,赵亮都已经提出要跟赵德柱展开合作了,若还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那他也不配挑起反穿局的大梁啦。千秋,我还是之前那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赵亮,你们这些当领导的,要有胸怀。”   从人民会议礼堂出来的时候,东边的天际已经有些微微发亮了。花千秋心里装着银发老者刚才的那番话话,一边思索一边走下台阶。   反穿局的三位副局长此时正站在停车场上等候,见他步履匆匆的现身,都同时迎了上去。   “花局,首长有什么新的指示吗?”罗成问道。   花千秋一抬手:“车上说吧。”   他丝毫没有停顿,径直上了停在跟前的考斯特,关林、罗成和乔海东见状,也连忙紧随其后,逐一登车。   众人刚一坐稳,花千秋便命令司机出发,等到车子驶出了大礼堂前广场的正门,他才开口道:“各位,首长传达最高层的指示,大家都听明白了吧?”   关林侧着身子,微微颔首:“听明白了。主要有两层,一是大首长对于永生的问题,明确表示并不在意。说实话,这一点令我很意外。首长的胸怀和高度,确实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乔海东也同意道:“是啊,我之前也以为,首长们对于实现永生的这个可能性,应该多少会感兴趣的,没想到居然两句话就轻飘飘的带过了。要知道,咱们这可并不是虚头巴脑的江湖骗术啊。超时空穿越都成为现实了,永生完全又可能达成的。”   罗成默默的点了点头,显然也同意那两位的意见。   花千秋淡淡道:“这恐怕就是格局的问题了。人啊,生来难免一死,而怕死,则是绝大多数人的本能。对永生的追求可以做到如此淡然,就说明首长在意的,并不是个人的生死荣辱,而是更加伟大的追求。”   罗成接口道:“嗯,令我感到震撼的,还是首长对于世界运行规则的见解。一切发乎自然、顺其自然,也非常符合唯物主义的观点。该来的,就让它来,泰然处之。”   乔海东问花千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通知赵亮吗?”   “通知,可以与赵德柱展开合作。”花千秋沉声道:“不仅如此,我还想告诉赵亮关于赵德柱身份的事。”   关林闻言微微一愣。他很清楚,这样做,意味着反穿局不再对赵亮保持怀疑,而是选择坦然信任的立场。他有心开口反对,可是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刚才银发老人和聂主任留下花千秋的主要目的。如果这个决定是来自于高层,那么他再直言坚持,不仅毫无意义,反而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想到这里,关林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坐在后排的罗成确认道:“花局,您的意思是,把他们的父子关系挑明吗?”   “是的,挑明吧。”花千秋轻轻的闭上眼睛,把头靠在了座椅上:“接下来一旦开展合作,赵亮迟早也会知道,那时候我们反而更被动。”   乔海东点点头:“说的也是啊。我们知道了这层关系,没有及时告诉赵亮,摆明是对他不信任。如果赵亮察觉到这个问题,说不准要产生反效果。”   车子在长安街上一路飞驰,车里的人们暂时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快要拐进999号的特工总部时,关林才问道:“指挥中心那些被隔离的人员,是否可以解禁了?”   花千秋睁开眼睛,应道:“嗯,解除吧。不过要专门提醒大家,关于永生的事情,目前还属于4A级机密,所有人必须严守纪律。”   关林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车窗外面,幽幽的自言自语道:“老师愿意合作的话……那匹白马应该也快要露出马脚了吧?” 第五百六十四章 父子相见   “真没想到啊,局里居然都已经知道了。”小雅感慨道:“不仅如此,而且花局还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你,这就说明,组织对你还是非常信任的,完全没有因为赵德柱的关系,产生丝毫怀疑。”   赵亮望着头顶的繁星,若有所思的应道:“是啊,刚才局长突然在通讯频道里挑明赵德柱的背景身份,以及我有可能是赵德柱儿子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我都彻底蒙圈了。”   他转而望向小雅:“哎,你说,局里在这种情况下还同意我们跟赵德柱合作,会不会有试探我忠诚度的意思啊?”   小雅笑了笑:“你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因为对于特工机构而言,考验手下特工的忠诚度,是一种随时随地永不停止的常规动作。我觉得,这仅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就像局长说的那样,这是一次瓦解神侠组织的宝贵机会,我们没有理由轻易放过。”   她略微顿了顿,又道:“花阎王不也说了嘛,如果你老爸是在忽悠我们,背地里其实另有阴谋,那我们也不用客气,直接逮捕他就好啦。”   赵亮闻言点了点头:“行吧,既然局里已经批准代号‘天问’的合作行动,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实施吧。早点儿解开地宫的秘密,找到永生所需的无往之境,早点儿让赵德柱彻底放弃神侠组织。”   小雅笑道:“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说实话,我真的很期待哦。”   “期待什么?”赵亮不禁有些好奇:“你说的终于等到这一天?究竟是指?”   “当然是你们父子相认的狗血戏码呀!”小雅吐吐舌头:“哦不,是催泪戏码,催泪戏码,哈哈哈……”   其实,郑卢雅这话说的还真就一点都不错,赵亮和他失踪二十多年的老爸相见,哪里是催泪啊,简直就是比狗血还狗血的尴尬剧情。   在吉运酒楼的客房里,赵亮终于见着了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说从未谋面,一点也不夸张。赵亮自小到大,老妈就把父亲赵德柱所有照片都清除的干干净净,因此他之前的确根本不晓得,自己老爹究竟长着怎样的一副尊容。   此时,父子一见面,赵亮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慨:嘿,你还别说,我们俩果然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是五官轮廓还是举止神情,都颇为相似。只不过,对方的身高比自己略微矮了一点,面庞也显得更加苍老。   与之前的种种设想不同,赵亮见到自己从小就一直盼望寻找的亲生父亲,内心深处却并没有掀起什么太大的变化,更没有像电视剧里常有的那些激动、愤懑、难过等等情愫,与之相反,他感觉自己非常平静,平静到就好像是见到老妈的追求者——邻居崔大爷一样,毫无波澜。   同时,另一个特殊的情况也令他不禁有些意外,他的读心术居然对赵德柱不起作用,完全探不出对方的内心世界。赵亮对此暗暗吃惊,下意识的提起了更多的戒备之心。   与赵亮的反应截然不同,尽管赵德柱之前在秦朝末年的井口小镇,曾躲在暗中观察了儿子很久,对赵亮并不算陌生。但是眼下与儿子相见,老头儿终究还是不免十分激动,声音略微颤抖却又强自镇静的说道:“亮子,你来啦。”   赵亮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是反穿局副局长赵亮,代表反穿越调查局来这里与你谈合作。”   赵德柱仿佛根本就没听赵亮在说什么似的,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唉,亮子,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有朝一日,咱们一家人会在北京的家里面重新相聚,可是谁知造化弄人,咱爷俩儿居然在两千多年前赵国邯郸见面了。要是秀英也在这里就好了……”   “请不要提我老妈,”赵亮冷冰冰的应道:“你没有资格说出她的名字!”   赵德柱微微一愣,缓了几秒钟才苦笑道:“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们娘俩,尤其是对不住你妈妈……不过,我的确是有苦衷的,小雅姑娘应该都告诉你了。”   赵亮面无表情的说道:“赵先生,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我老妈心里面早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所以对得住、对不住的话,无从谈起。而且,我想咱们今天来这里也并不是什么亲人团聚,还是抓紧时间谈正事吧。”   赵德柱闻言大感尴尬,一向口才了得的他,此时竟然有些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小雅不忍看他窘迫,连忙在旁边打圆场道:“老爷子,赵亮说的没错,咱们趁着徐陵道长出去打探情报,不在这里,抓紧时间谈合作的事,不然等会儿就不方便了。”   赵德柱轻轻的叹了口气,旋即一扫脸上愁闷歉疚的神色,恢复了平日的那种洒脱,朗声道:“好,正事要紧,等大功告成了再谈感情也不迟。”   赵亮冷笑道:“小雅,你看到了吧,某些人就是这样,什么亲情感情、家庭责任,跟长生不老的妄想比起来,统统都不重要。”   “哎,我说你这个臭小子!”赵德柱愠道:“不是你说先谈正事的吗?”   “我说先谈正事就先谈正事,你咋那么听话呢?”赵亮也有点火大:“这二十多年我还想让你回来呢,你咋一直跟我们玩失踪?我妈你也不管,我你也不顾!”   赵德柱被怼的哑口无言,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说话,小雅见状,偷偷的拉了拉赵亮的衣袖。赵亮会意,没好气道:“行啦行啦,不扯这些没用的了,一提起来就火大。”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反穿局的意思非常明确,你创立的神侠组织,已经严重威胁了超时空隧道安全和国家历史稳定,存在着大量的违法犯罪行为,这些事情,证据确凿,必将受到正义的审判。”   赵德柱转头望向小雅,略显懵圈:“我听他这意思,你们是来法办我的吗?”   “不不不,老爷子,你误会了,”小雅赶紧解释:“我们确实是抱着合作的诚意来的。赵副局长,咱们还是直接介绍总部的指示吧。”   赵亮哼了一声,继续道:“我们可以帮你寻找地宫,以及传说中的无往之境,不过我们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你必须全力配合我们,尽快解除对时空隧道的恶意锁闭。第二,告诉我们,白马究竟是谁。第三,命令神侠组织全体成员向反穿越调查局投案自首,包括拂衣。”   赵德柱原地傻了几秒,接着连连摇头:“不不不,这我可办不到。”   他不待赵亮小雅说话,解释道:“时空隧道的锁闭技术,是奇侠研究所多年来的顶尖成果,所有核心运转条件都掌握在拂衣手里,我就算告诉你们其中的原理,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问题。小雅知道,拂衣已经跟我翻脸决裂了,所以无论是让他解除锁闭,还是主动投降,我都不可能说服他。”   小雅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不过那个白马呢?反穿局内奸的真实身份,你总可以告诉我们吧?”   赵德柱愁眉苦脸的答道:“说出来你们也一定不会相信,神侠组织安排在官方的所有卧底人员,我几乎都能掌控,唯独白马不行。”   “为什么?”小雅奇道。   “因为这个白马,当初是克里先生本人亲手发展出来的的潜伏人员,”赵德柱无奈的解释道:“他原本是想让白马藏在特工总部,向他递送国家安全机关的秘密情报,进而最大限度的保护我们隐藏在暗中的永生研究,可是后来克里犯罪集团被各国联手打掉,白马险些成了断线的风筝,全凭之前建立的地下渠道,才得以继续与我合作。再后来,这家伙居然被调去参与反穿越调查局的筹建,而且还成为了反穿局的高层领导,所以直到今天,我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   赵亮眉头紧锁,追问道:“那么你平时怎么联系白马,如何向他传达命令?”   赵德柱道:“我有一个加密的通讯装备,可以利用互联网形成一套分布式指令,经过无数的IP地址随即跳转,最终发送给白马,而他也利用同样的方式,向我传递信息。”   “那套装备呢?”赵雅急道:“只要拿到装备,我们总有办法查出白马的踪迹。”   赵德柱先是瞥了赵亮一眼,然后幽幽道:“我因为经常要进行时空穿越,所以,联络白马的加密通讯装备……一向都是由胡缨保管着。”   赵亮忍不住揶揄道:“哦,原来如此。这很正常啊,那么宝贵的东西,还是交给自己的媳妇最放心,对吧?”   闻听此言,赵德柱臊眉耷眼的没说话,小雅则说道:“据我所知,胡缨目前也在这里,你能不能去找她要回来。我们利用通讯装备给白马发出一个暗藏圈套的假指令,或许能让他露出马脚。”   赵德柱摇摇头道:“这样做估计效果够呛。你们打算跟我合作的事情,依白马的级别,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因此不论我现在给他发什么指令,他都不会轻易上当的。”   赵亮沉声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刚才提出的要求,你是一个都满足不了喽?小雅,我看也甭跟他多废话,直接抓起来算啦!擒获匪首,也是大功一件!”   “哎,我说你小子咋这么愣呢?”赵德柱郁闷道:“就光想着弄死我,好给你妈出气吗?” 第五百六十五章 地宫藏大炮   赵亮哂笑道:“不然怎样?既然你无法答应我们反穿局的条件,那还不如公账私账一起算。”   赵德柱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唉,我虽然对拂衣暂时没有什么办法,可是组织的其他成员还是听话的呀,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肯定会乖乖照办。而且我毕竟还掌握着许多秘密,说出来对于反穿局绝对是不小的收获。”   赵雅微微颔首:“老爷子讲的没错。我觉得,咱们的合作是很有意义的。只要能瓦解神侠组织,让非法穿越的势头大幅缩小,甚至戛然而止,那么局里和特工总部想必也会乐见其成。”   “还是小雅明白事理啊,”赵德柱连忙道:“我不是一早就说了嘛,对于穿越这种事,其实我兴趣并不大的,完全是为了探寻永生的奥秘,找到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上古神卷、降魔图录和无往之境,这才一手构建了神侠。只要能解开永生谜题,神侠组织便没有了它存在的意义。”   赵亮沉默片刻,说道:“你有把握解散神侠吗?拂衣有没有本事独自撑起整个团伙,继续捣乱?”   赵德柱沉声道:“我是神侠组织的创造者,当然有办法彻底毁掉它。至于说拂衣嘛,不用你们讲,我也是要跟他算算总账的。只要神侠的核心力量被瓦解了,拂衣根本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赵亮仍旧对这个不靠谱的倒霉老爹不放心,冷哼道:“光凭你这么三言两语,我是不可能轻易相信的。说说看,你究竟打算怎么解决神侠组织的问题。”   赵德柱耸了耸肩:“很简单啊。神侠的重要干部,包括奇侠研究所里面的几个骨干,都是我悉心培养出来的。他们对我有着一种近乎执着的崇拜,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让他们去死,多半也不带犹豫的,更别提向政府投降了。唯一不太买我账的,就是隐侠援手团的那帮蠢家伙,认钱不认人,有奶就是娘。不过,他们结构松散,缺乏信仰,根本就不是你们反穿局的对手。我只要提供一份人员名单出来,剿灭他们是分分钟的事儿。”   赵亮略作思忖,问道:“你打算何时解散神侠呢?真要等到实现那个什么不着四六的永生之后吗?”   “看你这话说的,怎么能叫不着四六的永生啊?”赵德柱大感不满:“时空穿越已经被证明是完全可以实现的,而当年那本残破古籍中所记载的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也都到了我们手中,接下来只剩下藏在邯郸地宫里的无往之境,只要把这些条件凑齐,谁说就不能参透永生的奥秘?”   小雅见赵亮还欲反唇相讥,连忙插话道:“老爷子说的也蛮有道理,当初咱们不是也没能想到,降魔图录居然还有穿越的功能吗?这就说明,上古神卷、降魔图录和无往之境或许都跟时空宇宙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最后真能实现永生不灭也说不定呢。”   赵亮没好气的白了小雅一眼,对赵德柱冷冷道:“永生不永生的,我管不了。就算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长生不老、寿与天齐,也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不过,破获神侠组织这个大案,时间上不可能一直拖着,所以你必须给我一个可量化的节点。”   赵德柱想了想,道:“那就这样吧,你帮我找到地宫,我亲自进去探查一番,只要证实那里面的确存在无往之境,最后甭管能不能真的实现永生,我都无条件配合你,正式解散神侠组织,让手下们向反穿局投案。”   闻听此言,赵亮转眼望向小雅,小雅则默不作声的冲他点了点头。   “好吧,那咱们就达成一致。”赵亮终于同意道:“我们立刻展开合作行动,找到地宫入口。”   说罢,他便将之前在司寇府大牢里遇到邹展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赵德柱一听说邹展在地牢中寻到了夔穴,并通过咒语召唤出神乎其神的太极图案,不禁又惊又喜。他连忙追问:“邹展口中所说的那个有缘之人,会不会就是指你呢?”   赵亮自嘲的笑笑:“这就很难说了。从概率学上分析,是存在这个可能的,不过概率究竟有多大,我算不准。”   “我倒是觉得,徐陵或许才是那个有缘人。”小雅道:“徐道长出身昆仑派,乃是玄门正宗,各种奇妙道法,他都了如指掌,其师父广成真人又和邹展是故交好友。所以,这个时候徐陵出现在邯郸,恐怕冥冥中自有天意。”   她略微想了想,又道:“当初我和熄灯道长探索降魔图录的来历时,也是因为徐陵前辈的一段记录,才得知有邯郸地宫这条线索,这不正说明,他当年多半进到过那处地方吗?”   “对呀,这完全可以讲得通!”赵德柱高兴的一拍大腿:“徐陵这小子机灵的很,手段又高明、身份又合适,他是有缘人的概率,可比亮子大多啦!”   他乐呵呵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兴奋道:“等会儿徐陵一回来,我就去忽悠他,说地宫里藏着大炮!”   “地宫藏大炮?”赵亮奇道:“那些大炮不是已经都被我给毁了吗?”   “傻瓜!”赵德柱笑道:“不这么说,徐陵能冒险闯进司寇府的地牢里找入口吗?”   小雅也点头同意道:“嗯,确实如此。为了找到地宫,也只能暂时骗骗徐道长了。不过好在赵亮已经毁了大炮,等于帮徐陵完成了差事,等他摸入地宫,再跟他说这个好消息,想必他也不会怪罪咱们。”   赵亮想了想,感觉的确值得一试,于是道:“好,这件事就听你们的。我先返回公主府,找个借口让赵琦帮忙跟田坟打招呼,请司寇府尽量提供配合,好让我们光明正大的去那间牢房里探看究竟。”   翌日清晨,赵亮一早便兴冲冲来到了位于赵国司寇府大门对面的吉运酒楼,在他的怀中,正揣着一卷晋阳公主赵琦亲笔手书的信函竹简。   这份竹简,是赵琦写给司寇田坟的。其中大致的内容是,她的父亲、已故的赵惠文王,曾邀请齐国稷下学宫名士邹展来国都邯郸,并委托邹老先生帮忙破解一个王室的谜题。   最近一段时间,解谜之事已经渐有眉目,可邹展偏偏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下落不明了,顿时引起王室内部的担忧。   不过,好在公主府的门客赵亮,之前恰巧与邹展同住在一个牢房里,因此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谜题的线索。为了尽快解开谜团,告慰先王英灵,于是赵琦决定,派赵亮前往司寇府大牢,继续探查邹展留下的有用信息,并请田坟大人配合协助。   关于先王邀请邹展前来解谜的这件事情,老臣子们当年都有所耳闻,因此田坟肯定不会觉得意外突兀。而如今赵孝成王继位之后,又显然对老爹这桩夙愿不怎么上心,所以这个差事落到了同为王室重要成员的晋阳公主肩上,也显得非常合情合理。   如此一来,赵琦这封书信,便多半能够让田坟给赵亮大开方便之门了。   赵亮走进吉运酒楼,一抬眼便瞅见,小雅三人正坐在角落的一张桌上吃早餐。他挥了挥手,快步走到近前,赵德柱呵呵笑着,给略带疑惑的徐陵介绍了赵亮的来历。   一听说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赵老伯的儿子、前一阵在邯郸大名鼎鼎的赵亮,徐陵连忙起身行礼。赵亮本来非常不爽赵德柱堂而皇之的以父亲身份自居,不过正事要紧,他也不便当场直言反驳,只好哼哼哈哈的对徐陵还礼问好。   两人略微寒暄了几句,赵德柱便急吼吼的打听事情的进展情况,赵亮瞅瞅四周,压低声音道:“晋阳公主被我说动,给田司寇专门写了信函,请他为咱们提供便利。待会儿咱们就凭着这个宝贝,大摇大摆去地牢里走一遭。”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竹简,递给了赵德柱。   与大字不识几个的赵亮不同,赵德柱对古文字那可是相当有研究的,说是顶尖专家也毫不为过。他接过竹简,打开细细读了一遍,顿时笑逐颜开,不住点头。   徐陵和小雅好奇的凑到跟前瞧了瞧,也都同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赵兄,你这回可帮了小道的大忙啦!”徐陵高兴道:“赵老伯托人打听到,赵军的秘密武器就藏在地宫之中,而地宫入口的线索,则被邹老留在了牢房里。我原本打算,只身前往那个龙潭虎穴,不管其间有多凶险,好歹也要查个清楚,回去才能向武安君和我师尊有所交代。可眼下有了晋阳公主的这卷手书,我不仅不用再独自犯险,而且咱们几人还能一起顺顺当当的进入地牢,一旦遇到社么难题,大家可以相互照应、集思广益,胜算也必然大大提高啊。小道在此先行谢过赵兄了。”   赵亮微微颔首,诚恳说道:“徐道长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当初邹老对我讲述有关地宫之事,或许也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善加利用这个秘密吧。邹老特别提过,说地宫密锁的设置,是依照玄门道法而生,像你这样的昆仑派高手,到了那里肯定如鱼得水,若是有什么危难险阻,还请你多多照应小弟我啊。” 第五百六十六章 河图锁   晋阳公主的一道竹简,顿时令赵国最高刑律长官——大司寇田坟田大人略微有些犯了难。   他也知道,当初先王在世的时候,确实是请了齐国名士邹展前来破解王室的一个谜题。为此,那会儿的赵国朝廷,上上下下还都全力配合了好一番功夫,到处皆为解谜大开方便之门。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会有邹展隐姓埋名、长期待在司寇府地牢这种荒唐的事情出现。   不过,此时的赵国国君已经换人了,之前那桩谜题究竟有没有被解开,先王最终没说,谁也无从知晓。而司寇府的监牢作为大赵的刑律法度之重地,又岂能是轻易说进便进,想查就查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赵国毕竟是人家赵氏王族的赵国,王室的意志和利益高于一切。既然晋阳公主明示,自己将肩负起先王重托,继续探究王室秘密,那么作为臣子,他田坟又怎么敢恣意掣肘、断然拒绝?   左右权衡再三,田坟凑到赵亮近前,压低声音问道:“小兄弟啊,咱俩也算相识一场,称得上是老朋友了。你跟老哥哥我说句实话,当真只是为了探查邹展那桩任务吗?”   赵亮看出了田坟的心思,悄声笑道:“田大人您老请放一万个心,我这次来,纯粹就是因为邹老出狱之前,留下了宝贵线索,有机会完成先王的遗命。跟朝堂之争毫无关系,也不针对任何朝中大臣勋贵。”   田坟微微的点了点头:“行,你这人机灵又忠厚,老夫愿意相信你。既然公主都发话了,此事又是早有先例的旧务,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你们就放手干吧。有什么需要本府配合协助的,你尽管开口。”   赵亮感激的拱拱手,然后道:“烦请大人命令手下,立刻将之前我待过的那间牢房给腾出来,周围临近的几间同样也一一清空,不得有任何人靠近窥探。”   “额……需要维持多久?”田坟犹豫道:“你知道的,老夫这里地方不大,犯人却不少,挪挪挤挤,时间长了也不是个办法。”   赵亮默默的想了想,道:“时间长短我还真不好说。若是不顺利的话,兴许我们转一圈就出来了;但如果顺利,恐怕那里你得一直给我留着才行。”   田坟兀自不踏实:“一直?一直也得有个头儿啊,总不能经年累月的折腾不是?”   “用不了经年累月那么夸张,”赵亮又盘算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先定三天吧,你至少给我留三天!”   “行,那咱们一言为定。”田坟一听只需三天,自己这边倒是可以接受,于是痛快答应:“三天时间里,老夫命人把那一大块区域给你全部清空,并且在外围设置岗哨兵力,确保没有任何人打扰。”   有了司寇府最高长官的配合,地牢方面自然是畅通无阻。只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赵亮指定的几处监房,便被牢头狱卒们清了个干净。赵亮、小雅、赵德柱和徐陵四人所组成的探险小分队,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等他们几个来到邹展之前居住过的那个监房时,赵亮的心中不禁微微泛起了一种睹物思人的伤感。   就是在这个地方,疯老头儿跟他畅谈五行循环不灭学说,教他寻找地宫入口的玄妙法门,爽快答应他帮忙去给吕不韦和李义报信的请求,至今回想起来,一桩桩一件件,仍旧是历历在目。   尽管二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邹展身上那种洒脱睿智的人格魅力,还是给赵亮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也早就被他视作了自己在古代的好朋友。   如今去时不久,邹老先生却已经跟他阴阳两隔,而且说起来还是因为他,老头儿才惨遭赵晶的毒手,这怎么能不让赵亮感到难过忧伤呢?   一旁的小雅看出赵亮怀有心事,也猜到估计是因为邹展的不幸遭遇,才令赵亮显得有些郁郁,于是忍不住走到近前,牵起赵亮的手,轻声说道:“老人家虽然走得突然,不过幸好与你有缘,及时将他最重要的心事托付给了你,不至于抱憾离开。现在我们只有解开地宫之谜,方才能够告慰他在天之灵,不是吗?”   赵亮无声的点了点头,微微用力,捏了捏郑卢雅温暖而柔软的小手。   赵德柱在牢房里转悠了一圈,此时恰好转身问道:“确认是这里没错吧?”   “正是这里,”赵亮松开小雅,伸手一指墙边:“当初邹老就是在那里念动咒语,显现了一个太极光晕的。不过,他只说那是开启地宫的密锁,但无法确定,地宫的入口是否同样在此处。”   徐陵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样啊?照此说来,地宫入口很可能会在别的地方。”   赵德柱皱着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应该像你们猜测的那样,入口很可能另有他处。不过,它绝对不会离这里太远。因为若是此处解锁,却在城南那边开门,就只能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小雅同意道:“的确如此,入口肯定不远。怎么样?要不要立刻试试?”   徐陵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好,我来试试看吧!”说着,他趋步上前,走到赵亮所指的地方,盘膝坐下,准备念咒。   赵德柱突然一把按住徐陵的肩头,沉声道:“稍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他转头面向赵亮和小雅,问道:“你们可知,我为何会相信地宫的密锁和入口,都在这个地方吗?”   赵亮小雅不禁面面相觑,徐陵略一思索,答道:“想来应该是跟风水堪舆有关吧?赵国人之所以会选择这里作为国家刑狱的重地,是因为此处的阳气极盛,完全可以压制各种妖魔邪祟……当然也包括深藏地底的妖魔邪祟。”   赵亮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不禁道:“我靠,藏在地底的妖魔邪祟?这下面该不会是一座古墓吧?会不会有白毛粽子和黑毛粽子呢?我们事先也没有准备黑驴蹄子呀?”   小雅白他一眼,笑道:“鬼吹灯和盗墓笔记看多了吧?胡思乱想什么呀?”   赵德柱语气显得非常郑重:“我想提醒大家的,跟亮子说的差不多。尽管地宫未必就像古墓似的,有什么僵尸或鬼魂之类的脏东西,但是此地一向隐秘至深,时间久了,免不了出什么古怪,大家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别大意。”   徐陵微微颔首,答应道:“老伯放心,小道会仔细的。等会儿若是真能找到入口,一旦进去,你们三位紧跟着我,小道负责在前面开路!”   说罢,徐陵转过身去,轻轻的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大略一听,跟当初邹展所诵的咒法一模一样。   不消片刻功夫,徐陵面前的地上,忽然隐隐约约泛起了一阵光晕,在昏暗的地牢之中显得越来越清晰。赵德柱不禁凑近身子凝神观瞧,果然如赵亮描述的那样,光晕呈现出了一个太极的图形。   此时,徐陵也睁开了眼睛,对着地面上的图案认认真真的端详了一会儿。紧接着,他伸出右手,用指尖按住了太极图中代表至阴的圆点。   不过,说是按住,其实也不怎么恰当。因为若是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徐陵的手指其实并未接触到那个光晕,更没有碰到地面。   太极光晕以微小的间隙悬浮在地面之上,而徐陵的指尖以同样微小的间隙悬浮在光晕之上,看上去玄妙至极。   赵亮不禁大感好奇,正欲开口说话,却只见徐陵忽然毫无征兆的拨动了一下手指,随着他的动作,地面上的光晕也猛地飞速旋转起来。   这神乎其神的一幕,顿时令赵亮三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完全无法理解徐陵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然而,他们此时也根本顾不上再问是怎么回事了,因为那个太极光晕随着快速转动竟然变得越来越大,眨眼之间,足足扩大了两圈的太极光晕忽然彻底消散,进而重新组成了另外一个图案。   赵德柱和小雅瞧的非常清楚,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河图!”   所谓河图,乃是自中国上古洪荒时代便开始流传的一个神秘图案。   这个神秘的图案,源于天上星宿,其间蕴含着极为深奥的宇宙星象密码,因此也被世人誉为“宇宙魔方”。   “河图”中的这个“河”字,指的并非地上的江河,而是指广袤无垠的“星河”,即银河、宇宙。所以,这河图原本就是一副真正意义上的星图,到后来,某些拥有大智慧的古人参透星图玄机,又将其用为地理之学,故而河图从此在天为象,在地成形。   在天为象,乃是三垣二十八宿;在地成形,则分别代表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和明堂这五个重要方位。   天地轮转,造化无穷。   徐陵眼见太极光晕幻化为天地河图,心中顿时豁然,同时也终于松了口气——这就说明,之前的判断和操作,都是符合道法自然的正确选择。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运指如风,不待赵德柱和赵亮小雅反应过来,便按照某种奇特的规律,接连点中了河图里的各个星宿方位。   赵德柱在旁边看的又惊又喜,同时还有点患得患失,等徐陵一番操作完毕,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兄弟,这,这弄得对吗?”   谁知话音刚落,四人的脚下就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颤动。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三才道   赵亮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望向旁边的小雅:“我靠,你感觉到了吗?”   “废话,这还能感觉不到吗?”小雅道:“我整个人都快跟着一起抖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隔壁监室传来一记闷响。赵德柱的反应最快,老头儿一溜烟儿蹿了出去,直奔临近的那间牢房。   赵亮和小雅也赶忙跟着跑了过去,徐陵则缓缓站起身来,仔细凝视着那副正在渐渐变淡的河图光晕,双目中满是崇敬之色。   “我的天啊,地宫的入口果然在这里!”赵德柱压低声音喊了一句,旋即抬手指着地上的一个大洞给赵亮和小雅看。赵亮几步来到近前,定睛一瞧,心里不禁连连暗叫侥幸。   幸好当初邹展没有轻率的打开密锁,也幸好今天他提前让田坟把周围几间牢房全都清空,否则的话,光是眼前这个突然凭空冒出来的地洞,就得把此间的犯人们吓个半死。   这个时候,徐陵也走了过来,他探头往里面一看,不由得沉声道:“老伯之前猜得果然没错,地宫入口与密锁之间的距离,绝对不超过四五丈远近,这样才算合理。”   赵德柱蹲下身子,瞅了瞅随着地洞塌陷下去的砖石土壤,笑道:“这可厉害了。你们来看,这个地宫与司寇府牢房的地面其实并没有任何结构上的关联,完全就是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洞。”   小雅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洞口旁边蹲了下来,待仔细观察一番后,点点头道:“没错,看上去就是在这个空间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洞,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赵亮指着洞里说道:“你们往下看,那里面居然有阶梯。”   其他三人此刻也都已经瞧清楚了,一道不规则的石头楼梯弯弯曲曲的延伸向下,远端的部分没入黑暗之中,根本看不见尽头。赵德柱忍不住欢呼一声,当即就要往下面跳,徐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老伯莫急,让小道先行!”   说着,他提起轻功内力,轻飘飘的跳入洞中,稳稳落在了石阶之上。   徐陵全神贯注,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当他确信没有任何异状和危险后,这才向等在上边的赵德柱他们挥了挥手:“应该没事的,下来吧!”   闻听此言,赵德柱难掩兴奋的神情,主动安排道:“咱们这样啊,我第一个,接着是亮子,小雅跟在最后面,万一有啥突发情况,留在后面的能安全些。”   说着,他不待赵亮小雅答应,直接猫着腰就跳了下去。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对小雅道:“还是你走前面吧,我来负责断后,策应后方的安全。”   小雅知道赵亮这是照顾她,让她走在队伍的中间,前后都有人照应,这样才会更加安全,于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叮嘱道:“到了下边,千万小心,别逞强。”   “知道了。”赵亮笑着答应一声,然后从腰间抽出了用能量约束器改装的光剑,紧跟在小雅身后,跳进地洞之中。   双脚才一落地,赵亮就隐隐察觉到洞中很不寻常。   首先是脚下的这些石阶。刚才在上面的时候,由于光线晦暗的缘故,他们几个人都瞧的不怎么真切,此时置身于此,尤其是直接接触到地面,赵亮这才赫然发现,那些石阶居然不是一条一条的石头铺就形成,而是有人利用简易的工具,在一块巨石上逐层凿出来的。   正因如此,所以这道石阶每一节的大小规格都不相同,并且表面坑坑洼洼,非常难走。   赵亮借着手中的火把向下望去,石阶不断延伸,目力可及处便至少有上百节之多,再往前面却不晓得还有多少。如此巨大的工程量,在这幽深黑暗的洞中,显得格外震撼。   除了台阶之外,地洞里的空间也出奇的大。四周石壁黑黢黢一片,根本看不清楚其大致的轮廓,只感觉空空荡荡,不着边际。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轻声呼唤走在前边的三人:“喂,咱们几个全都下来了,洞口这里不用管了吗?它会不会自己忽然关闭了啊?”   徐陵停住脚步,转身答道:“赵兄不用担心。密锁的开启和封闭,都需要专门的咒语才行。小道刚才已经确认过了,除了我之外,邯郸恐怕没有谁能轻易关上它。再说,此地既然存放着赵国那些被称为大炮的秘密武器,想必就还有其他正式的入口,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另寻出路离开。”   赵德柱听他这么说,担心“地宫藏大炮”的谎话越讲越容易穿帮,于是连忙道:“行啦,不用瞎担心的,你不是还让田坟派兵在外围警戒嘛,出不了状况。赶紧走,赶紧走,下去看看。”   在他的催促下,徐陵手持火把,继续往下走去,小雅和赵亮也只好提起戒备,依次跟在赵德柱身后,小心翼翼向前摸索而行。   赵亮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记台阶数,当他数到了第五百六十七节 的时候,忽听徐陵在前面说道:“下到最底了!”   一听这话,赵德柱明显加快了脚步,也顾不上石阶的崎岖不平,三窜两跳便追到了徐陵身旁。小雅见状,不由得同样放开腿脚,连续跨过三十多节台阶,赶了上去。   唯独赵亮,仍旧是走的小心翼翼,时不时还要回过头去张望一下,看看那个越来越远的洞口,是否一切正常。   等他慢慢悠悠的走完了最后一节石阶,发现徐陵、赵德柱和小雅正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不禁好奇问道:“咦?怎么不往前走了?”   徐陵指着前面道:“你看,有岔路。”   赵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石洞,而石洞上方,分别刻着三个斗大的文字。   虽然那些字体看上去像是甲骨文,但赵亮还是一眼就把它们认出来了——天、地、人。   “我靠,这是什么鬼?”赵亮不禁一愣:“陷阱吗?”   赵德柱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幽幽道:“我记起来了,当年秦岭中的那个石洞壁刻上,有过关于这东西的记载……这是三才道!”   小雅大感好奇:“什么是三才道?”   “易经有云,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赵德柱对大家耐心解释:“三才就是天地人。天干代表天机道,地支代表地脉道,藏干代表人间道。所谓命数,就是由这个天地人三才之道组成的。简而言之,天机道的天命无法改变,但是地脉道的地理环境,和人间道的个人努力,都是可以改变的。地脉道与人间道改变了,三分之二的因素就改变了,于是在数理上大过了天机道的三分之一,进而一个人的命运便能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徐陵微微颔首:“老伯讲的有道理。师尊就经常教导我们这些弟子,说只要精诚所至,哪怕逆天改命也并非虚妄。勘破三才、效法自然,一切定数皆有可能。”   赵亮对赵德柱没好气的说道:“您老这番玄学哲理固然讲的头头是道,可跟眼前这状况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德柱眉头紧锁,摇了摇头道:“当然有很大的关系。秦岭石壁上记载的三才道,实际上是地宫中依照‘天地人三才道法’所设置的一个机关,也是寻找无往之境的一个考验。一旦选错门路,贸然走了进去,便会陷入无尽的循环之中,再难出来。”   小雅闻言一惊:“永远都走出不来?那岂不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徐陵虽然听不懂什么是莫比乌斯环,但他很清楚赵德柱所说的那个三才道的厉害,表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小道当初修行之时,曾经从本派的前辈那里听闻过这种奇妙机关。只可惜我道行微末,学艺不精,一直都没能参透天地人三才的玄机。接下来该往哪走,还请老伯指点。”   赵德柱很想说一句“你问我我问谁”,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老头儿愁的拍了拍脑门,兀自沉吟起来:“哎呀,天地人,三才道,究竟该选哪一个走呢?”   小雅提醒道:“石壁上没有写吗?”   “好像写了,又好像没写,”赵德柱直嘬牙花子:“那些内容实在是晦涩难懂,我研究了大半辈子,也仍然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   赵亮抱着肩膀,冷笑道:“真逗。合着您抛妻弃子的折腾这么多年,啥也没搞清楚,就把我们几个往沟里带?想长生不老想疯了吧?我的天,第一关就挂了。”   赵德柱被儿子怼得老脸一红,幸好洞里光线昏暗,不虞被人察觉,他砸吧砸吧嘴,闷哼道:“谁说我没搞清楚?就往这儿走!”   说着,他指了指中间那个写着“天”字的石洞。   小雅此时也看出来老头儿太不靠谱了,所以硬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倒是徐陵,非常信任赵德柱,闻言立刻抬步,照例要给大伙儿打前锋。   赵亮赶紧一把拉住他:“别别别,大哥,你先别冲动,我们家老爷子这是赌气胡猜的,你咋这么单纯呢?”   徐陵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老伯不是胡猜,这就是正确的路径啊。” 第五百六十八章 真言咒   徐陵的话,把刚才真的是在信口胡诌的赵德柱都给说蒙圈了,他尴尬的笑笑,反问道:“小兄弟,你是怎么认定老夫所言不虚的呀?”   徐陵略感奇怪,不明白赵德柱为何在这种环境下还有心情考较他,不过,这小道长性格也蛮好,对此并不多想,指着天字号洞口处说道:“那上面不是写着呢吗?”   直到此刻徐陵出言提醒,赵亮他们这才发现,就在洞口旁边的石壁上,确实还刻着几个小字。   三人同时心中一凛,赶忙一起举着火把凑近查看。那些稀奇古怪的蝌蚪文对于赵亮而言,仍旧是“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的状态,但赵德柱却是颇为熟悉、如数家珍,只听他逐字念道:“来而无往,生死幻灭,循环永续,此路迢迢。”   小雅轻轻咦了一声,转头望向旁边两个石洞,徐陵在她身后说道:“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那两边并没有刻字,只有天字洞的旁边出现了这么一行玄机妙语。”   赵亮忍不住喃喃道:“来而无往,生死幻灭,循环永续,此路迢迢。这究竟啥意思呢?”   小雅秀眉微蹙:“很难讲。这既像是善意的提示,又像是恶意的警告,反正怎么理解都对。”   赵亮点点头,分析道:“若说是提示吧,那么这十六个字似乎是在点化人们关于无往之境和永生奥秘的门径;若说是警告嘛,则又很像是在描述三才道里面那种无限循环陷阱的可怕状况。嗯,这两种解释的确都能说得通。”   他转过头来,对赵德柱道:“要想准确的做出分析判断,首先得弄清楚一件事才行。这行字,包括这三个洞,乃至整个地宫,究竟是谁搞出来的?”   赵德柱回过神来,用手指了指自己:“你在问我?”   “废话,不问你问谁啊?”赵亮气道:“这个鬼地方,不是您老研究了半辈子的伟大成果吗?”   “嘶,这个嘛……”赵德柱挠了挠头:“我倒是知道一点关于地宫的来历,不过说出来怕你们骂我。”   小雅颇感好奇:“骂您?这是为什么呀?”   赵德柱道:“因为根据当初我手中的那本古书残卷和秦岭石壁上所凿刻记载的内容来看,我认为这个地宫的主人并不是凡夫俗子,而是神仙。”   “神仙?!”赵亮、小雅,包括徐陵,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德柱点点头:“没错,就是神仙。不过……”   他瞥了赵亮一眼,幽幽道:“不过,所谓神仙呢,有时候也不一定就是什么正经货色,这点你们俩应该很清楚的。”   赵亮和小雅听得面面相觑,同时又都心知肚明,赵德柱口中那类“不正经的货色”,指的就是他们俩这一个冒牌神仙和一个冒牌仙姑。   只听赵德柱继续道:“按照记载所示,那个无往之境,形成于天地初开的洪荒时代。当时,具有大智大能的圣人发现了它,并以此参悟永生奥妙,最终得道成仙。在那之后,神仙专门修筑了一处地宫,将无往之境藏于其中,并设下重重难关考验,以待后面的有缘人来破解领悟。包括我手中的上古神卷和小雅的降魔图录,都是那位神仙留下的法器。”   徐陵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此时忍不住讶然道:“啊?居然还有这种奇事?小道以为这里仅仅是一个藏大炮的地下仓库呢,取名地宫也只是为了好听而已,没想到竟会跟得道飞升有关?”   “不是得道飞升,而是得道永生。”赵德柱见反正已经把话说开,干脆纠正他道:“飞升只是上天做神仙,永生是跟宇宙天地融为一体,永世不灭,那可要厉害多啦!”   徐陵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吃米似的:“嗯嗯嗯,对对对,您老说的没错,永生更厉害。真是没想到啊,小道来邯郸替秦军效力,居然还能有如此福缘,见到上古神仙的洞天福地。”   赵亮没好气道:“你先别光顾着傻乐啦。这里究竟是洞天福地,还是天罗地网,眼下还不好说呢。就比方眼前吧,这‘天地人’三个石头门洞,该往哪里走?”   赵德柱又趴在石壁上看了半天,直嘬牙花子:“哎呀,说的也是呢。这不着边际的四句十六个字,到底是说无往之境在里面呢,还是说莫比乌斯环在里面呢?这要是选错了,会死的很难看啊。”   小雅道:“你刚才说过,天地人三才之道,其中天道天命是不可改变的,唯有地道和人道有机会改变命运,那么天字号石洞门口的这个提示,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呢?”   “小道的想法恰恰与姑娘相反,”徐陵说道:“正因为天道乃是无法更动的命数,所以三才道石洞的路径,当以天道为根本。况且,既然前辈仙人单独在天字号石洞处留下提示,而另外两洞却没有,也正说明此处非比寻常,极有可能是正确的道路。”   赵德柱点点头:“嗯,言之有理。天字号石洞有着另外两洞所没有的石壁刻文,自是与众不同。”   “我看未必,”赵亮道:“好端端的非要在地宫中设置出三条岔路,再结合古卷中关于三才道的记载,这分明就是有意要引人入毂的陷阱,怎么可能还会好心好意的给你专门留下正确的路标指示?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赵德柱沉声道:“或许当初那位神仙高人,就是猜到你会如此怀疑,所以才故布疑阵,反其道而行之啊。故意让你放着正确的路疑神疑鬼不敢走,反而挑了真正的陷阱。”   赵亮不甘示弱:“那也许人家也猜到了你会这么想,因此在这个基础上顺势而为,轻轻松松就把您老带到沟里去呀。”   赵德柱被他怼的微微一愣,一时间却也找不到什么过硬的理由反驳,不禁大感郁闷。   小雅秀眉轻蹙,喃喃道:“你们这么一说,我感觉这纯粹就是一个连环扣啊。让人忍不住反复怀疑、左右为难,到最后更加没办法取舍选择。”   听小雅如此说,徐陵的眼睛忽然一亮,旋即又沉思起来,   赵亮察觉出他有点异样,开口问道:“咦?徐道长,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方才郑姑娘的话,令我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徐陵微微笑道:“留下这行小字的那位,是得道的神仙也好,是前辈的高人也罢,他真正的心思,或许就是想考验考验我们这样的后来人呐。”   “哦?此话怎讲?”赵德柱有些好奇。   徐陵淡然说道:“老伯,从咱们四个人的角度去看,这里的三岔路口是一个非常凶险的陷阱,一旦选错了,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对吗?”   赵德柱三人闻听此言,都无声的点了点头,表示对徐陵的话很赞同。   徐陵继续道:“莫怪小道出言无礼。这种想法,绝对是凡夫俗子的庸碌心念,以此去揣测那位高人的智慧,就好比是燕雀评价鸿鹄一般,既可笑又荒谬,而且还错的离谱。”   赵德柱听他讲的靠谱,也顾不上自己被比作“燕雀”什么的了,连忙请教道:“道长,你快仔细说说,这其中有何玄妙之处?”   徐陵答道:“我等肉眼凡胎,只看到了要命的陷阱;而对方的眼中,却唯有自然道法的要窍。这三才道,不正是您老说的那个无往之境和永生奥秘,所必须参透的第一关吗?”   此言一出,赵德柱、赵亮和小雅立马醒悟过来:徐陵分析的没错啊!凡事都有两面,他们只在意了失败消极的一面,却忽略了成功积极的另一面。   谁说这是神仙故意设下的坑人陷阱?   这分明就是通往永生殿堂的参悟考验啊!   想不明白天道、地道和人道的关系,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寻找无往之境,进而参透永生的奥秘呢?   赵德柱一拍脑门,喜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十六字真言并非某种连环扣圈套的干扰因素,而是帮助我们启发领悟天地人三才关系的重要提示?”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徐陵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微笑着说道:“而且,小道可能已经悟出来了。”   赵亮偷奸耍滑,利用读心术提前知道了徐陵心中的答案,也不由得一竖大拇指,钦佩赞叹道:“了不起!”   赵德柱可没他这种未卜先知的本领,连连追问徐陵究竟悟出什么来了。徐陵指着三个山洞,朗声道:“这三条路,都不能走,又都可以走。”   小雅大感不解,奇道:“啊?都不能走,又都可以走?那到底是能走还是不能走啊?”   徐陵笑笑,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来而无往,生死幻灭,循环永续,此路迢迢。我们刚看到这四句话时,赵老伯就曾说过,它既像是在描述误入歧途时的凶险危难,又像是在暗示得到永生的重要法门。也正因如此,大家才会踌躇难决,不知该如何判断取舍。但是小道刚才忽然想通了,这两种感觉之所以能够同时并存,是因为它二者本就是一体的。”   说到这里,徐陵略微顿了顿,接着充满自信的讲道:“究竟是正确的答案,还是错误的陷阱,不是由我们猜测选择的,而是由我们亲自经历的。”   “我明白了!”赵德柱两眼放光:“把二者合在一起看,那就意味着,三条道路都是陷阱,也都是答案。关键处并不在于我们最终选了哪一条路,而是在于我们如何走那条路!” 第五百六十九章 阴阳环   听赵德柱和徐陵这一老一少大谈道门玄学,而且还越说越神乎,赵亮心里不禁有点不踏实了,他忍不住道:“额……你们说的,我大概能理解一点。不过,真要是往洞里面走,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啦。万一咱们悟性不够,一个没走好,就有永远都出不来了的风险啊。”   徐陵洒然一笑:“赵兄说的一点都没错。走好了,有机会一窥天机,甚至永生不绝;走不好,就只能在这生死幻灭、来而无往的境界中一直沉沦下去。仔细想想,其实二者看上去也没什么太大不同哦。”   赵德柱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二者既对立,又统一,很符合朴素唯物主义的辩证法则。道长啊,我看咱们参悟的差不多了,想要验证是否如此,唯一的方法就是亲身体会,怎么样?走上一遭儿?”   “晚辈愿意奉陪。”徐陵笑着拱了拱手。   赵德柱转向仍在犹豫的赵亮,道:“亮子,你和小雅,你们跟我们两个人不同。我和徐陵都是诚心问道求真之人,永生也好,玄机也罢,我们总归是要亲眼看看、亲身试试的,哪怕有什么不测,那也绝对是义无反顾。但是你俩毕竟有公职在身,对道家玄门又并非笃信,所以我看还是别轻易冒这个险了,不如就在这里等着我吧。”   赵亮特别想说“那样最好,您老自己玩儿去吧!”但是赵德柱也是他的“公务”之一,怎么能轻易放掉?再说,尽管他心中还在生赵德柱的气,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爹,眼睁睁看赵德柱独自去冒险,赵亮也于心不忍。   他沉吟了片刻,摇摇头道:“不行,我必须跟着你,这是我的职责。”   小雅也颔首道:“是啊,老爷子,让你们两个人去冒险,我也不放心。”   赵德柱笑笑:“那好,既然你们也想同去,那就一起吧。徐老弟,依你说,咱们选哪一个洞呢?”   徐陵往前边瞅了瞅,随意一指:“道心讲究个自然而然。咱们既然一开始动了那个天字号山洞的口缘,干脆还是选它来尝试吧。”   “好,听你的!”赵德柱同意道:“天道就天道。永生本就是逆天改命,想要破局,还是得在根本上着落。”   说着,他又望向旁边赵亮和小雅,这两个年轻的特工同时摆了摆手:“别看我们,你们说咋办就咋办吧。”   见大家都没意见,徐陵照旧做先锋,当即迈开脚步,从从容容的进了中间的石洞。   赵德柱和小雅也依次而行,跟在后面走进了洞中,唯有落在最后的赵亮,心不甘情不愿的摇头叹气,不住感慨自己那悲催的命运。   摊上这么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   刚一进到天字号山洞时,赵亮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是越往里面走,他的心就越不踏实。   首先,这洞中的山路非常曲折,尽是些大角度的拐弯,随便往前走上一段之后,入口处那里就再也看不见了。   小雅心细,将事先准备好的线团取出,在入口附近的地上固定好,然后边走边放线,以备随时后撤,不至于迷路。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四人走了很久的功夫,小雅的线团都已经用尽了,却仍旧没能走出这座山洞,或者找到什么新的空间和发现。   小雅颇感无奈,只好利用手中的短刀,每隔一段便在石壁上刻画记号,用来替代线绳。   这种情况着实令赵亮有些不安,以至于越走心里越没底,好几次都想喊住徐陵和赵德柱,暂时先退回去再做打算。   另一个让赵亮担心的地方,就是路途中的温度变化也非常古怪。准确的说,他感觉一路走来,时冷时热。冷的时候,仿佛有一阵阵彻骨的寒气自地底冒出,冻得他不住打颤。而热的时候,又好像头顶上方一股股热气流动,甚至能给他催出汗来。   起先,赵亮还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抑或是因为摸黑行路的缘故,所以有时难免走得热了,有时则会因为紧张而感到身子发凉。   可是到后来,他察觉出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这忽冷忽热的状况显得很有规律,几乎是循着某种周期节奏出现的,而且不仅仅是他,前面那三位也或多或少有着类似的感觉和反应。   赵亮不由得心里发紧,开口唤道:“哎,我说,咱们闷着头走了多久啦?是不是应该停下来研究一下啊?”   徐陵闻言停下脚步,转头对跟在身后的赵德柱道:“情况的确有些不太寻常,老伯,你感觉到了吗?”   赵德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微微颔首道:“刚才我就一直想说了,但是看你在前面走得还挺起劲儿的,所以便没有着急喊停。”   小雅从后面走过来,接着道:“我们一共走了大约三十五至四十分钟的路程,按照平均配速估算,差不多也能有个五六里的距离了。你们看,我带的线团早都用光啦。”   赵亮也凑到跟前沉声道:“这洞邪门的很啊,不仅七拐八绕深不见底,而且还忽冷忽热的。”   闻听此言,其他三人也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也有同感。   赵德柱分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咱们应该已经陷入三才道的无限循环里去了。”   尽管大家心里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可是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不禁暗吃一惊。徐陵表情凝重的说道:“我赞同老伯的看法。而且,这冷热变化也并非随意出现,倒像是一种阴阳转换的表现。”   “没错,正是阴阳转换。”赵德柱道:“秦岭石壁记载的线索也提到过,三才道中无限循环的路径,正是阴阳两极纠葛融合的结果,同样这也是我所做判断的一个佐证。”   他幽幽的看了小雅一眼:“或许再往前走,说不定就能看到你之前留下的路标记号了。”   小雅被他这话吓了一跳,难以置信道:“不会吧?这……这也不符合科学常理啊?”   赵亮暗叹一声,道:“究竟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再往前走走不就知道了吗?好在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机关陷阱,只是路有些长了而已。不过,为了节省资源。咱们必须改变行进的方式,不能搞刚才那种一字长蛇阵、人人都打着火把照路啦。四个凑在一起,只点一支火把。”   “我赞同,”小雅点点头:“既然没有什么要命的机关,道长也不必为大家先行探路了,咱们就一起走吧。”   徐陵和赵德柱也同意赵亮的这个提议,毕竟眼下身处茫然未知的环境里,后面会遇到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像火把这样宝贝的工具,还是能省则省为好。   四人商议妥当,于是便凑在一起,只由徐陵一个人高举着火把,引领大家同时往前探索行进。   再往前走,赵德柱建议暂且放慢速度,仔细观察山洞中的环境变化,以便能够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就这样,徐陵负责紧盯着前方,赵德柱、赵亮和小雅则分别留意两边山壁和头上的洞顶,四人配合默契,稳步前行。   如此又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的功夫,忽听徐陵咦了一声,旁边三人连忙转头观瞧,同时都发现了异状。   就在前面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条细细的线绳被人固定在地面上,还做着特殊的标记,赫然正是之前小雅专门留下的指路记号。   果然如赵德柱所预测的那样,他们四个人绕回来了!   小雅最为惊骇,奇道:“不对呀,我清楚记得,线头固定的位置,紧挨着天字号洞口,可是现在……”   不用她说,另外三人也早已反应过来,此刻这条笔直的山洞通道,只有他们来的那个方向有路,其他地方则根本没见到任何洞口的踪影。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人故意移动过那条线绳的话,那个天字号洞口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他们四个人则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到了一个奇特的循环之中!   即便提前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但事到眼前,四人仍旧不免有些心中惶惶,就连一向气度沉稳从容的小道士徐陵,这会儿多少也有点难以自持了。   他剑眉紧锁,沉声道:“小雅姑娘,你仔细查看一下,是不是咱们的那条指路绳,或者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小雅闻言点了点头,快步上前查看,赵亮不放心,也陪着一起去检查。两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看了两圈,同时对望一眼,目光中尽是不解和担忧的神色。   赵亮擦擦额角的冷汗,盯着赵德柱埋怨道:“您老这乌鸦嘴的功力,我算是彻底服了。”   “看来真的不幸被老爹言中,”小雅面容严峻:“咱们掉进莫比乌斯环里了。”   见他们如此说,徐陵反而镇定下来,虚心请教道:“刚才我就想问,姑娘说的莫比乌斯环,究竟是什么?”   赵德柱从地上捡了个石块,在岩壁上边画边解释道:“所谓的莫比乌斯环,又称为莫比乌斯带,是一个非常神奇有趣的戏法。你可以想想一下,一条普通的布带,通常有一正一反两个面,对吧?如果这时我把带子扭转,再将布带两头接在一起,整个布带所形成的环,便只有一个面了,一只小虫可以沿着布带的面爬遍整个环,而不必跨过它的边缘,最终回到原点。”   徐陵乃是聪明通透之人,一听便明白过来,奇道:“咦,您说的这个什么乌斯环,不就是太极吗?” 第五百七十章 陨铁脉   赵德柱闻言不禁一愣,旋即又好像悟出了什么似的,连忙追问徐陵:“你是怎么想的,快说说。”   徐陵答道:“您刚才说,布带原本分正反两面,扭转连接之后,便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环,并且两面变为一面。于是小道便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太极图中的阴阳鱼。一黑一白两条鱼儿,本来也是泾渭分明,通过旋转扭动,逐渐混元归一,成为一个完整的阴阳互搏的太极图。在太极之中,阴阳不再是独立存在的两个个体,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进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小雅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若有所思道:“的确如此。莫比乌斯环的扭动状态,非常类似太极阴阳鱼的首尾连接和转动融合,二者连做一体之后,都形成了循环不绝的效果。”   赵亮想了想,也点头道:“小虫之所以能在莫比乌斯环上持续游走,除了边界被融合消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能够利用自己腿脚部位的粘性,对抗向下的引力,进而畅行无阻。咱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倘若真的是一个类似莫比乌斯环的空间,那么相应的磁场也一定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致使我们能像小虫在布带上一样正常行走。而改变磁场,说白了就是改变正负两极,也与阴阳鱼有相通之处。”   赵德柱用力的点了点头:“这就明白啦!来而无往,生死幻灭,循环永续,此路迢迢。十六字真言所代表的正是太极的意义。来和往,是一阴一阳;生和死,同样是一阴一阳,我们置身在一个巨大的太极图中,循环无休无止,若是没办法参透其中的奥妙,便是此路迢迢,永无尽头啦。”   小雅发愁道:“道理是没错,可是咱们究竟该怎么破解眼前的迷局呢?”   徐陵目光流转,问道:“你们说莫比乌斯环是由一条布带扭转衔接而成的。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想要解开这个布带形成的环,只需在任何一点将其剪断便可以了,是吗?”   赵德柱一怔:“额,是这样的。难道你的意思是,在这山洞里也如法炮制,随便找个地方捣毁它?”   赵亮听得同样一凛,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光剑,心想:我尼玛,莫非真的要用等离子光束大干一场?   只见徐陵摇了摇头:“不不不,太极阵法与莫比乌斯布带子环不同,不可鲁莽行事。我方才想到的,是从它的衔接处入手。”   “衔接处?”赵亮三人同时大感好奇:“你说的衔接处指的是什么?”   徐陵道:“三位应该知道吧,太极阴阳鱼的图形,除了黑白两条交扭相融的鱼儿之外,还有什么?”   赵亮最先反应过来:“还有两个鱼眼睛!也是一黑一白。”   “没错,就是阳睛和阴睛,”徐陵笑了笑:“这两点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阴阳衔接之处,只要找到它们,就等于找到了莫比乌斯环最开始的相接处,也便意味着找到了破解此局的关键点。”   赵德柱一听大有希望,顿时来了精神,一拍大腿道:“假如把我们之前走过的整个区域视作一个巨大的太极图,那么阴阳衔接之处,定然是在路程最中间的位置。”   小雅也兴奋道:“我记起来了!刚在在路上的时候,我曾看到过,洞顶处有两个凸出来的大石头,当时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却并未在意。现在想想,那里差不多就是我们刚走了一半路程的地方。”   “嗨呀,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看看啊!”赵德柱立刻急切难耐,连火把都顾不上用,径直便冲入前方的黑暗之中,徐陵赵亮他们担心他急吼吼的再摔出个好歹,也连忙起身追赶。   在徐陵火把的引领下,四个人健步如飞,差不多跑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小雅所说的那个地方。   赵亮抬眼一看,果不其然,在洞顶的上方,有两处明显突出来的大石块。他们之前因为还没有意识到太极鱼的问题,因此对于这个处处都是天然石壁的地方,偶尔有一两块石头凹凸起伏,实在很容易将其忽略。   徐陵高举火把,仰头仔细查看了一番,脸上逐渐露出欣然的神情,他向上一指:“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东西!”   其实不待他说话,赵德柱、小雅和赵亮早就有样学样的抬头观察,此刻也已经瞧出了端倪。在那两块石头上,竟然隐隐约约刻着一些符咒。   石洞中没有任何光线,若是没有火把光亮,这个鬼地方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眼下就算打着火把,仍旧非常昏暗、视线难明。再加上整条道路非常曲折,来访者又因为自己被困绝境,心中难免忐忑惶恐,任谁也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距离地面三四米的头顶上,还会有刻着符号的大石头。   幸好昆仑派小道士徐陵慧根清明、道心持正,在莫比乌斯环的启发下,想通了太极局的奥妙,进而找到了此处,不然的话,他们恐怕真得被活活困死在这个循环永续的绝境了。   赵德柱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一边用手揉着痛处,一边喃喃道:“这些符号,有一部分我在秦岭石壁中见到过,但是它们与道家常用的符咒不同,我始终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连他这个老专家都自认看不明白,赵亮和小雅就更是看的蒙圈了,瞅了半天那些好似鬼画符一般的天书符号,半点思路都没有。   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徐陵,再次将这小道士看作了唯一的希望。   只听徐陵道:“这些符号我也是一知半解,大略能猜出个意思,但又不敢保证是对的。”   赵德柱鼓励他道:“没关系,你先说说看,咱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商量着想办法。”   徐陵点点头,指着上面道:“这两个石头,定然是太极图中阴阳鱼睛无疑了。它们刻着的符号,多半是一种锁纹,通常用来镇压邪气或灵力,乃是上古神通的一种。想要破除,或许只有两个办法。”   “哪两个办法?”小雅好奇的问道。   “一是由之前布下这道锁纹符咒的人,自己亲手解除,”徐陵道:“二是彻底斩断阴阳鱼睛之间的锁脉,分割这二者之间的联系,等若是直接剪断莫比乌斯环的连接处。”   赵德柱皱眉道:“解除符咒这条路不用想了,咱们怕是永远也找不到那位下咒的大神。你说的锁脉在什么地方。”   徐陵抬手从一个石块引向另一个石块,道:“你们看见这条略微凸起的地方了吗?这就是阳睛与阴睛之间的锁脉。”   赵亮抬头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了一条微微隆起的石壁,就仿佛山洞表层的血管似的。这鬼东西似有若无,即便徐陵给他们指明,若不费心留意,也同样很难辨识出来。   “既然找到这条锁脉了,咱们就试着断一断,如何?”赵德柱建议道。   徐陵点点头,又盯着锁脉略微琢磨了一会儿,道:“行,那我来试试看吧。”   说着,他抽出背后的宝剑,纵身提起,高高跃起,奋力划向隆起的石壁。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徐陵手持锋利长剑,再加上昆仑派强劲的内功,本该有开山裂石的威力。然而那道锁脉不仅没有丝毫损伤,甚至连发出的声音都不像是金属劈砍石头的正常动静。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竟然像是金属与金属在碰撞。   徐陵明显被反震之力所影响,身体在半空中不受控制的微微一抖,旋即斜斜落往地面,还差点立足不稳,踉跄摔倒。   赵亮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徐陵,同时发现他那只握剑的手在不住颤抖。   赵德柱也赶了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道长受伤了吗?”   “无妨,无妨。”徐陵站稳身子,讶然道:“这里的山壁好生奇怪,仿佛不是普通的石头,倒似金铁一般。我这青铜剑都险些折断了。”   小雅用手摸着冰凉的石壁,同样吃惊的说道:“这好像是陨石吧?”   赵德柱闻言也顾不上徐陵了,赶忙转身仔细观瞧:“我的天呐,还真的是。”   “是啥啊是,”赵亮扶着徐陵揶揄道:“陨石这玩意儿能靠肉眼辨认出来吗?那需要科学检测好不好?再说了,这么大一块陨石落在地球上,还不得把整个行星撞碎了呀?”   赵德柱没好气的回怼道:“你小子懂个屁!陨石的鉴定确实是要用到专业方法,从密度、熔壳、气印、磁性等方面来进行仔细检测。但是,如果仅仅需要在大体上分辨陨石或地球岩石的话,靠观察和触摸也多半能做出简单的判断。我若是没猜错,这里的石壁,多半是陨铁!”   小雅颔首道:“我基本赞同老爷子的判断。而且,这个陨铁石的大小也并非不可思议。我以前看过一篇科学报道,说位于南极洲东部威尔克斯地区的一个陨石坑,被1.6公里厚的冰雪覆盖,在冰层下面,坑体的深度估计有800多米,平均直径达400多公里。据科学家估计,那次撞击事件可能发生在2.5亿年前,陨石的直径至少在50公里以上,是导致二叠纪晚期生物大灭绝事件的重要原因。相比之下,这里的陨石也不算特别大。”   赵亮听得瞠目结舌,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旁边的徐陵道:“你们说的小道有些搞不懂,不过,眼下这锁脉又该如何是好呢?” 第五百七十一章 玉完天   他这个问题,也一下子难倒了赵德柱。虽说徐陵手中的宝剑并非像干将莫邪那样的神兵利器,但是就以昆仑派高手的功夫而言,倘若奋尽全力施为,哪怕开山裂石、削金断玉也绝无问题。   可眼下连徐陵都对这条陨铁锁脉束手无策,那么他们几个普通人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小雅此时也不禁感到有些发愁,皱眉道:“如果这条锁脉无法斩断,又不能用咒语解开太极鱼阴阳睛的连接,那岂不是等于真要被永远困死在这里了?”   赵亮拍拍小雅的肩膀,笑道:“达令,切莫心烦担忧,万事有我呢。”   说着,他从腰间取出能量约束器,在小雅面前晃了晃,然后大步走到锁脉的正下方,指着上面问徐陵:“直接砍这里就行吧?”   徐陵点点头:“没错,一剑斩断!”   “好嘞。”赵亮答应一声,随即按动开关,只听一阵嗡嗡的声响,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束自能量约束器顶端射出,在黑暗的石洞中显现光剑的模样。   小雅见状吃了一惊,诧异道:“我的天,这是什么鬼?”   不仅仅是她,赵德柱和徐陵也同样惊愕不已,不过还没等他俩开口询问,赵亮已经腾空而起,照着上方的锁脉轻轻挥出一剑。   刷的一下,光束横着从锁脉划过,转瞬又随赵亮落回地面。   旁边那三位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紧接着便感觉到脚底下传来了一阵微不可察的震动。   徐陵惊呼道:“无量天尊!锁脉断啦!”   不用他说,赵德柱和小雅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太极鱼阴阳睛之间的连接因为锁脉的断裂,已然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原本那种类似莫比乌斯环的无限空间,肯定转换了状态!   赵亮从容不迫的将光剑关闭,重新收回到腰间,对着三人淡淡说道:“是骡子是马,咱们亲自去溜溜吧。”   赵德柱反应过来,暂且也顾不上细究赵亮刚才使用的那件神器到底是什么宝贝,他举着徐陵原先的火把,转身便往前面跑去,而赵亮三人也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快步而行。   此时的山洞,与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路还是同样的路,不论黑暗的环境,还是崎岖的地面,都跟他们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一样。   四个人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疾行了二十来分钟,正都兀自有些吃不准方才到底有没有斩断锁脉,究竟是不是起了效果之时,忽听赵德柱啊了一声。   赵亮抬眼观瞧,就在他们前方不远的拐弯处,出现了一道微弱的亮光。   “天啊,真的出去了!”小雅忍不住兴奋呼喊,脚下发力冲刺,紧跟在赵德柱身后闯进了那片亮光里。   赵亮和徐陵见状也不敢耽搁,同时加快速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石洞。   一过石洞的洞口,赵亮便被眼前的奇景震撼了。成百上千好似钟乳石一样的东西,挂满了洞外的世界,并且还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将整个环境映衬的宛若仙境。   徐陵倒吸了一口气,赞叹道:“这,这莫非是太明玉完天仙境?”   赵亮听到有点懵,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太明玉完天?”   赵德柱虽然研究古籍多年,但是对道家所知仍属浅薄,也好奇的望向徐陵。   只听徐陵道:“我道门圣法,认为宇宙天地横竖纵广,十方世界之天共有五亿五万五千五百五十五亿重,其中就包含灵宝仙都的三十六重天。即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四梵天、三清天和大罗天,合共三十六重。”   他指着眼前这片晶莹的天地,继续讲道:“此处的景致,同欲界六天中的第二重天——太明玉完天所描述的样子非常相像。”   小雅问道:“太明玉完天?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徐陵耐心解释道:“所谓欲界者,有形有欲,触物染著,交接阴阳,人民胎生,故为欲界。而位于其中第二重天的太明玉完天,人修二十善功,二根净者,得升此天,能享一千八百万岁。”   “一千八万岁?这么巧的吗?”赵亮喃喃道:“我记得科幻小说《三体》的最后一部‘死神永生’中,女主角好像也是被关在黑域里,足足过了一千八万年啊。”   徐陵奇道:“三体?死神永生?这是什么玄门典故,还请赵兄赐教一二。”   “你别听我这傻儿子胡咧咧,”赵德柱郁闷道:“咱们还是继续聊太明玉完天的事儿吧。眼下离开了三才道,接着该怎么走呢?”   赵亮闻言非常不爽,正欲开口反唇相讥,小雅在旁边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为此等小事纠结,还是先忙正经的要紧。赵亮心下了然,也知道此刻不是斗嘴的时候,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认真听徐陵分析。   只听徐陵思索道:“我在昆仑山上修行之时,曾听师尊详细讲解过三十六重天的门道。虽然这里不一定真的就是太明玉完天吧,但小道略讲讲,或许能助各位参详。”   “太明玉完天,以及其他那三十五重天,其实都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只是因为各路仙人修为不同,所以才会存在一定的差别。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每一重天,皆离不开道法自然四个字。而道法自然,应在玄门数术中,无非就是两仪、四象、八卦之类。”   赵德柱若有所思,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有可能就是那位创建地宫的神仙,平时居住修行的地方?而其间的各种门道,可以通过道家数术来解析?”   徐陵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想法。至于对不对的,小道可不敢保证。”   赵德柱转头征求另外两人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小雅道:“说实话,自打从牢房那边进到地宫之后,我就一直处于懵圈的状态,您感觉怎么好就怎么来吧,反正我只管跟着走。”   赵亮瞅了瞅远处那一大片泛着柔光的石林,道:“这个区域至少有上万平米的规模,而且到处都是石钟石笋,往哪里走根本无从判断。大家与其瞎闯乱撞,还不如先循着道门的规则,试着走一走。”   赵德柱微微颔首:“嗯,我也是这个想法。徐道长,你就说说看吧。”   徐陵指着前方说道:“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而数术之中,又以大六壬为基,与太乙、遁甲合称为三式,涵盖天地万物。壬通根于亥,亥属于乾卦,乾卦为八卦之首;同时,亥属水,而水则为万物之源。所以大六壬的方位起算,应以亥为先。”   赵德柱闻言点了点头:“嗯,有道理。对应河图之数,同样是以水为首,而十天干中壬癸都属水。壬为阳水,癸为阴水,舍阴取阳,故名为壬,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所以又称为六壬。大六壬以二十八星分野做天盘,以地支十二方位做地盘。天盘随时转运,地盘一定则不再改变,借以推测吉凶方位或人事运程。小道长,你说亥代表的方位应该在哪呢?”   徐陵掐指默算,片刻功夫后,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应该就是那边了,我们就从那个地方进石林。”   赵亮他们三个此时早已经对徐陵的道法造诣佩服至极,听他这么说,丝毫不带犹豫,立刻便行动起来。四人沿着石壁绕到石林的亥位,也是八卦里乾位所在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步入了石林之中。   甫一接近石林,赵亮更加真切的感觉到,此地确实非凡。倒挂在头顶的石钟,遍布在四周的石笋,以及上下连成一体的各色石柱,全都散发着淡淡的晶莹光芒,流霞溢彩,美不胜收。   而且更奇特的是,这些石钟石笋除了会发光之外,其间还有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好似灵芝仙草的芬芳,闻过之后沁人心脾,说不出的舒坦通透。   小雅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同时还喃喃自语道:“唉,要是能带着手机就好了,还可以拍下来留个纪念。也不知道这些奇石能不能入药,想必吃了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吧。”   赵亮忍不住笑道:“怎么着?你还想发个朋友圈啊?我记得钟乳石的确是一种珍贵的中药材,只是不知道这些是不是那种类型,抑或也是跟刚才山洞的成分一样,属于什么天外来客?”   小雅摇了摇头:“依我看,这里的石钟石笋多半是地球的产物,咱们不是搞地质研究的,所以分辨不出来。如果能带一些样本回去,或许科学院的专家们能给出答案。”   “你可千万别有着念头,”赵亮表情夸张的说道:“局里的纪律很明确,任何一件古代的东西都不能带回去,哪怕石头土圪塔也不行,否则的话,当心关林的历史评估委员会请你去喝咖啡。”   小雅闻言撇了撇嘴:“切,瞧你那紧张的样子,本小姐又不是没带过。降魔图录都来回好几次了,何况几块小石头?再说了,眼下时空隧道还处在封闭之中,我就是想带也带不回去啊。”   赵亮呵呵笑道:“那倒是啊。依我看,就没有你郑大小姐不敢干的事,当初去秦末出任务,连姨妈巾和电影播放器都能随身带过去,厉害。”   说起这个,小雅突然想了起来,问道:“哎对了,你刚才用来斩断陨铁锁脉的那个无敌大宝贝,就是之前跟我提过的能量约束器吗?好家伙,真牛掰,难怪能把赵晶的宝贵成果瞬间摧毁。”   赵亮得意的笑笑,正欲接话,没想到此时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猛地处于了失重状态。 第五百七十二章 深渊裂   正在跟小雅聊天的赵亮,猛然间忽的一脚踩空,整个人立刻摔入到了一个深坑般的空间里。   一种令人难受至极的失重感,瞬间包住了赵亮,让他心中不禁一惊:哎呦卧槽!他妈的陷阱!   就在这短短的零点零一秒的功夫,赵亮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画面:巨大深邃的黑色陷坑、密密麻麻的毒蛇、锋利无比的竹签、残忍的捕兽夹、沉寂的死水潭、住着老妖怪的无底洞……   “妈呀——”赵亮一声惨叫,立刻在半空中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挥舞着手臂,希望能抓住点什么,好保住自己那可怜的小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绳索笔直飞到他面前,同时有人暴喝道:“抓住!”   单凭上方那些石钟石笋的光晕,赵亮根本看不清楚绳子飞来的位置,只能纯靠自己的直觉,探手胡乱盲抓。幸好老天爷保佑,绳索被他一把抄住,紧接着另一只手也牢牢握死,堪堪止住了下跌的趋势。   不过,由于惯性的作用,赵亮虽然不再往下落,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横向摆动,重重撞上了旁边的石壁,震得他险些将绳子脱手。   赵亮紧咬牙关,双手死命抓着绳子,两条腿也忙不迭的将其缠紧,整个身体靠住石壁,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一动也不敢动。   赵德柱、小雅和徐陵此时纷纷在上方探出头来,神色紧张的向下观望,徐陵的手中还攥着绳索的另一边,很显然,刚才正是他及时出手相救,于危急时刻把赵亮拉了回来。   “亮子!你怎么样啦?”赵德柱关切的问道。   小雅也非常焦急:“赵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赵亮稍微缓了口气,然后转头朝下面看了看,顿时吓得汗毛倒竖。   在他两脚悬空的正下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一只庞然巨兽的大嘴,朝着自己完全张开。   “我尼玛!这……这是哪儿来的深渊啊?!吓死人啦!”赵亮此时的声音都不禁有些发颤,握着绳子的手心也开始急速冒汗。   徐陵咬着牙道:“我刚才也是突然察觉到这里有状况,正打算提醒,你就掉下去了。先上来再说吧,我快撑不住了!”   闻听此言,赵德柱和小雅连忙伸手帮忙,配合着徐陵一起使力,将悬在半空的赵亮慢慢扯了上来。   待到爬上地面,赵亮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感觉自己两腿发软,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个不停。   徐陵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道:“不止这一处。你们看,这里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深渊,只不过坑口大小不一,有的宽达数丈,有的仅是一步之距。”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四周。   赵德柱放眼望去,果然如徐陵所说,石林之中,处处都有类似的坑口,能容人行走的路径,被这些坑口分隔疏离,反而变成了曲曲折折的羊场小道。   小雅看的心有余悸,叹道:“唉,刚才幸亏徐陵反应快,不然亮子就凶多吉少了。仅凭目测,根本无法判断这些坑洞深渊的深度,掉下去恐怕性命难保。”   赵德柱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些深坑都是自然形成的裂谷型地貌,有时候深度可达几公里之多,下去就上不来。亮子,你刚才有没有受伤啊?”   赵亮看了看自己磨破了皮的双手,无声的摇了摇头,小雅走到他的跟前,一边用随身携带的绢布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检查他是否受了别的什么伤。   徐陵远近眺望了一番,转头道:“虽然这些深坑有点出人意料,但是我们所选择的方向大抵是没错的。在整片石林的正中间,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多半是建造此处的神仙高人用来修行的地方。”   赵德柱一听此言,顿时又来了精神,道:“那咱们还是坚持往前走吧,到石林的核心处瞧上一瞧。”   赵亮此时也已经站起身来,一边揉着发酸的臂膀,一边沉声道:“往前走是没问题,不过你们难道没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小雅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忍不住四下瞅了瞅:“亮子,你别吓唬我啊,这地方有什么不妥的吗?”   赵德柱也颇感好奇:“你说的古怪,指的是那些深不见底的大坑吗?虽说它们的样子看上去很吓人,但只要咱们提起戒备的意识,走路都小心些,应该不会再像你刚才那样,轻易失足掉下去了呀。”   赵亮摇摇头,指着旁边一根上下连通的石柱道:“我刚才上来之后,一直留心周遭的情况,无意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其他三人听他这么说,连忙走到那根石柱跟前仔细观察,少顷,小雅最先惊呼道:“我的天,这是什么?!”   徐陵的语气则显得非常凝重,大惑不解道:“咦?这个好像是爪印吧?”   “爪印?”赵德柱顺着他们所指的地方找去,也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嘿?还真的有点像啊?可是……这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爪印呢?”   “甭管什么动物,反正个头不小。”赵亮伸出拳头,放在那个痕迹旁边比较了一下:“看看,至少比我的手大两圈!”   赵德柱疑惑的皱起眉头:“你们说,这东西会不会是被人故意凿刻上去的呢?比如那种仿照猛兽的特征,专门做出来的图腾?”   徐陵兀自摇了摇头:“看着不太像。老伯,小道从习武的角度观察,这些爪痕绝非是用凿子、铜刀那一类的工具一点一点刻画出来的,而是被尖锐之物猛然划出,所以几条痕迹既深又顺,边缘还非常光滑。”   小雅再次下意识的瞅了瞅四周,小声道:“难道这里真的有猛兽?而且块头还很大?”   徐陵沉吟片刻,同样压低声音道:“姑娘说的,或许还真有可能。但凡仙人修行的地方,往往都有神兽护持。这里既然跟长生不老有关,又是太明玉完天的格局,想必存在着什么上古洪荒时代的生灵,也未可知。”   赵亮把脑袋凑到他俩近前,紧张的说:“光是看这爪子的大小和力道,以及那锋利的程度,恐怕是只不好惹的妖兽!要不咱们还是先撤吧。”   “撤你个头!”赵德柱不满的哼道:“要撤你撤,我还没找着无往之境呢!”   “嘘!祖宗,你小点儿声行吗!当心把煞星招出来!”赵亮低声气道:“找无往之境是为了得到永生,可如果被猛兽给做了,还永生个屁啊!”   小雅本来是属于那种胆子很大的姑娘,可是眼下她也有点不淡定了:“老爷子,我觉得赵亮说的值得考虑,咱们不能蛮干啊。遇上神兽或许还能跟它讲讲道理,可倘若碰上的是只妖兽,咱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啦。”   赵德柱满不在乎的看看四周,朗声道:“管它是神兽还是妖兽,这么多年沉寂在地底,恐怕早就死了。照徐道长刚才所说,神仙修炼的地方已经近在眼前,无往之境很可能藏在那里,不去看上一眼,我绝不甘心!”   他指了指远处的那个山洞洞口:“你们若是想回去,那就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办正事。”   徐陵笑道:“老伯,尽管从眼下的局面分析,这里或许并非赵国藏匿神秘武器的地方,不过小道身上毕竟肩负着武安君的指令,并且也不愿看您一人去犯险,所以没啥说的,还是让我陪您老走一遭吧。”   赵亮闻言跟小雅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无奈。他郁闷的摇摇头:“唉,这回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于公于私,我都只能跟着你一起去疯了。”   小雅见状也道:“好吧,既然老爷子和徐道长要坚持,那我们也一起啦。不过,接下来大家可千万要提高警惕、小心防范才行。”   徐陵点了点头,将刚才营救赵亮的绳索仔细卷好,重新挂在腰间,然后抽出背后的宝剑,当先领路而行,另外三人仍旧恢复之前的行动顺序,赵德柱跟着徐陵,小雅夹在中间,赵亮则负责后方的安全。   自打从无底深坑中死里逃生,然后又得知这个鬼地方或许还藏着什么怪兽之后,赵亮的小心脏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此刻负责为队伍断后的他,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脊梁骨一阵阵发凉,时不时就得朝后面瞅瞅,防备突然窜出个青面獠牙的家伙咬他一口。   而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小道长徐陵,这个时候也不敢有丝毫的麻痹大意。他既要凭借道门数术的方位规律,来不断调整队伍的行进方向,同时又要仔细挑选那些可供行走的路径,避开不断出现的大小深坑。   另外,徐陵跟赵亮一样,心里也惦记着那个可能存在的上古神兽,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处于中间位置的赵德柱和小雅,情况也比其他那两人好不到哪儿去。尽管有徐陵开道、赵亮断后,他俩也仍然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一边防止跌落深坑,一边紧张的四处观察,寻找那些异乎寻常的蛛丝马迹。   这一路走来,石笋石柱上的爪痕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不少被直接撞断的地方,其状颇为吓人。   赵德柱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心惊,多多少少也萌生出了一丁点儿后悔的感觉。不过,追求永生奥秘的信念,实在是太强烈了,足足在他心头萦绕了二十多年,又岂能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呢?   当然,倘若不是这样,当初他也不至于非要抛妻弃子的跑去冒险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烛九阴   赵亮四人穿行于奇幻瑰丽的石林之间,转眼功夫也走出了不短的距离。   尽管此地到处都是晶莹的石钟、石笋和石柱,纵横交织、纷繁复杂,同时地面上偶尔还会看到大小不一的深渊裂缝,令整个空间的路径也变得扑朔迷离。但是,也不知道是真有什么神仙高人故意出手布局,还是冥冥中自有巧合天意,徐陵依着道家数术的法门而行,还真就走的一帆风顺。   他领着赵亮三人,自十二地支中“亥”所对应的乾位进入石林,按照先天八卦的顺序,陆续穿过兑位和离位,然后绕开充满凶险的震位,直接来到坤位所在的区域,逐渐靠近了整个石林的核心区域。   离的近了,赵亮抬眼望去,居然能隐隐约约的看到石林中心地带的一些情况。就在那个地方,有一座类似房屋,又好像树堡一样的东西,矗立在层层石笋之间。   他心中一凛,连忙招呼其他三人也一同观瞧。赵德柱仔细看了一会儿,略显兴奋道:“八成就是那里啦!我猜无往之境多半就藏在那座树堡之中!”   眼见希望就在近前,小雅也不禁开心道:“太好啦。从咱们现在这个位置到那边,目测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就算还要绕路走,应该很快也能到达啦,咱们赶紧吧!”   赵德柱乐得差点合不拢嘴,双掌一拍,爽快的答应道:“好嘞!抓紧时间。”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刚准备抬步动身,徐陵和赵亮便同时低喝一声。   “先等一下!”   “不好,有情况!”   小雅此时也察觉出了异常,立马转头望向远处的一个深坑裂缝,只见那个地方,正隐隐约约的往外冒着阵阵白气,看上去非常古怪。   要知道,他们这一路走来,绕开或跨过了不少深坑裂缝,却从未发现有任何一个像眼前这样,自己往外冒白气。   赵德柱人老成精,各种寻宝探险的经验又相当丰富,所以他打眼一瞧,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妙,连忙拉着赵亮和小雅后撤几步,提醒大家防范戒备。   徐陵横剑在手,抢前一步将三人挡在身后,紧紧盯着那个深坑边缘,一言不发。赵亮则从身上摸出了能量约束器,拇指轻轻压在开关之上。小雅也快,旋即打开电击芯片,同时与赵亮背靠着背,警戒四人的后方。   时间不长,坑中的白气越来越浓,一阵沉闷的呼吸声和尖锐物体剐蹭石壁的刺耳动静,从大坑的下方传来,并且逐渐变得清晰。   不用眼睛去看,赵亮他们单凭这种可怕的声音就不难做出判断,此时此刻,正有某种庞大而可怕的生物,在从裂缝的深处快速向上攀爬。   赵德柱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煞星找上门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只听砰砰两记闷响,坑口处的白气忽然猛地往四周飘散,一对足有七八十公分宽的巨爪,出现在深坑裂缝的边缘,紧接着,那两只爪子猝然用力,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大坑里窜出,轰然落在他们的面前。   小雅下意识的回头张望了一下,顿时惊得花容失色:“我的天啊!这他妈是……是龙吗?!”   赵亮这会儿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阵阵发麻,腿肚子也止不住的想要抽筋。在距离他们不过二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头上长角、巨口獠牙,全身覆满鳞片,长身四爪的怪物,正恶狠狠的注视着四人。   我尼玛!这下玩儿大啦!把他妈龙都给招出来啦!赵亮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充塞天地的大字:逃命!   不过,一丝尚存的理智又同时告诫他,这会儿绝对不能掉头逃跑。原因很简单,他倒是想跑,却未必能跑得赢啊!   此时此刻,一向镇定的徐陵也忍不住脸色大变,低声道:“这家伙该不会是烛龙吧?”   赵德柱强自镇定下来,一字一顿的应道:“估、计、是。”   赵亮闻言一愣:“烛龙?难道是山海经里记载的那个?”   他们所提到的烛龙,乃是中国古代神话中,上古洪荒时期的一种神兽。据传,烛龙是钟山山神。其相貌怪异,人面蛇身,通体赤红,长达千里。不食,不寝,不息,能够向天神请求雨水,属四大神龙之一。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烛龙长期生活于山中或地下,能烛照九阴之幽隐,故而又被世人称作“烛九阴”。   眼前的这个怪兽,虽然长着四肢和利爪,跟山海经中所描述的烛龙的样子不太相同,但是它身处地下深渊,又具备着很多龙的特征,面部也的确好似人形,被徐陵和赵德柱猜测为烛龙绝不为过。   小雅这会儿也顾不上防备侧后方了,转身面对着烛龙,小声问道:“这鬼东西会不会是打算吃了我们呀?”   她的这个问题,若是换做平时说出口,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幼稚可笑,但眼下这种局面,赵亮、赵德柱和徐陵三人谁也笑不出来。   近在咫尺的怪兽此刻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血盆大口不住往下滴答着口水,说不准还真是在考虑,待会儿究竟该选择哪种吃法,红烧还是刺身?   赵亮平生最爱刺身料理,可他一点儿都不希望自己变成了刺身,于是沉声道:“这货绝非善类,接下来是打是逃,咱们得赶紧定个章法。”   赵德柱不敢有丝毫乱动,生怕一不小心惊了那怪兽,引发对方暴走,所以只能直挺挺的僵着脖子,压低声音道:“打?你确定能打的过它?”   “废话!”赵亮气的七窍生烟,愠道:“我这不是问你吗?”   徐陵紧张的握了握剑柄,沉声道:“老伯,你和赵兄、郑姑娘先撤,暂时躲到安全的地方,我来断后挡住它。”   小雅的声音跟蚊子似的:“不行,你绝对挡不住的,我们也不能把你丢下不管。”   赵德柱的声音压得比小雅还低:“我看它也并没有要急着吃咱们的意思,或许能谈谈判?毕竟在神仙的地盘上,神兽都有灵性,通常也很善良,多半可以讲讲道理的。”   赵亮微微点头:“嗯,我觉得靠谱。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您老了。您在咱们几个人里面,德高望重、学富五车,上去一通忽悠,说不准真能征服它。”   “放屁!”赵德柱忍不住怒喝一声,旋即又吓得赶紧压低了声音:“有你这么坑爹的吗?!我看你小子的嘴巴也挺能说的,你咋不去?”   闻听此言,赵亮正欲反唇相讥,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烛龙忽然嘶吼一声,接着奋力窜出,直扑四人而来。   我滴个妈!要坏菜!   四个人同时做出反应,根本顾不上什么“就地反抗”或是“掩护断后”的问题,只剩下整齐划一的四散逃命。   还别说,无论是出身昆仑派的徐陵,还是来自于反穿局的赵亮郑卢雅,抑或是神侠组织的大头目赵德柱,那都是反应敏捷、身手矫健的主儿。作战经验,或者说是逃命经验,绝对丰富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以至于体型巨大、动作迅速的烛龙这猛然一扑,居然还扑空了!   赵亮四人或蹿或跳、或跑或滚,眨眼就闪往了别处,把烛龙都给吓了一跳。   那猛兽也是反应极快,刚一扑空,顿时勃然大怒,狂吼一声之后,紧接着又晃动身形,朝其中一人追了过去。   它挑的目标,正是倒霉的赵亮同学。   眼见烛龙狂追而来,赵亮急的险些落泪,他忙不迭的跨过一道裂缝,冲进了旁边的石林之中。只可惜,他跑得快,烛龙跑的更快,庞大的身躯连番撞断大片石笋石柱,对着赵亮越逼越近。   “当心!”小雅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赵亮立马条件反射,闪电般矮下身子,差之毫厘的避开了烛龙朝他撕咬过来的大嘴。   但也正是由于这么猛然一顿,赵亮在急速狂奔中再难保持平衡,踉踉跄跄了几步,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烛龙借着惯性的力道,往前冲出了一段距离,随后便又掉头回来,猛扑趴在地上的赵亮。   眼看煞星去而复返,赵亮顾不得身上的痛楚,连滚带爬的钻进了石笋堆里,希望能凭借地势阻一阻那猛兽。   没想到,对于常人而言非常坚硬的石笋,在烛龙眼里却如同豆腐一般。它挥动利爪,扭动身躯,轻而易举便冲开了重重阻隔,再次威胁到了赵亮的小命。   这回肯定要死翘翘啦!赵亮大惊,边逃边在心中暗骂死鬼老爹赵德柱害人不浅,二十多年对他这个亲儿子不闻不问,如今才一见面就往死里坑他。   其实,赵亮原本是有打算,要利用能量约束器的光剑来对付烛龙,与之拼死一搏,然而可惜的是,他一上来就选择了逃跑闪避,致使那猛兽一直在身后紧紧追赶攻击,自己则越跑越狼狈,一时间再难重整阵脚、调整姿势,以相对稳当的方式正面抗击烛龙。   就在赵亮后悔不已、无计可施的要命关头,他头顶正上方忽然响起一声暴喝,紧接着,徐陵飞身而至,挺剑狠劈已然冲到近前的烛龙。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徐陵的铜剑砍在烛龙鳞片之上,顿时火星四溅。惊天动地一剑,蕴含了这位昆仑青年高手十成的修为功力,足有开山裂石之威,虽然没能伤及烛龙的要害,却也令它吃痛不已,怆然闪往旁边。   趁着这个宝贵的机会,赵亮在地上打了滚,旋即翻身一跃而起,抽出腰间的光剑,冲着烛龙怒喊道:“你他娘的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来!小爷我不跑啦,拼个高低吧!” 第五百七十四章 战凶兽   徐陵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稳稳落在赵亮身旁,一晃手中宝剑,提醒道:“赵兄小心,这家伙的鳞甲极为坚硬,动作也非常迅猛,很难对付。”   说话间,烛龙恶狠狠的低吼了两声,转眼又扑了上来。赵亮和徐陵连忙展开动作,挥舞兵器准备招架。烛龙冲到他们的近前,昂扬直立起上半身,两只巨大的前爪分别袭击二人。   徐陵临危不乱,双手握住宝剑剑柄,瞅准对方的来势,猛然向上一抡,堪堪架住了烛龙的右爪。与此同时,赵亮则挥舞着光剑,朝烛龙越逼越近的左爪刺去。   只听噗的一声,光剑就像是用筷子戳面团一样,瞬间便穿透了烛龙那坚厚的利爪,疼的这只洪荒猛兽狂叫不止,闪电般缩回爪子,连连后退。   之前在陨铁锁脉那里,徐陵就已经见识过了赵亮那柄光剑的厉害,所以此时看到他大展神威,倒也不算太惊讶,只是没想到凶悍如斯的龙族巨兽,在赵亮的神剑面前也是这么不堪一击,顿时不禁喜出望外。   “赵兄,烛龙扛不住你的神兵,咱们上去合围它!”徐陵兴奋的大喊一声,旋即晃动身形,快若鬼魅般移往那凶猛烛龙的右侧,全力施展剑术,发动攻击。   赵亮清楚,他这是故意佯攻,好分散烛龙的注意力,以便让自己有机会再添胜果,于是连忙配合,挥剑前冲,再次砍向烛龙。   然而,那条烛龙久居地下,就算没有一千岁,至少也活够了八百年,几乎都快成精了。它眼见二人分开左右,主动杀向自己,立马明白其中的用意,同时动了起来。   烛龙有意识的躲闪开赵亮的杀招,径直扑往对自己威胁不大的徐陵,两只利爪上下挥舞,一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巨口狠狠咬向徐陵。   就照那个大嘴巴的尺寸来看,倘若是不闪不避的话,差不多能一下子把徐陵整个人都吞没。徐陵见状不敢怠慢,赶紧使出几个虚招,接连荡开对方的爪子之后,纵身后跃,退往远处。   烛龙得势不饶人,见徐陵后撤,立即向前猛冲,紧紧追了上去,同时还不忘甩动尾巴,横扫从后面逼近的赵亮。   那尾巴虽然又粗又重,但是却非常灵活,就仿佛长了眼睛似的,迅捷无比的直击而来。赵亮根本没有丝毫防备,待到烛龙的巨尾近在咫尺了,才慌忙下意识的转身闪躲。可惜他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刚一转身,便被尾巴狠狠扫中,致使整个人都凌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幸好他手中暗自使劲,在飞起摔落的过程中,始终牢牢握着光剑没有松开,才保住了神兵不失。不过饶是如此,他这一下也着实被摔得不轻,至少有两三根肋骨肯定是断了。   赵亮疼的直冒冷汗,可他还是咬紧牙关,迅速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来。回头一看,顿时心中又是一惊。   他此时所在的位置,旁边不到一米的距离,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刚才若不是运气超好,这会儿恐怕早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不过,眼下形势危急、间不容发,赵亮也没工夫再感慨后怕了,他忍着肋部的剧痛,一抖光剑,急急往徐陵那边跑去。   这个时候,徐陵已经是险象环生了。他武功虽高,可对付像烛龙这样力大无穷、皮坚甲厚的怪兽,同样是力有未逮。再加上石林环境特殊,地面上又处处深坑裂缝,徐陵就算想利用轻功游走闪躲,也终究难以尽情施展。   转眼功夫,烛龙的利爪已经接连伤了他两次,大腿和后背皆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赵亮远远看见徐陵已然有些气竭力尽、脚下不稳,随时可能会被烛龙一口咬住,不禁是心急如焚。在这关键时刻,他顾不上使用光剑,直接打开电击芯片,朝着烛龙隔空猛轰。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泛着紫光的树状闪电径直飙了出去,正正的打中了烛龙的脊背。   自从赵亮掌握了“五雷轰顶小闪电”这个旷世奇招之后,他劈过魔王岭擂台上的柱子、劈过四方山凌霄宫里的铜鼎、劈过天波杨府的花架,还劈过突厥武尊身旁的空气,可就是从来没劈过活人活物。   今天,烛龙终于有幸头一个体验一把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就是它,但凡换个别的什么生物来,恐怕早就被赵亮这道惊雷给轰得外焦里嫩。   作为有资格名列《山海经》的洪荒猛兽,烛龙的身体条件不是一般的好,这招五雷轰顶小闪电虽然威力巨大,但是由于烛龙的特殊体质,所以也仅仅是给它造成了些许伤害而已。   相较于身体上的痛楚,这个突然凭空出现的闪电,更多的是给烛龙带来的内心惊惧。   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电流激荡之后,被电得有些头昏脑涨的烛龙不禁暗暗心惊:哎呦卧槽,难道是大罗金仙又回来了?可把老子给疼死了!   想到这里,它立刻决定,暂时放过徐陵这个眼看就要到嘴的猎物,掉头一窜,眨眼间便钻进旁边一处深坑裂缝,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陵背靠着巨大的石柱,连连喘着粗气,对走到近前的赵亮说道:“赵……赵兄,谢谢你救了我,我……”   赵亮抬手止住他的话,自己也呲牙咧嘴的说道:“别……别他妈废话了,消消停停的待会儿,不然……不然伤口疼。”   正说着,小雅和赵德柱从远处的石林里闪了出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一边快速跑到他二人身旁。   小雅上前一步扶住晃晃悠悠的赵亮,帮他慢慢坐下,心有余悸的说道:“刚才真是好险!我差点都以为,你们这回铁定凶多吉少了。”   赵德柱也连忙给徐陵包扎伤口,连连感慨:“我跟小雅躲在那边的石林里,看的胆战心惊,却又干着急没办法。唉,你俩可真是了不起!”   徐陵暗暗调整内息,很快便止住了伤口流血,同时丹田运转数个小周天,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然后说道:“多亏赵兄神功盖世,打跑了那只凶兽,否则小道真就性命难保了。”   赵德柱转过头来,看着赵亮说道:“你小子可以啊,又是绝地武士的光剑,又是奥特曼的闪电光波,跟这儿拍科幻电影呐?!”   小雅莞尔一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这些都是赵亮的特工装备。”   “特工装备?”赵德柱满脸疑惑:“难道你们反穿局的武器水平已经发展迭代到这种地步了?不应该呀?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赵亮不想跟他讨论这方面的事情,闷哼一声,问道:“刚才那家伙究竟是什么鬼啊?当真是烛九阴吗?”   赵德柱瞅了瞅同样一脸好奇的小雅和徐陵,点了点头:“依我看,多半就是山海经里的烛龙。而且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什么能解释的通了?”小雅追问道。   “就是咱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啊。”赵德柱道:“当初创建这个地宫的,甭管是神还是人,他的目的,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困住刚才的那只猛兽。所以,这片石林、还有之前走过的三才道,以及地面上的河图密锁,其实都是法阵,不仅挡住外人进入,更是封闭烛龙,不让它出去闯祸。”   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又道:“同时,把烛龙锁在地宫之中,还能让其发挥看守的作用,反过来利用凶猛的烛龙守护无往之境的秘密。”   这个分析合情合理,赵亮三人听得连连点头,徐陵道:“此处所在的司寇府,乃是整个邯郸城中阳气最盛的地方,因此才会被选做司法之地,其间又有夔穴这种“一而俱足”的风水宝位,的确是用来困住阴兽的最佳堪舆。”   赵亮想了想,道:“既然让烛龙做这里的守护神,想必也是看中了它的凶猛战力,你们说,它会不会再回来啊?”   “我看很有可能。”赵德柱眉头紧锁,沉声道:“能被载入山海经的家伙,随便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儿。刚才烛龙之所以夹着尾巴跑掉,多半是因为你那个闪电太过突然,一时间把它给吓着了。不过,烛龙的本事肯定不止于此,一旦让它回过神来,激起凶性,恐怕将会更难对付!”   小雅听得不禁有些担心,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那该怎么办啊,要不要趁它还没回来,赶紧撤出去。”   赵德柱把头一扬,傲然道:“那怎么能行!好不容易把煞星暂时赶跑,更应该把握时机,直捣黄龙啊。你们看,这里已经离石堡不远啦!”   赵亮闻言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核心地带那座石堡的轮廓果然比之前清晰了很多,显然距离也更加接近了。徐陵仔细瞅了瞅,却轻声叹道:“目测的确是近了不少,但是由于我们刚才连番逃命激斗,路径已经发生了改变,想要顺利抵达那里,还须重新寻找先天八卦的正确方位才行。否则胡乱直闯过去,很可能会陷入法阵,再无法脱身。”   赵德柱急道:“那样会不会花太多时间呐?要知道,烛龙随时都有可能再回来啊。”   徐陵咬牙撑起身体,朗声道:“老伯放心,尽管偏离了原定的路线,但是大体方位还在,只要咱们动作利落些,应该来得及。” 第五百七十五章 神仙洞   由于有烛龙的威胁,赵亮四人不敢在石林中耽搁太久,于是不顾身上的伤势疼痛,连忙打起精神,重新向着位于核心地带的石堡进发。   徐陵仍旧在前面带路,依照先天八卦的形势,逐步摸回到正轨之上,重新沿着坤位与艮位之间的路线,往前摸索。   四个人大约又走了十来分钟的光景,终于抵达了石林核心地带的边缘。这里的地势明显比外层开阔,倒悬在头顶之上的石钟更加巨大,而地上的石笋和粗壮的石柱却少了许多。   赵德柱眼瞅着目的地已然在望,石堡周遭也没有了那些深坑裂缝的踪影,不由得心痒难耐,问徐陵道:“再往前去,还有数术法阵的规矩吗?”   徐陵知道他的意思,笑道:“道家修行,也讲究个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事点到即止,不求决绝。老伯,咱们既已通过了石林法阵的考验,前方应该是一片坦途了。”   赵德柱闻言大喜,立刻就打算要往石堡那里冲,小雅一把拉住了他:“老爷子,千万别激动,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小心谨慎。”   赵亮在旁边冷冷道:“你拉他干啥?让他去呗。心心念念大半辈子,为了那个破地方,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还能让你给拉住?”   赵德柱老脸一红,有心想要反驳儿子两句吧,却还真是有点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然的哼了几声,没有言语。   小雅白了赵亮一眼,嗔道:“行啦,你也少说两句,都挤兑老爹一路了,还有完没完?”   “没完!”赵亮忍不住气道:“我挤兑他一路?你咋不说他挤兑我妈二十年了!”   徐陵不晓得这对父子之间的恩恩怨怨,因此略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知道,既然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作为外人还是少掺和为好,他轻轻咳嗽一下,道:“嗯,还是让小道探路吧。小雅姑娘说的没错,万事谨慎为好。”   说着,徐陵当先而行,往近在眼前的石堡走去,赵德柱三人则各自无话,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转眼的功夫,四人便来到了那座通体乳白、向外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石堡跟前。   此时离得近了,他们这才真正瞧清楚,那石堡高约五六米的样子,整体呈半圆状,乍一看就好像是个大坟包似的,只不过,这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坟包。   石堡四面无窗,只有一处门洞可供人出入。徐陵略微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机关陷阱,于是抬步走了进去。赵德柱心里着急,二话不说也紧随其后,小雅则拉着赵亮,围着石堡四周仔仔细细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状况,这才一前一后走进堡中。   赵亮原本以为石堡里面可能非常昏暗,可是没想到,特殊的发光石料将整个堡内照的十分明亮,就好像在装了日光灯管一般。此时此刻,赵德柱和徐陵这一老一少,正对着石堡中间沉思发呆,连他和小雅进来都没有理会。   赵亮不禁大感好奇,连忙快步上前,定睛打量他们注视着的那处地方。   “咦?这是口井吗?”赵亮疑惑道。   徐陵微微摇头:“不,我觉得它应该是一个泉眼。”   来到另一边的小雅奇道:“泉眼?干涸了吗?”   徐陵应道:“是的,而且看样子,估计干了不短的时间。”   赵亮瞅了半天,也没觉得有啥特殊之处,于是便抬头望了望四周。这座石堡内部非常宽敞,但是却空空荡荡,连一点儿有人居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不由得略感失望,自言自语道:“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啊?”   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赵德柱,此时忽然沉声道:“找错地方?哼,又是河图锁、又是三才道,还找了只洪荒巨兽来看大门,能是找错地方了吗?!”   赵亮回怼道:“您跟我撒什么邪火啊?这石堡虽大,却一眼就能看个通透,此处除了这口干泉枯井之外,哪有什么无往之境?再说了,您老心心念念找了半辈子的无往之境,到底长什么样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赵德柱抬起头来,不满道:“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消停一会儿好不好?叨逼叨叨逼叨的,吵得人烦死了!”   “哎?这可奇了怪了,”赵亮立马针锋相对:“你不晓得无往之境长什么样,拉着我们进来冒险却又啥也没找着,现在反倒怪我烦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赵德柱心情郁闷,此刻当然也不肯吃亏,气道:“谁拉你进来了?是你小子像防贼一样防着我,非要巴巴的跟来,生怕我跑了!”   小雅一看这爷俩儿要干架,连忙拦住:“我说你们能不能成熟一点,怎么都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斗嘴呢?老爷子说的没错,我们来到这里,一路上玄机重重,甚至连烛龙这样的神话物种都见到了,就说明方向绝对没错。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如何能够参透这座石堡里的迷局,找到传说中的无往之境。”   闻听此言,赵德柱也略微冷静了下来,沉吟道:“还是我闺女心思通透、冰雪聪明,不像你这个混小子,只知道玩儿命怼我。”   他转头望向略感尴尬的徐陵,虚心请教道:“徐道长,你有什么想法吗?”   面对赵德柱的这个问题,徐陵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同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小道才疏学浅,从进来到现在,始终瞧不出什么端倪。”   小雅怕大家气馁,笑着鼓励道:“没关系,咱们来到这儿也没多长时间,只不过粗略看了看,瞧不出门道很正常。不如这样吧,大家分分工,将整个石堡逐尺逐寸的检查一遍,争取找到有用的线索。”   赵亮一向都习惯利用痕迹分析学来探究细节,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好,就照你说的办吧,我们四个人各管堡内的一片区域,仔仔细细的找一找看。”   赵德柱也感觉这个方法可行,于是以干枯的泉眼为圆心,纵横十字,把石堡分为四个扇形区域,每人负责一块,展开地毯式搜索。   石堡的面积虽然不小,但是里面连个石桌石床之类的简单家具都没有,完全空空荡荡、一览无余,而发光的石壁同样晶莹剔透,上面毫无任何文字符号的印记,所以也根本不用怎样费力,只花了七八分钟的功夫,四个人就基本完成了自己区域内的查看任务。   赵亮他们重新聚拢回泉眼那里,从彼此的脸上都已瞧出了失望的神色。   赵德柱兀自不甘心,凝视着泉眼沉声道:“看来,问题还是要着眼在这里才行。”   小雅好奇道:“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赵德柱摇摇头:“我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思路,不过,这口泉眼在石堡之中,位置显得太突兀,也太重要了。既然到处都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多半只能在这个中心点上找答案了。”   他略微顿了顿,沉吟道:“我刚才在想,这眼泉水为什么干涸了?之前有水的时候它是什么样的?会不会跟无往之境有关呢?”   尽管赵亮对他老爹非常不爽,可是面对正事,他还是保持了冷静认真的态度。顺着赵德柱的思路,赵亮也分析道:“泉水干涸,无外乎是地质出现大的变化,导致地下水位随之发生了改变。或许是一次大地震,又或许是那条烛龙在下面作妖,都有可能产生眼前这种情况。”   小雅指指泉眼旁边,接着道:“周围这些石块,显然是人力所为,形成了一个造型别致的小池子,当泉水涌出的时候,这里应该是被蓄满的。”   徐陵仔细看了看,说道:“从池子的形状上看,修造他的人动作非常随意,并没有什么玄门讲究在里边,应该不是法阵机关那类的东西。”   “倘若只是用来装饰的自然景观,那就有点说不通啦,”赵德柱眉头紧锁:“如此大费周章的布局,单单是一处山泉小池,而四下里竟连半点生活起居的陈设都没有,究竟图个什么呢?”   赵亮大胆猜测道:“难道这是一个入口?”   “入口?什么入口?”赵德柱讶然问道。   赵亮一指泉眼:“当然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   徐陵笑道:“这恐怕不可能吧。赵兄你看,泉眼只比拳头大了少许,正常人谁能从那里钻进钻出?”   “正常人当然不行,但是神仙却可以啊,”赵亮认真道:“神仙能够变化万千,没准儿biu的一下化作轻烟,就那么直接进去了。”   赵德柱没好气的白他一眼:“biu你个头啊biu!神仙在自己的地盘上,在自己家里,有必要化作轻烟进进出出吗?”   赵亮被他怼的有点火大,气道:“你又不是神仙,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会这样?”   “好啦好啦,又吵。”小雅连忙岔开话题:“先让我来做个假设吧。咱们大家都想象一下,如果泉水没有干涸,那这里可能会是什么样子,而这个样子,跟周围的景致呼应起来,会不会形成某种信息?”   赵德柱摇摇头道:“我刚才已经试过了,上下左右全都模拟对照了一遍,可还是没有答案。”   赵亮和徐陵默默思考片刻,也相继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同样看不出任何端倪。   小雅见状不禁有些气闷,那种不肯轻易服输的性格立时涌上了心间,她兀自两手叉腰,紧紧盯着泉眼,决定不管他们三个人怎样,自己再做一次努力尝试。   忽然之间,好似有一道惊雷划过脑海,小雅猛然醒悟,忍不住兴奋的喊出声来:“我想到啦!” 第五百七十六章 光之泉   赵德柱大感愕然,连忙追问道:“丫头,你想到什么了?”   小雅嫣然一笑:“当然是破解迷局的钥匙啊。”   “钥匙?什么钥匙?”赵德柱一听有戏,更加急切了:“你快说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雅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在赵德柱面前晃了晃:“就是这个钥匙!”   赵德柱定睛一瞧,连忙一拍大腿,喜道:“哎呀,我真是老糊涂啦,怎么没想到这个宝贝呢?”   赵亮看了看小雅手中的东西,同时也恍然大悟:“你的降魔图录就是解开迷局的关键线索?”   “说的没错,”小雅点点头道:“之前我落在拂衣手中,险些被那家伙派人杀死,老爹及时出手相救,成为了他跟拂衣彻底闹翻的原因之一。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与这个降魔图录有关。当时拂衣逼着老爹,让他把上古神卷拿出来,与降魔图录合二为一,好参透永生之谜,但是老爹说,二者只有在无往之境才能发挥作用,因此两人争执不下,闹到了近乎决裂的地步。”   说到这里,小雅转向赵德柱:“不过,您说上古神卷被您藏到了汉朝的异时空,这里只有一个降魔图录,也不晓得管不管用。”   赵德柱闻言嘿嘿一笑,把手伸进怀里,道:“我那都是骗拂衣那个傻缺的,上古神卷一直被我带在身边呢。”   随着话音,这老头儿好像变戏法儿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陈旧的羊皮袋子,袋口打开,一卷古朴斑驳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卷轴,立时露了出来。   “哎呦我去,这就是上古神卷吗?”赵亮瞪大眼睛,好奇的望着赵德柱手里的东西。   赵德柱得意洋洋的将卷轴伸到三人面前,好让他们都能瞧个清楚,同时口中介绍道:“此宝名为上古神卷,乃是混沌初开之时,掌握宇宙大智慧的某位神灵,所记载的关于时空的秘密。毫不夸张的说,跟这个比起来,什么量子力学啊、相对论啊、暗物质啊,统统都像是幼儿园的启蒙教材。”   赵亮愣愣的眨了眨眼,然后吃惊道:“这么牛掰吗?你都看懂了?”   “废话,当然看不懂。”赵德柱道:“我要是能看懂,还不立马去申请诺贝尔奖啊?”   “我去,看不懂你胡吹什么牛呀?”赵亮被老头儿气得哭笑不得:“闹了半天,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还不一定呢。说不准是哪个古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瞎编出来的奇谈怪论,这你也能信?”   赵德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愤愤道:“你懂什么?残本古籍和秦岭石壁上都有多明确记载,上古神卷与降魔图录是同时被神灵创造出来的,神卷是核心主本,而图录则是开启神卷的钥匙。你也利用降魔图录进行过穿越,难道它是凭空编出来唬人的吗?”   闻听此言,小雅不禁信了几分,问道:“老爷子,你能确定吗?这两件宝贝真的是神仙留下的?”   赵德柱眉毛一扬,傲然道:“神仙不神仙的,那只不过是咱们凡人的一种想象和说法而已,或许这是外星人创造出来并留在地球上的也不一定。总而言之,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中都蕴含着神秘的力量,对于时空宇宙的各种理解和运用,更是远超我们目前科技发展的认知水平,将其视为神迹,也丝毫不为过。”   他瞥了赵亮一眼,接着道:“至于说到底是真是假,咱们试一试不就都清楚了吗?”   小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应该怎么试呢?”   赵德柱摆出一副专家的款,正色道:“秦岭石壁中有过简单的描述,让我来鼓捣鼓捣。”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将上古神卷放在了地上,然后缓缓的展开卷轴。   赵亮把头凑过去仔细端详,发现那幅卷轴里密密麻麻的画着很多怪异符号,看上去既像是一种象形文字,又像是神奇的符文密码。   卷轴完全展开之后,约有一米来长,最中间的位置那里有一小块空白的地方,并没有任何符号。从这块空白的大小上判断,居然跟小雅手里降魔图录的尺寸差不多。   赵德柱抬手示意,小雅见状,连忙把降魔图录给他递了过去,老头儿将宝贝接过来,先是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图录的上下方向,然后双手卡着降魔图录的边缘,稳稳的放在了卷轴的空白处。   紧接着,赵德柱按照某种顺序,先后在卷轴的几个符号上轻轻点了一下。   奇怪的是,每当他用手指点中一个符号,那符号便微微的亮了亮,然而,那种亮度变化又非常微弱,以至于四个人瞧在眼中,都不敢确定那些符合是真的发光了,还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短短七八秒的功夫,赵德柱已然将全部动作做完,之后便是静静的观察等待。令人失望的是,上古神卷连同降魔图录竟然连一丁点儿的反应都没有,仿佛沉寂千年的古物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赵亮、小雅和赵德柱三人都紧紧盯着宝物,心中感觉越来越焦急的时候,旁边的徐陵忽然咦了一声:“快看,泉眼不对劲!”   此言一出,赵亮不禁浑身一颤,连忙转头观瞧,只见那个干涸的泉眼里,不知从什么时候突然开始冒出泉水来。   不过,说是泉水,可却又完全不像水。赵亮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探出身子凑近观察,这才看了个清楚:那口泉眼之中流出来的果然不是水,而是——光!   没错,就是光,如同泉水一般的流光。   这种闻所未闻的奇景,一下子就把赵亮给彻底震住了,他下意识的转头望向三个同伴,发现他们此时也跟自己一样,痴痴的望着不断从泉眼里涌出的流光,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泉眼向外涌出的光越来越快,越来越多,不消片刻功夫,那些流光就像清澈泉水一般,蓄满了整个池子,还不住的微微荡漾。   小雅轻呼了一声:“我的天啊,这也太美啦!”   徐陵也忍不住叹道:“流光溢彩,至美无暇,此乃名副其实的光之泉也!唯有这等玄妙盛景,才配得上太明玉完天的仙境啊!”   赵德柱此刻老泪纵横,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无往之境,流光之泉就是传说中的无往之境,我找了二十年啊,今天终于找到它了,找到它了!”   赵亮的心中同样也激动莫名,面对这种一辈子做梦都梦不到的神奇场面,换成是谁恐怕也无法再保持淡定。不过,另一个问题立刻也升上了心头,他问赵德柱道:“既然这个光之泉就是无往之境,那么永生的奥妙又在哪里呢?难道找个杯子舀点水上来,喝了就能长生不老?可是这玩意儿也未必能喝呀?”   赵德柱刚才光顾着高兴感慨了,倒还真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经赵亮这么一提醒,他旋即记起正事,不禁微微的皱眉,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满池子发光的泉水,认真琢磨起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石堡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那吼叫声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愤怒、暴虐和绝望,令人听了心胆俱寒。   紧接着,那条原本已经溜回地下裂缝,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怪兽烛龙,此时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与之前的状况相比,这家伙显得极为狂躁,像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的猛扑石堡而来。   幸好这座石堡只有一个出入口,并且尺寸较小,仅仅能容一人通过,而烛龙身体庞大,所以一时间还冲不进来。不过饶是如此,这发了狂的凶兽仍旧非常吓人,它把巨大的爪子从洞口伸进来,一通猛刨猛抓,就仿佛是想将赵亮四人直接撕碎一般。   眼看爪子够不到众人,烛龙又改变方式,换成用头部硬撼门洞。它皮坚鳞厚、力大无穷,如此死命强悍,没几下功夫便将大门旁边的石壁撞出了几条裂缝。   石堡内的四人被烛龙的狂暴吓了一大跳,直到看见它暂时被坚固的石壁阻隔在外面,这才暗叫老天保佑,稍稍感觉些许安心。   赵德柱沉声道:“这家伙是此处的守护神,我们用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唤醒光之泉,打开了无往之境,必然已经彻底触怒了它,只要石洞破损,能容它硬钻进来,咱们四个谁都活不了!”   赵亮把心一横,再次抽出光剑,大步上前道:“让我先废了他的爪子!”   赵德柱见状大惊,连忙喝道:“不可鲁莽!”   谁知话音未落,异变突起,赵亮离石堡门洞尚有十几步的远近,烛龙的脑袋恰好抵住门口,巨大的眼睛中忽然射出一道凌冽的光芒,径直刺向赵亮!   徐陵眼疾手快,飞身而上,一把搂住赵亮滚往旁边。只听轰隆一声,赵亮方才所站立的位置被光柱击中,瞬间炸得碎片横飞。   赵德柱发狂大喊道:“烛龙长居幽都,能烛照九阴,视而为昼,瞑而为夜,它眼睛里的光是大杀器!”   赵亮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还忍不住嘟囔道:“我靠,知道又不早说,他妈的马后炮!”   此时,烛龙仿佛也记起了自己还有这项绝技,一改以头撞门的疯狂举动,改用目中神光直接轰击。   咣咣咣,三下地动山摇般的巨响之后,原本狭小的石门被炸得破碎不堪,烛龙的脑袋已然能够探入堡中。   赵亮心里一惊,大喊道:“小心!它要进来啦!”同时打开电击芯片,集中所剩不多的电力,朝着烛龙双眼正中的位置狠命射去。   一道紫电而出,准确击中烛龙的面门,这凶兽发出一记撕心裂肺的吼叫,紧接着慌忙退了出去。   尽管一招得手,顺利将烛龙赶出石堡,可是堡中四人心里都非常清楚,闪电虽然厉害,但却无法真正伤到烛龙,这家伙只是痛楚不已、内心惊惧,可一旦让它回过气来,必将会变得更加疯狂。   到那个时候,他们四人恐怕就死定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猎人与猎物   邯郸城,马服君府。   新任轻车副将的赵晶,在处理完赵括交代给他的一大堆军务之后,刚刚回到自己房中,连口热茶都没顾上喝,就看见同样是一身赵军戎装的蒋宏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赵晶把笨重的头盔放在案上,打着扇子问道。   蒋宏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不好啦,老师有危险!”   赵晶闻言微微一愣,斜眼瞪着蒋宏:“我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慢慢讲清楚。”   蒋宏急道:“晶少,情况有点不妙啊,老师突然被赵亮给带走了。咱们安排在暗中监视赵亮的眼线刚才来报告,说今天一大早,赵亮跑到吉运酒楼,没多久便领着三个人出来,径直进了对面的司寇府。那个眼线是咱们组织里的老人儿,级别不低,所以他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就是老师。”   赵晶一听就急了,怒斥道:“一大早的事儿,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报告?!”   “做眼线盯梢的那位兄弟,原想着混进司寇府里,找之前被咱们买通的官差打听打听,把情况摸得再清楚一些,”蒋宏无奈叹道:“没想到,司寇府好像遇到了什么大事,戒备的非常严密,眼线等了许久,感觉事情不妙,这才急匆匆回来通风报信。”   赵晶剑眉紧锁,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看?”   蒋宏嘬着牙花子,沉声道:“我觉得不太乐观。上次赵亮那个王八蛋当着赵国君臣的面,把咱们辛辛苦苦造出来的大炮全部毁掉,摆明就是直接向我们开战了。眼下他肯定是利用晋阳公主的势力,借助司寇府,将首领抓捕囚禁啦。”   赵晶疑惑道:“你说,他知不知道我父亲跟他的关系?”   蒋宏微微一愣,应道:“很难说。虽然老师的真实身份一直是组织的核心秘密,但反穿越调查局神通广大,说不定早就查出什么来了。再加上他们毕竟是父子,样貌上也有很多相似之处,赵亮不至于那么迟钝……”   “如果他知道自己也是我父亲的亲生骨肉,那还会下这种狠手吗?”赵晶凝视着蒋宏问道。   “这肯定不用怀疑,”蒋宏心里当然知道,眼前这位神侠组织的太子爷究竟想听什么,毫不犹豫的说道:“赵亮是反穿局的副局长,他为了立功受奖,也为了向他的上级表现自己忠心,必然不会对老师手下留情的。要知道,大义灭亲对于吃官饭的人来说,可是最好的升官台阶啊。”   砰的一声,赵晶重重拍了一下书案,愤然道:“倘若赵亮真的这么没人性,我一定亲手宰了他!”   蒋宏心道:就算赵亮没有对老师下手,你不也一样成天想着宰了他吗?   “晶少,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老师被抓进司寇府的时间也不短了,唯一有个什么不测,也没法跟胡总交代啊。”蒋宏小心翼翼的提醒着赵晶。   赵晶摆摆手:“此事不能瞎着急,以至于乱了阵脚,万一再不小心掉进了赵亮设下的圈套里,那恐怕就得不偿失了。也说不准,他是故意让我们察觉到父亲落在了他手里,以此来引诱我们上当,冒冒失失跑去中他的埋伏。”   “有道理,有道理,”蒋宏连连点头:“自从那天邹展不明不白的被人从地窖里救走,我就感觉眼前的局势非常不简单。赵亮抱着晋阳公主的大腿,实力陡增,背后肯定有不少高手在协助他,以至于花样儿也变得层出不穷。说不定,救走邹展的,和查出老师踪迹的,就是同一伙人!”   赵晶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赵亮是一个人进入吉运酒楼的,但是离开的时候却是带着三个人,除了我父亲,另外两个的身份,搞清楚了吗?”   蒋宏闻言微微摇头:“眼线没有细说,只报告另外两人是一男一女,身手都很不错的样子。假如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一定都是赵亮的帮手,早早就潜伏在吉运酒楼,暗中监视老师了。”   赵晶眼珠子转了转,道:“我觉得,除了赵亮六亲不认,对自己亲爹都下狠手外,此事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可能?”蒋宏有些不解:“您说的另外一种可能究竟是指什么呢?”   赵亮喃喃道:“父亲以前曾教过我一个道理,他说,猎手与猎物之间,并没有非此即彼的真正区分,角色的转换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其中最可悲的,莫过于猎人突然察觉,自己才是真正的猎物,但却为时已晚。”   蒋宏想了想,道:“您的意思是,老师可能是故意被赵亮抓住的?”   赵晶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父亲虽然是神侠的首领,但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一个人穿梭于时空隧道之中,探寻有关永生的奥秘。就连咱们组织内部的人员,常常都感觉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难知其踪。这样的行事风格,又怎么会轻易让赵亮摸到痕迹呢?”   蒋宏略微犹豫道:“晶少这么分析也没错,不过,老师又为何要这样做呢?难道……他想认儿子了?”   其实,蒋宏心里也已经猜出赵德柱可能的缘由,但他仍旧在赵晶面前装傻充愣,用蠢话来保护自己,也顺势抬高赵晶。   果不其然,赵晶对此不屑的撇了撇嘴,分析道:“认个屁的儿子!我父亲二十多年都没搭理那对母子了,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忽然良心发现、亲情蒙醒?哼,别逗了!”   他再次拿起扇子,扇着凉风道:“父亲说,永生的奥秘快要发现了。所以我猜测,他老人家这个时候出现在赵亮的视野之中,或许有可能是要利用这家伙,去探寻什么有用的信息。”   蒋宏微微颔首:“您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那个叫邹展的老头儿精通阴阳五行,当初同样被关在司寇府的地牢之中,您说会不会是这样,那个地牢里有什么关于永生的惊天秘密?”   赵晶目光闪动,语气也不由得兴奋起来:“嘿,说不定还真是这样!看来,我们得想个招儿,在足够自保的前提下,设法进司寇府里瞧个究竟。如果真是在找永生的奥秘,正好助父亲一臂之力,若是想错了,那就顺便把老人家从赵亮手中营救出来。”   蒋宏为难道:“晶少,赵亮现在有晋阳公主在背后撑腰,唬得司寇府全力配合,而那个大司寇田坟又是个软硬不吃的老顽固,咱们该怎么应付呢?”   “不妨事,”赵晶微微一笑:“在赵国邯郸,能稳稳压着公主一头的,当然是大王了。我现在已经有了军职,因为长平战事,随时可以入宫求见大王。你召齐咱们自己的人马,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王宫想办法要个旨意,再同去司寇府!”   田坟正坐在司寇府的书房中批阅卷宗,手下的书吏快步进来高声通禀道:“大人,轻车副将赵晶在外求见,说是奉有大王之命。”   “赵晶?”田坟略一沉吟,放下毛笔,自言自语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书吏小心翼翼的答道:“赵副将并未明示,只说要见司寇大人您。”   田坟眼珠一转,又问道:“他自己来的?还是带着兵马?”   “带着护卫马队来的,”书吏答道:“约么有三四十人。”   闻听此言,田坟朗声问外面:“田贵,赵亮他们在地牢那边有什么进展吗?人还在不在那里了?”   一名中年官吏大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启禀司寇,赵亮四人此时尚在牢中,到现在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因为他们有言在先,不准我们进去打扰,所以里面情况究竟如何,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唉,真麻烦,”田坟摇了摇头,叹气道:“多半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了。这两家争斗,偏偏选在老夫这里,真麻烦!”   说着,他站起身来,抬手示意书吏在前头领路,去迎接奉旨而来的赵晶。   片刻功夫,田坟走到司寇府正堂的前院,远远便冲着正在此等候的赵晶拱手施礼:“哎呦,原来是赵将军啊,老夫俗务缠身,未及远迎,还请将军多多恕罪啊。”   赵晶见他出来,微微一笑,也连忙还礼道:“大司寇折煞末将了。您公务繁忙,叨扰之处,切莫怪罪。”   田坟走到近前,笑道:“将军说的是哪里话。你奉大王之命前来公干,老夫岂敢怪罪。赵将军,究竟何事需要我们司寇府配合啊?”   赵晶从腰间取出一物,说道:“大王有令,调赵亮赵德柱二人军中问话!”   田坟一看对方手里握着的赵王令牌,心中有数,嘴上却兀自犹疑道:“将军,赵亮是公主府的门客,并非我司寇府的官员下属,更不是这里的罪犯,你要调他去问话,怎么找我说呢?而那个名叫赵德柱的人,则更没道理了,老夫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赵晶好像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似的,不慌不忙的笑道:“人当然不是您的人,不过地方却是您的地方。据末将手底下的探子说,赵亮和赵德柱此时就在司寇府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啊?”   田坟点了点头:“没错,之前赵亮的确是领着三个人,去地牢那边办事。至于说此时人还在不在,老夫可就不清楚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紧随其后   田坟无声的笑了笑,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点了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室的谜团再大,也大不过长平的国运之战,就好像晋阳公主的面子再大,也大不过赵氏君王一样。他田坟虽然在朝中举足轻重,可是在面对眼前这种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时,除了夹杂中间当受气包,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既然赵晶抬出了赵王的旨意,又明确指出赵亮所在,那么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将前面承诺过的三天之约放在一边,领着赵晶前往地牢。   甫一进到阴暗潮湿的牢里,赵晶便忍不住眉头一皱,旋即用手捂住口鼻,轻轻咒骂了一句。   田坟没有理会他脸上露出的厌恶表情,兀自在前头带路,径直往赵亮他们所在的牢房走去。赵晶心里惦记着事,也顾不上嫌弃这里污浊的空气和恶心的味道,加快速度跟紧田坟。   正往前走着,田坟忽然停住了脚步,奇怪的咦了一声:“不对啊,赵亮他们怎么不见了,难道已经走了吗?”   负责外围警戒的司寇府军官同样大惑不解:“大人,卑职刚才一直守着大门,没有见到他们离开。”   赵晶见状,还以为田坟是在跟手下一唱一和的演戏,有意诓骗自己,好给赵亮打掩护。他正待发作,忽听一名司寇府的小吏惊呼道:“快看,旁边这间牢房有个大洞!”   闻听此言,赵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快步向前,跑到小吏所指的那个监房。   果然,地面上一个巨大的坑洞,赫然敞在眼前。   紧随其后二来的田坟不禁讶然道:“我的天啊,这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大洞的?”   司寇府的军官牢头们顿时面面相觑,谁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晶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探头往洞里瞧了半天,喃喃问道:“这个洞……之前从来没有出现吗?”   “当然没有!”不待田坟说话,旁边的牢头军官道:“这里是司寇府大牢,关押着大批犯人,若是有洞,岂不是让他们都跑啦!”   “那也就是说,这个洞是赵亮他们进来之后才出现的,”赵晶追问了一句:“是他们搞出来的?”   军官点点头:“这可难说了,我们在外面守着,并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况且这洞又大又深,也绝不可能是四个人轻易可以弄出来的。”   此时田坟忽然明白过来,道:“看来赵亮所言不虚啊。他奉公主之命,接替邹展,继续探查先王托付的地宫谜团。这恐怕就是地宫的入口吧。”   赵晶一听“地宫”二字,立刻来了精神,忙问道:“你说先王托付的地宫谜团,是怎么回事?”   田坟幽幽的看了赵晶一眼,语气淡然道:“将军,此乃王室的机密,莫说老夫不甚清楚,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轻易告诉你呀。而你,更没有权力打听。”   赵晶气得冷哼一声,又转身仔细观察地洞,看了好半天才命令道:“蒋宏,把外面的人马都喊进来!”   站在他身后的蒋宏答应一声,快步离去。田坟一愣,忍不住问道:“将军,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赵晶笑笑:“当然是带人下去。”   田坟眉头紧锁,语气也渐渐转冷:“将军,老夫劝你还是想清楚才好。你奉王命,是来调赵亮去问话的,眼下他人不在这里,你回去跟大王如实禀告即可。但若要下到这个地洞之中,且不说危险不危险,万一此事真的涉及王室秘密,岂非会因为擅自窥探而触刑获罪?”   赵晶眉毛一扬:“怎么?赵亮能下去,我就不能?”   “你的确不能!”田坟道:“赵亮有公主的手书指令,现在就放在老夫书房那里,证明他是得到了赵国王室的授权,有资格探查地宫的秘密。而你,只有调人问话的职分,所以不能下去!”   赵晶冷哼一声,道:“我奉王命,来将赵亮带回军中问话,此事关系到长平大战的胜负成败,岂能轻易耽搁?今天不把赵亮赵德柱带回去,我也得被大王治罪问斩。所以既知他们就在下面,我只能冒险去找一找。田司寇,你若是再敢阻拦我,休怪我搬出军法,对你不客气了!”   随着他的话音,地牢的走廊上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三十几名赵国军兵跟在蒋宏身后,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瞧着这个阵势,大司寇田坟顿时有点火冒三丈,当即便想发飙:他娘的,在老子的地盘上,还想跟我来这一套?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感觉赵晶的话说的也没错,大王给的命令就是要找到赵亮,去洞里一探究竟自然算是一种合理举动,真要闹到御前,大王也肯定是向着赵晶,而不会帮他司寇府说话。   想到这里,田坟无奈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行吧,既然将军执意要下去,那便下去吧。洞中情况不明,还望你千万小心,我司寇府不想添这个乱,就恕不奉陪了。”   赵晶得意一笑,随即吩咐蒋宏,挑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在前头开路,众人点起火把,陆续下到了地洞之中。   一踏上那条宽窄不一、崎岖不平的石阶,赵晶的心里就忍不住立刻升起了一阵莫名的狂喜和激动。   尽管他年纪不大,又一直在外遍访名师、习文练武,故而之前对于神侠组织的事情参与得并不深,但是母亲胡缨偶尔也会跟他提起,父亲之所以会创办如此庞大的神秘组织,主要是为了探寻一个惊天秘密——关于永生的奥妙。   这件事情,也是当初父亲赵德柱与拂衣叔叔有缘相识、携手奋斗的重要契机。   所以,对于赵晶而言,自幼便对永生二字,有着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敏感和向往。   从胡缨那里,他知道了有关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的事,甚至比拂衣更早晓得“无往之境”的信息。那座藏着时空宇宙秘密的地宫,跟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一样,都是赵德柱多年来费尽心机想要找到的东西。   如今父亲传出话来,说永生之谜即将破解,那就证明他不仅得到了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两件宝贝,而且也寻到了神秘地宫的位置,至少是掌握了涉及无往之境的重要线索。   眼下置身于这个神奇的地下空间,随着阶梯逐级向下,赵晶越来越确信,父亲当初对母亲提到过的那个藏着无往之境的地宫,就是这里。   在前头探路的一组兵将,除了七八个赵军之外,还有一个来自于神侠组织的高手老聂,此人曾在海外受过专门训练,擅长追踪,所以由他领头,既能预先识破各种机关陷阱,又能顺着赵亮赵德柱他们留下的脚印痕迹,快速追赶。   这支三十几人的队伍,举着火把、顺着石阶,一路快速向下行进,没用多长时间便走到了阶梯的尽头,来到了三才道的石洞跟前。   赵晶瞅着三个黑洞洞的岔路口,问道:“老聂,怎么样,往哪里走?”   老聂弯腰在地上查看了半天,答道:“老大,脚印是往中间这个山洞去的,不过……”   蒋宏急着问道:“不过什么?”   “他们显然在这里停留了一阵子,显得非常迟疑,”老聂皱着眉头,琢磨道:“这就说明,他们手上并没有那种地图之类准确可靠的指引,多半是凭借分析猜测做出的选择。”   “哪有怎样?”蒋宏道:“跟着走不就得了。”   老聂摇了摇头:“蒋头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倘若之前的人走的毫不犹豫,我们一路追去,自然无须担忧。可如果他们也是两眼一抹黑,蒙着头瞎走的,那么在这种未知的地下世界,我们很容易被对方莫名其妙的带进沟里,随时有可能步其后尘,身陷绝境啊。”   蒋宏闻言恍然大悟,感觉老聂说的确实有道理,不由得转头望向赵晶,等着他拿主意。   赵晶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松松的说道:“这个问题还不简单吗?咱们有这么多人,分头试一试不就全都清楚了?老聂,你带四个人就走中间那条路,另外再挑出两个五人小组,分别试试左右两边的洞口。哪一组走通了,便立刻派人回来报信,我和蒋宏带着大部队在此坐镇,等候你们的消息。”   所谓军令如山,既然轻车副将下达了指示,甭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众部下们也得硬着头皮闯一闯。赵国护卫军兵立刻划出一半人手,分成三组进入山洞。老聂虽然一万个心不甘情不愿,可是作为神侠组织的成员,他也不敢公然违抗少主人的命令,只好带着中间那组战士,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天字号洞口。   待三路人马逐渐消失在各条岔路之中,赵晶偷偷的看了一眼藏在怀里的手表,默默核对了他们出发的时间,然后,他又跟手下要过来一支火把,好整以暇的在三个洞口之间来回闲逛,不住留心观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晶忽然停步天字号洞口前,指着石壁上的一个地方,问蒋宏道:“你认得这些字吗?”   蒋宏凑近看了半天,摇摇头道:“不认识。晶少,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啊?您能看得懂吗?”   赵晶淡淡一笑:“当然!我若是不懂,又怎么能有资格当你们的老大呢?这上面写的十六个字,分别是:来而无往,生死幻灭,循环永续,此路迢迢。”   蒋宏闻言先是一愣,认真想了想之后,旋即惊喜异常:“难道说,此地跟……跟那个终极目标有关?”   赵晶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故弄玄虚的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山洞中传来一阵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道:“居然这么快啊?”   话音未落,老聂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边跑边喊道:“走通了!走通了!快去看看吧,那边好漂亮!” 第五百七十九章 什么都罩不住   凶猛发狂的烛龙,被赵亮的一记闪电大招,直接给轰出了石堡,总算为堡中四人带来暂时的安全。   不过大家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等到烛龙缓过劲儿来,反杀回来,只能是更难对付。   赵亮用左手扶着微微颤抖的右臂,沉声道:“得赶紧想想办法啊,我的电力已经耗光了。”   赵德柱闻言望向小雅,小雅则发愁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电击芯片跟亮子的一模一样,可是却从来都发不出那种吓人的闪电。”   赵亮探头朝外面看了看,急道:“就算一样也没用。那家伙皮糙肉厚,小闪电也完全伤不了它,咱们还得另外想其他方案才行。”   徐陵此时也在向外观察,心有余悸的说道:“烛龙比刚才更疯狂了!可以确定,它的反应与那个光之泉绝对有关,你们看,泉水都快溢出来啦。”   听他这么一说,赵亮三人连忙回头观察,果然如徐陵所讲的那样,此时的泉眼仍在向外喷涌流光泉水,眼看周围的小池子就要被荡漾的光芒给填满了。   就在这个要命的当口,凶兽烛龙强忍着疼痛,再次朝着石堡门洞发起冲击。看它那副狂暴的样子,好像的确是跟光泉正在不住喷涌有关。烛龙似乎跟光之泉有仇一样,非常不愿见到它复活过来,泉眼越是活跃,小池中的流光越多,烛龙就越发暴躁难耐。   赵亮心念一动,大声喊道:“快他妈的把那两个鬼东西收起来!那就是催命符!”   小雅也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了赵亮话里的意思。她离着光之泉最近,当即就要转身去收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   另一边的赵德柱见状大惊,连忙制止道:“别着急,无往之境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烛龙已经撞碎了本已开裂的石洞,猛然闯了进来。徐陵眼疾手快,见凶兽进入石堡,众人的性命危在旦夕,立刻奋不顾身的飞扑而上,挥剑直刺烛龙眼睛。   那烛龙异常厉害,面对徐陵凝聚毕生功力的凌厉一击,竟然丝毫不放在心上。它猛抡右爪,既准又狠的扫中了铜剑,直接把徐陵连人带剑一起荡飞。   这一下的力道极大,徐陵就仿佛是断线的风筝一般,不受控制的甩向了石壁,倘若就这么正正撞上,即便不死,也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关键时刻,昆仑派高手显示出了超凡的本领。徐陵在即将撞到石壁之时,丹田气海中的内力迅速逆转,硬生生将去势转为收势,于半空中一个侧翻,然后足尖点中石壁,借着反震之力重新杀向烛龙。   与此同时,赵亮也从另一个方向攻了过来,光剑横斩,直取那上古凶兽的左前爪。   相较于寻常铜剑而言,能量约束器所释放的等离子光束,显然对烛龙威胁更大。这家伙晓得光剑的厉害,不敢像对付徐陵那样,直接挥爪格挡赵亮。   它狂吼一声,眼睛再次发出光柱,朝赵亮射去。   我尼玛!又来?赵亮的反应也丝毫不慢,一瞧烛龙打算故技重施,立马改变策略,就地一连串侧滚,差之毫厘的躲开了威力巨大的光柱。   就是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勇猛无比的徐陵快速闪到了烛龙目不能及的死角位置,趁它在全力对付赵亮,一剑劈下,正中其后颈。   烛龙颈部的鳞片,远比覆盖在身躯和四肢上的鳞片要薄弱细软很多,这沉重一击,还真就让徐陵给砍破了。   剑光一闪,紧跟着就是血光一片,烛龙顿时疼得连连嘶吼起来,愤怒的目光化作杀器,转而狂扫徐陵。   徐陵一招得手,哪还敢原地迟疑,不等烛龙发动反击,早已经翩然飞往远处,暂避其锋芒。   赵亮此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跺着脚冲小雅大喊道:“死丫头,你还在等什么?再迟就全完蛋啦!”   赵德柱抢先一步冲到上古神卷跟前,对小雅哀求道:“好闺女,好儿媳,求你听我一句,无往之境被召唤出来,一旦关闭,恐怕几千年都不再出现,所以万万不能关啊!”   小雅看着老头儿那可怜的样子,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焦急道:“我也不想啊,可是烛龙……”   赵德柱情急难耐,当即发狠道:“你放心,我去对付它,我去!”说着,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径直冲向正在发狂追杀徐陵的凶兽。   小雅见状不禁暗叹道:疯了,老头儿真是疯了!为了保住无往之境,连这把老骨头都不要了!   之前,她和赵德柱一直躲在后面,不上去帮赵亮和徐陵二人的忙,实属无可奈何的选择。徐陵有一身强横武功,赵亮有一把神兵利器,自然都能跟烛龙拼上一拼,而小雅和赵德柱则相当于赤手空拳,硬上也是白白送死。   可是现在,年过半百的赵德柱,居然勇猛到要拿着一把小匕首去单挑烛龙,那后果简直是不可想象!   小雅不忍看他惨死当场,连忙晃动身形,紧追其后,希望能赶在老头儿被烛龙彻底搞死之前,有机会将其救下。   此时此刻,徐陵那边也已经陷入到了危机边缘。由于他成功砍伤烛龙的后颈,不仅给这家伙造成了不小的创痛,而且更是深深的羞辱了其作为上古神兽的尊严。   烛龙久居阴暗之地,性情凶狠、睚眦必报,自然也不肯轻易放过徐陵。它嘶吼着直追徐陵而去,一边光柱乱扫,一边利爪狂挥,逼得徐陵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徐陵之前为救赵亮,本就负了伤,此时连番激战之后,伤口迸裂,血流不止,体力也渐渐有些跟不上,面对这只发狂的烛龙,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所幸的是,旁边还有赵亮在发动猛攻,极大程度上牵制了那头凶兽,于惊险万分之中,暂时护住徐陵不失。   就在二人正拼死激战烛龙之时,赵德柱和小雅也一前一后冲了过来,挥舞着手里的小刀匕首,勇斗强敌。   赵亮瞧见他俩这副样子,险些没被气死,他冲烛龙猛然挥出一剑,逼着对方退了两步,同时大声问道:“你为啥不赶紧收起东西?!”   小雅守在赵德柱的近旁,一边灵活的来回跳跃,躲闪烛龙的利爪,一边喊道:“你爹不让!”   “靠!你听他的,咱们全都得死在这儿!”赵亮接连狠斩两剑,然后将能量约束器抛给小雅:“你拿着它防身,能量剩的不多了,当心点用!”   “你要去哪儿?!”小雅一边接住光剑,一边问正在就地打滚、准备离开的赵亮。   赵亮起身避开烛龙发出的一道光柱,接着又险象环生的躲过一记利爪攻击,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我去把上古神卷关掉!看看烛龙会不会稍微消停点儿!”   说着,他三步并做两步,飞速奔向光之泉。   赵德柱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跟烛龙拼命,连忙转身就往泉眼那里追去。   就在这个时候,光之泉再次发生了变化,准确的说,应该是它周围的小池子发生了变化。   由于从泉眼中涌出的流光越来越多,整个水池已经开始出现满溢的现象,那些光芒就好似泉水一样,自池边的石头上缓缓流过,飘向四周。   这个玄妙的景象一出现,不仅令越跑越近的赵亮和赵德柱大感震惊,而且同样引起了烛龙的躁动不安。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号之后,烛龙甩开徐陵和小雅不顾,掉头就往泉眼水池这边冲来。   赵亮经过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此时的体力已经损耗到了极限,才跑出去没几步,便感觉自己脚下踉跄不稳,速度也大为降低。   他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点意志,奋力冲刺,终于抢先一步来到池边,而不远处的地方,就是合二为一的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   可是,就在赵亮转眼便能伸手触到宝物之时,烛龙也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不知道这头凶兽是因为恨透了赵亮,还是因为光之泉而触发了怒性,它看见赵亮近在眼前,于是猝然发力,直接从地面弹起,猛扑了过去。   尽管背后没有长着眼睛,可是赵亮仍旧能够清楚感觉到,巨大的危险正在飞速接近自己。而此时的他,既来不及向旁边躲闪,又摸不着前方的宝物,不禁是悲愤交加、绝望透顶。   “儿子小心!”   突然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紧接着,赵德柱从旁边飞身而来,一把将正在等死的赵亮猛地推开。   就在烛龙即将要扑杀赵亮的危急关头,赵德柱及时赶到,毫不犹豫的救下了赵亮。而他自己,则被烛龙狠狠撞飞,口中狂喷鲜血,径直跌入了那片充满流光的池中。   追在后面的徐陵和小雅目睹此状,同时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赵亮也从地上爬起,一脸茫然的转过头去,望向面前的池塘。   他们三个都知道,那个流光溢彩的小池并不怎么深,人如果站进去,池沿可能比膝盖还要略低一些。然而,就在此时此刻,跌入池中的赵德柱却出人意料的消失不见了。 第五百八十章 高维度时空   无论是泉眼里涌出流水一般的光,还是那光可以像有质感的物体一样,逐渐填满整个水池,甚至还要满溢出来。种种现象,都说明了光之泉所形成的的奇景,多半就是传说中的无往之境,与永生奥秘息息相关。   再加上光之泉出现之后,烛龙忽然变得更加狂躁暴怒,更从侧面印证了赵德柱当初的判断。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亮及时捕捉到光之泉与烛龙发疯之间的关联,这才连番催促小雅,要她尽快将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收起来,以便四人能够有机会在烛龙的尖牙利爪之下保住性命。   然而,赵德柱刚刚见到了自己寻找半生的无往之境,还尚未来得及参透其中的奥秘,他生怕光之泉一旦被小雅关闭,今后便再也无缘重遇,因此不禁当场苦苦哀求,希望小雅手下留情。   为了保住光之泉的状态,老头儿甚至还激起了勇悍之气,转身加入道与烛龙恶斗的战团,希望能摆平最大的干扰,好让他有机会认真参悟永生奥妙。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追求永生固然珍贵无比,可是亲生儿子的命同样是万分重要。眼看赵亮危在旦夕之时,赵德柱没有丝毫犹豫迟疑,当即飞身扑上,从烛龙的血盆大口下救出了儿子。   赵亮是获救了,可是赵德柱却因为去势难收,堪堪被烛龙撞飞,不偏不倚的落进了充满流光的水池里。   刹那之间,赵德柱便在那一片光芒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幕惊人的变故,顿时将赵亮、徐陵和郑卢雅吓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此时还无法准确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但三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赵德柱恐怕是凶多吉少。   “爸——”赵亮狂吼一声,猛地扑到池边,发疯般的就要伸手去捞人,小雅反应极快,上前几步拉住了赵亮,奋力将其拽了回来。   那些光芒看似平和,可是赵德柱一落入其中,便立刻化于无形,说明这里面必有古怪,如果赵亮的手臂触碰到流光,究竟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谁也无从判断。   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感激把他拉开,离那个光之泉越远越好。   徐陵这时候也晃过神来,一抖宝剑,冲到烛龙的跟前,将它与赵亮小雅隔开。这位昆仑派的青年高手,强忍着浑身上下的伤势痛楚,全神贯注,时刻准备迎接凶兽的疯狂攻击。   然而令他没料到的是,烛龙此刻同样也显得有些异常。那头上古凶兽一改之前暴躁激怒的状态,只顾痴痴的瞪着光之泉和小水池,目光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   忽然之间,它好像终于确认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惊慌失措的怪叫两声,掉头就跑。   徐陵被烛龙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吓了一跳,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烛龙径直冲出石堡,快速隐没在外面的石林之中,好半天都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这时,只听小雅惊呼道:“我的天,光之泉——”   徐陵连忙循声回头一看,立刻发现情况不对,那个光之泉竟然正在倒流!   满池的流光急速退散,肉眼可见的降低减少,所有光芒都依着来时的路径,往泉眼那里倒涌而去。还没等到徐陵做出任何反应,小池居然就已经见了底。   赵亮和小雅同样是莫名惊讶,二人眼睁睁看着所有的光芒重新回到了泉眼之中,那座用石头垒砌的池子,连同流光溢彩的泉眼,又再一次恢复成之前那种干涸的景象,毫无半点生机。   “亮子,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小雅愣怔着问道。   赵亮茫然四顾,过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道:“我……我爸没了。”   小雅心里清楚,别看赵亮对赵德柱表现出一万个不爽,时时处处都要怼他几下才算舒服。可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子啊,血浓于水、心脉相连,自有一种天然而成的情愫纠葛,是什么都无法将其分开的。   赵德柱为了救儿子赵亮,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己却不幸跌入光泉,下落不明。赵亮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又怎么可能不为父亲的安危担忧着急呢?   小雅连忙收摄心神,让自己尽快镇静下来,同时劝道:“亮子你先别着急,老爷子一向福大命大,什么恶劣的场面没见过啊,应该不会有事的。”   徐陵此时也走到近前,道:“是啊,赵兄,小道也以为,咱们其实不必为赵老伯太过担心的。”   赵亮听他这么说,连忙问道:“道长何出此言?您是不是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我爸他究竟去哪儿了啊?”   徐陵将宝剑重新插回背后,从容不迫道:“实不相瞒,小道也并不能确定老伯真正的去向,不过,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我自有一番理解。”   他略微顿了顿,对赵亮和小雅说道:“泉眼流光,本身就是难得的吉兆奇观,也是修真之士梦寐以求的机缘。据老伯所说,这里原先是一位拥有大神通之人布下的圣境,其中包含着永生不灭的奥妙,所以,老伯落入光泉,消失不见,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小雅好奇道:“照你这意思,难不成还是好事?”   “或许真是好事也说不定。”徐陵淡淡道:“虽然小道的修行尚属浅薄,很多事情还无法参透。不过,老伯所遇之事,恐怕跟羽化登仙的感觉差不多。另外,那头凶兽刚才的反应也很值得玩味。显然,它在此处负有某种守卫之责,当我们利用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唤醒了光之泉,它就突然变得狂怒不已,像是发疯了一般,非要闯进来攻击我们。可是,当老伯不慎坠入池中,与光泉一起消失之时,那烛龙又明显露出一种闯了祸似的惊惧神色,立刻灰溜溜的跑掉了。”   小雅点点头,接着分析道:“嗯,方才的情况确实如此。另外,我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转头对赵亮说道:“所谓无往之境,或许是另一个更高层次的超时空隧道。”   赵亮闻言不禁一愣,他认真想了想小雅的话,奇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爸又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更高级的异时空?”   徐陵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们说的穿越是指什么?更高层次的超时空隧道和异时空又是怎么回事?”   小雅试着用他能听懂的语言讲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三十六重天,穿越就是飞升不同的天界。而光之泉,也就是无往之境,正是连接这些天界的通道或入口。”   徐陵恍然大悟,也微微颔首道:“姑娘这么一说,小道就明白了。现在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我们道家的古籍中也有类似记载,三十六重天的飞升门径,往往都有神兽或神将把守,就想那烛龙一样。”   赵亮没理会他的这番联想,对小雅道:“如果无往之境是超时空隧道入口的话,那么我老爸现在不仅没有死,而且还穿越到了更高纬度的时空宇宙。那个地方,可能已经接近或是完全实现了摆脱时间的束缚,真正达到永生了?”   小雅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这两件宝贝,无论是古代神灵创造出来的法器,还是外星文明遗留在地球上的科技,总而言之,都是一种对于时间空间更为深邃的认知和理解。它们合二为一所唤醒的光之泉,自然也跟时空概念有着根本性的联系。超越时空,不就是永生最核心的意义吗?”   赵亮显然是被她的这番分析给说服了,语气也显得比之前略微轻松了些:“照这么说的话,投身于无往之境,或许正是人们需要参透的真正答案。只是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靠烛龙帮忙才达成所愿。”   小雅莞尔一笑:“所以这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那头笨龙会表现得好像自己闯了什么大祸似的,慌慌张张的溜了。”   赵亮也想跟着笑笑,可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他忍不住沉声道:“可是,我爸之后又该怎么回来呢?难道永远在时空隧道里游荡?这种永生是不是有点太悲催了?”   小雅略一琢磨,安慰道:“并不是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总有种感觉,老爷子自己能找到办法回来的,况且,咱们眼下在这里瞎操心也没什么用处,不是吗?”   赵亮无奈的点了点头,像是自我安慰道:“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反正我自小到大都没怎么见过他,以后见不到了同样无所谓,这老头儿鬼点子很多,说不准自己就从别的什么地方冒出来了。只可惜,他这一失踪,对付神侠组织的事情肯定又要出变故了。”   小雅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神侠组织投降的问题来,不禁秀眉轻蹙,微微犯愁。徐陵不知他俩在讲什么,倒也不怎么关心,他从地上拾起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递给小雅:“姑娘,先把这些宝贝收好吧,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小雅见状,连忙道了声谢,正欲伸手去接,却忽然迟疑了一下,不由得停住了动作。   徐陵略感好奇:“咦,怎么了?不要吗?”   小雅想了想,然后抬手接过上古神卷,同时笑道:“我只要这个东西,降魔图录还是你留着吧。”   “我留着?”徐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忙道:“姑娘不是再开玩笑吧?如此奇珍异宝,怎能轻易送人?”   赵亮此刻也反应过来,立即明白了小雅此举的用意,笑着劝道:“徐道长,一切自有天意,既然咱们有缘探寻地宫,一起同生共死,那么这个降魔图录就权当是留个纪念吧。” 第五百八十一章 冤家路窄   徐陵万万没有想到,小雅和赵亮居然会如此大方,降魔图录这样的绝世宝贝说送就送,毫不吝惜。   小雅看他仍有些犹豫,于是又道:“徐道长,我们之所以要将这件宝物交托给你,其中还另有一层深意。”   “哦?还请姑娘明示。”徐陵闻言连忙请教。   小雅瞅瞅旁边的赵亮,然后对徐陵郑重道:“刚才你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上古神卷与降魔图录合为一体之后,能够引动本已干涸的泉眼变得流光溢彩,无论那是不是通往永生的无往之境,总归是一个惊人的神迹。所以,我们担心今后有宵小邪恶之辈,觊觎宝物神力,将它们夺去。万一被那些坏人将宝物用在什么伤天害理的地方,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徐陵闻言点了点头:“说的没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神物的消息不慎走漏,对你们个人的安全来说,也是一个潜在威胁。姑娘的想法我理解了,你们是想让我把其中一件宝贝带回昆仑收藏,以免让这两件神器同时落入到坏人的手中,对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小雅笑道:“昆仑派高手如云、能人辈出,江湖上极少有谁敢轻易去招惹,把降魔图录交给你们来看管,我们才能放心。”   徐陵明白了小雅的用意,当即爽快答应:“好,没问题,小道必会用心保管,不负二位所托。”   赵亮在一旁叮嘱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给贵派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想拜托道长,关于今日发生的种种怪事,以及降魔图录的神奇法力,万万不可告诉旁人,对外就只说这是你在邯郸无意间得到的玄门宝贝,行吗?”   “当然,理应如此。”徐陵颔首答应:“请赵兄放心,回去之后,即便是武安君和师尊,我都不会讲的。哦对了,说起他们二位,小道身上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这个地宫里显然没有什么大炮的踪影。”   赵亮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用再为此事着急了,那些大炮已经被我悉数摧毁,以赵国目前的国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再造一批出来。”   徐陵听得大感惊愕,连忙追问详情,赵亮便把之前在赵晶庄园里一剑毁掉三十门大炮的事,对他讲述了一遍。徐陵听得又惊又喜,旋即又疑惑道:“既然如此,赵兄和老伯为何不提前告诉我呢?”   赵亮尴尬的笑笑,胡诌道:“嗨,这事儿很好理解啊。我们也不敢确定赵晶是不是只搞出了三十门大炮,所以抱着细心谨慎的态度,到这里再看看才可以放心,对吧。”   徐陵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遂拱手道:“小道肩负武安君的使命,原本只是来邯郸探听消息而已,没想到有赵兄、老伯和小雅姑娘出手相助,彻底把赵国的杀器摧毁殆尽,如此等若是救了我大秦多少兵卒的性命,小道在此替将士们谢过二位了。”   说着,便给赵亮和小雅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赵亮连忙跟他客气谦虚了两句,然后说道:“咱们也别在这里耽搁太久了,我担心那个倒霉的烛龙,随时可能又会回来找麻烦。”   一提到那头凶猛的上古巨兽,徐陵和小雅同样心有余悸,都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于是,三人振奋起精神,拖着酸楚疼痛的身子,小心翼翼离开石堡,重新进入奇幻的石林之中。   这一次,他们倒是走的非常顺利。或许那条烛龙真的是因为不小心把赵德柱撞进了光泉里,闯下了什么大祸,以至于连头都不敢冒了。   徐陵领着赵亮小雅,轻车熟路的绕开了震位和巽位,又连续越过三道巨大的裂缝,才终于回到了起初的乾位。   没想到,他们才一走出石林的边缘地带,居然就好巧不巧的,迎面碰上了刚刚从天字号石洞中现身的赵晶一伙。   两边隔着不到百十来步的距离,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   赵亮乍看有人进了地宫,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又是什么机关埋伏呢。待他瞧清楚对面竟然是赵晶之后,心中同样一沉:我尼玛,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低喝一声:“当心,那边为首的是赵晶!”   与此同时,赵晶也远远的朝这边一指,大声喊道:“他们在那里,给我上!”   眼瞅十几二十个赵军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小雅沉声问道:“怎么办?迎战还是躲避?”   徐陵拔剑在手,傲然道:“哼,小道我打不过烛龙,难道连这几个兔崽子还收拾不了吗?”   赵亮眼珠一转,担心那些军兵里面有神侠组织的成员,不愿他们稀里糊涂的被徐陵干掉,于是叮嘱道:“先别急着动手,看看对方要做什么再说。”   话音才落,赵晶和众手下已然到了近前。俗话说的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赵亮前天刚把赵晶的心血毁于一旦,此刻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看。   赵晶阴恻恻的瞪着赵亮,厉声喝道:“王八蛋,我看你这回往哪里逃?”   赵亮冷哼一声,好整以暇的回怼道:“你这人好奇怪啊,我什么时候逃过了?赵晶,此处是赵国王室的秘密地宫,你跑来这里干啥?”   赵晶瞅了瞅守在他旁边的徐陵和小雅,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寒光,沉声道:“我父亲呢?”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赵亮不禁微微一愣。很显然,赵晶肯定已经通过秘密的眼线,了解到赵德柱是跟着他们一起进入地宫的,此时只看见赵亮、小雅和徐陵三人,赵晶自然会开口质问。   而最麻烦的是,赵亮几乎无法解答他的这个问题。   该怎么说呢?赵德柱老先生通过二十多年不懈努力,在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合体威力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无往之境,然后又因为要搭救赵亮,被一种名叫烛龙的上古神秘巨兽,给一头撞得无影无踪了?   这种鬼话,估计还没讲到一半,就非得把对方给笑岔了气不可。   他略一迟疑,反问道:“你说的是赵德柱吗?”   赵晶怒目圆睁:“废话!明知故问!他现在人呢?”   徐陵顿感愕然,悄声问旁边的小雅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老伯是赵晶的父亲?那你和赵亮又是他什么人呢?”   小雅知道这事越扯越乱,一句两句根本没办法讲清楚,于是低声道:“等回头有机会再细讲吧,你只要知道,我们跟赵晶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就好了。”   徐陵略显茫然的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盘算,这背后或许涉及到了什么家族内斗之类的桥段,所以他作为外人也实在不便多问。眼下至少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赵亮与赵晶哪怕是亲兄弟,也各自保持着不同的立场,一个为赵国打造兵器,而另一个则帮自己破坏赵军的图谋。   因此,他跟赵亮站在一起,也是不容置疑的正确选择。   只听赵亮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千万别激动啊,赵德柱他……他失踪了。”   一听这话,包括赵晶蒋宏在内,几个神侠组织的成员都不禁是微微一愣,蒋宏急道:“失踪了?怎么失踪的?”   赵亮扫了他一眼,利用读心术确认了对方也是神侠的人,答道:“我们来此探查地宫的秘密,赵德柱在路上不幸失足跌入深坑,下落不明。”   “放屁!我父亲纵横天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会犯失足坠落的低级错误?”赵晶大吼一声:“分明是你们暗害了他,还在这里谎言连篇、砌辞狡辩。来人,把他们三个给我抓起来,言行拷问!”   众士兵闻言大声应是,随即纷纷围拢上来,当场就要对赵亮他们动手。徐陵眼疾手快,不待对方展开手段,原地飞身而起,冲着赵军连环出脚,转眼便踢翻了四五个人。   其他战士见状大惊,连忙挥舞刀枪杀向徐陵,徐陵则从容不迫的挥动手中宝剑,抵挡这些人的进攻。一时之间,石林外围的这片区域立刻乱作一团。   尽管徐陵之前在跟烛龙搏斗的时候,身上受了不轻的伤势,但是面对赵晶带来的寻常护卫,武艺高强的他仍旧是稳占上风。转眼的功夫,徐陵已经冲入了人群之中,将昆仑派绝技全力施展出来,好几个赵国战士仅仅招架了两三招,就被他的铜剑扫中,捂着流血的伤口惨叫后撤。   赵晶不禁勃然大怒,喝道:“全都滚开!让我来!”   众手下闻听此言,连忙依着他的命令,向外围退去。徐陵轻轻抖手,潇洒的挽出一朵剑花,对赵晶笑道:“好啊,那就让小道来领教领教赵将军的高明吧。”   赵晶凝视着横剑在手、充满自信的徐陵,忽然阴恻恻的笑了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找死!”   下一秒钟,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抬手直指徐陵。   “小心!”赵亮突然大吼一声,不顾一切的朝徐陵猛扑了过去,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记震耳欲聋的枪声,猝然在山洞中炸响,赵亮跟徐陵抱在一起,翻滚倒地。   当当当,连着又是三声枪响,二人旁边的地面被打的尘土飞扬。小雅反应奇快,立即抽出匕首,朝着赵晶掷了过去,同时猛跑几步,扯住赵亮和徐陵的衣服,三人一同滚进了石林之中。 第五百八十二章 身陷绝境   赵亮连滚带爬的躲在了一个粗大石柱的后面,骂道:“他娘的,这混蛋不讲武德!居然带着手枪穿越!”   小雅挨着他靠紧石柱,焦急道:“受伤了吗?”   “我没有!”赵亮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徐陵,道:“小徐中枪了,不过子弹穿透而出,应该也没有伤到要害。”   徐陵一边捂着流血的臂膀,一边痛苦的问道:“刚才那是什么呀?砰的一声,我什么都没看清就受伤了。”   赵亮道:“你先别问啦,想想怎么逃命要紧!”   话音刚落,只听赵晶在外面大喊道:“出来呀!你不是很牛逼吗?出来跟老子单挑啊!”   说着,当、当当,又是几枪,子弹全部打在了赵亮他们藏身的石柱上,顿时碎屑横飞,吓得三人不敢露头。   “怎么办?”小雅急道:“他越走越近了。”   赵亮略微定定神,低声问道:“你能听出来是什么枪吗?”   小雅努力的想了想,答道:“从声音上判断,多半是仿54式的自制手枪,7.62毫米口径,近战杀伤力很大!”   赵亮道:“我也感觉像。54手枪的弹仓容量是八发,他已经射过七枪了,再来一下就得换子弹,咱们就趁着那个机会往石林深处跑!”   小雅点了点头,随手摘下腰包,说了声“准备”,然后猛地将腰包甩了出去。   果然,这一下突然的状况,立马引起正在向他们靠近的赵晶注意,他下意识的朝腰包飞去的地方又开了一枪。几乎是与此同时,赵亮闪电般从石柱后面跃起,拉着徐陵就往前边狂奔,小雅也连忙紧随其后,掩护着他们一起逃往石林深处。   赵晶吓了一跳,连忙冲着三人的背影扣动扳机。只可惜刚才那一枪之后,弹托板因为子弹被打光而自动上抬,推动空仓挂机柄,卡住套筒的缺口,将手枪套筒恢复到了空枪卡牢的状态,再也无法射击。   赵晶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边恶狠狠的咒骂,一边从腰间又摸出了新的弹夹。可是等到他重新装好子弹,赵亮他们早已经跑远。手枪就算再好用,射程却非常有限,此时即便想打,恐怕也很难命中目标了。   赵晶心中无奈,只好把枪一挥,命令道:“跟我追!”然后便带着蒋宏等手下径直冲进石林里。   徐陵咬牙忍着疼痛,依旧在前面带路,循着玄门数术,带领赵亮小雅在石林里左冲右突。   最开始的时候,后面的追兵还跟着他们的脚步狂奔,可是有些赵军护卫看到赵亮三人总是在绕路,而自己有时候的直线距离与他们并不算远,于是便自作主张的分路包抄。   没想到,这一变道而行,转瞬就令他们迷失了方向,不仅离赵亮越来越远,而且自己也再难走出这变幻莫测的石林阵。   蒋宏瞧出情况不对,连忙提醒跑在前面的赵晶:“老大,快停一停,小心有诈!”   其实不用他开口,赵晶这时候也已经察觉到不妙了,遂立刻止住脚步,转头说道:“这个鬼地方古怪的很,就好像是迷宫一样!”   “没错啊,”蒋宏喘着粗气,指了指四周道:“有几个兄弟绕道包抄,显然已经迷路了。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就是怎么也走不出去。”   赵晶面沉似水,看了一眼越跑越远的赵亮三人,骂道:“他妈的,不能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否则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聂!”   神侠组织成员老聂闻言快步上前:“晶少,是让我去追踪他们吗?”   “不,这里太复杂了,就算追着他们的踪迹,也难保不会落入陷阱里。我要你按着咱们刚才来时的脚印,带大家原路退回去。”赵晶沉声道:“与其穷追不舍,不如守株待兔。咱们再多调些兵来,把这里唯一的通道封住,活活困死他们,我就不信赵亮不投降。”   蒋宏问道:“那些绕道迷路的将士怎么办?”   赵晶淡淡说道:“我没工夫管他们,各凭造化吧。”   “怎么样?他们追来了吗?”小雅气喘吁吁的问道。   赵亮趴在一个大石笋后面,往外探头探脑好半天,终于松了口气道:“没有追来,我依稀看到,他们退回去了。”   “退回去了?”小雅不禁有些意外,也连忙探身出去仔细观察:“咦,还真的走了,难道不打算追杀我们了吗?”   赵亮眉头紧锁的摇摇头:“唉,赵晶那孙子坏得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看来他们终于察觉出石林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法阵,再继续乱闯下去,非得被困死在这儿不可,所以只好改变策略,用别的方法对付咱们。”   小雅此时也明白过来,同意道:“嗯,我看你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如果我是赵晶的话,此时最佳的手段,莫过于稳稳的守在三才道那里,等着咱们补给耗尽、饥渴难耐的时候,乖乖出来投降。”   徐陵歉然道:“都是小道连累了诸位,不仅害得赵老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现在赵兄和小雅姑娘也身陷困境之中。”   赵亮笑道:“你说反了吧?如果不是有你的话,我们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小雅也微微颔首:“徐道长,多亏你舍命相助,才保住我们的安全。你看看,咱们三个当中,属你受的伤最重。”   “小道无碍的。”徐陵洒然一笑,反过来安慰小雅:“等会儿打坐调息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远处的石林,对赵亮道:“赵兄,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妥当不妥当。”   赵亮读心术一扫,立刻知道了原委,笑道:“怎么?你打算去帮助那几个军兵?”   徐陵一脸讶然:“赵兄真是神啦,居然一猜就中?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去救他们。刚才大家拔剑相向,那是各为其主,没有办法,可是此时他们因为不知阵法的厉害,意外陷入困境之中,倘若不及时出手,很可能会遇到凶险的。”   他语气坚定道:“我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困死在这里。”   小雅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帮他们?”   “很简单,”徐陵道:“我去找到迷路的赵军,带着他们走上一段路,只要回到正轨,便能自行离去了。”   赵亮和小雅对视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道:“好,我们陪着你一起去,这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徐陵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有赵兄和小雅姑娘相助,小道信心也大了很多。”   说罢,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咱们还是快去吧,万一那些人不小心遇上了烛龙,根本就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赵亮心中不禁暗叹:这位徐道长可真逗,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呢,还要急着去救别人。倘若倒霉透顶,再次遇上那个神经病烛龙,他们三个估计也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了。   想归这么想,可赵亮还是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扶住徐陵:“慢慢走,当心伤口迸裂,血流的太多就麻烦啦。”   赵亮和小雅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徐陵,远远的锁定了正在石林中到处乱逛的几个赵军,开口喊住他们,让那些人待在原地别动,耐心等待救援。   那些落单迷路的赵军已经在奇幻石林里来来回回的兜了半天圈子,眼瞅赵副将舍他们而去,心中更是抓狂不已。此时他们忽然听到赵亮的喊声,也不晓得真假,不禁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转眼功夫,赵亮三人已然来到他们近前,徐陵柔声道:“你们不要害怕,我们并没有恶意。这里的石林看似简单,实则结构布局非常复杂,倘若不清楚其中门道,恐怕永远都走不出去。你们若是愿意相信我,就跟着我们走,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回到安全地带。”   闻听此言,几个军兵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敢吭声。赵亮在旁边冷哼道:“都瞪大眼睛好好瞅瞅,赵晶已经自顾自的夹着尾巴逃跑了,你们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位徐道长并非吓唬你们,石林暗合道家的玄门阵法,没有懂行的人指路,任凭你有三头六臂也走不出去,到最后只能活活饿死在这里。怎么样?走不走?”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思忖了片刻,上前拱手道:“在下轻车营小校李铎,感谢三位义助,我等兄弟愿意跟你们走。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徐陵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然后轻轻脱开赵亮小雅的搀扶,当前领路而行。六名赵军赶忙收起各自兵器,亦步亦趋的跟在赵亮他们后面,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大约走了七八分钟的功夫,徐陵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说道:“李大人,这条道一直下去,逢岔路便朝右走,连续两个岔口之后,便能出去了。”   李铎微微一愣,问道:“三位不随我们一起吗?”   赵亮道:“怎么随你们一起?赵晶肯定正蹲在山洞那边等着我们呢,现在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李铎,你出去之后,见到赵晶帮我带个话,就说老子跟他耗到底了,有种他就在这儿一直守着,守到地老天荒!”   李铎尴尬的点点头,答应道:“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把话带到。”   说罢,他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又上前几步,凑到赵亮近前小声道:“大人,您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话要带出去?除了赵副将,其他的人我也可以设法去找到。”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一路炸过来   “我说亮子,你觉得那个叫李铎的人能行吗?”小雅靠着赵亮的脊背,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他会替你悄悄地去给晋阳公主送信吗?”   赵亮仰望着石堡的穹顶,说道:“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助咱们,不过……赵晶那小子鬼得很,李铎能不能瞒住他,那可就不好说了。”   赵亮转过头,一边有意无意的闻着小雅秀发的香气,一边问道:“哎,咱们不是有降魔图录吗?可不可以用它嗖的一下离开这个时空,然后再嗖的一下回到邯郸其他地方,不就轻轻松松脱困了吗?”   小雅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也早就想到过这个办法了,所以之前曾跟徐陵要来降魔图录试了试。可惜,地宫这里非常古怪,好像有什么磁场或者干扰似的,降魔图录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赵亮陪着她叹了一声,然后幽幽道:“你说他们修道之人是不是只要喝点风、饮点露水就能活啊?小徐一直在那边打坐冥思,纹丝未动,难道不饿吗?我这儿都饿的快要前心贴后背了。”   小雅闻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硬饼,塞进赵亮手中:“你先垫一垫吧。”   赵亮愣怔了一下:“咦?你怎么还有干粮?之前没吃吗?”   “我不饿,”小雅笑笑:“女孩子向来都是吃很少的,你不知道吗?快吃吧,我要减肥。”   赵亮用手推了推,沉声道:“你别跟我开玩笑。在这种环境下,食物是保持体能的最基本条件,没有力气就意味着极端的危险。我现在以反穿越调查局副局长兼你老公的名义,命令你赶紧吃东西。”   小雅先是白他一眼,旋即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乖乖听话的将硬饼放到嘴边,慢慢吃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待在远处打坐疗伤的徐陵,忽然睁开了双目,接着长长吁了口气,转头对赵亮二人浅笑道:“七十二个小周天运转一遍,果然神清气爽!”说着,他从盘膝而坐的姿势,瞬间变为腾身而起,然后又稳稳的落回地面,看上去就真的好似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   赵亮和小雅见状不禁是又惊又喜,赵亮赞叹道:“这也太牛掰啦!自动满血,岂非打不死的小强?”   徐陵有点没听明白,忍不住问道:“赵兄,你说的小强是何方高人?他练的是什么功夫,居然能打不死?”   赵亮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啊,你问小强呀?那可说来话长了,咱们改天再详聊也不迟。”   小雅连忙帮他解围:“徐道长,你感觉好些了吗?”   “多谢姑娘关心,已经好多了。”徐陵朗声道:“我昆仑派的先天真气,具有止血生肌、固本疗伤的神奇功效。现在各处伤口虽然还不可能立刻就长好,但是精神气力却已经恢复了很多,也没有之前那么痛楚难忍了。”   他转而问赵亮道:“赵兄,外边的情况如何了?”   赵亮回答:“方才趁你疗伤的时候,我爬上石堡,隔远张望了一下,隐隐约约看到三才道的石洞那里,好像又来了大批的军兵,估计都是赵晶调来增援的人手。”   徐陵点点头,道:“看来他们是下决心要困死我们了。小道身份特殊,一旦让他们知道我是秦国派来的探子,必然会连累二位,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小雅安慰他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的来历背景,此事多想无益,还是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尽快逃出去吧。”   赵亮琢磨了一下,对二人分析道:“如果李铎能顺利告知晋阳公主咱们这边的情况,那么赵琦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并且应该很快派人来解救我们脱困。就算推一万步讲,赵晶狡猾无比,令李铎没法及时报信,我想司寇田坟也不可能毫无反应。于公于私,他都会派人知会大公主的。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耐心等待。”   徐陵点点头,正欲开口说话,外面忽然毫无征兆的传来一记巨大的爆炸声。整个石堡都被爆炸余波震得微微颤抖,顿时把三人吓得目瞪口呆。   “不好!赵晶这混蛋玩狠的啦!”赵亮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冲出了石堡。一来到外面,他就看到远处的石林地带,正腾起大量的黑烟,场面非常吓人。   还没等赵亮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远处火光阵阵,浓烟滚滚,大片大片的石笋石柱被炸得四散横飞,整个奇幻石林都被气浪冲得摇摇欲坠。   小雅来到赵亮身旁,惊讶的看着那边,道:“我的天,赵晶这是打算一路炸过来吗?”   赵亮咬着牙道:“看来这小子也想明白了,拖得越久,晋阳公主介入的可能性就越高,所以干脆简单粗暴,直接搞死咱们。”   徐陵走到另一侧,沉声道:“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火药,准确说应该是最原始的炸药,”赵亮面沉似水,问徐陵道:“照他们这么个搞法,能破坏这里的阵法吗?”   徐陵沉思了片刻,回答:“所有的玄门阵法,皆是以数术为基础,辅以山石水木而成。寻常的人力,当然是难以破坏阵法根基,不过,像这么大的动静……不好说。”   小雅替他答道:“把所有石笋石柱都炸个稀碎,什么了不起的阵法都没用了。现在该怎么办?”   赵亮凝神望着发生了爆炸的那个地方,道:“石林的占地规模非常大,赵晶就算再牛掰,顶多只是沿一个方向,朝着中心地带的石堡炸条路出来,但他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整座石林都毁掉。咱们能不能利用这里复杂的地形,跟他们兜圈子、打游击,一直拖到援兵抵达呢?”   徐陵想了想,沉声道:“值得一试。虽然这个石林阵法纷繁复杂,但总归是以‘困’为主,而不是以‘杀’为主。不通数术者进入到这里,只是迷失方向,被困其间而已,却并没有什么凶险万分的机关陷阱。所以咱们逃进林中,除非赵晶可以短时间将此夷为平地,否则很难逮到咱们。唯一可虑的是,那头烛龙。”   “说的也是啊,”赵亮奇道:“这么大的动静,那家伙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睡着了吗?”   小雅道:“就算是睡着了,也得被炸醒不可。依我看,老爷子跌入光之泉,的确是触发了烛龙的某种禁忌,吓得它拼命远遁了。”   “小雅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徐陵点点头:“烛龙虽然阴狠凶猛,但是极有灵性,老伯的意外落入光泉,消失不见,其间的缘故它肯定清楚,现在之所以还不现身,多半就是彻底躲起来了。”   “既然没有那头恶龙捣乱,那咱们还怕什么?”赵亮把手一摆:“赶紧钻小树林子啊!”随着他的话音,轰隆轰隆,又是两声爆炸,距离比刚才又进了许多。   赵亮的紧张是有理由的。既然赵晶能掏出手枪打他们,说不准其他的神侠组织成员也携带着现代武器,只要他们悉数赶来这里,就算再多几个徐陵也是白搭,因此,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赶快溜了才好。   他和小雅在徐陵的带领下,重新进入到石林之中,朝着爆炸相反的方向跑去。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的功夫,距离石堡最近的一大片石林也被炸毁,硝烟还未散尽,赵晶便举着手枪,带着大批赶来增援的手下,冲出了石林地带,径直往石堡而去。   这些人先是仔细搜素了石堡四周,待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小心翼翼的摸进石堡里,转悠了很久,赵晶和众手下才陆续从里面出来,面脸都是疑惑难明的神色。   “你刚才看出什么了吗?”赵晶一边扫视着周围的石林,一边问道。   蒋宏上前几步,道:“啧,里面好奇怪啊。地上的血迹说明赵亮他们确实到过那里,而且还停留了不短的时间。不过,石堡内之前明显发生了激烈的打斗,还有很多猛兽留下的痕迹。”   老聂也在旁边道:“光是看石堡大门的破坏程度,就可以想象的到,那只猛兽无论体型还是力量,都非常可怕。”   “难道老师是被那猛兽给……”蒋宏原本想说“吃了”二字,可终究忍住没往下讲。   老聂一指地面,道:“你们快看,赵亮他们三个人是往那边去的,最后走进了石林,而且时间并不长。”   蒋宏认真分辨了一下地面的脚印,道:“不光他们,还有那头不知名的猛兽,同样是朝那边走的。我靠,赵亮这是想引我们去招惹那东西吗?”   赵晶瞪了他们一眼,沉声道:“废话,我是问你这个吗?”   蒋宏有点懵圈,奇道:“额,晶少的意思是?”   赵晶转头看了看石堡,沉声道:“你不觉得那里面有些不对劲吗?”   蒋宏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道:“嗯,是挺不一般的。这个地方,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墓葬不像墓葬,地宫不像地宫,说是山洞吧,石堡又明显是人为修造的,外面还有一大片迷宫一样的石林……唉,处处都透着不对劲的地方。”   闻听此言,赵晶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蠢货,跟他们讲无异于对牛弹琴。这个地方,里里外外都显露着某种道家的奇妙阵法,尤其石堡中的那个水池,更是不同寻常。如此一来便不难猜想,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古代修仙之人的福地洞天啊。父亲找了半辈子的永生奥秘,多半就藏在这里。   只可惜,老人家功亏一篑,眼瞅着胜利在望之时,居然被赵亮这个禽兽不如的儿子给害死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互相要挟   “我们现在手头上有多少人?”赵晶突然问道。   蒋宏连忙答道:“晶少,咱们自己的人这次总共来了十六个,轻车营的士兵大概有两百左右。除了李铎率领五十人堵在洞口那里,其余全部都下来了。”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又沉声道:“咱们增调这么多兵马进到司寇府搜人,田坟的脸上已经变得很难看了,我担心再这么拖下去的话,事情搞不好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啊。所以我建议还是速战速决。把十六个自己人分成两个一组,每组再配上二十名赵国战士,让老聂标定合围赵亮的方位,各组把所有火药都用上,同时炸过去!另外,咱们穿越带过来的那十支长枪也派上用场,赵亮胆敢反抗,就直接打死他!”   老聂瞅了瞅不远处的石林,面露难色的说道:“小蒋,咱们手里面虽然有枪,但是子弹却并不怎么多,原本还计划着要用到长平战场上,现在拿来对付赵亮,会不会有点浪费?再者说,这片石林区域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到处深坑裂缝,我们一边走一边炸,赵亮早就溜没影儿了。”   蒋宏闻言一愣,感觉老聂讲的也有道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赵晶冷笑了一声,说道:“不用白费力气,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来,我自有办法对付赵亮。”   说着,他朝后面一招手,一名赵军的校尉快步走上前来,恭敬应道:“将军请吩咐!”   “我让你们带来的人呢?”赵晶语气显得有些冰冷:“现在在哪里?”。   那名校尉朗声答道:“回禀将军,就在后面。”   “好,给我把他们押过来。”赵晶一边吩咐着,一边又转头对蒋宏道:“你去找十几个大嗓门儿的人,对着躲在石林里的赵亮喊话。”   “喊话?喊什么呢?”蒋宏不禁有些好奇,没弄明白赵晶究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赵晶伸手一指正被士兵们押过来的两个人,说道:“去告诉赵亮,他如果不乖乖给老子滚出来受死,我就把这两口子当场格杀!”   蒋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顿时明白过来,喜道:“好勒,我这就去安排。”   片刻功夫,十多名赵军分成几组,对着石林不同的方向大声呼喊:“赵亮——李记皮庄的老板李义,还有他的媳妇,就在这里——你赶紧出来,否则他们性命难保——”   士兵们的声音在这种洞窟地形的石林间反复回响,传出去很远的距离,正藏身在一片石笋之间的赵亮立刻就听了个清楚分明。   他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紧张万分的直起身来,朝着中心石堡那个方向费力眺望。   徐陵看见旁边的小雅也同样面色不善,连忙问道:“他们在喊什么?李义又是何人?”   小雅耐心解释:“李义是邯郸李记皮庄的大掌柜,夫妻二人都是赵亮的好朋友。赵晶很清楚他们的关系,所以现在居然用李义两口子当人质,逼着赵亮乖乖就范。”   徐陵听得眉头紧锁,沉声道:“真是卑鄙无耻!堂堂的赵国将军,竟拿无辜之人当做要挟,算什么本事?”   赵亮忽然转过头来,对他二人道:“不行,我得过去营救李义夫妇,你们暂时留在这里,瞅准机会,能撤便撤。”   “那怎么能行?!”小雅当即反对道:“你又想一个人去逞英雄吗?赵晶刚才已经对你起了杀心,现在你过去救人,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大姐,我也不想找死啊。可李义他们是这儿的人,若让赵晶给害得没命了,等于被直接剥夺了他们后代的生存权,影响可不仅仅是那两口子啊。”   “那也不行!”小雅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若是被赵晶给整死在这里,不等于剥夺了我们两个人的后代生存权吗?”   “我……我们两个的后代生存权?”赵亮听得一脸懵逼,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小雅红着脸道:“难道不是吗?大笨蛋!你想去救人也可以,不过必须先拿出一个稳妥安全的方案才行!我要是感觉不靠谱,你就不能去!”   徐陵也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他同样说道:“小雅姑娘讲的没错。赵兄,咱们确实应该营救朋友,但也得先想出对策。”   赵亮思忖了片刻,发愁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对方人多势众,手里又有枪支那类厉害武器,一时间很难镇住他们。”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呼喊声传来:“赵亮——三分钟之内还不现身,就先杀了李夫人给你看看!”   赵亮心中一紧,立刻就想冲出去,小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冷静!好好的想一想,还有什么是赵晶的软肋,他最在意什么或者不能不顾忌什么?”   经她这么一提醒,赵亮顿时反应过来,分析道:“要说还有什么是赵晶都不能不顾及的,那就只剩下神侠组织所谓的最高理想了。他是神侠的少帮主,不可能不清楚关于永生奥秘的事情,而我老爸手中掌握的那个上古神卷,他多半也应该见识过。”   小雅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咱们用上古神卷反过来威胁他?”   赵亮点点头:“我看可以赌上一把。除非赵晶失去理智,否则他绝对不会掂量不出其中的分量。就算我赵亮再重要,也重不过上古神卷,不是吗?”   小雅认真想了想,同意道:“嗯,客观上讲,你确实比不了上古神卷,一个赵亮是死是活,对神侠来说都能接受,但若是上古神卷有什么闪失,那整个组织都得发疯不可。”   徐陵忍不住发愁道:“不过,我们该怎么威胁对方呢?小道之前看过老伯的那个上古神卷,它的材质极为特殊,应该是不惧利刃火烧的。如果赵晶清楚这一点,我们也不可能吓唬他说要毁掉上古神卷啊。”   赵亮嘿嘿一笑,指了指旁边说道:“撕不烂、烧不着,都没什么关系,因为我可以直接给他扔了!周围这些巨坑裂缝个个都深不见底,鬼知道下面会通向哪里。一旦掉落,他赵晶即便调来成千上万的军队,恐怕也难以找回来了。”   小雅点点头:“说的没错!咱们就拿这个宝贝筹码跟他好好斗一斗。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再商量出一个行动的策略来。”   蒋宏瞅了瞅一片寂静的石林,对赵晶低声道:“晶少,赵亮那家伙好像并不在意李义的死活啊,这么老半天都没有一点儿动静,咱们是不是……”   他本想说“咱们是不是打错算盘了”,可终究还是忍住没敢这么讲。   赵晶冷冷一笑,同样两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石林,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挤出句话来:“先把李义他老婆干掉,我就不信赵亮能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   蒋宏无声的点点头,随即转身朝旁边大喝道:“把那个女的宰了!他们都是秦国派来的奸细,不必手软!”   众军士大声答应,抽出兵刃就架在了李夫人的肩头。李夫人是个老实本分的妇道人家,胆子向来极小,当场便被吓得昏死过去,而李义则连连求饶,高呼冤枉。   赵晶突然冲着石林大喊道:“赵亮,瞧清楚!是你当缩头乌龟,把这个女人害死的!”   “放屁!给老子刀下留人!”赵晶的话音刚落,一记怒喝便从旁边的石柱后面响起,赵亮和徐陵并肩现身在众人面前。   “赵兄!快救救小娟啊!”李义一瞧见他的身影,心里顿时腾起了希望,连忙大声呼喊道。   赵亮冲着他遥遥的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兄弟莫慌,这里有我,没问题的。”   赵晶此时已经把手枪再次举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两边相距超过了三四十米,手枪的精准度大打折扣,恐怕他早已按捺不住开枪射击了。   蒋宏反应也快,猛地一挥手:“把他们围起来!”   赵军士兵闻言正欲上前,徐陵忽然举起右臂,淡淡道:“谁敢乱动,我就把这个宝贝丢进深渊!”   “都别动!”赵晶突然不由自主的身子一抖,立刻开口喊住了手下,随后仔仔细细的凝神查看徐陵手中正拿着的那个神秘物件。   “卧槽!这是……这是上……”待终于瞧清楚了徐陵手中之物后,赵晶心里不禁一沉,语气也不由得凝重了几分:“赵亮,你这个混蛋,还说不是你害死了父亲?这件至宝,他老人家从不离身,眼下落在你们手上,分明就是夺宝害命!”   赵亮懒得跟他分辩这些,说道:“废话少说,赶紧把李义夫妇给我放了,不然我们立刻把上古神卷丢进深渊,让你们永远也别想再找到。我奉劝你还是把问题考虑清楚,反正我们反穿局根本不在乎什么永生不永生的,而李义他们毕竟是这里的人,实在救不了,我也没办法,尽过力就好。”   说着,他转头对徐陵道:“我数三下,你就松手,然后咱们一起转身跑他娘的。一!”   “等等!”赵晶紧张万分的制止道:“你们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徐陵微微一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赵兄。”   赵亮非常默契的配合道:“二!”   赵晶死死盯着徐陵的右手,气的牙根儿发痒,狠狠道:“别数啦!我答应放人!” 第五百八十五章 发疯   在这种局面下,赵晶是不能不妥协的。   相比上古神卷这种千载难寻的绝世宝贝,无论是李义夫妇的性命,还是赵亮的性命,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如果上古神卷真的被徐陵扔下了万丈深渊,那样就算把李义两口子活剐了,再拉着赵亮枪毙十分钟,也无法弥补神侠组织这么多年辛苦努力之万一。   他顾不上许多,当即开口答应道:“我可以放了李义,但你们千万不要冲动,否则的话,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赵亮心中大石稍微落下,知道自己赌对了,连忙道:“只要你不冲动,我们当然不会冲动。赶紧放人,不然大家只能鱼死网破,我只剩下一个数啦。”   赵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吩咐道:“先把他们两个的绳子给解开,手脚轻点,别伤到他俩。”   众手下答应一声,给李义和他夫人解去绑缚,同时把吓昏过去的李夫人弄醒过来。李义上前一把将妻子搂进怀里,连连温言宽慰,让她不要害怕。   徐陵见状,将手臂也慢慢放下,向赵晶示意,只要肯乖乖听话,他便不会把上古神卷怎么样。   赵晶也从极度紧张中缓过一口气来,大脑飞速转动,寻思新的对策。他的心理活动,自然是瞒不过窥心大法,赵亮微微一笑,说道:“我劝你别再指望谈什么条件了,还是刚才的那句话,立刻放我们几个离开这里,否则就等着跟上古神卷说永别吧。”   赵晶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行险一搏,只得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们让开道路,放李义和他妻子过去。   李义战战兢兢的看了看四周,又瞅了瞅正在远处朝自己招手的赵亮,足足愣怔了十几秒钟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扶着李夫人往前走去。   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赵亮和徐陵也感到既欣慰又意外。看起来,他们之前的预料是正确的,赵晶极为在意那个上古神卷的重要价值,丝毫不敢轻易冒险,只能乖乖的听话放人。   然而,令赵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稍觉安心,而李义夫妻离自己也越来越近,即将汇合之时,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毫无征兆的涌上了他的心头。   赵亮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望向远处的赵晶,顿时被惊得头皮发麻,失声喊道:“李义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赵晶两眼通红,好像忽然发了疯似的,一边往前狂冲,一边举起手枪拼命射击,同时嘴里还声嘶力竭的怒喝着:“给我杀!”   子弹嗖嗖嗖的迎面飙来,打得赵亮周围的石笋石柱全都碎屑横飞,震耳欲聋的枪声更是令人惊骇莫名。由于李义夫妇此时距赵亮只有十来步的远近,所以他和徐陵的第一反应都是赶紧上前救人,根本无暇再顾及什么上古神卷。   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赵晶和他的手下们彻底放开手脚,飞一般的扑了上来。   只听噗噗几声,李义和他妻子都同时身体一震,紧接着脚下踉跄不稳,在血浆飞溅中滚倒在地。赵亮看的大惊失色,刚要伸手去扶他们,旁边的徐陵又中了一枪,闷哼一声险些摔倒。   这个时候,赵晶已经冲到了近处,眼看再有那么几个弹指的功夫,便能把手枪顶在赵亮头上打了。徐陵奋起余力,将宝剑猛地掷了出去,同时一把拉住赵亮,拼命后撤。   蕴含着昆仑派高手满腔怒火的飞剑,岂能等闲视之。饶是赵晶身手了得,反应极快,也没能在奔跑的过程中完全避开那柄宝剑。剑锋擦着他的臂膀,刷的一下破空而去,同时带起了一大片血肉。   赵晶心中一惊,整条胳膊瞬间痛彻难耐。很显然,宝剑不仅仅伤了他的皮肉,更重创了他的经脉,使得右臂立刻丧失了行动的能力,手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人也随之飞身翻倒。   跑在后面的蒋宏等一众手下见赵晶中剑受伤,顿时都慌了手脚,大家连忙止住脚步,纷纷上前搀扶查看。赵晶艰难的抬起左手指着前方,龇牙咧嘴的骂道:“都别他妈磨叽了,赶紧追!”   老聂反应最快,赶紧答应一声,领着大批士兵继续朝赵亮徐陵追去,蒋宏则从自己衣服上扯开布条,一边给赵晶包扎伤口,一边说道:“晶少,咱们这么干,不怕赵亮他们狗急跳墙,真把宝贝给毁了吗?”   “不怕!”赵晶恶狠狠的答道:“我刚才突然想通,他妈的上古神卷不要就不要啦,反正我父亲没了,谁也解不开永生的奥妙,宝贝在手里也跟废物一样。索性就放下顾虑,跟他玩儿硬的,没准儿这样反而还能有机会挽回上古神卷。”   蒋宏点了点头,用力缚紧布条,道:“我都听晶少的,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赵晶咬牙忍着伤痛,奋力站起身:“那个道士显然精通迷宫的门径,之前赵亮就是全靠他指路。可惜他负伤很重,跑不快啦,只要咬紧他们,赵亮必死无疑,快追!”   蒋宏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劝道:“晶少,老师遭遇不幸,命丧赵亮之手,以后你就是咱们神侠的主心骨了,可千万不能再有什么闪失。追人的事就让兄弟们去办吧,你现在必须坐下休息,防止伤势加剧。”   赵晶冷哼一声,正欲甩开蒋宏的手,骂他啰嗦,谁料臂膀处的伤口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疼得他眼前发黑,发狠的话一时也无法再说出口。   就在赵晶兀自强忍伤痛的功夫,赵亮他们那边已经是险象环生了。正如赵晶所说,徐陵此时伤上加伤,就算功力深厚也犹如强弩之末,再难有任何反击之力。现在与其说是他带着赵亮穿梭于石林法阵之中,不如说是赵亮半拖半扶的扯着他逃命。   幸好徐陵意志坚强,始终还保持着一丝清醒定力,能给赵亮指路狂奔,不然的话,用不了多远赵亮就得跑错了道。   只可惜,他们两个人的速度越来越慢,对方有老聂这样的追踪高手在,双方的距离正不断拉近。   赵亮眼看煞星撵着屁股追上来了,连忙又加了点速,待转过了一个弯后,大喊道:“小雅!快点!搞不定啦!”   随着他的呼唤,一直躲在暗处准备实施接应的小雅,立刻挥动光剑,猛地斩向身旁几根粗大的石柱。   只听轰隆隆的一阵巨响,石柱循着她之前计划好的方向,猛然倾倒在赵亮他们与追兵之间的空地上,顿时尘土飞扬,声势惊人。   老聂等一众追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倒塌吓了一跳,纷纷停步躲闪,生怕被石柱砸中,或者不小心跌入旁边的深坑裂缝。   也多亏这及时的阻碍,赵亮在徐陵的指引下,趁机往旁边的路上一拐,再次与追兵拉开了距离。   此时,小雅也从暗处跑了过来,忍不住吃惊道:“徐陵怎么又中枪了?李义他们呢?没救出来?”   赵亮发狠道:“赵晶那个疯子,不能按正常人去考虑!李义夫妻都遭了他的毒手”   “现在怎么办?”小雅帮他扶住徐陵,问道:“继续跟他们在这里打游击吗?”   赵亮摇摇头:“不行,一来徐陵的伤势没法再拖,二来赵晶已经疯了,他的人追得很近,这次恐怕轻易甩不掉。”   小雅瞅瞅后面,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回到地面?”   赵亮先让徐陵帮忙指了指出石林的路,然后道:“我刚才探过赵晶的心思,他的人大多数都部署在石林里,洞口那边的兵力反而不多。我们猝不及防的出现,有机会冲出去!”   说罢,他背起徐陵,立马甩开大步,往前跑去。   小雅知道,赵亮这家伙平时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很不靠谱,可是每到关键时刻,他不仅胆量过人,而且思路也非常清晰。既然他说有机会冲出去,那么多半是可行的,于是连忙紧紧护在赵亮和徐陵的旁边,一路向石林外面转移。   徐陵趴在赵亮背上,原本还想挣扎着下来自己走,可是无奈刚才那枪伤的着实不轻,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什么深厚内功都是白搭。眼下他还能凝聚意识,给赵亮指路,已然是非常不易了。   在他的指引下,赵亮健步如飞,秉持着再苦再累也必须玩儿命逃生的精神,没用多长时间便抵达了石林的边缘。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向外望去,大概百十来步的地方,就是天字号石洞的洞口。在那里,正有一伙赵军严阵以待,其中几个眼尖士兵也立刻发现了他们三人,不禁高声呵斥起来。   “快看!是敌人!”   “没错,他们就是赵将军要抓的逃犯!”   “快!快!堵住他们。示警!示警!”   守卫在此处的赵军训练有素,警惕性也极高,在一阵紧张吵嚷之后,便纷纷拔剑挺枪,快速迎了上来。   另外,还有七八名赵军射手同时弯弓搭箭,远远的瞄准了赵亮他们。   这些弓箭虽然比不了赵晶的手枪那么精准便捷,但是其杀伤力同样不容小觑。只要距离再近些,一轮齐射也是极难抵挡或躲闪的。   但凡不幸被射中一箭,虽说不一定当场丧命,但至少会疼的无法顺畅行动。若是倒霉遇见了带着倒钩的狼牙箭,那情况就更加凄惨,想拔下箭簇,非得扯掉一大块血肉不可。   小雅见状心里一紧,连忙伸手拉住赵亮,准备先找个掩体暂时躲避一下,可是就在这时,对面的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声喝道:“将军有令,要抓活的,把兵器弓箭都给我收起来!” 第五百八十六章 死里逃生   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徐陵出手相救,顺利走出石林迷魂阵的赵军校尉李铎。这人倒是颇重恩义,赵亮他们不计前嫌的救了他,此时便一心想着设法维护。   他的这个命令一说出口,周围的赵军都不禁微微一愣:弓箭收起来也就罢了,怎么连兵器也不让用呢?难道是要咱们徒手干架吗?   不过,所谓军令如山,既然上司发话,赵副将又要活口,那大家也只能依言而行,纷纷收起手中的兵刃,继续朝赵亮三人围了上来。   眼见敌方全都不敢再动刀动枪,小雅顿时感觉威胁大减,连忙放开手脚,好似豹子一般,扑入了对面的羊群。   说那些人是羊群,倒也不算夸张。凭小雅刻苦训练出来的特工身手,即便是北宋禁军教头,外号“玉金刚”的林拓尚且招架不住,更何况眼前这群为数不多的寻常赵兵。   眨眼的功夫,小雅就接连放倒了五名敌人,个个疼的呲牙咧嘴,满地打滚。其余战士摄于她的战力,一时间也吓得不敢轻易靠近。   徐陵此时已经从赵亮的背上下来,靠着一股内力强撑,也和赵亮一起加入战团,护在小雅身旁,对付上前拦截他们的赵军。   打着打着,一道身影忽然从旁边窜出,大喊着:“赵亮,别想逃!我要亲手抓住你!”然后便冒冒失失的冲向了三人。   赵亮定睛一瞧,差点被没气笑了。原来,那人正是此处负责带队把守的李铎。单单是瞧他那副架势,以及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的大呼小叫,赵亮就已经心中有数:对方这是在故意给自己制造机会!   他领会了李铎的用意,赶紧上前迎战。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之后,李铎突然故意露个破绽,脚底下一滑,正巧被赵亮一个鞭腿扫中,翻身摔倒。赵亮猛扑过去,从后面勒住了李铎的脖子,大喝一声:“都别动,不然我当场弄死他!”   李铎也非常配合,立刻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连连挥手对部下喊道:“往后退!全都给老子往后退!”   此情此景,再次令士兵们陷入到了懵圈的状态。大家都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李铎刚才那番拙劣粗糙的演技,连赵军自己看着都尬:老大,你这是忽悠谁玩儿呢?送人头也不是怎么个送法呀?你瞧瞧,赵亮勒着你脖子的那只手都特么是松的,他就算想弄死你也没这个条件啊。   想归这么想,但是带队军官落于敌手,毕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尽管赵军没有秦军那样严苛的法令,可既然上司已经明显开始演戏放水,那么做部下的,实在没有理由继续冒着风险头铁硬上。   大家同样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关切紧张的表情,一边乖乖听话后撤,一边戏精上身般的呼喊道:“千万不要伤了我们校尉大人,有话好好说!”   赵亮眼看大家都这么上道儿,心里可算放松不少,他立刻让小雅扶住徐陵,自己则装模作样的搂着李铎,一起向天字号洞口处移动。   赵军战士们无可奈何,只得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校尉大人啥时候能把眼前这场戏给演完。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石林边缘地带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的声音,紧接着,大批军兵从那里闪身出来,为首的正是神侠组织的老聂,在他的带领下,赵军的大队人马朝赵亮他们这边狂冲而来,同时嘴里还纷纷高声喊着:“将军有令,把那三个人都杀掉!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闻听此言,众人心里都同时咯噔一下,赵亮反应极快,大喝道:“快走!”   说罢,他放开李铎,转身和小雅架起徐陵,拼命跑进了天字号石洞之中。   由于陨铁锁脉之前已经被赵亮的光剑斩断,所以洞里面再没有那种无限循环的迷阵,而是恢复了通直的状态。赵亮三人知道自己此时正命悬一线,稍微耽误片刻的功夫,就有可能被敌人追上,陷入重围之中,最终万劫不复。因此,不论是他和小雅,还是身负重伤的徐陵,都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延缓,甩开大步一路狂奔。   三个人摸着黑,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老远,耳边却逐渐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响。不用说,肯定是赵晶的手下也已经追入洞中,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徐陵因为伤势的缘故,脚下渐渐变得有些迟缓,他一边借着赵亮和小雅的扶持奋力向前奔跑,一边痛苦的说道:“赵兄,你们放下我吧,赶紧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赵亮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火把光,沉声道:“别扯没用的!那帮混蛋在后面死追,也快累成狗啦,你再坚持坚持。”   说罢,他放开徐陵的胳膊,对小雅道:“你们先走,我给他们添点儿乱。”   小雅知道赵亮的鬼主意多,因此也不多问,连忙咬牙独自撑起徐陵,拖着他继续往前跑。赵亮则从腰间取出了能量约束器,按下开关,嗡的一声擎出等离子光剑。   光剑的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白色光芒,在黑暗的山洞里格外显眼,真的就如同是星球大战中绝地武士们所使用的武器一样,挥动起来煞是好看。   赵亮一边跟在小雅他们后面,一边忽左忽右变换路线,还时而弯腰屈膝,时而凌空跳起,随机舞动光剑,斩向四周的石壁和地面。   随着光剑锋芒的划过,坚硬的陨铁洞顿时碎屑横飞,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块掉落的到处都是,布满了他们三人身后的道路。   小雅跑在前面,虽然看不见赵亮在干什么,不过光是听动静就能晓得,这家伙搞出来的阵仗肯定不小,等会儿后面的追兵可有苦头吃了。   正想着呢,赵亮已经又重新追了上来,替她搀扶住徐陵,同时利用光剑的亮度,指引前路。   没过多长时间,他们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惊呼和咒骂声。尽管追兵们都打着火把,能及时看清楚山洞道路的情况,可是赵亮布下的碎石阵,仍旧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迟滞的作用。不少赵军士兵或因为躲闪不及被大石块绊倒,或因为踩中尖锐的小石头而崴脚受伤,一时间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这样一来,原本越撵越近的追兵队伍,再次被赵亮三人拉开了距离。   身后的压力不再像之前那样紧迫,赵亮和小雅的内心顿时轻松了不少。即便这会儿仍然不能停下来休息,可是心态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他俩振奋起信心,脚下毫不停歇,扶着快要支撑不住、几近昏迷状态的徐陵,一路冲出了三才道的天字号山洞,飞速来到石阶那里。   万幸的是,赵晶在这个地方并没有安排守军,不然的话,就以他们三个人现在的状态而言,恐怕就算来上七八个普通老百姓,都能收拾了他们。   赵亮回头瞅了一眼,咬牙道:“一鼓作气!上吧!”   小雅用手扶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喘匀了呼吸:“徐陵已经晕过去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赵亮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只能我背着他爬上去啦!”   小雅抬头看了看那条崎岖不平、又陡又长的石阶,吐了吐舌头道:“我的妈呀,这路自己走都费劲,赵亮同学你还要背着一个人上。好汉子!了不起!”   赵亮没好气的说道:“死丫头,你这是在夸奖我呢?还是在挖苦我呢?这么艰巨的任务,你不赶紧给我鼓鼓劲,居然还说风凉话。”   小雅笑嘻嘻的拍了拍赵亮的后背:“我这不是正在给你加油鼓劲吗?怎么着,还想我亲你一下不成?”   赵亮没想到,在如此危机四伏、命悬一线的环境下,小雅居然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真是个心大的姑娘。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敢再接小雅的话,而是双臂猛地发力,把暂时昏厥的徐陵扛在了自己背上,然后咬紧牙关向上攀登。   一边走,赵亮还一边念叨:“唉,可惜小徐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不然的话,出去以后立马念个咒,把这个地宫重新锁起来,困死赵晶那个小混蛋!”   小雅在后面帮忙扶着徐陵,道:“你别忘了,这里除了赵晶和神侠组织的人之外,还有好几百赵国军兵,他们的生死可不是开玩笑的,哪能说困死就困死呢?”   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声不吭的拾阶而上,直到两腿已经累到完全麻木,开始不受控制连连颤抖的时候,才终于看到头顶上方洞口的亮光。   小雅低声道:“你先别着急,停下来喘一喘,回回力气。我去上面探探路。”   说罢,她越过赵亮,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上去,不仅动作灵活敏捷,而且最难得的是行动起来居然毫无声响,就如同在夜间穿行的小猫一般。   此时此刻,司寇府牢房里的地宫入口处,只有四名赵军士兵在负责把守。因为赵晶带领大队人马下去了不短的时间,而入口这里一直风平浪静,啥动静都没有,所以他们的警觉性并不高,正或蹲或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闲天。   小雅静静的躲在暗处,瞧清楚外面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于是瞅准机会,猛然间冲了上去,甫一照面二话不说,一脚就踢在了其中一名赵兵的头上。   只听砰的一声,那人翻着白眼,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第五百八十七章 烽烟再起   别看小雅表面上是一位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可实际上却绝对是个狠人。尤其在格斗功夫方面,完全称得上是一流高手的水准。她这一脚又快又重,直接把距离最近的那名赵兵踢得昏死了过去。   一招得手,小雅毫不停留,紧接着便扑向了站在旁边的另一名士兵。咔咔两下,一拳轰在对方的腹部,一拳打在那人的腮帮子上,当场又晕过去一个。   剩下那两人反应过来,连丁点儿挣扎抵抗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立刻转身便跑,简直比兔子还快。   小雅担心牢房外面还有对方的援军帮手,一旦让这两个人逃出去了,恐怕会招来更多敌人,于是连忙抄起他们遗落在地上的铜剑,带着剑鞘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在其中一人的后背,那人闷哼一声,当即扑倒在地。   另一个人吓得有些慌乱,一不小心脚下被牢房的栅栏门槛绊了一下,顿时踉踉跄跄险些摔倒,但也正因为迟滞了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小雅已然追到了他身后,一记手刀狠狠砍在这个倒霉蛋的颈部,同样立时昏了过去。   之前那个被铜剑击中后背的赵兵,此时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正打算再次夺路逃生,没想到小雅转身极快,不待他反应过来,抬脚便踹中了他的小腿。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小腿胫骨当场骨折。   那名赵兵疼得惨哼一声,直接歪倒在地,呲牙咧嘴的连连求饶。   小雅之所以下如此重手,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眼下徐陵身负重伤,而赵亮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损耗殆尽的地步,若是真被赵晶的人前后夹击,不幸堵在这里,恐怕三人的小命就都难保了。   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那名赵兵跟前,压低声音问道:“想活命就别叫唤!”   那人非常听话,闻言立刻咬牙忍住腿部的痛楚,眼含热泪的点了点头,同时可怜巴巴的望着小雅。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可以饶你不死,明白吗?”小雅故意透出冰冷的语气,恶狠狠道:“外面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赵兵先是嘶嘶的倒吸了几口凉气,接着乖乖答道:“女侠饶命啊,小的绝不敢说谎。外面没有我们的人了,赵副将下令调来卫队营,全部两百多兄弟刚才都下去啦。”   闻听此言,小雅终于放下心来,又问道:“现在守在外面的都是司寇府的士兵吗?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比如赵晶自己的门客手下?”   “没有了没有了,”赵兵道:“洞口只有我们四个看守,外面再无旁人,赵副将的亲兵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从来不离半步的。”   小雅点点头,又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才冲着洞口喊道:“亮子,没事了,上来吧。”   她话音刚落,赵亮便已经背着徐陵奋力爬了上来,同时口中急道:“赶紧走,吊死鬼又追上来啦,火把都能看清了!”   小雅见状连忙上前帮他扶住徐陵:“这回真是老天保佑,外面现在已经没有赵晶的人马了,不然的话,今天非得挂在这里不可!”   赵亮闻言也同样心中暗叫侥幸,他瞅了瞅横在地上的四名赵国战士,一边往外跑,一边问道:“他们几个没事吧?千万别搞死了。”   “你就放心吧,我下手有准儿的,”小雅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操这么多心,快走!”   两人担心被赵晶他们给再次追上,于是连忙健步如飞,从那间牢房里出来,沿着地牢通道一路狂奔,直到冲出了司寇府地牢的大门,方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一直守在门口这里的大司寇田坟,瞧见他们慌慌张张的从里面出来,浑身带伤、到处是血,还有一个趴在赵亮的背上生死未卜,不禁是大吃一惊。他赶忙快步迎到跟前,诧异道:“我的天啊,你们这是怎么了?赵晶将军不是奉大王之命,找你去问话吗?为何会闹到这步境地?他人呢?”   赵亮把徐陵轻轻放下,骂道:“别提了!赵晶那个王八蛋哪里是要找我问话,他根本就是公报私仇,打算趁机在地宫里弄死我!田大人,啥都先别说了,赶紧给我找辆车,帮我把同伴送到公主府去吧,眼瞅着他们要追出来了,我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司寇府,也给你添麻烦。”   田坟沉声道:“赵亮你不必担心,没人敢当着老夫的面,在司寇府胡乱杀人!”   赵亮急道:“我知道赵晶没有胆量在您老面前乱来,可是万一他抬出大王的名号,借着问话的理由,硬把我们带走,那我的小命可就不好说了。眼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让我赶紧回到晋阳公主那里,这样你们司寇府也不必夹在中间,两头难做,对吗?”   田坟听他说的有道理,微微颔首道:“那好吧,既然你们两家之间的情况如此复杂危急,老夫也不便过多插手了。派车送人这样的事,我还是可以担待的,也不怕赵将军责问,干脆就再做一次好人,暂时助你脱离险境吧。来人!护送赵先生他们前往公主府!”   在司寇府官差的帮助下,赵亮他们终于赶在赵晶的人马追出地宫之前,乘上了去往公主府的马车。直到此时,赵亮才终于安心放松,赵晶这家伙就算再怎么嚣张、再怎么疯狂,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没有过硬理由就向他发动袭击。   如果赵晶真要那样鲁莽乱来的话,别说赵琦和田坟这些人不肯善罢甘休,就连赵王恐怕也没法再撑腰支持。   马车一路疾驰,片刻功夫便回到了公主府。车辆停在了府门口,赵亮和小雅抬着徐陵才一下来,正好碰到从大门里面走出来的小公主赵雅。   赵雅瞅见浑身是血的赵亮,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赵亮怕她担心,没敢细讲刚刚跟赵晶在地底下大战一场,只说遭遇了歹徒袭击,这位道长朋友受了不轻的伤,而自己则没有什么大碍。   汾阳公主性格单纯、心地善良,听赵亮这么说,倒也没有继续深究,她一边命下人帮忙抬徐陵到后面医治伤势,一边差遣随从去邯郸郡守府找赵雄飞报案,设法缉拿赵亮随口胡诌的那些歹徒。   赵亮见赵雅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也不禁好奇打听,她这么行色匆匆的,是打算去哪里。   小公主告诉他,秦国忽然再一次大举进攻,又连续两回击败了长平前线的赵军,赵军副帅、安国侯孟彻不幸阵亡。老侯爷是两位公主的远方舅舅,一直特别关照这姐妹俩,眼下他为国捐躯,侯爵夫人闻讯当场昏厥,一病不起,所以赵雅准备过去探望舅母,顺便帮忙料理些后事。   赵亮听说秦军向长平发动了攻击,不禁微微一愣,随即问起晋阳公主在不在府中。赵雅道:“姐姐昨天就入宫了,一直在讨论商量前线战局的事情。听说王兄因为前线失利,大发雷霆,把最喜爱的墨玉酒爵都给砸了。”   赵亮闻言恍然大悟,心中暗道:怪不得我在司寇府的地底下打生打死,托李铎报信求援都没见赵琦来救命,原来是因为长平战事被拖在宫里了。   他点点头,对赵雅说道:“既然如此,估计用不了多久,大公主就会有任务要派给我去办了。这样吧,殿下您去安国侯府那边探望老夫人,我到客舍那里梳洗一下,随时等候晋阳公主的召见。”   赵雅微微颔首,又认真叮嘱了赵亮几句,让他不必过多忧虑前方战况,还是先好好的休息休息再说。言罢,便登上早已等候在旁边的车马,匆匆离去。   赵亮待汾阳公主的车子走后,这才转身进府,去后院的客舍找到小雅。   小雅此时也显得有些疲惫,幽幽的说道:“徐陵身上的弹头已经被我用小刀挑出来了,公主府里的郎中又给他处理了伤口,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啦。徐陵自幼练武,又修习了一身玄门正宗的内功,底子相当厉害,所以眼下的这些伤势虽然很重,但是还要不了他的命,只不过血流的多了些,身体比较虚弱,需要好好躺着静养一段时间才行。”   赵亮揉着疼痛发酸的肩膀,问道:“你怎么样?伤着哪里了没?”   “现在才顾得上关心自己老婆啊?”小雅白他一眼,然后上前帮他处理额头上的一处伤口,温言道:“我没事的。无论烛龙,还是赵晶,都是你和徐陵拼命去对付的,我一直跟老爸躲在后面,几乎没遇上什么危险。”   听她提起赵德柱,赵亮心中忽然一揪,神色也黯淡下来,沉默着没有吭声。小雅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略一琢磨,就猜到他肯定是因为父亲生死未卜而感到忧心难过,于是忍不住宽慰道:“亮子,你也别想太多了。那个无往之境的光泉绝非我们所能理解的认知范畴,因此也就不能轻易去判断老爸究竟是身处险境,还是另有什么奇遇机缘。”   赵亮轻轻叹了一声:“唉,我也知道胡思乱想没什么用,可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下落不明,我心里总感觉很难受的。而且他对我和妈妈再怎么不好,关键时刻也还是为了救我才被烛龙撞进了光之泉。”   赵亮略微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第五百八十八章 国乱思良将   公元前260年,七月。   在经历了连番惨痛败仗之后,驻守长平前线的赵国军队,夜以继日,拼命筑起了连绵的围墙和工事,龟缩在营垒之中不敢再主动应战。   秦国军队则是得势不饶人,他们在大将王龁的指挥下,又一次发起了大规模的强攻,十多天的时间,便连续冲破赵军数座壁垒,并斩杀了包括赵军副元帅安国侯孟彻在内的多名赵国将领。   不过,饶是秦军勇猛异常,接连得手,可是在赵国老将军廉颇的周密部署之下,他们并没有能够继续扩大战果,如愿以偿的击溃那些拼命死守铁桶阵的赵国大军。   相反的,由于是主攻的一方,秦军将士的战损伤亡数量其实比赵军更多,再加上长平地区远离秦国本土,所以无论是伤员的救治还是物资的补给,都给秦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而且,这种压力还在与日俱增,不断放大,最终成为了悬在秦国君臣心中的一块巨石。   要知道,战争一旦这样无休无止的拖下去,最先垮掉的绝对不是连吃败仗的赵国,而是表面占尽上风,实则危机四伏的秦国。   姑且先不说数十万秦军劳师远征,几年时间造成了天文数字般的国力损耗,以至于战争正在逐步将秦国拖入到可怖的深渊之中,光是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另外五国,已经逐渐露出了一副蠢蠢欲动的死样子,着实让秦昭襄王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所以,尽快搞定赵军,尽快拿下长平,尽管把主力部队撤回国内安全地带,已经成为了秦国国君最为关心的事情。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秦王连番催促王龁加紧攻势,玩儿命狂攻赵军的阵线,寻机决战。然而可惜的是,王龁虽猛,奈何廉颇就跟个老乌龟似的,坚决躲在壳子里,死活就是不肯出来,直把秦国的好汉们气得想吐血。   所谓“国乱思良将”,长平之战打成了浆糊仗,憋屈难耐的秦王终于想起了自己手中的无敌王牌——秦国第一名将、号称当世战神的白起。   白起,秦国白氏,郿邑人。他出身平民家庭,少时从军,因为英勇善战、屡立功劳,进而从普通士兵逐级提升,伍长、什长、百夫长,一路干到了秦军主将的位置。   秦昭襄王十三年,也就是公元前294年,白起担任秦国左庶长,领兵攻占了韩国的新城。   秦昭襄王十四年,韩魏两国联军大举集结,扼守在崤山与函谷关外,以阻止秦军东进。秦国当时的丞相魏冉,大力推荐白起担任主将,出兵攻打韩、魏二国。白起上任之后,力排众议,采用避实击虚、先弱后强的战法,将秦军主力军绕至韩魏联军后方,多次击破联军的小股兵马以及留守二线的辎重部队,逐渐将韩魏庞大的联军主力分割包围于伊阙地区。最终,秦军瞅准时机,突然发起猛烈反击,彻底消灭了韩魏联军,并俘虏了魏军主将公孙喜。之后,秦军又乘胜追击,渡过黄河攻取韩国安邑以东到乾河的土地。此役,白起一战成名,大破二十四万联军的惊人战绩,也成为了山东六国共同的梦魇。   秦昭襄王十五年,白起升任大良造,奉命发兵攻魏,一举夺取了魏国大小城池六十一座,为秦国东出崤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秦昭襄王十六年,白起与秦国客卿司马错联手出兵,夺下了秦军东进的重要支点——垣城。   秦昭襄王二十一年,白起又率兵攻打赵国,四战四捷,占领河东战略要地——光狼城。   秦昭襄王二十七年,白起奉命伐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二十万楚军就大败溃逃,无可奈何之下,楚王只能答应向秦国割让上庸、汉水以北土地,以乞求停战和解。   秦昭襄王二十八年,秦国再次决定伐楚,白起仍旧担任全军统帅。他先以汉北上庸之军夺取鄢、邓等五座城池,而后又派遣秦军主力,秘密进入秦楚边境的无人山区,自断后援,分三路出其不意的快速突进楚国境内,打了楚军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围困楚国的都城郢都。   秦昭襄王二十九年,穿插到楚军背后的秦军主力,大破惊慌失措的楚国军队,顺利攻占楚国的都城,焚烧了楚王的坟墓夷陵,并向东进兵至竟陵。楚国残兵溃不成军,一路仓皇退却到陈城,悲催的楚顷襄王只好将陈作为都城,对外仍旧称作郢。同年,白起指挥的秦军又接连攻克了楚国的巫郡和黔中郡,楚国险些直接挂掉。   十六年的时间里,白起指挥秦军大小百余战,把赵国、魏国、韩国和楚国挨个胖揍了一遍,居然无一败绩。死在他手中的四国将士,合起来竟达数十万之多,而秦国也得到城池一百一十余座,扩展疆土几千里。   如此辉煌彪炳的战绩,令整个秦国上下都不禁为之动容,秦王特意颁诏天下,给予白起最高评价——“能抚养军士,战必克,得百姓安集,故号武安。”   至此,白起获封武安君爵位,成为了大秦将士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   武安之威,名震天下。   面对长平地区胶着的战局,经验丰富的白起一眼便看穿了老将廉颇的图谋,他向秦王明确指出,此役胜负的关键,不在军旅,而在主将,不在前线,而在邯郸。   秦昭襄王乃是一代雄主,叱咤天下几十年,压着山东六国喘不过气来,所以当然同样老谋深算、思虑周详。他听白起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对方话里面的意思。不过,他仍旧有些疑惑,当即向白起提了一个问题。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难道赵国真能放着廉颇这样牛掰的老将军不用,改换其他将领和战略吗?   白起闻言微微一笑,对秦王讲道,目前赵军所采取的策略无疑是非常正确,非常明智的,并且极有可能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只可惜,这个策略的主人是廉颇,而不是赵王。   打窝囊仗,老人能忍,年轻人却忍不了,尤其是现在秦军的总指挥是王龁,而不是他白起,所以年轻的赵王,打心眼儿里渴望能够凭借赵军的强大战力,一举定乾坤。   大王,您别忘了,九年前的阏与之战,赵国可是击败过我们的呀。   秦昭襄王听得不禁眉头大皱。白起说的没错,九年前,赵惠文王任命赵奢为主将,在秦军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仍旧选择正面硬刚,指挥赵军在阏与地区取得大胜。   那一仗,不仅让赵奢得到了马服君的爵位奖励,而且还大大提振了赵国上下的信心,从此不再把秦军视作不可战胜的存在。   当时吃了大亏的秦昭襄王,一回忆起瘀与之战就感觉头疼心痛,所以平时都是绝口不谈此事的。不过,眼下的长平大战更为重要,他经白起这么一提醒,顿时醒悟过来:你的意思是,现在的赵王想学他死鬼老爹那样,也风风光光的胜咱们秦国一次?   白起微微颔首,年轻人往往就是这么个心性,换成是谁都一样。   秦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老白,怎么着?你亲自上场操刀呗?咱们君臣联手,给他设个套儿?   白起闻言也笑了,我王,微臣一直就等您这句话呢。应对长平之战,臣有三条计策:一、让王龁再次发起猛攻,不惜一切代价,在场面上一定要占尽上风,给赵国君臣造成一种秦军正在不断取得优势的感觉;二、利用这样的战事局面,派遣细作潜入邯郸,散布消息说,王龁将军根本就没有把廉颇放在眼里,想打就打,想揍就揍。他唯一担心的,是曾经打败过秦军的赵国名将赵奢,以及那个比父亲更厉害的马服子赵括;三、在赵军丹河防线以西的丘陵山谷地带,派兵秘密修造坚固壁垒,形成一个广达三十里的环形阵地,只留东边的山口进出。一旦赵国中计,让赵括接替廉颇指挥,便让秦国兵马佯装溃败,引着赵军的主力直接追击到那里,最终陷入重围。   秦王听得连连点头,同时也补充了两个建议。一是从蓝田大营另外增调一支部队,绕开长平战场,待赵括主动出击后,便秘密偷袭赵军丹河防线后边的百里石长城,彻底截断其退路和补给线,防止赵军增派其他援兵接应赵括。二是对外严守消息,不准泄露白起亲自指挥长平大战这件事,以免赵国君臣因为害怕武安君的威名,不敢再轻易出击。   就这样,秦国最老辣的君王和秦国最厉害的战将,躲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研究出了这场举国战争的最终构想,一张精心织就的奇谋大网,正朝着赵国君臣的头上罩去。   位于大网核心处的赵孝成王,此时也正在着急上火。前线的战报像雪片一般纷至沓来,竟然没有一个好消息。不是昨天城池被夺,就是今天营垒被毁,随之一起的,还有将领们的阵亡噩耗以及战士们的死伤情况。   他娘的,这日子没法过啦!赵王看战报看得气急败坏,直接把心爱的墨玉酒爵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换将!这两个字,又一次从赵王的心中升腾而起。廉颇虽然战功赫赫、经验丰富,可他毕竟老了,再也没有年轻时的勇气和魄力了。以往欺负欺负燕国、韩国这种二流货色或许还可以,但是对着虎狼之师的秦军,眼下如此怂包的心态绝对不行!   于是,他下令叫来朝中几位举足轻重的大臣,紧急商议前线指挥人选的调整问题,甚至连没有任何官职的晋阳公主赵琦也在这次的御前会议之列,足见赵王对此事有多么重视,换将的心意有多么坚决。 第五百八十九章 畏敌怯战   “临阵换将,实乃兵家大忌,还望我王三思啊。”老国尉杜卓听了赵王的想法,第一个开口反对。他跟廉颇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所以于公于私,杜卓都不愿看到阵前更换主帅这种情况出现。   宦者令缪成略一沉吟,顺着赵王的想法道:“杜老,凡是也不能一概而论,临阵换将虽然有风险,但是总好过原先的主将一直犯错而不及时纠正啊。”   杜卓身居国尉之职,掌管赵国兵甲军务久矣,怎么可能把缪成放在眼里,他冷哼一声,道:“缪大人,你说廉老将军一直犯错,恐怕有失公允吧。”   中大夫陈缭是赵王新进提拔的年轻官员,属于赵王刻意培植依仗的少壮派,此时他抢着说道:“杜老,长平前线一败再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开战之初,我军在长平地区布置了三道防线:第一道是空仓岭防线,第二道是丹河防线,第三道防线是百里石长城。三道防线纵贯东西数十里,星罗棋布,相互连接,辅以二十几万赵军精锐,可谓是固若金汤。然而廉老将军空有坚固后盾和雄厚兵力,却连番错失良机,不仅没有趁秦军初来,立足不稳的时候勇敢进攻,反而龟缩怯战,畏首畏尾,致使秦国人能够完全放开手脚,随意打击我们各处薄弱环节。加上昨天送来的新战报,我们已经连输十六场,空仓岭防线彻底崩溃,若不是有丹水这样的天然屏障,恐怕秦军现在都要打过百里石长城,直逼邯郸了。”   “你一个书生懂什么?”杜卓气愤道:“廉老将军出征之前就曾明确说过,他将会在前线采取稳步防守的策略,利用空间地理条件,层层损耗秦军战力,一直拖到秦国支撑不住的时候,才会发动最后的反击。眼下局面正如他当初判断谋划的样子,哪有什么错失良机可言?”   担任司马之职的赵伦闻言微微点头:“杜老讲的没错,秦军虽然气盛,但是久拖下去,肯定对咱们更为有利。”   赵伦出身赵国王族,又是执掌兵权的重臣,他这么说,顿时得到了不少军方老臣的认可。   眼看御前廷议的风向要被带偏,赵王不禁眉头紧锁,瞥了瞥站在一旁的平原君赵胜。   自从老丞相蔺相如因病不能理政之后,身为假相,也就是副丞相的平原君基本上担起了整个朝堂的重任。他虽然也偏向老臣子们的意见,主张不要轻易换将,不过赵王之前已经专门为此跟自己通过了气,强烈暗示他要支持换将的圣意,甚至还用丞相之位来做交换的条件,逼他就范。   平原君不禁有些踌躇起来。从理智上讲,他并不愿意赵国在军事上冒进胡来,但是,成为大赵丞相一直是他心中渴求的政治目标,所以更不希望与这难得的权位失之交臂。   再三权衡之后,赵胜终于做出了选择,他轻轻咳嗽一声,不慌不忙的说道:“廉颇当初的主张,确实是以退为进,打算利用秦军补给线过长的劣势,通过消磨损耗的方法,逐步转变战场格局,进而取得最终的胜利。不过……”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敌人更不可能乖乖按照咱们设想好的计划走。我们晓得用拖字诀,难道秦王和他的大臣们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吗?杜卓,赵伦,二位都是老军伍了,你们说说看,倘若位置交换,你是秦王,面对长平的赵军防线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反对换将的“保廉派”大臣都不禁微微一愣。杜卓为人实诚,沉声道:“君上,我若是秦王,定然会选择速战速决的策略,发兵猛攻。”   “是啊,无论换成谁,只要脑子没毛病,也肯定得拼命突破赵军的防线才行。”赵胜从容不迫的说道:“所以,眼下长平战事失利,谁敢说就一定是在按照廉颇之前计划好的走向发展呢?换句话说,我们现在一味死守,会不会正好中了秦军下怀,更加方便他们无所顾忌的四面出击,轮番得手呢?”   杜卓闻言一时语塞,没法再拍着胸脯保证,目前连番被秦军突破的恶劣局面,完全是廉颇胸有成竹的谋算。   平原君的小跟班——中尉蔡江非常默契的递话道:“依君上的意思,长平战事又当如何呢?”   平原君淡淡说道:“在我说出想法之前,还有一事需要各位好好考虑。”   他转向赵伦,问道:“目前秦军主将是谁?”   长平战场打了许久时间,天下都为之震动,所以平原君这个问题显然是在明知故问了。不过,赵伦作为司马,专掌军情之职,既然副丞相可口询问,他也必须认真作答:“回禀君上,秦军的统帅是大将王龁。”   “为什么不是武安君?”赵胜又问道。   “额,据咸阳的细作回报,武安君白起长期操劳,前年受了风寒后便一直卧病在家。”赵伦答道:“秦王爱惜臣下,不忍让白起再受远征之苦,故而没有命他担任此次主将。”   平原君微微一笑:“武安君的身体好些了吗?”   赵伦道:“据传闻是见好了。虽然还没有恢复上朝,但是听说饮食起居逐渐正常,偶尔还能乘车到咸阳郊外散心。”   平原君赵胜忽然面色一沉,问众人道:“如果王龁在长平久攻不下,秦王会不会很快启用武安君?如果白起真的亲临前线,你们谁还有把握能击败秦军?”   这两个问题仿佛两记重锤,狠狠的砸在大臣们的心头:大秦武安君的赫赫威名,岂是闹着玩儿的?一旦让白起这个狠人统帅秦军,廉颇也未必能扛得住啊。   平原君赵胜冷笑道:“两军交战,统帅也是战机的一种。秦国尚未派出白起,正是我军难得的机会,此时不展开决胜会战,更待何时?”   眼见一种大臣被平原君说的哑口无言,一直没吭声的晋阳公主赵琦忍不住道:“君上,我们也都同意你的分析。不过攻也好,防也罢,这只是战略选择上的问题,没必要非得更换主帅呀。廉老将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让他指挥反击,不是更稳当吗?”   平原君瞅了瞅赵琦,淡淡道:“公主,你忘了吗?前阵子你托我给廉颇去信,建议他寻找机会,适时发动进攻,争取能够夺回一些丢掉的城池。你还记得他是怎么回复的吗?”   赵琦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当众提起此事,不禁微微愣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赵王则好奇的问道:“哦,竟然还有这事儿?廉颇当时是怎么回复的?”   平原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王,廉颇回信说,坚守之策不容丝毫改变,只要他当一天主帅,赵军一天就绝不会离开营垒防线,给秦国人可趁之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心中也都各有想法。支持廉颇的大臣,都认为老将军主意把的牢,不轻易受朝廷的干扰影响,实为大将之风;支持换将的大臣,则感觉廉颇因循守旧,不懂变通,这样的人担任统帅,定然累死三军。   而保持中立态度的大臣们却不禁犹豫起来,殊难判断廉颇这么坚决,到底是对还是错。   赵王的反应倒是非常明确,他眉头紧锁、面色不善,沉声说了四个字:“刚愎自用!”   一国之君给前线主将下了这样的评语,无论对主将个人而言,还是对正在作战的全军而言,恐怕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因此大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没人再敢言语。   赵琦沉默片刻,决定换个角度应付,于是试探着说道:“王兄,您主张更换统帅,不知可有合适人选?”   赵王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再次转头望向平原君。平原君赵胜见状会意,开口说道:“我王,臣有一个人选推荐。”   “哦?相国看中何人,讲出来给寡人听听。”   “新任轻车将军、马服子赵括。”平原君朗声答道:“赵括出身将门,自幼熟读兵书,在讨论战策之时,就连他的父亲赵奢都经常自认不是其对手。之前,臣曾专门与赵括谈及长平之战的谋划,发现此人思路清晰、考虑周详,克敌制胜的方法了然于胸,且非常可行,实乃将帅之才!”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纵观满朝武将,也唯有赵括一直主张以攻代守,有勇气跟秦军一决高低。”   “好!马服子确有其父之风!”赵王赞叹道:“当年赵括的父亲,我大赵名将赵奢,率领孤军迎战秦国,坚信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最终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秦军,取得瘀与之战的胜利。寡人记得,那时候先王得知秦国人要攻打瘀与,曾先去询问了廉颇、乐乘等所谓名将,可否派兵救援,廉颇等人皆说秦军势大,不可救援,唯有赵奢不惧强敌,坚持出兵抵抗。唉,如此看来,真是一贯如此啊。”   赵王所说的这个“一贯如此”,究竟是什么意思,众大臣当然都心中有数。当年在瘀与,廉颇不敢与秦军对阵,如今在长平,老将军仍旧不敢向秦军发动进攻,这顶“畏敌怯战”的帽子恐怕是摘不掉了。 第五百九十章 终成错恨   赵王当众给廉颇做出的评价,虽然不算很直接,也没有特别苛责否定之语,但是字里行间处处都透露出一种不满和失望的情绪,跟廉颇关系较好的大臣们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暗叹,也替老将军捏了一把汗。   只听赵王继续道:“缪卿,近来在邯郸城里有一些很不寻常的街巷传闻,你给大家说说。”   宦者令缪成闻言连忙拱手道:“遵命。想必诸位大人多少也有些风闻了吧,据民间传言,秦军主将王龁近来对部下夸了海口,说已经掌握了丹水防线的弱点,有把握在三个月内彻底击败廉颇,尽夺我大赵长城以西的全部领土。”   司马赵伦不屑道:“秦国人就爱胡吹牛皮!王龁这话无非是给秦军打气而已,不值一哂!”   另一位赵国将军景阔也点头道:“是啊,秦军倾巢而来,对我丹水营寨久攻不下,若是真的摸到了什么破阵的门径,何须要苦等三个月那么久,还不早就打过来了?”   缪成摇着头笑了笑,道:“传闻的关键并不在于王龁是否真能攻破丹水,而是在于他后面讲的话。”   “后面的话?”杜卓颇感好奇:“后面还有什么话?”   缪成介绍道:“王龁说真的也好,吹牛皮也罢,当时便有部下请教他,如何能够打下丹水、占领长平。各位猜猜王龁怎么说?”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稍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讲道:“王龁神秘兮兮的告诉部下,破阵的具体方案不能轻易透露,不过此计曾得到了武安君的指点,所以成功的可能性极高。”   一听缪成提到白起的大名,在场众人不由得全都警觉起来,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秦军到底谋划了一个什么计策。   赵琦秀眉微蹙,沉声道:“街头巷尾的无端传闻,要么是本国好事之徒穿凿附会,要么是秦国派来的奸细散播谣言,有什么好紧张的?”   缪成见她表示不屑,连忙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下官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并没有打算认真理会。可没想到的是,咱们安插在咸阳和秦军大营的探子分别送回消息,立刻令这些街巷传闻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赵琦和大臣们都知道,缪成担任宦者令的职位,属于赵王的亲信近臣,除了日常管理王廷事务之外,同时还肩负着为赵王探听情报的重要使命。   所以,他说有探子管道收集秦军消息,绝对不是乱讲。   杜卓好奇的问道:“缪大人,你听到什么军情了?可否跟我们详细讲一讲?”   缪成点点头,应道:“探子送回来两个重要的消息。首先一个,是近些日子,病居咸阳的武安君白起,连续三次被秦王召入宫中密谈,即便遇到身体欠佳的时候,也还是由亲兵用竹椅抬着前往。而且每次会面完毕,过不了多久便有信马飞骑前往长平,给那里的秦军送去信函。”   “嘶,这么说,白起真的是在给前线的王龁出主意?”赵伦沉吟道:“这远隔千山万水的,战场形势又瞬息万变,白起就算再厉害,也根本不可能及时应对啊。”   陈缭冷哼一声:“赵大人,你说远隔千山万水不假,可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可就未必了。廉颇眼下带着几十万大军困坐愁城,死守不出,什么动作也不肯做,只是干等着人家秦军来攻,白起当然能躺在咸阳出谋划策啦。”   陈缭的话虽然说得不中听,但毕竟事实如此,“保廉派”的大臣也都觉得无法反驳,只好一个个面沉似水、默不吭声。   缪成接着说道:“假如白起的确在给王龁支招儿的话,那么邯郸的传闻也就相对可信很多了。另外一个情报,则是关于秦军的动向。长平前线那边,秦国的各路人马最近都在加紧准备,显然是要有新的大动作。”   杜卓急道:“此事通知廉颇了吗?”   缪成微微颔首:“杜老放心,这么重要的消息,下官当然不敢耽搁,立刻就派人去知会了廉老将军。不过,廉老将军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估计是已经习惯了吧。”   听他出言挖苦自己的好友,杜卓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没再言语什么。   缪成笑笑,又说道:“不过,还有个情况,下官却没敢告诉廉老将军。”   平原君此时奇道:“什么?!缪大人,军情大事,怎么能有丝毫遗漏?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不敢对廉颇明说?”   缪成不慌不忙的回答:“眼下秦军的营中和邯郸城里,都有种说法,因为我也不能确定是真是假,所以不敢对廉老将军妄言,以免扰乱军心。”   听他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大臣们都不禁面面相觑,其中一些人多少也有过耳闻,于是便悄悄给站在旁边的同僚低声讲述原委,一时间整个朝堂窃窃私语之声不断,气氛变得异样起来。   赵王端坐在王位上,沉默了片刻后,朗声道:“行啦,那个情况你们不好讲,还是寡人说吧。坊间传闻,秦军上下现在都在议论,说要趁着赵国没有派出猛将,抓住时机一举击溃廉颇,否则迟恐不及。这个判断,也是武安君白起送给王龁的忠告,让他千万重视。而秦军所指的那位猛将,正是刚才平原君推荐的人选——赵括!”   此言一出,众大臣都露出了或惊愕或重视的神情——白起远在咸阳,居然还要专门提醒身处前线的大将王龁,要他防范赵括统军。我的天啊,赵括这小子如此厉害吗?   赵王冷眼扫视着御阶下的文武大臣,喝道:“连敌人都深深忌惮的将领,一直憋屈的窝在都城邯郸,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实在是寡人的失职!大赵的失策!”   赵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王兄,这会不会是秦国人使得的奸计?他们故意散布谣言,为的就是让咱们用赵括换掉廉颇啊。”   “奸计?”赵王阴沉着脸,反问道:“晋阳,那你给寡人说说看,秦国为何要使这种奸计?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赵琦丝毫不惧,朗声道:“好处当然是打赢长平之战啊。”   赵王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寡人问你,对秦国而言,他们更熟悉廉颇,还是更熟悉赵括?”   “王兄,廉将军是大赵三代老臣,战功赫赫,天下人当然是更熟悉他,”赵琦答道:“而赵括初出茅庐,未经一战,秦国根本不了解。”   赵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秦国从未与赵括交过手,自然不熟悉其用兵之道。可是既然吃不准赵括的真正实力,那么他们又为何要费尽心机的使用反间计,非想让赵括替代廉颇呢?难道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赵琦闻言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赵王这个疑问,只听赵王语气坚定的说道:“解释只有一个,所谓英雄识英雄,天下间唯有强者才能看出强者的高明之处。武安君白起就是这样的强者,而赵括是足以引起他重视的另一个强者!”   这个无敌的神逻辑,搞得晋阳公主赵琦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原地懵圈了好半天,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叹自己这位王兄,竟然对国家大事如此儿戏,实在不是大赵之福。   不过,赵国的当家人毕竟是赵王,既然他心意已决,任谁再说什么恐怕也于事无补了。赵琦心里清楚,赵括接替廉颇执掌兵权这桩廷议,已经铁板钉钉,无法改变,不如赶紧改变策略,争取在朝堂争锋的赛场上,尽量挽回一程。   想到这里,她清清喉咙,朗声道:“我王英明!臣妹这回真的是心服口服了。由赵括代替廉老将军,趁秦军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王闻言大悦,笑着说道:“晋阳,你这话算是说到寡人的心缝儿里去了!我正是要利用赵括的锐气,给兵骄将傲的秦军一记当头棒喝,打醒他们!”   平原君见状,也在旁边凑趣道:“我王差矣。不是打醒秦国人,而是打蒙秦国人才对。咱们赵军憋屈了这么久,突然出其不意的大举反攻,定然会出乎秦国上下的预料,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胜了一半啦。”   赵王听得哈哈大笑,高兴的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就是这种战略上的突然性,才是大国会战的关键所在。而另外一半的胜算,则是靠赵括的指挥才能和我赵军的强悍战力。好歹也要让天下人知道知道,大赵飞骑的厉害!”   眼看赵王、平原君和晋阳公主都明确表态,一致同意撤换前线主帅廉颇,改由马服子赵括领兵作战,其余大臣就算再不乐意,也不敢直言劝谏。同时,他们也都对秦军的种种反应信了几分,特别是白起对于赵括的评价和看法,似乎的确存在着一定的合理性,故而皆保持了一种姑且试上一试的侥幸心态,认同了换将的决定。   赵王见满朝重臣再无任何异议,于是大手一挥,当即颁下旨意:任命轻车将军赵括为赵军新主将,即日起接替大将军廉颇,指挥长平战事。一个月之内,向来犯的秦军发起总攻,力争彻底将其击溃。   旨意颁完,众大臣齐声领命,同时高呼“赵军必胜”。晋阳公主赵琦则显得非常平静,她待大家重新安静下来之后,朗声说道:“我王容禀,臣妹还有一个建议。” 第五百九十一章 架空之计   阵前换将这件大事终于敲定下来,赵王的心中也着实舒展安定了不少,此时他听晋阳公主说还有建议要提,立刻兴致勃勃的问道:“哦?王妹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讲来,也好让大臣们一起参详参详。”   赵琦先是看了看纷纷向她投来好奇目光的文武官员,然后一双美目盯着赵王,柔声说道:“我王明鉴。马服子虽然熟读兵书、精通兵法,对军旅之事不仅毫不陌生,而且还颇有独到之处,这一点,就连秦军的名将都忌惮三分。不过,他毕竟从未真正带过兵,更没有上过战场,首次担纲指挥之权,便是与秦国进行的旷世大战,实属不易。眼下双方调动的兵力数量合起来接近百万,其间各种进退攻守、部队调动、人员归置,以及辎重补给等等事情,说是千头万绪也丝毫不为过。所以,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行家在面对这些问题时,都难免存在顾此失彼的可能,更何况首次统兵的马服子呢?”   赵王听得眉头轻蹙,忍不住问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臣妹的意思是,可否考虑同时再给赵括安排几个专职的助手。”赵琦朗声道:“除了指挥打仗的事情由赵括他亲自负责外,其他辅助之事,尽量多找些有经验、有能力的人替他分担。如此一来,不仅不至于让整个前线军团因为各种琐事陷入不必要的混乱,而且更加有助于赵括能专心致志的对付敌人。”   闻听此言,赵王不由得微微点头,感觉晋阳公主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他正欲接话,站在旁边的平原君这时却说道:“公主,自古以来,凡是经略成千上万的大军,一向都有各种各样明晰的分工。除了领军主将之外,副将、偏将、都尉、参军,都各有职分,负责帮助主将执掌军中各项大小事务。故而你刚才所提之议,其实是已经非常成熟的操作了,现在咱们就是这么做的呀。”   经他这么一提醒,赵王也立刻反应过来:“哎对啊。军中专职官吏众多,有管营帐的、有管粮草的、有管看病治伤的、有管打造和修理兵器的,事无巨细,各有专属,本来就是正常的景况。王妹,看来你还是对军旅之事不熟悉啊,因此才会专门郑重其事的跟寡人提这么一个问题,哈哈哈。”   面对赵王的挖苦,赵琦没有丝毫窘迫神色,反而从容淡然的笑了笑,说道:“王兄教训的是。臣妹一介女流之辈,自然比不了诸位大人精通政务军务,闹出什么笑话也是在所难免的事。不过,我想再请教各位一下,目前军中诸般事务皆有专人管理,但是倘若遇到了疑问难决之事,或者情况关系重大、官员们自己不敢定夺的时候,那又该找谁请示呢?”   平原君道:“遇到疑难,当然是向自己的上司禀报。”   赵琦微微一笑:“君上,若是出现了各级军官都不能拿主意的复杂问题,又或者众人懈怠疏懒、不愿担责,最后究竟推到谁那里呢?”   平原君闻言不禁微微一愣:“额,这样啊,那自然是只能逐级上报,一直到全军主将的面前,由他来定夺了。”   “我方才想说的正是这个问题,”赵琦转过头来,对赵王侃侃而谈:“王兄,今日君臣奏对,议定了赵括接替廉颇,全力迎战秦军这件大事,并且要求他在一个月内向兵强马壮的秦国人发起总攻,其难度不言而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赵括仍旧被军中的诸般事务分心,别说一个月难以拉开大战的帷幕,恐怕这个时间连让他摸清全军各条脉络都不够。因此臣妹认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平原君所说的那种常态规则,必须深彻更改才行!”   此言一出,赵王顿时连连点头:晋阳公主说的没错啊,如果什么事情都要报给赵括来核准定夺,那他这个主将就啥也不用干了,每天光是批竹简都忙不过来。   赵王沉吟片刻,虚心问道:“依你看,究竟怎么改改呢?”   赵琦答道:“方才臣妹的提议,就是针对这个问题而言的。寻常的军中管制,虽然各司其职,但总归还是要由主将担负起最后的定夺之责。为了让新统帅可以集中精力决战秦军,不被杂七杂八的琐碎事情分心,我建议在几个主要的方面分别设置全权负责的官员,配合协助主将打理整个军团。比如:军需粮草、兵员补充、装备兵器、军法军纪等等,所设主管官员均有临机决断的权力,无须打扰主将。”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位大臣无不心中一凛:我的天,晋阳公主的这个提议,不等于直接架空了赵括吗?倘若设立几位全权官员,无论哪个人都不用征得主将的同意,便可以自行决定所管辖范围里的诸般事务,那么这个主将还有什么权力可言呢?不光如此,反过来主将很可能还会处处受到那些分管官员的制约,啥事都得求着他们办才行。   如此荒唐的想法,大王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正当大臣们纷纷在心中否定赵琦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时,却只听赵王开口说道:“嗯,你的这个提议,确实值得考虑一下。目前赵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全力迎战秦军,取得一场大胜,至于旁的事情,没必要、也不应该干扰他。”   什么?!大臣们闻言都惊讶的有些合不拢嘴。大王这是想胜利想疯了吧?居然连这种明显是目的不纯、别有居心的提议都觉得有道理。   赵琦这招“以退为进”,确实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是有意要架空赵括,对其形成制衡。既然没办法阻止赵括取代廉颇指挥大军,那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实施反击了。不过好在有一点,赵王眼下心中所思所想,什么事情都比不了大举反击秦军、夺取辉煌胜利更重要。   所以只要晋阳公主从这个角度出发,让她王兄相信,纷繁复杂的军中事务,对于缺乏治军经验的赵括来说,同样也会干扰到这个重要目标的实现,那么赵王便自然而然要跟着她的思路走了。   原本,作为假相的平原君赵胜这会儿应该站出来说句话,及时制止赵琦这种看似有理、实则添乱的馊主意,那样一来,将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赵军陷入内乱的风险。   然而,他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没有吭声。   因为要得到丞相之位,之前平原君屈从于赵王的压力,在更换廉颇这件事上率先投了赞成票,已然得罪了赵琦和一帮老臣,此时若是再跟晋阳公主对着干,那么双方关系一旦彻底搞僵,今后即便他当上了相国,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因此,对于另设官员的提议,赵胜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等若是当场默认了。眼见平原君都不反对,其他大臣更没有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反正又不是我做这个主将,赵括会不会被架空关我屁事?   于是乎,整个朝堂在一片诡异的沉默气氛中,共同认可了晋阳公主所提的建议。赵王见大伙儿没有反对意见,更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开口问道:“究竟该设置那些官员,来帮助赵括分担压力呢?”   赵琦看了看旁边的国尉杜卓,道:“我王,杜老是治军方面的前辈,经验丰富无人能及,不妨请他说说?”   赵王闻言转头望向了杜卓,杜卓人老成精,当然知道晋阳公主的真正用意,于是连忙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老臣子一系的势力,分别推荐他们担负粮草、军械、兵员、军纪等方面的管治。   赵王仔细想了想,感觉杜卓所提到的这些人,的确都是军方的老资格,甚至其中几个目前就正在前线那边任职,所以对整个军团的运作非常熟悉,倘若他们真能替新主将扛起担子,想必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帮赵括集中精神,专心对付秦军。   思虑及此,赵王微微颔首,问道:“平原君,你觉得杜卓举荐的这些人如何啊?”   赵胜眉头轻轻的皱了皱,口中却说道:“依臣看,这几个人确实久在军旅,经验和资历都没问题。”   “那好!就这么办吧。”赵王一拍书案:“传寡人的旨意,按照杜卓刚才所提的名单,分别任命他们为参军司马,各自专责粮草军械诸般事务,有自行决断之权,不必再事事麻烦主将赵括。赵括只专心一件,就是给寡人狠狠的揍秦军!”   王命颁下,众朝臣再次高呼领旨,心中却都已经对未来这场关乎国运的大战,或多或少的生出了一丝担忧之情。   年轻气盛的赵括,接替经验丰富的老将军廉颇,成为了数十万赵军的新任统帅,同时,他身边还多出来一批各有专权、未必服他管治的副手,接下来这场仗究竟会如何发展,恐怕谁也无法预料。   然而更可怕的是,大家明明都有些惴惴不安,对于如此安排部署,感觉很不踏实,可是偏偏却又没有任何人向大王当面提出来。每个人都各具心思、各有盘算,唯独不盘算的,就是赵军的胜败和赵国的命运。 第五百九十二章 狠辣的晋阳   “真没想到,司寇府的地牢下面,居然会有如此玄妙神奇的空间,而你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之下,还能够全身而退,最终逃出了赵晶的魔掌,也真是殊为不易。”   晋阳公主听完赵亮的报告,不禁啧啧称奇:“既然那座地宫只是上古时期的圣贤用来修道飞升的场所,那么也就不必再多做计较了。等回头仔细录卷奏疏,呈报给王兄即可。眼下他的心思都在长平,估计也难有精神多问。不过,赵晶那个混蛋明目张胆袭杀你的这笔账,我却不能不跟他好好的算一算!”   赵亮心里最担忧的,就是赵琦会深究关于地宫的事情,此刻听她说并不打算派人进到那里去详查,立刻放下心来,随即平静的说道:“其实也没必要再跟赵晶计较了。我们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有深仇,他假公济私,趁乱对我出手,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目前新的大战迫在眉睫,赵括刚刚接掌了廉老将军的帅印,我们若是现在去寻他副手赵晶的晦气,恐怕大王知道后会迁怒于你,那反而不好了。”   晋阳公主见赵亮死里逃生之后,不仅不急于向赵晶报仇,反倒先替自己考虑,不由得心下满意,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赵晶明知道你是我的门客,却仍然要赶尽杀绝,分明就是不把我们公主府放在眼里。这件事如果都忍了,那么他们以后岂非会更变本加厉,直接欺到本宫头上来?”   她略微顿了顿,胸有成竹的说道:“你放心,赵括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回他虽然走狗屎运,侥幸成为了赵军的新任主将,可是也并非能够只手遮天。相对而言,他的权力比之前的廉颇要小多了。若不是考虑长平战事的成败对我们大赵来说太过紧要,我可以保证,他这个主将一定会做的很惨!”   之前,赵亮已经从晋阳公主那里听说了朝堂上所发生的种种情况,故而心里也自然清楚,赵琦的这番话,的确说得不算夸张。   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原本应该对麾下所属部队实施全面统御。无论行军打仗,还是后勤补给,抑或涉及军法军纪等事务,都要由主将一人说了算才行。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协调整合手中的力量,以便充分应对战场中变化莫测的局势。   然而,年轻的赵王,实在是太渴望尽快反击秦军,从而取得一场全面性的胜利了。也正是由于这种迫切的心态,导致他居然错误认为,除了指挥作战之外,其他一切事务,都会分散了赵括宝贵的精力,以至于耽误了他最为重要的使命。   这种情况,就有点类似现代世界中的某些父母,因为希望孩子考个好成绩,便武断的决定,生活中除了有关学习的事情之外,其余别的东西,统统都得靠边儿站一样。   然而,孩子如果一门心思只懂学习,顶多就是变成一个书呆子,影响还不算太大,可是一旦军队主帅被剪除了全面统御的资格,没有了绝对的权力,便如同缺手跛脚一般,不要说凝聚力量、全心抗敌,单单是想统一内部军令,就足够他头疼的了。   只听赵琦继续冷笑道:“赵晶不是有胆量在地宫里对你放肆出手吗?那好,接下来你就大大方方的去找他,看他还敢不敢造次!”   “啊?我去找他?”赵亮听得大惑不解,问道:“我去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想办法出口恶气啦。”赵琦幽幽道:“我给你在军中谋了个职位,典府上士,和赵晶这个轻车副将同级。”   赵亮仍旧有些懵圈:“典府上士?那是干什么的?”   “我说你怎么对赵国的官职体系一窍不通啊?”晋阳公主不禁有些好奇:“居然连典府上士都不知道?所谓典府,就是专门负责调度赵军军需的衙署,管理着大军的粮草、被服、盔甲、兵器等重要物资。典府的最高官员称为典府将军,又称典军,其麾下分别设置上士、中士、下士等职务。”   赵亮闻言点了点头,略微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平常所说的士大夫、士大夫,就是指这个吧?”   赵琦像看傻子一样瞪了赵亮一眼:“你跟我装什么糊涂啊?大夫归大夫,士归士,二者怎么可以混为一谈?但凡能做到大夫之位,哪怕是个下大夫,也已经属于重要朝臣了,岂是区区一个典府上士能比得了呢?不过,你也不必心急,只要跟着我好好干,迟早可以登上朝堂,参与议政,当个什么大夫绝非难事。”   赵亮对这个时代的官职体系的确不是很熟悉,何况战国七雄各自为政,官名等级更是五花八门,就算正儿八经的历史学家来,也未必能搞得清楚,他一个外行不小心闹出笑话,实属正常。   不过,好在晋阳公主并没有怎么纠结此事,反而还耐心给他讲解了一番关于典府上士的职权责任,赵亮听得逐渐明白过来,笑道:“哦,我明白了,公主的意思是,让我以典府官员的名义,去前线制衡赵括赵晶他们?”   赵琦点了点头:“没错,我正是此意。典府将军许练属于我们这边的人。因为他年事已高,不便亲赴战场,所以这次委派了典府长史胡义作为总军需官,前往长平,全权负责大军粮草辎重的供应。而在我的建议下,许练还同意由你担任胡义的助手,随同一起去长平那边。”   赵亮好奇道:“额,说是这么说,可是我究竟该如何才能制衡赵括呢?他现在毕竟是全军的统帅,手里握着兵权,甚至就连赵晶这个副将,手下都有不少人马可以随时调动指挥,我一个区区管粮草的副官,又能干什么?”   “糊涂!”赵琦嗔怪道:“你当初帮助李义打败周纵时的生意头脑跑哪儿去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给你?赵括和赵晶手握大军不假,加上这次随着他们一起调往长平地区的援兵,前线足足有四十五万人马。不过,那同样也是四十五万张等着吃饭的嘴啊。战士们究竟能不能吃饱肚子,他们俩这主将副将说了可不算数,最后还得看你脸色才行。”   赵亮反应过来:“看我的脸色?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设法给他们断粮?”   “断粮倒不至于,不过限粮嘛,你却不妨多搞一搞。”赵琦促狭一笑:“赵括不是一心想要找秦军决战吗?那咱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赵括和赵晶根本不敢贸然离开坚固的防线,率兵去找秦军的麻烦。”   闻听此言,赵亮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自琢磨道:我靠,照晋阳公主这么个搞法,那我岂不是等于最大限度的阻止了赵括的轻敌冒进?倘若因为我在粮草上做手脚,导致赵军没能主动出击,进而钻进白起布下的伏击圈,那么长平之战的结果就很可能会被彻底改写,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成反穿局首先要干掉的目标啦!   不行不行,这么大的黑锅,老子可不能背!   他沉吟片刻,试着问道:“公主,军粮军需的调度,涉及数十万大军的安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假如我到了前线那边,限粮的动作搞得太过明显,恐怕很容易激怒赵括赵晶,直接被他们宰了啊。”   赵琦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你不必担心。凡事都由典府的胡义出面扛着,你只需代表我在那里暗中主事即可。此次长平大战,我们赵军的粮草中继站,总共有两处,一是滏口陉的关隘,另一个则是在大粮山。滏口陉是从都城邯郸通往长平最近的一处要塞,也是邯郸西面最后一道屏障。从赵国腹地征集的军需粮草,都是先集中在滏口陉,然后再转运大粮山的。”   她顿了顿,继续介绍道:“大粮山是位于丹水防线与百里石长城防线之间的一处山脉,南北走向,在它的东边,是圣佛山,西边则是韩王山和将军岭。大粮山南麓一直延伸至丹水防线三十里处,专门设置辎重大营,为全军提供补给。”   赵亮听得连连点头:“公主,我猜你是想让我利用滏口陉和大粮山这两处补给中继站之间的运输路途来做文章,故意拖慢大军粮草的供给进度,对吗?”   “果然聪明!”赵琦笑着赞道:“你猜的没错,我正有此意。从滏口陉到大粮山,一路全都是崎岖山路,中间还有蒲水与大东仓河这两条水系阻隔,原本辎重运输就很不容易。你去到前线之后,就借口道路难行,故意限制大军口粮,我保证赵括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亮心里暗暗发愁,嘴上问道:“那么,究竟要限制到什么程度呢?”   赵琦沉吟片刻:“大粮山辎重场那里是重点,你要设法将全军的口粮供应,始终维持在三到五日的储备量,其余全部安排在道路上,逐步运输周转。只要他们乖乖留在丹水防线的营垒之中,就不愁会饿着肚子,但是如果想出营去与秦军激战,哼!没有充足的粮草,我看他赵括有没有这个胆量!”   我尼玛,这招也太狠了!赵亮心道:晋阳公主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可是作风手段却绝对不比老辣的政治家差多少。以粮草辎重为武器,堪堪拖住四十五万大军不能动弹,赵括若是知道了,非得气吐血了不可。 第五百九十三章 白起的首要目标   时空对讲机里,花千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冰冷而淡然:“这么说……天问行动结束了?”   赵亮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小雅,郑重的应道:“报告局长,行动结束了。我们……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花千秋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叹口气,说道:“你们说赵德柱跌进了光泉里,就此不知所踪,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还有那个什么烛龙,我该怎么向总部的首长汇报呢?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耍他们玩儿呢?”   “花局,我们刚才报告的内容,句句属实啊。”小雅急道:“地宫里的情况,完全超乎了我们通常的认知,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的话,我也很难理解和接受。”   花千秋道:“好了,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们。只不过,你们毕竟是亲眼所见,因此描述起来容易得多。而我呢?完全要靠凭空臆想,去跟首长们讲这些鬼东西。到最后,要么是首长们听蒙圈了,要么是我直接把自己给说蒙圈了,总归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略微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问道:“据你们两个判断,赵晶会不会接替赵德柱,成为神侠组织的新首领?”   赵亮认真回答道:“存在可能性,但是,这个过程并没有那么简单。拂衣在神侠组织中的地位,并不比赵德柱低,再加上他目前掌握着神侠的核心科技力量,还完全接管了上官雪明之前的大批雇佣兵,实力非常雄厚,所以,这个人会不会甘心听从赵晶的指挥,很难讲。”   小雅补充道:“除非,赵晶得到了关乎永生奥秘的宝贝,比如上古神卷或者是降魔图录,那么他就有机会让拂衣乖乖听令了。”   花千秋道:“既然如此重要,那两件东西你们更得妥善保护好才行。降魔图录交给昆仑派的徐陵,可靠吗?”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小雅道:“徐陵的武功极高,一旦身体康复了,没人能轻易拦住他。况且,赵晶现在跟随赵括去了长平前线,短时间内也无法兼顾到我们。”   “这是另外一个令我感到非常担心的问题。”花千秋显得有些焦虑:“赵晶应该很了解历史上的长平之战,假如他在旁边给赵括出谋划策,就极有可能会改写历史,让赵军反败为胜。这个危机,你们必须充分重视起来。”   他顿了顿,沉声道:“赵晶目前所处的位置太要命了,以他和赵括之间的关系,我们稍有不慎或者出现拖延,局势就会全面失控。所以,我现在代表局里给你们正式授权,到了关键时刻,你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决定,采取暴力手段直接除掉这个威胁。”   赵亮和小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明白!”   花千秋又叮嘱道:“赵晶身边有大批神侠组织的成员,你们还要想方设法尽快弄清楚他们的情况,争取掌握到准确的人员名单,为将来一网打尽做好准备。另外,他们既然携带了枪支到战国,恐怕不搞出一些大乱子不肯罢休,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同时尽可能保护古人。”   赵亮道:“关于这一点,我和郑卢雅已经商量过了。跟着赵晶前往长平的那些神侠成员,由我来负责处理,留在邯郸的则交给她。我们会充分利用晋阳公主在当地的势力,争取把神侠组织的人控制住。”   “好,你们身处一线,具体的方案可以根据现场情况灵活掌握,”花千秋道:“上次你让我调查那个叫张素的女人,目前也已经有消息了。她是海外留学背景,回国之后曾在一所科研机构短暂供职,后来就不知去向了。那家科研机构经过我们调查,可以排除与神侠组织有关,应该仅仅就是她落脚工作的地方而已。至于其他资料,包括张素的个人情况、家庭背景、教育经历和主要社会关系,等会儿会通过对讲机发送语音包给你们。”   结束了与反穿局指挥中心的通话,小雅问赵亮:“那么着急走吗?多休息一天都不行?”   赵亮一边收拾包袱,一边道:“没办法,赵琦催促的实在太紧了。她生怕赵括动作快,甫一抵达长平前线,便向秦军发起猛攻,所以要求各路制衡他的人手必须提早一步赶到。”   小雅伸手帮赵亮叠着出门远行用的衣物,发愁道:“这位晋阳公主还真是挺厉害。只看她的布局就能明显感觉到,此人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手段也非常老辣。一发现赵王换将的心意已决,再难进行劝阻,便立马改变策略,采用迂回的路线节制赵括。如果真让她的计划得逞,长平之战肯定会是另外一副样子。”   赵亮笑笑,说道:“你讲的也对,也不对。赵琦确实有头脑有手段,不过,若说她有能力改变长平之战的结局,我看却未必。秦昭襄王和武安君白起,怎么会那么容易对付呢?况且赵括也并非只懂得纸上谈兵。面对晋阳公主的掣肘,他定能想出破解的办法,所以赵琦的策略,也仅仅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嗯,你说的没错,晋阳公主再怎么了不起,也不是秦国君臣的对手。”小雅同意道:“再说,你也亲临前线了,断然不会让她那个拖粮限粮的法子应验。”   赵亮点了点头:“是啊,赵琦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这个公主府第一门客居然是个穿越者,不仅不会听她的安排,反而还要暗中促使赵括早日出兵决战。现在唯一可虑的,是那个可恶的赵晶,他才是长平之战最大的威胁。”   小雅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向赵亮:“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赵亮有些好奇。   “就是刚才花阎王说的那件事啊,”小雅道:“彻底铲除赵晶的那个选项。”   赵亮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淡淡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我又不是没杀过人。真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直接干掉他就完了。”   小雅抿着嘴笑道:“用屁股坐死小狼主萧恒毅,那可不算杀人好吧。更何况……他是你的弟弟。”   “什么弟弟不弟弟的,我跟他论不着那层关系。”赵亮扯过行囊包袱,用力扎紧,道:“对我来说,赵晶只是一名穿越罪犯,而且是重罪的那种。他如果敢改变历史,我一定不会心软手软!”   小雅见他不愿意谈论这事儿,知道他是因为自己家庭的复杂情况而感到烦躁,于是转了个话题,道:“你确定要带着徐陵一起走吗?”   赵亮摘下剑架上的宝剑,放在包袱上,颔首道:“嗯,还是让他跟我走吧。一来,我手下至少还有一两百个辎重兵,又有大批车马,可以安全护送他到长平前线。离秦军更近,随时能够溜回去。二来,你留在邯郸对付剩下的神侠成员,实在分不出精力去照看伤势未愈的徐陵。这其间万一出个什么闪失,不仅他个人安全难以保障,而且更重要的是降魔图录恐怕无法顺利传承下去。”   小雅觉得赵亮分析的很有道理,于是也表示同意,接着她上前几步,来到了赵亮跟前,轻声道:“这才刚刚见面,又要和你分开了。”   赵亮闻着小雅秀发上淡淡的香气,忍不住伸出双手,轻轻的揽住了她,柔声道:“答应我,照顾好自己,不要轻易去冒险,好吗?”   “你还说我,你自己才是身处险境。”小雅凝视着赵亮,眼里满是心疼挂念的神色:“长平前线,注定赵军将要面临灭顶之灾,所以你不仅仅需要对付赵晶和神侠组织,而且还得经受秦国大军的绞杀。赵亮,我好害怕。”   赵亮无声的笑笑:“放心啦,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啊?宋辽大战都经历过来了,在西周、东晋也领过兵、干过仗,眼下这些都是小意思。”   小雅兀自摇了摇头:“之前那些经历怎么能跟现在比?站在你对面的,是天下闻名的杀神白起和他麾下几十万大秦虎狼之师,他们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像这种毁天灭地的可怕浪潮,一旦被它卷进去,你该怎么办呢?”   “嗨,没什么大不了的,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呗。”赵亮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逃跑快,兔子都追不上我。”   小雅被他逗的噗嗤一乐,旋即又重新皱起了眉头:“你这次并不是站在场外冷眼旁观,而是自己身处局中。白起用兵如神,你又怎么能够及时知道,秦军会在什么时候把赵军重重困死,进而提前溜掉呢?”   赵亮笑道:“这个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我是二线辎重部队,专门负责看管粮草的,所以只要不跟着赵括那个傻瓜,去追击佯败的秦军,就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   听他如此一说,小雅忍不住吃惊道:“我的天呐,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啊?难怪会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你不晓得吗,在长平大战的决胜阶段,秦军兵分多路向赵括发动突袭,其中一支就是围困赵军的粮草大营,彻底切断赵括的补给和退路。也就是说,赵亮同学,你恰恰是武安君白起首先想要干掉的目标啊。”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一天吃掉一座山   听了小雅的话,赵亮当场目瞪口呆:我尼玛!杀神白起的首要目标?我?!   他立马感觉有些不淡定了,又再次认真的想了想,更加觉得小雅讲的颇有道理。   自古以来,中国人打仗最常用的三大套路:分进合击、围点打援、奔袭粮道。你去挨个儿数数,甭管哪朝哪代,但凡有点名气的胜仗,背后都有这三大套路的影子。   尤其是奔袭粮道这一招儿,几乎是所有名将的最爱,又准又狠又缺德,一旦成功得手,敌人立马躺平。而且是人越多,躺得越平。   这也没办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大军空着肚子,别说是打仗了,就连逃命都没有力气。   所以,小雅判断白起很可能会首先选择偷袭位于大粮山的辎重营地,那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个大概率事件。如此一来,他这个主管粮草的典府上士,就活脱脱是个挨砍的脑袋啊。   一想到不久之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成千上万秦军战士突然出现在四面八方,发疯般的向自己狂杀而至,赵亮就忍不住打了哆嗦,喃喃自语道:“我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你说我现在去找晋阳公主辞掉这份工作,还来得及吗?”   小雅顿时被他这副熊样儿给气笑了,也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训他两句。   “哎呀,我只是提醒你千万小心,不要麻痹大意了,但问题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小雅安慰道:“别说赵琦不会答应你打退堂鼓,就算出于反穿越任务的考虑,你也不能临阵脱逃呀。”   赵亮可怜巴巴的看着小雅,无奈道:“我一想到白起那个家伙,心里就忍不住犯怵,脑子都吓得不怎么灵活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给我?”   小雅想了想,道:“我觉得,赵括率兵离营之日,就是你准备开溜之时,因为那正是白起发动奇谋的关键节点。”   赵亮闻言心里一动,瞬间明白了小雅的意思。赵括离营,就意味着他已经中了白起的诱敌之计,眼看就要钻进秦军布下的口袋阵了,这个时候,白起自然会把握时机,派遣秘密部队偷袭辎重大营,彻底切断赵括的粮道。   他点了点头,说道:“嗯,知道了。到时候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派人盯紧赵括的动向,只要他出兵追击秦军,我立马脚底抹油,半分钟都不耽误。不过话又说回来,有赵晶在旁边捣乱,赵括这回恐怕不那么容易上白起的当啊。”   “这不正是你去前线的主要目的吗?”小雅道:“如果赵晶真的会改变战争走向,那也只能想办法干掉他了。”   翌日天明,赵亮早早起身,先去拜见了晋阳公主,然后又跟小雅依依不舍的道了别,这才跨上马背,跟随典府长史胡义的队伍,启程前往滏口陉要塞。   滏口陉,是“太行八陉”中的第四陉,其战略地位对于赵国而言极为重要。   三家分晋之后,韩赵魏不仅分割了晋国原先位于山西高原的广阔疆域,同时也瓜分了处于河北平原上的人口和国土。这其中,赵国在山西境内继承的主要是太原和忻定两处重要盆地,而在河北平原,他们则分得了漳水以北至大陆泽以南的土地。   由于太行天险的存在,自立门户后的韩赵魏三国,都面临着一个同样的问题,那就是该如何顺畅的沟通位于太行山东西两侧的国土。也正是自那时开始,“太行八陉”的概念便显得越来越重要。   所谓“太行八陉”,其实就是指整个太行山脉里八处地势中断的险要位置。太行山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其中多有东西向的横谷,阻断山峦。最著名的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合称太行八陉,乃是古代晋冀豫三省穿越太行山、相互往来的咽喉通道,也是三省边界重要军事关隘所在之地。   八陉分处韩赵魏三国境内,成为了各自的生命线和补给交通动脉,发挥着极为关键的战略作用。   赵国的滏口陉,位于邯郸以西,向来是连接邯郸与晋阳这两座中心城邑的主要通道,也是从河北腹地到山西高原最便捷的通道。从邯郸向西出发,越过滏山之后便是滏口陉,而自此进入太行山脉,就可直抵长平战场。   因此,滏口陉要塞作为赵国国都西边的战略门户,不仅把持着太行天险,给邯郸城提供屏障保护,而且也成为了此次大战的补给基地和粮草中继站。   从赵国各地征集来的海量军需物资,首先都集中于此,然后才会分批转运至前线。   之所以这样安排,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是考虑到辎重的安全性。因为滏口陉要塞远离长平主战场,又有太行山复杂地形的阻隔,故而不用担心被秦军铁骑千里奔袭,毁于一旦。   其二,则是出于运输条件上的限制。要塞的东边,是地势平坦的河北平原,西边则是绵延难行的山地。从河北各处调运物资,多用牛车马车承载,而一旦进入了太行山区,就必须换成骡子驴子,甚至是人力来牵引车辆。   基于这两个现实的情况,赵国也只能把中转基地设置在滏口陉要塞,进行相应的调度。   赵亮随着辎重部队晓行夜住,连着走了两天的光景,顺利抵达了此行第一个目的地——滏口陉要塞。   端坐马背之上,向前放眼望去,赵亮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只见一座雄关架于两山之间,奇绝险峻、气势巍峨。关前十余里的宽阔范围,被木寨木墙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围场。而在围场之中,矗立着数不清的粮仓和草垛,规模惊人。   围场外边总共开了七八个大门,每一处都同样拥塞着大批的车辆,有些门是满载而入,另一些则是空车而出,其间输送辎重的队伍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就如同无数只蚂蚁,正在辛勤的往蚁穴中搬运食物。   看着那副繁忙的景象,典府长史胡义对赵亮笑道:“我说赵兄弟啊,你知道供养长平前线的大军,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吗?”   赵亮闻言微微一愣,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试着猜道:“我估计,要是按照每人一天一斤口粮来算的话,差不多需要五十万斤上下吧。”   “一天一斤?”胡义夸张的瞪大眼睛:“一天三斤都未必够吃呢!”   他指指前面那巨大的围场,说道:“咱们的军粮,是以黍和麦为主,豆类辅之。说实话,将士们平时吃的,主要都是干粮,没有什么荤腥油水,更无菜肴佐餐。所以,一顿饭不吃上一两斤,根本不扛事!这样算下来,四十多万大军,每天至少要消耗一百二十万斤粮食,足足上万石啊。再加上那些运输粮食的民夫也得吃饭,以及路途上的损耗,最终的那个数字,还须翻上一倍。”   赵亮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讶然道:“我的妈呀,一天功夫就能吃掉两百多万斤,甚至三百万斤粮食?那堆起来不得像小山一样高啊?”   胡义呵呵一笑:“谁说不是呢?这打仗嘛,说到底就是打国力,谁家粮食足、人马壮,谁就能一直撑下去,直到把对方耗死!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奖励耕战,农人热情高涨,开辟了大量的荒地用来种田,之后他们又夺取了巴蜀,所以整个粮食的产量和储备,都远在我们赵国之上。本官保守估计啊,至少五倍有余!”   “居然差那么多啊?”赵亮听得不免有些吃惊:“照您这个判断,咱们怎么耗得起呢?”   胡义淡然道:“嗨,不妨事的。秦国虽然粮多,但是他们补给线太长,损耗的程度也就非常的大;而我们虽然粮少,但是可以向齐国和魏国借粮,糊弄个一两年不成问题。因此归根结底,两边的日子都不好过,就看谁先绷不住啦。”   赵亮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暗道:不管是赵王急吼吼的撤换廉颇,改派赵括上阵发动决战,还是秦王在暗中使尽浑身解数,又是玩反间计,又是请白起出山,其实都是因为国力损耗的问题,令两位君王产生出了一种极度焦虑的状态。   无论哪一边,都希望能够尽快结束这场可怕的战争,为疲惫不堪的国家及时止血。   再这么耗下去,不用打败仗,光是吃也能吃垮了。   他转过神来,问胡义道:“胡大人,来这里之前,公主都跟您说过了吧?咱们运粮的节奏……”   胡义微微颔首:“本官心里有数的。其实不用晋阳公主特意交代,我们典府这边也早就有类似的打算。实不相瞒,为了给前线按时输送补给,包括典军大人在内,我们上上下下所有官吏,没有一个不是焦头烂额的。太行山里道路难行,此时又正好赶上雨季,别说在大粮山营寨只维持三到五天的储备量,就是一两天的量,我也感觉费劲。”   赵亮虽然是代表赵琦而来,但他的本意却与晋阳公主恰好相反。赵琦希望限粮,借以制衡赵括,不让他能轻易决战;赵亮则计划暗中偷偷放粮,好令赵括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早点上演长平败局。   可是眼下听胡义这话里的意思,限粮不限粮的,还真不是他跟赵琦能够任意摆布。   我靠,这岂不是要麻烦了吗? 第五百九十五章 运粮   典府的队伍进到了滏口陉要塞,在听完当地军需官吏汇报的情况后,胡义和赵亮之前悬着的心,才终于能够稍微放下了一些。   此次长平大战,赵国也真的是拼了老命,上下齐心抵抗秦军来犯。无论是前线的将士,还是后方的百姓,全都爆发出了极高的战斗热情。   为了能让前方的赵军子弟兵吃饱肚子,好有力气与秦军交战,赵国发动了将近二十万的运粮民夫,日夜不停的往前线输送粮草。尽管那些运粮队伍里面,主要都是老人、妇女和十三四岁的少年,可是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精神,却绝对不比任何成年男子差。   太行山巍峨险峻,山中开凿的道路崎岖难行,远非河北平原上的官道可比。但即便如此,运粮队也丝毫没有被难住。能走骡子的地方,就由老把式赶着壮骡,驮货前行,遇到骡子不好走的崎岖地势,也无分男女老幼,大家直接扛上几十斤的麻袋继续加紧赶路。   跌倒了,就立刻爬起来;擦破皮肉,也毫不在乎。人们相互鼓励着、呼喊着,脚不停歇的向着丹水防线挺进。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架无人机在上空盘旋的话,你会从镜头中惊讶的发现,位于太行山腹地的山峦河谷间,就仿佛是沸腾了一样,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穿行赶路的景象。   据军需官吏报告,从滏口陉要塞到大粮山辎重营,山路连绵数百里,运送一批物资过去,通常需要小半个月的光景。为了保证前线供应,他们想了个办法,把大部分民夫编做上百支队伍,分段安置于太行山脉中,梯次出发,轮转运送,如同是接力赛一般,确保每天都有粮草送进大粮山营地。   “目前大粮山那边囤积了多少粮食?”胡义问道。   “回禀长史大人,据卑职估算,大粮山储备的黍约有四万一千石,麦在两万石上下,杂豆略少,大概七八千石。具体的数量,大粮山的军需官应该更清楚。”   赵亮心里默默盘算,这些数字加起来,差不多就是全军七天的口粮。于是他接着问道:“目前咱们每天能送过去多少?”   官吏回答:“按照咱们轮转运送的新方法,原本每天至少可以输送一万五至两万石粮草到前线。但是最近太行地区暴雨频繁,运粮的队伍受到了极大影响,所以,眼下我们只能苦苦撑持,尽量保证一天一万石的最低标准。”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又鼓起勇气道:“请二位大人责罚,有的时候,我们可能连一万石都送不到。而且,还有不少民夫因为过度劳累或发生意外,死在了送粮的路上。”   胡义叹了口气,闷哼一声道:“唉,这也不能怪你,谁让咱们非要在这种鬼地方跟秦国人打生打死呢?每运送一斤粮食到前线,路上就得再搭进去两斤,这么个损耗法,一旦遇到雨天,队伍被堵在路上多拖延几天,到最后能送入将士们手中的粮食,自然又会减少大半。”   赵亮以前也曾上过几次战场,但是从未接触过后勤补给方面的问题。无论做西周的大将军,还是当北宋的临安侯,他都只是在前线带兵与敌人作战,每到饿了的时候,伸手就有饭吃。然而他却万万没能料到,平时那些司空见惯的大饼馒头,背后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在辛勤付出。   战争,以另一种方式,向他展示了残酷的一面。   胡义让军需官吏暂时退下,转头对赵亮说道:“情况比我们之前预想的稍微好一点。大粮山辎重营的储备粮,够前线将士六七天的保障。如果每天能有八千到一万石的补充,周转起来总能维持在五天左右的水平。”   赵亮问道:“依你看,如果赵将军率兵迎战秦军,需要额外增加多少粮食储备?”   “那就要看战场向前推进多远了,”胡义沉吟道:“倘若大军离开丹水防线,五十里范围内的作战距离,将士们随身携带的口粮不能少于三天,否则,就很有可能会出现粮草不继的危险。如果超出了五十里的范围,那还必须配置随同大军一起行动的辎重部队,另外再带上五天左右的粮草,同时建立补给线,向前方持续进行输送。”   他略微顿了顿,盘算道:“粗略估计,大粮山辎重营不囤积十万石以上的粮食,根本不够赵将军发动一次大会战。”   赵亮听得连连点头:“这么说,除去每日的正常消耗,咱们还需要额外补充三四万石粮食,才能满足整个大军作战的需要。”   胡义好奇的看着赵亮:“咦?听你的意思,怎么好像是在考虑如何能给赵括补齐物资啊?晋阳公主不是让咱们想办法限粮吗?”   赵亮尴尬的笑笑,道:“话虽这么说,但赵括毕竟是前线主帅,他要是询问起此事来,我心里多少也要有个底才行。”   胡义满不在乎的说道:“你怕什么?大王已经明确下诏,给咱们这些专职官员决断之权,所以根本不必看赵括的脸色办事。更何况,不是还有晋阳公主在背后撑腰嘛,只要不让驻防丹水防线的部队饿着肚子,那就不用担心赵括找麻烦。”   闻听此言,赵亮无声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得开始盘算起到了大粮山之后的应对办法。   典府人马在滏口陉要塞住了三天,等到养足了精神,胡义才决定继续出发,往位于丹水防线与百里石长城防线之间的大粮山辎重营前进。   一出了要塞山口,队伍便立马进入到了太行山脉,直至这个时候,赵亮他们才真正明白,军需官吏口中所说的道路难行,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赵亮对太行山并不陌生。除了小时候姥爷经常带他到这里徒步旅行之外,当初刚刚穿越北宋,他为了护送杨家二小姐杨茹回汴梁,也曾在李二白的指引下,专门选道太行,由山路前往宋军的大后方相州。   然而,宋朝那个时候的太行山路,经过千年的修葺改造,尤其是茶马商旅的频繁往来,已经是颇具规模了。很多地段甚至还铺上了青石板或青石条,无论骑马还是不行,都非常方便安稳。   可是战国时期的太行山,仍旧是一派自然原始的风貌。别说什么大青石了,就连个像点模样的小山路都少的可怜。赵军所谓的运粮栈道,基本上就是依着山势刀砍斧凿出来的羊肠野径。   在这样的山路上,骑马根本不用指望,单靠两条腿走着,随时都会有坠落山谷的危险。   赵亮一行人牵着马匹,夹杂在运粮的队伍里,一步一步往前挪腾,走的是异常辛苦。不过反过来想想,他们身上什么负重都没有,尚且如此困难,那些肩挑背扛的运粮民夫,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光景呢?   赵亮一路走来,满眼看到的,皆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和脸带稚气的少年,他们拉着毛驴骡子,挑着被粮食压弯的扁担,在太行山脉的碎石小道上步履维艰,另外,还有数量众多的女人,同样背着大包大包的麻袋,跟在队伍最后方,咬牙奋力前行。   这些人全都累得面容憔悴、步伐踉跄,一刻不停的大口喘着粗气,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栽倒。可是,他们的眼睛里,却都闪着光。   那种亮晶晶的目光,是希望,对于胜利的希望。   他耳边听到最多的,全是民夫百姓们相互鼓劲儿、不甘落后的话语:   “老伙计们!再加把力啊,前方的将士们还等着咱呐!”   “我两个哥哥都上阵杀敌了,绝不能让他们饿肚子!”   “大王不是说了嘛,这回秦国欺人太甚,非要把咱赵国活活逼死,咱说什么也不能认了这个怂!你们说对不?”   “没错!孩子们都上前线,打他狗日的秦国啦!剩下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老东西,还不赶紧卖把子力气?”   “阿爷,俺不累,俺还能再扛一袋!你放俺背上!”   “咱们多往前面送一斗粮食,孩子们就多一分气力,打起秦军就更猛,那可都是咱自家的子弟啊。”   “二叔,你别小瞧我们女人呐,黑娃他爹参军之前,我也是成天跟着他下地干活的,什么苦都能吃得!”   此时此刻,赵亮的心中不禁有些恻然。   也就再过个把月的功夫,白起指挥的秦国铁骑就将彻底困死赵军,再然后,便是那场震惊天下、流传万世的坑杀四十五万降卒的惨剧。   而在那些死难者当中,就有眼前这些百姓的儿子、丈夫和父亲。   更可悲的是,他们自己并不清楚,现在拼尽全力给前线输送的粮草,居然有可能成为最终害死自己亲人的“毒药”。   倘若粮食欠缺,赵括恐怕还得掂量掂量,要不要贸然主动出击,去找秦军决一死战;可是一旦粮食充足,那么长平前线的战争走向,就会朝白起所设想的轨道上倾斜了。   世间之事,往往就是这样,充满了矛盾与讽刺。那些所谓“该做的”,到底“应该不应该”,恐怕除了极少数的幕后操纵者,没有谁能真正说得明白。   而作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人们往往并不清楚,某个了不起的历史拐点,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又是怎样发展的,更不清楚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发挥了一种什么样的作用。   他们是如此的单纯、如此的善良,如此的坚信着自己愿意坚信的一切,同时,他们又是如此的可怜,可怜得令人心碎。 第五百九十六章 讨价还价   骡马最多、体力最好的运粮队,在没有雨天的阻滞下,想要走完崎岖的太行山路,顺利抵达大粮山营地,起码也得用十天的时间。而那些以老人和妇女居多的队伍,则往往要花上半个多月的功夫,才能完成一次运送。   有鉴于此,赵国的军需官们想出了接力的办法,上百支队伍分布在山路当中,各管一段,第次前行。这样一来,每个队伍只需要走上几十里而已,既充分保证了体能和脚力,又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自己的任务。   通过这种接力运送的方式,粮草从滏口陉要塞出发,到大粮山入库,平均时间控制在了十二天左右,再加上分批次不停滚动发货的优势,完全实现了粮食源源不断运抵前线,几乎每天都有新物资到位的境况。   不过,当胡义和赵亮他们离开滏口陉要塞之后,从那里发往大粮山的粮草忽然明显减少了。就好像有人在故意控制节奏似的,原先每天发送一万五至两万石的粮食,被改成了第一天发五千石,第二天发一万石,然后第三天又只发五千石,第四天则再恢复成一万石,周而复始。   就这样,赵亮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在太行山里走了十几天,终于抵达丹水防线的时候,大粮山营地的粮草储备量已经下降至只有三天的危险警戒线了。   比他们早七天到达这里的赵括,一听说典府的大爷们可算是来了,立即传令召见。   胡义和赵亮不敢怠慢,赶忙联袂来到了主帅大帐,向赵括复命。甫一入帐,赵括便立刻从坐塌上蹦了起来,连声询问粮草何故会出现短缺。   典府长史胡义为此早有准备,面对主将的质问,他不慌不忙的解释,近来天气恶劣,太行山路异常难走,而且运粮的民夫经过之前长时间的辛劳,体能状态出现大幅下降,所以没办法保证稳定的运输量。   赵括听得眉头大皱,不客气道:“你说的那些我不管!本帅奉大王之命,马上要部署决战秦军的方略,军粮一环绝不能出现纰漏。胡长史,限你五天之内,必须给本帅备齐十万石粮草,否则军法从事!”   胡义听得心中冒火,表情却仍旧显得非常平静:“大将军言重了。下官隶属典府,同样是大王钦封的军需官,对您只有协助之责,而无从属之分。五天凑出十万石军粮,下官办不到,大将军要对我动用军法,恐怕还得先问过我的上司、典府将军许练许大人才行。”   “你!”赵括被对方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胡义的鼻子,跳脚怒斥道:“竖子狂妄!本帅乃是前线主将,麾下四十五万大军皆在我的执掌之中,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拂逆本帅的将令?!故意耽搁军机,信不信我立刻斩了你!”   赵亮见状吓了一跳,生怕赵括这个愣头青真的当场动粗,连忙在旁边劝解道:“大将军息怒,请听在下解释几句。”   没想到,赵亮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赵括的火气更大。他瞪了赵亮一眼,喝道:“区区一个公主府门客,有什么资格在此说话?上次毁坏了我杀敌利器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赵亮不以违忤,微微一笑,道:“大将军究竟是在意我这个小小门客呢,还是在意与秦军的决战呢?若是更在意个人恩怨,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如果你心悬大战成败,则不妨先听听我这个典府上士的意见。”   闻听此言,赵括不由得愣怔了一下,沉吟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对有官职在身的赵亮放缓了口气:“你有什么要说的,快讲!”   赵亮看了一眼旁边的胡义,示意由自己来说,然后对赵括从容不迫的说道:“胡大人和我都清楚大将军的为难之处。王命在身、战情紧迫,你希望能尽快完成决战的准备,这些我们都能理解。不过,前方难,后方同样也不容易。为了这次长平之战,大赵几乎动用了举国之力,不仅集结了四十多万兵马,同样调动了数不胜数的民夫百姓。光是往来于滏口陉要塞和大粮山营寨之间的运粮队,就多达二十余万。”   他略微停了停,一边探查赵括的内心,一边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从邯郸到这里的一路上,也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些运粮的百姓,究竟在面对着什么样的困难。他们并非精壮,而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体孱弱的妇女和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太行山那么难走的道路,没有难倒运粮队,也没有难倒典府上上下下的官吏,正是因为有了大伙儿的苦苦撑持,你麾下的四十多万军队才不至于饿肚子。难道,大将军还认为我们是在故意耽搁军机吗?”   赵括虽然年轻气盛、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可毕竟也还是讲道理的人。赵亮的话在情在理,又的确是他赵括路上亲眼所见的事实,因此一时间也没法反驳什么。   更重要的是,之前赵王脑子短路,居然没跟他商量,便在御前会议上决定设置专权分管的官员,弄得他这个主将好似被砍掉手脚一般,不管什么事情,过问起来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再加上他的确缺乏带兵打仗的经验,很多军务被胡义这种老油条一搅合,想要迅速厘清也非常困难。   闹到最后,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干着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赵括沉默了一会儿,无奈道:“那好吧,本帅暂且不追究你们的无礼之罪,但是屯粮备战的事情,却绝对不容有失!”   军需方面的问题,胡义才是真正的行家,赵亮不敢轻易接这个茬儿,转而望向了他。胡义眼珠子一转,道:“若想完成大将军布置的任务,只有一个办法!”   “哦?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赵括追问道。   胡义砸吧砸吧嘴,对赵括道:“请再给我增派十万民夫,外加五千头骡子,下官保证一定完成大将军的要求。”   赵括闻言一愣,不禁反问道:“我去哪儿给你找那么多民夫和骡子呢?这不应该是你们典府自己要解决的问题吗?”   “大将军的意思是,办不到?”胡义明知故问。   赵括就算再愚钝,也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讽刺意味:哦,下命令你就行,找你帮忙增补人手你就无能为力,那我凭啥要听你的呢?   眼见赵括的面色又阴沉下来,赵亮赶忙打圆场:“既然大将军不方便处置,那也没有关系,我们立即向邯郸报告,请典府奏明大王,再次征调民夫,筹措运力。”   听他这么说,赵括郁闷的冷哼一声:“等你们去书邯郸,然后再从民间筹集新的人力,至少也要一个月的功夫才能陆续到位,那时候战机早已经错失了!”   “不然怎么办?”胡义满不在乎的说道:“以我们现在的运输力量,每天送来一万石军粮,已经是极限了。大将军总不能强人所难,让我们去做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吧。”   赵括默不吭声的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如果本帅调拨给你们一部分兵力呢?”   赵亮和胡义异口同声的问道:“能调多少?”   “五万……不,三万!”赵括咬牙切齿的说:“最多调动三万人,不能再多了。另外,本帅还可以下令,把军中现有的骡子全部集中起来,同样交给你们使用。我不晓得具体数量能有多少,但估计不会少于一千头吧。”   胡义瞅瞅赵亮,眼里露出一丝颇感意外的喜色,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赵亮知道他心里的盘算,假装踌躇道:“啧,大将军的这个提议,虽然离咱们测算的需求还有很大差距,不过总比目前人手短缺要好。有多少先算多少吧,你说呢?”   胡义点了点头,又道:“人手方面虽然能解一时之急,但是我还有一个担心,恐怕不太好办啊。”   赵亮早猜出对方想说什么,故意递话道:“哦?长史大人担心何事呢?”   胡义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道:“唉,我担心战士不像民夫那么好使唤啊。你想想看,他们都有自己的都尉或将军,未必肯听咱们的调遣,到时候两边产生了分歧,不还是会耽误囤积军粮的事儿吗?”   赵括心里清楚,胡义这话虽然是对着赵亮说的,其实是在提点自己,于是没好气的哼道:“你放心,本帅既然调派人手给你们,自然会提前打好招呼,让那些将士全都服从你们的号令,这样总可以了吧?”   胡义笑着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赵括心中暗叹一声“窝囊”,随即板起面孔,沉声道:“胡长史,我们与秦军决战在即,战力兵员可谓是最宝贵的,本帅现在也调给你了,倘若完不成十万石军粮的储备,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胡义嘿嘿一笑,道:“大将军莫怪下官说话直,不中听。您抽调宝贵兵力协助运粮,下官非常感激。不过,三万人马没办法当十万民夫来使,五天之期我仍旧没法应承。”   赵括眉头紧锁,愠道:“那你说需要几天?”   胡义略微盘算一下,应道:“五天时间,最多能攒出五万石的军粮。您要知道,将士们每天也在消耗大量的粮食,想要在这个基础上额外囤出一定的储备,并非易事。这么一边运输、一边消耗,还要尽量积攒的话,凑齐十万石,至少需要十到十二天。”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了连日大雨的话,粮食在路上的损耗会进一步加大,恐怕……十二天也不够。” 第五百九十七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胡义这么一说,赵括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的盘算:五天的光景,若是真的能积攒富余出五六万石口粮,倒也还可以勉强接受。   只要我下达命令,让全军吃饭节省一些,比如每日的分量减半供应,那么将就着对付十来天的时间,应该不成问题。只要有这十天的粮食保障,整个大军就能出击百里以上,无论是打垮秦军,还是追击秦军,在短期内,都不用特别担心缺粮的问题。   毕竟,后方还有大粮山的辎重营在,只要此地不失,他们便可以持续不断的运来新的补给,因此,也就完全没有什么后顾无忧了。   想通了此节,赵括微微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吧,那就按照胡长史说的,你们尽全力在五天内,额外储备五万石口粮。本帅调给你们典府的三万精兵,今天就会去大粮山营地报到。首先把他们用在太行山里的辎重运输上,等到五天之后,把粮食凑齐了,这三万人也不必急着归队,可以转而负责守护大粮山辎重营,防止秦军偷袭。”   胡义见赵括终于肯松口了,不禁是心中大喜,连忙满口答应下来,说自己保证完成大将军的命令,绝不耽误。   站在旁边的赵亮,方才一直在运用读心术,暗暗探查赵括的盘算和想法,此时,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赵括这家伙,毁就毁在了两件事上,一是求胜心切,二是纸上谈兵。为了能够尽快与秦军展开决战,居然会想出“节省口粮”这种不切实际的馊主意。   要知道,任何一个有作战经验的指挥官,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绝对不会在战士们的吃饭问题上打折扣。尤其是眼下即将面临决胜之战,更应该千方百计的补足了物资之后,再发起全面的进攻。   说的更简单直白一点,如果预计要打十天的仗,那就得想尽办法准备出二十天的军粮来。因为战场上的形势可谓瞬息万变,谁也无法准确知道,交战的时间到底会拖多久,而一旦军中出现了粮草不济的状况,哪怕你占据着优势上风,也极有可能会转瞬崩盘。   所以,像赵括这样计算全军口粮的需求,不仅不考虑多打出一些富余量来,而且还妄图通过压缩日常供给的方式,将粮草卡在一个紧紧张张、勉强够用的程度,简直就是拿全军将士的生命当儿戏。   不过,历史往往是一种偶然中的必然。   赵括惨败于长平,是多方面因素叠加在一起的结果,而其中也恰恰包含了他对于粮草辎重的轻忽怠慢。   四十五万赵国大军被白起围困在山区之中,原本还有一拼之力,可最后正是因为出现了断粮的危机,才导致他们无法再战,终究只能选择弃械投降。   赵亮在脑海中想象着将士们那种有心无力、屈辱认输的悲惨场景,心中不禁有些戚戚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开口提醒赵括,应该再多储备些军粮,才可与敌交战。   但是,身为反穿越调查局的特工人员,赵亮的使命是维护历史原貌不被穿越者改变,自己当然更不能去干扰历史的正常进程。因此,面对着赵括异想天开的幼稚念头,赵亮也只能默不作声,任其发展。   商量妥了筹备军粮的各项事宜,胡义不愿在此处多做耽搁,于是便向赵括施礼告辞,领着赵亮转身离开。   两人刚一走出主将的大帐,胡义便笑嘻嘻的低声问赵亮:“兄弟,你觉得怎么样啊?”   赵亮晓得他是什么意思,同样压低声音,笑着附和道:“长史大人神机妙算,把赵括耍的团团转,属下算是开眼啦。之前公主给咱们定的界限,就是维持三到五天的军粮储备,现在赵括已经明确点头同意,你我二人不辱使命啊。”   他略微顿了顿,又说道:“不仅如此,我们还意外收获了三万赵军精锐,之后对于辎重营寨的安全保障,心里也更加有底了。”   胡义大感满意的点点头,边走边说道:“其实这些都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只要赵括手中的粮草一直不充足,他就不敢轻易率兵出营、去主动挑战秦军,那样一来,廉颇老将军之前定下的固守策略,便可以继续执行。只要再拖上个一年半载,秦国人准保会支撑不住,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大赵胜利的机会就来啦。”   闻听此言,赵亮不禁在心中暗道:对不起啊,胡大哥,您老这如意算盘肯定是打不响了。赵括那个愣头青,刚才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打算用区区五万石军粮,去死磕秦军了。   说句实在话,无论是狠辣果决的晋阳公主赵琦,还是像胡义这样的老臣子,他们之所以处处掣肘赵括,除了因为朝堂中争权夺势的考量外,很大程度上,还是源于认可廉颇所制定的战略:尽量避免与兵势强盛的秦军正面交锋,通过固守拖延的方法,将对方补给线过长的劣势不断放大,直至耗到秦国无奈撤兵为止。   而为了达到这个战略上的目的,他们都一致认为,在目前大王全力支持赵括的情况下,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给赵括的进攻计划制造各种障碍。包括军需粮草、武器装备、兵员补充、医疗救治,以及军纪军法等方面,只要能想方设法限制大军的作战条件,那么赵括一定会知难而退,放弃短时间内决战秦军的想法。   拖到最后,顶多就是大家跑到赵王的面前打官司,被主将赵括以延误军机的罪名,狠狠参上一本。哪怕是撤职丢官,只要赵军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也值了。   然而,正如赵亮所想的那样,公主和老臣们的如意算盘终将会落空。自负的赵括,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在各项条件都非常欠缺的情况下,他仍旧会选择发动全面进攻,进而也最终导致了赵国彻底的惨败。   当那些一心希望能够保护赵军、为国家夺取胜利的人们蓦然发现,自己之前所布下的种种谋算手段,最后不仅没能起到阻止赵括冒险的作用,反而还成为了将士们的催命符时,真不知道他们又会作何感想。   赵亮暗暗叹息一声,不愿再去想这个令人伤感的问题,开口问道:“长史大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胡义瞅了瞅日头,答道:“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往大粮山那边吧,整个辎重营还须仔细规划整理一番才行。”   赵亮点点头,正欲表示同意,忽然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朝帅帐这边传来。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不由得心中一紧。   一支马队从远处呼啸而至,为首之人,正是赵亮同父异母的弟弟、老冤家赵晶!   此时,赵晶也看见了赵亮的身影,不禁微微一愣,旋即又剑眉倒竖,猛地提起速度,直直的朝赵亮冲去。   看着他丝毫没有减速停步的架势,胡义顿时大吃一惊,正欲不顾颜面的就地滚走,赵晶已然勒住缰绳,在距离二人不足两米的地方堪堪刹住。   “混蛋!你眼睛瞎了吗!”胡义惊魂甫定,立刻跳着脚吼道:“撞到人怎么办!”   赵晶之前在邯郸的时候,曾与典府衙门打过交道,故而认得对方是典府长史,不过,他并没有搭理暴跳如雷的胡义,而是冲赵亮恶狠狠的说道:“你胆子挺肥啊,居然敢主动跑来找死?!”   赵亮从容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胡义便怒喝道:“休得无礼!赵大人是典府上士,品阶与轻车副将同级,你敢如此出言不逊,信不信本官到御前告你一个目无纲纪、折辱官员的罪!”   “典府上士?”赵晶闻言不禁一愣:“你被派来管粮草辎重了?”   赵亮淡淡的答道:“没错,看来咱们俩今后还要继续打交道呢。”   赵晶凝视了赵亮几秒,冷哼道:“如此也好。这里是长平战场,你我各自在谋算什么,彼此心照不宣。接下来咱们就好好的斗一斗!看看究竟是反穿局高明,还是神侠厉害!”   说罢,他纵身一跃,跳下马背,再不看赵亮和胡义一眼,径直往帅帐大步走去。   瞧着赵晶离去的背影,胡义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狗仗人势,什么东西?!”   接着,他转过头来,好奇的问道:“赵兄弟,那家伙刚才说反穿局和神侠,究竟是何意?”   赵亮摆摆手:“没什么。反穿局是他给公主府起的外号,神侠则是他自封的诨名,具体啥意思,我也不清楚,总之就是很臭屁啦。”   听了他的这个解释,胡义又忍不住咒骂了几句,扬言回到邯郸一定要让赵晶好看。赵亮笑着宽慰了胡义一番,劝其不必跟赵晶这种人一般见识,还是正事要紧。   胡义也知道,在人家赵括的地盘上,自己拿赵晶的确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他只好憋着一肚子的郁闷,和赵亮骑上战马,悻悻然离开了丹水防线,径直赶往距此不远的大粮山辎重营。   大粮山是太行山的一条支脉,山势并不算高,紧邻它东边的是圣佛山,西面是韩王山和将军岭。大粮山整体上呈南北走向,北边连接着莽莽太行,往南则一路延伸,直到丹水河畔不远的地方。   赵军的辎重大营,就设立在大粮山南麓的坡地上。站在此处朝着东南方向眺望,整个丹水防线尽收眼底。长达十几里的壁垒工事,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要塞和兵营,就仿佛沙盘模型一般,静静的排布在丹水河东岸。   再往远看,河西一大片开阔的平野之上,密密麻麻的矗立着无数木寨和营帐,黑色的军旗正在高高飘扬。   赵亮置身于瞭望台中,手搭眼帘极目望去,不禁被长平战场那庞大壮阔的气势所深深震撼。 第五百九十八章 预见未来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最烦的问题就是今天吃什么。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顶多会因为众口难调、煮多煮少而产生出一点点困扰。   可是,当一百个人吃饭、一千个人吃饭,甚至一万个人吃饭的时候,那其中的复杂程度,可就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想象的了。   而现在,赵亮同学要面对的,是四十五万人吃饭的问题。   大粮山辎重营的占地规模,虽然比滏口陉要塞那里的粮食基地小了很多,但是其千头万绪的纷繁境况,却远胜后者。   滏口陉不过是一个囤积粮草的中转站而已,它的作用和运转方式,类似于现代世界的物流中心。所以,只要把进出往来的各支运粮队伍调度分明,再将出入要塞的各类辎重物品归置清楚,那便算是万事大吉了。   而大粮山这边,则是需要把粮食送进将士们嘴里的。   哪批军粮先进来,哪批军粮先出去,哪个营调拨黍子,哪个营领用麦粉,新到的杂豆分给谁,分多少,近一点的部队啥时候送,远一点的部队派几辆车,前一天剩余的粮食该转去何处,后一天不够的分量又从何处补。   这些问题,每一桩每一件,都牵连着成千上万人的肚子,耽误一顿都有可能吵翻了天。   除此之外,辎重营地还有很多辅助工作要重视。比如,怎么防范火灾隐患,怎么规划运输路线,怎么分布屯放场地,怎么安排民夫车辆,怎么设置警戒哨位,等等等等。   但凡有一项出现疏忽,同样会直接影响到前线战士们吃饭的大问题。   尽管赵亮不是典府派驻在此的最高长官,身上的担子远没有胡义众,可他仍旧被那些繁忙复杂的军需保障,搞了个头昏脑涨。   一整天下来,赵亮就感觉自己的两腿像是灌了铅一样,腰酸背痛、喉咙发干,只想着等今天最后一批粮草送去丹水防线的兵营,就赶紧躲回帐篷里,好好的睡一觉。   可是谁料到,他才刚刚打起这个念头,新的一批军粮又从太行山中运抵了这里。身为典府上士,职责所在,赵亮也唯有无可奈何的咬紧牙关,一边暗叹自己倒了血霉,被那晋阳公主坑死,一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前去点验收货、签押入库。   又忙乎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好不容易才清点完这批新到的军粮,再将其分门别类的调拨进仓,远处便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脚步声。   听那动静,应该是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朝这里行进。此时,胡义也从另一边的粮库区跑了过来,对赵亮道:“应该是赵括的那三万运粮兵来了。”   赵亮吃了一惊,道:“不会吧?太阳都已经落山了,黑灯瞎火的来这么多人,咱们怎么调配呢?”   胡义大大咧咧的说道:“放心,不可能一下子全到位的。赵括传下命令,部队调动准备,再整装出发,且要花费一番功夫呢。你先去安排一下,让他们等会儿就跟着刚到这里的那批运粮民夫,一起返回太行山里,同样分段部署。”   他瞅了瞅远处那大片晃动的火把,又摇头叹道:“估计三万人马会分批陆续抵达,看来今晚没得睡啦。”   事情果然如胡义判断的那样,眼下奉命赶到大粮山的,只是一支规模在五千人上下的先头部队。赵亮与带队的都尉做了简单的交接,然后便让他们跟在运粮民夫的后面,连夜进入太行山脉,开始分段转运粮草。   随后没过多久,另外三支部队也先后来到了辎重营地,总计有两万余人。赵亮如法炮制,指示他们不必在此停留,径直前往太行山的粮道,提供运力支援。   等到天色有些蒙蒙亮的时候,最后一批四千多赵军终于前来复命。胡义跟赵亮商议,干脆不用他们进太行了,就待在大粮山这里,负责看守营地,同时还能帮忙搬搬粮草、抬抬辎重,干些力气活什么的。   赵亮心里暗自盘算,一方面要防着赵晶下黑手,另一方面要防着白起下黑手,两边都不是什么好路数,身旁还真得有支部队才踏实。于是,他欣然同意了胡义的想法,让新来的这票人马就在此处找块空地,暂时安营扎寨,听从他进一步的指令。   说实话,由于典府衙门暗中得到了晋阳公主的指示,在滏口陉要塞那边大作手脚,所以即便赵括痛下狠心,一下子调拨了三万精兵来支援运粮人手,可粮草的输送量,仍旧被人为控制着,牢牢的维持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水平线上,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不过,饶是胡义等人想方设法的跟赵括玩花招儿,大粮山的军粮也还是从三天的储备量,逐渐增至了五天的储备量。当然,按照赵括的算法,如果再挤一挤、省一省的话,恐怕还不止五天。   随着军需问题得以缓解,整个赵军开始了全面备战的动作。相比赵亮刚来那会儿的平静沉闷,这两天的丹水防线,俨然换了一副光景。   数十万大军仿佛一夜之间从熟睡中苏醒过来,长达十几里的防线大营,到处都有列队操练的步兵方阵,满眼尽是往来驰骋的骑兵军团。成捆成捆崭新的箭矢,就好像不要钱一样,堆满一辆又一辆的大车,源源不断运进兵营。而震天的喊杀声,在激昂战鼓的伴奏下,竟然能够传出数里之远,气势惊人。   赵亮知道,赵括这是在做总攻前的最后准备了。赵军将士被他们年轻的主将彻底激发起了冲天斗志,每一个人都摩拳擦掌,准备随时给对面的秦军一记迎头痛击。   历史本该如此吧。赵亮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同时也为这些渴望着胜利的战士们感到惋惜。   他们还都那么年轻,生命中充满了阳光和希望,他们几乎都坚定的认为,未来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一场无比辉煌的伟大战役,而保家卫国、杀敌立功,也将会是他们余生中倍感荣耀的难忘经历。   然而,残酷的事实,终将击碎这些热血男儿的幻梦,修罗地狱般的疯狂杀戮,注定要把他们推进那无尽的深渊。   历史,本该如此吧。   赵亮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堵住了耳朵,他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听,他头一次为自己能预见未来而感到难过。   此时此地,能够预见未来,就意味着要眼睁睁看着那四十五万条鲜活的生命走向死亡,而他不仅不可以阻止这幕惨剧的发生,相反还要设法去维护、甚至尽力去推动整个进程的发展。   这样做,和亲手杀死那些战士,又有什么区别呢?   武安君白起要杀死他们,还有一个敌我立场的缘由可说,而他与这些赵军将士却绝非不共戴天的死敌,更没有非要置他们于死地的道理。   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赵亮的肩头,胡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难不成是被大军的气势吓到了吗?”   赵亮回过头来,尴尬的笑笑:“不是,我刚才……刚才突然感觉有点耳鸣目眩,所以失态了。”   胡义表示理解的微微一笑,说道:“这两天把你累坏了,故而才会不舒服吧。你们这些读书的士子,骨头娇弱,在军营里打熬久了,的确吃不消的。”   赵亮好奇问道:“怎么?长史大人莫非是行伍出身?”   胡义点点头:“是啊,我以前一直在军中效力,曾追随过廉老将军,后来因为粗通文墨,便被典府征调,改为负责军需辎重之事了。”   他伸手一指远处的丹水防线:“我们家中兄弟四人,我排行第二。算上我,四兄弟里有三个都参军了,眼下大哥和四弟就在那边。老三嘛,自幼身体不好,没法上阵,因此只能留在家中照顾母亲。”   赵亮听得心中一沉,险些当场就要提醒胡义,让他赶紧通知哥哥弟弟逃命。不过,理智尚存的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岔开话题道:“大人,我看他们的架势,多半真的是要找秦军开战啦,这该如何是好呢?”   胡义皱了皱眉,兀自宽慰道:“唉,那也未必。打仗嘛,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气势,哪怕是死守阵地,也得时不常的操练整训一番,以便激发斗志、震慑敌军。赵括这小子年轻气盛,做事难免夸张,我觉得他这就是在虚张声势而已。你别忘了,现在的粮草勉强只够全军吃四五天的,他们要是远离丹水防线,一旦补给线跟不上去,随时都会出现断粮的风险啊。赵括再怎么稚嫩,也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赵亮听得不禁暗暗摇头,但自己也不好跟胡义多说什么,只得闭上嘴巴,算是默认了他这个判断。   过了片刻,只听胡义又说道:“其实,就算退一万步讲,即便大军突然渡河,向秦国人发动进攻,也没有太大关系。”   “哦?那是为什么?”赵亮大感好奇:“难道不用担心粮草不济的问题吗?”   胡义耐心解释道:“廉颇老将军之前反对的,是我们轻易与秦军进行全面决战,但适度的反攻却并不禁止。赵括如果能瞅准机会,向秦国人发动突然进攻,趁势打掉他几处营寨,或是夺回一两个要塞,只要不远离丹水,奋力追击敌人,粮草补给短时间内都是可以承受的。”   听他这么说,赵亮猛然一惊,立刻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第五百九十九章 赵括的进攻   赵亮心里瞬间腾起的那个可怕的问题,正是被胡义刚才的那番话给启发的:如果赵括仅仅是有限度的攻击秦军,见好就收,而不会在对方溃退时放手追击,那么不光军粮短缺的问题不会致命,而且更不会中了白起诱敌深入的计。   他的这个假设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赵括固然是一个自大轻狂的主将,希望能够毕其功于一役,在短时间内彻底击垮秦军。   但是,这家伙身边还有赵晶在,而赵晶跟赵亮一样能预见未来。只要赵晶及时提醒,让赵括防范白起的陷阱,那么战场走势便会立刻发生改变,最后的胜负再难意料。   或许,赵括之所以能接受五万石军粮的准备,也正是因为赵晶已经跟他商量妥当,接下来赵军所策动的进攻,仅仅就是一次有限度的攻势,旨在利用秦军故意诈败的机会,反过来占尽便宜。   待第一阶段打退秦国人,并占领一些重要阵地要塞之后,赵括赵晶他们再进一步的跟秦军打对攻战,以便寻找更好的取胜时机。而到了那个时候,就该轮到白起着急了。补给线过长的弱点,加上诱敌深入计划的失败,秦国方面暴露破绽的风险,也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步增大。   说不准,在那种局面下,还真就能让赵晶投机成功,阴差阳错的打败神话般存在的名将白起。   而更令赵亮感到头疼的是,倘若赵括当真只是对秦军发动有限进攻,那么就连胡义这样的“固守派”大臣也不会太过激烈的反对,那样一来,自己就算想捣乱也没那么容易了。   赵亮愈发感觉到,赵晶这个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过危险。这几天自己只顾着帮大军囤积作战所需的粮草,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大大忽略了对方的破坏作用。   他暗骂自己糊涂,开口对胡义道:“长史大人,我想今天去丹水方显那边见见赵括,一方面向他汇报一下军粮储备的情况,另一方面,则是想办法探探他真实的意图,以便尽快向邯郸报告。”   胡义清楚赵亮是晋阳公主派来这里,专门负责监视赵括的眼线,闻听此言当然不敢阻拦,于是连忙点头答应,让赵亮代表典府去找赵括。   赵亮一分钟都不愿多耽搁,当即喊来战马,带着足足五百名护卫,一路奔向了南边的丹水大营。   一听说是典府的人在外求见,赵括知道肯定跟军粮有关,所以同样是非常重视,立刻传令召见。赵亮抬步走入帐中,抬眼一瞧,只见此处正聚集着十几名赵军的将领和都尉,显然是在会商重要军务,而他的老对手赵晶也赫然在列。   赵括将手中的竹鞭放在地图上,抬头问道:“粮草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亮拱手施礼,认真回答道:“启禀大将军,五天期限尚余两日,目前大粮山营地共有黍两万三千三百石,麦一万八千四百石,豆六千一百石,预计明后两天可再进粮草两万五千石左右。除去这两天大军的正常消耗,五天之后,能有五万至五万两千石储备。”   赵括闻言点点头:“嗯,看来你们可以如期完成任务,那本帅就可以稍觉安心了。”   他扫视了一下帐内的众部将,接着道:“诸位将军,典府的大人们给将士备齐了粮草,后面可就要看你们的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转头问赵亮道:“这位大人,运粮的车马民夫,你们准备了多少?能及时送抵前线吗?”   赵亮正希望有人问起此事呢,连忙应道:“辎重营那里总共有牛车五百八十辆、骡马车将近两百。民夫的数目暂时不足万人,但随时可以从太行粮道上调集过来。关键就看我们的补给线要设置多远了。”   赵亮这个问题提得很巧妙,从补给线的距离长度上,他就可以间接判断出赵括的作战计划,究竟是有限进攻,还是全面进攻,以及做没做好乘胜追击的打算。   果不其然,赵括沉声道:“所有口粮,只要能在后天全数运到防线上即可,将士们随身携带。”   “之后呢?”赵亮追问:“接下来的辎重补给,是否需要向前延伸,还是说仍旧以丹水大营为终点?”   赵括沉吟了一下,正欲说话,旁边的赵晶突然喝道:“此乃机密,你无权知晓!”   赵亮好整以暇的耸耸肩,说道:“你们不告诉我补给线的延伸距离,我是无所谓啊。不过到时候粮食送不上去,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可不要怪我们典府准备不周。”   赵括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遂开口问道:“以大粮山现有的运力,能保障多远?”   赵亮这几天跟着胡义也学了不少军需方面的门道,故而讲起来也算头头是道:“回禀大将军。骡马车的脚力快,只要道路不是太崎岖,满载运输的话,一天可在三十里范围内投送十万大军的口粮。牛车运力最强,但速度迟缓,同样以三十里为限,只能保证二十万兵马的需求。至于民夫嘛,肩挑背扛外加推车,走上三十里的路,恐怕也就补给两三万将士的口粮。”   他略微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距离再长,那么运送量也必然会随之大幅缩减。”   赵括眉头紧锁,沉吟道:“如此算来,三十里的光景,最多也只能维持三十二三万人的军需,剩下的十几万人又该怎么办呢?”   赵亮淡淡道:“所以说,我们必须事先知道之后要投送的大致距离,才好准备足够的车辆和人手,甚至还得提前设置中继站,在大军行动前就把一部分粮食运转过去。”   “嗯,你说的有道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也正是兵法的要旨。”赵括微微颔首,吩咐道:“那你暂且也留在这儿吧,一起听听作战部署,回去好跟胡义商量,周全准备。”   赵亮心中暗乐,先是瞥了一眼气得剑眉倒竖的赵晶,然后对赵括拱手道:“卑职遵命。”   赵括没再多理会他,继续对众将说道:“本帅刚才已经说过了,此番秦军西来,貌似强悍,实则空虚。他们的统兵大将王龁,不过一匹夫耳,知晓的猛冲猛杀,毫无章法可言。之前廉颇坐镇长平,一上来就被秦国人的气势吓住了,这才进退失据,连连败北,险些将丹水防线也丢掉。”   说着,他拿起竹鞭,一指桌上的地图,道:“尔等来看。秦军四十万兵马,在夺取光狼城要塞之后,同样沿着丹水一路排开,与我军隔河对峙。双方的兵力相近,而大家采取的阵型,也都是一字长蛇阵。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也不晓得廉颇那么多年的仗究竟是怎么打的。”   一名将军疑惑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赵括得意道:“所谓一字长蛇阵,攻其首则尾至,攻其尾则首至,攻其腰则首尾皆至,各部相互策应,彼此看护,故而在很多人眼里好似非常利于防守。其实,这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兵法有云,长蛇之阵,概其动者灵便,而其静者愚滞。说的意思就是,一字长蛇阵在行动的时候,往往能发挥出灵动的优势,而在停顿的时候,则呆板迂腐、处处破绽,极易被敌人攻破。廉颇和王龁这一对活宝,居然如此默契,同时摆出了死板的长蛇阵,而且还彼此对峙了那么久的时间,岂不可笑乎?”   另一名都尉好奇问道:“大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您说秦军的一字长蛇阵处处破绽,那么破绽究竟在哪里呢?”   赵括指着地图,神色倨傲道:“最大的破绽,也就是那条长蛇的七寸,就在这里!”   众人闻言都俯身细看,同时轻呼道:“泫氏?”   赵亮此时也忍不住凑到了近前,发现赵括竹鞭在地图上所指的地方,是丹水河西岸的一个小红点,其位置恰好处于秦军整条阵线的正中间。   只听赵括继续道:“泫氏城位于秦军阵地的中断,是对方战线的支撑点。这里不仅囤积着敌人的大批粮草,而且还是王龁的指挥中枢所在。此处一旦被突破,便等于将长蛇拦腰斩断,秦军左右两翼等若完全暴露,再难彼此呼应。”   “说的对啊!”一个年轻将领不禁喜道:“王龁的老窝就在这里,只要端掉它,秦军立刻群龙无首,只剩下仓皇后撤这一条路了。”   另一个有些上了年岁的将军皱眉道:“这里既然是王龁的帅帐,想必兵力雄厚,恐怕也不那么容易突破吧?”   赵括冷笑了一下,反问对方道:“你知道你为何会有这个判断吗?”   那名将军微微一愣,茫然的摇了摇头。   赵括笑道:“因为你跟廉颇和王龁犯了一样的毛病。”他将竹鞭沿着地图上的丹水慢慢划过,继续道:“四十五万赵军一字排开,四十万秦军也一字排开,双方的兵力都完全处于分散的状态,随便哪一个点对上,都是你攻不动我,我打不动你,不是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将领们不禁都微微一愣。其中有胆大的,开口说道:“之前廉老将军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双方沿河对峙,任何一边如果把兵力集中起来,去攻击对方的某处阵地,那么势必会导致自己某些战线上的兵力有所减少,这样很容易被对方抓住机会,反过来进行攻击压制。”   “那是你们不懂凿穿之术!”赵括语带不屑的冷哼道:“若是按照本帅的章法来打,敌人根本没机会反击!” 第六百章 谁是主将   听赵括说得这么牛掰,连赵亮都不禁大感好奇。帅帐里的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主将,想仔细听一听,究竟什么是凿穿之术。   赵括略显得意的笑了笑,接着侃侃而谈道:“凿穿战法,有三个关键的条件。一曰隐、二曰疾、三曰烈。所谓隐,就是指为大将者,必须善于隐蔽大军的行藏。正如兵法所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在发动总攻之前,一定要能够隐藏自己真实的战略意图。这几日,我命令你们各营各寨都大张旗鼓的操练阵法,声势远播数里,就是要给对面的秦军造成一个假象,以为我们会沿着丹水河岸,全线发起攻势。如此一来,便成功隐藏了我军真正的动向。”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了停,目光逐一扫过众部下,然后才朗声道:“二曰疾,则是疾如狂风、快如闪电的意思。负责凿穿战的各支主力部队,在接到命令后,必须火速赶往攻击阵地实施集结。这个过程进行的越快,敌方探子发现端倪的时间就越晚。等到秦军自下而上的察觉出我们意图时,整路大军早已经集结完毕,发起进攻了。”   “第三点是烈字!咱们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惊天动地,猛烈突击。本帅事先已经安排了一支兵马,秘密前往丹水上游地带,暗中堆土筑坝,用以拦阻河水。等到两天之后,丹水的水位出现下降,我们便立刻发起进攻。首先,是由重甲步兵担任先锋,在弓箭兵群的掩护下,奋力冲破敌人位于河边的防线,为后面的大军扫清障碍;一旦他们得手,骑兵军团便迅速跟进,冲散秦军的主阵地,然后再从撕开的口子,朝左右两翼攻击前进,阻挡从那两个方向来的秦国援兵。紧接着,作为主攻力量的步兵集团,则越过秦军的防线阵地,向泫氏城发起围攻,力争一举将其夺下!”   众将领听他讲的头头是道,都忍不住露出信服的神色,更有人感叹道:“若是真能按照大将军所说的这样,在短时间内攻陷泫氏城,那么敌人整条防线势必会变得摇摇欲坠,搞不好,他们全军都得立即后撤,以免被我们从泫氏城向纵深地带穿插,彻底截断了后路。”   另有人接着道:“秦军如果仓皇退却的话,那么咱们的机会可就来啦。衔尾追杀,一定能给秦国人造成重大伤亡。”   “兵败如山倒!说不准还可以趁势把光狼城也夺回来,”又一位将军簇生粗气的嚷道:“甚至,连上党也给他一并收复回来呐!”   赵括闻言哈哈一笑,充满豪气的挥手道:“没错,本帅就是要一鼓作气,给秦军来个追杀千里,好叫他们知道知道,我大赵铁军的威风!”   赵晶站在他的旁边,始终都没有吭声,此时听赵括对众人夸下海口,忍不住说道:“大将军,卑职有一个建议。”   赵括显然非常器重自己的这位副将,闻言微笑道:“哦?贤弟有何想法,尽管说来。”   赵晶语气郑重的应道:“大将军,倘若秦军扛不住我们的猛烈攻击,进而发生全线溃退,卑职建议,只由少量骑兵部队追赶即可,主力大军则应当留守原地,巩固阵线。”   听他这么一说,赵括眉头不禁微微的皱了皱,他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旁边的一位年轻将领先不满道:“秦国人全线溃退,我们却不乘胜追击,这是何道理?”   另外一名都尉也说道:“秦军向来训练有素,倘若我方不死命追击的话,一旦让他们退到安全地带,得到喘息之机,那么很快便能重整旗鼓,反杀回来。到了那个时候,大将军一番辛苦谋划,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吗?”   赵晶显然料到大家会这么说,不慌不忙的问道:“如果秦军是故意诱敌深入,让我们去追呢?难道就不怕中了他们的埋伏吗?”   之前那个年轻将军忍不住反驳道:“诱敌深入?我看你是想多了吧?咱们这可不是几百上千人的小规模遭遇战,设个圈套、打个埋伏非常容易。两边都是四十多万的大军,指挥调度起来异常复杂,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要搞出什么诱敌深入的战法,我觉得王龁恐怕没这个本事。”   赵晶沉声道:“你怎么知道对面一定是王龁在智慧?或许白起已经偷偷来了。”   听到“白起”这个名字,在场众人无不心中一紧,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堂堂的大秦战神,又岂是浪得虚名?王龁玩不来的骚操作,换成白起坐镇,那可就难说了。   就连一向眼高于顶、颇为自负的赵括,此时多少也有点儿心里没底,脸上同样阴郁起来。打遍天下无敌手、揍得山东六国嗷嗷叫的武安君,那可绝对不是能拿来说笑的。与他正面撞上,能力保不失,就足以被本国国君视作大功,这已然成为了六国军队中的共识。   一见帐内众人都被白起的名号吓得有些失神,赵亮心中暗叫不妙,他清清喉咙,对赵晶说道:“赵副将,你如此造谣生事、动摇军心,究竟是何居心啊?”   赵晶面带不屑的瞪他一眼,冷哼道:“赵大人,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赵亮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既想要影响赵括的决策,又不敢暴露穿越者的身份,故而很多话都只能说一半,于是他放下顾虑,针锋相对道:“明知故问!邯郸一直派有大批探子潜伏在咸阳,严密监视白起的动向,几乎天天回报。白起自去年便因为积劳成疾,久卧病榻,出入都靠人抬。倘若他真的跑到长平指挥作战,那么大将军肯定很快便能得到邯郸方面的提醒。”   赵括闻言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的确是这样。邯郸每日都有快马信报送来本帅这里。如果白起离开咸阳,启程前往此处,最快也得七八天时间,邯郸应该早就通报我了。”   他略作沉吟,又道:“就算他真来了也不怕!本帅早就盼着跟武安君较量较量了。”   尽管大家心里都清楚,赵括这是因为确信白起没来,所以才会说便宜话,但也还是纷纷点头称是,都嚷嚷着想跟白起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比个高低。   赵晶被他们这副傻样子气得差点吐血,不禁对赵亮怒道:“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白起是秦国的第一名将,眼下这样的举国大战,秦王怎么可能放着他不用,而让王龁担纲?白起若是想秘密接替王龁,在暗中指挥长平之战,自然有一百种方法掩人耳目,又怎么会被赵国的探子轻易察觉?”   他转过头来,对赵括郑重道:“大将军,卑职并不是说对面一定就是白起在坐镇,但这也是一种可能性。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谨慎起见,咱们必须将这个可能性考虑在内,防止秦国人耍阴谋诡计。”   赵括略显不快的说道:“前些日子你就对本帅多次讲过,担心白起在暗中指挥秦军,可是又拿不出什么过硬的依据。今天大家在此议定总攻的方略,你又叫我将此事考虑在内,但问题是,针对不同的敌军统帅,势必会有不同应对方法,而无论是进攻,还是追击,却都得提前确定部队、数量、攻守位置、行进路线和作战任务。你总不能让我做两套不同的谋划吧?”   一名将领附和道:“是啊,数十万大军一起行动,不提前定好方略,到时候恐怕连传令都来不及。到底追不追,由谁去追,追到什么程度,如果打算趁势夺取城池,安排哪些部队主攻、哪些部队负责侧翼掩护,倘若不攻打城池,追击部队返回时要不要预留后卫,防止敌人反扑,这些事情都需要提前定好,并且让各军各营按时达到指定的位置。赵副将所提的担忧,必须明确印证,搞清楚秦军主将到底是王龁,还是白起,抑或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不然的话,宁可将总攻的时间延后。”   听了这番话,很多将军都忍不住连连点头,显然更倾向于摸清敌情之后再发起进攻。   一看自己精心策划的总攻会战,居然还没冒个泡,就要被莫名其妙的延期,赵括不禁有些恼火,对赵晶的语气也冰冷了很多:“你到底有没有确切的情报?如果没有,就不要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这一幕落在赵亮眼里,令他不由得心中大乐:呦呵,看起来赵括同学很上道儿啊,根本就不需要我出手,也能把赵晶给怼懵逼了。   然而赵亮没想到的是,赵晶对此却显得丝毫不着急,他淡淡一笑,拱手道:“请大将军给卑职一天时间,我定能探查清楚,现在对面的主将究竟是谁。”   赵亮心念一动,连忙运用灵觉探查赵晶的心思,发现对方竟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派遣手下的特种兵去摸白起的底。赵亮顿时反应过来,赵晶之所以冒着惹恼赵括的风险,故意在这个场合下提起此事,正是为了要赵括当着众将军的面给他颁下任务,让其去确认秦军主将身份。   这样一来,既可以凸显他赵晶的本事,又能让过分自负的赵括不得不因为白起的到来而改变原定策略,从而避免中了秦军的埋伏,导致全军覆没。   赵晶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第六百零一章 运筹帷幄   清凉的夜风,徐徐拂过泫氏城头,将如林的旌旗轻轻摆荡起来,就像是月夜中的舞者一般,时而静若处子,时而灵动飘逸,即兴表演着醉人的舞曲。   在旌旗之下,一个瘦弱的身影正矗立在城头,静静的注视着远处星星点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营火。   良久,那个身影忽然抖了抖系在肩头的披风,轻声问道:“王龁,你觉得赵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站在身影近旁的秦国大将、长平前线总指挥王龁,闻言连忙应道:“额,回禀武安君,卑职以前曾经听过一些关于赵括的传闻,据说,他自幼熟读兵法,颇通军务谋略,是赵国年轻一辈中难得的将才。不过,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带兵打仗的经历,所以也不免会给人留下了只懂空谈的印象。”   白起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对王龁的说法加以评论,而是又问道:“这几日,对面显得很不安分,你猜猜,赵括这是打算要干什么呢?”   王龁下意识的瞅了瞅远处的丹水河,语气轻松的答道:“自从赵括替换了老廉颇,对面赵军的风格就大为转变了。以前这群软蛋始终躲在王八壳子里,就是不肯露头,没想到赵括一来,他们的胆子好像也变大了些。尤其是这几天,聒噪的不像话!整日里排兵布阵、操演厮杀,声音吼得震天响,好像生怕咱们不知道似的。依卑职来看,赵括这孩子肯定是憋不住了,想要先对咱们动手。”   “那么你觉得,赵军究竟会采取怎样的方式,向咱们发起进攻呢?”白起也把目光投向了丹水河那边,继续饶有兴致的问道:“虽然我们都没有跟赵括交过手,不晓得这位年轻的赵军主将究竟深浅如何,但也不妨从目前展现出来的各种迹象上,试着大胆猜测一下。”   王龁显然对此早就有过深入的思考,闻言立刻答道:“那卑职就说说,最近胡思乱想的一些东西,还请武安君指正。据我判断,赵括年轻气盛,又一向力主与我军进行决战,所以他不动则已,一动便肯定是全军尽出的猛攻。至于说具体的方法嘛,无非就那几条老套路,一是在丹水河的上游偷偷拦坝阻水,以方便其渡河强攻;二是在我们面前故布疑阵,好让我们看不住他重点进攻的方向。待这些功课做足之后,便是在暗中秘密调动兵马、集结主力了。最后一步,就是锁定我们的某个薄弱处,选个黄道吉日,突然发动进攻啦。”   白起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那你再说说看,他会选择哪里作为进攻的重点呢?”   “八成就是咱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了!”王龁笑道:“泫氏城乃是整路秦军战线的支撑点,又有我的主帅大帐,又有粮草辎重营,离着丹水河也不算远。我若是赵括,肯定不会挑左右两翼的阵地去进攻,因为即便能在那里得手,也无法继续扩大战果,反过来还很容易被我军发动反击,将赵国的进攻部队给回去。所以,卑职初步判断,唯有泫氏,才是赵括心目中最佳的目标!”   闻听此言,白起不禁点了点头,笑道:“老伙计,咱们在一起共事,差不多快三十年了吧。你从一个只懂猛打猛冲的百夫长,到今天担任了我大秦的左庶长,的确是变得老辣厉害了。”   王龁听白起当面夸奖他,不由得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呵呵笑道:“嗨,那还不是多亏了武安君的悉心栽培嘛。打仗打的多了,有些事情往往不用太过脑子,也多半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之前对面是老廉颇坐镇,我还免不了经常头疼,总得盘算防备着那老东西跟咱们耍什么花招儿。可眼下换成赵括这毛头小子指挥,很多动作一摆出来,看上去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很容易便能猜出他背后的目的。”   “即便是如此,你也千万不能犯了轻敌的毛病啊。”白起语气平静的说道:“万一人家是故意装出来的呢?就是要引着你瞧不起他这个年轻人,然后扮猪吃老虎,突然给你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白起的这番话虽然说得很轻松,语气也非常和善,可是在王龁听来,却好似有万钧之力一般。他连忙收起笑容,抱拳拱手道:“武安君教训的是!卑职刚才狂妄了,犯了大意轻敌之罪,还请君上责罚!”   白起摇了摇头,仍旧轻轻的说道:“责罚倒不至于。如今你也是统兵大将了,手底下管着几十万人马的精锐军团,哪能还像以前那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呢?”   王龁闻言连忙道:“卑职惶恐!我从军数十载,全是武安君一手调教出来的。这些年虽然立了一点小功劳,有幸坐上这个主将的位置,但是须臾不敢忘本。君上将令如山,对我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卑职绝无丝毫怨言。”   “行了,咱们不谈这些吧。”白起转了话题,道:“我同意你之前的判断。赵括年纪轻轻,欠缺实战经验,之所以能够取代廉颇成为赵军主将,并非完全是因为他个人的能力,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恰好符合了赵王渴望尽快展开决战、彻底击退我军的心理需求。也正因为如此,赵括来到前线后,只能抓紧时间向咱们发起进攻,否则,他就是第二个廉颇。”   白起略微顿了顿,指着丹水河继续说道:“在这条双方数十万大军对峙的战线上,能留给赵括发挥的空间并不多。全力突袭泫氏城,自然是首选方略。再结合赵军这些天的种种动作,更加印证了咱们的这个判断。”   王龁闻言郑重道:“请武安君放心,卑职已经针对此事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昨天我秘密增调两万铁甲,于半夜时分偷偷进入了泫氏城,以加强此处的防御力量。赵括他们不来便罢,只要敢来,定要给他一个迎头痛击,让这小子无功而返!”   白起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昨天调兵了。不过,接下来我们不是要给赵括迎头痛击,相反还得帮他一把,让赵军顺利占领泫氏城。”   听武安君这么讲,王龁不禁微微一愣。旋即,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又反应过来,喜道:“莫非是要诱敌深入?”   白起点了点头,道:“四十五万赵国精兵,想要靠一刀一枪的打垮他,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那样我们也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以至于给其他五国趁火打劫的机会。因此,唯一的取胜之道,就是诱敌深入,利用地形困住赵国大军,然后断其粮道,令他们不战自溃。”   “嘶,方略倒是没错,可是我们只有不到五十万人啊,”王龁担心道:“在兵力对等的情况下,想要完全困死敌人,恐怕非常非常困难。”   见王龁有些疑惑,白起并不着急,只淡淡说道:“所以我刚才讲过,要利用地形的优势,成倍放大我军的战力。我不是要用五十万人困住四十五万人,而是用五十万人加上山川大河的力量,围死敌军。”   他转过身来,原本苍白的面容上微微泛起了些血色:“我已经命令王陵,让他率军进驻光狼城,并以那里为支点,沿山势构筑十里防线。在你佯败撤退之时,王陵负责接应,同时牢牢挡住赵军的去路。”   “同时,我命令赢疾率领两万五千精兵,溯秦川水而上,绕至百里石长城后方,夺取长平关和故关,利用太行山势,居高临下,堵住赵括的退路。”   “当赵军主力顺利占领泫氏,并由此出发,继续追着你向光狼城推进时,司马靳麾下的一万铁骑,就沿着小东仓河突破赵军丹水防线,直插大粮山辎重营地。蒙骜带五万精锐紧随其后,于大粮山南麓到丹水河这一线实施布防,彻底截断赵军主力与赵军辎重部队之间的联系。”   “赵括率领大军追击你的溃兵,追到光狼城,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向王陵发起猛烈攻势,而这个时候,一直隐藏在南都岭的麃公,就指挥他手下的一万八千决死营,从侧后方突袭泫氏城,重新夺回这个战略要地。在他得手之后,我将带领新增援长平的十万生力军,迅速进入泫氏,进行接防。”   说到这里,白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总结道:“至此,赵括手中大部分的兵马,就被我们封堵在从长平关到故关,再到泫氏,最后到光狼城这方圆五十余里的三角地带。东、南、西、北,四面皆是崇山峻岭,出口就只有西北方向的长平关、南边的光狼城和位于东南方向的泫氏城。敌人的粮草辎重部队,则被隔绝在大粮山一线。”   王龁认真思索,快速消化了一下白起的方略,沉声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牢牢的守住长平关、泫氏和光狼城这三处地方,就能活活饿死赵括的四十万兵马!”   白起轻轻的点了点头,眼里闪动着摄人的光芒:“为了防止赵国另外派遣援军,前来拯救赵括,大王还将亲临河内郡坐镇,征调当地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子,组成河内军团,沿蒲水山谷北上,封断故关以东的各条要道,保障我们能够心无旁骛,全力抵挡拼死突围的赵军。”   王龁的目光同样亮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道:“武安君,这必将是一场震惊天下、名扬千古的大战啊!倘若赵括真的中计,带着四十五万赵军钻进您布下的这个口袋,恐怕连赵国都要跟着一起覆灭了!” 第六百零二章 自我安慰   赵晶当众提出,要去确认秦军主将是谁的这个建议,赵括是不能不答应的。   兵法有云: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意思就是说,与敌人展开决战之前,必须先要了解对方的确切情报,才能制定相应的对策。而这些情报,不可以用求神问鬼的方法得到,也不可以拿以往类似的事情去揣测,更不可以用天地轮转、日月运行的现象去验证。最有价值的情报,一定要从人的身上入手了解,从敌方的核心处获取信息。   尤其是关于敌方大将的种种消息,更是重要无比。   因为每一个将领的性格、习惯、好恶、战法,甚至是身体情况,都深刻影响着整支军队的进退章法,同样也都是有迹可循、有空可钻的重点方向。   如果能精准把握、善加利用敌军主将的个人特点,便可以有针对性的制定作战方略,将敌军玩弄于股掌之间。   相反,倘若不了解敌军主将的情况,甚至连敌军主将究竟是谁都不知道,那就好比是蒙起自己的眼睛去打架一样,不仅伤不到对方要害,而且反过来还会让自己变得盲目混乱,一通胡冲硬闯之后,随时都可能陷入到险境之中。   而且眼下更要命的是,大家所关注的焦点,已然涉及到了名震天下、百战百胜的武安君。如果秦军的统帅真的不是老将王龁,而是大魔王白起,那这个玩笑可就开大了。   莫说用四十五万赵军向同等兵力的秦军发起进攻,就算给赵括再加派四十五万人,他也未必有胆量主动上门挑衅。   所以,赵晶当着众人的面,主动请缨去探查敌情,搞清楚对方真正的主将到底是谁,赵括也只能点头答应。   不过,为了不耽误决战的时机,他只给赵晶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务必拿回准确的情报,以供大军决策。   对此,赵亮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他不晓得,赵晶究竟会通过什么样的方法,来明确印证白起的存在。   空口无凭肯定不行。你没有任何证据,硬说对面是白起在暗中指挥,赵括和其他将领们肯定不能接受,最后还得像现在这样,将信将疑、难做决断。   莫非是要派人去偷拍白起的照片,来个有图有真相吗?那当然更不可能。这些古人瞅见照片这种稀罕货,首先只会认为那一定是妖术,光是要搞清楚其中的科学原理,恐怕就足够折腾许久了。   况且大多数人都从来没有见过白起本尊,就算有照片,又如何能辨别真伪呢?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悄悄抓捕秦军的高级将领,带回到这里严加审问,逼那人讲出实情。但是,这么做同样显得很不靠谱。一来,想从千军万马的秦国大营里抓敌方将军,本身就是一个极端艰巨的任务;二来,历史书中专门提到过,秦昭襄王曾颁下严令,禁止泄露武安君亲临前线的消息。所以即便赵晶的人抓到了秦国将军,那人也未必知道白起的行踪;即便他知道白起的行踪,也未必肯老实交代。   思来想去,赵亮实在是猜不透赵晶的谋算,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向赵括证明白起已经来到长平,从而打消赵括在取得初步胜利后,全面追击秦军的念头。   赵亮本来想着利用读心术去摸一下赵晶的真实意图,可是却又因为二人目前的关系正极度紧张,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对方,所以也无从进行探查。   带着巨大的疑问,赵亮结束了在丹水大营的会议,满怀心事的返回了大粮山辎重营。   胡义一见他回来,连忙上前询问详情,赵亮耐着性子,把之前军事部署会议上的种种事情,给对方简要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胡义不由得眉头紧锁,喃喃道:“这么说,若不是赵晶及时出言制止,赵括那个蠢货,当场就要定下追击秦军的方略了。看不出来啊,赵晶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并且敢于向主将提出不同的意见,而非唯命是从。这一点很不容易呀。”   略微顿了顿,胡义接着又道:“不过,假如真的让赵晶给说中了,白起从咸阳跑来这里,替代王龁指挥秦国大军,那么问题可就严重啦!”   闻听此言,赵亮感觉无比郁闷,遂反问道:“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吗?”   胡义想了想,思索道:“说实话,我觉得啊……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你想想看,赵秦两国旷世大战,双方的总兵力接近百万,那是何等的分量?这个局面持续的时间也不短了,白起若是能来的话,他早就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赵亮心里非常清楚,胡义的这个想法,在赵军的高层将领中也很普遍。他们之所以会这样认为,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源自对客观事实的合理分析,而是一种内心期望的外在表现。   人们往往都是这样,越害怕、越担心、越不希望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便越喜欢把情况往好的方面去想,并努力为这个乐观的想法找到很多看似客观、貌似合理的理由。   这种自我安慰式做法,既渴望能够说服别人,也渴望能够说服自己。   所以,不光是胡义,就连赵括在内,也同样不愿意看到白起亲临长平前线的情况出现。因此,假如赵晶到最后拿不出切实的证据,赵括他们也是断然不肯接受这个猜测的。   而那样的话,赵军的总攻便会照常发起,秦军一旦溃败,全面追击也会如期而至。   说一千道一万,事情发展到了目前这一步,就看赵晶有什么手段,能说服赵军上下全都相信,大魔王武安君真的来了。   赵亮心念转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便找了个借口向胡义告辞,转身回到休息的营帐区。就在他隔壁的帐篷里,徐陵正默默的盘膝打坐,调理伤势。   见到赵亮进来,徐陵连忙收住功夫,起身问道:“赵兄,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赵亮先是瞅了瞅徐陵的气色,看他恢复的不错,欣然道:“你的身体明显好转,这我可就放心啦。”   说着,他拉徐陵一并坐回软塌,压低声音接着道:“晋阳公主的计策失算啦,赵括并没有因为粮食短缺,而放弃大举进攻秦军的想法。”   徐陵并不晓得白起诱敌深入的计策,但是他却很清楚,秦国一直都是希望赵军能主动出来会战的,所以闻言大喜:“这么说,赵括按捺不住啦?”   赵亮点了点头,神色却显得非常郑重:“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武安君来了。”   “武安君?”徐陵不禁微微一愣:“你是说,武安君在长平这里?”   赵亮道:“没错,白起将军已经秘密来到前线,亲自指挥接下来的战役。不过,这个消息除了我之外,谁都不知道。尤其是赵括他们,仍旧被蒙在鼓里。”   徐陵大感好奇:“既然是秘密前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赵亮解释道:“之前,在邯郸当人质的秦国公子异人,以及他的好朋友吕不韦,遭到赵国大臣陷害,是我出面搭救,才化险为夷。所以,他们二人都将我视作知己。前不久吕不韦托人给我送来消息,说武安君亲临战场,赵军即将大败,让我小心安全,尽早脱离险境。”   徐陵听他说的合情合理,不再怀疑什么,道:“既然赵兄得到了朋友的示警,那就应该速速撤离才是啊。要不咱们今晚便走,我保护你撤到秦军那边去。”   赵亮摇了摇头,叹道:“我也原本打算一走了之的,可是谁料现在出了点意外状况,想走却不能走。”   “哦?什么意外状况?”徐陵瞧他说得非常郑重,忍不住问道:“若有用得着小道的地方,还请赵兄尽管吩咐。”   赵亮道:“我正是来找你帮忙的。今天在丹水大营商议作战部署的时候,赵括以为秦军的主帅仍旧是王龁大将军,所以赵军之后的种种手段,全都是以这个为前提设定的。而据我猜想,这也恰恰是武安君秘密来到此处的目的,就是要让赵括做出错误的判断,好给他来个出乎意料、措手不及。”   徐陵点点头:“赵兄说的没错。倘若连对手的主将是谁都没有搞清楚,显然不符合知己知彼的原则,那么所做的谋略也多半会出大岔子。”   “是啊,我就是这么合计的,可是谁料到,半路忽然冒出来一个捣乱的!”赵亮郁闷道:“赵晶那个小混蛋,居然猜测说武安君有可能就在对面,这一句话顿时把赵括和众将军吓个半死,犹豫着要不要重新调整策略。”   徐陵先是一愣,旋即剑眉紧锁、满面煞气,怒道:“居然又是他!我这便去把赵晶宰了!”   赵亮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道:“千万别冲动。你现在杀了赵晶也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更容易惹起赵军的怀疑。目前,赵括虽然非常担心武安君,但是他也并未轻易相信赵晶的这个猜测。而赵晶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主动请缨,要派遣探子去对面大营侦查,确定秦军真正的统帅究竟是谁。”   徐陵沉声道:“探子已经出发了吗?”   “这个我并不清楚,”赵亮摇摇头,道:“而且,我更为在意的是,赵晶会如何证明武安君的存在。如果不把此事弄明白,咱们就算想出力,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徐陵知道赵亮一向足智多谋,于是问道:“赵兄想出什么对策了吗?只要能为武安君和大秦效力,小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亮沉吟片刻,说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设法溜进丹水大营,躲在暗中盯紧赵晶。无论探子去执行什么样的行动,或者拿回什么样的证据,总得先经过他这里,所以咱们潜伏在赵晶身边,就能有很大机会搞清楚状况。” 第六百零三章 夜探赵晶   “赵兄,你认识路吗?”徐陵穿着一身赵军铠甲,一边四下打量,一边问走在他前面的赵亮:“这里的兵营实在是太大了,这会儿天色又黑,咱们可不能盲目乱闯啊。”   赵亮头也不回的应道:“放心啦。我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赵晶帐篷的位置,以及今晚的通行口令,都一并问来啦。”   正说着,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几名赵军哨兵恰巧看见了他俩,当即冲他们喝道:“白马飞骑!”   赵亮连忙回应:“山河永固!”   “什么人?哪个营的?”   “我是典府的人。”赵亮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语气从容的说道:“典府上士,赵亮。”   对方闻听他居然官居上士之职,级别与军中的副将相同,连忙都躬身行礼道:“参见大人。”   为首的伍长仔细打量了一下赵亮和徐陵,见他二人并无什么可疑之处,不禁好奇问道:“不知上士大人深夜来此,有何公干?”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士兵担心伍长这么问,会令眼前这位典府上士不悦,又跟着补充道:“这几日大军紧张备战,主帅曾颁下命令,三更之后,任何人不得擅自穿梭营区。我等职分所在,唐突查问,还望大人见谅。”   赵亮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巡岗问哨,警惕些是应该的。我奉命来找几位将军核对军需供应的情况,所以不得已才在营中行走。你们知道,要打仗了,将士们的口粮得备足才行。”   几名岗哨听得连连点头,纷纷让开去路,笑着道:“典府的大人们着实辛苦啦。咱们弟兄能吃饱肚子,全赖典府尽心操持,二位大人,走好。”   赵亮笑着跟他们打个招呼,接着便和徐陵继续向前走。二人接连绕过两个帐篷区,才在一处僻静的位置停了下来。   “前面那个就是赵晶住的了,”赵亮指了指不远处,压低声音道:“你看,那里还亮着灯火呢。”   徐陵无声的点了点头,观察了一会儿,道:“咱们从后面潜过去。今晚没有月光,帐后也正好没有火把,躲在那里不用怕影子投射在帐篷上。”   赵亮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然后轻轻一挥手,率先垫着步,朝前面溜了过去。徐陵则提气轻身,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一起靠近了赵晶的营帐。   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的到了地方,瞅了瞅四下无人留意这里,便同时矮下身子,躲入黑暗之中,屏息凝神,静静的留意帐篷内的动静。   只听一个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晶少果然高明,这一招儿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哈哈哈。”   接着,赵晶的声音响起:“这点筹谋还是有的。不然,又怎么能影响和控制赵括呢?”   “说实话,之前我还在发愁,究竟该用什么方法证明白起的存在,”之前的那个声音说道:“武安君亲临战场,对咱们而言是早就知道的历史,可赵国人却被完全蒙在鼓里。并且事关重大,秦军高层必定严守秘密,刻意隐瞒的情况下,想要拿到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明,相当不容易。”   赵晶笑道:“是啊,除非赵括认识白起的模样,同时在长平这里亲眼看见对方,否则他断然不会轻易相信。而我们又不可能随随便便绑架秦国的重要将领,让其向赵括老实交代武安君的行踪。因此,眼下唯有这样做,才是最可行的了。”   闻听此言,赵亮的心里不由得一紧,赵晶口中所说的“这样做”,究竟是怎样做呢?显然,他和徐陵来晚了一步,没能及时听到赵晶的详细计划。   徐陵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眉头紧锁的望向赵亮。赵亮思索片刻,冲他略微摇了摇头,示意徐陵先沉住气,听听赵晶他们接下来又会说些什么。   可是没想到,对方此时已然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谈完了,开始进入了专业吹捧的阶段。一个夸赞对方足智多谋、思虑周详,另一个则得意洋洋,连说都是小场面。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赵晶便说自己有些困倦了,他那名手下闻听此言,赶忙识趣告退,好让晶少休息。   赵亮给徐陵做了个手势,徐陵会意点头,转身悄悄的跟了上去,而赵亮自己则仍旧留在原地,打算看看赵晶接下来还有什么幺蛾子。   时间不久,帐篷里面传来赵晶打哈欠的声音,随即灯火也逐一熄灭,显然赵晶是真打算睡觉了。   赵亮心中默默盘算,一个念头忽然涌了上来:要不要按照花千秋说的那样,趁这个机会,进去直接干掉赵晶呢?   犹豫再三,赵亮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来他知道赵晶这家伙的武功身手并不差,尽管自己在格斗能力方面有了很大的提升,同时又有电击芯片加持,但是仍旧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一下子取了赵晶的性命。   一旦被他垂死挣扎,高声喊来卫兵,那场面可就麻烦了。典府上士意图刺杀轻车副将,这桩官司打到哪儿恐怕都说不清楚。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赵亮并没有做任何杀死赵晶的心理建设。虽然之前在地宫中,赵晶曾毫无顾忌的对他下狠手,一心要置他于死地,可是赵亮却生不出同样的心思。   尤其是在父亲赵德柱为了救他,跌入光泉生死未卜后,赵亮更不愿轻易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出手。   正在这个时候,徐陵忽然去而复返,无声的朝赵亮比划了一个手势。赵亮见状连忙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赵晶帐篷一段距离。   徐陵瞅瞅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那人就在不远的一个营帐里,独自一个。咱们从哪边入手?”   赵亮沉吟道:“按理说,直接找正主儿当然最好,不过我目前还不希望打草惊蛇,因为一旦引起赵晶的警觉,他便有可能改变策略,到时候我们再想制止就来不及了。”   徐陵点点头:“嗯,我听赵兄的。咱们去找那个人!”   赵亮道:“先别着急,商量一下再行动。咱们的目标,是要弄清楚赵晶到底在搞什么鬼,并且提早想出破解的办法,让他事到临头才发现奸计难以得逞。所以,那个知情人吐露消息之后,绝不能让他有机会给赵晶通风报信。”   徐陵问道:“你的意思是,问完就杀掉他?”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赵亮连忙摆手:“实在不行就把他绑走藏起来。”   徐陵看了看四周,有些为难的说道:“在这里把人绑走,恐怕不太容易啊。”   略微想了想,徐陵又道:“我倒是有一招儿,可是因为从来没用过,所以也不知道灵不灵光。”   赵亮听他这么说,顿时想起了当初在北宋的时候,李二白曾在韩先庆身上用过的一种方法,好奇道:“是不是利用内力刺激人的头脑,令对方变得糊里糊涂,短暂失去记忆?”   徐陵微微颔首:“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样。不过,我只是学过此道,却并未付诸实践,弄不好是要出岔子的。”   “没办法,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姑且试试看了。”赵亮把心一横:“倘若你最后仍感觉没把握,那咱们就设法把他带走。”   徐陵不再多言,领着赵亮往东边走去。他俩避过一队巡兵之后,在一处帐篷外停住了脚步。   赵亮瞅了瞅,冷笑道:“灯还没灭,看来没睡呢。”   徐陵也丝毫不紧张,同样笑道:“直接进去?”   “他就独自一个人,咱们突然现身,想来也应该没有什么抵抗之力吧。”赵亮淡淡说着,同时几步上前,一下子掀开了帐帘,钻了进去,徐陵则紧随其后,一起进了帐中。   此时,在帐篷里坐着的,正是赵晶的手下,神侠组织的重要骨干成员蒋宏。这家伙刚刚脱去了身上那沉重的皮甲,想着要松泛松泛,没想到,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突然看见赵亮二人出现在眼前。   “哎呦卧槽!”蒋宏惊呼一声,正要起身,徐陵一个箭步闪到他跟前,抬脚正中面门,踢得蒋宏闷哼一声,满地打滚。   赵亮也上前两步,一把薅住蒋宏的领子,匕首直接顶在他的咽喉部位,笑道:“怎么个死法,自己选!”   “饶命饶命,好汉饶命!哦不,赵局饶命!”蒋宏鼻血横流,吓得丝毫不敢乱动,瓮声瓮气的说道:“我还有用,有用!”   赵亮没想到他会这么怂,冷哼一声:“你能有什么用?在地宫里就是你指挥手下追杀我的,先他妈干掉你!”   蒋宏生怕他真的手起刀落,连忙道:“别别别,我有用,啥用都有!您老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亮探查对方心思,知道蒋宏确实吓坏了,于是趁机开口问道:“赵晶掌握什么证据了?关于白起的。”   蒋宏一听他提起这事,立刻明白过来,还是跟反穿越事件有关。不过,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什么穿越不穿越,那都不重要。他略微挣扎了一下,商量道:“赵局,能不能先把刀子放下,我老老实实的交代,您放心。”   赵亮清楚他说的是真心话,便将匕首移开,但攥着衣领的手却并没有松:“快点说,不然我随时改主意。”   蒋宏连连点头,咽了一下口水,痛快道:“这事儿……这事儿得从吕不韦那里讲起。” 第六百零四章 咸阳密报   赵亮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问道:“你说谁?”   蒋宏小命危在旦夕,不敢有任何耽搁,慌道:“吕不韦!赵局,就是那个吕不韦啊。”   “吕不韦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赵亮好奇道。   蒋宏答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赵晶刚一来到这个时空不久,就暗中派人秘密监视吕不韦,因为他知道吕不韦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历史人物,身上有很大的价值。尤其是长平这边临近决战,吕不韦更有可能搞什么动作,所以特别加强了对他的监控。前阵子,留在邯郸的同伴送来情报,说成功截获了咸阳方面给吕不韦的密函。”   徐陵微微一愣:“密函?什么密函?”   蒋宏瞅了他一眼,怯生生的问赵亮道:“赵局,这位兄弟不是跟您一样的吧?有些话能直接说吗?”   赵亮知道他在问徐陵是不是穿越者,从容道:“你捡应该说的说就好了。”   蒋宏明白过了,点点头道:“吕不韦在咸阳布局多年,人脉极广,秦王宫中,上上下下都有他的朋友,甚至连华阳夫人和阳泉君都不例外。这次咸阳给他送来的密函,是专门通知他,白起已经亲临前线,赵军极有可能遭遇惨败。为了避免赵国恼羞成怒,拿异人公子和他泄愤,故而提醒他尽早逃离险境。”   赵亮听得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道:“你可知是谁写信给吕不韦的?”   “我不晓得,”蒋宏道:“估计不是阳泉君芈宸,就是右丞相赢阔,这两个人跟吕不韦的关系非同一般,算是政治方面的盟友,而且他们都有机会涉足军务,了解内情。芈宸和赢阔都把宝押在了嬴异人的身上,所以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赵亮追问道:“既然是密函,那么肯定有暗语存在,外人根本无法轻易看懂,赵晶就算半路截获了,也不可能向赵括证明什么。这个问题,他打算怎么解决?”   蒋宏点点头道:“赵局猜的没错,那封密函的确都是用暗语写的,旁人看来,只能猜个大概,是通知吕不韦快带着嬴异人跑的意思。不过,送信的人身上还带着另外一卷竹简,来自于咸阳宝昌商号,也落到了我们手中。那个宝昌商号有吕不韦的股份,其实是他在秦国国都的情报站点。咸阳与邯郸之间的消息传递,都是通过这个商号来的。”   赵亮一边查探蒋宏内心,印证他所说是否属实,一边道:“这个宝昌商号又送来什么消息?”   蒋宏答道:“宝昌商号一向有经营名贵药材的业务,其中一位重要的主顾,就是武安君白起。白起多年在外征战,身体状况很不好,全靠药罐子续命,而那里面有一味极其稀有的草药,名叫乌金锥,产在东海之滨,咸阳城就只有宝昌商号能提供。前一段时间,武安君府的家老专程找宝昌商号的掌柜商量,问他能不能多置办一些药材,并且要帮忙想办法长期保存。掌柜的感觉此事非常蹊跷,又跟白起有关,所以立刻记录下来,顺便与密函一道呈送吕不韦。他的这卷竹简是用明语写的,足可作为那个密函的佐证。”   赵亮和徐陵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赵晶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有把握。秦国高层的示警密函,加上宝昌商号的消息,就算傻子也能猜到,白起一定是跑到战场这边来了。   而赵亮同时也想通了另一个问题:在历史上,为什么长平决战爆发之前,吕不韦没有及时带着公子异人逃出邯郸,这里面的原因或许有很多,但其中最关键的,正是那两份重要的的密函情报,未能顺利交到吕不韦的手上,而是被赵晶这个家伙的手下意外劫走了。   他思索片刻,沉声道:“密函在赵晶那里吗?”   蒋宏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在是在,但我不清楚究竟藏什么地方了。赵局,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赵亮清楚这怂包不敢欺瞒自己,于是转头问徐陵道:“差不多了,你来动手?”   一听“动手”二字,蒋宏当场便慌了,不待徐陵说话,抢着哭道:“赵局,您可不能这样啊,咱们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还是要有的呀,我家里上有八十……”   “行啦,没说要弄死你,”赵亮没好气道:“我们只是把你弄昏过去,然后帮你抹去一小段记忆。”   这番话说的同样很吓人,蒋宏连连求饶:“大哥,怎么个抹法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呐?我身子骨一直很弱,经不住折腾的。再说了,您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啊?”   赵亮被他这副熊样气笑了:“那还用问,当然是不想让你把今晚的事情告诉赵晶啦。”   “只是这样吗?”蒋宏看到希望,赶紧道:“这个问题您完全不用担心啊,打死我我也不可能跟赵晶讲的,不然我小命同样保不住的呀。”   赵亮一想也是这么个理。能不能成功劝说赵括改变主意,对于眼前这个蒋宏来说,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可要是因为他贪生怕死而泄露了赵晶的计划,一旦被赵晶知道,那定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所以,无论如何,蒋宏这胆小鬼都不可能主动去跟赵晶坦白今晚的遭遇。   赵亮微微的点了点头:“行,想要我放过你,你还得再配合一下,能做到吗?”   “能能能,”蒋宏干脆利落的应道:“什么都行,赵局您尽管吩咐。”   “我先问你,赵晶身边有多少你们神侠组织的人?邯郸那边又有多少?”   “不算我,长平这边还有十一个人,大多是隐侠援手团的雇佣兵。邯郸那边是张素负责,有七个人留守。”   “有枪吗?”   “有!穿越时带了十支长枪,全在这边。”   赵亮听说留在邯郸那边的人并没有枪械武器,顿时替小雅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你给我仔仔细细的讲出来。”   蒋宏连赵晶最重要的情报都说了,此时也再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小命当前,连忙按照赵亮的要求,将神侠在长平战场的人员一个个都介绍的清清楚楚,赵亮则默默的记在心中,待确认没有遗漏之后,再次命令道:“把张素那里的人员也交代了!”   蒋宏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接着又竹筒倒豆子一般,连带邯郸的情况也说了个干净。   赵亮听完之后,笑着拍了拍蒋宏的肩膀,说道:“现在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了,赵晶要是知道你跟我讲了什么,你会死的很难看。”   蒋宏此刻的脸就已经很难看了,一时之间他也不晓得该说啥好。只听赵亮继续讲道:“刘丹克你听说过吧,以前是隐侠援手团的人,后来在吴越那边投靠了我,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几名援手团成员,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千万奖金,回去现代世界不禁可以赦免罪责,还能立功受奖,你觉得怎么样?”   “我弃暗投明!”蒋宏想都不想,立马答道:“赵局,我当初也是被他们逼得,一时糊涂才加入了组织。现在老师也已经不在了,我早就想浪子回头,我金不换啦。”   赵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微微颔首:“那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安排在赵晶身边的卧底,任务完成得好,回去你也有奖金拿。”   蒋宏连连答应:“好好好,我都听您的,只要别杀我,您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从这一秒开始,我就是反穿局的人了!”   “赵兄,咱们这会儿就摸到赵晶那里吧,”徐陵一出了蒋宏的帐篷,便低声说道:“把他手里的密函抢过来,免得赵括有所防范。”   赵亮四下瞅了瞅,见没有巡兵岗哨留意这边,说道:“我看不行。赵晶跟这个蒋宏不同,他是死都不肯向我低头的,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密函藏在哪里,如果盲目去找,反而会打草惊蛇,给赵晶留出应变的时间。”   徐陵剑眉紧锁:“那你说该怎么办?根据蒋宏方才所说的情况,换做是谁都不难猜出,武安君一定是秘密的来到了长平前线,一旦赵括提起了小心,后面恐怕就不好对付了。”   赵亮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既然知道了赵晶的底细,我也大概有了对付他的方法,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现在反倒是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立刻去办才行。”   徐陵闻言不禁微微一愣:“哦?什么事?”   “我想让你连夜渡河,去找白起将军。”赵亮沉声道:“赵括的大军即将发起进攻,这边有些关键情报,应该尽早让武安君知晓,这样他才能善加布置,给赵军织下天罗地网。”   徐陵有些犹豫道:“可是我如果现在离开,把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赵亮摇摇头:“不碍事的。无论怎么说,我也是晋阳公主的代表,赵括也好,赵晶也罢,轻易不敢拿我怎么样。反倒是秦军那边,令我心里慌兮兮的。”   “秦军?他们不是自己人吗?怎么会令你感到惊慌呢?”徐陵大惑不解:“你这可把小道说糊涂了。”   赵亮苦笑了一下:“兄弟,你没上过战场,所以不晓得其中的问题。一旦双方展开决战,武安君除了在正面战场上对付赵括外,肯定还会派出奇兵,绕道偷袭位于大粮山的赵军辎重营,而我这个军需官,则势必要变成秦军将士们主要攻击的对象。你若是再不赶紧去给我向武安君打招呼,哥哥我的小命就悬啦!” 第六百零五章 故布疑阵   一大清早,赵亮便跟胡义打过招呼,再一次领着大批护卫,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了位于丹水防线的赵军大营。   对这个地方,他现在早已经是轻车熟路,所以不用人领,便径直找到了赵括的帅帐。   此时,赵括正召集麾下将领,准备重新召开发动总攻前的军事部署会议。眼见这位典府上士又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冷哼了一声便没再理会赵亮。   帐内主持会议的中军官看各方人员差不多都到齐了,便喝了声军令,示意大家会议开始。赵括端坐在帅位上,拿眼扫过众将,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赵晶身上,问道:“贤弟,昨日命你探查敌军主将的事,现在有结果了吗?”   见主将发问,赵晶露出了自信的神情,拱手答道:“回禀大将军,卑职幸不辱命,已经全都探查清楚了!”   闻听此言,帐内的将军们不禁都提起了兴趣,纷纷抬眼望向赵晶,等着他说出大家最关心的那个答案。   只见赵晶表情严肃,向赵括和将军们郑重说道:“据卑职掌握的情报显示,目前秦军真正的统帅,就是白起无疑!”   “哦——”这个答案一讲出口,众人忍不住同时一声轻呼,显然都有些无法接受如此现实。   赵括更是眉头紧锁,冷冷的问道:“你有何凭据?”   赵晶答道:“昨天卑职派出了几路探子,潜到丹水对面实施侦查。其中一队,碰巧在半夜成功劫杀了一名秦国的信马使者,并从他身上搜出大量军情函件。探子们不敢耽搁,今天天不亮就把函件送到了卑职这里,我仔细甄别之后,竟然从中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从铠甲的腰囊取出几支竹简,双手呈给了赵括。   赵括接过来认真的看了看,然后又抬手将其递给其他人,让大家也都瞧瞧,同时皱眉问赵晶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晶趁着众人纷纷审视竹简内容,朗声介绍道:“很显然,这是秦国朝中的大人物,打算通知正身处邯郸的某人,赶紧逃命的警报信。”   “邯郸?”一位将军奇道:“你说谁在邯郸?”   赵晶笑笑:“还能有谁,当然是秦国派驻在咱们这里的人质啊。秦国公子异人!”   另一名都尉问道:“那这跟白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赵晶侃侃而谈道:“这些竹简是两份不同的密函,但都是送给同一个人的,那就是卫国富商吕不韦。此人身家阔绰、交友广泛,尤其是与秦国的质子来往密切,在暗中助其与秦国秘密联系。秦国方面此时突然知会他,让他设法尽快带着异人逃跑,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认为自己即将要取得大胜了,所以才会担心他们的公子遭到报复。”   一位老将疑惑道:“这第一份密函,虽然有很多地方都是用暗语写的,但大略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确实如你所说,是要让他们尽快逃离邯郸的。可是,若要将此事硬跟白起联系在一处,还是有些牵强。”   “老将军不妨再看看第二份,”赵晶平静道:“那是吕不韦在咸阳的眼线写给他的明信,其中非常清楚的指出,白起常用的珍贵药材忽然需要大量准备,并且还须经过处理,能够长期保存,这说明什么呢?”   帐中一位年轻的将领下意识回答道:“这说明,白起是想要出远门!”   赵晶点点头:“没错,白起打算离开咸阳,所以才会提前准备所需的药品。诸位,眼下武安君身染重病,世间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惊动他,不辞辛苦的离家远行呢?秦国那么久都没有通知公子异人逃离邯郸,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急吼吼的请他撤离呢?把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看,答案不是非常明显吗?”   此言一出,连同主将赵括在内,帐中所有人都露出了讶然的神色,显然是被赵晶的这番分析给说服了。   武安君白起在生病卧床的情况下,还要决定远行,总不会是跑出去游山玩水吧?   之前王龁连战连捷,打得廉颇一退再退,秦国都没有理会嬴异人的安危,此时突然通知他撤退,总不会是心血来潮吧?   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就不难推测出其中的关联,而结论也清晰的摆在了台面之上——武安君亲临战场,指挥大战,秦军将要取得决定性胜利!   赵括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桌案,良久都沉吟不语。赵亮运用灵觉,探查出这家伙内心中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此时倘若再不出手干预,恐怕长平大战的走向都要发生改变。   他轻轻的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道:“大将军,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赵副将。”   赵括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赵亮:“哦?你有什么要说的?”   赵亮把两手一摊,耸耸肩笑道:“我刚才还没来得及看赵副将拿出的所谓秦国密函,因此并不清楚其中的内容。不过我可以试着猜猜看,竹简中是否有提到,白起用的那个药,名字叫做乌金锥,是咸阳宝昌商号专门提供的,对吗?”   赵晶闻言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神情,而赵括则大感疑惑道:“咦?你当真没有看到?”   赵亮旁边的一个将军朗声道:“大将军,赵大人方才确实没看到密函,不光是他,我们几个站得远,都没顾上看呢。”   听了这话,赵晶显得更加惊疑不定,赵括连忙跟手下的人要过竹简,又仔细看了看上边的内容,喃喃道:“上面并没有提宝昌商号的名字,不过,确实如你所说,白起的那味药叫做乌金锥。赵亮,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赵亮微微一笑,故作神秘的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晋阳公主早就获悉此事了。”   “赵琦?”赵括眉头紧锁:“你是说,赵琦早已知道白起亲临前线,却故意隐瞒,不肯告诉本帅?!”   赵亮摇摇头:“大将军误会了。事关赵国根本利益,身为王族的公主殿下,又怎么可能如此处置呢。之所以没有告知大将军,是因为这本来就是秦国人的诡计啊。”   赵括闻言大惑不解:“什么诡计?你快给本帅说清楚!”   “公主殿下和宦者令缪成缪大人,一向都奉有王命,负责探查情报的重要职分。他们安排在咸阳的密探,之前曾送回来情报,说秦国君臣正有可能对我们实施障眼法。”赵亮一本正经的胡诌道:“由于武安君白起常年卧病在床,没办法亲上战场,所以秦军对于包括我大赵在内的山东六国,威慑力大减。为了干扰我们,秦国便打算利用各种秘密渠道,故布疑阵,让外界误以为白起突然痊愈了,进而猜测他会不会重新投身战场。”   说到这里,赵亮故意顿了顿,看了一眼赵晶才继续道:“这样一来,不仅能吓住其他五国,让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打秦国的主意,而且还能扰乱我们赵军的各种部署,尤其是令廉老将军更加确信,自己坚守不出的策略是对的。”   “原来是这样啊,”听完赵亮这番话,赵括的眉头顿时舒展了不少:“我说呢,武安君的事不应该啊,到最后果然是敌人的诡计。哈哈哈,只可惜,老秦王打错了主意,他能用白起吓住廉颇,却吓不住本帅!”   一听这话,站在旁边的赵晶险些被气死,连忙说道:“大将军,赵亮分明是在胡说八道,你可千万不能中他的计啊!”   赵亮冷冷道:“你这话真是可笑,我一个堂堂的典府上士,给大将军设什么计?只不过恰好在公主府那里听闻过此事,现在如实禀告而已。”   “对啊,我觉得赵大人说的有些道理,”一名都尉说道:“他没有看过密函内容,却能准确说明原委,想来确有其事。”   此言一出,帐中多半的将领都不禁纷纷点头,一致认为赵亮说的非常可信。本来嘛,大家心中所期望的,就是那个可怕的武安君白起最好能永远重病卧床,甚至一命呜呼,这样人人才会有好日子过。   因此,在他们看来,眼下这封秦国秘密送给吕不韦,让其尽快设法帮嬴异人撤离邯郸的警告信,应该,也必须应该,是秦军在故布疑阵,妄图利用白起的名头,把大家吓住,进而不敢轻易策动攻势。   而这其中,最希望如此判断的,就数赵括本人了。   赵括微微的点了点头,转而望向赵晶:“贤弟,除了这两件密函之外,你还探听到什么过硬的证据吗?秦军那边有没有其他异动?”   赵晶心道:我去,这两件密函还不过硬吗?你赵括想胜利想疯了吧?如此明显的情报居然都不愿意相信?!   他眼珠一转,沉声道:“回禀大将军,除此之外,卑职还发现了秦军一些不寻常的举动。”   赵括好奇问道:“哦?什么不寻常的举动,速速说来。”   赵亮连忙用读心术迅速探看,顿时知晓赵晶这是打算直接玩儿赖了,不由得心中一沉,只听赵晶回答道:“秦军正在阵线后方部署坚固壁垒,依托山势地形构筑防御工事。”   此言一出,满营众将皆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赵括则喃喃自语道:“在阵线后方构筑防御工事?这……”   他抬头看了看部下们,沉吟道:“这莫非是要布下什么陷阱吗?” 第六百零六章 弄巧成拙   赵亮心叫不妙:我靠,怕是要坏事啦!赵晶这家伙眼看密函的事情没能奏效,便立刻改变策略,开始直接暴露秦军的部署了。因为他知道历史原貌,所以根本不用亲眼去看,也呢个清楚秦国军队现在在干什么,自然百说百中。   如此耍赖的做法,该怎么对付呢?   此时,一名上年岁的老将开口说道:“大将军,之前秦军一直都是主攻的一方,所以并未见其修筑太多工事。眼下却突然开始在自己的阵线后方加固营垒,目的想必只有两个。其一嘛,是为防止我军大举反击,所以增设第二条防线。而另外一个,就是您所担心的,对方可能是想诱我深入,然后实施围困。”   一位青年将领沉声道:“长平地区处于山地,四面八方皆是崇山峻岭,中间又有数条河流和峡谷。虽然形势险要,但其间的道路也极为复杂,想要在这种地形里打一场中等规模的伏击战,当然非常便利,可若是打算困住整路大军,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吧?”   先前的那个老将摇了摇头:“道路复杂不假,可是能供通行的出入口却很少,一旦山口被秦军堵住,不就等于被围困了吗?”   另一名将领不服气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山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封得了山口,还能把整个山脉都封住不成?路被阻挡了,你难道不会翻山越岭吗?我看秦军眼下在二线构筑工事,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们怕了!”   这话立时引起了赵括的兴趣:“哦?你说他们怕什么?”   “当然是怕大将军了!”那名将领语带奉承的说道:“秦国人怕您指挥咱们赵军,一改往日稳守不出的状态,转而向他们发动猛烈进攻,所以才会急着修建后方阵线啊。只要咱们渡过丹水河,拿下泫氏城,再狂飙突进,攻克光狼城,那么秦军在长平地区的战略支点就完全崩溃了!”   这个论调,当即得到了在场多数将领的认可,他们纷纷表示,秦军定然是出于畏惧的原因,才会由攻转守,暗中抢修位于后方的防御体系。而赵军也正应该把握这个难得的时机,趁敌人尚未完成修筑,尽快发起攻击。   出现这种满营将官都力主进攻的景象,倒也不算奇怪,之前赵括刚一走马上任的时候,首先便是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事调整。他撤换掉不少原先在廉颇麾下效力的将军,改由一些想法更加激进、主张向秦军进攻的人接替了各部的指挥权。   而这些人的想法,自然跟赵王和赵括是一致的,那就是尽快决战,尽快击垮秦国人!   如此情景,站在一旁的赵亮看得是心中大乐,而赵晶则是瞠目结舌,完全气蒙。   他两人事前谁都没有料到,赵军的进攻派将领们竟然会盲目自信到如此地步,丝毫不把近五十万秦国精锐放在眼里,更无视赵晶连番的军情示警。   在这些人看来,好像除了武安君白起的名头值得重视外,其他因素全都不在话下似的。   赵括本就是进攻派的代表人物,要论勇猛激进,赵国军中恐怕无人能比。于是,在手下将领们的一片鼓噪声中,他逐渐也将刚才的种种顾虑抛诸脑后,内心深处再一次燃起了冲天的斗志。   这位年轻的主将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说的没错!秦军示弱防守,恰恰说明他们已成强弩之末,此时倘若不抓住机会,大胆出击,一旦让其重新站稳了脚跟,再想要攻克的话,定然会变得异常艰难。长平之战,若被拖成了无休无止的消耗战,那便是我等的失策和失职,更愧对大王的期望!”   赵晶呆呆的望着赵括,彻底陷入了懵圈的状态。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辛苦,不仅没能引起赵括的高度警觉,反倒成为了他判断秦军战力衰弱的佐证,从而变得更加轻敌大意,完全坚定了全面进攻的决心。   这特么真是见了鬼了!   再反观赵亮同学,此时此刻却险些笑出了声。原本他还在发愁,究竟该如何破解赵晶的计划,在不暴露彼此穿越者身份的情况下,尽量依靠现有的古代条件,说服赵括继续保持全面进攻秦军并乘胜追击的策略。   说实话,在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充分的把握,能够一举压制住小狐狸赵晶,因此也不免焦急万分,生怕历史走向发生彻底的改变。   然而,眼下发生的一幕,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再瞎担心了。赵王力主决战的心态,赵括盲目自信的性格,再加上满营将官大部分换成了进攻派成员,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令整个局势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牢牢锁定。   赵括的命运、赵军的命运、乃至整个赵国的命运,正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无情的推向地狱深渊。   这恐怕就是那句老话说的吧:好言劝不住该死的鬼。赵亮心中默默感慨,同时将目光望向了站在前方的赵晶。   而恰在此时,赵晶也同样转头看向了他,眼睛里满是失望、怨恨和恶毒的光芒。   一瞬间,赵晶内心深处的声音传入了赵亮的灵觉:看来赵括没法再指望了,继续跟着他走,只能是死路一条。倘若之前赵亮这个王八蛋没有把我那三十门大炮毁掉,或许还可以在秦军重重围困下,轰开一条通道,甚至能有机会夺占一两处关键要塞,令赵军进退自如、转败为胜。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赵亮阴魂不散,赵括又刚愎自用,这两个贱种搅得我所有谋划全部落空。那好,就让你们一起去死吧!   赵亮心里不禁一惊,正打算继续探查,想看看赵晶又要冒什么坏水,却只听对方朗声道:“大将军英明!卑职之前没能看出秦军的破绽,险些被他们唬住,实在惭愧。方才听了您的一番分析,卑职才顿时惊觉过来,我军确实应该把握这难得的时机,放手进攻,一举击溃外强中干的秦国人。”   赵括闻言哈哈一笑:“贤弟不必自责,你也是有功的。多亏你探回的情报,秦军又是故布疑阵,又是急修工事,才让本帅更加确定,他们其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只要我们不被敌人迷惑,果断出击,便可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赵晶点点头,接着道:“既然大将军决定全力猛攻,那么卑职再献一策,还望大将军采纳。”   “哦?贤弟有何妙计,请畅所欲言。”赵括笑道。   赵晶冷冷的瞥了一眼赵亮,道:“大军向泫氏城发动出其不意的进攻,必能顺利得手,而敌人一旦丢掉了这处核心要塞,也定然会惊慌失措、全线撤退。到了那个时候,我军若要继续追击,唯一可虑的事情,仍旧是粮草输送的问题。”   赵括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本帅让全军将士随身携带三日口粮,再由后卫部队押运一部分粮草,就算节省着吃,顶多也能支撑十天左右的功夫,后续还得要有源源不断的补给送到最前线才行。”   赵晶淡淡笑道:“所以,在我军首轮进攻之后,尽快建立各个军需中继站、督导粮草顺利向前方运送,同样也是此次决战最终取得胜利的关键之处。卑职建议,应该请典府上士赵亮赵大人随同主帅一起行动,从旁协助补给之事,避免出现差错。”   此言一出,赵亮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差点忍不住当场开骂:赵晶这个小狐狸实在歹毒,居然想出这么个损招儿往死里整我!   然而不待赵亮说话,赵括已经开口笑道:“嗯,贤弟提的这个主意果然不错!此番大战,我王为了让本帅能集中精力应对指挥之事,特意安排了各路官员分担军务。这固然有助于让我心无旁骛,可也难免会出现提点调度不够及时的问题。倘若按你说的,让赵亮跟在本帅身边,那么军粮供应方面如有什么临时需要调整安排的,也能迅速解决,不至误了大事!”   他转过头来,对赵亮道:“赵大人,你意下如何啊?不是本帅自夸,能追随我的帐下一同去追击秦军,等若是白白送了你一个天大的功劳呀!”   我尼玛!赵亮心中叫苦不迭:什么天大的功劳,这分明就是一个比天还大的坑好吧。跟你待在一起,那就是活脱脱白送死的节奏啊。   他稳了稳心神,尴尬笑道:“大将军的一番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我隶属典府,在此地还有顶头上司,那就是典府长史胡义胡大人。不得他的指令,我不好擅自做主。”   赵晶冷笑道:“我看赵大人也不必借故推辞了。大王之前曾有过明确的旨意,除了各位专职首领官员由王廷亲自指定,不得随意改动之外,其余所有在长平前线的军民官吏,皆须听从大将军调动使用。敢有不服者,军法从事。”   赵亮当然清楚这事,也恰恰最担心赵括手里这要命的人事调动权,于是一边飞速转动大脑想办法,一边在嘴上仍旧垂死挣扎:“话虽这么说没错,不过……不过我之前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担任典府上士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很多军需运转方面的问题并不熟悉,跟在大将军身侧,怕是到最后不仅没啥用处,反而还成为了累赘。”   “无妨!”赵括不耐烦赵亮砌辞推诿,大手一挥道:“你没经验,不是还有本帅在嘛。到时候,我来下令,你只需遵照执行便好啦!” 第六百零七章 陪着去送死   赵亮在心里把提出这鬼主意的赵晶骂了一万遍,正打算再辩解些什么,可是没想到,赵括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冷冷哼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你身为大赵的官员,上阵杀敌实属分内之事。倘若不遵本帅将令,刻意怯战推诿,当心我军法从事!”   一听这话,赵亮顿时没了脾气。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与其在这里头铁硬刚,到最后被赵括一怒之下给直接做了,还不如暂时先答应下来,等回头再另想办法。于是,他只好尴尬的笑笑,应承道:“额……是,下官遵大将军命。”   见赵亮窘迫至此,赵晶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接着对赵括说道:“大将军,之前您调遣三万大军,帮助典府尽速转运粮草,任务完成后则留下驻守大粮山辎重营,以防秦军偷袭,实乃万全周到之举。卑职不才,想主动请缨,率领这支人马,为全军看护辎重。”   赵括闻言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嗯,这样也好。贤弟一向智谋过人、行事稳重,由你亲自来驻防大粮山,本帅断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啦。明天一大早,你便拿着本帅的令箭,前往大粮山接管部队吧!”   赵括答应的如此痛快,可把赵亮险些给郁闷坏了。合着闹了半天,自己被赵晶坑害,一竿子戳到了赵括身边,陪着这个纸上谈兵的笨家伙一起去送死,而他赵晶却掉头跑到了大粮山辎重营那边,不仅手下多了三万兵马,并且堪堪躲开了被秦军团团围死的厄运,轻轻松松的坐山观虎斗。   而更令人恼火的是,他昨晚还特地派徐陵连夜渡河,去找白起报信,让秦军不要猛烈进攻大粮山辎重营。   现在看来,岂不等于是白白便宜了赵晶这小子?   想到这里,赵亮顿时感觉懊恼不已。不过,形势越是对自己不利,就越应该沉着冷静才对。赵亮略微调整了一下烦乱的情绪,暗暗逼着自己静下心来,抓紧时间思考眼前的应对之策。   而赵括那边也没再过多理会他,转而开始全面部署即将到来的总攻大战。   经过一番商议,赵军统帅部最终决定,秘密集结一万重甲步兵、一万弓弩手、三万精锐飞骑和五万轻装步兵,合计十万人马,组成先锋军团,由大将赵养乙和李墨指挥,作为全军第一攻击群,于次日拂晓向泫氏城发起攻击。   同时,都尉颜峦、马平愚、龙铎、田贾和轻骑将军赵赫,各自率领两万人马,沿丹水河一线,对秦军发动多路佯攻,牵制敌方兵力,令其无法驰援泫氏。   赵括亲率主力二十二万大军,作为第二攻击群,在赵养乙的先锋军团顺利占领泫氏城之后,立刻跟进渡河,向秦国纵深阵地发动全面进攻。   一旦秦军防线出现崩溃迹象,对方打算向后退却之时,第一攻击群和第二攻击群,以及各支佯攻部队,则立刻转为全力追杀,沿着事先计划好的几条路线,分进合击,目标直指位于秦军更后方的光狼城要塞。   只要一鼓作气的夺回光狼城,不仅可以恢复长平战场最初的阵线态势,而且还能将那些尚未及时撤走的秦军退路完全封死,来个瓮中捉鳖,至少俘虏七八万秦国残兵不成问题。   诸事安排妥当,赵括把大手一挥,意气风发的喝道:“建立不世之功业,就在今朝!望诸君与本帅同心同力,来日奋勇杀敌,好叫秦国人和全天下都能领教到,我大赵男儿的英雄本色!”   “喏!”满营将士齐声应和,震耳欲聋。   “赵局?赵局?您睡了吗?”蒋宏悄悄咪咪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登时引起了赵亮的注意。他仔细分辨了一下,接着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帐门处,将帘子掀起一角,压低声音道:“进来说话!”   蒋宏猫着腰,滋溜一下钻进了帐中,灵巧的就好像是只耗子一样。赵亮从缝隙处向外望了望,问道:“赵晶不是安排了专门盯着我的眼线吗?你怎么混过来的?”   蒋宏道:“那些眼线也都是我的部下,已经被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暂时打发开了。赵局,您这回被他们软禁在这里,怕是要麻烦啦。”   赵亮苦恼的点点头:“你说的我当然清楚了。赵晶正是想要坑死我,所以才劝说赵括把我留在他身边,一起去往秦军的埋伏圈里钻。”   “那您还不赶紧跑?”蒋宏道:“等到明天大战一开,再想走可就走不了啦。”   赵亮用灵觉探查了一下,知道对方并没有使诈,于是放下心来,问道:“你们准备何时动身去大粮山?神侠的人都跟着赵晶走吗?”   蒋宏略显焦急的答道:“我正是为此事来的。刚才赵晶专门做了安排,我们很快就要出发前往辎重营那边啦,不过,并不是所有组织成员都随他一起,有一个援手团的雇佣兵被他留了下来。”   赵亮不禁一愣:“为什么?难道是准备对付我用的?”   蒋宏点点头:“赵局猜的没错,那个雇佣兵就是杀手,他得到的命令,一来是看紧您,不让您有机会提前溜掉,二来则是趁乱出手,取您的性命。”   赵亮好奇道:“我这次虽然被赵晶陷害,被迫跟着赵括去送死,但身边起码还有几百护卫,区区一个雇佣兵凭什么能动得了我?”   “他手里有枪!”蒋宏急道:“那个人在部队的时候,就是有名的神射手,经常执行狙击任务,说百步穿杨也不夸张。本来,赵晶是打算用他来刺杀白起的,可是没想到赵括这家伙不听话,一门心思要中秦军的埋伏,以至于赵晶原先准备的各种计划都再难奏效,所以他决定取消狙击白起的方案,改为对付您。”   赵亮微微颔首,说了声“我知道了”,旋即又问道:“你怎么这么乖呢?还懂得专门跑来给我报信。我要是挂了,不就没人知道你出卖过赵晶了吗?”   蒋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我其实也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赵局,眼下老师已经不在了,神侠组织的前途一片暗淡,等到时空隧道锁闭解除了,你们反穿局肯定会大举反攻的,到那个时候,我也想能够戴罪立功,争取个宽大处理什么的。”   赵亮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于是拍了拍蒋宏的肩膀:“你放心,我会及时把你的表现报告给局里的,只要你愿意弃暗投明,我们完全欢迎。”   他顿了顿,接着吩咐道:“我这边的事情,你不用太惦记了,我自会应付的。等到跟赵晶抵达大粮山之后,你一定要盯紧他的动向,尽量设法维护历史的原貌,千万不要让赵晶任性胡来,明白吗?”   蒋宏点点头:“您放心,放心,我有数的。关键时刻,我会想办法制止赵晶捣乱,保证不出岔子。”   赵亮见蒋宏肯乖乖听话,郁闷的心情总算有了点安慰,他又叮嘱了蒋宏几句,然后便让他尽快回去,免得引起赵晶这只小狐狸的怀疑。   待对方走后,赵亮赶紧启动时空对讲机联系小雅,向她通报自己这边的最新情况。一听赵亮说他被赵括拉到身边,即将一起开赴前线,小雅当场便急了:“什么?!亮子,你不是在跟我开国际玩笑吧?快点告诉我,你刚才是故意编瞎话逗我的,对吗?”   赵亮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就算要引你心疼我,也不会把这种事拿出来编故事啊,这全都是赵晶搞的鬼。他的奸计连番被我破坏,所以换恨在心,故意向赵括建言,说什么让我随军出征,有助于军粮调转保障。赵括对他这个小兄弟颇为信任,于是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小雅几乎是冲着对讲机吼了:“长平之战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危险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你明天跟在赵括旁边,就等于是把命搭进去了!现在听我的,赶紧设法逃跑,快!”   赵亮道:“没那么容易啦。赵晶也晓得我会溜号,因此派了眼线暗中监视,只要我一走,他立马会调人围困追捕,同时向赵括告状,给我扣一顶临阵脱逃的帽子,就地正法。”   小雅语气急切的说道:“那我不管,你肯定有办法的。亮子你千万别犯浑啊,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随赵国大军行动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是白白送死,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你先别着急啊,”赵亮见小雅担心的要命,连忙安慰道:“距离赵军被白起彻底围困,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应该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中间只要一有合适的机会,我肯定不会陪着赵括去送死的。”   他怕小雅更加忧虑,所以都没敢提狙击手的事,转了个话题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张素没什么异动吧?”   小雅暂时压下对赵亮挂念,认真答道:“我遵照你之前的指令,通过晋阳公主帮忙,已经安排人手秘密监视了赵晶在城外的庄园。张素最近非常低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赵亮点点头,道:“蒋宏曾向我透露,说游侠旅行社的负责人胡缨,也就是赵晶的老妈,同样来到了这个时空,只是不知道现在隐藏在何处。你盯牢张素,可能有机会发现胡缨的踪迹。这个人是神侠组织的重要骨干,千万别让她溜了。”   “放心吧,”小雅干脆利落的答道:“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不会掉以轻心的。只要张素真的暗中跟胡缨有联络,一定逃不出我的眼睛。” 第六百零八章 总攻   赵亮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只感觉自己浑身冒着冷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此时,手下卫兵的声音从帐外传进了他的耳中:“大人,大人,该起来了,全军开始集结啦。”   闻听此言,赵亮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蓦然发现,帐篷外面已经是火把辉映、人影憧憧了,四下里到处都是军兵集合整队的声音,听上去既紧张又嘈杂。   他心中一紧,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赵军的总攻作战即将要打响了!   在卫兵急切的催促下,赵亮连忙爬起身来,手脚麻利的穿衣蹬靴,然后又套上了一副事先准备好的轻便皮甲,掀开帘子走出帐外。   映入眼中的光景,不禁令赵亮也精神一振。赵军主将所在的核心营区里,满眼皆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大批士兵手持着各式武器,正有条不紊的整理队伍。营区内外,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   赵亮下意识的抬起头,望了望头顶上方的天际,只见彤云密布,不再是平时那种常见的黑色夜空,而是换成了一抹如血般的暗红色,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怕是又要下大雨啦,”卫兵在旁边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对着赵亮恭敬说道:“大人,主将此时正在击鼓升帐,您老得快些去点卯,迟了恐怕要问罪的。”   赵亮默默的点了点头,旋即甩开大步,朝着几百米开外的帅帐而去。   等他连跑带颠的到了地方,这才赫然察觉,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前来报到的。   不过,幸好他不是带兵的将领,赵括事先也没有什么具体任务分派给他,所以包括主将在内,众人谁也没怎么在意这个竟然敢在开战前迟到的家伙。   此时此刻,赵括一身连环重甲,头戴玄色铁盔,肩披猩红大氅,正在表情肃穆的向手下发号施令。先锋兵团的十几个将军都尉,在赵养乙和李墨的率领下,于赵括面前整整齐齐的站成数排,庄重应和着主将的指令。   而编入第二攻击群的将领们,则分列在两侧,无声的看着即将要走上沙场的战友,目光中满是坚毅与信任的神色。   赵亮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悄悄咪咪的站好,同时小声问旁边的一名都尉:“这是要出发了吗?”   那名都尉先瞅了瞅正在训话的赵括,然后压低声音道:“五更开战,现在还剩不到半个时辰了。”   赵亮点了点头,还想问什么,只听赵括大喝一声:“动!”   “喏!”赵养乙和众部下同时拱手施礼、齐声应和。   站在旁边的那些将军们见状,立刻也高举手臂,大喊道:“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赵亮瞧在眼里,不敢怠慢,连忙有样学样,跟着一起振臂高呼了两句。   先锋大将赵养乙把手一挥,领着众部下转身快步出了帅帐,纷纷跨上战马,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   居中而立的赵括,冷眼扫过留在帐中的人们,沉声道:“先锋兵团全数进入出发阵地后,第二攻击群立刻开始进行集结准备。五更时分,赵养乙所部和另外五路佯攻兵马,总共二十万大军,同时向对面的秦军发动袭击。明天日落之前,我要让赵国的旗帜插上泫氏城头!”   在场将领们闻听此言,再一次齐声高呼:“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赵括仿佛真看到了胜利的景象一般,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笑道:“赵养乙已经得到本帅的明确指令,一旦拿下泫氏城,便会毫不停留,指挥大军继续向附近的秦军进攻,而本帅亲自带领你们,越过丹水,越过泫氏,追着敌人向更远处的光狼城挺进。弟兄们,为我大赵建立不世功业的机会就在眼前!”   众将群情激奋,大喝道:“誓死追随大将军,杀敌建功!”   咔嚓!轰隆隆——   话音未落,一声焦雷在天空中突然炸响,紧接着闷雷滚滚,刹那间传遍了整个天际,豆大的雨点好像断线珍珠一样,疯了似的倾注而下,转瞬间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中。   帅帐里的人们不禁都是一愣,纷纷转头望向外面,一时间被那猛烈的暴雨惊得有些不知所措。   赵括同样先是露出讶然的表情,随即又朗声笑道:“哈哈哈,好!这可真是上天助我啊!大雨倾盆,向来都是利攻不利守,如此视线难明的环境下,秦军必然会放松警惕,反而更容易让赵养乙他们进攻得手!”   事情果然如同赵括所说的那样,老天爷在这一刻的确帮了进攻方的大忙。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虽然令丹水河的水位猛涨,致使赵军之前拦坝截水的动作险些失去效用,但是因为雨势又急又大,同时也让整个天地都陷入到了一片迷蒙混沌之中,数米以内,目力所及皆不能视,能见度急剧下降。   面对冰冷雨水的无情冲刷,秦军各处哨位更是辛苦难耐,不待上司同意,便纷纷躲进了堡垒或军帐,令整条防线等于再无警戒可言。   赵军的十万先锋兵团,就在这狂暴大雨的掩护下,陆续进入到预设的攻击阵地,静静肃立在黑沉沉的雨幕之中,悄无声息的注视着同样陷于黑暗的对面。   五更,军号齐鸣!   上百面战鼓,混杂着雷声雨声,被奋然擂响,重重的击打在丹水河两岸所有将士们的心间。   正在营帐中避雨休息的秦军被这毫无征兆的号声和鼓声所惊醒,茫然间,他们甚至还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外面的大雨搞混了头脑,以至于产生出莫名的幻觉。   然而,这种怀疑并没有持续多久,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便清晰无比的传入了他们耳中。   这不是幻觉!这是赵军大举反击!   成千上万的赵国重甲步兵,挥舞着大刀长矛,蹚着齐膝深的丹水河,向着他们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伴随这些重步兵一起的,还有无数从天而降的锋利箭矢,如眼前的暴雨一般,没头没脑的倾泻下来,顷刻间给那些出营查看情况的秦国士兵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戒备,戒备!”秦军将校们声嘶力竭的吼叫,被对面的战鼓声和周围的暴雨声完全压制,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天空中偶尔掠过的闪电光亮,照的丹水河中那密密麻麻的身影,就仿佛幽冥地狱中放出了无数恶鬼,早已将满营的秦军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直到一万重甲步兵顺利登上河岸,近在咫尺的时候,秦国人才终于从茫然中反应过来,纷纷抄起武器,奋力抵挡。   然而,一切都晚了。   赵军重甲兵的任务非常明确,他们一边拼命砍杀挡在自己面前的秦军战士,一边迅速破除前沿的拒马鹿砦,只不过一顿饭的功夫,秦国的阵线便彻底陷入到了支离破碎的境地。   尚在苦苦支撑的秦军将士,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恐怖的雷声,那闷雷并不是从空中传来,而是自脚下的地面,滚滚而至。   数万赵国铁骑,开始向丹水河岸发起冲锋。   完了,全完了。每一个秦军将士的心中,都不约而同的腾起了这个绝望的念头。   眨眼之间,无数战马跃上滩岸,狂飙突进,朝着秦军的纵深阵地狂杀猛冲。刚刚组织起来的七个秦军方阵,还没来得及向岸边防线推进,就被赵国骑兵军团迎头撞上。   在黑暗的雨夜之中,数不清的秦国战士被冲散、被撞翻、被活活的砍死或踩死,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惨烈的屠杀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赵军方向再一次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杀声。兵力达到五万之众的步兵集团,紧紧跟在骑兵的后面,向秦军发动了全面总攻。   漫山遍野的赵军,仿佛比惊雷更猛烈,比暴雨更密集,就在秦国最后一道防线被赵国骑兵彻底撕碎的时候,轻步兵如巨浪般呼啸而至,转瞬将侥幸未死的秦军士兵彻底淹没。   从五更开始进攻,到秦军阵地被完全突破,赵国人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堪称摧枯拉朽之势。一万七千余名秦兵当场战死,而更多的人则是四处逃散、溃不成军。   秦国人的大本营、老将王龁的指挥中枢——泫氏城,此时已经完完全全、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了赵军先锋兵团的面前。   身处后方的赵括收到战报,不禁大喜过望,当即命令第一攻击群集中优势兵力,向泫氏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同时其他五路负责牵制秦军的部队,也立刻由佯攻转为强攻,全力突破当面之敌,并且大胆实施追击,务必不让对方有任何喘息之机。   第二攻击群的二十二万主力大军,则提前进入出发阵地,随时准备在主将的率领下,向对岸挺进。   在接到赵括的命令后,赵军先锋兵团立即按照事先制定好的部署,由李墨指挥五万轻步兵包围泫氏,开始攻城作战。重甲步兵、骑兵和弓箭兵混合编队,分成两个方向,在赵养乙的带领下为攻城部队压阵,时刻准备阻击前来增援泫氏的各路秦军。   惨烈的攻城战,在天明时分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反应过来的秦国军队,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只顾逃生了。这支天下无敌的精锐之师,在被对方结结实实的打了一记闷棍后,终于亮出了自己沾满鲜血的獠牙。 第六百零九章 血战   此时负责守卫泫氏城的秦军部队,是在整个秦国战斗序列中素有“锐士”称号的商於军团。   该军团始建于商鞅变法的中后期,乃是当时的秦国国主、秦孝公嬴渠梁,依照商鞅关于奖励耕战、革新军制的宏伟构想,亲手打造出来的秦国四大新军之一。其主要的兵员,基本都是来自于商於郡的子弟,故而称为“商於军团”。   经过几十年的战火淬炼,这支曾以商鞅的封地命名的锐士军团,在大秦内部可谓功勋卓著、战力无双。铁与血铸就的无上荣誉,也早已经成为了军团一代代将士们内心深处的坚强烙印。   正因为如此,不论是谁担任秦军主将,在对外征战之时,往往都喜欢把商於军团作为中军的主力部队,带在自己身边听命调用。   而此番长平之战,大将王龁也不例外,仍旧以商於军团的两万兵马为核心,专责拱卫指挥中枢所在的泫氏城。   面对来势汹汹、轻而易举就撕碎了秦军防线的赵国大军,商於军团毫无惧色,两万多战士一边收拢死里逃生的战友,一边弯弓搭箭、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抵挡赵军的猛攻。   赵国大将李墨,挟着之前突袭大胜的威风,没有任何犹豫迟疑,才一抵达泫氏城外,便命令麾下五万兵马将整个城池团团围住,从四面八方对秦军发起了浪潮般的攻势。   转眼之间,小小的泫氏城头上,战云密布、杀声震天。下了一夜的狂风暴雨,此时不但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随着赵军的冲锋,变得愈加猛烈起来。   身穿简易皮甲的赵军轻步兵们,此刻仿佛已经陷入到了某种彻底的癫狂状态,一个个嘴里叼着刀剑,手脚并用,顺着竹梯拼命向上攀爬,完全不在乎迎头飞来的羽箭、石头和滚烫的火油。   泫氏城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方糖,周围则爬满了数也数不清的蚂蚁,正密密匝匝的盖满这个糖体。   而防守此处的秦军将士,这会儿也已经杀红了双眼,他们纷纷扯掉碍事的甲胄,赤着上身,抄起一切可以给敌人造成伤害的物品,发疯般的卡在城墙边缘,几乎是用血肉之躯硬顶着赵军,不让对方能有寸进之功。   由于攻守双方都是悍不畏死的精锐大军,一方不顾一切的要突破城防,而另一方拼尽性命也要守住阵地,所以,两边的将士们谁都不肯退让半步,唯有呐喊着、嘶吼着,像野兽一样扑向对面,跟敌人死死的搅在一起。   尸体自城头上、梯子上不断的向下坠落,城墙外面的开阔区域更是早已横身遍野、血流成河。赵军踏着战友的血肉不停的向前冲锋、冲锋、再冲锋,秦军则踩着同袍的尸骨拼死抵抗、奋勇厮杀。   天明时分开始的攻防战,一直激斗到中午,秦军精锐伤亡了八千多人,而赵军损失更重,足足两万兵马命丧在泫氏城的城墙之下。   尽管赵军目前仍旧没能攻克泫氏,但兵力方面的优势正渐渐凸显出来。随着赵养乙派遣重甲步兵前来增援李默,赵军的部队得以充分轮换,始终能够保持着高昂的战意。另外,攻城器械也陆续到位,除了原先几百架攀城的云梯之外,六辆粗壮的冲城车同样被调到前线。   有了生力军和冲城车的帮助,赵国人新一轮攻势的猛烈程度立刻更胜之前。五千名重甲兵全副武装,身上三层铁甲防护严密,丝毫不惧秦军的箭矢,团团护着冲城车直取城门。   轰隆轰隆的撞击声顿时不绝于耳,只片刻功夫,泫氏城几处大门便被赵军奋力冲垮。商於军团的将士见状,都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就在城门洞的狭小空间里,死命扛住了打算冲进来的赵军。   “左庶长!城门破了!请您先赶紧突围离开吧!这里有我们守着!”   面对部下们急切的催促,秦国大将王龁神色凝重,他喃喃的问了一句:“商於子弟损失多少了?”   “死伤近半!”一名将军痛苦的答道:“但请左庶长放心,将士们仍在支撑,定能守到援兵赶来!泫氏绝不会丢!”   王龁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禁一阵沧然:援兵……不会来了。   武安君料敌如神,早就准确的判断出,赵军这一两日便会大举进攻,并且是以泫氏城为攻击的首要目标。然而,为了达到诱敌深入的最佳效果,白起曾经专门嘱咐他,泫氏城一战须死守到底,如有必要的话,可以耗尽商於军团最后的一兵一卒。   唯有如此惨烈的战况,之后的溃败,才能让赵括和他手下的将领们信以为真。   假如这是一场用国运做赌注的钓鱼,想要大鱼咬钩,泫氏城中这两万秦军精锐就是最好的诱饵。   王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我命令,商於军团死守泫氏,不得后撤半步!中军营随我突围,暂时向南边十五里外的卧虎岗集结。动!”   三千名主将亲兵所组成的中军营,闻令而动,纷纷跨上披覆甲胄的战马,护着王龁向南门狂奔而去。由于他们都是冲击力极强的重甲骑兵,武功又比寻常战士高出许多,所以突然向外奔袭,正在全力攻城的赵国轻步兵根本阻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军的帅旗,在自己眼前呼啸而过,驰往远方。   很快,秦国大将王龁已经夺路逃离泫氏城的消息,先后送到了李墨、赵养乙和赵括的手中。   同时,顺利冲入城内的赵军,正在跟秦国的残兵展开激烈巷战,只剩下不到五六千人马的秦国精锐商於军团,虽然仍在负隅顽抗,但终究难逃全军覆没的结局。   这个情况跟王龁突围的消息,一并摆在赵括面前,顿时令这位年轻的主将精神大振。   赵国名将老廉颇,跟王龁交手两年有余,被对方修理的损兵折将、节节败退,险些连丹水防线都守不住。而他赵括来长平还不到半月功夫,便打的王龁抱头鼠窜,连秦军的王牌劲旅商於军团都弃之不顾,足见赵廉二人之间的水平高下。   赵括端坐马背,踌躇满志的对手下们笑道:“诸位,赵养乙这小子的运气比你们好啊,一上来便直接吃掉了秦王最看重的主力兵团,还险些成功俘虏对方主将。你们动作再不快点的话,怕是大功都被人家抢完了,哈哈哈。”   身处第二攻击群的将军都尉们,原本多多少少还对此番决战抱有一些担忧,暗自揣摩估量着,先锋军团到底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可是万万没想到,赵养乙李墨他们居然打得这么顺。尽管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短短几个时辰便折损了三四万人,可是不管怎么说,先锋军团毕竟也达成了战前预设的各项目标,揍得秦国人只有狼狈逃窜的份儿。   如此看来,新主将确实不同凡响,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眼瞅秦军表现的这么窝囊,哪儿还有不赶紧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呢?第二攻击群的将领们不甘心功劳全被别人抢走,当即按捺不住,纷纷出言请战,要赵括赶紧下令全军出击。   赵括闻言哈哈一笑,扬起头来,任由连绵的雨珠泼洒在自己脸上。少顷,他狂喝一声“痛快”,然后向前一挥马鞭,大喊道:“第二攻击群兵分三路,左翼七万步骑混合,沿泫氏城东面对丹水一线的秦军实施包抄;右翼五万骑兵军团,自泫氏城西边向空仓岭攻击前进,沿途击破各路秦军部队。十万主力随本帅越过泫氏城,直取卧虎岗,再打那王龁老鬼一次措手不及!”   “喏!”   众将无不信心大振,纷纷领命而去。没过多久的功夫,二十二万赵国大军陆续动了起来,一时之间,鼓号齐鸣、人喊马嘶,天地亦为之震动。   无数的重甲兵、轻装兵、长枪兵、弓箭兵、铁甲骑兵、驷马车兵,没边没际的队伍跨过了丹水河,向着漫天烽火的战场开进。   赵亮冒着丝毫不见缓和的瓢泼大雨,策马跟在赵括的中军团队里,一边浑身瑟瑟发抖,一边心中暗骂赵括和赵晶这两个混蛋。   他此时唯一惦记的,就只有一件事:怎么赶紧溜掉。   赵军突然变得战神附体,好似开了挂一样,并且自信心也极端爆棚,而原本那不可一世的秦军却被打的狼奔鼠窜、苦不堪言。这一切的一切,都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都在历史书的记载之中。   再往后,整个剧情的推演,也如同早已注定好了似的。秦军丢失了泫氏城之后,为避免被敌人彻底包抄,只能无奈全线溃退,而赵军当然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有利战机,毫无意外的选择了奋力追击。   就这样,以赵括为首的四十多万赵国大军,一头扎进了白起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被死死的困在了一个方圆五十里的山谷地区,再难跳出升天。   而秦军这个诱敌深入、彻底合围赵军的过程,究竟发生在多长的一段时间内,史料中却并没有准确的记载。   五天?三天?一天?还是十七八个小时?   赵亮对此完全不清楚。   如此一来,事情可就变得不好玩了。再这么糊里糊涂的拖延下去,鬼知道什么时候形势会突然大变,自己跟着赵括这蠢货一起,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四十多万倒霉蛋中的一员。 第六百一十章 伤亡   傍晚时分,猛烈的雨势终于渐渐的停了下来,夕阳的余晖从天边密云间的几道缝隙处透射而出,照耀在太行山脉的群峰之上,为层峦叠嶂的山林镶裹了一道淡淡的金边。   此时,峰岭下的开阔旷野中,到处都是赤红如火的旌旗,旗帜上斗大的“赵”字,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   数不清的赵军将士,人如虎、马如龙,或组成战斗队形,尽情追击着在前方逃命的秦国溃兵,或排出整齐阵列,意气昂扬的向南进发。   赵亮看着散落在四周的秦军尸体,心不在焉的问道:“刚才大将军说什么时候停下休整来着?”   旁边的卫兵答道:“回禀大人,中军官派传令兵告知,今晚咱们在卧虎岗宿营。卑职听他们说,下午的时候,那里爆发过一场激战,赵养乙将军麾下的兵马在追击敌人时,于卧虎岗上发现了秦军主将王龁的踪迹。若不是半路突然杀出来几千秦国骑兵,拼死救下了王龁,他们多半就能生擒敌方的主将了。”   赵亮冷笑一声,心道:哼,还生擒敌方主将?别逗了。那是人家白起和王龁故意示弱,逗着你们玩呐,为的就是要让赵军感觉胜利在望、心痒难耐,才会乖乖的一路追下去,直至跳进陷阱里。   他扯了扯已经完全淋透、正黏黏糊糊贴在身上的湿衣服,不爽的问道:“你知道这里距卧虎岗还有多远吗?眼瞅着天都快要黑了。别一不小心,再撞上秦军的残兵,黑灯瞎火的打起来,那可就麻烦啦。”   卫兵笑着摇摇头,道:“大人不必担心。咱们这是主将中军营的队伍,四面八方都是各个军团的主力部队,敌人溃兵根本没机会活着靠近咱们。”   他略微顿了顿,感慨道:“事先谁能想到啊,秦军竟然这么不经打。早知如此,何必跟他们苦苦耗了这么久的时间呢。说起来,还是赵大将军厉害,走马上任没几天,便大败秦国人,令咱们扬眉吐气。”   赵亮不屑的耸耸肩膀,知道经过这一天一夜的功夫,赵军上上下下全都已经将赵括视作神人,此时跟他们讲什么赵括的坏话也没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有用,他赵亮也不能多言。因为历史   就像是诡异的宿命,早就把这个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安排的清清楚楚,是胜是负、是生是死,各有各的命数,谁也无力将其改变。   正说话间,队伍的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喊声,赵亮连忙留心分辨,旋即弄清了呼喊的内容:再走上四五里的路程,远处那座黑色的小山包,就是卧虎岗了。   赵括传下将令,命各部长史、主簿、书吏,连同典府上士等人员,随同他一起在山上宿营,而负责警卫安全的护军兵马则环绕卧虎岗,在山脚处安营扎寨。   同样,赵亮带来的那五百护卫,也要依令住在山下,只赵亮和两个典府的文职官吏有资格上山。   赵亮略感郁闷,同时也暗自提起了小心。他倒不是防备赵括如何如何,主要是担心赵晶派来的那个雇佣兵杀手,正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对自己虎视眈眈。   全军策马疾行,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便抵达了卧虎岗。此时一名小校跑到近前,说大将军要召开阵前会议,各路将军都尉正向此处赶来,请典府上士也一并参加,共同商量之后军需保障的事情。   赵亮答应一声,转头对手下护卫们嘱咐了几句,然后便催动坐骑,在那名小校的引领下,往山上驰去。   一路到了举行会议的地方,赵亮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快步走进临时搭建起来的主帅营帐。这个时候,还有很多将军因为指挥作战,尚未及时到来,而赵括也不知道是在吃饭还是在休息,同样不见人影。   那些提前抵达此处的人们,正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凑在一起闲聊。从大家脸上的神情不难发现,每一个人此刻都显得非常轻松,笑容间满是从容自信的感觉。   这也难怪,赵军刚刚取得了一场全面性的胜利,在一天之内,不仅接连突破秦军防线、重夺泫氏要塞,而且甚至连敌方大将王龁都两次身陷险境,差点无法逃脱。   如此战绩,足以说明赵军是强悍的,赵括是正确的,只要继续将眼前的优势保持下去,最终把五十万秦军彻底赶出长平地区,乃至赶出上党郡,都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赵亮凑到几人旁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吹牛说笑,同时暗自盘算,要不要趁这会儿赵括还没来,先找个地方把湿衣服换一下。总这么湿溻溻的粘在身上,实在是难受的要命。   正在这个时候,帐篷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喝彩的声音,大家全都不禁微微一愣,不知究竟何事引起了喧哗。其中有人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准是今天的大英雄回来啦!”   话音未落,一员大将意气风发的走了进来,赵亮抬眼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来者正是先锋兵团的指挥官赵养乙。   帐内众人见是他来了,纷纷上前将其围在中间,不住的交口称赞,齐声道喜。一些与赵养乙相熟的将领,还十分夸张的给了他几拳,笑骂这家伙一定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竟会行了如此大运,抢到头功。   赵养乙也同样是乐得合不拢嘴,连连谦虚,说这全是靠大将军运筹帷幄、指挥得法,自己则恰好领了这份差事,倘若换做其他的兄弟,谁打头阵,都一样能建功。   众将领听他这么说,仍旧不依,非要赵养乙答应下来,等回去升官之后,连着请大家喝上一个月的酒席,方才够意思。   正在笑闹之际,中军官忽然高喝一声:“大将军到——”   众人闻言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分散开来,依照品阶高低肃立站好,整齐的拱手应和道:“恭迎主帅!”   赵括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便服,自屏风后面悠然走出,冲大家略一摆手:“诸位免礼吧。”   赵养乙上前一步,朗声道:“启禀大将军,先锋兵团赵养乙奉命报到!”   赵括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表情虽然仍旧显得平静无波,可是目光中却早已流露出炽热的神采。赵括尽量保持着和缓的语气,淡淡道:“养乙,今天你辛苦了。”   “大将军言重,卑职不辛苦!”赵养乙满怀热切的凝视着赵括,声音都略微有些颤抖:“先锋军团幸不辱命,于今日午时攻克泫氏城,追击敌军三十里!”   赵括点了点头,问道:“敌我伤亡如何?统计出来了吗?”   赵养乙认真答道:“大将军,因为还有部队在连夜追击围剿秦国败兵,所以准确的数字尚未得到。据卑职粗略估算,此役,秦军伤亡在三万五千人到四万人之间,被俘人数约有一万左右。另外,目前已知,斩杀敌方副将以上武官三名,生擒一人!”   闻听此言,整个大帐内立刻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要知道,之前廉颇担任主将的时候,两年时间,每次与秦军交手,几乎都是赵国这边吃大亏。最多的一次,也不过击杀了秦军六七千人而已。并且,双方对决,往往是赵军折损高级武官,而秦军那边却从未有过副将以上的重要人物被杀或被俘。   但今日一战,赵军趁着雨夜等有利条件,大举发动反击,竟然给秦国人造成了重创,不仅令其损失四五万兵马,而且还有三名重要将领当场丧命,一名秦将战败被俘。   如此辉煌的战果,怎么能不令众人感到欢欣鼓舞?   赵括的心中同样是狂喜不已,但他仍旧刻意保持着那种从容的风度,继续问道:“我军的伤亡呢?”   听对方提及此事,赵养乙的神色稍稍一黯,答道:“从目前各部报上来的结果看,我们先锋军团的伤亡……大概有五万六千多人。”   “这么多?”赵括微微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赵养乙点了点头:“主要的战损,都集中在了泫氏城。守卫那里的秦军,是王龁麾下最精锐的商於军团,他们的兵力在两万左右,为掩护主将突围,该部死战不退,最终在我们的合围之下,全军覆没。也正是因为对方困兽犹斗,所以给李墨他们造成了惨重的损失,光是轻步兵,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阵亡了一万多人。”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又陷入到了一种压抑的沉寂之中。在场众将谁也没能料到,赵养乙他们为了今天的胜利,居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第一攻击群的十万先锋军,硬生生的打光了一半。   赵括沉吟片刻,忽然幽幽的说道:“商於军团……本帅如果没记错的话,它应该是秦国四大新军之首吧。魏国、楚国的劲旅,都在他们的手里吃过大亏,故而一向有所谓‘锐士’之称。”   旁边一名将领应道:“大将军说的没错。商於军团是秦军绝对的主力部队。自商鞅变法以来,该军在秦国内部一直都是数一数二的精锐战力。除非遇到举国大战,秦王轻易不会舍得派商於军团上阵。我们之前曾多次与这支部队交手,从未赢过他们。”   赵括闻言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说道:“妙哉!此番秦军必败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主将为何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来,赵养乙忍不住好奇道:“大将军,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秦军这次是真的崩溃了!”赵括一甩袍袖,充满自信的说道:“道理嘛,本帅不说,你们诸位也都明白。商於军团向来是秦军主将的心头肉,不管何人执掌帅印,皆会对这支精锐力量爱护有加。一旦使用,那必然是遇到了战场上非常关键的时刻,拿来一举定乾坤的。”   见众人听得连连点头,赵括接着道:“像这样的军团,王龁说舍弃就舍弃了,别管他心疼不心疼,老秦王若是知道了,估计能直接急得吐血。这说明什么呢?说明王龁当时根本顾忌不了秦王事后会不会责罚于他,为了保住性命,他只能留下最精锐的将士断后,哪怕全搭进去也在所不惜。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你说秦军还能耍什么花招儿吗?” 第六百一十一章 追击   赵养乙面露钦佩神色,同意道:“大将军英明!秦军全线溃败,或许还可以假装出来,作为诱饵引诱我们追击。但是商於军团的两万精锐,那可是活生生的性命啊,死了就彻底没有啦。别说王龁担任指挥,就算白起亲临此地坐镇,也绝不可能拿秦军的主力精锐当儿戏!”   赵括微微颔首,又问道:“你的部下,今天什么时候在此处发现王龁的?”   赵养乙回答:“卑职一接到前线报告,说王龁率部从泫氏城突围,便立刻派遣五千铁骑前去追赶。大概是申时末、酉时初吧,追兵在卧虎岗撵上了王龁的残部,随即展开激战。秦军不敌,只得再次向南逃窜。”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据卑职判断,王龁多半是打算以此地作为临时的指挥所,收拢从丹水方向溃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妄图重整阵脚,发动反击。只可惜我军追得太快,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所以最后只好放弃了卧虎岗。”   赵括欣然笑道:“此乃正解也!诸位想想看,卧虎岗是一处东西走向的小山梁,北面平缓,南面陡峭,并且恰好挡在了去往空仓岭防线的道路上。倘若秦军在此背山列阵,很快便可以聚拢大批散兵,逐渐扎稳阵脚。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进可攻退可守,而我们再想扩大战果,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行。甚至,胜利将会止步于此。”   众将领闻听此言,都忍不住连连点头,认为大将军的这番分析合情合理。今天如果不是赵养乙反应迅速,及时的派出了追兵,一路跟在王龁后面杀到这里,恐怕这场机会难得的突袭战,到卧虎岗就基本宣告结束了。   赵括见大家认同自己的观点,满意的笑了笑,继续道:“诸位,光狼城与卧虎岗,其实是同样的道理。那里虽然离丹水更远,但其地势也更加险要,另外还有高墙深堑作为防御工事,易守难攻。一旦让王龁和他的残兵败将撤回光狼城,只需短短几日功夫,秦军便能从败仗中恢复元气,甚至很快卷土重来。而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养乙那样,勇猛的追上去,不给秦国人半点喘息之机,狠狠的咬住他们!击溃他们!”   赵括大步走到众将中间,环伺着左右,朗声说道:“光狼城是空仓岭防线的核心支点,只要我们能利用凿穿战术,一举攻克那里,将要塞夺入手中,泫氏城和卧虎岗所发生的一幕必然会再次上演。到时秦军只能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全线溃退,拼命逃往更远的地方!”   赵养乙等将领脸上全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激动喊道:“大将军,请您下令吧!”   赵括哈哈一笑,重新回到自己的帅位上,吩咐道:“传本帅的将令。先锋军团、佯攻部队与主力大军合并,原地休整半个时辰,连夜分东西两路进发,目标直指光狼城!明日拂晓前,各部必须全数到达指定位置,以陈器仲部、马诞部为全军先导,立刻向要塞发动进攻;赵养乙部、赵善部、颜峦部、龙铎部,以及赵赫部作为第二梯次,随时准备轮换攻击。”   “另着都尉张檀,率领所部一万五千人马,自平山向秦军侧翼阵地发起进攻,牵制空仓岭原有驻军,迫使其无法协防光狼城;都尉马平愚率领麾下八千铁甲,同时突袭敌军粮草大营,扰乱对方军心。”   “典府上士赵亮,立即联络大粮山辎重营,沿途铺设至少两条补给通道,务必保障军粮及时供应!”   “本帅带领中军,给诸位压阵,三日内,必破光狼!”   从主将大帐里出来,赵亮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山间寒冽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他抬头仰望天空,只见那片被大雨洗刷过的夜幕之上,正横陈着一道璀璨星河,烁烁夺目。   望着奇幻瑰丽的银河,赵亮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心底那纷繁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眼前的危局之中。   刚才,他已经找人打听过了,从卧虎岗到空仓岭防线上的光狼城,不过区区四五十里的路程。大军疾驰,只需要两三个小时便能抵达。   这也就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与满营自信心爆棚的将军们不同,赵亮心里非常清楚,在那个地方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可怕境遇。   这一回,赵军面对的不再是一触即溃的秦国软蛋,甚至他们即将撞上的也不仅仅是一块铁板、一道铁墙那么简单。毫不夸张的说,挡在赵军胜利之路上的东西,将会是一座能让其粉身碎骨的陨铁山!   光狼城,终将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变成数十万赵军泣血的无尽深渊。   而那个人,就是整个战国时代稳居榜首的无敌名将、素有“杀神”之称的武安君白起。   此刻,他正率领麾下猛士,静静恭候着赵军的到来。   赵亮闭上双眼,默默的推演着历史脉络的走向。   在之前进攻中顺利得手的赵军,此时已经彻底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坚信自己的主将赵括是正确的,并且义无反顾的追随着他,向着更大的胜利阔步前进。   而那个前进的目标,正是位于几十里外的空仓岭、光狼城。   赵国四十多万大军完全脱离了防线和堡垒的保护,径直开赴山地战场,以凿穿战术,奋力攻打严阵以待的秦国军队。   然而这一次,无论是白起还是王龁,再没有给赵军任何成功的机会。   赵国大军轮番上阵,狠命进攻了无数次,却始终没能像泫氏城那样,顺利突破秦军的防线。四十多万人马,就这样被死死的挡在了空仓岭的山脚下。   与此同时,白起派出的几路偷袭部队,顺利绕到了赵军的大后方,接连夺取长平关、故关、大粮山、泫氏城等战略要地,悄无声息的封堵了赵括的各条退路。   等到这位傲慢的主将察觉出情况不对的时候,他和他的手下们,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面对深陷重围、粮草断绝的困境,赵军再次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他们悍不畏死的朝着各个方向发起突围,一轮接一轮,一波连一波,疯狂的冲锋、疯狂的厮杀,到最后,他们的尸体都几乎堆得与秦国人的城墙一样高了。   但可惜的是,赵军勇猛,秦军更勇猛。   大秦的将士们心里清楚,像这样困死赵军的机会,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如果现在不把对方堵住,一旦纵虎归山,最终失败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所以,不用白起多说什么,秦军拿出了同样惊人的战力。你的尸体跟我的城墙一样高,那么我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加高这城墙!   就这样,双方近百万将士,在各处山口你来我往、你争我夺的拼杀了整整四十六天,赵军越战越疲、越打越弱,当他们的粮食、战马全都吃光啃净之后,竟然还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   赵括作为全军统帅,对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羞愤难当,于是他亲自上阵,率领部下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在那场激烈的战斗中,赵括最终死于秦军箭下,而赵军也因为主将阵亡,选择了全体弃械投降。   赵亮轻轻的睁开眼睛。   赵军缴械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用他再去细想,单单是跟着赵括被围困在山谷绝境里,就足够他把小命丢上十回八回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一定不能等到那个时候!赵亮心道:要跑,就得现在跑。再迟一点,肯定会被秦军包了饺子。我一个现代穿越者,如果莫名其妙的挂在这里,连他妈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这里,赵亮转头对正候在旁边的典府书吏说道:“大将军刚才传下命令,让我负责联络大粮山那边,协助胡大人尽快建立从辎重营延伸至空仓岭一带的补给线,所以,我现在必须马上出发,提早赶回去。”   书吏闻言一愣,连忙道:“上士大人,此等事情,让卑职派两个人去通知胡长史便好了,何须您老亲自跑一趟呢?眼下天色昏暗,外面又到处都是秦国溃退下来的败兵,万一路上遇到了那些亡命之徒,您老再有个什么闪失,卑职可万死难辞其咎啦。”   赵亮心道:我若是再不趁机溜号,那才是真的找死呢!   他微微一笑:“不妨事的。赵养乙将军的兵马早已经把秦国人全赶走了,哪里还有什么败兵?就算真的有,他们现在慌着逃命都来不及,又怎么敢跑来伤害我啊。数十万大军即将向光狼城发动总攻,将士们绝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因此军粮之事不能有丝毫怠慢轻忽,我不亲自跑这一趟,那才真是不放心呐。”   “大人心系将士们的温饱,不辞辛劳、不顾安危,卑职着实是打心底里感到佩服。”书吏奉承道:“既然如此,那也说不得啦,卑职等人随您走这一遭。”   赵亮摇摇头:“不不不,你们不要跟我走,全都留在这里听候差遣。接下来,大军很快便会开拔,到时候还得要你们这些有经验的老军需在旁边细心照应,确保随军的口粮能够及时补充到位。”   他略微顿了顿,郑重道:“另外,我出发之后,万一大将军询问起来,还需要你们替我解释说明才行。” 第六百一十二章 夜奔   典府书吏见赵亮把话说的非常坚决,显然不容有半点质疑或拂逆,不禁微微一愣。   不过,他转念一想,倘若真的不用跟这位上士大人黑灯瞎火的赶夜路,那当然是最好。今天大伙儿随同赵军一路冒雨疾行,到了此刻,所有人都早已经是累得疲惫不堪,鬼才愿意再又摸着黑的顺原路往回走呢。   既然赵亮发下话来,明确说不用众部下跟着辛苦一趟,书吏自然是暗叫走运,表面上则连忙摆出一副颇感遗憾、难舍难分的样子,连摇头带叹气的接受了上士大人的命令,同时还不停叮嘱,请上士大人在路上千万小心。   赵亮早用读心术看出了书吏的小心思,暗自感到好笑,不过他此时只惦记着逃命的大事,也犯不着跟对方计较,于是淡淡的答应了两句,便立刻翻身上马,领着一小队卫兵向山下奔去。   他这会儿是不得不争分夺秒,急吼吼的动身起行。   一来,赵军连夜大举行动,目的性非常明确,藏在暗处的秦军看在眼里,自然同样会做出反应。因此,估计用不了多久的功夫,这方圆几十里的区域内,恐怕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了。二来,谁也不知道,赵晶这货有没有事先跟赵括打过招呼,让对方看紧他赵亮。万一赵括这愣货真的不想让他轻易离开中军营,那麻烦可就惹大了。   于是乎,赵亮打着去监督设立新补给线的幌子,故意来了个先斩后奏,趁赵括正忙着督促全军出动,没时间搭理自己的机会,直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和怀疑,他也不敢多带兵马,只挑选了八个亲兵护卫随同出发。说实话,即便是这些人,他原本也是不想要的,毕竟是临阵脱逃,旁边跟着赵军将士,脸面上非常不好看。只不过,此时回大粮山的道路,确实又黑又险,无人陪伴,赵亮心里也有些没底。   一行人下了卧虎岗,穿过中军营地,待辨明方向之后,当即快马加鞭,向北驰骋。一路上,他们连续遇到了七八支朝前线进发的赵国大军,对方见赵亮等人同样穿着赵军铠甲,连问都不问,便匆匆的擦身而过,显然是时间紧迫,不敢有丝毫耽搁。   就这样,在连续奔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赵亮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才吩咐手下收缰停步,挑选了一处小树林子,暂时下马休息。   卫兵们取出水壶干粮,拿给赵亮享用,然后分出几个人在附近站岗放哨,其余则全都散在各处,坐下歇脚闲聊。   赵亮靠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就着凉水啃硬饼,边抬头打量星辰的位置,默默盘算时间以及自己所在的位置。   虽然夜间山路难行,不过好在大雨已经完全停了,所以估计顶多再有三四个小时的功夫,他们就能抵达丹水。只要顺利过河,离着大粮山就只剩下不到二十里的路程。   然而,辎重营那边,现在已经被赵晶给全面接管了。整整三万大军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所以自己若是跑去那里,恐怕十个胡义也保不住他的小命。   于是赵亮计划着,一过丹水,他便立刻找个借口,先将眼前这八名护卫支走,让他们前往大粮山,自己则绕路而行,顺着粮道径直钻进太行山脉。   那样一来,无论是死对头赵晶,还是即将要奔袭大粮山的秦国军队,就都威胁不到他的安全了。   赵亮心中拿定了主意,感觉这会儿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于是便打算站起身来,招呼大家继续赶路。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记清脆的枪声。   啪的一下,数米开外的一名哨兵应声倒地,顿时将其他人惊得目瞪口呆。   赵亮的反应极快,在听到枪响的同时,他立刻下意识的翻身卧倒,以大石块作为掩体,隐蔽了起来。可是,其他那些护卫就没有他这种意识了。眼见同伴遇袭,大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仍旧习惯性的持刀在手,纷纷拉开架势,朝四面观察搜索。   这种直挺挺的活靶子,对于射手而言,简直不要太简单。只听哒哒哒的接连三声枪响,又有三人惨叫着中弹身亡。   赵亮躲在石头后面,急得大喊:“快趴下!找掩体!站着会死的!”   一个赵军护卫最先明白过来,连忙弯下腰去,正打算俯身扑倒,可惜就在这一瞬间,当的一声脆响,一颗子弹不偏不倚的打中了他的铁盔,直接爆头。   那人顿时被打的脑浆四射,鲜血溅了赵亮一脸,那种滚热腥气的感觉,险些令他当场呕吐。   剩下三名赵军此刻也都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反应,或者就地卧倒,或者滚进树丛,暂时躲避被狙杀的厄运。   随着情况有所改变,藏身在暗处的神秘枪手,也同样停止了射击,重新隐于无形之中。   赵亮心里清楚,对方肯定就是蒋宏之前提到过的那个雇佣兵狙击手了。这家伙既然能够在如此黑暗的夜间环境下,轻轻松松的连续射杀五名赵军护卫,想必除了步枪之外,应该还带着红外线夜视装备。   自己此时躲在大石头后面,就像一个手无寸铁的瞎子,而对方是既能看得清,又能打的准,只要悄悄移动一下位置,换个角度瞄过来,旁边这块大石头就会立刻失去作为掩体的价值。   想到这里,赵亮不禁有些心急如焚。他缓缓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四下打量,正琢磨着该找一个什么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可是就在这时,林间的枪声突然再次响起。   果真如他所料的那样,这一次,枪手射击的位置明显发生了的改变。同时,随着枪响,不远处的一名赵军护卫闷哼了一声,然后便直挺挺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面对眼前这种无法理解却又极为可怕的杀戮场面,剩下的那两个护卫再也忍受不住,齐齐惨叫一声,转身就逃。赵亮心中大惊,正欲开口提醒他们不要乱跑,却只听啪啪两声,大口径步枪再次发威,轻而易举的多收了两条人命。   赵亮看的目眦欲裂,怒火腾的一下蹿上了心头。对方的手段实在是太歹毒了,转眼之间,就把八名护卫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过,他这会儿也没功夫再义愤填膺了。护卫们死光,下一个就得轮到他。赵亮连忙手脚并用,滋溜溜的爬到了石块的另一边,拼命躲闪着那个子弹射来的方向。   等了一会儿,林间一片寂静,再没有枪声响起,若不是八具尸体横在地上,血腥味弥漫四周,赵亮差点就产生错觉,以为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噩梦而已。   就在此时,一阵沙沙沙的脚步声,突然在赵亮的右后方响起,当即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赵亮下意识的转头瞧去,正好看见一名赵军军官,披着连环铠甲,端着狙击步枪,一边瞄着他,一边缓步靠近。   我尼玛!这是要死!赵亮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急的险些灵魂出窍。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战斗技能都不管用了,没当场举起双手,都算是极有定力。   只见那名军官来到了距离赵亮十几米的地方,慢慢的停住脚步,冷笑道:“赵副局长,你好呀。”   赵亮半蹲半跪在石头旁,干笑了两声:“嗯,嗯,你好。”   军官平端步枪,枪口始终稳稳的对准赵亮,挖苦道:“赵副局长不是一向很牛逼吗?怎么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了?”   赵亮听对方这么说,不由得有些郁闷,他也不管会不会挨上一枪了,当即起身道:“你们这些当坏人的也真奇怪,每到这种时候,话都特别多。不赶紧开枪杀了我,难道不怕被我逮着个机会,反过来干掉你吗?”   军官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跟电影里演的那些大反派不一样,不急着杀你也是有原因的。赵局,我身上带着两个不同的命令,一是直接处决了你,二是问几个问题后可以把你放了,你希望我执行哪个命令呢?”   赵亮心念一动,灵觉稍转便明白了大概,奇道:“你是拂衣的人?”   “说得没错!”军官冷笑道:“我叫贺山,以前是上官大哥的部下,现在跟着拂衣老大混饭吃。这一次,正是奉了他老人家的命令,前来这里协助晶少的。我这么说,你心里应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究竟如何选择,还请你麻利点,给句痛快话。”   赵亮当然清楚对方的意思:拂衣早就打算要跟赵德柱分庭抗礼,同享永生的奥秘。所以在上官雪明死后,他出面接收了隐侠援手团的力量,并且在赵晶穿越战国的时候,派遣大批心腹一同随行。   名义上,这是为了加强那位神侠组织小少爷的实力,同时给他提供必要的保护,而实际上,则拂衣在赵晶身边安插的眼线和杀手,随时可以出手控制住胡缨母子,进而威胁赵德柱乖乖合作。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眼前这个名叫贺山的家伙,会带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使命出现在此地。想要赵亮性命的,当然就是赵晶无疑,而打算找他问话,则肯定是出自于拂衣的主意。   赵亮见事情尚有转机,于是暂时安下心来,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淡淡道:“那还用说吗?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急赤白脸的找死呢?想问什么,说出来听听。” 第六百一十三章 垂死   贺山端着枪的手看上去非常稳,说话的语气也同样显得稳定而冰冷:“第一个问题,老师究竟去哪儿了?”   只听他这么问,赵亮立刻便能确定,这些待在赵晶身边的雇佣兵,可以随时与拂衣保持沟通联络。或者说,拂衣可以随时遥控指挥他们行动。   他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前些日子,在邯郸司寇府下面的地宫里围杀我,难道没有你吗?”   “当然有我,”贺山直截了当的说道:“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手边没带这个大宝贝,不然你早就死在那里了。少说废话,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赵亮道:“既然你当时也在场,那么就不必再问这事了,我当时就告诉了赵晶,你们的首领老师,因为一时不慎,意外坠入裂缝……”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只听嘭的一声,脚边的泥土被子弹打得四散飞溅,吓得赵亮险些蹦了起来。贺山端着枪,冷冷的说道:“你若是再跟我讲之前那些用来哄骗晶少的废话,下一枪就瞄着你的脑袋射了。”   赵亮气的剑眉倒竖,怒道:“我他妈说的都是事实,你不信拉倒!”   贺山缓缓的举起枪,真的将枪口逐渐对准赵亮的头部,恶狠狠的威胁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赵亮一边探测对方心理,以便把握分寸,一边壮着胆子继续硬撑道:“我没有必要骗你!赵德柱就是跌入大裂缝了,生死不明!”   其实贺山也不晓得实情究竟如何,刚才的作法,纯粹只是为了诈一诈赵亮而已。眼见即便是小命危在旦夕,赵亮仍旧坚持这么说,于是他也不再往下追究,接着问道:“那好,姑且就先听你讲的,咱们回头慢慢核实。第二个问题,郑卢雅现在人在哪里?”   赵亮沉吟了一下,答道:“邯郸。”   “降魔图录和上古神卷又在哪里?”贺山追问道。   赵亮不假思索的答道:“都在赵德柱身上,随他一起……”   贺山打断了他的话,冷冰冰的说道:“你先别急着说,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拂衣老大给我的指令是,只要这两件宝贝不在你身上,或者你不晓得它们在哪里,我就立刻射杀你。”   说着,他把步枪的枪口再次略微调整了一下,仍旧对准赵亮的脑袋,右手食指则慢慢的压在了扳机上:“继续说吧,我等着你真正的答案。”   赵亮灵觉飞速运转,已然从贺山的内心深处看出了他真实想法:果然就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只要答案是否定的,必然会来个一枪爆头!   我尼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赵亮暗暗抹了把冷汗,连忙说道:“别别别,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降魔图录和上古神卷都没有丢,没有丢。”   贺山冷笑道:“在哪里?”   赵亮眼珠一转,忽悠他道:“我当初为了保命,把这两件宝贝藏到了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而且谁都没告诉。”   “我就是问你藏在哪儿了,”贺山的语气极为冰冷:“不要跟我兜圈子,好吗?”   赵亮知道对方急于知道宝物的下落,与之相比,自己的死活反倒没那么重要,于是幽幽道:“我不都说了嘛,那是用来保命的。我现在告诉你宝贝藏在何处,然后你啪的一枪,当场结果了我,那我不是亏大了吗?”   贺山仿佛早就猜出赵亮会这样说,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忽然之间将枪口下移,紧接着嘭的一声,一枪打中赵亮腿部。   他拿捏的分寸极准,子弹紧贴着赵亮的大腿外侧划过,仅仅是擦破了对方的皮肉而已。   不过饶是如此,大口径步枪的威力,在如此近的距离仍旧非常可怕。弹头擦过,立时带飞赵亮腿上一大块血肉,震得他当即跪倒在地。   “卧槽!”赵亮惨叫一声,捂着腿部的伤口,疼得险些昏死过去。   贺山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疯狂和邪恶,笑道:“赵副局长,你信不信,我连开十枪,枪枪都能是这样的效果。不过,你可以挨多少下呢?”   赵亮龇牙咧嘴的倒吸了几口凉气,一边使劲压着伤口,一边怒骂道:“你姥姥的!来呀!有种再开枪呀!你越这样,老子越是不说,大不了就死在这里,看你回去怎么跟拂衣交代!”   贺山没想到赵亮居然这么硬气,倒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佩服了几分。不过,他向来都是好勇斗狠的恶徒,又怎么可能会被赵亮难住,旋即冷哼道:“怎么交代?那很简单啊,就跟拂衣老大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得了吗?反正宝贝也落不到我手里,永生不永生的也轮不着我,所以究竟找得回找不回,我无所谓啊!”   赵亮的脑门上微微渗出了汗珠,没好气道:“既然你并不在乎能不能找回那两件宝贝,那又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我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还不如谈谈别的条件,或许对你更有利。”   贺山斜眼瞪着赵亮,冷哼道:“别的条件,你是指什么?”   赵亮反问:“如果你从我这里审问出有用的情报,回去报告之后,拂衣能给你什么奖励?我可以出双倍!”   贺山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欧呦,原来赵副局长是要收买我啊,哈哈哈,就像对付刘丹克他们那样吗?一千万奖金?”   他不屑的撇了撇嘴,接着道:“只可惜啊,针对反穿局砸钱的招数,拂衣老大早已经拿出对策了。你不是想知道他会如何奖励我吗?好,我告诉你,拂衣老大答应给我安排一次新的穿越,并且帮助我当上皇帝。怎么样?您打算给我来个双份儿?”   一听这话,赵亮顿时没了脾气。钱的事情还好说,可是让对方当皇帝这种骚操作,自己是万万没办法答应的。   要说拂衣这老鬼也真狠,直接将奖励拉到顶格,确实比反穿局的重金悬赏更有诱惑力。   赵亮心念急转,立刻笑道:“实在没想到啊,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会如此幼稚。你以为皇帝那么好当的吗?天天起早贪黑,累得跟狗一样,还得时刻提防遭人暗算。”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贺山挖苦道:“您说的那种,是千古明君,而我呢,只想当个昏君。”   “昏君怕是也当不成!”赵亮气道:“时空隧道一旦解封,大批反穿局探员就会立刻杀过来,到时候拂衣都自身难保,更别说你了。”   贺山满不在乎的冷哼了一下:“那时候的事情,谁又能知道会怎么样呢?反正你恐怕是见不到了。”   说着,他再次扣动扳机,嘭的一枪打中了赵亮的左臂,子弹同样是擦着皮肉飞了出去,带起大片鲜血。   赵亮啊的一声,不受控制的翻到在地,疼得浑身颤抖。   “我劝你还是赶紧老老实实的招了吧,”贺山仍旧稳稳的瞄着赵亮,嘴里冷冰冰的说道:“赵副局长,你实在没必要吃这个苦头啊。”   此时此刻,赵亮的心里也已经是矛盾至极了。   说实话,他倒真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要展现什么英雄气概,跟贺山这个变态的家伙硬扛着。他之所以坚决不说,实在是因为不能说,哪怕是临时瞎编的假话,也不能说。   原因很简单,他刚才已经探查到了对方的真实想法,只要他说出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的下落,无论真伪,贺山都会立刻开枪打死他。   原本,赵亮还有一个盘算,想着给贺山来个拖字诀,诓骗对方带他一起回邯郸去寻宝。可是没料到,贺山在心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根本就不给赵亮任何拖延的机会,以便在路上逃脱或反抗。要说,你就只能在这里说,不说,便直接一枪打死,省得夜长梦多,到最后不仅没找到宝物,反而威胁了贺山他自己的安全。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如果赵亮仍然不肯交代宝物藏在了哪里,就得继续忍受对方的折磨;但倘若说出宝物的下落,则又会立刻被对方开枪干掉。   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令赵亮痛苦的简直不想再做人了。   贺山经验丰富,为人也非常谨慎,他始终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端枪瞄准着赵亮,像这样的距离,赵亮无论是扔出等离子光剑,还是用电击芯片发射雷击,都没有成功的把握可言。   而且凭贺山的身手,只要他稍有异动,必定是惨遭爆头的结局。   危急关头,赵亮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还有一个救命的法宝——摄魂大法!   传承了两千多年的昏暗派,能掌握摄魂大法的人,目前所知也就只有一个半而已。那一个,自然是祖师爷熄灯道长,剩下的半个,便是赵亮本尊了。   不过,摄魂术这种高级玩意儿,不仅时灵时不灵的,而且还特别损耗功力,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赵亮是绝对想不起来要用它的。   而眼下这个局面,恐怕也只能用“万不得已”来形容了。管它好使不好使,再不搬出摄魂大法,老子可就要挂了!   赵亮心中拿定主意,一边在嘴里哼唧着“我说我说,你先别再开枪了”,一边忍着疼痛撑起身子,同时暗暗启动灵觉。   转眼功夫,一股澎湃狂暴的力量,在赵亮印堂穴的位置猝然凝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灵觉,终于被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给完全唤醒了!   此时此刻,赵亮能够清晰的体会到,自己的眉心处正渐渐产生出一种风雷激荡的强烈感觉,而他的双眼,竟也随之变得明亮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 幻杀   站在远处的贺山始终在警惕的注视着赵亮的一举一动,这个时候,他也突然惊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劲——赵亮的眼睛居然发光了!   那种发光,绝对不是什么幻觉,更不是文学作品里对人的双目炯炯有神的夸张写法。那个光,是真是存在的!若是一定要做个类比描述的话,就好像……就好像是野兽在黑暗环境中冒出的那种绿油油的光芒。   贺山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虽然并不清楚赵亮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也明确的知道,这种邪门状况准没好事!   不待多想,贺山毫不犹豫的将枪口对准了赵亮脑袋,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嘭的一声,步枪瞬间吐出火舌,7.62毫米口径的子弹激射而出,打在了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发出一记脆响。   贺山微微一愣,那个声音,不像是子弹击中身体的动静,倒像是打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他下意识的歪头细看,只见赵亮仍旧好端端的坐在原地,的确没有任何中弹的迹象。   我靠!居然他妈的射偏了?!贺山难以置信咒骂了一句。要知道,当初他在部队的时候,那可是全团的比武尖子,狙击速射记录的保持者。刚才在两百米开外的夜间环境下,他精准的狙杀了八名护卫,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偏差。   可是现在,仅仅十几步的距离,加上红外线夜视瞄准镜的辅助,他竟然没打中目标?   作为老兵,贺山的心理素质非常过硬,一击没中,他立刻重新调整姿势,趁着眼冒绿光的赵亮还没有起身的功夫,再次举枪开火。   嘭!嘭嘭!   贺山连续三次击发,同时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这一回,他从瞄准镜中清晰的看到,自己这三枪的弹着点,全都绕开了十字线对着的赵亮,斜斜的打在他身后的大石块上。   他娘的!见了鬼啦!   贺山仔细看了看坐着没动的赵亮,然后又低头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步枪,脸上写满了疑惑。枪没问题呀?瞄具、枪管、准星、标尺,全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不应该打歪啊?   他深吸了两口气,心中暗道:枪没问题,自己也没问题,那问题肯定就是出在目标上了。   想到这里,贺山猛地抬头望向赵亮,只见赵亮此时已经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正一步步的朝自己走近。   “站着别动!”贺山怒吼一声,再次举枪对准了赵亮,然而赵亮却好像完全不在乎对方的威胁,仍旧晃晃悠悠的往这边走来。   贺山只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此刻也不再使用瞄准镜了,而是直接凭着手感,对准赵亮就是一枪。说实话,像他这种级数的神枪手,那都是被成千上万发子弹喂出来的,射击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早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就算不刻意瞄准,抬手也能精确命中百米范围的任何目标。   但是,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了。尽管此时赵亮与他的距离比之前更近,而且由目标较小的坐姿,改成了中弹范围更大的立姿,可神枪手贺山同样还是没能打中对方!   这一下,贺山彻底慌了。对他来说,枪,已经等若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准确击杀目标的能力,就是他所有信心的底层基础。只要有枪在手,贺山可以说不惧世间任何威胁,即便面对再可怕的敌人,也能保持自信从容。   可是现在,他的精神从根本上崩溃了。作为一个神枪手,连近在咫尺的目标都打不中,这个残酷的事实,立刻将贺山从里到外碾了个粉碎。   赵亮慢慢的走到近前,先是对着呆若木鸡的贺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抬手握住步枪,将枪口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冷冷说道:“来,再试试。”   贺山眼中露出了歇斯底里的神色,他用力咬了咬牙,恶狠狠的喊了声“去死吧!”接着好似发狂一般,死命的扣动步枪扳机。   嘭!   枪口冒着一缕青烟,从弹仓里跳出的空弹壳,打着转的飞落在脚边,发出一声轻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熟悉,但可惜的是,贺山却没能看到他所预想的另外一个景象。   没有脑浆飞溅、没有鲜血淋漓,也没有尸体中弹后,重重倒地的声音。   赵亮捂着枪管的手,仍旧非常稳定,而他脸上的那个笑容,则显得更加诡异。   突然之间,贺山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并且那种抖动越来越剧烈,同时,他脸上的肌肉也开始变得扭曲,就仿佛是被人死死的扼住了喉咙,导致面部严重痉挛。   “啊——”贺山一声惨叫,松开了端着枪的手,使劲抱着脑袋,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漆黑的树林恢复了寂静的状态,只有贺山那急促且癫狂的喘息声,在四周不住回荡。   赵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强忍着印堂处的剧痛,慢慢坐直了身子。   其实,刚才他一直都待在原地没动,贺山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赵亮在其脑海中制造出来的幻像而已。   从赵亮的角度看过去,自他利用强大灵觉侵入贺山的内心深处开始,对方便立刻陷入到了一种滑稽可笑的状态。   贺山先是举起步枪一通乱射,然后又好像魔怔了一般,对着空气狂吼“站着别动!”“去死吧!”接着,他将枪口斜斜上扬,朝半空开了一枪之后,便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惨叫着崩溃倒地。   赵亮心里清楚,贺山现在就算没有彻底疯了,估计也差不太多。摄魂大法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在极端状况下全力施为,恐怕已经不能再简简单单的用催眠术来形容。   就像电击芯片催发五雷轰顶这种大招儿一样,摄魂术的强势爆发,是赵亮还不能合理控制、从容掌握的强大技能,一旦贸然使用,不仅对自己的损耗极大,而且也非常容易给他人造成严重的伤害。   当然,如果不是贺山动了杀机,一心要取赵亮的小命,赵亮也断然不可能祭出摄魂术这样的绝技,给他一个近乎致命的重创。   此时,这仅仅相隔十几步远的两个人,已经到了两败俱伤的境地。贺山被摄魂大法彻底吓疯,精神陷于崩溃,而赵亮则身体中枪,虽然不至于要命,但因为失血过多,短时间内也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赵亮咬着牙,轻轻解开丝绦,卸掉了身上的皮甲,然后从衣服上扯下两段布条,包扎了一下臂膀和大腿上的伤口。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也做的极为辛苦,不住感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几次都差点昏了过去。   平时只需要七八分钟就能完成的急救操作,赵亮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是草草搞定。   他单手撑地,侧着身子站了起来,然后紧闭双目,略微稳了稳平衡,这才一瘸一拐的朝贺山走去。   这个时候,贺山已经由之前跪着的姿势,变成了直接俯卧在地,整个人仍旧像是筛糠一样,微微颤抖个不停,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什么,对赵亮的靠近浑然不觉。   赵亮没有搭理他,先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步枪,拉开枪栓一看,发现弹仓里面已经空了,退下弹匣瞅了瞅,确认子弹的确是被完全打光。   这样也好,省得再因为这把破枪惹出什么别的麻烦来,赵亮如此想着,顺手关闭了步枪的保险,将其当做拐杖,杵在地上支撑身体。   他缓了两口气,转头看看正趴在地上、仍旧浑浑噩噩的贺山,不禁感到有些犹豫。在思忖片刻之后,赵亮终于无奈的摇摇头,上前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胳膊,使着劲说道:“起来,跟我走!”   由于刚才的刺激实在太过强烈,贺山此时已经基本丧失了自我意识,见有人拉他,便顺从的站了起来,只不过身体仍旧颤颤巍巍,神志也不怎么清楚。   赵亮对这家伙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解下了贺山的腰带,将其双手背在后面,结结实实的捆住,然后又搜了搜他的身,把一切可疑的锋利物品全都找出来,扔在地上。   忙乎完这些事,赵亮这才一手拄着步枪,一手拉着贺山,朝不远处的战马走去。以贺山现在的状态,凭自己的力量操控战马,那是绝对不可能了,赵亮没有办法,只好独自一人策骑,同时用根绳子拽着贺山,让他跟在后面步行,朝着丹水河方向继续进发。   就这样,两个恶斗了一整夜的人,一个浑身带伤,一个变成了精神病,一前一后、没精打采的行进在群山环绕的开阔河谷地带。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几处战场已经打得乱作一团。   由赵括亲自指挥的数十万大军,一路向南,直扑空仓岭防线的核心支点——光狼城。而素有“杀神”之称的战国顶级名将、大秦武安君白起,同样来到了一线,坐镇此处,带领近二十五万精锐,死守空仓岭,与赵括的兵马展开正面交锋。   与此同时,秦军三路齐出,分别偷袭位于百里石长城的长平关、丹水河西岸的泫氏城,以及大粮山南麓的辎重营。   正当赵亮拽着贺山走走停停,距离丹水还有不到二十里远近的路程时,秦国大将麃公已然下达了冲锋的命令,一万八千名大秦决死营的勇士,趁着泫氏守军毫无防备的机会,悄悄抵近到城池之下,猝然发难,朝着兵力空虚的泫氏城发起了猛烈进攻。 第六百一十五章 受困   由于不久之前,商於军团刚刚在此拼死抵抗过赵军,双方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攻防战,导致此时的泫氏,几乎所有防御体系都处于残破不堪的状态。   加之赵括倾尽全军之力,猛攻空仓岭和光狼城,所以在大后方并未留足太多人手,眼下驻防城中的兵马,只有不过区区三四千人,以及一万多名正在等待治疗的伤兵。   因此,这座丹水河边的关键要塞,这个时候说是脆弱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也丝毫不算过分。   与之前赵军攻打泫氏城不同,此番突袭这里的秦军并没有选择团团围困、四面出手的方法,而是只死死的盯住了城池东门,不顾一切的发动了浪潮般的冲击。   秦军上下本来就憋着一口闷气,愤怒于昨日被赵国人追着打的惨败景况,盼望着能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狠狠的痛揍对方一顿。同时,麃公所率领的这支决死营,在秦国军队中向来都有“疯虎”的名号。说直白点,他们就是一群打起仗来不要命的疯子,战斗力极为可怕。   所以,尽管这队兵马的人数并不多,但厮杀起来却绝不亚于数万大军的战力。白起派他们担负重夺泫氏城的任务,自然也是看中了这一优点:人少利于潜伏隐蔽,同时又能顶得上一个大军团的效果。   决死营也的确没有令武安君失望。   进攻伊始,还没等守军完全反应过来,第一批为数三千人的先锋部队已然冲上了泫氏城东边的城头!   他们统一都穿着轻便皮甲,不戴战盔,仅以黑色布条扎紧额头,手持着强弩和短剑,奋不顾身的朝城墙城门一通猛杀猛冲。而驻防在这里的赵军战士,则根本抵挡不住这群疯子的势头。   眨眼功夫,城上数百赵军就被决死营像砍瓜切菜一般屠得七零八落,本已残破不堪的东城门,也随即失守。   麃公眼见突袭战斗进展顺利,立刻毫不犹豫拔出宝剑,身先士卒,领着决死营的大部队,径直沿着东门闯入城中。   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军伍们都知道,举凡是攻城大战,进攻方一旦能冲进城里,那战斗就基本上就已成定局了。除非防守一方是万中挑一的精锐之师,抑或所在城池乃是国都王城一类的重地,否则很难出现什么激烈的巷战,想把入城的敌军再赶出去更是绝无可能。   守卫城池的部队,此时最理智的选择,就是趁对方没有把自己困死之前,夺路突围,赶紧逃命。   驻扎泫氏城的赵军眼下正是这种想法。防御其他各处城门的军兵,眼瞅如狼似虎的秦军冲进城里,越杀越近,不待守将下达命令,连忙丢下自己的阵地,掉头就跑,一个个都恨不得爹妈当初给他们多生两条腿才好。   这一下,秦军决死营所遇到的的阻力变得更小,没费多大伤亡便顺利肃清了城内守军,逐步掌控住泫氏城各处要点。   唯一可惜了的,就是那城中还有一万多名赵国伤兵,因为行动不便,没法及时撤离,全都被愤怒的秦国人屠杀殆尽,做了冤死鬼。   等赵亮来到泫氏城外的密林时,攻城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城头上的旗帜再一次由红色的朱雀换成了黑色的猛虎。   看着泫氏城中冒起的滚滚浓烟,以及城外平野上三三两两惊慌逃窜的赵军残兵,他的心也不禁慢慢的沉了下去。   我尼玛,这回真要坏事啦!赵亮暗自着急起来:泫氏城作为丹水西岸的战略支撑点,一旦落入到秦军的手中,那么也便意味着,他们可以完全封锁,或者已经完全封锁了整个丹水防线。而他想要越过丹水河,前往位于大粮山更后方的太行粮道,虽然不一定变得完全不可能,但肯定会冒上极大的危险。   他娘的!如果不是贺山这混蛋昨晚偷袭自己,他这会儿早已在八名护卫的陪伴下,安然离开这个残酷的杀戮战场了。   可眼下倒好,不仅护卫们惨遭无妄之灾,命丧在狙击步枪的枪口之下,而且自己也被活活的拖在长平战场的核心地带,是冲也冲不出,逃也逃不掉。   想到这里,赵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身后的贺山一眼。贺山却裂开大嘴,对着赵亮嘿嘿傻乐,同时瓮声瓮气的嘟囔道:“呵呵呵……你的……你的眼睛不冒绿光了。”   赵亮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又顿时软了下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翻身下马,将贺山拉倒大树旁,先扶着他坐了下来,又从腰间摸出水囊,给贺山灌了两口。   贺山此时早已经没有了冷酷杀手的模样,眼神呆滞,动作迟缓,赵亮让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听话,任由摆布。   赵亮用读心术暗暗探查了一番,发现对方的心中一片混沌,所有想法念头,都是杂乱和断续的,毫无逻辑可言。不难看出来,这家伙精神的状况非常不好,目前就算还没有彻底疯了,估计也相差不远。   尽管对方之前是一门心思要痛下杀手,而自己无可奈何,只能设法自保,可赵亮仍旧感觉有些歉然,更不忍心将这个现代穿越者丢在眼前这个绝境之中。   随着时间推移,秦军布下的铁桶阵会越来越扎实,也越来越严密,不说连只飞鸟都走不脱吧,至少活人是甭想轻轻松松的离开这方圆数十里的区域。   白起这次是铁了心要活活围死、生生饿死那四十五万赵国大军,所以时日一久,这里将会因为食物紧缺、生路断绝,变成一个真正的人间炼狱。   而其中,当然也包括赵亮与贺山二人。   赵亮站起身来,四下打量了一番,心里稍觉安定:幸好此处是山林地带,附近长着不少野果,还有小兽出没,喂饱成千上万的大军不容易,但仅仅是供他们两个人果腹充饥倒还没有问题。   只要吃的东西暂时能够保障,那么接下来是躲是逃,选择的空间就稍微大一些了。   于是,赵亮忍着身上的伤痛,强打起精神,把贺山和自己的战马又往林子深处藏了藏。待把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才又拄着步枪,一瘸一拐的来到树林边缘,向外瞭望情况。   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中午到黄昏,秦军调往泫氏城的兵马越来越多,城上城下的各个军团的旌旗番号,不禁令人感到眼花缭乱。   很显然,白起谋划的合围战,正在逐步深入,而这也恰恰说明了,赵军他们今天攻打光狼城和空仓岭防线的战斗,进展的并不顺利。否则的话,秦国人也不敢轻易把更多兵力投送到这个方向上来。   赵亮原本动过一个念头,想直接去找这里的秦军将领,向对方说明自己跟徐陵的关系,以便让他平安离开。   然而,这个幼稚的想法,立刻又被他给否定了。一来,当初武安君白起派遣拜托昆仑派出手帮忙,去邯郸探查关于赵国大炮的消息,本就是一件非常机密的事情。秦军的将领对此多半并不知情,甚至可能连徐陵是谁都不晓得。   所以说,赵亮摆出这个理由来跟对方套交情,实在是难保奏效。   再者,眼下双方大军正陷入鏖战,谁也不可能有功夫去核实他说的话,就照秦军那副如狼似虎的样子,搞不好连听他讲完的耐性都没有,直接便给咔嚓了。反正战况激烈,杀掉几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通此节,赵亮将本已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暗暗叹息一声,转身返回了树林深处。   眼下自己伤势不轻,又带着一个半疯半傻的家伙在身旁,行动起来着实不便,不如就先在这里躲上两天,一边养伤,一边寻找合适的逃脱机会,等条件成熟了再做打算。   就这样,赵亮在泫氏城旁边的树林中暂时安顿了下来,靠着野果和泉水充饥解渴,休息了三天时间。这其间,他跟小雅联络过一次,为了不让这姑娘担心,赵亮没敢告诉她,自己被困在了长平战场上,而是说已经顺利的进入到了太行山的粮道,脱离了危险的包围圈。只不过因为赵晶尚在这里,所以他一时也还不敢轻易的返回邯郸。   小雅相信了他说的话,在对讲机中千叮咛万嘱咐,要赵亮务必万分小心,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首要考虑,绝对不能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不然的话,她就立刻从邯郸那边赶过来,把赵亮抓回去。   赵亮听得心中温暖,嘴上则连连答应,说自己一向都是那种特别惜命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个人英雄主义的调调,所以让小雅尽管放心,不用太过惦记他这里。   除了跟心上人报了平安,赵亮还联系了反穿局指挥中心,让局里设法调查贺山的情况。很快,反穿局便传回消息,果然有贺山这么个人。   陆军特战队员,部队里有名的神枪手,退伍之后,曾在中东地区停留过很长一段时间,以雇佣兵的身份,游走于各个武装阵营,是那种心狠手辣、要钱不要命的角色。   四年前,在一场恐怖分子的武装冲突中,贺山从特工总部海外分支机构的视线中消失,自此便再也没有露过踪迹。情报部门一直以为,这个中国籍雇佣兵或许是在那次战斗中不幸死亡了,可是现在看来,贺山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加入到神侠组织,变成了一个穿梭于时空隧道的援手团成员。 第六百一十六章 突围   反穿局提供的情报非常详细,包括贺山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和他在军队服役时的种种表现,以及后来前往中东当雇佣兵的遭遇,都做了清楚的介绍。   这些资料,对于赵亮了解此人的底细,确实有一定的帮助,不过,这帮助究竟能有多大,目前可就不太好评估了。因为贺山的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   原先,他还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导致有些神志不清,就类似癔症的那种状态,懵懵懂懂、昏昏沉沉。可是近两天,这家伙却越来越疯,昨晚还趁赵亮睡着的功夫,自己拼命挣脱了绳索,然后脱光全身衣物,跑到了树林外面。   赵亮清晨醒来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远处大呼小叫,转头一看贺山已经不见了踪影,顿时被吓了一跳。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循着声音摸到树林边缘,恰好看见正光着屁股冲泫氏城大呼小叫的贺山。   这个时候,城头上的秦兵已经发现了他,正准备弯弓搭箭朝这边射来。赵亮见状大惊,连忙不顾一切的冲到外面,拉着贺山就往回跑。   本来,秦军见贺山蓬头垢面、赤身裸体,站在那里只是一通怪叫,便认为他不过是个疯子而已,射上两箭吓走即可。但是赵亮此刻一现身,顿时因为其穿戴着赵军的甲胄,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功夫不大,从泫氏城里冲出了几匹战马,看装束应该是秦军的斥候,准备到这片树林一探究竟。   赵亮眼见贺山这个精神病终究还是把瘟神给惹来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朝他屁股狠狠踹了一脚,然后便拉着对方往林子里跑。   斥候骑兵越冲越近,连马蹄声都已经能听得清清楚楚了,此时赵亮的心中不禁发起急来:再这么下去,恐怕只剩两条路好走了,要么乖乖束手就擒,要么当场反抗,跟秦军展开交手。   而这两个选择,都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就在赵亮扯着贺山一路狂奔,跑到了之前栖身的地方,考虑着要不要两人共乘一马,赌赌运气,争取在秦军斥候的手上溜掉之时,追在后面的那几匹战马,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住了脚步,紧接着没过多久,那些斥候纷纷调转马头,又往泫氏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见到此状,赵亮顿时感觉大惑不解,完全不晓得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秦兵为何连树林都还没进来,就急吼吼的转身离去了呢?难道是他们觉得这林子里凶险莫测,所以没必要再紧追着赵亮二人不放吗?不应该呀。斥候的职责,就是为整个大军探查敌情,发现各种潜在威胁的,现在眼看有两个莫名其妙、形迹可疑的赵军钻进了泫氏城旁边的树林,无论怎样威险,也都必须去瞧个清楚才对啊。   但是刚才那一小队秦军斥候的表现,却仿佛是看见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几乎是掉头就走、仓皇逃离。   正当赵亮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动静,听上去就好像闷雷一般。他先是疑惑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连忙把贺山按到一棵大树旁,用绳索饶了几圈,将对方绑了个结结实实。   “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我,明白吗?!”   贺山茫然的看着赵亮,接着嘿嘿傻乐的点了点头。   赵亮此时顾不上理会对方,转身便往外跑。等再次来到了树林边缘地带,放眼朝外望去,他才终于恍然大悟,那几个斥候为何眼瞅着就要追上他们,却又临时改变主意,舍二人不顾,转而慌忙离去。   远处的河谷平野之上,此时已经腾起了漫天的烟尘,一支森然大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席卷而来。   看旗号,来者正是赵国猛将赵养乙所率领先锋兵团!   赵军的先锋兵团,作为赵括总攻计划的的第一攻击群,曾以势如破竹的姿态,轻松撕开了秦军的丹水阵线,并一举夺取泫氏城,可谓立下了赫赫大功。   在那之后,赵括为了能够集中优势兵力,继续猛攻秦军第二道防线——空仓岭,曾将第一、第二攻击群合并,同时将赵养乙的部队暂时放在了替补的位置,一边休整一边准备轮换进攻光狼城。   此时,赵亮在泫氏城这里见到了赵养乙的旗号,说明赵括现在已经察觉出了秦军的真正意图,所以才会再次派出手下的精锐军团,期望能及时夺回泫氏城,重新打通与大粮山的粮草补给。   与之前攻打丹水防线时不同,赵养乙现在所指挥的部队,不再是原来那支十万步骑混同的大军,而是变成了纯骑兵的战力,规模约在三四万上下。   他们的移动速度极快,可谓是迅疾如风,沙尘刚刚在远处地平线上扬起来不久,转瞬之间,大批骑兵便冲到了眼前。所以,方才那几个秦军斥候才会如此慌慌张张的掉头就跑,赶着回城去示警报信。   赵亮藏在灌木丛中,亲眼目睹成千上万的铁骑在自己面前呼啸而过,向着泫氏猛冲过去。   片刻功夫,大战爆发。   从赵军的举动来看,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非常着急了,完全就没有任何要排兵布阵的打算,骑兵军团直接对着城池发起了进攻。   跑在最前面的数千名赵军战士,顶着城头上射来的箭雨,狂飙突进,直取城门。就在距离城门只有不到两三百步的范围内,几乎近半的骑手中箭落马,当场非死即伤。其余侥幸躲过射杀厄运的战士,也被从城里冲出来的秦军堪堪拦住了去路,立时陷入一片混战。   赵军的后续部队纷纷赶到,他们有些人当即加入了城门外的激烈战斗,有些则绕往其他方向,或攻打城门,或翻身下马攀墙而上。   守卫泫氏城的秦军显然早有准备,尽管赵军骑兵出现的非常突然,进攻动作也特别凶猛,但是秦军丝毫不乱,当即便有成千上万的战士现身城头,对着城外的敌军一通狂射。   而徒手攀上城墙的赵军,也同样遭到了秦军的迎头痛击。   一时间,泫氏城战云密布、杀声震天,攻守双方硬碰硬的打成了一团。   赵军的将士们心里都清楚,此时后路已被敌人截断,如果不能攻陷泫氏城,突破丹水防线,那么,不仅他们没法再活着见到亲人,身后数十万袍泽弟兄们同样难逃困死的命运。   而秦军将士们也很清楚,眼下好不容易把赵国人围在了长平的山川河谷之间,只要能死死的堵住他们,接下来便有机会将整路大军全部吃掉,那么,多少战友就不用再埋骨他乡,永别亲人了。   于是,抱着近似想法的两支军团,拼尽全力寸步不让,誓要将泫氏城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与此同时,泫氏城东西两翼的漫长阵地上,秦赵两军也爆发了多处激战。十三万赵军好似狂怒的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的猛烈拍打着秦军的防线。   而秦军这一边,则仿佛是海岸旁的巨大礁石,任凭那巨浪滔天,仍旧是岿然不动。   不过,无论是狂狼,还是礁石,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也都是极为惨烈的。数不清的将士嘶吼着、冲刺着、纠缠着、把满腔热血洒遍了整个疆场。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深夜,丹水河畔被烈焰照的通明,火光中,到处都是你追我逐、拼斗厮杀的人影。经过这一整日的激烈战斗,赵军连续攻下了多个堡垒,险些撕开通往河对岸的口子。   然而,由于泫氏城始终都掌握在秦军手中,令整个防线的支点仍旧坚强稳固,所以赵军的那些成果并没能保持太久,很快便被从其他方向赶来的秦军又抢了回去。   赵亮此时也已经躲回了林子里,不敢再像上午那样,待在树林边上看热闹。原因很简单,就在这片小树林的外面,赵军支起了大量帐篷,专门安置那些从前线上抬回来的伤兵。   一时间,哭喊声和惨叫声在树林外此起彼伏。前一秒还不顾生死、奋勇杀敌的英雄,下一秒便因为伤痛的折磨而崩溃失态。   赵亮听着那鬼哭狼嚎般的动静,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其实说起来,他不是从未上过战场的雏儿,浴血厮杀对赵亮而言也并不陌生,但无论西周平叛,还是澶渊大战,其兵力规模和惨烈程度,都无法与眼前这场战争相提并论。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军团规模包围战。数十万大军被困绝境,退路堵塞、粮草断绝,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有死亡在等待着他们。   如此庞大的一只困兽,为了求生自保,所爆发出来的恐怖战力,足以令天地为之色变。   而若是要牢牢的绑住它、压制它,直到耗尽它体内最后一丝气力,终究被活活的困死,秦军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同样也是可想而知的。   赵亮闻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心中不禁暗暗感慨,同时也越来越担心,自己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   他倒并不在意被外面的人发现踪迹。身上穿着赵军铠甲、腰里带着身份令牌,堂堂典府上士的职位真实可信,碰到自己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他所忧虑的,是战场的另一边,是秦军。 第六百一十七章 断粮   停了四五天的大雨,再一次毫无征兆的倾泻下来。   整个天际都被乌云笼罩得黑沉沉一片,豆大的雨珠连着线砸在地面上,激起了一蓬蓬的白色水花。   急骤的雨水,很快就在地上汇成了无数条小溪,融着殷红的鲜血,往丹水河缓缓流去。   被逼入绝境的赵军将士,就在这磅礴的大雨之中,向着他们面前的那道铜墙铁壁,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绝望的冲击。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数日之前,他们借助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出其不意的突破了秦军防线,创造出一天之内全歼商於军团、攻克泫氏、并且险些生擒秦国大将王龁的辉煌战绩。   然而到了今天,当他们再次面对泫氏城的时候,漫天瓢泼的大雨,反倒成了噩梦般的阻碍。   冰冷雨幕正无情的洗刷着整个天地,令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赵国最勇敢的战士们,义无反顾的冲入这混沌的世界里,用血肉之躯碰撞着同样冰冷的箭矢、长戈和高墙。   嘶哑的喊杀声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听上去更像是来自炼狱的怨灵在嚎啕,撕心裂肺却又茫然无助。   一批又一批的赵军被不停的调上前线,他们就直接踩过同伴的尸体,向着大雨、向着秦军、向着恐怖森然的泫氏城,发起疯狂的冲锋。   但是,一切的努力又都是徒劳的。   仅仅两天的功夫,赵军就直接阵亡一万四千多人,伤员则多达三万。新调来的一个步兵军团,整整六千铁甲,一天时间便死伤殆尽,人命成了这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可即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他们仍旧没能成功突破秦军防线,更没有把泫氏城攻克下来。   秦国同样也调来了大批的生力军,死死的堵在阵地上,就是不让赵军前进半步。   随着天气日趋恶劣,赵军的攻势也终于渐渐放缓,同时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摆到了他们的面前——断粮了。   赵括发动总攻时,全军随身携带的口粮,在正常情况下仅仅够三五天之用,即使大家都节省着吃,顶多也只能撑十天的光景。按照他的设想,赵军在顺利推进的过程中,位于大粮山的辎重营跟进配合行动,沿丹水、泫氏至空仓岭一线,设立至少两条补给通道,无论怎样,也都能持续保障军粮的供应。   可是万万没想到,对面的武安君白起根本就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赵军的主力一离开泫氏城,三路秦军便从各自的隐蔽位置出发,沿着山岭河谷的密林小路,分别袭击泫氏城、丹水防线和大粮山,一举切断了整个赵军的补给线。   眼下双方浴血厮杀了七天七夜,赵军一直没有得到新的粮食补给,眼瞅随身带着的口粮就要见底,上上下下都不禁慌了起来。   要知道,打仗这种事情,那绝对属于高强度运动,对体能的消耗情况,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所以,越是在激烈战斗的过程中,军人们对于补充热量的需求就越高,如果吃不饱肚子,别说舍命干架了,就是站着走着他都没力气。   赵括是一个只会谈论兵法的书呆子,在全军向敌人发动总攻的时候,他居然还在算计把一天的口粮分成两天吃,这原本就会大大降低军队的士气和战力,可现在倒好,别说一天分成两天吃,接下来恐怕连半天的粮食都不够了。   由于各部队都出现了严重的缺粮状况,一线的指挥官们不敢再组织大规模的进攻,随着雨越下越大,他们纷纷决定暂时偃旗息鼓,将兵马从前线上撤下来,略作休整喘息。   恰好在这个时候,赵括最新的命令也传来了。他指示正奉命攻打长平关和故关的两支军团,立即停止作战,改为向泫氏城这边靠拢,而自己统带的主力部队,也即将撤离光狼城和空仓岭战场,转头回师,集中优势兵力突击丹水。   这个战略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不顾一切打通后路,至少也要让大粮山的物资能够及时输送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再这么饿下去的话,四十多万大军根本不用秦国人打,自己恐怕就要崩溃了。   在树林里面躲了好几天的赵亮,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被赵军发现了踪迹。   因为攻打泫氏城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而各路友军兵马也将要在此集结,所以,赵养乙麾下的将士们开始有针对性的肃清周围环境,整理大部队安营扎寨的区域。   下午的时候,一支赵军巡逻队搜到了赵亮所在的地方,发现这里居然还藏着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上前一盘问,才知道对方竟是堂堂的上士大人。他们不敢怠慢,连忙把赵亮贺山带回了大营,向赵养乙报告。   赵养乙之前认识赵亮,叫来一看,果真是那位典府上士,不由得略感愕然。   赵亮心里极度郁闷,但此时也只能先硬着头皮,对付眼前的局面,省得引起对方疑心,再惹出什么别的麻烦来。于是,赵亮忽悠赵养乙,说自己之前奉赵括之命,为大军建立补给线,没想到亲自出马还是晚了一步,被抢先抵达此处的秦军堵在了丹水西岸。   并且,他还与秦军的斥候队意外遭遇,一番激战后,他身边的护卫几乎全部阵亡,自己则死里逃生,躲进了密林。   这番说辞,在赵国大军被重重围困的背景之下,显得非常合理,所以赵养乙不仅毫不怀疑,而且还连连宽慰赵亮,说现在他已经安全了,在赵军大营里,不用再担惊受怕。   同时,赵养乙还喊来手下,让他们给赵亮找个干净帐篷,弄些杂面糊糊,凑合着吃口热乎饭,好好休息一番。   赵亮谢过赵养乙的关照,遂告辞离开,在军士的引领下,带着仍旧半疯半傻的贺山安顿下来。   说实话,这几天他俩一直躲在林子里,唯一能吃的就是山间野果,嘴巴都吃的发木了,眼下住进军营,虽然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干粮菜肴,但杂面糊糊毕竟也算是正经的饭食,香气飘来,赵亮顿时忍不住食指大动、口水横流,呼噜呼噜的连喝了三大碗,这才心满意足的撂下筷子,摸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躺在草席上歇乏。   贺山一脸傻相的凑了过来,憨憨的说道:“还饿,还……还想吃。”   赵亮头枕着胳膊,转脸看了看那口被贺山刮得干干净净的铁锅,不仅是又好气又好笑:“大哥,你一个人吃了大半锅的糊糊,还饿啊?”   贺山就像个小娃娃似的,委屈巴巴的看着赵亮:“还饿。”   赵亮被他那无辜的小眼神盯得实在有些无奈,只好一边摇头叹气,一边爬起身来,拎着空锅走出帐篷,寻管事的军官再要些食物。   军官瞅瞅那光可鉴人的锅底,悄悄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对赵亮耐心解释,眼下他这里也并没有多余的粮食了。之前分给赵亮二人的这锅杂面糊糊,差不多是一个小队十几名战士半日的口粮,若不是赵养乙将军特别吩咐,他们轻易都不敢如此浪费的。   赵亮闻言大窘,连忙向那军官道歉,说自己一时忘了军粮紧张的现状,害得对方为难了。同时,他心里面也不禁暗暗感慨,这一锅稀汤寡水的杂面糊糊,居然是十几个战士的一顿正餐,赵军的处境究竟恶劣到何等地步,也就可想而知了。   眼见赵亮两手空空的回来,贺山顿时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蹲在帐篷门口一通嚎啕大哭,直惹得路过此处的赵军官兵都纷纷朝这边好奇张望。   赵亮无可奈何,只得走上前去,像哄小孩一样,对着贺山连说带劝,直到答应他明天一定搞些好吃的来,贺山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破涕为笑。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大雨渐渐停歇,西边的天际露出了一抹如血的残阳。在黑色的山峦下,一支庞大的军团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远远的望去,这支军队盔甲残破、旌旗卷垂,仿佛没有丝毫生气一般,缓慢而麻木的行进着。   大营中的将士们跑到帐外,拥挤在高处,默默的注视着正由远而近的队伍,谁也没开口说话。   有的人脸上,已经淌下了泪水。   二十多万赵军主力,跟随着他们的统帅,再一次回到了之前出发的地方。随他们一起回来的,没有胜利凯旋的喜悦,没有纵横疆场的豪迈,只有无尽的懊悔、深深的痛楚和对未来结局茫然无知的恐惧。   赵养乙亲自率领一个骑兵千人队,纵马驰出大营,远远的迎了上去,准备为主力军团引领入营的道路。   然而,赵括并没有按照自己这位手下大将的想法,让大部队在相对安全一点的后方位置安营。他当着赵养乙的面,命令各部就面向着不远处的泫氏城和丹水河,原地扎住阵脚,设立军寨营帐。   整路大军闻令而动,约么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一片方圆近十里的广阔营盘便初具雏形。这片如山似海,望不到边际的大营,就好似一头从远古而来的洪荒巨兽,静静的趴在了泫氏城的旁边。   它喘着粗气,淌着鲜血,瞪着通红的眼睛,虎视眈眈的凝望着正摆在眼前的那个猎物。 第六百一十八章 杀马   “咦?你怎么也在这里?”乍一见到赵亮,风尘仆仆、满脸疲倦的赵括不禁有些意外,颇感好奇的问道:“你之前不是早就偷偷的溜走了吗?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躲回到邯郸了呢。”   听着对方这语带奚落的话,赵亮无奈的笑了笑,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大将军,瞧你这话说的,下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我之前不是去执行大将军你的命令,为全军将士搭建新的粮草补给线了嘛。只可惜,我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秦军抢先攻占了泫氏城,封锁了丹水河,彻底中断了与大粮山辎重营的联系。而我和我的卫队还非常不幸,在半路上跟敌人的斥候兵马意外遭遇。一场恶仗打下来,几乎是全军覆没。我的运气还算好,带着一个受伤的部下死里逃生,被赵养乙将军的部下搭救了。”   听完这话,赵括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还是低估了对手……唉,三军受累!”   站在旁边的赵养乙连忙插嘴道:“大将军不必自责,秦国人向来狡诈多端,此番设局困住咱们的兵马,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赵括抬眼看了看他,微微的摇摇头:“唉,不说了,还是先谈谈目前的局势吧。养乙,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赵养乙拱手道:“大将军,卑职无能,没有给大军杀出一条通路,还请您责罚。”   “责罚什么的就不必讲了,”赵括问道:“你们伤亡如何?秦军有多少人在这里?”   赵养乙答道:“到目前为止,我军伤亡在两万六千左右,先后四次突破泫氏城门,但是又都被对方拼死顶了出来。秦军这几天不断有援兵赶到此处,整个防线上的兵力增至十五至二十万,并且日夜不停的加固工事,越来越难啃。”   赵括面沉似水,颔首道:“空仓岭那边也是如此。敌人的兵力其实也并不比我们多,但是他们占据地利优势,在以逸待劳的情况下决心死守,确实不容易撼动。”   他顿了顿,喃喃道:“秦军这种打法,实在是太少见了,难道真的不是王龁在坐镇?”   闻听此言,赵亮心中不禁感慨:我的天呐,都被人家虐到这步悲惨田地了,您老还没反应过来啊?白起亲临前线,代替王龁坐镇指挥,这不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吗?   只听赵养乙道:“大将军,据卑职判断,对方这回铁定是换帅了,而且多半就是白起。”   闻听此言,赵括不由得愣怔了一下。不过,他看起来仿佛很不愿意去承认这个现实,旋即将话题又转到了其他地方:“养乙,此时对面的守将是谁,你有所掌握吗?”   赵养乙道:“从旗号上看,应该是秦国猛将麃公。此人乃是王族旁系,世袭公位。年轻的时候,曾因在秦王猎宴上斩获最多猎物,光是鹿耳就割下了近百对,故而被秦国国君授予了鹿王的称号。后来,人们为了避讳王者之名,纷纷改称他为麃公,没想到时间一久,连本名都不再叫了。”   “这个人我倒也听说过,”赵括微微颔首,沉声道:“家父当年镇守大赵西疆时,与韩国联手抗秦,就曾跟麃公交锋。我记得,父亲对这个人的评价是:战必身先、悍不畏死。像这样的敌手,不好对付啊。”   赵养乙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大将军说的没错,马服君他老人家的评价更是精准。麃公此人,实在是太猛了,打起仗来的确有股子不要命的劲头。唉!”   他没有把剩下的话继续讲完,可是任谁听了都不难猜到,赵养乙想说的是,赵军之前在麃公的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赵括默然无声了片刻,接着又问道:“粮草怎么样了?还够吃几天的?”   听他提起这事,赵养乙眉头紧锁,先是摇了摇头,然后颇感为难的说道:“额……那要看怎么吃了。若是对付着弄些糊糊,再往里面掺和些野菜,还够……还够两三天吧。”   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将军此时忍不住叹道:“赵将军,哪里还有野菜啊?方圆十里范围内,所有能往肚子里塞的,早就被弟兄们薅光啦!”   另一个都尉也懊恼道:“大将军,不瞒您说,我的部队已经断粮好几天了。大伙儿全是靠打猎和摘野果子,那么凑合熬着。再往后,恐怕是撑不住了。”   赵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带的主力军团,也已经没有多少存粮,就算全拿出来分给你们各部,顶多就是一顿稀饭而已。要解决根本问题,还是得想办法突破面前的敌军,与大粮山重新建立联系。”   一名将领喃喃道:“这……大将军说的自然有道理,不过弟兄们肚里没货,厮杀起来,精神气力全都顶不上去,想要打垮对面的秦国人,恐怕……恐怕会事与愿违啊。”   “对啊对啊,”又一个将军嚷嚷道:“将士们都饿了好些日子啦,一直没吃上过一顿饱饭。这会儿别说打硬仗啦,连站岗放哨都他妈有气无力的。”   赵养乙为人忠厚,他不愿看到自己的主将为难,略作犹豫才说道:“大将军,请恕卑职斗胆啰嗦一句。眼下,咱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想打通大粮山,让全军吃饱肚子,就必须设法突破敌人防线;而要突破严防死守的秦军,就得让大伙儿先能吃饱,这样才有气力去拼杀。”   赵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桌案,仿佛根本就没听到赵养乙等人的话,愣了片刻,他突然发狠的嘟囔道:“杀马!”   众将领闻言一惊,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赵养乙瞪大眼睛问道:“大将军,您……您说什么?杀马?!”   赵括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没错!杀马,吃肉!吃饱了好跟秦国人决死一战!”   此言一出,所有将军不禁面面相觑,没人敢轻易接话。   站在旁边的赵亮,一直都默默无声的旁观着,此刻见到大家这种反应,顿时大感好奇,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大将军说的方法行不通吗?”   “倒不是行得通、行不通的问题。”赵养乙皱着眉头,沉声应道:“当年武灵王锐意革新,大力推行胡服骑射,为我赵国创立了天下无双的精锐铁骑。自那之后,咱们赵军驰骋万里疆场,所向披靡,靠的就是来去如风的骑兵骏马。而这一点,即便是称雄草原的匈奴人,他也不能不认可佩服。”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同样的,咱们大赵既受益于骑兵的战力,自然也就比别的诸侯国更重视骑兵的分量,更珍惜骑兵的价值。赵国国法和赵军军规都有明令,禁止一切屠杀和伤害战马的行为,胆敢违反者,皆处以重罪。”   说到这里,赵养乙转向赵括道:“大将军,除了法令禁止的因素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杀了战马,咱们便等于没有了脚力,后面的仗还怎么打呢?”   赵括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答道:“没有了战马,那就靠我们两条腿去冲!去杀!只要能突破秦军的防线,顺利跨过丹水河,大粮山辎重营便近在咫尺了!杀马是权宜之计,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行此下策,可不管怎么样,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饿死在这里吧?”   他站起身来,低喝道:“只要吃饱肚子,有力气跟敌人拼个死活,所有责任皆有我一人承担!”   听主将这么说,在场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步兵军团的指挥官们,纷纷小声议论道:“我看大将军这办法行啊。干饿着等死也不是个事儿,你说呢?”   “我也这么觉得。眼下这局面,秦军明摆着死守阵地,骑兵就算想冲,可也冲不起来,还不如……”   “大粮山离丹水不过十几里的路,根本用不着骑马,跑着就到了。”   “谁说不是呢?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明明有路可以走,干嘛非要呆板守旧啊?”   其实不光是那些步兵系的将领,甚至骑兵将军们也有不少在默默点头,显然,人的死活,远比马的死活更重要些。   赵括见大部分人都赞同自己的主意,转头问赵亮道:“你是管军需的。你算算看,这么干的话,够几天的消耗?”   赵亮微微一愣:“啊?我……我不知道有多少战马呀。”   闻听此言,赵括把目光望向了赵养乙,赵养乙则表情痛苦的说道:“主力军团、先锋军团,再算上从长平关和故关那边撤回来的部队,战马大约还有四万多匹。”   赵亮盘算道:“一匹战马通常重五六百斤,能食用的部分姑且算一半吧,那至少也能有三百斤左右。四万匹战马就是一千两百万斤的食物。倘若每个将士一天分发一斤的话,足可供全军支撑一个月的时间。”   赵括的眼里顿时闪现出一丝光芒,音调也提高不少:“一个月?好!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我们重整旗鼓、寻机再战了!传本帅的命令,自今日起,各部将战马收拢集中,统一调拨分配,先饱餐休整,随时准备向敌军发起反击!” 第六百一十九章 最怕出麻烦   反穿越调查局的一号指挥大厅里,所有特工人员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大屏幕。   局长花千秋端坐在指挥台正中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抱着肩膀,眼睛里透射出一抹冷峻的光芒。   罗成望着屏幕上不住移动的红色光标,轻声道:“外围基本已经被扫清了,四个突击队正在向目标核心地带前进。”   坐在另一边的关林冷笑道:“老罗,这又不是游戏直播,用不着你做现场解说。”   罗成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却忍住没有说什么,继续像是讲解道:“因为是境外行动,所以我们没法投入太多力量,目前四个突击队,总共六十名战斗人员,都是行动部门最精锐的骨干了。”   花千秋默默的点了点头,看着大屏幕上四组不断闪烁绿色光标正朝着一座建筑物围拢过去,而建筑物周围散布的红色光点则纷纷快速的消失不见。很显然,那些都是被突击队干掉的敌方武装人员。   他淡淡说道:“没想到,拂衣居然把能量基地布置在了金三角地区。那里向来都是东南亚犯罪组织的温床,各派武装犬牙交错,形势复杂,如果不是有确切的情报,再加上军方的大力支持,我们还真不容易突袭这个地方。”   关林接着道:“是啊,这个能量基地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距我们的边境只有五十来公里而已,同时又有丰富的雨林水系,的确安设大型能量装置的好地方。”   他正说着话,一组红色光标已然进入了目标建筑物,其余三组也陆续跟进,先后冲入其中。   见到此状,指挥大厅里的紧张氛围顿时增加了几分。指挥台上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不停的与前方特工进行同步联络,为其行动提供支援。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侧通讯指挥台上,一名主管模样的人站起身来,朝花千秋他们这边举手道:“行动队报告,目标建筑物已经被完全控制,发现神侠组织能量源设施,请求摧毁授权!”   “同意!”花千秋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主管大声答应了一下,然后通过耳麦向前方人员宣布了局长的指令。   花千秋转头对关林道:“这是第三处了。”   关林微微颔首:“是的,第三个能量源被摧毁了。之前两处被我们解决掉之后,科学院那边的数据分析就有反应,导致时空隧道锁闭的频率干扰,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减少了百分之三十左右。加上这一次的行动,相信很快就能达到解除隧道锁闭的能量阈值。”   闻听此言,花千秋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语气却仍旧非常严肃:“行百里而半九十,越是快到成功的时候,就越是不能有半点放松。情报工作你们还要再抓紧,务必尽快找出其他的能量源。”   关林和罗成不约而同的应了声是,罗成接着道:“花局,我已经通知各行动单位了,叫大家做好充分准备,一旦时空隧道的封闭被解除,我们可以马上出发,重新夺回各个时代的控制权!”   “传送中心相应的保障动作都到位了吗?”花千秋问道。   罗成点点头:“我专门跟传送中心的张主任和庞副主任开了协调会,他们两位拍着胸脯保证啦,设备和人员一直处于高等级的待命状态,随时可以配合行动部门展开工作。”   他顿了顿,又道:“为了确保协作的可靠顺畅,我还制定了例行核查机制,定时点验传送中心的备战情况,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花千秋沉吟片刻,道:“老罗你考虑的很周到,毕竟是局里的老同志了,准备工作往前面放,这是对的。关副局长,”   他转过头来,对关林说道:“你作为第一副局长,主要责任就是跨板块协调,所以这件事也得关注一下。罗副局长定的例行核查机制,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你也参加吧。”   关林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外勤行动板块和传送中心的对接,我之后会多留意的。”   花千秋轻轻的叹一声:“咱们反穿局所经历的事情,整个特工总部的十几个司局,近百年时光,恐怕都不曾经历过。这也就要求我们,要比任何时候更加团结才行。目前在异域时空那边,只有赵亮和郑卢雅两个人在坚持战斗,他们正热切的盼望着战友们能够尽快赶去增援。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多加把劲,争取早日恢复正常,不能让他们两个人一直孤军奋战啊。”   听他这么说,关林问道:“哎对了,有段时间没收到赵亮的消息了,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负责行动业务的副局长罗成,老罗见花千秋也望向了自己,连忙道:“哦,我正打算跟花局汇报这件事情呢。眼下,赵副局长和小郑分开行动了,一个跟随大军前往了长平战场,另一个则留在邯郸专门对付神侠组织在那里的人。”   “这个情况我知道,”花千秋淡淡道:“有新的进展吗?”   “有,新进展是有的,”罗成边翻看笔记边道:“老屠天天蹲在指挥室里,随时等候他们两个人的呼叫,今天上午我也抽空去了解了一下,掌握了最新的情况。嗯,首先是咱们的赵副局长,他没能及时撤离前线,和赵括一起,被秦军困在包围圈里了。”   花千秋微微一愣:“啊?他……他被围困了?为什么?之前不是说,他打算找机会提前溜到安全地带的吗?”   罗成表情有些无奈:“说是这么说啊,可没想到中间出了变故。赵晶安排隐侠援手团的狙击手,中途劫杀赵亮。虽然赵副局长最后躲过对方的暗杀,但是也错过了撤离长平的最佳时机,硬生生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成为了四十万受困赵军中的一员。”   关林追问道:“那个狙击手呢?逃掉了吗?”   罗成道:“没有。据赵副局长说,狙击手已经被他抓获,目前正处于他的监管之下。那个人的一些简单信息,我们正在着手追查。”   花千秋眉头紧锁:“被困在长平可不是件小事。四十多万赵军最终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咱们心里都清楚,因此必须设法把赵亮救出来才行。”   “这个问题我考虑了,”罗成应道:“我和老屠商量,或许只能从小郑那边想想办法啦。”   关林好奇道:“郑卢雅想什么办法?秦军把长平围得跟铁桶一样,赵国几十万军队都冲不出来,她能来去自由?常山赵子龙吗?”   罗成没有搭理他,仍旧对着花千秋道:“实在不行,就只有一个方法了,就是让小郑用航行机。”   这句话一说出来,花千秋和关林立马都明白了,罗成和屠四海想到的主意,就是让郑卢雅驾驶着穿越航行机,通过不同时空之间的转换,绕个大圈接赵亮脱离长平的险境。   花千秋考虑了片刻,微微颔首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你们通知小郑了吗?若是真打算这么干的话,那倒不如尽快实施,以免夜长梦多。”   罗成摇摇头,略带苦涩的说道:“嗯……花局,我刚才还没有把情况汇报完,郑卢雅现在恐怕没办法做到这件事。”   “哦?”花千秋看了看对方,问道:“难道她那边也遇到什么状况了吗?”   “是的,”罗成回答:“正准备跟您详细说呢,小郑在邯郸遇到麻烦了。”   花千秋眼下最害怕听到的,就是赵亮和郑卢雅遇到麻烦。反穿局在异时空里只剩下这么两位能用的大将,若是他俩再出个什么好歹,他这个局长也真不用做了。因此,饶是花千秋性格冰冷、心如铁石,也有点受不了这种刺激,不禁皱起眉头问道:“究竟什么情况,老罗你痛快说!”   罗成见局长着急了,连忙道:“郑卢雅报告,说赵国的首都邯郸近期可能会爆发政变,她现在必须全力对付,否则会出大状况。而她自己也处在政变的旋涡之中,一不小心就性命难保。”   花千秋奇道:“政变?这又是咋回事?谁政变?”   “赵晶。”罗成答道。   关林此时忍不住问道:“赵晶?他不是也去长平了吗?还担任了赵括的副将,怎么又跑去邯郸搞政变呢?”   罗成解释道:“结合赵亮送回来情报显示,赵晶在长平大战爆发前夕,成功说服赵括,同意由他指挥三万精兵,专门留在后方看守辎重大营。我估计啊,赵括中了白起的计,刚一被围,赵晶就带着那三万人马溜了,这才有了小郑所说的邯郸政变。”   一听这话,沉稳如花千秋也顿时坐不住了,他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道:“我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这会儿才报告?!”   “领导领导,您别着急啊,”罗成被花千秋那急赤白脸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宽慰他的道:“政变还没有真的发生,郑卢雅也只是预判说存在这种可能性。”   “政变发生的概率有多大?”花千秋追问道:“郑卢雅是凭什么依据做出的这个判断?”   罗成苦涩的咽了咽口水:“额……可能性嘛,照她说大概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至于判断的依据,我看……还是让她直接跟您汇报吧。” 第六百二十章 功过两可   太行山区中的暴风骤雨,并没能侵袭到那壮阔无际的北方平原。在这里,只是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小雨,便又恢复了以往那种风和日丽的景象。   面对这种怡人和煦的好天气,本来应该疏阔开心才对,可是赵王此时的心情却阴郁难言——数十万主力大军被秦国人团团围困、所有粮草物资都完全断绝的坏消息,眼下已经传回了国都邯郸,震动了整个朝野。   直到此时,年轻的赵孝成王赵丹仍旧没能想明白,秦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用相近的兵力,将赵括的整路兵马给包围在了山区河谷之间。   他有时候甚至在暗暗揣测,这会不会是秦国故意派奸细放出来的假消息,以便动摇赵国上下的军心士气,从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令赵王大感失望的是,赵军被围的消息不仅丝毫不假,而且情况或许比传闻所说的还要更严重。那个帮他最终确定此事属实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括最信任的朋友加助手——轻骑副将赵晶。   两天前,在一片迷蒙细雨之中,三万赵国大军忽然毫无征兆的从长平前线返回,出现在了邯郸城外。   由于赵国大部分的主力军团都调往了长平,剩余的则部署在北疆地区,用来抵御匈奴的进犯,所以目前守卫都城的人马不足五千人,可谓兵力空虚。眼下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支意图不明的大军,着实把邯郸城的守将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楚对方的旗号之后,守军一边壮着胆子上前拦住对方去路,一边飞马通报王宫,示警戒备。   赵王和众大臣对此也不免有些意外,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或者说,这三万大军为何会从激战正酣的前线返回都城。   就在大家惊疑不定之时,赵晶率领着卫队,径直入宫面见赵王,向满朝君臣讲述了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   赵晶口中的故事版本是这样的:秦国秘密派遣武安君白起接替了王龁,亲自指挥秦军作战。白起连番示弱,引诱赵军大举进攻。而赵晶察觉出了敌人的异常,并多次建议赵括谨慎对待,在交战得胜后不要轻易追击,以免中了白起的诡计。   然而可惜的是,赵括并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反而亲自率领赵军主力,冒险急追,紧紧跟在撤退的秦军身后,一头钻进了白起早已布置好的口袋阵。   与之相反,赵晶则多加了几分小心。他统领麾下三万人马,时刻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当发现秦军正在悄悄向赵军侧翼迂回的时候,赵晶果断采取措施,向意图截断自己后路的秦军发起了猛攻。   因为一直有防范之心,再加上反应迅速、行动如风,所以赵晶他们的攻势大出秦军意料,没付出多大代价就成功的突出重围,到达了安全地带。   而这个时候,泫氏城、丹水河、长平关、故关、大粮山辎重营等重要目标,已经相继被秦军偷袭攻占,数十万赵国军队被彻底困在了四面都是山峦叠嶂的河谷地区。   “我王,微臣本来应该率领部下杀回绝境之中,与大将军共存亡的,可是……”赵晶表情痛苦的哽咽道:“可是,我这三万兵马对于秦军而言,力量实在太单薄了,就算回去也是白白送死,无济于事。为了给大赵保存这宝贵的战力,臣只能赶在秦国人追上来咬死我们前,带着大家暂时撤入太行粮道,返回邯郸,保卫王城!”   他眼含热泪的抬起头来,凝视着赵王,一字一顿道:“我王明鉴,微臣把将士们平安带回来,职责已经完成,从此再无任何牵挂。臣只求痛快一死,请我王降罪责罚!”   赵王愣怔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幽幽叹道:“爱卿在战场上临危不乱,面对着白起的杀招诡计,还能带领三万将士全身而退,这不仅无罪,反而有功。快快平身,起来说话吧。”   他看了看左右那些面如土色的文武大臣,又瞅了瞅站起身来的赵晶,接着问道:“前线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了?赵括有办法成功突围吗?”   赵晶摇摇头:“我王恕罪。微臣不敢欺瞒君主,这次赵括大将军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嘶——这不应该啊?!”赵王眉头紧锁,沉声道:“据前线探报,秦军此番投入在长平前线的总兵力,最多也就是五十万上下,与我们差距并不多。不管他是利用地形优势,还是有什么奇谋妙计,终归需要分散兵力把守各处要塞。倘若赵括能够集中全军主力,猛攻一处,就算不计代价的拿人命去硬填,也可以冲出一条生路吧?”   赵晶道:“我王说的没错,只可惜,这样的打法和时机已经错过了。”   赵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平原君好奇问道:“赵将军何出此言呢?”   赵晶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倘若一开始被秦军围住,我们就倾尽全力朝丹水方向攻击前进,应该有很大机会返回丹水河东岸,背靠太行粮道,恢复之前两军对峙的局面。可当时大将军并没有立刻回师突围,而是仍旧猛攻对方严阵以待的空仓岭防线,等到察觉出情况不妙,再想掉头后撤时,秦军的主力已经陆续补充到位,以逸待劳、死守城寨,我们就算付出成倍的代价,也很难取得胜果。”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全军在发起总攻之初,只随身携带了五到十日的口粮,辎重补给线一旦被敌人拦截,很快就会出现断粮的危机。时间拖得久了,战士们吃不饱肚子,只能是越来越没有力气,别说拼死突围,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闻听此言,满朝文武官员不禁议论纷纷,差不多都是在低声抱怨赵括决策失误,以及替那四十万赵军将士担忧。   赵王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眼下有没有什么良策,能够解除危局呢?”   平原君赵胜此时已经接替蔺相如,正式担任了相国一职,作为百官之首,君王垂询谋划,他自然要率先回应:“启禀我王,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征调新兵,组织援军前去营救赵括;二是派出使者,联络魏国、楚国,以及齐国,请他们尽快出手帮忙。”   赵王微微颔首,接着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长平前线集结了我们赵国大部分的兵力,现在再征调新军,还有什么人能入伍参战呢?难不成把老头和孩子也全都派出去吗?”   中尉蔡江试着问道:“可否急调北疆的兵马来增援?李牧将军麾下还有七万精锐铁骑啊。”   “唉,恐怕不行。”平原君眉头紧锁:“上个月北疆送来的战报,诸位应该都知晓的。原先呢,只有匈奴犯我边境,可是近来东胡也蠢蠢欲动,时常呼啸而聚,入侵我北部城镇。北疆军团的防守压力骤然增大,此时一旦被抽调回来,导致兵力空虚,很有可能会让这两支异族趁机作乱,造成更大的破坏。”   国尉杜卓沉吟片刻,说道:“老臣赞同平原君的看法。北疆的兵马绝不能轻易调动,否则边境一乱,等于两头都出了大麻烦,到时候顾此失彼,更难处置。”   “那你的意思呢?”赵王问道:“果真是要征调新兵吗?”   “恐怕只能如此了。各地贵族豢养的私兵武装,外加各个郡县内十三岁以上的男子,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的残废,悉数征召入伍!”杜卓的白胡子微微抖动,沉声道:“依老臣看,尽快召集整编新的部队,除了救援赵括大军的作用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意义,那就是防范秦军进一步的入侵,全力保卫国都。”   赵王不禁微微一愣,旋即又明白过来,讶然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秦国真的有可能困死寡人的四十万大军,然后继续进兵邯郸?”   杜卓点了点头,语气显得非常凝重:“我王明鉴,眼下是不能不做这个最坏的打算啊。咱们即便在短时间内集结出新的部队,但如果想驰援长平前线,解救赵括他们,也只能通过太行粮道这一条路,前往百里石长城那边才行。若老臣所料不错,此时秦国人肯定也从别的地方调集了兵马,于长平战场的外围区域构筑坚固防线,以阻止我们援兵的去路。一旦救援进展的不顺利,被敌人包围的数十万大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的。”   赵王的面庞上犹如罩了一层含霜,看上去苍白而冰冷。他很想直接否定掉杜卓的这个判断,但他也非常清楚,经验丰富的老国尉所言不虚。   就眼下的恶劣局面而言,即使他手上再多出大批兵马,也未必能成功突破秦军的阻击阵地,接应赵括等人突围。而且说不准,还会一不小心又掉进了对方设下的陷阱之中,造成更大的损失。   到了那个时候,莫说长平大败、邯郸不保,可能整个赵国都要跟着万事休矣了。   两下权衡,那四十五万主力固然重要,但自己的安危更是不容有失。鱼与熊掌二者兼得,自然是最好的情况,可如果真要二选其一的话,那么任何东西都比不了他赵王金贵。   思忖了片刻,赵王长叹一声,闷哼道:“无论怎么样,召集新军都势在必行。一方面,尽快加强邯郸的防御力量,以备不测,另一方面,还是要想办法给赵括提供支援,起码得送些粮草过去,让将士们有力量突围自保!” 第六百二十一章 新任主将赵晶   在赵国的朝堂会议之上,赵王最终定下了应对危机的基本策略:战力强悍的北疆军团暂时稳住不动,全力盯紧蠢蠢欲动的异族势力,朝廷则另外紧急征召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适龄男子入伍,同时,下令动员调集各地贵族豢养的门客私兵,共同组建新的部队。   根据司徒府的粗略估算,以此等集结力度而言,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全国范围内大概可以汇聚八到十万新战士。尽管由于年龄放宽、征召仓促等原因,新军兵员的素质肯定远远不如之前的那四十五万大军,以这样的部队实力,想去突袭秦国人的阻击防线,解救正在被围困的赵括他们,肯定是力有未逮的。但是,若将这些人用来拱卫都城邯郸,那么无论是人数规模,还是架子气势,总归还算是一种非常必要的心理安慰。   至于说究竟由谁来担任这支新军的总指挥,赵王一时间又有些犯了难。能打仗的将军几乎都跟着赵括上了前线,而老将军廉颇则因为积劳成疾,再加上心情沉重郁结,一回来也立刻病倒不起,根本无法重新上阵。   所以此时放眼朝堂,居然再没有合适的人选去统领新组建的部队。   他沉吟片刻,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赵晶的身上。赵晶之前颇受赵括的认可和赏识,无论能力还是眼光,都属上上之选,而且此人没有任何朝堂派系的根基,算是他着力培养的少壮派嫡系中的代表人物。   尤其是此次长平大战,赵晶思路清晰、临危不乱,居然能够在白起的手里全身而退,带领麾下兵马整建制的平安撤回邯郸,足见此人也有不俗的军事才能。   想到这里,赵王暗暗有了主张。他当着大臣们的面,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打算让赵晶坐这个新军团的主帅之位,不知众人意下如何。   说实话,目前赵国朝中也确实再无其他可用的大将。朝堂上那为数不多的几个高级武官,要么是文臣半路转行的,要么是年纪太老,早已失了勇悍锐气的,一想起之后有可能要面对战无不胜的秦国铁军,谁也没有胆量主动跑出来接这个差事。   于是,大家对于赵王的这个想法,都没有当即表现出什么明确的反对意见,基本上等于是默认了赵晶这个临危受命的新主将。   赵王见众人没有异议,便随即宣布了旨意,由赵晶统领原先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三万兵马,另外再加上即将征召的近十万新军,一边拱卫都城邯郸,一边寻机增援被困在长平战场上的主力部队。   朝堂中的这个新变化,很快就传到了公主府。晋阳公主赵琦听说此事之后,气得险些把桌案给掀了。一来,她愤懑光会纸上谈兵的赵括,硬生生把廉颇努力创造的对峙局面给彻底搞砸,致使四十多万大军身陷险境、前途未卜;二来,她没想到王兄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不经过深思熟虑,就草率做出重大决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执掌了关系赵国命脉的核心兵权。   要知道,眼下长平战局危在旦夕,那边一旦出现崩溃,赵国立刻就会陷入到风雨飘摇的凶险境地。而在这关乎国家存亡的重要时期,仅存的军队几乎全部落到了赵晶的手里,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   赵琦越想越忧心,连夜入宫面见赵王,恳求他收回成命,另从嫡系王族中选拔合适的人才,全面执掌军令。   然而,性格固执的赵王却并没有把妹妹的话听进去,反过来还严厉斥责赵琦,说她小肚鸡肠,只在意个人好恶,不把大局放在心中。当初正是因为她出的馊主意,让典府直接插手军粮调配,这才导致赵括在粮草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冒险攻击秦军,进而无力阻止突围,令全军身陷险境。   这番评价,直接把晋阳公主骂得愣在了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琦万万没有想到,王兄不但不反思自己和赵括求胜心切所带来的种种弊端,反倒先埋怨起她的不是,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文过饰非、本末倒置。   不过,出于对王族的忠诚,赵琦还是忍下了所有的委屈,坚持围绕着大局,继续尝试着劝说王兄。她俯身拜倒,谦卑的接受了赵王的训斥,并表示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只是有一个问题希望赵王能够引起重视,切莫轻率忽略。   赵琦提出来的那个重要问题,就是关于赵晶这个人的可靠程度。   赵晶虽然也姓赵,但他毕竟不是赵氏王族的血亲,在眼下这个要命的时期,手握重兵的他,究竟该如何保证对王室的忠诚呢?   关于这个问题,赵王显得胸有成竹。他冷冷一笑,亲口说出了自己早已经想好的解决办法——让汾阳公主赵雅直接嫁给赵晶。   当初,赵王为了奖励赵晶发明大炮的功劳,同时也是为了笼络这个年轻才子,就曾动过让他成为汾阳驸马的念头。只不过那会儿因为赵琦极力反对,同时又冒出个赵亮横插一脚,婚娶之事便有些不了了之。   时至今日,赵琦妄图拿忠诚问题来质疑对赵晶的任命,身为一国之主的赵王随即反将一军,重提汾阳公主的婚事。   面对这一招,赵琦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如果说当初她还能利用朝堂之争来阻止妹妹下嫁赵晶,那么眼前的局势,恐怕再也难由她说了算。   你不是担心赵晶不是自己人吗?那好,就把你妹妹汾阳公主嫁给他,让他变成你妹夫,这样不就成一家子了吗?不就再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吗?   赵王清奇的脑回路,一下子彻底打败了晋阳公主。也不晓得这位王兄到底会不会算账,又是给兵权,又是拉入王室,天大好处都让赵晶占了,这分明就是在成就他,却哪里有半点拉拢制衡对方的作用呢?   可是眼下赵国的形势岌岌可危,赵王为了稳定局面,已然失去了所有耐心,根本就容不得任何人质疑他的决定,所以,即便是地位超卓的晋阳公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顶撞冒犯这位糊涂王兄。   赵琦无可奈何的应承了几句,推说回去再跟妹妹赵雅好好讲一下,然后便借口请王兄早早歇息,告退离开。   出了王宫,晋阳公主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转道前往平原君赵胜那里,打算寻求这位素有威望的叔父帮助。   然而可惜的是,老奸巨猾的平原君并没有认同赵琦对于新主将的看法,相反的,他还不住拐弯抹角的劝说公主,以后尽量少插手朝堂之事,尤其是不要轻易违背大王的心意,否则很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琦险些被对方气得七窍生烟,当即起身拂袖离去,跟自己的叔父不欢而散。   吃了一硬一软两个钉子的晋阳公主,并没有就此放弃,她回到府中想了整整一夜,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设法直接干掉赵晶。   赵琦之所以会这样死死盯着赵晶不放,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对方掌握军队大权,完全是源自于一种本能的直觉。在她的心中,始终都认为赵晶是一个存在极大问题的家伙。尽管这种感觉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是身为女人的赵琦,还是坚持认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赵晶是一条危险的毒蛇,一旦让其羽翼丰满,必将成为赵国的大患。   第二天一大早,赵琦便将朝中的几位心腹大臣秘密喊来,商议对付赵晶的计策。   大家听完了晋阳公主的想法,表面上虽然都没有什么巨大的反应,但是内心中却无不暗暗吃惊。邯郸郡守赵雄飞迟疑了片刻,说道:“啧,公主,不是微臣不愿意听您的,可眼下的情况……咱们这样做,是否太冒险了呢?”   另一个大臣也点头道:“赵括虽然是个蠢货,死一百次也不足惜,但是那四十多万将士毕竟是大赵的根本,不能放着不管。他们现在正被秦军围困,咱们这边不仅不赶紧援救,反而先内斗起来,恐怕不妥啊。”   “我正因为要拯救大军、拯救赵国,才会有此想法,”赵琦沉声道:“赵晶来历不明,现在又是长平战场中唯一全身而退的人,让他来执掌新军,诸位难道真的不担心吗?”   她略微一顿,环视着众人继续道:“我大赵已经到了危若累卵的边缘,数十万大军亟待拯救,都城邯郸兵力空虚,强大的北疆军团又被异族拖住,无法回师。如果在这个时候,赵晶有任何不轨举动,谁能站出来拯救赵国?!”   赵雄飞看了看旁边几位同僚,不禁眉头紧锁:“公主,您说赵晶可能会有不轨之举,是有什么真凭实据?还是某种征兆苗头?”   赵琦冷哼道:“既没有证据,也没有苗头,纯粹是我直觉的判断,怎么?不作数吗?”   “这……”赵雄飞犹豫了一下,道:“微臣不敢质疑公主的判断,只不过……唉,话又说回来,就算咱们信不过这个赵晶,可是现在他麾下有三万大军,实力强悍,又该怎么除掉他呢?”   赵琦粉面含霜,冷笑了一下:“只要诸位肯全力相助,我自有办法让赵晶万劫不复!” 第六百二十二章 沉住气   赵国政坛和军队种种波诡云谲的变化,原本并没有影响到小雅所肩负的行动任务。她奉赵亮的命令,一直在暗中调查监视赵晶在邯郸城外的私家宅院,收集关于张素等神侠组织成员的情报,以备日后对他们实施突袭抓捕。   然而,赵晶的突然返回,立时引起了小雅的疑惑和警觉。尤其是那支随赵晶一起回来的精锐大军,更是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小雅连忙接通了跟赵亮的联系,一再追问之下方才知道,赵亮此时已经被困在长平战场,顿时心急如焚。   照她的意思,当时就要立刻动身,前去营救赵亮,不过赵亮却提出了不同的想法。他猜测,赵晶在这个时候率领三万兵马回到邯郸,很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如果不慎重对待的话,或许一不小心就被这个容易发疯的家伙彻底颠覆了历史走向。   小雅见赵亮说的郑重,只好强忍住对心上人的挂念,答应先留在邯郸,暗中观察赵晶的举动。倘若对方真的打算利用手中的兵权做出什么疯狂之事,那就及时设法制止。   赵亮闻言终于放心,同时安慰小雅,让她暂且不用担心自己这边。赵括目前已经决定全军杀马果腹,那么短时间内他便不至于陷入到极端的险境之中。   小雅心里很清楚,赵亮嘴上说的轻松,可实际情况却绝非如此简单。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当然知道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究竟有多么残酷。现在双方近百万大军搅在一起,都巴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又怎么可能没有险境呢?   不过,有一件事赵亮说的对,那就是跟职责使命比起来,她和赵亮的个人安危都算不了什么。   国家的历史尊严、后世的安宁稳定,这其中的意义,小雅甚至比赵亮看得还重。   “亮子,我听你的,接下来会紧紧盯住赵晶,不为其他的事情分心。但你也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见我,好吗?”   “好,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赵亮语气轻松的笑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肯定是把自己的小命放在第一位啊。”   结束了与赵亮的通话,郑卢雅一分钟都不敢耽搁,立马动身返回城里。她计划着先去找晋阳公主赵琦,看看从对方那里能否了解到更多关于赵晶的情况,以便做出准确的预判。   可是没想到,赵琦此时也正忙得不可开交,要么是待在府中秘密会见亲信官员,要么是跑到外面四下联络朝中重臣,小雅根本没机会见到她的面。   不过,单从晋阳公主奔波忙碌的状态,小雅也不难看出,赵晶此番突然回来确实很不简单,其背后说不准还牵扯着什么更大的麻烦。否则,也不至于让堂堂的公主殿下紧张到这个地步。   小雅无可奈何,只能暂时留在公主府中,等赵琦全都忙乎完了再说。而恰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宫中派人前来传话,说赵王正式颁下旨意,给汾阳公主赵雅和刚刚升任新军主将的赵晶赐婚。   闻听此事,小雅不禁心里一沉。新军主将?汾阳驸马?我的天啊,赵晶这家伙是要开挂的节奏吗?一旦让他成为了王室成员,同时还掌握住赵国主要的兵权,那么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恐怕就很难预料了。   小雅的心中立刻变得忐忑起来,那种紧张的感觉,甚至都快要到了坐立难安的境地。倘若事情真的如同她判断的轨迹发展下去,那么赵晶这枚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把整个战国时代炸的翻天覆地,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小雅不由得更加想念赵亮了。   说句老实话,虽然小雅的工作资历比赵亮多了不止半年,而且她还很早就接受了总部的专门特训,属于科班出身的正经特工,可是要论起实际工作经验,赵亮显然比她更丰富,也更老练。   尽管郑卢雅之前也曾独立执行过任务,但那只是去解救被穿越者拐跑的美女小乔,无论难度还是压力,都只能算是一个小案子而已。可赵亮呢,西周、东晋、大唐,以及那次为了营救她而前往北宋,赵亮都是在独自面对异常复杂、极端凶险的恶劣局面,动辄就会发生历史被彻底改变的危机。   但是,赵亮不管遇到多大的麻烦,都从来没有灰心丧气过,相反的,这个看上去傻呵呵的菜鸟特工,总是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和乐观的心态,一次次勇敢面对命运挑战,又一次次成功的化险为夷,坚如磐石般守护着国家的历史安全。   想到赵亮,小雅的心顿时暖了起来。   她对自己暗暗说道:郑卢雅啊郑卢雅,亏你还自诩历史长河的保卫者,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想想看,如果是亮子在这里,他又会如何做?会像你一样坐立不宁吗?会像你一样束手无策吗?   不,我认识的赵亮,此时一定会沉下心来,去努力寻找敌人的破绽,并善加利用,最终一战定乾坤的!   小雅漫步在公主府的后花园中,不住思索着眼前的局势,试图从中找出整个事件的关键之处,正边想边走着的功夫,前面凉亭里的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坐在那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即将要嫁给赵晶的汾阳小公主赵雅。   此时,赵雅也看到了她,歪着头浅浅一笑:“小雅姐,你回来了?”   小雅连忙上前两步,正欲接话,却忽然发现对方眼中竟然似有泪水,于是不禁略感好奇的问道:“咦?小公主,你怎么好像哭了?是遇到什么伤心的事吗?”   赵雅用衣袖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笑着说:“让小雅姐担心了,我只是……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啦。”   小雅走到汾阳公主的近前,仔细看了看她,试着问道:“该不会是跟大王赐婚那件事有关吧?”   赵雅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小雅姐猜的没错,让你见笑了。”   “看你说的,这有什么好见笑的?”小雅心念一动,顺势说道:“莫非你不喜欢这门亲事?”   赵雅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旁边的小池,幽幽道:“喜欢不喜欢,重要吗?”   小雅猜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可仍旧装作糊涂道:“小公主的这个问题,我有些听不明白。”   “小雅姐,有时候我们王族的一些事情,你们外人往往是很难明白的。”赵雅略带稚气的面庞上,隐隐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只听她接着说道:“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应该不应该。”   小雅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又道:“那你觉得这门婚事应该不应该呢?”   汾阳公主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秀眉,沉声应道:“你问的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搞不清楚。唉,该怎么说呢?王兄的想法和我大姐的想法并不一致,我虽然做不了自己的主,可是夹在他们之间,也着实苦恼的紧。”   小雅欠身做到了小公主身旁,柔声道:“先别管他们了,事关朝堂斗争,咱们本来就想不清楚。我只问你一件,你觉得赵晶这人怎么样?”   “赵公子吗?”赵雅仰着头想了想:“嗯,说实话,我觉得赵晶人不错,文武双全、风度翩翩,尤其是对我很好。以前他经常派女家老张素姐姐来探望我,每次都送我很多新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所以我也能感觉出来,他是喜欢我的。不过……”   “不过什么?”小雅有些好奇。   “不过,他这个人有点……有点假清高,不实在。”赵雅顽皮的笑笑:“和赵亮赵大哥比起来,赵晶总是显得没那么真诚,就像揣着很多心事一样,让人看不透。”   小雅微微一愣:“赵亮?你觉得赵亮比他强?”   “那当然啦!”赵雅呵呵笑道:“赵大哥虽然有时候看上去憨憨的,但其实他非常聪明,也非常有趣。他对别人好,那都是发乎真心,因此承他情的人都感觉很舒服。小雅姐,要不是听说你是赵大哥未过门的媳妇,说不准我早就去请大姐替我做主,嫁给赵大哥了。如果那样的话,眼下也就没这么多烦恼啦。”   小雅听得瞠目结舌,既为赵亮又撩了一个小姑娘的芳心而感到意外,又为这堂堂的汾阳小公主说话竟然如此直接而分外讶异。   她略微愣怔了一下,尴尬道:“嗨,赵亮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呀?就算没有我,公主也不至于屈尊降贵的下嫁于他。”   “话可不能这么说的,”赵雅不服气的反驳道:“赵大哥虽然不是出身在显赫的贵族门庭,但他本领高强,是真英雄。这一点,就连我那一向骄傲的大姐,都总是赞不绝口呢。小雅姐,你要是真的不稀罕赵大哥,让给我可好?”   小雅知道汾阳公主是在故意跟自己说笑,不禁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别胡闹,你眼瞅着就要嫁给赵晶啦,还拿我们夫妻打趣。再说了,赵亮现在跟随大军被困在长平战场,生死未卜,还说什么让给你不让给你的。”   听到小雅提起长平战场,赵雅不禁神色一黯。她出神的愣怔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此时应该出言宽慰小雅几句,好让她不要为赵亮的安危太过忧心思虑,以免再伤了身子。   可是,还没等这善良的小公主开口,一名侍女从远处匆匆走了过来,禀报道:“公主,张素在外求见。” 第六百二十三章 先下手为强   闻听此言,坐在凉亭里的二人都不禁微微一愣。小雅转眼先反应了过来,促狭的笑道:“这怕不是专门跑来给公主送聘礼的吧?”   赵雅俏脸一红,埋怨道:“姐姐你瞎说什么呀,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说着,她又转过头来,问那名侍女道:“张素有没有说要求见谁啊?是我大姐,还是我?她真的是带着礼物来的吗?”   侍女神色疑惑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小雅之后,答道:“回公主的话,都不是。张素指明要见的人是郑卢雅。”   “居然是来见我的?”小雅对此大感意外,不晓得这个一直被自己监视着的目标人物张素,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主动上门来找她。不过,小雅心里也非常清楚,双方目前都已经知悉了彼此的真实身份,既然敢于请求会面,那一定是跟穿越问题有关的。而这类事情,自然是不能让汾阳公主听到。   于是,她不动神色的站起身来,笑着说:“这倒是很有意思了,堂堂新任赵军主将的女管家,竟会点名要找我这个平头老百姓,也不知所为何事。公主,你先在这里稍坐,我去看看张素到底有什么事情。”   汾阳公主显然因为婚事的缘故,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任何与赵晶有关的人,连忙轻轻的点了点头,请小雅自便。   小雅随着侍女一路穿庭过院,来到了公主府的客厅偏厢,见着了正在这里恭候的张素。   与她之前想象的有些不同,张素此时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焦急,仿佛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急着要告诉她似的。   小雅心中暗自疑惑,待屏退侍女之后,她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只听张素直接道:“您是反穿局的郑小姐吧?”   “嗯,我就是郑卢雅,”小雅微微颔首:“张素,你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还会主动来找我呢?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没错,情况紧急!”张素的语气很急,语速也很快:“我来找你,是想要告诉你,赵晶要发动兵变!”   此言一出,小雅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先别乱,跟我慢慢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素声音压得很低,依旧像连珠炮似的说道:“赵晶通过收买的线人得知,晋阳公主赵琦正在秘密谋划,打算派人暗杀他,所以今天早上他突然决定,要趁着兵权在手的机会,在邯郸发动兵变,彻底改变眼下的局面。赵晶的目标不仅仅是赵琦和她的同党,包括赵王在内,所有重要人物都是兵变的目标。”   小雅疑惑的盯着张素,停了十来秒的功夫,才问道:“你不是他的人吗?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张素坦然道:“我是神侠的人,但不是赵晶的手下。老师曾有过严令,无论什么时候,神侠组织都不能主动去颠覆或改变正常的历史,而赵晶现在的做法,显然是在摧毁神侠的底线!”   小雅闻言恍然大悟,道:“这么说,其实你忠于的是老师赵德柱?”   “是的,他是我的老师,”张素郑重的点了点头:“真正意义上的老师。”   小雅略一沉吟,又提了一个问题:“你来找我,是希望我出手阻止赵晶的行动吗?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也是你老师的亲生儿子,这么做不等于是在坑赵晶吗?”   张素淡然一笑:“郑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而不是去找别人吗?”   “找别人?”小雅有些不解:“除了我,你还能找谁?”   张素指了指外面:“如果仅仅是要破坏这场兵变,我能找的人有很多,晋阳公主、平原君,甚至赵王,都可以。找你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我希望既阻止兵变的发生,又能保证赵晶本人的安全。就像你说的,他毕竟是我的师弟,我不愿意看到他因为兵变未遂而遭遇危险。”   小雅凝视张素片刻,微微颔首:“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以一个现代穿越者的角度,去化解这场改变历史的叛乱,同时还不让赵晶为此而受到伤害。”   张素同样凝视着小雅,无声的点了点头。   “哼,你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小雅无奈的笑笑:“真把我当神仙了吗?”   “在我看来,你和赵亮确实有神仙的本事。”张素道:“之前一个又一个难解的问题,你们不都搞定了吗?”   小雅没有理会她这话究竟是夸赞还是挖苦,只问道:“赵晶计划什么时候发动?”   “后天。”   “为什么是后天?”   “因为后天有一场重要的晚宴,”张素解释道:“邯郸郡守府出面,慰劳从前线回来的大军,所以特地邀请赵晶参加。那场晚宴名义上已经得到了赵王的首肯,可实际上,则是赵琦为赵晶布下的杀局。而赵晶则打算将计就计,趁着对方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件事上,同时赵琦一方的主要人员也都集中在此,因而更方便一网打尽。”   小雅有些不解:“晋阳公主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赵晶,难道不怕赵王事后追责吗?”   张素回答:“这一点赵琦已有准备。据赵晶内线报告,赵琦安排的杀手,是以赵军老兵的身份行事,借口就是怨恨赵晶临阵脱逃,抛下被困的大将军赵括不管,这才会决定出手行刺,为四十万弟兄惩戒叛徒的。”   小雅无奈的摇摇头,叹道:“赵琦也真是流年不利,还没等动手呢,自己人就窝里反,把整个计划向对方和盘托出。这也难怪赵晶同样动了兵变反杀的心思。不过,他带兵的时间并不长,手底下的那些赵军会听他的命令,放手攻击王族和都城吗?”   张素道:“这一点很简单。赵晶其实并没有打算动用整路大军,而是只派出自己的亲兵部队动手。一来,我们神侠组织的很多雇佣兵都担任了主将卫队的中下层军官,所以指挥行动的时候问题不大;二来,为数三千人的亲兵战士,被赵晶种种手段笼络的不错,大家都很认可他这个头头儿,因此一旦听说有人要暗害将军,出手反击应该不会有太多顾虑。”   听完张素的介绍,小雅大概明白了赵晶的底气何在。眼下整个邯郸城的守军不过区区五千来人,而且多半还都集中在王宫那边,赵晶这三千亲兵营一旦在城中闹腾起来,还真没有什么力量能快速制衡他们。   她想了想,又问张素道:“你知道后天的晚宴在什么地方举行吗?晋阳公主会不会出席?”   “赵琦不去,”张素不假思索的答道:“因为犒劳大军是邯郸郡守张雄飞向赵王提出的建议,也得到了赵王的同意,所以主要是由赵雄飞做东道,朝廷派几位大官出席,我听说平原君到时候会去的。宴席的地点总共有两处,一个是在城外的大营里,郡守府的人张罗酒肉,供将士们吃喝,另一个则是在郡守府,专门招待赵晶和主要军官。”   她略微顿了顿,又道:“赵晶的应对计划是这样的,从今天开始,亲兵们乔装改扮,陆续混进城里,暗中埋伏在郡守府和公主府的周围。而晚宴当天,他只带着十几个军官,以及不到百人的护卫兵马前去赴宴,借以麻痹对方。等到宴会开始之后,赵晶找个借口暂时离开,接着便发出命令,同时攻打那两处地方。待到晋阳公主和平原君、赵雄飞等大臣相继丧命之后,他就派人通知城外的三万大军,谎称朝中突然发生叛乱,公主和平原君两方人马互相攻击,而大王的安危正受到威胁,所有部队立刻进城,一边弹压反贼,一边控制邯郸城防。这样一来,整个局面就只剩下赵晶说了算啦。”   小雅听得暗暗心惊,忍不住自嘲道:“我估计,到时候我也会是赵晶的重要目标吧?”   张素点点头:“不瞒你说,赵晶给我的命令,就是专门负责对付你的。”   小雅笑了笑,反问道:“关于制止他任性胡来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思路?”   张素无奈的说道:“郑小姐,实话实说,在这个问题上,我能做的恐怕很少。我既不是特工,也没有当过兵,以前跟着老师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搞研究的专业人员。如果不是组织安排穿越,我想我根本不会、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知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老师当初定下的规矩,通过及时知会你的方式,阻止赵晶一路错下去。这也算是我对老师尽的一份责任吧。”   小雅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我懂了。能客观的看待历史问题,及时改变自己的立场,你所做出正确的选择,是非常明智的。这样既是在挽救老师创立的神侠组织,也同样是在挽救赵晶本人。至于说具体的方法嘛,我还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才行。最大限度满足你提出来的要求,不仅防范历史被彻底改变,还要让赵晶能够全身而退,这其中的尺度把握,对我来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听完这话,张素原本紧锁的秀眉终于稍微舒展了一些,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没想到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好啊,原来你们在商量这个阴谋诡计!”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三方立场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顿时把张素吓了一大跳,她连忙回头张望,只见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半扇,一个人此时正站在门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俩。   “小公主?”张素不禁脱口而出,同时讶异的看向小雅。   小雅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惊慌,随即笑着对汾阳公主道:“你何时过来了?干嘛躲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呀。”   赵雅原本严肃冰冷的面容,因为小雅这句轻松的问话,忽然就绷不住了,噗嗤一乐的说道:“本来还打算吓吓你们的,没想到小雅姐姐一点都不慌。”   说着,她抬脚跨过门槛,走到二人近前:“谁想偷听你们说话了?人家只不过是恰巧路过这里嘛。再说了,你们刚才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聊天都聊得那么小声,我就算想听也听不清楚啊。”   张素兀自还有些不放心,她用眼神跟小雅做了个交流,同时嘴上讲道:“看你说的,我们哪里有鬼鬼祟祟?方才我是在跟小雅姑娘商量公主大婚的仪程,以及你在洞房时要注意的问题,其中有些重要的细节,不便让旁人听到罢了。”   闻听此言,赵雅不禁小脸一红,轻声啐道:“呸,素姐净瞎说,你们明明在谈论生死大事,反倒拿我做挡箭牌,没来由的羞臊人家。”   听她这么一说,小雅和张素顿时了然,刚才的那番谈话,终究还是被这位小公主给偷听到了。张素故意用结婚的事情诈了她一下,小公主便因为脸上挂不住而说漏了嘴。   小雅控制住紧张的情绪,尽量用平和从容的语气问道:“小公主,你跟姐姐讲实话,都听到什么了?我答应你,只要你坦诚相告,我们也不会对你刻意隐瞒。”   汾阳公主赵雅年纪虽小,但是毕竟出身王族,无论见识还是胆量,都绝非寻常女孩儿可比。她淡淡一笑,道:“你们说的事情,我听了七七八八,一半能明白,一半听不懂。”   小雅和张素对视一眼,然后又问道:“明白哪些?听不懂什么?”   汾阳公主施施然的走上软塌,掀起裙摆坐了下来:“我知道大姐和赵晶迟早会有剑拔弩张的一天,所以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你们说的什么现代啊、什么穿越者啊、什么神侠组织,还有改变历史,我听的似是而非、不明所以。”   她略微顿了顿,又莞尔一笑道:“更令我搞不懂的是,你们两个人为何会走到了一起,还要想方设法的制止冲突。”   对于小公主的这个反应,小雅忍不住大感好奇:“我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根本没把你大姐和赵晶之间要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呢?”   张素也疑惑道:“是啊,倘若两边真的兵戎相见,最后不论谁胜谁负,对你而言恐怕都不是好消息,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呢?”   赵雅淡淡一笑,但是笑容间明显多了一丝忧郁之色:“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对大姐的事情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无论赵晶公子,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他不是王族嫡系或者士族老臣,大姐就绝不能允许他有机会执掌大权。只不过,到底以何种方式去对付这类人,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正因为如此,我也清楚的知道,激烈斗争迟早都会出现的,而且是一波刚刚平定,一波又会再起,永远没有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张素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赵雅这个人似的,奇道:“照这么说的话,你是真的看透了晋阳殿下与我家公子之间争斗的本质,而不是因为小女孩心性而不清楚此事的轻重?”   “算是吧,”赵雅平静应道:“其实,之前我一直以为,大姐会因为眼前赵国局势危急,暂时隐忍赵晶公子,让我嫁到他身边后,再寻机出手,打击对方的破绽。可是依你们刚才所说,大姐最终选择了更为果决的手段,居然要直接袭击赵军新主将。”   “那你是什么立场呢?”小雅的心里涌起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忍不住道:“现在这间屋子里就咱们三人,一个是晋阳公主的亲妹妹,一个是赵晶的女管家,而我跟赵晶的关系也可划入敌人的范畴,大家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谈论他们之间即将爆发的流血冲突,实在是太坦诚了吧?”   听她这么一说,三个人相互对视片刻,同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张素摆摆手笑道:“你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还真是古怪的很。”   汾阳公主也是忍俊不禁,回答小雅的问题道:“我的立场非常简单,最好就是能像你们说的那样,可以让大姐和赵晶及时罢手,而双方都不用为此受到伤害。”   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唉,眼下数十万将士正被围困在长平前线,国都邯郸又处在危险之中,我真不愿意看到内乱在这个时候发生,那样对大赵和百姓们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灾难。”   张素闻言点了点头:“我想的跟你差不多。不管公子与大公主的矛盾究竟如何发展,现在都不应该出现同室操戈的流血事件。一旦让局面陷入到完全失控的境地,整个赵国会被彻底颠覆和改变,那样我们该怎么对后世的人交代呢?”   此言可谓一语双关,张素既是在对汾阳公主解释自己的初衷想法,更是向小雅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心意。   小雅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颔首道:“我赞同张素的想法,所以才会决定,先暂时放下彼此的分歧成见,大家一起想办法化解眼前的危局。”   “这么说,我也可以参与啦?”汾阳公主赵雅不禁露出兴奋的神色:“你们带我一起玩儿?”   张素无奈的摇摇头:“我说小公主,这可不是做游戏,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小雅在一旁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倒是觉得,咱们汾阳公主虽然年纪不大,性情又喜爱玩闹,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掂量出轻重的,对吗,小公主?”   “嗯,两位姐姐放心,”赵雅郑重的点点头:“为了大赵的安危,我绝不会胡闹的,你们说怎么干,我乖乖配合。”   张素原本担心,事情被汾阳公主偷听到,加入之后她跑去告诉姐姐赵琦,那么双方就只剩下拼死一战的局面了。而眼下这个小姑娘居然深明大义,不仅表示不会告密,反而还愿意携手合作,共同解决目前的难题,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想到这里,她欣然道:“这样也好,正如小雅姑娘说的,我代表赵晶公子,你代表晋阳公主,咱们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同时,还可以尽量考虑如何维护公子和公主,令他们二人不要因为相互争斗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小雅道:“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只有携手合作,才能在不大动干戈的情况下阻止内乱发生。来,坐下聊,先盘盘目前的形势。”   她和张素同样在软塌坐下,继续道:“现在公主和赵晶双方各有优势。晋阳公主系出赵氏王族,朝堂中根深蒂固,支持她的大臣人数多、势力大,尤其是在邯郸城里,除了王宫之外,可以说都是大公主的主场。而赵晶则是军中新贵,且不说那些还没到位的各地新军,单是从长平带回来的三万精锐兵马,就绝非邯郸守军能抵抗的。”   张素同意道:“是啊,不然赵王也不会想着让公子升任新军主将,委以重任,甚至还决定让他与小公主成婚,说白了还是为了笼络公子,好让他安心效忠赵国。”   小雅微微颔首,接着分析道:“比较双方的优势,主宴会设在邯郸郡守府,算是晋阳公主占着地利,赵晶手握兵权,等于占着人和,两边若想战胜对手,需要争夺的关键因素,就只剩下天时的问题了。换句话说,谁得到了天时的优势,谁就有可能赢得这场斗争。而我们呢,如果打算在不显山、不露水、不惊动各方势力的情况下破坏他们双方的计划,同样应该从这个方面下手。”   小公主好奇的歪着头,问道:“姐姐,你说的天时,究竟是指什么呢?”   张素略一思索,道:“是不是发起行动的时机?比如,对晋阳公主而言,刺客在什么时候袭击我们公子?或者说,我们公子何时策动兵变?”   小雅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想想看,如果晋阳公主计划刺杀赵晶,那么她就只有一次机会,否则一旦行动失败,促使赵晶加强戒备,不仅再难成功,而且还会面临对方疯狂的反击。”   她略微顿了顿,接着道:“对赵晶来说,道理是一样的。他带兵的时间毕竟不长,还没来得及培植军中势力,所以三万将士根本算不上是他的嫡系,顶多也就那几千个亲兵还能凑合用用。因此,赵晶兵变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假如错过了时机,就算他想造反,麾下兵马却未必肯追随。”   “我明白了,”小公主点点头:“你说的这个时机,就是指我大姐发动的袭击。”   小雅道:“是的。如果换在平常,别说是赵晶,就算廉颇赵括在这里,他们要让手下进攻朝廷官署、擒拿贵族大臣,手下们多半也会犹犹豫豫、没这个勇气。可是假如自己的主将遭到突然袭击,受伤挂彩,甚至危及生命,那么他麾下的将士们就会立刻下意识的发动反击,这是军人的本能,也是为大将者的筹码。”   张素恍然道:“我懂了,难怪历朝历代的君王,想要处置统兵大将的时候,往往都会采用看上去比较温和的手段,就算是要当场赐死,也只不过派个小太监,送去一杯毒酒一柄宝剑什么的,为的可能就是要避免太过激烈的场面引发军队条件反射吧。” 第六百二十五章 成功经验   小公主赵雅不解道:“既然这么做极易引起不测的后果,那么我大姐为何还会如此选择呢?”   “想来她也是没有办法了吧,”小雅沉吟道:“一来赵晶被任命为新军主将,时日拖得越久,力量就越强大,对付起来也会更加困难;二来,大王忽然决定让你嫁给赵晶,或许也从侧面促使了你姐姐下定决心,要尽早除掉赵晶,避免你被卷入到乱局之中。”   赵雅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张素问道:“既然我们要从天时这方面入手,那究竟该怎么做呢?”   小雅想了想,向二人介绍了自己的主意:“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双方各有优势,但同时也都各有顾虑,其中最大的顾虑,就是他们展开各自行动的时机。假如我们能有一个办法,让双方都明确感觉到,眼下时机并不成熟,或者已经错过最佳时机,那么他们便很有可能放弃原定的计划,暂时选择按兵不动。”   张素略一沉吟,点头道:“赵晶是因为大公主计划暗算他在先,这才有了兴兵反抗的念头,咱们是不是可以单从公主这边使力,只要宴会取消,那么兵变也自然会随之瓦解。”   “你恐怕把事情想简单了,”小雅平静的说道:“即便没有晋阳公主的因素,我们也没法保证赵晶就从未动过兵变夺权的念头。要知道,以赵国目前面对的局势而言,篡位者成功的几率是很高的,而一旦被赵晶掌握了整个国家,凭借着他的认知和能力,或许真能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反败为胜也说不定。”   张素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小雅的这个判断。她太了解赵晶了,十八九岁的年纪,性情高傲冷酷,满心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令人刮目的大事情来,以便向大家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与才华。   这是年轻人所特有的心理状态,往往也是招惹是非、闯下大祸的根源。   小雅接着道:“我认为,所谓抢夺天时,是指某个时机有利于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在彼此争斗的过程中,大家都要把握和利用好这个时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得到天时。相反,倘若这个时机发生改变,不仅不能给己方带来益处,而且还会造成更大的损失,那么无论是谁,都不会选择按照原定计划在此时出手,对吗?”   汾阳公主点点头,应道:“小雅姐姐说的没错,就拿我大姐来讲吧,如果她认为现在刺杀赵晶公子,会给赵国带来更多灾祸,她肯定不再轻易出手,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赵晶也一样,”张素接着道:“假如他发现时机不对,或者条件还不成熟,也同样会设法隐忍。”   小雅笑了笑:“现在的情况是,两边都认为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即便某些行动细节还略显仓促,但两害相权取其轻,直接干掉对方总好过被对方立刻干掉,是这样吧?”   闻听此言,张素和赵雅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要从这个方向上着眼了,”小雅眼睛里闪烁着笑意:“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晋阳公主和赵晶感觉到,仓促动手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陷入到深渊之中呢?”   小公主眨巴眨巴眼睛,试着问道:“要不,我们给王兄暗中送信吧,把大姐和赵公子的计划透露给他,只要不暴露我们的身份就好了。王兄知道此事之后,肯定会有反应的,那时无论我大姐,还是赵晶,就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个方法恐怕不妥,”张素立马否定道:“之前我也曾考虑过这条路,但是很快就放弃了。一来,我们没法确定赵王会不会相信此事,即便他相信了,接着又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们同样也无法预料;二来,一旦晋阳公主或赵晶知悉大王有所察觉,他们会不会提前采取更加激烈的行动,我们根本不敢赌,也赌不起。”   小雅微微颔首:“所以你才会决定来找我商量,看看有没有其他途径解决危局。我赞同你的分析,暗中给赵王通风报信并非最佳方案。”   “那该怎么办呢?”赵雅撅起小嘴,发愁道。   小雅沉吟道:“我记得,当初赵亮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案例,或许他的做法能让我们有所借鉴。”   小公主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咦?赵大哥居然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在哪里?燕国还是齐国?”   张素心里当然清楚,反穿局赵副局长经历的事件,肯定发生在其他朝代,她怕汾阳公主刨根问底的瞎打听,弄得小雅不好回答,连忙拦住道:“哎呀,先别问哪一国了,先听她仔细讲讲,究竟可以借鉴什么好方法。”   小雅冲她感激的点了点头,接着笑道:“你问我具体是在哪国发生的,我这会儿倒也糊涂了,不过,事情是赵亮亲身经历,绝对有章可循。”   小公主少女心性,也不纠结之前的问题,只对赵亮的经历充满好奇,忙道:“那你快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小雅在脑海中快速回忆了一下,赵亮曾经跟她谈论起自己在东晋北府兵的种种过往,尤其是刘牢之与何谦相互算计的那段故事,介绍道:“事情呢,发生在同一支军队的两部兵马之间。这两个部队的将领,本是同袍手足,但为了争夺主帅的位置,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后来有一回,其中一名将领演了一出苦肉计,栽赃另一个将领阴谋暗算他,借以鼓动手下的将士,准备秘密偷袭对方大营。可是没想到,对面的那个将军提前收到了消息,得知老对头要来攻打自己,于是也在暗中调兵遣将,打算半路伏击来犯之敌。”   听到这里,张素不禁叹道:“我的天,一方计划着秘密偷袭对手,而另一方则将计就计,准备来个伏击反杀,这情况跟大公主和赵晶他们太像了。”   “所以我说可以借鉴一下啊,”小雅笑道:“当时,赵亮受人所托,要在暗中制止这场流血冲突,但可惜的是,他手中没有多少兵马,根本无法直截了当的出面劝架,更不能向那两个将军的上级报告。”   “那赵大哥后来是怎么做的?”赵雅着急的追问道:“他想出好办法了吗?”   小雅微微颔首:“那当然啦,赵亮出马,一个顶俩。他当时琢磨出了一个损招儿,就是故布疑阵,令两边的将领都误以为自己的行动已经被对方全盘知晓,因而丧失了出手的最佳时机。凡是争斗之局,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没了天时,即便地利人和在手,操盘的人也不敢再轻易动作,以免反过来被对手利用。”   张素喜道:“我明白了!赵副局长这方法四两拨千斤,确实有门道儿!”   “赵副局长?”小公主好奇道:“这副局长是个什么官职名头啊?”   小雅见状连忙把话题岔开:“哦,副局长算外号,不是什么响亮的官职名头。小公主你别老打岔,咱们还是商量对策要紧。”   汾阳公主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嗯,我不捣乱了。刚才小雅姐姐讲的赵大哥的经历,对我也很有启发。你们看我想的对不对,如果让我大姐听说,赵晶公子可能已经知道了她要在晚宴上派刺客出手,那么我大姐一定会疑神疑鬼,暂时停止原定计划,对吗?”   “没错!”张素笑道:“同样道理,假如赵晶也收到消息,说晋阳公主知道他安排亲兵化妆入城的事了,那他肯定也没法再搞什么兵变,否则就只能是一场笑话。”   小雅点头道:“你们两个说的都对。只有这样做,才能有效的吓住两边人马,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等他们双方小心翼翼的探查清楚对面的动向,所谓的天时也浪费过去了。即便再往后发展,晋阳公主和赵晶只能是提高戒备,全力防范对手接下来会出什么新的花招儿,而在这种被敌人紧紧盯牢的情况下,无论是刺客行凶,还是发动兵变,就都没那么容易了。”   张素思忖片刻,道:“总体方略没问题,这个思路是赵亮亲自验证过的,可行性当然不用怀疑。眼下咱们必须认真考虑的,是如何制造局面,令两边的首脑深信不疑。要知道,晋阳公主也好,我们赵公子也罢,他们可都不是容易被蒙骗的主儿。”   “嗯,你说的是关键所在,我同意。”小雅颔首道:“把什么样的消息传递给公主和赵晶,通过何种方式传递,直接关系到咱们这个计划的成败。其中的火候如果把握不好,就会出现类似向赵王告密的效果,反倒促使双方铤而走险,提前发动。”   汾阳公主赵雅眼珠一转,笑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不晓得对不对。”   张素好奇道:“哦,你先说说看。”   “当年父王在世的时候,曾给我讲过一个道理,”赵雅笑嘻嘻的说:“父王教我,你如果想要让别人相信一件事,最好的方法并不是直接说给他听,而是做一些跟此事相关的小事情,让他自己去看、去猜、去想、去认定。这样一来,那件事就会深深的种在他心里,因为这不是你告诉他的,而是他琢磨出来的。” 第六百二十六章 肩负重任   啊嚏、啊嚏——   赵亮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一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一边自言自语道:“我的天,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贺山蹲在旁边的地上,瓮声瓮气的嘟囔道:“一想二骂,打两个喷嚏,准是有人在骂你。”   “一边儿去,你个二傻子懂什么?”赵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最近的饭量可是越来越大了啊。自从能正常开口说话之后,一天吃六顿还喊饿,我今天的配给份额都让给你了,到现在是前心贴后背的,你还敢挖苦我。”   贺山虽然已经恢复了语言功能,可是头脑却仍旧有些混沌不清,听赵亮这么说,他连忙应道:“亮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发点别的吃啊,天天马肉,我都吃腻了。”   赵亮瞅了瞅帐篷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郁闷道:“我说你知足吧,现在能有马肉吃,就谢天谢地啦,再过两天,怕是连马毛都没了。”   贺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兀自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然后便转身趴在了旁边的草甸子上,开始打瞌睡。赵亮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斗篷,起身走到帐篷门口。他抬眼望着那阴沉沉的天空,心中不禁暗暗叹道:完蛋了,再这么耗下去,小命肯定是凶多吉少喽。   今天已经是赵军被围困在长平战场的第二十七天了,随大军一起来的那些马匹牲畜,此时被杀了多半,几十万张大嘴吧唧吧唧的吃个不停,食物消耗的速度远远超出了赵亮他们之前的预测。   照这种状况走下去,估计用不了十几二十天,整路大军就会再次面临断粮的绝境。   所以,这几日的光景,主将帅帐那边人来人往,通宵达旦的亮着灯火,各支部队的将军都尉们一个个面色铁青、两眼通红,熬在一起商量反攻突围的作战计划。   赵亮冷眼看着那些为了生存而忙碌挣扎的人们,心中泛起的尽是惋惜的味道。   唉,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快要结束了吧。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长平之战的真实经过,是在赵军被围困的第四十六天宣告终结的。在这四十六天当中,赵军组织了不下十次大兵团突击,而千八百人规模的零散突围战,更是多达上百回,但可惜的是,这些拼尽全力的尝试,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到了最后的几天,赵军因为粮草断绝,甚至还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   赵亮再次看了看头顶那片阴郁的天空,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这些即将走向死亡的将士们做点什么,或者说,即便是做点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   战,是死。不战,亦是死。   只不过,死法不同而已。   他正兀自出神的功夫,远处跑来了一名传令兵,通知他现在过去帅帐那边,主将点名召见。   赵亮兀自愣怔了一下,不晓得赵括此时找他干嘛。带着这个疑问,赵亮略微整理整理装束,又看了一眼已经呼呼大睡的贺山,然后跟着传令兵前往主帅大帐。   一到地方,赵亮立刻感觉这里的氛围有些不太对。   十几名赵军将领此时正面色阴沉、默不作声的杵在原地,除了两三个跟赵亮相熟的将军略微点头招呼外,其余人对他的到来,几乎视而不见。   赵括看了赵亮一眼,沉声道:“这不赵大人来了嘛,养乙,你分派任务吧。”   分派任务?赵亮心中一紧,正欲用读心术探查原委,却只听赵养乙说道:“是!赵大人,刚才我们已经制定好了新的突围计划,眼下有一件很重要的差事,需要你来担负。”   赵亮眨巴眨巴眼睛,转瞬之间已然明白了七七八八,皮笑肉不笑的应道:“额……很重要的差事啊?我,我恐怕不能胜任啊。”   “他都还没说到底是什么差事,你就急着表示不能胜任,这未免也太鸡贼了吧。”赵括面色不善的冷哼道:“战局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你这个典府上士也不例外。所有人,都必须依本帅的将令而行,否则军法从事!”   这番语带威胁的话,立刻把赵亮怼的哑口无言,赵养乙用怜悯的目光望着他,继续道:“上士大人,根据议定好的作战方略,后天全军将分四路实施突围,其中一路由你指挥。”   我尼玛!这是要死!赵亮心里咯噔一下,慌道:“可,可我是文官啊,从来没有带过兵,这么草率决定合适吗?”   赵养乙无奈的摇了摇头:“唉,现在还分什么文官武官?只要是个爷们儿,那就得抄起家伙跟秦国人拼命了。你所带领的这一路,主要是负责佯攻的部队,后天就由你们最先发起进攻,吸引秦军注意。”   “我靠!这不等于是送死的炮灰吗?”赵亮急道:“让我带兵去吸引敌人的主力,好方便你们趁乱突围,那我之后该怎么办啊?”   尽管他心里清楚,不论怎样,赵军谁也冲不出去,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只听赵括在旁边冷哼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哪个能杀出重围,哪个仍旧被困于此,谁又能说的准呢?搞不好你那一路的秦军防守薄弱,恰巧就让你成功闯出去了。等会儿就让养乙领着你去接收部队,抓紧时间熟悉一下。”   说罢,他从帅位上站起身来,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立刻着手准备突围需要的一切,后天一早,赵亮所部率先向泫氏城发动进攻,其他各路人马按照定好的方略跟进行动,向各自的目标攻击突围!”   从主将的帅帐中出来,赵养乙一路上边走边给赵亮介绍后天的作战计划,赵亮忍不住好奇道:“养乙兄,我还是想请教你一下,这么重要的一场突围战,你们为何非让我一个外行来指挥呢?难道就不怕搞砸吗?”   赵养乙是赵国有名的猛将,为人向来忠厚刚正,听赵亮这么一问,他忍不住神色一黯,愣怔了片刻后,轻轻叹道:“唉,我也不知道大将军为何会如此决定。老弟,你之前是不是得罪过大将军?”   赵亮心道:何止是得罪那么简单啊,之前老子一通操作,当着赵国君臣的面,把赵括三十门大炮全数砍成了几截,险些没把他当场气死好吧。   想归这么想,但他还是淡淡一笑:“之前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小误会。你知道的,我是晋阳公主的门客,而公主跟赵括因为替换廉颇老将军的问题,闹得很不愉快。”   “这就难怪了,”赵养乙点了点头,沉声道:“按说有些话我不该讲,不过眼下大家都在一个阵营之中,怎么着也能算是袍泽弟兄了,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四路突围兵马,其中三路是主力部队,剩下一路都是老弱病残和伤兵,他们本来就冲不出去,反而还有可能拖大军的后腿,所以……”   “所以赵括就打算让我带着这些残兵,给你们铺路?”赵亮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真他娘的小人!”   赵养乙摇了摇头,接着道:“原本呢,我是打算亲自指挥这队老弱孤军,负责为大伙儿开路和断后的,可是大将军坚决不同意。不仅仅是我,别的将领也都是他当初亲自挑选的,所以大将军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人,思来想去,就只剩下赵大人你了。”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声:“唉,实不相瞒,之前兄弟们都反对大将军的这个决定。你是典府上士,确实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让你一个文官替我们这些武将拼命,我们都有些难以接受。说到底,大不了就是战死沙场嘛,为何非要丢这脸呢?可是,大将军听不进我们的劝阻,决意由你来担任佯攻牵制的任务,谁再敢多说半句,便以违抗军令处置。”   赵亮在心中暗暗的把赵括骂了一万遍,微微颔首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感谢养乙将军和大伙儿对我的体谅,不过事已至此,再讲别的也都没用了。佯攻就佯攻,牵制就牵制,反正就像你刚才说的,眼下大家身陷重围,也不用再分谁是文官谁是武将了,我赵亮也不是怂包软蛋,打就打,怕什么!”   闻听此言,赵养乙顿时竖起大拇指,忍不住赞道:“赵亮兄弟果然不赖!就冲你这份豪情和胆量,我认你这个人啦!不过也请你放心,如果后天突围顺利,养乙绝不会把你丢在这里,无论如何定要反杀回来,接应你脱离险境!”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伤兵营寨。置身此处,赵亮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况究竟有多么严峻。   伤兵大营占地极广,有点类似于现代战争中的野战医院。为了不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同时也避免痛苦哀嚎加重对其他人的心理压力,所以在战争间隙,大批受伤的战士全都被转送到这里,集中救治休养。   那些伤势轻的、好的快的,会陆续返回原先所属的部队,而一时间无法痊愈的人,则要一直待在这里。   为了照顾这些伤员,除了军医郎中和民夫杂役之外,各个军团中上了年岁或者身体孱弱的战士,也都被调派到这里,平日打打下手、干些轻活儿。   因此,眼下整个伤兵大营里,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就是一帮老弱病残。让这些人率先冲击秦军壁垒,赵亮深度怀疑赵括这是打算直接减少吃饭的人口,好节省出更多的食物来。 第六百二十七章 伤兵军团   赵养乙派人喊来伤兵大营的几个管事,让他们向赵亮介绍一下营中的情况。从这些人的口中,赵亮得知伤兵大营目前约有伤员两万六千多人,其中一多半虽然伤势不轻,但是行动能力方面,却并未完全丧失,倘若咬咬牙的话,大概能有一万左右的战士可以披坚执锐,重回战场。   另外,营中的杂役和老兵估摸在三千上下,尽管比不了主力部队的那些精壮士卒,但同样可以作为战力使用。   这样盘算下来,后天的那场突围战斗,赵亮手中差不多能有一万三千到一万五千兵马可供差遣调派。   赵养乙皱皱眉头,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赵大人,要不这样吧,我回去之后理理麾下的队伍,争取再挤出五千精锐力量,补充到你这边来,好歹凑出个两万的整数。不管怎么说,你们担负的也是先锋战,实力不能太过单薄。”   听他这么说,赵亮感激的点了点头,旋即又好奇道:“你这么做,要是被赵括大将军知道了,他会不会怪罪你啊?”   “不妨事的,”赵养乙笑笑:“大将军不是说过了嘛,你们负责佯攻和牵制敌军,倘若战力太弱的话,也根本起不到任何吸引对方注意的作用。所以啊,就算大将军怪罪下来,我有办法跟他解释的,这方面你不必担心。”   赵亮知道赵养乙纯粹是一番好意,于是也不再推辞,爽朗的道了声谢,便算把调兵借兵的事情敲定下来。   赵养乙看看天色,眼见时候不早,于是吩咐管事们把伤兵营中能动的人全都召集起来。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成千上万裹着绷带、拄着拐杖的各式伤兵,从四周的帐篷中钻出来,密密匝匝的聚集在赵亮他们面前。   赵养乙先是让手下推来一辆大车,然后拉着赵亮一起站了上去,对大家高声喝道:“弟兄们!奉大将军的命令,咱们即将要向敌人发动猛烈反击、突出重围!家中的父母妻儿,正在苦苦的等着咱们回去!大赵的父老乡亲,正在期盼着咱们回去!弟兄们,回家的时候到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立刻令那些满身血污的赵军将士们躁动了起来,那一张张原本已经麻木呆滞的面容,因为听到突围回家的消息,迅速绽放出了兴奋难抑的神情,眼睛里也逐渐有了光彩。   大家不住的窃窃私语,对赵养乙带来的军令议论纷纷,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这些伤兵会做怎样的安排。   只见赵养乙大手一挥,继续道:“弟兄们,你们虽然受伤了,行动不便,可是你们的伤,都是浴血奋战换来的,是用秦狗的命换来的,你们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懦夫。就算身上挂彩,你们仍旧是铁血赵军,你们仍旧是能够令秦国人心惊胆战的好汉,你们照样可以拿起兵器,打得敌军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对不对?”   “对!”上万条喉咙齐声发出呐喊,声势震天。   “俗话说的好,自助者,天助之,自救者,天救之!”赵养乙豪情万丈的喝道:“大将军不愿把尔等丢在这里,但尔等也不能在战场上袖手旁观、置身事外!要突围出去,还是得靠我们自己的本事。你们愿不愿意为大赵、为自己、为父母妻儿,再拼死一战?!”   “愿意!”“追随大将军,拼死一战!”人群中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浑身带伤的战士们一个个怒目圆睁、高举臂膀,纷纷响应着赵养乙的呼喝。   眼见大家的士气被鼓舞了起来,赵养乙指了指站在旁边的赵亮,朗声说道:“这位是典府上士,赵亮赵大人!大将军亲自点将,让赵大人担任指挥,率领尔等参加后天发起的突围战。弟兄们,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这一搏了,所以赵某在此拜托诸位,精诚一心、奋勇力战,争取凯旋而归!”   他转过头来,对赵亮道:“你也跟弟兄们说两句吧。”   赵亮心中不禁暗道:说什么啊?明知我和他们都是炮灰,还要起劲儿的忽悠大伙儿,这种事我可干不来。   他微笑着摇摇头:“多的话也不必说了,我也没有将军你这副好嗓子,估计喊破喉咙大家也听不清。这样吧,你帮我问问,这里面有没有人之前当过伍长、队长、百夫长、千夫长什么的,回头带兵还需要有经验的军官才行。”   赵养乙闻言颔首,连忙答应道:“行,我来帮你整顿。”   说着,他转身冲伤兵们大声喝道:“举凡任过伍长以上职务的人,等会儿来我这里集中,其余人等暂留帐中歇息,等待整编命令!解散,带回!”   随着赵养乙一声令下,大部分的战士纷纷转身离去,同时约有百十来个人,朝着赵亮他们这里跑来。这些人都是赵军的中下层军官,也是赵亮目前最需要的帮手。   因为赵养乙在军中素有威望,除了大将军赵括,将士们最信服的就数此人,所以有他在场主持大局,赵亮手中的这支残缺版新军很快便立起了架子。   一万五千伤兵,外加赵养乙借调过来的五千精锐,合计两万人马,被编为五个营,分别由两名校尉和三个千夫长各自统带,再算上赶鸭子上架的总指挥赵亮,就此成为了赵军四个突围集团中的一个。   看上去最悲壮、也最凄惨的一个。   赵亮他们这支佯攻部队,接到的任务是突袭丹水河上游的飞霞滩,此地位于泫氏城与长平关之间,距离大粮山较远,所以之前并没有成为赵军主攻的方向。赵括等人经过分析,感觉不妨就利用从来没有突袭过飞霞滩的契机,让佯攻军团出其不意的攻打这里,好令秦军感到措手不及,以为赵军主力打算从飞霞滩强渡丹水,跳出重围。   一旦秦军开始调动各处兵力,火速驰援那里,另外三路人马便趁乱发起进攻,一举冲出包围圈。   而负责牵制秦军的伤兵军团,很大可能就是作为丢车保帅的弃子,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   赵亮郁闷的骂了一句mmp,看着走进帐中的千夫长,开口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回禀大人,有结果了。”千夫长拱手答道:“据侦查敌情的探子报告,飞霞滩那里共有两座壁垒军寨,分别位于丹水的东西两岸,隔河相望。驻守此地的秦军约有八千余人,看旗号应该是秦国的蓝田军团。”   赵亮听完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应道:“哦,我知道了,那你去忙吧。”   千夫长微微一愣,略作犹豫后,试着问道:“大人,您不打算召集大伙儿商议作战对策吗?”   赵亮抬起头来,有点蒙圈道:“啊?你说什么?我刚才有点走神了,没听清楚。”   千夫长沉沉气,又说了一遍:“既然探子送回敌军情报,咱们是不是赶紧商议一下?”   “商议什么?”赵亮奇道:“你是指打仗作战的事吗?”   “对呀,打仗啊。”千夫长焦急道:“眼瞅着后天就要开始突围了,弟兄们目前都在整理铠甲、领取兵器、分发军粮,可是咱们接下里何时动身,到哪里集结,怎样攻打飞霞滩,谁主攻谁掩护,现在都还不知道呐。”   赵亮回过神来,心里兀自纠结了一下:唉,明知道突围根本没有希望,自己率领着的又是一群可怜的炮灰,这攻打飞霞滩的作战行动,到底有没有必要正儿八经的对待,实在是不好取舍啊。   他原本打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以一种凑合应付的消极心态,去对抗赵括那没安好心的决定。反正在杀神白起的天罗地网下,谁也跑不掉,哪又何必瞎耽误功夫呢?   可是,如果不认真制定进攻飞霞滩的计划,那么手底下的这些将士们,肯定会立刻产生疑虑,甚至怀疑他这指挥官是个草包加坏蛋,故意要坑害大家。倘若运气不好,碰上这里面有几个着急回家、头脑发热的家伙,说不准会当场哗变,直接把他给干掉。   权衡利弊之后,赵亮做出了明智判断:我看还是演戏演全套吧,免得横生枝节,回头再被自己人给做了,那可就冤枉透顶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颔首,对千夫长道:“嗯,我也正打算要给你们布置任务呢,去把大家都叫来吧,咱们立刻商议行动方略。”   千夫长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快步走出了帐篷。   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伤兵军团的主要军官全都按时赶来此处,大家集合肃立,恭恭敬敬的列成了两队,等候着赵亮下达指令。   看着这些站在自己面前的将士们,赵亮的心中不禁一动,那一个个坚毅的面庞、炽热的目光,令他瞬间回想起了以往的种种经历。西周大将军、北宋临安侯,一种领兵作战、驰骋疆场的豪情,再一次涌上了赵亮的心头。   然而,眼下他要打得却是一场必输之仗,所有为之付出的流血牺牲,到最后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作为一个提前就知道败局宿命的指挥官,在赵亮的心里,同时又升腾起了些许无能为力的沮丧感。   豪情与沮丧,希望与宿命,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愫深深纠葛在一起,此时此刻充塞了赵亮的整个内心。 第六百二十八章 改变方略   也不知道是老天爷有意如此安排,还是事情偏偏就这么的凑巧,每当赵军打算开始有大行动的时候,漫天的风雨总会不期而至。   昨天晚上,赵亮在接到了来自主将大营的命令之后,随即便带领着手下近两万兵马,连夜出发,摸着黑的向丹水河飞霞滩秘密挺进。   谁知队伍才一离开营地没多久,天上便开始下起了雨。起初的时候,还只是淅淅沥沥的雨丝,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团团的白雾而已。可是功夫不大,小雨陡然就转了个模样,眨眼之间变成了泼天的雨幕,伴随着电闪雷鸣,自穹顶倾泻而下。   包括赵亮在内,整路大军直接被浇了个透心凉,一个个好似落汤鸡一般,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出门碰上了这个倒霉状况,依着赵亮的意思,这瓢泼大雨根本没法摸黑行军,不如干脆先找个地方躲躲,待雨势稍有减缓了再赶路不迟。   可是没想到,他这个指挥官想休息,怎奈手底下的将士们却没有一个赞成的。几名校尉和千夫长连番苦劝赵亮,都说军令如山,千万不敢耽搁大军发起进攻的时辰,以至于贻误了宝贵的战机。   所以,别说是下大雨了,就算天上直接下刀子,那该走还是得赶快走才行。   赵亮拗不过这帮死心眼的家伙,只好摇头叹气,在冰冷的大雨里强打着精神,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赶路。   在经过一整夜的辛苦跋涉之后,两万大军终于抢在预定的时限结束前,到达了此番作战的隐蔽区域——飞霞滩西边三里外的一大片山林地带。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放亮,尽管大雨依旧没有丝毫要减弱的迹象,但是正常的视线却不再有任何阻碍。站在山林的小丘上向东边望去,在茫茫的雨雾之中,两座规模不算太大的堡垒军寨正静静的矗立在丹水两岸。   一名校尉指着那边对赵亮说道:“大人,咱们的目标就是他们了。据探子回报,西岸军堡的兵力大概有三千多人,而对岸则在五千上下,并且随时可以渡河增援。往下游走出不到二十里,是秦军的一处兵营,驻扎在里面的人马至少三万以上,专门负责驰援沿河的各处堡垒。因此咱们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用不了半个时辰,敌人大批援兵便会抵达这里。”   赵亮无声的点了点头,向着远处注视为了片刻功夫,然后才开口问道:“河水的情况怎么样了?”   站在另一边的一个千夫长应道:“探子说,这里的水位不算太高,最深处也就齐腰而已。不过,从昨晚到现在,下了这么大的雨,水位肯定发生变化了。”   之前的那名校尉接着道:“大人请看那边,秦军在丹水河上架设了一座简易浮桥,用来连同两座军堡,咱们昨天商议对策时就曾提到过,要派人重点抢夺那里。”   赵亮在心中默默盘算:对面的守军大约有八千人,实力并不算弱,而两座堡垒互为犄角之势,仅仅凭借高台箭楼,就能轻松封锁这一大片水道。就算我带领这两万老弱病残外加轻伤员,一举攻破了西边的堡垒,可是在水位快速上涨的情况下,想要再去攻打东岸的军寨,就只能依赖河面的那座小浮桥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要说是一边作战一边攻击前进,就算顺顺当当的排着队往过走,怕是没有一两个小时也根本走不完。   倘若真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位于下游的秦军主力早就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啦。   他娘的,赵括这混球,到底还是想玩死老子啊!   赵亮沉默了一会儿,强迫着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战场上来,开始认真思索起对策来。   根据军令,这场仗肯定是躲不过去了,那既然决定要放手开打,他作为前线指挥官,就不能不对将士们负责。   尽管赵亮始终坚信,没有人能够在长平战场上成功的破阵突围,不过,这终归是一场真刀真枪的浴血厮杀,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应该想方设法的保住手下性命,并且去努力争取达到作战的目的。   想到这里,赵亮问道:“距离大将军要求的进攻时间,还有多久?”   校尉琢磨了一下,回答:“大概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咱们昨夜被大雨拖慢了行进的速度,所以到达这里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一些,将士们恐怕也没法充分休息了。”   “我想改变之前的作战方略。”赵亮淡淡说道。   “改变方略?”众手下闻言不禁一愣,不明白这位赵大人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这眼瞅着就要开战了,怎么忽然又要改变方略呢?   赵亮当然晓得大家都非常疑惑,于是微笑着解释道:“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总得随机应变才行。你们看,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完全打乱了我们原先的计划,单单是水位快速上涨这一项,就不可能再如之前那样,让弟兄们强渡丹水、攻打东岸。”   一名千夫长点头同意道:“大人说的没错。按照原先的水位来估计,两个突击营共计八千人,直接蹚着齐腰深的河水过去,问题应该不大。可是经过昨天一整夜的大雨,现在不仅水位高了很多,而且流速也同样会增大。进行强渡,恐怕还没抵达对岸就得被冲走一多半。”   另一个千夫长也道:“眼下能利用的,就只有河面上的那座浮桥了,可是桥面太窄,人数多了根本不够挤啊。”   此言一出,大家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差不多都是在抱怨老天爷太不开眼,偏偏在这个时候故意捣乱,干扰突围作战的行动。   校尉轻轻的咳嗽了两声,示意众人保持安静,随即拱手对赵亮道:“赵大人,您有什么计策,请跟我们讲讲吧。”   赵亮逐一扫视过众人,不答反问道:“如果你们是秦军,会怎样防守这段水道?”   一个校尉答道:“我会把主要战力放在丹水东岸,一旦西岸遭受攻击,便视具体情况派出增援。倘若西岸的堡垒被快速攻陷也不怕,我还可以凭借丹水进行据守,同时派人去下游求援。”   另一名千夫长道:“就算没有这场大雨,我也可以派出弓箭手沿河岸列阵,射杀强行渡河的人。”   “如果真的被对手不顾一切的冲上了东岸,那我就立刻放弃军寨,带兵直接在平野上与敌人进行缠斗,”年轻的校尉朗声道:“反正援兵很快就能赶过来,只要死死拖住对方,到最后谁也别想跳出包围圈,逃进太行山!”   赵亮微微颔首,笑道:“你们讲的都很好,我想,就算再高明的秦军指挥官,所能想到的策略,无非也就如此了吧。”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正色道:“既然是这样,那么诸位觉得我们有把握突围出去吗?”   众人听赵亮问出这个问题,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等了片刻,为首的一名校尉沉声道:“大人,不瞒您说,卑职之前并未奢望活着离开这里,只求能给其他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来,让尽量多一点的人平安回去。”   另一名校尉闷哼道:“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楚的很!咱们这一群老弱伤兵,能有什么指望?无非就是为主力大军牵制敌人罢了。”   其余的人闻听此言,都默默无声地点了点头,显然也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   赵亮对大家的这种反应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饶有兴致的问众人道:“既然你们都清楚这背后的门道儿,还甘心赴死?”   “哈哈,瞧您说的,”之前的那名校尉爽朗一笑:“好歹咱也是铁血赵军啊,军令如山,岂能缩头?!”   “如此说来,这场有死无生、费力不讨好的佯攻战,你们还是愿意去打?”赵亮问道。   “愿意!”众将士神情严肃,异口同声的应和道。   赵亮点点头:“行,索性要打,那就听我的,改变策略!”他一转身,指着丹水河说道:“你们都清楚自己的使命,也省去了我多费口舌。既然咱们的任务是发动佯攻,吸引和牵制对面的秦军,那也就没必要非得打生打死、全都把性命白白丢在这里了。”   校尉不解的问道:“照大人您的意思,咱们究竟该如何打这场仗呢?”   赵亮凝视着远处的军堡,从容一笑:“首先,我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夺下丹水河西岸的堡垒,这是迷惑秦军的必要条件,只有兵临河岸,才能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一旦军堡落入我们手中,接下来,就是要摆出一副主力军团的架势,大张旗鼓的准备突击东岸。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完成此次任务的关键环节,给兄弟部队创造突围的条件。”   “不过,虽说是要奋力牵制敌军,却也不必头铁人憨,明知是南墙也非得往上撞。咱们可以把这里的动静尽量搞得大一些,但绝不能盲目死战,白白葬送了弟兄们的性命。不仅如此,我还要反其道而行之,利用主力军团开始全线突围的机会,为你们寻找到更好的位置向外冲击,咱们能跑出去几个算几个!” 第六百二十九章 声东击西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西岸军堡的最后一扇大门也被猛然撞倒,无数赵军战士高举着兵刃,好似潮水一般涌入了秦国堡垒。   从开战到现在,仅仅只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   顺利得手后的赵军,并没有急于绕过军堡,沿着浮桥向东岸猛冲。相反,他们一边肃清堡内的秦国残兵,与其展开激烈的巷战,一边组织大批人手,陆续往岸边搬运事先砍伐好的圆木,很快便堆积出数量众多的材料,看上去,显然是打算再多造出一些桥来,好方便更大规模的军团由此渡河。   此时此刻,驻守东岸堡垒的秦军,也正在从刚才的惊讶和意外中恢复过来。   由于大雨严重阻碍了观察视线,而赵军的攻势又非常突然且猛烈,所以东岸这边的秦军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眨眼功夫西岸军堡便已告失守。   眼看增援再没有什么意义,他们只好沉下心来,开始着手准备防御反击,力争将面前这数不清的赵军死死的挡在丹水河边。   同时,几匹负责示警报信的快马,也飞一般的冲出了东岸堡垒,往下游方向一路奔去。   赵亮站在丹水岸边遥望对面,秦军那副如临大敌的反应尽收眼底,只听他平静的吩咐道:“我看差不多了。给你们半天的功夫,搭出八条浮桥的架子,具体的策略方法,心里面都清楚了吗?”   “都清楚了!”身后的一名校尉大声应道:“依照您的命令,浮桥框架延伸至河道中间即可,不必前出太多,更不要因此被对面的弓箭手造成巨大的伤亡。主要目标,是把拼命造桥的声势搞起来!”   赵亮转过身,嘱咐他道:“记住,八道宽大浮桥只要初具规模,便算是完成任务了,到时候,你们趁着天色变暗,火速赶来与我汇合!”   校尉拱手道:“请大人放心,卑职遵命!”   赵亮点了点头,旋即又冲着站在更后面的人群喝道:“除了留在这里造桥的部队,其余人都跟我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几十名军官齐声应和,随后纷纷呼啸而去。转眼功夫,成千上万的将士分营分队,重新返回了不远处的山林地带,借着大雨和密林的掩护,同样朝着丹水的下游方向快速行进。   整路大军约么走了小半个时辰功夫,终于在一处高地停住了脚步。几名探子模样的战士来到赵亮跟前,禀告道:“大人,一刻之前,河对岸的秦军大营里,开出一队兵马,往上游飞霞滩方向去了。”   赵亮连忙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雨下的太大,距离又远,不敢确定准数,”一名斥候探子说道:“不过,我们几个兄弟凭经验猜测,至少能有一万左右吧。”   另一个探子补充道:“但绝不会超过两万。”   赵亮微微颔首,对旁边的人说道:“跟我估计的差不多。敌人突然接到增援的请求,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是不可能倾巢而出的。再等等看吧,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坐不住了。”   事情果然如同赵亮所预料的那样,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对面的秦军大营忽然再一次寨门洞开,两万步骑混同的队伍旋风般冲了出来,冒着瓢泼大雨驰往飞霞滩。   “动了,赵大人!敌人果然动了!”一名千夫长见状,忍不住兴奋的喊道。   赵亮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说道:“情理之中。对方见咱们占领西岸军堡之后,并没有急着攻打东岸,而是大张旗鼓的修造浮桥,自然认为后面一定还有更多的军团准备渡河,所以免不了再次调兵遣将,以便加强东岸的防御力量。”   他转头望了望更远的地方,接着道:“你们听到了吗?下游方向,隐隐约约传来的喊杀声,我想,主力军团此时也已经开始突围了。激战一起,短时间内估计不会再有其他秦军往咱们这里赶,渡河的最佳时机正在临近。绳索和木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手下的校尉应道:“一个时辰的功夫,大伙儿制备了几千个个半空心的木头疙瘩,长约数十丈的绳索也编出十来条,照你的吩咐,两百名水性最好的兄弟正在待命,随时可以游到对岸,绑扎绳子。”   赵亮闻言喜道:“好,等到天色一黑,你们就立刻行动。只要把跨河的绳子绑牢,咱们全军便分批出发,不会水的人用空心木头做浮漂,大家拽着绳索游过丹水河!千万要记住我的话,渡河之前把所有的盔甲都全部丢掉,顺利上岸后,不必等后面的人,抓紧时间往太行山里逃,明白吗?”   “明白!”众军官毫不犹豫,齐声应和。   整个伤兵军团的渡河行动,大约是在晚上八九点钟正式开始的。此时,雨势依旧下得很大,丹水的流速也明显加快了不少,两百名精通水性的战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十三条手腕粗细的绳索,牢牢固定在大河两岸。   第一批为数三千人的队伍率先出发,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怀里都抱着木块,双手则紧紧握住绳索,一步步的趟进了湍急的丹水河中,朝着对岸奋力游去。   与这边乌漆嘛黑、悄悄咪咪的行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下游更远处爆发的惊天大战。虽然远隔几里、甚至十几里,可激烈厮杀的动静,仍旧能够隐隐约约的听到。   赵亮他们心里清楚,这是赵括率领的主力军团,在拼命冲击秦国人的封锁线,整条丹水防线上,此刻正有数十万大军你来我往、死战不休。   原本,赵亮他们这支老弱残兵是为主力军团打掩护的,可眼下实际的情况却是,由于主力军团的猛烈进攻,反倒是帮他们引开了大部分秦军的注意力。   加上赵亮在飞霞滩故布疑阵,令对岸的秦军误认为赵军会有大部队从这个方向行动,致使驻守附近的机动部队也匆匆调往飞霞滩协防,恰好给伤兵军团让出了一个逃生的缺口。   约么用了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前方岸边送回消息,说第一批部队已经顺利过河,第二批人马正在准备,随时都可以下水行动。在河边负责指挥的校尉,专门派人来请赵亮,让他也随第二批队伍一起出发,尽快离开险境。   赵亮看了看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坐在大雨里都能打瞌睡的贺山,略微犹豫了一下,对传令兵郑重说道:“还是让弟兄们先走吧,我负责在此坐镇,随最后一批人马渡河。”   闻听此言,站在他周围的那些军官们,以及奉命前来催驾的传令兵,脸上都不禁露出了钦佩和感激的神情。这些久经沙场的热血男儿心里都清楚,像这样的秘密偷渡,越是拖到后面就越危险,因为秦军随时都有可能察觉出此地的异常,一旦派兵前来堵截,后面的人根本没法再顺利脱险。   而赵亮作为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坚持要留守到最后一批才走,除了义薄云天、大将担当,恐怕也再没有什么别的词汇能够形容的了。   众手下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婆婆妈妈的苦苦相劝,他们选择用沉默和服从,来向这位刚刚相识不久的新上司,表达自己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敬意。   整个偷渡撤离行动,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队又一队的战士从岸边的密林里钻出来,冒着连绵大雨,投身丹水。   河面上十三条结实的绳索,牵系着数不清的身影,在湍急的水流中不住的起起伏伏,不住的奋力向前。   他们不仅仅是在跟暴雨搏斗,不仅仅是在跟激流抗争,也不仅仅是在跟时间和敌人赛跑。他们所要挑战的,是命运对人类最为沉重的考验,也是人类对于生死存亡最深彻的敬畏与理解。   这些年轻的将士,他们跟普通人一样,同样是怕死的。但是真的到了需要不怕死亡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又都可以变得悍不畏死。而此时此刻,在这片滂沱大雨之中,奋力逃生的赵军伤兵们,靠得恰恰是一种不惧死亡的勇气和意志。   也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为同袍兄弟争取出一线生机。   用“舍生忘死”去换“死里逃生”,或许可以算是战争跟人们开得最大玩笑吧。   由于丹水的流速越来越急,再加上渡河的兵马人数众多,因此在整个撤离过程的中后期,连续多次出现了绳索突然断裂的险情。绳子一断,依托在上面的近百战士瞬间就被大水裹挟着卷往了下游,任你水性再好,几个呼吸之间便会在黑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乎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而其余那些还没来得及下水渡河的人,则只能越来越集中于所剩不多的绳索,等若再一次加重了这些“生命保障线”的压力。   就这样,越到后来,安然无恙的绳索就越少,等赵亮随着最后五百名战士集结在岸边时,可供他们使用的绳索仅仅只有两条了。   时间紧迫,大家此刻也没功夫再怨叹犹豫,纷纷甩掉身上所有的负累,光着膀子,挽着裤脚,径直踏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赵亮一边叮嘱贺山在后面跟紧自己,一边用双手死命的拽住绳索,拼尽吃奶的力气冲进了水里。奔流的河流仿佛一只拥有无穷力量的大手,呼的一下就把刚刚入水的赵亮横着推了起来,要不是他早有准备,手中的绳子抓得牢靠,仅仅这一瞬间的劲道,就能直接将其冲走。   赵亮吐了吐涌进嘴里的河水,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终于在水中掌握住了起码的平衡。他回头细看,见到半憨半傻的贺山此时也已经利用绳索稳住了身形,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向对岸奋力游去。 第六百三十章 死里逃生   赵亮在下水之前,原以为自己巴巴的淋了一天一夜的雨,早就已经适应了那种冰凉湿冷的感觉,然而万万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现实的残酷,丹水河里寒气刺骨的可怕程度,竟然远比岸上更加厉害。   才游出去二十来米的距离,他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感觉抓着绳子的手都快要使不上劲了。   赵亮的心里不由得一紧,他知道。这很可能是遭遇低温症的前兆,而这种症状发展到严重的时候,甚至可以直接危及生命安全。对此,赵亮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双臂用力,加快了扯动绳索的频率,同时让自己的两条腿在水中疯狂摆动,不住提升幅度和速度,拼着消耗宝贵的体能,也要在短时间内加速身体的运动状态,从而对抗失温的侵袭。   经过一阵近乎疯狂的垂死挣扎,赵亮终于渐渐的感觉道自己稍微好了一些,并且,他与对岸之间的距离也因为玩儿命折腾而缩短了不少。   差不多再游上三分之一的路程,他就能顺利渡过丹水河,抵达甚至跳出秦军包围圈的边缘地带。   眼瞅着成功在望,赵亮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运气竟会这么好,在秦军重重围困的长平战场,居然还能顺利脱身。他忍不住大喝一声,呼喊着前后的战友们,鼓励大家再加把力气,争取快点脱离冰冷的河水,顺利上岸。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位于丹水河对岸不远处的树林间,忽然出现了漫山遍野的人影,紧接着,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震颤大地,夹杂着呼啸的喊杀声,朝岸边径直席卷而来。   秦军终于发现了他们这些打算从此处向外逃亡的人,转眼之间调集大军,对此处实施围堵拦截。   我尼玛!赵亮见状,一颗小心脏立刻揪了起来,咕咚咕咚连着呛了几口凉水,险些没淹死在河里。   此时,正处于半渡状态的五百赵军,顿时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大家在冰冷湍急的河水中乱作一团,有的仍旧决定继续向前闯,有的则慌慌张张的打算往回游。只可惜,现在所有人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想法一旦不统一,任谁也没办法顺畅行动。   赵亮这会儿也同样是有些不知所措。往前冲吧,肯定躲不开秦军的迎头痛击,搞不好直接就会死在这里;可是如果往后退呢,却又极不甘心,因为眼下绝对是逃出长平战场唯一一次最佳的时机。倘若被秦军再次逼回西岸,那之后也就只剩安心等死这一条路好走了。   就在赵亮纠结欲绝之时,他们正对面的密林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数不清的黑影自林间闪现,堪堪拦住了秦军的去路,眨眼功夫便激战在一处。   几乎与此同时,另有一队人马冲到岸边,朝着正泡在水中发呆的赵亮等人挥动手臂,呼喊他们用力划水,赶紧上岸。   赵亮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对周围大喝道:“快快快!是自己人!他们在掩护咱们!”   其实不用他说,士兵们也早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看现在有兄弟为自己舍命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敌军,大家哪里还敢再多做犹豫,纷纷拼命动起来,往对岸飞速划去。   伴随着远处激烈的厮杀声,赵亮和五百战士终于千辛万苦的爬上了丹水东岸,才一踏足实地,便有一名人跑到近前,兴奋道:“大人,您可算是过来了,赶紧随我走!”   赵亮依稀认出,对方是自己手下的一个校尉,名字好像是叫林达,不禁好奇问道:“我不是让你们一过河就火速往山里逃吗?怎么都没走?”   林达一边扯着赵亮往东边跑,一边道:“哎呀,我们要是走了,你们刚才就完啦!弟兄们都是同一个心思,大人您不安然撤离,我们谁也不苟且逃生!”   说话的功夫,战斗厮杀的巨大声响,又离他们所处的位置近了许多,显然是负责阻击的将士们抵挡不住凶猛的秦军,被对方打得不断朝这边后撤。   危急迫在眉睫,林达顿时感到心急如焚,他连连呼喝,让众人加快脚步,只要冲上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便能闯进连绵的太行山脉之中,到时候秦国人就算来得再多,也很难困住他们了。   闻听此言,所有的人都不禁精神大振,想着很快就能脱离险境,当即使出全身力气,玩儿了命的向前狂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座堪称是大家“求生活路”的小丘顶上,突然间也传来了打斗喊叫的声音,赵亮借着已经微微泛明的天色,向那边定睛一望,赫然发现竟有一队秦兵正从侧面攻上了山丘,与驻守在那里的赵军打作一团。   林达跳着脚的急吼道:“卧槽!不能让秦狗占据那里,不然就全完啦!”   说罢,他几乎是半裸着身子,直接挥动长剑冲了出去,不顾一切的杀上小丘。   尽管赵亮指挥的是一支伤兵军团,但是人虽然受了伤,却并不代表他们是打仗的菜鸟,相反,这些伤员差不多都是久经沙场的赵国老兵,无论作战经验还是战斗素养,丝毫不比赵括带领的所谓主力军团弱。   眼见校尉林达身先士卒,抢在头里杀向敌军,其余的将士也没有任何犹豫,或者手持兵器,或者抄着树枝木棍,怒吼着跟了上去。   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小山丘一旦落入秦军手中,此番参加突围战的人,全得惨死在这里,可是如果能把这个制高点控制住,哪怕时间不长,至少也有机会让一半的人活下来。   转眼之间,惨烈的拼杀围绕着那座山丘四面爆发。幸好前来包抄此地的秦军并不算多,粗略算去大概只有一个百人队的规模,赵军凭借着局部兵力的优势,很快就将对方成功压制,确保了进入太行山的生命线仍旧畅通。   赵亮在亲兵的保护下,快速登上了丘顶。站在这个地方,整个战场的局势看得更加分明。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他所率领的两万将士,经过了一整夜的秘密强渡,眼下皆顺利到达丹水东岸,距离奇绝险峻的太行山脉不过咫尺之遥。   然而,突围行动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察觉出情况不对的秦军,及时调派了上万兵马,自下游方向一路向这边追击而来。与此同时,原本因为赵亮声东击西的花招儿,前往增援飞霞滩的那三万秦军,这个时候也同样发现自己中了计,正从丹水上游掉头返回。   赵亮麾下的三个营,共计一万两千余人,这会儿正死命阻击先一步抵达此处的一万秦军追兵,而另外两个营则据守小丘等险要位置,准备随时接应战友撤入太行山脉。   “大人,您先走吧,卑职留下断后就好啦!”林达快步来到赵亮跟前,一边用鞋底蹭掉剑上的血渍,一边指着丹水上游说道:“您看那边,之前被咱们骗走的三万秦军,眼下说话就要到了,一旦他们加入战场,这座小丘根本守不住的,到时候谁也走不脱!”   赵亮转头瞅了瞅身后弯弯曲曲的山路,沉声道:“都已经在这里了,也不差那一时半刻。现在弟兄们正跟敌人缠斗,等于是被对方死死的咬住了,他们该如何脱身呢?”   林达望了一眼山脚下的战场,眉头紧锁:“目前双方的兵力相当,秦军装备精良,还有战马脚力,负责阻击的弟兄根本无法抽身后撤,他们只要一跑,秦军肯定会趁势爆发,撵在后面一路追上山丘,那个时候就彻底没救了。”   “所以要想出个办法才行啊!”赵亮看看上游方向那支越来越近的秦国援兵,又瞅了瞅下游方向不远处正打的如火如荼的阻击战场,急得是满头大汗。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贺山,突然瓮声瓮气的开了口:“制造一次小型山体滑坡,形成天然壁垒挡住骑兵,另外,把狙击枪给我,我可以阻止他们!”   赵亮心念一动,忙对林达吩咐道:“他说的没错,连着下了几天的大暴雨,河边的山石土木差不多都已经松动了,你立刻带人到山丘下面,选择面对阻击战场的那一侧,火速挖开坡脚,让山体坍塌一截。然后,向弟兄们发出信号,招呼他们向小丘靠拢,而你则率兵固守山体滑坡形成的壁垒,掩护大家上山!”   “明白啦!”林达答应一声,转眼便带领据守山丘的几千兵马,飞也似地冲下丘顶,依着赵亮的想法,开始拼命的挖山运土。   尽管没有专业的爆破工具和挖掘设备,但赵军毕竟有数千之众,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动手,没用多大功夫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施工效果。   一段长达两百米、高约丈许、进深数步的横截面,赫然出现在了小丘的山脚处。随着工程不断扩展,山上不时有石块和泥土滚落下来,而且越来越多、越滚越快。林达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连忙喊住士兵,让众人迅速后撤,站到相对安全的地带。   时间不久,更为剧烈的山体变化随即出现了,就在大家瞠目结舌的惊呼中,一片巨大的坡地,连带着上面所有的林木和土石,好似流沙一般轰然滑落。 第六百三十一章 贝爷附体   巨大的山体滑坡,不仅惊呆了置身在近前的赵军将士,而且连正在远处激烈战斗的人们,也同样受到了影响。几乎所有人都被那恐怖的动静吓了一大跳,纷纷下意识的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抽机会转头朝这边好奇张望。   林达眼看任务顺利完成,连忙传下命令,一边让麾下的兵将赶快占据滑坡所造成的天然壁垒和路障,一边吩咐号手给负责狙击秦军的三个营发出撤退的信号。   赵亮站在小丘的丘顶,向下看得非常清楚,当听到撤离的号角之后,大批赵军士兵迅速退出了战斗,陆续转身朝他这边狂奔而来。   而同样数量众多的秦军,则紧紧的跟在撤退的赵军身后,一路狂飙突进、穷追不舍。   倘若没有山体滑坡形成的大片不规则的土石障碍,仅仅是这种急追猛打的战术,一万秦军铁骑,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撵上来,将过半的赵军撕成碎片。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大不相同了。尽管赵军因为强渡丹水前丢掉了大批装备,致使他们没有充足的兵器和铠甲,在交战时处于绝对劣势的境地,不过,这也令他们省去了很多的累赘负担,用在逃跑上,就显得更加轻便灵活。   尤其是要翻越山体滑坡的泥石流地带,这些赵军士兵跟矫健的猕猴一样,手脚并用,蹭蹭蹭几下便能够顺利通过。反观追在他们后面的秦军,要么是战马无法前行,要么是步兵盔甲沉重,总之一个个都表现的束手无策,只能在眼睁睁看着赵军越跑越远,自己则在原地慢吞吞的干着急。   负责为战友断后的林达眼见此状,心中顿时安稳不少,秦军追兵的速度明显被山石树木等障碍物迟滞下来,进而也等于给他留出了宽裕的撤退时机。这家伙不敢怠慢,等到大部分赵军都成功越过壁垒之后,自己连忙招呼手下,同样手脚麻利的往山丘上跑去。   此时此刻,丹水河的上游方向,秦国旗帜若隐若现,那支急匆匆掉头杀回来的三万秦军,眼下也已经赶到了此处,其前锋部队距离赵军所在小山丘也仅仅只有数百步之遥。   这一来一往只不过几分钟的光景,但凡再迟上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赵亮和伤兵军团的结局,恐怕就是天壤之别啦。   大批煞星即将蜂拥而至,置身丘顶的赵军不敢再有一星半点儿的迟疑与耽搁,在指挥官赵亮的率领之下,整路军团毫不停歇,赶在如狼似虎的秦军追上山丘前,一溜烟儿的钻进了莽莽太行。   秦国兵马由于担心在崇山峻岭间容易中了赵军的埋伏,因此他们并没有一直发力猛追,只是略微深入太行山脉七八里的远近,便鸣金收兵,再次退回丹水防线。   反正赵括和他的主力军团仍旧处于秦军重重围困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眼下逃出去万八千的残兵败将,对秦国方面而言也不怎么打紧。   然而,赵亮他们却并没有秦军这么轻松的心情。即便身后少了瘟神在追魂索命,可暂时逃出生天的伤兵军团也不敢有丝毫停歇。这其中的原因非常简单,除了秦军之外,此时同样还有另外一个致命的威胁,正重重的压在这群死里逃生的幸存者心头。   那个好似阴霾般的可怕威胁,就是饥饿。   赵亮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介于丹水防线与百里石长城防线间的太行山支脉。秦国人为了困死赵军,已经派兵偷袭了百里石长城的两个重要隘口——长平关与故关,所以长城那边不用多想,铁定是无法翻越了。目前他们唯一可以选择的道路,就只有沿着山脊一路向东,直至摸到藏于大山深处的太行粮道,然后再顺着粮道前往滏口陉要塞。   唯有成功抵达滏口陉,才能算是真正的平安脱险。   可最为要命的是,从这里到滏口陉,不仅山路曲折险峻、非常难走,而且一万多人的队伍几乎没有携带任何口粮,耗上两三天的光景,非得饿昏在途中不可。   在山里疾行了半日后,赵亮眼瞅暂时安全了,便把军官们都召集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方案。   经过仔细清点,首先是将整路兵马的具体人数弄明白了。五个营的将士,前天从伤兵大营出发时,总计两万一千一百余人,其中包括赵养乙专门借调给赵亮的五千兵马。此时能逃进山里的,只剩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五人,将近八千名战士或溺亡于丹水河中,或战死在秦军剑下。   赵亮听着部下的汇报,心中不禁暗暗伤感,同时也开始担忧起另一个问题来:他带着这么多人成功突围,算不算是改变历史了呢?   或者说,眼前这一万三千多兵马,会不会本来应该是战死在长平前线的,可现在被他这么一搅合,一个个都能活着回去了,这无形中不等于是为后世增添了无穷的变数?   想到这里,赵亮顿时感觉自己的后脊梁汗毛倒竖:我靠,之前光顾着玩儿命突围啦,居然把这茬儿给忘了个干净!我滴个神呀,这回怕是要捅出大篓子了,该怎么办呢?   见他兀自在那里皱眉沉思、一言不发,校尉林达奇道:“赵大人,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为大伙儿的口粮发愁?”   赵亮闻言回过神来,连忙掩饰着点了点头:“啊?哦对,我正是在考虑此事。”   林达同样剑眉紧锁,道:“唉,之前我们几个也商量过,一时间都没有琢磨出什么好办法。一万三千多人呐,吃饭是个大问题。”   另一个名叫程平的校尉也发愁道:“况且,咱们目前走的是太行山的野径,若想抵达粮道那边,之后恐怕还少不了要翻山越岭,甚至攀爬悬崖峭壁,如果吃不饱肚子,很难有力气赶路的。”   听他这么说,其他军官也都纷纷点头称是,无不为接下来的行军感到担忧。   赵亮对此同样有些无可奈何,正在大感头痛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憨憨的哼了一声:“这有什么的?太行山里面到处都是蛋白质,随便对付两顿就行了。”   大家听得都不禁一愣,随即全将目光望向了赵亮身后,赵亮也顺势转过头去,看着一脸呆萌的贺山,好奇道:“你刚才说什么?”   贺山挠了挠头,傻呵呵的笑道:“以前搞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像这种情况多了去啦,不算啥。”他指了指树林,接着讲道:“野鸟和鸟蛋、还有蛇、蝎子、昆虫幼虫,都能找来吃。如果运气好的话,碰上狍子、野兔、山鼠什么的,更是难得的优质蛋白。只要食用方法得当,可以撑很久啦。”   赵亮心念一动:我靠,他说的没错呀,这不就是贝爷荒野求生的现实翻版吗?   “老贺,你有多大把握?”赵亮问道:“别忘了,咱们可不是特战小分队,而是上万人的大军团啊。”   贺山此时还没完全恢复原来的神智,但本能的反应已经渐渐正常了,听赵亮这么问,他满不在乎的答道:“人虽然多,可这山也大啊,飞禽走兽更是数不过来。打打猎、挖挖野菜、摘点山果,抓些虫子,怎么还不能对付几天啊?”   赵亮听的精神大振,连忙转头对众手下道:“贺山讲的蛮有道理。太行山脉的生态系统非常发达,可供补充热量的食物其实有很多,只要上万人马不扎堆儿,周围的材料还是能够勉强应付的。咱们这样,立刻把军团化整为零,分散在方圆数十里的区域内,把握好方向,各自补给、多路行进,等抵达粮道之后再重新集结。”   闻听此言,大部分的军官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军团行进,居然还可以这么操作。   林达思忖片刻,点头道:“嗯,大人的这个想法,卑职感觉可以一试。反正眼下也没有粮草补给,总不能在这里活活饿死吧。”   一名千夫长同样应声道:“卑职也赞同!不瞒诸位说,我从军之前曾是猎户出身,家就在赵韩两国交界处的大山里,所以自小便对山林生活非常熟悉。虽然不像贺大哥那么有种,敢直接吃虫子,但野鸟山鼠,还有蘑菇啥的,在我看来的确都是美味。只要不在山里迷了路,应付它十来天的光景绝无问题。”   眼见有人积极响应,其他军官顿时也略微放下心来,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感觉这分散行动、各自找食的行军方案,倒也未尝不可。   赵亮一拍大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整路军团仍旧按照原先五个营的编制,分别散开。然后各营再划出若干小队,每队七八个人、十几个人都可以,小队与小队之间离的稍微远一些,确保不相互抢夺资源。另外,每支队伍里尽量有一到两个人,熟悉山地狩猎的方式,并且可以准确辨识方向。”   众手下们心里都非常清楚,在茫茫山野间跋涉行军,又缺吃少穿的,那可绝对不是开玩笑,于是大家连忙郑重答应,简单商量了一下细节之后,便分头回去进行部署。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整路大军各自散开,依照着特定的顺序和方向陆续出发。   而赵亮此时也带着贺山,跟在林达指挥的那一小队里,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一同朝东北方大步而去。 第六百三十二章 就为那口吃的   “来,尝尝,尝尝,真的很新鲜呢,”贺山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同时还把大手伸到了赵亮的鼻尖儿前:“好吃的,嘎嘣脆。”   赵亮强忍着立刻要吐的感觉,连连向后躲闪:“你你你,你给我把这条虫子拿远点!”   贺山露出了一副纯真的模样,热情洋溢的往前凑了凑:“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这个宝贝是我专门给你留的,不然就被那些小子抢光啦!”   林达站在近旁,一边涨红着脸,使劲把含在嘴里的虫子硬吞下去,一边结结巴巴的劝道:“大……大人,老贺……老贺他说的没错,你还是吃了……吃了吧……呕……”   赵亮怒道:“你看看你!都他妈吃得快要死了,还一个劲儿的劝我?!贺山,我可警告你啊,别过来,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立刻下令绑了你!”   贺山闻言一愣,满脸好奇的问道:“难道你不饿吗?”   “不饿!一点都不饿!”赵亮回答的极为干脆:“就算是饿死,老子也不吃它。”   贺山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把大嘴一咧,呵呵笑道:“你要是不吃,那就便宜我了。”说着,他把手里那条不知名的虫子一下塞进自己口中,表情陶醉的咀嚼起来。   光是看他这副表情,赵亮就险些没控制住胃里的翻腾,他赶忙将头转向旁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林达也差不多已经缓过来了,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叹道:“唉,不吃就不吃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便能抵达太行粮道了。等咱们到了那里,距滏口陉要塞也就不远喽。”   赵亮充满警惕的看着贺山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这才如释重负的应道:“嗯,总算是快熬出头啦。就这么几天的功夫,附近这片山区差不多被咱们给搜刮光了,但凡是能动的、能飞的、能叫唤的,基本上都没逃出贺山他们的嘴!”   听他这么说,林达忍不住苦涩的笑了笑,接着又有点无可奈何的说道:“大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眼瞅着离太行粮道越近,整个队伍就逐渐收缩的越紧密。毕竟也是好几千张嘴呐,又一直都没吃饱过,可不得刮地三尺吗?”   赵亮接过一名士兵递上来的水囊,先是咕咚咕咚的灌了个水饱,然后抹着嘴问道:“队伍归拢的怎么样了?掉队的多吗?”   “的确有掉队的,但是数量应该不多。”林达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据斥候报告,最早的一批人马,昨天就翻过了前面的山口,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身处太行粮道啦。规模嘛,大约两千左右吧。咱们这里的,我刚刚清点过,主要是三营、四营的人,还有二营的一部分,总数在五千四到五千五之间。再往后面,稀稀拉拉的至少还有这么多人。因为大家身上都有伤,食物也不够,所以越走越慢。”   赵亮点点头,又问道:“我听说前天在鹰嘴岩那边,有不少弟兄摔下山涧了,你清楚这事儿吗?”   林达脸上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颔首道:“我查问过了。前天傍晚那会儿,不是又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嘛,鹰嘴岩的山壁一下子变得特别湿滑,一营的几个小队恰巧途径那里,攀爬的时候没留神,就……”   “简直是胡闹!”赵亮闻言眉头紧锁,生气道:“我不是早就提前下过命令了吗?凡是遇到雨天湿滑的情况,宁可停下来休整一天半天,也绝不能冒险登山!一营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莽撞?!管事的千夫长呢?”   林达见赵亮动了怒,赶忙劝道:“大人您千万别生气,这也不能全怪千夫长和弟兄们。在荒无人烟的山里面接连走了七八天,大家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越是离着粮道近了,就越是心急如焚,因此连夜赶路、冒雨赶路的人不在少数。您别说下面的士兵了,就连我也巴不得再拼命走上一程,希望早点到达安全地带呢。”   赵亮当然理解将士们的这种心情,所以也不好再当着林达的面埋怨什么,他瞅了瞅逐渐西沉的斜阳,问道:“怎么?你还想再走上一段?”   林达也下意识的瞧瞧天色,点头道:“嗯,我看还是继续赶路吧,趁着今天天气好,争取连夜翻过山口。大人,不是卑职乌鸦嘴,太行粮道连通着大粮山的辎重营地,那里早已经落入秦军手中,说不准什么时候,秦狗就会顺着粮道杀过来了。万一迟些功夫,被敌人堵在路上,那咱们之前的辛苦可就全都白搭啦。”   赵亮听他说得有道理,自己也的确是打心底里怕了那些如狼似虎、行动神速的秦军,于是站起身来,喝道:“好,要走就走!所谓不怕慢,就怕站,白白的在路上耽误功夫,实在没什么意义。”   眼见主将点头同意,林达也立马来了精神,他答应一声,旋即转身跑出去十几步,大声招呼正在休息的战士们,赶紧启程出发。   一声令下,本已疲惫不堪的赵军将士又重新打起精神,纷纷朝着不远处的山口行进。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赵亮他们终于顺利越过了最后一道山脊,人工开凿的赵国运粮便道,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时,粮道上已经点起了数不清的火把,先一步抵达这里的军团战士,正在一边休息,一边等候大部队的到来。这会儿他们看见又有弟兄从山口后面现身,而且听说主将赵亮赵大人也在其中,顿时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欢呼雀跃着迎了上来。   两边的战士们,在那半明半暗、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汇聚到了一起,大家又喊又叫,热烈拥抱,每个人的嘴里都在不停的念叨“咱们胜了!咱们胜了!”劫后余生的泪水,就仿佛止不住似的,哗哗流淌着。   而在这其中,唯独贺山与众不同,他满脸诚恳的向周围每一个人提着同样的问题:“嘿,哥们儿,有吃的吗?”   赵亮他们顺利抵达太行粮道之后,并没有急着继续赶路,而是就地休整了两天的功夫。一来,他是打算等一等落在后面的兵马,那毕竟还有四五千人,无论如何不能弃之不顾。二来嘛,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在太行粮道的中继站,居然找到了遗留在那里的大批存粮。   我的天,这家伙可是了不起的大发现啊。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伤兵军团上上下下所有人,从最初跟随赵括发动总攻,到后来被秦军重重围困,再到后来反复突围、死伤无数,直至由赵亮领着闯过丹水、钻进大山,前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吃过马肉、吃过野果、吃过草根、吃过野菜、吃过虫子,甚至可能还吃过人,可就是没有吃过正儿八经的粮食。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那一大包一大包黄澄澄的黍子和麦粉,战士们两眼放光,哈喇子都快从嘴边流到脚面了。   吃!只要吃不死,就要往死吃!   军官一声令下,数千赵军好似蝗虫一般,呼的一下扑上了粮食堆,转眼就要硬怼生粮!   赵亮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林达背后的宝剑,不顾一切的冲上了去。   “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停下来!”赵亮怒喝一声,挥动宝剑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不过,他又马上意识到,这么做实在是他妈的太危险了,这帮饿疯了的赵军,搞不好能直接把他也给吃了。   想到这里,赵亮连忙丢掉手里的武器,立马改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温柔面孔,好言劝道:“弟兄们,千万别冲动啊,我不是不让你们吃饭,只是怕你们吃的太急容易出危险。”   此时,贺山和林达二人也拼了命的挤到赵亮近前。贺山二话不说,一把将赵亮护在自己身后,怒目圆睁的瞪视着同样怒目圆睁的赵军战士,而林达则怒斥道:“大人说的没错!你们这帮蠢猪,饿了这么久的时间,猛然进食,尤其是吃生粮,会被活活撑死的!”   他连着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全都是千夫长和百夫长,然后命令他们按照营队的次序,各自分组领粮,并想办法将黍子麦粉和杂豆烤熟或煮熟,再一点一点的发给手下将士。   经过一番喧闹,第一批控制着分量的粮食,在林达等人的监督下分发完毕。有经验的老兵们用刀剑在地上挖出一个个大坑,坑底铺满树叶,将粮食倾倒其中,接着又覆盖一层树叶和泥土,然后再在上面点起篝火。   不一会儿的功夫,山地四周便飘满了粮食被焖熟的香气。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九死一生的伤兵军团,在得到了食物补给之后,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终于可以去享受这远离战争的片刻安宁。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落在后面的四千多名赵军将士,也陆陆续续的从山口那边翻越过来,平安抵达此处,最终完成了整建制的集结动作。   赵亮见绝大多数的人马已经顺利汇合,再加上秦军确实有可能随时出现,于是决定不再等待,下令立即整队启程。   就这样,一万三千大军在典府上士赵亮的率领下,沿着太行山粮道一路向东,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一种凯旋而归的气势,向更为安全的滏口陉要塞阔步进发。 第六百三十三章 是英雄还是叛徒   从滏口陉要塞送回邯郸的一个新消息,转眼间便震动了整个赵国朝堂。   据前方报告,就在昨天清晨,一支破衣烂衫、看上去好像叫花子聚会一样的庞大军团,忽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太行粮道的尽头,并且直接抵近了兵力空虚的滏口陉要塞。   对方没有旗号、不亮身份、更未展现出什么明确的意图,但是却一个个浑身浴血、神情肃杀,怎么看怎么不像善类。过万的兵马在山道上呈四路纵队排开,昂首阔步,离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冲天战意。   只有不到三千人的要塞守军,顿时慌了手脚,险些当场炸了毛。   等那支军队走到关隘跟前,眼看着城头上的赵军激动到差点就要开弓放箭了,为首的一个小白脸将军才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慌里慌张的命令大军停下脚步,同时派人上前通报了自己的来历:   大赵典府上士赵亮,率兵突围返回。   “典府上士?赵亮?”平原君看了看同样一头雾水的赵王,转眼望向站在对面的晋阳公主:“这个人,是我认识的那个赵亮吗?”   赵琦难掩发自内心的高兴,点了点头,朗声道:“从身份和官职上看,应该就是我府中的首席门客,君上曾见过的那个赵亮。”   “寡人想起来啦!”赵王忽然接口道:“就是他,当着寡人和众大臣的面,把那三十门神威大炮给毁了,对吧?”   赵琦瞥了一眼脸上有点难看的赵晶,笑道:“没错,王兄说的就是他。后来赵括领兵出征,臣妹向典府举荐了此人,由他担任上士之职,负责协助胡义调度粮草。”   赵王眉头轻蹙,奇道:“这么说,他不是一个处理军需的文职官员吗?怎么又会率兵突围呢?”   平原君手里拿着军情竹简,思忖道:“这份报告上写的很清楚,赵亮是奉主将赵括之命,指挥伤兵军团,作为四路突围部队之一,从秦军的丹水防线一路杀出来的。突围的时候,他们有两万兵马,眼下能平安回到滏口陉要塞的还剩一万三千多人。说实话,这很不容易啊。”   晋阳公主补了一句:“正如君上说的,赵亮带领的并非精锐主力,而是由伤兵组成的杂牌军团,人数又只有两万。所以岂止是不容易啊,简直就是奇迹。”   这个说法,立刻得到了在场文武百官的认可。平心而论,秦国军队究竟是什么水准,武安君白起又是怎样的统帅,大家心里都有数,能在对方重重围困之下拼杀而出,况且还是一群老弱残兵,称之为奇迹毫不夸张。   眼见大臣们如此议论,赵王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他轻轻咳嗽一声,道:“嗯,难得也好,奇迹也罢,总归能平安回来就是好事。那一万三千儿郎,都是咱们赵国久经沙场的老兵,顺利突围着实可贵。赵晶、杜卓,你们看,这支部队暂时该怎么安排啊?”   身为国尉的杜卓,乃是两朝元老,执掌军务多年又一向与晋阳公主、廉颇等人关系匪浅。此时听赵王垂询,他却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望向了新任主将赵晶。   赵晶对于赵亮的成功突围,同样也是颇感意外。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在秦军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竟还有人能活着走出来,而且活着出来的,居然还是自己那位同父异母、不共戴天的倒霉哥哥。   他沉吟片刻,阴恻恻的答道:“我王明鉴。眼下那个赵亮所说的,都是他的一面之词。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恐怕还须仔细甄别一番后,才能下定论。”   赵琦闻言秀眉一挑,不客气的问道:“赵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晶不慌不忙的笑了笑,答道:“没有调查,谁敢保证是他不是投降了秦国,作为奸细,回来图谋不轨呢?”   此言一出,在场的群臣无不轻呼一声,就连赵王和平原君都忍不住又皱起眉来。   晋阳公主粉面含霜,忍不住斥道:“放肆!你这分明是在血口喷人!哦,你率领三万兵马,不战而逃,回来邯郸就是大功臣,赵亮带着一万多弟兄浴血厮杀、奋力突围,回来就成了奸细。你如此诽谤那些将士们,难道不羞耻吗?”   赵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笑道:“公主此言差矣。首先,末将并非不战而逃,完全是因为提前看破了敌人的诡计,才在危难降临之际,拯救了我大赵的三万兵马。与之相反,赵亮的情况可就非常可疑了。”   “哦?何处可疑呢?”平原君好奇的问道:“你能否给我们分析分析。”   赵晶拱手道:“我王、君上,臣是这么认为的。两军决战之初,秦国人为了引诱我军深入,所采取的战术动作多半隐蔽而收敛,各路合围部队或藏于山谷,或行进在路上,尚未完成稳固的壁垒。彼时如果全力突破,可能还有很大的机会透阵而出、脱离困境。但是……”   他略微顿了顿,瞥了一眼满脸气愤的晋阳公主,继续侃侃而谈道:“但是,现在距离秦军完全合围我军,已经过去二十几天了。在武安君白起的亲手布置下,敌人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构筑了坚固的防线,甚至就连秦王本人都亲赴河内郡,征召十五岁以上的男人,组建了河内军团,用以封锁我军突围和救援的道路。面对这种情况,别说是一万三千残兵败将,就是一万三千只飞鸟,恐怕也未必能飞出长平!”   赵王听得沉思不语,好半天功夫都没有吭声,平原君则抚了抚胡须,语带疑惑道:“这么说,你感觉其中有诈?”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臣不敢妄加断定。”赵晶道:“不过就秦军的作战态势而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极有可能会越过太行山脉,兵锋直指邯郸,而滏口陉要塞,正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赵晶的这番诛心之语,朝堂上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当然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凭赵亮和他的伤兵军团,根本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逃出秦军手掌,除非是双方达成了什么默契或协议,比如,赵亮凭借一万三千兵马,替秦军骗下位于太行山和华北平原之间的战略要地——滏口陉。   此时,赵王忽然把眼睛一瞪,开口问道:“赵亮他们现在人在哪里?已经进入要塞了吗?”   平原君连忙答道:“哦,还没有。要塞守将也同样不确定赵亮的情况,所以没敢让大军入城,而是把他们安置在了城外的军寨之中,同时向朝廷报告,请求下一步的指示。”   “还好还好,”赵王闻言松了口气:“守将的做法很谨慎、很周全,回头要着重嘉奖。”   眼看大王顺着赵晶的分析,已经开始对那支突围孤军产生了防备心理,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整出什么其他幺蛾子,晋阳公主不禁暗暗忧心,连忙看向国尉杜卓。老头儿见状会意,大步走出朝班,向着御座拱手说道:“启禀我王,赵晶将军的顾虑,虽然听上去有些道理,但是也不必如临大敌、乱了方寸。依老臣看,这些将士绝无问题。”   “哦?老爱卿何出此言呢?”赵王有些好奇的问道。   杜卓上前一步,朗声道:“首先从时机的角度看,秦国人断不会采取赵晶所说的那种策略。他们虽然在长平地区围住了我们的主力,但目前双方仍处在对峙阶段,我们冲不去,他们也吃不下来。一旦秦军稍有松懈,赵括将军还可能把握宝贵的机会,反给他们之命一击。”   平原君微微颔首:“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秦军一天不彻底解决长平战事,就绝不可能急着挥师东进。相应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派出一支内奸队伍,提早跑来偷城。”   “君上所言甚是,”杜卓应道:“过早出动内应,除了夜长梦多、徒增变数外,秦国人什么也得不到。这种无用之功,秦王和武安君会做吗?”   闻听此言,赵王终于略感安心,他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反应过度了,于是点头道:“情况确实如此。秦国根本无法提前猜出,寡人会不会整编自战场上撤下来的部队,当然也就没办法把握所谓内应配合夺城的时机。因此,现在从长平突围回来的,应该不是敌人的内奸。”   杜卓略微一揖,继续分析道:“其次,从要塞守军描述的情况来看,虽然字里行间只有寥寥数语,但也不难想象,赵亮他们这支部队的状况,究竟有多么凄凉。残甲断剑、衣不蔽体、形同枯槁、人人带伤。才到了要塞城下,立时便有近半的战士瘫卧在地,疲不能兴。凡是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像这样的情景,足以说明他们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并且经历了我们无法想象的苦难。我王,诸位大人,赵国有如此忠贞奋勇的军团,难道不值得我们欣慰和钦佩吗?”   听着老国尉略带哽咽的话语,在场众人都不禁沉默起来,不少大臣的眼眶也已然变得有些湿润。平原君长叹一声,转向赵王拱手道:“我王,杜大人讲的才是正理!将士们为国杀敌,不幸中计被围,能拼死杀出来的,都是我大赵最可贵的热血男儿!他们不仅不该受到猜疑,反而应当重重奖赏,以激励我大赵的军心士气!”   “对!突围将士有功!赵亮有功!”文武百官纷纷应和,一时间整个朝堂群情激动、人声鼎沸。   被这种悲壮昂扬的气氛所感染,赵王也不由得振奋起了精神,他一拍桌案,朗声道:“好!咱们君臣一心、将士忠勇,何惧虎狼暴秦!传寡人的旨意,即日加封赵亮骠骑将军,赐金百两,麾下有功官兵皆晋升一级,入城休整。另着晋阳公主作为王族特使,前往滏口陉犒劳突围大军!” 第六百三十四章 烈刃军团   “你能平安回来,我很高兴,汾阳也很高兴。”赵琦凝视着坐在她对面的赵亮,语气平静的说道:“只可惜,妹妹很快就要嫁给赵琦那个混蛋了,所以不便随我一同来探望你。”   赵亮早已经通过小雅得知了此事,因此也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他略微点了点头,道:“能再次见到公主,我同样也非常开心。此次出征长平,到最后恐怕没有多少人可以安安稳稳的回来了。”   “这全都要怪赵括!”晋阳公主面色一沉:“还有赵晶、平原君,以及王兄。若不是他们一意孤行,又哪里会令数十万大赵将士深陷危局?!”   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公主,此时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长平惨败,终成定局,这或许也是天数使然吧。”   赵琦不满的冷哼了一声:“什么天数,分明就是人祸。眼下前线危急,王兄仍旧糊涂不已,居然还让赵晶担任了新军主将,这不是非要把大赵往火坑里推吗?”   赵亮非常清楚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可这会儿还是必须装模作样的问道:“对于赵晶出任新军主将一事,公主是怎么看待的?”   赵琦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随即压低声音道:“不瞒你,我之前是打算派人直接干掉赵晶的。这家伙得了兵权,再娶了我妹妹,朝廷内外恐怕就没人能制住他了,所以,我一刻也不愿拖延。不过很可惜,或许是他劫数未到吧。眼瞅着行动在即,忽然出了一个小纰漏,导致我被迫临时取消对赵晶的刺杀了。”   赵亮当然清楚赵琦口中所说的小纰漏,其实就是小雅暗中的杰作,但仍旧明知故问道:“是走漏了消息吗?”   “不知道,”晋阳公主微微摇头:“说实话,直至现在我也没弄明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本,我是准备让邯郸郡守赵雄飞出面,以犒赏大军的名义,邀请赵晶入城赴宴,然后在宴会上派死士行刺他。然而就在举行宴会的前一天,我指派的那名刺客突然遭到暗算,好端端的在自己房中被不明身份的人偷袭打昏,完了还被人在身上挂了个布条,上面写着不准杀人。”   赵亮假装吃惊道:“啊?这么离奇吗?究竟是谁干的,会不会是赵晶?”   赵琦秀眉轻蹙,沉声道:“我事后仔细查过,应该跟赵晶没有关系。不过,后面还有更加离奇的事情。第二天一早,邯郸郡守府突然接到消息,说城中混入了大批秦国奸细,名字身份和所处位置都写的清清楚楚。赵雄飞不敢怠慢,连忙派出手下前去核实,没想到,还真就按图索骥的抓住了几个可疑人士。不过,对方却并非秦国奸细,你猜猜看,他们究竟是谁?”   赵亮思忖片刻,道:“莫非是赵晶的人?”   “没错!”赵琦冷笑道:“抓到的那几个人,全都是赵晶麾下的亲兵,而且根据那份告密的清单显示,进城的人还不止他们几个,粗略一算,至少几百!”   赵亮装作吃惊的说道:“我的天,派几百人混进城中,他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晋阳公主气愤道:“狼子野心,当然没什么好事啦。而且不用猜也知道,多半是用来对付我的。”   “赵郡守后来追究此事了吗?”赵亮关心道:“应该到大王跟前告赵晶一状啊!”   “没用的,”赵琦闷哼一声:“赵晶狡猾的像狐狸一样,亲兵被郡守府查扣了之后,他立马派人跑来解释,说是给手下的弟兄放假休息,还特命他们进程游玩时不准穿着军装,免得惊扰了百姓,所以才造成了误会。”   赵亮早就清楚了事情原委,听晋阳公主这么说,也连忙摇头惋惜道:“唉,又被这家伙逃脱了一次,下回准保让他没有好果子吃!”   赵琦闻言笑道:“你这回就没让他吃到好果子。之前赵晶率兵回朝,端的是春风得意。他明明是从秦军的手中侥幸逃脱,到最后却弄得好像凯旋而归一样。王兄也糊涂的紧,居然还把他奉作帅才,一味加以重用。而你呢,就在赵晶沾沾自喜的时候,忽然带领上万勇士,一路真刀真枪、尸山血海的拼杀回来,终于让大赵君臣们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相比之下,赵晶临阵脱逃的可耻行径,再次变成了邯郸百姓的笑谈。”   赵亮不要意思的挠挠头,谦虚道:“哎呀,也没有公主你说的那么夸张了。我们这些老弱病残能活着回来,真的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晋阳公主没有答话,只是歪着头,美目灼灼的看着赵亮,直到把他瞧的都有些不自在了,才忽然噗嗤一乐:“赵亮,你这家伙,越是相处的久了,就越让人感到惊喜和佩服。初到邯郸之时,你大闹皮货市场,搅得全城躁动;之后蒙受不白之冤,却毫无惧意,竟然说服司寇田坟自证了清白;投入我门下不久,又凭借神技,一举摧毁赵括赵晶两个傻蛋辛辛苦苦造出来的大炮,震惊群臣。到了今天,你再一次创造出奇迹,率领两万残兵,硬生生从白起手中闯了回来。然而,你却仍然谦逊无比,对此没有半点得意之色。赵亮啊,你知道吗?我都差点忍不住要对你倾心了。”   赵亮听得吓了一跳,连忙道:“公主说笑了,我……我有媳妇的。”   “呸,看你那副傻样子!”赵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旋即又笑骂道:“我说的是差点忍不住,没说已经倾心,听明白了吗?想什么呢?”   赵亮知道对方有意调戏自己,赶紧岔开话题:“是是是,我误会了,还请公主多多恕罪。哦对了,公主此番劳军,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比如我手下的这些兄弟,接下来该如何安置?”   赵琦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俊美的面庞上不知何时也微微泛了些红晕,只见她将情绪略作调整,郑重道:“好了,不听你这傻子胡说八道了。我这次来,除了慰劳奖赏你们,的确还带着王兄的旨意。长平战事不利,朝廷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目前,征召新军的命令已经发遍全国,各地的战士正在陆续集结,而其中真正算是有用战力的,除了赵晶麾下的三万人马,现在又多了你们这一万三千多将士。所以,王兄与大臣们商量后决定,除了封你为骠骑将军之外,还命你担任新军副将,所辖兵团赐名‘烈刃’,增补一万七千新兵,暂时驻守滏口陉要塞,随时准备驰援长平。”   “情况基本就是这样啦,”小雅的声音从对讲机那边传来,听上去依旧明快干练:“眼下多了你们这路大军,又是由你亲自指挥,赵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另外,我跟张素大概介绍了老爸的事情,她现在思想上有了一些转变,如果顺利的话,我估计她会转向咱们,帮忙对付神侠组织。”   赵亮高兴道:“那可太好啦。据蒋宏那家伙说,张素跟随赵德柱多年,在神侠里很有分量,她若是能弃暗投明,会影响一大批人啊。”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小雅道:“蒋宏目前已经背叛了赵晶,再加上张素,这场仗我们等于胜利了一半。接下来只要瞅准时机,完全有可能把他直接拿下。”   赵亮想起另外一件事,沉声道:“说胜利还为时尚早。假如汾阳公主真的嫁给了赵晶,那我们也等于是输了一半。”   小雅也愁道:“你讲的没错,我也正为此事发愁呢。据我得到的消息,赵王这回的态度很强硬,好像恨不得两人立刻完婚呢。”   “有什么办法拖延一下吗?”赵亮问道。   “大哥,我现在只是以你未过门妻子的身份,寄居在公主府而已,”小雅抱怨道:“要名没名,要权没权,怎么拖延小公主的婚姻大事啊?除非绑架她。”   说到这里,小雅和赵亮都不禁微微一愣,哎对啊,先把赵雅绑走藏起来,不也是一个办法吗?   赵亮道:“实在不行,恐怕真的只能用这损招儿了。”   小雅沉默了几秒,语气认真道:“嗯,我看行。当初我抓捕的那个倒霉的穿越者,不是也绑架了三国的小乔吗?他能这么干,我也能。”   赵亮不禁哑然失笑:“做法一样,但目的不同,还是可以理解的。如果真要绑架汾阳公主的话,得先想想之后把她藏在那里呢?可惜李义夫妻惨死在赵晶手中了,不然李记皮庄倒是可以。”   “绝对不行,堂堂公主遭到绑架,况且还是新军主将的未婚妻,赵王非得把整座邯郸城翻个底朝天不可,”小雅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是在城里,关系再硬也不行。”   “那该怎么办呢?”赵亮有些发愁:“难不成躲进司寇府下面的地宫里?”   小雅对这个提议更是嗤之以鼻:“你少来,我再也不会去那个鬼地方了。别忘了,下面还有一条烛龙呐,没有你和徐陵在,我可对付不了它。我想好了,绑架了小公主之后,有一个地方绝对安全。”   赵亮忍不住好奇道:“哦?什么地方?”   小雅嘿嘿一笑:“当然是烈刃军团的大本营啦,我的将军大人。” 第六百三十五章 绑匪与肉票   晋阳公主在奉旨劳军之后,并没有急着返回邯郸复命,而是决定暂时留在了滏口陉要塞。   赵琦说,这里难得距太行山如此之近,不由得令她联想起远在晋阳的封地,所以打算盘桓几日,好一解思乡之情。   旁人不晓得这位公主殿下为何要在这靠近前线的边关城寨打发乡愁,可是精通读心术的赵亮却非常清楚,赵琦之所以赖在这里不走,主要还是因为妹妹的婚事。   依着晋阳公主的盘算,作为亲姐姐的她一天不回去,赵王一天就不能把汾阳小公主嫁给赵晶。这也难怪,毕竟这姐妹俩是一个妈生的,自幼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再加上大公主在王族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所以无论赵王再怎么心急,脸面上和情理上,也得由赵琦亲自主持妹妹的婚礼才行。   尽管赵琦也清楚,为了国家大局,赵王的意志终究是不能违背的,也就是说,妹妹这回铁定是要成为赵晶的妻子了,可是侥幸心理乃人之常情,“能拖则拖”也是该有的套路,因此赵琦寻思着,就算给王兄和赵晶心里添点儿堵,那也是挺好的。   于是乎,这位奉旨劳军的大公主,吃了秤砣铁了心,从此住在滏口陉不走了。   既然晋阳公主自己不愿意回去,那就等于谁说也没有用。赵王为了赶紧促成赵晶和赵雅的婚事,好尽快与新军主将建立亲戚关系,连着派人来催请了赵琦几次,却都被一向我行我素、出名任性的大公主给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回去。反正她也不是朝廷官员,又没有什么重要的职责在身,身为一国之君的赵王,有时候还真拿自己这个妹妹毫无办法。   不过好在赵晶最近也忙于各项军务,一时间也真没有功夫举办婚礼,所以赵王只得无奈的叹口气,暂时任由赵琦躲在外面不回来了。   不过,赵王毕竟是赵王,心机也不比旁人少,他最后一次派人去找赵琦,专门带了句话:想在滏口陉散心没问题,不过下月初六你可务必得回来啊,因为那天是先王的忌辰。   这个要命的理由,就算赵琦头再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我靠,还有不到十天,这下可真要麻烦了。   据宫里的眼线偷偷送来消息说,这几日赵王已经开始命人筹备汾阳公主的婚礼仪程了,这摆明了是打算拉着晋阳公主一给老爹上完香,紧接着就要直接喝喜酒了呀。   赵琦不禁暗暗心焦,连忙把赵亮喊来一起商量对策。赵亮听完公主的担忧,微微一笑,告诉对方完全不必着急,只要给他三天时间,事情就能顺利解决。   赵琦对此将信将疑,询问赵亮究竟有什么办法,而赵亮却表现得高深莫测,只说时候一到她自然就清楚了。   就这样,晋阳公主在滏口陉要塞等了三天,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她终于等来了赵亮所说的那个办法——妹妹汾阳公主赵雅大驾光临了。   对于赵雅的到来,赵琦感到非常惊讶,而对于赵雅来这里的方式,她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小公主居然是躲在一口大箱子里,被一辆极不起眼的牛车送来的。   看着妹妹满身的草枝木屑,脸上还带着一抹顽皮的笑意,赵琦不禁疑惑的望向赵亮:“你,你们这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名堂啊?”   赵亮从容一笑,指着赶车的车夫道:“你还是问她吧。”   赵琦闻言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个满脸胡子拉碴、浑身尘土污渍的车夫,居然是小雅扮的。   此时,小雅摘掉头上的斗笠,甩了甩散开的秀发,对着大惑不解的赵琦笑道:“公主不用感到奇怪,眼下小公主是我们的肉票人质,若想她平安无事的话,你还须拿出一大笔赎金才行。”   听她这么一说,聪明的晋阳公主顿时明白过来,又惊又喜的盯着赵亮,赵亮则问小雅道:“行动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小雅一边掸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应道:“幸好你专门派了手下赶来帮忙,否则这次还真有可能穿帮呢。”   汾阳小公主赵雅此时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赵亮跟前,笑嘻嘻的说道:“赵大哥,终于见到你啦,自从你去了前线,雅儿没有一天不惦念你呢。前几日听说你胜利凯旋,我都开心的睡不着觉了。”   赵亮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小公主过奖了,我哪里是胜利凯旋呀,分明是狼狈逃命啊。”   “不不不,你说的不对,”赵雅凝视着赵亮,认真道:“秦军的统帅是名震天下的武安君白起,能在他手中活着回来,就是胜利。”   听她这么说,赵亮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晋阳公主则在一旁追问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小雅姑娘说差点穿帮又是怎么回事?”   不待小雅回答,汾阳公主便忍不住兴冲冲的说道:“讲起来实在是太刺激啦。我之前都完全不晓得呢,赵大哥和小雅姐姐为了阻止王兄为我举办的婚礼,竟然安排了一场真实的绑架。”   小雅笑笑,对赵琦解释道:“目前大王为了笼络赵晶,铁了心要牺牲小公主的幸福,硬逼着她下嫁对方。我们想不出任何合理的借口,于是只好行此下策,假装劫匪出手掳走了汾阳殿下。这样一来,婚礼就无法举行了。”   她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原先,我想着跟小公主提前打个招呼,好让她配合演这场戏。不过,赵亮认为还是真刀真枪的行动,才能瞒过大王和赵晶。于是,他便派遣了一批精锐的战士秘密来到邯郸,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绑架了咱们的公主。”   “既然是按照计划进行的,那你又为何说险些穿帮呢?”赵亮不禁好奇的问道。   小雅微微一笑:“你说巧不巧,就在行动的那天,大王的两位宠妃恰好来到公主府,要帮着小公主挑选礼服,而她不明所以,又偏偏喊我一起拿主意。幸好你手下那个名叫林达的校尉反应机敏,当场决定连我一起绑架了,这才避免穿帮露馅的风险。”   赵琦闻言吃惊道:“我的天呐!你们居然是在我的府邸中动的手?”   “不这样做,不足以把事情搞大呀,”小雅平静的答道:“幸好公主府里的死士护卫们,大多数都跟你来了滏口陉,所以林达他们行动时才没有发生激烈交手。他们顺顺当当的把小公主和我带离府邸后,又毫不停歇,直接闯出了邯郸城。在城外,我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驾着牛车一路向西,而他们则故布疑阵,策马往东,引开之后的追兵。”   汾阳公主接着道:“我一开始都被吓坏了,还以为真的遇上了坏人。直到走在半路上,小雅姐姐才告诉我实情。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仍旧躲在大箱子里面,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呢。”   “你可真行!”赵琦听得哭笑不得,又嗔怪又心疼的拍了拍妹妹的衣衫:“怎么样,这一路受苦了吧?”   “不苦。”小公主嬉笑道:“一想到能见着姐姐,还能见到赵大哥,就一点都不觉得苦啦。”   赵琦点了点头,转而望向赵亮,正色道:“这里安全吗?会不会因为我的缘故,引来王兄他们的追查?”   “我之前想过这个问题,”赵亮沉着道:“所以,才建议小雅他们演戏演全套。只是没料到小公主居然如此熬得住,一路上都主动置身于木箱之中,那自然更完美了。这里是我烈刃军的大营,藏上个把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赵琦思忖片刻,旋即也笑道:“嗯,你说的没错。退一万步讲,即便王兄怀疑是我暗中捣鬼,只要没有真凭实据,他对我终究也是无可奈何。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仔细想想才行。”   赵亮用读心术一探,立时了然,笑道:“公主所想的,应该是作何反应吧?”   赵琦赞许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刚才在想,当自己突然听说妹妹被歹人劫持的消息之后,究竟应该如何反应呢?”   “当然是立马赶回邯郸,火急火燎的找我啊。”汾阳公主忍不住笑道:“不说挖地三尺吧,至少也要赵雄飞他们不吃不睡的忙个脚朝天才行。”   “恐怕还不能像你说的那样简单,”赵亮笑着解释道:“我之所以让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入府劫人,是因为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赵琦看着赵亮,同样也笑道:“哦?那就让我先猜猜看,你的考虑究竟是什么。首先,绑架劫持像汾阳公主这等身份的王族成员,那绝不可能仅仅是勒索赎金而已,冒着天大风险却只为一点钱财,逻辑上根本讲不通。”   赵亮微微颔首:“是的,所以我也没有让他们像寻常的绑匪那样,偷偷摸摸的暗中行事。”   赵琦笑笑,仿佛是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继续饶有兴致的分析道:“既然不是为了索要赎金,而被劫持的目标人物,身份又极为特殊和尊贵,那么绑匪背后的真正目的,就无非三条了,报仇、胁迫、以及逃婚。”   小雅闻言看了赵亮一眼,同时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赵亮则笑道:“公主所说的,和我们之前想的一模一样。”   赵琦显然很在意赵亮的这个评价,不由得美目闪动,自信的说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了!你不仅仅是要搭救汾阳,更是要一石二鸟!” 第六百三十六章 胁迫的筹码   小公主赵雅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好奇道:“大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什么一石二鸟?”   赵琦大有深意的望了赵亮一眼,转头对妹妹解释道:“傻丫头,这个道理并不难理解。你被绑架之后,倘若劫匪并非仅仅是索要赎金那样简单,那么,真正的诉求无非就是我刚才说得那三条了——报仇、胁迫和逃婚。你想想看,对咱们王兄而言,那一条是他最担心的呢?”   汾阳公主只是年纪小、涉世未深,但人却非常机灵聪明,她想了想,试着回答道:“依我看啊,王兄并不怎么担心复仇的可能性。反正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他或许会生气或伤心,但是绝不至于为此太过担忧。比复仇更厉害一点的,应该是逃婚了。如果大姐因为不想让我嫁给赵晶,而派人假装绑架我,那么王兄的谋算就会落空,他自然会非常不悦,并且一定追查到底。但是,如果说最令他担心的,那一定是绑匪拿我当做筹码,胁迫你们答应他们的条件,对吗?”   “没错,”赵亮在一旁颔首道:“小公主身份特殊,跟你有关的大人物,除了大王和晋阳公主之外,如今又多了一个新军主将赵晶。用你来胁迫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很有可能实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赵雅恍然道:“哦,原来如此,我现在大概明白赵大哥和姐姐的意思了。你们是想利用这次的绑架,引起大王和朝臣们的各种猜疑,以便限制赵晶的权力。”   晋阳公主呵呵一笑:“行啊,我的小妹妹,居然也精通朝堂争斗了呀。你分析的八九不离十,我也是猜到赵亮可能另有用意,所以才会提出该做何种反应的问题。”   眼见小公主又有些糊涂了,小雅在一旁解释道:“你姐姐的举止行动,将会成为大王判断此事原委的重要依据。她若是急急忙忙的返回邯郸,并且立刻命人四处搜救你,那么劫匪寻仇和自己逃婚的可能性,便各占一半。也就是说,她有可能是真的着急找到你,也可能是故意表现的很着急。”   “相反,如果我在收到消息之后,并没有任何该有的焦急反应,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一种了。”赵琦接着笑道:“那就是我可能同时也收到了劫匪开出的要挟条件,因此对你的安危暂时不用担心。”   不待赵雅接话,赵亮也淡淡说道:“以大王多疑的性格,既然猜测大公主受到了劫匪胁迫,那么赵晶也同样会面临被人要挟的可能。到那个时候,你猜你王兄会怎么做呢?”   赵雅闻言噗嗤一乐,立刻答道:“我大姐还好说,赵晶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将,若是他拿军务大事跟劫匪做交易,王兄绝对寝食难安啦。所以……”   晋阳公主得意撇撇嘴,冷笑道:“所以,王兄一定会想办法看紧赵晶,甚至暂时限制他的权力,以免他为了解救红颜娇妻,干出什么有损大赵利益的事来。”   汾阳公主在家中遭人绑架的惊天大案,一下子便将整个邯郸掀翻了天。赵雅是王族第一美人,又是新任主将赵晶的未婚妻,她居然被一群无耻的劫匪给绑走了,顿时牵动了赵国王室、朝廷和军方最敏感的神经。   就在小雅赶着牛车一路西行的时候,王廷禁军、邯郸城防军和主将亲兵营几乎同时出动,在国都和城外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然而,他们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几轮折腾下来,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当然,这也不能怪任何人,那帮劫匪实在是胆大包天,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入府绑架了堂堂的公主。这种匪夷所思的夸张做法,任谁也不可能提前有所防备。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邯郸郡守赵雄飞在第一时间接到报警后,根本都不相信有这回事,还以为是什么人闲得无聊,故意编出来的瞎话逗乐子呢。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汾阳公主赵雅就仿佛石沉大海、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丁点儿音讯,而朝中大人物们的脸色,也开始一日比一日阴沉起来。   这要是真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家的颜面、赵国的颜面,该往哪里搁呢?   赵王苦着一张脸,长长的叹了口气,郁闷道:“寡人行的到底是什么运啊,流年不利吗?国库空虚、战事不利、都城随时面临秦军的威胁,已经让寡人焦头烂额了,眼下又出了汾阳这档子破事,你说,寡人还活个什么劲儿啊,干脆死了算啦!”   坐在他对面的平原君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劝道:“我王千万不要这么想,更不能这么说啊。自古以来,举凡身为一国之君,就从没有哪个顺顺当当的,不都是按下了葫芦又跳起了瓢吗?”   “说是这么说,可寡人这未免也太倒霉了吧。”赵王道:“刚刚想了个办法,把赵晶拉成自己人,婚礼庆典都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没想到新娘子却丢了,你说气不气?我该怎么跟赵晶交代呢?”   平原君摇了摇头:“赵晶倒还好说,关键是赵琦那丫头更加难搞呐。她们两姐妹自幼没了母亲,二人相依为命,感情非比寻常,听说妹妹被人劫持了,晋阳还不得跟您急眼啊。”   赵王闻言愣怔了一下,忽然抬眼望向平原君,沉声道:“说起她来,寡人正还感觉有点奇怪呢。”   “哦?何怪之有?”平原君好奇的问道。   赵王四下打量了一眼,见殿中此时再没有其他的人,于是说道:“寡人先后派了两拨人去滏口陉要塞报信,原本还等着晋阳那疯丫头跑回来跟我撒泼的,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毫无反应。”   平原君也不禁一愣:“啊?赵琦居然没有急着回来?我以为她已经在路上了呢。”   “没有,根本就没动窝!”赵王眉头紧锁:“亲妹妹都被人绑架了,她竟会如此淡然,想来也太不寻常。”   平原君寻思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莫非您是怀疑……小汾阳其实是被她劫走的?”   赵王长须了一口气,叹道:“一开始的时候,寡人确实曾怀疑过晋阳。她一向反对妹妹与赵晶的婚事,只因为寡人从大局考虑,坚持如此,她才不好再多说什么。所以,寡人暗自猜测,这丫头会不会铤而走险,赶在成亲大礼前把汾阳藏了起来,对外则谎称妹妹被人劫持。不过……”   他略微顿了顿,一边思索一边接着说道:“不过,这几天赵琦的反应,却令寡人有点吃不准了。”   平原君这时也明白过来,颔首道:“嗯,确实有些蹊跷。如果真的是晋阳在背后捣鬼,那么她现在就应该装作心急如焚的样子,全力搜救自己的妹妹。而她现在那种纹丝不动的状态,恰恰说明与此事无关。”   “这样一来,情况就更加棘手了。”赵王发愁道:“寡人目前不仅担心赵晶与公主的亲事,而且害怕出现另外一种糟糕的状况。王叔,你想想看,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去劫持绑架一个年纪轻轻、无关紧要的小公主呢?”   平原君沉吟片刻,道:“莫非……另有所图?”   赵王一拍桌案:“那肯定是另有所图啊!赵雅的身份虽然很最贵,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抓她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要挟那些在意她安危的人。比如寡人,比如晋阳,还有就是……赵晶。”   “赵晶?”平原君微微一愣:“有这个可能吗?”   赵王点点头:“有。王叔你不知道,其实赵晶是真心喜欢汾阳这孩子,他多次跟寡人和赵括提起过,说希望有朝一日能迎娶赵雅公主。寡人也恰恰是看重了这一点,才会决定用婚事来笼络赵晶的。所以,如果有人生出类似的想法,反过来那汾阳公主威胁赵晶,他多半会乖乖就范。同理,有人要挟晋阳公主,赵琦也一样会老老实实的听命于对方。”   平原君倒吸一口凉气:“哎呀,这可就有些不好办啦。无论是赵琦,还是赵晶,对眼下的朝堂局势都非常关键,尤其是赵晶,他即将执掌新军,万一被奸人胁迫,那……”   他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可是意思却非常清楚,那样会惹出天大灾祸的。   赵王沉默的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晋阳待在滏口陉要塞纹丝未动,很可能已经跟劫匪接上头了,此时正在进行交涉,看看究竟用什么利益换取妹妹的平安。而赵晶那边呢,这两天除了派兵四处搜索之外,大体上也算是比较平静,说不定同样收到了劫匪的消息。唉,流年不利啊。”   平原君听出对方的话语中,隐隐含着一丝绝望的气息,不由得有些疑惑,好奇问道:“我王,就算是有奸人在暗中要挟他们,但那总归只是一场交换人质的博弈,为何您会如此焦虑忧心呢?”   面对这个问题,赵王眉头紧锁,凝视着平原君幽幽道:“我的好王叔啊,你真糊涂!新军主将赵晶,是汾阳公主未来的夫婿,而新军副将赵亮,则是公主府的门客,等于都跟晋阳汾阳两姐妹有着极深的关系。他们这一主一副两个将军,手中掌握的六万大军,又是眼下邯郸附近最强的战力,这其中的利害安危,你还想不明白吗?” 第六百三十七章 双龙制衡   平原君顿时反应过来,沉声道:“我王所虑没错,是老臣疏忽了。赵晶赵亮二人,虽然官职不算显赫,但确实关系到了政局的安危,倘若被别有用心之辈阴谋利用,那可绝对不得了啊!”   赵王闷哼一声:“寡人为何会担忧的寝食难安,王叔这下终于能够理解了吧。”   平原君点了点头,又问道:“以我王看,这背后主使,究竟会是谁呢?”   “谁都有可能,”赵王阴恻恻的答道:“不过寡人最怕的,还是秦国!赵括他们被困长平,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秦王老鬼欲图我邯郸,势必需要抢在其他诸侯国派兵援赵之前,速战速决才行。如此一来,新军的因素,就自然而然成为秦国人最关心的事情了。”   “言之有理!我王对此看得很透彻!”平原君附和道:“无论是动机目的还是手法能力,劫持汾阳公主,秦国奸细的可疑性最高。另外,老臣还想到了一层意思,那就是秦国在邯郸的质子嬴异人。”   赵王微微颔首:“你说的对,寡人之前也想到了这一点。除了要挟赵晶和晋阳之外,秦国人还能拿赵雅当做人质,交换嬴异人,好在我们盛怒之下,保住老秦王这个孙子的命。”   平原君沉吟片刻,问道:“既然我们推测出,此事背后的主使可能是秦国,那么我王决定如何处置呢?”   赵王深吸了一口气,道:“眼下首要的问题,并不是能否及时救回赵雅,而是该如何防范赵琦、赵晶,包括赵亮被奸人胁迫的风险。寡人已经想好了三条对策。一、各地征召来的新军兵马,暂时先不交给主将统领,而是由国尉府代为组织训练;二、赵晶所部,明日开拔离开邯郸,前往滏口陉要塞与赵亮会师,共同镇守太行关口,阻止秦军东进;三、立刻派兵把嬴异人抓起来,软禁在王宫里,防止他秘密潜逃。”   平原君轻抚胡须,同意道:“我王通达睿智,这三条对策果然高明。尤其是第二条,让实力不相上下的赵晶和赵亮共处一地,就以他二人之前的嫌隙矛盾,必然会互相监视、互相防备,即便劫匪利用汾阳公主胁迫他们,但赵晶赵亮双方出于对彼此的高度戒备,也绝不可能轻易就范,完全按照劫匪的要求去做,以至于给另外一边抓住了把柄。”   就在赵王因为千头万绪的麻烦而感觉命苦的同时,新任主将赵晶,同样在感慨自己的运气实在不佳。   原本,他靠着穿越者未卜先知的优势,率领三万大军提前溜出长平战场,避免了被白起彻底围死的厄运。不仅如此,后来通过他一番花言巧语,硬生生把“临阵脱逃”的可耻行径描述成了“机智应变”的大将风范,竟然还因此得到了赵王的认可与赏识,并且委以重任,让他当上了新军主将。   这种因祸得福的意外反转,像极了穿越小说里的狗血情节。然而更令赵晶感到意外的是,赵王不光是给他兵权,而且还额外赠送美女。赵晶一直朝思暮想的赵国王族第一美人——汾阳公主,即将要成为了他的新婚妻子,这简直就是无脑爽文的经典桥段啊。   赵晶不由得满心欢喜,尽管这中间出了一段晋阳公主的小插曲,可是整个局面仍在他的掌控中。赵晶计划着,等到大权在握、美人入怀之后,他便利用现代科技知识,弄出更多超越这个时代的先进武器,一举扫平天下无敌的秦国铁军,然后逐步征服六国,实现他的宏图霸业。   但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当赵晶正在美美的做着他千秋大梦的时候,赵亮突然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而且身边还带着一支规模超过万人的正规军。   原以为自己的宿敌已经妥妥的死定了,可是老天爷偏偏不开眼,居然还会给赵亮留下一线生机。对于这个意外情况,赵晶可以说是毫无思想准备,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卓等一帮老臣在赵王跟前大肆煽情,进而把赵亮顺利推上了新军副将的宝座。   这样一来,无异于凭空多了一个严重干扰自己计划的不利因素,又怎么能不让赵晶倍感郁闷呢?   人们常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人若是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赵晶还没有从赵亮的事里平复过来,汾阳公主那边又突然出了状况。谁能想得到,堂堂的赵国都城,居然会有绑匪敢在大白天袭击公主府,并且直接把自己的新娘子给抢跑了。   真他姥姥的岂有此理!   赵晶火大到不行,立刻派出大批兵马,在邯郸的城内城外撒开了网的四处寻找汾阳公主。短短几天的功夫,邯郸地界包括附近方圆十几里范围内的所有小偷、土匪、游侠、帮会,全都倒了八辈子血霉,一个个被官军修理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但可惜的是,尽管赵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几乎快要把半个赵国的江湖人士全给得罪光了,却仍旧没能发现一星半点关于赵雅踪迹的线索。   而正在这个时候,赵王忽然颁布了新的旨意。在得知那道旨意详情之后,赵晶顿时不免感觉有些懵圈,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有利局面,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那些本来应该向他报到、听从他指挥调遣的各地新军,竟然暂时由国尉府出面代为接管,而他则被赵王一竿子支到了滏口陉要塞,去跟死对头赵亮会师,准备接下来应付秦军的作战行动。   赵晶险些没被气死,真想立刻找个算命先生来给自己批批八字,看看到底是犯了什么冲。   不过,生气归生气,王命还是要遵从的。尤其是现在他既没有掌握主力兵权,又没能当上汾阳驸马,实力上完全不允许他恣意妄为。所以没奈何,赵晶只好按照旨意,立即乖乖的整理部队,开拔出发,率领着三万大军前往滏口陉要塞。   这个时候的滏口陉,已经聚集了赵亮原先的一万三千旧部和从附近郡县新近补充的一万七千新兵,其规模与赵晶的直属军团不相上下。   这两支实力相当的兵马合在一处,总兵力可达六万之众,既有本钱抵御秦军的进犯,又能够相互牵制,可以说是完全满足了赵王的期望。   然而赵王根本没法料到,赵亮和赵晶这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纠葛,完全就不是他所能想象的。让这两个家伙各带着数万大军共处一室,不亚于是在滏口陉要塞安放了一个超级巨型火药桶,随时都能把邯郸西面这座最为重要的关隘屏障给炸上了天。   “哎,我说,这种状况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啊,我也是头一次,瞧着怪邪门儿的。”   “谁说不是呢?两位自家的将军会个面,居然都带着全副武装的卫队,看样子不太稳妥啊。”   “刚才校尉大人不都提前打过招呼了吗?所有人加强戒备、以防不测。我的老天,是要干架吗?”   “说不准啊。你仔细瞧对面的那帮人,他们同样也是紧张兮兮的,有好几个家伙的手一直都没离开过剑柄!我说兄弟,可千万警醒着点儿啊。”   “嗯嗯,你放心,我有数的。万一真要是打起来,肯定先护着将军。哎,你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吗?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吵架啊。”   “这么远的距离,我可听不着。不过,大人物谈事儿,那都是深藏不露、杀人不见血的。哪像咱们啊,打架之前还得先大声问候对方老妈,不然没气势。”   两队各五百人的亲兵护卫,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相互对视,彼此的眼中都带着一种糅合了疑惑、戒备、紧张、费解等复杂情愫的神色,说不出有多么怪异。   而在通道的尽头处,滏口陉要塞的主箭楼上,正有两个年轻人在交谈这什么。   “赵亮,我说你小子命可真硬啊,”赵晶冷冷的说道:“名震天下的武安君白起,居然都困不住你。”   赵亮面容平静,语气中同样不含一丝温度:“没办法。不将你绳之以法,我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赵晶闻言露出了不屑的笑意,挖苦道:“还想着将我绳之以法呢?你的脑壳是不是坏掉了?赵亮,请你先搞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好吧。我现在是赵军主将,而你是我的副将,我要弄死你,就像弄死只蚂蚁一样!”   赵亮淡淡一笑,反问道:“主将很了不起吗?”   “你说呢?”赵晶冷哼道:“我下达的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执行,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否则军法从事!”   面对赵晶的威胁,赵亮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语气轻松的说道:“我说赵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天真呢?给你根鸡毛,你还真就当令箭了?赵王封你做主将,那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而已,直到今天,他既没有向你赐授虎符,也没有给你增补兵力,还远远的把你支到这里,你拿什么命令我呢?就凭你手上那三万逃兵吗?”   “逃兵?逃兵也他妈比你的伤兵强!”被赵亮充满不屑的话语硬怼了一下,赵晶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信不信,我随时可以活剐了你!” 第六百三十八章 刻意刁难   赵亮不屑与赵晶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于是淡淡一笑,转了个话题道:“你刚一抵达滏口陉要塞,就急吼吼的叫我来这里见面,应该不只是为了口嗨一下,过过嘴瘾吧?到底有什么事儿,请你赶紧说,我还忙着呢。”   赵晶见赵亮面对自己的挑衅居然毫不动怒,不禁略微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对方既然带着几百号护卫兵马在身边,显然也是早有充分准备的,所以不管他赵晶如何着急跳脚,恐怕都占不到任何便宜。赵晶心里稍觉无奈,遂冷哼一声,忽然开口道:“我问你,赵雅被劫,是不是你在背后搞得鬼?”   赵亮早已经利用读心术探明了赵晶的心思,所以这会儿根本不怕他玩突然发问这套把戏,闻言从容不迫道:“你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可笑。汾阳公主在邯郸遭人绑架,跟我有毛线关系呢?”   “还不承认?”赵晶的目光中显出点点寒芒:“我琢磨了一路,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你和赵琦的嫌疑最大!你们既有这个动机,又有这个能力,说到底,还不是专门为了坑我?怎么样,我没猜错吧?”   赵亮对此未置可否,微笑道:“赵晶,随你怎么猜,任你如何想,我只是再奉劝你一次,改变历史,罪孽深重。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悬崖勒马,千万不要一错再错,难以回头。”   赵晶气道:“你少跟我假正经!我改变历史,难道你就没有改变历史吗?不要回避我的问题,说!赵雅这会儿是不是在你们的手上?”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我看你是入戏太深了吧?”赵亮一边继续跟对方兜着圈子,一边尝试着引出赵晶内心深处的种种想法:“你真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的青年才俊啊?还想娶堂堂的汾阳公主?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没有发生公主被人绑架的事件,你觉得,我们反穿局会眼睁睁看着你得逞吗?”   赵晶冷笑道:“哼,你不敢直接承认,那也没有关系,反正你给我捣乱也不只这一回两回了。不过,赵亮啊,你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既然这次落在我的手里,就甭奢望着能活命,咱们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略微顿了顿,把手一挥,喝道:“本将命令你,立刻把你的部队全部撤出要塞,统统在城外安营。另外,你手下的兵马名册汇总呈报给我,不得有误。”   赵亮好整以暇的抱着肩膀,笑道:“怎么兜来转去,又回到这个话题上了?我刚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你想命令我,没门儿!”   “你?!你好大的胆子!”赵晶不禁怒道:“当真敢违抗我的将令吗?赵亮,请你搞清楚,我虽然没有虎符,可仍旧是大王钦封的新军主将,而你是新军副将。有令不从,信不信我立刻奏明朝廷,把你给办了!”   赵亮根本不怕赵晶耍官威,仍旧平静如常的回怼道:“赵大将军,我当然清楚什么主将副将的那套无聊体系,不过也请你想清楚,你跑去赵王那里告我的状,会有用吗?”   赵晶眉毛一挑:“怎么没用?你不服从上司命令,难道大王还能容你不成?”   “呵呵,幼稚,可笑。”赵亮嘲讽道:“我就说嘛,你这孩子真是古装剧看多了,入戏太深,给你屁股上安个扫帚,你就当自己是大尾巴狼了?动动脑子好吧,你才一来到滏口陉要塞,就急吼吼的跑去告我的状,要么说明你心里有什么阴谋诡计,打算独揽兵权;要么说明你缺乏统帅大军的能力,根本指挥不了我。事情闹到最后,赵王多半会再派遣一位新的头头儿,跑来协调你我之间的关系,而绝不会轻易动我半根毫毛,明白吗,傻小子?”   赵晶被赵亮怼的一愣一愣的,可又偏偏无法反驳,因为对方的分析确实有道理。   赵王突然把他调来滏口陉,显然是担心他现在执掌兵权有可能会出乱子,因此才临时改由国尉府代替他接受和训练各地集结的人马。而赵亮的部队及时得到了新兵补充,同样隐隐含有一种制衡他的意味。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跑到赵王面前参赵亮一本,大概率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赵亮也恰恰因为看出了这关键的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的直接对抗,完全不把他这个所谓的主将放在眼里。   可以说,在二人掌握兵权后的第一轮对决,赵亮完胜。   “主将大人,你要是没什么正经事,那我就先撤了,”赵亮故意气赵晶道:“等会儿误了吃饭的钟点,可就剩不下什么硬菜啦。”   “站住!”赵晶原地迟疑片刻,突然喊住了已经转身离去的赵亮:“就算你不肯听从我的命令,但至少应该告诉我,我的兵马住在哪里?粮草军需去找谁要吧?”   赵亮嘿嘿一笑,摆了摆手道:“那我可不晓得。咱们大家在这个地方都算是外来人,吃饭睡觉的事情,还得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才行啊。”   实话讲起来,在指挥军队、统领兵马这个方面,赵晶和赵亮二人之间还是存在着非常明显差距的。   其一,赵晶虽然智商在线,自小又受到名师指点,算得上是文武全才,但跟赵亮比起来,他却欠缺了很多宝贵的实战经验。赵亮多次穿越各个历史朝代,几乎把文臣武将都当了个遍,因此对于统领军队这类操作,那绝对是轻车熟路,高出赵晶不知多少个段位。   其二,赵晶无论多厉害,可他终究是单打独斗,而赵亮的背后则有堂堂的晋阳公主在撑腰。更重要的是,目前赵琦本人就在滏口陉要塞,此处大大小小的赵国官员没有一个敢不俯首帖耳,因此连带着也等于都要看赵亮的脸色行事。   其三,赵晶率领的兵马虽然与赵亮麾下人数相当,但是他真正能够顺畅指挥的,仅仅只有那三千亲兵而已。其余的部队则因为追随他的时间不长,所以还并未对赵晶形成真正的忠诚度。   然而赵亮的情况则大不相同。在他的军团里,一多半的将士都是跟着他从秦军的重重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最终侥幸生还的,所以这些人对赵亮的感情极深,也都打心底里认可他这个统帅的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赵亮他们这支部队又是先一步来到滏口陉,那自然处处抢得先机,样样占尽便利。无论吃的喝的,还是住的用的,烈刃军团都可谓待遇优渥、条件充裕。   而相比之下,身为主将军团的赵晶系兵马,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不用说别的事情,单单是吃和住这两个问题,便令赵晶感觉头大如斗。他原本盘算着,自己是堂堂的新军主将,到了哪里不都得是一呼百应吗?然而谁能料到,现在的他不仅没能压住赵亮一头,甚至连吃饭睡觉都成了大麻烦。   滏口陉名义上是座雄关要塞,可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建筑于两山之间的防御关口。要塞之中的砖木房舍并不算多,给赵亮他们居住已然有些拥挤,赵晶的部队便只能可怜巴巴的在要塞外面睡帐篷。   不仅如此,军粮调配的事情也同样烦人。滏口陉原本是赵括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基地,所以此地囤积着海量的物资,不过,这些物资却都是归典府管辖的,这也就等于是归晋阳公主和赵亮管着。赵晶的人想吃什么,或者说能吃什么,自己根本做不了主,除非他们敢直接动手去抢朝廷的粮仓,否则也只能看那两位的脸色行事。   然而不巧的是,晋阳公主赵琦天生便是个狠角色,她本来就对赵晶非常不爽,此时又岂肯轻易的放过对方。在她的亲自授意下,管理军粮的典府官吏们一个个简直比阎罗殿的小鬼而还可恶,他们给主将军团配送的伙食不光缺斤短两,而且还净是搀着沙粒的粗粮杂豆。仅仅数日光景下来,赵晶的一众手下就被那群好似奸商一般坏蛋搞得消化不良、叫苦连天了。   赵晶为此也不禁火冒三丈,他心中暗想:姥姥的,我手里握着成千上万的精锐大军,还能受你们这个鸟气吗?真要是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就真刀真枪的干架!   不过,还没等到赵晶真的发飙,赵亮那边先有了动作。他主动出面,劝说晋阳公主不要为了刁难赵晶一个人,连累着所有赵军将士们一起受罪,毕竟,他们都是赵国最为宝贵的财富和基石,绝不能轻慢以待。况且,眼下秦国随时都有可能大举进犯,倘若伤了主将军团三万兵马的锐气,更是自毁长城、得不偿失。   大公主听完赵亮的这番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更加钦佩他的胸襟和气度,当即答应下来,吩咐典府的官吏给赵晶所部改善条件。同时,赵琦也暗暗感觉,赵亮这人凡事皆能从大局着眼,为了国家之义,完全可以把个人恩怨抛在一边,的的确确是一位可敬可爱的人才。在不知不觉中,赵琦的一颗少女芳心,竟也渐渐开始为赵亮倾慕起来。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赵亮同学现在可是根本顾不上什么儿女情长。因为,此时正有一个非常要命的状况,朝着他和小雅逐渐逼近。 第六百三十九章 新的麻烦   那个令赵亮和小雅颇感头痛的状况,源自于百里之外的长平战场。   就在前天,前方的侦查探马送回最新消息,赵军主将赵括身先士卒,亲自率领麾下部队,再一次向秦国人的壁垒防线发起了凶猛的冲击。   然而,赵军濒临绝望的疯狂反扑,其结果却仍旧和之前那几次一样,所有的努力全都徒劳无功。   面对秦军的拼死封堵,他们不仅没能成功突破白起布下的重重包围,甚至连主将也一起搭了进去——赵括在持剑冲锋的过程中,接连被秦军射中数箭,最终落了一个当场战死的悲惨结局。   群龙无首的境况,令原本已经山穷水尽的赵军彻底丧失了斗志,数十万将士彷徨无措,陆续放弃了抵抗挣扎,纷纷向秦军缴械投降。   震惊天下的长平大战,至此终告结束。   消息传回,不论是滏口陉要塞,还是都城邯郸,乃至整个赵国,无不陷入了惊惧之中。时下,赵国绝大部分的主力军团全都折在了长平,除了北疆尚有少量精锐部队在抵御匈奴和东胡的袭扰入侵外,赵国境内的兵马,就只剩赵晶和赵亮驻扎在太行山口的六万人,以及刚刚集结于邯郸的五万新兵。   在所有人看来,这样的防御力对秦军而言,简直跟没穿衣服的婴孩无异,只要白起率兵东进,赵国危矣。   不过,这种担心也仅限于同时代的古人而已,赵亮小雅他们心中却非常清楚,秦军绝不会继续向邯郸发动攻势。   一来,秦军虽然在长平大战中获得了全面胜利,但对手毕竟是足足四十五万的赵国精锐大军,即便有武安君白起这样不世出的名将,以及占有了山川地利等优势,但是想把赵括和他的军团死死围困四十多天的时间,秦国人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所以在短时间内,秦军很难立刻动员大规模的主力,向着赵国的核心腹地发起新一轮攻势。   二来,根据史料记载,长平战事结束,在经过一段短暂的休整之后,白起趁赵国兵力空虚的机会,将秦军分为三路,打算继续扩大战果。他命令王龁率一军攻占赵国的皮牢;命令司马梗率一军北上,夺取晋阳;而他自己则准备亲自率领大军,直接攻打赵国首都邯郸,一举灭亡赵国。但是,秦昭襄王和丞相范睢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担心过早突袭邯郸,会惹来魏国、韩国,甚至齐国的警惕,从而促使他们派兵横加干涉,所以只同意了攻打皮牢和晋阳的计划。   直到三年后,秦军才卷土重来,大兵压境,围困了赵国的首都邯郸,进而引发了历史上著名的信陵君“窃符救赵”。   不过,虽然按照历史原貌来看,赵国邯郸包括他们目前所在的滏口陉要塞,都不会有秦军进犯的风险,但因为此时有赵晶这个不可预测因素的存在,谁也无法预料之后的历史轨迹还会不会依着原定路径往下推演。   尤其是在收到长平大战结束的消息后,赵晶的部队立刻进入了全面备战的状态,而且看样子,他们绝不仅仅是提高戒备、加强防御那么简单,而是好像随时准备要开拔出征似的。   赵亮担心赵晶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于是连忙派出手下,在暗中打探赵晶军团的真正意图。   果不其然,通过多方了解,赵亮和小雅终于确认,赵晶手下那三万兵马接到的主将命令,居然是打算去伏击偷袭秦军!   狡猾的赵晶也熟知长平大战的相关历史,因此预先知道白起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将会是晋阳和皮牢,所以,他决定事先埋伏在秦军的必经之路上,一举全歼刚刚取得胜利、正不免有些轻敌大意的秦国人。   而一旦让赵晶的这个计划得以实现,无论是王龁还是司马梗全军覆没,都势必会严重挫伤秦军的锐气,甚至扭转长平大战之后的格局走向。   到了那个时候,历史究竟要变成什么鬼样子,恐怕就更难说了。   更麻烦的是,赵晶自从手里有了兵权之后,便不断提升着自己的护卫规模,亲兵营已经由原先的三千多人,增长到了现在的一万人。很显然,赵晶这是在刻意防范以赵亮为代表的反穿局,好令他的机会顺利实施。   而面对千军万马的日夜守护,赵亮和小雅一时间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及时制止赵晶的胡来。   昨天反穿越调查局的指挥中心再次给他俩发来警告,说根据烧脑计算机推演,秦赵两国长平大战后的历史走向存在着被改变的风险,并且这个风险的等级指数正处于快速提升的状态,这就说明,眼下赵晶的各种小动作,已经开始对历史产生了潜在影响,如果再不出手,这种危害将进一步扩大,直至出现不可逆的改变。   “你说该怎么办呢?”小雅秀眉轻蹙,发愁道:“我这几天一直在秘密观察赵晶的一举一动,这家伙自打上次跟你见面之后,就像个乌龟似的,整日躲在自己主营那个王八壳子里面,寸步不出,而且他身边随时有几百上千的亲兵护卫,咱们根本没有任何行动的机会。”   赵亮同样感到有些郁闷,叹道:“不止如此。我听晋阳公主讲,朝中的眼线向她报告,说赵晶这几日接连向赵王上书,分析长平之战结束后,有可能会出现大规模屠杀俘虏的恶劣情况,另外,秦军下一步的攻击重点,并不是严阵以待的邯郸一线,而是同样具有战略价值的太行腹地。因此他建议提早做出战术上的准备,给白起和秦军反戈一击。”   小雅关心的问道:“赵王对此是什么态度?他相信赵晶的这番分析吗?”   赵亮摇摇头:“赵王仍旧有些举棋不定,目前还没有做出最终的结论。说到底,这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大王是真的被秦国打怕了,他担忧赵晶判断失误,如果轻易将主力部队调往晋阳和皮牢方向,导致邯郸这边兵力空虚,万一白起突然挥师东进,就万事休矣了。”   小雅轻轻的吁了口气:“幸好赵王还是更在乎自己小命,不然就该咱们头疼了。”   “我看也不能太过乐观,”赵亮叹道:“现在赵王只是还在犹豫,却并没有完全否定赵晶的想法。你知道赵晶为什么会在上书中提到屠杀俘虏的事吗?”   小雅想了想,恍然道:“我明白了,赵晶是想利用这件事情在赵王的心里强化一个认识,那就是他料事如神,对吗?”   “没错,就是这个目的。”赵亮微微颔首:“赵晶这小子狡猾的很,他把坑杀降卒的事情和秦军进攻目标放在一起报告给赵王,正是为了让赵王觉得他的分析非常准确,进而支持他伏击秦军的作战计划。而且,眼下还有另外一个情况更让人发愁。”   “不会吧?还有别的麻烦?”小雅听他的语气非常郑重,不禁也悬起了心:“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亮幽幽的说了两个字:“赵琦。”   小雅闻言微微一愣:“赵琦?这位晋阳公主又怎么了?”   赵亮答道:“她从眼线那里得知了赵晶对局势的预判后,居然非常认可,为此还专门找我商议研究,看看该如何阻止秦军的下一步行动。”   小雅想了想,微微点头道:“嗯,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晋阳是赵琦的封地,倘若真的被秦国人夺取,这位大公主不心疼才怪。”   “唉,恐怕不是心疼那么简单,”赵亮苦笑道:“封地往往意味着庞大的财力和人力。赵琦之所以能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不仅仅是因为她王族的身份,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手里握着雄厚的资源。一个晋阳,一个汾阳,两处封地都能给她提供巨量的金钱和人手,令她说话也更有底气。然而一旦晋阳沦陷,再加上皮牢失守,汾阳也将被秦军阻隔,咱们这位大公主的命脉等于一下子就断掉了。”   “所以赵琦才会如此着紧,”小雅同意道:“晋阳公主或许并不是认可赵晶的判断,而是在意她的封地,所以顺水推舟的支持发兵晋阳与皮牢。亮子,你说,如果赵晶真的半路伏击秦军,能有几成胜算?”   赵亮思索片刻,沉声道:“保守点看,六成以上。我记得负责攻打这两处重镇的秦国将领,一个应该是王龁,而另一个是姓司马,但绝对不是名将司马错。这两个指挥官虽然都是秦军的大将,但水准比白起肯定要远逊很多,再加上刚刚于长平取得了大胜,难免会有骄傲情绪。只要稍有疏忽,就极可能中了赵晶的埋伏。”   小雅微微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从长平战场出发,无论前往晋阳,还是去往皮牢,基本上都是在太行山脉及其腹地行军,一路地势非常险要。倘若能事先预判出对方的行进目标,想要在半途中设伏并非难事。我看赵晶正是捕捉到了这个有利的因素,才打算占一占古人的便宜,轻轻松松取得一场大胜。” 第六百四十章 诱饵   小雅思忖片刻,又开口问道:“照你的意思,晋阳公主也主张派兵防守晋阳和皮牢两地,一旦这个想法确定下来,她会让你亲自带兵前往吗?”   “我估计八九不离十吧,”赵亮略感郁闷道:“不然她为何要跟我商量讨论此事呢?眼下赵国能调动的兵马,要么是我的部队,要么是赵晶的部队,要么是国尉府手里临时征召来的那几万新兵,情况不是明摆着嘛,最好用,也最可信的,就数小弟我了。”   小雅秀眉轻蹙:“我们这回又遇到两难的境地了。我们既不想自己去胡乱趟这个浑水,一不小心改变了历史,更不希望赵晶胡作非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伏击重创了秦军。可是从目前的局势而言,到最后或许根本容不得我们做选择。”   赵亮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尽管赵王现在是惊弓之鸟,整日提心吊胆的害怕秦军东进,威胁邯郸的安全。但是,如果赵晶和赵琦都一致认为秦国人下一步的主要目标将会是位于太行腹地的晋阳皮牢一线,并竭力主张先发制人,提前进行兵力部署,那么难免赵王不会动摇。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新封的全军主将,而另一个则是在朝中极有影响力的王族公主,他们说的话都是相当有分量的。”   小雅想了想,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更需要抓紧时间,彻底处理掉赵晶这个麻烦了。只要把他捉拿归案,咱们就可以全身而退,到时候这个时代当中既没有赵亮,也没有赵晶,晋阳公主他们爱怎么对付秦军,就怎么对付秦军,随他们便吧。”   赵亮挠了挠头,无奈道:“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刚才不都说了吗?赵晶现在鬼得很,整天躲在王八壳子里,周围大批亲兵护卫寸步不离,究竟该怎么抓他呢?”   “能不能找个诱饵把他钓出来?”小雅突然想到:“赵晶不是对咱们的汾阳小公主情有独钟吗?可否从这个方向上动动心思?”   赵亮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微微颔首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思路。据蒋宏描述,赵晶从邯郸到滏口陉,对于打探赵雅下落的事情,始终都没有放松过。他一直怀疑,小公主就是被她姐姐和咱们给藏起来了,因此总想着要抓住我们这边的痛脚。而且赵晶还多次表示,不把赵雅这姑娘搞到手他绝不肯罢休,所以认真讲起来,汾阳公主的的确确是他的一个破绽。你有什么大概的思路吗?”   小雅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一点,所以思路恐怕还不算成熟。大致上有两个方向,一是引蛇出洞,一是釜底抽薪。”   “哦,你快说说看,究竟怎么搞法?”赵亮一下子被她引起了兴趣,连忙追问道。   小雅介绍道:“引蛇出洞很好理解,就是通过汾阳公主的踪迹消息,吸引赵晶离开重重保护的大营,钻到我们事先布置好的陷阱里,一举将其拿下。”   赵亮没有急着说话,仔细想了想之后才默默的点点头,小雅接着道:“至于说釜底抽薪嘛,那就需要赵雅的配合了。咱们设局,让赵晶成功把小公主营救回来,然后再通过小公主赵雅的里应外合,制服赵晶。”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赵亮摇了摇头:“赵雅只是一个不谙世事小姑娘,让她到赵晶身边实施潜伏,暗中配合咱们的抓捕行动,或许有点太儿戏了吧,同时还很危险。”   小雅轻轻一笑:“那是你没见过咱们这位小公主的手段。在你这位赵大哥的眼里,汾阳公主只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可面对王族斗争的时候,这个丫头骨子里的那种灵性和斗志,恐怕并不比她姐姐晋阳公主差多少。”   赵亮露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不会吧?居然这么夸张?赵雅能跟她姐姐赵琦相提并论?”   “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些王族贵胄的子弟和女眷,”小雅感慨道:“她们自幼生长于君王之家,所听所见,都是如何与人斗争、如何在险恶环境中生存的那套东西,没有谁是真正的小白。或者说,真正的小白,早就被一波波的淘汰掉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闻听此言,赵亮不禁想起了当初他在东晋执行任务时遇到的那位南郡公桓玄,同样是十几岁的年龄,狠辣果决、深藏不露,的确如同小雅说的那样,但凡少一点点心机,都没法稳稳当当的活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旧对小公主有些不放心:“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赵雅毕竟久居公主府,年纪又小,平日里没有机会像她姐姐那样接触朝中各色人等,无论经验还是见识,抑或是面对危险时的胆量,恐怕都不足以应对赵晶这样级数的对手吧?”   小雅摇了摇头,说道:“我倒不这么想。一来,咱们只是让汾阳公主作为内应,提供一定的配合,却并不会真交给她什么危险的任务;二来,以赵晶目前对小公主的痴情程度,和他打算借助王族的台阶,进一步掌控赵国大权的图谋,都会令他不敢轻易伤害赵雅,所以,我个人感觉,这个方向是可行的。”   赵亮被她这番话说得略微有了些信心,于是顺着这个思路分析道:“引蛇出洞和釜底抽薪,把这两个方案比较一下,如果从实施的难易程度上看,当然是前者简单,后者复杂,但倘若是从效果上来判断,则正好相反,后者的成功率要比前者更高一些。”   “你说的没错。”小雅点点头:“引蛇出洞这招儿相对更容易施展,唯一的问题,就是咱们无法把握赵晶会做出怎样的部署。假如他收到关于汾阳公主下落的情报后,并没有轻易的离开帅帐,而是派遣手下前往营救,或者他亲自出马,但是身边仍旧跟着上千护卫随行,那么咱们除非大动干戈、举兵围杀,否则还是拿他没有办法。”   赵亮微微颔首,接着道:“嗯,相比之下,让小公主到赵晶身边,然后再寻找机会,为我们营造出一种有利于秘密抓捕赵晶的时机和环境,则显得更为可行。”   小雅道:“我正是这么考虑的。只要咱们能够顺利的控制住赵晶,那么接下来就可以通过蒋宏和张素的配合,暂时稳住其他的神侠组织成员,甚至还有机会把一直躲藏在暗处的胡缨也给揪出来。”   赵亮表示同意道:“通过之前对蒋宏的审问,以及你跟张素的接触,我们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神侠组织在这个时空中的力量情况,唯一没有露面的胡缨,也渐渐有了线索,想要一步到位的实施收网,关键就在于赵晶这家伙。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赵雅会答应配合咱们吗?另外,跟她姐姐晋阳公主又该怎么说呢?”   小雅闻言微微一笑:“你的这个顾虑有点‘当局者迷’的意思了。对大公主而言,封地的安危非常重要,王族在朝中的势力同样非常重要,所以她才会急着找你商讨对付秦军的下一步行动,因为在晋阳公主看来,赵晶始终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和隐患,她并不希望由赵晶扮演赵国的救世主,你明白吗?”   赵亮恍然道:“你说的对!赵琦找我,其实是希望我亲自带兵去阻击可能攻打晋阳的秦军,而不是让赵晶立这个功。说到底,赵琦还是对赵晶保持着天然的戒备和敌意。”   小雅笑了笑:“你和赵晶都是来路不明的人,同样也都有着令人称奇的好本领。唯一不同的,就是你毫无野心,视功名富贵如粪土,甚至连追求堂堂汾阳公主的机会都不在乎,而赵晶呢,则是从一开始就恨不得把‘称霸天下’四个字写在自己的脑门上,好像生怕别人不晓得他的宏图大志一样。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赵琦对你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吧。以王族的人而言,你是可供使用的利器,而赵晶却是一条危险的毒蛇。”   “你这个形容还真是挺贴切的,”赵亮自嘲的笑笑:“如果是我打了胜仗,那么大公主则是幕后真正的受益之人,而假如是赵晶立功,那一定会把她气疯。”   “所以说啊,倘若你是要去对付赵晶的话,根本不用讲任何理由,晋阳公主也会全力支持,”小雅狡黠的一笑:“至于小公主那边嘛,你赵大哥的面子那就更加没得说啦,必定是言听计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她这么讲,赵亮不禁老脸一红:“你别挖苦我了,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之前我只是恰好救过赵雅一次,后来又陪着她四处玩了几天,小姑娘想法单纯,就把我当大哥哥看待啦。”   “我又没说别的,你紧张什么呀。”小雅忍着笑,故意白了一眼兀自有些窘迫的赵亮,笑道:“好啦,不逗你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商量正事。眼下有四个关键环节,必须拿出周密的对策才行。”   赵亮迅速恢复了从容的神情,略一思索,道:“你说的四个关键环节,应该就是指报信、救人、设局、抓捕这四件事,对吗?” 第六百四十一章 辐射残留   位于地下十八层反穿局办公区西北角的装备中心,此时已经是关灯落锁、人去楼空了。因为时空隧道被锁闭,特工穿越任务几乎处于完全停滞的状态,所以装备中心这边的工作也跟着清闲不少,没有了以前那种繁忙喧闹的景象。   偌大的中心,整个办公区和仓库区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沉寂的好似一个被封存了许久的地下世界,而各种巨大的错落码放的箱体,就仿佛这个寂静世界里的建筑群落一样,看上去冰冷且毫无生机。   忽然,在由装备箱垒砌起来的高墙之间,一道刺目的手电光柱偶尔闪晃而过,旋即又因为角度的关系,一下子变得消失不见。微不可查的脚步声,随着那时隐时现的光亮,同时回荡在装备中心宽敞而静谧的空间里。   手电光线沿着通道缓缓移动,经过光芒反衬,一个淡淡的身影被投射在了旁边的箱体墙上。那个影子显然是在一边走一边查看着什么,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仔细留意片刻。   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梁主任,找什么呢?”   持着手电筒的身影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光柱照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待他看清楚对方后,又赶紧放下手电,语带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啊,领导,刚才晃到您的眼睛了,我这就去开灯。”   说话的人,正是反穿局装备中心的主任梁斌,见他打算转身去找照明开关,之前的那个声音淡淡道:“不必麻烦了。黑点就黑点吧,反正聊两句就走。”   梁斌在原地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行,听您的。领导,要不到我办公室那边?”   “我说了,不要那么麻烦。”站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显得有点不耐烦,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梁斌把手电垂向地面,向前走了几步:“额,不太清楚,您只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核实,我猜了一天也没啥头绪。是跟我们装备中心的业务有关系吗?还是关于我个人的?”   男人同样走了几步,来到梁斌近前:“都不是。尤其你个人那点破事,我根本没兴趣理会。”   听对方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梁斌稍微感觉放松了些。他之前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怕局里发现他把装备中心一些报损淘汰的设备给偷偷带了出去,虽说他这是为了在家里搞点小研究,可那些毕竟是公家的财产,又涉及技术机密,这么做铁定是犯纪律的。   现在听到对方说找自己并不是关于个人问题的,梁斌自然暗暗的松了口气,随即笑着打听道:“领导,既不是工作问题又不是个人问题,您这大晚上的留我等着,究竟是为什么事呀?”   “想请你帮个忙。”男人淡淡的说道:“遇着难处了,需要你梁大主任出手相助。”   梁斌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笑道:“有什么事情您就尽管吩咐,我义不容辞。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能让领导都感觉为难的问题,我也不晓得自己能力够不够,呵呵。”   “你别那么谦虚,这件事还真的只有你才有办法。”男人也轻轻的笑了笑,然后继续道:“老梁,你知道咱们反穿局内部有神侠组织的卧底吧?”   梁斌点点头:“您是指那个代号白马的家伙吗,这事儿我知道啊,之前局里专门通报过的。”   “那你知不知道,当初白马为了帮助神侠组织解决时空通讯的问题,曾经盗窃局里的设备,偷偷提供给他们使用。”   “额,这个事儿您得听我解释一下,”梁斌脸色微变,略显着急的说道:“就因为被白马盗用通讯设备的案子,咱们局里和内部调查局,以及总部的政治处,都找我们问过话,跟扒皮似的反反复复过了好几遍,差点没把我给整疯了。查来查去查到最后,发现问题是出在了两个地方,一次是张末局长还在的时候,局里面组织的一场全局协调演习,还有一次是我们中心统一升级换代新装备,两次都出现了部分装备不知所踪的情况。不过……”   “不过什么?”男人沉声问道。   “不过这两次发生设备丢失的时候,我还不是装备中心的主任呐。”梁斌委屈巴巴的说道:“您也知道,我调来这里的时间并不久,而且一开始还只是个副职,直到几个月前老主任退休,我才正式接的班,所以很多事情我根本不清楚。”   男人冷笑了一下:“滑头,就知道推卸责任。你别害怕,我并没有要打算追究你过失的意思。听说,内调局带走了两个管理员,对吗?”   “对对对,当时负责通讯设备出入库的两个专职人员,都被带走了。”梁斌答道:“不过,这么长时间,好像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男人点了点头,语气轻松的说道:“这就是我想请你帮忙的事情了。不论怎么样,案子出在咱们反穿局内部,那就应该由咱们反穿局自己处置。你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梁斌略微迟疑了一下:“我……唉,领导,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啊?说白了,我就是一个管仓库的。”   “老梁,跟我在这儿耍花枪是吧?”男人冷哼道:“我怎么听说,你去找上面汇报过,说自己有了新的思路,或许能查到关键的线索呢?”   梁斌警惕的看了看对方,讪笑道:“嗨,我之前确实跟花局提过这么一嘴,他只说让我先试试看,也没什么定论。”   “你说的那个思路,究竟指什么?”男人淡淡的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梁斌并没有急着回答,男人见他始终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吐露实情,于是又笑着说道:“怎么?信不过我吗?老梁,你把报废设备偷偷拿回家的事,那可都是我一直替你压着的,不然的话,你早就被局里处置了。”   梁斌脸色微微一变,尽量控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道:“领导,这事您听我解释一下,我没有别的打算,仅仅是想搞点研究……”   对方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梁斌的话:“你不用跟我啰嗦这么多,要办你,早就办了,我也是出于对你的信任,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梁斌连连点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之前那些设备我明天就送回来,全部交公。”   男人沉声道:“交不交回来,性质不都一样吗?难道你老梁居然天真到了这种地步,以为把东西送回来就能了事?”   梁斌犹豫道:“那,那您说该怎么办?”   “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你帮我我帮你,”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冷:“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出通讯设备被盗的线索?”   梁斌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领导,原本花局特别交代过,说事情没有眉目前,不准我把轻易对外讲的。不过您也是咱们反穿局的高层,又是老资格的特工,所以告诉您也无妨。”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尽管当初那些通讯设备在被盗的时候,白马的手脚非常利落,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监控视频的线索,也没有其他可供追查的痕迹。但是我后来发现,这其中还是有一处地方被他给忽略了,或者说,他自己压根儿就不知道。”   “咱们失窃的那些通讯装备,都是科学院研制出来的一代二代产品,其原理主要是通过量子纠缠的方式,实现跨越时空的信息传递。而量子纠缠与量子系统失序现象、量子信息丧失程度密切相关。量子纠缠越大,则子系统越失序,量子信息丧失越多;反之,量子纠缠越小,子系统越有序,量子信息丧失越少。由于是初代产品,所以在这个方面的技术相对来说还不算非常成熟。为了保障通讯基本功能不出现太大的故障,科学院曾给这些设备添加了一种稳定装置,借以提升粒子稳定性。”   站在对面的男人并没有接话,他只是静静的听梁斌继续讲下去:“而那种稳定装置,会存在着一定的辐射残留。不过辐射的残留量非常微小,不至于对人体造成伤害,而且辐射半衰期也很短,过了一定的时间之后就难以检测到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尝试检测这种辐射的残留轨迹,通过它来找到白马,对吗?”男人问道。   梁斌点点头:“是这样的。辐射残留轨迹是一个非常明确的指标。在整个反穿局里,数咱们装备中心的数值最高,原因很简单,通讯设备大多都堆放在这里,指标自然集中。另外就是其他单位的辐射残留,我们可以通过半衰期,来倒推它产生的时间,以及存在的数量。不管哪里,只要他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数值,那么可疑的程度就比较高了。”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问道:“这项工作已经开始了吗?”   梁斌应道:“还没有。一来,这只是我的一个理论设想,究竟可不可行,还需要跟科学院那边讨论。二来,测定辐射残留的工作,具备不小的难度,尤其是环境干扰往往会对测定结果产生影响,所以花局让我把方案做的再扎实些,以便万无一失。” 第六百四十二章 诱饵之死   花千秋默然站在装备中心的库区廊道上,面色犹如凛冽寒霜一般。在他的面前,几个法医模样的工作人员,正围着一具尸体检查拍照。   而那个躺在地上,此时已经彻底凉透了的人,正是反穿越调查局装备中心的主任——梁斌。   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不远处传来,副局长关林、罗成,以及梁斌的主管领导——内勤副局长乔海东同时出现在了装备中心的走廊上,急匆匆的往这里赶。   “怎么回事?梁主任他……”关林跑到跟前,两眼瞪着地上的尸体,讶然的问道。   乔海东本打算冲到近前仔细的看一看,却被旁边的罗成伸手一把拉住。   花千秋面色铁青,语气却仍旧冰冷平静:“人已经死了。”   “死了?!”关林微微一愣:“什么时候的事儿?死因能初步确定吗?”   乔海东也急道:“究竟是意外,还是被人给害了?”   花千秋摇了摇头:“我昨晚在局里值班,今天一早接到消息就立刻过来了。至于死因嘛,目前恐怕还无法得出结论。”   罗成瞅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喝道:“齐科长,发现什么了吗?”   一名正蹲在地上的中年人,闻言起身来到四人面前,郑重的报告道:“几位领导,梁主任的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四个小时。初步判断,大概率是因为心脏衰竭导致的,而引起这种状况的条件有很多种。突发性心血管疾病、过度疲劳引发的猝死、还有各类神经毒素中毒,都是有可能的。要说准确的判断,还需要进一步的法医解剖才行。”   乔海东疑惑道:“梁斌年纪轻轻的,身体一向很好啊,再说咱们的特工人员都是定期体检的,之前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心脏方面的疾病。”   罗成问道:“你们内勤板块最近的工作压力大吗?难道他是过劳猝死?”   “那就更不可能了!”乔海东急道:“我们平时主要都是为你们外勤服务的,尤其是装备中心,最大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外勤板块的十二个行动单位,眼下大家都关门歇业了,梁斌他们能有什么好忙的,还至于累死?”   关林眉头紧锁,沉声道:“既然这样,那么答案恐怕就只有一个了——非正常死亡!”   罗成闻言神色一变,正欲再问什么,此时一名警卫战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报告局长,我们在梁主任的办公桌上发现了这个。”   花千秋抬手接过警卫战士递上来的一张纸条,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嘴角边忽然露出一丝冷笑:“这就有点意思了。”   说罢,他把手里的那张纸条递给了三位副局长。关林罗成乔海东把脑袋凑到一起,同时喃喃念道:“梁斌,我已经发现了你干的好事。识相点,乖乖去辞职自首,不然的话我就向局里举报你!”   “咦?这他妈是谁干的?”罗成奇道:“我还以为是梁斌留下了什么遗书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一封警告信。”   花千秋淡淡一笑:“不是遗书,胜似遗书,不是吗?”   反穿局的副局长们一个个都精似鬼,局长这话一出口,三人自然立马明白过来:这看似充满威胁意味的警告信,其中充斥着一种阴谋的味道。   乔海东眉头紧锁,率先分析道:“不管梁斌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像这样的警告信直接摆在桌面上,就好像故意要我们发现似的,本身就显得非常不合情理。”   “你说的没错,”罗成点点头:“一封来路不明的警告信,再结合梁主任的身亡,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这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必然的联系。”   关林也表示同意道:“如果我们真的顺着这个思路走,一方面会先入为主的假定梁斌可能是畏罪自杀,另一方面也必然要全力调查他之前究竟干了什么,这样一来,反而淡化了对其死亡本身的深入追究。”   “所以呢?”花千秋冷冷的问道:“所以,你们由此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   三位副局长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关林沉声道:“这多半是有人在故布疑阵,纸条并不是梁斌留下的。”   罗成接着道:“说明梁主任很可能是遭人暗害,而留下警告信的人,应该就是杀人的人。”   乔海东最后一个说道:“凶手就在咱们内部,而且极有可能是白马。”   关林突然反应过来,对旁边的人喝道:“马上调取昨晚的监控录像,对整个反穿局人员实施摸排,核查不在场证明!”   “没这个必要了,”花千秋语气显得非常平静:“我第一时间就问过这个事,得到的回复是,昨天晚上,准确的说是梁斌死亡前一个小时左右,几处关键位置的镜头都被反监视设备的干扰信号给屏蔽了,因此,也没能拍下究竟有谁到过这个区域。至于说不在场证明的问题,我估计也不会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他转头看了看地上的梁斌:“能在这个地方干掉高级特工的人,设法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简直就是小儿科,所以即便调查起来,意义也不大。”   乔海东眉头紧锁道:“我同意花局的看法,不过,我还是搞不明白,梁斌为什么会遭人杀害?他只是咱们反穿局装备中心的主任而已,杀他能有什么目的呢?”   花千秋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沉声道:“因为他差一点就抓住白马的尾巴了。”   此言一出,三位副局长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尤其是乔海东,惊讶的瞪大眼睛:“梁斌?您说梁主任找到了白马的线索?这,这怎么会呢?”   罗成也急道:“既然梁主任有白马的线索了,咱们应该赶紧行动啊,怎么还让白马给抢了先?”   花千秋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三人,转瞬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平淡:“好了,这个问题不必再纠结。梁斌的死,反倒给了我们一个难得的机会,让那个狡猾的白马更进一步的从隐秘处暴露出来。我刚才慎重考虑了一下,由于问题出在反穿局内部,所以这个案子不适宜咱们自行处理。我一会儿就向总部报告,同时请总部派遣刑侦专家前来处理此事。白马毕竟只是个凡人,而不是什么神仙,只要他出手,就必定会留下痕迹,接下来由外部的精锐力量介入,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有新的收获了。”   他略微顿了顿,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似的,等了一会儿才对三人说道:“好了,善后事宜我来负责就行啦,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各自的工作吧。”   三位副局长闻言只好点头答应,接着纷纷告辞离开。待他们陆续走后,一名法医来到花千秋身旁,低声道:“花局,可以展开行动了。”   花千秋轻轻的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的说道:“一大早就把你们这些老弟兄都喊来帮忙,辛苦啦。”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跟我们还客气?”法医连忙道:“我们都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在内调局这么多年,跟着您破了那么多大案,眼前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花千秋笑笑:“小事吗?可不能这么说哦,一天不搞定那个白马,我这个反穿越调查局的局长一天就坐不安稳。”   法医跟着笑了笑:“您说的是,我们会全力以赴的。不过,花局啊,我还是有个疑问,既然您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这个梁斌做诱饵,那么为什么事先不让我们在暗中保护他呢?那样的话,不就有可能在昨晚直接抓住白马行凶了呀。”   花千秋看着地上的梁斌,语气比尸体还冰冷:“如果让你们在暗中保护梁主任,无论再怎么严密,也总会露出各种各样的痕迹,一旦被白马嗅出了什么味道,他就不会再轻易的上钩了。相反,只要他感觉没有危险,大胆的出手杀人,那我们便可以顺藤摸瓜,从梁斌这件事上一举抓住他的马脚。”   法医显然早已习惯了花千秋的处事风格,所以对此没有丝毫意外,相反还心悦诚服的点头道:“半个月前,内调局发现梁斌私自携带报废设备回家,向您秘密报告之后,您便想出了这个计划,暗中迫使梁斌编造出量子辐射的故事,作为钓白马上钩的诱饵,现在他被弄死了,也就等于是发挥应有的价值,剩下的,就看我们的啦。”   花千秋微微颔首:“从今天开始,你们暗中留意刚才那三个人的一举一动,再结合对尸体的解剖分析,务必给我把白马行凶的线索摸出来。在整个反穿局内部,能把装备中心主任这种级别的官员约到这里,然后不声不响的处置掉,逃不出他们三个的范围。”   法医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是只要可供怀疑的线索就行,还是要逻辑扎实完整的证据链条?”   “我只要线索就够了,”花千秋淡淡的说道:“我并没有指望着对白马搞什么绳之以法那套东西,明白吗?”   “当然明白!”法医利落的答应道:“不过请您放心,就算仅仅是线索而已,我们也一样会把它审查扎实,内调局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第六百四十三章 坑杀降卒   农历十月的华北大地,已经进入到了肃杀的初冬时节。往常这个时候,寒天冻地,白雪飘零,无论山峦还是平原,都应该是一派银装素裹的动人景致了。   然而,此时的赵国却丝毫没有一点儿冬天的样子,连着两三个月的光景,始终是断断续续的阴雨天。那冰凉彻骨的寒意就随着连绵雨水,充塞在天地之间,久久挥之不散。   长平前线的终极噩耗,正是在这种阴云密布、冷雨连天的氛围中,传回赵国国内的。   缴械投降的赵军降卒,既没有被掳回秦国充当苦役,也没有讨要赎金释放回家,残暴的秦国人做出的最终决定,是将他们当场直接坑杀。   所谓坑杀,又名阬杀,其实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把人直接扔到坑里进行活埋,而是在实施大规模的残忍虐杀之后,将死者的尸体或头颅堆砌成小山丘的模样,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尸骨冢和骷髅台。   这种极端的手段,既是一种炫耀军功武力的方式,同时又能够起到震慑敌方心胆的作用,因此,在整个战国时期以及更早些的时代,倒并不算少见。只不过,像这一次秦国在长平坑杀数量如此庞大的赵国俘虏,却完全称得上是一桩旷古烁今、骇人听闻的惨剧了。   在长平大战的最后阶段,赵括手中掌握的总兵力足有四十五万之众,除去先前因为连番激战而造成折损伤亡的那些人马外,最终向秦国缴械投降的赵军仍旧多达二十万人。   也就是说,秦军在长平战事完全停歇之后,面对着如山似海的赵国降兵,没有丝毫的怜悯,而是再一次举起了手中锋利的刀枪,像砍树伐木、收割庄稼一样,将那些手无寸铁、心胆俱寒的赵军将士逐一屠戮。   而下达这个冷酷的屠杀命令的人,正是那位有“杀神”之称的大秦名将武安君白起。   从白起的角度来看,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当然也有其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首先,是关于补给的问题。秦国此番远征长平,几乎是倾尽了举国之力,无论兵员还是粮草,都早已经压得秦昭襄王和整个国家喘不过气来。现在凭空多了二十几万降卒,他们同样也需要张嘴吃饭,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势必会对秦军原本就非常紧张的粮食补给,造成翻倍的压力增长。   最可气的是,也不晓得赵国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面对如此激烈的旷世大战,赵军大粮山辎重营地里的战略储备粮却只有区区几万石而已。以这样的规模,大军用不了几天就会吃个精光,到那个时候,总不能用千里迢迢的秦国粮,来养活屁用没有的赵国兵吧。   第二个问题,则是跟天下大争的局势有关。   白起身为秦国上将军,常年在外领兵作战,几乎打遍了山东各国。这其中,尤以赵军战力给他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赵国人久居北地,环境多为苦寒之所,因此他们性格耿直刚烈,吃苦耐劳,这一点与地处西部的老秦人非常相像。而自赵武灵王实施胡服骑射的改革之后,赵军在武器装备和战法思想上也发生了质的飞跃,转眼便跻身军事强国之列。   放眼天下,能跟秦国锐士一较高低的,恐怕也就只有赵国铁骑了。   此次的长平大战,若不是秦国君臣上下齐心、军事外交双管齐下,最后又充分利用了山川地利的优势,五十万秦军对阵四十五万赵军,一刀一枪硬拼的话,胜负结局恐怕还真的很难说。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战无不胜的名将白起,已然对赵国、对赵军,产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戒惧心理。   无论如何,不能放这些人回去!   赵国目前还有数万北疆精锐,他们常年抗击匈奴,战力远胜长平这边的赵军,其统兵将领李牧虽然还很年轻,但也已然隐隐有了一代名将的格局,如果这二十万降卒平安返回,拿起武器便又是一支强军,到时候与李牧的北疆军团会师在一起,秦国恐怕再难有今天这种胜算。   那样一来,长平之战就等于是白打了。   出于对长远战略的考虑,武安君下定决心,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手段,彻底解决赵国的问题。至少,也要把这个强大的对手削弱至苟延残喘的境地,让他无法再翻身,好为大秦日后的宏图伟业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   于是,在白起的命令下,秦军于太行峡谷之中开始了针对赵国降卒的大规模坑杀行动。   最开始,秦军先是命令赵国伍长以上的军官进行集中。这样的要求,当时给了赵军一个错误的信号。因为在以往的诸侯国战争中,被俘虏的人员里面,通常都是军官们首先会得到礼遇和释放。所以,当秦国人说让当官的都站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猜想,这一定是赵国派使者来议和了。要么是割地让城,要么是缴纳大笔赎金,来换取将领和中下级军官们的平安。   大人们都释放回家了,咱当兵的也就快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赵军的那些副将、偏将、都尉、校尉、百夫长、什长、伍长,大大小小的军官们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的跑了出来,按照秦军的要求,规规矩矩排成了几列整齐的队伍。   秦军将校一声令下,指挥着手下兵马,押送这路队伍向着太行山脉深处进发。临行前,不少赵国军官还笑呵呵的安慰仍然留在原地的老部下,让他们千万别着急,安心等候回家的好消息。   然而,这支满怀希望的军官团,却自此一去便再也没有了半点音讯。   在秘密的处决了数千名赵国中下级军官之后,二十万赵国降兵彻底变得群龙无首,只能成为砧板的鱼肉、待宰的羔羊,乖乖等待着悲惨命运的降临。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秦军将这些人随机编成了一百多个大小不同的团队,分批带往各处,或是山坳、或是密林、或是丹水河边。等抵达了指定的区域后,降兵们先是被饿上两三天,夜晚宿营也没有帐篷避寒,直到他们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时候,大批秦军忽然将其围困起来,弓弩飞射、铁骑冲锋,步兵挥舞着长剑、铁锤和开山斧,一通劈砍捅刺,转眼功夫便能将数千人杀个干净。   这种分组分批的屠戮,在秦国人严密高效的组织下,只进行了十几天的时间,便将二十万赵国军人消耗殆尽。唯一幸存的一千多名降卒,几乎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兵,而他们能够活下来的原因,是因为需要有人搬运尸体,堆砌那一个个巨大的尸骨冢和骷髅台。   坑杀降卒的行动一结束,白起便下令将这上千名老兵全部释放,好让他们回去报信。就这样,长平前线所发生的人间惨剧,终于在大战落幕后的一个月,通过这些老兵传回了整个赵国。   一时间,举国震惊,天下震惊!   武安君白起自此又多了一个惊世的名号——“人屠”!而赵国妇女也从此皆以白起的名字止儿夜哭。   四十五万赵国雄师,一朝尽丧太行山谷,大赵危矣。   此时的赵王,彻底陷入到了深深自责之中,同时,那巨大的存亡危机,就如同一只看不见的魔手,死命的扼住了他的咽喉,卡的他喘不上气来。   降卒被全部坑杀的消息还未待核实确认,赵王便一下子病倒不起,无法再正常治理国务,朝堂军政只能暂时由相国平原君代为执掌。   面对朝野上下一片恐慌混乱,平原君赵胜也不免有些失了方寸。不过,好在他参政多年,本人又颇具才干,所以经过短时间的调整之后,赵胜终于逐渐理清思路,慢慢稳住了大厦将倾的朝局。   一方面,他派出多路使者,紧急联络魏、韩、齐、楚等四国,凭借自己在各国长期经营的人脉关系,以及山东诸侯对秦国的记恨猜疑,提出借兵、借粮、借势的方略,最大限度牵制秦军东进,避免再次遭到秦国毁灭性的打击。   另一方面,平原君努力弹压赵国国内不断高涨的复仇声浪,用霹雳手段处置了几个主战的大臣,力求暂时不去主动招惹恐怖如斯的秦国虎狼。   而对于新军主将赵晶之前提出的在晋阳皮牢一线展开伏击战构想,平原君赵胜经过了反复的权衡,最终还是没敢完全答应。一来,他这会儿不愿再轻易冒险激进,尽管赵晶在军事方面颇有才华,但对方毕竟有白起坐镇,秦军又是乘胜追击,一旦伏击战有失,偷鸡不成再蚀把米,赵国兴许直接崩盘也说不定。   二来,就算赵晶能力出众,果真顺利得手,那被打疼了的秦国人接下来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谁也无法预料。假如老秦王恼羞成怒,趁着倾国大军正云集长平之际,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挥师猛攻邯郸,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不过,虽说他不赞同赵晶采取更为主动的伏击策略,但是晋阳和皮牢这样的战略要地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所以,平原君最终的打算,是派遣部队驰援这两座城池,加强那里的协防力量,逼着秦军知难而退。   就以赵国现在孱弱的实力来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应该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第六百四十四章 暗哨   平原君的这个决定,令赵晶感到非常不爽。   刚一来到赵国的时候,赵晶完全是顺风顺水,无论是结交马服子赵括,还是博得赵王的赞许与宠信,都轻而易举。甚至到了最后,连赵国王族第一美人汾阳公主赵雅,他都有机会追到手中。   可是自打赵亮那个冤家追到这里之后,他便开始走背运。先是因为司寇府之事,折损了一个重要的卧底,还跟晋阳公主彻底闹翻,将双方的矛盾摆在了台面上。   然后没过多久,赵亮便直接开了一个暴击大招儿,当着赵国君臣的面,把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三十门大炮尽数捣毁,同时也等于彻底断送了他改写长平之战的机会。   没想到,还没等赵晶寻机出了这一口恶气,自己的父亲,神侠组织最高首领——老师赵德柱,居然被赵亮这个逆子给谋害在了司寇府地宫之中。而他本可以当场干掉杀父仇人,却仍旧让赵亮在最后一刻侥幸逃生。   在那之后,长平大战的关键时刻终于来临,赵晶为了自己的大计,只好暂时放下赵亮这一头,先集中精神辅助赵括应对秦国军队。   可是万万没想到,赵亮这家伙阴魂不散,竟然又以典府上士的身份跑来长平给他捣乱。一番搅扰下来,赵军被围的历史终究无法改变,赵晶见大事不妙,急中生智,骗来三万精锐在自己手中,及时抽身离开了绝境死地。   他原本盘算着,如此一招儿绝妙好棋,不仅把赵亮陷入万劫不复之中,同时自己还有机会带兵还朝,趁势发动政变,一举成为赵国新君,然后再一步步推行自己的谋略,最终登上战国顶峰,实现统一天下的目标。   可是霉运却好像还未过去,才一回到邯郸,就被晋阳公主赵琦盯上,连番捣乱,险些令自己的计划胎死腹中,而最令他感到郁闷的是,赵亮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居然能从长平困局中活蹦乱跳的跑回来,而且还带着上万铁杆死士,真他娘的莫名其妙。   不仅如此,连已经铁板钉钉的公主婚事,也跟着一起出现了匪夷所思的意外状况。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竟然没来由的被人绑架失踪了,害得他借此打入赵国王族圈子的美梦也转眼泡汤。   公主没娶成不要紧,关键是赵王疑心生暗鬼,好死不死的又在此刻胡乱担忧起来,弄得他这个刚刚被任命的新军主将立刻变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主帅,手里仍旧是从长平前线带回来的那点力量,反倒是赵亮实力扩充,还能跟自己平起平坐、分庭抗礼。   时至今日,他本来有心利用未卜先知的优势,设法在晋阳皮牢一线对秦军设伏,扎扎实实的打一场翻身仗,好在赵国君臣的心中再次树立自己的威望,从而顺利执掌更多的赵军兵马。然而谁也没能料到,这个时候赵王突然掉了链子,因为秦国人坑杀降卒之事,病的连朝都上不了,而暂代国政的平原君根本就不鸟他的计划,硬生生将一局精彩的伏击战,变成了畏手畏脚的防御战。   真是岂有此理?!   想来想去,这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反穿局赵亮这个祸害带来的晦气,不然自己怎么能如此不顺,处处碰壁呢?   赵晶越琢磨,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成天盘算着该怎样收拾掉赵亮,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这天傍晚,赵晶刚刚用过晚饭,正考虑着邯郸新传来的调兵命令该如何执行,一个人忽然来到了他的帅帐。   赵晶见到那人,连忙屏退左右护卫,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重要的情况吗?”   来人摘掉头上的皮帽,轻轻笑了笑,应道:“晶少,我是不能不来啊,你身边出了家贼啦。”   闻听此言,赵晶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沉声问道:“蒋宏果然有问题?”   “不仅是他,还有张素。”那男人语气显得非常轻松:“甚至连我哥哥都有可能靠不住啦。”   赵晶微微一愣:“你哥哥?你是说贺山?他……他不是被困在长平那边了吗?逃出来了?”   男人答道:“看来晶少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啊,贺山不是逃出来的,而是被赵亮救出来的。”   赵晶消化了一下对方的意思,旋即又问道:“他们的情况,你都能百分之百确定吗?贺海,我是说包括你哥哥在内,三个人都背叛组织了吗?”   “八九不离十吧。”贺海淡淡的说道:“拂老当初派我们来这里,就是专门在暗中帮你盯人的。自从发生了刘丹克他们那档子事情之后,拂老一直不放心内部的安稳,所以我们几个也丝毫不敢放松。上次晶少说怀疑蒋宏那小子有问题,我便特别留意了,发现他曾偷偷溜去见了赵亮。另外张素也不安生,私底下跟反穿局的郑卢雅有来往。照这个情况看,他俩多半已经投靠那边了。”   “你哥哥呢?”赵晶追问道:“他也……”   贺海道:“贺山的情况有些复杂。因为不能潜入到赵亮的军营里面,所以有些事我还无法进一步得到核实。不过听烈刃军团的人说,贺山的脑子好像有些不好使,也不知道是真的傻了,还是装的。”   赵晶自言自语道:“傻了?难道是头部受了什么伤吗?我之前还在纳闷儿呢,按说以贺山的本领,对付区区一个赵亮不应该失手啊。”   贺海闻言淡淡一笑,说道:“晶少,说实话啊,您还真不能轻视咱们这位大公子呢。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反穿越调查局的副局长,讲起来还真有点料子。”   赵晶听出对方话里有话,连忙道:“怎么?你是不是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贺海点点头:“是有个消息,不过不是探听来的,而是我猜测的。”   “哦?说说看。”赵晶道:“咱们神侠的头号情报分析师,可绝非浪得虚名呐。”   贺海心里很不喜欢赵晶这种毛孩子非要装作老气横秋的说话方式,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事还得从你那位心上人身上讲起。”   赵晶一愣:“赵雅?”   “没错,正是汾阳公主赵雅。”贺海颔首道:“她的情况也跟你之前判断的一致,赵雅的确是被他姐姐和赵亮联手藏起来了,目的就是不让你能够顺利的成为驸马。”   “她现在人在哪里?”赵晶连忙问道:“是被赵亮他们软禁起来了吗?”   贺海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神情:“软禁吗?不不不,依我看啊,那个小美女是主动参与、全力配合赵亮赵琦他们的。”   以赵晶的才智,一下子便听出了其中的端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骂道:“他娘的,这个小婊子,亏得我之前还对她一往情深,原来跟她姐姐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海接着道:“眼下赵雅就藏身在滏口陉要塞,整天躲在大公主的行辕里,轻易不会让人发觉。我也是因为你之前猜测劫持人质的多半就是赵亮或晋阳公主,顺着这个思路刻意侦查才有所斩获。”   赵晶使劲叹了口气,仿佛是要把那一肚子的邪火都吐出来似的,然后沉声道:“你说你怀疑赵亮有什么阴谋诡计,而且还跟赵雅有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有个大胆的假设,”贺海不慌不忙的答道:“眼下赵亮和晶少你捉对厮杀,双方手上的筹码相差并不大,尤其是你那三万兵马的精锐部队,足以抗衡赵亮的烈刃军团,致使他们有力难施。这时间拖得越久,当然对我们神侠越有利,所以赵亮想要尽快解决问题,就必须从我们内部想办法。”   赵晶点点头,表示同意道:“你说的没错。相较而言,我是历史的破坏者,而赵亮是历史的维护者,我这个不确定因素在此地多停留一天,历史被改写的风险就增大一份,因此他不可能不着急。至于说从内部瓦解我嘛,虽然蒋宏和张素确实力量不小,但他们充其量也就是给反穿局送送情报,或者在我这里吹吹妖风,却终究无法对我形成根本性的影响。”   “所以啊,想要一举拿下晶少,就只能从你在意的人身上做文章。”贺海得意洋洋的笑道:“我这几天发现,赵亮和赵琦经常到要塞外面查看地形,最后一次甚至还带着乔装改扮的汾阳公主一起。所以我就猜想,这会不会是针对你而设计的什么阴谋。”   闻听此言,赵晶眼睛一亮,思忖片刻后喃喃道:“城外?地形?哼,难不成是想用赵雅当诱饵,把我引入陷阱,然后来个十面埋伏?”   “我看没那么简单。”贺海摇了摇头:“如果赵亮想的计策这么直白,那他就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晶少了。而我们都知道,这位堂堂的反穿局副局长,可比任何人都狡猾。”   赵晶不屑的冷笑了一下:“他也没你想的那么高明。不过话说回来,引我出城打埋伏,这招儿的确太糙了,因为我若是要去解救赵雅,绝不可能单枪匹马或是只带少量护卫。与之相反,我会调遣大队精锐亲兵同行,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万无一失。”   贺海笑了笑:“所以嘛,赵亮肯定也能料想到,除非两个军团彻底开战,否则绝无可能成功伏击晶少。沿着这个思路分析下去,他唯一能用的计策,也就呼之欲出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潜伏   赵晶的反应也是极快,转眼便想通了其中关键所在,忍不住嘿嘿叹道:“唉,我明白了,原来他们是想给本少爷玩玩美人计啊。”   贺海也露出了一丝冷酷而邪魅的笑意:“如果这几天汾阳公主通过某种看似巧合有非常合理的方式来到晶少身边,那多半就错不了啦,哈哈。”   赵晶同样面带寒霜,狰狞的笑道:“倘若真是这样,我保证会让赵亮和赵琦把肠子都悔青,而赵雅那个小丫头,则会感到生不如死!哈哈哈。”   贺海点了点头:“我大概能猜到晶少会用什么手段了,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位小公主吗?关键时刻能下得了狠手?”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赵晶满不在乎的冷哼道:“我之前的确是非常着迷汾阳公主,除了要借助她的身份打入赵国王族这个原因外,其本人又恰好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难免对她有些动心了。可是,我这人也非常讲原则,既然赵雅不在意我,反而还帮着赵亮坑我,那我又为何还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呢?说不得,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个小婊子好好尝一尝被人玩弄的感觉。”   贺海未置可否的笑笑,接着又道:“既然晶少看得清,那我也就放心了,回头报告拂老,想必他老人家也会夸赞晶少的定力。赵亮他们那边我会继续盯紧,随时配合你行动。另外呢,关于蒋宏和张素这两个叛徒的问题,我建议先不要急着处置,以免打草惊蛇。”   赵晶微微颔首:“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蒋宏张素一旦出了什么状况,赵亮肯定会警觉起来,到时候反而更难对付。留着他俩,或许还能替我们传些假情报给对面,好让赵亮郑卢雅乖乖钻进陷阱。”   秦军坑杀赵国降卒的事情,不出意料的震动了整个天下。山东各国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都在同一时间于自己内部产生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方面,很多人对秦国的暴行感到义愤填膺,合纵抗秦的呼声再次高涨起来,士大夫们纷纷上书自己的国君,要各国联起手共同讨伐暴秦,为四十五万赵国男儿复仇。   而另一方面,更多的人则是被白起和秦军吓破了胆。挑战秦王?讨伐暴秦?你们是吃撑了,还是喝蒙了?你家里有四十五万人够给白起砍的吗?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话又说回来,赵国男儿被秦军坑杀,我们为什么要跑去报仇?跟他们很熟吗?你这儿跟我玩相亲相爱一家人呐?   尤其是各国的君主,无不在背地里骂赵王愚蠢,同时也暗暗提醒自己,千万别在招惹秦国那帮瘟神啦,做一个开心的缩头乌龟其实也挺好,至少活得久啊。   在这样的背景下,身处漩涡中心的秦赵两国,也不免有些踌躇和迟疑。   秦国方面,昭襄王在长平之战大获全胜之后,就一直为要不要继续进兵邯郸而发愁。按理说呢,这来都来了,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不如趁他病要他命,省得今后再想收拾赵国时,还得重新折腾一番。   不过,武安君白起决定把赵国降卒全部处死的这件事,很大程度上也干扰了秦王的决策。虽然白起事先征得了秦王的首肯,但同时也给这位老谋深算的君主带来了韬略全局的麻烦。   坑杀降卒,导致山东六国群情激奋,这个变量不能不引起重视。因为一旦秦国挥师东进,而六国突然联手,那么劳师远征的秦军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同一时间,秦国宰相范睢由于担心白起的功劳太大,进而会威胁到自己在朝中地位的考虑,所以也劝谏秦王,不要继续进兵邯郸,以免引来山东诸国合纵抗秦。   权衡再三之后,老秦王终于做出决定,暂时不把邯郸作为主攻目标,而是命令主力大军在上党长平一线驻扎休整,王龁司马梗则各自率领麾下部队,分别进攻皮牢和晋阳,一方面收割赵国的战略要地,一方面观察其他诸侯国的反应。   而赵国方面,那位不靠谱的赵孝成王赵丹忽然病倒,整个朝政一下子都落在了平原君的肩上。天灾人祸、风雨飘摇,数十万秦国精锐大军集结在太行山区,随时可以挥剑东出,直逼兵力空虚、无险可守的国都邯郸。危若累卵的局势,险些没把平原君给急死。   他这个时候也很后悔。后悔当初不应贪图上党这块肥肉,力劝赵王接收,以至于彻底激怒了秦国人;后悔之前没有支持侄女赵琦,在更换老将廉颇这件事上犯了糊涂,让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当了全军统帅,最终丧师辱国;他更后悔在老丞相蔺相如病故之后,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急吼吼的跑去顶了这个倒霉的职位,弄得自己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稍有差池就会变成赵氏王族的千古罪人。   平原君心中暗骂,自己一辈子倒霉就倒霉在了这个“贪”字上,简直愚不可及!   不过骂归骂,事情总归还是得办的。   平原君赵胜开足马力,一边督促国尉府继续扩大征召入伍的年龄段,一边向滏口陉要塞输送已经得到初步训练的新军,同时还催促赵晶赵亮,分别率领各自的兵马,尽速前往晋阳和皮牢,构筑抵御秦军的防御体系。   上党丢了,长平丢了,如果晋阳皮牢再丢了,那么赵国西边的半壁江山就全没了。   赵亮接到邯郸发来调兵命令的当天,恰好就是他针对赵晶开展潜伏计划的同一日子。在这之前,赵亮对晋阳公主赵琦和她妹妹汾阳公主赵雅介绍了自己的方案,希望能够得到她们的支持。赵琦权衡再三,认为能借机除掉赵晶这个朝堂隐患当然最好,但是若要拿妹妹出来做赌注,她却不免有些犹豫为难。   别看赵琦平日里心性刚硬、处事果决,其狠辣程度丝毫不输男人,可是由于父母离世早,妹妹赵雅等于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所以姐妹俩相依为命,感情绝非寻常。对晋阳公主赵琦而言,谁都可以牺牲,唯独自己的这个小妹妹绝不能有任何委屈和闪失。   也正因如此,她当初才会极力反对汾阳公主与赵晶的那桩婚事,就是不希望让妹妹被赵晶这个来历不明、心怀叵测的家伙得到。   眼下赵亮向她们提出,想请赵雅出面帮忙,潜伏在赵晶身边里应外合,尽管赵琦也认为此计划有可行之处,但是因为牵扯妹妹在其中,故而颇感踌躇,一时间无法说服自己。   与之相反,小公主赵雅却表现得跃跃欲试。一来,姐姐一向对赵晶戒惧很深,尤其是关系到王族安危,她早就希望能替姐姐分忧。二来,更重要是,此乃赵大哥想出的计策,哪怕再危险,她也是甘之如饴。   “姐姐,赵晶一向倾心于我,天天盼望着能成为我的汾阳驸马,所以我在他那里断然不会有什么凶险的,”她见赵琦兀自担心,笑着劝道:“我一个小姑娘家家,一不用提剑杀敌,二不用勾心斗角,只需要给你和赵大哥送送消息,再给赵晶捣捣乱,无碍的。”   赵琦起初还有些不肯答应,奈何赵雅连连劝说,而且专门摆出各种对付赵晶的方法,说的头头是道。赵琦耐不住她软磨硬泡,最后只好松口,点头同意妹妹配合赵亮行动,争取在与秦军对决前,一举干掉赵晶,独揽赵军兵权。   于是,赵亮和郑卢雅根据之前商议的计划,通过精心布置的渠道,让赵晶军团的斥候兵马顺利得到了有关“绑架”汾阳公主赵雅的那些绑匪的情报。   斥候将军听闻此事之后,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将消息报告给了主将赵晶。恰好在这个时候,邯郸调兵的命令也送到了滏口陉。根据平原君的指令,赵晶所部前往晋阳协防,赵亮的烈刃军团则赶赴皮牢,加强当地防御。   赵晶看着手上的军令,又瞧了瞧包括斥候将军在内的众位部下,微微一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大军开拔在即,忽然有了公主的消息,我到底该顾哪一头儿呢?”   诸将闻言不禁面面相觑,稍停了一会儿,有人开口道:“大将军,朝廷虽然让咱们火速驻防晋阳,但大军行动,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且不说汾阳公主身份尊贵,落入贼子之手危在旦夕,我们身为大赵军人,理应挺身而出、舍命相救,单单是公主与您老有婚约这一点,弟兄们就义不容辞啊。”   “是啊是啊,”斥候将军也连连点头:“大将军,我手下的兄弟探明,那些贼子劫掠公主,就藏身在碗子山,那里距此不过十几里远近,走一趟费不了多少功夫的。倘若您担心误了大事,卑职可以为大将军效劳,带人前去营救公主,然后及时赶回归队,保证不耽误防御晋阳的行动。”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将军也纷纷请命,争着要带兵去荡平碗子山,救回汾阳公主。   赵晶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喝道:“蒋宏何在?”   蒋宏赶忙走出队列,朗声应道:“末将在!”   “还是辛苦你跑一趟吧,”赵晶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对方,吩咐道:“拨给你一千精锐,限两天之内,把公主给我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第六百四十六章 只身犯险   “怎么办?”小雅神色显得有些焦急:“没想到出兵的命令来得这么早,就算赵晶及时把小公主抢回身边,但他们接下来也要前往晋阳了,咱们该如何开展后面的行动啊。”   赵亮眉头紧锁,思忖片刻后说道:“眼下恐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听说赵晶派蒋宏去执行营救任务,想来整个过程会相对顺利些,虽然蒋宏不清楚咱们这次的计划,但他已经有意识倒向咱们这边,所以肯定更有分寸。而你所担心的之后该怎么办,我想也只能暂时设法跟赵雅保持信息畅通,然后在寻机前往晋阳抓捕赵晶。”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凡事都得往好处想。换个角度来看,咱们还是比较幸运的,如果没有之前派赵雅潜伏赵晶身边的这个计划,一旦让他带兵离开,整个局面将会变得更加被动,不是吗?”   小雅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你要这么说,也确实没错。不论怎样,只要蒋宏能把赵雅顺利带回去,咱们就算是有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钉子埋在赵晶身边,当然对抓捕穿越者的行动有利无害。”   赵亮同意道:“是啊,结合之前的情况来看,赵雅对赵晶的影响力是很客观的。倘若她真能按照我们的设想对赵晶施加干扰,我们只需一小队精干力量,就能将对方轻易拿下。所以从现在的局势来看,虽然调兵出征的问题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小雅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轻声叹道:“唉,我还是有些担心小公主。之前以为大军没那么快出发,所以哪怕她遇到什么麻烦,只要我们盯紧些,还能有机会出手搭救。可是一旦赵晶前往晋阳,而我们赶赴皮牢,两地相隔数百里,想要应付突发状况,会鞭长莫及的。”   赵亮微微一愣,问道:“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嗯,我在想,要不要跟过去,暗中保护她。”小雅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可以担负两个任务,一是暗中保护,另一个则是作为联络员,负责给你们之间传递消息。”   听她这么说,赵亮的脑袋立刻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疯了吗?对方可不是普通的穿越者,他是神侠组织的首脑,对你非常熟悉,并且恨之入骨。你哪怕是潜伏在外线,可一旦暴露了行踪,将会立刻面临极度的危险。我劝你别再做这个打算了,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小雅没有着急说话,她静静的凝视了赵亮一会儿,然后在轻轻说道:“亮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的安全。可是这个主意毕竟是我出的,所以小公主的安危我也必须负责到底。作为古代公主,她不能在赵晶手上有任何闪失。”   不待赵亮开口反驳,小雅接着道:“亮子,请你听我说。我是反穿越调查局的特工,我的使命,容不得我去过多的考虑自己。只要能把赵晶和神侠组织绳之以法,不论是我,还是你,都应该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不是吗?也只有我们不畏牺牲,才有可能为战友们赢得更多的时间,让反穿局的战旗重新飘扬在祖国历史的时空中。亮子,你能理解我的这个想法吗?”   赵亮同样凝视着郑卢雅,思绪却一下子飞回到了当初在秦末井口小镇的夜晚。   “那我便永远守护在历史长河的岸边!”   那时的小雅,就和赵亮肩并着肩的坐在台阶上,用手指着璀璨的星空,朗声说出了这句令赵亮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话。她那充满明澈笑意的眼眸中,闪烁着动人的光。   而今天,赵亮再一次从小雅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光芒。郑卢雅从来没有改变过,仍旧是忠诚与坚定。   他想了想,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还是不能同意让你一个人去冒险。这样吧,我们把计划调整一下。”   “怎么调整?”小雅好奇问道。   “我带着精锐突击小队,跟你一起去。”赵亮郑重答道:“这样一来,也不用再费心搞什么情报传递了。咱们一同潜伏在外围,随时可以展开行动。”   小雅略微愣怔了一下,旋即道:“那你的军团怎么办?皮牢不守了吗?”   赵亮摇摇头:“不守了,反正也守不住。根据历史记载,皮牢本来就应该在长平大战后,落入秦军之手,我还费那个力气干嘛?干扰历史进程吗?不仅皮牢不守了,而且我还要阻止赵晶,让他的军团连晋阳也守不成。”   小雅思忖片刻,道:“你的想法固然没错,可是你又该如何跟赵琦和将士们交代呢?他们再怎么信任你,再怎么帮你一起对付赵晶,可总归是忠于赵国的。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你的做法是在坑害赵国利益,到那个时候,他们铁定会把你当成秦国的奸细或赵国的叛徒,对你倒戈一击的。”   赵亮挠了挠头,郁闷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度。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因为你现在打算要去对付赵晶,我才决定提出来,跟你合计合计的。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他战胜秦军,改写历史。”   小雅点点头,又问道:“有什么具体的策略吗?”   赵亮痛快答道:“大致的轮廓有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部队交给我的副将指挥,然后我找个借口溜掉。我对手下的那几个将领差不多有点数,他们虽然都还不错,但应该不是秦国大将的对手,所以皮牢终究是守不住的。”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至于说复杂一点的方法嘛,则是在全军抵达皮牢之后,编个瞎话,就说得到确切情报,赵晶打算叛变投敌,将晋阳拱手送给秦军。而我呢,则奉命带领半数兵马火速前去制止。”   小雅想了想,疑惑道:“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的,只能先试一试再说了。”赵亮道:“如果时机把握的好,恰巧能在秦军攻打晋阳前,彻底扰乱赵晶军团的防御体系,那么晋阳之战的结果也就锁定了。”   小雅表示同意道:“打仗这方面的事,你一向比我厉害,我觉得听你的准没错。晋阳皮牢两场战役倘若能够按照历史轨迹向前推进,也算是了却我们一桩难题。要是在晋阳陷入一片大乱的过程中,顺手解决了赵晶,那就更好了。”   她上前一步,将手轻轻放在赵亮的胸膛上,柔声道:“从任务的角度出发,显然第二种方案更好,所以你不能太早脱离大军,跟着我一起去监视赵晶,那样的话,就没办法既削弱皮牢守军兵力,又率领部队赶来扰乱晋阳了。”   “你还是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秘密跟踪赵晶?”赵亮握住小雅的手,关心道:“如果仅仅是在远处跟踪监视,我还感觉安心些,可是你若打算策应保护汾阳公主,就免不了要抵近赵晶才行,那样子实在是太危险了。”   小雅把头轻轻靠在赵亮身上,道:“我会很小心的。咱们之前不是也分析过了吗?赵晶非常爱慕小公主,因此只要我们没有给赵雅什么特别重要或者特别危险的任务,她也断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进而惹来麻烦的。我之所以非要跟着一起过去,只是为了多上一道保险而已,大概率不需要真的出手救人。亮子,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乖乖的隐蔽好自己,等着你率领大部队及时赶来,好吗?”   赵亮听小雅的语气虽然非常温和,可是话语中却带着一种坚定的意味。他心里清楚,这个姑娘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是任何人都无法劝说改变的。于是他也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抚着小雅的后背,柔声道:“唉,那好吧。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小雅,任务和使命固然重要,但是你对我来说更重要。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只身犯险,一定等着我,等着我来。”   燕赵男儿多壮士,朔风卷地羽信迟。   绵延多日的冷雨终于停歇,然而初冬的暖阳还没来得及晒干泥泞大地,凌冽北风便急匆匆的接踵袭来。   而比那彻骨寒风更显着急的,则是赵军新主将赵晶的雷厉风行。   赵亮也猜不透,这赵晶究竟是为了要赶紧率军出征,好在晋阳前线一展高明身手,还是为了逃避反穿局的抓捕,尽量躲自己远些。总之,调兵的命令刚一送到,赵晶居然连营救汾阳公主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等不及,便立即下令全军开拔。   烈刃军团的将士们站在滏口陉要塞城头,看着那一队队向西进发,再次走入太行山脉的兵马,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   林达来到赵亮身后,轻声问道:“将军,咱们何时动身?”   赵亮回过神,转头愣怔道:“啊?你说什么?抱歉,我刚才有点走神,没听清。”   林达表示理解的笑笑,又问了一遍:“将军,我是说,咱们军团何时前往皮牢?”   赵亮“哦”了一声,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队列,喃喃道:“咱们啊,差不多也得走了吧。”   林达见赵亮所答非所问,忍不住又道:“第一批来此接防的新军,不久之前才刚刚抵达这里。依卑职看,那些人非老即弱、训练不足,士气非常低迷,而且对滏口陉又不熟悉,万一秦军忽然东进邯郸,他们恐怕不怎么中用啊。” 第六百四十七章 同赴晋阳   闻听此言,赵亮不禁有些好奇:“怎么?听你的意思,似乎不太想离开此地啊?”   被上司当场说破了心事,林达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卑职不敢欺瞒将军,不光是我,弟兄们也都很不情愿呐。”   赵亮摸了摸对方的心思,若有所悟道:“大伙儿不想再进入太行腹地,与秦国人继续打仗,对吗?”   “将军,您老别怪我丧气,弟兄们是真的心有余悸啦,”林达坦言道:“大家好不容易从长平战场上死里逃生,不论是丹水河畔的突围战,还是在太行山中饿着肚子奔命,那些过往经历实在是太痛苦了。前两天又听说杀千刀的秦国人居然把咱们十几二十万同袍兄弟全都给砍了头,将士们没有一个不心寒的。”   赵亮微微颔首:“大家……怕了?”   林达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应道:“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话。将军,长平这一仗,的的确确把咱们打伤了。在此之前,卑职也曾坚信,大赵铁骑天下无敌,就算对上虎狼暴秦也毫不含糊。可是……唉,真的交上手我才明白,当初魏国、韩国、楚国被揍得哭爹喊娘,并非没有道理。”   赵亮苦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怕也没办法,难道咱们烈刃军团抗命不从吗?”   “那倒不是,”林达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刚才卑职也是话赶话的说到这里,才跟将军吐吐苦水的。军令如山,岂有不从之理?无论怎么讲,咱是大赵的军人,保境安民乃职分所在,哪怕敌人再凶残,也得勇敢面对才行。”   赵亮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道:“你说的没错,当兵吃粮,扛枪打仗,那都是天经地义之事,再怕也得硬着头皮上。回去传令吧,让各营各队开始集结准备,明天一早,咱们也开拔出发。”   林达高声应和,向赵亮行了一个军礼之后,转身匆匆下了城头。赵亮凝视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出了会儿神之后,正准备也下城去烤烤火,没想到此时一名军官来到近前,禀告说晋阳公主召见。   赵亮心念一转,知道赵琦现在找他,肯定是因为惦记妹妹赵雅的情况,于是点头答应,跟着那个传信的军官,一路来到了公主在滏口陉要塞下榻的馆驿。   赵琦一袭雪白色狐皮大氅,抱着暖炉端坐厅堂,见到赵亮的身影,她连忙屏退左后,起身迎到近前:“怎么样了?”   赵亮瞅瞅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赵晶已经率领大军出发了,临行前,他派了自己的亲信蒋宏去碗子山,相信用不了多久,人便可以救回来了。”   “之后呢?”赵琦追问道:“雅儿是回到这里来吗?”   赵亮摇了摇头:“如果我猜的没错,赵晶多半是让手下把小公主带去晋阳。”   赵琦脸色一变:“那怎么能行?!你马上就要前往皮牢,若是雅儿那边遇到什么意外,连救援都来不及!”   赵亮道:“公主不必着急,郑卢雅会跟着一起过去,暗中提供保护的。”   赵琦闻言沉吟片刻,摇头道:“这恐怕还不够。赵晶阴狠狡诈、绝非善类,一旦被他发现雅儿另有目的,这家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不行,我必须也一起赶往晋阳,才能及时护住妹妹。”   赵亮讶然道:“你也要去?不怕有危险吗?”   “怕什么?”赵琦冷哼一声:“你别忘了,我的封号是晋阳公主!那里是我的地盘,他赵晶就算再厉害,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赵亮愁道:“话虽这么说,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赵晶奉命驻防晋阳,当地的守城兵马,连带他手下三万精锐大军,全都归他节制指挥。如果双方真的翻脸,你会立刻陷入危机。”   赵琦神情郑重,沉声道:“你说的我当然明白。不过,一来晋阳是我的封地,我在那边经营日久,多少还是有些人脉根底,即便赵晶手握兵权,也未必就能稳操胜券。二来,倘若我去都不管用,那么你的那个未过门的小媳妇跑去又能有什么用呢?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雅儿只身犯险。”   听她说的如此笃定,赵亮在心中略一琢磨,感觉晋阳那边的情况也的确如此。赵琦的大本营就在晋阳,那里光是她的仆从门客、故交好友就多不胜数,无论消息情报,还是办事的人手,都远比小雅更有优势。   他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既然公主决定要去,我全力配合。咱们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小公主被赵晶的人救回去后,咱们暂时先不让她开展任何行动,直到我们联系她,再根据当时的条件对赵晶出手。我率领大军一抵达皮牢,便借口阻止赵晶投降秦国,然后带一部分精锐的力量秘密赶往晋阳城。”   赵琦担忧道:“你带兵离开皮牢,万一秦军突然来犯,那该怎么办?晋阳这边倒还好说,咱们秘密拿下赵晶之后,我自有合适的人选暂时接替他指挥,可是烈刃军团没有你,会不会无法抵抗秦国人呢?”   赵亮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一点公主不必担心。我的副将林达原本就是廉颇老将军的旧部,作战勇猛,手下的士卒们也都非常信服他。有林达在皮牢坐镇,应该没什么问题。”   赵琦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晋阳对我来说不容有失,你亲自带兵过来,干掉赵晶后,可以直接指挥守城部队抵抗秦军进犯,如此一来把握会更大些。对了,我此去晋阳,要不要你那个小媳妇跟我同行?”   赵亮听她如此提议,本欲开口答应,可是转念一想,又改口道:“还是不必了。小雅她习惯独来独往,躲在暗处等于多了一个盯牢赵晶的眼线。如果有需要,她自然会去向公主求助。”   闻听此言,赵琦忽然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揶揄道:“你是不是怕我把她扣做人质,回头好要挟你呀。”   “不不不,没这个意思,”赵亮尴尬解释道:“我是公主府的首席门客,早就与主家荣辱与共了,哪里还有如此心思。公主你言重了。”   赵琦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最好。我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紧张的。不过话说回来,赵亮,雅儿是我至亲之人,这次配合咱们的行动,是冒了天大的危险,我绝不能允许她有任何闪失,你明白吗?”   赵亮郑重应道:“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小公主对我而言也同样是最重要的,比赵晶更重要。”   “哦?是吗?”赵琦瞥了他一眼,哼道:“在你心中,雅儿比赵晶重要,这我相信,不过……跟你那小媳妇比起来,汾阳公主又如何呢?”   我尼玛,又来?赵亮心道:这晋阳公主没安好心啊,连番给老子出这种送命题。   他一边暗暗探查赵琦的心思,一边正色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对于我们夫妻而言,两位公主都是我们竭力效忠的主家。小雅也好,我也好,怎敢与汾阳公主相提并论?”   晋阳公主噗嗤一乐,笑骂道:“小滑头,又拿这种话来糊弄我。不过,你的忠心,我们姐妹俩确实从来没有怀疑过,至于能力嘛,那就更不用说啦。赵亮,此番扳倒赵晶,我在朝中便再无对手,虽然大赵此时面对强秦入侵,风雨飘摇,但终究定能挺过难关,到那个时候,你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赵亮知道对方这是在给自己画大饼,目的还是为了进一步笼络他,好让他能够全力以赴,外抗强敌、内除对手,辅佐公主府牢牢把持赵国的权力中枢。   想到这里,赵亮冲晋阳公主略一拱手,仍旧摆出以往那种淡泊名利的神情,应道:“公主请放心,我既然投身于你的门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日夜不敢有丝毫懈怠。至于说荣华富贵嘛,我从未放在心上,只求不负使命而已。”   赵琦微微颔首:“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干干净净,爽爽利利,值得放心托付。好了,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咱们先来谈谈近处的谋划。你预计何时能率兵赶到晋阳?我该怎样配合?万一雅儿遇到危险,应变方案是什么?”   赵亮见赵琦问到点子上了,连忙认真答道:“从滏口陉前往皮牢,一路急行的话,顶多三天便可抵达。到那里之后我立刻动身北上,约么再有个三四天的功夫就能赶到晋阳。”   “也就是说,你最快也要六七天的时间。”赵琦盘算道:“我再给你多算上两日,用九天的功夫,你率兵秘密来到晋阳附近。我设法稳住赵晶,既要在暗中保护雅儿,同时也提前一步为你收集详细的情报。你看如此可好?”   赵亮点点头:“那就有劳公主了。听你的意思,应该是有办法派人接触到赵晶内部,对吗?”   “那是当然。”赵琦笑道:“赵晶奉命驻防晋阳,说到底也是外来人,他们三万兵马的吃喝拉撒,哪一样不得靠当地官府和民间协助?我自有办法摸透他们。再说,你不是在赵晶那里也有眼线吗?两边一起使力,定能将赵晶吃得死死的。”   赵亮心里清楚,蒋宏和张素的事情肯定瞒不住这位精明的公主,于是也不刻意否认,只是点头说道:“眼下的局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多方协同、里应外合,赵晶这回恐怕是再难侥幸逃脱了。至于说小公主面临危险时的应对方案,我和小雅有一套专门的准备。” 第六百四十八章 行军   赵晶率领麾下兵马离开滏口陉要塞的第二天,赵亮的烈刃军也整装开拔,向着位于太行腹地的皮牢进发。   临走之前,赵亮收到了蒋宏派人送来的消息,说他已经顺利接上了汾阳公主,此时正绕着近道,追赶赵晶的大部队。   而小雅和赵琦也在同一时间各自出发,准备在暗中策应和保护小公主。   赵亮见计划已经正式启动,于是便不再多想,暂时把精力集中在了军团身上,指挥着自己手下那三万兵马一路向西,往皮牢城开进。   自古以来,指挥千军万马作战打仗,其中最难的一环,也是最考验指挥官素养和部队战斗力的一环,就是行军。   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信息沟通手段单一,指挥体系也并不是特别成熟健全,大规模的行军,有时候本身就是一场潜在的灾难。   试想一下,数万人走在道上,时而登山、时而入林,逢山要开路、遇水需架桥,这其中,谁先走,谁跟进,谁负责掩护侧翼,谁负责断后警戒,半路碰到羊肠小道该怎么办,忽然遇见天气变化又如何处置,包括何时行进,何时休息,在哪里安营扎寨,要不要疾行突进,各种问题是层出不穷。   毫不夸张的说,倘若带兵的主将缺乏经验,或者行军的部队平时训练不足、纪律松散,这路没走上一半,就非得乱了套不可。等到了那个时候,根本不用敌人来打,自己就得被自己给玩儿死。   所以,中国古代的兵法家们,都曾在著作中强调过行军的重要性。包括日常训练、军纪章法、营队之间的协调配合,以及为将者在这个方面的领悟和造诣,都是制胜的关键所在。   幸好赵亮在大学时就对军事非常感兴趣,读过不少有关治军打仗方面的书籍,再加上之前的几次穿越,也多次参与过真刀真枪的战斗,因此,他对于行军部署还是相当在行的。   另外,烈刃军近一多半都是上惯了战场的老兵。之前他们因为在长平作战时负了伤,才会略显得战力不足,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后,这会儿早已经恢复过来,无论是训练素养,还是军风军纪,都可算得上是精锐之师。   更重要的是,这支军团几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尽管再上战场不免有些心有余悸,但他们的身上,却天然自带一种彪悍勇决之气。   故而,全军进退行止,尽显萧然肃杀。   这兵是精兵,将是良将,烈刃军一路行进,自然也走得顺顺当当,任哪个内行看了,都不禁要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章法分明、训练有素。   大军晓行夜宿,三天功夫便抵达了皮牢城,与那里的六千守军汇合。   皮牢的守城将军早已经接到了邯郸方面的军报,此时听闻援军及时到来,顿时欣喜不已,连忙亲自把赵亮和他的部队迎入城中,并按照朝廷之前的要求,将皮牢城的指挥权交给了赵亮。   赵亮听完守将简要汇报的城池情况,依着军中规矩对他赞许了几句,然后便指派林达与其进行防务交接。待诸事都处置妥当之后,赵亮这才屏退左右,只把林达一个人留下,并给他讲述了事先编好的那个故事。   林达乍一听说新军主将赵晶居然要叛变投敌,把晋阳和麾下军团都拱手送给秦国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赵亮眼见此事果然吓懵了他的这位部下,遂直言相告,自己奉朝廷密令,要即刻动身,率军赶赴晋阳,阻止赵晶的反叛。   此事关乎国家安危,林达不疑有他,连忙询问赵亮需要自己做什么。   赵亮从容一笑,说道:“我带兵奔袭晋阳,你则留守皮牢,替我坐镇指挥,守住这处战略要地。”   林达问道:“将军准备带多少人去?”   “兵贵精不贵多,”赵亮答道:“有个两三千足矣。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行踪。”   “那怎么能行?”林达闻言急道:“就算要考虑隐蔽行事的需要,也不能只带这么点人啊。赵晶麾下足有三万兵马,加上晋阳守军,总兵力可达四万上下。而那边的将士们不明就里,在赵晶刻意蒙蔽下,随时都有可能对您拔剑相向。不行不行,两三千人实在太少了!”   赵亮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于是顺着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赵晶叛变,顶多是跟几个亲信商量,却断然不敢告诉全军将士。我若要去制止他,说不定会反过来被他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命令部队向我发动攻击。”   林达连连点头:“说的就是啊!将军,您至少也得带着咱们烈刃军的老底子才稳妥,不然的话,卑职实在是不安心。”   他所说的烈刃军老底子,指的就是当初跟随赵亮从长平战场突围回来的那些老兵,人数大概在一万四千左右。这些人战力强悍,对赵亮又非常忠诚,的确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赵亮问道:“倘若我一下子带走了半数的兵马,你这边能扛得住吗?”   “请将军放心,”林达应道:“卑职有信心稳守皮牢,等您处置了赵晶那个奸贼,得胜凯旋!”   赵亮见对方顺利答应下来,终于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为欺骗这个忠诚直爽的好部下而感到有些内疚,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唉,好吧,既然你觉得无甚大碍,那么我即刻就出发了。”   林达以为赵亮是因为友军叛变之事而感到忧心,所以看上去情绪不高,于是连忙宽慰道:“将军切莫太过烦恼,天佑大赵,必能逢凶化吉。您一路劳顿,权且在此略微歇歇,卑职先去调动兵马,做好出发的准备。”   说着,他拱手一揖,转身大步出了帅帐。由于烈刃军此时刚刚抵达皮牢不久,整个部队到现在并没有解鞍卸甲,完全放松下来,所以林达出去传令,没用多久的功夫,一万四千烈刃老兵便集结完毕,重新整装待发。   赵亮听说外面的队伍已经准备妥当,赶忙打起精神,再次披挂上马,跟林达等部下打了个招呼之后,率领大军驰出皮牢城,掉头往晋阳方向而去。   离开皮牢,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匹快马从队伍后面追了上来,跑的赵亮近前。赵亮略感疑惑,转头一瞧,来的那位竟然是贺山。   “我去,你怎么也跟来了?”赵亮不禁奇道。   贺山闻言憨憨一笑:“我也是老兵啊。林都尉刚才说了,凡是长平老兵都要跟着你走,所以也有我呀。”   赵亮摇了摇头,无奈道:“唉,这些时日我一直忙的晕头转向,倒是把你给忘了。好吧,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省得我回头再为你担心。最近怎么样?脑袋好些了吗?”   贺山仍旧是那副傻样子,答道:“好着呢!滏口陉的伙食可比长平硬多了,几乎顿顿都有肉吃。”   赵亮见他所答非所问,显然是大脑的创伤仍旧没有康复,不禁略微有些歉然。他控了控缰绳,吩咐道:“你还是和之前一样,跟在我身边吧,多少我也能照应着你。”   贺山高兴的点了点头,没有接赵亮的话,只是兴奋的一扬马鞭,陡然提起速度,呼啸着冲了出去。   赵亮见他好像是想跟自己赛一赛骑术,顿时也玩心大起,连忙一夹马腹,同时催动坐骑,在后面紧紧追赶。   一万四千烈刃军,全都是高机动性的骑兵,主将突然策马驰骋,带得整个队伍都狂奔起来。大军沿着官道一路突进,等到天快擦黑的时候,已然离开皮牢上百里了。   由于之前从滏口陉要塞到皮牢城,大家已经连着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眼下又毫不停歇的疾行百里,别说其他的将士,就是赵亮自己也感觉有些吃不消。反正后面的路还长,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因此他索性传下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宿营,好好歇息一晚,明早再继续走。   烈刃军闻听此言,立刻如蒙大赦,大家纷纷收住了缰绳,翻身下马,各自寻找避风之处歇脚喘气。   赵亮在亲兵的伺候下,卸去身上沉重的铠甲,在一处平整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一边揉着酸麻的双腿,一边尝试呼叫小雅。   片刻功夫,耳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亮子,是我,你在什么位置?”   “我已经从皮牢出发了,大概两三天就能赶到。”赵亮连忙回应:“你呢?在晋阳了吗?那边情况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距离相距远了,还是设备受到了干扰,小雅的通讯信号并不是很好,赵亮只能勉强听清楚:“我也是今天刚刚到达晋阳……亮子……情况可能有些不妙……”   赵亮心中一沉,急着问道:“喂?喂?你刚才说什么?我听的不是很清楚。什么情况不妙?究竟怎么了?”   “小公主……今天刚刚……赵晶好像察觉出什么了……”   一听这话,赵亮更加焦急了,几乎是喊着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公主她遇到状况了吗?”   小雅同样显得非常着急:“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喂?你能听清我说话吗?我说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具体的信息,我……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赵亮连忙提醒道:“小雅,你千万不要冒险!晋阳公主赵琦不是也去了吗?你赶紧去联络她,让她设法协助你!” 第六百四十九章 险境   小雅那边的声音听上去仍旧是断断续续的:“我知……我知道,我会去找……但是……你抓紧时间……”   赵亮正欲再说什么,时空对讲机忽的戛然而止,再无半点声息。赵亮心中着急,连忙又试着呼叫了小雅几次,可惜对方却毫无反应。这种状况,不禁令他更是感到心急如焚。   赵亮从地上蹦起来,喊过几名传令兵,让他们立刻去通知各营各队的长官,全军停止休整,继续出发。   眼见主将如此慌急的模样,手下们心里清楚,这一准儿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不然赵亮绝不会好像乱了方寸似的,连片刻功夫都等不得。   大家旋即行动起来,纷纷叫醒已经进入梦乡的众将士,重新穿衣披甲,跳上马背,向着北方进发。   上万名烈刃军高举着火把、披星戴月,跨过一道道山梁,越国一条条河谷,发疯般的疾驰狂奔,直到第二天日落时分,方才因为实在疲惫不堪,停下了赶路的脚步。   这些人之前从滏口陉要塞到皮牢城,已经连着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一到地方,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立即起行,直接奔赴数百里外的晋阳。   算上昨日一整天的功夫,老兵们毫不停歇的转战几百里,即便是铁打的人也熬煎不住。赵亮见将士们一个个都累得吐舌头了,不得已也只好命令就地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贺山擦了擦头上的汗,瓮声瓮气的问道:“老大,咱们这么拼了命的跑路,到底是为什么呀?都一天一夜啦,连顿热乎饭都没吃。”   赵亮此时的状态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答道:“你别管那么多,只要跟着我就好了。饿了吗?先去管那些亲兵要些干粮吧,凑合垫一垫,等到了地方再让你吃好的。”   “到了地方?”贺山下意识问道:“到哪里啊?”   赵亮拖着疲惫的双腿,找到一棵大树靠着坐下,嘴里哼哼着答道:“晋阳。”   “晋阳?”贺山口中喃喃的嘀咕了两遍这个地名,然后挠了挠脑袋,便转身去找亲兵们要吃的了,显然根本就没把赵亮说的这个地方放在心上。   赵亮也懒得理会他,只把脑袋枕在树干上,闭着双目静静养神,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梦中,赵亮见到了小雅和汾阳公主,她们两人全都浑身是血,一言不发的凝视着赵亮,眼神中充满了哀怨之色。而赵亮则被绳索牢牢的绑缚着,想要上前查看询问却一动都不能动。   他心里发急,忍不住喊叫挣扎起来,妄图使劲挣脱身上的绳子,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忽然抓住了赵亮臂膀,死命的摇晃。   赵亮猛地惊醒过来,定睛一瞧,原来是贺山正在晃他。赵亮抬手扒拉开对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茫然四顾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出发的时间到啦!”贺山指着周围准备启程的战士们,闷哼道:“你刚才做噩梦了吧,又喊又叫的,他们也不敢上前吵醒你,一群大傻子。”   赵亮使劲晃了晃略微发蒙的脑袋,应道:“啊,是啊,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走吧!马上出发!”   说着,他猛地站起身来,接过亲兵牵过的战马,轻巧一跃便坐到了鞍桥之上。负责开路的斥候先锋营见状呼啸一声,率先催骑起行,紧接着,一队队烈刃军依次而行,重新踏上了前往晋阳的道路。   大军日夜疾驰,途中仅仅短暂休息了三次,其惶急紧张的程度,比起当初在太行粮道逃命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需要四天才能走完的路程,赵亮他们硬是只用了两天半就搞定了。等到远远能够看见晋阳城的轮廓时,这路人马已然累得精疲力尽、苦不堪言。   赵亮一看大伙儿的状况,心中不禁恻然。如此疲兵,倘若突然遇上了战斗,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他略微盘算了一下,转头吩咐领队的主要军官,让他们在城外五里处寻个隐秘的山林地带,暂时将部队隐蔽起来,原地待命。自己则带上十几个武功身手最好的亲兵护卫,连带着贺山,一起秘密潜入城中,与小雅和晋阳公主汇合。   进城之前,赵亮再一次试着呼叫小雅。没想到,这回很快便成功接通了联系。   然而,还没等赵亮开口说话,只听耳蜗中先传出了小雅的声音:“赵晶,你抓了我也没用。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降魔图录并不在我身上。你拿我要挟赵亮,也绝不可能奏效!”   赵亮听得心里一惊,旋即反应过来,小雅这是在给自己传递情报:她被赵晶控制了!   此时,小雅继续说道:“而且,我也要奉劝你,千万不要伤害汾阳公主。她是赵国王族,若是你敢动她半根汗毛,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亮明白,小雅说这句话,也是在暗示自己,小公主赵雅此时已经暴露,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致命的危险。   这个时候,对讲机中响起了赵晶模模糊糊的声音,由于内置芯片主要是捕捉使用者的话语,而外界的声音会被视作干扰杂音被相应的屏蔽掉,所以赵亮完全听不清楚赵晶究竟在说什么。   隔了一小会儿,只听小雅又冷笑道:“你说你自有办法对付赵亮,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之前几次交手,你哪一回占到上风了?”   闻听此言,赵亮连忙压低声音道:“小雅,不要为了套话而刺激他,这样太危险啦!我已经到了城外,随行还有一万四千烈刃军,你设法坚持住,我很快就来救你!”   小雅轻轻一笑,冷哼道:“我晓得了。你肯定是非常害怕赵亮来干掉你,所以才会整天躲在城守府里,还安排五千人团团保护,就你这副胆小的样子,还想跟赵亮斗?做梦!”   啪啪两声脆响,小雅随即痛苦的闷哼了一声,显然是遭到了对方恼羞成怒的毒打。紧接着,通讯联系也瞬间中断,没有了半点声音。   赵亮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他连忙重新呼叫小雅,只可惜对方却再未接通应答。   我靠!要坏事!   赵亮此时还搞不清楚汾阳公主因何会暴露,而小雅又是怎么被赵晶抓到的。另外,晋阳公主赵琦这会儿多半也身在城中,她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同样不得而知。   不远处的晋阳城,正被一团阴云所笼罩着,仿佛择人而噬的妖兽,等待着自己送上门去。可是,赵亮又不能不去,因为他的爱人和朋友已经落入敌手、危在旦夕,所以哪怕那里是龙潭虎穴,自己也要闯上一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索了一番之后,吩咐手下脱去铠甲戎装,换上斥候营日常准备的百姓服饰,然后三五人分做一组,随着百姓商旅陆续混进了城中。   而他这一队,包括贺山与四名亲兵在内,总共六个人,化装成卖柴的樵夫,最后一批混入晋阳。   此时,晋阳城的防务已经完全被赵晶的部队接管,城上城下全都是主将军团的兵马。赵亮怕让对方认出,刻意往脸上涂了不少泥巴,还将草帽压的很低。等进了城后,他还专门走在几个人中间,由贺山在前面替自己挡着,以免被眼尖的军兵发现有异。   没想到,他们才走了没多远的功夫,当先领路的贺山就忽然身躯一颤,旋即停步转身。赵亮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正欲开口询问怎么回事,只听贺山压低声音道:“别说话,赶紧拐到旁边的小巷里去,都自然点!”   赵亮见他说的非常郑重,面容上也没有了往日那种憨厚呆傻的模样,心里清楚事情必有蹊跷,于是也不多问,给亲兵们小声打个招呼后,挑着柴火担子,转往了路旁的小巷之中。   等来到僻静的地方,贺山先是吩咐四个亲兵留在原地警戒望风,自己则拉着赵亮走到更靠里的角落,沉声道:“事情有些麻烦了。”   赵亮用灵觉探了探对方的内心世界,同时讶然道:“你,你恢复正常了?”   “废话!我早在突围那会儿就恢复正常了,”贺山不屑的撇了撇嘴:“只不过你太笨,一直没有对我加以防范罢了。”   赵亮愣怔了几秒,懵圈道:“那你为什么还装疯卖傻?是打算继续暗杀我吗?”   贺山冷哼道:“我若是想要杀你,你他妈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啦。我这么跟你说吧,当初在长平战场栽在你手里之后,我发现你这个家伙心肠不坏。那么恶劣的情况下,你仍旧想着要救我、保护我,所以,我当时就做出决定,不再对你下手了”   “我谢谢你!”赵亮郁闷道:“闹了半天,你小子不傻啊。不仅不傻,还把我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说,你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听他这话,贺山没忍住噗嗤一乐,笑道:“啥目的?当然是好好活着呗。我寻思着,等之后有合适的机会了,再跟你挑明一切。反正我没完成赵晶交给的任务,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索性倒不如先跟着你。我说过了,你这人心肠不坏,至少没有赵晶那么歹毒,所以暂时跟着你,应该是最安全的。” 第六百五十章 亲兄弟   说实话,赵亮之前还真的没怎么刻意防备贺山,更没有拼着损耗灵觉,专门对这个二傻子使用读心术。   一来,贺山之前的确因为赵亮对其使用摄魂大法,致使头脑遭受重创,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险些成为精神病;二来,从丹水突围,到太行奔逃,再到驻守滏口陉,贺山这货装的实在是太像了,而赵亮当时又忙的晕头转向,因此根本没工夫理会他。   此时贺山展露真容,不禁令赵亮大感意外,同时心中也暗骂自己太过大意,倘若贺山真的没安什么好心,眼下恐怕如对方所说,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旋即问道:“既然你一直伪装的挺不错,现在又为何跟我实话实说了呢?另外,你刚才说事情有些麻烦,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山闻言沉声道:“我刚才在那条街上,看见我弟弟了。”   “你弟弟?”赵亮不禁有些好奇:“你弟弟是谁?也是神侠组织的人吗?”   贺山点了点头:“没错,我弟弟名叫贺海,也来自神侠。准确的说,他是来自奇侠研究所。”   赵亮微微愣怔了一下:“这么说,贺海是拂衣的人?”   “拂衣又两个亲信,一男一女,”贺山答道:“女的叫做王大锤,算是他的得意门生。而那个男的,就是贺海,拂衣最为依仗的情报头子。”   赵亮确定贺山没有说谎,随即忍不住好奇道:“他既然是你的弟弟,又在神侠组织中地位不低,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他相认,反而好像很害怕见到他似的?”   “因为他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亲手杀了我。”贺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我们两兄弟,是水火不容的存在,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只不过,因为他一直是拂衣的左膀右臂,而我在隐侠援手团里面也算得上顶梁柱,所以摄于组织的规矩,我们都没有机会向对方出手,只能保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   听他这么说,赵亮更加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清楚这山海兄弟到底是什么情况。贺山看出了赵亮的疑惑,继续解释道:“我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可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路人。贺海生得聪明,也爱,年年都是全,而我呢,是个典型的,不光,并且还喜欢成天在外面惹事打架。所以,在父母亲友眼里,他是走到哪儿都受欢迎的那个,我呢,正好相反。”   贺山顿了顿,继续讲道:“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别人不清楚贺海的真面目,但是他那点子杂碎却瞒不过我这个当哥哥的眼睛。好没错,当着人们的面,也他妈装得很乖,可是你不知道,贺海其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变态!”   赵亮闻言一愣:“变态?怎么个变态法儿?”   贺山讲道:“小的时候,他背着大人,把家里养的各种小动物都一一残杀了。当时我爹不知道是谁干的,还曾专门为此报过警,只可惜警察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后来稍微长大了一些,这个坏种就开始无恶不作。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故意设计圈套,往死里坑害别人,然后他躲在暗处看那些人陷入绝境,伤心欲绝。你要知道,他那个时候还只有而已啊,居然逼得一个女生跳楼自杀。”   “我靠,这么夸张?”赵亮奇道:“如此严重的事情,最后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吗?”   贺山摇了摇头:“没法追究。因为这家伙是全凭脑子,设计出了一套非常复杂的环节,利用别人的言语和举动,将那个女孩逼入绝境的。而他自己则始终置身局外,看上去与整个事件毫无关系。你说,这怎么追究?”   赵亮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没想出该如何评价,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后来呢?这个坏种一直这么逍遥法外吗?”   “我怎么会让他那么舒服?”贺山冷笑道:“因为一直被他压着,所以我的整个青少年时期过得都非常郁闷。爸妈成天就知道夸他宠他,对我则是又打又骂,瞧不上眼。这让我一度也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要永远这么灰暗下去了。直到有那么一天,老天爷终于给了我翻身的机会。”   说到这里,贺山忍不住抬起头来,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声叹道:“唉,说来也许真是天意吧。就在我被所有亲人埋怨嫌弃,都快彻底自暴自弃的时候,贺海一直深藏的日记本被我无意中发现了。从那里面,我看到了他之前种种变态的行径,看到了那些被他害死的小动物,那些被他坑惨,甚至坑死的可怜人。甚至,还包括我。”   “包括你?”赵亮一惊:“难道你被父母嫌弃,也是他精心布的局?”   贺山收回目光,凝视着赵亮,淡然道:“是啊。我不好、爱冲动爱打架、抽烟喝酒,背后都有他的种种算计和布置。虽说那些事的主要原因,还是我个人自身的问题,可是通过他的描述,我发现其中很多巧合都是贺海故意搞的鬼。最可恨的是,他每伤害一次别人,都会认真记录下来,并加以详细的评价,看得人不寒而栗。”   赵亮不禁骂道:“我靠,还真是有够变态的!后来呢,你是怎么对付他的?”   听了这个问题,贺山微微一笑,嘴角边带出了几分冷酷的味道:“还能怎么对付?他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礼尚往来,各不相欠。我记得,那时候他正好是,大年初四,我想办法把亲朋好友、隔壁邻居,还有贺海的都攒到了一起,当着我父母和大家的面,把那本日记拿了出来。这家伙的字向来都写得很漂亮,堪称书法水平,所以很好认,我作为也仿造不来,所以足可称之为铁证。”   赵亮直接听懵圈了,好半天才会回过神来,感慨道:“你也是够狠,这还不得把贺海当场逼死啊?”   贺山沉默了片刻,幽幽道:“贺海没死,我爸却因为又急又气,当场脑溢血,最后也没能抢救过来。不到两个月,我妈也走了,自杀。”   听着贺山平静的讲述,赵亮只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一根根倒竖起来,他强压着内心的波澜,问道:“之后呢,你们两兄弟?”   贺山苦笑了一下,接着道:“爸妈死了,家也散了。我们全家成了当地最大的笑柄。贺海的日记,没法作为证据,所以被他坑过的人,也不可能拿这个东西去告他。当然,他也无法再在家乡待下去了,主要是怕被人报复。料理完爸妈的后事,我就参了军,而他也跑到了南方,自谋生路。从此,我们两兄弟便彻底断了联系。直到三年前,我跟着上官雪明去杭州开会,才在奇侠研究所再次遇见了贺海。”   赵亮闻言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你们都已经是神侠组织的骨干了。”   贺山淡淡一笑:“是啊。常言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我跟我弟弟,就是上天安排的一对生死冤家,非要纠缠一辈子才行。上官老大和拂衣得知我们的关系后,曾经出面做过和事佬,同时还用组织的规矩压制我俩,不准我跟贺海再进行任何内斗。虽然矛盾暂时盖住了,但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仍旧把对方视作最大的仇人,至死方休。”   “怪不得你刚才显得那么紧张,原来里面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赵亮沉声道:“贺海此时出现在晋阳,肯定是奉了拂衣的命令,前来协助赵晶的。你们二人相遇,说不准他会利用手里的条件,甚至是利用赵晶,将你彻底铲除。”   贺山微微颔首,说道:“贺海在组织内部,一直负责情报工作。在拂衣的支持下,不仅仅是奇侠研究所,整个神侠的消息网络,都差不多由他掌握着,可以算得上是神侠组织的眼睛和耳朵。对你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赵亮,你跟我说实话,这次偷偷摸摸的来晋阳,是不是准备一举拿下赵晶?如果是的话,我劝你还是改变计划,因为贺海很可能已经闻出味儿了。”   “你猜的还真准,”赵亮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下我布置的几个关键环节,全都出了以外状况,否则我也不用火烧屁股似的疾行数百里,差点跑吐了血。现在看来,问题多半就出在贺海身上了。”   贺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赵亮,你相信我吗?”   “此话怎讲?”赵亮边启动灵觉,边问道。   “如果你肯相信我,我愿意立刻向反穿局投诚。”贺山语气郑重的说道:“就像之前刘丹克、姚云开他们那样,我可以加入你的麾下,为消灭神侠出一份力。”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以前有上官雪明护着,贺海不敢把我怎么样。后来上官雪明栽在你手里,我为了自保,只能主动向拂衣低头,而拂衣看重我在隐侠援手团的影响力,对我刻意拉拢,并且不准贺海招惹我。可是我心里很清楚,从拂衣的角度而言,贺海才是亲信,而我只是有点利用价值的外人。现在贺海从暗处转到明处,显然已经成为了赵晶与拂衣之间的联络人,影响力难以估量。换句话说,我在神侠组织内部,已经等于是个死人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无接触式联络   赵亮知道,贺山这话说的并不夸张。如果弟弟贺海真像他说的那样,为人非常聪明,却又是个心理变态的家伙,加上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恐怕真的会利用眼前的局势,顺手把贺山干掉。   而保命的最佳办法,就是投靠反穿局,协助赵亮与对方放手一搏。   通过读心术的仔细探查,赵亮确定贺山完全发乎真心,并没有丝毫作假的迹象,于是放下心来,开口问道:“你对眼前的状况有什么看法?”   贺山不答反道:“那你得先跟我讲讲,你之前究竟有什么具体的计划,这样我才能以旁观者的角度帮忙分析啊。”   赵亮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遂把之前打算通过汾阳公主给赵晶布下陷阱,最后将其一网打尽的方案说了出来。另外包括小雅被对方抓获的事情,也没有跟对方隐瞒。   贺山听得非常认真,待赵亮讲完之后,他略微点了点头,沉声道:“赵局,我认为整个计划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倘若能够顺利实施,大概率会取得成功。不过,郑处长眼下落入了赵晶之手,而汾阳公主多半也在劫难逃。所以我们目前首要的任务,不是拿下赵晶,而是赶紧设法救人。”   赵亮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抓捕赵晶,以后有的是机会,小雅和公主却绝不能有半点闪失。不过,关于营救她们两个人的事,我现在毫无头绪,都不知道应该先从何处入手了。”   贺山思索片刻,分析道:“救人嘛,无非三种套路。一是集结优势兵力,对敌方发动强攻;二是安排突击小组,实施营救人质的特种作战;三是利用我方潜伏人员,为郑处长提供协助,让她们自行逃脱。赵局,您觉得那种方式最好?”   赵亮剑眉紧锁,喃喃道:“要说这三种方法,咱们都有一定的条件。不过,这些条件又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首先一点,咱们虽然有一万四千烈刃军,但是赵晶的兵马加上晋阳守军,将近四万人,硬拼未必拼得过。其次,战术突击小组由你带队,实力自然不弱。然而赵晶在城守府布置了数千兵力,日夜严防死守,一旦被他们有所察觉,不仅人救不出来,突击小组也得搭进去。”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第三条路,利用潜伏在赵晶身边的卧底人员,帮助小雅想办法逃脱,我之前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可惜……我担心蒋宏他们现在也危险了,恐怕自身都难保。”   贺山听得也不禁有些头痛,同意道:“怪不得连足智多谋的赵局也感觉发愁,目前的局面确实难度不小。尤其是赵晶准备充分,旁边又有贺海给他支招儿,他们此刻一定在等着咱们乖乖送上门去。对了,能不能先找找晋阳公主?我在滏口陉的时候就听说,她也往这边来了。此处是她的封地,总该有些资源和帮手的,探听消息也比咱们更便捷。”   赵亮同意他这个想法,于是点头答应:“这样吧,你和我在对方的眼里,都是熟面孔,不易再这么冒冒失失的满街乱跑了。等会儿派两个机灵的伙计,让他们打听清楚晋阳公主的府邸在哪里。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咱们躲到天黑之后再去见公主。”   贺山道了声遵命,然后转身走到亲兵的跟前,简略吩咐了几句。其中两人略一拱手,随即挑起柴担,往大街上走去。   约么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一名负责探路的亲兵快步跑回来禀告赵亮,说业已查明了晋阳公主的住处。赵亮瞅瞅四周这会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于是把手一挥,领着众人出了小巷子。他一边跟着走在前面的探路亲兵,一边命令另外两个护卫,让他们依照事先约定好的记号,去找到其他入城的人马,都到晋阳公主那里集合。   正说着话的功夫,贺山突然开口道:“啧,赵局,我感觉有点不妥当。”   赵亮被他的这个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停住脚步,问道:“怎么啦?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贺山皱着眉头,沉声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有种很不稳妥的感觉,说不上来。”   赵亮知道,像贺山这种上惯了战场的老兵,往往都拥有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他说感觉不稳妥,那一定是有什么潜在的危险正在慢慢靠近。对此赵亮不敢怠慢,连忙询问领路的亲兵,他们有没有主动联系公主府邸。   亲兵回答,他们之前没有接到联络对方的命令,所以仅仅是留下一个兄弟躲在远处暗暗观察,而自己则跑回来报信。   赵亮想了想,转头问贺山:“你猜,赵晶贺海他们会不会猜到我有可能要去找晋阳公主,所以……”   “所以他们正张开大网,等着我们往里面钻?”贺山皱着眉头,微微颔首:“以那两只小狐狸的德行,这个可能性的确很高。”   赵亮分析道:“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赵晶并不清楚我们的行踪,尤其是他无从知道,我们到底会不会来,会什么时候来。如果轻易暴露了自己,那么就等于白白浪费了这个宝贵的优势,而对方也可以顺手把城池封闭,把咱们困死在这里。”   贺山嘬着牙花子,冷笑道:“真要是那样的话,别说救人抓赵晶,自己都得变成过江的泥菩萨。贺海啊贺海,打得真是如意算盘。赵局,不能让他们得逞啊。”   “放心吧,”赵亮自信一笑:“既然猜到了这种可能性,那我绝对不会给赵晶贺海任何机会的。”   贺山喜道:“你有办法了吗?”   赵亮点点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不暴露自己行踪的情况下,成功联系上晋阳公主。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不能派任何人主动上门,因为倘若赵晶真的在守株待兔,那么任何敲开公主府大门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哪怕是找无关路人替我们去,也不免被他们顺藤摸瓜的联想到咱们。”   贺山道:“我就是想不通该怎么做,所以才有点发愁的。就算用弓箭把书信射进去,也无法保证不被赵晶的人发现。”   “所以我打算用另外一个法子。”赵亮狡黠一笑:“无接触式联络。”   “无接触式联络?”贺山听得满脸懵圈。   赵亮指了指巷口小店铺的招牌,说道:“行不行的,姑且拿它试一试吧。”   鸡叫三声,天光渐明,晋阳城如往常一样,从沉睡中慢慢苏醒过来。早起的人们此时已经陆陆续续走出家门,开始了一天的辛勤劳作。   然而他们刚一来到街上,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晋阳城几条主要干道的路边墙壁上,都不知被什么人刷上了白灰大字:   大秦铁骑,横扫晋阳,尸积成山,血流如泊,保命献城,兹以告文。   老百姓们瞧着这满大街的恐吓告示,顿时陷入到了一片惊慌之中。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一堆一伙的聚在各处墙根底下,对着那些大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功夫不大,守城的官兵也匆匆赶来,一边驱散那些提心吊胆的民众,一边找来各种门帘竹席,上前遮掩字迹。   有些士兵等不及用东西去覆盖,干脆直接抄起手里的兵器拼命刮墙,反倒弄得场面更加紧张慌乱,让一众围观的百姓更是心惊胆战。   一时之间,秦国奸细已经混入城中,正在到处散播劝降告文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整个晋阳老少皆知。   有些胆子小的百姓,二话不说便跑回家,七手八脚收拾行李,然后拖家带口的往城外奔逃,都希望能及早离开这个将要变成修罗战场的鬼地方。   坐镇城守府的赵晶在第一时间便收到了这个消息,不禁也是有些疑神疑鬼。他连忙喊来贺海,商讨此事的原委。   贺海此时已经上街看过了那些大字,见赵晶询问,从容一笑道:“不知晶少是如何看的?”   赵晶闻言摇了摇头:“有用的信息太少,我还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不过,初步猜测,这很有可能是秦国人所为。”   “哦?何以见得呢?”贺海问道:“难道就不会是赵亮的手笔吗?”   赵晶思索片刻,皱着眉头说道:“我感觉不太像。赵亮的目标是我,倘若秘密潜来此处,要么找郑卢雅汇合,要么就是去联络赵琦,应该不会如此节外生枝。想想看,冒充秦国人扰乱晋阳,其实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贺海笑了笑:“晶少别忘了,赵亮和郑卢雅一样,都是反穿局的特工,他们身上带着植入式通讯设备,因此恐怕已经知道那姓郑的女人栽到我们手中了。”   “我知道啊,所以才没有急着杀死郑卢雅,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她通知赵亮,好引着对方前来营救嘛。”赵晶道:“在这种情况下,赵亮更应该尽快去找晋阳公主求助,而不是在大街上搞那些古怪。对了,你安排在公主府外面的眼线,有没有什么发现?”   贺海答道:“目前还没有什么收获。不过,我可以确信,借着这条路,一定能捕到赵亮这条大鱼。晶少,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街上出现的那些恐吓文字,其实是赵亮联络晋阳公主的特殊方法。”   “除非是你的人不小心暴露了,被赵亮嗅出了味道,否则绝对不会。”赵晶撇了撇嘴:“那些字你不是也看过了吗?直白通俗,根本没有任何暗号信息可言。”   他抬手止住了正欲说话的贺海,继续道:“我说句话你也别不爱听。是,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帮我对付反穿局,可是你不要忘了,目前除了赵亮之外,秦军同样也是我的大敌。你若真心助我,就不要只把目光盯在一个人身上,那些混入晋阳城中,妄图我打败仗的秦国奸细,更要认真查办才行!” 第六百五十二章 心有灵犀   “公主,您就听老朽一句劝吧,”晋阳公主府的家老难掩满面愁容,苦口婆心的说道:“秦国人眼瞅着就要打来啦,您还是尽快动身,回邯郸去吧!”   赵琦放下手中的茶盏,凝思了片刻之后,语气平静的吩咐道:“平伯,你把大街上写的那些话,再给我学一遍。”   眼见公主根本就没将自己刚才的劝说听进心里去,平伯不禁是又急又愁。不过,这位大公主一向御下极严,任何人稍敢违拗,就免不了要吃上一顿鞭子。所以,他也不敢不应,连忙回禀道:“哦,老朽遵命。那些大字在晋阳街面上刷的到处都是,其中的内容却一模一样。我记得,写得应该是:大秦铁骑,横扫晋阳,尸积成山,血流如泊,保命献城,兹以告文。”   晋阳公主秀眉轻蹙,用手指蘸着茶水,在书案上照样写了一遍,然后默默地凝视不语。少顷,她忽地嫣然一笑:“小滑头,终于来了。”   “啊?公主说谁是小滑头?”平伯一脸懵圈:“来了?莫非是指秦军来了?”   赵琦没有搭理他,心中却暗暗思忖:这六句话看上去好像秦国奸细故意散播的恐吓告示,但其实中间藏着不少暗示。前两句最后的铁骑和晋阳,指的并不是秦军和晋阳城,而是赵亮和我。后面四句的最后一个字,则需要跳着看。第四句的结尾是‘泊’字,第六句的结尾是‘文’字,把这二者合在一起,正是我跟他初次见面时,领他来的那个平原君府假门客邵泊文。这个暗示,恐怕也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立刻联想起来。至于说第三句和第五句的最后一个字嘛,又是代表什么意思呢?   赵琦略微想了想,抬头问道:“平伯,你知不知道,这城里面有什么地方,是用‘山城’二字做名号的呢?”   公主府的家老平伯是土生土长的晋阳人,在这城中生活了一辈子,当然对此地的情况是熟得不能再熟。此时听公主询问有关山城的名号,他稍一琢磨便开口答道:“哦,好像有三处地方吧。位于承平街的山城烤羊馆和延侯府后面的那个山城药庄,还有就是金水巷的山城客栈。”   赵琦闻言笑笑,不假思索的说道:“好,你赶紧去把荀烈给我喊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让他去办。”   平伯略微愣怔了一下,不晓得公主这会儿为何要叫府中的死士过来,但是他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便匆匆跑了出去。功夫不大,先王专门留给两个宝贝女儿的亲卫保镖荀烈,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不待他行礼说话,赵琦便问道:“荀烈,你应该认识赵亮赵大人吧?”   “认识啊。”荀烈答道:“在邯郸的时候,赵大哥不是就住在咱们府上吗?怎么了?”   “好,你现在化装成寻常车夫,”赵琦吩咐道:“借口出门去给府里采买货物,到山城客栈找赵亮,然后把他秘密的接到我这里来。明白吗?”   荀烈闻言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去山城客栈,把赵大哥秘密接来。”   赵琦又叮嘱道:“嗯,你千万记着,不要一出府门就直奔山城客栈。就像真的买货一样,多转几个地方,无论什么都买上一些,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再去接他。”   荀烈朗声答应下来,见公主再无别的吩咐,便略施一礼,步履匆匆的出了那个房间,去准备衣装和车马。这个年轻人办事干练,没用多长时间就弄妥了一切,然后驾着公主府平时拉货的马车,径直出了府门。   在街面上走了一会儿,荀烈便隐隐的感觉到,马车后面确实是有人在跟踪自己。对方的腿脚很快,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人。不过,他自幼受到严格的训练,因此也不觉慌张,反而还故意放慢了车速,一路走走停停,四处闲逛着采购。   荀烈在城中足足转了一上午的功夫,买了半车的杂货,从外人的角度看来,丝毫没有异常之处。眼瞅着到了午饭时间,他自自然然的将车辆驶进了金水巷,随后寻着一个路边的小吃摊,停步下车,准备祭奠五脏庙。   这处小吃摊选的非常讲究,旁边几步就是公主所说的那个山城客栈。荀烈大马金刀的往摊子上一坐,喊老板赶紧煮上两大碗面条,然后故意四处张望,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负责对他盯梢的眼线此时只剩下了一个,眼见他不住向自己这边扫视,眼线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行迹,所以也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躲在百十米开外的地方探头探脑。   荀烈心中暗笑,高声大喝道:“店家,你这儿有酒吗?给咱闹上一坛!”   煮面的老板嘿嘿一乐,略带歉然道:“小哥说笑了,我这摊子哪里衬得起卖酒啊。你要是真想喝,不妨到隔壁这家客栈去问问,他们好像有。”   闻听此言,荀烈一边摇头一边站起身,迈着大步进了山城客栈之中。时间不久,他便抱着一个酒坛子,兴高采烈的走了出来,嘴里还跟小吃摊老板打着招呼:“多谢指点啊,他家还真有好酒呐。”   老板陪着笑,把两大碗杂面条端到了荀烈面前:“还是小哥你会享受,这面条配着酒,是越吃越长久。”   荀烈听得哈哈大乐,一掌拍开坛子上的泥封,既不用杯,也不使碗,就那么对着坛口,咕咚咕咚的猛灌一起,然后抄起树枝做的筷子,呼噜呼噜的扒拉起面条来。   转眼功夫,两碗面、一坛酒,就被他干了个精光。荀烈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随后又站起身,径直冲着远处的那个眼线走了过去。   盯梢眼线见他忽然朝自己而来,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转身,往更远的地方躲去。   谁料到,荀烈只往前行了几十步,便停在了路边一个卖柿子的摊位前,看似随意的挑捡了几个冻柿饼,付完钱之后又转身回去,轻巧一跃,跳上马车,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   马车不疾不徐的离开金水巷,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便回到了晋阳公主府。这次荀烈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把车赶到平时装卸货物的侧门,直接驶了进去。   等到马车来在后院的偏僻处,他才慢慢收住缰绳,瞅瞅四下无人,转身轻声唤道:“赵大哥,到地方了。”   此言一出,原本遮盖着货物的毡布忽然向上一掀,赵亮的身影出现在了马车上。   “没被人发觉吧?”   “您放心,一切妥当。”   赵亮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轻轻跳下马车。荀烈大步上前,引领着他绕过几处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房舍前。   “赵大哥,进去吧,公主在里面等久了。”   赵亮冲他微微颔首,再次道了声谢,然后抬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才一进屋,赵亮还没站稳,一阵香风便扑面而来,晋阳公主快步冲到近前,险些直接扑入他的怀中。赵亮吓了一跳,正欲说话,只听赵琦略带哽咽的说道:“雅儿被赵晶软禁了!”   赵亮神色凝重,沉声应道:“我已经知晓了。”   闻听此言,赵琦好奇的望向他:“算算日子,你顶多也就是刚到此地,究竟如何知晓的呢?”   赵亮没法告诉她,自己有一套先进的通讯设备,可以跟郑卢雅进行联络,于是只要岔开话题:“先不说这个了,小公主何时被赵晶软禁的?他察觉到什么了吗?你有没有问他要过人?”   赵琦心悬妹妹的安危,所以也没再纠结之前那个问题,认真回答道:“赵晶这个王八蛋,也不知道究竟想干什么。他提前一步抵达晋阳,转眼接管了整个城防,里里外外全都是他的人。等我到了这里之后,派人去打听雅儿的消息,谁料却无人知晓汾阳公主的下落。我感觉情况不妙,又专门让家老代表我,去找他询问妹妹的情况,他却推说没接到人。”   “他在撒谎!”赵亮剑眉紧锁:“按照蒋宏的速度,完全可以在半路追上大军。也就是说,在抵达晋阳之前,小公主就会跟他见到面。”   赵琦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后来找城守府的眼线打听,终于得到确认,雅儿就在那里,只不过被赵晶派人秘密囚禁起来了。我本欲上门直接要人,可是无奈手中没有足够的实力,贸然找去,一旦双方翻脸,我不仅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反而还有可能激怒了他,令妹妹面临更大的危险。”   赵亮同意道:“你没有鲁莽行动是非常明智的。赵晶显然猜出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才会如此胆大包天,敢于直接软禁王族公主。眼下秦军大兵压境,赵国局势危急,晋阳城完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所以他也有恃无恐,不把你放在眼里。”   闻听此言,赵琦不禁急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赵晶狡猾奸诈、心狠手辣,他不禁软禁了雅儿,也等于变相的软禁了我。之前我还一直在担心,怕你冒冒失失的赶来,正中了他们的陷阱。不过幸好你反应机敏,察觉出我这里已经被人密切监视,想出了街上留言的方法,否则的话……唉,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公主不必着急,”赵亮柔声安慰道:“这次跟我来的,还有一万四千烈刃军。他们此时就隐蔽在城外,随时可以奉我命令,入城增援。”   赵琦眼睛一亮,旋即喜道:“这么多啊?那可太好啦。有了兵马在手,虽然数量只是赵晶的一半,但毕竟是具备了一拼之力,不用再处处看他脸色,毫无说话的底气。” 第六百五十三章 时间竞赛   赵亮跟晋阳公主在桌案旁坐下,开口道:“我昨天刚刚抵达这里,很多情况还没有掌握,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先给我讲讲吧,我也好考虑个对策出来。”   赵琦点点头,认真介绍道:“刚才我说过了,赵晶比我提早一天抵达这里,转眼便接管了整个城防。目前他的军队全部留在城中,包括原先的守军部队,全都听命于他。总兵力将近四万。”   赵亮有些好奇:“晋阳之前的卫戍兵马,公主难道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力吗?”   “有倒是有,”赵琦回答道:“几位带队的将军都尉,跟我的交情都不错,其中有两个还可以算是我的人。不过,赵晶毕竟是朝廷任命的主将,号令当前,谁也不敢轻易违拗。”   赵亮闻言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只听赵晶继续讲道:“赵晶把他的老窝安排在了城守府,离我这边只隔着几条街。那座城守府占地很广,大小房舍多达上百间,可以容纳近千护卫。另外,赵晶还征用了城守府左近的很多民房,拿来安置他的亲兵,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守极其严密。”   “公主,你知不知道他身边有一个名叫贺海的人?”赵亮打听道:“这家伙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   赵琦疑惑的摇了摇头:“我不清楚这个人,怎么,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赵亮答道:“根据我掌握的情报,这家伙应该是赵晶的探子头儿,专门负责为其打探消息。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回汾阳公主和郑卢雅落入敌手,都是拜他所赐。”   赵琦闻言微微一愣:“什么?你那小媳妇也被他们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亮连忙含糊其辞道:“你别忘了,我在赵晶那里也有耳目呀。”   赵琦不疑有他,点头道:“嗯,我晓得了。你刚才说的那个贺海,之后我会专门派人去留意的。如果有必要,直接干掉他也行,等于把赵晶变成瞎子聋子。”   闻听此言,赵亮知道晋阳公主因为妹妹被软禁之事,已然动了杀心,他没工夫多考虑这些,继续问道:“公主在这里都有哪些重要的力量?”   赵琦介绍道:“首先是晋阳郡守,当初还是我助他得到这个官位的,可以算是自己人。他掌握着晋阳民政,因此在地方上有很大的影响力。另外,本地几个大商贾,也都跟我关系不错,他们表面上是单纯的生意人,可实际上多多少少有些帮会背景,黑白两道通吃,关键时刻也能用的到。还有就是之前说的那些守军,我不敢保证他们有胆量对赵晶动手,但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绝不会听从赵晶的命令,调转剑锋对付我。”   赵亮听得信心大振,又问道:“城守府呢?城守府里面有你的人吗?”   赵琦答道:“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晋阳城守将军的位置都是空着的,所以我也没有刻意经营那边。现在赵晶霸占着城守府,里面使用的人都是他的手下,我也有点无计可施。不过你别担心,只要肯想办法,总能利用各种关系打进去。”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赵亮颔首道:“不在城守府里埋下眼线,就无法探听到最有价值的消息,想救人也等于是盲人骑瞎马。”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赵琦爽快应道:“等会儿我去找人安排,晚上便能有回复。赵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雅儿不能在赵晶手上太久,那个畜生什么都干得出来!”   赵亮同样也担心小雅的安危,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咱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们救出来。这样吧,就把时限定在明天晚上,在那之前,无论如何也必须完成营救任务。”   贺海坐在二楼的窗台上,背靠窗框,盯着下面那来来往往的人群,微微出神。   对付秦军?哼,真是笑话!   这个小少爷怕不是穿越穿得脑子坏掉了吧?   回想起刚才赵晶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贺海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冷笑。   今早街面上出现的那些古怪大字,十有八九出自于赵亮的手笔,可是赵晶却偏偏不肯相信,非要聊什么大战在即和秦国奸细,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秦国人很重要吗?历史很重要吗?这些鬼东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居然入戏入得这么深,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啦?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其父必有其子,赵德柱就是个脑子拎不清的老糊涂,也难怪他儿子同样抽风。   提到老师赵德柱,贺海又记起了另外一件事。之前赵亮和赵德柱在邯郸探访神秘地宫,不久之后赵晶又率领着手下跑去捣乱,双方在司寇府的地下世界里一番大战之后,赵德柱最终不知所踪。这些魔幻般的经过,贺海虽然未能亲身参与,但仍旧在事后想方设法的从多方面搜集了不少消息,汇总成一份详尽的报告,呈送给老大拂衣。   拂衣听说此事之后,只讲了四个字:“抓到赵亮。”   贺海一接到这个指示,便立刻开始了各项行动准备,然而万万没有想到,长平之战最后的决胜阶段恰在此时爆发,赵亮赵晶这对兄弟全都上了战场。   更要命的是,赵晶一门心思想要弄死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竟然派遣援手团的顶尖杀手贺山出马,在长平战场伏击赵亮。   也幸好赵亮福大命大,不仅没有死在贺山手上,而且还奇迹般的突围成功,从长平活着跑了回来。   贺海亲眼目睹了赵晶因为此事大发雷霆的样子,知道再如此拖下去的话,这货一定还会对赵亮下狠手,而拂衣老大则需要从赵亮身上了解到地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师赵德柱又究竟去了哪里。   为了此事,贺海只能亲自出面,主动配合赵晶对付赵亮,一方面给他提供必要的援助,保持优势地位,另一方面则有意识的制止他胡来,避免提前害死赵亮。   要说贺海的情报网络以及这家伙本身的智商,的确有其过人之处。稍一出手,便帮助赵晶识破了赵亮的计划,不仅顺利擒获反穿局高级特工郑卢雅,而且反手一棋,直接将了赵亮一军,逼得赵亮不能不往晋阳这个陷阱里钻。   然而可惜的是,赵晶仍旧跟他那倒霉老爹一样,完全拎不清眼前的局面,都什么时候了,还心心念念的要击败秦军,成就他的名将风采。   贺海凝视着街对面的院墙,忽然开口问道:“哎,赵亮当初在邯郸被人关进大牢,审讯的时候,曾提到过是平原君的手下接他去面见晋阳公主,你们还记不记得接送他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身后站着的几个手下,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想了想答道:“额,好像是叫……叫邵泊文吧?”   “邵泊文,邵泊文,”贺海喃喃的念叨了两遍,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啊。”   刚才说话的那个手下忍不住好奇道:“海哥,你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贺海指着街面:“看到那边墙上的字了吗?”   “看到了呀,一大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   “你再仔细看看,那几句话里面,有没有熟悉的字?”   “额……哎呦我去,泊文,邵泊文?!”   贺海哈哈一笑:“没错,第四句和第六句的最后一个字,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邵泊文,这下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手下恍然道:“这不是秦国奸细干的,而是赵亮!”   另一个手下也回过神来,连忙道:“海哥,咱们得赶紧把这个发现报告给晶少啊,赵亮终于来啦!”   贺海摇了摇头:“报告个屁!这么重要的收获,自己藏在心里它不香吗?”   之前那个手下非常机灵,试探着问道:“海哥的意思是,咱们自己采取行动?”   贺海没有搭理他这个茬儿,只是兀自盯着对面的墙壁,喃喃自语道:“其他那几句又是什么意思呢?山城?”   几名手下有样学样,都把目光投在了那些大字上,一个个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忽然,一个手下惊讶道:“我靠,我今天中午看见过这两个字!”   “在哪里?”贺海转头追问道。   “就在一个小巷子里面!”手下急道:“上午公主府出来一辆马车,我们哥儿几个轮流跟踪,马车在大街上瞎逛了整整一上午,到了饭点儿的时候,那倒霉车夫跑到一个小巷子,坐在路边吃了两碗面,喝了一坛酒。而他买酒的地方,就叫山城客栈!”   听完这话,贺山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哦,那应该就错不了啦。看来,赵亮已经跟他们接上了头。呵呵,有点意思啊。”   “海哥,赵亮现在很可能就在公主府,要不要通知大部队行动?”   “且不忙!”贺海淡淡的吩咐道:“你们几个分分工,给我牢牢的看住两个地方。一是继续盯紧赵琦的公主府,不能放过一星半点的可疑之处,赵副局长来了,肯定会有动作。二是乔装改扮,想办法混进山城客栈。那一辆马车有多大?顶了天也就只能藏住赵亮一个人,他其余的手下必然还留在客栈里面,潜伏待命。你们去给我把这些人的情况都摸清楚,才方便一网打尽!” 第六百五十四章 审问   “赵晶公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汾阳公主持正跪坐在软垫上,隔着桌案凝视对面的赵晶,柔声说道:“谢谢你将我从绑匪手中救回来。可是自从到了晋阳,你便一直软禁着我,却与绑匪何异?”   赵晶悠然自得的捧着香茗,不慌不忙说道:“行啦,我的小公主,都到这会儿了,还有什么好装的呢?你以为我当真看不出来吗?无论是当初你被绑匪劫持,还是现在你恰好被我的人营救脱险,其实都是赵亮那家伙在搞鬼,对不对?”   赵雅心中不由得一紧,神情却依旧如常:“赵公子,你把我说的越来越糊涂了。赵亮是我姐姐的门客,对公主府一向忠心耿耿。你说他在搞鬼,莫不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   赵晶并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晋阳公主,少顷,他微微一笑:“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同样也是参与其中的知情人了。”   赵雅清楚,之前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不小心被坐在对面的这个家伙抓到了破绽,所以赵亮所设想的计划再难顺利实施。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自保脱困,免得自己变成了赵晶用来要挟姐姐和赵大哥的筹码。   想到这里,赵雅嫣然一笑,平静的说道:“赵公子,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姐姐一向与你不睦,此前就因为马服子接替廉老将军之事,跟你们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又为了王兄给我们二人赐婚,更是对你气不打一处来。而赵亮呢,我听说他跟你有杀父之仇,尽管不知是真是假,可是想来也同样势不两立吧。你和我姐姐他们之间的那些恩怨,我虽然知道一些,但却并不十分了解,更不会留意关心。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赵晶闻言没有急着说话,但是从他的神情看上去,显然是在认真考虑小公主刚才的这番说辞。   诚然,汾阳公主年纪不大,又一向都是温柔静雅,在旁人看来,与她的姐姐晋阳公主完全就是两种风格。赵晶从前之所以对其爱慕倾心,也正是因为看中了这个女孩纯真美丽的特质。   此时此刻,赵雅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顿时令赵晶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了些许疑惑:对呀,她会不会真的完全不知情,而是被赵琦和赵亮利用了呢?   不过,赵晶转念一想,又察觉出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遂开口问道:“你在邯郸遭人绑架,究竟是真是假?”   赵雅噗嗤一乐,笑道:“那些都是姐姐安排的戏,用来应付我王兄的。”   “既然是戏,那你刚才又为何感谢我营救你?”赵晶面色不善,愠道:“敢情是连我一起应付的吧?”   赵雅没有丝毫慌乱,淡淡说道:“像这类事情,你觉得我能做得了主吗?刚才谢谢你,是一半真一半假,可惜你却想不明白。”   赵晶微微一愣,好奇道:“哦?如何一半真一半假,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假的那部分,是为了顾及姐姐的颜面,同时也避免我的尴尬,所以才没急着将此事说破,而是对你表示感谢,”赵雅从容答道:“至于真的那部分嘛,则是诚心诚意,谢谢你让我摆脱东躲西藏的日子。”   赵晶听她这么说,兀自有些不信,眉头紧锁道:“既然你姐姐为了不让你嫁给我,处心积虑的把你藏了起来,可为何现在又让我去救你,这背后的原因难道不可疑吗?”   “啊?我姐姐让你去救的我?”赵雅瞪大眼睛,奇道:“不会吧?这怎么可能?是她通知你的吗?”   “不是她专门通知,却也差不多。”赵晶冷哼道:“你姐姐和赵亮故布疑阵,拐着弯的让我得知了你的下落,这不等于是故意通知吗?而你在滏口陉藏了那么久,前几天却突然跑到了碗子山等我营救,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赵雅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气鼓鼓的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在你们眼里,就像是一件货物,整日里被搬来扔去的,毫无自由可言。姐姐她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你有本事自己上门问去,何苦拿我出气,没来由的在这里折辱人家。”   说着,她的眼圈一红,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流淌下来。   赵晶虽然性格狠辣、处事果决,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儿。这情窦初开的年纪,让他杀个人他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但是让他面对一直喜欢的姑娘伤心落泪,登时便令其有些慌了手脚。   之前赵晶跟贺海说什么要让汾阳公主生不如死,此时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连忙局促的劝道:“你……你不要哭嘛,我也只不过是问一问而已,何必要这样子呢?好了好了,别哭了行吗?”   他不劝还好,这一劝,小公主赵雅显得愈发伤心,直接趴在桌案上,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   这下赵晶更加没了办法,愣怔着看了她半天,才忿忿的骂了一句:“他娘的,都怪赵亮那个王八蛋!所有的麻烦都是他惹出来的!”   赵雅忽然抬起头来,气恼道:“你打算何时放我走?!”   看着汾阳公主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赵晶心中不禁一软,险些就要顺嘴答应,立刻让她回家。可是,话到了嘴边,这个家伙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赵晶淡淡应道:“你先别急。赵雅,你要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并不是针对你,而是因为赵亮和你姐姐实在是欺人太甚,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我没有办法,只能被迫无奈出手反击。所以,要怪也只能怪他们。”   他略微顿了顿,又道:“当初在邯郸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这是真心话。如果没有他们横加阻拦,即便大王不赐婚,我也会拼尽全力去追求你,直到让你嫁给我,并且幸福一辈子。只可惜,眼下的局面非常关键,我既要应付赵亮的诡计,又要设法抗击来犯的秦军,保卫晋阳、保卫大赵的江山和百姓,你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吗?”   赵晶这番深情款款又充满正义感的话,差点没把自己给感动哭了,但是坐在对面的小公主却根本没听进去,赵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故意嗔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答应放我走,对吧?”   赵晶把心一横:“是的。没把问题弄清楚前,你只能乖乖的呆在这里。”   赵雅虽然年少,却远比赵晶更加明白人的心思。她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表现得越刁蛮越无礼,对方就越会认为她简单无害,也就越发不敢对她怎样怎样。相反,如果自己总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刻意迎合服软,就越容易让赵晶在心中平添怀疑。   小公主拿定了主意,顺手抄起旁边的软垫,使劲朝赵晶砸了过去,同时气愤道:“你这个坏蛋!我恨死你了!”   说罢,她猛地站起身来,一边哭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赵晶轻轻抬手挡开飞来的软垫,眼睁睁看着赵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愣怔了好半天之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的起身离开。   此时,他的心中已经信了五成,这个单纯的小女孩,只是被她姐姐和赵亮利用的工具而已。也就是说,从她身上根本不可能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甚至,今后拿她作为人质去要挟赵琦和赵亮,对方都未必会放在心上。   赵晶不禁略感郁闷,快步走到了城守府的正堂,喊来手下问道:“那三个人审的怎么样了?开口了吗?”   那名手下显然也是神侠组织的成员,闻言答道:“三个人都动了刑。没打几下,蒋宏立马就招了,包括他是什么时候被赵亮策反的,向对方泄露了组织哪些秘密,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软骨头!另外那两个女的呢?”赵晶皱眉问道。   “素姐……哦不,张素,她身体弱,稍微挨了几下就昏死过去了,弟兄们怕她扛不住,就没再继续。”手下报告道:“反穿局的那个女特工倒是硬的很,全身被打得皮开肉绽,可就是啥也不说。那个劲头儿,都快赶上电影里的地下党了。”   赵晶气得骂道:“屁话!她是地下党,那我们是什么?日本鬼子反动派吗?!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说着,他站起身来,沉声道:“走,我再去会会她!”   手下闻言连忙在前领路,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城守府后院的一排小房子跟前。赵晶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入了最靠东边的那间。   刚一进屋,一股血腥味就扑鼻而来,赵晶下意识的抬手捂了捂鼻子,旋即抬眼观瞧。只见靠墙的那个位置,立着一个粗大的木架,小雅正被绑在上面,浑身鲜血淋漓。   赵晶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壮汉,冷冷问道:“怎么?晕过去了?”   其中一人上前说道:“刚被修理完,还是老样子,不肯吐半个字。”   赵晶咬了咬牙,恶狠狠的凝视着小雅,喝道:“把她给我弄醒了,我亲自审。就不信了,还撬不开她的嘴!”   两名壮汉答应一声,上前就要拿冷水泼醒小雅,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一名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赵晶扫了对方一眼,沉声道:“什么事?”   “禀报大将军,城外五十里处,发现秦军先锋旗号!” 第六百五十五章 大军隐现   赵晶闻言一惊,顺口说道:“妈的,这么快就来了?!”   士兵同样脸色惶急:“大将军,各营的头领们此时都已在正堂恭候,大伙儿等着您老拿主意呢。”   赵晶此时再也顾不上审问郑卢雅,把手一挥,火急火燎的奔向了城守府前院。   秦国大军突然出现在晋阳城外五十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结合之前大街上的那些大字,整个晋阳转眼便陷入到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慌之中。   老百姓们成群结队的往城外逃,守城的士兵则奔来跑去、大呼小叫,仿佛秦军不是远在五十里外,而是已经近在眼前。   晋阳公主府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消息,赵琦闻讯心中一紧,连忙询问赵亮该如何是好。赵亮也同样有些没底,不过他还是温言劝慰赵琦,让她不必担心,城外尚有他一万四千烈刃精兵在,只要能顺利救出汾阳公主和小雅,随时都可以安然撤退。   想打退秦军虽然不太可能,但是突围自保却绝无问题。   这颗定心丸,总算让赵琦暂时松了口气。她略微定定神,告诉赵亮自己这边也有了些收获。通过在晋阳的人脉关系,城守府里面的情况,已经大致摸清。   赵晶将小公主软禁于后院的一处独立房舍,而小雅连同另外两个囚犯,则被关押在原本是给仆役们休息的地方。   赵亮看着晋阳公主拿出来的城守府草图,问道:“后院这边的守卫力量如何?”   “非常严密。”赵琦秀眉紧锁,沉声答道:“粗略算去,至少有两百名士兵,在日夜看守。而且,只要有人发出警报,片刻功夫就能再来五百以上的增援。赵亮,以这种架势,不出动大军根本不足以言胜啊。”   赵亮嘬着牙花子,无奈道:“这个赵晶,真是坏透顶了。他吃准了咱们不能不去救人,所以故意摆下一个铁桶阵,硬逼着我头铁往里钻。”   赵琦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刚才想了个办法,你看看是否可行?”   “什么办法?”赵亮有些好奇。   “我去联络那些相熟的守城将领,让他们暗中配合,半夜里偷偷打开城门,”赵琦眼里泛着寒光:“你指挥烈刃军杀进城中,强攻城守府!”   赵亮被她这话吓了一跳:“我靠,这么激烈吗?选在此时偷袭晋阳,难道不怕帮了秦国人的大忙?”   赵琦咬牙切齿道:“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是杀个血流成河,只要能救出雅儿和你的小媳妇,再顺手宰了赵晶,我什么都不在乎啦!”   赵亮很想说,为了救小雅,我也什么都不在乎,可是“血流成河”这四个字,又着实让他感到犹豫难决。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一旦挥军攻城,双方爆发激战,到底有多少人会为此而丢掉性命,他真的无法想象。   尽管不是他和小雅亲手杀害这些古人,可这些古人却是因为他俩而死。即便反穿局不追究法律责任,他和小雅也终究会心里难安的。   赵亮轻轻咳嗽一声,对赵琦说道:“公主,咱们先不说这么干最后会不会白白便宜了秦国人,单是这种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很难确保小公主她们的安全。你想想看,城守府里少说也有数千兵马,两边打起来,绝非一时半刻能够彻底解决的。赵晶若是恼羞成怒,抢先伤害了汾阳公主和小雅,咱们都将追悔莫及啊。”   赵琦听他说的在情在理,不由得咬了咬嘴唇,气苦道:“那你说究竟该怎么办?”   “你的人能联系上公主和小雅吗?”赵亮问道:“比如先给她们悄悄通个气、送个信啥的?”   赵琦答道:“对方看得很紧,不过,若是想想办法,总有机会把消息送进去。哦,对啦,还有件事刚才忘了告诉你,据眼线说,你那个可怜的小媳妇遭受了赵晶的酷刑,目前虽无性命之忧,但却没法靠自己行动了。”   “我去他姥姥的!”赵亮闻言顿时原地跳了起来,怒不可遏的吼道:“赵晶是活腻歪了吧!”   “你先别激动。”赵琦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道:“我都问清楚了,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血流了一点儿,其他没大碍的。”   “公主,你联系守城将领吧,我立刻去调兵,也不用等到晚上了,现在就强攻城守府!把赵晶活剐了!”   赵琦险些没被赵亮给气蒙了,但她也知道,对方这是因为揪心妻子的安危,才会当场丧失理智。她暗自压下心里面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柔声劝解道:“哎呀,你冷静点。你刚才不也说过了嘛,大举进攻只会增加她们的危险,难道你不想让媳妇活命啦?救人的事,咱们还须从长计议。”   经她这么一提醒,赵亮也略微冷静下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事儿不能蛮干。”   他盘腿坐到赵琦跟前,分析道:“眼下我们所知道的,是小公主、小雅,以及另外两位同伴的具体位置,还有那里守卫的情况。再然后,就是他们的状态。小雅受了伤,无法顺利行动,而小公主身子娇贵,恐怕也跑不快。至于说张素和蒋宏,我估计他们的处境,比小雅好不了多少。”   赵琦微微颔首:“也就是说,咱们要救的这四个人,都没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险境。”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排除了利用内线协助,让他们自救的方案。”赵亮接着道:“而率军强攻,刚才也被咱们给否定掉了。城外的一万四千烈刃军,只能在把人救出来之后,给我们提供保护。”   赵琦点点头:“按照你的这个分析,咱们目前只剩下一条路好走,那就是集结少量的精锐高手,发动突袭式营救。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又绕回到了原地,城守府里面那成百上千的军兵,我们该怎么对付?”   赵亮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思忖了片刻,开口问赵琦道:“你说,在什么情况下,赵晶会把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别的地方,包括他府里那些亲兵护卫,统统撤走?”   晋阳公主眼睛一亮:“那还用说?当然是秦国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啊!难道你想……”   赵亮嘿嘿笑道:“没错,我就是想那样做。”   赵琦一边理着思路,一边说道:“根据探马来报,秦军的先锋部队出现在五十里外,依着正常的情况,主力军团抵达晋阳,怎么着也得需要一两天的功夫吧?”   赵亮无声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她的这个说法,于是赵琦继续讲道:“倘若在这个时候,晋阳城外突然出现了数量庞大的军队,并且旗号不明,赵晶非得惊慌失措不可。”   “我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立刻集结所有兵马,登上城头严阵以待,防止被秦军突然袭击。”赵亮道:“那样一来,城守府里的亲兵护卫们,也必然会跟随主将一起,跑到城墙上吹冷风了。”   赵琦忍不住喜道:“而我们则可以趁这个机会,派高手潜入府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都营救出来!赵亮,你这招儿声东击西,绝妙啊!”   秦军大兵压境的消息,虽然震动了整个晋阳城,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他不仅未曾受到半分影响,而且倒还显得比平时更加悠然自在。那个人,就是贺海。   眼看着赵晶忽然变得紧张忙碌起来,又是调兵遣将,又是巡查城防,贺海不禁在心中暗笑。他躲在自己的小窝里,一边品着美酒,一边等着手下们的消息,说不尽的自信惬意。   这一壶酒还没有喝完,奉命去查探山城客栈的人便已经快步返回,贺海轻轻放下酒杯,平静的问道:“搞清楚了?”   “是,海哥,全都搞清楚了。”手下报告道:“他们是昨晚住进去的,包括赵亮,一共六个人。目前赵亮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了,临时负责带队的,是贺山。”   贺海闻言微微一愣,旋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又拍桌子又跺脚的。   等了好半天的功夫,他才渐渐止住笑声,喃喃自语道:“老天爷呀老天爷,你可真是待我不薄啊。得嘞,这个机会倘若是被我给浪费了,那简直是天理难容!”   说罢,他站起身来,问道:“那边盯牢了吗?”   手下应道:“我留了两个兄弟,分别看着前后门,跑不了他们的!”   贺海眼珠子转了转,又问了一句:“能不能确定,贺山随身带没带着家伙?”   “家伙?您是指……刀剑?”   “傻叉!刀剑我还用问你吗?”贺海直接被气笑了:“我说的是枪,射子弹的那种!”   手下立刻反应过来,连着哦哦了两声,旋即又眉头紧锁的说道:“哎呀,这我可不敢确定。他们一直躲在屋里,我们几个又怕打草惊蛇,所以没进去看过。”   贺海砸吧砸吧嘴,哼道:“贺山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手里的功夫还是够硬的。尤其是让他拿上枪的话,一个加强连都未必冲得进去。不行,不能打没把握的仗。”   他转头吩咐道:“今天的行动,人少了恐怕够呛。你立刻去找赵晶,就说我在查找秦国奸细,需要帮手,请他立刻调五百精兵协助。”   手下干脆利落的答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去。贺海则重新坐到桌边,嘴里哼着小曲儿,继续喝酒。   约么过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前去调兵的手下匆匆赶回,光是看那人的表情,贺海就知道,这兵没调成。   “怎么回事?赵晶不肯给人?”   手下摇了摇头,喘了两口气才说道:“也没有不肯给。赵晶说了,抓几个散播谣言的奸细而已,用不了大军,最多只能调二十个人增援咱们。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卧槽!”贺海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混蛋怎么这么抠啊!手里面握着几万人,连五百都不肯借,是要留着下崽儿吗?”   手下解释道:“海哥,赵晶也没有办法。秦军来了,现在全城所有兵马都进入到了战斗位置,他自己也上了城头,随时可能打起来。”   贺海听得一头雾水,讶然道:“准备战斗啦?不是,之前不还说,只是秦国的先锋部队到了吗?而且还在五十里外。赵晶这么激动,未免有些紧张过头了吧?”   “您不知道,情况有变。”手下解释道:“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城外突然出现了数万大军,火把漫山遍野的,一眼都望不到边。赵晶估计也没想到秦国人会来的这么快,当场就有点绷不住了,直接下令全军迎战。” 第六百五十六章 借人借地   贺海同样也被吓了一大跳。他可万万没能想到,秦军的动作居然如此迅猛,前一刻还在五十里外,后一刻便如同旋风般的直逼城下。   这种作战能力,真当得起“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水平。   不过,此时他也没那么多功夫对秦军的优秀发表感慨了。赵晶只肯拨给二十个军兵,算上他自己的手下,总共也不超过三十。   而哥哥贺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战力水准,恐怕没有人比贺海更清楚了,若是真让这家伙发起狂来,连带自己在内,这三十来口子都非得被他一个人给包圆儿了不可。   贺海眼珠子一转,又重新坐下,嘿嘿笑道:“不妥不妥,看来山城客栈那边还不能蛮干啊。”   他一边琢磨,一边自言自语道:“秦国人到了晋阳,立刻把赵晶的注意力全都扯走,在这种情况下,赵亮他们又该作何反应呢?”   站在旁边的手下想了想,插话道:“机会难得,当然是趁乱救人啊。”   贺海得意洋洋的笑道:“说的没错。赵亮带着贺山,从皮牢巴巴的跑来晋阳,为的就是要弄赵晶。不过他们到了地方才突然发现,不仅原定的计划落空,而且汾阳公主、郑卢雅和张素蒋宏也被我们抓了。别的人倒还好说,可反穿局的郑处长却绝对不能不救。”   他摸着酒杯底,继续讲道:“之前赵晶不听我的,非要安排重兵看守那些人,势必会吓得赵亮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非法实施请君入瓮的计策。不过,幸好秦国大军及时跑来帮忙,令城守府的铁桶阵不破也得破了。”   贺海转过头,问道:“你晓不晓得,眼下城守府那里还有多少兵马?”   手下答道:“具体的数目不太清楚。为了抵御秦军攻城,大部分人都被调往城头,仍旧留在府里的,估计怎么着也还一两百吧。”   “足够了!”贺海笑笑:“既然赵晶不肯借人,那我就换个方式,改成跟他借借地方。你去通知守在山城客栈的人,让他们都撤了,随我去城守府,咱们守株待兔!哈哈哈。”   赵亮快步走进房间,对正在此等候的赵琦喜道:“公主,成啦!”   赵琦站起身来,迎到赵亮跟前,同样欣然道:“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你的人去了没多久,城里面的兵马就乱了套,城守府那边也刚刚送来消息,说大部分的守卫都急急忙忙跑去迎敌,眼下那里只剩不过百十号人而已,咱们可以行动了。”   赵亮点头道:“我已经让荀烈去城中各处联络我的部下,总共有十六个人,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等会儿他们到这里集合之后,我们就立刻出发。”   “我也有十个功夫不错的死士,”晋阳公主道:“让荀烈领着他们,跟你同去。”   赵亮闻言大喜:“近三十名悍不畏死的高手,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对付百十来个普通士兵,可以说行动成功的把握很高了。不过,得手之后咱们怎么办?是继续躲藏在公主府吗?”   赵琦笑道:“尽管放心,这一点我早就考虑过了。负责晋阳北门的守将已经答应我,只要秦军不把城池围死,他随时放我们离开。”   赵亮立马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等城守府那边的战斗一结束,我便通知城外的烈刃军兄弟,让他们不用再假扮秦军,尽快隐蔽转移,护送你们离开此地。”   听他这么说,赵琦不禁微微一愣:“怎么?你竟然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   “我得把赵晶搞定才行啊。”赵亮耸了耸肩膀:“公主,晋阳和皮牢都可能守不住了,如果让赵晶逃回了邯郸,他仍旧会哄骗大王,继续与你为敌、扰乱赵国。所以,不论怎样,我都必须把这个麻烦解除掉。”   赵琦的脸上露出了感激与不舍的神情,柔声道:“赵亮,眼看着此地将要变成绝境,可你毫无惧意,还是把我摆在了最重要的位置,我……唉,有些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讲才好,你,你能明白吗?”   赵亮正在一边听对方说话,一边使用读心术,忽然之间,晋阳公主的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男女间的爱慕之情,顿时把他吓了一跳,他愕然望向赵琦,傻傻的愣在当场,不晓得该作何反应。   然而,正是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反应,让赵琦晓得,赵亮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由得俏脸微红,连忙侧过头去,不敢直视对方。   赵亮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心硬如铁、狠辣果决的大公主,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自己,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有些懵圈。   倒是晋阳公主赵琦,在短暂的羞赧之后率先恢复如常,柔声说道:“你能懂我的心意就好,眼下还是先忙正事要紧。行动之前,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赵亮尴尬的挠挠头,旋即想起一事,问道:“哦对了,公主一向重视对赵晶的监视,不知有没有留意过一个人。”说着便把贺海大致给赵琦介绍了一下。   赵琦闻言略作思索,接着摇了摇头,秀眉轻蹙道:“你说的这个人我不太了解,多半是最近刚刚到赵晶身边的,抑或是此人极为谨慎,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赵亮语气凝重的说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此人。既然他负责为赵晶打理情报事务,包括汾阳公主和小雅都有可能因为这家伙才落入敌手,而你府外一众盯梢眼线也差不多来自贺海,那么我们的行动就不能不把他考虑在内。”   赵琦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我赞成你的想法。这个叫做贺海的人有资格为赵晶掌管情报,却又一直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内,由此可见,他绝非寻常之辈。从你入城找我,到现在准备开始行动,贺海始终没有冒过头,怎么看都很不正常。”   赵亮眼珠一转,忽然道:“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贺海其实已经发觉我的存在了,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而是躲在暗处静静的等待着。”   “等待什么?”赵琦被他说得有些不踏实,连忙问道。   赵亮继续自己的猜测:“要么是在等待我们犯错误,要么就是等待我们去救人。按照贺山对他弟弟的评价,贺海这个人聪明、阴险、心理扭曲,这类人往往不喜欢正面对抗,更多的时候是悄悄咪咪的躲起来布置陷阱。”   赵琦反应极快:“你的意思是说,城守府那边虽然把护卫都撤走了,可实际上,却是贺海专门布下的圈套?这应该不太可能吧,首先他们事先根本也不会猜到我们调动烈刃军假扮秦国人,其次,赵晶的反应也是必然之举,他不立刻集结兵力严阵以待,才不正常呢。”   “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赵晶,而是贺海,”赵亮道:“他跟赵晶的步调,未必是一致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赵琦质疑道:“赵晶不点头,甭管是贺海,还是李海、张海,都不会擅自行动的。更何况,这个贺海也仅仅是我们突然间的一个猜测,或许他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明,再或许,他现在另有公干,人根本就不在晋阳城中。咱们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不知所踪的角色,而放弃营救行动吧?”   赵亮耐心解释道:“营救行动当然不能放弃,我只是想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以免半路出什么纰漏。公主,你想想看,倘若贺海真的没有察觉我们,或者像你说的那样已经离开此地,那么咱们照常救人绝无问题。可是,如果这家伙一直躲在暗处,咱们多一手防备,总之是不会错的。”   晋阳公主毕竟是朝堂斗争的高手,闻言微微颔首:“嗯,言之有理。管他贺海怎么样,我们把其考虑进去,无非是多花些心思罢了,也不费什么功夫。赵亮,照你说,假如贺海真的正在城守府等着我们入套,那该怎么应付呢?”   赵亮看看沙漏,说道:“距离人员凑齐、开始行动,尚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来得及做相应准备。公主,麻烦你再联络一下城守府里的眼线,看看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新的变化。”   赵琦答应一声,旋即喊来公主府的家老平伯,对他仔细交代了一番。这平伯除了管家身份之外,还担负着赵琦情报头子的职分,因此对这类勾当那是熟的不能再熟,几句话就明白了公主的意思,旋即快步转身离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随赵亮一起入城的那十几名烈刃军亲兵高手也在荀烈的引领下,陆续到达公主府集合。贺山一见到赵亮,开口头一句便说道:“赵局,我们可能被点子盯上了。”   赵亮从容不迫的问道:“你说的点子,是指贺海?”   “八九不离十!”贺山道:“来这里之前,有两三个生面孔一直围着山城客栈转悠,贼头贼脑的,若不是考虑到暴露身份的问题,当时我就想按住他们,好好的审问一番。我的直觉能感受到,背后就是贺海这孙子!”   赵亮点点头,正欲说话,此时平伯打外面匆匆进来,凑到晋阳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同时提给她一件东西。   赵琦淡淡的应了声“知道了,继续盯着。”然后转头对赵亮说道:“城守府果然有变化。”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严阵以待   赵亮平静的问道:“哦?究竟发生什么变化了?”   “据城守府内的眼线报告,就在刚才,所有守卫的轮岗次序都被重新调整了。”赵琦简要介绍道:“而且,任何人不准靠近后院,也不准离开城守府。他知道事不寻常,于是赶紧用布条写下这个情况,扔到墙外。平伯跟他之前约定过,一旦双方无法见面,就在固定的位置寻找布条。”   说着,赵琦将手中的那个布条递给了赵亮。赵亮一边伸手接过,一边道:“看来跟咱们猜的差不多,贺海这家伙又开始玩儿阴的了。”   赵琦沉声道:“如果敌人已经有所防备,那么不管他们安排了多少人,营救行动的难度都将成倍提升。甚至搞不好,要就的人还没救出来,救人的却搭进去了。”   贺山在一旁说道:“我倒是觉得不妨事。怕就怕不晓得对方有阴谋,既然已经知晓了对方在搞鬼布局,那自有破解的办法。”   赵亮看着他笑了笑:“莫非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贺山微微一愣,试探着说道:“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赵亮打了个响指,朗声道:“行动的时间地点方式都不变,只是改变一下行动的目标,或者说改变一下行动的顺序!”   贺山闻言哈哈笑道:“先突袭,再营救,我看行!”   赵琦聪明伶俐,立刻反应过来:“可是城守府那么大,他会躲在哪儿呢?”   赵亮取过城守府地图,指着上面问道:“公主,如果这里是由你来坐镇守卫,那么你会选择哪里作为指挥所呢?”   赵琦盯着地图想了想,说道:“你们要来救人,就得分别袭击两处地方,一个是雅儿所在的那座后宅房舍,另一个是你小媳妇和张素她们被关着的这排小屋。而要同时兼顾这两个地方,最好的位置莫过于它们之间这处暖阁。”   她把纤纤玉指按在图中的一座建筑上,继续分析道:“最妙的是,这个暖阁有二层阁楼,站在上面,不仅能够俯瞰刚才说的那两处地方,而且无论观察局势、调遣人手,还是向外传送命令,都方便的很。”   赵亮闻言笑了笑,转而问贺山道:“你觉得呢?”   贺山把头凑到近处,仔细看了看之后冷笑道:“就照贺海那孙子的德性,准保会躲在这里!”   赵亮微微颔首:“我赞同你们的判断。无论是不是贺海,那个在城守府里负责指挥的人,大概率会选在这里坐镇指挥,等着我们乖乖钻到陷阱里。而我们呢?则要改变策略。行动之初,首先不声不响的夺取暖阁,将里面的人全数制服。等到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指挥体系之后,再动手救人!”   夜半时分,晋阳城外广阔的山林地带中,火把闪耀、人喊马嘶,成千上万的大军呼啸往来,仿佛正在做着进攻前的最后准备。   站立在城头上的赵晶,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朝对面远处眺望了许久,才幽幽的问道:“探明了吗?到底是秦军的哪支部队?”   一名将领大步上前,朗声道:“回禀大将军,敌人是入夜时分抵达这里的,那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昏暗,我们没法看清对方的旗号。”   “废话!”赵晶不禁怒道:“你难道不懂派出斥候去侦查一下吗?对方的旗号、数量、主将,还有意图,到现在全都是两眼一抹黑,这仗你让我怎么打?”   另一名将军在旁边解释道:“大将军请息怒。咱们连着派了三波斥候出城查探,可是都被对方用弓箭逼了回来。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些秦国人好像特别熟悉我们斥候的套路,每每都能预先猜到咱们会从哪个方向摸过去,真他妈邪门儿。”   闻听此言,赵晶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再跟手下纠结,沉声道:“算啦,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明天天一亮,什么都能看清楚了。”   说罢,他又转头问另外一边:“枪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啦!”一个神侠组织的成员兴奋道:“所有火力都集中在了一线,弹药也比较充足。如果秦国人敢进攻,保证立马打傻了他们!哈哈。”   闻听此言,赵晶的心里终于稍稍安定了一点。要知道,这些现代武器眼下是他扬名立万的最大筹码,长枪短炮往城头上面一架,哒哒哒、哐哐哐的一通乱扫,就算是白起来了也得抓瞎。   不过,赵晶穿越带来的枪支毕竟数量有限,而子弹也总有打光的时候,所以,他仍旧不敢对秦军掉以轻心。最好的方案当然是火药兵器与长戈铜剑完美结合,现代武器配上赵军精锐一起发挥作用,这样才能够真正做到所向披靡。   面对远处那漫山遍野、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赵晶暗自揣测着,对方究竟是要等到明天天亮才正式攻城,还是今晚就直接趁夜偷袭。说实话,秦军闪电瞬移五十里的旷世绝技,着实令他有些吃不准对手的底细,而更令他吃不准的,则是秦国此战投入的兵力。   他静静的出了会儿神,转头问身后的将领们:“你们说,对面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都不敢信口胡说,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吭声。赵晶不满的冷哼一声,又问了一句:“都聋了吗?还是都哑巴了?”   一名老将应道:“大将军,此时天色昏暗,只看火把的范围和规模,并不能准确估计敌人的数量。说不准,对方是在虚张声势。”   “谁问你们准确的数量了?!”赵晶气恼道:“为将者,必须要有敏锐的洞察力,连这点小事都不敢判断,还能指望你们打什么仗?”   一个年轻的都尉大着胆子说道:“依卑职看,对面至少有三万左右的兵马,而且只多不少。”   先前的那位老将摇了摇头:“没那么多!夤夜铺陈列阵,却又迟迟不攻城,显然只是吓唬人而已。老夫觉得,对面也就万八千人而已。”   “我同意老金说的,顶多一万人,”一名将军接着道:“对面的应该是秦军的先锋部队,所以数量不会太多的。”   旁边一个中年将领立马反驳:“秦军狡诈,或许就是故意让你以为他们人数不多,好令咱们掉以轻心。”   “你这讲的就太扯了,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我看你才是鬼扯好不好?一万来人能有那么大一片?动动脑子行吗?”   “有些人啊,就是被秦军吓破胆了,甭管看见多少,都觉得对方如山似海。”   “放屁!你说谁被吓破胆了?!”   “老子说的就是你,在长平的时候,数你跑的最快!”   “我跑的快?我他娘的骑着两匹马都追不上你!”   “行啦,你俩别扯没用的!依我看呐,秦军来的是两万三千一百七十六人。”   “老黄,闹了半天数你最扯,居然还猜得有零有整的?”   “我这不是猜,而是运用先天八卦掐算出来的。”   “老黄别在这里信口开河,我还是赞同刘将军的说法。”   “他讲的你也信,我看你的脑子也不太好使!”   “娘的,你是不是想找茬儿打架?!”   “来呀来呀,我就是想打架,怎么了?有本事你过来呀!”   赵晶原本是打算让手下的将军们帮自己分析分析敌情,以便做出准确判断,可是谁能料到,这帮畜生不仅没有一个顶用的,反而还兀自吵闹不休,以至于令他思绪更加混乱。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这些将军都尉们虽然依着职位高低,表面上对他恭敬服从,但是在内心深处,却并没有真正认可他这位主将。赵晶此时的威望,比起已经死掉的马服子赵括,恐怕都还远远不如。   他实在是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唯有胜利,才能让部下们心服口服。   赵晶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闷哼一声,然后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安静!”   眼见主将有些气恼,这些粗鲁军头都不禁吐了吐舌头,没人再敢吭声,不过,眉眼之间,尽是不屑的神色。   赵晶没去理会部下们的小细节,他凝视着远处那些仍旧不住晃动的火把,等了一会儿,终于沉声道:“传我的命令,全军今夜严阵以待,不得有丝毫疏忽放松!”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为了防止秦军声东击西,除了这一面的城墙堑壕之外,其余三个方向的城墙和城门同样也要加强戒备。颜桐、赵无咎、黄洛,你们立刻率领各自麾下的三千兵马,前往另外三处城门实施防御。没有得到本将军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准随意出城交战!”   就在赵晶决定全面提高戒备,防止敌军连夜攻城的同时,城守府那边也渐渐热闹起来。   贺海提早一步赶到晋阳城守府,凭借着赵晶之前发给他的令牌,轻而易举的接管了这里。紧接着,他迅速做出部署,不声不响的把整个府邸都封锁了起来,同时还将府中的护卫分批调往后院,秘密隐藏在各处角落。当然,表面上看仍旧是一切如常,不管谁来,都难以察觉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忙乎完所有的事情,贺海从容不迫的登上了后院暖阁,凭窗眺望,静候着猎物上钩。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静谧的城守府终于有了动静。贺海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瞧着那几个翻墙而入的黑影,心中不禁是暗暗偷笑。 第六百五十八章 相互威胁   站在贺海身旁的一个手下小声问道:“海哥,鱼咬钩了,咱们上不上?”   贺海脸上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慌什么?等他们闯进那几间屋子里,藏在暗处的士兵自然会上去围攻的。咱们待在这里看戏他不香吗?”   手下闻听此言,也连忙配合着笑了笑,然后便探头探脑的向外面张望,等着看贺海所说的那场好戏开幕。   谁知,时间过去了足足七八分钟,后院的那两处房舍始终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丝毫暗夜偷袭、抢人打斗的迹象。   面对这种怪异的情况,贺海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忽然之间,他身体猛地一颤,脱口而出道:“坏啦!他们的目标不是哪里!”   话音刚落,暖阁的楼下便突然传来了几声闷哼,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贺海身边的几个手下立刻做出反应,纷纷转身戒备。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下一步的动作,一道身影就自楼梯口猛地飞扑上来。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人拳起掌落,便将贺海的部下们统统放倒。   贺海认出对方是公主府的护卫荀烈,不由得心里一紧,下意识的靠向窗户边,作势要向外面呼喊求救。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手中擎着一张拉成满月的弓箭,指着他暴喝道:“敢出一声,立马射死你!”   贺海微微一愣,旋即看清了来人的相貌,不禁冷笑道:“哎呦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哥啊。贺山,我一直以为你见到了亲弟弟,当场就会二话不说的痛下狠手呢,没想到居然还有条件?我若是真的不动,你就不杀我了?”   贺山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而是用弓箭牢牢锁定近在咫尺的贺海,双手稳定的就好像大理石雕刻一般。   这时,一个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你哥不干掉你,是因为我还没有下命令,否则你早就凉透了。”随着这句话语,今晚营救行动的总指挥赵亮,施施然的走了上来。   “哦,赵副局长也来啦,幸会幸会。”贺海洒然一笑,跟赵亮打着招呼道:“我早应该想到的,赵局亲自出马,又怎么可能轻易中了我的埋伏呢?哈哈,是兄弟我托大了,抱歉抱歉。”   赵亮原本是计划先控制住贺海,逼着他撤去所有埋伏,然后再从容救人离开。可是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应显然并不是特别慌张,因此顿时感觉情况有些不妙。   他运转灵觉,转瞬就明白了结症究竟出在了哪里,同时下意识的将目光望向贺海旁边的隔间。   贺海看到赵亮的视线转往那个方向,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旋即讶然笑道:“坊间早有传闻,说赵局可能精通读心术,看来此言果然不虚啊。我这念头在心中稍一闪动,便被您敏锐的捕捉到了,厉害厉害!”   说着,他哈哈一笑,接着拍了拍手掌道:“行啦,都别藏着了,出来见见好朋友吧。”   话音一落,旁边隔间的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小雅、汾阳公主、张素和蒋宏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每个人身后各站着一名神侠组织成员,用刀抵着他们的脖颈。   小公主看见赵亮,本欲张口呼叫,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只无声的冲赵亮摇了摇头。   小雅脸上身上都是伤痕血污,眼睛里却仍旧闪着光,她同样没有吭声,只是照着赵亮点了点头。   赵亮拿眼一扫,立刻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他强迫自己快速镇静下来,同样也笑了笑,说道:“贺海,看来你准备的蛮充分嘛,居然提前一步,把人质握在了自己手上。”   “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贺海试探着移动了两步,一边距离那个房间更近了些,一边笑道:“对付你赵副局长,稍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上官雪明,所以不得不防呐。怎么样,咱们谈谈呗。”   “谈什么?”赵亮一边问话,一边试着探查对方心思,只可惜贺海好像故意似的,心中的念头杂乱无章,很难摸出清晰的脉络。   贺海嘿嘿一笑:“当然是谈谈如何解决眼前的局面啊。我手里抓着郑处长和小公主,而你们困着我,外面又围着晶少的大批军兵。这一环套一环,等于双方彻底僵持住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赵亮没急着搭理他,而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始终保持瞄准姿势的贺山,问道:“有把握吗?”   贺山自信的笑了笑:“你就说射左眼还是射右眼吧。”   闻听此言,贺海的瞳孔不禁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心里非常清楚,以贺山的水准而言,就暖阁里的这种距离,甭管是开枪还是放箭,他都根本躲不开,讨论左眼右眼的问题,还真不是在夸张吓唬人。   他立刻打消了再往房间那边挪两步的想法,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赵亮,你这是什么意思?非要闹到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地步吗?”   “不然呢?”赵亮淡淡问道。   “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双方各退一步。”贺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贺山,道:“你别动我,我也不伤你,大家今天和气收场,另外我还可以让你带走他们四个当中的一个,算是彩头,也不枉你们忙活一晚上,如何?”   赵亮听完未置可否,转头问贺山道:“你这个弟弟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可一点儿都不傻,”贺山应道:“只不过,他总是习惯把别人当傻子。”   赵亮微微颔首,冲贺海笑道:“你觉得你这个办法能解决眼前的困局吗?还是说,你认为我会接受你的提议?”   贺海道:“我漫天要价,你落地还钱嘛。赵局,不然你觉得怎样比较好?”   赵亮目光炯炯的凝视着贺海,一字一顿的说道:“把人都交给我,可饶你不死。”   “笑话,”贺海忍不住冷哼道:“现在分明是我掌握着更多的优势,你却想全场通吃?要知道,那里可是四条命,而我只是一条,这个买卖太不划算了。”   赵亮事先确实没想到贺海有这么一招儿,竟然提前把所有人质都带在了身边,所以现在能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过,他更清楚,与一时的胜负输赢比起来,贺海更在乎自己的小命。只要能够死死抓住这关键的一点,不断给对方增加心理压力,不愁贺海不屈服。   想通了此节,赵亮从容不迫的笑道:“贺海,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他们四个人,我能救,那当然是最好,可是如果实在是救不了,那我也只能先考虑自己的安全。正如你说的,外面全是你的伏兵,倘若我想活着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干掉,然后趁乱逃走。这个道理,不难理解吧?”   人往往就是这样,习惯将自己固有的思维方式,套用到别人的身上去审视问题。贺海也的确如赵亮所判断的那样,凡事都是先将自己的安危摆在首位去考虑,然后才是其他方面的因素。此时,他听赵亮这么一说,顿时在心中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认同:没错啊,如果是我站在赵亮的角度,也确实会如此选择。   想要保命,最好的方法就是劫持我或干掉我,那样一来,外面的军兵就会立刻变得群龙无首,而赵亮与贺山他们则有极大的概率成功逃出城守府。   他略微定了定神,看了看旁边的那四名人质,接着又看了看赵亮,忽然间,贺海发现,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赵亮瞧了一眼人质外,后来他都没再往那边分过半点注意力。   莫非,赵亮真的不在乎这四个人的死活?   贺海心中不禁暗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在不危及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拿亲人朋友作为人质,或许还可以起到要挟的作用,可是一旦连自己也处于危局之中,那么任何人首先考虑的必然是如何自保。赵亮既然年纪轻轻能当上反穿局的副局长,就说明他绝非是那种优柔寡断、感情用事的蠢货,相反,心狠手辣、处事果决才是标配。眼下他清楚自己的处境,当然会做出最明智的取舍。   换句话说,倘若这里不是处处伏兵的城守府,赵亮兴许还能因为估计人质安危而对自己做出妥协让步。然而眼下他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问题,自然就不会把郑卢雅和小公主放在心上了。   就在贺海以己度人,兀自揣测赵亮的心思时候,站在对面的贺山忽然哼道:“赵局,我的手可有点儿酸了啊,要么不再瞄着他,要么一箭干死,你赶紧给句痛快话吧。”   此言一出,贺海立马吓了一跳,不待赵亮说话,他连忙抢着道:“别别别,老大你别他妈趁机使坏啊,我和赵局正在谈判呢,你甭想着公报私仇!”   赵亮冷笑一声:“贺海,就算你哥还能撑住,我也没什么耐心了。时间拖得越久,我在这里的危险就越大,所以我不想再跟你耗着啦。我只问你一句,到底答应不答应?”   随着他的话语,贺山猛地上前一步,锋利的箭矢直指贺海,显然有立刻要出手的打算。   贺海被他俩这天衣无缝的配合整得有些懵圈,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撤了半步,慌忙说道:“赵局,你们别冲动。局面一乱,对谁都不好。只要你能保证不伤我半根汗毛,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第六百五十九章 我留下   赵亮知道贺海是个“聪明人”,而跟聪明人打交道,往往并不用浪费太多的口舌,只需让对方看清楚眼前的利害得失即可,因为究竟应该如何取舍,聪明人自会做出最理智的盘算权衡。   贺海也果然如赵亮所预判的那样,在其心中,无论为神侠组织、为拂衣立下多大的功劳,显然都比不上他自己的小命要紧。   所以在这暖阁之中,最不希望搞到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那个人,恐怕就数他贺海了。   而这里面的原因也很简单,三个字——犯不上。   贺海方才开出的条件,非常直接的反应了这个情况,他实在是犯不上,跟赵亮、贺山,以及郑卢雅、汾阳公主他们死在一起。   赵亮微微颔首,说道:“我可以保证,包括你哥哥在内,我所有的手下都不伤害你,不过,你又如何能保证你的承诺有效呢?”   贺海眼珠子一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做出的保证我无法相信,我做出的保证你也无法相信,咱们岂不是又绕回到了原点?”   他瞥了一眼贺山手里的弓箭,郁闷道:“不如这样吧,赵副局长,你把公主殿下或者郑处长任何一位暂时留在这里,由我的手下看管,我则下令所有伏兵撤到前院,并且亲自送你们从后门离开城守府。等双方的人马都离得远了,再由我和留下来的那位进行交换。这个过程中,倘若我想耍什么歪心眼儿,你可以当场毙了我;但假如你们违背承诺,对我或抓或杀,那我的人就立刻拿人质抵命。你看怎么样?”   赵亮眉头紧锁,沉声道:“我刚才说过了,四个人我全都要带走,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局,你这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贺海冷哼道:“暂时留一个人质在这里,是我最后的谈判底线。我送你们安全离开那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你要知道,现在时间非常宝贵,赵晶随时都有可能回到这里。而在他眼中,包括你我在内,这暖阁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去死,你明白吗?”   赵亮也清楚对方所言非虚,不由得为难起来。他转眼望向小雅和汾阳公主,两人同样也在默默无声的望着他,唯一不同的是,小公主的眼睛里尽是惊恐担忧的神色,而郑卢雅则显得从容淡定的多。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雅忽然忍着身上的伤痛,艰难开口道:“赵副局长,让我留下来吧,你们带着汾阳公主赶紧离开这里!”   “不!”小公主闻言也连忙道:“你要救先救小雅姐姐,我是赵晶未过门的妻子,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见她二人这样,赵亮更加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这救谁不救谁的,实在是太难决定了。   贺海仿佛就喜欢看别人纠结为难的样子,他饶有兴致的瞧着赵亮,似笑非笑的说道:“赵局,你抓紧时间决定啊,完了我好送你们离开,再这么拖延下去的话,你们恐怕谁都走不成啦。”   赵亮此时恨不得直接照贺海的脸上轰一拳,或者命令贺山当场将其射杀,只可惜,正如贺海所说的那样,今晚双方已然陷入了僵局,再意气用事也毫无价值。   他事先猜出了贺海守株待兔的谋算,也精准的预判了贺海所在的位置,然而却没能提前料到,这家伙居然在最后时刻将人质全都带在了自己身边,并且安排相应的人手,能够随时取了小雅她们性命。   这番安排,一下子打乱了赵亮的计划,立刻令他和伙伴们陷入到了投鼠忌器的境地。   而贺海也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   这家伙提前布置的陷阱统统都没能用上,空有兵力优势却无法发挥,最后只能依靠四个人质在手,才堪堪稳住了眼下的局面,躲过被斩首的厄运。即便如此,贺海仍旧需要提心吊胆,随时防止赵亮他们铤而走险,当场出手结果了自己。   到了现在,两边经过短暂的试探和胁迫,已经基本摸清了对方底细,也令谈判走到了终局的阶段。   赵亮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他不答应贺海的提议,对方也绝不肯轻易认栽,时间每分每秒的耗下去,自然是对他这一方更为不利。   换句话说,他作为今晚行动的总指挥,必须当机立断,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亮忽然间拿定了主意,洒然一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那就是——我留下。”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微微一愣,尤其是贺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讶然道:“什么?你,你留下?”   “是的,我留下做担保,”赵亮平静的说道:“你把他们平安送出这里,咱们两人再交换。”   贺海嘿嘿一笑:“行啊,赵局果然名不虚传,确实够英雄、够仗义,不过……你是大名鼎鼎的资深特工,把你留下,我担心我这几个不中用的手下,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呀。”   赵亮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可以像他们那样,暂时让你的人绑起来。”   “不行!”小雅和汾阳公主几乎同时轻喊了一声,小雅忍着伤痛,咬牙说道:“赵亮,你不能这样,大家还需要……还需要你指挥……”   赵亮凝视着小雅的眼睛,柔声道:“不用再争了。既然由我指挥,那就都听我的吧。你们几个随贺山他们尽快离开,这是命令!”   小公主赵雅原本也想说些什么,可是当她看到赵亮注视着小雅时的那种神情,顿时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微微瞥了一眼旁边的郑卢雅,目光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难言的伤感。   赵亮不待小雅再说话,把手一挥,对贺海道:“你要是真不想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那就赶紧些吧,省得我一会儿再改了主意!”   贺海反应过来,一想也是。不管怎么说,贺山那边还举着弓箭瞄准自己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嘭的一声闷响,自己就彻底凉凉了。   他连忙点头应了一声,旋即吩咐手下:“你们几个,都给我立刻动起来。你俩,去通知府里的护卫头子,就说是我的指令,让他们带着部下离开隐蔽位置,全体到前院集合!你们两个人,给赵局绑上绳索,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他转过头对赵亮道:“我把你的人安然送出大门,咱俩再做交换,好吧?”   赵亮微微颔首:“好,我在这里等着你。”   说罢,他给旁边的荀烈使了个眼色。荀烈会意,几乎是跟神侠组织的人同步,在他们用匕首抵住赵亮、开始动手绑缚的时候,荀烈也上前一步,把短剑顶在了贺海腰间。   眼见贺海已然被荀烈接手控制,贺山终于松开了弓箭,转身去解救小雅他们。转眼功夫,那四名人质身上的绳索便全部去除,贺山一声招呼,楼下又跑上来几个同伴,搀扶着小雅公主等人火速离开。   贺海心里清楚,既然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那就不妨以平局收场,反正赵亮他们还在城中,终究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倒是此时,绝不能瞎耽误功夫,以免夜长梦多,徒增自身的风险。   他嘿嘿一笑,洒然道:“有劳赵局稍后片刻了。你的人都顺利撤走之后,就让这位小哥陪我在后门那里等你,我的人送你下来,咱们再后会有期。”   赵亮探知他所思所言并无欺诈,于是无声的点了点头,目送众人纷纷下楼。   此时此刻,暖阁之上只剩下四个彪形大汉,不用说,他们都是神侠组织的成员,而且看样子,多半应该是来自隐侠援手团的雇佣兵。   也不知道是因为赵亮身份特殊、名头太响,还是因为隐侠援手团的老大上官雪明当初死在了他的手上,反正那四个家伙虽然看着赵亮时的眼光里充满敌意,可是谁也没敢跟他多说半句话,更别提开口恐吓羞辱了。   五个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戳在屋里,好半天功夫愣是谁也没理谁。   赵亮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轻轻咳嗽两声,问道:“你们几个谁是管事的头头儿啊?”   四名大汉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没接茬儿。赵亮清楚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是想策反你们,更没有其他鬼主意。我的意识是,你们谁去窗户口那里看一看,我的人是不是都撤走了。如果都走了,那你们的老大贺海肯定等我下去都等得着急了吧。”   听他如此一说,其中的一位瘦高个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往窗户外面瞧去。没想到,他才扒着窗框朝下一探头,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个反应,立时引起了其他三人的警觉,有一个好奇心比较大的,也连忙跑上前去向外查看。和之前的那位瘦高个儿一样,这货也同样咦了一声。   “怎么啦?”剩下的两个大汉心中顿时有点不踏实,忍不住问道:“什么情况啊?海哥发信号了吗?”   瘦高个儿往外探着身子,头也不回的说道:“后门那边没有海哥的踪影……”   不待他把话说完,另一个人接着道:“晶少回来了。”   晶少回来了?赵亮心里咯噔一下,我靠?!赵晶那小混蛋真会挑时候啊,不早不晚的偏在这个时候回来,这尼玛是玩儿我呢吧? 第六百六十章 冤家路窄   正在城头组织防御的赵晶,忽然毫无征兆的返回了城守府,这无论是对于赵亮而言,还是在贺海的眼里,都既是预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知道他有可能会回来,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回来的这么快、这么早、这么突然。   从傍晚时分晋阳城外发现大批来路不明的军队开始,到现在全城进入严密戒备的状态,所有将士全部各就各位,赵晶已经在城头上足足站了四五个小时。饶是他年纪轻、体格好,眼下也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因此,当各营的将领陆续向他汇报完毕,整个城防体系完全展开后,赵晶决定还是先回城守府眯上一小会儿,以便养足精力,应付后面的大战。   而正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无意间彻底打乱了赵亮与贺海临时谈妥的约定。   赵晶刚一进府门,就看见城守府前院里整整齐齐的站着上百名护卫,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待听完手下报告,说这都是贺海的安排后,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胡闹!后院关着重要犯人,你们都跑到这里傻站着数星星,让犯人逃了怎么办?!赶紧给我滚回去布防!”   眼见主将发了火,众手下不敢怠慢,纷纷转身涌向后院,重新设置岗哨警戒。   而他们的这个举动,首先惊到的,就是正在后院门口等待赵亮的荀烈。   荀烈突然看到有大批军兵急匆匆的现身后院,第一个念头便是:他娘的,恐怕是中了贺海的奸计啦!   于是他二话不说,一把勒住贺海的脖颈,用短剑抵着对方咽喉,连拖带拽的先将贺海迅速带离城守府。   而贺海此时也不敢轻易的挣扎反抗。一来,他并不清楚城守府的护卫们为何会去而复返,二来,眼下也的确不是解释的最佳时机,万一荀烈紧张过度,再一剑弄死了他,那可就冤枉透顶了。   所以,贺海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乖乖顺从着荀烈,随他越跑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城守府后门外的小巷尽头。   老大忽然没了踪影,贺海的几名手下也不禁陷入了茫然无措的境地,留在暖阁里的四个人略做商量,最后决定还是把赵亮押到晶少那里再说,这样一来,责任和麻烦总归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就这样,可怜的赵亮连抗议一下都来不及,便被五花大绑的送到了赵晶面前。   这个时候,赵晶正在因为郑卢雅和小公主都不见了踪影而大发雷霆,可是他万万没能想到,该死的贺海放跑了如此重要的人质,但他的手下却给自己送来了更值钱的宝贝。   赵晶在看到赵亮的一瞬间,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然,赵亮同学跟他差不多,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尼玛,这次小命铁定是保不住啦!   赵晶一边冷冷的盯着赵亮,一边询问贺海的手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几名手下不敢隐瞒,七嘴八舌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悉数讲了出来。   尽管这些人所提供的信息全都是碎片化的,但是以赵晶的才智,仍旧很快便掌握了大致的情况,并且直接问出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赵亮,城外的秦军是不是跟你有关?”   赵亮淡淡答道:“这你应该去问白起、问王龁,他们跟我有何关系?”   赵晶未置可否的冷笑一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其实也无所谓啦。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啊,哈哈哈……行啦,你挑个方式吧。”   “挑个方式?”赵亮心中一紧,可仍旧装糊涂道:“挑什么方式?”   赵晶笑得更开心了:“当然是挑一个怎么死的方式啦。堂堂的反穿局副局长大人,又是我的兄长,这点优待,总还是应该有资格享受的。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弟弟我一定全力满足。”   赵亮险些被他给气疯了,不过,毕竟小命现在正攥在对方的手里,他也只能忍着一时的火气,设法周旋道:“你居然这么着急杀我啊?我还以为怎么着也得折磨我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然后才会下手呢。”   “你以为我想这么便宜你吗?让你痛痛快快的翘辫子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赵晶冷笑道:“可是,眼下秦国人即将攻打晋阳,我实在是没有闲功夫浪费在你身上。赶紧的,想怎么死?要不要留个全尸?”   赵亮知道,对方虽然嘴巴上说不想浪费时间折磨自己,可眼前不也是通过言语在精神上折磨他吗?说到底,赵晶一方面痛恨赵亮,巴不得用尽一切办法干掉他;而另一方面,赵晶又指望着能从赵亮身上获取一些重要的秘密,所以一时之间未必真的会下狠手。   那些所谓的重要秘密,就是关于无往之境和永生奥妙的。   之前贺海来协助他的时候,曾明确提到过,拂衣对于司寇府地下洞穴中所发生的一切非常在意,尤其是老师赵德柱的离奇失踪,恐怕并非被赵亮暗害那么简单。   整个神侠组织动用了无数的财力、人力和物力,苦苦追寻了十多年的终极答案,或许就藏在那个地方、或许就藏在那段经历中。而赵亮,必定是知情人之一。   因此,贺海这回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想办法抓到当时身处地宫的人,郑卢雅也好,赵亮也罢,都行。   对于这件事,赵晶自然也是很清楚的。不过,眼下放跑了一个郑卢雅,却意外得到了赵亮,局面一下子变得对他更为有利。如果赵晶既能得到地宫中的秘密,又可以顺手除掉同父异母的哥哥,那岂不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吗?   当然,他的这番心思,也恰好都被赵亮的读心术给摸了个通透。既然知道了对方一时半刻还不至于走到极端,赵亮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一边琢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一边跟赵晶大兜圈子:“哎呦呵,你说的这个问题啊,我之前还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呐。怎么个死法?最好是……最好是老死,一百多岁,还没病没灾的那种,寿终正寝。当然,你们都等不了那么久,对吧?那就换一个,换一个。让我想想啊……”   他摆出一副哲学大师正在思考人生的沉痛表情,继续胡诌八扯道:“要说除了老死,那就只剩下撑死,是我唯一能够接受的死法了。先来上一大锅红烧肉,再整上两只烤鸭,两只烧鸡,四个炖肘子,三十串儿红柳枝羊肉串,二十个烤生蚝,要特大号的。什么鱼啊虾啊蟹啊的,稍微来点儿就行,我不是很爱吃那些。另外就是蔬菜水果了,维生素千万不能缺。应季的瓜果梨桃、新上市的萝卜青菜,各样儿都可以给我安排些,至于说炸炒焖煮炖,哪种方法都行,我不挑嘴。”   赵晶铁青着脸,问道:“不来点儿主食吗?”   “嘿,你要是不提,我还真的差点儿给忘了,”赵亮一拍脑门儿,接着道:“主食不能太单调,像米饭面条啥的,那就有点太凑合了。这样吧,南瓜小米粥打个底,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四十个,牛肉馅饼五张就够了,另外再来上一大碗酸辣疙瘩汤,齐活儿!”   赵晶死死盯着赵亮,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旋即这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最后直接变成了捧腹大笑。赵亮看着对方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嘿嘿嘿了两声,道:“这么个死法儿,我觉得挺好。”   “我也觉得挺好!”赵晶忽然脸色一变,喝道:“小爷这就先请你美美的吃上一顿——竹笋炒肉!来人!给我把他的裤子扒了,竹条抽满两百下!”   众士兵闻令应和一声,纷纷上前将赵亮按倒,转眼间便褪下了他的衣裤,准备动手。   赵亮心中暗叹:完了,特工生涯遭遇的第一次酷刑,就献给公元前260年的晋阳了,这帮孙子下手肯定很重,也不晓得我到底能挨过多少下。对了,记得当初曾经在哪本书里面看到过,说科学家们研究发现,昏厥是一种自然的应激保护反应,能够让人免受痛苦的折磨,从而保障身体各项机能正常运转。你说我能不能现在立刻就昏过去啊?   赵亮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冰凉的竹条已然猛地抽打在了他的脊背、臀部和大腿上,一阵阵钻心般的疼痛,伴随着一种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刚开始的时候,那种疼痛感还只是随着竹条的挥落,一下一下的传来,可是到了最后,剧烈的疼痛完全连成了一片,再也分不清先后,分不清节奏。   而跟他之前设想不太一样的地方,这种恐怖的痛感不仅没能令他尽快昏厥过去,反而还使他越来越清醒,清醒到头皮发麻、头发根根竖起的地步。巨大而连续的疼痛,让赵亮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有时候甚至会疼的倒不过气,需要张着大嘴使劲喘息才行。   然而即便如此,他却连一声都没吭。别说是喊疼求饶,或者高声骂街,哪怕轻轻的哼上一下半下,都丝毫没有。   赵亮始终紧咬着牙关,任凭那豆大的汗珠顺着自己脸颊颗颗滚落,任凭那冰冷的竹条带起蓬蓬血花。 第六百六十一章 假货开溜   “不愧是干特工的啊,还真是扛揍。竹条都打坏两根了,愣是没听见你喊一声疼,佩服。”   赵晶看着趴在地上、几乎快要奄奄一息的赵亮,语气冰冷的说道:“赵亮,念在你我还有点亲缘关系的份上,我可以不再继续折磨你,但是……你得先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明白吗?”   “你……你打死我算了,”赵亮有气无力的哼道:“要从我这里打听消息,痴心妄想!”   赵晶没料到对方居然这么强硬,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却仍旧不肯屈服,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厌恶道:“我劝你可要想清楚了,惹毛了我,咱们接下来可就不是用竹条那么简单啦!”   赵亮艰难的抬起头,冲着赵晶咧了咧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充满寒意的笑容:“赵晶,你手上欠得血债太多了!邹展的,李义夫妻的,城南聂老伯的,还有夏尧的,就算你肯放过我,我也绝不会放过你!来吧!有种就打死我,不然,我一定让你后悔!”   赵亮一字一顿的说着,眼睛里闪着火一样的光,死死瞪着不远处的赵晶,直把赵晶看得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不敢与赵亮对视,转头避开对方的目光,兀自愠怒道:“他娘的,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来人!给我……”   谁料到,“继续打”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一名小校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边跑边喊道:“大将军,城外敌军异动!敌军异动!”   赵晶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顿时顾不上理会正在挑衅自己的赵亮,连忙喝问道:“出什么事了?仔细说!”   小校奔到近前,单膝跪地,拱手答道:“启禀大将军,半刻之前,城外敌军忽然将火把尽数熄灭,隐匿于山林之间。据斥候登高瞭望,敌人正在快速转移,动向不明。”   闻听此言,赵晶不禁微微愣怔,自言自语道:“转移?难道是有什么诡计?”   他想了片刻,忽然惊道:“不好,秦国人打算玩儿声东击西的招数!你立刻去通知各个城门守将,要他们提高戒备、严防死守,其余人等,都随我到城上坐镇!”   手下指着赵亮问道:“那这个人怎么办?”   “关起来!”赵晶把手一挥,喝道:“两百留府卫士全都待在这里,给我严加看管,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能放跑了他!”   林达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指挥烈刃军快速转移,实在是有不得不撤的理由。   首先,此时天色已经有些微微泛明,根据之前赵亮派人传来的指令,烈刃军的弟兄们负责假扮成秦国兵团,大张旗鼓的现身逼近,从而吸引晋阳守军的注意力,以便配合他在城中的营救行动。而这种临时决定的假扮行动,由于事先没有准备秦军旗号和服装甲胄,所以只能依赖夜晚的昏暗条件,模模糊糊虚张声势。   可是一旦天色放亮,那骗人的把戏立马便会见光死。   倘若守城赵军见到跟自己剑拔弩张对峙了一整夜的家伙,居然是烈刃军这帮混蛋,非得被气疯了不可。   其次,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后方出现的突发状况。就在半个时辰前,烈刃军部署在远处的哨兵急报,东南方向出现了秦国先锋军团的身影。那些黑色的铁甲骑兵行动非常迅速,几乎是毫不停歇的直冲晋阳而来。   照着他们的那个劲头,恐怕不用等到天亮,秦军的旗号便能出现在晋阳望楼的视野之中。林达他们这群家伙若还是傻待在这里,被守军和秦军夹在中间,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所以,林达当即决定,不再死心眼般的执行原定命令,而是改为立刻转移,先将大军撤往东边的深山密林里,再听候赵亮新的指示。   没想到,正是烈刃军这样一个明智且鸡贼的行动,也同时救了他们主将的一条小命。   赵晶风风火火的冲上城头,瞧着眼前那一大片黑蒙蒙的山林地带,不禁有些愕然。就在不久之前,那里还是漫山遍野的火把光亮以及数不清的人影攒动,而此时此刻,却只剩下寂静的黑暗与似浓似淡的晨雾。   赵晶双手撑在城垛上,眉毛不禁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百思不得其解,秦军为什么会在日落时分忽然抵近城池,既不攻城、也不邀战,白白晃悠了一个晚上,啥也没干,然后又赶在天亮之前拍拍屁股跑了个精光。   这特么是在跟我玩“快闪”呐?   清冽的夜风拂过城头,透过甲胄缝隙直钻到赵晶的棉衣棉服里,冷得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这会儿正是黎明前最冷的时候,站在四面无遮无挡的城墙上,着实是有些难捱。   他下意识的裹紧了背后的披风,正犹豫着要不要暂时下去避避寒气,顺便等着斥候侦查敌情的消息,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望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快看!是秦军!”   其实不用哨兵示警,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已然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那好似闷雷般的动静,根本分不清楚来源方向,只感觉四面八方全都是战马奔驰的阵势。   功夫不大,晋阳城南面广阔的山林地带忽然沸腾起来,树木摆荡、野草翻飞,巨大的黑色浪潮猛然自林间涌出,在微弱晨光的掩映下,向着赵晶和守城军兵漫卷而来。   大秦铁骑,如约而至!   赵晶看着那威风凛凛、气势如虹的无敌雄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又郁闷骂道:“他娘的!来就来吧,居然还来两回!摆pose耍酷吗?”   站在他旁边的将领们都不晓得“pose”是什么意思,不过恐怖如斯的秦国大军已经把众人搅得心烦意乱,谁也顾不上理会这个古怪词汇究竟何意。   一名都尉焦急的问道:“大将军,咱们……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啊?”   赵晶闻言回过神来,正欲开口说话时,只见对面秦军的阵营中忽然驰出了一匹骏马,转眼便冲到城下。端坐在马上的骑士高举右臂,对着赵晶他们大声喝道:“赵军听着,大秦右庶长、蓝田将军司马梗司马大人,率领十万大军,兵锋直指晋阳。劝尔等立刻开门投降,可免屠城之祸!”   那人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吐字并不是十分清晰易懂,可是满城的赵军将士仍旧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再看看他身后那黑压压一大片秦军旗阵,此时没有一个人不是心惊胆颤、惶惶难安。   赵晶虽说一直自诩拥有超越古人两千多年的智慧积淀,满心想在疆场上一展雄风,横扫战国、扬名立万,创立下不世的功勋。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毕竟只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除了以前打电子游戏时的那种心高气傲之外,对于战争的真正认知,几乎就是菜鸟小白,恐怕比起纸上谈兵的赵括都远远不如。   而此刻他所面对的秦军,跟昨晚那批举着火把、满山乱逛的秦军完全不同。无论是气势,还是举止,里里外外都透射出一股冲天的杀气。   他们说如果不投降就要进攻屠城,那绝对不是开玩笑、吓唬人的。   战场上弥漫着肃杀紧张的气氛,顿时令初出茅庐的赵晶有些慌了手脚,他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问道:“秦军这是要攻城了吗?”   麾下的将领们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一位年长的将军轻轻咳嗽了两声,应道:“大将军,卑职以为,秦军现在只是虚言恐吓而已,还不到攻城的时候。”   站在另一边的将领点了点头,抬手指着对面说道:“老田讲得没错。大人您看,眼下来到城外的全都是清一色的重甲骑兵,应该属于秦国人的先锋部队。他们善于在平野上进行驰骋冲杀,攻城则毫无优势可言。按照以往的经验,司马梗的主力军团至少还需要一天或一天半的光景,才能够完全抵达这里。”   听了这话,赵晶稍稍感觉安心了一些,接着又问道:“他们居然有十万人马,会不会是在唬我们?”   “那是自然。”之前那员老将说道:“两国交战,从来都是虚报人数,以便震慑敌方。我估计,秦军顶多不超过五万。”   “有可能更少,”另一名年轻将领接口道:“长平一战,秦国惨胜,据说伤亡也高达二十余万。他们只休整了这么短的时间便又觊觎晋阳,根本不可能调动太多人马。说不定,司马梗的兵力与我们不相上下。”   赵晶现在最希望听到得就是这话,因此不由得信心大增,同时也感慨道:“唉,自打长平失利之后,连带着情报消息也不灵通了。眼下敌军都逼到家门口了,我们居然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叫我这个当主将的该如何排兵布阵呢?”   年长的老将军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大将军,卑职以前就曾听说过,对于敌国军情的事务,除了国尉府管辖的细作耳目之外,朝中的宦者令繆大人,以及晋阳公主殿下,也都有不少眼线暗伏于秦国军中,有时候,他们的消息比国尉府还要更灵通呐。此时大公主就在城中,咱们不妨去找找她,看看晋阳公主对于司马梗的情况,有多少了解。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第六百六十二章 活剐   “被堵在城守府了?赵亮被赵晶堵在城守府了?”晋阳公主赵琦秀眉倒竖,厉声叱问道:“你们这帮蠢货!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主将被困,你们居然有脸活着回来?”   荀烈被她骂的满脸通红,沉声道:“公主稍候,卑职这就去把赵大哥救回来!”   贺山一把拉住正欲转身离去的荀烈,对赵琦淡淡道:“大公主先请息怒。当时事发突然,我们谁也没能料到贺海会另有诡计,而赵晶回府,更是一个意外。赵亮命令我们保护汾阳公主等人安全离开,作为下属,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才是对主将最大的忠诚。而眼下城守府那边情况不明,贸然行动非常不智。”   赵琦被他说得微微一愣,正欲开口驳斥,坐在一旁的小雅忍着伤痛,轻声说道:“公主,贺山讲的没有错,现在咱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就会辜负了赵亮的一番心血。”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亮不在的时候,小雅天经地义、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的全权代表,说话的分量,即便是晋阳公主也不能不重视。   赵琦看了一眼小雅身上那些斑驳的血迹,沉声问道:“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小雅用手撑着桌案,试着将身子坐的更直一些,旁边的小公主见她痛的有些吃力,连忙上前伸手搀扶,帮助小雅完成了平时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小雅冲汾阳公主感激的笑笑,然后转头问道:“之前赵亮是怎么计划营救行动的?把我们弄出来后,下一步做什么?”   贺山答道:“赵局和大公主商议的方案,是通过北面城门守将的配合,立即离城,与烈刃军汇合。有他们的保护,我们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赵琦紧接着叹道:“唉,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差,就在你们回到这里前不久的时候,那边的守将派人送来消息,说晋阳各处城门已经全部被赵晶的人接管,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擅自离开。”   小公主闻言一愣,下意识的惊讶道:“哎呀,那不等于被彻底困在这里了吗?”   小雅倒是显得很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局面会是如此,只听她说道:“这样的话,整个晋阳城等于是变成了一个比城守府更大的牢笼,而赵晶随时可以将咱们再次全部抓起来。”   “应该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吧?”赵琦冷哼道:“就算给赵晶天大的胆子,他恐怕也不敢公然袭击赵氏王族!”   小雅轻轻的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此一时彼一时,情况或许会更加恶劣。一来,赵晶软禁小公主,意味着他跟咱们已经完全撕破脸了,双方的敌对关系正逐步由暗转明、摆上台面。一旦让我们成功脱困,将此事报告给大王,那么赵晶所担负的罪责,绝非三万大军能护住的。因此,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二来,秦国人随时都会大举攻城,而作为此地的最高军事长官,赵晶拥有着无人可比的权威。在战况混乱的情况下,他趁机派兵对付我们,怕是没有哪个将领敢违令不从。”   小雅的分析合情合理,赵琦也不由得微微颔首,在心中认同了七七八八。她秀眉紧锁,喃喃道:“嗯,赵晶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确不能以常理度之。照你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先设法躲起来,避其锋芒?”   “有合适的地方吗?”小雅问道。   赵琦笑了笑:“你别忘了,晋阳是我的封地,我和妹妹自幼便在这里长大,亲友故交遍布全城、房产宅院数不胜数,若是我有心要躲藏,除非赵晶派出上万兵力,阖城大索,否则休想找到我们。”   小雅知她所言不虚,同样笑了笑:“那就好办了。咱们第一步就是尽快转移,藏到更加安全的地方,不给赵晶任何可趁之机。然后再兵分两路,一路去营救赵亮,另一路设法寻找离城的门径。”   赵琦点点头:“嗯,需要转移的人员不宜过多,否则更容易暴露行踪,弄到最后反而事与愿违。这样吧,就由平伯负责带路,妹妹、小雅姑娘和我前往城北的红叶园栖身,贺山荀烈率领我的六名贴身护卫以及烈刃军亲兵随行,顶多……再带上两个可靠的侍女,不能再多了。红叶园表面上是燕国富商倪匡的宅邸,实则却是我的秘密产业,外人无从知晓,在那里藏上几天应该没有问题。”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而贺山同时又转头叮嘱荀烈道:“你抓回来的那个重要人质,记得也一起带走啊!”   赵晶坐在晋阳南门的城楼里,一边烤着火,一边等候着亲兵的消息。   之前手下的老将军提醒他向晋阳公主了解秦军的军情,赵晶立刻便派人前去请赵琦来此。当然,他这么做,并非是看重公主府的情报系统,而是忽然意识到,大战在即,放着赵琦在城中不管,随时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后顾之忧。   赵雅逃脱、赵亮被抓,这些事情等于双方已经直接反目,既然如此,那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赵琦“请”到自己的跟前来,省得她躲在背后使阴谋诡计。   等他成功击退了攻打晋阳的秦军,到时候再慢慢收拾这一干仇敌也不迟。   可是赵晶万万没想到,亲兵去不多时便匆匆返回,同时带来一个消息:晋阳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赵晶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沉声喝问道:“赵琦去哪儿啦?公主府里的其他人呢?”   “回禀大将军,”亲兵认真答道:“公主府的奴仆和侍女基本都在,唯独不见了大公主。哦对了,家老和贴身侍卫也都没了踪影。”   赵晶剑眉紧锁,喃喃自语道:“莫非已经逃出城了?啧,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贺海的人说,赵雅她们也是刚刚被救走没多长时间,而那会儿我已经下令封锁城门了,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到城外的。”   他抬眼瞪着亲兵,又问道:“府里的人怎么说?最后见到晋阳公主是什么时候?”   亲兵道:“问过了,她们都不知道,不过……据说昨天晚上公主还在的。”   赵晶闻言点点头,心中暗道:那就是了,眼下赵琦赵雅两姐妹,以及那个反穿局的女特工肯定都还在城中,只不过这些贱人狡猾的很,猜到我会去寻她们晦气,于是便找个老鼠洞躲了起来。哼,眼下各处城门都被我的兵马牢牢控制,城外转眼又会被秦军包围,量她们也插翅难飞。   他转过头,对守侯在旁边的几个人笑道:“你们的老大贺海被人给绑走了,也不想想办法去找一找他吗?”   其中一个连忙应道:“晶少,如何行动,还请您吩咐。”   赵晶把手伸到炭盆上方,一边烤火,一边幽幽道:“究竟是谁抓走贺海的,不用我说你们心里也清楚。现在他们人就躲藏在城中某处,而整个晋阳又都归我管,哪怕双方撕破脸皮也不怕。接下来该怎么干,还需要我教你们吗?”   那个为首的点了点头,略一犹豫,又接着道:“晶少,我们兄弟几个势单力薄,而对面的死士护卫就不下二三十,所以即便想去救海哥,也有点力不从心,您看……”   “从我亲兵营里调五百精锐借你们用!”赵晶冷冷一笑:“怎么样?够吗?”   “够,足够啦!我们立刻就去搜捕她们,救回海哥!”   此时,另外一个人忽然开口问道:“晶少,赵亮现在还被关在城守府里,怎么处置他?”   面对这个问题,赵晶微微愣着了一下,想了片刻才说道:“赵亮嘛,留与不留尚在两可之间,不过,你们倒是可以拿他做个诱饵。这样吧,把赵亮押到晋阳城的十字大街上,然后你们派兵挨街挨巷的四处宣扬,就说今天午时三刻,要在那里千刀万剐了他。我就不相信,赵琦不在乎,难道郑卢雅也能不在乎?”   “若是到了时间,对方还没现身救人,咱们……”贺海手下试探着问道:“咱们是不是真要动手?”   赵晶满不在乎的搓了搓手,笑道“那当然,我赵晶向来都是言而有信,说一不二!如果晋阳公主始终不露行藏,那就成全赵亮,给我一刀一刀的碎了他!哈哈哈。”   闻听此言,贺海的那几名手下全都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纷纷点头应是,然后便接过赵晶赐下的借兵令牌,转身出了城楼。   直到从城头上下来,其中一个才忍不住咋舌道:“好家伙,千刀万剐啊,咱们这位晶少可是真够狠的,说起来,那个赵亮不是他亲哥哥吗?”   “同父异母而已,这其中的关系非常微妙啊,”另一个人边走边感慨:“听说晶少早就想干掉他了,之前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都没能成功,最后不得不派贺山出马,但是同样没能得手。”   提起贺山,众人不禁联想到了自己的老大贺海:我去,这两位不也是亲兄弟吗?同样闹到水火不容的境地。   头一个开口的人赶紧转移了这个尴尬的话题:“不过,话又说回来,拂衣老大当初可是明确指示,要咱们活捉赵亮,若是真被晶少弄死了,该怎么交代呢?”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应道:“嗨,咱们有什么办法?时空通讯设备在海哥身上,要联系拂老,只能他来联系,咱们就算想请示一下也办不到啊!” 第六百六十三章 道别   一阵钻心的疼痛,令赵亮从昏睡中猛然惊醒过来,额头和后背瞬间不受控的冒出了冷汗,激得他浑身微微一颤。   此时,赵亮正趴在冰凉的地面上,淡淡的阳光就从窗口栅栏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映在了他面前不远处。   赵亮抬头看了看那片柔和的光影,心中默默的想着:算算时间,小雅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晋阳了吧?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林达的斥候兵马肯定很快就能接应她,并把她护送到安全地带。昨天晚上光顾着对付贺海,都没来得及查看一下小雅身上的伤势,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受了多大的罪,能不能吃得消。   赵亮心疼的攥了攥拳头,然而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竟然牵动了他身后的那些伤口,顿时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喊出声来。   不过好在那些都只是皮肉伤而已,样子看上去虽然吓人,但是血并没有流多少,更没有伤及到筋骨,可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赵亮低声咒骂了两句,试着挪了挪身体,他发现,尽管被毒打的地方仍旧火辣辣的疼,但也仅仅是刚开始动的时候比较强烈,只要咬牙挺过最初的动作,后面会就好了很多。   能有这样的状态,赵亮立刻感觉欣慰了不少,因为这也就意味着,他至少还保留着一定的行动能力,不至于完全瘫在原地,任人宰割。   而更令他感到幸运的是,由于有伤在身,那副皮开肉绽的样子又格外瘆人,因此看守赵亮的军兵们并未太过警惕,随随便便的把他往地上一扔,连条绳索都没绑缚。   赵亮咬牙忍着疼痛,慢慢移动到了墙边的位置,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过了大概几分钟的功夫,他终于可以确定,负责看守此处的赵军虽然人数不少,但大都漫不经心。也不知道是因为外面正在被秦国人兵临城下呢,还是因为昨晚折腾的有些疲倦,士兵们一个个心不在焉,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这种情况,自然是对赵亮非常有利,他打起精神,开始四下打量身处的这间房舍,盘算有没有机会越狱逃脱。   然而,正当赵亮用眼睛扫过墙角的阴暗处时,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赵亮吓了一跳,连忙揉揉双目仔细查看,没想到就在此时,那光芒忽然定在半空,随即旋转着化作一个光洞,下一秒,自那光洞里面,施施然的走出一个人来。   赵德柱!那人居然是赵德柱!   我尼玛!赵亮闷哼一声,不禁在心中暗骂:赵晶到底还是手黑啊,这不,都给老子打出幻觉了!   可是,还未等他吐完槽,面前那个浑身散发这淡淡光芒的赵德柱突然开口了:“亮子。你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幻觉,我是你老爸,我回来了。永生,我实现啦!”   闻听此言,赵亮毫不犹豫的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险些被自己给打蒙了。那清晰的痛感,顿时令赵亮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果然不是在做梦!   “看你这孩子,咋对自己这么狠呢?下手也没个轻重。”   “我去!”赵亮此时早已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眨眼便从地上窜了起来:“你你你,你真的回来了?升仙了?”   赵德柱得意洋洋的笑了笑:“哈哈,差不多吧,实际情况跟升仙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你不晓得,那天我跌入光泉之中,当时就以为自己彻底凉凉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合二为一,开启的并不是时空之门,而是时空本身,所以我们才会看到那些像泉水一样流动的光芒。有缘融入时空的人,将会得到脱胎换骨的改变,同时也终能领悟永生的奥秘。从那一刻起,时间和空间对我而言,不再是抽象化或者具象化的外部媒介,而是变成了我思想的一部分,身体的一部分。我,即时空。”   赵亮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德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这是死了吗?”   “无生无死,无存无灭,是为永生。”赵德柱笑道:“你可以理解为,我原本的躯体已经羽化,而我真正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越说越玄乎了!”赵亮挠了挠头,奇道:“现在的你,看上去就好像是个鬼魂儿似的,而且还是定格在五六十岁的老鬼魂,闹着玩儿呐?”   赵德柱忍不住莞尔笑道:“看你小子说的,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儿呢?什么五六十岁的老鬼魂儿,我要是变成两岁的小娃娃,你也不认识我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一时之间还很难理解和接受,不过没有关系,你只要能够明白,永生的确存在就好了。我这次来,是专程跟你道别的。”   “道别?你要去哪里?打算重新投胎吗?”赵亮好奇道。   “投你个大头鬼!我这都永生了,还投什么胎啊?”赵德柱被儿子气的直翻白眼:“接下来,我准备要去探索宇宙的秘密了,所以,想再见你一面。”   赵亮不禁微微一愣:“宇宙的秘密?那又是指什么?”   赵德柱无奈的摇了摇头,可仍旧耐心的答道:“唉,宇宙嘛,就是时空的聚合。四方上下为宇,古往今来为宙,我既然已经得到了真正的永生,与时空融为一体,接下来当然要继续探寻时空中所蕴藏的秘密啦。比如说,宇宙大爆炸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在那一切发生之前,时空又是什么样子的?再比如说,宇宙究竟有没有边界?如果有边界,那么边界外面又是什么?这些问题,难道不值得去探究探究吗?”   赵亮听得一脸懵圈,但他同时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父亲的话语中充满了童真般的新奇和冒险家的跃跃欲试。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逐渐从刚才的迷茫震惊中回过神来,慢慢相信并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赵亮凝视赵德柱片刻,忽然淡淡的说道:“你来跟我道别?我觉得你应该去跟我妈道个别才对。”   “这还用你说啊?我已经去过啦,”赵德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是先去了你妈妈那里,然后才来看你的。”   “我妈见着你了?”赵亮有些难以置信。   赵德柱幽幽的说道:“见着了。你妈妈的反应,跟你刚才差不多,还以为是我的鬼魂儿来给她托梦了,抱着我胳膊一直不肯撒手,又哭又笑的唠叨了一整夜。这么多年,很多话她一直都憋在心里,不敢跟你说,也没法跟你说。唉,你妈妈真的不容易,是我……对不起她。哦对了,她还宽慰我,说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给我烧纸,让我在那边敞开了花钱,别扣扣索索的受罪……”   说着,赵德柱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了起来,眼角也闪现着亮晶晶的东西。   赵亮心里一阵酸楚,连忙咳嗽两声,道:“你也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老妈的。你的事情,回头我编一个她能听得懂的故事,让她宽心。”   赵德柱默默的点了点头,许久才又长叹一声,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亮子,我这次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道个歉。关于神侠组织的问题,我恐怕……恐怕帮不上太大的忙了。”   “我早知道你这人不靠谱,所以根本也没指望。”赵亮没好气的甩了一句:“我是反穿局的特工,打击犯罪组织是我的天职,所以也不需要麻烦您老了。”   赵德柱尴尬的笑笑,继续道:“并不是我不肯履行承诺,实在是因为永生的状态和我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因此没办法为你出力。不过,我会把神侠组织机密资料的藏匿地点告诉你,等你回到现代世界,可以凭借这些东西完成任务,彻底瓦解神侠。”   赵亮闻言点了点头,将赵德柱所说的藏匿资料的地点牢牢记在心中,并大致核实了一下那些机密资料的主要内容。赵德柱耐心的给他一一作答,然后说道:“另外呢,还有个情况你需要知道,那就是拂衣正在率领手下赶往这个时空,他是冲着你和小雅来的,或者说,他是冲着地宫的秘密来的。”   听他这么说,赵亮立马提起了警惕,开口问道:“拂衣有多少人?实力如何?”   “连他在内,总共十六个。他们人数虽然不算多,但全都是精锐,”赵德柱道:“其中有些力量,我作为神侠组织的领袖都被蒙在鼓里。拂衣跟我合作了小半辈子,我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万钧之势。而且,这个人心思缜密,做事往往都会预先埋下很多后路,令对手防不胜防。亮子,你跟拂衣交手,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赵亮不禁有些头大,郁闷道:“您老瞅瞅我现在的情况,还说什么对付拂衣不能掉以轻心,光是您那宝贝儿子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以我现在的处境,有资格讨论跟拂衣交手的问题吗?”   赵德柱嘿嘿一笑:“嗨,眼下这点小场面,对你来说算什么呀?我心里最清楚啦,你弟弟虽然也蛮优秀的,但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包括你小妈也一样,他们迟早得低头认输。唯一可虑的,就是拂衣。”   赵亮未置可否的苦笑了一下:“说说看吧,你有什么好建议要告诉我,关于对付拂衣的。”   “亮子,你这回终于问到点子上了,”赵德柱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在遨游时空的这段期间,悟出了上古神卷的一个秘密,或许能帮到你。” 第六百六十四章 求索   “上古神卷?”赵亮不由得愣怔了一下:“上古神卷不是开启无往之境的钥匙吗?难道它里面还另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秘密?”   赵德柱微微颔首:“以前我也一直是这么理解的,或者说,上古神卷加降魔图录,再配合无往之境,就能解开永生的奥秘,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上古神卷只是通往永生的一个媒介而已,抑或说一把钥匙。不过……”   “不过当我完全融入时空之后,我的看法就改变了。”赵德柱耐心的解释道:“既然降魔图录能够帮助小雅多次进行时空穿越,那就说明宝物本身拥有着一种影响时空或者干扰时空的强大力量。降魔图录可以做到,那么上古神卷又为何不能呢?”   赵亮奇道:“你的意思是,上古神卷也能用来穿越?”   赵德柱摇摇头:“不,我研究上古神卷多年,可以确信它不似降魔图录那样,具备令人穿越的功能。”   听了这话,赵亮感觉有些不解:“你都把我说懵圈了,一会儿说上古神卷可以如同降魔图录一样厉害,一会儿又说这玩意儿不能用来穿越,讲得简单点,上古神卷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赵德柱笑了笑:“我先跟你讲一概念,时间是空间的累积,空间是时间的流逝,这句话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你这句话玄乎的很,乍一听有点道理,仔细一想又啥都不是。”赵亮不耐烦的说道:“你究竟想讲什么,痛快些,整点儿我能听懂的东西。”   赵德柱仍旧笑呵呵的,嘴巴上却挖苦道:“嗨,你这反穿局副局长是怎么当的?连这么简单的时空哲学都理解不了,还咋开展反穿越工作呢?你认真想想看,我刚才说的不正是穿越时空的基本原理吗?”   赵亮兀自一愣,待细细琢磨片刻之后,忽然反应过来:“时间是空间的积累,空间是时间的流逝……我想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第一,时间与空间相辅相成,彼此不可分割;第二,时间是一个又一个的空间节点所组成的,而空间则是时间逐步推进的必然结果?”   “终于沾点儿边了,”赵德柱满意的笑道:“一般人对于时间的概念,往往停留在钟表和日历的基础上,几月几日、几点几分,就以为是时间了。可实际上呢,那些只不过是用来标定时间或者记录时间的方法而已,并非时间本身。对于时间的真正理解,其实是空间的叠加与累进,是空间不断变化的一种体现。”   赵亮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点头道:“明白明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圣人用流水比喻时间,其实就是以空间变化的概念,诠释时间的定义。”   赵德柱高兴的笑道:“说的没错。反过来看,空间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可以用方向、尺寸、维度等数据指标来描述空间的概念,但是,空间的核心意义却并非如此,而是由时间构筑的。时间的推进,是空间形成的基础,也正因为如此,穿越时空才成为了可能。”   赵亮表示同意道:“嗯,的确是这样。我们在实施穿越的过程中,不论是源于各种意外而产生的魂穿肉穿反复穿,还是通过科技手段进行的定向投射,再或者利用降魔图录这样的神器来实现,其实都是通过时间与空间的相对改变,将穿越者从原本的世界转换到异时空。简单理解的话,比如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倘若每一秒钟都有一个相应的空间编号,而我现在说这番话是在第一百号到第三百五十号的空间里发生的,那么只要有一个更高维度的视角,挑选并启动第九十九号空间,便可以一下子回到我说这些话之前,等于时间发生了倒流,对吗?”   “亮子,你的悟性不错啊,这点随我。”赵德柱得意的哈哈大笑:“同样道理,我们也可以反过来看,假如从更高纬度选取和更换一个时间节点,得到的便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二者不分彼此。”   赵亮一边消化着老爸所说的时空理念,一边问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差不多明白了,不过这跟上古神卷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德柱答道:“进入光泉之后,我忽然发现,上古神卷与降魔图录一样,都是开启时空的工具,只是维度不同,所以用法也不同罢了。换句话说,降魔图录是通过对空间的调取使用,帮助穿越者改变时间,完成穿越,而上古神卷则是通过对时间的选择,为穿越者改变了空间存在。只是这种空间上的变换,是以上古神卷为原点发生的。”   闻听此言,赵亮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兴奋道:“你的意思是,上古神卷虽然不能像降魔图录那样,带着人穿越时空,但是它可以打开时空之门,召唤别人到自己身边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赵德柱微微颔首:“但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打算召唤反穿局的特工来这里,对吧?这一点目前恐怕还无法实现。”   “这是为什么?”赵亮不解的问道。   赵德柱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题主要还是出在拂衣身上。他对现代世界的时空规则实施了破坏性改变,只有修复了这种破坏,现代人才能重新穿越时空,不过,我相信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了。”   赵亮相信他的这个判断,只能跟着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接着问道:“上古神卷在小雅那里,我估计她之前一定是先将其藏到了晋阳城中某个稳妥的地方,因此不至于被赵晶他们搜到。但是,那玩意儿究竟该如何使用呢?”   赵德柱微微一笑:“根据我的猜想,上古神卷一定需要另一件法器的辅助,才能发挥时空召唤的力量。而那件法器,多半也掌握着赵国王族的手中,只是他们自己不晓得罢了。”   闻听此言,赵亮不禁心中一动,脑海深处仿佛隐隐约约的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一时半刻,他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忽然毫无征兆的填满了他的心间。   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越是使劲琢磨,就越是抓挠不着,不由得令他感觉很不舒服。赵德柱仿佛是看出了什么似的,淡淡笑道:“正所谓,天道莫测,只看缘分。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或出现,只是缘分未到、火候不够而已。同样,只要缘分来了,你自然就会明白究竟该如何去做啦。”   他向前走了两步,离得赵亮更近了一些,目光炯炯有神的凝视着这个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儿子,郑重说道:“亮子,我要走了,去继续探索那浩瀚无垠的未知世界。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们终归是父子一场,在我心里,永远都对你和你妈妈割舍不下。”   他抬起手,轻轻的搭在赵亮的肩头:“赵亮,记住你名字的意义——照亮自己的人生,航向远方!”   赵亮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尽管他对父亲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可是也正如赵德柱所说的那样,他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在赵亮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自己素未谋面的爸爸呢?   赵德柱仿佛是从儿子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似的,忽然一下感觉到心里洋溢起一股暖意,他欣慰的笑笑,说道:“好孩子,别这样,我又没死。”   赵亮对老头儿这种不着四六的风格实在有些无奈,他压住心中的酸楚,又好气又好笑的哼道:“还不是你非要摆出一副临终告别的架势,弄得我总以为你已经挂了,这是在给我托梦呢。”   闻听此言,赵德柱忍不住哈哈一笑:“像我,确实像我,说话做派,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不过,你比我更多了一份难能可贵的责任感,这样很好,非常好。”   他饱含深情的望着赵亮,身影随光晕逐渐变得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赵亮的目光投射在面前空处,愣怔了好久的功夫,方才幽幽叹了口气,同时心中五味杂陈,再难压抑心底的悲伤,任由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淌下。   赵德柱,并非寻常人所理解的那种不负责任的丈夫和父亲,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全都源自于对精神世界的更高追求,源自于对一切的未知和未知的一切,充满了无尽的好奇与渴求。   或许他很自私、也很固执,甚至还有些难以名状的痴癫,但他绝不是一个坏人,更不是单纯抛妻弃子的混蛋。   对于这一点,赵亮忽然感觉自己能够理解赵德柱,尤其是在跟他一起经历了地宫探险之后,赵亮更加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有人把永生看作是和财富权势一样的宝藏,充满了贪婪与奢望的意味,而赵德柱呢,仅仅是将其视为一个命题,一个充满了奇趣和梦幻色彩的命题,并且拼尽全力去探寻其中的答案。而当他真正解开这个命题之后,也没有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考虑着永生究竟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无穷益处,而是继续选择更加宏大、更加深邃的命题,去勇敢的求索。   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对未知事物永远保持着好奇心的家伙,是一个执着到“至境”的怪老头儿而已。   他居然说我像他?赵亮在心里自嘲道:我可绝对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去研究什么永生奥秘,或者宇宙本源。一天三个饱、两个倒、外加一个热水澡,然后搂着小雅商量商量以后准备生几个娃的问题,他不香吗? 第六百六十五章 拂衣驾到   秦军的先锋部队是在清晨时分抵达晋阳的,按照赵军将领们原先的预判,敌方主力最快也要第二天才能陆续赶到,可是没成想,还不到中午的功夫,秦国北进军团大将司马梗的帅旗,便出现在了晋阳望楼的视野之中。   秦国人来的实在是太快了!   足足五万大军,清一色的黑衣黑甲,连同黑色的旗帜,遮天蔽日般漫卷而来。   看着城外山林和平野上那密密麻麻的秦军方阵,赵晶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他用力的攥了攥拳头,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同时在心中暗暗盘算,自己带来的那十几支枪,以及数量有限的弹药,究竟能不能挡住眼前这气势如虹的常胜之师。   正当赵晶面对着天下无敌的秦军,心中惴惴难安之时,一名神侠组织的手下匆匆跑上了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晶少,拂老来了。”   赵晶讶然道:“拂衣?他此时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啊,”手下同样有些困惑:“拂老突然现身,也不晓得是早就已经来了,还是刚刚穿越到此。不过,胡总跟他在一起。”   “我母亲?”赵晶闻言不禁心里咯噔一下。之前为了保证胡缨的安全,防止被赵亮他们找到,赵晶一直安排他妈隐藏在暗处,并且专门派人秘密守卫。此次来晋阳,他也没忘命令手下护送胡缨随行抵达,同样在城中寻了个稳妥的小院,用来藏身。   如此隐秘的安排,拂衣又是怎么知晓的呢?眼下母亲跟他待在一起,赵晶忽然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妥,沉声问道:“是拂衣叫我过去相见吗?”   手下点了点头:“是的,拂老派人过来传话,请您立刻去胡总住的那个小院见面。”   赵晶犹豫了一下,旋即吩咐道:“好,你去集合两百亲卫,另外再叫上四个带枪的伙计,跟我一起。”   手下连忙答应,匆匆转身离去,赵晶则继续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又瞥了一眼城外的秦军之后,才神色凝重的走下了城头。   在前往胡缨小院的路上,赵晶记起了赵亮的事,便询问手下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手下表示,前去办事的那些家伙都是贺海的人,行事做派向来鬼鬼祟祟的,从来不跟其他分支的兄弟打交道,所以究竟进展如何,他也不是很清楚。   赵晶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狠抽马鞭,不断提速,向着小院的方向驰去。   功夫不大,众人在小院门外纷纷下马,赵晶命令随行的两百亲兵留在院外等候,自己则率领那几个携带枪支的手下大步走入了院中。   才一进来,他便一眼看见正坐在院子里品茶的拂衣,然而却没有母亲胡缨的踪影,另外也不见其他人,就只是拂衣孤零零的一个,悠闲自在的摆弄茶具。   “哎呦,拂老您来了,”赵晶朗声打个招呼,笑道:“怎么也不提前跟侄儿说一声呐。这个地方眼瞅就要打仗了,兵荒马乱的。”   拂衣不慌不忙的取过一只新茶盏,一边往里倒茶,一边笑呵呵的应道:“小晶,来,过来坐,尝尝我煎的这个茶,味道如何?”   赵晶抬眼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状,随即快步走到拂衣的对面,撩袍坐了下来,同时嘴里道:“拂老,我母亲呢?”   “小胡啊,她在后面休息。”拂衣淡淡答道:“我有些要紧的事情想和你谈谈,旁人不便打扰。”   听对方把胡缨称作“旁人”,赵晶心中略有些不快,但他并未流露出来,仍旧笑道:“不知拂老要指点晚辈些什么?”   拂衣手里照样不停的忙乎着,头也不抬的说道:“嗨,瞧你说的,什么指点不指点?你是咱们神侠的少主,老师目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整个组织要靠你来当家才行,说指点的话,可折煞我喽。”   赵晶未置可否的笑笑,一边端起茶盏品了品,一边道:“拂老忽然驾临此地,想必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我讲,请您尽管说吧。”   拂衣给自己满了一杯,问道:“赵亮和郑卢雅抓到了吗?”   “原本抓到郑卢雅了,但是后来又被她跑掉了,”赵晶看着拂衣,答道:“不过,赵亮现在落在了我手上,也算是一大收获。”   拂衣又问道:“从他们身上问出什么没有,比如关于你父亲的消息?”   赵晶无奈的摇摇头:“没有。这两个家伙骨头都很硬,打到皮开肉绽了也死不开口。拂老,我觉得,他们或许说的是真的,我父亲确实是在地宫里遇难了,而赵亮对此也一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拂衣放下手中的茶具,抬眼与赵晶对视道:“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呢?从他们身上搜到了吗?”   赵晶微微一愣:“额,应该没搜到吧,我之前并未专门留意此事。不过,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手底下的人也一定会向我报告的。”   拂衣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的神色,用责备的语气说道:“小晶啊,你是咱们神侠的少主人,应该清楚永生奥秘对于组织的意义,当然也就知道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这两件稀世珍宝有多么重要。如此大事你不去操心,瞎忙什么呢?忙着跟秦国人干架吗?”   赵晶被他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愠道:“拂老,你既然知道我是神侠的少主,那就应该有个上下之分,这么跟我说话你觉得合适吗?”   闻听此言,拂衣忍不住嘿嘿一笑,语带嘲讽道:“哼,这一点你还真是随你爹啊,拿个鸡毛就当令箭。小晶,你要明白一件事,用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为组织贡献力量,我就可以让你当神侠的首领,可是如果你任性胡来,我也可以随时让你变得什么也不是!”   嘭的一声,赵晶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拂衣,你太放肆了!父亲看在你是创始元老的份上,给了你莫大的荣誉和地位,而我则是出于对前辈的尊重,对你客客气气,但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蹬鼻子上脸!”   拂衣好整以暇的看着赵晶,稍等了片刻才说道:“看来你这孩子真是没救了。原本呢,我正在别的时空着手准备另一件大事,想着你与贺海联手,应该能把事情处理好,所以就没打算亲自过来。可是没想到啊,你竟然会如此不考虑,我还是不来不行呀。”   他略微顿顿,将茶壶从炭炉上取了下来,接着道:“这茶不必喝了,你也不必瞎忙乎了,从现在开始,由我接管神侠在这边的一切行动,而你,暂时休息吧。”   赵晶先是愣怔了一下,旋即又忍不住笑道:“拂衣,你是老糊涂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对我发号施令?”   “我怎么就不敢对你发号施令了?”拂衣微微一笑。   赵晶豁然起身,指着拂衣喝道:“你有这资格吗?你有这实力吗?”   拂衣坐在原位丝毫未动,只冷冷的盯着赵晶问道:“哦?你又有什么资格和实力在这儿吆五喝六的呢?”   赵晶大声道:“别的不说,光是我身后这几个人,分分钟就能执行家法,把你干掉!”   “是吗?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拂衣看了看站在赵晶后面的那些人,好整以暇的啧啧嘴道:“呦呵,都还带着枪啊,小心别走火了。”   他这话刚一说出口,赵晶带来的一名神侠成员便应道:“你们几个都听见拂老的话没有,全给我把保险关上!”   “是!”“明白!”“遵命!”几个持枪大汉纷纷答应,同时手脚麻利的关上了枪支的保险,垂手肃立。   赵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顿时明白了究竟怎么回事,不由得头皮发麻。不过,他仍旧强自镇静的喝道:“好啊,你们这帮王八蛋叛徒!居然敢反水坑老子!拂衣,我告诉你,这院子外面,还有我两百亲兵卫队,整个晋阳城内的四万大军也听我号令,就凭他们这条破枪,挡得住吗?!”   拂衣没有搭理他,而是冲着小院门口喊道:“来来来,亲兵卫队、四万大军,你们的主将在召唤你们呐。”   随着他的话音,几名身穿赵军盔甲的人鱼贯而入,现身在小院当中。   赵晶定睛一看,立刻吓了一跳。那些进来的人,有自己亲兵营的指挥官,有主力部队的指挥官,还有他的幕僚参军,可以说,晋阳四万守军的核心将领层,有一小半都出现在了这里,难道……   还没等赵晶反应过来,为首的一名赵国将军连瞧都没瞧他一眼,径直上前对拂衣说道:“拂老,我们奉命报到,请您吩咐吧。”   我的天!赵晶的心里彻底凉了半截,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家伙居然都是拂衣的人?!   这时候只听拂衣揶揄道:“小晶,你说你是怎么搞的?他们陆陆续续魂穿到这里,在你身边也待了不短的时间,你竟然一点儿异状都没有察觉出来,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也难怪贺海总是跟我吐槽,说你这孩子实在是太菜,眼高手低、不堪大用啊。”   面对拂衣的冷嘲热讽,以及那满院子凝视着自己的人群,赵晶整个人如坠冰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六百六十六章 小道援手   “拂老,赵晶和他老妈胡缨,以及几个死忠分子,全都被关起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拂衣望着天空中淡淡的云彩,微微的有些出神,稍等了片刻功夫,他忽然轻叹了一声,说道:“那对蠢货母子,原本应该简简单单的清除掉,不过……他们毕竟是老师的家人,我不愿把事做的太绝。先关着吧,反正赵晶和胡缨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倒是老师的另外一个儿子,不能不重视。”   “您是说反穿局的赵亮?”   拂衣点了点头:“听说赵晶决定拿他哥哥当诱饵,引郑卢雅和晋阳公主他们来营救,对吗?”   “是的,现在人已经押到城中的十字大街了。赵晶之前给我们的命令是,倘若过了中午还没有人上钩的话,就直接杀死赵亮。”   “脑子不算很好使,心却挺歹毒的,”拂衣冷笑道:“不用管赵晶的那个狗屁指令了,你去让人把赵亮带到我这里,我有话要问他。”   “那郑卢雅和晋阳公主呢?不搜捕了吗?”   拂衣淡淡说道:“她们藏身的地方,贺海已经利用植入式的通讯设备告诉我了,等会儿派兵包围那里就好,没必要再搞什么引蛇出洞的把戏。”   手下点点头,又问道:“拂老,城外的秦国大军怎么办?眼瞅着他们就要攻城了。万一真的打起来,咱们的处境同样会很危险。”   拂衣从容不迫的端起茶盏,说道:“那还不容易吗?直接向秦军投降不就得啦?你让张小光以赵军将领的身份,代表赵晶前去跟秦国人谈判,就说晋阳愿意缴械投降。不过,我们有两个条件。一是两天之后再交接城池,二是同意城中的贵族和百姓任意离开。秦军若能点头答应这两条,晋阳便归他们了。”   手下连忙称是,转身离开。然而没过多久,他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拂老,不好啦,赵亮跑啦!”   拂衣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问道:“是郑卢雅他们出手营救了?”   “不是郑卢雅和晋阳公主,”手下解释道:“据负责看管赵亮的兄弟们说,是一个年轻的道士把他救走的。”   “道士?怎么又是道士?”拂衣略微有些不解,喃喃道:“赵亮这是生在道士窝里了吗?可是这个时期,应该还没有出现那个神秘的道家门派啊?”   他转过头来,继续对那人问道:“他们逃去哪里了?有没有派人追捕?”   手下摇了摇头,说道:“对方的动作太快了,一交手就放倒很多军兵,接着便背上赵亮翻墙越屋,逃得无影无踪。不过拂老也不用着急,眼下晋阳城四门封锁,谁都甭想轻易溜出城外,只要多派些兵,挨家挨户的搜过去,一准儿能把他们给揪出来。”   拂衣眼珠子一转,笑道:“与其大海捞针的抓赵亮,不如先端了晋阳公主的老窝。说不定,赵亮已经跟他们汇合了,正好方便咱们一网打尽。”   “明白,我这就去调兵!”   “不用惊动旁人。”拂衣摆了摆手:“晋阳公主之前是为了躲避赵晶,所以应该不会在身边带着太多人。赵晶不是在外面还留着两百护卫吗,算上跟我来此的高手,力量足够了。传我的命令,所有人立刻集合,前往城北的红叶园!”   赵亮倚着墙根儿慢慢坐下,开口问道:“徐道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昆仑派小道士徐陵朝四周略微观察了一下,转头笑道:“赵兄,我是专程来搭救你的呀。”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拔掉瓶塞,自里面倒出一些红褐色的膏剂,轻轻涂抹在赵亮的伤口上,同时说道:“自打在长平前线与你分开,小道一直惦念赵兄的安危。我向武安君秉明原委之后,他老人家也同样担忧你在乱军中遇到什么不测,为此还专门派出一哨兵马,四处寻你。后来,探子送回消息,说你不仅成功突围,而且还成为了赵国新军的副将,于是小道便征得了武安君的同意,只身前往邯郸去迎接你去秦国。没成想,走到半路又听说你率兵去了皮牢。”   “所以你又一路追去皮牢?”赵亮讶然道:“这未免也太辛苦了吧。”   徐陵一边查看赵亮的伤势,一边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这些事情跟赵兄的功劳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小道在抵达皮牢之后,到处打听你的消息,最后得知,你竟然又带着手下精锐去了晋阳。我担心你迫不得已,会跟攻打晋阳的秦军爆发冲突,于是日夜兼程,赶在司马梗将军他们前一天了到这里。也幸亏早了这么一步,恰巧碰上你被奸人陷害,五花大绑的押在街头。”   赵亮感激的笑道:“是啊,徐道长,多亏有你及时出手,要不然的话,我今天真有可能被他们给千刀万剐了。”   “是你的那个朝中政敌赵晶干的吗?”徐陵给赵亮涂抹完药膏,收起小瓶问道:“他居然在秦国大军已然兵临城下的紧要当口,还搞内斗的那一套,当真是昏庸误国,也难怪赵人在大秦面前不堪一击。”   赵亮不知道该怎么跟小道长解释,于是只好摇头苦笑道:“算啦,这些事不提也罢。对了,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徐陵道:“那就要看赵兄的意思了,是直接跟我出城去见司马梗将军,还是先去找小雅姑娘。”   “你知道小雅在哪里?”赵亮有些好奇。   徐陵微微颔首:“小道恰好知晓。刚到晋阳的时候,我就猜测,赵兄多半会去找晋阳公主赵琦汇合,所以便一直躲藏在暗处,偷偷观察那里的情况。今早快天明的时候,从公主府的侧门出来一些人,七拐八绕的往城北而去,行动举止都非常小心。而其中一个,正是小雅姑娘。”   赵亮立刻明白过来:“她们应该是怕留在府中有危险,于是秘密转移了。”   “赵兄说的没错,小道也是这么认为的,”徐陵道:“小雅姑娘跟着晋阳公主她们,一路来到了城北的一座大庄园,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我因为没看到赵兄你的身影,所以未在那里待得太久,折返之时恰好在十字大街碰到了你。当时情况危急,小道也没有多想,趁着守卫松解的机会,便把你救了下来。”   赵亮心中暗叫“道祖保佑”,欣然说道:“那咱俩也别在这儿耽误功夫啦,赶紧去城北找小雅去!”   徐陵闻言点了点头,伸手就要把赵亮重新背起来,赵亮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刚才的那个药膏非常灵验,我现在都感觉不疼了,还是自己走吧,行动方便点。”   徐陵一向道心洒脱,听赵亮如此说,也不跟他虚礼客气,应了声是,便转身当先领路。赵亮紧跟在徐陵后面,一路穿街过巷,没用多久的功夫,就到了燕国富商倪匡的红叶园。   由于他俩是从正门所在的大街那边过来,到此处的时候并未刻意隐蔽行藏,所以才一现身,便被晋阳公主布置的暗哨看在眼里。那暗哨是公主的死士之一,自然认识赵亮,于是连忙迎上前去,带着二人前往园中的藏身之处。   这个时候,晋阳公主、小雅、贺山等人正凑在一起商量营救赵亮的事情,没想到赵亮居然大摇大摆的回来了,众人不禁又惊又喜,当场忍不住欢呼起来。   赵亮先是略微宽慰了大家几句,接着给他们引见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徐陵道长,然后才把昨晚被赵晶堵在城守府之后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当然,关于老爸赵德柱的情节,他则是只字未提。   公主赵琦眼见赵亮平安归来,终于放下心事,朗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还是尽快离城吧,秦军随时都会发动攻势,凭赵晶的德性,我估计也是守不住的,到时候被困在城中就更麻烦了。”   徐陵在一旁说道:“公主殿下不必担心。小道此番前来,就是要保护诸位平安的。尽管两国交兵,但是我带着武安君亲赐的令牌,没有任何秦军敢阻拦和伤害你们。”   闻听此言,赵琦心里不禁有些五味杂陈。不过,战国时期就是如此,大争归大争,打仗归打仗,各个诸侯国的高层勋贵们,却往往都存在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情联系。眼下秦军虽然进攻晋阳,但武安君的代表提出愿意保护公主府上下人等的平安,却也不是什么稀奇少见的怪事。   她略一沉吟,微微颔首道:“如此就有劳道长了。武安君和昆仑派的情谊,晋阳来日必有回报。”   徐陵见状连忙还礼,替白起和自己的师尊收下了晋阳公主的这份感激。   小雅低声对赵亮说道:“眼下局势危机,我看对付赵晶的任务是不是也得先放一放了?”   赵亮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你不知道,赵晶那傻子准备了不少枪支弹药,打算跟秦军死磕到底,万一真让他发起疯来,用现代武器造成大规模伤亡,甚至改变了历史,问题就严重了。”   小雅感觉赵亮说的有理,正欲表示同意,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暗哨忽然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   “公主,不好啦!大批兵马冲咱们来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意外的名字   军队总医院高级病房的走廊上,屠四海、王小四和史晓峰三人正在跟朱老师告别,只听屠四海说道:“朱老师,请您留步吧,张局这才刚刚醒来,千万要照顾好,过几天我们再来看望她。”   朱老师温和的笑笑:“感谢你们来探望张末。真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醒过来的一天,老天爷待我们不薄啊。”   王小四在旁边接着道:“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张局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这都是小case啦。朱老师,你给局长多买点补品,长时间昏迷,营养啥的肯定都跟不上了。”   朱老师笑着点头答应,接着又问道:“对了,赵亮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我最近一直在忙这边,都没顾上关心他那里的情况。”   史晓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压低声音道:“赵局目前还在战国时代。他跟郑师姐在那边孤军奋战,单挑整个神侠组织,面临的压力肯定不小。”   “封闭还没解除啊,”朱老师若有所思的说道:“哎,战国不是归你们先秦处管着吗?但是听你们的意思,怎么好像并没有直接参与任务呢?”   王小四不满道:“嗐,别提了,这事儿说起来就火大!也不知道是活阎王发神经,还是关林那个混蛋在背后搞鬼,总之局里现在防我们就跟防贼似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他们好像都忘了,眼下代表反穿局奋战在第一线的,都是我们先秦处的人!”   闻听此言,朱老师大有深意的看了屠四海一眼,道:“防贼恐怕不只是防你们先秦处呢。”   “怎么着?你也感觉到了?”屠四海贼兮兮的笑了笑:“莫非咱们的首席历史顾问也没能幸免?”   朱老师点点头:“差不多吧,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总觉得背后有眼睛,而且还不止一双。连带着,经常跟我打交道的劳志奎也被人盯上了。”   史晓峰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沉声问道:“您知道都是什么人吗?反穿还是内调?”   “说不准,”朱老师微微的摇了摇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就是个书呆子,也没接受过专门的训练,能察觉出被人盯着就很不错了,哪儿有本事摸清对方的来路?”   王小四骂了一句:“他娘的,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成天竟搞些整人的窝里斗!无论是花千秋,还是关林,都是这种德性!”   “哎哎哎,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屠四海忍不住训斥道:“怎么连一点儿特工人员的基本觉悟都没有了?接受组织的怀疑和考察,是咱们的本分,有什么好抱怨的?等哪天你当上局长了,不一样要时刻警惕下属的状况吗?”   朱老师微微颔首:“我认同屠处这话。小四,晓峰,只要咱们身子正,那就不怕影子斜。局里各种各样的调查手段,只会对那些有问题的人起作用,如果咱们没问题,又有什么好牢骚的呢?”   王小四闷哼一声:“我比不了您两位的觉悟高,反正辛辛苦苦的保卫国家,到头来还得被自己人怀疑算计,我就觉得他娘的不是人干的事儿!”   屠四海拿他没有办法,叹了口气道:“行啦行啦,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罢,既然吃这碗饭,那就得照着规矩来。咱们几个也别在这里磨牙花子了,还是赶紧让朱老师进去照顾张局吧。”   说着,他再次跟朱老师道了声再见,然后领着两个部下离开了住院大楼。   一上车,史晓峰就忍不住问道:“屠处,我听人说过,您老是有绝技的,对吧?”   王小四握着方向盘,通过后视镜瞥了史晓峰一眼,笑道:“咱们屠处的绝活儿那可多了去啦,你说的是哪个?”   “当然是读心术。”史晓峰扒着屠四海副驾驶的椅背,凑过头来说道。   老屠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哼道:“明知故问。你小子是想说,我为什么一直没察觉出到底谁是内奸,对不对?”   史晓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说话,王小四接口道:“哎对呀,老屠你明明懂读心术,却始终找不出内奸,也难怪局领导会怀疑到你的头上,这不是明摆着嘛,你就是那个神秘的白马。”   “我白你个大头鬼的马!”屠四海抬手敲了一下王小四的脑袋,气道:“有你这么想问题的吗?会读心术就该死,是不是?”   史晓峰笑着替王小四解围道:“屠处别生气,四哥是在跟您开玩笑呢。不过,我也是真的想跟您请教一下,为什么读心术对白马不好使呢?”   屠四海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读心术的核心原理,我就不跟你详细说了,只讲一点。有些情况比较特殊的人啊,他先天就对读心术具备一种自然屏障的能力,而还有一些人呢,通过后天的训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读心术的探查。我估计啊,白马应该属于后一种情况。他的精神力量非常强大,再加上专门的控制练习,可以做到不轻易暴露自己的所思所想,甚至还能对自己进行潜意识催眠,令读心术完全摸不出底细。”   王小四在旁边补充道:“其实这一点儿也不稀奇。哎,晓峰,你还记得在特工学院学习的时候吗?有没有一门课程,是专门训练如何应对敌方审讯的。”   “记得呀,”史晓峰点点头道:“那门课算是最痛苦的,学员们要撑过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还要经历各种各样的忠诚考验。我的很多同学都倒在这一关。”   王小四笑道:“你说对了,身体和精神都要扛住才行。其中有一个环节,就是敌方给你注射东莨菪碱一类的麻醉剂或者吐真剂,这就需要特工人员具备强大的精神意志,才能挺过考验。白马的情况跟这个类似,不过他面对屠处无时无刻不在的读心术,难度可比吐真剂要大太多了。”   史晓峰默默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么说,咱们是真没办法揪出他来啦。”   “也不能这么想,”王小四一边秀着车技加速超车,一边笑道:“不是还有咱们的亮子跟小雅嘛。只要他俩把神侠组织彻底摧毁,白马自然会暴露在阳光下。”   老屠坐在副驾驶上幽幽道:“也不能全指着小赵他们,合着反穿局上上下下一千多口子人,全都是吃闲饭的啊。”   史晓峰闻言来了精神,问道:“屠处,您的意思是,咱们有办法查出那个白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试着查一查”屠四海哼道:“既然穿越行动暂时用不上咱们先秦处,那倒不如把目光先转向内部。咱们三个想想招儿,争取为特工机关再立新功。”   王小四嘿嘿一笑:“我就知道您老根本就闲不住。赶紧说说看吧,你的心里是不是有目标了,暗地里又已经做了多少调查工作,也跟我们哥儿俩同步一下呗。”   屠四海没有急着说话,他把脸转向窗外,凝视着旁边匆匆闪过的车流,等了好半天才轻轻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蹭的一下,王小四吃惊得差点握不住方向盘,险些跟旁边一辆大货车亲密接触,史晓峰也被晃动差点摔倒,一边用力扳住前排座椅靠背,一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谁?!”   屠四海又把那个名字重复了一遍,接着道:“怎么?很意外吗?”   “确实有点意外,”王小四嘟囔道:“你这是掌握什么线索了吗?”   屠四海摇了摇头:“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眼下都只是我的直觉而已。”   史晓峰兀自思忖了片刻,说道:“嗯,不知道四哥你是怎么想啊,反正我相信屠处,他说可能是那个人,多半……”   “还多半什么呀,认真查一查不就得啦。”王小四脚下的油门越踩越深,车子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在密集的车流中快速穿梭:“我跟了老屠这么多年,当然比你更了解他的本事,所以啊,干就完了。”   屠四海见两个部下对自己的那个猜想都没有提出反对,于是说道:“要说查,其实也并不容易。你们想啊,反穿局、内调局,再加上总部的政治处,围绕着白马的问题查了小半年的功夫,几乎一无所获,这足以说明了此事的难度。大家都是老特工了,一个个的鼻子比狗都灵,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我说的那个人?当然不是,只不过查不出异常罢了。”   史晓峰微微颔首,同意道:“说的没错。连您和朱老师都被怀疑了,那位肯定也不会被内调局放过的。然而用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也没有任何结论,可见事不寻常。”   王小四笑道:“屠处,您鬼点子最多,说说看,有没有什么另辟蹊径的办法?好歹也给兄弟我一个立功的机会啊,人家小赵都当上副局长了,我这还不停的往下出溜呢。”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屠四海嘬着牙花子,显得有些为难。   “不过什么,您快说啊。”史晓峰急道。   屠四海幽幽道:“不过就是有点冒险,如果失败了,咱们仨有可能会直接被踢出特工队伍,甚至追究法律责任。” 第六百六十八章 招魂儿   屠四海这话一说出口,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然而仅仅过了十几秒的功夫,王小四便嘿嘿一笑,说道:“老屠,咱们先秦处自打成立以来,出格儿的事情干得还少吗?小赵和小雅为了反穿局,在第一线出生入死,连命都不在乎,我王啸思还会在乎丢饭碗、蹲监狱?”   “我也不在乎!”史晓峰接着说道:“当初张局派我到先秦处锻炼,早就把话讲在了前头。她说,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国家和组织,哪怕是死,也绝不能退缩!”   王小四点点头,冲屠四海笑道:“说吧,究竟该怎么干?”   屠四海仿佛早就料到二人会是这个反应,丝毫没有意外的感觉,只平静的问道:“你们听说梁斌的事情了吧?”   史晓峰应道:“那肯定啊。堂堂的装备中心主任在,地下十八层被人暗杀,这是继张局遭遇袭击后,反穿局内部发生的第二起恶性案件。别说咱们自己人知道了,就连我在总部工作的一些同学都找我打听过。”   “那你们知不知道,梁斌为什么会遭人暗算?”屠四海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王小四在一个路口的红灯前将车稳稳停下,笑道:“你还别说,我真知道一点内幕消息。据可靠情报,梁主任想出了一个科技手段,能够锁定白马为神侠组织盗窃咱们通讯设备的痕迹,只可惜这个方法还没有来得及试验印证,他就遭到了白马的毒手。”   闻听此言,史晓峰不由得来了精神:“照你这么说,科技部门不是也可以利用梁主任想出的这个方法,追查到白马?”   “恐怕没那么简单,”屠四海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待此事的吗?”   王小四连忙催促:“屠处,您老就别卖关子啦,赶紧给我们分析分析。”   屠四海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认为,梁斌本身就是追查白马的方法。”   王小四和史晓峰都不禁微微一愣,旋即,这二人又同时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看向屠四海。   只听屠四海继续道:“我跟花千秋打了十年的交道,虽然大家都是为国家效力,不能算生死仇敌,可有时候你争我斗的激烈程度,甚至比对付外国间谍还要狠辣。所以,我太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了。”   史晓峰倒吸了一口凉气:“您的意思是说,所谓梁主任想出了办法只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要逼白马出手杀掉他?而这一切,都是花局长设下的圈套?”   “追查杀人案,比凭空追查内奸,要简单的多。”屠四海幽幽的说道:“内奸盗取情报也好,暗中搞破坏也罢,往往都会有周密的保护计划,确保自己不留下尾巴给人抓到。然而而杀人则完全不同,只要杀心一起、杀机一动,总是难免暴露出蛛丝马迹。要知道,有时候尸体也会说话的。”   “活阎王真够狠的!”王小四沉声道:“不过,这种办法也确实有效,想杀死梁斌这种级别的特工人员,需要具备很多特殊条件,以及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恰好符合这些因素。”   屠四海微微的点了点头:“所以啊,这件事令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直觉判断,而我的办法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史晓峰疑惑道:“屠处,既然你说梁主任之死,是花局故意设下的网,那么他也一定会继续沿着这条线索追下去,咱们半路插进来,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反而帮了倒忙呢?”   “帮啥倒忙啊?”王小四不满道:“甭管黑猫白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哦,就许他花千秋查白马,不许咱先秦处抓贼立功啊?”   屠四海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小四、晓峰,我之所以决定插手此事,并不是打算要跟花千秋争抢功劳,而是因为我判断,他的办法不会奏效,或者说,不会完全奏效。”   王小四把车拐进了特工总部大门,靠在路边问道:“为什么说不会奏效呢?”   屠四海解释道:“白马同样是资深特工,经验丰富。他或许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嗅出危险的味道,仓皇间决定先把梁斌干掉,以便掐断暴露的风险。但事情过后,他也很有可能反应过来,察觉出自己掉进了花千秋的陷阱。”   史晓峰微微颔首,表示同意道:“嗯,很有道理。一旦白马想通了这一点,肯定会尽量弥补因为杀人而露出的破绽,这样的话,花局追查起来就会难多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就是手段的问题。”屠四海道:“花千秋的招数,无非就是秘密派遣内部调查局的力量,在暗中监视追查可疑目标。但问题是,他心中的可疑目标,现在至少有三个,而这样做实在是太分散了,很容易被白马反过来加以利用,故布疑阵。”   王小四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活阎王虽然设了如此决绝狠辣的局,但是因为可疑目标太多,所以在效果上会大打折扣,而我们只需要紧盯住你说的那个人,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我正是这个意思,”屠四海微微颔首,凝视着不远处那座白色的总部大楼,说道:“而且,仅仅是盯住他还不够,我们要给白马再设一个套,逼着他主动暴露!”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本已沉寂了多时的先秦处,又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处长屠四海不知是从花千秋那里得到了新的指令,还是走了什么总部的人脉关系,居然借调来大批的工作人员,整日在先秦处办公室进进出出,一派繁忙景象。   这个情况,对于因为时空隧道封闭而处于半歇业状态的反穿局而言,显得极不寻常。   沉寂许久的反穿越调查局,早已经忘记“紧张忙碌”和“热闹非凡”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了。那些整日无所事事,只剩下聊闲天打蚊子的特工们,也都不禁被这近在咫尺的繁乱给搅扰得躁动起来。   大家逐渐开始关心起先秦处的古怪举动,无论在办公室,还是在食堂,抑或是去洗手间方便的时候,人们或者探头探脑,或者四下打听,都在不停的猜测和议论着,先秦处的那几位大神到底在作什么妖。   然而,令好事者们感到意外的是,尽管先秦处热闹非凡,可是那里却仿佛凭空砌了一道无形的厚墙,将所有信息都隔绝的严严实实、毫不透风。   这样一来,大家的好奇心就更重了。到了最后,甚至连很多处长副处长都掺和进来,拐弯抹角的找局领导打听消息:这先秦处究竟是在忙乎什么呢?   没想到,打听的人感到郁闷,这被打听的人感觉更郁闷。因为不论是关林、罗成、肖海东三位副局长,还是反穿局的一把手花千秋,同样不晓得先秦处在做什么。   他们只是接到了总部陈老打得招呼:屠四海有秘密任务,任何人不能打听、不许过问、不准干预。   而随着先秦处繁忙程度与日俱增,前来帮忙的人员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从特工总部几个行动单位调来的外勤探员和分析师在办公室忙碌。没过多久,军方、警方、科学院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看上去真的是在办什么大案。可再后来,就有点不像话了,大学教授、医疗专家、算命先生、专业神棍,连念经做法事的和尚都请来了好几拨。   花千秋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关林干脆气得直接掀了自己办公室的桌子,而罗成和乔海东也是连连摇头、苦笑不语。但即便如此,先秦处仍旧我行我素,照样锣鼓喧天。   几位领导们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才把忙得昏天黑地的屠老头儿从办公室里喊了出来。   “屠处长,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起码的交代,你们先秦处到底在干什么?”当着三位副局长的面,花千秋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我见你的鬼!”花千秋怒道:“就因为你们,我专门跑到总部那边,把每一位首长的办公室们都敲开了,挨个儿问了一遍,首长们都说根本不清楚你们的秘密任务,包括帮你打招呼的陈老!”   “是吗?这个老陈,真他娘的太不靠谱了,”屠四海兀自不满的嘟囔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花千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行啦,你也别想着再跟我打马虎眼。今天不把问题说清楚,我现在就命令武装警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赶走,然后再收拾你们先秦处!”   屠四海瞅了瞅三位副局长,笑嘻嘻的问道:“当真要说?”   “废话,必须说!”   “那行吧,既然领导们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我也只好实话实说,坦诚相告了。”屠四海贼兮兮的笑道:“我们是在搞一个神秘的仪式。”   花千秋闻言微微一愣:“仪式?什么仪式?”   “额……说了可不许发火啊。”   “你到底说不说?来人,把警卫队长给我喊过来!”   “哎哎哎,我说我说,花局你先别着急嘛,”屠四海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郑重说道:“我们是在搞招魂仪式。”   噗的一声,副局长乔海东直接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接着呛的连连咳嗽。   花千秋脸色铁青,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什么仪式?”   “招魂仪式,招魂儿!”屠四海手里比划着:“就像东北跳大神那样,招魂儿,懂不?”   花千秋努力把“你他妈”三个字憋了回去,继续问道:“你要招谁的魂?”   屠四海认认真真的答道:“梁斌啊,装备中心主任,梁斌。” 第六百六十九章 喋血红叶楼   就在屠四海领着王小四、史晓峰大闹反穿局的时候,远隔千年之外的赵亮和小雅,正面临着生死一线的考验。   拂衣他们来得实在太快了。几乎就是跟赵亮徐陵前后脚的功夫,两百精锐赵军和十几名神侠组织高手便蜂拥而至,将众人团团围困在了红叶园的后宅。   此时,赵亮他们所在的是一座二层小楼,名为红叶楼,位于宅邸的园林之中。小楼四周全是布满红叶的高大树木,唯有楼前一处相对开阔的空地,以做广场之用。   拂衣就好像拥有卫星导航功能似的,带人闯入红叶园后,哪儿都没去,径直抵达此座小楼前,把赵亮、郑卢雅和晋阳公主一帮人都堵了个正着。   眼见屋里的人现在一个都逃不掉了,拂衣朗声一笑,排众而出,对着红叶楼喝道:“赵亮,别躲躲藏藏的了,还是现身说话吧。”   小雅一把拉住正打算出去答话的赵亮,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就是拂衣,我认得他的声音。”   闻听此言,赵亮心中不禁一凛,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时,晋阳公主赵琦已然大步走到门口,扬声叱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敢在我的封地无礼放肆!”   晋阳公主现身,立时对周围的赵军产生了影响,众将士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拂衣见状,并没有丝毫慌乱,从容不迫的笑道:“我乃大王客卿,特奉王命,来此缉拿阴谋造反的晋阳公主和秦国奸细赵亮!尔等若是不肯乖乖的束手就擒,那就莫怪在下真的无礼啦。”   站在他身旁的几位赵国将领,全都是神侠的穿越者,此时也都帮腔道:“没错,我们是奉王命行事,胆敢违抗者,诛杀满门!”   一听几位大将都这么说了,赵军士兵再无疑虑,纷纷又挺起刀枪,对准了红叶楼。   面对如此变数,饶是晋阳公主赵琦智计百出,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按照常理来说,面对这种情况,她完全可以先服从对方的指令,等到了邯郸再跟大王明辨是非,自然是清者自清。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对面这个老头儿显然根本就不是什么奉命捉拿叛贼的赵王客卿,而自己一旦落在他们手上,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赵琦身后的荀烈大喝一声,抽出宝剑挡在了公主前面,而其他几名死士也纷纷亮出兵器,上前团团护住了她。贺山带来的烈刃军亲兵不待上司下令,也都冲出屋外,抄着家伙全力戒备。   拂衣的手下和赵军卫队眼见对面摆出了动手的架势,同样立刻做出反应,挺剑操戈的向前逼近了几步。一时之间,小广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转眼升至顶点。   跟着赵亮他们一起留在屋内的小公主赵雅,眼见门外此等情形,顿时紧张的抓住了赵亮的胳膊,急道:“赵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啊?”   赵亮连忙安慰她道:“不用害怕,有我们在呢。”说罢,他转过头来,低声问道:“有没有可能突围出去?”   站在一旁的贺山眉头紧锁,沉声应道:“跟着拂衣来的那些人,我多半都认得,全是援手团中的顶尖战力,功夫非常硬朗。一对一我不怕任何人,可要是陷入混战,怕是咱们谁也走不脱。”   徐陵接着道:“高手还好说,小道最担心的是那些军兵,虽然他们武功不怎么样,但是胜在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就很难对付。因此即便是拼尽全力,小道顶多也只能护着一两个人杀出去。”   “我看这条路想都不要想了,”小雅道:“我身上有伤,行动起来必然会拖累你们,而两位公主殿下和她们的侍女都手无缚鸡之力,陷入混战只有等死的份儿。”   闻听此言,身后的两名侍女立刻跪倒在地,呜呜咽咽的哭求着,千万不要把她们丢在这里。   汾阳公主心地善良,自己还在害怕呢,却仍旧忍不住温言安慰那两个女孩,说自己绝不会对她们弃之不顾。   赵亮下意识的望向了那两个惊慌失措的侍女,忽然被她们身旁放着的一个青铜箱子引起了注意。那箱子造型古朴、花纹繁复,看上去颇为眼熟。   赵亮略微愣怔了一下,好奇道:“这是什么?”   小公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恍然道:“这……这是我父王生前赐给我的礼物,是准备……准备用来给我当嫁妆的传世珍宝。姐姐心疼我,所以即便情况万分危急,也要命人随身携带。”   赵亮心念一动,试着说道:“你父王送你的这件珍宝,该不会……该不会是一顶凤冠吧?”   “你怎么知道的?”小公主讶然道:“正是一顶凤冠,名为琼台。”   此言一出,赵亮心中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我的老天爷,琼台凤冠!居然真是琼台凤冠!   当初他穿越唐初,帮助李世民对付太子建成的时候,就曾发生过琼台凤冠在井口小镇遭遇劫持的事件。而这顶被隋炀帝和草原各大部族政权反复争夺的宝贝,相传正是源于赵国王族之手。   难怪他刚才看着那口青铜箱子非常眼熟,原来之前从突厥人手中夺回凤冠之后,他也曾在太极宫见过此物。   忽然之间,赵亮又想起了赵德柱跟他说过的话:上古神卷一定需要另一件法器的辅助,才能发挥时空召唤的力量。而那件法器,多半也掌握着赵国王族的手中,只是他们自己不晓得罢了。   我的天,不会这么巧吧?难道琼台凤冠就是能令上古神卷进行时空召唤的法器?   众人瞧着赵亮脸上忽阴忽晴的模样,不禁大感疑惑,大家都不明白,眼前危险迫在眉睫,他怎么还会有心情对公主的嫁妆感兴趣。   小雅正欲开口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此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大公主赵琦的斥责声:“你说你是客卿,还奉有我王兄的命令,好,你给我把令牌和诏喻拿出来看看!”   拂衣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看来大公主是有意拖延,不肯遵从王命啦。我猜,你是想耗到秦军入城,好解救你吧?”   “放屁!”赵琦怒道:“你冒充特使,伪造王命,分明才是居心叵测的奸细!众位将士,你们听我的命令,立刻把这奸贼拿下!”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虽说赵琦是堂堂王族、名扬天下的晋阳公主,对赵军官兵而言,身份非常尊贵。但是,军队自有军队的规矩,哪怕你头衔再大,也无法随随便便调动任何一队士兵去执行作战的命令。   他们眼里盯着的,只有自己的长官、自己的将军。   而现在,那些说话管用的将军们,就站在“大王特使”的身旁,你说到底该听谁的,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拂衣早就吃准了这个局势,微微一笑道:“看来今天不动动手,终究是难以善了啦。你们记清楚,赵亮和郑卢雅,我要活的,其余一个不留!”   他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说给神侠组织成员听得,众手下闻言齐声答应,当即举起兵器,向着红叶楼合围过去。   贺山在屋里看得分明,猛然暴喝一声:“小道长,你留在这里保护赵亮,我负责挡住他们!”   说罢,他挥舞着手中的铜剑,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而在同一时间,晋阳公主赵琦也在两名死士的保护下,快速退回了屋里。   转眼功夫,红叶楼外的小广场就陷入到了一片混战之中。兵器交击声和呐喊厮杀声乱作一团,两方人马裹挟纠缠,打的难解难分。   赵琦此时面色惨白,紧咬着牙关走到赵雅跟前,将怀中揣着的一把匕首递给了妹妹,沉声道:“雅儿,等会儿贼人如果闯进来,你就立刻用这个自行了断,明白吗?赵氏王族,可死不可辱!”   小公主愣怔了一下,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来,正欲接过姐姐给她的匕首,赵亮抢先伸手拦住,道:“还没到这一步呢!”   赵琦转头看看红叶楼外,凄然一笑:“是还没到,不过也快了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尽管贺山荀烈都勇猛无比,公主死士和烈刃军亲兵也同样彪悍善战,但是他们毕竟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因此战况正朝着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快速推进。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敌人已经逼近到红叶楼的大门前,眼瞅着随时都会突破进来。   赵亮把心一横,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对小雅道:“上古神卷在你身上吧?快拿出来!”接着,他又转头望向旁边的小公主:“请你把琼台凤冠借我用用!”   虽然小雅和公主都弄不明白赵亮想要干什么,可是她们也都知道,赵亮一向智计百出,此举必有深意,所以二人毫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小雅从腰间解下一个羊皮包裹,自里面拿出了上古神卷,而汾阳公主赵雅则在侍女的协助下,扭开铜锁,取出稀世珍宝琼台凤冠。   赵亮在旁边定睛细看,那宝贝虽然名为凤冠,可实际上说它是一顶用碧玉雕成的头盔更为合适。在凤冠之上,有一只栩栩如生、展翅高飞的凤凰,周围则刻着各种各样的古朴的文字符号,乍一瞧去,竟然跟上古神卷中的文字非常相像。   赵亮心中暗道“有戏!”,连忙从小公主手中接过凤冠,对着已经被小雅打开的神卷,轻轻戴在了自己头上。 第六百七十章 时空之门   冰凉的凤冠一戴在头上,赵亮顿时就感觉搞异变发生。   首先,他面前的那部上古神卷,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尤其是卷中某些文字和符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亮。同时,从小雅等人的目光神情不难判断,他头上的这顶凤冠,或者说凤冠上的文字符号也同样开始发光。   两件宝物就好像拥有某种灵性似的,彼此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并以这种发光的方式来相互连通。   刹那之间,赵亮浑身如遭电噬,猛然一抖之后,整个人顿时感觉飘飘荡荡,恍入幻境。   周围的一切,包括小雅等人,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流光溢彩的混沌天地。   赵亮连忙收摄心神,努力将全部意念集中于一点,而当他终于屏蔽掉一开始时的那种紧张和不安后,混沌的世界又渐渐变得明朗起来,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纷纷闪过。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浩然的宇宙时空大门,终于为赵亮敞开了大门。   红叶楼外仍旧是杀声震天,死亡的危险正一步步的朝着楼内众人逼近,而赵亮此时却已经进入到了无外无内、无他无我的境界,头戴闪闪发光的琼台凤冠,兀自闭目不语。   汾阳公主难掩惊讶的神色,慢慢走到小雅身旁,揽住她的胳膊轻声问道:“小雅姐姐,赵大哥在干什么啊?这顶凤冠为何会忽然放光?”   小雅生怕外界的声音惊扰到赵亮,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也不清楚,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不过,你赵大哥一定是在想办法救我们。”   此时,晋阳公主赵琦也凑了过来,疑惑道:“他这是在做什么法术吗?再不快点的话,敌人就杀进来了。”   小雅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目前情况凶险,但是赵亮的举动,她也无从揣测,只能是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就在众人都感到大惑不解的时候,赵亮忽然毫无征兆的打开了双目,而随着他的这个反应,红叶楼中同时出现奇异的变化。   一道巨大而清晰的光柱自楼顶上方凭空射下,紧接着,从那光柱之中走出了一个身影。   “我的天!”小雅忍不住惊呼一声:“熄灯道长!”   那个身影,赫然正是一声仙风道骨的昏暗派开山祖师,他们久违的老朋友熄灯道长!   然而还不等小雅完全反应过来,熄灯的身后又陆续闪现出了许多熟人。   二代师祖小黑道长!   道侠李二白!   美丽仙子晨曦!   小明道长!   月影、月光、月云师兄妹!   一个接着一个,越来越多的昏暗派历代掌门和重要弟子,相继现身在这红叶楼之中,粗略算去,竟有数十人之多!这些弟子身上穿着各色道袍,或背插长剑,或手握拂尘,神情庄严肃穆,自然而然的分做几排,静静的在原地站定。   赵亮将凤冠缓缓摘下,郑重的安放在了神卷之上,然后平静的望向站在他面前的昏暗派众人,而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那道神妙光柱也慢慢消散,最终变得无影无踪。   待一切归于宁静,最前面的熄灯道长先是冲小雅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上前两步,对赵亮深施一礼:“贫道熄灯,遵仙长法旨,奉命驰援!”   见他如此,身后一众昏暗派弟子也同时施礼,整齐的朗声应和:“弟子奉命驰援!”   眼前的一幕,直接把包括小雅在内的所有人都给惊呆了,尤其是同样出身道门的徐陵,只知道愣怔怔的看着那一大群有老有少、仙风道骨的家伙,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亮从容一笑,说道:“好,刚才在幻境之中,我已经把眼下的情况都给你们诸位大略讲过了,咱们有空再盘辈分、聊感情吧,现在先忙正事。昏暗派听令,随我——破敌!”   “遵命!”熄灯道长答应一声,旋即转身向外一指:“弟子们,除魔卫道乃是我昏暗派的神圣使命,尔等皆须尊奉仙长法旨,破敌除恶,动!”   这个“动”字刚一出口,李二白便率先抽出背后长剑,猛然冲了出去。晨曦的动作比他更快,后发先至的抢在李二白前面,如一道白光飞出红叶楼。紧接着,后面一个个身影快若闪电,眨眼间尽数闯到屋外,径直杀入了那正在胶着的战团之中。   宝剑离鞘,宛若龙吟!   昏暗派的历代掌门,无一不是武功超卓、道法神妙的世外高人,把他们随便哪一个放到江湖之上,都是毋庸置疑的宗师级人物。而此时此刻,这几十位大宗师竟然齐聚在一处,莫说红叶楼外区区十几个神侠高手和两百赵军,就算白起亲率大秦铁骑来此,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整个战局几乎就是在一瞬间被彻底扭转了过来。   原本,贺山与荀烈在楼前拼死抵抗,早已经是杀得浑身浴血、精疲力竭,而周围所剩不多的众手下,也同样人人带伤,完全是依靠着坚强的意志力苦苦支撑。   照这个情形下去,用不了多久的功夫,红叶楼前的防线必然失守,而楼里的人们也凶多吉少。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贺山他们忽然感觉到身后风声大作,紧接着,几十道根本瞧不清楚模样的身影,自红叶楼里激射而出,好似猛虎扑羊一般,纷纷落入四周的敌群之中。   还未待贺山荀烈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眼前便满是飞上半空的赵军了。   李二白、晨曦、月影、月光等昏暗派弟子,在神侠高手和赵军亲兵组成的战团里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所过之处,要么是将对手踢得凌空飞起,要么是把敌人扫得七零八落,很多赵军甚至都没看清楚来人究竟是何模样,便莫名其妙的受伤倒地。   转眼功夫,业已逼近小楼门前的混乱战线,又如同浪潮一般快速向后退散。   贺山见状立刻精神大振,连忙招呼着荀烈,紧盯神侠组织的漏网之鱼穷追猛打,力争能够多擒获一些重要目标。   逆风翻盘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往往比乘胜追击还要来得更加猛烈,在几名昏暗派弟子的协助下,贺山连番击倒了七八个神侠的“老朋友”,并将他们全部活捉。   一直站在后方观战,满以为胜券在握的拂衣,乍一看见大批顶尖的道家高手突然从红叶楼里面冲杀出来,顿时知道情况不妙。这家伙老奸巨猾,反应极快,当即毫不迟疑,抽身便退,转眼功夫便带着几个亲信跑得无影无踪。   等到赵亮在熄灯道长和徐陵一左一右的守护下,走出红叶小楼之时,楼前的战事已经完全平息,两百多敌人,除了个别人侥幸逃脱,其余的全部负伤倒地,再无半点战力,而反观昏暗派的援兵,居然连一个擦破点皮的都没有,人人从容而立,气定神闲。   徐陵看得是钦佩不已,偷偷向赵亮打听,这些道家前辈究竟是何来历。而跟在他们后面的晋阳公主和汾阳公主同样是又惊讶又叹服,也忍不住悄悄询问小雅,如此之多的绝顶高手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会对赵亮如此尊崇。   赵亮顾不上解释这些问题,他见贼首拂衣趁乱溜掉,立时感觉情况不妥,连忙吩咐道:“眼下我们虽然击退了敌人,暂时解除了危机,但是大家仍旧被困在晋阳城中,而拂衣也必然还会卷土重来。现在所有人听我安排,立刻分头行动!”   “贺山、荀烈、徐陵!你们连同这些道长,前往晋阳北门,务必给我夺下那里的控制权。在占领城门之后,荀烈负责带人原地固守,不容有失!贺山,你去联络我的烈刃军,命他们火速入城增援!徐陵则去找司马梗,请秦军配合,开始对晋阳东西南三面发动佯攻,尽量牵制赵晶的部队!”   三人闻言,同时答应一声,立刻领着三十几名昏暗派弟子匆匆离去。赵亮接着说道:“小雅,你和晨曦、月云道长她们仍旧留在红叶园中,负责保护两位公主的安全,防止拂衣杀个回马枪。另外,还有贺海那个家伙,我怀疑神侠组织能这么快找上门来,问题多半是出在他的身上,所以对他要多加小心。”   小雅闻言点了点头,旋即问道:“你让我们留在此处,自己要去哪里?”   “我必须设法抓住拂衣和赵晶!”赵亮答道:“赵晶这小子手里有不少枪支弹药,一旦让他拿来多付我们或秦军,会造成很大伤亡。”   熄灯道长微微一愣,在旁边奇道:“赵亮,你说的枪,是你们那种biu-biu-biu的兵器吗?我的天啊,那玩意儿的威力可大得很,我这帮徒子徒孙未必扛得住呐。”   “所以我才着急,”赵亮道:“你跟我辛苦一趟吧,再加上二白道长,咱们三个去抄神侠在这里的老窝!”   熄灯爽快的答应了一声,旋即又好像忽然记起一事,转头问道:“你们这些女娃娃,谁懂得医术?”   晨曦和月云同时躬身应道:“弟子略通一些。”   “好,那就好,”熄灯认真叮嘱道:“郑仙姑身上有伤,你们赶紧为她医治一番,千万不可轻慢,免得落下病根了。另外,其他那些受伤的人,不论敌我,还须仔细救治。”   晨曦洒然一笑:“请祖师放心啦,此事交给弟子们,保证没差错的。”   熄灯放下心来,示意赵亮可以出发。赵亮微微颔首,随即当先领路,带着熄灯道长和李二白这两位绝世高手,离开了红叶园,直奔晋阳城守府。   然而当他们三人赶到城守府时,这里却是一副空空荡荡的景象,既没有赵晶的影子,也没有半个亲兵护卫。赵亮寻见一个在此看门的老军,向他打听赵晶去了哪里。那老军糊里糊涂的,只说主将一直在镇守南门、抵御秦军,并未回到城守府中。   赵亮略一琢磨,对熄灯和二白说道:“赵晶本人现在未必在南门城楼,不过他的那批武器肯定是堆在那里的。因为南城门是秦军的主攻方向,所以火力配置也一定会重点安排。”   “那咱们就赶快去南门吧,”熄灯道长面色凝重:“拂衣凭真功夫打不过咱们,肯定会动那批枪支的念头!”   赵亮连连颔首:“你说的没错!事不宜迟,万一真的被拂衣抢在前面,至少也只是咱们三个人面对危险。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光靠咱们仨,如何能在重兵把守的情况下,找到并抢下那些武器。”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不着调的先秦处   “屠四海屠处长,你是在玩儿我吗?!”花千秋语气不善的说道:“梁斌遇害身亡,组织正在着手调查真凶,你招的哪门子魂儿?”   “查到是谁杀害梁主任了吗?”屠四海幽幽的问道。   花千秋面色阴沉:“目前还没有结论。”   屠四海笑道:“那就是啦,既然正常的侦查手段一直没有结论,那我试试其他办法,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屠处,你这纯粹是在捣乱啊!”坐在旁边的关林忍不住插嘴道:“什么时候,咱们特工部门也开始搞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了,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   屠四海瞥了他一眼,哼道:“特工部门跟一般意义的执法单位完全不同,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任何手段,哪怕它再怎么离奇,也可以大胆尝试。这个基本原则,不是特工学校第一节 课就教的吗?”   关林被他怼的一愣,居然不晓得该如何反驳才好,罗成和乔海东见状,更是不敢再轻易说话,只好都摇头叹气,静观花千秋如何处置。   花千秋沉默着看了屠四海一会儿,忽然之间,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那个笑容冷冰冰的,几乎是一闪而过。   只听他淡淡问道:“你们先秦处不汇报、不请示,擅自在局里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那么结果究竟怎么样了,招到梁斌的魂儿了吗?”   “差不多了吧,”屠四海一本正经的答道:“经过科学家和民间友好人士的共同努力,再加上特工总部、军方、警方的通力合作,我们即将可以唤醒梁主任冤死的灵魂,让他亲口说出到底是谁害死了他。”   花千秋抱着肩膀,好整以暇的问道:“你能确保他的这个灵魂口供,可以作为证据来使用吗?”   屠四海答道:“这个您放心,我邀请了首都公证处,到时候会在招魂现场做见证的。”   “胡闹!”关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又忍不住气道:“你们这么瞎搞,不仅不利于案件的侦破,反而还会令反穿局成为整个特工总部的笑柄!别人以后会怎么看我们,一群精神病吗?屠处长,我在这里明确的告诉你,这件事情,局里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你们先秦处姑且试一试吧,万一能有点用呢。”关林的话音还未落,花千秋便轻飘飘的撂了这么一句,险些把第一副局长给闪了个跟头。   屠四海哈哈一笑:“好嘞,既然花局点头,那我们就更有信心啦!”   关林不禁有些愠怒:“局长,您怎么……”   花千秋抬手阻止了关林继续讲下去,平静的说道:“咱们反穿局的工作,在兄弟单位眼里,向来都是神神秘秘、难以理解的。既然我们可以确信‘魂穿千年’这种离奇的事情,那又为什么不能认可屠处所说的招魂儿呢?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梁斌主任虽然遇害了,但是他的灵魂万一真的还存在着,那么或许也只有招魂的办法,对于抓住白马来说,最直接、也最有效了,不是吗?”   屠四海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径直往先秦处而去。还没到地方,老远就听到一阵和尚念经的声音,伴随着锣鼓铜罄,响彻在整个走廊通道上。   王小四和史晓峰从屋里迎出来,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让不让咱们继续搞了?”   屠四海朝周围瞅了瞅,压低声音道:“花千秋这家伙可能闻出味儿了。”   “此话怎讲?”王小四大感好奇。   屠四海贼兮兮的笑了笑:“活阎王真是鬼精鬼精的。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因为咱们搞事情而有点着急上火,可是之后没多久,他便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立马改变口风,不仅没再制止咱们,反而还别有用心的在副局长们面前替我解释了一番招魂儿的合理性。”   史晓峰问道:“那个人听了之后什么反应?”   “和以前一样,”屠四海叹了口气:“内心深处毫无波澜,平时是什么样的正常反应,今天也还是一如既往。不过,我感觉他多少是有点儿慌的。”   王小四分析道:“从花千秋的角度而言,只要能抓住白马的尾巴,任何手段他都没有理由拒绝。所以我估计啊,花千秋是考虑到,像咱们这么瞎胡搞,不管怎么样也总会起到一点干扰白马的作用,因此才会顺水推舟的同意吧。”   “你跟我想的差不多,”屠四海同意道:“花千秋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很少去做无用功,相反,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事他都干得出来,几乎没有任何底线可言。因此,他见我们铺排了这么大的场面出来,一定会认为这是一次具有针对性的行动,即便暂时猜不透其中的原委,他也乐见其成。”   史晓峰道:“这么说,咱们可以推进下一步的计划了?”   屠四海点点头:“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既然已经开了弓,那就没有回头箭啦,干吧!”   王小四兴奋的答应一声:“好嘞,我这就去准备。”   三个人边走边聊,转身回到了先秦处的办公室。没过多长时间,先秦处里面的动静变得更加热闹,隔着老远的地方,就能听到那边传来各种各样不着四六的声音。   两天之后,屠四海再次单独找到了花千秋,并向他提出了一个配合请求。   花千秋听完老屠的话,默默思忖了片刻,疑惑道:“你的这个想法,能管用吗?”   “管不管用的,先试试看呗。”屠四海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梁斌死后,花局应该安排了不少力量去专门盯着那三位了吧?是不是收效甚微呢?”   花千秋也笑了笑,神色从容的应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四海兄的法眼啊。你说的没错,那三位都是经验丰富的顶尖特工,在有心防范之下,确实没有暴露出任何问题。”   屠四海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尝试一下我的这个办法吧。梁主任是你做的前半场的局,而我呢,负责盘一盘后半场,也算大家合作一把。”   花千秋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道:“行吧,四海兄足智多谋,之前局里没有好好倚重你,实在是我的失误。刚才说的那个方案,我愿意全力配合。怎么样,计划什么时候正式展开行动?”   “宜早不宜迟,否则夜长梦多。”屠四海一字一顿道:“依我看,不如就选在今晚吧。过会儿你先把他们都喊来,提前吹吹风。”   花千秋微微颔首,随即拿起桌上的电话,说道:“办公室吗?你去通知一下三位副局长,请他们现在到我这里来,有事情要谈。”   屠四海看着他放下电话,笑嘻嘻的站起身来,道:“得嘞,好戏即将上演,有劳你这位实力派演员,给我们打个头阵了。”   花千秋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接着又无声的点了点头,目送着屠四海离开了房间。功夫不大,关林、罗成、乔海东三人接到通知,相继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他们一边各自找位置坐下,一边向局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花千秋轻轻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唉,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发愁。”   三位副局长互相对视了一眼,关林忍不住好奇道:“究竟什么事啊?怎么还喜忧参半的?”   “刚才屠四海来找我了,”花千秋的语气听上去确实不怎么开心:“他跟我说,招魂儿的事情有眉目了,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就能正式举行。”   乔海东半信半疑道:“真有这么邪门吗?不过,按说这也算是个好事啊,如果小梁的灵魂能够重现,不是就可以当场指认出凶手了吗?”   关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说乔局,你一个老同志,怎么也在这儿跟着瞎起哄啊?那玩意儿能靠谱吗?”   罗成在旁边帮着乔海东说话:“关局,靠谱不靠谱的,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啊。真理总还得检验一下才知道。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你说我急什么?”关林愠道:“老屠他们在反穿局里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身为副局长,难道就一点儿都不在乎?”   罗成正欲反唇相讥,忽听花千秋说道:“其实呢……这也不单纯是封建迷信。”   局长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不禁一愣,同时看向了他。花千秋继续讲道:“上次咱们几个跟屠四海谈完之后,我感觉这里面的情况不简单,于是就专门去了一趟科学院。鲁副院长告诉我,所谓招魂儿的说法,只是一个比喻,或者说是掩护。真实的情况是,就在前不久,科学院完成了一项新的研究成果,是关于灵魂穿越的。这事儿被老屠听说了,于是便突发奇想,打算拿这个科研成果用在梁斌的案子上。”   “这么神奇啊?”乔海东讶然道:“闹了半天,那竟然不是封建迷信,而是正经科学?”   花千秋点了点头:“是的。鲁副院长介绍说,这项研究是从穿越的角度出发,尝试控制和捕捉那些脱离载体后游荡在时空中的灵魂,所以老屠才会产生了这个想法。不过……”   三位副局长异口同声的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屠四海也给我出了个难题,”花千秋淡淡道:“他请求我今天封闭地下十八层,所有人员不得离开,以免被真凶逃掉。”   罗成颔首道:“屠处的这个想法很合理,预防一下总是没错的。”   关林和乔海东对此也没有意见,纷纷表示赞同。花千秋见状笑了笑:“那行吧,既然领导班子意见一致,那就陪着先秦处疯一回,没准儿…”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关林的手机也在嗡嗡振动。   花千秋拿起电话,静静的听着话筒中说了些什么,一向平静如水的面庞上,竟然控制不住的出现了一种意外和激动的神情。   罗成和乔海东正兀自有些好奇的时候,一旁的关林突然在原地蹦了起来,对着手机大声喊道:“你确定吗?鲁院长,你能确定吗?我的天,太好了!太好了!”   关林挂断电话,激动的浑身颤抖:“刚才科学院打来电话,说时空隧道正在发生锁闭解除的迹象,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正常了!”   两位副局长难以置信的看着关林,旋即又望向花千秋。花千秋笑着指了指电话:“传送中心老庞打来的,同样是这个事儿。同志们,我们终于熬过来了!”   关林三人忍不住欢呼一声,像小孩子似的又蹦又跳,罗成喜道:“花局,赶紧开始行动吧,赵亮估计都望眼欲穿啦!”   “暂时恐怕还不行,”花千秋站起身来,平静的说道:“刚才庞大壮报告,一来时空隧道尚未完全解除,二来目前只有一台设备在值班,其他的重新启动需要时间,预计最快也得等到晚上才能安排穿越。所以,我们还得再耐心一些。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召集各单位负责人到这里集中开会,分配新的工作任务,随时准备全面反击!”   关林爽快答应一声,接着又问道:“先秦处那边的招魂?”   花千秋认真的想了想,沉声道:“还是照常进行吧。暂时封锁全部出入口,八点钟,咱们四个去先秦处看看结果。倘若真能唤醒梁斌,抓到凶手,那今天就是双喜临门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密林真凶   赵亮、熄灯和李二白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距离晋阳南城门不远的一条小巷。李二白请仙长和祖师在此稍后,接着自己转身窜上了旁边的一间房舍,登高瞭望城头那边的情况。   时间不长,二白轻飘飘的落回地面,沉声道:“赵军此时如临大敌,城上城下都戒备得非常严密,恐怕不太容易摸到近处。要不,咱们等到天色稍微黑一些的时候再动?”   赵亮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不行,秦军随时有可能会发动进攻,如果赵晶命令手下开枪,不仅伤亡陡增,而且战局结果也或许被改变。”   熄灯眉头紧锁,沉声道:“看来,眼下就只剩冒险硬闯这一条路了。不过,咱们得先弄清楚,那些枪支到底放在什么地方,否则即便冲上城去,也是无计可施。”   赵亮同意他的说法,微微颔首:“不然这样吧,我乔装改扮成赵军的模样,先混到城头上侦查一下。”   “不行,要去也是弟子去,”李二白道:“仙长万金之躯,不可轻易犯险,还是让弟子代劳吧。”   赵亮摆摆手:“你反而不行。我在赵国的军队中待过不短的时间,对他们的情况非常熟悉,冒充起来也不易被察觉,而你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对方盘问上两句,准得露馅儿。”   他见熄灯和李二白兀自有些不放心,连忙又补了一句:“放心啦,现在他们都在忙着应付秦国人接下来的进攻,一片乱糟糟的,对我而言,安全的很。”   熄灯道长想了想,说道:“与其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待探明了情况再回来找我们,倒不如大家一起化装成赵军,同上城楼。若是顺利发现那些武器,当即便可出手销毁,岂不是更加爽利?”   赵亮一听也对,于是表示同意道:“这样也行,干脆就同进同退吧,有你们在身边,我心里也能踏实些。只是这军装甲胄要去哪里搞呢?”   熄灯望着李二白笑道:“小徒孙,要不咱爷俩跑一趟,搞三套军服回来?”   李二白哈哈一笑:“祖师,能跟您老人家一起,那是弟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走呗!”   熄灯道长立时腾起了少儿戏谑的心情,朗声笑笑,嘱咐赵亮稍等片刻,旋即领着李二白闪出了巷子,跑的无影无踪。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的功夫,熄灯二人去而复返,手里果然捧着赵军的盔甲衣裤。赵亮也懒得问他们,这究竟是偷得,还是打晕了哪三个倒霉蛋之后抢来得,反正管用就行。   他接过一套军官服饰,动作麻利的换在身上,熄灯和李二白也同时穿上了士兵的装束,摇身一变,成了赵军普普通通的一员。   赵亮仔细检查自己的装扮之后,接着又查看了一下另外两人的情况,感觉没有什么明显的纰漏,这才放心大胆的走出小巷,径直往城门而去。   此时此刻,赵军已经完全进入了紧张的全面备战状态。城外的秦军始终未退,因而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开打,城上城下的守军没有一个敢疏忽怠慢,不停的组织队伍向城头输送箭矢和火油,准备与敌人大干一场。   赵亮自己本身就是赵国高级将领,又熟悉赵军的各种习惯和规矩,因此装扮不虞有失。他压低头盔,反应从容,连番混过两道哨卡之后,终于抵达了通往城头的楼梯处。   正当他打算抬步上阶的时候,恰好从上面走下来一小队赵军士兵,大约五六个人的样子。赵亮心叫倒霉,连忙拉着熄灯和二白暂时避让,闪开楼梯的位置,好叫对方先过。   可是没想到,就在那队士兵来到他们跟前,正要擦肩而过之时,为首的一人忽然惊讶的叫了一声:“赵亮?!”   这一声喊,险些没把赵亮的魂儿给惊掉了,而站在他后面的熄灯和李二白也同样感觉大事不妙,瞬间凝聚功力,准备抢先出手制服对方。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里又有一个人喜道:“咦?真的是赵局啊,这可太巧啦。”   赵亮听出对方的话语里不仅没有丝毫敌意,反而显得非常亲切热情,立刻察觉出情况有异,他连忙阻止熄灯二人,让他们先别急着动手,旋即又好奇的问道:“你们是……”   “我呀,赵局,你听不出来了是吧?”后面那人笑道:“我是蛋壳啊,刘丹克!”   哎呦我去!赵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道:“你是蛋壳?老天爷,你怎么来了?”   刘丹克笑着挠挠头,指着最先喊出赵亮名字的那个人道:“我们都是跟着锤姐来的,也刚到。”   赵亮望向那人,有点难以置信:“王铁锤?你是王铁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王铁锤微微一笑,瞅了瞅四周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往那边去吧,咱们到那里慢慢说。”   众人一路同行,快步离开城墙防线的警戒范围,直到返回了赵亮他们刚才藏身的小巷,才停住脚步。   只听王铁锤道:“我听说你在这里遇到了困难,所以特意叫上蛋壳和姚云开他们几个,赶来此处帮忙的。”   赵亮听得一脸懵圈:“你听说?你听谁说?”   “你的父亲,我们的老师。”王铁锤面色平静的答道。   这一下,赵亮更是感到大惑不解了,他试探着问道:“我父亲……他是不是浑身发着光去找你的。”   王铁锤噗嗤一乐,点点头道:“要恭喜他老人家啦,终于得偿所愿,开启了新的天地。”   一听这话,赵亮终于恍然大悟,笑道:“闹了半天,他除了去看我妈和我,还专程见了你一趟,哎,看来她跟你的关系不赖啊。”   王铁锤忽然神色一黯,轻声道:“老师特意见我一面,其实是为了星哥。”   “星哥?你说的是流星前辈?”赵亮忽然记起了自己当初跟王铁约定锤联破案的事情,连忙问道:“莫非是我老爸查清原委了?”   王铁锤点了点头:“老师成功得到永生,与时间空间融为一体,自然能够透过时空,轻而易举的了解到当年井口小镇的密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略微停了几秒,仿佛是需要专门平复一下愤懑的情绪才行,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杀害流星的凶手,就是拂衣!”   站在旁边的熄灯道长,直至此刻终于听明白了一点,不禁讶然道:“哦,原来你说的,就是当初井口密林的枪击啊,那个时候,贫道也在场啊。我,还有赵亮仙长、郑仙姑,以及羽林铁卫的蒙奇将军,我们四个人找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就差那么一点点便能救下流星了,可没想到,还是被人捷足先登,开枪杀害了。唉,现在想起来,也仍旧令人扼腕叹息啊。”   王铁锤默默的点了点头,先是对熄灯和赵亮道了声谢,然后又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对拂衣忠心耿耿,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背叛。他为了抢在老师前面,从星哥那里得到降魔图录的重要线索,竟然不惜对自己人痛下杀手。星哥因为我的缘故,对拂衣也一向很信任很亲近,以至于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提防戒备的心思。唉,是我害了星哥,他死都不会瞑目的。”   赵亮见状连忙劝道:“锤姐,你千万不要这样自责,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罪魁祸首是拂衣。这个老家伙现在就在晋阳城中,我们一定能抓住他,给流星前辈报仇!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办。赵晶携带了大批枪支弹药到这里,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王铁锤便指了指身后的刘蛋壳等人,说道:“你看他们身上背得是什么?”   赵亮闻言定睛一瞧,这才赫然注意到,刘蛋壳和姚云开他们几个,每人身后都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大布袋子,另外还有两人扛着四个长方形的木箱子。   他立时反应过来,又惊又喜道:“这难道就是那批抢?!”   王铁锤道:“没错。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一个神侠组织的老伙计,他告诉我们说,城楼上有一批厉害的现代武器,所以不用惧怕秦军攻城。我心想,留着这些抢,回头准会给你和反穿局惹来麻烦,于是决定先把它们悄悄偷走,然后再去寻你。”   “锤姐,你这回可是帮了我大忙啦!”赵亮高兴笑道:“我们三个人,刚才还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呢,没想到问题已经迎刃而解。哈哈,这下好啦,可以去抓拂衣和赵晶了!”   王铁锤沉声道:“眼下的情况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赵晶和他妈妈胡缨,以及一些亲信手下,现在已经被拂衣给抓起来了。”   赵亮闻言一愣,旋即又点点头道:“嗯,你说的这个情况很有可能。怪不得刚才在红叶园那边打得天翻地覆,我却一直都没有看到赵晶的影子呢,敢情是遭拂衣老鬼的暗算了。拂衣既然已经跟老师翻脸,那么抓胡缨和赵晶作为人质,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来,他要全面接掌神侠组织,二来,他想用那对母子跟我老爸换取永生的秘密。”   说到这里,赵亮不禁眉头紧锁,喃喃道:“不过,拂衣把人藏在偌大的晋阳城中,我们要到哪里找他们呢?”   王铁锤沉声道:“这个问题嘛,我恰好也知道。” 第六百七十三章 正道的光   赵亮闻言大喜,连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赵晶和胡缨又究竟在什么地方?”   刘丹克抢着答道:“这事儿也是那位神侠的同伴说的。据他讲,之前拂衣曾派人专门来请赵晶前去见面,而会面的地点就是赵晶在晋阳城中的安全屋。”   “具体位置在哪儿?”赵亮追问道。   “宝平巷,”王铁锤说道:“巷口第一家,种着石榴树的小院子就是,那里距离北城门也不远。”   赵亮点了点头,嘱咐道:“这样吧,我们三个人先去宝平巷侦查一下,看看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则去城北的红叶园,找到郑卢雅,把这些枪支弹药都交给她保管,然后再领着帮手赶来增援我。”   王铁锤连忙答应,问清楚红叶园的大致方向后,率领刘蛋壳等人火速前往。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叮嘱赵亮:“千万注意安全,没有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另外记着,一定要把拂衣留给我!”   赵亮无声的点了点头,目送着王铁锤等人离开之后,对熄灯道长和李二白说道:“咱们得找个本地人问问才行,不然连宝平巷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李二白洒然一笑:“此等小事,当然还是弟子效劳。”说罢,他晃动身形,眨眼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熄灯道长轻抚长髯、微微颔首,忽然感慨道:“赵亮啊,贫道要谢谢你呀。”   “谢我?谢我什么?”赵亮有些不解。   “还记得咱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在四方山凌霄宫那回,”熄灯道长笑呵呵的道:“当时小黑也在场。”   赵亮跟着他一起笑道:“那我能忘了吗?当时差点让你这个杂毛老道把我当成妖怪给收拾了。”   熄灯闻言朗声大笑,连连抱歉,然后接着说道:“那个时候贫道就在想,能有幸遇到水瓶星仙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福缘呢?”   “哎哎哎,打住打住啊,”赵亮没好气的说道:“我后来不是都跟你老实交代了吗?神仙的那套说法,全是用来忽悠别人的,对你,我可是真情实意,没有半句谎言。”   熄灯微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当然明白。赵亮,其实我想说的是,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遇到你,遇到小雅,后来又穿越了千年时空,见到了史晓峰、劳志奎、屠处长和张局长,对我而言,是一生中最难能可贵的经历了。而张局长一番苦心,让反穿局和昏暗派结成神圣盟约,共同守护历史长河的安宁,更是给我的修行之旅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赵亮没想到老道忽然有这么多的感慨,忍不住笑道:“那你应该谢谢把你扔到了现代的小雅,还有一手促成反穿局与昏暗派结盟的赵局长。谢我干嘛?”   熄灯摇了摇头,郑重说道:“她们两位我当然要感谢,但是最该谢谢的人,还是你。赵亮,谢谢你传我无上心法,谢谢你对我坦诚相待,更要谢谢你,一直全力守护着昏暗派的千年血脉。没有你,就不会有晨曦、二白这样的好弟子,就不会有‘身许昏暗心向光明’的代代传承。是你,帮助我实现了毕生的理想。”   熄灯道长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语,险些没把赵亮给当场整破防了。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略微有些湿润,故意嬉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把状况弄反了吧?明明是昏暗派一直在守护着我好吗?要不是有你的这帮徒子徒孙在,我都不晓得死翘多少回啦。就拿这次来说,关键时刻,不还是靠召唤昏暗派的天兵天将,才救了我的小命嘛。”   熄灯道长洒然一笑,点了点头:“说得倒也没错。借用一句电视剧里的时髦话吧,咱们这算是‘彼此成就’,对吗?”   闻听此言,赵亮无奈的摇摇头,叹道:“唉,我现在越来越担心了,你这杂毛老道在现代世界待的太久,深受毒害,我真怕你在秦末的时空里,给我留下什么不该出现的未来印记,到时候我还得跑过去给你擦屁股。”   “哈哈哈,那我可欢迎至极啊,”熄灯笑道非常开心:“因为又可以见到你啦。”   赵亮真切的体会到了对方那种发自内心的深情厚谊,不由得也深受感动。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正色道:“放心吧,我的老朋友,只要有缘,咱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熄灯道长的眼眶此时也同样有些微微泛红,他不想让赵亮看出来,于是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缓缓转过身去,望着透过云层间隙洒向城头的阳光,嘴里轻轻哼起当初在现代世界听过的那首歌:   正道的光,   照在了大地上,   把每个黑暗的地方全部都照亮,   坦荡是光,   像男儿的胸膛,   有无穷的力量,   如此的坚强……   李二白在前头带路,一行三人穿着赵军装束,大摇大摆的来到了位于晋阳城西北角的宝平巷。   一进巷口,赵亮便瞅见了那个种着石榴树的小院子,李二白转身提醒他和熄灯道长,那里就是赵晶等人在此处的秘密巢穴了。   熄灯问道:“你刚才去摸过情况了吗?”   李二白答道:“回禀祖师,弟子只在外面转了两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至于里面是怎样的,因为没有得到仙长的法旨,所以弟子未敢轻举妄动。”   赵亮赞他谨慎,然后分析道:“拂衣偷袭红叶园,原本是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没想到却被昏暗派的援兵给揍得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他死里逃生,回来要忙乎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如何重整阵脚,对我们发动反扑。而拂衣眼下可以利用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赵晶那批枪支弹药,二是至少已经半数落入他手中的赵军。”   李二白同意的点点头,接着道:“不过,即便赵军听他指挥,但是在秦国人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想要抽调足够的兵马来对付我们,还是需要重新调整部署一番才行,所以弟子估计,眼下小院这边应该没有太多力量,或者说,拂衣都未必在这里。”   熄灯沉声道:“拂衣就在里面,我能感觉到。”   赵亮清楚,像他们这种悟道修行之士,往往拥有着异于常人的灵觉,既然熄灯道长如此说,那多半就没错了。   他思忖片刻,把心一横:“我们就从大门进去,不求一举制敌,但至少想办法拖住拂衣,等待大部队到来。我现在最怕的不是他们狗急跳墙,而是利用穿越设备逃之夭夭,那样再想抓住他们,又要费一大番功夫了。”   李二白浑身是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种直捣龙潭虎穴的做法,最对他的胃口,立刻道:“有仙长和祖师压阵,弟子信心百倍,还是让我打头阵吧!”   赵亮无声的点了点头,把手一挥,示意开始行动。李二白拊掌轻笑,转身大步走到小院门外,抬脚便踹开了关闭着的门扉。   随着咣当声响,三人依次跨门而入,走到了小院之中。   “赵局长,你比我想象的要晚啊。”拂衣此时依旧坐在院里的茶台前,笑意盈盈的看着赵亮:“怎么?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哦,我猜,你多半是先去处理了咱们小晶少爷的那些破枪,然后才有胆找上门来吧。”   被对方一语中的,赵亮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立刻启动灵觉,用读心术对拂衣展开探查。   没想到,拂衣的内心世界非常古怪,他并不像花千秋、朱老师那般心若死水、静寂无声,但是,也没有和普通人一样,种种思绪清晰可辨。   在拂衣的心中,是另外一种他从未遇见的特殊情况。   赵亮不由得大感疑惑,下意识的转头望向了站在身旁的熄灯道长,而熄灯此时也非常默契的看向他,压低声音道:“这家伙的执念太重,内心所思所想,就只有一样——永生。”   听他这么说,赵亮这才确信不是自己的读心术出了问题,而是拂衣的确与众不同。诚如熄灯所说,拂衣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追求永生的奥秘,至于其他事情,都不过是细枝末节,甚至不值得他认真思考,完全凭借潜意识的随意判断,便可做成各种选择和决定。   赵亮不禁一凛,心中暗道:我去,都不用仔细思考,拂衣这老家伙便能奇谋迭出、诡计不断,倘若认真做起坏事,还不得闹翻天了?   危机尚未完全解除,容不得赵亮再多生感慨,他连忙收摄心神,先嘱咐熄灯道长和李二白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朗声说道:“拂衣,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跟我回去归案。”   拂衣闻言哑然失笑,微微摇头道:“赵局长,你和你弟弟还真像啊,刚刚掌握了一点儿主动权,便以为胜券在握,说话都不肯动动脑子了。这方面,可远远不如你们父亲那样低调沉稳啊。”   赵亮淡淡一笑,语气也变得谦逊了很多:“既然这样,那就请拂衣老先生指教,你还有什么筹码跟我们对抗呢?”   拂衣看了看站在赵亮身旁的两个人,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位都是你那个道家神秘门派的朋友吧,他们皆来自于异域时空,想必都是赵局长招来的帮手。我承认,在这个方面,你占了上风。”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晋阳城此时已化作了困局牢笼,城中大军多半听从我的调遣,用成千上万的军队对付你那几十个道家高手,不知胜算如何呢?” 第六百七十四章 白马暴露   赵亮闻言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说道:“武林高手确实打不过成千上万的正规军队,不过,倘若以军团对军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算算时间,我麾下的烈刃军也已经入城了,总共一万四千精锐死忠,对上你的乌合之众,不知胜算又有几成呢?”   仿佛是为了配合赵亮话语似的,距离小院不远的晋阳北门那边,此时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大军行进的喧嚣声,马蹄震地、战号冲天,光是凭那股气势,便知赵亮所言不虚。   然而,拂衣却没有丝毫慌乱,仰天长笑一阵,摇头道:“虎父无犬子。赵德柱的娃娃,果然不一般。看来这一局又是你占了先手啊。”   他提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缓缓的满了一盏,接着朝身后吩咐道:“把他们带出来。”   随着话音,几个人五花大绑着,被拂衣的手下押了出来。赵亮定睛一瞧,为首一个赫然正是赵晶,而跟在他旁边的一位中年美妇,从样貌上判断,多半就是游侠旅行社的负责人、老爸赵德柱的另一个妻子胡缨了。   赵晶剑眉倒竖,怒斥道:“拂衣,你疯了吗?赶紧放开我们,不然我一定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拂衣使了个眼色,一名手下大步走上前,朝赵晶的肚子就是狠狠一拳,顿时痛的赵晶弯下腰去,再难说出半个字。   胡缨连忙苦苦哀求道:“拂老,拂老您手下留情啊,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我都给,只求不要伤害晶儿。”   拂衣没有再理会这对母子,而是转过头对赵亮说道:“赵局长,老朽改主意了,想和你谈笔交易,你看如何啊?”   赵亮抱着肩膀笑道:“老爷子,你该不会是打算拿他们做人质,来跟我谈判吧?这可真是搞笑了。你仔细想想看,于公于私,我会在意他们吗?”   拂衣微微一笑:“我并没有说要把他们母子当成人质。但是对于反穿越调查局而言,他们是重要疑犯,活的总比死的有价值,不是吗?只要赵局长肯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把他们当做礼物送给你,可如果不成的话,那我就当场杀了他们,反正咱们双方谁也不在乎,哈哈。”   赵亮收起笑容,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拂衣慢慢的端起茶盏,凝视着赵亮说道:“我想要知道,邯郸地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赵德柱到底去了哪里?降魔图录和上古神卷现在在谁的手中。”   花千秋看了看手表,沉声道:“你觉得靠谱吗?”   站在他旁边的屠四海瞧了瞧墙上的挂钟,笑着答道:“靠不靠谱,再过几分钟就清楚啦。”   对面的关林还以为他们二人是在说招魂的事情,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科学与迷信的界限居然越来越模糊,智慧和愚昧到最后竟会彻底搅作一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小四闷哼一声,故意道:“关局,您搁这儿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我怎么半句都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对了,凑合着听吧。”关林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问道:“仪式准备的怎么样了?都弄好了吗?”   王小四扫了一眼办公室,嬉皮笑脸的点了点头,史晓峰一边看表,一边应道:“都准备好了,就等——时间了。”   关林看着那坐满了整个办公室的专家教授、和尚道士,再瞅瞅左边一堆科研设备,右边一堆经符法器,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声,同样抬起手腕,说道:“还差不到半分钟就八点整了。到时候是直接开始招梁斌呢?还是先要搞一个什么神秘的仪式?”   屠四海两眼死死盯着钟表,嘴里嘟囔道:“不用不用,到时候再说。”   “什么叫到时候再说?”关林一头雾水:“你们办事都这么草率的吗?就算是搞封建迷信,也总得有个仪式感啊。”   他话音刚落,钟表的指针稳稳定在了八点钟的位置上,屠四海没再理会关林,转头问花千秋道:“怎么样,这回可以确定了吗?”   花千秋沉默的想了想,点头道:“基本可以确定了,他从不迟到的。”   关林闻言微微一愣:迟到?谁从来不迟到?   他下意识的转头瞧了瞧,赫然惊觉,直到这个时候,唯独负责外勤行动的副局长罗成还没有出现。   站在一旁的乔海东此时也疑惑道:“哎?老罗呢?他怎么还没来?”   关林的反应非常机敏,瞬间醒悟:“卧槽!罗成有问题!”   只听花千秋沉声道:“传我的命令,立刻找到罗副局长,暂时控制起来!”   屠四海补充道:“我看他现在多半是在传送中心那边,整个地下十八层都被武装警卫封锁了,咱们又提前放出了时空隧道解除锁闭的的假消息,所以如果他想逃的话,那里是唯一的选择。”   这番话,直接把关林和乔海东给听傻了:什么?时空隧道恢复正常居然是假消息?难道……难道就仅仅是用来欺骗内奸白马的?   花千秋把手一挥,率先往外走去,嘴里说道:“我已经事先提醒过庞大壮了,他们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传送中心那边并没有安排警卫力量,所以咱们兵分几路,动作要快!”   关林学着王小四、史晓峰他们的样子,从腰间拔出了防身用的手枪,一边往时空传送中心那边狂奔,一边暗自思索,眨眼之间,他便大概弄明白了眼前的整个状况。   先秦处大张旗鼓的搞鬼搞怪,其实就是为了故弄玄虚、制造声势,好令白马变得疑神疑鬼,而一向与屠四海势同水火的花千秋忽然一改常态,明着暗着都在支持先秦处,很容易就会令人感觉事不寻常,进而再联想到,这会不会是表面披着封建迷信的外衣,实则是利用最新的高科技手段,找出杀害梁斌的凶手。   与此同时,花千秋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满足了屠四海进一步的请求,在招魂儿的时候封锁了整个反穿局,这就等于给白马再次施加了一层压力,令其对自己的暴露,产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花千秋与关林从两个不同的渠道收到消息,说时空隧道已经出现了解封的迹象,最迟今天晚上就能重新实施穿越。这样一来,白马为了保险起见,根本不会冒险去参加什么招魂仪式,而是利用时空穿梭,逃往异域。   但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是屠四海他们先秦处想出来的花招儿,那个可怜的白马、行动副局长罗成,最终难逃被当场逮捕的命运。   关林暗暗佩服屠四海果然是老姜辛辣,同时也暗骂自己太过愚蠢。面对这种圈套,他居然毫无察觉,直到最后一刻才醒悟过来。   他略微有些懊恼,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两三下的功夫就抢到了王小四和史晓峰等人的前面,然而就在关林距离传送中心还有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时,两记震耳的枪声忽然从前方传了过来。   是有人在传送中心里开枪!   面对拂衣那一连串的问题,赵亮忍不住好奇道:“你是认真的吗?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关心这些事?”   拂衣品了一口香茗,淡淡道:“不然呢?这些对我而言,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比他们娘俩、比神侠组织、比你们反穿越调查局,都重要一万倍。”   赵晶怒道:“赵亮,你不要跟他废话,赶紧把他抓起来!”   啪的一声脆响,赵晶被拂衣的手下狠狠抡了一巴掌,半张脸都立时肿了起来。   拂衣冷漠的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转过头继续对赵亮说道:“怎么样?你解答我的问题,我把赵晶和胡缨他们送给你,这个交易能行吗?”   “不行!”   还未等赵亮开口,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王铁锤率领着大批烈刃军,呼呼啦啦的闯了进来。   赵亮见她手上还拎着一支冲锋枪,心中顿觉不妙,连忙上前拦着道:“锤姐,你别冲动。”   由于王铁锤是魂穿到此,所以拂衣一开始还没能认出她来,此时听赵亮喊出“锤姐”二字,不禁微微一愣:“小锤?你是小锤吗?”   王铁锤抬手端起枪来,对准拂衣道:“告诉我,星哥是不是你杀的?”   拂衣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神色,旋即又变得冷若含霜,他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怎么,连你也要背叛了?竟然敢拿枪对着我?”   哒哒哒,王铁锤扣动扳机,打出了一个短点射,弹着点距离拂衣不过一米远近,刹那间砂石飞扬。   “说!到底是不是你!”   赵亮一把握住枪身,将枪口使劲压了下去,急道:“王铁锤,你忘记咱们之前的约定了吗?给我把枪收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从院子外面又冲进来几人,为首一个正是小雅。小雅紧张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谁开的枪?”   赵亮见她来了,知道这丫头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顾不得伤势,随着烈刃军一同赶来。他没好气的指了指王铁锤,然后又柔声道:“锤姐,你冷静一点,拂衣跑不掉的,咱们有的是时间弄清原委。”   “不用那么麻烦了,”拂衣坐在原处,淡淡笑道:“她猜的没错,是我杀的流星。而且,还就是在你们几位跟前杀的。”   “王八蛋!”王铁锤怒骂一声,再次打算举起枪来,当场突突了拂衣,赵亮眼疾手快,电击芯片略一触发,立刻令王铁锤不受控制的微微一抖,同时松开了握枪的手。 第六百七十五章 还会再见的   小雅上前接过赵亮缴下来的步枪,一边麻利的关闭保险、卸下弹夹,一边说道:“王铁锤,你不把整个事件弄明白,就着急杀死拂衣,对得起流星前辈吗?”   王铁锤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恶狠狠的盯着拂衣,怒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他?”   “不为什么,”拂衣好像早就猜到反穿局的人不会眼睁睁瞧着自己被王铁锤打死,所以毫不惊慌,慢悠悠的说道:“流星这人哪都好,就是太理想主义了。说到底,还是被赵德柱洗了脑,变得不怎么灵光啦。我找他要降魔图录的线索,他不仅不肯给我,还劝我要对老师忠心,让我主动跟赵德柱交代B计划的内容。于是,我只好弄死他了。”   赵亮剑眉紧锁,问道:“B计划,那是什么?”   “Slaughter,”王铁锤一字一顿的说道:“中文简称:杀戮计划。那是拂衣多年来在组织体系之外策划的一个行动,主要针对历史时空中的几个关键节点,具体内容,只有他一个人最清楚。”   拂衣冷笑道:“小锤,你这样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王铁锤的目光中闪着阵阵寒光,同样冷笑道:“拂衣,我还有更过分的,你可以慢慢等着!”   拂衣静静的凝视了王铁锤片刻,旋即不再理会她,转向赵亮道:“赵局长,咱们刚才的交易还没谈完,我在等着你的最终决定。”   赵亮冷哼一声:“拂衣,难道你仍然觉得,你现在还有跟我谈条件的筹码?刚才要不是我,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拂衣丝毫没有生气,轻轻笑道:“该庆幸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才对。”   说着,他将一直垂在桌面下的左手抬了起来,一个像车钥匙般的纯金属物件,出现在手掌之中。   “看见没有?这上面有两个按钮,一红一蓝,”拂衣好整以暇的说道:“蓝色的,只要一按下去,时空隧道锁闭立刻就会解除;而红色的,按下去又会发生什么呢?你可以问问王铁锤,让她来告诉你答案。”   赵亮微微一愣,随即望向旁边的王铁锤,小雅也感觉出事情不妙,连忙问道:“铁锤,你知道那个东西吗?”   王铁锤眉头紧锁,盯着拂衣手里的东西,说道:“我没有想到,他真的把存在于理论模型中的控制器变成现实了。对不起,我并不知道红色按钮会导致什么后果,或者说,包括拂衣自己在内,也没有人清楚究竟会发生什么。因为那是一种对时空隧道进行根本性破坏的机制,但是威力到底有多大,没有任何数据可以参考。”   赵亮心中一沉,连忙追问道:“最轻程度的破坏呢?能估计出来吗?”   王铁锤咬了咬牙,答道:“或许,我们所有人都再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了,包括你搬来的各个朝代的救兵。”   我尼玛!赵亮顿时叫苦不迭。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稳操胜券的局面,竟会被拂衣手里的一个破玩意儿给彻底翻盘。   拂衣得意洋洋的笑道:“怎么样,赵局长?这回可以谈谈交易的事情了吧?你给我答案,我就按下绿色按钮,并且将神侠组织的骨干们都留给你。想一想吧,你不吃亏的。”   赵亮兀自思索了片刻,转头望向王铁锤,低声问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王铁锤瞥了他一眼,然后凝视着拂衣,同样小声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虽然很不甘心,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我已经知道了杀害星哥的凶手,迟早有一天可以为他报仇!”   赵亮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小雅。小雅微微颔首,柔声道:“你决定吧,不论怎样,我始终都会跟你站在一起,共同承担。”   赵亮不禁心中一暖,感觉自己立时充满了力量,对拂衣朗声说道:“好,我可以跟你做这笔交易,也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   听见传送中心突然响起的枪声,身处走廊上的人们顿时紧张起来,跑在前面的关林和史晓峰加快脚步,转眼便冲进了传送中心,而花千秋、屠四海、王小四等一众特工,也丝毫不敢怠慢,跟在他们后面,飞一般的追了进去。   等大家赶到了传送中心的一号操作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的一个人。此时,那人已经中弹身亡,赫然正是这里的副主任、内调局卧底探员庞大壮。   花千秋心里猛然一紧,头发都一根根的倒竖了起来,他稳住身子,抬眼朝前面看去,狠狠的说道:“罗成,你找死!”   此时,副局长罗成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宽大的航行机,他手里挟持着一名技术人员,作为替他防子弹的肉盾挡在自己身前,冷笑道:“花千秋,这都是你们逼的,我也没办法。”   屠四海砸吧着嘴,劝道:“罗局,你这是何必呢?大家同事一场,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记得就在前不久,我们先秦处劫持传送中心,不也是你帮着出面调停,才没有让突击队当场把我们几个毙了嘛。”   罗成干笑了两声,道:“屠处,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好。不过咱们的情况完全不同,你们有张局和总部在背后撑腰,哪怕大闹天宫都无所谓,可是我呢,暗中为神侠效力多年,逮着了就是一个死,而且还是那种最难看的死法,所以只能铤而走险啦。”   花千秋根本就懒得多废话,直接下令道:“所有人听着,我命令你们,立刻开火!”   此言一出,手里拿着枪的几个人都不禁一愣,谁也没敢轻举妄动。罗成手里毕竟还有人质呢,直接开火,那死的可就不止一个了。   花千秋眼见没人听自己的话,顿时有些愠怒,又喝道:“关林,把你的枪给我!”   关林知道局长因为庞大壮的死,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况且就算没有庞大壮这档子事,以活阎王一贯的做派,也多半是不会跟罗成谈判的。   他犹豫了一下,正欲照办,屠四海抢先拦着道:“花局、关局,你们疯啦?白马身上有多少秘密,死了可就全瞎啦!”   紧接着,他转向罗成,劝道:“老罗,时空隧道并没有解除锁闭,那些都是骗你的,你根本跑不掉!我可以给你担保,只要放弃抵抗,乖乖缴械投降,我去求总部网开一面!”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赵亮和拂衣两个人,拂衣始终跟他保持着七八步的距离,手指轻轻压在红色按钮上,一动不动。   赵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回忆起邯郸司寇府地宫中发生的种种经历,包括他和赵德柱走过的三才道、玉完天,碰见的上古神兽烛龙,事无巨细,一一讲来。   拂衣听得非常认真,全程没有插半句嘴,直到赵亮提起光之泉,他那古井无波的面庞上,才终于出现讶然的神色,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果然有无往之境这回事?”   赵亮点了点头:“不仅真的有,而且那个无往之境,正是通往永生的入口。”   “你怎么能够确定?”拂衣疑惑道:“那也可能是一条要命的绝路。”   赵亮摇摇头,道:“因为我后来又见到了他。”   拂衣瞪大了眼睛:“他?你是指老师吗?他又回来了?”   “是的,浑身闪着金光,biu的一下凭空乍现。他亲口告诉我,自己已经得到了真正的永生。”赵亮也不知道是想故意气气拂衣,还是认为即便说出来也无妨,毫无保留的坦诚相告道:“赵德柱说,他的下一个目标,将是探索宇宙时空的终极秘密,所以,他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拂衣目光中闪现出了痴狂的光芒,同时喃喃道:“真是羡慕他啊。宇宙,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壮阔和瑰丽啊。如果是我的话,我想我也一定会选择这个方向,去追索,去探寻,直到地老天荒。哎,真是羡慕他啊。”   赵亮实在是很难理解拂衣和赵德柱这两个疯老头的境界,不由得冷哼道:“那你也得先跟我那个倒霉老爸一样,化作一道光才行。”   拂衣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对了,上古神卷和降魔图录在哪里?”   “这个事儿……好像不包括在咱们的交易里吧?”赵亮抱着肩膀,淡淡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和盘托出了,接下来是不是该你履行承诺了?”   拂衣愣怔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我还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赵亮瞧了瞧他手里的金属控制器,无可奈何的哼道:“我能说不行吗?”   拂衣点点头:“行不行的,你自己决定吧。我的问题是,神侠组织在赵局长手上覆灭之后,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什么意思?”赵亮讶然道:“接下来有何打算,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宽泛了。连着睡上三天大觉,或者回去跟媳妇造个人,都可以看做是接下来的打算,不是吗?”   拂衣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很明显,你这是在刻意回避我的问题。有何打算,当然是跟你的身份息息相关。”   赵亮认真想了想,答道:“坦白说,我还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样,我毕竟是国家特工人员,身上担负的使命和纪律,恐怕也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难道你就从来没动过别的什么念头?”拂衣好奇道:“比方说,像你父亲那样,去追求永生的奥妙?或者,更伟大更现实的目标?”   赵亮凝视着拂衣,平静的说道:“在这之前,反穿局曾经专门向我转达过一个人对于永生的看法。那人说,我们作为拥有坚定信仰的人,应该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保卫国家和服务人民上去,活一天和活一百年,都是一样的。从我们宣誓的那一天起,生命的意义就已经完全不同了,所以,永生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拂衣静静听完赵亮的话,许久都没有言语,在他的眼中,闪动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光芒。   “这个人的境界,是我无法相比的,”拂衣缓缓抬起头来,一边按下绿色的按钮,一边对赵亮说道:“你们赢了,但是我也没输。赵亮,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六百七十六章 反穿局的捍卫者   “我的天!见了鬼啦!”   气氛紧张压抑到极点的传送中心里,忽然有人喊了这么一嗓子,顿时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花千秋屠四海他们循声转头望去,发现一个小技术员正对着指挥台瞠目结舌。   “怎么回事?!”王小四忍不住呵斥道:“一惊一乍的,害的我差点走火!”   几名技术人员同时凑到了指挥台跟前,也同样都露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神色,其中一人指着屏幕喊道:“快看!数据显示,时空隧道突然恢复正常了。”   他的话音刚落,传送中心的人工智能系统也传出了声音:   “穿越数据匹配完成,自动传送任务,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屠四海最先反应过来,叫道:“我去!这回是真的!赶紧拦住他呀!”   罗成一把推开人质,反手就要关闭舱门,而离他最近的关林此时毫不犹豫,立刻飞身扑了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死死的拽住了对方的胳膊。然而,罗成毕竟是外勤行动方面的顶级专家,身手和反应都非常敏捷,他眼见一时甩不脱关林的控制,瞬间转变了策略,改进为退,使出一个轻巧的压肘技法,反而将关林一起扯进了时空穿越航行机。   轰的一声,航行机厚重的舱门猛然关闭,白光瞬间亮起,王小四史晓峰等人此时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扣动扳机,连续射向了面前的机器。   但可惜的是,子弹的速度再快,终究快不过时空的穿梭。眨眼之间,航行机便在众人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娘的!”一向沉稳的花千秋忍不住骂了一句,转头大声喝道:“马上给老子把他们追回来!”   技术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屠四海郁闷的摇摇头:“唉,来不及了。航行机已经进入时空隧道,传送中心也干预不了。真是活见鬼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恢复正常。你们赶紧查一下,刚才那台航行机的目的地是哪里?”   一名技术员连忙趴在指挥台的屏幕前看了半天,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报告,航行机是前往公元5年的。”   “公元5年?”屠四海挠了挠头:“这个区域挨着我们先秦处挺近的呀,是汉朝?”   花千秋面沉似水,喃喃道:“的确是汉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年,中国历史上恰好发生了一件大事。”   王小四的历史知识学的不怎么牢靠,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大事啊?”   史晓峰在旁边幽幽的回答道:“王莽篡汉。”   “你真的就这么放走他了吗?”小雅紧紧的挨着赵亮,不无担忧的问道:“这件事没有请示过局里,会不会被追究责任啊?”   赵亮握着小雅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不然还能怎样呢?拂衣所掌握的科技,有很多是我们未知的,一旦逼得他狗急跳墙,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小雅想了想,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在这种情况下,给对手留下一线生机,或许是最明智的做法。不管怎样,神侠组织终究是彻底覆灭了。老爷子得偿所愿,去遨游他的宇宙万方;胡缨和赵晶,以及他们手下大批骨干成员全都束手就擒。单单跑了一个拂衣,也再难翻起什么大浪。况且,铁锤姑娘不是还紧紧盯着他吗,再加上时空隧道恢复正常,反穿局将很快重返历史长河,或许用不了多久,咱们便能将拂衣擒拿归案了。”   “但愿如此吧,”赵亮抬头仰望着璀璨的星河,幽幽道:“也不知道老爹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正趴在星星上,偷偷的看着咱们呢。”   小雅学着他的样子,也将目光望向了头顶的群星,忍不住笑道:“你的话,令我想起了当初在井口镇的时候,咱俩也像现在这样,肩并肩的坐在一起,一边数着星星,一边海阔天空的聊着彼此的心事。然而我们却不知道,老爹当时就躲着暗处,偷偷摸摸的看着咱俩。”   赵亮也哑然失笑:“是啊,那老头儿鬼的很,居然暗中观察自己的儿媳妇,简直太阴暗了。”   “你瞎说什么呀,”小雅揍了赵亮一拳,嗔道:“那时候我还不是你媳妇呢,甚至连女朋友都算不上,老爹怎么可能是在观察我呀?他是在关心自己的儿子,明白吗?”   赵亮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叹了一声:“认真讲起来,咱们之后的种种经历,其实都是从那一晚开始的。流星带着降魔图录的秘密,在那天晚上被拂衣杀害,原本注定了永生的秘密或许就此跟神侠组织擦肩而过,老爹他们再折腾几十年,恐怕都是徒劳。然而没想到,造化弄人,我因为流星的意外死亡,最终进入了张末局长的视野,而你则阴差阳错的跟着熄灯道长一起,利用降魔图录实现了穿越。”   小雅嗯了一声,接着道:“是啊,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如果那天晚上老爹没有将精神专注在你身上的话,他一定会赶在拂衣前面,先见到流星。以他和流星两个人的能力,也多半可以提早将降魔图录弄到手中,之后就没有那么多曲折离奇的变故了。但是,命运仿佛故意跟我们开了个玩笑,把两个初出茅庐的小特工,推到了舞台的中央。”   “初出茅庐的小特工吗?”赵亮笑了笑:“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啊。记得刚到反穿局的时候,我连穿越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被稀里糊涂的送到了西周末年,各种紧张、害怕、低能的表现,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关键问题是,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还差点被关林整死。那个时候,不管是在关林眼里,还是在李苗眼里,我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整死就整死了,没什么所谓的。”   小雅莞尔一笑,轻轻的抚了抚赵亮的脸颊,柔声道:“现在可完全不一样啦。你不仅不再是小角色,而且还变得举足轻重。且不说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反穿局的副局长,完全可以跟关林平起平坐,更重要的是,你守护住了反穿局的荣誉,守护住了祖国的历史尊严。亮子,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你在我的眼里,是反穿局最坚强的捍卫者!”   “现在,我们的环境比以前有了明显的改善。”   主席台正中,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平静的说道:“根据有关部门的统计,今年穿越者数量,比去年大幅减少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无论是魂穿的、肉穿的,还是乱穿的,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而来回反复穿的,更是处于几乎绝迹的程度!那些因为遭遇意外情况,被动穿越的人,也正在有意识的克制着自己的行为,将尊重历史原貌、尊重古人权益放在了重要的位置。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反穿越调查局每一位工作人员的辛苦付出……”   老者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一边喝,一边望向台下。在那里,坐着反穿局前局长张末、现任局长花千秋、副局长屠四海、先秦处处长王啸思、两汉处副处长史晓峰,以及上千名精锐的特工人员。   面对着充满朝气、斗志昂扬的听众,老者继续讲道:“我们有很多同事,为了维护国家历史的安全,为了营救那些意外穿越的人员,在历史长河之中默默坚守,与穿越犯罪集团展开殊死战斗,奉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热血和青春,甚至将个人的生死荣辱置之度外。也正因为有了他们,我们的反穿越事业才爆发出了惊人的生命力,反穿越调查局的旗帜,才会一直飘扬在历史长河的岸边。”   “他们,配得起捍卫者的称号!”   “小鹰一号呼叫鹰巢,小鹰一号呼叫鹰巢,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小鹰二号呼叫鹰巢,收到请回答,”   “鹰巢呼叫小鹰,鹰巢呼叫小鹰,请讲。”   “哎?今天值班的声音听着好耳生啊,你是哪一位呀?老屠没在吗?”   “报告赵副局长、郑处长,我是新来的实习探员,我叫胡博崴。屠副局长去开会了,没在家。”   “这样啊,那史晓峰呢?他也不在?”   “是的,峰哥也去开会了。今天是特工总部专门为咱们反穿局开的全体表彰大会,所以领导们都走了。”   “我靠!表彰大会居然不等我?发奖金了吗?发多少?”   “哎呀,亮子,你别瞎叨叨了,正事要紧!小胡啊,我这里有两个重要情况,麻烦你记录一下,回头报告给局里。”   “好的,郑处长,我准备好记录了,您请讲。”   “嗯,第一个是涉及到关林副局长的。我们发现了他留下的重要线索,接下来会协同两汉处的同事,继续追踪。至于第二情况呢……哎,亮子,还是你来讲吧。”   “嗨,怎么还害羞呢?我讲就我讲!小胡啊,你赶紧去跟花局、屠局他们说,郑处长怀孕了,我的!现在要求局里批产假,不然她要是没忍住,把孩子生在了公元5年,那反穿局可就真的多了个小祖宗啦!”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