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百万UP学神天天演我》 1. 归国 「二月的尾巴,风里凛冬未散,阳光夏意盎然,凛冬与盛夏在这座城市相撞,这是伦敦从未有过的鲜明。」 h市机场t2航站楼。 “弄啷个飞机害弯垫,弄个等死捞子。” 穿纯白宽松运动衫的男生举着手机大步流星,声线里有着少年低低浅浅的磁性,一口不伦不类的方言惹人频频回头。 映在屏幕里的眉眼生动明朗,黑发随走路生风,高个子,肩宽腿长,这个年纪的男生身形越薄反而越有种向上生长的嚣张。 弹幕刷得飞快。 【听不懂】 【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对吗】 【前边的已经下午了……】 【这什么鸟语听的爷脑瓜子疼】 男生懒散地回答:“讪西话。” 【说清楚,陕西还是山西】 【陕西抵死不从】 【山西人气抖冷】 【听着像陕西混重庆】 【重庆人直呼妖妖灵!!】 嘲归嘲,弹幕气氛却十分融洽,像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嗑瓜子闲聊。 左上角挂着主播信息,头像一颗平平无奇的豆子,id是人人看了都要骂一句臭不要脸的“人间绝帅窦”,粉丝数:100w。 【刚上线,他咋了?】 【突然直播,目前机场,来意不明】 【小破站3月活动是方言】 【难怪。。。】 【我寻思方言也先得是个人话吧?】 【你可以接地气,但你不能接地府啊】 挂在左肩的包带滑下去,窦晟抓了一把,恢复正常声音,“真那么难听懂?正经学了十分钟呢。” 【凡学失败】 【被牛弹琴】 【来机场到底干嘛的?】 窦晟叹了口气。 “我妈紧急任务,有人要来寄宿,派我接机。这祖宗今天还过生日,我订蛋糕时急够呛,谁知道飞机晚点了,白忙。” 他腿长走得飞快,正常说话时不紧不慢,有点懒洋洋的。弹幕里有很多是他的说话粉,就喜欢这种漫不经心有点痞还有点苏的调调。 【寄宿?哇塞!】 【男的女的?几岁?】 【长什么样?能冲吗?】 【2月29生日啊,四年一回】 【跟你什么关系?】 “我也很茫然,就知道跟我差不多大,嗯……算表妹吧。” 【!!!】 【我踏马直接自信!嗨!老婆!】 【百万粉福利,要她营业】 【臣附议】 【臣也附议,要jk】 【黑丝?】 【前面的举报了】 窦晟对着屏幕轻轻挑了挑唇,“一群老色批,给我闭麦。” 【这就开始护妹了】 【伏妹魔预订】 事发突然,要接的是老妈少女时期闺蜜的孩子,那人已经两年没联系过来了,这次是她丈夫突然打越洋电话来求,求的时候倒霉孩子已经上了飞机。 老妈也很懵,只翻出一张好几年前存的照片,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只不过小时候眼神就很叛逆。 之所以诌表妹,是因为弹幕人均口嗨怪,要是坦白没血缘,这群人能让他号直接没了。 机场广播叮一声,开始语音播报。 窦晟打了个哈欠,“终于降落了。” “dies and gentlen, we will be soon ndg at ddlld ternational airport” 语音播报响起,机舱里的人早已迫不及待抬起窗挡,浓烈的阳光倾洒而入,十几个小时飞行的疲惫感在这一刹那尽数涌起,又很快被故乡的晴朗驱散。 坐在最后靠过道的男生还伏在书包上浅眠,长腿蜷屈在狭窄的空间里,削平的肩随着呼吸轻轻伏动。在一飞机聊天的人中,他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周身勾勒出淡淡的孤独感。 飞机着陆的一瞬,他忽然醒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扽住毛衣领子往下一拉,仰过头抵着座椅靠背醒觉。 窗外的光在那张脸上打下一条光带,明暗交错,轮廓与五官皆是少年特有的柔和的分明。 片刻后他睁开眼,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琴盒,把一只黑色相机包挂在书包肩带上,全都拢到右肩,迅速从满舱活动腿脚的乘客间穿过。 航班晚点了两个小时,谢澜运气不好,用了三年多的手机在不久前突然黑屏,紧接着进入自动开机关机的循环中,折腾几小时后彻底报废,充不进电。 他没有托运行李,迅速甩掉大部队,第一个过海关,只身出现在接机通道。 来接机的人谢澜不认识,电话号没来得及背。 通道里人头攒动,他的视线飞快扫过那些陌生的脸庞,试图寻找一个写着“谢澜”或“n xie”的牌子。 很不幸,没有。 谢景明是在他抵达希斯罗机场时才终于接受了儿子真要回国的事实,谢家在英国扎下十几年,这边早没亲人了,通讯录找了一圈最终求来接他的人是妈妈的发小赵文瑛,一切都充斥着不靠谱。 和乌泱乌泱的接机人互瞪半分钟后,谢澜自闭地重新把毛衣领子往上扯了扯,垂眸快步离开,打算找地方借个电脑抢救下手机。 好像有句中国的古诗可以描述此刻心情,怎么背来着……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下一句不记得了。 哦,游子归国心凉凉。 很顺。 他能感觉到中文天赋正随着踏上这块土地而飞快苏醒。 便利店老板娘在柜台后抻着脖子盯谢澜的手机。数据线另一头插着她的电脑,无论怎么折腾手机都不亮,电脑也无法读取设备。 “变砖了,没救。”她叹气说。 谢澜跟漆黑的屏幕又僵持了几秒,把线拔了,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自动往旁边让了让,让身后过来的人结账。 “就奶茶吧,不会挑。” “不知道喜欢什么口味。” “我也第一次见,不了解。” 旁边人说话带着一股敷衍,但嗓音有些清凉的质感,听起来很舒坦。谢澜下意识一回头,看到的却是一部手机,而后才是屏幕后的脸。 那个男生漫不经心地抬眸朝谢澜看过来,手腕随动作偏了偏。 谢澜迅速往旁边挪了一步。 那人识趣地把屏转过去捂在衣服上,低低说了句抱歉,拿着奶茶擦过。 谢澜蹙着眉正要把手机揣回兜,忽然被一股快准狠的拉力一扽,像有把勾子,不由分说勾着他整个人往右趔趄半步。他站稳后茫然抬头,只见那个风风火火的家伙书包上坠着他的相机包,从门口扬长而去。 谢澜:“唉——” 戛然而止。 卡壳了。 该怎么称呼来着? 朋友、先生、男孩,都不太合适。 在英国可以直接喊“ate”,“ate”的中文是什么? 我的小伙计? 很小的语言点,却能把语言系统错乱的人活活卡死。 谢澜不到三岁被带出国,在谢景明的坚持下,教养语言随之变成英语,此前培养的汉语体系几乎被摧毁,只有每年去伦敦小住的姥爷会跟他说说中文。三年前姥爷没了,这条道也断了。 非要定义一下,他的中文勉强算一年级小孩水平,可能还不如,虽然日常口语听不出问题,但用词不准常常语出惊人,听一段话容易跟丢,认字写字更是基本废了。 那人已经走到门口,对着手机飞快说,“我掏一下接机牌,先下了。” 而后他把手机锁屏揣兜,书包往前一抡,只听啪一声,被勾住的相机包就砸在了地上。 “……” 谢澜默默跟上去。 “这也能掉出来。” 男生嘟囔着捡起相机包,拉开拉链,掏出那台小巧的c牌最新款微单,娴熟地抠开折叠屏,按下开机键,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说那是他自己的相机,谢澜都差点信了。 谢澜在对方叭叭叭调曝光时走到他身后,欲言又止,犹豫之下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 “!!!” 好像不小心拍到了什么神经病开关。 只见那家伙猛地往旁边一蹿,手没拿稳,相机啪嚓一声又掉了。 这次没有防护,着陆清脆,不得好死。 “……” 他捡起相机,抬眸不悦道:“背后拍人,有病?” 谢澜比他更不爽,“看看相机坏了没。” 男生用袖子擦擦镜头,想重新开机却发现开机键已经塌陷进去,周围的机壳裂开,屏幕也碎了一个角。 他吸了口气,语速骤然起飞,“我说——这机子我才刚到手,创作热情正熊熊燃烧每天骗五万硬币都打不住,就这么被你背后袭击给cei了?” 刚才没看出来,原来是个说话强者。 失敬了。 但谢澜跟不上那么快的语速,只来得及听懂前几个字——“才刚到手”,还有后面断断续续一些关键词,“骗五万硬币”之类。 他琢磨了一会,刮走他的相机有可能是故意的,也有可能是无意的,但听这个话术,此概率是小偷。 看着眉目生动,实际是个长得好看的歹人。 那人眉皱得更深,“相机都完蛋了,你倒是说句话?我着急走,来不及跟你掰扯,全新零售价三九九九,微信还是支付宝?你扫我我扫你?” 谢澜皱眉消化这串连珠炮,消化到“我着急走”,后面的就忘了。 不重要,关键信息get。 “走什么走,抓到你了,我打警察。” “?” 一丝困惑爬上对面那双眸。 “你什么?” 谢澜懒得废话,低头看一眼报废的手机,有些烦躁地冲他伸出手。 “你有手机吧。” “干什么?” “打警察。” 对方沉默片刻,语速重新放慢,“要报也该我来报吧?不是,我被你带跑了,打什么警察?” “你打也行。”谢澜脑海中浮现一个成语,“毛遂自荐,也可以。” “……” 来往都是快速通过的行人,没人在意便利店门口僵持的两个男生。 原地沉默许久后,那人嘶了一声:“不会是脑子……” 话到一半扫到谢澜背后的琴盒,语气又转了个弯,“但还会拉琴?” 谢澜心烦地抓了一下空荡荡的背包带,“手机,快点。” 或许是在他反复强调打警察后终于知道怕了,那人表情微妙地变了好几次,最终隐隐露出些许柔和,看着他,轻叹一口气。 让人莫名背后发凉。 “确定要打警察吗?要不再考虑一下。” “求饶没用。”谢澜铁面无情。 一个女声忽然在背后响起。 “哎哎,这是你的吧?” 便利店老板娘小跑过来,拎着一个十分眼熟的黑色相机包。 她看到谢澜后松了口气,“还好没走远,东西掉我柜台上了。” 谢澜接过相机包,怔了两秒才一下子明白过来。 从冷酷无情到耳根发红只用了零点一秒。 从耳根发红到耳朵彻底充血,只用了身边那家伙恍然大悟地拖长调“噢——”一声。 那家伙把坏了的相机往手腕上一套,轻轻扬眉,“还打不打警察了?” “……” 回国出师不利。 2. 表妹 机场大厅整一面墙都是落地玻璃,阳光打在男生侧脸上,更突显出少年的轮廓分明。 他抬手掀了掀领口,谢澜发现那只手骨相很好,指骨清晰,腕骨细而劲挺。 手的主人开口了,“微信转我?” 谢澜犹豫一下说,“我不用微信。” “那支付宝?” “还没开,我手机坏了,你可以把银行账户告诉我。” “没支付宝?”那人一抬头,恍然道:“难怪说话有点怪,你是外国人?” “中国人。”谢澜立刻回答,“中文不好,但是中国国籍。” 他很烦,非常烦。 一模一样的相机,一模一样的官配相机包,还都喜欢挂在书包上。 问题是刚才勾住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视线扫到那人挂在身子一侧的书包,拉链上挂着一枚梧桐叶片的小装饰,还有个像铁丝没闭合的打蛋器似的玩意,估计就是勾来这段倒霉事的元凶。 男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瞅,皱眉把“打蛋器”拆了下来,嘟囔道:“车子明这个欠揍精。” “这是什么?”谢澜忍不住问。 “按摩头皮的,给智障儿童打通大脑经脉那种。” ? 对方随手将它丢进垃圾桶,“我叫窦晟,怎么称呼?” “aron”他的英文名和中文名发音有点相似。 “噢。你有人接吧?” 谢澜唇线微抿,很轻地“嗯”了一声。 窦晟拿起手机,慢慢说道:“我也是来接人的,我表妹刚回国。我先给她打电话说一声,然后跟你去找接你的人,让他赔我,你俩再私下算,你看行吧?” 其实没差别,来接谢澜的人也是陌生人,但谢澜没别的办法,只能点头。 窦晟背过身打电话,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没一会却见窦晟把电话摁了,边打字边嘟囔道:“不会走了吧……” 谢澜随口问,“几点的航班?” “四点五十降落,都二十分钟了还关机。” 谢澜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机票,“你表妹从伦敦来?” “对。诶?”窦晟猛地抬头看过来,“你也是?” 谢澜点了下头,“可能在等托运,或者过海关,去通道等吧。” 窦晟啧一声,“把这茬忘了,小马叔还做了个牌子呢,让她下飞机就感受祖国温暖。” 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叠起的海报,展开,把两行大字明晃晃暴露在谢澜眼前。 n xie 谢澜 欢迎回家!(笑脸) 帅哥表情地震。 “这是你表妹??” “嗯。”窦晟把手幅横在胸口往前走。 “等等!” 谢澜抬手扯住他袖子,身体挡在那两行字前。 窦晟一抬眼皮,“干嘛?” 谢澜问,“你知道她的长相吗?” “现在什么样不知道,有一张六七岁的照片,叛逆少女。”窦晟戳两下手机,往谢澜面前一举,“喏。” 黑眸红唇的小孩站在公园松树下,有些不高兴地看着镜头。 小衬衫小围脖小风衣小皮鞋,很正常的英国小男孩打扮,唯一有点像女孩的是前额别了一枚红色发夹,因为脑门磕破了,妈妈怕头发蹭到伤口才强行给他别上的。 谢澜两眼放空,突然有点想回英国。 谢景明实属狠人,竟然派出这种妖孽来花式驱赶他回去。 他把窦晟手里的海报扯走,三两下折了起来。 窦晟皱眉,“又干嘛啊?” 谢澜眼神含恨,“你确定是女的?” “不很明显是女的吗,关你什么事?” 谢澜盯着他没搭声,过了一会,窦晟忽然眉头一皱。 他的喉结轻轻滑了两下,保持淡定重新点开那张照片,举到谢澜脸旁。 许久。 “那个——” “敢问少侠中文名——” “谢澜。” “……” 核对过证件信息后,两人对着沉默了一会。 直到谢澜先开口,问候道:“初次见面,你好啊。” 听起来非常像“初次见面,你怎么不死啊。” 窦晟嘴角抽了抽,半晌才轻轻一点头,“嗯。挺好的,你呢?” 谢澜还没来得及翻白眼,他就又啧了声,凑近低声问:“你小时候爱别发卡?现在还有那种……独特的癖好吗?” “……” 谢澜双手拇指把另外八根指头关节全捏了一遍,才让表情没崩:“你妈妈知道我是男生吗?” 窦晟琢磨了一会,“应该知道,只不过电话里没说明白。” “还有谁知道这事?”谢澜又问。 “什么事?” 谢澜眼中写着暴躁,“表妹。” “噢……这个啊……” 窦晟手伸进口袋摸着手机,极低声说:“就一些粉丝,嗯,一百来万吧。” 谢澜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窦晟稳重地抬起头,“应该就我误会了,走吧,司机在停车场等着。” 司机小马是个单眼皮小胖,长了张笑脸,见面打招呼也十分亲切。 车很快驶出机场高速,开上h市立交桥,桥下是将城市一分为二的江,落日波光粼粼地洒在水面,城市倒影在那片金色中璀璨生辉。 小马边开车边介绍,“咱小区叫望江丽影,你记着点啊,从前叫望江巷外,打车说哪个都行。” 谢澜知道望江巷外,这个名字在妈妈手账里出现了太多次,望江巷外有参天梧桐,从屋里出来要向上跑三十二个台阶,阳光从梧桐叶缝隙撒下,在脸上留下几块明亮的光斑。 他垂下眸子,内心对寄宿在陌生人家这件事非常抗拒,打算一会饭桌上委婉推掉。 抛开不靠谱的儿子不谈,赵文瑛气质很不错,穿着一身浅咖色连身羊绒裙,明艳而落落大方。 她很自来熟,没有半点矜持和客套,谢澜刚喊了声阿姨就被她拽去洗了手,按到餐桌旁坐下。 赵文瑛笑眯眯:“坐飞机累坏了吧?跟你说啊,到姨这就是回家了,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我一下午没干别的,就炖这碗面了,快尝尝。” 白瓷碗里的鲍鱼白贝炖在金汤中,鲜亮好看,把下面的手擀面都盖住了。赵文瑛把筷子递给谢澜,又贴心地放了把叉子在他手边。 谢澜道谢后刚刚拿起筷子,就忽然听赵文瑛感慨地叹了口气。 “你跟浪静真的太像了。”她轻声说,“以前上学时她说想生大帅哥,教育得优秀又有礼貌,带出去倍有面子那种。现在看来真是心想事成啊,嫁了喜欢的人,生了这么棒的儿子,老天也算待她不薄。” 谢澜搭在腿上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谢澜妈妈叫肖浪静,在她过世四五个月后,谢澜整理遗物时发现了她二十多年来陆续在写的手账。 赵文瑛说的这些话,谢澜也在那些泛黄的纸页上看到过类似的文字。 那些墨迹渐退的文字让他窥见了母亲不为他所知的少女青涩,但时光却已将她从他身边永远带走了。 因为这一通忆往昔,谢澜把想好的推辞咽了回去。 “澜澜。”赵文瑛温柔问道:“你爸说你想在国内高考,不想在英国入籍了?” 谢澜不确定谢景明临时跟她说了多少父子矛盾,只能含糊地嗯了声。 “那阿姨帮你联系学校,课不能耽误,先把学上起来。” 谢澜闻言有点惊讶,他本以为谢景明找了个说客。 赵文瑛在手机上发了几条消息,问谢澜:“你念几年级?” 谢澜犹豫片刻,“可能差不多对应国内高二。” “那跟豆子一样,上哪些课?” “选课制,我选了数学,物理,化学,还有经济。” “哪科比较好?” “数学吧。” 谢澜立刻又说,“在国内肯定语文最弱。” 赵文瑛比了个ok,“你爸说你一直没转国籍,户口还在这片。正好明天高二下开学,校长答应你先去豆子他们班蹭两天,等分班考后再看适合去哪。” 谢澜了解过国内的教育体制,点头说了句谢谢。 赵文瑛切换成老佛爷的语气问窦晟,“这次分班怎么安排啊?” 窦晟歪在座椅里划着手机,漫不经心道:“理科分两个a,一个传统a,取总分前五十,一个数理a,冲刺明年自主招生的,取数学物理两科前三十,都满足就优先进数理a,后面的按总分五十人一班往后排。” 他语速很慢,不知是怕赵文瑛听不懂,还是刻意也想给谢澜解释明白。 赵文瑛点点头,“你们四班大多数会进数理a吧?” 窦晟嗯了声,“改班名,排后边的出去几个,老师都不换。” 谢澜听明白了,四班应该是当前最好的班。 看不出来啊,某人这种男女都分不清的,竟然还在最好的班。 赵文瑛回头对谢澜说,“争取考进前三百。我之前打听过,其实前三百的教师配备都算不错。” 前三百。 谢澜心里一震,直了直腰。 “一共多少人?” 赵文瑛感慨道:“这届人满,理科六百多呢。” “……” 他们好像对他的成绩存在一些误解。 谢澜正酝酿着如何纠正这个误解,赵文瑛却忽然突然看向窦晟,慈祥陡然收敛。 “对了,让你订的蛋糕呢?” 谢澜一呆,反应过来后下意识蜷了蜷手指,也跟着看向窦晟。 窦晟给自己又捞了一碗面,低着头呼噜噜吸面,含糊又冷漠地说,“哦,忘了。” “忘了??!”赵文瑛分贝陡然拔起,“你能不能靠谱点?!老娘一共就给你交代了两件事,第一件让去接机,第二件订个蛋糕,这点事都办不明白!” 赵文瑛噼里啪啦地数落开,窦晟揉了揉耳朵,闷头吃面不吭声。 谢澜心里倒松了口气,见第一面就一起过生日实在太尴尬了,以至于他都觉得窦晟的敷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他有恩。 刚刚放心,门锁忽然滴一声,说要开车走的小马又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个洁白的大盒子。 “豆子我都不是说你,蛋糕也能落在后备箱,还好我想起来的时候还没开远,你说说你。” 窦晟:“……” 谢澜:“……” 谢澜万万想不到今天的劫难还没完。 心情大起大落一整天,终于随着赵文瑛掀开盖子而迎来高潮。 粉嘟嘟的奶油蛋糕上用梦幻的蒂芙尼蓝写着—— 谢澜: 生日快乐,青春美丽,无敌可爱! 蛋糕一角的塑料王冠底端刻着一串花体英文:prcess “蛋糕店模板。”窦晟立刻说,“我可想不出这么土的词。” 谢澜呆坐一旁,心灵上又死了一回。 3. 分班考 谢澜的卧室在二楼朝南,是个带独立卫浴的套间。 赵文瑛指着隔壁,“你跟豆子挨着,有什么事不方便跟阿姨说,就直接敲他门。” 窦晟单肩挂着书包直接进了旁边屋,屈腿把门往后一蹬。 “破孩子。” 赵文瑛拦住门,“我是在跟你们两个人说话,你听到没?” 窦晟这才抬了下眼皮,“没听出来是在和两个人说话。” “你少来。”赵文瑛抬手在他胳膊上抽了一巴掌,“要是敢给我搞事情,就看我怎么治你。” 窦晟闻言看了谢澜一眼,非常敷衍地叮嘱,“明天考试,早点睡,晚安嗯嗯嗯嗯。” “明天就考试?”谢澜一下子转过头。 “对啊。”窦晟忽然笑起来,那种明媚让人想要一巴掌呼死的笑容。 他晃着那只好看的爪子,先比一个六,又比一个一,“六大科目,一天搞定。” 赵文瑛pia一声把他的爪子拍下去,“要死啊你不早说!” “我说了要考试。”窦晟满脸无辜。 “你说是明天了吗?!” 窦晟哼笑,视线投向谢澜,“上午语文数学连考,中间十分钟上厕所。下午理科综合,晚自习英语。” 谢澜一阵窒息。 赵文瑛咬牙切齿道:“做个人吧你,就你这样的还会有粉丝。” 谢澜一愣,“什么粉丝?” 不知是不是错觉,窦晟脸上有一瞬的僵硬。 “没有。我困了。”他说着快速闪入屋里,从里面把门咣地一推。 房门震动着落下一块挂着的牌子,上书“今日营业结束”。 谢澜:“……” 赵文瑛翻着白眼把牌子转过来,“不用理他,有事直接敲门。” 牌子反面是:“营业中:先投币再敲门”。 一头雾水。 赵文瑛没多逗留,给谢澜交代了换洗衣服在哪,留下一张国内的手机卡和一瓶“褪黑素”就出去了。 谢澜研究了一会才意识到“褪黑素”就是ton,帮助倒时差的。但他不打算吃,与其强行睡一宿,不如突击一下,重点看数学物理的中文名词,得能和他脑子里的知识体系对上才行,不然明天真要完了。 但问题是没有材料可看。 这趟和谢景明矛盾爆发,回国比计划中早了两个月,带的东西很少。小提琴和相机是必带的,除此之外就是手机,卡包,还有妈妈的几本手账。 现在手机变砖,什么也干不了。 正闷着,门外有人清了下嗓子。 窦晟低低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响起,“睡了?” “没。” 谢澜起身拉开门。 窦晟换了身睡衣,才几分钟的功夫,他已经冲过澡了,头发浸着水汽。 他本来就很白,洗完澡更白得发光,左手捏着一个透明塑料盒,盒里是两只黑黢黢的面包,右手拎着一台iphone。 他慢悠悠说:“这是我上一台手机,已经把旧数据抹了,先借你用。wifi已经连上了。” 正愁手机,手机就来了。 谢澜有点纠结。接了手机等于受人一恩,而且还是祝他“青春美丽无敌可爱”的人。 但没手机的话明天考试也就彻底完蛋了。 “要不要啊。”窦晟懒洋洋道:“我语速够慢了吧,你这大脑是不是有点接触不良?” 谢澜把手机接过来,淡淡道:“谢了,正好我把相机钱转你。” “嗯。” 对话到这就该结束,但窦晟没走,依旧倚着他的门框,“有时差没?抽屉里有教材,不睡觉的话可以抢救一下。” 谢澜下意识回道:“没事。” 窦晟哼笑,“随便,爱看不看,我就是友情提醒,看你很在意考试的样子。” 他说完就走,刚转身又回过头,“捞面巨难吃吧?也就赵文瑛女士爱吃那玩意。” 谢澜:“?” 他确实吃不惯,但如果没记错,这人吃了三碗。 满嘴鬼话的家伙面不改色,抠开塑料包装盒。 “脏脏包,吃不?” 谢澜一愣,“什么包?” 窦晟嗤了一声,掐起其中一块,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分你一个好了。生日快乐啊,岁岁安康。” 他趿着拖鞋,又回到隔壁,抬脚把门一蹬。 刚被赵文瑛翻过来的牌子又翻了回去,变回“今日营业结束”。 谢澜看了一会那块牌子才关上门。 手机是上一个型号,顶配,成色非常新,淘汰下来实在有点浪费。 数据同步预计一个半小时,他把手机放在一旁,目光落在旁边的塑料盒上。 可可粉和巧克力酱层层堆叠,在灯光下诱惑力十足,把晚上的豪华捞面比的啥也不是。 住下了,手机也接了,还有什么可拧巴的。 他抽张纸巾垫着把面包拿了出来。 巧克力果然很浓郁,苦苦甜甜,扎实顶饱。 谢澜盯着数据进度条,不知不觉就把面包吃完了,擦擦掉在桌面上的屑屑,打算先洗个澡。 一开浴室灯,镜子里一张俊脸鬼画魂。 “oh y……” 满口漆黑。 “……” 谢澜一脸呆,对着镜子紧紧地抿起了嘴。 半夜一点,手机终于从云端恢复了数据,谢澜把系统语言设成中文,下载微信注册了一个账号。 冥思苦想半天昵称,一开始写了renaissance,后来又查着词典改成汉字“文艺复兴”。 头像暂无。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聊天列表亮起一个红色的小1 ——“rjjsd”来自“附近的人”向您打了个招呼,留言“窦晟”。 这两个字他都不认识,但头像是一颗豆子,赵文瑛似乎这么喊过窦晟,应该就是隔壁那位。 不是已经今日营业结束了吗? “你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开始聊天吧!” 对话框里一片死寂,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死寂了十分钟。 谢澜随手点进他朋友圈,内容设了仅3日可见,空空如也,背景图是仰拍的梧桐树,下边有两个字签名。 “不给。” 谢澜看了一会又点出去,对话框里仍然空白。 真营业结束了? 他琢磨一会,遵循操作提示绑上卡,找到转账功能,试着转了一笔3999过去。 橙色小信封只存在了两秒,就迅速蒙上一层灰色滤镜。 显示“已接收。” “……” 看来营业结束了,但财务还在线。 第二天,英中主教楼高二四班迎来一条猛料。 车子明屁股后冒着烟冲进教室,一嗓子让叽叽喳喳挪考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帅哥跟窦晟一块进了胡秀杰办公室!” 班级里一阵寂静,过半天人群才一下子炸了,“什么帅哥?” “跟窦晟一块?” “是碰上的还是勾肩搭背?” 车子明两手一摊,“没勾肩搭背,还保持了点距离,但不像偶然碰上的,懂吧?” 底下人一通猛点头。 车子明挨个扒拉开过道上的学生,一路小跑到学习委员戴佑旁边,“豆子有没有透露什么?是跟人打架了吗?” 学习委员戴佑高高瘦瘦,带着一架银色框眼镜,桌上摆了一排瓶装咖啡。 “没说。” “啊这——” 坐在戴佑后边的男生臊眉耷眼地瞅了车子明一眼,“还有心八卦,再过十分钟发卷了,还不挪桌子。” “来了。”车子明把他旁边那张小桌往外拉了半米,挪完又忍不住回过头顺着后门往外看,眉毛一挑,“窦晟来了——等等,那帅哥也来了!” 一个班的人呼地一下回过头,四十多双眼睛直勾勾地往外扫射。 站在教室后门的谢澜突然感觉后背一凉,一回头,四十只猫头鹰死亡凝视。 他差点腿一软。 高二年级教导主任叫胡秀杰,神情严肃,语气冷厉,衣服和头发都理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中西方人民皆可感知的难缠。 她在后门口清清嗓子,四十多双眼睛瞬间转了回去,众人后背拔直,目视前方。 谢澜好像听到旁边窦晟喉咙里低低笑了一声。 一回头,却见窦晟神情淡漠,还很没事人一样和他对视。 胡秀杰说,“基本情况和你交代了,今天分班考,窦晟跟你说过的吧?” 谢澜点了下头。 “学校还不知道你是什么程度,英国和国内应该差蛮多,这次考试是为了分班,目的是拉开梯队,所以强度比较大,你尽力就好。”胡秀杰说,“考完差不多三天出成绩,之后就算去别的班,三天也够熟悉环境了。” 谢澜听懂一部分,又点了下头。 胡秀杰指着靠窗最后一排,那里是整间教室唯一挨着的两张课桌,还没按照考场要求分开。 “你就先和窦晟坐那吧,拉开桌子准备考试。” 谢澜从班级前门走进教室,四十多双眼睛盯着他。 有人小声嘀咕,类似“小倒霉刚来就考试”、“怎么直接来四班”之类的声音。 他装作没听见,从讲台桌后穿过,窦晟懒洋洋地走在他前面。 路过倒数第二排,左边的男生拦住窦晟,“什么情况啊?” 窦晟没理,把最后一排靠过道那张桌子向外拉了半米,自己坐进里面,“消停考试。” 那个男生不放弃地又把头朝谢澜这边拧过来,“帅哥,你叫啥?” “谢澜。” “啊,幸会,我叫车子明。你打哪来的?” 一个长得不太高兴的男生扭头瞪了那人一眼,“你想挨胡秀杰呲,别拉新同学下水。” “喔。我好奇嘛。”那人摸摸鼻子缩了回去。 胡秀杰在黑板上板书了第一门考试时间 7:30-10:00,而后将一沓卷子拆成六份,从前面一组组传下来。 卷子传到谢澜手里刚好最后一份,第一张是几乎两整面字,共三篇文章,每一篇后面跟着三道选择或文字题。 谢澜大致扫了一眼,认识的字比想象中多,估计超过一半了。但题目都非常绕,也不能说理解费劲,只能说完全不会。 贵在沉着,他又向后翻了一页。 第二页的阅读材料短了不少,寥寥几行,可惜是文言文。 再往后,诗词填空,过过过。 识时务者为俊男,他迅速认清处境,直接把卷子翻到最后一张,打算通过essay混一点分。 国内不叫essay,叫“作文”。 题干—— 墨子说:“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 英国诗人约翰;多思说:“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每一个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部分。” 要求:结合材料完成议论文,立意自定,不少于800字。 谢澜对着几行字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久。 而后,他缓缓拔开笔帽,圈出了材料里唯一字能认全且算是能看懂的半截短句——“没有人是自成一体”。 嗯。 可为什么呢。 人怎么就不是自成一体了? 身边某人忽然低声慢悠悠道:“你可以把阅读抄在作文纸上。” 4. 土狗 一上午考完,四班精锐们失去了脊梁。 谢澜倒还好点,数学挽救了他的心情,尤其在发现每道题都能读懂后直接起飞。 卷子收上去后,他在最后排抬眼一望,脑海里蹦出个成语——伏尸百万。 “同桌啊!鲱鱼桌桌——”车子明扭头朝左边臊眉耷眼那位哭诉,“我死了。语文不是强项也就算了,数学我强项都考砸了啊。” 被叫“鲱鱼”的男生没精打采道:“别提,老子数学一百一封顶好吧。” 停顿一秒,两人同时回头,直勾勾瞅着窦晟。 “豆子,你考的怎么样?” 窦晟从手机屏幕上飞快抬了下眼,“一般。” “窦晟也一般!” 整个班放挺的人都从桌上撑了起来。 那些渴望的眼神,谢澜脑海里又噼里啪啦蹦出一串优美的汉语言—— 枯木逢春。 久旱逢雨。 回光返照。 痴男怨女。 好像开始不太对了…… “看我干什么。”窦晟活动下手腕:“考完还讨论,就没别的事可干了?” 他说着,伸手往谢澜桌上一按。 谢澜:“?” 窦晟对他核善的眼神回以一笑,低头继续玩手机。 “对哦。”车子明恍然大悟,“都忘了还有一新来的帅哥了!” 众人恍然:“对哦。” 谢澜:“……” 他算发现了,这个精英班人均猫头鹰,表达关注的方式就一个字——盯。 看啊,十点钟方向那只穿白毛衣的,微胖的身躯圆溜溜的眼,端庄喜庆,雪鸮无疑。 两点钟方向那只穿咖色外套的,两眼微眯,犀利中又透着一丝羞涩,是雕鸮。 被盯了足足半分钟后,一个高马尾女生破冰说,“我叫董水晶,是四班班长,新同学叫什么?” “他叫谢澜,我问过了!”车子明抢答,“应该是转校的吧?” 谢澜嗯了声。 底下人立刻七嘴八舌开了。 “附中的?” “不说附中这届没帅哥吗。” “那三中?九中?” “三中九中优势学科不一样,牛顿第二定律和夹逼定理你更常用哪个?” “……”谢澜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膨胀:“之前在英国上学,学校是chester” “哇!” 猫头鹰们扑棱起来了。 “英音!” “英国高中难申吗?” “高中就出去,雅思得七点五吧?” 车子明哐哐捶着他的桌子,“那你初中也在英国念的吗?小学呢?为啥回国?明年在国内高考吗?” 一个戴银框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男生转着咖啡瓶子问,“英国也分数理化吗?满分多少?” “无聊。”鲱鱼撇撇嘴,回头瞟谢澜,“你觉得刚才题难吗?” 谢澜:“……” “有完没完,我头都听大了。”窦晟轻嗤一声,放下手机,“去食堂么。” 谢澜在一只窦晟和四十多只猫头鹰之间选,装作犹豫了五秒钟,果断站起来。 车子明又盯上窦晟,“你俩什么关系?” 窦晟想了想,“就算——算学校里的短期监护人吧。” 谢澜:“?” 猫头鹰们:“啥?” 车子明品了品,“谁监护谁?” 窦晟微笑,“有那心思挖人老底,不如回忆下,数理a留多少人来着?” “……” 车子明声音开始哆嗦:“三……三十!” 如风过战场,遍地死寂。 窦晟——谢澜愿称之为猫头鹰猎人。 窦晟临出班门还不忘补上一刀:“四班小白兔出去还不让人生吞了,昨晚我梦见考砸分出去,醒来枕巾都哭湿了。” 猫头鹰们:“……” 食堂和主教之间隔着小操场,林荫道在小操场一侧,三月初树还没抽芽,那些枯枝张牙舞爪地拧巴着。 考试压堂半小时,这会窗口只排着几个人,谢澜排队时戳开了ssenger。 他拽着屏幕往下扫,谢景明从昨晚到现在轰炸了七十多条,最新一条是几分钟前,问他中午吃什么。 谢景明在多半意义上算是称职的父亲。长到这么大,谢澜也只有两件事对他不满。一是他执迷于角色扮演英国人,二是在那个人离开仅仅两年后,他有了关系亲密的女人。 谢澜看着满屏的字母,回了一个端正的汉字。 “嗯” 几秒种后,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新的:“我最后是问句。” 谢澜回:“原来你还会说中文。” 对话框陷入沉默。他捏着手机给了谢景明一分钟机会,没收到回复,于是把ssenger关了。 学生一卡通还没办下来,手里只有胡秀杰给的临时饭卡,白擦擦的有些刺眼。 两荤一素,主食米饭,标配两只蛋挞,一刷9块4,便宜到了感人的地步。 刚坐下没一会,车子明和鲱鱼也过来了。 鲱鱼坐下前冲谢澜打了个招呼:“哈啰,我于扉。” “痛彻心扉的扉。”车子明接话,“别看他一天到晚耷拉个脸,其实是富二代,被他爸用钱拍傻了。” “滚。” 于扉长得蛮帅的,就是一直丧着脸,颓废的神态似曾相识。 谢澜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像伦敦邻居养的那条法斗。 车子明还在叭叭考试的事。 “老天爷,我第一次被数学考傻了,之前没下过135,这次过百都难。” “是吗。”窦晟抬了抬眼,“刚路上还听老马跟别班老师说,没想到连四班都觉得这么难,他很受伤。” 车子明差点把嘴里的菜又吐出来,“我操这莫名其妙的愧疚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唠嗑声音很低,语速又快,谢澜竖着耳朵努力练听力。 “豆子考的到底怎么样?” 窦晟说:“一般,不确定能不能满。” “……我操。” 车子明一脸见鬼,“我就多余这一问,天天上赶着给你这个逼神创造机会。” 逼神这个词谢澜没听过,但估计不是好话。 他不想表现出很没文化的样子,只能在心里结合上下文默默揣测。 “诶诶。”车子明扒拉他,“你呢?” 谢澜犹豫片刻,“我语文不好……你们班通常多少分?” 低头吃饭的窦晟忽然挑起嘴角,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又没事人一样继续吃。 车子明想了想,“语文分不太稳,这次题难,估计得大幅度降。” 谢澜刚要松口气,就听他继续说,“也就115?” “……” 谢澜估计自己也就15。 自闭着吃掉两个蛋挞,余光里一个高瘦的身影朝这边过来了,是戴银框眼镜那位,路上窦晟说叫戴佑。 他嗯嗯着跟车子明打了招呼,走到窦晟和谢澜中间,弯腰低声道:“那个搞竞赛的好像碰到点麻烦。” 窦晟嗯了声,伸手捏着蛋挞的锡箔托,脖子一仰,把蛋挞倒进嘴里。 三秒后,喉结一动,蛋挞消失术。 谢澜:“?” 他把什么给喝了? 窦晟在车子明面前打个响指,“把我盘子送了。” “你还剩一个蛋挞没吃呢。”车子明回头,“干嘛去?” 窦晟随手把第二只蛋挞放进谢澜盘子里,“看看有没有闲事可管。” 戴佑笑眯眯,用哄小女生的语气哄蠢蠢欲动的车子明:“吃你的饭,理综也想接着跪?” 一直低着头仿佛早已睡着的于扉忽然抬了下眼皮,“在哪?” “食堂后头那死角。”戴佑说,“别跟来,人太多不……” 话到半截戛然而止,谢澜明明没大听明白,但却敏锐地朝门口看了过去。 食堂门口三个人,两个穿着让人很难相信是白t的白t,飞舞的涂鸦连成片,一个寸头,一个长毛,气质上一目了然,是世界各国都有产的校园小痞子。 第三个就比较独特了,英中没人穿校服裤子,至于原因……看到那条裤子就能懂。但这人衣服裤子穿了一整套,皮肤偏黑,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领口翻出一截红毛衣,把校服穿出了最大程度的土味。 三人推搡着往这边走,准确说是长毛推着校服,就像抽陀螺,走两步抽一下。校服脚步又碎又赶,但又克制着不敢离开那条胳膊范围内,一次又一次被往前抽。 直到离闸口近了,他才回头问道:“吃甚么?” 嗓音破哑变调,长毛二话不说抬手照着他脑袋抽了上去! “啪”一声,宽大的t恤袖子抡在脑壳上,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土狗。”长毛一下下用袖子拍着他脑壳,“训练过你闭嘴吧?你口音辣耳朵不知道吗?” 被叫土狗那位不躲也不吭声,改抬手指着窗口,用眼神询问。 长毛说,“剩什么就吃什么,要不是为了收拾你——” “咳。”一旁寸头清了清嗓子。 长毛瞟一眼不远处的职工,话一转弯,“闭嘴打饭,送过来。” “土狗”依旧沉默,转身走到窗口去打菜。 “操。”车子明把筷子一拍就要起身。 窦晟伸手把他按了回去,“吃你的饭。” “能看得过去吗?这哥们是老马从z村挖来的数学尖子,要跟他搞竞赛的。” 于扉冷漠地戳着炒蛋,“不是还没进咱班么。” 车子明瞪眼:“你说的这是人话?” “问题人家现在没干起来,你去尴不尴尬?” 车子明一呆,过一会忽然想起来,看向戴佑,“你在外面就看见了?” 戴佑看了窦晟一眼,窦晟不吭声,修长的手指捏着蛋挞的锡托玩,像是突然对那玩意起了浓厚的兴趣。 不远处的“土狗”已经打了三份饭,两份满当当,还有一份只打了个青菜。刷卡时他从兜里掏出块花布,拆了好几折,露出来和谢澜一样的临时卡。 他神色很平静,就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些。 谢澜回过神,刚好听见窦晟含糊地回了车子明一句,“不能先动手。” 戴佑也说,“各位,别主动惹事,明白不?” 车子明无奈点头,“嗯嗯知道,咱豆子不是普通人,百万大军呢,注意影响。” “什么?” 谢澜筷子一僵,问窦晟道:“什么百万大军?” “啊。”车子明稀奇道:“你不知道?他可是b站大up主,粉丝刚破百万。b站你知道不?就跟你们国外油管差不多。” 窦晟沉默了两秒,“说到b我突然想起来,数学最后一题是不是选b?” “啊?b啊?”车子明一秒垮了,哭丧脸说,“我abc犹豫半天最后选了a。” 戴佑都被他逗乐了,“一共就四个选项啊哥。” 谢澜笑不出来。 因为他想起昨天机场便利店,窦晟就是在对着手机说话。 突然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考试日中午基本没有休息时间,回去醒醒饭困就到点了。距离发卷还有三分钟,谢澜瞟一眼旁边的空座,准备抓紧上个洗手间。 教学楼是深u型,很不幸四班在u型这一头,男厕所在另一头,好在车子明说可以去附近的教职工厕所,高二组男老师都在另一头,平时不过来。 谢澜刚踱到男厕门口,就从门上的小窗瞟见一撮熟悉的长毛。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拉开了门,厕所里“土狗”被摁在洗漱池旁,嘴里溢着泡沫,洗手液打翻在旁边。 谢澜愣了,长毛和寸头也愣了,两方就这么对着静止了几秒钟,“土狗”还保持着被摁在洗漱池沿的造型。 里头隔间哗啦一声冲水,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走了出来。 窦晟神色淡然,手指捏着裤腰垂下的两条带子,漫不经心地收紧系了个结,把衬衫下摆拉好。 长毛和寸头显然没想到外面闯进来一个,里面还藏着一个。他们从上一个愣住的状态无缝衔接到下一个愣住的状态,注视着窦晟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 窦晟走到洗漱池旁,捞起洗手液挤了两下,拧开就近的水龙头。 水哗地一声流了出来。 头被摁着的“土狗”突然爆出几声破哑的怒吼。 “放开!放开!!” “操你们血老母!给老子放开!” 细碎的洗手液泡沫顺着嘴角淌出来,又流进衣领。 水声一下子停了。 窦晟拧上水龙头,拧紧,开口道:“让你们放开,听见了吗。” 长毛张嘴回道:“滚。” 窦晟瞟他一眼,扯两张纸巾擦手,清晰而利落地说了两个字。 “菜逼。” 门外静止的谢澜好像一下子被这两个字给盘活了。 又是个没听过的词,但感谢窦晟情景演绎式教学,他dna觉醒,瞬间领悟了这两个字的意思,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呵。” 长毛和寸头立刻朝他看过来。 谢澜连忙解释:“没有笑话你们,只是觉得他形容的很生动。” 两人:“……” 谢澜怀疑自己措辞有问题。 因为这句解释不仅收获了窦晟惊艳的目光,还直接把长毛的仇恨拉到了自己身上。长毛松开“土狗”,气势汹汹就朝他冲上来,经过窦晟身边,被窦晟伸手当胸拦住,像一颗半空遭人截住的篮球一样被狠狠地掼了回去。 手掌击打在胸口,清脆的声音在厕所里回响。 窦晟低头看看手掌,好像难以接受自己出手了这个事实。 “你怎么动手打人呢。”他问长毛。 长毛:“我操?” 从中午在食堂就一直沉默的寸头飚了一句脏话,“四班的是吧,想找不痛快就来干!” 窦晟没什么反应,走过来从裤兜摸出一个硬硬的方块拍进谢澜手里。 “帮我收着,考你的试去。”他低声在他耳边说,“别多想啊,今天是意外,英中学风其实很端正的。” 谢澜:“?” “不许跟我妈告状。”窦晟又补了一句。 谢澜:“?”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窦晟转身向后抬腿,熟悉的动作,咣一声把门在他面前蹬上了。 里面的声音就此被阻隔。 空荡寂静的走廊,谢澜低头看了眼手心—— 一台gopro相机,贴着标签“易碎勿动,否则赔5299”。 5. 砸场子 谢澜直到回座位拿到理综卷子都还在迷惑。 学风端正这词还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还有,窦晟到底碎过多少相机? 教室很安静,只有笔落在卷纸上沙沙的声音。昨晚谢澜只临时突击了数学和物理的中文名词,到化学就基本完了。 只见平平无奇一张卷,通篇都是——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在谢澜眼里:? 他哗哗翻到最后一页,气得乐了一声。 “妈耶。”车子明在前面嘟囔,“新来的被考试折磨疯了。” 谢澜索性先只挑着物理做。 做完选择填空他又忍不住想,快一个小时了,窦晟还没回来。 不会被打死了吧。 刚想到这,班级前门响了一声,某人从门外闪进来,在监考老师的怒瞪下回到座位。 谢澜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瞟着他。 脸上没有明显的伤,但头发比上午更蓬乱了点。 答卷还很赶,连草纸都不用,笔尖顺着视线点两下后直接把选项一勾,快速下一道,仿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距离收卷还有一分钟,胡秀杰出现在门口。 身后站着三个家伙——鼻青脸肿的长毛和寸头,面色红润的“土狗”。“土狗”朴实的脸上有些许羞赧。 铃响瞬间,胡秀杰冷声道:“窦晟,出来!” “来了。” 窦晟在卷子上飞快划下最后几笔,起身把卷子往前桌鲱鱼手里一拍,快步从前门出去了。 “操了。”车子明干瞪眼,“说好的不主动出手呢!” 于扉叹气,“真够疯的。戴佑去看看?” 戴佑转着咖啡瓶子皱眉道:“没发作业也没发卷子,找不到去办公室的借口啊。” 三个人忽然同时看向谢澜。 谢澜:“嗯?” 戴佑笑得很纯良,和他的好兄弟窦晟如出一辙。 “谢澜同学教材没领吧?考了一天还没跟胡秀杰长谈吧?” 车子明拍案而起,“就知道你要去办公室,我给你带路!” 谢澜:“我没……” 戴佑打断他:“作为学习委员,我也有义务陪同。” 于扉垮着脸:“那要不……我去吃饭?” “做梦!” “……” 其实谢澜早上来过办公室,当时外面人来人往,这会却很神奇地半条走廊都没人。 门没关,窦晟挨着窗沿站着,白衬衫下摆散在胯骨附近,显得侧腰很单薄,但身形仍然高而挺拔。 他一手揣在裤子兜里,偏头看窗外,神情冷峻。 长毛寸头正添油加醋地朝胡秀杰诉苦,顺便把自己摘出去。但胡秀杰锋利的眼刀却一直落在窦晟脸上,等他们说完了,她才冷问道:“我想听你说。人是你打的?” 窦晟从窗外收回视线,一点头,“我打的。” 透着一股无声的嚣张和不肯低头。 胡秀杰问:“为什么?” 窦晟笑笑,偏过头瞥那两人一眼,“辣眼睛。” 两人当场脸色很难看,不明真相的胡秀杰脸色更难看,拍着桌子喊:“你给我说人话!收起那副无法无天的架势,我就是惯的你!在学校玩手机玩相机也就算了,现在连分班考这种大考都敢给我旷,我理综你都敢不重视!还出去打架,四班装不下你了是不是?想换班你直接说!” 她训起人来嗓门洪亮如钟,像拿着漏斗把话一吨一吨往人耳朵里灌,连谢澜都愣是听清了每个字。 整条走廊回音一重重,远处路过的学生纷纷掉头离开,难怪周围没人。 气氛有点凝固,谢澜看着蹙眉沉默的窦晟,忽然有点紧张。 他已经体会到这哥有多疯了,跟年级主任吵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谁料窦晟沉默一会后松了松眉头,垂眸低下声,“理综还是答完了的,老师。物理我还用了演草纸呢。” 谢澜:“?” 胡秀杰一脸麻木,“那我还得谢谢你?” 窦晟嘴唇一抿,过一会才小声说,“不用,物理是我最喜欢的学科,干再出格的事我都不会耽误物理考试,我要对得起老师家长,更要对得起自己的理想,请您放心。” 长毛二人脸都被这出戏震裂了。 胡秀杰冷笑,“你理想又变成我物理了?上周不还跟马老师说是数学吗?” 她边说着,边把窦晟往里拽了两步,把一旁没关严透着冷风的窗缝推上。 车子明缩在谢澜后头抖啊抖,“我要笑yue了。” 谢澜下意识问,“yue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吐了,是个拟声词,吐的时候不都yue——开头吗。”车子明语重心长,“海归,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他只是随口一说,谢澜却认真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拟声有点恶心,但不得不说简洁生动。 汉语真的很优美。 “老师,不是的。”王苟忽然开口,努力用那副破哑的嗓音说着普通话,“辣眼睛这句话是窦晟同学的讽刺,原本是他们两个对我说的。” 胡秀杰一扬眉,“对你说什么?” 王苟之前平静,这会面对老师却有点紧张,声线都哆嗦。 “他们觉得咱说话辣耳朵,不许咱说话,从上周提前补课就开始了,甩也甩不掉。今天在茅房不小心开口破了戒,他们就想治治我,被这位四班大佬给撞上了。” 窦晟听到这,又偏头看向窗外发呆去了。 “一开始咱也劝大佬别耽误考试,大佬也听劝,但好么,这俩人不听劝啊!一通嘁哩喀喳上来就干,咱说瞎话吗?咱可不敢啊。还从背后偷袭人家,要不是大佬身轻好似云中燕豪气冲云天,今天这理综就真别考了,现在就去医院横着。你说说,这能赖人家还手吗?不能够啊!” 他越说越紧张,越紧张越话痨,自问自答,来了段单口相声。 谢澜对传统文化不够了解,但还挺喜欢相声的,抑扬顿挫阴阳怪气,跟不上也能听个热闹。 王苟打住了,颤巍巍解释,“不好意思啊老师,我一紧张就爱给自己捧哏。” 胡秀杰眉头拧成个疙瘩,“什么毛病,改了!” “好的老师。” 长毛慌里慌张叫唤:“我们骂他是不对,但我们没动手打人!他俩绑票怎么说都有理,合着是我们受伤的更有错?” 窦晟闻言回过头,一抬眸却刚好和门外的谢澜撞了个对视,眸中原本那丝不耐烦的情绪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谢澜会过来。 但他很快收回视线,走到长毛面前,一伸手攥住了他的领口。 胡秀杰立刻喊:“窦晟给我放手!无法无天!” 谢澜盯着那只手,纤长白皙,每一枚关节紧攥暴起时都很有力量。 真好看。他在心里忍不住感叹。 拉琴这么多年,观察一个人时总是下意识先观察手,窦晟的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窦晟哼笑,“你还挺有逻辑?人是你们欺负的,架也是你们先约的,一样的中国话带点方言就被你们侮辱,我还以为你们多狂,结果受点伤还拿出来说?我受重伤我说了么。” 胡秀杰一愣,下意识地打量起他,“你也受伤了?” “伤了。”窦晟撒开手,想了想,扶住后腰靠下的地方,“尾巴骨疼。” 车子明趴在谢澜后头低声嘟囔,“那叫尾椎。” 胡秀杰明显紧张了起来,“骨头疼?” 长毛骂道:“你他妈还是个人?老子没打你后腰!” “怎么没打。”窦晟漫不经心抬手朝门外一指,“他都看见了,回班还帮我检查伤情呢。” 一屋子人扭头盯了过来。 谢澜一呆。 胡秀杰皱眉,“考试呢,你俩在后排捅咕什么了?” 窦晟懒洋洋道:“没什么,扥开裤腰给他看一眼就完,一秒钟的事。” 谢澜:“??” “是吧。”窦晟淡定回头看着他。 车子明在后头戳谢澜,“天哪,你还看他裤腰里了?” 谢澜麻了。 许久,他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妈的贱人。 他在心里用优美的中国话问候。 晚自习还要考英语,胡秀杰没扣人太久,就说这事还没完。 谢澜几人先回来时已经在发卷了,窦晟比他们还晚几分钟,他在一群猫头鹰的注视下回到位子,低头看卷,对谢澜核善的眼神视若无睹。 胡秀杰紧跟着出现在前门,脸色活像吞了一把刀片:“你们就飘,就作,今天一天我光听各科老师吐槽你们考得差了。等着我一个个找你们谈话!” 班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胡秀杰走了,大家才松口气准备听力。 英语考试有点白痴。 简不简单就不说了,关键有些题让谢澜这半个英国人都一头雾水。 无聊至极的试卷激发了被压抑一天的时差反应,谢澜火速答完卷往桌上一趴,用不了几秒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刺耳的铃声响起,小组长来抽走了他胳膊底下压着的试卷。 谢澜好一会才从半魇的状态中挣出来,迷茫抬起头,眼睛还没适应光线,就见一男老师大步踏上讲台。 四十多岁,眉目温和且神采奕奕。他和英语老师打了声招呼,拍拍讲桌道:“唉唉,先别放学,我先问问,新来的谢澜同学呢?” 谢澜半困半醒举了下手。 男老师一脸喜气地盘着手里的保温杯,“卷子才批完一部分,我忍不住先来认认人。厉害啊,这套卷能给我出个满分!名震数学组,你这是初来乍到一战成名啊。” 好长一大串话。 谢澜还半闭着眼迷迷糊糊消化着,一屋子猫头鹰就哗地炸毛了。 车子明眼珠子瞪溜圆,“满满、满分??!” 鲱鱼也没忍住回过头,表情复杂地嘟囔了一句“靠”。 “这卷子一百五??” “我日,不是说外国人数学不好吗?” “什么鬼啊!” “来砸场子的吧!” “我心态崩了。” 一片炸锅中,只有谢澜左手边是静的。 ——某个不知何时也在考场上倒头睡着了的窦某人。 几秒种后,某人自己醒了,缓缓坐直,搓了搓压红的脑门。 黑眸中勉强蓄起些清醒,先瞅了谢澜一眼,又看向讲台桌上方。 窦晟没睡醒的嗓音比平时更低,还带点软和。 “什么叫出了一个满分?” 重音在“一个”上。 老马挑眉的样子像只幸灾乐祸的长耳鸮:“你别想了,你卷子我先挑出来批的,最后一问根号下二百四十三没化简,扣两分。” 窦晟:“……哦。” 一个情绪不高的哦字,像一张清凉符拍在谢澜脑门上,比磕了一把薄荷还让人神清气爽。 谢澜瞟了一眼左边,淡声道:“下次你可以把常见平方根抄在作文纸上。” 窦晟:“嗯?” 他对着他愣了两秒,而后垂眸笑起来,低低地说,“报复心还挺重。” 6. 语文 晚上八点十分放学,天早黑了,校园里亮起路灯星星点点的光。 一行人走在一起,车子明戳着手机说,“我拉你了啊,没老师的这个群。” 谢澜手机随之一震。 “车厘子”已邀请您加入群聊“四班炯炯有神” 他正斟酌着打个招呼,车子明又紧接着发了一条。 -车厘子:让我们开启新同学欢迎仪式! 手机立刻狂震起来。屏幕刷刷刷向下滚,全班整齐划一打出同一个表情包—— 猫头鹰注视jpg 谢澜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一轮表情包炸完。 -水晶:欢迎啊,一百五大佬。 -vt:四班欢迎强者! -可颂:昵称不该叫文艺复兴,该叫高斯在世。 底下人又开始刷各种各样的猫头鹰千娇百媚打滚笑表情包。 车子明捧着手机嘿嘿乐,“你觉不觉得咱班同学有点像猫头鹰?” 谢澜默然看着他,点头。 “那就对啦。猫头鹰是四班招牌,要的就是这股气质,咱班口号俩字儿——精!神!” “……哦。” 窦晟左肩挂着书包走在谢澜身侧,一阵风迎面而过,他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指缝间留住一片风中卷着的梧桐。 戴佑笑说:“都快抽新芽了,竟然还有枯叶,怪稀罕的。” 窦晟眼中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轻轻捏着那片干枯微卷的叶子。 车子明水完群又问,“英国高中数学到底什么水平啊?” 谢澜捏了捏被风吹的冰凉的指尖,“其实不如国内,我学ac,所以才能适应。” “那是啥?” 于扉白他一眼:“这都不知道。欧美的高中数学竞赛,分级的,谢澜这样起码到ac12了吧?难度跟国内差不多,但国内侧重更高级的数学知识,ac偏抽象数学原理。” 谢澜听了个大概,随便嗯了声认同。 窦晟扭头看着他:“敢问排名?” “前1。” 于扉长吸一口气,“牛啊。” 车子明嘶了声,“诶,那你觉得这次理综难吗?” 谢澜犹豫着回答:“物理……还行。” 车子明点头,“就是不难的意思,牛逼牛逼,化学呢?” “……”谢澜沉默了一会,“不知道。” “啊?” 谢澜叹气,“看不懂题。” 身边窦晟往另一边偏过头,谢澜瞟他一眼,发现他嘴角紧抿,似乎在忍笑。 谢澜冷漠收回视线。 “啊……”车子明立刻安慰他道:“那可能国内就是化学进度更快,没事,你这脑子好追。” 谢澜不想回忆那套大片空白的理综卷子,拽了拽书包没再吭声。 “唉唉,鲱鱼,看校门口。”车子明又去捅于扉:“陈舸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校门外人来人往,车子明说的是白天坐在后门旁的男生,瘦削锋利,谢澜早上和他有过一次眼神触碰,那双眼睛明明很好看,却十分晦暗。 “这次分班他必得走了。”戴佑有些可惜道:“当年的中考全市第二啊,可是和豆子一起并称过四班双杰的人。” 车子明压低声:“我还记得高中第一天开学他多意气风发啊,谁能想到……希望他也能触底反弹,就像咱家……” 窦晟忽然开口打断道:“议论人家干嘛,闲死得了。” 他抬手将一个东西塞进谢澜手心,“送你个礼物,别跟我妈说今天打架的事哈。” 谢澜摊开手心,冷漠脸看着那片枯叶。 绝对不说,只给你妈写封信行不行。中英双语那种。 然而事实是赵文瑛压根没回家,据说今晚连着三局应酬。 小马买了广式点心给两人做宵夜,窦晟没在餐厅吃,拿了盒泡芙就回房间了。 谢澜吃完宵夜上楼,路过窦晟门口,门没关,他不经意瞟见了屋里。 窦晟房间比他的大不少。家具只有简单的床和桌,空地上摆着好几台高低错落的影棚灯,最大那台目测直径超过一米二,一旁小推车里堆着琳琅满目的镜头、云台、三脚架,还有些缠绕的插线板,电池也有一大盒。 窦晟正背对着门口调整灯架,泡芙放在手边,他随手捏起一只丢进嘴里,三秒后脖子一仰,泡芙消失术。 谢澜忽然闪过一阵灵光,戳开刚下载好的粉色小电视图标。 窦晟回头拿东西又吓一跳,“我去,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谢澜问:“你是做eatg video的吗?” 窦晟一愣,“什么?” “类似这种——”谢澜挑着屏幕上认识的字念:“深……深什么巨口,……剔,是念剔么,剔骨机?铁锅囤,不,炖,铁锅炖自己?” “……”窦晟表情有点茫然。 “今天车子明说你是有百万……” “啊!”窦晟恍然大悟,喉结动了动,“对!对……就算是吧,国内叫吃播。” 百万粉丝的吃播。 谢澜捏紧了手机,他最在意的其实还是表妹的事。 “那昨天在机场便利店,你是在……呃,livestrea么。” 窦晟:“直播?” “嗯。” 窦晟果断摇头,照顾他的听力慢慢解释道:“我从来不直播,昨天是刚好回几条语音。我这人很害羞的,在镜头前只吃饭不说话,什么都不跟粉丝说。” 谢澜闻言沉默,他对“害羞”深表怀疑,甚至怀疑是自己对这个词有误解。 “bilibili是吧?我安装了,你id是什么?” 窦晟神情一僵,许久才挤出几个字,“爱吃的rx。” 谢澜输入,搜索,“没有这个名啊。” 窦晟皱起眉,想了想又说,“口误口误,爱吃饭的rx,少了个饭字。” 这回搜到了。 谢澜一眼瞟见粉丝量,惊讶道:“原来有148万关注,这不能只算百万了。” “嗯……”窦晟停顿几秒,“最近涨粉比较快。” 谢澜随手点开一期视频。 确实是吃播,还是专业录咀嚼音asr的。只收音,不露脸,镜头朝下对着桌上的食物,看出来有点镜头羞涩了,连伸手拿食物的动作都会被剪掉,别说脸了,任何体貌特征都不会拍进去。 谢澜又翻到最新一条动态预告,“这周末要录喝一整盆肉酱?” 窦晟失去表情:“……是吗?我忘了。” “赶紧睡吧。”他走过来手搭在门上,“倒倒时差,晚安。” 话刚半截门就被关上了,后半截是隔着门传出来的。牌子一落,今天营业又结束了。 谢澜倒不在乎这些细节,表妹的事与百万粉丝无关,他一下子轻松不少,随手点了个关注就回自己房间。 床上叠着几件洗干净的衣服,还有张小纸条。 - 比着你的风格买的,之后自己下个淘宝(笑脸) 落款是“赵姨”。 谢澜看着那张小纸条,过一会才拉开抽屉把它收好。 脱衣服时那片梧桐枯叶从兜里抖落出来,他本打算扔掉,捡起时指腹触碰到叶片突起的脉络,又住了手。 妈妈的病是四年前发现的,治了两年无效,而后离世。 住院那两年,她偶尔会对他说用中文说起故乡。九十年代的望江巷外生长着蔽日梧桐,校园里也是一样,每到秋天到处都是纷飞的落叶。 如今谢澜住进了从前的望江巷外,上了肖浪静当年上的学校,时光匆匆,他恍惚间觉得是自己穿越了时空,回到这里走一遍妈妈当年走的路。 他对着那片枯叶发了会呆,末了将它也一起放进抽屉里收好。 第二天第一节课是语文。 谢澜非常重视,一大早去教务处领了教材,上课前就把第一篇课文前三段不认识的字都查好了,用英文仔细标注。 窦晟挨在他左手边昏睡一早上,上课铃响都没动一下。 语文老师姓秦,是个男老师,夹着一摞卷子踏上讲台,直接把底下人的脸看绿了。 戴佑幽幽道:“这么肝吗,语文一宿出分?” 老秦笑笑,“没有,这堂课你们预习《滕王阁序》,我接着批卷子。” 底下松了口气。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老秦话锋一转,“听说四班有位新同学让马老师一夜年轻了十岁,我昨晚听说后非常心动,赶紧抽他的卷子出来想提前返老还童。” 底下一片善意的笑声。 车子明用书挡着嘴向后靠过来,“来了来了,第二个被你实力震慑的老师。” 谢澜:“……” 希望没被震碎。 老秦从那沓试卷中抽出一份,“谢澜同学——” 全班屏息。 老秦垂眸看着卷子,过一会往后翻一页,欲言又止,过一会又翻一页。 他越翻越快,底下也越来越安静,翻到最后一张,他终于停下动作,“这次作文考题其实是兼爱,墨子的话比较难理解,但诗人的就很通俗了,大家也基本都把文章落脚在‘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这个论点上,我们来听听谢澜同学是如何解读的。” 谢澜一僵。 兼爱是什么他不懂,他只知道自己既不认识“隔绝”,也不认识“孤岛”,作文只落脚了前半句。 比预料中死的更彻底。 老秦亲自过来递卷子,“读读吧。” “……” 过了足有半分钟,谢澜缓缓起身。 作文看似写了半页,其实只有第一段是中文。他写字极差,多数字会认不会写,都是翻到前面找阅读里有的,照着抄下来的。考试时间有限,完成第一段后就自暴自弃换了英语。 “没有人是自成一体,这是人人都同意的观点。”谢澜垂着头念,“我们看起来独立,但其实由两半组成——” 车子明在下面疯狂捣于扉,“,快记快记,我感觉有一个绝妙的比喻要出来了。” 谢澜:“……一半是妈妈,一半是爸爸。” 车子明刷刷写下几个字,笔尖忽然一僵。 他缓缓回过头:“?” 猫头鹰们缓缓回过头:“?” 窦晟醒了,坐直,举头仰望谢澜。 谢澜仿佛一个,继续念道:“没有人是自成一体,我们要感恩父母,就像中国古人孔子让梨,展示了传统文化,孝。” 其实孝字他不会写,阅读里也没翻到,考场上就临时换了英文,filial duty。 教室里死亡寂静了长达十秒。 直到窦晟忽然噗一声—— “孝死得了。” 而后猫头鹰们把房顶掀了,车子明拍着桌子,屁股一歪差点连人带凳子翻过去。 “绝了哈哈哈哈!!” “谢澜大佬,孝傲江湖!” “作文有什么难的,谢澜一孝而过!” “孔子让梨大草,孔融含孝九泉。” “……” 谢澜挪开卷子,用眼神恨着窦晟。 窦晟笑得非常愉快,不知从哪又搞了片梧桐叶,抬手刷刷刷写下一行小字,拍在谢澜桌上。 ——谢澜,孝出强大。 7. 独食 在一片哄笑中老秦让谢澜先坐下,回到台前拍拍桌子,“行了啊。数学大佬在语文上还需要努力追赶,刚回国,大家多帮他。” 众人纷纷答好,一男生说,“老师好惨,返老还童失败了。” “还是成功的。”老秦笑笑,“感谢谢澜同学,笑一笑十年少,我笑了半宿。” 低下又一片低低的笑声,而后老秦坐下批卷,教室很快静了下来。 谢澜有些无语。 倒不是玻璃心,他主要对试卷评分无语。 作文拿了6分,前面蒙的六道选择题对了两个也是6分,文字题零散得了4分,卷面一共16。 也不算挫败,毕竟比他估的还高了一分,但古诗文填空有点冤,十道题中明明有一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他会做,但却只得了个红叉叉。 谢澜用手机查到原文下句是:千金散尽还复来。 窦晟低声说:“这题白给,你答的什么?” 谢澜下意识把屏扣了过去,“看我手机干什么。” “不小心瞟到的。” 谢澜有点气闷:“反正和正确答案差不多,差一点总分就17了。” “那还真可惜啊。”窦晟配合地啧一声,正要趴下继续睡,忽然瞟到他的答题纸,表情瞬间定格。 上句:天生我材必有用。 谢澜下句:千金散尽不复回。 窦晟在桌上找了半天找到那片梧桐叶,翻过去,又写了四个字:只差亿点。 谢澜:“……” 自习课很安静,教室里唯二没学习的,一个在谢澜左手边,另一个趴在这排另一头,是陈舸。 两节语文下课,老秦抱着卷子往外走,站在班门口又停住。 “我想跟你们说两句话。”他看着大家说,“要分班了,按照今年理科的分法,会有一些同学去全科a,还有一些要按名次去其他班。在座各位都是一年半前市里叫得上号的学生,老师希望你们别忘记刚升上高中时的理想,无论之后去哪——” 他顿了顿,视线投向后门,一字字道:“别认输。” 谢澜下意识转过头,陈舸听到别认输三个字时似乎有一丝动容,但很快他便弯腰捞起地上的篮球,直接从后门走了。 老秦也走了,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谢澜左胳膊忽然被戳了戳。 窦晟缩回食指,“有个友善的小建议,要不要听?” “不要。”谢澜瞬间臭脸,低头翻书。 窦晟继续说,“学校每周末有自愿加课,估计马上要统计报名了。” 谢澜手上动作一顿。 窦晟又说,“语文有个基础班,但会和数学竞赛辅导冲突,你考虑一下?” 谢澜继续翻书,“再说。” 其实他挺心动的。 语文要补起来是个大工程,读字写字是一方面,文学积累是另一方面,语言不能靠自己硬磕,有老师带会好不少。 上午后两节是数学。 老马抱着全班的考试卷子进来,一夜出分的敬业精神把猫头鹰们感动得啼哭不止,数学课代表车子明在黑板上颤抖着抄下“平均分108”之后,他们哭得更大声了。 老马吹吹保温杯里的枸杞,笑容很平和,“这次试卷差不多三分之一是赛级难度,考成这样也在预料之内。数理a班存在的意义就是冲击高校自主招生,以后这会成为一种常态,大家要把心沉下来。今天先讲选择填空16道题,有疑问随时打断我。” 老马讲题时语速不快,逻辑简洁清晰,延展和点拨都恰到好处。谢澜抬眼往前一扫,精锐们个个腰板拔直,就连一直瘫在墙上的于扉都坐正了,还架上一副眼镜,窦晟也扯过一张纸时不时记两笔。 中间下课,上厕所的人悄悄出去,剩下的继续埋头做题,比早自习还安静。 谢澜正为这种精英氛围感到震撼,就见老马捧着保温杯笑眯眯过来了。 “周末我的数学竞赛课给你留一个名额,别忘记交表啊。”老马压低声说。 谢澜犹豫了一下,“老师,我想上其他课。” 老马一愣,“其他课?数学竞赛不听了?” 谢澜硬着头皮嗯了声。 “为什么?”老马一脸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 谢澜微妙停顿,“不太知道。” 窦晟的凳子开始抖。 “你不要跟窦晟学着装傻充愣。”老马叹气,“说真的,来啊,一定要来。” 谢澜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一点,“老师,我语文只考了16分。” “16就16,你就算考……”话音猛地一顿,老马懵道:“考多少???” 不知道拒绝竞赛辅导和语文考了十六分哪个对老马冲击更大,反正老马转身离开的背影满是风霜。 车子明回头安慰道:“没事,我们几个都上数学,之后借你笔记。” 谢澜只能叹气。 中午去饭堂路上,胡秀杰半路把窦晟给截住了,说王苟的事还要再找他了解下情况。 窦晟漫不经心点点头,跟车子明打了个招呼,“吃饭带着点他。” 这个他指的是谢澜。 车子明点头,“知道知道,还真把自己当监护人了。” 胡秀杰跟谢澜说,“对了,你的半寝手续办好了,先和窦晟戴佑住一个屋,这是钥匙。” 半寝就是只住中午不住晚上,英中住宿资源充足,只要不差钱,就能申请宿舍专门睡午觉。 谢澜接过那枚写着“三宿603”的扁平钥匙,说了句谢谢老师。 今天食堂的人多到爆炸,所有队都排了好几个弯,谢澜一进去人就傻了。 车子明拉着他去排“顶级美味”的排骨煲,扎扎实实排了二十分钟,刚到窗口,谢澜看着砂锅里咕嘟咕嘟和排骨一起煮着的辣椒,开始后悔。 他吃不了辣,一点都吃不了。 打菜阿姨用铁夹夹起一个收完汁的砂锅,扯着嗓子吼:“还加几勺?” 谢澜没听明白,“加什么?” 阿姨腕子一扣,扎扎实实一勺泡椒又盖在煲上:“加辣椒!” 谢澜:“……谢谢。” 车子明端着托盘到处找了一圈,犯愁道:“连个空座都没有,绝了。” 正说着,旁边一人吃完起身,空出来一个,他眼疾手快立刻把谢澜按了过去,“赶紧,你坐这。” 谢澜被迫挤在了两个不认识的男生之间。 周遭吵得要命,砂锅里的排骨闻起来确实很香,但涌起的热气有些呛鼻子。谢澜犹豫半天,夹起边上的一块试着咬了一口。 而后他猛吸一口气,背过身去咳了好一阵。 回去一路上谢澜都在搜寻吃的,可惜直到进三宿大门都没见到任何便利店。 戴佑边上楼边介绍说,“我们屋四缺二,我是全寝,窦晟是半寝,听说你现在晚上住他家?” 谢澜嗯了声,“宿舍怎么样?” “还不错,上床下桌,设施都挺新的。”戴佑说,“603和水房各把一边,但你们住半寝也无所谓。” 回到宿舍才发现窦晟已经先回来了,正坐在床上玩手机,床沿露出一角塑料袋。 戴佑见面就问,“王苟的事怎么着了?” “没怎么,就让我说了说昨天中午食堂看见的,反正胡秀杰不傻。”窦晟随便解释了两句,抬眸看谢澜一眼,拍拍旁边的床铺,“宿管阿姨把新的床单送来了。” 他手边放着一盒曲奇,说完话就往嘴里丢了一摞嚼着。 谢澜随口问,“你会随时录吃东西的声音吗?” 戴佑回头纳闷道:“他录什么了?” “没什么。”窦晟立刻说,“戴佑给我递个纸。” 戴佑哦了声,随手拿了包纸巾扔给他。 谢澜没在意,踩上两个台阶铺床,黄油味道很香,他忍不住瞟了一眼窦晟床上的塑料袋。 袋上印着“小叶子西点”五个红字,里面除了黄油曲奇外还有一盒草莓大福,一共六只可爱的球球,半透明的糯米皮抱着奶油馅,用和上次脏脏包一样的塑料盒装着。 窦晟飞快嚼完饼干,刚抠开草莓大福的盒子,抬眼就对上谢澜的凝视,一愣。 片刻后,他把盒子往谢澜面前递了下,“要来一个么?” 戴佑惊讶道:“怪稀奇,你这个护食的竟然主动分享吃的。” 护食? 谢澜品了品这个词,似懂非懂,就是忽然想起了窦晟的朋友圈签名——不给。 窦晟晃晃那一盒粉嘟嘟的点心,“要不要啊?” 谢澜犹豫片刻还是向饥饿屈服,伸手捏了一只,“谢了。” 草莓大福很优秀。 糯米皮很薄很弹,里面的草莓果肉酸甜冰凉,和细腻香甜的奶油完美融合。 就是可惜有点太小了。 戴佑站在底下仰头说,“给我也来一个。” 窦晟刷着手机说,“我要不够了。” “切。”戴佑笑着踢了一脚他的床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谢澜用纸巾擦了擦手,低头继续拆床单。 窦晟漫不经心问戴佑,“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戴佑边上床边说,“排骨煲,都怪胡秀杰半路耽误两分钟,我们连挨着的座都没找到。” 窦晟哦了声。 谢澜铺好床单,刚好午休铃响起,戴佑戴上耳塞睡了,他也躺下闭上眼。 窦晟还坐在床上安静玩手机。过一会,谢澜的手机忽然一震。 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rjjsd:你不吃辣? 谢澜一愣。 他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这两天的交谈,很确信自己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不吃辣。 唯一有可能暴露习惯的就只有昨天中午,食堂剩的两荤一素里有个带辣椒的鸡块,他一口没动。 谢澜犹豫下,回了个“嗯”字。 -rjjsd:服了,车子明仿佛一个zz。 -文艺复兴:zz是什么? -rjjsd:……智者。 谢澜有点摸不着头脑,发了个问号过去。 窦晟没回。 过一会,头顶铁栏杆轻轻响了一声。 而后是塑料盒克制的哗啦声,一只好看的手从栏杆另一边,把盛着草莓大福的盒子一厘米一厘米戳了过来。 手机一震。 -rjjsd:给你这个海归挑食小可怜填肚子。 几秒钟后,又一震。 -rjjsd:封口费,别把打架的事告诉我妈啊。 谢澜:“……” 这人是不是忘了,封口费昨晚就付过。 就那片大风刮来的破烂梧桐叶子。 8. 羊肠巷 下午去教室的路上,谢澜发现窦晟走路有点瘸。 瘸的还很怪——时而左脚瘸,时而右脚瘸。走平地瘸,上楼梯不瘸。看见老师瘸,看见同学不瘸。 回到座位他终于忍不住问,“脚怎么了?” 窦晟特淡定,“忘了尾巴骨的事,中午胡秀杰问我好没好,得演两天。” “……” 所有老师都在批卷,下午的课都转自习了,班长董水晶通知明天就能出学年大榜。 一片哀嚎声中,车子明往后靠过来,“澜啊,我后来才想到,你这英国胃能吃辣的吗?” “吃不了。”谢澜低头翻出教材,“以后不点排骨煲了。” 车子明啊一声,“对不住,你现在饿不?我这有面包。” “没事。”谢澜埋头写字,“中午吃了窦晟一盒点心。” “那就好。”车子明松了口气。 过了几秒,他猛地扭头朝窦晟看去。 窦晟一手撑着额头,“干什么。” “你分吃的给他了?!” 窦晟漫不经心道:“没分啊。” 紧接着他又说,“我直接连盒送了,这怎么能叫分呢,这是白给。” 车子明当场翻白眼。 等他转回去了,谢澜才停下笔,压低声道:“好像不止一次。” 窦晟愣了下,“嗯?” “最早是脏脏包,那时你还没打架呢。”谢澜慢慢组织逻辑,“所以我觉得你分给我吃的不是为了收买我,至少那次不是,而是因为某种心虚。” 窦晟神情有些愕然,看他一会后啧了一声,“思路还挺清晰。” “我一直感觉不对。”谢澜开始紧绷,“那天还有什么事?” 窦晟半天都没吭声。 不仅没吭声,还低头从手机里翻了张图出来,扔给他。 “喏,自己看。” 谢澜一愣,“什么啊。” 屏幕上是两只挨在一起的猫,一只是大橘,另一只是乳白,大橘正半闭着眼给乳白舔毛,乳白则趴在地上摊成了一张舒服的猫饼。 窦晟只给他看了一会就把手机收走了。 “明白了吧,这是中国人的传统。” 谢澜一懵,“什么传统?” 窦晟慢悠悠道:“传统就是,大猫一直住在房子里,二猫是后来的,大猫为了表示接纳和地位,要替二猫舔毛。这是一种天性,即使大猫平时不爱舔其他的猫,但二猫是个例外。” 谢澜沉默数秒,“听着挺感人的。” 窦晟点着头,“嗯嗯。” 谢澜:“但跟中国人的传统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窦晟坦诚,“我以为加上这句会比较好忽悠你。” 谢澜:“……” 他还是觉得窦晟一定在哪暗搓搓坑了他。 谢澜一边瞎琢磨一边翻字典,花了一下午才把化学元素周期表的中英文对照起来。他的第一个小目标是能读懂化学物质名词,只要看到“二氧化碳”能知道是2就可以了。 五点下课铃响,窦晟准时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车子明,“去哪吃?” “羊肠巷小饭桌,老样子。” 窦晟嗯了声,“都谁?” “戴佑今天不去,咱们仨呗,再多带一个谢澜。” “羊肠巷小饭桌是什么?”谢澜忍不住问。 “羊肠巷就是西门外那条乌漆麻黑的胡同。”车子明起身说,“小饭桌是开在自己家里专供学生吃饭的地方,我们几个基本每天中午食堂、晚上小饭桌。” 五点多校园里放着音乐,学生一拨往食堂去,一拨往西门外走。 车子明说西门外小饭桌数不胜数,就他们要去的这家最好吃,唯一缺点是远了点,得穿过一条羊肠巷,但几个大老爷们一起走无所畏惧。 “阿姨说麻辣烫还剩一份不辣的,正好给谢澜了。”车子明路上跟老板娘短信联系,“但包子没多蒸,咱们四个吃三屉行不行?” “没事。”窦晟淡淡道:“你可以不吃。” 车子明在黑灯瞎火中翻了个真切的白眼,“你这叫慷他人之慨。” 羊肠巷确实有点黑,细而曲,真就像羊肠子一样弯弯绕绕。他们往里走了约莫三四百米就听不见学校的动静了,巷子进到最里面才渐渐有了路灯,窄道上撒着没扫干净的枯叶,传说中的居民楼就在不远处。 走在谢澜旁边的窦晟脚步忽然顿了下。 “怎么了?”车子明瞟他一眼,“在这还装瘸啊?” 窦晟没出声,垂眸看着地面,放缓脚步安静地走。 谢澜莫名觉得有点不对,他下意识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不太对,回去吧。”窦晟忽然低声道。 亮着路灯的居民小区门就在一百多米外,摸黑走了大老远,他却说要回去。 于扉直起腰杆把胳膊肘撑在车子明肩膀上,“怎么了?” 窦晟低声说,“刚进羊肠巷时好像有个人在后边,起初没在意,但那人一直在加速追我们,约莫两分钟前又掉头折返了,就像……”他语气稍顿,“就像只想确认咱们是往这边走了而已。” “我靠?”车子明一哆嗦,“两分钟前,那你不早说?” 窦晟斟酌道:“我在琢磨分包子的事呢。” 谢澜:“?” 窦晟视线落在不远处居民楼大门口,“而且一开始我以为他会喊人从后面来,咱们直接进小区就没事了,但——” 还没但完,安静空旷的铁门忽然传来一个踢动易拉罐的声音。 谢澜抬眸望去,就见三个挑染着杂毛的男生从铁门另一边走了出来。目标很明确,直勾勾盯着窦晟。 脸不熟,但涂满神秘单词的t恤很熟,谢澜一时有点纳闷,怀疑国内教的到底是不是他认知范围内的英语。 “得,还是王苟那事。”于扉皱眉不耐烦道:“烦死啊,早知道晚上不跟你们一起吃了。” 杂毛一号从兜里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杂毛二号给他打了个火。 他用牙咬着烟朝窦晟挑了挑,劣质香烟的烟雾弥漫过脑门,好像头顶着火了一样。 “你是窦晟?”杂毛三号问,“是你找雷子麻烦?” 窦晟立在原地,“雷子是哪个,寸头,还是长毛?” 原来他也是这么区分那两个的,谢澜忍不住在心说好巧。 杂毛二号嚷道:“你管那么多干球,今天在这划下道,把该清的清了。” 窦晟琢磨了一会,“是寸头吧?” 杂毛一号闻言在烟雾后眯了眯眼,“你在英中见过我们?” 窦晟淡淡道:“没。只是想起那天一直是长毛在表演,说不定话少的反而会事后报复。” 谢澜灵光一闪,下意识问:“会咬人的狗不叫?” “对。”窦晟有点被惊艳到了,“这句都会,可以啊。” “操。” 杂毛一号把烟摔了,“永平街出的那个人呢?” “说是快到了。”杂毛二号不耐烦地使劲踢着右脚,仿佛脚腕上趴了只癞皮狗,着急把它甩下去,也可能只是单纯患上了右足多动症。 “不等了,干吧。”杂毛一号把地上的烟头踩灭,挽起袖子,露出大臂上结实的肌肉。 谢澜正在心里衡量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概是什么水平,会不会展露出电影里的中国功夫,余光就瞟见窦晟蹲下在地上捞了一把,随手掂起块不太规则的木板。 不知是哪个废旧平房拆迁时留下的装修费料,木板上全是木刺,谢澜看着窦晟把它握在手心里掂着,忽然觉得有点不爽。 或许也不是不爽,只是有点说不清,用英语都说不清的那种。 对面三个冲上来,窦晟用空着的那只手扯住其中一个脖领子,把人硬生生从谢澜那个方向拽到自己面前,另一手的木板直接飞出去,在空中咻咻旋转了几周,沉闷地砸中另一个的肩。 木板掉在地上,转而被于扉捡了。于扉跟平时的颓丧样比简直换了个人,满脸写着暴躁,他不耐烦地转了转手腕,胳膊猛地一扬,精瘦的手臂上肌肉突起,像是魂斗罗里的小人开启狂暴模式,一通霹雳连招,拿着木板猛抽。 谢澜有点看呆,万万没想到法斗……不是,于扉不颓的时候是这样,觉得有点厉害。 车子明只管死劲拉着他的胳膊往旁边拽,哆嗦道:“这仨真正的社会人啊,卧槽,那寸头打哪认识的这帮人?!” 谢澜看着场上的局势,感觉两方半斤八两,甚至有可能是自己这边强势,主要于扉真的很能打,且越打越猛,速度和力量不断突破,平时有多困,此时就有多狂躁。 “于扉是不是学过什么?” “啊。”车子明说,“他好像说过自己接近散打七段水平,江湖小青龙。” “……” 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没多久,于扉抓紧机会一记转身扫腿扫倒杂毛二号,木板照着小腿肚狠狠一抽,二号当场倒地抱着小腿痛苦翻滚。 三号也被窦晟打趴下了,一号喘着粗气往后退了两步,死死瞪着于扉。 谢澜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没占到便宜,但又不走,结合刚才他们说的话,很难不让人想到还有后手。 谢澜正犹豫着要不要喊窦晟他们跑吧,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有些不紧不慢不情不愿,不像是赶着来打架的。 谢澜一回头,来人抬眸,视线相撞,他们都是一愣。 车子明惊呼,“我勒个大草,你跟他们扯上了?” 陈舸。 窦晟和于扉也明显愣了下,窦晟握着木板的手垂下来,蹙眉盯着陈舸。 这是谢澜第一次在窦晟眼中感受到这么强烈的负面情绪,哪怕是昨天在职工厕所,他都是淡然的,不像此刻看起来很平静,但平静下却压抑着一股凶意。 “走。”窦晟用木板尖指了指陈舸:“离开这,我当没看见你。” 陈舸脱出愣怔的状态,哼笑一声,“真是高风亮节的四班人。” “你他妈也是四班的!”车子明吼道:“还没走呢!” “我不是四班的。”陈舸声音很低,“早就不是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犀利地抬起头,也几乎在同时,窦晟下意识拉着谢澜往旁边一闪,陈舸从几米外冲过来一个飞踢,踢掉了他们身后攮来的刀。 于扉骂了一声,回身左手挡抓,右肩顶住杂毛右肩,夹着他的右臂向左后一个转体,把人过肩摔抡了出去。 人体砸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长毛失声了半天才缓过来,指着陈舸怒道:“永平街就送你这种垃圾过来轮岗?” 轮岗,这词谢澜第一次听,又长知识了。 陈舸顿顿,“永什么街?不认识,没听过,我是路过的。” “你他妈少装蒜!你叫什么?” 远处几分钟前被打倒就一直没站起来的另一个喊,“好像叫陈什么!” 窦晟说,“陈秀杰。英中高二四班,欢迎来挑,记住了。” 谢澜:“?” 陈舸:“……” 杂毛一号和同伴们交换眼神,达成了某种共识。 “……操。你们给我等着,还有你,永平街陈秀杰,这帐我还要跟你们街老大算。” 话放得越狠,人跑得越快,没一会功夫连影都没了。 车子明深吸一口气,“还好今天鲱鱼在,不然咱们要凉。” “嗯。”窦晟把木板往旁边地上一扔,在清脆的击地声中看了陈舸一眼,“也还好道上来轮岗的打手叛变了。” 陈舸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仍然垂眸看着远处地面,停顿片刻,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了。 “你把话说清楚!”车子明跟点了根炮仗似的,立刻就要冲上去。 然而窦晟伸手把他拦住了,转头看着陈舸身影消失,许久,低低说了句算了。 “你帮不了他。”他淡声道:“有些事,没人能帮忙。” 于扉眼中的暴戾收敛,又变回有点颓又有点困的萎靡不振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抬手拍拍窦晟的肩。 车子明叹气,“话是这么说,但你不也说当初走出来是受了什么人的鼓舞吗?” “不能比。”窦晟低声道:“我的事和他的性质就不一样。” 谢澜侧过头看着他。 他们又在打哑谜了,或许因为他刚刚认识他们两天,也或许只是单纯因为他中文水平不好,他常常猜不透这些哑谜。 他只是觉得,夜色沉郁下,窦晟的侧脸显得有些过于冷清。 但窦晟很快就收起那丝寂静的气质,回头瞟他一眼,正要说什么,视线不经意落在他挽起的袖子上,忽然皱眉。 “你挨了一下?什么时候?”他过来拉起谢澜的手腕,轻轻戳了戳胳膊上那两道微肿的檩子,长嘶一声,“完了啊,赵文瑛女士还不得废了我。” 谢澜沉默。 他默默看了车子明一眼,车子明当场在窦晟背后双手合十求饶。 该不该告诉窦晟,这两道檩子是车子明太害怕了给他抠出来的呢。 9. 油管 晚饭时间结束,走廊公告板上多了一张醒目的告示。 《对高二11班傅丁和王正业校园欺凌行为的通报处分》,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学校公章。 “这次胡秀杰下手够快的啊。”车子明啧啧道:“记过加观察,罚得还不轻呢。” 窦晟瞟过那张纸,“今晚的事谁都别再提,明天就分班,别给他找事了。” 谢澜知道,这个“他”是指陈舸。 高二晚自习有两节,每节一小时,直到放学铃响陈舸才终于露面,从后门探身进来拽走了垮垮的书包。 弯腰起身时,谢澜透过凌乱遮掩着的头发看见了他右眼角的淤青。 他把包甩到肩上,转身的一瞬,董水晶忽然叫道:“陈舸!” 原本喧闹的班级一刹那寂静无声,仿佛之前所有的忽视和热闹都是某种粉饰。 陈舸脚步停顿,“干什么。” 董水晶深呼吸,“还没分班呢,为什么旷晚自习?明天大榜出来,要走的不止你一个,就你提前收拾,把所有人的心都搅乱了。” “是么。”陈舸冷冷道:“我走跟其他人走一样么,你还能揪出来哪个是要去最后一个班的?” 话音落,原本就没声的教室彻底死寂下去。 陈舸扶了扶书包,回过头瞟她一眼,又很快转过身去。 “抱歉,话重了。”他垂眸低声道:“就这样吧,祝大家……各自盛开,去更高的地方吧。” 那个瘦得近乎锋利的身影在后门消失,董水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豆大的几颗泪珠子霎时夺眶而出,她压抑不住地啜泣一声,伏在了桌上。 谢澜点开四班炯炯有神群,果然,看到一条浅灰色的系统提醒。 “陈舸。”已退出群聊。 一直到走出教学楼让冷风打在脸上,谢澜才从那种沉重的共情中缓了过来。 他低声问窦晟:“陈舸到底是怎么回事?” 窦晟欲言又止,车子明在一旁吸吸鼻子道:“嗐,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中考全市第二,曾经那可是能跟豆子比肩四班双杰的存在。学习好,打球好,还和咱班长走得近,真差一点就在一起了。结果高一下他爸出事,家破人亡。” 谢澜脚步一顿,“生病去世了?” 窦晟低声道:“没那么简单。” 车子明小声说,“他爸贩毒判了无期,留给妻儿的只有一堆仇家,他妈折腾几次就生了大病,总之就是走透一个背字。妈的,我光说都要疯了,老天爷怎么这么捉弄人啊!” 谢澜听愣了,冷风扑在后背,扑的他打了个寒战。 陈舸的事搞得他有点沉重,虽然也就来了四班两天,但好像已经很神奇地跨越语言障碍和这群猫头鹰共情了。 回家刚放下书包,群里忽然来了条消息,让谢澜从淡淡的伤感直接切换到了深深的无语。 -水晶:文艺复兴忘了说,化学老师让你明天早自习去找他。 窦晟扫了眼手机低乐道:“我怎么感觉你要完。” 谢澜阴郁地抬眸看他一眼,提起书包上楼。 窦晟趿着鞋跟在后面,慢悠悠道:“用不用大猫陪你一起,帮你跟老师解释解释不太认字的事情。” “用不着。”谢澜冷脸加快脚步,“抓你的耗子去。” 话音刚落,手机又震动一声。 -可颂:我也忘了……谢澜,英语老师也让你明天早自习去找她,你看看时间怎么安排吧。 谢澜:“……” -vt:哦豁,巧了么不是,谢澜,早自习,生物老师,懂? 死寂一整晚的班群忽然就活了,狠狠炸过一轮猫头鹰打滚爆笑的表情,然后有人问了道题,这群精英学生又如往常讨论了起来。 快乐都是他们的。 痛苦的只有谢澜一个人而已。 窦晟在后边乐道:“分身乏术啊,要不我干脆替你去一个得了,化学和生物咱俩分一下?” “你不要说话就是替我分担了。”谢澜冷漠回绝。 他忍不住心想第一天见面时怎么就能觉得这人说话听起来舒坦呢?明明是让人想到处找刀。 卧室门一关,世界终于安静。 谢澜冲了个澡,带着一头湿津津的水汽坐在书桌前,翻出背到一半的化合物。 一片梧桐叶从本子中掉了出来,还是窦晟上课玩的那片,一面写着“孝出强大”,一面写着“只差亿点”,谢澜看一眼就觉得拳头硬了,把那玩意丢开,插上耳机开始学习。 他的歌单里基本是些动漫歌曲,自己还出过不少小提琴演绎版。肖浪静住院那两年,他为了让她在医院有个盼头,每周都会上传一个视频,人红的很快,到肖浪静离开,已经有了三百多万粉。 一晃又是两年,到现在谢澜还时不时收到粉丝留言问为什么突然不再发视频了,其实他就是觉得没那劲了,那个人走了,就像最重要的听众离场,剩下的人声鼎沸却都不是他在意的。 教参上看似简单的两页“含氮化合物总结”,谢澜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每个汉字记住。背完抻个懒腰,随手拿起杯子出门找水喝。 赵文瑛又不在家,整个二楼都是黑的,窦晟门缝底下一丝光也无,估计睡了。 谢澜放轻脚步,捏着杯子摸黑下楼。 一楼只有进门玄关处给日常应酬的女主人留了灯,谢澜借着那点光找到厨房,正摸着墙找灯开关,玄关处忽然响起一个低低的人声。 “额也不吱道侬们愣不愣听懂,侬们这些瓜娃子笨滴h,但四介个视频额一定要出,晓得伐?今天咱们滴猪蹄就四方言vlog,额深夜带你们去剋剋额滴学校。” 谢澜:“……” 听声音是窦晟的声音,但这话好像不是人话。像中文又像日语,甚至像德语,反正谢澜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一度怀疑窦晟在背化学元素周期表最下边那几行。 他放下水杯默默走过去。 窦晟正坐在入门鞋柜上穿鞋,手里拿着一台相机,屏幕翻过来对着自己录。 谢澜无声无息从他背后走入镜头。 “woc!!” 窦晟直接把相机扔了,要不是有绳挂在脖子上,又要碎一台。 “……”谢澜迷茫,“你也太容易被吓了吧?” 窦晟瞪着他:“你知道刚才镜头里那一瞬间有多恐怖吗?这要是直播,直接送走几百号。” “送走?”谢澜没听懂,“走哪去?” “阴曹地府!”窦晟没好气道,转头又气乐了,“哎,你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谢澜瞥着他,“你刚才说的是哪国语言?” “你崇拜的汉语。”窦晟套上鞋,“我在尝试做一个方言混搭的视频,跟网上学了陕西口音、上海口音、四川口音、广东口音,总之融汇大江南北的方言精髓,代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一张嘴就是整个中华民族。” 什么大江南北,什么中华民族,谢澜听得一愣一愣,仔细品品,不得不承认有点被惊艳到。 “很有意义啊,打算拍什么?” 窦晟得到称赞后捏了个响指,“主要是去拍拍学校,你要一起吗?” 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但谢澜几乎没犹豫地就说了好。 从家打车到学校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夜景很美,沿着江望见城市的另一边,比这头少了些高楼大厦的繁华,老城区有种古朴踏实的韵味。 身边传来镜头变焦的细微机械响动,谢澜突然想起什么。 “你不是只录asr吗,而且还不出镜那种?” 窦晟摆弄相机的动作停顿,而后随口说,“我这不试着克服镜头羞涩吗,就先自己拍一拍,不上传,这么想就会少很多压力。” 谢澜闻言噢了声,“明白了。” 其实他能理解这种心情,他也不太喜欢入镜,之前自己做视频就会选择在日落房间光影昏暗时,用投影仪在墙上投一张动态壁纸,他站在投影仪和墙之间拉琴,相机朝墙拍,镜头里就只有一个在波动明灭的光影中安静伫立的拉琴的影子。 后来谢澜又觉得这种氛围太飘渺,所以他在相机近景放了一张小桌,桌上放一片梧桐叶,就是肖浪静病床上每天都在回忆的,小时候的梧桐叶。 谢澜走了个神,回神时已经到学校了,窦晟开门下车,又对着相机叽里咕噜说起非人的语言。 听起来非人而已,谢澜心说,很有传统文化的精粹呢,值得尊敬。 保安限他们二十分钟内出来。深夜校园里很静,一眼望去,主教、辅教、实验楼、行政楼,都沉寂在黑暗中,只有远处的宿舍楼还有几盏灯亮着。 窦晟说完一串非人语,换普通话对谢澜道:“直接去行政楼,那特别好拍夜景。” 行政楼谢澜还是第一次来,一进去发现跟想象中不一样,一到六层中央打通,种着景观树,走廊环形,抬头向上看会有种空间无限的错觉。 等电梯时窦晟拿着相机朝背后的玻璃展柜介绍了一通,谢澜听不懂,但他能跟着窦晟的镜头判断他介绍到哪。 左边玻璃柜后有每一届学生入学合影与毕业合影,入学合影是分班拍的,窦晟找了半天,最后在镜头里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张,“介个,饿以年半前也似介么帅哦。” 谢澜一眼就认出了四班的各位。 照片上的小猫头鹰们一个个都很青涩,炯炯有神地盯着镜头,跟其他班人比,的确是从一开始就“精神”。 谢澜找到了站在最后排中间的窦晟,窦晟倒和现在比没太多区别,还是那个有点漫不经心又透着少年朝气的笑容,左边是彼时就很温文尔雅的戴佑,然后是像个愣头刺猬的车子明,再然后是那时就一脸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于扉。 窦晟右手边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生,高瘦,笑的很开朗,眼里有光。 谢澜看着觉得眼熟,过一会才一下子反应过来,是陈舸。 他又觉得百味杂陈了,无声叹一口气。 窦晟根据一张照片展开了十万字描写,对着相机五分钟说的话比白天一整天都多,重新定义镜头羞涩。 听牛弹琴的体验过于玄幻,谢澜活活听累了。 “嗳。”窦晟忽然镜头一转对着他,笑问:“之前一直想问来着,你为什么非要回国啊?我就随便拍拍,不发网上。” 周遭安静下来,空旷的楼道里只有相机自动对焦的声音。 谢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躲那个镜头,可能因为这一刻真的很放松。 赵文瑛肯定跟窦晟提过他妈妈的事,就算接机那天没顾上,现在也该关照过了。 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提,实话实说道:“我妈是参加高考后又决定跟着我爸申请英国学校的,其实她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那封通知书是她的遗憾。” 窦晟闻言愕然,“所以你想替她再拿一次通知书,去上她没去的大学?” 谢澜嗯一声,“差不多吧。” “有点感动啊。”窦晟低声说,“原来是这样,这我能跟我妈说吗,她也挺好奇的,但她肯定不会跟别人说。” 谢澜转过身,“随便吧。” 过了一会,窦晟又问,“对了,你妈录取的哪个学校?” 谢澜抬头,视线扫过另一玻璃展柜里的往届录取高校通知书,挑起唇角指了指第一排左手边紫色的那张 “……” 窦晟缓缓放下了相机。 他犹豫了一小会,低声说,“你这,有点难呐。” 谢澜:“?” “我说实话,啊。”窦晟说,“这不是稍微努力练练中文的事,像你这种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至少得捋着字典开始背啊。” “……” 谢澜笑容逐渐消失。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真诚发问:“你从小到大有没有被人打过?” 10. 偏科 电梯出来到顶楼天台那一小段楼梯,窦晟是小跑上去的。 谢澜懒得跑,跟在后面慢吞吞推开那扇小门,楼顶视野空旷开阔,头顶深蓝的天幕仿佛无限近,但转眼发现一颗星星做参照系,又顿觉那么远。 谢澜没想到会这么好看,站在那扇小门边上愣了一会。 窦晟站在靠天台边的地方拍夜景,白衬衫被风吹的鼓动起来,下摆掀起露出一截少年劲痩紧实的腰侧。他右手稳稳托住相机,靠手腕的力量转动相机把广角拍到极致。 转到谢澜的方向,窦晟停住喊,“侬崽拉边做撒子哦。” “……”谢澜无语,“说人话。” “人话就是让你过来这边看。”窦晟冲他挥了下手,“你站那什么都看不到。” 走到天台边缘,能更清晰地俯视英中楼群和四周的千灯百户。 窦晟检查刚才的素材,发出满意的一声啧,“今天这个夜空可以。” 谢澜忽然想起之前他在学校还揣着gopro,随口问道:“你录吃播asr为什么要随身带相机?” 窦晟动作顿了下。 “嗯……我的粉丝特变态,总催我找刺激的场景,比如在安静的自习室吃,或者……老师办公室吃。” 谢澜闻言缓缓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这么独特的癖好吗。 他想了想忍不住说,“但我觉得你不能总是听从他们。” “为什么?”窦晟随口问。 谢澜斟酌着说:“我觉得做内容还是要按照自己给。观众可能只是随便要,他们要你就给,他们又不要,但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给,你给什么他们其实都不一定是不是要的,他们其实并不……” 这段长逻辑表述挑战失败了。 谢澜有些无语,自暴自弃转过头,“算了。” 窦晟没忍住笑出了声。低低地,又带着些轻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看着他,“谢了,我会好好考虑。” 保安只给了二十分钟,录完这小段素材就得打道回府。窦晟推开那扇小楼梯的门,边往下走边随口道:“我确实一直在琢磨怎么找到平衡。粉丝越来越多,做东西好像渐渐不像从前那样自由了,现在的内容输出口太窄,拓宽吧,又怕粉丝不适应,你懂吗?反正就是觉得有力没处打。” 谢澜跟在他后头,心想可不吗,你两百多个投稿全都是吃,不露脸不讲话,你不窄谁窄。 他低头快速查了个词,“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天赋?增加内容类型。” “比如?”窦晟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 谢澜跟着他进电梯,“你的天赋就是吃,除了asr,你还可以考虑那天我念的那些,深渊巨口吞鸡腿,黑暗料理,铁锅炖自己什么的。” “……” 窦晟眼里的光一下子没了。 谢澜抬眸,“怎么了?” 窦晟收回视线,笔直地目视前方电梯门,“我好像有点晕电梯,别说话了,安静吧。” “?” 从校门出来刚好零点,回头望去,三宿已经强制熄灯了,只有每层最西侧保留了一间亮着,窦晟说是给高三的二十四小时自习室。 谢澜很喜欢看灯火,尤其在漆黑宁静的深夜,万籁俱寂俱黑,那一点小小的光亮就更好看。 他看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对了,你知道内容的anchor,用中文说是什么?” 窦晟从打车软件界面抬起头,愣了下,“锚?锚点?” “嗯,可以考虑在场景中做一个锚点,有了这个,你的东西再多变,也不会让观众觉得陌生。”谢澜想了想,“熟悉感确实很重要,你得一直是你。” 窦晟看着他,眼神忽然多了一种探究,“你好像很懂。” 谢澜顿了顿,“我英国也有朋友做这种。” “喔,难怪。”窦晟笑笑,“你朋友很厉害吗?” 谢澜轻轻点头,“他是两个你。” “……” 窦晟又迷茫了,“什么意思?” “他有三百多万粉丝,不止两个你呢。”谢澜淡淡道:“刚才那些都是他很宝贵的想法,你要好好听啊。” 窦晟沉默了一会,“我突然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啊。” 谢澜瞟他一眼,“这是嫉妒,你嫉妒强者。” 窦晟:“……” 回去车上谢澜忽然特别困,时差作用,他这两天早上都醒的很早,晚上自然也就早困。到家窦晟站在门口和他说晚安,他迷迷糊糊的,只是嗯了一声就把门推上了。 第二天一早,谢澜被隔壁的喊打喊杀震住了。 “起!给老子起!!” 小马正一脚蹬着床,把床上的死人使劲往下薅。 窦晟头发睡得有些乱,半睁开眼瞟了他一眼,翻个身裹进被子里。 “做个人吧。”他嘟囔道:“我五点才睡,帮我请假,跟胡秀杰说我死了。” 小马气结,“你每个月都得死几天是吧?你妈说你今天分班!” “分班关我屁事。”窦晟闭着眼睛说,“我在哪,哪就是a班。” 门口的谢澜:“……” 逼神。 小马气喘吁吁,明明看起来体重有窦晟一个半,愣是拖不动床上那人。 岂止不动,简直稳如磐石。 谢澜也觉得挺稀奇,站在门口瞅了一眼窦晟和床贴着的面,严重怀疑他给自己涂了胶水。 “唉。”小马累了,沧桑道:“起来吧,看看澜澜今天是否有变动,你不帮着他认认新班级?” “他?”窦晟停顿几秒钟,终于从枕头里抬起头,皱眉半闭着眼看门口的谢澜,“你物理考怎么样?” 谢澜犹豫。 小马用一副求求了的眼神恳求他,他只好配合道:“不太好说。”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窦晟仿佛僵化了,维持着那个脖子一定很酸的动作闭眼入定了足有半分钟。 而后他又把头埋进被子里,长叹一口气,拉开被子道:“走吧走吧。” 小马如释重负。 “赶紧啊,洗漱,快着点,迟到了老师找你妈你妈找我我就完了。那个什么,澜澜赶紧下去吃饭,豆子来不及吃了就带着点。” 小马语速过快,谢澜跟不上,只看着窦晟磨磨蹭蹭下床,问道:“你昨晚干什么了?” “啊?”窦晟回过头,眼神失焦地看了他一会才低头嘟囔,“剪素材。” “他总这样。”小马翻着白眼又对窦晟说,“悠着点啊,小心你妈没收你电脑。” “随便。”窦晟走进浴室熟练地把门一蹬。 上学一路窦晟都在表演睡觉的101种姿势。 站着睡,坐着睡,吃着睡,走着睡。 头顶着大腿睡,仰在座椅上睡,趴在车门上睡。 谢澜跟他一起上楼,非常怕他倒自己身上,于是刻意保持了几米距离。 令他窒息的是,这几米距离让他有幸听见路过女生背着窦晟的讨论。 “四班窦晟真的帅。” “意气风发大帅哥实在是我的爱。” “打哈欠也……嘿嘿嘿。” 谢澜一度怀疑自己又背错成语,把意气风发和一条废狗两个意思记混了。 路过理科综合办公室,谢澜直接拐了进去。 除了胡秀杰这个主任有单独办公室外,年级组其他理化生老师都坐一起办公。谢澜一进去有点发懵,恍然意识到自己压根不认识化学和生物老师。 一个有点胖的女老师叫他,“谢澜?” “是我。”谢澜立刻点头。 这一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办公室忽然安静了几分。 “我姓董,四班化学老师。”女老师说,“我听胡老师说了你的大致情况,啊,是从这个英国回来的,叫你是想问问英国那边没有学化学吗?看你基本交了白卷,胡主任说你选了化学啊。” 另一个五十岁左右戴眼镜的女老师说,“有没有学过生物?基础的动植物,细胞,基因,人体组织,这些学过吗?” 化学老师一摆手,“孙老师你等一等,我先问的。” 语速太快谢澜跟不太上,但大概意思他是明白的。理综卷子他确实答得很惨烈,化学只乱写了几笔,生物一笔未动。 他叹口气对化学老师说,“在英国学过化学。” “学了哪些?”老师立刻追问,“物质结构与性质,化学平衡,无机有机,电解水解?” 谢澜:“……”还没背到这些名词。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情况有点复杂。物质什么的,学过。平衡学过。电什么?电是物理学的。” “……” 谢澜看着她迷惑的表情,自暴自弃道:“确实和国内有点不一样,反正目前我会的,就是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 谢澜又补充了一句,“但这是昨晚新会的,考试时还不太会。” 化学老师眼神逐渐涣散。 另外几个化学老师也受到了震撼,纷纷放下教案开始对他行注目礼。 谢澜心里斟酌片刻,回头对生物老师说,“生物就简单了,生物没学过。” 生物老师:“……” 怕她对英国高中产生误解,谢澜连忙又说,“是我自己没有选。” 生物老师:“……哦。” 唉。 谢澜捧着真诚交流的一颗心来,但看这些老师的反应,似乎没有起到好的效果。 他内心向祖国老师们的责任心屈服,有些疲惫地往窗沿边靠了靠,就是上次窦晟在胡秀杰办公室靠的那个地方。 别说,还挺舒服。 化学老师僵了半天才缓过来,“老师没太听懂你的意思,就想问你学过哪些化学反应,不是问你知道哪些化学元素。” 她说着随手抽出一张空白的理综试卷,翻到一道题,圆珠笔在旁边空白处飞快写【45h2o==加热==4+5h2o】,问道:“拿这个基础题为例,发生什么变化?” 谢澜脑海里对了下中文,“硫酸铜受热分解,蓝色晶体变成白色粉末。” “你这会啊!”化学老师把笔一放,“会你怎么不写,还空着?” 谢澜认真看着那道题的题干—— 【北宋沈括《梦溪笔谈》中记载:“信州铅山有苦泉,流以为涧。挹其水熬之则成胆矾,烹胆矾则成铜。”现若将沈括提到的这种物质加热,你能观察到什么?】 好家伙。 谢澜犹豫下说,“我想先问一下,老师。化学题干用古文,这是国内独有的教育特色吗?” 化学老师皱眉,“什么意思?” 谢澜叹气,“意思就是,我不是不会,是不懂题,不知道该如何解答它。” 化学老师满脸问号,“这不就是不会的意思?” “不是。”谢澜在心里重新组织语言,“这么说吧,如果我能懂这道题,我就能答了。” 化学老师麻了。 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仰头瞅着谢澜,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再问。 直到一个男老师说,“谢澜,你是不是不知道胆矾就是五水硫酸铜?” 谢澜一懵。 dan fan? “什么但凡就是五水硫酸铜?”他犹豫了一会,“我是想说,但凡我懂这个题,我就会做了。” 鸡。同。鸭。讲。 办公室安静的让人害怕。 11. 分班 谈话陷入僵局。 过了好一会,化学老师抓住了重点,“不懂题是什么意思?对知识点不理解,对考察的角度陌生,还是什么别的?” 谢澜倚着窗台,左手食指轻轻勾起又放下,那是一个类似揉弦的无意识的动作。 他有点焦虑。 交白卷的原因很简单,首先很多字不认识,其次认识的也不知道对应什么。这是事实,但却很反直觉——因为正常海外华人很少有读写能力像他这么差的,何况就算知识体系对不上,也起码该听过基本的氮氢铝镁之类。 他原本存了点蒙混过关的侥幸,因为根据经验,仔细解释后往往还会面临下一个追问—— 旁边男老师忽然反应过来:“难道是对汉语理解有困难?诶,但你父母都是中国人吧?按理说不至于啊。” 来了。 谢澜一个激灵,离开窗沿。 “他们是中国人。”他下意识接道,而后语气变得迟疑,“但……他们,嗯,比较……” 比较少说中文。 或者说,在谢景明的坚持下,轻易不说中文。 “嘛呢?” 一个漫不经心又带着点不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窦晟顶着那一头没睡醒的头发晃了进来,满脸无语,“一起上学还带中途放风筝的,可真行。” 谢澜愣了下,“你来干什么?” “窦晟在啊,正好。”化学老师招手,“胡老师说你们熟,你知道他平时的程度吗?” “谢澜吗?”窦晟瞅谢澜一眼,“数学比我还高,世上罕见的神人。怎么了?” 谢澜努力忍着不翻白眼。 化学老师无奈,“你少贫。他化学交了白卷,说题不懂。” “哦,这样啊。”窦晟回眸瞟着谢澜,冲他使了一个豆牌经典贱人眼色。 “……” 谢澜有一种今天会被坑死在这的预感。 窦晟扭回头没有立刻回答,先真情实感地打了个哈欠,他是真的困,打完后眼周一圈睫毛都湿了。 受他传染,刚才那个男老师也打了个哈欠。 然后生物老师也跟着捂住了嘴。 谢澜正想翻白眼,突然感到一种困意顺着脑门向下奔涌,钻入鼻腔。 哈欠—— “……” 这人有毒。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啊。”窦晟上前敷衍地瞟一眼卷子,“三岁去英国啊,能站在这大声说老师好我叫谢澜我是海归我的偶像是大帅哥窦晟,就不错了,你这又梦溪笔谈,又信州铅山的,到底是想难为死谁?怎么不让人直接默写古法炼铜呢?” 化学老师一愣。 但她很快就往后翻卷,“只有那一道是古——” 窦晟又点头,“这次不是分班吗,我给他支招让他专注物理的,我妈想让我俩一个班让我罩着他。” 谢澜:“?” 化学老师呆住,转向谢澜,皱眉,“你是故意不好好答的?看不起我化学?” “……” 谢澜已经分不清窦晟是想救他还是想让他再死透点了。 但许久,谢澜还是轻轻嗯了声。 化学老师的神色开始复杂。 “一次小破分班考而已,有什么的。这样,下次月考,他——”窦晟回头一指,“化学七十,我保了。” “能七十吗?”化学老师瞬间松气,又对谢澜说:“其实国内外教育不同,起点高低都是能理解的,无论是七十还是五十六十,只要让老师知道你大致是什么程度就好,别交白卷。” “嗯。”谢澜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他顿了顿,又说,“下次考试,达到四班平均分。”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 正偷偷摸摸在办公桌笔筒里挑糖吃的窦晟动作一顿,而后轻轻勾起唇角,挑了片进口的巧克力饼干。 “有志气啊。”生物老师在一旁幽幽道:“那我生物呢。” 谢澜又一下子垮了。 “我先学学试试。”他沉默半晌说。 生物老师:“……” 从办公室出来,谢澜隔着门依稀听见几个老师正顺嘴讨论这几天听到的他的事,原来数学满分已经广为流传了,但没人提他语文十六,估计老秦没说。 走远之前,听到的最后半句话是生物老师说,回去要先替他整理初中生物知识点。 “英中的老师不错吧。”窦晟在旁边懒洋洋地问。他一手揣在裤兜里,张嘴又打了个哈欠,又成功把谢澜打困了。 谢澜努力忍下打哈欠的欲望,偏过头瞅着他。 窦晟淡定道:“看什么,被眼前这个通宵熬夜后的颓废清冷系学神大帅哥震撼了吗。” 谢澜无语道:“你怎么不去死呢。” 窦晟一下子乐了,乐得呛了两声,又打了个哈欠。 谢澜垂眼看着前面的地砖,“你没有想问的么。” 窦晟挑眉,“问什么?” “就刚刚你说谎挡过去的那些问题。”谢澜语气很淡,“你自己不好奇么。” 窦晟无所谓笑笑,“就不想问啊,好奇心害死猫,不,害死大猫。” 两人沉默着走过这条走廊,拐弯时窦晟轻轻说,“你不也有很多问题没问我吗。关于我家,我以前的经历,你对我不也没那些好奇么。” 谢澜脚步微顿。 “这是默契。”窦晟毫不在意地说着,摸出那片刚明抢来的饼干,掰了一下,撕开袋子捏一半丢进嘴里。 “吃么。”他随手把剩下的给谢澜。 前边公示牌附近聚了不少人,学生们陆续从各教室出来往那边去,走廊里越来越吵。 “不会这就把分班结果贴出来了吧。”窦晟瞟了一眼,“你先去看看,我上个洗手间。” “嗯。” 四班的人也都出来了,车子明一个冲刺到谢澜身边,眼睛瞪溜圆:“澜啊,你到底咋回事啊,是不是对国内的教育水平不满,用这种行为艺术来表达愤懑?!” 谢澜被他拽的胳膊生疼,视线扫过各班名单,落到最左边的“数理a”。 窦晟第一,数学148,物理99,两科总分247。 戴佑第二,229。 董水晶第三,224。 王苟第四,223。 谢澜往下捋,再往下四班人的分数就咬的很密了,一分一分,一直到214,谢澜。 物理只有64,也算在意料之内,因为题干实在太长太绕了,除了专有名词外还有不少字不认识,尤其最后的大题他读了至少二十遍,勾勾画画在题干里断句,到最后把整块区域都涂烂了,也没捋明白题目想要表达什么。 相信谁看到他的卷子都会感慨一声尽力。 但令车子明疯狂的不是物理64,而是写在最右边的全科分和全科学年排名。 数学150,物理64,语文16,英语105,化学0,生物0 总分335,数理排名14,全科学年排名470。 “你在咱班以后真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万红丛中一点绿啊。”车子明在他身后啧一声,“这化学生物搁这画鸡蛋呢你?就尼玛离谱。” 谢澜随口请教:“就尼玛是什么意思?” “啊。”车子明摸摸鼻子,“就是加强语气,类似怎么就这么离谱啊!” “学到了。”谢澜点点头。 视线落在远低于他想象的英语分,忽然一僵。 把英语老师给忘了! 谢澜扭头从人群中挤出去,刚好看见窦晟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穿鹅黄色衬衫裙的有些清冷气质的女人。 谢澜在教师风采展示板上见过她,葛莉,四班英语老师。 葛莉远远地冲谢澜招手,让他到那边人少的地方说话。 “你是谢澜吧。”葛莉的声音还算是温和的,“我是四班英语葛老师,听胡老师说你从英国回来的?” 谢澜嗯了声,“老师好。” “多大去的英国?初中和小学是在英国上的吗?” “是。”谢澜说,“我……三岁就出去了。” “三岁?”葛莉一惊,随即无奈笑了,“难怪考成这样。” 谢澜没懂她的意思,但也知道自己考的不好。 那张卷子绝大多数题目看起来都像……怎么说呢,类似问【我养了一只______ a小狗;b狗;c狗狗;d小狗狗】 他叹口气低低道:“就尼玛离谱。” 葛莉:“什么?” 旁边窦晟猛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震惊地对口型:说什么呢? “嗯?”谢澜有点懵,“怎么了?” 葛莉皱眉瞅了谢澜一会,摇头叹气道:“刚回国就不学好。也是,天天跟窦晟混一起……” 窦晟无语,“我躺枪啊。” “行了行了。”葛莉摆摆手,“是这样,我也接触过一些出国学生。根据经验,出国越晚,回来反而考的越好。像你这种三岁出国的其实已经是半个英国人了,语法肯定别扭,得使劲补。” 谢澜嗯一声,“不是英国人,半个也不是,总之我会努力跟上。” 他太厌恶英国人这个标签了,尤其是谢景明拼命把这个标签往他身上贴,又甚至想找个英国妈给他之后。 葛莉点点头,“还有啊,三岁这事你得跟胡老师说,老师们还都以为你是高中出去又回来的呢,毕竟之前遇到的都是这种情况。行了,关于英语咱们周末基础课聊吧,别忘了报名啊。” “老师。” 谢澜叫住了风风火火要走的人。 葛莉转身,“还有事?” 谢澜顿顿,“那个,英语,我自己补行吗。” “为什么?”葛莉皱眉,“你知道四班英语平均分多少吗,132,你已经倒数第一了。” 谢澜叹气,“我有几科更急。” “还什么啊?”葛莉皱眉瞟了一眼大榜,顺着数理a往下,找到谢澜,又往右。 然后她呆了。 真,目瞪口呆。 谢澜叹气,“是不是就尼——” 话没说完,他又被窦晟怼了一下。 窦晟把话茬接过来,“是不是就尼——就您英语这科已经算可以了,化学生物老师都排队崩溃呢。” “……” 葛莉表情凝重,许久缓缓点头,“还真是。” 葛莉走了,窦晟瞪着谢澜:“你有病吧,跟谁学的就尼玛离谱?” “车子明啊。”谢澜不明所以,“增强语气不行么,英语考不好就尼玛离谱,你平时就尼玛能吃,胡老师就尼玛令人害怕——” 窦晟没听完这串举一反三,二话不说往人群里去了,一把圈住车子明脖子,拖到角落里谈话。 分班大榜张贴之后,各班都开始轰轰烈烈地“搬家”。 四班算变动少的,一共出去十六人,除陈舸外全部进入隔壁“全科a”。新来的包括谢澜在内共四人,其中一个穿着整身校服,红毛衣领翻在外面,是数学考出漂亮的148分的王苟。 王苟一进来就四处寻觅“恩人”,最终在谢澜右手边,和窦晟隔着一人一过道的地方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四周都是挪桌椅声,很吵,董水晶正好发周末补课的申请表,谢澜在周六上午的语文基础和数学竞赛中选了语文,又在周六下午的英语基础和生物基础中选了生物。 其他科目都能自己解决,周日可以空出来。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身边窦晟道:“周五了,明天晚上有时间么。” 窦晟:“嗯?” “这两天你帮我挺多的。”谢澜说,“算感谢你,帮你筹备要喝的那盆肉酱吧。” 窦晟愣了愣,很快说,“不用,我自己能行。而且你明天下午有课吧?不赶巧,我就打算下午趁着光线最好的时候录。” “别和我客气了。”谢澜笑笑,“你之前动态预告的明明是周日,周日我没课。” “……” 不知是不是错觉,窦晟的眼神里有丝一闪而过的慌张。 12. 澜式食谱 倒班倒了一上午,下午回来第一堂课,胡秀杰走路带风闯进教室。 “班会。” 猫头鹰们立刻集体坐直。 胡秀杰在讲台中心站定,冷肃的目光扫过全班,“首先,恭喜各位进入数理a班。” 班里响起一阵整齐的掌声。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同起同落,节奏均匀。真诚克制,只鼓八次。 谢澜懵了一下,和他一起懵的还有另外三个新来的。王苟中途加入鼓掌,结果鼓的不对,别人戛然而止,他多啪啪了两声,搞的很尴尬。 谢澜下意识瞟向窦晟,窦晟也是八次大军中的一员,只是非常冷淡的样子。 胡秀杰等掌声结束,又说,“然后,欢迎这学期加入的四位新同学:谢澜,王苟,冯妙,毛冷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又是八声。 谢澜低声道:“你们练过?” 窦晟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班主任是胡秀杰,一切皆有可能。”他无语道。 新同学只有四个,但胡秀杰还是发起了一轮全班自我介绍。 “节省时间,就在座位上,每人不超过三句话啊,新同学可以多说点。” 先轮班干部,然后按座位顺序来。 谢澜估计每人三句也就能说说姓名和爱好,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率先起立的是董水晶。 “班长董水晶,新学期继续竭诚为大家服务,前提是有事说事不要薅我头发!” 全班都乐,走到一旁坐下的胡秀杰也淡淡笑着。 紧接着戴佑起立,“学习委员戴佑,学习不咋地永远考第二,熬最晚的夜喝最甜的咖啡。” 谢澜恍惚间才想起,似乎从第一天起他桌上就码着一整排咖啡,从未少过。 然后是个娇小可爱的女生,皮肤很白,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文艺委员刘子璇,我以为这趟考完得去别班发展宅舞了,没想到还能继续在这被大佬们压制,唉。” 胡秀杰笑说,“四班可不能没有你。” 这句话从胡秀杰嘴里说出来就挺惊悚的,谢澜余光里王苟浑身都打了个哆嗦,但四班人却没什么反应,还跟着一起起哄,平时不爱说话的于扉都混在人群里说了句那是必须。 谢澜低声问窦晟,“宅舞是什么?” “就那种家里闲着没事跳的舞蹈。”窦晟随意地甩了甩手腕,“就这样。” 谢澜:“哦。” 于扉听了都忍不住回头,“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 三句话的自我介绍,四班人人都能说出花来,谢澜记不全名,但却很神奇地记住了每个人。 轮到窦晟,这哥慢吞吞起身—— “大家好。我是窦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费劲想第三句,空了两秒索性放弃:“谢谢大家。” 逼神。 谢澜心想,故作冷淡,背地里对着张合照能叭叭五万字。 窦晟坐下后,就到谢澜了。 他起身时前面的人都扭过身子来,班里比刚才更安静了。 “我是谢澜,从英国回来,要在国内高考。”谢澜说完基本情况,犹豫了一下又说:“我认字前就走了,读字写字很差,希望能快点进步。” 一个男生问,“为什么啊,你爸妈出国了就不教小孩汉字吗。” 果然还是被问了这个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小时候,谢景明偶尔会带他参加移民学者的家庭聚会,一起来的小孩都说中英双语,中文为主,叽里呱啦聊到飞起。谢澜只能呆站一旁,偶尔听懂英文的部分,一个朋友都交不到。 酒过三巡后大人们把小孩叫回来,谢景明这时就会介绍他的纯英式教育,其他人附和赞美,但谢澜不会忘记当时其他小孩讶异打量他的眼神。 一个小男孩还斜眼瞟他,“中国人为什么不能说中国话?long live great brita?” 那种羞耻感伴随了他很多年。 但历史没有重演。 猫头鹰们完全没往“忘本”、“媚外”这些方向想,没等到谢澜答就自娱自乐了起来。 “论当代父母为了让孩子学好英语能多疯。” “然而没想到孩子要回国高考了。”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海归之多艰!” “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陆游辛弃疾!好多快乐在等你!” 谢澜惊讶过后无意识地唇角微微上扬,低声说了句谢谢大家。 自我介绍后,心里突然很轻松,好像能原地起飞那种。 下课前胡秀杰清清嗓子,一整班扑棱的猫头鹰们又乖乖精神地坐直了。 “最后几句话。相信大家也知道,上两年高考题偏保守,很多数理尖子生优势被拉平,稀里糊涂名次就掉了。你们是第一届数理a班,学校的用意是让单科拔尖的学生在自主招生中一定要拿到加分。所以我们会日常进行大量难题训练,要有抗压能力。” 底下人无声点头,胡秀杰又说,“自招就一年准备,高三最后一学期会再次分班,取消数理a,统一全科排名。所以这一年偏科同学一定不要懈怠,争取在一年后也继续留下。” 下课了,胡秀杰一出教室,猫头鹰们又欢腾了起来。 车子明回头道:“澜呐,明年还分班,你得抓紧追上来啊。” 谢澜点头,“主要是语文。” 车子明长叹一声,“语文语文,我的伤痕。我语文也巨差,咱俩一起努力吧。” 谢澜随便嗯了一声算作答应,等车子明转过去,他低头看了眼补课时间表。 窦晟趴在旁边睡觉,谢澜戳了他一下。 窦晟抬起头,“嗯?” “晚上去趟超市吧。”谢澜说,“我又想了下,你周日要发视频,周六就得录完,明晚下课准备来不及了,不如今晚去买。” 窦晟闻言,表情逐渐凝重,坐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还要看着我做一锅肉酱啊?” 谢澜摇头,“我甚至可以教你做。” “?” 谢澜戳开手机相册里存的截屏,“我看过一个华人youtuber,讲英国菜在中国人眼中有多可怕,很有趣。” 窦晟沉默:“……所以?” “那个视频他增加了十万粉丝。”谢澜说,“你不是要做更丰富的内容吗?可以试一试。” 谢澜是非常真诚的建议,昨晚窦晟在说自己“瓶颈”时,他就在想了。 虽然这家伙坑了他好几次,但毕竟也算一起生活的朋友,拍视频这方面他擅长,倒是可以帮一下。 这叫什么来着,以德报怨。 窦晟的表情有些扭曲,“你认真的吗。” “嗯。”谢澜说,“晚上让小马顺路送我们去趟超市吧?” 窦晟沉默许久,颓废地趴回桌上:“随便吧。” 国内和英国的超市没什么区别,小马挑的这家还是进口超市,多数食品有双语标签,谢澜逛起来很顺畅。 他走在前面,窦晟垮着脸跟在后头,一手推车,另一手拿着手机,一脸的敷衍。 谢澜回了几次头见他都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皱眉。 不上进,不创新,很难混出头的。 昨天还说要突破,今天就连这小小的一步都不肯踏出,软弱。 “快点啊。” “嗯嗯嗯。”窦晟敷衍地点头,戳着手机眼都不抬一下。 谢澜无语。 肉酱好做,尤其谢澜还有一个独门小秘方。 猪肉,肥瘦要相间。 番茄,要挑扁平大叶,尽可能多出汁。 还有部分食材的中文他不认识。garlic是蒜,onion是洋葱,谢澜边买边记,感觉很满足,每天都在飞快提升。 “不是。”窦晟忽然在后头说,“番茄肉酱,为什么要买椰子油啊?” 谢澜噢一声,“在经典意式酱里加一点椰子油和酸奶,会更浓更滑,我的英国朋友吃了都说好。” “……” 窦晟一脸被生活毒打的表情,看了他许久后低头戳手机,低声嘟囔道:“造孽。” “造什么?”没听过的词。 窦晟一脸萎靡,“就是随便、你高兴就好的意思。” “哎。”谢澜有点郁闷,“上进点啊,搞的像要陪我录视频一样。” “……” 等谢澜转过去了,窦晟才又抬起头。 他看着仔细阅读标签,边看边查字典的谢澜,无声地叹了口气。 欠他的。 命里有此劫,躲不过。 窦晟斟酌片刻,终于还是点开粉色小电视app,从私信列表里戳开和“爱吃饭的rx”的聊天框。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这孙子至少主动发起过十次对话,他都没回。 主要原因是,之前过年他收到了两条欠揍的祝福。 x:新年快乐啊豆子,你在兄弟小透明时带了兄弟好多次,你就是1000000前的那个1,真的,感恩,感谢,铭记于心,以后有事用得到我一定要开口。 这条看起来还一点都不孙子。 再看下一条。 x:咳咳,虽然兄弟先行一步拿到百大,但在我心中这份荣誉也属于你!我的奖杯有你一半,新的一年,我在百大等你! 看看这。 是人吗。 当时窦晟很冷静自持地回了一句,“新年快乐。滚。” 窦晟又抬头瞅一眼谢澜的后脑勺——连后脑勺看起来都有点快乐。谢澜扭头在冷架上挑酸奶,漆黑的瞳仁映着架上的打光,很亮。 窦晟深吸一口气,低头飞快打了两个字发过去。 豆:在吗。 要是一分钟不回就算了,窦晟心想。他面无表情调出秒表,决定要是不回就直接跟谢澜招了,告诉他他是一百万人心目中的豆子表妹。 数字欢快跳动,刚跳到59,手机突然弹屏。 窦晟心里咯噔一声。 x:我去,豆子哥终于理我了!有何吩咐! 得,果然是命里的劫。 窦晟说不出是啥滋味,酝酿一番开始套路。 豆:就,突然想你了。 x: x:是本人么。 豆:嗯。今天不是我跟粉丝推你视频的第……反正一年多纪念日吗。 x:……是……啊…… 窦晟很机智地陷入沉默,推着车跟谢澜屁股后头又走了两排货架,还随手扔进车里一盒曲奇。 直到手机又震一声。 x:唉,不说话了?真就是突然想起我? x:这我有点感动啊。 x:哥我也想你,你最近更新频率有点低啊,我的快乐都没有了,嘤嘤。 孙子。 又在这嘤阳怪气的。 窦晟麻着脸敲字: 豆:我每天都看你的视频呢,对了,周天要吃一盆肉酱?你现在怪重口的。 x:啊? x:噢!嗐,预告里少打个字,一盆肉酱面,谁吃肉酱啊,是不是闲的。 可不是咸的么。 窦晟内心海啸,表面仍然波澜不惊。 豆:那我就有点失望了,好想看你吃肉酱啊。 x:啥意思?? x:等等,你是要给我拉活,是这意思吗? x:有哪家番茄酱品牌方爸爸想看我吃肉酱?我可以! 豆:不是。 豆:只有你豆子爸爸想看。 x:wtf? 窦晟终于对屏幕露出了微笑,趁谢澜不注意,飞快伸到推车上方拍了个照。 他把过年x那句“你就是1000000前的那个1”和“以后有事用得到我一定要开口”截个屏发过去,又发了购物车照片。 豆:定制个视频,吃一盆番茄肉酱,加椰子油加无糖酸奶,周日发出来,要求用纯白色的碗,不锈钢勺,桌面蒙黑色桌布,背景白墙,穿灰色卫衣,最多只能露袖口,袖口不能有标。 x:??? x:想要我死你直说? x:这是什么新的百大暗杀名单吗? x:还有你这个食谱是什么鬼?? x:哈喽?还在? 窦晟看了眼谢澜的小脑瓜。 豆:嗯在的,叫“澜式食谱”。 豆:感恩,感谢,铭记于心。下次有事用得上你一定还找你。 豆:我会给你投币的,两个。 13. 手 从超市回家,谢澜一进门,就见一穿浴袍的女人贴着面膜,倚在沙发上涂指甲油。 女人回头,分开五指冲他招手,“嗨。” 谢澜脚下猛一顿。 谁?? 窦晟喊道:“妈。” 谢澜恍然大悟,有些懵地跟她招手,“赵姨。” “贴上面膜就不认识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呢。”赵文瑛伸手维持着面膜,仰脖朝天咯咯笑起来。 谢澜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进去。”窦晟在后面催促道:“不用搭理她。” “澜澜看起来适应的还不错啊,听说和豆子分到一个班了。”赵文瑛吹吹手指,“对了,我给你们带了小礼物。” 窦晟嗯了一声就往楼上走去。 谢澜看着赵文瑛进洗手间,过一会洗掉面膜出来,低声问:“赵姨……你有联系我爸吗?” 赵文瑛手指轻轻触拍着脸,“联系了,学籍那些事。” 谢澜嗯一声,“他还说什么了吗?” “让我劝你回去这种算吗。”赵文瑛笑,“开玩笑的。你爸也在气头上,暂时没提,等他提了我告诉你。” 谢澜这才放下心来。 这趟回国,来自谢景明的阻力比想象中小,从他订票起,谢景明就是一副无奈的样子。他觉得谢澜就不可能通过国内高考,折腾来去迟早要回英国。 房间的桌上摆了个奶油色大盒子。 窦晟倚在谢澜门口懒洋洋道:“你那份有什么,看看。” “一样的吧。” 窦晟哼一声,“那可不一定。” 盒子里有叫作“青团”的中式点心、花生糖和奶酥曲奇,窦晟扫了一眼说,“青团比我多了几个,还行,还不算偏心。” 谢澜正要盖上盒子,忽然发现还有东西,平铺在盒底。 他扯出来一看,陷入迷惘。 “这是衣服么。”谢澜困惑皱眉,隔着塑料包装摸摸,“t-shirt?怎么是这种包装啊。” 窦晟走到门口回头一瞟,当场乐了。 谢澜:“?” “你看就知道了,这是赵文瑛女士爱你的证明。”窦晟的声音从这屋到那屋,“秋裤,穿在牛仔裤里的。” 秋裤? 谢澜犹豫着撕开包装袋,抖开那条裤子。 棉质,灰色,贴身。 软趴趴。 “……” 帅哥可穿不了这个。 周六上了一天辅导课有点累。 语文讲一上午高考作文,从如何审题立意,到几种议论结构,选取事例,组织逻辑……老师讲的很清楚,谢澜还算能跟上。郁闷的是下午生物,大量陌生词汇,无论听、读都很艰难,后来谢澜放弃听讲,直接闷头查词典看材料了。 一回到家就听厨房有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谢澜怔了下,换拖鞋走到厨房门口。 窦晟在熬酱。 小火咕嘟咕嘟,番茄肉酱的味道香甜浓郁,很诱人。 谢澜一下子来精神了,“说好的等我一起做呢?” 窦晟看他一眼,“怕你把厨房炸了。” 谢澜:“” “就意式肉酱,对吧。”窦晟戳戳墙上平板电脑显示的菜谱,“我刚把你那两样小妙招加进去,马上出锅了。” 谢澜闻言瞟到一旁的酸奶盒,里面还剩三分之二。 “得全放。”他叹气道:“你放这一点没味道的。” “不用了吧?”窦晟无力道:“这一大盒可是两百五十克,我看你就是想毒死我。” 谢澜懒得和他废话,把酸奶在锅上方直接扣过来,全部兑进去又用勺子刮了刮,轻轻搅拌。 丝滑。 “肯定好吃,你要信我。” “……” 窦晟脸色开始沧桑。 谢澜舀了点尝尝,“味道差不多。你家有牛排馅饼或者炸鱼吗?” 窦晟幽幽地看着他,“你要做仰望星空派吗?” “什么派?”谢澜没懂,“要是有就搭配肉酱一起吃,不然会有点咸。” “……不必了。”窦晟叹气低低道:“他承受不了更多了。” 谢澜又尝了第二口,一头雾水道:“他?” “没什么。” 窦晟关火起锅,“我速度回房间录掉,今晚别敲我屋门哈。” 谢澜看他装盘,“我能看你录吗。” “不能。”窦晟果断拒绝,“asr要降噪,多一个人在屋里不太方便。” 也是。 谢澜正要说什么,窦晟忽然道:“噢对,我给你找了点事做。” “嗯?” “口误,给你买了点东西。”窦晟放下碗,“沙发上呢。” 谢澜跟他出去,才发现沙发上放了一个大纸箱,伸手一搬竟然纹丝不动。 “什么啊?” 窦晟随手用快递刀划开纸箱,“丰富你课余生活、避免你精力过剩的一些小妙物,昨天连夜下单,今天就到了,啧。” 满满一箱书。 谢澜有点懵地抽了上面几本出来。 《怎样教外国人学汉语》 《外国人学汉语:1700对近义词用法对比》 《汉语语法偏误研究》 《外国人学汉语语法必读》 《跟我学汉语综合课本》 《学汉语的小窍门》 这,还只是这一大箱的冰山一角。 谢澜瞳孔开始扩大。 窦晟善良微笑,“喏,其实这事是这样的啊……” 他慢吞吞地措辞,“昨天半夜我做了个噩梦,梦到一个小朋友,iq 180,高斯在世,欧几里得门徒,他经过一番刻苦,拿下数学诺贝尔,同时高考终于考了三百分。” 谢澜愣住。 窦晟问他,“你知道这是哪个小朋友吗?” 谢澜:“……” 窦晟在箱子上拍了拍,愉悦道:“好好学习,我回屋录视频了。” 谢澜站在地上麻了五分钟才缓过来。 一楼已经空了,窦晟端着那盆红呼呼的肉酱回到房间,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谢澜,和这些上下五千年积淀的、沉甸甸的文化果实。 许久,谢澜迟疑着,取出那本《1700对近义词用法对比》,缓缓踏上楼梯。 他的大脑有些空白,走到窦晟屋门口,下意识放轻脚步。 屋里依稀传来嘶哈的声音,估计肉酱太烫了,得一小勺一小勺吃。 现在不到晚上七点,那一大盆,估计得吃两小时。 谢澜叹口气,拿着书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1700对近义词这本书非常可怕。 谢澜随便一翻,看到的第一组就让人发懵: 【操纵】与【操作】。 前者表示控制机械仪器,后者表示控制一定的程序按要求运作。 练习题是勾选词语搭配:~机器、~市场、~军队、幕后~、被坏人~ 看到最后的“被坏人”,谢澜第一反应就是窦晟。 直觉告诉他应该是“被窦晟操纵”,但仔细学习词语释义后,又觉得应该是“被窦晟操作。” 这都什么跟什么。 稀里糊涂看了一晚上书,最后是听着耳机里的新闻联播在床上睡着的。 不知是不是被窦晟下咒了,当晚谢澜真的做了个噩梦。 梦里是母亲临终前,在病房里,拉着他的手。 器官衰竭得很突然,谢景明被伦敦该死的交通阻拦,陪她走到最后的只有儿子。 谢澜记得妈妈细细碎碎地叮嘱了很多,但话音和她的意识一样破碎。只有最后那句,很低很轻的呢喃,他听得清楚。 “其实我有点想家。” “很久没回去了。” 谢澜惊醒,屋里一片漆黑,他躺在床上没盖被子,身体被空调吹得冰冷。 坐起来才感觉一滴冰凉的水顺着脸颊滑进脖颈,他怔怔地抬手拂去,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哭了。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也不知道时间。 许久,谢澜轻叹一声,摸索着把手机充上电,想出去透透气。 二楼过道墙上的时钟指向2:15,已经算后半夜了。 谢澜对着时针愣了一会才发觉,走廊一盏有些老旧的落地灯开着,是那些昏沉的灯光照亮了表盘。 而后,他听见楼梯下有脚步声。 窦晟一手端着水杯,另一手不断在胸口顺着,走到楼梯上方一抬头看见谢澜,愣了下。 “没睡?” “醒了?”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 而后窦晟喝了口水,无语道:“喝了一大碗肉酱,烧心。你呢?” “做了不太好的梦。”谢澜脑子里还有点噩梦后的空茫,许久才喃喃问,“烧心是什么意思?” 窦晟啊了声,“做噩梦了?” 他站在两步之外看着他。昏黄幽暗的灯光在窦晟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他半个身子站在阴影中,半个身子站在灯光下,或许因为光影错落,那对平时或冷淡或嗔笑的黑眸显得有些温柔。 窦晟走过来,把杯子从右换到左,伸手举在谢澜头顶。 谢澜有点懵地向上抬头,还没看到手掌心,就觉得头上被轻轻压了压。 “摸摸毛,吓不着。”窦晟用很轻哄孩子似的声音说,重复了三遍,然后收回手低声嘟囔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做噩梦啊。 “大了就不能做噩梦吗?”谢澜问。 窦晟嘟囔了句也是,放下杯又说,“你等着。” 谢澜站在原地,看着他推开卧室门,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铁盒,抠开。 过一会,窦晟过来递给他一片梧桐叶。 这次不是枯叶,应该是新鲜叶片摘下来又涂了点防腐剂,虽然存放久了也有些变黄,但捏起来软软的。 “你把这个放在枕头底下。”窦晟嘟囔,“辟邪。” 谢澜有点惊讶,他倒听过一些民俗,只是没想到梧桐叶也有这种功效。 “当然没有。”窦晟说,“这我瞎编的。” 谢澜:“……?” “但只要你信,就能睡得好点儿。”窦晟嘟囔了两声,“赶紧回去睡吧。” 谢澜带着一头雾水,晕头转向回去房间门口,才想起来。 “烧心是什么意思?”他问,“那个肉酱不好吃吗?” 窦晟脚步顿在门口,好像有点犹豫。 许久,他说道:“挺好吃的。烧心就是,觉得吃了后心里暖乎乎的,就像有一簇小火苗。” “噢。”谢澜松了口气,勾了勾唇角,“那就行,怕你吃不惯。” 回屋关上门,隔壁很快就没声了。 但大概是因为碰到人说了几句话,谢澜觉得卧室里不像刚才那么空落死寂,手机充好电亮起,刚才的梦仿佛已经远去了。 他戳开粉色小电视app,动态那里亮起一个小1 爱吃饭的rx投稿了一个视频。 时间是五分钟前。 剪视频还挺快。 谢澜戴上耳机点击播放,耳机里很快传来咀嚼肉酱的声音。 粘稠,浓郁,又有些汁水。那个声音从左耳到右耳,又变成双声道,好像贯通了整个脑袋。 窦晟的asr拍的很专业,对得起一百五十万粉丝。谢澜在油管上看到过四五百万关注的asr制作者,其实水平并不比窦晟高哪去。 他看了一会后被那些咀嚼的声音哄得有点困了,正要关掉手机,视频里的画面却闪了一下。 那是个没剪干净的镜头,之前的视频都会剪掉伸手拿食物的镜头,视野里始终只有桌上的食物、撑在桌上的手肘而已。 但这个镜头里,up主露了手。 谢澜指尖一顿,按下暂停,缓缓坐了起来。 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节清晰分明。 和窦晟的手很像。 但,不是窦晟的手。 祖安 除拇指外,人的手指从近到远有三节指骨,其间两个关节。通过这些能大致判断骨架,还有一些细末的生活习惯。 比如,视频里的指关节比窦晟的突出,尤其左手食指近端关节,手的主人多半打球,屡次挫伤过同一个位置。 谢澜观察过窦晟的手很多次,有意无意的,因为好看,所以印象深刻。窦晟每根手指的指骨和关节都是流畅顺下来的,一看就是个少爷。 他捧着屏幕,反复确认,觉得错不了。 房门忽然被敲响。 笃、笃两声,很轻,很克制。 窦晟在门外低低地问,“睡了么。” 谢澜把手机锁屏,“没。” 窦晟开门进来,睡衣随走路发出摩擦的细微声响,他带进来一点点光,握着胖乎乎的马克杯在谢澜床前的昏暗里站定。 “可可奶,醒神,喝么。” 谢澜一瞬间没懂醒神是什么意思,“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窦晟把杯塞他手里,没立刻走,垂眸看着他。 像在等他喝一口。 谢澜怔了一会才照办。 柔和的甜,顺着喉咙凉丝丝地滑进食道。 窦晟忽然轻声说,“我刚没反应过来,你的梦应该不是那种恐怖的梦吧,摸摸毛不好使,得有人陪你待会才行。” 谢澜愕然抬头。 片刻后他明白了过来,下意识伸手摸向脸颊。 “没印子。”窦晟又说,“就是刚才眼圈有点红,不过现在也消了。” “哦。” 谢澜低头攥着杯子,又喝了一小口。 噩梦惊醒后他脑子转的有点慢,一会想刚才的梦,一会又想起视频里那只手。 手。 谢澜忽然说,“能不能把你的手借给我。” “嗯?”窦晟微怔,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借你手?” 谢澜嗯了声,“就看看。” 窦晟犹豫片刻才伸手过来,谢澜坐床上,抓住他指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又将指尖向下握,让指根的关节微突,手掌自然弓起。 真好看,他忍不住又一次感叹。 但很遗憾,真的不是视频里那只。 窦晟略带犹豫道:“你要是觉得这会自己待着很难受……” 话没说完,手一下子被谢澜扔了。 扔了个猝不及防,就像随便丢开手机一样把他的手也随便地丢开了。 窦晟一懵,“怎么了?” “没怎么。”谢澜垮着脸重重倒回床上,嗵一声。 窦晟一脸匪夷所思,伸手探上他脑门,“空调好冷,你是不是感冒了。” 谢澜声音比空调更冷,“手拿开。” 窦晟嘁一声,“还挺有脾气。”他收回手,“到底看我手干什么?” 谢澜沉默,过了许久才说,“我拉琴习惯了,看人看手,就随便看看。” “哦。”窦晟嘀咕道:“差点忘了,你学什么琴的?” “小提琴。” 语落,窦晟似乎有些怔,他回头看向墙角,那里立着谢澜的琴盒。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情绪好像忽然拔高了点,“拉的怎么样?” 谢澜平淡敷衍,“挺好。” “真的?”窦晟挑眉,“没听你拉过。” “很久没拉了。”谢澜蔫蔫地,“一两年吧。” “……”窦晟笑容缓缓消失,“我看你是在逗我,走了啊。” “嗯。” 谢澜满脑子都是视频的事。 窦晟不是rx。两种可能,要么他和rx互不认识,只是刚好知道美食区有这个人。要么,他们很熟,rx帮他演了这出戏。 后者的概率更大。 谢澜戳开手机,点进rx的关注列表。 这个150w粉的大up竟然关注了六百多人。 就尼玛离谱。 花花绿绿的头像看得头疼,他蹙眉往下拉,忽然听门缝外一声微信提示音。 紧接着,手里屏幕一震,一条通知从屏幕顶端弹出。 ——于扉在他们的小群“吃饭睡觉打豆豆”里发了条语音。 “没睡的冒泡!羊肠巷,江湖救急!!”门外放了于扉的语音,有点慌和喘,底噪是呼呼的风声。 提到羊肠巷准没好事,谢澜立刻坐了起来。 门外窦晟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抓到了?” “抓到了!”于扉边跑边喘,“蹲了三天,终于现身了!” 谢澜已经猜到了他们要抓的是谁。三天前,刚好是在巷子里被人堵那天。 于扉嗓音有点哑,“赶紧来,我把他追进羊肠巷,这次绝对不能放过他!” “等我们。”窦晟果断挂了电话。 谢澜拉开门正要开口,窦晟就说道:“反正睡不着,我陪你出去转转?” 谢澜一愣,“你脸呢?” 明明想拉他一起打架,怎么就能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呢。 就尼玛离谱。 窦晟啧一声笑起来,“不是怕你又做梦吗,再说我都答应我妈要带你融入校园生活了。” 他转身回房间,“麻利点换衣服啊。” 谢澜:“……” 看你是想带我融入青少年管制所的生活。 但谢澜还是穿衣服跟了出去,毕竟于扉他们几个已经算是他在新学校的朋友了。 窦晟不算,他只是个爱整人的“大猫”。 早晚会被二猫挠死那种。 蹑手蹑脚路过一楼赵文瑛卧室,安静换鞋,溜到门外,再轻轻、轻轻地将门推进锁芯。 两人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 谢澜一低头看见窦晟小臂上竟然还捆了个gopro,皱眉道:“带它干什么?” “录个纪实。”窦晟说,“之后总用得到的。” 谢澜有点懵,“什么用途?”给警察叔叔看打架全过程么。 “你等会站远点看着就行了。”窦晟按了电梯,“敌人很凶很嚣张,祖安来的,别误伤你。” 谢澜问,“祖安是哪?” “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 路上窦晟跟于扉在群里一来一往地确认具体位置,谢澜则看着窗外琢磨b站的事。 现在不能当场逼人对质。不仅会遭拒,搞不好还会被窦晟删除“罪证”。最好是能想办法查出他的id,先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如果真有鬼,废话没有,干架就完了。 谢澜瞟了窦晟一眼,又点开rx的关注列表。 大方向应该不出错,挑头像下有黄v的,女生跳过,美食区跳过,窦晟不太可能在自己同区up中找替身,风险太大。其他直接看粉丝数,百万以上扫一眼,尤其百万左右的重点扫。 一直拉到底,没有。 …… 难道当时真是随口一说,刚好人家提前放出了肉酱预报? 谢澜皱眉看向一旁。 “看我干嘛。”窦晟收起手机。 谢澜说,“担心你的up事业。” “……啊?” 窦晟迟疑着转头,“你还想怎样?” 谢澜想了想,“肉酱好像不算黑暗料理,效果也就那样。” 窦晟:“……” 谢澜突然想到一个,“不然下周末吃哈吉斯?” “哈吉斯?” 窦晟皱眉道:“等会,我先搜搜。” 几秒种后,他猛吸一口气。 司机从后视镜里好奇地瞟着他俩。 窦晟字字清晰地念:“将羊心、羊肝、羊肺、羊油、洋葱和各种调料磨碎搅拌,装进羊胃扎紧,沸水煮熟,切开食用。” “呕!” 司机单手捂嘴,又立刻摆手道:“感冒犯恶心,你们吃你们的……啊不,唠你们的。” 窦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谢澜平静道:“其实我小时候尝过。” “哦?” 谢澜笑笑,“人吃不了这个。” “……” 直到下车,窦晟都没再说一句话。 进了羊肠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电棒打亮,走在前面。 谢澜跟在后头,看着他薄而宽挺的肩,“下周哈吉斯,吃吗?” “我要考虑一下。”窦晟手执小小电棒,声音听起来满腔孤勇。 小群开着实时位置,于扉在对讲频道用气声说:“你俩轻点进来,别打草惊蛇。” 黑灯瞎火,脚踩碎一片枯叶的声音都十分脆生。 谢澜忽然有些紧张,低声问,“用不用打警察?” “打谁?”于扉吓了一跳。 窦晟脚步一顿。缓缓回头,漠然道:“报警,那词是报警。” “哦。”谢澜耳根有点热,“那我报警?” “不用。”窦晟说,“警察不管这种小屁事。” 离于扉的小绿点越来越近,窦晟把电棒亮度下调到最暗,连呼吸都压住了。 巷子里漆黑一片,小电棒扫到前方一个人影,是于扉。 于扉面前有两个荒废的平房院子,两堵墙之间留下一条不到三拳宽的窄缝,缝里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 谢澜原本紧张,看到这条缝却忽然有点懵。 敌人躲进了这条缝里? 论于扉上次到底给人家留下多大阴影。 正懵着,窦晟在他身后轻轻举起电棒,将那道若有若无的光打着圈探进窄缝。 亮光破开空气中的灰尘,黑暗中,依稀有一对绿色的灯泡快速闪了下。 窦晟的电棒一顿,缓缓下移,绕开那对发光的“灯泡”,终于照亮了里面的身影。 “喵呜~~~” 一只小黑猫张开血盆大口冲外头的人叫。 “喵呜~~~” 谢澜一呆。 敌人很凶很嚣张,祖安来的。 周遭静止了好一会,他呆呆道:“这就是敌人?” “是啊。” 窦晟理直气壮从他身后绕到前头来,在那条缝口蹲下,朝缝里温柔地唤:“咪咪~” 手指 人类面对噬魂兽时常常会有些诡异之举,发出自己听了都想揍的声音。 窦晟蹲在窄逢口,手掌放低轻轻晃着。 “咪咪,来。” “过来,咪咪~” 谢澜眼睛向下瞅着他,“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嘘。全天下的猫都叫咪咪。”窦晟低声解释,又继续唤道:“咪咪,咪咪~” 于扉摘了帽子揣进屁兜,“你这一米八几的人杵这,猫敢过来吗?” 窦晟一顿,切回日常的冷淡,“you you up no no bb” 谢澜一愣,“什么?” 他怀疑自己不会英语。 窦晟淡然解释:“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孔子的教诲。” 谢澜似懂非懂地“啊”了声。 于扉用看鬼的眼神看着窦晟,“起来我试试。” 于扉占领窄缝口,双膝跪地,拆了根零食挤在手心,虔诚地向缝里伸出手。 “咪咪~”他轻柔地喊,“到爸爸这儿来,爸爸有吃的。” “看看这是谁最爱的金枪鱼帝王鲑?” “咪咪咪咪~” “咪咪?米弥?” 谢澜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他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坏了,除了“咪咪”之外听不见别的声音。 “真恶心。”窦晟在他耳边低声道:“连他都忍了,我觉得哈吉斯我也能吃下。” 谢澜斜他:“你没和他差哪去。” “不一样,我是帅哥天生的亲和力,他是暴躁男故作柔情。”窦晟笑着抬手勾过谢澜肩膀,用脚尖踢了踢于扉大腿侧面,“起来,让谢澜试试。” 谢澜僵了下。 那只手扣着他的肩,四根指头自然地在他锁骨上按了按。 他甚至能感知到窦晟的手指,用锁骨感知到的。 于扉躁郁道:“别催,我再试试,她和我很亲的。” “亲个鬼。”窦晟收回搭着谢澜的胳膊,“人家记得你吗。” 话是这么说,窦晟还是配合于扉调整着打光的位置,让那道光停在猫和于扉之间,缓缓向于扉移动,诱它过来。 光束擦过小猫的轮廓,谢澜忽然捕捉到一丝异常。 他一把抓住窦晟手腕。 窦晟偏过头,视线扫过他抓着他的手,落在谢澜侧脸上,“嗯?” 谢澜抓着他的手腕向右、向前,仔细调整角度,描着小猫的右侧肚子。 “受伤了。”他皱眉道:“右边比左边大一个拳头,垂下来了。” 一片寂静,许久,跪在前面的于扉啧一声,“还真是。” 窦晟低声问,“期末见她时她还没生吧?” 于扉点头,“应该是考完没多久就生,按理说小猫崽现在都有两个月了,猫妈妈早该正常了。” “pyotra” 谢澜轻声道:“还能跑就不是骨头。最好是pyotra,希望别是tuor。” 于扉仰头瞅着他,“tuor是肿瘤?pyotra是什么?” 窦晟已经查了词典,“子宫蓄脓?” “不知道中文。”谢澜摇头,“母猫常得这病,放宝宝的地方有脏水,大概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了。”窦晟点头,“得快点抓她出来。” 于扉顾不上脏,肩膀抵着窄巷口,把手使劲伸进那道窄缝里。 “咪咪,快出来,咪咪——” 光线照到的地方,猫迟疑着又往后退了半步。 “我来吧还是。”谢澜低声说。 油管在国内用不了,他试着点开b站,在搜索框输入“小猫叫”。 搜出来的第一个视频就是他要的——《播放这个视频你的猫会过来救你》 谢澜把声音调到最大,拿着手机退后两步。 小奶猫嗲气又焦急的嗷嗷声从手机里出来,在羊肠巷中回荡。 几秒种后,里面的黑猫猛地一蹿,拖着一边沉重的肚子嗖嗖嗖地往外狂奔。 她毫不停留经过于扉和窦晟,一直到谢澜脚边,迟疑着驻足绕圈。 谢澜立刻弯腰抓她,她反应很快,掉头就跑,窦晟在后头一堵,和谢澜两人同时把猫摁住。 “呜——” 谢澜抓在窦晟的手上,那只修长的、骨骼流畅的手。 但他只抓了一瞬就撒开了,皱眉嘶了声。 于扉捡起小电棒,在谢澜的手上晃了晃。 ——指尖到指肚多了条白道子,一厘米多长,最初几秒只是发白,但很快就有血丝渗了出来。 左手食指尖,正是揉弦的地方。 谢澜自闭了。 被猫抓一下不怎么疼,但他习惯宝贝自己这双手。哪怕现在一年也不碰几次琴,他也仍然保留着从小就培养起的潜意识,觉得手指受伤很麻烦。 “你抱一下。” 窦晟把猫小心翼翼转移给于扉,“轻点,对,绕开点肚子……” 猫刚才挣扎得很凶,这会被擒住却不动了,只是鼻子里一直哼唧着。 “别嘤阳怪气的。”窦晟点着她的鼻子教训道:“好心好意伪装成你的小崽抓你,你还不高兴?” “……”谢澜忍不住说,“听起来真是好心好意啊。” “嘤——”小黑猫愤怒一扭头。 紧接着于扉嗷——地一声,电棒随之一歪,脸上的痛苦面具在光下闪过。 “丫咬我一口!”他嘶哈着说,“小母猫就是脾气莫测,太难缠了!” 窦晟接过电棒,在谢澜指尖上照了下,呼呼吹了两口。 “挤两滴血出来吧。” 谢澜立刻回:“不要。” “?” 窦晟硬生生顿住手,茫然抬头,“为什么?” 谢澜把手缩了回来,屈起在掌心附近悬空着保护,小心翼翼揣兜。 “等会去医院上药。”谢澜说,“自己弄不了。” “也是啊。”窦晟愣愣地点了下头,又忍不住感慨道:“你还挺小心的。” “豆子叫个车,去凯蒂屋。”于扉抱着猫说,“我感觉她状态不大好,刚在巷子外看见她时就觉得她走路打哆嗦。” “行。” 国内的宠物医院跟英国的都差不多,半夜没别人,大夫把猫拿进处置室,一摸肚子就说怀疑是蓄脓,要拍片子,顺便验个血。 小黑猫进了医院后好像没那么戒备了,但却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母鸡蹲在桌子一脚,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流浪猫是吧?”大夫检查着耳道问。 于扉说,“确实没条件收养,但每年都带她补疫苗,上次增强针是半年前打的。” 大夫闻言有点惊讶,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们仨一通,“学生?英中的?” “嗯。”窦晟伸手轻轻抚摸小黑猫,“她三岁左右,一两个月前生了崽,之前每年都打疫苗,狂犬也打过。” 医生感慨道:“学生仁义啊。行,那我直接带她去抽血了。” “咪咪你坚强啊。”于扉低头用脑门蹭着猫猫头,“有病看病,多少钱爸爸都给你看,乖啊乖啊。” 谢澜在一旁小声问窦晟,“他经常这样吗?” “嗯。”窦晟嘴唇几乎不动:“一遇到小可爱就走不动道。” 谢澜也忍不住啧一声。 护士来抱猫走,窦晟叫住她,“能给人包扎吗?我朋友手指受伤了。” “手指?”护士抱着猫从门外又探回头来,“我看看。” 窦晟伸手捉起谢澜的食指,往前伸了一小截,“喏。” 周围安静了几秒钟。 护士把猫往上抱了抱,又从门槛处迈了回来,凑近仔细瞅那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伤口。 “啊……”她迟疑着,“血已经凝了。前台有棉球给他擦擦就行,打过狂犬没事的。” “还是给包一下吧。”窦晟说,“刚才也流了不少血,他还是拉琴的。” 于扉在旁边幽幽道:“流好多血啊,巷子都染红了,至少有零点零零零一毫升呢。” 窦晟撇嘴:“少裹乱,敢情受伤的不是你。” “???” 于扉当场暴怒,“我特么看你是真瞎,绝了。” 他在护士面前晃了下手,“我被咬了。” “你这个得处理!”护士立刻说,“早不提,赶紧跟我过来。” 于扉垮着脸站在窦晟面前,“听到没,起开。” “不好意思,忘了。”窦晟让开路,“您请。” 谢澜回到等待区看着左手的伤口。 确实没什么事,浅浅一条血道已经凝固了,还不如小时候揉弦磨出的水泡严重。 窦晟正在外卖创可贴,谢澜瞟到他的屏幕,说道:“算了。” “不能算,让赵文瑛女士看见得骂我。”窦晟戳着手机,“而且我知道你们拉琴的手金贵,尤其左手的指尖指肚,破一点就要好好养,什么都不能干,一切事情全停,就得养着手,是吧?” 谢澜一懵。 这套理论和他的观念不谋而合。 但他知道自己的观念很离谱,这是肖浪静打他小时候给灌输的,谢景明和他身边所有老师朋友都觉得离谱透顶。 长大后谢澜自己也觉得夸张,只是,习惯了。 童年的很多习惯,尤其是妈妈带给的那些,即便长大后意识到它不合理,也无法再割舍。 窦晟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创可贴,透明、防水,药棉那一块还有甜甜圈的图案。 他把创可贴加入购物车,又顺手加了点碘酒绷带,随口道:“我都懂,我一拉小提琴的朋友就这样。” “拉小提琴的朋友?”谢澜有些意外,“四班的么?” “你不认识。”窦晟摇头,仔细输入凯蒂猫的配送地址,低声嘟囔道:“他不像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拉得可好了。” 夜宿 单小提琴这项,谢澜从没虚过谁。 “我拉得挺好的。”他皱眉看着窦晟,“和你朋友认识下都不行?” “不行。”窦晟果断摇头,“私藏,谢绝分享。” 谢澜撇嘴,“吃的不给分,现在连朋友都要私藏了么。” “吃的一直都分你,二猫特权已经很大了。”窦晟把手机揣起来,“行了啊,原则,再说打架。” “……” 谢澜觉得窦晟奇奇怪怪的小讲究特别多,食物不分享,朋友要藏着,相机贴条不让人碰,几片梧桐叶也当成宝贝,碰到人家做噩梦了才忍痛割爱给一片。 按此推算应该挺小气,但他却又很大方。比如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这个从天而降的“二猫”,还处处都带着他一起。 就好像这个人在生活里画了个小圈,小圈里的几样东西谁也不能碰,至于圈外的,任君采撷。 等了很久,于扉终于抱着猫从里头出来了。 他脸色不大好,站在诊室门口道:“你俩也来听吧。” 大夫对着检查结果说,“子宫蓄脓,必须手术,不能挤着其他器官。” “可她没法开刀。”于扉皱眉说,“就在你们这,麻醉休克过。” 窦晟沉声补充:“去年带她来做绝育,麻醉打完第一支出事了,抢救回来后手术就没做成。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不断生崽,生到现在得了子宫蓄脓。” 诊室里有些安静,只有大夫查询电脑偶尔点一下鼠标的声音,猫趴在窦晟手边闭目养神,窦晟轻轻挠着她的下巴。 谢澜看着那只手,觉得挠起痒来应该很舒服,一只野猫都呼噜噜起来。 “找到记录了,当时注射一半后心律加快,挂生理盐水稀释正常苏醒,不算休克。”大夫思考着说,“猫现在成年了,我建议再试一次,吸入式麻醉一点点给量。但确实有很大风险术后醒不过来,你们回去商量下吧。” 小黑猫被暂时留下住院,于扉说明天再来给决定。 跟于扉告别后,窦晟语气有些低落,“咪咪对我们几个都挺有意义的,尤其是于扉,这猫算他流落在外的闺女,就是家里死活不让养。” 半晌,他抬头长吁一口气,“还是得做,不做也是死。人有人的难,猫有猫的劫,陪着吧。” 这会已经快四点,天黑至极,谢澜开始犯困。 他打了个哈欠,“回家吗?” “回。我叫个车。” 窦晟低头戳手机,没过一会忽然僵住。 “怎么了?”谢澜回头问。 窦晟罕见地露出有些呆的表情,“完蛋了。” “嗯?” “没带电梯卡。” 谢澜愣了一秒,困意一下子没了。 “没带电梯卡??” 窦晟嘶一声,不抱希望地看着他,“或许,你带了吗?” “……” 谢澜压根没那玩意。 窦晟家是一梯一户,没有电梯卡就别想了,楼道都进不去。 凌晨四点,大猫二猫痛失家园。 谢澜无奈道:“找个酒店?” “你带护照了么。”窦晟问。 谢澜摇头,“谁出门打架带护照?” “方便打警察后登记什么的……算了。”窦晟编不下去,叹气道:“我也没带身份证。酒店,网吧,都去不了。就只有一个地儿能收留咱俩。” 谢澜好奇道:“哪儿?” 西门小吃街走到尽头,有家烧烤店,叫“高烤状元”。 门脸极小,夹在奶茶店和炸鸡店中间,差点没发现。 店门上锁,里头一片漆黑,只有门外散落着几个小板凳和泡沫箱。 窦晟一屁股坐下,用脚尖勾过来另一只凳子,示意谢澜也坐。 谢澜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 “你在逗我吧。”他说,“这和街上站着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有凳子坐。”窦晟抠开泡沫箱,“还有没来得及收的啤酒喝。” “……” 嘭一声,窦晟单手开了罐,猛灌一口,又开一罐。 “大猫请客,你喝不?” “脸呢。”谢澜接过啤酒无语道:“你给钱了吗?” “明天给。” 窦晟不知从哪抻了块纸,把圆圆的小凳面擦了擦。 “坐吧少爷。” 凳子很矮,得把两条腿伸出去才能舒服点。 谢澜看着漆黑的街道忍不住问:“要坐到几点?” 窦晟想了想,“六点我妈差不多该醒了,我主要不想半夜砸门。” 谢澜嗯了声。 很困,说实话。 困到口味陌生的啤酒喝了半罐,才忽然觉得这酒苦苦涩涩。 谢澜正要看看是什么啤酒,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起来。 沉寂好几天的ssenger有动静,是谢景明,这回打的是中文。 - 该冷静下来了。要是想回来,我帮你订票。 - elizabeth也想和你聊聊。 上一条还好,看到elizabeth这个名,谢澜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把app卸了。 窦晟在一旁斜着他,“你爹?” “嗯。” “催你回去么?”窦晟淡笑着说,“就说你认识一只特立独行的大猫,决定跟他混。” 谢澜笑不出来。他沉默一会又戳开s,点进谢景明的主页。 最新一条是三小时前,谢景明发了张在沙滩上的照片,平整的白沙上有一对脚印,关系昭然若揭。 谢澜麻着脸把s也卸了。 身边传来一声低笑,“你再这样,等会手机就剩微信和b站了。” “还有淘宝。”谢澜冷脸,“没什么不好。” 窦晟几口把啤酒喝光,啤酒罐一捏投进垃圾桶,长腿屈起,趴在膝盖上侧过头看着他。 很放松的姿势,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了。 “让我猜猜,要是不愿意说可以不看我。”窦晟低声说,“你和你爸闹矛盾,不光是因为回国吧。那……你爸谈恋爱了?” 谢澜猝然抬头,“什么谈恋爱了?” 在他的汉语体系中,谈恋爱是很确定的关系。而谢景明——他最多愿意承认他在date一个女人。 窦晟淡淡笑着,“那你想怎么定义。约会?交往?” “我什么也不想定义。”谢澜冷声道:“他忘恩负义,我有什么好说的。” “忘恩负义……”窦晟咂摸着这个词,脸枕在胳膊上,长长的眼睫垂着,似乎有些困意。 许久他说,“其实我觉得如果是在你妈离世之后遇到新的感情,这或许算不上忘恩负义。” 谢澜瞪着他。 窦晟笑笑,“但作为儿子,你确实有资格叛逆出走,这不就来我家做二猫了吗,千里迢迢的……” “别在这嘤阳怪气。”谢澜冷道。 “噗。”窦晟乐,“你少学我说话,写进作文里看老秦找不找你。” 周围安静下来,窦晟又渐渐合上了眼。 “我睡一会,你留意点啊。”他低声说,“小心有人半夜上街偷肾。” “……”谢澜幽幽问,“是我想的那个肾吗。” “嗯。”窦晟说,“专挑年轻帅气身体好的男孩子偷,你保护好我啊。” 谢澜:“……” 要不我先给你割了吧。 这人就离谱。 谢澜看着他睡着的侧脸,叹了口气。 “我只是替妈妈委屈。跟着他去英国,听从他对孩子的教育,一直安静等待,可他一直在忙,最后一面也没赶上。他现在热烈追求那个女人,可他从来没对我妈妈热烈过。”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很难讲,这些话谢澜和英国相熟很多年的朋友也说不出,但却能和窦晟说,也许是因为窦晟离他从前的生活足够远。 不知道窦晟睡着了么,能不能听见。 听不听见都无妨。 窦晟忽然嘟囔:“你看到的是结婚二十年,谁说以前没热烈过。” 谢澜一愣,“你到底睡没睡?” 窦晟坐直抻了抻肩膀,叹气道:“我听我妈讲过小时候的事,你知道你爸妈在一起,是你妈先追的你爸么。” 谢澜顿了顿,“好像……知道。” 窦晟说,“那会上高中,你妈表白时做了份爱心便当,你爸吃了,当天半夜医院报道,第二天会考没赶上,差点蹲一级。” 谢澜一呆。 “你爷爷找到那个便当盒来问责,你妈吓得差点哭了,结果你知道你爸怎么说的么。” 谢澜:“怎么说?” “说你奶奶做饭太没味了,他看你妈吃便当馋,就把便当偷了,没想到一次就。回家后被你爷爷暴打一顿,都住一个巷子,那扫帚抽在肉上的声音我妈记得真真的。” 谢澜快要听傻了。 “然后呢?” “没了,你想知道多的就去问赵文瑛女士。”窦晟又闭上了眼,“别老替你妈委屈,她热烈过,在你还看不到的时候。” 谢澜攥着手机不吭声,不知怎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 窦晟这回真睡着了,发出均匀且长的呼吸声。 街对面走过两个醉汉,头发抓的乱七八糟,一看就不像好人。 谢澜抬头看过去时,对方也看了过来,还挑衅地吹了声口哨。 别是真的看上这里哪个肾了吧。 半睡半醒的窦晟把脸换了个方向,嘟囔道:“吹你爷爷。” 谢澜:“……” 那两人消失在街尾后,谢澜打着哈欠,又把刚卸的两个软件下了回来。 等下载时,他随手点开许久不登录的推特。 谢澜的推特叫silenaves,油管也同名,停更这两年,列表里依旧时时收到粉丝消息。 列表顶端有个id叫“qzfxr”,这人基本每隔个两周就来问问他的近况。 谢澜也困了,顶着上涌的困意勉强回复。 …… 天亮之初,烧烤店门前小板凳上的两人都在浅眠中。 路上有行人说话声,窦晟听到动静醒了过来,在熹微的晨光下呆了一会,而后掏手机看时间。 很久没亮起过的小鸟软件突然推送了两条消息。 他眼睛一亮,立刻戳开。 - silenaves:换了新环境,认识一个新的朋友,还好。 - silenaves:如果心情一直好下去,可能会回去做视频,等着吧。 手机 谢澜不知道为什么在大街上睡俩小时能把窦晟睡嗨了。 回家一路上这哥都在哼歌,哼的还是某动画片主题曲《hbloody》,刚好,是他最爱拉的那首。 谢澜就是这曲子在油管上拉出名的,编曲调成适合小提琴演绎的风格,高潮部分节奏推进连续变奏,对话式拆分,一把琴弓拉出二人对唱,燃炸全场。 但他架不住有人在他耳边单曲循环,从外面循环进家里,各自回屋后隔了一堵墙还在循环。 直到他迷糊糊睡着,梦里也是那个调。 这一觉睡得晕乎乎,醒来时都下午了,窦晟来敲门。 “排上手术了,三点半,来吗?” 谢澜坐在床上愣了会,“是不是要直接上晚自习?” 英中规矩,周日晚上六点返校上自习。 窦晟嗯了声,“习惯就好了。” 去宠物医院路上,窦晟忽然问,“你想住寝室吗?” “唔?” “我有点想。”窦晟打了个哈欠,“住全寝早上能多睡半小时,周五周六晚上回家住,什么都不耽误。” 谢澜嗯了一声,“都行吧。” 如果窦晟要住全寝,他肯定也得住,不然一个人住窦晟家总怪怪的。 窦晟笑了,“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走读,一个山头俩大王,大猫不在时二猫守着地盘天经地义。” 到了宠物医院才发现于扉不在,据说是抓黑猫的小崽去了。车子明戴佑全在,一起跟来的还有王苟。 “我跟你们一个寝室了。”王苟激动到搓手,“刚收拾完东西,戴佑说要来,我就一块来看看。” 窦晟点了下头,“猫呢?” “刚进去。” 手术室门上没有小窗,几个人只能在等待区坐着。 “呼吸麻醉暂时没问题。”戴佑解释道:“现在就是常规手术,术后看猫能不能醒过来。” 王苟叹气:“且得等了。” 车子明攥着两只手,“我手心出汗,咪咪都认识快两年了,她可别出事啊。” 王苟一挑眉:“有两年么?” “入学报道那天胡秀杰说班门口有野猫,让男生把她抓出去,我和鲱鱼上的。以为是凶狠的大猫,结果一照面傻了,奶里奶气的小黑猫,回头冲我们喵喵叫。” “好么。”王苟啧啧道:“一见钟情!” 车子明点头苦涩道:“咪咪要是有事,我们也活不好了。” 王苟立刻摆手,“别介,好好活着。” 谢澜本来也在忐忑,听这俩人说话,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味变了。 窦晟抬了抬眼皮,“你俩说相声呢?” 车子明一愣,“对啊,怎么就进入这种模式了?” 王苟:“诶?” 车子明扭头皱眉瞪着他,“是不是因为你一直在捧哏!” “可不。” “停止捧哏!!!” “好么。” “……” 窦晟给气乐了,谢澜忍不住也跟着乐了两声。 手术做了半个多小时,出来时猫被包在一块小毯子里,像包小婴儿那样的包法,护士直接把它放进窦晟怀里。 窦晟的动作瞬间僵硬,“我怎么抱?” “就这么抱,手托着。”护士直乐:“放松点,对。” 小毯子里的黑猫吐着舌头,麻醉后的正常反应,看着有点滑稽。 护士说麻醉苏醒应该在半小时内,只要猫能醒过来,问题都不大。 护士前脚走,谢澜就发现窦晟偷偷地戳小猫吐在外面的舌头。 “?” 手是不是欠。 窦晟说,“我这是加快苏醒。” 不知道是小猫成年后身体变强了,还是豆氏苏醒好用,也就十来分钟,猫真的醒了。 她醒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冲出包裹,但被窦晟无情摁住。 “就知道跑,被命运扼住了吧。” 小黑猫疯狂挣扎,“嗷——” “喊也没用,喜提两天住院。”他随手掏手机录了个视频发群里,艾特了于扉,然后把猫提进去给大夫。 忙活完距离晚自习也就半小时,车子明他们三个要去食堂吃,窦晟懒得走,拉着谢澜在校门附近吃米线。 就西门外最近的那家,窦晟点了个麻辣肥牛,给谢澜点的是金汤豚骨,端上来一人一砂锅,还咕嘟嘟沸腾着。 谢澜没吃过这种滑滑的面条,尝两口感觉还可以。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窦晟忽然说。 谢澜抬眼,“什么?” “这周末不更新了。”窦晟神色平和,“下个月广告有点多,要筹划一下商稿,这周末暂时停更。” 谢澜闻言没说话,低头用木勺喝了两口汤,继续嗦米线。 窦晟啧一声,“行不行啊?” “随便啊。”谢澜淡淡道:“你的事业,又不是我的事业,掉粉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自己定。” 窦晟:“…………” 谢澜放下勺子,“你想一直做吃播么?” “什么?” 谢澜瞅着他,“以后就一直做吃播,其他视频内容都不录了?” “那天半夜来学校录的方言视频也就自己留着?” “永远都不克服镜头羞涩?” 窦晟愣了好一会,啧一声,“你这口语进步不小啊。” 谢澜臭着脸,“只要是我会说的话,我就能说的很快,这是dna的力量。” 窦晟没忍住乐了。 但他没接谢澜的话,两人继续嗦米线,偶尔谢澜一抬头,会碰见窦晟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不知是不是他刚才话里有话太明显,窦晟好像有点探究。 刚吃完饭,群又疯狂地响了起来。 于扉一连发了十个表情包。 - 鲱鱼:有没有活人来帮忙,艹,老子要被这几只猫挠。 - 鲱鱼:羊肠巷口,赶紧来。 - 鲱鱼:有没有人呐? 很快车子明回复了。 - 车厘子:哥快上课了……我们都坐在教室了。 - 戴佑:你能不能把猫先稳住,放学再说? - 鲱鱼:你来给我稳一个试试。 窦晟低头看了看手机。 - rjjsd:今天晚自习谁的? - 戴佑:老马的自习,胡秀杰据说今天请假了,你不会是想…… - rjjsd:我和谢澜去帮忙。 谢澜:“???” “我说我要帮忙了么。”谢澜简直无语,“数学卷子还没写呢。” “你数学还用写么。陪我走一趟,回头给你看我总结的高考作文通用论据,成交不?” 如此□□的交易最令人不齿。 谢澜冷哼一声,“成交。” 于扉抱着找到咪咪家小崽的心态,结果找到一窝不知道谁家小崽,连妈带崽一共五只。妈跑了,四个小崽惊慌失措,于扉想把它们塞包里,结果猫挣扎得太狠,他又不敢用力,塞一只跑出来一只,变成了自动循环播放的gif,塞猫永动机。 谢澜一看那画面都醉了。 “我说——”窦晟边上手帮他塞猫边说,“你这干的到底是什么事?” “不管了,抓都抓了。”于扉咬牙切齿,“以后这周围的野猫,看见一只绝育一只,一个都别想跑。” 窦晟认真发问,“你是无情的割蛋机器吗?” “割蛋?”谢澜一愣,“什么意思?” 于扉在旁边叹气,窦晟掏出手机戳了个词典,伸给谢澜看。 谢澜瞟一眼,猝不及防地耳朵根就红了。 男生在一起讨论这个也正常,但这种词汇,看到一个人正儿八经地拿书面解释给你,还是有点遭不住。 到宠物医院时三个人都出了一头汗。 今天这四只体力充沛,在医院里比赛着喊,猫叫声此起彼伏。 “得一只一只来,可以晚上九点后来领猫。”护士一边开单子一边说,“都是小公猫,不需要住院,绝育完正常放归就行。” “亡八蛋。”窦晟忽然在谢澜旁边说。 谢澜一个激灵,“什么?” 窦晟想了想,“一口气绝育四只猫割掉八颗蛋的简要说法。” “喔。”谢澜叹口气,“汉语优美就优美在简练。” 一旁于扉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一趟比昨天快多了,交了钱就出来了。 三个人走到快校门口时才六点四十。 于扉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懒散拖沓地走在前面,谢澜在后头戳手机。 他在尝试用窦晟的微信昵称rjjsd搜id,可惜查无此人。 其实也可以问问身边人,但这么干有风险。一是不确定窦晟到底是不是只瞒了他一个,还有一个是不确定窦晟有没有提前收买他们。 谢澜瞟了眼窦晟拿着的手机。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偷看,点开软件扫一眼id就行,一秒钟的事。 “。”于扉猛地顿住脚。 几十米之外,胡秀杰站在校门口,脸色铁青。 手里拿着一摞三个手机,一部没带壳的iphone,一部套着红色“恭喜发财”的某v,还有一部疑似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老头机。 如果没记错,分别属于戴佑、车子明、王苟。 于扉颓废的脸上平添了一丝破败。 “手机收起来,快点。”窦晟不动唇地低声说。 谢澜一愣,下意识把手机揣进了裤兜。 “帮帮我,我没兜。” 话音落,裤兜一沉,窦晟把他的手机也直接塞进来了。 “都给我站好!” 胡秀杰脸色凶狠,“自习也敢给我逃,一逃一节课,还慢慢腾腾地走!” 于扉和窦晟非常娴熟地站成一排,脚尖踩着一条线的那种。 谢澜没见过这阵仗,也学着样跑到窦晟旁边,和他对齐。 胡秀杰先走到窦晟面前,“手机!” “老师,我没带。”窦晟声音软下来,“都高二下了,谁还带手机呀。” “你在骗傻子呢?”胡秀杰震怒,“人缘不错啊,逃个课三个人要给你通风报信,还敢说没带手机?!” 窦晟叹气,“真没带,我妈下令,就从这周返校开始的,他们三个不知道我没带。” 胡秀杰一脸懒得听你废话,直接伸手拍裤兜,“没兜?” “啊。”窦晟说,“书包给你翻。” 他那书包里什么都没有。周日就来上个晚自习,这哥嚣张地只带了一包曲奇和两瓶可可奶。 “上学呢,窦晟,你跟我在这春游呢?” 胡秀杰气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作业写没写?” “反正明天查的时候肯定写了。”窦晟说。 胡秀杰冷笑,“你最好是。” 于扉没能逃过一劫,他的书包早送去教室了,手机藏袖子里立刻秀杰抓到。 而后胡秀杰朝谢澜走过来。 谢澜心里发紧。 “带没带手机?”胡秀杰质问:“老师相信你是老实孩子,说实话!” 谢澜有点害怕。 说来也挺神奇的,长这么大,他没让人这么吼过。 但他表面上没露怯,低声说,“没带。” 胡秀杰瞟他口袋一眼,冷笑,“觉得你新来的老师不会搜你是吧?” “裤兜,自己掏出来!” 谢澜:“……” 突然想起一个概率试验。 口袋里一个黑球一个白球,随便抓一个,抓到黑球和白球的概率都是二分之一,且互不干扰,是独立随机事件。 谢澜伸手进裤兜,摸出了外侧的手机。 很遗憾,是窦晟的。 窦晟脸木了。 胡秀杰冷笑,“果然啊!” “对不起老师。”谢澜学着窦晟装乖的样子低声说,“下次不敢了。” “没下次了,就这次。”胡秀杰一指红旗台下的小桌,“逃自习,你们三个写检讨书去,不写完不回教室。谢澜!你的八百字!全中文!晚自习下课带着检查来换手机。” “……”谢澜低声说,“老师要不手机给你吧,我不要了。” “他写!”窦晟立刻摁住谢澜的手,“他写,老师,我教他写,一个字一个字教。” RJJSD 三人小分队在胡秀杰的押送下挪到了红旗台底下。 小木桌是两人尺寸,有点矮,三个大小伙子一围就显得挤了。 谢澜在于扉和窦晟中间勉强划块地盘,提了一口气,决定努力接受这让他无所适从的中国式高中生活。 他掏出纸和笔,一抬眼,窦晟和于扉俩人眼巴巴地盯着他。 谢澜一顿,“怎么了?” 于扉烦闷道:“书包不在这,没有纸和笔。” 窦晟很淡然地跟着点头,“书包就在这,也没纸和笔。” “……” 窦晟拿到分来的纸笔,往谢澜边上挨了挨,低声说,“我教你吧。” “不用。”谢澜把纸往自己这边抬起,“我要自己写。” 窦晟一惊,“自己写?” “嗯。” 刚才胡秀杰说要用检查书交换手机时,谢澜突然想到个主意。 只要班级里有一个没被窦晟收买的人,他就有希望问出点什么。 就是不要脸了点。 窦晟在旁边瞅着他,犹豫半天后嘶了声,“别逞能啊。胡秀杰跟别的老师不一样,万一她觉得你态度不端正——” “我会很端正。”谢澜拔开笔帽,又从书包里翻出两本参考书放在了桌上。 一本英汉词典,一本成语词典。加起来四十公分厚,重达七八斤。 窦晟:“……” 于扉是检讨书老鸟了,下笔如有神,边写边低声道:“他们仨这会估计也在写检讨。” “肯定的。”窦晟撕开那包曲奇放在桌子中间,“情报不准啊,说好的胡秀杰请假呢。” 于扉呵了一声,很丧,“百分之百是她自己传播的,钓鱼执法!” 谢澜不懂什么是钓鱼执法,但结合上下文也差不多能明白。 他突然想起个成语,“在胡老师老奸巨猾的钓鱼执法下,我们终于觉得自己错了。这么写ok吗?” 啪嗒一声,窦晟吓得饼干掉了。 “不ok!”他一脸震撼,“求你,让我指导你,我手机还在她手里呢。” “不ok就不ok呗,急什么,我再查查。”谢澜心烦地甩甩手,“我要自己完成,你别凑过来。” 窦晟:“……” 检讨书写得很卡,尽管谢澜已经很努力用大白话注水了,但还是得时不时停下来翻翻字典。 写到一半还赶上第一节课间休息,不过还好晚自习课间基本没人来前操场。 终于写到最后一段,谢澜敲了敲有些发麻的腰,一扭头,却见胡秀杰还站在校门口。 “她不会要一直盯着我们吧。”谢澜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窦晟,“这也是规定吗?” 窦晟飞快扭头看了眼,“不是,可能还在蹲人。” 先他们一步写完的于扉嚼着饼干闷闷道:“蹲到这么晚,肯定有目标,不知是何方英雄能让胡秀杰在校门口伫立一个半小时。” 话音刚落,英雄的身影就出现了。 很高,很瘦,短发像是沙子地里打过滚似地乱,校服敞开,露出满是黑灰和脚印的白卫衣。 谢澜对着那个身影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是谁。 才几天,陈舸就好像比告别那晚又瘦了三五斤,一米八几的小伙好像就剩一把骨头架子,颓废灰败地杵成人型。 陈舸被胡秀杰抓了个正着。他比胡秀杰高一个头,但挨训时,还是把校服拉链拉好,垂下脑袋,熟练地让人心疼。 “瘦成这副鬼样子。”原本困得直打晃的于扉站直了,“豆子,他不会是——” “不会。”窦晟冷淡地转回头,“应该只是没钱吃饭。那种事,他比我们都有数。” 胡秀杰没审陈舸太久,也没让他写检讨,直接让他回去了。 距离放学还有半小时,谢澜终于落下最后一个标点,长吁一口气。 窦晟瞟他一眼,也慢吞吞地给检讨书写了个名,“给我我去交?” “不用。”谢澜说,“我去办公室把你手机换回来。” “一起呗?” “我自己。”谢澜说,“你别跟来。” 他理了一下手上的纸,他的字号比别人大了一倍,八百字愣是写了四页,“我把你们的也捎过去。” 跟着胡秀杰上楼时,谢澜趁机瞅了瞅于扉和窦晟的检讨。 于扉的很套路,全都是些哪都能搬的语句,有点像谢澜背过的作文模板。 窦晟就很扯淡了,八百字里有六百字是记叙文,把这两天抓小猫、一举割掉八颗蛋的事全都倒了一遍,最后才敷衍地写几句我大错特错、希望老师高抬贵手,放过谢澜把谢澜的手机还给他云云。 不知道的还以为窦晟和他感情多好。 谢澜无动于衷地把窦晟那份检讨压在底下,一起递给了胡秀杰。 胡秀杰回位子上先喝了口热水,然后才把检讨接过来。 “这两天降温。”她扫了眼谢澜的裤管,“你穿秋裤了没?” 秋裤…… 谢澜机械道:“穿了。” “真得穿,不然半夜腿疼。”胡秀杰起身给他接了杯热水,“知道错了没?” 谢澜低头嗯了声。 站在这,他才终于明白窦晟在胡秀杰面前装乖是多么英明的策略。 凶狠冷酷如胡秀杰,面对他垂头认错时,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谢澜,你是个老实而且聪明的孩子,老师能看出来。现在你被语文拖后腿,但认真学考个重本不成问题,千万别走歪了,也别只顾着跟窦晟瞎玩。”胡秀杰苦口婆心道:“回国后,教育环境有变化,社交环境也有变化,要把好自己的舵,扬帆起航,明确目标,勿与理想失之交臂,明白吗?” 后半句谢澜不太明白,但他乖巧点头,顿了顿,“其实窦晟很优秀,学习和玩都不错。” 胡秀杰嗯了声,“这倒是。” “老师,你知道窦晟的b站账号吗?”谢澜顺着话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胡秀杰白他一眼,“手机都交了,还想着b站?”她说着翻翻手上的两份检讨,看到窦晟的检讨时冷笑一声,嫌弃地丢开。 “这就他俩的,你的呢?” 问老师这条路也失败了。 谢澜捏着手上的四页纸,声音很低,“老师,我真的很愧疚。” 胡秀杰:“嗯?” “想象中的回国上学,不是刚来一周就逃课。”谢澜稍作停顿,“我想在全班同学面前读一下这份检讨。”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而后胡秀杰脸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你——”她有些不确定地重复,“想要在全班同学面前,读一下检讨?” 谢澜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胡秀杰又沉默了。 过好一会她才说,“检讨给我看看,别是跟窦晟学坏了给我憋什么招呢吧。” “当然不是。”谢澜把检讨递给她。 胡秀杰飞快翻完,皱眉道:“确实没什么大毛病……不是,为什么啊?” “想更深刻地认识错误。”谢澜说。 胡秀杰傻了好一会。 谢澜抬头,很真诚地看着她,“行吗?”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胡秀杰下意识答,“但你——” 谢澜说,“但我有点不好意思。老师,能不能说是你让我读的?” 胡秀杰脸上的迷惑滤镜又加深了一层。 距离放学还有十五分钟,胡秀杰带着谢澜回班级,她走在前面,边走边嘀咕,“你这小孩有点意思,我教书二十五年,第一次让学生给我僵住。” 谢澜不懂僵住是什么意思,只大致揣摩了前半句。 于是他继续乖巧,“谢谢老师,我再接再厉。” 胡秀杰:“……” 教室里很安静,老马坐在讲台桌前写教案。 胡秀杰带着谢澜进去,猫头鹰们集体茫然抬头。 “谢澜给大家读一下检讨,原因是逃晚自习和带手机。”胡秀杰顿了顿,“还有另外几个犯错的,没时间一个一个读,自己回去加做三套理综,明天放学前送到我办公室。” 窦晟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谢澜,谢澜只瞟他一眼便低下头,站在讲台正中央。 老马好奇且配合地往旁边给他挪了块地。 “检查。谢澜。” “今天是我回到我的祖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七天,在我回到我的祖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前,我没有想到我自己会是现在这样。是什么样呢?这得从回到我的祖国的这七天里我做了什么说起。” 车子明在底下嘟囔,“这字凑的。” “可不。”王苟忍不住小捧了下。 然后窦晟就一把摁下了车子明的头。 中间都是些干巴巴的话,大致检讨考试不尽力,不守规矩带手机,还因为与学习无关的事耽误了自习等等。 底下人都在憋着乐。谢澜余光里,老马嘴角哆嗦了好几次,最终没忍住走到窗边装作看风景,实际上肩膀在抖。 但谢澜心如止水,他沉稳地念过了两页、三页、四页。 到了最后一段。 “说回手机,我最大的错误是,这几天都没有在课后学习,反而把时间浪费在玩手机上,尤其是看哔哩哔哩。” 老马终于忍不住笑道:“别太苛责自己,b站也有很多有意义的内容啊。” 放学铃垫着他的话音响起,猫头鹰们也轻松地开了几句玩笑,最后一排趴桌子的窦晟却忽然坐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谢澜。 谢澜淡然和他对视片刻,微笑。 他停顿几秒,直到大家再次安静下来,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灯管里嘶嘶的声音。 谢澜捧着纸,一字一字念道:“看视频真的浪费了太多时间,例如看up主爱吃饭的rx等,我错了,以后一定改。” 最后一句把同学们搞蒙了。 “爱吃饭的rx是谁?” “竟然尊贵到能在检讨书里单独拥有姓名?” “吃播吗?原来你爱看美食区?” 谢澜站在讲台上,清晰地看见底下人的分了两拨,有两种面孔。 一多半是和窦晟一样露出警惕,包括戴佑车子明于扉,还有日常存在感比较足的班干部们。 另一拨,远离他座位的一小角落的人才是该有的满脸迷茫。 迷茫中,终于有人忍不住说,“看什么rx,都来四班了,起码看看人间绝帅窦吧。” “是啊是啊。” 窦晟表情木在当场。 “人间绝帅窦。”谢澜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 人间绝帅,窦。rjjsd。 对上了。 猫猫干架 今天的放学比往日都多了丝诡异的静谧。 走廊外吵吵嚷嚷,四班猫头鹰们却集体乖巧,安静收拾书包,说话的压着声,仿佛深处即将迎来海啸的旋涡。 旋涡中心,谢澜把书包往身后一甩,转身往外走。 窦晟同样挂着包在后头跟着。 俩人脸上是复制粘贴的郁闷。 从班级一直胶着到前操场,窦晟才慢吞吞地撕开了个口子。 “所以——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谢澜不吭声。 “我应该没露什么马脚吧。跟车子明他们早打过招呼,rx那边也说好了,我还和他互相取关,肉酱视频从布景到餐具我俩都对过,你哪看出来的问题?” 难怪列表找不到,互相取关了。 机智的贱人。 谢澜一直不说话,窦晟不自觉地蹙起眉。 过一会,他又开口淡淡道:“挺有谋略啊,这种招都能想出来。为了扒我一层马甲,连上台检查都行?” 谢澜目视前方,“不行么。” “我曾经以为你脸皮薄。”窦晟撇了下嘴角。 谢澜微笑回敬,“我还曾经以为你是个人呢。” “……”窦晟有些不悦,“怎么还骂人呢。” 俩人距离随着错乱的脚步远远近近地变化着,直到走出校门,谢澜脚下一顿,“你到底有什么心虚的?为什么不告诉我id?” 窦晟闻言微妙停顿。 表妹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一直没说,因为他觉得谢澜这种性子可能会在意,不是所有人都能对一百万人的性别误解一笑置之的,他脸皮厚,他的粉丝也皮惯了,但谢澜就不好说。 他太了解他那群粉丝,突然澄清表妹是男的,都得说他为了金屋藏娇不择手段,倒不如消停半个月再“不经意”地提一句人已经回英国了,妥当揭过。现在让谢澜知道于事无补,除了平白给他添堵,压根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且!最开始认错男女也不能太怪他吧,就那张别着发卡的照片,谢澜还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可可爱爱,认成个小姑娘也不过分吧? 窦晟飞速回忆了下自己的视频评论区,应该还算比较干净,于是轻描淡写道:“当时就图一好玩,别过度紧张了。” 谢澜闻言扭头看着他,眸光微凝,“认真的?” 窦晟嗯了声。 “骗鬼呢。”谢澜冷笑,“算了,我会自己弄明白的。” 回家车上两人都没说话。 一起坐在最后一排,各自贴着一边门,窦晟戴上耳机低头刷b站,谢澜则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他心有点儿乱。 最初识破窦晟假马甲时也没这么别扭过。他能感觉到窦晟心情很复杂,估计有愧疚,也有点被当面戳破的尴尬和不爽。他也是,有点生气,又好像有点微妙的理不直气不壮。 赵文瑛烤了个甜甜的戚风蛋糕做宵夜,但窦晟只路过厨房淡漠地瞟一眼说不饿就上楼了,谢澜敷衍着吃了一口,等楼上窦晟关门声一响,他也起身说回房。 赵文瑛跟着上楼,敲敲窦晟的房门,“你俩吵架啦?” 无人回答。 “没有。”谢澜站在房门口含糊道:“赵姨早点睡吧”。 赵文瑛稀罕地啧了声,“不是吧,俩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还能闹别扭呢?” 她乐了半天,“行了啊,都是一个屋檐下的兄弟,闹点别扭别真伤感情。” 谢澜低低道:“我不跟骗子闹别扭。” 房门一下子开了,窦晟问道:“你说谁骗子?” 他的声音是真的有点冒火,凶巴巴的,谢澜一愣,立刻反问,“不是你?” “哎哎好了好了。”赵文瑛见势不妙立刻挤入他俩之间拦着,无奈一米六的女人站在两个一米八大男生之间,起不到任何阻挡视线的作用,只好无力地举起双手来回挥,活像个雨刷器。 虽然中间隔了非常努力的大人,但两人还是能在咫尺之间感受到对方的凶狠。 除了凶之外,还有半大小子脾气涌上来千钧一发那股张力。 窦晟很凶,谢澜更凶,他们对瞪彼此,谁也不肯先松动。 最终还是窦晟先挪开视线,冷道:“随你怎么想好了,懒得理你。” “随你。”谢澜同时转过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一只脚已经迈进门槛的窦晟差点绊了一下。 赵文瑛震撼道:“澜澜,这是谁教你的,你俩谁是落花?” “是他。” “是他。” 窦晟抬脚蹬上门,半截话闷在门里,“拿着成语词典就知道瞎背。” “none of your bess”谢澜没忍住飙了句英文,而后才缓过来说,“以后各扫门前地!” 窦晟在里头提声道:“是各扫门前雪!” “爱扫什么扫什么。” 谢澜气吁吁回到房间,也把门关上了。 妈的贱人。 他心烦戴上耳机,调开本地新闻,随手扯了纸和笔做速记。 女主持人平板的声音响起。 “25岁帅小伙因爱生恨,怒删女友博士毕业论文。” “程序员不满萝莉女友过于粘人,将其送到幼儿园。” “红旗巷两伙流浪猫干架,引起数十名老人围观。” 一句都跟不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没法做听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纸,前两句都空着了,最后一句也写得乱七八糟。 ——大猫和二猫干架,引起十只赵文瑛围观。 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澜又摆弄半天手机,视线扫到粉色小电视,激动的情绪忽然顿了下。 点开app,搜索“人间绝帅窦”。 果然有,粉丝数101w,头像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豆子,和微信是一样的。 谢澜随手点开。 窦晟up主生涯两年,投稿了一百多个视频,游戏生活音乐动画数码学习……都投过。 视频内容很杂,或者说很随心所欲。两年前第一个视频是摄影技巧分享,然后是两个游戏测评,都是五六万播放,到了第四个视频,应该算是“出道”作,投在了学习区,八百万播放,三百万赞,一百万硬币,恐怖如斯。 ——《一年从学年五百到中考状元》 谢澜看到这个标题愣了好一会。 视频就是个自动放映的ppt,用了个有梧桐叶图案的模板,按每个阶段的复习方法和刷题量整理导图,一个阶段的方法对应着一次成绩单,随着方法调整得越来越快,考试也越来越密,成绩上升的曲线让人胆战心惊,从500,到220、130、80、40、20、5、3、2——最后一次即是中考,全市第一。 谢澜看着最终那个查分的小小截图麻了好一会,惊觉已经完全代入,跟着出了一身汗。 而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只手,一只很熟悉的手,比了个耶。 淡出镜头有两行字—— - 初中东西少,方法好就能速冲。 - 但前提是要攒着一股劲,要有光。 这个视频至今仍是窦晟播放量最高的视频。 在那之后,窦晟的视频越来越多花样了。 有日常vlog,和赵文瑛的旅行,跟风测评脏脏包,深夜玩恐怖游戏,填词翻唱动漫op…… 他想拍小本生意实录,去年暑假认认真真摆了两周的蛋饼小摊,后来迫于城管压力停业。 想拍流浪猫生活,于是在咪咪身上绑了gopro,碎了三台极其最后只凑齐八分钟素材。 他想拍暴雨打在梧桐叶上的声音,于是等到一个雨夜用嘴咬着电棒,伞也不打扛着镜头就出去,神奇的是在铺天盖地的暴雨声中,竟然真的给他录到了雨打梧桐那细微的、清脆的区别。 窦晟有过一百种奇怪的想法,所以就有了一百个奇怪的视频。 很自由。 谢澜挨个往上翻,bg、分镜、场景、故事感、铺垫转折……视频做的越来越好。 但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丝波动。 约莫是从三四个月前开始的,视频类型开始变得单一,基本都是游戏测评。 游戏测评播放量很稳,不太容易出错,但对比从前的少年鲜衣怒马就逊色很多。而这一切的根源在去年12月中的vlog,vlog里情绪明显不高,评论区盖了几千楼。 - 豆子别难受,明年一定百大 - 为什么啊,不是放出风声说杂投类up主就给豆子嘛 - 不懂,总数据都超过gzys了 - 主要gzys的视频主题完全抄豆子啊 - 不构成抄,别乱说话,这种最多算跟风,恶心着你但你没招 - gzys那条微博你们看了么,“感谢同类型up主的谦让”,我可去他的吧 - 唉,gzys跟官方活动配合度高,人设也稳妥,其实很多路人都觉得豆子太疯太皮了 - 真的只有自家人知道豆子的好,555心疼 谢澜花了好大功夫,才终于扒出来gzys是“公子夜神。” 一搜,110w粉,去年年度百大up主认证,投稿类型之丰富和窦晟差不多,个人信息栏还写了高中生。早前视频基本完全踩着窦晟的选题,拿到百大后才渐渐有了自己的内容。 研究完这一通,谢澜才突然觉得腿麻了,一不小心就刷了两个多小时b站,面前做听力的白纸上全是随手写下的数字和时间节点,无意识就整理了窦晟的事业线。 毕竟这也算他的专业,而且在这方面,他事业心还挺强的。 最新一个视频,公子夜神和窦晟都投稿了“方言”。夜神飞了十几个城市找路人录方言接龙,无人机镜头狂升档次,大好河山大好人民,确实非常用心。124万播放,12万赞,8万硬币。 窦晟的视频则很平实,除了那天晚上和谢澜录的素材外,还有些其他同学不露脸录的老家方言,用蒙太奇的手法,拼凑出一个离散而统一的故事线,关于家乡、祖宗与根。 不带大猫滤镜来说,谢澜也觉得窦晟的作品艺术性更高,朴素的制作思路也更戳人。 但现在数据而言,窦晟稍弱,98万播放,12万赞,7万硬币。 谢澜使劲拧起眉,不信邪地嘶了一声。 笃笃。 门响。 谢澜看了眼手机顶端的00:25,愣了下才开口,“谁?” “我。” 窦晟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和,“进来了啊。” 不知是夜深人静不好喧哗,还是窦晟自己也消气了,刚才那股凶巴巴大猫的样子没了。 “那个,今天做的交易,我把东西给你送来了。” 他说着,放下一沓装订好的资料。 谢澜愣了会才想起来,是帮于扉抓猫换到的“作文经典论据”。 “啊。”谢澜干巴巴道:“谢了,放那吧。” “你吃饭了么。”窦晟站在门口问,“我刚下去扒冰箱,拿多了,你要不要。” 谢澜一愣,“拿什么?” 窦晟把切放在盘子里的戚风蛋糕和一个可可奶放在他床头柜上,又嘟囔句,“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放着。” 谢澜收回视线,“嗯。” 又过了一会,窦晟说,“我睡了啊。” 谢澜没吭声,窦晟走出去又回头,低声说,“刚火有点大,别气了,本来是我不对。” “我没生气。”谢澜低头飞快在白纸上写着英国歌谣psy cat,指指耳机,“我在练汉语听力,忙着呢。” “哦。”窦晟撇了下嘴,帮他关上门。 等人走了,好一会,谢澜才放下笔。 他走到床头柜,用叉子叉着蛋糕几口吃光,又灌两口可可奶,凉丝丝的,胸中一口浊气被奶给淹走了。 某些人,终于人性觉醒,知道自己没理了吧。 哼。 谢澜冲着那堵隔着两个房间的墙撇了撇嘴。 看在可可奶的份上——他在心里说。 又拿起手机,点开人间绝帅窦的方言视频,手指缓缓地、轻轻地,放在点赞的小按钮上,停顿—— 粉色的进度圈缓缓绕起硬币图标,转一圈,blg一下发光,又消失。 三连推荐成功! 谢澜对着屏幕上的豆子头像哼了声,“我好吧。” 表妹呢 不得不承认,虽然窦晟本人有点讨嫌,但作为一个up主很招人喜欢。 谢澜一不小心就刷了一宿窦晟的视频。 第二天飘进教室坐在座位上,谢澜感觉自己头顶在冒仙气。 窦晟把家里带的可可奶丢一个给他,被他无情推开。 窦晟一顿,“还生气啊?” “没,不想喝这个。”谢澜睡眼惺忪低头掏教材,“我需要的是咖啡。” 窦晟哦了声,瞟眼后门低头摁了摁手机,嘀咕道:“几点睡啊困这样。” 没睡,就补了你二十多个视频,上瘾。 谢澜撑着脑袋绝望地打了个哈欠。 过一会,前面戴佑回头,拿着一瓶咖啡让后边一桌一桌传了过来。 谢澜口型说了句谢谢,拧开尝一口,停顿。 窦晟盯着他,“什么意思?还不满意?” “嗯。”谢澜默默放下,“咖啡不爱喝甜的。” “毛病。”窦晟无语,“帮我看着点后门,我点个外卖。” 后门人来人往,这会早课还没开始,正是胡秀杰最喜欢出没扫荡手机的时候。 谢澜盯了一会,就见于扉慢吞吞地飘过,步履比平时更消极,满脸写着我何以为人,晃进前门,一手把车子明抓出来,挤进座位。 “鲱鱼这是咋了。”车子明摸摸鼻子,“今天暴躁加倍啊。” “好意思问?”于扉嗓子很哑,“昨天说好放学陪我去接四只猫,一个个全跑了,妈的。” 谢澜一个激灵,“忘了……” 昨晚光顾着和窦晟生气,把亡八蛋们给忘了。 窦晟也愣了愣,啧一声,“抱歉抱歉,最后怎么解决?” “医院没住院位了,带猫跑好几家才安顿下。”鲱鱼垮着脸倒在墙上,“豆子发个微博吧,给四只找家,蛋都割了也不好让他们继续流浪。” 窦晟嗯一声,“成,放学我跟谢澜把它们带回去拍个卖身照。” 赶着上课前,窦晟跑出去取了咖啡外卖。谢澜喝过咖啡勉强打起精神,扎扎实实跟着听了上午的两节语文一节生物一节化学,感觉脑袋要被新的汉字汉语塞爆。 终于苟到午饭前最后一节数学,老马带来了一个消息。 “全市数学分级测试。” 老马让课代表车子明把印好的考试信息发下去,“重点高中的数学尖子生大厮杀,前三十直接进入省里的集训营,备战十月竞赛。” 底下讨论成一片,谢澜看着薄薄一张纸上的赛事信息,有不少字还是不认识,窦晟伸笔过来飞快给他圈了几个重点。 比赛时间半个月后,入赛资格是五所重点高中的数学前五十。 考试时间四小时,分高中基础、竞赛标准、竞赛拔高三部分,总分三百六,光是看着就已经开始脑死亡。 老马站在台上说,“今年省训营的带队老师阵容很好,有两位省赛教练、我和三中、附中的数学组长。希望咱班全班参赛,这两周周末来上我的数学竞赛培训。” 谢澜有些艰难地举起手。 老马看向他,“别跟我说你这个也拒绝啊。” “不是的,我参赛。”谢澜还挺想去试试水,酝酿片刻说,“但我周末不想上数学培训,我……还是得去上语文基础。”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而后在老马扭曲的表情中爆发一阵笑声。 老马面部神经好像坏了,脸抽搐半天才勉强挤出个微笑,“ok” 在笑声中,他叹声气,“教书二十多年,我数学还是第一次在语文面前降下优先级,随便吧。” “对不起老师。”谢澜真诚道歉,“等我语文考上九十分我就去上您的课。” 车子明乐得直弓背,“希望老马还能看到那一天。” 谢澜能从班里氛围感觉出猫头鹰们对这次考试的重视。 晚自习不少人都换了竞赛题集,就连窦晟都掏出张卷子做。 “这个究竟有多重要?”谢澜忍不住低声问,“进入省训营的好处是?” 窦晟从卷子里抬起头,“能帮到高考的,一个是十月全国竞赛,一个是明年三月自主招生。往年进过省训营的差不多三分之一在竞赛上能拿高考加分。就算不加,对自主招生也有好处。” “我觉得你可以好好琢磨下。”窦晟想了想又说,“竞赛国一的前几名高考能加二十分,而且拿着这个证,自主招生也有资本,如果能搞到降至重本线,就你这语文拿紫色录取通知书也不是不可能。” 谢澜听懂一多半,有点心动,“那,市里的考试,有往年的卷子吗?” 窦晟低头在书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废纸团,“竟然没扔,天助你也。” 谢澜:“?” 窦晟把纸团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平,按在他面前。 是卷子本人。 谢澜醉了。 两节晚自习将将把这套卷做完,打放学铃时谢澜还有最后一个体积没算完。 “走了。”于扉催道:“赶紧,去接猫。” 窦晟按住他,“学习比较重要,让人家写完。” 于扉当场翻白眼,车子明yue了一声,“您能不能先把拖欠的作业债清一清再放这些屁。” 谢澜一边抄下最后一个数一边嘀咕,“汉语里也有这种粗俗的表达么。” “听到没?”窦晟抬手照着车子明肩膀抽一巴掌,“别给汉语丢人!” 四只被割掉蛋蛋的小猫都很活泼。 野外浪的一般比家里养的要警惕,但这些小猫例外,好吃好喝安睡一宿后对医院简直爱了,窦晟把它们打包时竟然还遭到了软乎乎的推拒。 四只猫一个包,谢澜忍不住问,“你要带回家里?赵姨能接受吗。” “她又出差了。”窦晟拎起猫包在眼前,“回去我就发微博把猫挂出去,等她出差回来猫早送走了。” 谢澜哦了声,弯腰看向猫包侧面的网纱,和里面八只滴溜溜的圆眼睛对视。 “喵呜——” “喵嗷——” “好像是饿了。”谢澜问,“你家有猫吃的吗?” 窦晟点头,“那叫猫粮,自从认识了咪咪我们几个都备着。” 猫抓回家,直接拎进窦晟房间,放在那片日常录视频的空地上。 包一打开,四只小可爱探头探脑地出来,充满了好奇。 晚上录东西得把光开足,但不能吓到猫,窦晟调灯调了半天,谢澜就坐在地板上戳戳这只戳戳那只。 “就手机录一短视频发微博,但要全方位展示,我得手持。”窦晟边拧调钮边说,“等会你提着猫给镜头看。” “我?”谢澜一愣,“我不入镜。” “不用你脸入镜,我只拍猫,你最多手入镜。”窦晟说着随手揪住一只小橘的后脖,“喏,就这样。” 小橘“叽——”一声。 “行吧。”谢澜只好照办,“快点啊。” 毛乎乎的小家伙在空中蹬腿挣扎,窦晟弓腰一手拿手机一手拽着灯箱切角度,他手稳动作快,一分钟一只,很快就拍完了。 “我看看。”谢澜有点好奇。 窦晟把屏幕伸过来,“就展示脸部、毛色和体型。” 四只猫有三只小橘,一只橘加白,长得都差不多,神态有点差别。小橘们活泼一些,橘加白有点呆头呆脑,窦晟把这些都拍出来了。 “我喜欢这只。”窦晟摸着橘加白笑说,“屁股上有坨奶油,太可爱了,要不是赵文瑛女士怕猫我就把它留下来。” “发了?”谢澜随手点开商店下载微博,“你名叫什么?” “跟b站一个名。”窦晟说,“我各个平台都是这id,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谢澜撇了撇嘴。 也就他能起出这种不要脸的名,还挺得意。 谢澜刚开微博,除了那堆自动添加的官方小助手,就只关注了窦晟一个人。窦晟两分钟前发的猫猫卖身视频被顶到首页最上面,他刷新一下,底下已经有上百条回复。 “你的粉丝还挺活跃的。” 窦晟笑笑,“全网最皮的一群家伙。” 谢澜牵挂几只小猫能不能找到人家,点开评论看。 - 可爱! - 阿伟出来受死! - 滴滴滴,海外可以要吗?有点心动 - 视频里这手谁啊? - 猫猫真可爱5555我无了 - 这么小就没蛋了噗哈哈哈 谢澜往下刷着评论,忽然听窦晟叹气,“你说,猫妈妈会不会难过?” “不会吧。”谢澜愣了下,“我听说小公猫三四个月后都要被猫妈赶去独立的。” 窦晟叹气揉了揉猫猫头,“那就行。” 说着话,谢澜又刷新了一次评论。 - 大家都在看猫,只有我在看手。 - 不是只有你。 - 这手不是豆子的,但是好好看啊。 - 又细又白,等等!这是豆子家吧? - 表妹!是不是表妹!! 谢澜划屏的手骤然一顿,反应了好一会,而后才难以置信地凑近屏幕,看着“表妹”那俩字。 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他深呼吸,又刷新一次,那条已经被顶上了热评第一,楼中楼还有若干回复。 - 靠,老子都把表妹忘了!有没有后续了啊? - 机场接回来也一周多了吧?让我们看看啊! - 滴滴滴,说好的百万粉福利呢,说好的表妹jk出镜呢。 - 滴滴滴,在线等表妹jk。 - 滴滴滴,妹,j,懂? 窦晟摸着猫的手一顿,也刷到了这条。 空气中好像突然多了一种叫做死亡的东西。 许久,谢澜深呼吸、深呼吸、又深呼吸。 “你……”窦晟单手撑地,把自己往远离他的方向平移了一段,“别激动,控制好自己,我跟你说个事。” “表妹??!!!” 谢澜吼出来后被自己的嗓门吓一跳,但来不及发呆又吼了一嗓子,“jk??!!” 窦晟喉结动了动。 “这个jk吧……”他说,“是个缩写,汉语就是……健康的意思。对,他们想让你活人出镜,健健康康蹦蹦哒哒的跟他们say hi。” “做个人吧!”谢澜终于暴怒,“我汉语不好,但我看过动画!而且jk是英文!” 金屋藏娇 “这个jk不是英文,是日语音译简写吧。”窦晟小声说,“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嗯嗯。” 谢澜小小年纪竟有幸体会血压上头的滋味。 他大脑空白往下刷着评论,一个人提了表妹就像开了闸,楼中楼迅速堆起几百层,视频里的手被各种截图,还有人敲了一句古文。 -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表妹大美人是也。 前八个字看不懂,只认识最后一句。 谢澜一把抓起窦晟的衣领,紧攥的食指关节顶着他的脖子,“给我解释。” 窦晟喉结无意识地滑动,蹭了蹭他的手指,从他手中挣出来。 “这个真不能太——怪我。”窦晟叹气,“我那两天刚好在学方言,接到任务非常突然,我妈电话里说是肖阿姨家的孩子不知道现在长啥样就有张小时候照片给我参考,我一参考好家伙小皮鞋小风衣别着个发卡还长得可可爱爱,那不就是女孩吗。正赶上大家催我直播,我就随便播一下顺便试试方言学习成果,我——” 谢澜听见了自己的耳鸣。 他拳头硬了,“能不能慢点说?我跟不上!” “……” 窦晟一个急刹车,和他大眼瞪大眼僵了几秒钟,声音一垮,“意思就是,对不起。” 谢澜气喘呼呼地瞪着他,“立刻发解释。” “别解释了。”窦晟神情有些无奈,“你不懂我的粉丝,全网最皮最会搞事的一群人,我和我的粉丝之间没有一点点信任,澄清反而容易让他们多想。” “你在放屁。”谢澜把放学时刚从车子明那里学到的粗俗之语用上了,“发不发?” 窦晟唉一声倒在墙上,“真的,信我一次,为你好,别发。” “我信你?”谢澜感觉拳头又硬了,“你发是不发?” “……” 许久,窦晟叹了口气。 “没招了我。”他接过手机郁闷道:“试试吧,希望这群老色批还有药可救。” 谢澜冷冰冰瞥着他,“老色批是什么?” “……”窦晟顿顿,“会为你的可爱而流泪的人。” 谢澜抬手就是一巴掌。 “怎么还打人呢。”窦晟揉了下肩膀,有点气又有点好笑,“没大没小。” 谢澜冷眼看着他敲字,不说话。 窦晟确实比他大,赵文瑛说过,他的生日是二月底,窦晟生日是前一年八月,刚好差半年。 但那又如何。敬他一声大猫,他也不能倚老卖老。 “快点。”谢澜催,“今晚就把这事解决。” 窦晟撇撇嘴,“你比甲方还凶。” “甲方是谁?”谢澜心烦起身,“我去洗澡,出来再看。” 窦晟在他背后叹气,“连甲方是谁都不知道……” “你朋友那么多我哪认识,我才回国几天?”谢澜烦躁,“快点发。” 谢澜冲个澡出来,已经十点半了,隔着一堵墙,四只小猫在喵喵叫,窦晟有一句没一句地哄着它们。 低低的,很温柔,跟他人前要么冷淡要么耍嘴皮子都不同。 有点像之前几次半夜来找谢澜说话的样子。 谢澜提高声音喊道:“发了吗?” “发了!”窦晟回喊,“我酝酿了二十分钟,尽力了!” 谢澜哼了声,找到手机看。 人间绝帅窦:哦,忘了提,刚才看到评论突然想起来,上次接来的人不是女生,是男的,起哄的散了吧。 就这么一小段话二十分钟? 谢澜攥着手机跑到隔壁,“这才几个字?” 窦晟一叹,“你不懂,写长了他们要觉得我心虚,写短了又不认真,就这样吧。” 这倒算诚恳,谢澜脾气稍顿,“行吧,那就这样。” 他说着话,感到脖子上两溜水珠淌了下来,顺着睡衣流进衣领。 “你倒是把头发擦干点啊。”窦晟把他手里拿着的毛巾抽出来,往他头上一捂,“赶紧,擦擦去。” 抬手时窦晟的手指拂过谢澜的脑门,可能是空调下吹久了,也可能是谢澜刚洗完澡热,就觉得被触碰的地方一凉,凉丝丝的感觉半天都没散。 他无缘无故就站在那呆了两秒,而后捂住毛巾,哦了一声。 回到房间书桌前,谢澜还保持着手捂毛巾的姿势,许久才慢吞吞地擦起头发来。 挺奇怪的,每次窦晟碰他一下,或是不小心扫到,那种存在感就会非常强。 可能这就是手好看的人的天赋。 谢澜嘟囔一句,翻出英语卷子。 今天作业不多,其他科都搞定了,就英语还剩四篇阅读。 他做英语其实有点费劲,也是回国后才意识到自己压根不懂语法,也不懂阅读。 迅速看了第一篇文章。 很怪,前面在说植物对人的身心有好处,后面变成改造植物让其发光,最后又变成美国的电力在输送中有很大损失。 第一题,这篇文章主要是关于什么的? a 植物对人和社会的好处。 b 植物改造能带来什么。 bsp; 政府应该减少电力输送距离。 d 植物发光能够帮助国家省电。 c肯定不对。 谢澜对着剩下的三个选项陷入了长达五分钟的思考,许久,犹豫着选了个a。 想一想不对,又改选d。 他吸一口气,迅速翻到答案——b。 “……” 离谱。 四篇阅读,等谢澜照着标准答案逐题说服了自己,已经快零点。 他松一口气,摸到手机才又想起表妹的事。 那条微博下面已经有了上千条评论。 谢澜捋着热评往下看。 - 老子信了你的邪。 - 懂了,金屋藏娇呵呵。 - 可真有你的啊 - 懂懂懂,okok,嗯嗯嗯嗯 谢澜看的有点绕,一会觉得他们信了,一会又觉得有点……嘤阳怪气的。 他开门往旁边瞟了一眼。 窦晟门缝底下黑乎乎一片,门上的小牌子嚣张地横在那儿——今日营业结束。 谢澜犹豫一下,还是回自己屋,关灯上床。他在黑暗中看着窗帘缝隙外的夜空,许久,掏手机给窦晟发了个微信。 - 睡了么。 窦晟秒回。 - 睡了。 “……” 睡了是怎么发消息的。 谢澜无语地把微博热评截图发在对话框里。 - 老子信了你的邪是什么意思?是信了还是没信? 对面沉寂了十来秒。 - 算是信了。 - 真的别多想了,再放一阵这事就过去了,赶紧睡觉。 谢澜松了口气。 - 信了就好。对了,金屋藏娇是什么意思? 这次沉寂的更久一点。 - 金屋就是很漂亮的房子。金屋藏娇的意思就是说,家里有宝藏,主人又很娇媚,形容有钱的美女。 谢澜对着这行解释陷入迷惑。 - 美女是指我么? - 当然不是,是指我妈。 - 这条跟你没关系,就是感慨下我家房子大,刚才视频里不也露房子了吗。 - 我粉丝就爱一惊一乍,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都懒得说他们,别理了。 哦。 谢澜想一想,也是。 赵文瑛是个娇小明艳的女子,做买卖很有钱,家里墙上挂着一看就很贵的艺术挂画,玄关、门廊、楼梯下还陈列着瓷器,偶然路过她卧室,不小心瞟见过梳妆台上令人瞠目结舌的首饰架。 确实也能说得上是家里有宝藏了。 谢澜放松下来,忍不住又发了两句。 - 你的粉丝也没你说的那么皮,这不就信了么。 - 你要好好对待粉丝。 - 嗯嗯嗯,赶紧睡吧啊,求求,求求你了。 谢澜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开。 窦晟这个up主做的有点失败,粉丝明明很好说话,他却在背后说人家皮、对他缺少信任。 本来就可怜巴巴的只有一百万粉,还不对粉丝好点。 想到这,他又捞起手机,试着搜了“公子夜神”四个字。 还真有,夜神的微博也和b站同id。 最近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两张图,一个链接。第一张图是盘烤串,第二张图是把亮粉色的电吉他。 公子夜神:一直在偷偷学音乐,转眼已经快一个月了,自己编曲找朋友reix一小段给你们听听,轻拍,溜了。 谢澜摸出耳机戴上。 low-fi风格的电子音乐,电吉他为主,混了贝斯、鼓点、电子琴,淡出时还用了中华风的弦乐。 谢澜躺在床上翻了个大白眼。 上帝把幼年期的beethoven、ozart、les paul、leo fender几位摁头凑一块,一个月也学不成这样。 他无语点出,一刷新,这人又发了两条。 公子夜神:好吧再说几句。学新的东西是因为不想再咸鱼下去,拿百大以来我经历了心态很起伏的一段时间,既高兴,又慌张,深知自己配不上这个title,能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 公子夜神:我,很爱、很爱、很爱你们,晚安。 前面几句没太看懂,学新的东西、不想再咸鱼,听起来是打算做美食up?但发上来的是音乐,有点迷惑。 但后面看懂了。 这人给谢澜的感觉,确实跟窦晟粉丝说的差不多,“形象”很好。从专业角度来看,做这行跟粉丝维持亲密关系是理所当然,甚至应该是值得认可的。 但估计是有大猫滤镜,谢澜觉得这人面目虚伪。 他叹口气,决定睡觉前又顺手刷了下窦晟的微博。 ——十几分钟前就说了晚安的某人刚刚才又发一条。 人间绝帅窦:哎都解释过了啊有完没完,说的就是刚才那些假借问猫来问别的的,怎么一个个这么招人烦呢,是不是没挨过我的毒打。 “……” 人家那位:我好爱、好爱、好爱你们。 隔壁这位:怎么这么招人烦呢,是不是没挨过我的毒打。 谢澜对着天花板翻了今晚的第二个大白眼。 暴力娇花 谢澜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小时候他很多梦,但自从妈妈走了,他的梦就少了,偶尔做梦,梦里也都是她。 但这个梦实在有点奇怪。 他梦见窦晟和一个戴口罩的男生分别坐在小桌后,桌上的名牌分别是“人间绝帅窦”和“公子夜神”。人群排成队走来,他们总是先经过窦晟。第一个人正欲开口说话,窦晟就说,“滚去隔壁。” 那人说,“好的。” 下一个来,窦晟说,“慢走不送。” 那人回,“明白。” 再下一个——“傻瓜才粉我。” “ok。” 再再下一个——“你知道你该干什么吗?” “……去隔壁。” 夜晚有多长,谢澜就在梦里上帝视角旁观窦晟赶走了多少粉丝。 睁眼时头痛欲裂,浑身都冷的打颤,被子掉在地上。 “……” 估计是无师自通,在梦里赏了窦晟一套少林连环脚。 早餐是小马买来的,前两天都是豆浆油条,今天还多了一份咖啡和帕尼尼。 窦胜把咖啡放在谢澜面前,瞟瞟他,“你怎么了?” “没。”谢澜带着鼻音恹恹道:“做了个很气人的梦。” “你这明明是感冒了吧,这也能赖上做梦?”窦晟起身趿着拖鞋往客厅去,谢澜咬一口帕尼尼,发现连培根的味都尝不出来了。 他吸吸鼻子,又点开窦晟微博。 昨天最后发的那条下,粉丝们排队刷屏。 - 你失去我了 /白眼 复制粘贴,划到手指都酸了也没个尽头。 完了啊。谢澜心里凉凉地想,就这种人是怎么能有一百万粉的,真的神奇。 他瞄了眼窦晟的粉丝数,比b站还多十几万。但他昨晚没记录,也不知道这一宿跑了多少粉。 一盒感冒药放在他面前。 窦晟弯腰凑近屏幕,“看什么呢?” “看你粉丝都被骂跑了。”谢澜没有感情地说。 窦晟愣了下,而后笑起来,“他们就是嘴上说说,心里头可爱我了。” 谢澜:“……”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安全感 一路上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那个翻白眼的eoji。 一进教室,迎面戴佑拿着卷子出去,笑道:“早啊娇。” 谢澜:“?” 窦晟抬脚就踹,“闭嘴。” 戴佑笑着两步跑出去,临出门还蹦起来拍了下门框。 谢澜懵懵道:“在叫我吗?” “什么就叫你。”窦晟啧一声,“他在rap,总这样,一天不rap舌头就痒” rap??? 谢澜一头雾水在座位上坐下,抽张纸巾擦了擦因为感冒而有些湿润的眼眶,带着鼻音说,“我觉得你做up主的态度不正。”甚至激发了我沉寂已久的事业心。 窦晟掏作业的动作一顿,“啊?” “你的竞争对手,那个公子夜神,我看了。”谢澜说,“比你像个人。” “你怎么知道他?”窦晟蹙眉,掏出手机在书桌堂里戳戳,片刻后忽地乐了。 “你意思是让我也突然发一条:我好爱、好爱、好爱你们?” 谢澜斜着他。 窦晟乐得把手机掉在了书桌堂里,“你知道那群傻子会回什么吗。” 谢澜绝望加剧,“为什么要称呼粉丝为傻子?” “他们会集体呕吐,刷屏让我滚,然后真的取关。”窦晟自顾自回答了上一个问题,随手往谢澜桌上扔了沓资料,“行了啊,学你的汉语吧。” 谢澜低头一看,是白纸订的,封面上是窦晟的字迹。 《二猫语言更正小本》 “这什么?” “给你用的。”窦晟说,“凡是你用错的词句,咱们都记一下。现在网络梗太多了,我们平时说话也不着调,别真给你带偏了。我来主笔啊,按照更新量,差不多一周给你看一次吧。” 谢澜闻言有点惊讶。 窦晟又补充道:“主要为了补偿表妹的事。” “呵。”谢澜立刻冷笑,带着鼻音冷酷拒绝,“不需要,拿走。” 本子第一页已经写满了。 【阴阳怪气】:不是“嘤阳怪气”,表示人态度奇怪,冷言冷语,或讽刺。 【王八蛋】:不是“亡八蛋”,乌龟未出世的儿子,骂人的话,别学。 【就尼玛】:虽然确实能增强语气,但也是骂人的话,别学。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恋爱中的单相思。 …… 谢澜一眼扫下来,发现他自己犯的错误其实只占了一小半,大多数都是被窦晟和车子明他们带跑的。 他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什么,瞟一眼低头翻作业的窦晟,打开了成语词典。 金,j——359页。 他现在找成语相当熟练,唰唰唰没一会就翻到了。 【金屋藏娇】华丽的房屋让爱妾居住。也指娶妾。 谢澜对着这行解释迷惑了一会,又掏出手机词典,点开拍照识词。 网友释义——【妾】:小老婆。 后排咣一声巨响。 正在混乱收作业的教室忽然安静下来,猫头鹰们集体懵逼回头看向教室左下角。 窦晟人好端端地靠墙而立,但凳子翻了过去,椅背着地,挨屁股那面和地垂直,无辜地朝天撅着。 窦晟神色淡定,抬眼瞟了一眼呆逼猫头鹰们,把凳子拎了起来。 “不好意思,睡觉做噩梦了,你们继续。”他说。 车子明震撼道:“你这梦的是武打片吧?” 王苟在一旁直摇头,“好家伙。” 谢澜拳头抵着桌面。 窦晟放好凳子坐下,十分保守地把两张凳子间距拉到最大,在谢澜开口前,他伸出两根手指向下杵着桌子,关节一弯,咚地一声砸了下去。 谢澜迷惑脸。 “给你下跪。”窦晟叹气,“那帮傻子确实没信,可能反而觉得不是表妹,而是其他女生朋友。你又不肯出镜,我只能让你先别想,把这事放一放。” 谢澜气不打一处来。他看看走进班级的胡秀杰,压低声道:“你为什么总是不想解决问题?只知道放一放?” “放一放也是一种解决方式。”窦晟无奈,“我的粉丝比较特殊,只有时间能对付他们啊祖宗,” 谢澜一顿,“祖宗是什么?” “……” 谢澜迷惑道:“你这是……认我做爹?” 窦晟麻木地扭过脸,翻开物理教材,开始认真做笔记。 一上午浑浑噩噩,中午回到宿舍,谢澜头重脚轻地爬上床,忍不住又搜了百度。 原来“老子信了你的邪”压根不是信了,恰恰相反,是鬼才相信的意思。 床架子晃了几下,窦晟也上来了,在谢澜头顶坐下。 他“嘶——”了一声。 谢澜抬头,窦晟正隔着衬衫戳自己左侧锁骨靠肩膀的地方,戳一下,皱眉嘟囔道:“我发现你这人特暴力,好好说,上来就踹人凳子,我弹起来在墙上撞得好重。” 谢澜冷冷道:“怪我么。” “不怪,行了吧。”窦晟小声敷衍,“不怪个屁。二猫打大猫,大逆不道,反了天了。” 谢澜哼一声,收回视线继续闭目养神。 过一会,他忽然又撑起有些酸乏的眼皮,仰头瞅着窦晟。 窦晟刚好把衬衫扣子往下解了两个,拉开左侧锁骨上覆着的布料,用手机前置摄像头检查那块淤青。 撞得确实挺重的。 当时谢澜是要踹他一脚,结果抬脚不小心勾到凳子腿,大力出奇迹,直接把凳子带翻了。窦晟也算是身手敏捷,竟然在刹那间弹起来把着窗台沿站稳了,只不过肩膀撞到了墙上。 此刻,左侧锁骨中段已经布满淤青,深深浅浅地蔓延到肩头,少年削平的肩膀上,靠近末端有一块微突的小骨头,小骨头附近有点红,估计是在墙面上擦了下。 可能是感冒影响,谢澜对着窦晟的伤痕莫名其妙地又走了会神。 而后他吸吸鼻子,“我有主意了。” 窦晟闻言把掀起的布料一放,神色警惕,“又想作什么死?” “你拍个照片,发微博,就说我打的。”谢澜捏着鼻子又松开,试图通气,但失败了,只好自暴自弃塞塞地说,“实话实说,说我很生气,给你一拳,勒令你解释清楚。” 窦晟:“……” “认真的么。”他语气透着绝望,“听我一句劝吧,把这事放着,过个一两月就好了……哦不,有昨晚那一出,估计得三四个月。” 三四个月? 谢澜腿一蹬,垂死病中惊坐起,“立刻拍,立刻发,赶紧!” “……” “确定么。”窦晟用两根指头捏着手机来来回回地转,“放一放吧,来自资深博主的真诚建议,你确定不听么。” 谢澜心想,一个一百万粉的小博主还挺骄傲。 他三百多万粉,为什么都能乖乖听话从不惹事?就是因为他真诚,做博主最需要的就是遇事及时沟通、诚恳道明原委,尊重粉丝和粉丝的智商。 “发。”谢澜冷酷下令。 “得。”窦晟掀开衣领子咔嚓自拍了一张,发上微博,“文字打什么,你说吧,我都遵命。” 谢澜顿顿,“就说,机场接回来的真的是男生,他很介意表妹这个称呼,昨晚解释没有被大家相信,他打了我一顿,希望大家不要再让这件事情继续……继续……” 窦晟咂咂嘴,“继续发酵下去了。” 谢澜心烦点头,“后边的你补吧。” 窦晟摁了摁手机,“我发了啊。” 谢澜这才放心地躺回床上。 头好痛,感冒真难受,想喝一杯肉桂茶,配块黄油sne 过一会,谢澜撑着即将昏迷的意识,刷新窦晟的微博。 只见评论区: - ??? - 暴力娇花 - 这还有激情戏呢? - 爱情动作片? - 这也是我配看的?? 谢澜正懵着,栏杆另一头就伸过来一只手,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 “少年啊。”窦晟叹气道:“你真是对力量一无所知。” 恋爱千层套路 晚自习谢澜和窦晟换了个位子。 “我帮你挡着点后门的眼睛啊。”窦晟把手机塞给谢澜,低声道:“你就在种豆群里跟他们说说吧。” 谢澜接过手机有点不确定,“他们能相信是我在说话吗?” “你说话吧……有种天然的笨拙感,我装都装不出来那味。”窦晟思考片刻,“反正这群人就会在我头上为非作歹,换成是你来解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数学晚自习不算很安静,偶尔有人小声讨论题,其他人都默契地戴了耳塞。 谢澜对着名为“种豆得豆”的q群有些犹豫。 其实他现在都有点麻了,午休翻两小时评论,翻到最后他甚至怀疑自己都快要被说服了。 可能他的记忆和自我认知都是假的……? 也许他就是窦晟表妹呢?? 车子明说这个叫“打不过就加入”。 窦晟笑笑,“就再试试吧,这次要是还不行,就说明这群脱缰野狗是真的玩嗨了。咱俩就不和他们正面扯,等过一阵他们兴奋劲过去,我再说有你这个正常男生朋友。” 谢澜犹豫道:“可现在有些人觉得你恋爱了……” “无所谓的。”窦晟瞟了眼讲台桌前的老马,压低声说,“我粉丝就是爱胡说八道,但心态很包容,随我,核心思想就是三个字,无所谓。” 他想了想又嘟囔道:“其实恋爱这个吧,我估计他们心里也知道不大可能,就是跟我胡闹玩玩。过年到现在我状态有点消沉,他们想把我炸起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窦晟说着打了个哈欠,扯出一道竞赛难题开始解。 他好像一直都很平和。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无所谓,不在意。 谢澜只好伏案苦辩。 过一会,他抬头撞了撞窦晟的胳膊肘。 窦晟从卷子里抬起头,“?” “他们非说那只手是女生的。”谢澜蹙眉低声问,“我想表达男孩和女孩的手非常不同,该怎么说?” 窦晟翘着笔想了想,“迥然不同?” “哦。”谢澜恍然,“之前好像看过这个成语。” 谢澜低头摁了会,又烦躁地叹气。 窦晟忍不住凑过来,“怎么了?” “迥字打不出来。”谢澜小声说。 窦晟凑近一看:jong 他趴桌上无声地乐了一会,而后替谢澜打了那个字,发出去。 豆:我暂时住在他家,真的是男生。男生和女生的手迥然不同,为什么认为是女生呢? - 过于白白嫩嫩 - 温香软玉 - 千娇百媚 豆:哎,因为我拉琴,会保护手,有时会用lotion。 - lotion是什么? - 楼上,是手霜。 - 哦对了,是海归。 - 你从哪个国家来的来着? 豆:英国。 - 不错不错 - 我刚才都信了是妹子,但现在又觉得是豆子在装,就是想显显。 - 让他显! - 你拉什么琴? 豆:小提琴。 窦晟忍不住抬头问,“怎么变成答疑了?” 谢澜一呆,“……对哦。” 放学往外走,窦晟戴着蓝牙耳机一边跟宠物寄运公司的人打电话,一边继续刷着群里的聊天记录。 几度乐出了声。 “对,一只发x市,两只发s市,哈哈哈,咳一只发g市,周末来取猫。” “噗……没事,你先查周末有没有航班吧。” “嗯。” 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谢澜小朋友,托你的福,他们在方言视频里也找到了几帧有你的手入镜的画面。平时抠抠搜搜不肯交币的人都交了,现在数据涨了一波。” 谢澜扯着他的袖子把屏幕拉到面前—— 可不,赞24万,硬币20万,对比前两天都翻倍,妥妥逆袭隔壁夜神。 评论全在讨论“表妹”意外入镜的手。 谢澜眼皮有点沉,哑着嗓子道:“你的粉丝好像是有点与众不同。” “不用理他们。”窦晟笑笑,“我说,你那三百万粉的朋友是不是挺注重这些的?” 谢澜愣了下,“啊?” “把他教你那套忘了吧。”窦晟说,“我的粉丝不太一样,都是家人,说话直爱开玩笑,但都不会往心里去的,反正你多担待吧。这事我也琢磨了,要真想立刻解决,就只剩一种方法。” 谢澜一激灵,“什么?” “你出镜。”窦晟说,“我开个直播,你在镜头里连手带脸让大家看看,实在不行再拿回国机票出来,证据确凿,这事就结了。” 谢澜闻言一蔫,“我不太想出镜。” “为什么?”窦晟挑眉,“好歹是一小帅哥,还怕人看啊?” 不为什么,就单纯不太习惯。 可能就是所谓的镜头羞涩,两年youtuber生涯都只以剪影出现,也习惯不露脸了。 赵文瑛不在,窦晟和她打了十分钟的电话讨论哪种感冒药适合给谢澜吃,最后定下来的那个药家里还没有,得叫外卖。 谢澜洗过热水澡卷在被子里等着外卖,结果药还没等到,人就睡着了。 混沌中有人捏开了他的嘴,塑料质感的东西探进来,喉咙一痒,他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 而后有股若有若无的苦味在嘴里蔓延,谢澜在梦里不断找糖吃。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隔壁一声惊呼震醒的。 “出息了啊这帮傻子!” 窦晟屋的四只猫也都醒了,喵嗷喵嗷此起彼伏地叫。 谢澜坐起身,被子里非常热,一掀开又凉嗖嗖。他手软脚软,肚子很饿,好在脑袋里轻快不少,应该是退烧了。 他迷迷糊糊找手机,结果往床头柜上一摸却摸到个针管样的东西。 准确地说,比一般的针管要细,推柄是可爱的绿色,末端有两个套手指的圆环,“针头”附近没有针,而是个开着口、有点弹性的塑胶小管。 这,不是接猫时从医院买回来还没用过的宠物喂药器吗?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床头柜上? 谢澜迷惑地拿着那玩意看了一会,没明白,又放弃丢开。 他找到手机,惯性点开微博,结果一进去发现不妙。 所有人都在喊窦晟“去看b站今日热榜。” b站今日热榜上,有个叫“不开心就打豆豆”的新人up主,发表了生涯第一只视频,天降首页,截至目前已经六十万播放。 《豆子的千层套路》 从窦晟从前视频里摘了不少镜头,和谢澜的手、窦晟的手一起混剪出来,bg是日语歌《カサネテク》,翻译成英文再翻译成中文,大概是“一千种套路”的意思。甜甜的恋爱曲风,原歌词是讲吸引另一半的若干小技巧。 但这个视频很灵性地进行了中文填翻。 “初次见面要开直播 故作冷淡地炫耀我有表妹了! 用心挑选宜人的奶茶怕ta口渴 面对粉丝还要高冷地说随便买的! 发现飞机降落绝不犹豫 下播关机表妹我来啦 那天用心地穿了最少年的白色 运动服就代表我自由洒脱的个性吧! 带ta夜晚去楼顶望风 还要美其名曰搞搞创作 夹在方言里的有没有真情流露呢 只有在场的ta才知道吧! 关系升级还差一把火 但要俘获ta还有很多办法! 一,金屋藏娇,不给别人知道! 二,发到微博,粉丝起哄看ta脸红! 三,让ta打一拳又自己加重伤势,露出锁骨给ta看~ 这样ta还不举手投降吗? 这就是豆子喜欢你的千种套路呀。” 谢澜:“………………” 卧室门被推开,窦晟拿着手机出现,望着他欲言又止。 许久,窦晟问,“有没有一种……头皮发麻,浑身过电的感觉?” “……”谢澜用颤抖的左手按住颤抖的右手,“有。” 谢澜茫然地继续看着手机。 他已经把满是粉色气息的音乐声调到最小了,为了不看见那些离谱的中文填词,又把弹幕的屏幕占比拉到最大。 但弹幕里好像有更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好点了吗?” 窦晟把手机揣进口袋,走过来伸手拨开谢澜额前有些乱的头发,摸了摸他脑门。 “凉哇哇的。昨晚给你吃的退烧药有点猛,今天早上喝点粥吧?” 谢澜点了下头,又忽然觉得不对。 “你什么时候给我吃药了?” 窦晟漫不经心朝床头柜上的宠物喂药器一瞥,“你睡着之后。” 谢澜:“??” 各种离谱的事即将把生病短路的大脑塞爆。 谢澜和窦晟一坐一站,默契地无言看着屏幕上极小声播放的视频。 甜蜜欢快的旋律不断循环,竟然有些洗脑。 几分钟后,视频终于迎来了尾声。 还剩最后十秒时,音乐已经停了,黑黑的屏幕上缓缓出现几行字。 【爆肝赠豆子和不知究竟是男是女的“表妹”】 【纯属娱乐,视频之外适度玩梗】 【希望我最爱的up主人间绝帅窦走出低谷,开开心心】 窦晟瞟着这几句话,眼神似乎有一瞬的波动,但他很快淡笑着瞥开视线,嘁了一声。 “一群傻子。”他低低道:“一会不信一会信,存心玩我呢。” 谢澜捏着手机放空了好一会。 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一种冲动。 他默默给视频投了个币,低声问,“周五晚上你预报游戏直播了吧,要不……一起吧?” 第24章 V章3合1一曲燃炸B站 周五早上教室兵荒马『乱』, 哀鸮遍野。 在即将迎来周末的大好日子,语文课代表突然跑来传旨——老秦决定占用早自习做个小测试,十五分钟, 五十道诗词填空, 速战速决。 车子翻书的手抖成了筛子, “赤壁赋赤壁赋!中间那段没背来!” 王苟在一旁轻轻叹息, “劝您啊, 算了吧,别难自己。” “那不行!”车子当场急眼, “放么屁呢, 还可以抢救一!” “那,也行吧。”王苟说, “不自弃啊您。” “别再捧了!”车子翻到了, 怒吼:“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 谢澜头皮发紧。 《赤壁赋》是他开学到现在唯二自学过的古文, 另一篇是《将进酒》。《将进酒》就挺难的, 《赤壁赋》简直是狱级别。 窦晟转着笔瞅谢澜,“这句必考,其声呜呜然, 后面的你会吗?” 谢澜意识眼睛向上看着天花板,开始回忆。 “其声呜呜然……如……雷贯耳,如芒在背, 如……” “如遭雷劈。”窦晟长叹一声,把语文书压在他手上, “别如了,再看看,再看看。” 谢澜痛苦翻书, 窦晟在一旁顺口往背。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段排比有着天然的顿挫,加之窦晟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听着莫名有疗愈。 谢澜忍不住慨,“汉语真好听。” “好听你就多学点。”窦晟手上的铅笔探过来,在怨、慕、袅三个字上画了圈,“仔细看看字形,写错字可太冤了。” 他说话时手背蹭过谢澜的手背,蹭过去后又回来贴了贴,嘟囔道:“前天吃的『药』,怎么今天手还冰凉呢,一片退烧『药』也太猛了。” 提这个谢澜就来,“次不要用宠物喂『药』器来喂。” “谁让你睡着了。”窦晟咂咂嘴,“还挺挑。” 十五分钟五十道诗词填空,精英猫头鹰们都觉得有点紧。 谢澜倒还好,反正古文他刚自学篇,一共出现八道题,把那些挑着写了就完事。 唯一遗憾是窦晟划的重点没考,谢澜对着光秃秃的卷子纠结半天,而后还是把其声呜呜然那段拆成句,写在卷子面的空白处。 没有会的题,创造会的题也要答。希望老秦能给点情分,让他这卷子突破10。 新学期伊始,学校里各考试和活动都『操』持来了。除了即将到来的全市数学分级测、每周频繁穿『插』的大小考,瞩目的就是高二篮球赛。 体育课前,体育委员温子森站在讲台上说,“篮球赛是咱们第二次也是后一次参加,高三可就没啦。赛制跟去年一样,正式比赛五月开打,体育老师决定,从今天,每周节课,分别跟一上课的十二班、六班打一场热身赛。有意见吗?” 教室里一片欢腾。 温子森低头在名单上划了几笔,“但有个问题啊,咱班队员都分去隔壁了,替补一个不剩,首发五缺三,也是醉了……还有谁愿意报名啊?” 董水晶回头趴在文艺委员刘一璇桌上,“今年啦啦队服还能自己订吗?” “看你们。”刘一璇笑笑,“大家要是愿意掏腰包,咱就自己订呗。” “想自己订,豆子前天跟提过这学期要录几个班级群像视频,想让咱班生穿好看点。”董水晶一脸期待,“lo裙会不会太夸张?” 刘一璇瞟一眼后,偷偷掏出pad,“也不一定,今年夏天预售好几套日常挂的lo裙,无尽夏那套就很合适……” 日常在墙上的于扉忽然支棱来了,举手说,“凑一个吧。” “太好了。”温子森立刻低头记。 而后教室里陷入了片刻安静。 “五缺二。”温子森推推眼镜,“新来的二位男士,谢澜,王苟,能上场吗?” 王苟手捏咕着一根笔,“让上就上,能打,但能不能跟你们城里娃比,不好说。” “能打就行。”温子森立刻低头抄名字,生怕他反悔,“那就缺一个了,各位支棱来啊,随便来一个就行。” 四班剩的三十人本来就多男少,男的只有十二个,这会儿彻底没人吭了。 隐隐约约,谢澜觉有人在回头往这边瞟。 不是瞟他,是瞟他旁边那位。 猫头鹰们欲言又止,集体发动技能——盯之祈求。 氛胶着了一会,一直埋头在一个大白本子上写东西的窦晟放笔,“行吧,那上。” “哦!!!”班里欢腾了来。 谢澜有点惊讶,意识看向窦晟的手。 “也年没碰球了。”窦晟笑笑,“随便留个位置给吧,凑凑数,不保证拿名次。” 温子森喜笑颜开,“妥妥妥,这就把名单交上去。哦对了,体育课不允许留屋自习,各位赶紧走。” 窦晟把笔帽一盖,大白本子扣了过去。 翻过去前,谢澜瞟见本上写的是分镜企划,左上角标题《和截然相反的人》。 全班人都往外走,谢澜跟在车子和王苟后边,偷偷掏手机戳了粉『色』小电视。 新一期投稿活动主题——人设 “唉说。”戴佑在前边窦晟路过,“你真要上啊?” 窦晟无所谓道:“反正凑个数。” 车子回头压低声问:“你那球都年没打了,还能参赛吗?” “说的好像年前打的那球就适合参赛一样。”窦晟漫不经心一撇嘴,“技术生疏反而克制,大家都安全。” 谢澜一愣,“么意思?” “没么。”窦晟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扳了过去,“走路看路。” 热身赛,体育老师吹哨,场就在主教和食堂中间的小『操』场。 十二班是理科后一个班,个班画风就不太一样。四班猫头鹰们全站在场边观战,非常配合,而十二班除了打球的几个之外,基本没人来。 但十二班上场的队员一看就不好惹,中锋目测一米九,体重和身高持平,小前锋和大前锋都是浑身肌肉的主,还有一个在场上走来走去的,头发染着绺杂『毛』,嘴里还叼着根草。 谢澜看了一会有些『迷』『惑』,偏过头低声问窦晟,“他么叼草?” “可能是烟瘾犯了。”窦晟瞟了那人一眼又淡漠挪开视线,“也可能是某行障碍,或者异食癖。反正高中年,每次见到他都在吃草。” 车子过来说,“十二班还少一个啊。” “应该快齐了。”温子森到处张望着,“刚看草哥发短信喊人了。” 草哥…… 还真是简生动的外号。 话音刚落,场边就多了个人。 陈舸刚把头发剃了个板寸,短得能『露』出头皮,左边眼角多了一道厘米长的血痂,眼神中带着一沉默鹰隼般的孤冷,杵在场边跟草哥低声交涉。 体育老师吹哨,“赛前后一分钟!双方队员尽快上场!” “帮录一素材。”窦晟把gopro塞给谢澜,“会用么?” 谢澜嗯一声,“你想要么镜头?” “反正这才是第一场练习赛,录到么是么,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剪一条线出来。”窦晟笑笑,“不难你,就随便录吧,确保镜头里有人就行。” “……” 要求还真是挺低的。 “知道了。”谢澜冷脸开机,“打你的吧。” 于扉低声对窦晟道:“陈舸在。” “在就在呗。”窦晟瞟陈舸一眼,“正常打,你还要让着他是怎么着?” 于扉顿了顿,有些心烦甩甩手腕,“没那意思,就随口一说。” 哨一吹就开打,窦晟是四班队里个子高的,但他不愿意去开球。对面一米九中锋杵在那,四班人对视一眼,后竟然是勉强过一米八的王苟上去了。 裁判吹哨抛球,结按理说不应该有任何悬念,但王苟一刹那爆发出了惊人的弹跳力,他比十二班中锋早半秒跳,豹子一样窜来胳膊往后一勾就把球勾走了。 十二班中锋掏了个空,球已经传回四班后场。 窦晟拿了球,随便运了,传给于扉,于扉迅速跑动,边前锋他护航,窦晟几个转身闪过缠着他的球员,到三分线外刚好停步,于扉假动作晃过防守,将球送出,窦晟背手接球直接三分线外跳—— 篮球冲刷篮网的声音被风带得有点远。 场安静了一会,而后四班猫头鹰们一阵喝彩。 “还挺默契的。”戴佑松了口,随意抬胳膊搭在谢澜肩膀上,“豆子状态也不错。” 谢澜瞟他一眼,默默往旁边闪了一步。 戴佑胳膊肘猝不及防就一空。 “干嘛啊?”他乐了,“不是好兄弟吗?” 谢澜一脸莫名其妙,“好兄弟也不用这样吧。” 戴佑只好随手扯了车子过来当垫胳膊的人形柱子,又分析场上局势道:“王苟挺强,弹跳一绝,速度够,反应也快,就投篮有点不准。” 车子傻乐,“狗子毕竟农村娃出身,比咱城里的老弱病残强不知道多少倍。” 戴佑瞟他,“老弱病残指你自己啊,别带上别人。” 车子:“……” 谢澜没搭话,镜头追随着场上的活动。 窦晟没提前跟他说要录素材,他也没做么准备,只能完全按手来。 他的直觉是,友谊赛观众少、场子不够热,多在正式视频里放几帧做串场。所以用定点帧拍出故事比较重要,可以像有些篮球漫画里那样,以球视觉支点,去捕捉人的动态。比如球被断,录刹那间人身影交错;运球跑,用快速运镜场景失焦来处理;投篮时就切全场队员侧目的远景,然后定格篮球入网冲刷的瞬间。 窦晟又拿个2分后,谢澜把镜头从场上收回,朝拍着自己脚的水泥面,在心里数着拍子推拉镜头,去模拟球击打面的韵律。 场上窦晟不经意一回头,就看见谢澜小朋友正在专心致志拍自己的脚。 上左右、远近高低各镜头倒腾着拍,好像还有某节拍,一个gopro都不一定够他玩的。 “……” 窦晟不由得停跑动的步伐,『露』出『迷』『惑』的表情。 “动啊!” 于扉一个球搂过来差点空了,只好又自己抢回去,暴躁怒吼:“发尼玛呆呢!” 谢澜听声抬头,发现窦晟拉垮了一次队友精心组织的进攻,不由得叹。 “他好像没有于扉和王苟他们积极。” 车子挑眉,“谁啊?” “窦晟。” 车子皱眉啧了声,“刚才之前都是很好的,就刚才那一子好像溜号了,往咱们这边看,是不是今天穿这个紫『色』的卫衣太帅太抢眼了?” 谢澜瞟了一眼所谓太帅太抢眼的紫『色』卫衣,默默选择了闭嘴。 四班另外四名队员都在疯狂跑动,第一次一上场可着劲磨合。但窦晟不是,他一直懒洋洋的,即使快跑来也显得有些敷衍,接到球就那么随手一抛,只不过命中率还可以,差不多六进五吧。 就好像,人家是热血高中职篮。 他是老大爷放风筝,心情好才扯扯线。 戴佑唉一声,“你不懂,他能这个状态是好。” “么意思?”谢澜收镜头问:“他以前打的到底是么球?” 戴佑没吭声,车子犹豫了,“不算野球也不算假球。反正就是,打球如打架,纯发泄那。” 谢澜一怔。 他差不多能白,在英国也见过学校里类似的1v1、2v2,说是打球,其实是打人。没有任何规矩限制,方撸袖子就干,了进球随便冲撞,一场来要么一方倒在上丧失行动能力,要么败俱伤。 “那都是初中的事了,啊。”车子看着场上游刃有余的窦晟啧一声,“都是咱豆子触底反弹前的事,现在就一茶余饭后的谈资。要么怎么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呢,别人都不服,就豆子行,哎呀,以后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儿子……” 戴佑一巴掌抽他后背上,“说么呢!” “就说说还不行么!烦你们了,总打。”车子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一脸无语。 前半场四班得力,十二班的人有点欠磨合,到了后半场才追上来。 平心而论,十二班实力不弱,尤其陈舸看来一脸不情愿被强拉来,但打球水平是在的,从窦晟手底盗走三四个球,主动组织的几次进攻基本都成了。 刘一璇在旁边小声慨,“四班双杰竟然是球场上相见了。” 董水晶站在她旁边,视线一直盯着陈舸,整场球看来一句话没说。 快终场吹哨,车子才对她道:“班长,要不你看看呢?” “看你?”董水晶一愣,从场上收回视线,“看你干么?” 车子二话不说撸袖子,秀了一发肱二头肌,“大吗?!” “有病啊你!”董水晶被暴怒冲走悲伤,一通连环掌朝他的大肱二头肌猛抽,“滚!是不是没打过你!” 车子一边嘶嘶嗷嗷叫一边乐,场上窦晟盖陈舸后一投,运球过场灌篮进网。 陈舸没追,他往场这边看过来,视线淡淡扫过打闹在一的董水晶和车子。 而后他活动了脖子,回头冲草哥道:“还你了。” 草哥不知从哪又『摸』出根草叼上,“整个球赛期,一场不能落。少一场,那事就不算完。” “随便吧。” “陈舸好像在十二班过得有点艰难。”车子躲过董水晶的猫猫拳攻击,凑过来小小声说,“十二班那几个,就是欺负过狗子的,天天在外边拉帮结派,陈舸应该是和他们有过节。” 戴佑沉叹一声,“怎么办啊,要怎么帮他啊。” “不帮。”窦晟从场上来了,随手从谢澜手里拿过gopro,边翻素材边冷淡道:“让他一个人消停点呆着,管他干么?” 戴佑给他拿了瓶水,窦晟仰头灌水,余光还往瞟着相机。 过一会,上游动的喉结忽然一顿。 他缓缓放水瓶,把镜头拿近,倒退一段又重新看过。 “竟然有统一的叙事角度?是球?”他有点意外扭头看着谢澜,“学过?专业的?” 谢澜觉自己冷冷酷酷,“没,随便录的。” “随便录,能录成这样?”窦晟皱眉,又看看那个模拟篮球击的片段,“场上还以你拍自己脚呢。” 谢澜:“……” 得是么样的智力障碍才能干出这事啊。 车子忽然在前边得意乐出声,“豆子落被坑的后遗症了,以前他让帮忙录素材,一激动就拍了小时自己的鞋。” 谢澜:“……哦。” 原来是你啊。 体育课看比赛看得挺开心,回到教室就开始头痛,头痛欲裂的那疼法。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回家,谢澜人都快要凉了。他一脚重一脚轻踩着台阶上楼,头昏沉得随时能栽倒,手脚都发软。 长这么大也没少冒,唯独这次难受的过分,除了身体不舒服外,心里也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劲。 有点空落落的。 谢澜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大小伙个冒都会想妈妈,于是只是灌了杯热水,坐在床上刷着b站。 b站这一期的直播活动今晚截止,人榜和打赏榜前16名能拿个月的推广流量,现在窦晟在人榜的18位,打赏榜的25。 “你看这干嘛?”窦晟把之前的『药』又给他拿了粒过来,“又不冲这个榜。” 谢澜闻言蹙眉,“么不冲?” 窦晟淡淡道:“人榜看着跟16只差名,但们这非直播类up主,每次开播的观众量都那样,没么大事件就很难冲上去。打赏榜就更算了,粉丝开个舰长198,开个提督1998,何必呢,一直压着不让他们冲。” 谢澜哦了声,仰头把『药』吃了。 窦晟又说,“今晚播游戏,你要是头疼就先睡一觉,来再看要不要入镜,别勉强。” “嗯。” 这个冒『药』非常困劲。 谢澜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昏沉的夜『色』,借着困意轻轻摩挲着枕头底的梧桐叶。 驱散噩梦纯属窦晟扯淡,他之所以留这片叶子,或许只是因有熟悉。 梧桐是带着孤独质的植物,但妈妈说过它也会开花,四到六月,叶片间会长出柔嫩婀娜的花瓣,那时它就不再那么孤独。 谢澜把叶子垫在枕头底,翻个身睡了过去。 这一觉昏昏沉沉,梦里有人在追他,他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初觉得是谢景,后来又发现不是,他只是一路被追一路跑,在梦中累的直叹。 “卧槽!”那人忽然骂了一句。 梦中奔跑的谢澜一子从梦里出戏了。 ——他是在伦敦的街头跑,么追他的人会用中文骂人。 坐身时前胸后背全都是汗,被窝里热得捂不住,脑袋里又变回『药』效发作初期那半清半混沌的状态。 外头已经彻底天黑了,床头柜上有一杯温水。 谢澜正要倒接着睡,忽然听到隔壁又“卧槽”了一声。 而后是一声很飘渺的“啊——”,很用力,但是一努力压抑着的用力,可能不太想弄出大的声响。 但四只小猫不配合,嗷呜嗷呜跟着叫了来。 谢澜看了眼手机,22:28,估计窦晟在直播呢。 于是他喝了口水,走出自己房间,往隔壁瞄了眼。 虚掩着,一推就开。房间里一片漆黑,四只猫卧在窦晟床上,眼睛在黑暗中眨巴眨巴一亮一亮。 屋里唯一的光源是电脑,窦晟坐在电脑前,桌上块巨大的曲面屏,左边是黑暗阴森的游戏界面,右边是直播间,谢澜刚推进去,左边屏突然一跳,隔着耳机,谢澜都听到了扭断人颈椎骨的清脆的咔嚓声—— 一个白『色』身影突然从远处瞬移到镜头近处,冲屏幕前的窦晟咧嘴一笑。 “啊!!!” 窦晟一把砸了鼠标,无法遏制鬼叫一声后咬住嘴唇憋了回去,攥拳狂捶空。 鼠标掉在上,莫名又点击了一,那个鬼又往前闪了一厘米,眼角流道血。 窦晟瞬间把耳机也摘了,身道:“受不了了,今天的直播就到……” 他一回头,对上捧着杯子的谢澜。 “啊——!!!啊啊啊!!” 弹幕瞬间暴涨。 - 震爹了 - 『操』,刚才弹幕都警告过好像看见你屋开了。 - “胆小如豆”的活体解释 - 好想知道你看到了么…… - 这的不是还在屏幕里吗?豆子看到的是谁? - 别吓!! 谢澜伸手,食指轻轻戳了墙上的开关。 啪嗒。 灯亮。 “你干么呢?”谢澜淡定举杯子喝了口温水,“大吼大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瞳孔震的窦晟愣了很久才稳住。 他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耳机还挂在脖子上,有些懵看着谢澜。 许久,绝望道:“说多少遍了,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没找到拖鞋。”谢澜光着脚在板上蹭了,“是不是让猫给叼走了。” “猫又不是狗,肯定被你踢床底去了。”窦晟疯狂搓着自己的胳膊,“吓,从天灵盖凉到脚后跟。” 谢澜听不懂么天灵盖,脑袋里混混沌沌的,像煮了一锅浓郁的『奶』油燕麦粥。他拿着水杯走到电脑前,淡定瞟过屏幕上的鬼。 他的脸就那样进入了直播画面。柔软的黑发在床上滚得有些凌『乱』,肤『色』『奶』白,睡热了耳朵尖有点点『潮』红。 那双漆黑的眼睛聚焦了好一阵才跟镜头对视,而后又瞟瞟屏幕上的自己。 “诶?”谢澜愣了愣,“这就算入镜了吧?” 弹幕停顿了几秒后忽然砌墙一样刷屏。 - 谁???!『操』! - 好……好帅! - 这不会是豆子本体吧? - 哦豁豆子被吓得形神分离了?! - 帅哥看!!! - 看这里!!!!! 五颜六『色』的弹幕瞬间砌住直播画面,谢澜连自己的脸都看不见,本想对着镜头弄一弄睡『乱』的头发,刚才他都看见有一个方翘来了,但现在也没法子,只好放弃。 窦晟又把灯关了,嘀咕道:“看你上镜挺自然的啊。” “只是不习惯,不是不自然。”谢澜淡淡道:“就是来,打个招呼。” 弹幕疯狂厮杀,厮杀到谁也别想被看清的步。 谢澜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大家好,就是住在豆子家的人。现在看到了吧,男的,是男的,证身份了啊。” 他说着随手扯了扯睡衣领子,“是英国回来的,这是阿姨给买的睡衣,就住他家。咳咳,有点冒,刚刚睡醒,做不了假。” 他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一方面确实不太习惯直播,另一方面还是中文不够熟练。 就有点像口语考试,平时说的再溜,对上陌生人还是会紧张,大脑和嘴巴各有各的想法。 弹幕全都在刷问号和叹号,夹杂着几个谢澜看不懂的缩写,么“awsl”、“cpdd”,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么。 直播观看人数跳得很疯狂,谢澜刚来时瞟一眼好像是252w,这会40w了。 屏幕上还不断跳出卡通娘的提示,一串id在开通么舰长、提督…… 谢澜忽然想来,立刻道:“不要花钱!” 窦晟今天晚上意说了,不想让粉丝充这些没用的,做up主广告收入足矣。 然而谢澜压根叫不了停,噼里啪啦的舰长提醒闪瞎眼。 直到窦晟走过来,“别开了啊,显摆你们有钱是吧,差不多得了。” - 开,表妹付费 - 表妹看看,粉『色』弹幕! - 5555表妹好帅!! - 阿伟了! - 阿伟了啊! - 阿伟无全尸! - 阿伟火葬场! 谢澜一惊,“阿伟是谁?” - 233333 - 阿伟是一个之前欺负你管你叫表妹的人 - 这样说的话直播间瞬间了40万 - 表妹你叫么? - 告诉姓名就不喊你表妹了。 谢澜立刻说,“谢澜。” - 澜崽! - 澜崽好乖哦~ - 单方面宣布你是妈妈的崽了! - 你好可爱!非常可爱!! 崽? 谢澜皱眉看着弹幕,有点难消化这个名称。 窦晟边叹边乐,拉来一把椅子坐在谢澜旁边。 “反正这就是寄宿在家的人,啊,你们那个视频看了,不要瞎搞事情。” - 现在更想搞事情了『操』 - 是视频作者,对不之前制作的太粗糙了,回炉重造 - 附议!! - 们豆子虽然不是好人,但是条好狗,同意这婚事! - 男粉就静静看你们粉舞 - 自重好吗,英国小哥哥能接受这调侃吗? - 就是英国的才该接受啊。 - 谢澜看不懂的居多,看得懂的又过的太快,坐在屏幕前久了,除了大写的无语外就是眼睛有点累。 屏幕上卡通娘一跳,“用户-你们个是情侣睡衣嘛-开通提督!” 窦晟乐了,“『乱』砸钱还在这搞事情是吧?” 弹幕清一『色』的“对富婆放尊重点”刷过去。 窦晟扯扯自己身上『毛』茸茸的衣领子,“盲僧吧你们,看看啊,这是『毛』『毛』的,他那是棉的,只不过条纹像了点。” 谢澜忍不住撇嘴,低声道:“不过也第一次见你穿这件啊,平时在家怎么不穿『毛』『毛』的?” 窦晟表情一僵。 弹幕顿时笑成欢乐的海洋,2333、lol是谢澜也能看懂的符号,他跟着挑了挑唇角。 这一笑,弹幕又迅速扭转变成了awsl。 窦晟无语道:“玩恐怖游戏时都会裹厚点,后背发凉你懂么。” “不太懂。”谢澜淡淡道:“鬼有么可怕的。” “你不怕鬼?”窦晟一惊,手在空中比划,“飘的那,长头发,白裙子,一哭道血。” 谢澜顿顿,“不懂哪里好怕。” 窦晟呆了好一会。 弹幕嘲笑主播弱鸡,一分钟就嘲笑了几千条。 直到直播小助手突然提醒,在线人数破50w。 “新高了。”窦晟眼底漫开一丝笑意,“up主做直播数据都上不来,第一次解锁这个成就,截个屏。” - 你不是不在意嘛 - 是谁说以后做佛系up的 - 豆子你在人榜上到16了,刚刚把那位挤去 - 那得去隔壁探探路 - 谢表妹!! - 有一说一,表妹真好看啊 - 简直恋爱了 - 闭嘴他是豆子的 谢澜已经没有力去纠正表妹这个称呼了,反正『性』别已经自证过,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冒使人变得随和。 他默默把凳子往后撤了撤,退出镜头。 弹幕上顷刻滚过一片哀怨的咆哮,谢澜没理,戴上耳机进了公子夜神的直播间。 公子夜神才刚刚关掉游戏,瞟了一眼弹幕,笑问道:“么掉榜了啊?说的是哪个榜?” 他低头点了点手机,恍然大悟道:“对哦,这一期的人主播活动是吧,掉出前16了吗?哟还真是……没关系无所谓,不在意这……谢夜神家的小仙开的舰长,爱你么么哒!谢傲娇小土豆开提督,提督啊富婆,私信吧,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今晚开提督的都给qq号,但这不是鼓励你们花钱啊,本质来说还是希望你们少……谢夜夜夜不神的舰长,谢jsoed的提督,谢……” 谢澜对着手机逐渐『露』出了“你确定不是在逗笑”的冷漠表情。 他顿了顿,把公子夜深的直播间关掉了。 头晕时不能看他,容易更晕。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窦晟拿来看了眼屏幕,“配送小猫的电话,出去接一啊。” 他说着顿顿,“帮撑几分钟。” 窦晟刚走,屏幕上就飘过一句『色』彩斑斓的弹幕,是某个提督说的。 - 还有一小时这期活动截止,和隔壁人榜咬的很。 - 没事豆子暂时领先 - 但隔壁追的很猛啊,观众数蹭蹭上,刚从那边回来 - 隔壁不玩游戏了,准备上才艺,估计要磕到底 谢澜晕晕乎乎又把夜神直播间点开了,所谓的上才艺就还是那把粉『色』的电吉他,夜神这会刚在电脑上点开之前reix好的伴奏,电吉他拨就能凑一场表演。 先不论夜神的电吉他弹得究竟如何,那段reix水平不错,看得出是花大价钱找专业人士做的。而且这音乐氛很好,很容易营造出一相当厉害的样子。 谢澜看了他一会,又抬头瞟一眼窦晟那花里胡哨的曲面屏。 - 澜澜有没有才艺! - 澜澜不是搞小提琴的吗?能不能走一个! - 澜澜!澜澜!澜澜! - 不要强迫人家好吗? - 不强迫!看自愿! - 们不掰头,们只是好奇而已! 谢澜有点懵。 许久,他轻轻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脑袋里晕晕乎乎的浑浊晃掉。 “挺长时间没拉琴了,上次得是一个月前的事。”他说,“而且这竞争没必要吧,豆子也挺无所谓的。” - 他只是嘴上无所谓 - 只有们会心疼他,真的 - 怎么会真的无所谓啊,哎 - 你看他过年后水了多少期游戏视频吧 - 方言这个还算是有点『色』了 谢澜看着弹幕那些文字,轻轻叹了口。 戴着的半边耳机里,公子夜神开始摆弄电吉他了,杂七杂八的试音有点吵,谢澜正要关掉,忽然听到他说了一句,“总玩游戏真的挺没劲,还有没有点创作诚意啦?不想做那么无聊的人,给大家搞点氛围。” 谢澜一顿。 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在话里有话? 窦晟的弹幕已经炸了。 - 妈的隔壁内涵们 - 绝对是说们 - 没有你豆爹无法独立行走是吧 - 别闹事,惹豆子心烦 - 豆子说过多少次别闹事 - 那就让人家骂呀? 自家人也吵来了。 谢澜深吸一口。 他把另一只耳机也戴上,耳机里公子夜神又扒拉了弦,用无奈的口吻道:“你们能不能别老cue别人,玩的音乐,拓宽的路子,你们总提别人是干么呢。” “有点肚量吧你们,做人是不是得向前看?再说这数据是比较领先的,该有压力的也不是吧?事业粉们少『操』心,啊。” 向前看? 谢澜听不懂太多,但这句他懂了。 谁在前?谁在后? 他瞬间站了来,“一。” 妈的贱人。 贱人不该用来说窦晟,粉丝说的没错,跟外边的贱人比,窦晟多只能算狗。 航班安排似乎出现了一点麻烦,窦晟打着电话已经到一楼去了,在底低声跟人讨论着。 谢澜直接回屋拿琴盒,回到窦晟房间往桌上一放,开箱取琴。 他心情不爽,镜头里的脸『色』也有些冷冰冰的。 弹幕已经刷到新华字典作者都认不出个囫囵字的步,谢澜就在众目睽睽之,拿块软『毛』巾擦了琴弦琴码,重新上松香,右手琴垫在左肩,与肩膀倾斜成优雅的四十五度,颌轻轻抵住。 琴弦不用太调,不拉琴时他也会每隔几天就拿出来保养一次。 “拉的非常普通。而且很久没拉了。”他对着镜头低声嘟囔,“平时不怎么拉大曲子,就会拉动漫里的歌曲。” - 足够了 - 手控看到这已经而无憾 - 55555身体和琴搭在一就好优雅 - 妈妈真的爱了妈妈爱你!! - 妈妈要你产粮! - 澜崽生病不用勉强,大家只是开玩笑的 - 不好也没关系,咱们又不是真的跟他们pk - 他们毕竟是专业的找人做了reix 谢澜看到后这条金『色』的弹幕,顿了顿。 呃。 这年有点松懈,确实有点“普通”了。但倒也……不至于“普通”到要去和隔壁比。 就,怪侮辱人的。 他问,“你们有喜欢的动漫op么。” - ??? - 听你这意思好像不是很普通的样子 - 凡来了 - 不愧是豆子的人儿 - 呸,不愧是豆子的同居人儿! - 也不对,不愧是豆子的好朋友人儿! - 学琴的有点懵,这把琴看来不像是拉的普通的人会买的… - 你会拉《赤莲如》么,豆子巨喜欢那首 - 英文hblood 谢澜侧过脸,轻轻勾了勾嘴角。 他就是拉hblood“出道”的,他的改编让那支旋律挣脱了多乐器演奏的束缚,成罕见的很适合小提琴独奏的动漫op。唯一问题可能是个人风格太强,这次得临时改几段。 谢澜用混沌的大脑大致构思了乐段,点点头低声道:“试试吧。” 琴弓搭上琴弦,轻轻一转即有清越空灵的音乐流泻而出。 《赤莲如》歌词讲述的是一个源于亡的悲情故事,主角在莫大的仇恨中深嚼悲伤负重前行,战斗,流血,蜕变,直至巅峰。 屋里关着灯,电脑屏幕散发的白光在拉琴的少年和那把咖啡『色』小提琴周身镀上一层白亮的边,谢澜的手臂带着琴弓自由开合,身体随韵律时而激烈时而舒缓摆动。 小提琴是能奴役人心的弦乐,高音细长有如一把掴住心脏拉到极远,低音沉稳又自带混响轰鸣,琴弦在琴弓震颤,由悲伤转至激烈、亢奋、毁灭,仿佛赤红的鲜血滴成一朵莲旋转着绽放。 随着音乐中的故事推进,谢澜越拉越快,『揉』弦的左手几乎在光颤出残影,黑发随着身体的摆动微微向后扬,一把琴弓人对话,节奏不断加快不断上升,在激烈到人的心脏都要跳出来时——琴弓忽然悠长一抹,节奏瞬间舒缓,带出一丝无法化解的忧愁。 有如空谷呜咽,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心酸,缭绕在音符间。 曾经,琴弦的震颤是谢澜的信仰,但那个人走后,他渐渐碰的少了。 因小提琴是孤独的乐器,他害怕每次酣畅淋漓一曲后,那丝无法排遣的落寞。 尾音消散,琴弓顿了,片刻后,谢澜把琴放了来。 太久没碰了,手有点生,所幸完成度倒还好。就是很久没夹过琴,镜头里少年白皙的锁骨附近硌红了一片。 谢澜吁了口,戳了戳依旧昏沉疼痛的太阳『穴』。 烧傻了,还有点『迷』之上头,稀里糊涂就答应在几十万人前拉了一段。 他竖好琴弓,余光忽然瞟到直播小助手的面板,顿住。 观看人数刚才好像还是刚破50w,但这会已经有1802w,多了一位数,而且还在上涨。 “上船”列表里,提督和舰长名单的长度已经翻倍不止,右上角本期直播榜单上,人间绝帅窦窜至月度总人第十,目前实时观众数已经全平台登顶。而夜神那边的观众数好像比拉琴前还掉了十几万,现在总人榜上掉到19了。 人间绝帅窦直播间里,统一换上红『色』的弹幕比那些数据都更疯狂。 - 生之哀伤、之绚烂! - 勇,重燃! - 爸爸!! - 崽!!不,爹!! - 带着软乎乎的眼神,拉野的琴!! - 燃炸,真的燃炸 - 这是那个up主的直播间? - 首页通知书! - 呜呜呜听哭了 众多红『色』弹幕中,一条金『色』弹幕很醒目飘过。 - 如要在国内呆很久,不妨考虑和豆子合作吧 谢澜愣了一会。 而后他忽然听见口有动静,不经意一回头,却见窦晟站在口。 修长的身影伫立在暗交错中,那双深邃的黑眸些微失神,带着一丝罕见的无措,眸光波动,是谢澜读不懂的情绪。 他怔怔看着他,和竖在他脚边的那只优雅的咖『色』提琴。 第25章 观察QZFXR 你是不是回国了…… 主机箱忽然响起的风扇散热声打断了屋若有似无的胶着。 窦晟许久才开口, “你拉琴了啊。” “嗯。” 谢澜『摸』着琴颈,有点放空地低声嘀咕,“莫名其妙就拉上了。” 屏幕依旧被弹幕糊了个彻彻底底, 窦晟走过去调整了一下弹幕显示区域, 才把两人的脸『露』出来一。 他的视线落在直播小助手的统计数字上, 呆住。 “一百七十万了???” “才一百七?”谢澜蹙起眉, “怎么刚拉完么快就走了十万?” 窦晟:“?” 弹幕滚过一片嘻嘻哈哈幸灾乐祸。 - 豆子一来人就走了 - 好惨一豆 - 等等, 个才是主播吗? - 同问,不是音乐区直播吗? - 小帅哥不再来一曲吗555 - 音乐区老人表示今晚有被惊艳到 - 我家主播都放下直播跑来听了! 谢澜坐在电脑桌旁看着那些数据和弹幕。 余光, 他感觉窦晟好像在一旁偷偷瞟他, 但回头看过去又发现好像没有。 窦晟神『色』如常,淡淡道:“涨粉了。多谢。” “啊?”谢澜一懵, 反应过来又立刻说, “没,就随便拉的。” - 《随便拉的》 - 重新定义随便 - 随便给你涨涨粉 - 随便碾压下隔壁 - 随便招惹进来一百万人 - 人生就是这么随便 - 随便再来一首吧 谢澜叹了口气, 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不拉了,拉琴要体力,我有点累。” 话音刚落, 窦晟就拉过键盘,噼里啪啦地敲了一行字幕挂在直播间屏幕上方—— 【游戏主播,小提琴演奏随缘天降, 去留随意,诸君晚安】 - 怎么还赶人走啊, 我佛了 - 豆子你粉丝有108w了,涨了将近7w啊天哪! - 原来你在家藏了个小提琴家! - 害,不比表妹香啊 - 澜崽不要太可了! - 我想要『揉』『揉』澜崽的一头软『毛』555 - 我也想『揉』『揉』 谢澜正在心琢磨弹幕是怎么能隔着网线闻到他“香”的, 窦晟忽然伸手朝他脑袋『摸』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股力支配着上半身都在椅子上晃了好几下。 晕头转。 窦晟收回手淡淡道:“替你们『揉』了。” 谢澜:“?” 弹幕:???? - 做个人吧 - 狗死了 - 我竟然……磕到了 - 妈的我也…… - 磕到+1 谢澜感冒实在没劲,懒得跟某人计较。他撇撇嘴,看着弹弹幕铺天盖地的刷屏词,忍不住问:“磕到是什么意思?” “磕就是磕头的磕。”窦晟无比顺畅地回答,“他们看我替他们『摸』头,惊讶得一头扎到了地上。” “样啊……”谢澜点头,“那我也磕到了。” 窦晟握着鼠标的手猝不及防地哆嗦了一下。 - ??? - 企业级理解 - 豆子的豆言豆语 - 澜崽是豆语十级学徒 “行了啊。”窦晟对着弹幕乐了半天,“他都看不懂网络词,你们不要带坏小朋友。” - 小朋友?『操』 - kswlkswl今晚我死在这直播间 - 快把我鲨了给位助助兴 - 所以他会一直在你家吗? - 同问,在你家多久? - 下次直播还能见到吗? 问题飘出来,谢澜愣了一下。 其实次寄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计划。他本打算在这自己租个房子生活,但没想到在窦晟家一住就是半月,现在甚至没什么想走的动力了。 窦晟回过头有不确定地看着他,“应该会在这长住吧?” 谢澜犹豫下说,“反正这段时间是的。我们都办了住校,只有周末回来。” 窦晟闻言立刻勾起唇角,对着镜头笑道:“我觉得他得在我家呆到至少高考,舍五入是我家的猫了,我是老大。” - 豆子,我也想去你家住 - 开门啊在摁门铃了 - 开门啊在抠门缝了 - 开门啊腿夹门里了 后面跟着刷起了队形,窦晟乐着骂道:“做梦吧你门,快滚。” 谢澜背后忽然传来几声浅浅的吧唧嘴的声音,是不知何时已经睡着的只小『奶』猫,一个枕着一个的肚皮,在梦重温吃『奶』。他听着那些吧唧声,也打了个哈欠。 窦晟鼠标点了点,“行了,今天就到这,谢谢各位支持,咱下期视频见吧啊。” - ?? - ?? - 涨完粉就跑? - 是人吗你,还不到零点 - 你看别人主播谁下了? “啊,今天内有点动『荡』,可能是被么多涨粉吓到了,我得找个没人的角落抚慰抚慰自己的灵。”窦晟面无表情地敷衍着,起身关掉了左边的恐怖游戏,而后鼠标停在关闭直播的按键上,停顿。 “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吗?倒数五个数。” 满屏幕的问号刷了出来。 窦晟微笑着看那些问号,五秒钟到,鼠标咔哒一点,屏幕黑了。 谢澜缓缓举头仰望,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窦晟把电脑也关了,理直气壮道:“我困了啊,困了睡觉天经地义。” 谢澜无语。他收拾好琴和琴弓,把琴盒的锁扣仔细扣好,起身背在肩后。 拉完一首曲子后有点体力耗竭,背着琴竟然都觉得像背了座山那么沉,压得有点喘不上来气。 谢澜走出屋子,忽然听窦晟在背后轻声说:“把琴的形状很特别。” “啊?”谢澜驻足回头。 “琴的形状让人印象深刻。”窦晟低低道,又把目光从琴上收回来,“刚那首op也改得棒。极致的燃与哀伤,是我最喜欢这首op的地方,你都拉出来了。” 谢澜被夸了个猝不及防,站在门口脸上写着一个懵。 他当然知道自己拉得好,但被窦晟当面正经地夸出来,还是有点耳朵发烫那种不自在。 窦晟今晚接完电话就有点不对劲,用车子明的话说,像是哪根神经打错桥了一样。 谢澜回屋洗了个热水澡,裹了件更厚的睡衣,下楼去找吃的。 赵文瑛经常出差,窦晟家冰箱塞满各种吃的,有的是他屯的,有的是小马每天来接送上下学时顺手塞的。 谢澜饿,在冰箱扫了一通,把能立刻吃进嘴里的有点甜味的东西都拿上了——两盒泡芙,一盒哈密瓜,一盒蛋挞,一盒豆沙春卷。大盒小盒摞起来用下巴抵着,腾出一只手拿了瓶可可『奶』。 冰箱全都是可可『奶』,让人甚至觉得不喝一个都对不起这个冰箱。 他抱着东西有艰难地用胳膊肘关上冰箱门,刚一转身,就见窦晟站在门口,一半身子在厨房的光下,一半身子在客厅的阴影,幽幽地看着他。 “!” 谢澜好悬没把那一摞盒子都掉在地上。 拿着『奶』的那只手紧急在空中扶住倾斜的“建筑”,他震惊道:“你干什么?” “走过路过,随便看看。”窦晟走过来自然而然地伸手帮他取下了最上面的个盒子,“你饿了啊。” 不是废话吗。 谢澜问,“你也找吃的么?分点?” “没,我晚上在小饭桌吃饱。”窦晟跟着他上楼。 谢澜挑眉,“那你下来干什么?” 窦晟想了想,“散散步。” “……?” 走到楼梯口,谢澜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想让窦晟走前面。然而他微妙察觉窦晟也跟着他一起放缓了脚步,似乎也想让他在前面。 然而当谢澜抬腿往上迈了个台阶,窦晟也立刻跟上来,基本跟他肩并肩往上走。 谢澜莫名觉得有点发『毛』。 他上一个,窦晟上一个。 他脚步稍缓一缓,窦晟也跟着缓一缓,还打个哈欠。 余光,窦晟一直以落后他半个台阶的距离,幽幽地看着他。 谢澜脸上逐渐『露』出『迷』『惑』表情。 他忍不住回头问道:“干什么啊?” “上楼啊。”窦晟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怎么了。” “……”谢澜难以置信,“你是单纯的上楼吗??” “不然呢?还能是下楼?”窦晟说着加快几步上去,把手拿的东西放在谢澜床头柜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咱都一起住了么多天了,我一直没问你。” 谢澜呆呆地抱着东西杵在门口,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啊?” 窦晟说,“家里用不用添点什么东西?我前两天下单了咖啡机,还有什么别的需要么?” 谢澜一惊,“你买了咖啡机?” “嗯。”窦晟垂眸思考了一会,“你觉得有必要买个投影仪么?” 谢澜『露』出了更加『迷』『惑』的表情。 “家里没有能一起看电视的地方,赵文瑛女士总出差用不到,但现在你来了好像就有必要了。”窦晟自顾自嘀咕了几句,“算了,事跟你一病号说也没用。” 谢澜不知道他到底在抽什么风,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我比较喜欢用自己手机看东西,投影太大屏幕看着会有点累。” 是实话,英国家的投影仪有且只有一种用处——打造他拉琴的影子,录视频用的。 “噢。” 窦晟好像有点失望,他叹一口气,“那我再看看吧。” 他放下东西转身回了自己屋,跟面刚消停睡一会就起来跑酷的猫交涉了几句。 谢澜也回屋了,坐在桌前边吃宵夜边摆弄手机。 刚才那波吸引路人观众的效果还在慢慢释放,说会话的功夫窦晟b站关注数涨破110w了,昨天那个《豆子恋爱千层套路》又上了一次首页,回改名为《大猫拐猫的千层套路》。开幕即是满屏的橙『色』弹幕—— “豆子澜崽yyds!” 看不懂,但气势恢宏、厉害的样子。 谢澜吮着泡芙的『奶』油又去看了微博,窦晟的超话流传着今晚他拉小提琴的各种录屏和截图,粉丝会都在活跃着,超话刷新一次就多出一新的讨论。 谢澜主要想看看有没有人讨论silenaves,其实他有点怕被认出来,不想惹那些没必要的麻烦。 还好,可能是他还没红到国内,也可能是今晚曲子改得比较不错,暂时没人讨论。 谢澜边吃边刷,吃到最后一只泡芙,指尖忽然一顿。 【隔壁今晚气死】 底下评论几百条。 - 隔壁直播到零点最后一刻,卡位17,人气榜和打赏榜都没上 - 下播时基本没说几句话 - 别讨论隔壁了……都说过不给视线 - 但今晚真的舒适 - 过于舒适 - 他开口要舰长提督也不是一两天了,厚脸皮一个月,最后什么也没落下 谢澜刷着评论觉得自己吃饱了,把最后一口可可『奶』喝掉,起身准备丢垃圾。 一回头,窦晟在门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手上拿着一罐打开的啤酒,捏起来灌了一口。 “?” 谢澜蹙眉:“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偷偷看我?” “没啊。”窦晟淡定道:“只不过突然发现你房间窗外的视野好像比我的好点。” 谢澜震撼了:“可我拉着窗帘呢!” 窦晟顿顿,“嗯,我靠脑补看了下外面的景象。” “???” 谢澜简直怀疑窦晟又憋了什么坏水在整他。 他拿着垃圾出去扔,路过窦晟,小心翼翼地绕过他,像扫雷兵绕过『插』满警告旗的危险区域。 窦晟忽然在背后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你琴拉得么好,为什么现在不怎么碰了啊。” “也不是不碰,就是比较少。”谢澜回头看他一眼,语气低下来,“原……我妈妈不是走了么。” 窦晟一怔,眼神有波动,许久才垂眸哦了声。 “也没那么严重。”谢澜顿了顿又说,“可能还是没有太多情,还有就是,拉琴会投入,每次从那个状态出来,身边得有个人才行,不然会觉得有点空。” 妈妈走了,那个身边的人就没了,拉琴后的空洞会被无限放大。 他就觉得没什么必要,反正本来也没有要走艺术这条路。 “早点休息吧。”窦晟说,“明天还有课呢。” “嗯,你也早点。” 不知是感冒『药』生效还是怎么的,谢澜填了通肚子,感觉整个人都恢复了不少。他刷过牙躺在床上,随手点开itter。 还是有点莫名虚,毕竟他的粉丝看他那么久都没见过本人,结果回国没几天就在b站直接上直播了。 谢澜点开列表,又是一未读私信,qzfxr礼拜又给他发了两条,估计是日常问候。 他正要点出,那个对话框忽然一弹,弹到了列表最顶端。 红『色』的2变成了3,就在此刻,qzfxr又给他发了一条。 - 之前你说换个环境,是回国了吗? 谢澜一紧。 他第一反应是可能被发现了,个qzfxr是中国人,而且算资深的粉丝,如果今晚偶然看到了直播,认出来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不过也不一定,他拉琴时才十五岁,现在比那时候长开一,今晚的谱子他也改过。 他犹豫下,还是诚实回答。 - 嗯,回国换换心情。你怎么知道? 对面沉默了一会。 - 就是猜的,觉得你打字说中文好像比以前自然了点。 谢澜瞬间松口气,又兴奋地坐了起来,连续发了条。 - 真的? - 我也觉得我中文进步很快,语言环境重要。 - 回国后我就把手机系统换成中文了,平时也基本只说中文,在尽最大努力。 那边过了一会发了个嗯字。 - 所以你在国内过得还开么。 谢澜回:挺开的,认识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 样。/笑脸 - 那之前说的可能回来拉琴,有具体计划了吗? 谢澜有点犹豫。 他不确定要怎么答,那天凌晨在街头随口说了句有可能回去。他以为时间够长了,或许可以了,但刚才那首曲子拉完时他还是觉得空,要不是窦晟在旁边晃来晃去,还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弹幕,估计他会难受一会。 他犹豫了好一会才迟疑着打字道:可能还要等等。 对方秒回了个没关系。 - 别有太多压力,其实你开就好了。 谢澜回了个笑脸。 手机快没电了,谢澜起身翻出充电器『插』在床头。 线不太够长,『插』上后他就只能挨着床边看手机。 那边又发了句。 - 回国可以逛逛国内的视频网站,推荐小破站,上边也有多有趣的up主。 谢澜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看了,关注了一。 - 关注了谁? - 人间绝帅窦,听说过么? 对面陷入了一阵沉默。 谢澜估计人家是没听说过。 - 就是一个什么视频都会做的up,还算有点意思,可以看看。 次对面秒回。 - 还算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一般般么?哪里不好? 嘶,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谢澜对着屏幕皱眉半天,但他又说不出来哪怪。 不过感觉qzfxr对窦晟还有点兴趣。 谢澜想了想,认真打了一段话:没什么不好,视频类型挺多的,也挺有想法。我觉得能一直尝试新内容的创作者难得,他好。哦对了,你要是喜欢看游戏的话可以看他,他胆小如豆,打恐怖游戏很好笑,会让人快乐。 次对面半天都没吭声。 谢澜又发了句:下线了么? - 没。你好像回国学会了奇怪的成语。我会去看看的,谢谢推荐。 谢澜回了个表情,打算下线睡觉。但他忘了后头还有线,翻身一扯,啪一声,充电头掉了。 他下意识拽手机,结果充电头卡在床头柜,不仅没出来,还把连着手机的线也扯掉了,一起掉进缝。 “……” 谢澜无语起身。 黑咕隆咚地,他蹲在床头柜前,把手伸进床头柜和墙之间费劲地『摸』。 床头柜不大,按理说手在底下扫一扫肯定能『摸』到,但无论他怎么够都愣是够不到。 尝试几次后,谢澜崩溃了,手机开了手电筒往那个缝隙探去。 充电头掉的位置比他想象中靠前一点,得从床头柜正面『摸』比较好『摸』。 他正要起身,突然后背一僵。 一丝冰冷冷的『毛』骨悚然感顺着脊椎蔓延,一路蔓延到后脑勺。 谢澜僵在那,整个人都麻了。 一只短小版蜈蚣样的虫子趴在充电头旁边,用触角碰了碰他的充电头。 然后慢吞吞地往他个方向爬来。 “oh y!!!” 他原地弹起,手一甩撞到身后的门把手,剧痛之下猛嘶一声,再一低头,却见那只虫子竟然从床头柜底下爬了出来。 “啊!!!!”谢澜喊出了颤音。 隔壁咣当一声,疑似有重物从床上掉了下来,只猫不满地嗷嗷叫,家里瞬间炸窝。 窦晟光着脚咚咚咚跑过来,一把推开门,“怎么了怎么了?” 谢澜脏狂跳,抓着他的袖子把他往身前拽,自己躲到门后边去。 “你家有虫子!”他听见自己声音在打颤,“金屋也有虫子吗!” 穿着『毛』『毛』睡衣的窦晟愣在原地。 许久,他缓缓蹲下,看着面前那只也就一厘米长、行动迟缓的虫,沉默地抬头仰望谢澜。 用眼神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鬼都不怕,你怕?”窦晟随手捡起那只虫,“叫钱串子,是个吉利虫,证明你要发财了。” 番话简直可以列入谢澜听过最荒唐的话前十。 他立刻说,“我把个发财的机会让给你!” “嘁。”窦晟扯了张纸把虫子捏了,又乐了出声,“我看你才胆小如豆。” 谢澜吞着吐沫不忘还嘴道:“确实,如豆。” 窦晟瞪他一眼,笑着起身搬开床头柜,仔细看了看后面,顺手把谢澜的充电器也捡了起来。 他的视线扫过谢澜扔在床上的手机,itter的页面还没关,但他只淡淡地扫过,似乎没怎么留意。 “么大人还怕虫子,真绝了。”窦晟啧一声,“个季节虫子就是多,有虫你喊我吧,多晚都行,我晚上本来也指不定几点才睡呢。” “嗯。” 窦晟趿着拖鞋去丢虫子了,谢澜又检查了下床头柜后面,松口气躺回床上。 屋静悄悄的,小提琴放在老地方角落里,他的视线扫到熟悉的琴盒,忽然有点感慨。 独在陌生环境,感冒,还拉了琴,实属有点空落落。 谢澜翻了个身,手无意识地伸进枕头底下,『摸』着那片气质和他处境一样孤寂的梧桐叶。 房门忽然又笃笃两声。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门就被推开了,而后枕头后忽然一坠,一个呼呼声在耳边响起。 谢澜一个激灵,回过头,和一对咖『色』的圆眼睛对视。 小橘猫喵呜了一声。 透过花纹可知,是四只小猫里的大。 之所以说是老大,是因为它每天给另外只『舔』『毛』,窦晟放饭也永远是它吃。 谢澜捞起小橘有点发愣。 “为了治疗今夜独居儿童的昆虫恐惧和脆弱,我决定派猫老大来你屋值夜。”窦晟倚着他的门口说,“我好吧?” 第26章 人间百变豆RJJSD 我搞了搞造型…… 谢澜睡了很沉的一觉, 直到门外响起赵文瑛低低说话的声音。 他这觉睡得很邪门,浑身好像被束缚住了,想动艰难, 想睁眼也艰难。他努力睁了半天眼才终于睁开一条缝, 让房间里的景象进入视线。 视线里, 一对咖『色』玻璃珠似的圆眼睛近在咫尺, 犀利而拘谨地盯着他。 谢澜瞬间把眼睛睁到了最大。 猫老大卧在他胸口, 小手揣着,脸凑近到和他鼻尖若即若离的地方, 嗅了嗅。 谢澜:“!” 他很确定, 猫咪胡子这会就搭在他的脸颊。 “你趴在我身上盯了我久?”谢澜震撼到对猫发问。 猫老大保持拘谨,如果它会说话, 估计答案会是“一整夜”。 谢澜:“……” 这猫恐怕是窦晟变的, 在这暗中观察了他一宿。 他努力抬起胳膊猫拨拉开,从床『摸』了来。 门外又响起赵文瑛的声音, 很冷酷。 “不, 养什么猫,我最烦掉『毛』的东西,要养它你就搬出去。” 窦晟用哄胡秀杰那副低低的嗓音说, “妈,就养一只很小的,和我刚才送走那的那三只一样。” 赵文瑛冷笑, “你以为我不知道橘猫会吃到多大吗?” 养猫? 谢澜忽然想起来,窦晟好像是说宠运公司会一大早来接四只小猫走, 听起来另外几只都顺利出发了。 他回头看着屋里那位:“他不会是要你留吧?” 猫老大深沉不语。 窦晟在外面低低叹气,“妈,赵总, 赵文瑛女士,养这猫有用的。” “有什么用?你天天跟你那伙朋友逗流浪猫我都没管,你还要养只猫放在家里?”赵文瑛态度坚决,“再说了,你住校后一周七天有五天不在家,猫怎么办?” 窦晟说,“家里每天过来的保洁阿姨可以喂啊。” 赵文瑛冷笑,“你少图一时新鲜。” 谢澜犹豫了,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 窦晟的声音随之变得清晰起来——“不是我图,是谢澜想养猫。” 出现在门口的谢澜:“?” “哎澜澜。”赵文瑛一扭头看见谢澜,立刻快步过来,“抱歉啊生病这么天了阿姨也没个人影,我这才客户打发走。” 门外走廊还立着一个大号行李箱,赵文瑛穿一条长呢风衣,戴着围巾,像是一大早才刚赶回来。 她上前给了谢澜一个猝不及防的抱抱,伸手捧着谢澜的脸,在两个手心间搓了搓。 谢澜眼神发直:“赵姨你在干什么?” “『摸』着脸蛋不烫。”纤细柔软的手覆他的脑门,“头也不烫,应该快好了。” 谢澜:“……赵姨放开我。” 谢澜在旁边钟表罩的反光照了照,确认自己脸没变形,“我已经快好了,没事的。” “阿姨没照顾好你。”赵文瑛叹气,“唉对了,豆子说你想养只猫?” 窦晟在背后冲谢澜使了个眼『色』。 “哦……”谢澜犹豫着,“是……因为……” “因为他需要一个情感寄托。”窦晟立刻接口,“中国是他故乡也是异乡,独在异乡,寄人篱,生个病也难受死了,这猫不仅陪他睡觉养病,昨晚还帮他抓走了一只虫子。” 谢澜闻言表情一垮。 他就知道,那只猫是窦晟变的。 “这样啊。”赵文瑛停顿,“但澜澜大学怎么办呢。” 窦晟已经得逞似地在赵文瑛身后比了个耶,赵文瑛回头,他又恢复正经,思考片刻后说,“到时候说不定你已经爱了,你要是没爱,我就再给粉丝。” 赵文瑛冷漠脸回头,“我看还是你想养。” “就算是我开的口,也是要送给谢澜的啊。”窦晟叹气,“妈,求求了。” 音刚落,谢澜余光里便走一个橘『色』的影子,猫老大高高竖着尾巴,优雅地从个两脚兽之间穿,走到楼梯口,嗅了嗅台阶,停顿,又默默钻回了谢澜房间。 赵文瑛暂时妥协了,催两个小的赶紧吃饭去补课。 早饭是赵文瑛回来时在楼买的,谢澜尝了一口没吃的豆腐脑,口感很奇妙。 窦晟边剥鸡蛋边说,“今天数学我不去了,跟老马要卷子回来自己做。” 谢澜怔了一,“为什么?” “有个要发微博的商稿,巧克力的,午得和甲方打电话对脚本,还要拆快递。” 谢澜哦了声,点点头。 原来甲方是巧克力公司的人啊。 课有点赶不及了,谢澜匆匆吃两口饭抓起书包就往走,一开家里内层防盗门,他猛地刹车。 电梯间里有个单板小拉车,车上堆满快递盒,谢澜从底开始往数,一直到仰起头,才终于数清——32个未拆封快递。 旁边还堆着一堆已经拆开的,各种纸箱快递袋堆在一起,拆出来的东西就混在其间。 “……”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猛,出现了幻觉。 谢澜在堪比垃圾站的那堆东西里,疑似发现了几件神奇的衣服。 包括但不限于:缀满链条的衬衫,满是流苏的『毛』衣,屁股后头一个大骷髅的破洞牛仔裤。 两双鞋也扔在里面,其一是高帮马丁靴,铆钉之密集超了刚才吃的烧饼的芝麻。其二是双做旧的“白”球鞋,但做旧的颜『色』很特别,不是脏灰『色』,而有点像作案现场留的血痕。 谢澜赶不及了,没细看就冲进电梯。 路上他想给窦晟发个消息问问什么情况,然而戳开微信,却发现群里积攒了无数未读消息。 一大早上的,四班炯炯有神里,他至少被艾特了十几次。 谢澜心脏开始不好,以为又有各科老师组队找他谈了。 但他翻了两页才发现不对。 - vt:谢澜大佬的小提琴真是6啊……og - 车厘子:老子傻了,小提琴家竟在我身边? - 可颂(刘一璇):我开始动心思了,小提琴适不适合宅舞? - 董水晶:看完粉丝录播的我除了666什么也说不出来 - 『毛』冷雪:原来这就是四班大佬的世界吗?我……算了我还是跟着666吧。 底又是一串表情包刷过,魔『性』猫头鹰节奏一致地抖脖,头上还顶着随之一起摇摆的“666” 谢澜被这表情包晃得眼睛疼,飞速刷过中间穿『插』的赞美,没找到老师请喝茶的通知,刚要松口气,却又看见一句了不得的表达。 - 一句话吧,谢澜大草。 底全都是跟队形,满屏皆是“谢澜大草”。 谢澜犹豫了一,戳开窦晟的小窗:草是什么? 窦晟估计正忙,等谢澜都进学校了才回了一句:你说的是哪个草? 谢澜『迷』茫了一会:谢澜大草的草。 窦晟:??? 一会,窦晟好像看见了班群,发了条语音过来。 谢澜已经进教室了,懒得掏耳机,直接手机放到耳边,边放边往座位走。 补课班教室在实验楼里,这会已经到了半学生,老师在讲台桌前准备资料。 窦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低地,努力正经却又仿佛含着笑。 “这个草啊,有很意思,这里是想说你很厉害,就像春天里的小草一样疯狂生长。” 谢澜回了个哦,又追问:没逗我吧? rjjsd:不信自己查新华词典,草就是草啊,这只是个比喻。 谢澜放下心来,找到座位坐,又点开班群。 他斟酌了片刻,回复了一句话:谢谢大家,大家也大草。 数学竞赛训练课就在隔壁,谢澜的消息刚发出去,就见车子明边刷手机边从门口冲过,脚底一绊,咣就撞在了语文课教室的门上,直接摔一屁墩。 他没喊疼,坐在那原地捧着手机哈哈哈乐了半天,笑到眼泪都飚出来,拳头狂捶地板。 屋里的老师同学全都震撼了。 谢澜前面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回头,低声问:“他是你们数理a的吧?” 谢澜看着拍拍屁股灰又没事人一样咧着嘴走开的车子明,犹豫半天才嗯了声。 “数理a真活泼啊。”眼镜感慨道:“真好啊,学习好又能玩。” 谢澜:“……嗯。” 其实他不知道车子明是怎么了。 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在车子明摔倒那一瞬间,隔壁忽然响起一阵整齐而狂野的笑声。 语文老师叹口气,“隔壁数竞的学生真能闹,前排同学关下门。” 门关了,这个世界终于安静来。 老师一沓印刷纸分给前排传去,说道:“这个活动你们看看就行,今天我们继续讲论点和论据的组织结构。这一部分我们会投入大量时间,因为它不仅关乎作文,也关乎议论文阅读甚至前面的社科文阅读。我们这是个语文考试基础班啊,不是文学素养基础班,目的就是把高考语文吃透,尽力在高考卷子拿分……” 资料传到谢澜手里,是一张《20xx年英中春季学期语文课余活动一览》 边大致列了七八项,广播朗诵、阅读角、新概念作文培训、校园辩论赛、青苗诗社…… 谢澜捋着往后看,前面的眼镜又回头,小声问,“哥们,你是不是四班那个语文十六分的?” 谢澜:“……” 他面无表情从资料里抬起头,“有事吗?” “无意冒犯啊,我堂课就观察你了。我就想跟你说,其实我语文挺好,台上这是我班主任,我是她的课代表。你要是有跟不的可以问我,咱们基础补课班也争取要在期中考消灭不及格。” 谢澜感激地说道:“那我只能退出这个班,才算做贡献了。” “啊哈哈。”眼睛乐了几声,“大佬你还挺幽默,有句老,知耻而后勇,好好看看这张单子,我看好你。” 谢澜没在幽默,他是很认真的在说。 估计这帮人都以为他十六分是没怎么好好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付出了大的努力。 谢澜叹了口气,扫了一眼活动单,目光忽然被一段慷慨有力的文字吸引。 【只有简单的 or lose,没有复杂的分数判定,但我们志不在,重要的是在过程中体会到尽力的快乐!英华辩论赛向有同学开放,无论你的成绩或班级,我们这里只需要尽力人!尽力魂!只要肯尽力,一场辩论赛一定带给你思维与文字素养的飞跃!】 说得真好,说进了谢澜心坎里。 窦晟正沉醉在快递的海洋里无法自拔,手机忽然又震动了一。 他手全是快递盒的灰和胶带碎屑,本想把消息先放着,但琢磨一会还是点开了。 文艺复兴:你知道知耻而后勇吗? 窦晟擦了擦手,回复:感到羞耻就会接近勇敢了。怎么了? 文艺复兴:我做了一个决定。 rjjsd:愿闻其详。 文艺复兴:我要报名英中辩论赛。 rjjsd:????? 今天的语文课还算轻松,中午谢澜简单吃了个饭团,找到下午生物的教室,占了座位午休,顺便辩论赛的报名表填了。 这表很好填,除了姓班级,就只有一栏:辩论赛目标。 谢澜思考了一会后列了两条。 1 希望语文能提高74分,达到90及格。 2 如果做不到,尽力就好。 窦晟午也是这么回复的:你开心就好。 谢澜盖笔帽,舒了口气。 前面那张桌坐了两个玩手机的女生,谢澜无意识瞟到手机界面是b站。 一会,那两个女生之一回头“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冲他笑笑。 谢澜一愣。 还没缓神,之二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摸』出一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小提琴家!请你吃糖。” 小提琴家? 谢澜一子反应来,一阵窒息。 他不好拒绝,只能把糖揣进书桌堂,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趴在桌装睡自闭。 昨天实在有点上头,就不该『露』脸拉琴的。 他又忍不住戳开b站,点进人间绝帅窦的首页。 粉丝数:1124w,这一宿功夫又涨了两万。 这种事件涨粉周期也就是十几个小时,估计已经到头了,跟以前比差不增加10w粉丝,是个不小的成绩。 谢澜想到这又觉得心情有点好,随手点开窦晟个月发的一个游戏测评,想给补个硬币。 【你的硬币余额不足哦!】 “……” 昨晚顺着《大猫拐二猫的千层套路》,又『摸』到好几个粉丝之前给窦晟做的个人向视频,他基本每看一个就投个币,不知不觉就把本就微薄的硬币积蓄耗空了。 谢澜叹口气,正要收起手机,吃饭睡觉打豆豆的小群忽然震了起来。 - 拿铁:车厘子人呢?不是说午出来打游戏吗? - 鲱鱼:他数学快下课时就着急走了,说家里有事。 - 拿铁:啊?? - rjjsd:什么情况?车厘子 谢澜也发了一个问号。 车子明一直没回,等到下午生物课快结束了,他才终于出现。 - 车厘子:唉,我爸住院了,我才从医院回来。我『奶』『奶』还没人管呢,我现在回家。 谢澜对着那段没太看懂,戳开和窦晟的小窗默默问了一句。 窦晟很快答复:他妈在外头打工,家里就他爸和他『奶』『奶』,他『奶』『奶』是老年痴呆(alzheir\s disease) 竟然是ad。 谢澜心里一子有点不是滋味,还没顾回,群里窦晟又说话了。 - rjjsd:你爸什么情况? - 车厘子:骨折,得动小手术,估计得在医院里呆个一礼拜。他进货时摔了,货砸胳膊了,唉。 - rjjsd:那你照顾你『奶』『奶』? - 车厘子:嗯,我现在就在她家呢,她今天一天没看到我爸有点急了,又糊涂了。 - 鲱鱼:我们过去吧。 - 拿铁:对,还能帮着做做饭。 - 车厘子:哎不用,我叫外卖就行。 - 鲱鱼:等学了你『奶』『奶』真得吃卖,一周呢。等我们吧。 群里飞快就敲定了,窦晟小窗又亮起。 - rjjsd:我就在学校附近,等你课一起去? 谢澜回了个好,又问:你怎么在学校附近? - rjjsd:录点素材。车子明家离学校不远,羊肠巷穿去隔一个小区,到南边那条巷子就是。 - 文艺复兴:好。 - rjjsd:哦对,我今天搞了搞造型,做好准备。 - 文艺复兴:?? 谢澜冷不丁想起今天早上那些绝不应该出现在窦晟家楼梯间的衣服,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生物下课,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刚出校门,谢澜就看见远处杵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熟悉”是对身高和比例的熟悉,那个人他不认识,绝对不认识。 破洞牛仔裤从大腿中间一直扯到膝盖边,白t皱皱巴巴,前胸后背都有一块块脏灰,小臂绑着一台gopro,脚踩满铆钉牛皮靴。 窦晟蓬松炸的黑发间有几丝米金『色』的挑染,他手持套着“『逼』神”手机壳的四代iphone,回头朝谢澜看来。 “课了啊。” 谢澜看着他耳朵尖那抹反光,一阵窒息。 路人纷纷侧目,他就停留在窦晟五米开,犹豫半天没张开嘴,低头给窦晟发了个微信。 - 文艺复兴:你有病? - rjjsd:叫我人间百变豆。 - 文艺复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 rjjsd:做视频啊,b站新一轮投稿主题是人设,我的企划都做好了。 谢澜一顿,忽然想起来在窦晟大白本子看到过的选题——《和我截然相反的人》 “……”倒也不必这么个截然相反法。 - 文艺复兴:不要告诉我你要一整天都穿这个。 - rjjsd:是一周。 - 文艺复兴:??? 就尼玛离谱啊。 窦晟“『逼』神”锁屏揣兜,朝谢澜走过来,“五米之发微信,有意思吗?” 谢澜差点喊你不要来! 但他忍了,一是因为大声喊只会招惹更多路人他们视为同类,二是因为,凑近了其实没远看那么可怕。 窦晟身高比例优秀,长得也好,颜值冲淡了这套打扮的降智气息,尤其是耳朵上那枚疑似粘去的耳钉,离近了看竟然觉得还不错。 窦晟走到他身边,抬手勾过谢澜的肩膀,胳膊一搭。 谢澜有点儿僵,“干什么你?” 窦晟像只大猫一样,整条胳膊都瘫在他肩上,“从今天起,我会在设定发生一些变化。” 谢澜用余光偷偷瞟着周围路人的眼神,“具体呢?” “具体包括:颓废的失足少年。差等生。流里流气的校园小痞子。” 谢澜顿顿,“流里流气我大概懂了点,失足少年是什么意思?” 他一边问着,眼神不自觉地往瞥。 “失足少年就是不良少年,一般有违法犯罪为,但声明下,我要扮演的这个没有违法犯罪为,类似失足边缘少年吧。”窦晟说着,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瞅,有些好笑道:“别看我的脚,失足少年不能字面解释!” 谢澜收回视线,略带遗憾地哦了声。 去车子明家的一路,窦·失足少年·晟赚足了视线,一切良民都绕着他走。谢澜跟在他身后一,脸『色』冷漠至极,仿佛人物初始化时表情包系统加载失败。 良民绕也就算了,最让谢澜无语的是,穿过羊肠巷,还有路过的学生混子来认亲。 英中附近有个十七中,据说很『乱』,十个学生里至少两个混过。车子明上次说羊肠巷里高频遇到的小混混基本都是十七中的,如果以打架进连连看,他能直接十七中清了。 那个红『毛』穿灯笼裤的男生窦晟打量了一会,“去四中攻校,你知道不?” 谢澜一呆。 攻什么?? 窦晟沉默片刻,“好像知道。” “那赶紧的啊,等你了。”红『毛』掏出手机往另一个方向小跑去,“我再去码几个人。” 窦晟嗯一声,“好的,我等等就来。” 红『毛』又回头往谢澜身上一指,“别带他啊,一看就不顶用。” 谢澜:“?” 说谁不顶用? 窦晟在旁边乐出了声,被谢澜瞪了一眼,乐得更欢了,还咳嗽两声。 “到底怎么想的啊?”谢澜叹气,“视频还能这么拍?” “当然能,拍反人设才好玩呢。”窦晟摘gopro做调整,“让大家跟我体验一,像我这种穿着打扮不良、考试成绩不良、『性』格脾气不良的良民,日常会获得什么反馈。” 谢澜面无表情,“可能会获得身边朋友的毒打。” 窦晟笑笑,“那也是一种反馈。” 他说着继续往前走,估计是怕谢澜实在尴尬,这一路他都刻意走在谢澜前面一两米,保持了点距离。 谢澜在背后看着他,其实窦晟的颜值摆在那,表很难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沦为同类,真正让他和“失足少年”角『色』融为一体的主要还是气质。 窦晟好像有点演员天赋,从今天一见面起,他身上就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淡淡的消沉。 他也没垮着脸,也没表现暴躁或阴郁,甚至还笑呵呵,但就是有种漠然感,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一走一敷衍着笑笑就完了。 车子明家在南边的另一条老巷里。那条巷子很深很长,弯弯绕绕,走进去就会无法避免地从无数人家门口经,路很窄,有人在门口洗头,谢澜伸伸手就能帮他一。 “这片都是老平房了,其实和望江巷外是一个道理。”窦晟低声解释道:“看着是穷点,但估计两年会拆,拆了就搬进楼房,看他们一个个乐呵啊。” 确实是,穷而不困,巷子里来来往往的还很热闹。 走到里面的平房,远远地就听到车子明的声音。 “唉『奶』『奶』,你进来吧,别在门口等了,我爸今晚不回来……” 一个穿着藏蓝『色』印碎花小袄,头发花白的老太婆站在家门口,往谢澜和窦晟来的那个方向望着。 她嘴里念念叨叨:“要回来的,要回来的,让车俊家门口的大学就是要让他回来吃饭的。” 车子明无奈,“我爸都有我了,我都快大学了……” “你是谁?”老太太回头看向门里,语气突然冷漠,“我认识你吗?” 车子明绝望道:“我是车俊的儿子。” 他说着从里面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个搪瓷盆,搪瓷盆里正在搅和饺子馅。 听到脚步声,车子明扭过头看见二人。他的视线直接越窦晟,抬手跟谢澜打了个招呼,“澜啊,你来了,豆子呢?” 窦晟脚步停顿。 谢澜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默默往旁边指了。 车子明表情一呆,缓缓、缓缓眼神挪到窦晟脸上,呆滞。 “哎呀!我滴俊回来啦!”车子明『奶』『奶』不知从哪掏出一条手绢,啪地一甩拍在自己腿上,“我滴俊呀!学辛苦啦,今天有没有分配工作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来抱住了窦晟的胳膊。 谢澜懵了,窦晟显然也僵了一会,而后才啊了声。 “有……有分配,那个……去四中做攻校大队队长。” 谢澜:“??” 车子明:“??” “大队长可好哇,组织就需要你们这种人才!真给妈妈长脸啊!”老太太又一拍大腿,突然回头看见车子明,一扯着他胳膊他扯了来。 车子明本能抗拒:“我不……不要……” “不要个锤子!”老太太指着车子明对窦晟说,“他说他是你儿子,好家伙,你儿子都这么大啦!” 第27章 光只缘身在此山中 此刻, 一双苍老而有力的手,将两个年轻伙紧紧连。 “父子”俩的表情各精彩。 车子明从老太太手里挣脱出来,欲哭无泪道:“『奶』『奶』你清醒一点啊!我俩是哥们!” 老太太抬手就给了一下, “没没!你爸怎么了你这么个玩意?” “我……”车子明气红了, “你看看我, 我俩哪长像了!是你子才有鬼!” 老太太闻言一把抄起门边立着的扫帚疙瘩,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开始挑拨你『奶』和你爹的关系了!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车子明扭头就往院里跑,熟练令人心疼。 “我特么服了!!行行行, 你们是一家!是你子, 我跟你俩没关系行了吧?!” 老太太边跑边打,拿着扫帚的手气哆嗦:“果然啊, 我就知道你个鳖孙上俺们家来骗人!我今天就替民警同志把你就法办!” “嗷——!!”车子明仰头狂奔:“爸爸救我, 爸爸快出院!” 谢澜内心受到了极的震撼。 “我们真的不用拦一下吗……”弱弱问。 “不用。”窦晟进门找了张凳子坐,还顺手抓一把瓜子, 边嗑边说, “不用拦,你多来几次习惯就好了,坐下看戏。” 谢澜目『露』犹豫, “不用拦?” “是啊。『奶』『奶』糊涂归糊涂,体特健康,秘诀就是每天打孙子。” “……” 一老一在院子里兜圈圈, 老太太路水桶,把扫帚扔了, 抄起拖布杆继续追。 谢澜看了看周围,默默摘下工具架上锋利的斧子,藏在窦晟后。 窦晟手一哆嗦把瓜子撒一, 边乐边捡。 “哟呵,今天这么快就打上了?” 谢澜一回头,戴佑和于扉来了,还拎着一兜子菜。 于扉日常臊眉耷,和奔跑路的车子明抬抬下巴以示问候,从窦晟手里抓了把瓜子,“你这什么情况啊,穿成这样?” “视频创意,没。”窦晟把剩下的瓜子给俩了,“人齐,抓紧做饭。” 戴佑看一那盆饺子馅,“六个人,有饺子,那就做四个菜?” 窦晟嗯了声,“工一下。” 车子明和老太太的猫鼠游戏暂停,俩人各靠着院墙呼呼喘气。 “三个炒一个炖菜。”窦晟说,“我来番茄炒蛋,茄子烧肉,肉沫青菜,戴佑去做个土豆排骨,于扉……在院里继续颓着吧,车子明看着『奶』『奶』。” 几人纷纷点头,对这个工毫无异议。 “那我呢?”谢澜赶紧扫了剩下的食材,“我可以炸鱼,再做个牛肉派。” 话音落,院子里诡异安静了一。 刚才还在呼呼喘的老太太不喘了,迟疑道:“牛肉派是什么?” “你还是来帮我吧。”窦晟连忙说,“我这要备的菜多,忙不来。” “噢,那也行。”谢澜点头答应,有点遗憾看了袋里的牛肉。 房子虽然老旧,但收拾干净,杂物也门别类码放整整齐齐。 厨房在最里头,只有一个灶,灶上放着一口漆黑锃亮的炒锅。 戴佑娴熟从橱柜里翻出高压锅,“我去外边做啊,厨房你们用。” “嗯。”窦晟拧开水龙头,把衬衫袖子往上挽了几截,“谢澜来这洗手。” 水龙头上有不少锈,细细的水管『露』在外头,拧的时候整个架子跟着晃。但这么单薄的水管放出来的水流却很,哗啦啦的。 谢澜也挽起袖子,“你们经常来这做饭么?” “一年总有三五回,车子明爸开饭馆,逢年节肉贩子回家了,就己开车一百多公里去拉肉,晚上回不来,我们就陪车子明照顾『奶』『奶』。” 窦晟边说边用厨房纸巾把锅蹭了蹭,把菜和肉拎到『操』作台上,“你能洗吧?” “能。”谢澜拿起旁边的盆,“这些洗吗?” 窦晟嗯了声,“你洗菜吧,我洗肉。” 菜量挺,茄子青菜西红柿,但洗起来很快,不像洗肉那样还要沾一手油脂。 窦晟把水盆让给谢澜先用,随手找了个削皮器开始削土豆。 那只修长白皙的腕子就在谢澜余光一隅,偶尔把土豆翻个,腕骨也随着轻轻动一下。 “你要把这个西红柿搓秃了。”窦晟忽然说。 谢澜猛一回神,这才发现西红柿已经在手里破了层皮,红呼呼的汤正流水飞快冲走。 赶紧关水,把负伤“流血”的西红柿放在一边。 窦晟直接拿到案板上开切,“光做饭容易走神,放个音乐吧。” “行。”谢澜『摸』出手机,“你想听什么?” “随便。”窦晟笑笑,“或者放个提琴?挑你喜欢的就行。” 谢澜于是随便戳了个提琴曲歌单,放在一边。 洗菜水声很,提琴声在水声中隐隐约约的,有点俏皮。 “对了,你有想要给猫取什么名吗?”窦晟随口问。 谢澜想了一,“就叫咪咪?” “咪咪已经有猫叫了。”窦晟啧一声,“要不叫梧桐?” 谢澜顿了顿,“你好像很喜欢梧桐。” “嗯。”窦晟把洗好的青菜也接去,“梧桐有种孤独的气质,开花时又很浪漫,哦对,你知道浪漫是什么意思吗?就是roan……” “我知道。”谢澜在水龙头下冲着削皮的土豆,垂眸道:“我妈说北不好养梧桐,只要这边春天多降温,这一年就不开花,孤零零的。所以每次开花,是惊喜。” 窦晟把刀顿在菜板上,抬笑道:“所以,如果今年开花,就录个视频?” 谢澜闻言微愣,“你是问我这个想法怎么样么?” 窦晟笑笑,“我是问你要不要一起。” “噢。”谢澜关上水龙头,“好啊。” 菜备好了窦晟就起锅热油,也没系围裙,仗着手长离锅远了点,用一柄铲子把菜炒热火朝天。 中国菜油烟、架势足,厨房里像放炮一样,提琴声彻底盖住了。 窦晟好像心情很好,炒着菜嘴角还挂着一丝在的笑意,跟这打扮营造出的“失足少年”人设又默默划清了界限。 谢澜看了一才想起还有猪肋排,端起盘道:“我给戴佑送去。” “土豆也一起。”窦晟嘀咕说,“半天也不来取菜。” 戴佑压根没在做菜。 高压锅摆在桌上,线没『插』,本人正和车子明一起排排坐着墙角的板凳,两脸闭。 于扉坐在上首的摇椅里,一边晃一边无语。 老太太往于扉上一指,训斥戴佑道:“你爸这么岁数了!睛睁不开了,你还不己管好子?还要『操』心?!” “?” 谢澜一呆。 屋里静默了一。戴佑长叹,薅着头发对于扉道:“对不起爸,以后我一定管好车子明这个混子,下次要再敢让你从椅子上起开,我一准抽。” 谢澜:“?” 老太太珠子一瞪,转向车子明,“你呢!” 车子明两一片死气,起,先对戴佑鞠个躬,“对不起爸,我错了。” 厚脸皮透出一抹羞耻的红,深吸一口气,又梗着脖子冲于扉一鞠躬,“爷爷对不起,您就该坐凳子,我是个贱骨头的辈,以后我就坐板凳……不,以后我直接在上蹲着。” 谢澜人傻了。 于扉瘫在摇椅里俩鞠躬,许久,叹了口气。 “喜燕啊。”扭头叫车子明『奶』『奶』的名字,“孙有孙福,别教训们了,让们赶紧做饭吧。” “说对,我们知道错了,赶紧做饭去!”戴佑立刻起,提溜着车子明的衣领,在耳边低声道:“快跑!去把饺子馅和了。” 车子明垂头丧气起,“我心累,改焖饭吧。” “那也行。”戴佑在后脖颈上轻轻拍了拍,“你出去透透气。” 老太太喊累了,和于扉两人隔着一张桌各坐一把摇椅,一起昏昏欲睡。 有那么一瞬,谢澜还真觉俩像老两口,气质不能说非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哎,厨房还有蒜吗?”戴佑低声问。 谢澜说,“等一下,我去找找。” 戴佑回头瞟一老太太,抱起高压锅,“豆子的菜估计炒完了,我去厨房做。” 离开那间屋子,戴佑才把声音放开,长吁一口气。 “这次『奶』『奶』犯病比之前严重。以前最多就有父子两辈,今天还是头一回出现爷爷这个角『色』。” 谢澜问,“有什么原因吗?” “估计是真子不在,心里慌了。”戴佑叹气,“老年痴呆这个病麻烦,实她体很硬朗,但就是糊涂,怎么治没招,好多年了。” 厨房也没蒜了,窦晟是个败家子,最后剩两瓣懒找袋子装,强行炒进了菜里。 谢澜对着堆了一层蒜片的炒青菜无话可说。 戴佑凉凉道:“最近的菜铺至少步行一公里。” “没。”窦晟放下袖子,“跟邻居混熟了,我和谢澜去借一下。” 出去必经老太太那屋,窦晟一看椅子里仰着脑袋睡着的两人,脚下一顿,神情复杂。 “什么情况?”低声问。 谢澜沉默片刻,“说来话长。” 窦晟:“试着讲讲?” “车子明的爸爸是戴佑,戴佑的爸爸是于扉。”谢澜说道,瞟了一窦晟抽搐的嘴角,“你好像……扔出家庭了。” “那叫逐出族谱。”窦晟叹口气又忍不住一乐,“行吧,估计爸从医院回来就能好点。” 谢澜反应了一才点点头。 已经有点恍惚了,窦晟说“爸”,琢磨一才能理清说的到底是谁。 这到了家家户户做饭吃饭的时候,天『色』昏沉下来,巷子里只有零星几个老旧的灯柱,灯泡的光在夜『色』下有些单薄。 窦晟走在前面,牛仔裤上的黑『色』骷髅在幽暗中看不太清,但那件脏兮兮的灰白『色』衬衫还很扎,头上的几撮浅『色』挑染也失去了神经病气质,只在夜『色』下显出些许冷清。 骨架挺拔,两枚肩胛骨在衬衫单薄的布料下微微突起,随着走路起伏。经一盏挂在墙上的灯,灯泡刚好熄了,伸手轻轻动了动线,又把那簇微弱的光找了回来。 谢澜总觉,不在人前谈笑的窦晟,上有种挥之不去的寂寥,今天的这装扮在夜『色』下让那种感觉又加重了点。 “看着点脚下。”窦晟忽然回头说,“砖是碎的。” 谢澜嗯了声,“你也心。” “我对这片很熟。”窦晟勾唇笑笑,“前几年有一段时间我总来,这的每一块砖,每一位街坊邻里我认识了。像平时借个调料、拿瓣蒜什么的,是。” 然而打脸来的很快。 邻居家门口的女孩在看到窦晟后一脸戒备。 “你是谁?”仰头瞅着窦晟衣服上的脏印,又瞅瞅的头发,往后退了两步。 窦晟愣了一下,“你豆子哥啊,来借两瓣蒜。” 女孩紧紧抿起嘴,瞪瞅着。 窦晟:“嗯?你不认识……” “妈!!!!!” 一声尖叫差点把谢澜送走。 “妈妈!!有流氓!!”女孩转就往屋里跑,尖锐的叫声划穿了半条巷子。 旁边一户人家推门出来,是个老头子,一瞅窦晟也懵了下。 咂『摸』半天,不确定道:“豆子?” 窦晟无可恋张张嘴,“啊。” “你怎么又堕落了?”老爷叹一口气,把门一关,半截嘟囔声掩在门里,“现在这些孩太容易变质,我看干脆别治了。” 里头还有一个老太的声音,“别人家孩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谢澜瞅着窦晟逐渐消失的表情,突然觉心头那点若有若无的担忧感又没了,偏开头笑了两声。 “笑什么?”窦晟回头凶,“别招惹流氓啊,心挨揍。” 谢澜问,“她说的流氓是什么意思?” 窦晟叹口气,“就是穿成我这样的人。” 谢澜又乐了出声。 最后竟然是谢澜借到了半头蒜,给即将夭折的土豆排骨强行续一命。 四菜终于上桌时已经八点了,老太太睡一觉刚醒,对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有点呆滞。 “『奶』『奶』,吃饭吧。” 车子明把筷子塞进她手里,“我刚给我爸打电话了,手术约到明天上午,不是什么手术,但血压不稳,做完在医院观察两三天。” 『奶』『奶』拿着筷子来回摆弄着,没点头也没看车子明,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坐,谢澜和窦晟挤在一侧,忽然就没人说话了。 谢澜没接触ad患者,但本能觉这种突然的安静不太好。 像下午那样闹哄哄认错人,虽然荒诞了点,但也比现在突然不说话要强。 老太太闷头吃饭,像是教育很乖巧的孩,四个菜轮着夹,一样不落下。 戴佑胳膊肘碰碰车子明,低声道:“晚上我们留下。” 车子明还没来及反驳,窦晟就嗯了声,“我已经跟我妈说了。” “我也。”于扉叹口气,“好累,懒回去,原睡吧。” 车子明沉默了好一,眶有一点点泛红,轻轻点点头。 “谢了。”声说。 窦晟在肩膀上拍了拍。 一顿饭吃还算安静,中间车子明试图带几次话题,但老太太没太搭理。她的里好像只有桌上的饭菜,胃口还不,一个人把一碗饭吃了。 老人吃饭慢,五个男等着她,等她筷子一放,车子明长舒一口气,起道:“『奶』『奶』我捡碗。” “放下。”老太太语气忽然变冰冷。 车子明动作一顿。 老太太抬头瞅着,视线又一一扫于扉、谢澜、窦晟、戴佑,最后回到车子明脸上。 “你们是谁?”她警惕捏紧了手,“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家?车俊呢?你们把我子藏哪里去了?” 车子明肩膀无意识缩了缩,干巴巴笑,“『奶』『奶』,你又糊涂了,我爸在医院啊。” “胡说八道!”老太太突然发怒,一把抢下手里盛菜的搪瓷盘墩在桌上,转往外走,“我去找我子。” “『奶』『奶』!”车子明立刻追上去。 谢澜们几个也跟着站起来,窦晟和戴佑赶紧跑到院门口堵着门,于扉和车子明一起拉住老太太。 没人敢用劲,是一手虚虚扯着她袖子,另一手抓着她的手。 老太太一回,突然有些强硬握住了谢澜。 谢澜一僵。 那只手很干糙,布满沟壑,但掌心是温热的。 “明明。”老太太对着谢澜颤声叮嘱,“你去把你爸爸找回来,啊,你别让这群人在家里,我看着们不安心。” 谢澜愣了两秒,脑子还没反应来,嘴上已经本能说了句“好。” 但很快意识到老太太的脑回路是又拐错了个弯,赶紧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垂眸道:“『奶』『奶』,对不起,爸爸去学校了。” 于扉和车子明屏息瞪着。 谢澜语气很平和,“这次我语文考太差了,老师找我爸了。” 老太太闻言皱眉思忖了一,“又语文不好?你从语文就不好,你是数学好是吧?” 车子明闻言眉心一颤,扭头去强行憋泪。 谢澜看一,嗯了声,“我爸气,要打我,可不可以让今天别回来了?” “啊?” 老太太又愣了。好一她忽然扭头看向于扉,“爸要打?” 于扉立刻点头,“是,拿了好粗一根棍子,比电线杆子还粗。” 窦晟在院门口翻了个白,清清嗓子道:“没那么夸张,就擀面杖那么粗。” 谢澜听不懂擀面杖是什么,仍旧低垂着头,轻声道:“『奶』『奶』,我有点害怕,今天晚上可以去您房间里睡觉吗?” 院子里很安静,静了足足有几钟。 这份安静让院里唯一一个声控灯泡也灭了,所有人站在昏暗的夜『色』中。倚着院门站着的窦晟偏头,在光影最晦暗的,看着谢澜轮廓柔和的侧脸。 谢澜握着老太太的手,轻轻拍了拍,又轻柔抚着。 半天后,老太太终于回答道:“嗐,想睡就来睡,你爸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亲子哪能这么揍?” 她说着就要抓着谢澜回屋,谢澜趁她转时赶紧把手缩了回来,于扉立刻往后闪,谢澜另一手抓车子明,瞬间完成交接。 老太太牵着己的亲孙子往屋里走,掀开门帘又扭头来。 车子明连呼吸屏住了。 她看清了的脸,犹豫了一,并没有把手甩开。 “明明才回来啊?”她突然惊讶道:“你爸不是说你下午和同学打游戏去了吗?” 院里寂静了几秒钟。 车子明嘴角一抽,使劲咽着泪嗯了声。 “唉,快考学了,少玩那些玩意。”老太太沉叹一口气,“饿不饿?『奶』『奶』包饺子去。” 窦晟走来平静道:“好啊,饺子馅就在冰箱里,还没调味呢,正好您来调吧。” 老太太闻言回头瞅一,“豆子也来了啊,来这么多同学。等着,我给你们包去。” 她说着突然来了精神,趿着棉拖鞋风风火火往厨房走去。 几个男跟去。老太太动作很麻利,调料罐在哪知道,一功夫就拌好了饺子馅,从柜子里掏出面板开始搓面。 “明明。”她回头招呼车子明,“冰箱里冻着你爱吃的虾仁和带子,你给『奶』『奶』拿出来。” 车子明又更咽了,正想说什么,一张嘴,打了个巨响的嗝。 “嗝——” 憋泪憋的。 老太太咯咯笑了起来,“你到底饿不饿啊?” “饿,我特别饿。”车子明赶紧去翻冰箱,“『奶』『奶』等我,跟你一起擀皮。” “放什么罗圈屁,你能擀个鬼,回头一煮是碎的。”老太太推搡,“回屋写作业去,你爸呢?” “咳。” 窦晟清了清嗓子。 车子明顿了顿,“我爸进货去了,菜场暂停营业,己去z村,然后出城高速封了,去走路,路上车坏了,现在在等保险公司去修车,保险公司也走路,反正等车修好再重新上路,再回来就要三天。” 另外三人差点没绷住乐出声,只有谢澜和老太太一起懵。 谢澜甚至怀疑己做了段中文听力测试。 了好半天,老太太比谢澜先绕明白了,点头道:“行啊,那你这几天吃『奶』『奶』做的饭,可不许吃外卖。” “好。”车子明使劲点头。 几个人长松一口气,戴佑招了招手,无关人士从厨房里退了出来。 谢澜跟窦晟走到院里拽了两个板凳坐,谢澜伸开腿,对着水泥砖放空。 实很紧张,还用中文临阵撒谎,刚才舌头打结。 “别紧张,这个病就是这样。”窦晟忽然在一旁低声道:“老年痴呆患者,每次睡醒尤容易糊涂,但好好哄哄多半能哄好。实老太太的病情不算是很严重的,我来十回,差不多能有个六七回她很清醒,有时候还能跟我唠唠新闻呢。主要今天车子明说错句话,我也才反应来,不该说是爸住院,住院是个负面的心理暗示,老太太一紧张就更糊涂了。” 声音很低,絮絮说着这些,像在给谢澜解释,也像在安慰。 谢澜实没完全听懂,脑子空白时听力水平直线下降,隔好一才胡『乱』点点头。 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揪心是有的,但也觉有点温情。老太太思维拐弯快,一错一对,错的时候能指着于扉让车子明喊爷爷,对的时候又时时刻刻惦记着车子明爱吃虾仁,数学好语文差,快高考了要少打游戏。 就像谢澜的妈妈,病重时还惦记着伦敦春天风,要来医院时千万系条围巾,穿高领的『毛』衣。 “有些人真是带疗愈功能。”窦晟忽然说。 谢澜一愣,“疗愈是什么?” 窦晟说,“就是能让人从不好的情绪里走出来。人吧,总有陷入黑暗的时候,就需要有一束光,能把们领出来,领出来就好了。” 谢澜听好像有点明白,又有点晕。 不太擅长析比喻句,尤窦晟这段话就像故意绕着什么似的,说不清不楚。 细品了一才抓住关键,“那你呢,你之前陷入黑暗吗?” 昏沉的夜『色』下,窦晟回头看着的睛。 “有。”低声说。 谢澜犹豫,“那你……” “但我是幸运的人。我遇到光,己也争气,慢慢走出来了。” “噢。” 谢澜松了口气,想到戴佑和车子明们提很多次,窦晟成绩一落千丈又触底反弹之类的。实心里好奇,但不想问,只是觉也许有一天窦晟主动跟说说,毕竟们现在也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了。 也不一定,窦晟朋友多,不知道不把当很好的朋友。 但是把窦晟当好朋友的。 谢澜叹了口气,喃喃念道:“光……” “怎么了?”窦晟看着。 谢澜想了想说,“我好像没遇到。” “没有么。”窦晟轻轻翘起唇角,“也正常吧。你背《题西林壁》吗?” 谢澜一愣,“什么壁?” “题西林壁。”窦晟收回视线,看着院外的水泥砖,用极低的气声说,“也许你本就是一道光。” “什么?” 声音太了,谢澜听不清,皱眉道:“你说话能不能点声,我很不容易,你是不是又故意欺负人?” “听不清就算了。” 窦晟笑笑,起又在头上『揉』了一把。 谢澜皱眉躲开,瞪着。 “我就是说,劝你赶紧学学《题西林壁》,学背。” 窦晟说着起往屋里走,淡淡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在此山中。” 第28章 JK豆窦·奶茶JK·晟换了个粉色…… 吃完饺子后太太彻底平静了来。 房子睡不太多人, 祖孙屋,戴佑自睡张单人床,于扉跑到摇椅上睡, 谢澜和窦晟则被分配了上铺, 是车子明和他堂弟小时候睡的床。 时间在物件和人周遭仿佛会缓行, 这宿很漫长, 谢澜蜷缩在狭窄的童床上铺, 明明很累很困,但睡着总醒, 醒了立刻还睡着。 巷的深夜十分幽静, 静到他几次醒来都见床窦晟睡觉时匀长的呼吸声。 谢澜又次醒来,看眼手机, 01:15。 底的呼吸声却停了, 他忽然觉得有点没安全,『迷』『迷』糊糊扒着床沿往瞅了眼。 窦晟躺在床上枕着两只手, 正看着窗外巷子里的围墙走神。 谢澜的脑袋支出来, 他就回过神,“怎么了?” “你睡不着吗?”谢澜小声问。 窦晟低声说,“也睡着, 就是醒了,想起点以前的事,又不么困了。” “唔。”谢澜巴颏垫着栏杆, 闭着眼睛努力让大脑运作了会,“几岁的事?” 窦晟勾起唇角, “也没几岁。你是不是醒了好几次了?” 谢澜嗯了声,“但我很困。” “觉到了。”窦晟语气有些温柔,“踏踏实实睡吧, 明天找个地方把作业写了,午我还要回家录个视频,晚上起返校搬宿舍,你的东……” 谢澜的脑袋从栏杆上消失了,他直接倒在枕头上,嘟囔道:“别念了,不懂了。” 睡梦中好像见了窦晟低低的声。 二天早上起来,几个男生都是脸颓废。 于扉倒没比平时更颓,可已经没有太多进步空间。 车子明『奶』『奶』神智正常得简直不像,仿佛昨天在跟他们玩呢,大早生龙活虎地跑出去买了豆腐脑包子茶叶蛋,自没吃几口,在院子里边翻晾晒的红薯干边看几个小孩坐在屋里吃饭。 个款式手机放边上,里边吵吵闹闹地播着新闻速报。 “让垌南路汽车五连追尾,请司机注意避让。” “今日油价小涨,92号662元每升,95号717元每升。” “猪肉价格近期大幅回调。” 『奶』『奶』点了暂停,扭头看向屋里,“明明,挺长时间没做大菜了,你想吃红烧肉吗?” 车子明眼睛亮,“我想吃红烧牛蹄筋。” “算了吧。”太太摆摆手,又继续新闻速报,嘀咕道:“牛肉涨价呢,过阵等它跌了我再多买点屯着。” 车子明:“……” 戴佑边喝豆腐脑边乐,差点头扎碗里。 几个人简单吃几口就撤退,车子明非要虚伪地送行十米至院门口,路过正在椅子上掰腿的太太,广播里刚好在放,“年痴呆患病率逐年提升,呼吁大家关爱社区人。” 太太啧了声,把广播停了,“这年痴呆可不得啊,得上跟傻子似的。” 院里五男安静如鸡。 太太抓住车子明,“咱们社区好像就有好几个,回头你帮我联系联系,我去参加社区公益,给他们送温暖去。” 车子明幽幽地看着他,“你是认真的么。” “我还跟他们唠唠嗑呢。”太太叹气,“陪他们算算菜价和肉价,锻炼大脑,让他们向我习。” “……” 过了好会,谢澜猛地晃了晃脑袋,“『奶』『奶』我们走了。” “拜拜。”太太跟他们挥手,又瞅着谢澜说,“次再来玩啊,『奶』『奶』喜欢你。” 谢澜愣了,“好。” 窦晟从身后过来顺手把只胳膊搭在谢澜肩膀上,半推半拄地让他扭回头,两人起跨过了道门槛。 “走了啊『奶』『奶』。”窦晟喊了声。 直到往外走了几步,谢澜才他低声解释道:“跟人在起,情绪不要么明显。她把昨天段忘了是最好不过,回她清醒时再来找她玩就行了。” 谢澜点点头。 清晨的巷子里热闹非凡,来来回回都是人,谢澜走了两步觉有点挤。 他瞟眼窦晟,“你不不要……个动词怎么说?” 于扉在后边提醒:“瘫。” 谢澜补全,“不不要瘫在我身上?” 窦晟没动,“我在扮演我的人设。” 失足少年在小床上挣扎宿,头发更炸了,绺米金『色』在阳光简直闪闪发光,还有耳朵上贴的耳钉,扎眼得不行。 谢澜心烦地动了动肩膀,也没把他甩去,无语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招收的小弟。”窦晟说着用另只手掏出gopro。 谢澜想打人,但看到镜头支起来,犹豫还是收手,冷漠脸任由他瘫了。 戴佑在后头嘀咕,“谢澜不乐意让人这么架着胳膊。” “是么。”窦晟低低问。 谢澜以为他会收手,没想肩膀上的胳膊又往压了压。 窦晟低声说,“忍忍吧少侠,我要是连个小弟都没有,还算什么失足少年。” 谢澜面无表情,“为什么选我。” “戴佑长了张习委员的脸,于扉好像随时要完蛋了,我没别的选择啊。”窦晟叹口气,“原创up主,想出头容易么,内容生产难啊。” 谢澜:“……” 倒也是。 从南巷穿回羊肠巷,拐个弯到门条小吃街走到头,有家“如实书店”。 “就在这写作业吧。”于扉叹气,“走不动了,我好累。” 这家店卖教参和习题居多,漫画和杂书也有,书架后和二楼都有开阔的阅读区。现在是礼拜天,在这习的、工作的、聊天的人都不少,店里吵吵闹闹,每个人都沉浸在自摊子事里。 窦晟他们去点饮料,谢澜先去找位置。 单独的四人桌都被占了,最里边的长木桌还零散有几个位置,但最多三个人挨着,另个人得单独坐。 谢澜正要带东自去坐单独的座位,占据着四人座角的男生偶然抬头,对着他背后『露』出脸震惊,默默掀起练习册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 谢澜回过头,见是窦晟和于扉过来了。 窦晟面无表情地划着手机,步子慢吞吞,表情中带着点没睡好的烦躁。于扉日常垮起个脸,俩人迎面走过来,配合窦晟身破洞裤行头,简直像来砸店的。 谢澜也愣了,转瞬想到自跟他们是伙的,放心来。 四个人落座,戴佑把咖啡给自和谢澜,剩的『奶』茶是窦晟和于扉的。 谢澜翻开数习题,就于扉嘟囔道:“活着干吗,了得了。” 路人男生忍不住又偷偷瞟他,用惊恐的眼神。 窦晟抬眼,“怎么了?” 于扉垮着脸,“有题想不明白。” 路人男生呆。 于扉叹口气,把印着“数竞赛冲刺习题-数理a”的卷子倒过来,对着窦晟和谢澜,笔尖在题干上点点,“就留六道,两道不会,爷真是个废物啊。” 窦晟瞟了眼,咔咔地动了动脖子,嗯声,“这题确实看不出有什么难的。” 于扉:“……” 路人男生茫然地收回视线,对着自的“高二数基础夯实卷b”有点走神。 “昨天光顾着忙活太太了,咱班群里讨论这张卷讨论了几千条。”戴佑叹气,“马真绝了啊,作业看似只留六道题,但做二十个小时都不做出来。” 谢澜还没开始写数,瞟了眼道题的题目—— 【已知正整数n,恰有36个不的素数整除n,对k=1,2,,5,记………………求证在1<i<j<s的区间,ci-cj的平方求和大于等于2的36次方。】 谢澜消化了会,小声问,“素数是什么来着?我背过又忘了。” 窦晟说,“pri nuber” “噢噢。”谢澜想起来了,拽过张纸划拉了几笔,“这个好证明的,试试考虑个……个……” 他又卡了。 戴佑和于扉直勾勾地盯着他,谢澜尴尬停顿,努力英译汉,“包括除了法则?” 戴佑于扉:“?” 窦晟乐了,“-ex prciple,容斥原理。” 众人恍然大悟。 戴佑低头瞅了半天题,慨道:“竞赛题真的看出水平,有人抠宿,有人就分钟。谢澜你就该走数竞赛这条路子,语文凑凑合合把自推上重本线就行。” 于扉随口道:“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变,按往年规则,竞赛前几名直接保送了,直接录取,还考什么重本线。” 保送起来非常诱人。 窦晟打了个哈欠,“这都不好说的事,我觉得还是两手准备吧,语文先搞起来。” “哦对了,周末不就考全市数分级了吗。”戴佑,“据说分级考相当刺激,是骡子是马当场见分晓,谢澜真可以通过这个好好评估自之后的选择。” 谢澜得似懂非懂。 “骡子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戴佑容滞。 窦晟差点把『奶』茶碰翻,“你别管他,这种废咱不。” 谢澜叹口气,扫眼卷子上的六道数题,觉没太大问题,于是在群疯狂肝数的人中谦逊地翻开了本语文教材。 人教版高中语文必修1,课,《沁园春·长沙》。 谢澜捋着课文行行往看,用铅笔圈不认识的字:湘、橘、染、漫、舸、鹰、翔、霜、怅寥廓、携、峥嵘、稠、茂、挥斥方遒、粪、遏…… 于扉从数卷里抬起头瞟了他眼,忍不住说,“要不你把这段直接画个圈。” 窦晟嘶声,“你的,管人家干嘛?” “就是。”谢澜叹气,看了眼周围的陌生人,又『摸』出本袖珍的字典开始翻。 这首算现代诗,但他自还是很吃力。 弄懂些字花了半小时,自试着理解遍,再跟教参对照,然后把诗誊写遍明天早上再背。 全都忙活完时,窦晟已经默默做完了数卷、张化和张物理,开始掏出做分镜企划的大白本子写写写。 谢澜有点窒息,往后又翻到二课。 《雨巷》戴望舒。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个丁香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谢澜边查字边往读,读到某行,呆。 他用胳膊轻轻撞了撞窦晟。 窦晟抬起头,“怎么了?” 谢澜指着个加肥加大的“行”,小声问,“为什么这个字这么大?” 窦晟哑然失,笔尖点点边的注释,“这里有。” 谢澜这才发现边还有很小字的脚注:彳亍(chichu)走走停停的子。 行就行,有什么可彳亍的。 谢澜叹气标了个拼音。 直到中午,对面两人终于把数做完了。 于扉起身把辛辛苦苦写完的数卷子把塞进书包,“你们还么?” 戴佑也开始收拾,“午再,我回去吃饭了。” “我们也走吧?”窦晟问。 谢澜从语文书里抬头,长吁口气,“走。” 三个多小时,自了两篇课文,其实好像也还行。 但他就觉得头别晕,好像有点晕汉字。古诗和现代诗还不是种晕法,古诗是完全看不懂,现代诗是看得稀里糊涂,觉有人在跟他玩捉『迷』藏。 比如这首《雨巷》完,谢澜满脑子只剩句:冷漠凄清又惆怅。 恰如他本人。 他叹口气,“可这就是汉语的力量吧,刚就和诗人有的受了。” “你说什么呢?”窦晟呵呵,“个人嘀嘀咕咕的,个语文给你垮了。” 谢澜摇头,“没垮,我很好。” “我爱语文。” 回去路上,谢澜都没怎么吭声,被这份沉甸甸的爱掏空了。 结果到家出电梯,他再次被震撼。 ——电梯间的快递数量对比昨天又翻了倍,已经快要把家门都堵住。 赵文瑛不在家,桌上留了饭,小猫趴在食盆旁边呼呼大睡。见他们回来,只出来闻了闻鞋,又趴在鞋子旁边睡着了。 谢澜眼看着窦晟把快递箱用小推车分几趟拉进家门,全都铺开在客厅地上。 高雅整洁的客厅瞬间变成了仓库。 “你到底买了多少东啊?”谢澜忍不住随手捡起个盒子瞟了眼标签。 窦晟说,“帮我找个发货人是sur story的快递。” 谢澜愣,“就是这个。” 窦晟从快递的海洋中艰难地趟过来,“别的快递等会录开箱,这个我得自拆,要上身。” “什么啊?”谢澜被勾起了好奇。 窦晟不知从哪『摸』出个小圆片,在胶带上划就开了箱。 小箱打开,里面是个精致的牛皮纸袋,窦晟把线绕开,从里面拎出件衣服。 蝴蝶结,『奶』茶『色』和『乳』白『色』的小格子。 谢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窦晟??” 他见自颤抖的声音,“这什么鬼东?” 窦晟漫不经心抬头,“jk制服啊。” 谢澜:“???” “我穿,又不是你穿。”窦晟捏了捏件衣服,“材质还行,对得起我两千块大洋。” 谢澜怀疑自耳朵,“你花两千块钱买这个?” “对啊,百万粉丝福利嘛,迟早要给。”窦晟嘟囔着抖开制服上衣部分在自身上比了比,“表妹这事说到头是我搞出来的乌龙,不仅坑你,其实也溜了他们,他们非要看就给穿着看看吧,无所谓。” “……” 这也太无所谓了吧。 窦晟走到门口穿衣镜旁比了比。 镜子里神『色』淡漠的大帅哥手拿着制服衬衫,另手拿着款配『色』的a字百褶裙,蝴蝶结有点散,两条飘带垂来。 他本正经地往身上比了比。 画风度相当诡异。 最诡异的点是,谢澜竟然觉得挺好看。 ? “我求你继续做失足少年。”他见自麻木的声音。 “就这吧,镜头里就只『露』上半身,最多带点裙子腰这块,应该不会被封。”窦晟嘟囔着把盒子踢开,“麻烦去我妈房间看眼,确认她真不在家。” 谢澜嘟囔着,“你也知道自会挨打啊。” 赵文瑛确实不在,谢澜上楼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客厅已经架好了相机。 堆快递箱中间,坐着个诡异的身影。 窦·『奶』茶jk·晟。 谢澜脚底滑,在楼梯上咚声往滑了个台阶,拉着扶手勉强站稳了。 窦晟回头冲他挑挑眉,“有么吓人吗?我觉得还挺好看啊。像我这种大帅比,其实五官也就比女生硬朗点,可惜没买假发。” 谢澜:“……” “我觉得你要谨慎考虑。”他忍不住说,“会不会有人骂你?” “骂去呗。”窦晟满不在乎,“千金难买我乐意,还有我粉丝乐意,做视频就是做个乐子,看不惯我的人还少么。” 他说着,伸手把胸口的两条飘带飞快系了个蝴蝶结,揪了揪。 窦晟肩宽,买的是最大号的制服,他的肩刚好把衬衫完全撑起来了,但是人瘦,摆有点空。百褶裙到大腿中段,他直接拉了条黑『色』的裤袜,拉到膝盖边。双腿笔直修长,『露』出的小截白得发光。 窦晟起身理了理裙子,又抓两把头发,把几撮米金『色』的往外拉拉,冲着镜头找了个角度。 “我还挺美。”他说。 谢澜:“……你家周围有酒店吗?我想要搬出去。” “这会光线好,我飞快地录。”窦晟回头冲他眯眼,“我宣布人间绝帅窦暂时更名人间绝美窦,更名时间半小时,你想和我拍照留念吗?” 谢澜:“……不必了。” “来吧!” 窦晟不由分说上来抓他,谢澜转身就想跑,但转身晚了,还是被把薅住胳膊。 “放手!”他到极大的恐惧,“我不要!” “多好啊。”窦晟已经不由分说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往怀里圈了圈。 谢澜:“……放手!” “比个耶~” 窦晟手圈着他的脖子,另手举起手机前置照相。 屏幕只录到两人的半身,或者说四分之身,窦晟『露』出的只有截『奶』咖『色』的领口和蝴蝶结,反而是几撮米金『色』头发更扎眼。 午光线确实好,明朗朗的阳光,窦晟得很开心,圈着谢澜脖子的只手比了个剪刀,剪刀的只尖尖还戳了戳谢澜的脸蛋。 “别碰子。”谢澜突然get到了于扉张口闭口子的爽快。 “个。”窦晟戳着他,“个,个。” 谢澜内心已经崩塌了。 但窦晟非常坚持,摄像机杵在面前动不动,圈着他的只胳膊也是。 僵持半分钟后,谢澜终于牵起僵硬的嘴角。 咔嚓。 营业结束,他又瞬间垮脸。 窦晟撒开他吁了口气,“咱俩真好看啊。” “……”这人绝对是有病。 窦晟低头戳了戳照片,“你知道什么是饼状图容吗?” 谢澜皱眉烦躁道:“什么东?” 窦晟举起屏幕给他看,“少侠,你的容里有着三分愤怒四分狂躁,分纵容两分娇俏。” 照片里谢澜脸颊有两抹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勒的。 谢澜精神沦丧,“滚啊。” 窦晟从善如流地滚了,滚到个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踢开快递盒扫了片空地,坐给张照片挑选滤镜。 谢澜在不远处看着他。 平心而论,窦晟穿这身也不是别违和,他虽然长相完全随了赵文瑛,皮肤也白,但看着点不娘,即使穿着这身,眼扫过去也只是个“行为诡异的男生”,而且还有点诡异的好看。 但谢澜还是忍不住叹气,低头查了几个词,“你算不算女装大佬?” “这词你都知道?”窦晟稀奇地抬头,瞟到他手里的手机又哦了声,“不是,我没这癖好,我就是恩粉丝,他们私信我都收了几百上千条了。” 谢澜言难尽,“粉丝的要求……其实也可以拒绝。” “是可以拒绝,但我对这个无所谓。”窦晟随口了,“而且我平时不太录开箱,这次要拆的快递都是失足少年的衣服,跟我身上这身对比,吓他们。然后再个视频,他们就有幸看见社会青年豆子哥了。这就叫风格的张力!” “……”谢澜表情离家出走,“做你的粉丝,真是有幸啊。” 他心情复杂地随手戳开小电视图标。 手指滑到“动态”,停顿。 窦晟换头像了。 前天晚上小提琴直播时还没换,昨天中午看他主页也没换,什么时候换的? 在车子明『奶』『奶』家?大半夜? 谢澜看着个头像有点发懵。 还是颗平平无奇的豆子,但是,背景变了。 ——豆子的背景换成了浅浅的粉『色』。 第29章 签到真的假的要跟我合作…… 谢澜把粉『色』头像反复点开看好几次, 不知为何,有点在意。 相机已经开,窦晟正在调整收音。谢澜看他会, 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换头像了?” 窦晟抬头说, “对啊。” 对啊? 明明就不太对。 谢澜看他似乎没有进步解释的意思, 纠结会, 转身上楼。 这么点小破事没道理扯着人家问, 而且他觉得自己压根也不在乎。 每个周日晚上回来是班里最热闹的时候,学生们赶在上课前, 满地『乱』窜疯狂聊天。 谢澜刚把竞赛卷摊, 刘璇就跑来坐在了车子明座位上。 “谢澜大佬。”她兴奋道:“们商量个事吧!” 谢澜问,“什么事?” “看你的小提琴直播, 哇真的好厉害!实不相瞒是学竹笛的, hblood这日系燃炸的曲子其实也可以改国风,再搭配汉服和舞蹈, 们首页通知书妥妥的!你愿不愿意跟合作个视频?” 刘璇眼睛放光, 但谢澜听得有点懵。 他正要问竹笛和汉服是什么,窦晟忽然开口道:“合作视频,是你投稿, 还是我投稿?” 刘璇愣,“当然是我投稿,这有你啥事?” 谢澜听到投稿才明白过来, “你也是up主?” 刘璇笑起来:“是个小up,出s、汉服、宅舞什么的, 才三万粉丝。” 于扉从桌上撑起不堪重负的身体:“三万也不算小up。” “三万还不小啊?”刘璇笑得甜,“b站id叫可颂酱,可颂就是牛角面包的意思, 你可以搜搜之前的作品,愿意合作就来找我啊,随时!” 等人走,于扉回头说,“你真的可以考虑,她竹笛吹得好。哦对,竹笛是一民族乐器,个人觉得笛声和小提琴声是能和谐相处的。” 窦晟啧一声,“鲱鱼,你今天怎么不困了?” 于扉又垮下脸瘫回墙上,“没,就是看谢澜脸懵『逼』,好心给他解释解释。” 上课铃响,谢澜抓紧时间问,“四班到底有多少个up?” “就我们两个。”窦晟撇撇嘴又说,“觉得你跟她合作还不如跟合作,她会竹笛,还会钢琴呢。” 谢澜愣,“钢琴?没听你说过。” 窦晟淡淡道:“小时候被赵文瑛女士『逼』着学的,好多年没碰了,但可以捡捡。” 谢澜惊喜道:“那很好啊,你学了多久?” “差不多俩月吧。”窦晟说。 谢澜表情滞:“……?” 胡秀杰身影出现在后门,片肃杀扫过教室上空,全班鸦雀无声,诸神归位。 谢澜也不再说话,专心看眼前的竞赛题。 胡秀杰站在讲台桌前,“说个事啊。马老师今天请假,帮他传达,下周末全市数学分级考咱班全员参加,这周其他科目都不会留太多作业,你们好好突击下数学。” 底下长松一口气,胡秀杰突然朝谢澜看过来,“谢澜,窦晟。” 明明没犯什么事,但谢澜还是心里紧。 胡秀杰瞟到窦晟,皱起眉,瞪了他好一会才说:“按照惯例,各校会派考生代表在赛前听一场宣讲,根据上次分班考绩,你们两个明天上午去一趟市教育局,前两节课可以请假。” 窦晟嗯了声。 “窦晟你站起来。”胡秀杰说。 猫头鹰们默默回头,窦晟顶着那头有两撮挑染的头发起立,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印着血爪痕的白卫衣。 胡秀杰脸『色』很难看,“你这是又在搞什么呢?” “没什么。”窦晟说,“限定版,就一周。” “周也不行!”胡秀杰当场翻脸,“你跟出来。” 窦晟被叫走整整一个半小时,快放学前才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 “老师怎么说?”谢澜问。 窦晟没回,若有思地看着他,看半晌才低低道:“你还挺上心的啊。” “?” 谢澜忍不住说,“要点脸,只是好奇胡秀杰会把你怎么办。” 窦晟笑,“她妥协了。” 窦晟说着凑近谢澜,在他耳边小声说,“给她看段今晚录的素材,问她是想看失足还是想看jk。” 谢澜:“???” 他的内心再次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窦晟笑眯眯,“你猜她选什么?” “……” 因为这两句话,谢澜傻了半堂课。 直到晚上回去收拾好宿舍,他才忽然意识到窦晟又在忽悠他。胡秀杰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受制于学生? 窦晟正在床底下往柜子里丢东西,戴佑和王苟在旁边震撼地看着那些叛逆服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澜扒着床栏杆问,“你到底跟老师怎么说的?” “问这么多干嘛啊,就是促膝长谈呗。”窦晟说着又顿顿,“哦,促膝长谈的意思就是双方都聊得坦诚舒服,把前因后果都聊明白了。” 谢澜有无力地缩回床上,“知道,背过这个成语。” 窦晟在底下乐,“厉害啊。” 谢澜没回。 那种莫名的在意感又跑出来。窦晟看似云淡风轻,但能藏事,而且藏得理直气壮,无论是那个突然加粉『色』背景的头像,还是今晚和胡秀杰将近两个小时的神秘谈话,他都在刻意藏起一部分,没有跟谢澜分享的意思。 谢澜琢磨着,可能他们认识时间太短了,窦晟还不想什么事都跟他说。 王苟翘着凳子问,“你买这么多衣服,就为拍个视频啊?” 窦晟嗯了声,“周七套不能重样。不过这视频也就拍次,都挑便宜买的,基本不过百。” 谢澜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又扒着栏杆探出个脑袋,“那两千的……” 好巧不巧,窦晟刚好从箱子里掏出了那件『奶』咖『色』的jk制服,连同百褶裙起,抖抖。 戴佑口水喷了出来。 王苟震惊到任由冰冷的白开水混口水在他脸上胡『乱』地拍,窦晟随手抽了张纸按在他脸上,“这身jk是拍百万粉丝福利的,这可是我花大价钱订的,先买180支纱棉,再发给工作室打样。” 王苟狗子地仰望他,“180支纱是什么意思?” 窦晟抓着他的手让他『摸』『摸』,“是纯棉,但手感丝滑,像绸子样。” 王苟感慨道:“果然丝滑啊。” 戴佑也心动了,“也『摸』『摸』。” 坐在上铺的谢澜浑身过电。许久,默默缩回去躺平,对着天花板放空。 “百万粉丝福利用这个录,回头两百万、三百万、五百万……都用这个录。” 窦晟笑滋滋地说完这句话,伸手在他床栏杆上敲了敲。 “干嘛。”谢澜冷漠。 窦晟问,“你喜欢吗?要是以后我们合作,也给你订一套。” “……冲你这句话,们合作没有可能了。” “话不要说的太早。”窦晟又敲了敲,“你会真香的,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听不懂。 谢澜无语地翻个身。 住校的第一宿,戴佑和王苟在底下学习,谢澜躺在床上用手机看古诗文,窦晟就在一旁拿着笔记本电脑剪视频。 窦晟用的是静音鼠标,点击声轻,但剪视频时鼠标点击连片,谢澜听着听着竟然觉得有点困。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又做梦了。 梦见窦晟在一个半夜给他发消息让他去行政楼天台。行政楼电梯坏了,灯也坏了,他个人在黑暗中向上走了无数个台阶,终于推天台那扇小门,却见月光下窦晟穿着那身『奶』茶拼『奶』白『色』的jk制服,冲他招手。 “谢澜,过来。”窦晟晃着两条大白腿说。 梦里谢澜懵了好一会,然后鬼使神差地朝他走了过去。 走到天台沿上,谢澜忽然感受到这个楼有点晃,像是不太稳。 “怎么?”他问。 窦晟冲他笑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说着伸手探向自己的裙子。 “别!”谢澜在梦里大喊,“s!” 窦晟没听,谢澜绝望欲闭眼跳楼,纵身前却忽然听到哗啦啦的袋子响——他回头定睛看,窦晟又掏出一套jk,往他身上比划说,“咱俩起穿着这个直播吧,定能吸引全站的人来看,的粉丝会迅速增长到两百万、三百万、五百万,今年百大非莫属!” 谢澜个猛子从床上坐起来。 静谧的宿舍里只有他个人喘吁吁的声音,隔壁连床的戴佑和王苟都在熟睡中,呼吸声轻。 借着窗帘缝隙投进来的微弱的月光,谢澜『摸』到手机看眼时间。 02:08 旁边的床空着,窦晟不在,估计去厕。 谢澜缓好一会,口干舌燥,顺着床梯爬下去找水喝。 窦晟的柜门敞着,能看见里面的切,包括那套被整齐叠放着的jk。 噩梦源于现实。 谢澜刚刚平静下来的心里又是一阵窒息。 谢景明一直在催他回去,话里话外甚至还暗示过再胡闹要切断他的经济。谢澜从前做youtuber攒不少广告分,但不定能撑多久。 其实今天窦晟提合作时他动心,至少思考会该往哪个方向去合作。 但要起穿jk什么的还是算吧。 谢澜喝两口水,起身上床。 他只脚踩在台阶上,忽然又顿住。 宿舍里安静,头上那俩人睡得死,就好像,这屋里只有他自己。 他两手扒着床架定格了会,鬼使神差地,走向窦晟柜子,把那套jk制服抽了出来。 在家没仔细『摸』一『摸』,手感确实不错,对得起这个价格。 谢澜把衣服和裙子分别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 英中的衣柜柜门内侧贴着镜子。 片刻后,他手衬衫手裙子,冷漠脸往自己身上比划去。 颜『色』很温柔的女高中生制服,和少年偏『奶』白『色』的皮肤很搭。 再配上有丝清冷和漠然的黑眸,妙不可言。 可能是半夜起床脑子不太清醒,谢澜对着镜子里有点发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怖。 咔哒——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窦晟回来了。 谢澜内心地震,来不及吐槽这人走路没声,立刻就把jk扔回他衣柜里。 然而衣服还没落地,他又把给捞回来。之前这套制服叠的板板正正,现在这样必然『露』馅,说时迟那时快,在窦晟门的瞬间,谢澜抓起书包把将制服塞进去。 滋声,拉上拉锁。 窦晟拿着平板出现在门口,谢澜拿着自己书包,淡定地、慵懒地打个哈欠。 “没睡啊。”他抢在窦晟口前口了。 这在成语词典里叫“先声夺人”。 窦晟估计被他吓跳,过会才用气音低低道:“等视频上传完,看看有没有问题,今天审核挺快的。” 谢澜闻言愣,下意识又瞟眼手机。 02:25。 窦晟是他见过拍视频剪视频最利索的创作者,这个效率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窦晟走过来把ipad塞到床上,又低声问,“你不睡觉,拿书包干什么?” 谢澜呆。 过会他才小声说,“梦到语文作业没写完,下来检查下。” 窦晟闻言勾起嘴角,“太可怜吧,心理阴影都。” 他说着抬手在谢澜脑袋上『揉』两下,“莫慌,下次语文你肯定能进步。” 谢澜心虚,连让他『摸』头都没反应过来,等看着窦晟爬上床,才松一口气跟着爬上去。 躺下后他才又想起窦晟说的视频传完,忍不住戳开手机。 视频里的窦晟穿着那套jk,丝毫不忸怩,大大方方地给大家介绍他新买的装备。 “这期是个水视频,起拆拆快递,但你们要珍惜现在的。”他冲镜头高冷地说,“说好啊,jk,每百万粉见,看以后谁说我是不上进型up。” 他手里展示的刚好是今天穿的那件有血爪痕的卫衣,简单介绍几句就丢开,换破洞裤,在镜头里用皮尺量破洞的总长度。 耳机里充斥着窦晟噼里啪啦的说话声,谢澜看这高密度说话的视频容易走神,眼前只有那身jk在视野里晃来晃去。 “以上就是本期视频的全部内容,如果对这身jk还满意的话不要忘记给点赞投币转发,如果你是第次看视频的话可以点……也不用点关注,第一次见就是jk,咱们估计没什么缘分。”窦晟倒豆子样说完结语,“下期投稿主题,人设,大家好好工作好好学习,们下期再见!” 视频结束得也干净利索,后面拼接的是窦晟每一支视频都有的endg部分,欢乐的音乐配上他笑眯眯的大头贴,有点魔『性』,但又让人不自觉地心情好。 谢澜摘下耳机,无意识地淡淡笑着,翻身打算睡觉。 头顶上窦晟忽然戳了戳他的枕头。 “发现你在看视频,还试图白piao。”窦晟小声说,“别忘给投币啊,俩,就现在。” 谢澜呆。 他又睁眼,『摸』着手机,如同『摸』着自己空『荡』『荡』的b站钱包。 许久,他低声道:“不好意思,的硬币用光。” 窦晟闻言猛地坐起来,难以置信问,“这么多天也该攒几十个币吧,都投哪去?” 都投给你粉丝做的安利向视频。 谢澜在窦晟严肃的瞪视下突然有点心虚。 他顿了顿,小声说,“下次一定。” 半夜醒来折腾一通,第二天俩人直接睡过头。 因为要听宣讲,他们能比正常上课的学生多睡二十分钟,戴佑他们走的时候也没叫。 谢澜是被撞大运自己苏醒的窦晟晃醒的。 “要晚。”窦晟顶着脑袋蓬『乱』的头发,“宣讲还有半小时,咱们过去也差不多要这个时间,抓紧!” 谢澜猛地坐起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追随着窦晟起行动,俩人前后,几乎是从床上飞下去。 洗脸刷牙穿衣服,在早自习时分寂静的校园里狂奔。 直跑到西门口,窦晟打的车刚好过来。 “到市教育局。”窦晟呼哧呼哧喘着对司机说。 司机大叔笑笑,“别急,这个方向逆高峰,不堵车。” 谢澜松一口气,连忙点头,“谢谢您。” 车子跑起来,谢澜看眼时间,应该能来得及签到。 他松了口气,“昨晚不该起来瞎折腾。” 窦晟抱着书包脸困倦,嘀咕道:“起来看着视频上传,正当理由,但你起来的确实有点冤。” 谢澜看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街道,突然问道:“你觉得如果们两个合作视频,该做什么方向的内容?” 合眼欲睡的窦晟下子坐直了。 他瞪着谢澜,“真的假的,要跟合作?你要在b站注册个up主吗?” 谢澜含糊地嗯了声。 他没有彻底做决定,但确实有这个想法。 “那很好啊。”窦晟下子笑起来,“回头考完数学分级,把b站条款发你,看看有没有你觉得不太合适的。这事不急,再写几个合作企划给你看,咱们起讨论。” 谢澜嗯了声,“确实不急。” 他倒是没想到窦晟的反应能这么热烈,让他下子又觉得心情有点好。 市教育局是个小院,院里有垂直挨着的两栋楼,副楼下面拉条横幅,写着“梦想扬帆起航——全市数学分级测试宣讲会。” 门口摆着张小课桌,工作人员坐在课桌背后,桌上有签到表。 这会距离宣讲开始还有三五分钟,前边还有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正在签到。 窦晟说,“白底红杠杠,这是附中的,记住哈。” 谢澜愣,“记这个干什么?” “也不干什么。”窦晟笑笑,“附中数学挺强,在这考试里都挺有存在感的。” 谢澜哦了声。 等那人签到完,谢澜和窦晟走过去。 签到老师看到窦晟的头发和衣服,脸上『露』出了困『惑』表情。 谢澜抽出圆珠笔正要填表,那张表就被她抽了回去。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老师问。 谢澜愣,“英中。” 附中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没着急进去,在一旁皱眉瞅窦晟半天,不确定道:“窦……晟?” 窦晟瞟他眼,“是我。你好啊,怎么称呼?” “郭锐泽,附中的。”那个男生震撼道:“还真是你啊,去,寒假还去英中找朋友打球呢,你怎么跟光荣榜上贴的那个照片……不太一样?” “哪不样。”窦晟人前高冷,说话懒洋洋的。 他从书包里『摸』出学生证,给签到老师核实身份,然后弯腰把名签了。 郭锐泽懵了会才说,“等等,有点懵,你是你们英中上学期学年第一,之前也是中考第一的那个窦晟?” 窦晟抬眼瞟他,就差把你无不无聊五个字贴在脑门上。 “是我,怎么?” “没怎么……”郭锐泽眼神放空会,许久才点头说,“之前听学长说英中每一届第一都异于常人,果然如此……嗯那个,幸会啊,也是我们学校第,这次考试有幸和两位大佬交手。” 他说着又转向谢澜,“这位大佬呢?” 谢澜幽幽瞟他眼,“谢澜。不是大佬,排年级四百多名。” 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数学天才而已。 郭锐泽表情又涣散了会,许久才缓缓点头,“行,肯定是偏科大佬,能来参赛的都不是一般人。咱们等会起进去吧。” 签到老师对谢澜说,“你也出示下学生证。” “哦。” 谢澜拍拍裤兜,没有,于是习惯『性』地拉书包。 书包大敞的瞬,清风拂过里面的格纹小裙子,蝴蝶结在阳光下可爱得发光。 下秒,谢澜脸惊悚地又把书包链拉回去。 旁边神情困顿的窦晟也下子精神,两个眼睛瞪得溜圆,拽了谢澜胳膊肘下。 他侧过身替他挡着书包,压低声说,“有『毛』病啊你,拿它干嘛??” 谢澜:“没……” 可可爱爱的jk制服,躺在英中数学小天才的书包里,大家都看到了。 股电流从脚底板窜到脑门,谢澜满脸通红。 许久,窦晟把他的书包拉条小缝,手伸进去掏。 众目睽睽之下,他慢慢『摸』索,『摸』了好半天才终于『摸』到学生证,小心翼翼地把学生证点点拽出来,没让绳勾出任何不该勾出来的东西。 两人同时长出一口气。 窦晟把学生证放在桌上,“谢澜,也是英中的。” 谢澜立刻低头把字签了,不想看老师表情,抓起学生证推着窦晟就往里走。 路过附中郭锐泽,郭锐泽两眼失神,大受震撼地看着他们。 “好像刚才看见不得的东西。”郭锐泽使劲吞口唾沫,神情呆滞道:“你们英中送来参赛的……都是这个画风么。” 第30章 投币用魔法打败魔法 谢澜直接自闭了。 他一路走, 一路听着耳朵里的嗡嗡声。 英中只来了两个学生代表听考纲,但像三中、九中、附中,基都来了二十多人。谢澜闷头去坐在后排, 窦晟挨着他, 在桌子底下拉开两人包, 把制服从谢澜包里转移到自己包里。 他低声说, “我合理怀疑你是想偷偷丢掉它。还好我发现的及时, 两千块钱啊。” 谢澜吭声。 他知道窦晟是想安慰,但他这会自闭到大脑语言区短路, 选择『性』丧失了中文功能。 毁灭吧。 宣讲老师把材料分发给每一个来听宣讲的学生, 一张是省训营介绍,一张是今年的考纲。 老师说什, 谢澜此刻听不去, 只是低头意识地在纸上画着一片片梧桐解压。 梧桐叶的简笔画是谢澜在肖浪静住院时学的,画给她解闷。 人的理是个挺难说明白的东。刚上初中时他喜欢运动, 在学校篮球队网球队里活跃, 后来加入校交响乐团,半年就做到首席小提琴,跟身边人都相处得很好, 周末读会party接连不断。 但从肖浪静那突然一病,他的生活一下子变成了学校医院间灰白的两点一线。或许因为医院里太寂静了,他渐渐内敛谨慎, 不太爱说话,不愿意让别人关注, 好像走到哪都背着一个安壳,就连为了给肖浪静解闷而做youtuber都不肯在镜头前『露』脸。 放在小时候,今天这种乌龙可能就一笑而过, 但现在谢澜觉得是灭顶之灾。 谢澜正自闭着,视线里忽然闯入一个奇形怪状的东。 纸叠的,像个青蛙,按一下屁股还的往前蹦一下。 谢澜吓一跳,“干什?” 窦晟低声说,“让小跳蛙替我围观你社死现场。” “社死是什?” “你手机查查。” 窦晟把小跳蛙三两下拆开,在皱巴巴的纸上写了“社死”两个字。 【社死】社会『性』死亡的简称,已经丢脸到法见人,□□还活着,但精已经死了。 谢澜面表情点头,“哦。我社死了。” “噗。”窦晟当场憋住乐,“你怎这好笑啊。” “后排那个,你哪个学校的?” 老师严厉的声音突然响起。 窦晟起立道:“对不起老师,我早上睡醒,有点志不清。” 前排的学生们回过头,用震撼的眼着窦晟的头发穿着,还有人小声交谈。 老师皱眉,“我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英中。” “怎这身打扮啊?”老师皱眉道:“你们教导主任不是胡老师吗?” 窦晟干脆地蹦了两个字,“是她。” 老师被噎住了。 按理来说“是她”之后还应该有追问,比如她怎允许你穿成这样来,你到底是什程度的学生。 但市教育局的老师算是温,皱眉半天后只说道:“坐下吧,好好听。” 窦晟点头,“在抱歉。” 宣讲一共分两节,第一节介绍省训安排,第二节讲解今年考纲,属于“我告诉你今年要考哪些,但你拿到卷子还是不会”系列。 中间休息,谢澜趴在桌上戳手机。 附中一帮人张罗去小卖店买吃的,郭锐泽在里面。 “我去趟卖店。”窦晟起身道:“你想吃什?” 谢澜下巴枕在左手背上,右手戳着手机屏幕,“不饿。” “社死四十分钟了,还复活啊?”窦晟啧一声,伸手在他后脑勺上胡噜着,“小小年纪,给自己设的条条框框还挺多,那我随给你买了啊。” 谢澜有气力偏头躲开,“烦着呢,不要碰我。”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恨自己。 人在半夜是脑子有病,闲着事去偷玩人家的制服干嘛啊? 谢澜长叹一声,用笔尖把考纲划烂了。 过一会,他起身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刚好撞见窦晟郭锐泽。郭锐泽跟他们学校的人在一起,而是走在窦晟后面,眼有点涣散。 窦晟一手揣着兜,另一手拎着一兜吃的,情冷淡配合这身混混行头,浑身散发着随时会暴起的社会青年气息。 谢澜估计郭锐泽是被他吓坏了。毕竟能一见面就说出“我是我们学校第一”的人估计比单纯,见过活的“失足少年”。 谢澜停下来等着窦晟,郭锐泽就从他们两个身边擦身而过,路过谢澜时,那双涣散的眼睛中忽然涌现一丝同情。 谢澜反应过来,就见郭锐泽从身边擦过,挤入附中的人堆里说笑。 他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问,“你觉得郭锐泽会把他到的说出去。” 窦晟仿佛勾了勾唇角,“我觉得很有可能,他挺能说的,刚在小卖店听他他们学校的人说话滔滔不绝。” 谢澜窒息了。 他自闭往回走,窦晟跟在后边。 “不就一套制服吗。”窦晟在后头说,“你管他会不会说出去呢。” 谢澜回头着他,“你刚才说的条条框框是什意思?” 窦晟想了想,“条条框框就是说,一个人总暗示自己,你该是什样的,你千万不能什样,如果你怎样了你就完蛋了。这就像自己给自己打了个笼子,然后把钥匙吞了,何必呢。” 谢澜愣了一会。 类似的道理他听过很多,但这种比喻还是第一次听。 窦晟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又比了个招牌剪刀手。 “你干嘛。”谢澜怀疑他又想合照——《大猫与社死二猫》之类。 但窦晟掏手机,只是晃着两根手指头说,“事已至此,你面前摆着两条路。” 谢澜不吭声地瞅着他,窦晟笑道:“第一,把这个作是休克疗法,一步社死到极点,用强大的羞耻之力震碎套在身上的笼子,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开启新界的大,掌握通往幸福的谛。” 谢澜斜着他,“说人话。” 窦晟说:“反正都被发现了,不如一起快乐jk。” “……” 谢澜此生最大的定力,都用在这一刻有给窦晟一拳上。 他垮着脸快步往回走,窦晟边乐边追上来,又不由分说圈住了他的脖子。 “干嘛啊。”谢澜死命地挣。 “话还说完呢,还有第二条路。”窦晟挑挑眉,“这第二条路就比较务了,我们可干点别的压住郭锐泽,让他忘记你这事。” 谢澜脚下一顿,“什意思?” 窦晟一笑,“迅速给他第二波更大的冲击,用恐惧镇压恐惧,用魔法打败魔法。” 谢澜好像听懂了。 “你是说让我好好准备分级考,在学业上震撼他,考个满分?” 窦晟表情瞬间消失,沉默片刻后忍不住道:“企业级理解。” 谢澜:“什?” 窦晟叹气,“其我的意思是,我们可拿个更直观的东给郭锐泽,比如说我刚才……” “懂了。”谢澜严肃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窦晟一懵,“你懂什了就?我还说完呢。” 老师拍拍讲台桌,谢澜迅速回到位子上,把宣讲资料翻到第二页,努力摒弃杂念听了起来。 窦晟在旁边嘀咕,“我感觉你懂,不过懂就算了,不重要。我诚推荐你想开点,的,jk制服并不快乐,快乐的是去尝试一件界都觉得很疯的事情,而你尝试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你自己好奇或临时起意,那种百禁忌的感觉简直了。” 谢澜已经听不见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他之前就听说过,深为然。 第二节讲考纲,谢澜认认听了下来,把纲要上所有数学理论的英文都默写在旁边,中英对照确认了好几遍。 窦晟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默默闭嘴了。 回到学校,教室里外都是炸裂的状态。 窦晟凌晨上传成功的百万粉丝福利视频不仅荣登首页,还把学校点着了。四班前后两个课间都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大家对年级第一大佬有直接穿制服来学校有点遗憾。 谢澜挤过人群回座位时,听见一个女生情感地感慨:“豆子都女装了我还是觉得帅,是不是救了。” 另一人说,“姐妹,我与你共沉沦啊!” 谢澜这会有点听不得“女装”这个词,趴回座位上掏出数学竞赛题,打算把自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让充盈的人类智慧清扫里的阴霾。 这竞赛题是老马给他的,因为他不能上周末的竞赛培训课,老马把这学期要讲的东拆成一讲义两习题集给他,让他自学。 讲义他之前大概翻过,就有一点是不太会的,他这次把那点恶补上,然后打开习题集开始狂肝。 请了半上午假照顾『奶』『奶』的车子明一回来就狂奔到座位上,瞪着窦晟道:“疯了吧你?我到视频吓得差点把我『奶』抡出去。” “放什屁呢。”窦晟漫不经一挑眉,“就你还能抡你『奶』『奶』?” 王苟在一旁道:“有点自知之明。” 车子明一噎,“我就一比喻,不是,你怎想的啊?我关注那多up,都说百万粉女装,但几个老老女装的。” 王苟摇头,“!有!” 窦晟什表情,“突发奇想,想穿就穿了,有什的。” 他说着瞟了谢澜一眼,淡淡道:“人的脑瓜是个黑盒子,什时候钻出什诡异的想法,你法控制的。” 可惜谢澜已经听不见了,他沉沦在学习的海洋里,在大量的计算中终于寻觅到一点点超脱的平静。 考试前的这几天,谢澜借学习遗忘社死事件的方法有奇效。 王苟评价他“如临臻境”,车子明则说他“走火入魔”。 其那夸张,谢澜只是把老马给的讲义从头到尾了一遍,确保每一个汉语都认识。然后把那两竞赛题刷了两遍,第一遍用一种方法,第二遍找另一种方法,凡是考纲里提示要考的数学原理,凡是能用来解题的,他都想办法用了一遍。 “这还叫不夸张?” 去考场的校车里,车子明疯狂翻着被他写满的习题集,人都傻了。 “您怕不是的高斯十八代传人吧,妈耶,我慌死了。”他震撼地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式子,“有些解法我特根不懂?” 窦晟闻言探头过来扫了一眼那个子,笑笑又坐了回去。 车子明瞪他,“你能懂吗?” 窦晟嗯了声,“基上。” “基上?”车子明指着窦晟吼谢澜,“你竟然让这个男人说出了基上三个字?!” 好吵,震耳朵。 谢澜闷闷地往座椅后仰了一下。 这几天学的确有点疯。 刷竞赛题几乎占据了所有自习晚间休息,早上还要爬起来背古诗文有机化学,导致他现在有点脑缺氧。 但好处是那天的社死场面基在脑袋里清空了,许感到羞耻是一种比较高级的脑活动,人脑工作强度大的时候就会把这种活动暂停。 而且,车子明有好几个玩得好的附中朋友,这几天谢澜通过车子明旁敲侧击了几次。 附中并有流传开诸如“英中有个上学带着女高中生制服的男生”之类的话题。相比之下,反而是窦晟在附中的人设被传播得相当丰满——中考市第一,高中始终年级第一,我染发,我耳朵镶钻,我衣服带鞋印,我裤子破洞一米,但我是个打的好学生。 分级测试市有两百五十人参赛,分了六个考场,考场排序故意把同学校的尽可能串开了,窦晟谢澜不在一个考场。 窦晟跟着谢澜走到他考场口,冲他挑挑眉,“好好考啊少侠,考前三十,一起省训。” 谢澜嗯了声。 他一市教育局这栋楼就有理阴影,甚至对自己的包都有阴影了。犹豫一会把笔袋拿出来,包就放在走廊的窗台上,任其自生自灭。 考试时间四小时,总分三百六。 前边的高中基础部分题量大得惊人,考题不难,但计算量绝了,谢澜算到最后一道感觉手腕都酸,甩了好一会才接着做后边的竞赛部分。 竞赛标准竞赛拔高这两块,谢澜其感觉出太大区别。 他学的ac体系更偏抽象的数学原理,在国内竞赛不太常见,所更多出现在所谓的“竞赛拔高”里,这导致他越往后做反而越觉得思路畅通。 这两天大量训练确奏效,他读题用中文写证明题都很顺,解题简直爽到起飞,回国来头一回感受到了久违的考试快乐。 考到最后一小时,谢澜能明显感觉到屋里趴下了一半的人,那些划在卷子上的笔变得有气力,不仅是难,体力耗尽了。 但他自我感觉还可,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他把十二张数学卷从1到12重新排序一遍,挨张检查写上了名,然后盖上了笔帽。 咔哒一声,清脆。 坐他右手边的郭锐泽一哆嗦,扭过头难置信地盯着他。 监考老师刚好转过去,郭锐泽屁股坐在凳子上,上半身扭到两组中间,就差直接把下巴颏搁在谢澜桌面上。 “干什。”谢澜语气有点警惕。 他对此人有理阴影,尽管上次的事故并不能赖人家。 郭锐泽低声说,“我思路卡到亲妈不识,你居然做完了?” “哦。”谢澜松一口气,随手往最后几张卷子翻了翻,“嗯嗯,做完了。” 郭锐泽眼睛直了。 谢澜瞟一眼他的卷子——摊在最上面的是第12张卷,上面五道大题,郭锐泽写了三道的样子,空了一道,还有一道写满了,但画了个大叉。 谢澜有点惊讶,“有不会的?” 郭锐泽:“?” 监考老师回头皱眉道:“不许交流!” 郭锐泽求生欲极强,立刻缩回去举起双手说,“交流,是我单方面受侮辱。” 一屋子尖子生都乐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但就想乐一乐。 监考老师瞪着他,郭锐泽又说,“算了我交卷,数学这玩意,不会就是不会,垂死挣扎用。” 他说着大义凛然起身,把卷子捋捋往讲台桌上一拍,带着附中第一的尊严潇洒离去。 监考老师瞅着谢澜。 谢澜只得默默起身,把卷子交了。 走廊只有郭锐泽一个,靠着窗台用手机发消息。 见他出来,郭锐泽感慨道:“大啊,就这你跟我说学年四百多名?闹呢。你这智商,理综闭着眼睛考不得考个两百九?” 谢澜顿顿,“理综考了六十四。” “我就说嘛……”郭锐泽笑笑,“你理综至少得……考多少?” 他脸僵得仿佛被雷劈了,“六、十、四??” 谢澜想了想,“化学生物答,物理单科六十四,这样说会好一点吗?” 郭锐泽:“……不会谢谢。” “大,加个微信吧。”郭锐泽又贴上来,“咱们虽然不同校,但估计省训营里还要相见,提前熟络下嘛。” 谢澜不太愿意加陌生人,但他突然想到郭锐泽是掌握他羞耻小秘密的人,只好掏出手机。 “我扫你,别忘了给我通过啊。”郭锐泽笑笑,“先走一步,大,省训见。” 谢澜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人还挺自信的。 两百五十个人只取前三十,他至少空了两道大题,竟然就敢说省训见。 不知是因为第二次见到郭锐泽完提jk制服的事,还是因为终于考完了,回去路上谢澜情瞬间轻松下来,轻松到直接在大巴车上睡着了。 到家后还是窦晟把他扒拉醒,他一路昏昏沉沉地屋,直接砸到床上继续躺。 一周不见的橘猫主动跳上来,在枕边卧下,满意地打起呼噜。 窦晟站在口笑道:“轻松点了?” “来沉重。”谢澜嘟囔,“一个小破考试。” “考试是不难,我就是感到震撼,某人因为一条小裙子闹了这多天啊。” 谢澜叹气,“有事吗?” 窦晟笑笑,“什事。赵文瑛女士不在家,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今天是我录人设最后一天了,分镜剧情还差不少。我打算去补点素材,晚上可能回来很晚,你自己叫外卖啊。” “哦。”谢澜『迷』『迷』糊糊一点头,“知道了,那你想着吃饭啊。” 考完试回来是下午三点,谢澜栽在床上一觉睡着,睡了个昏天黑地,睁眼时整个家里都是黑的。 他起床一瞬间觉得有点慌,太黑了,正要去『摸』手机,床边忽然传来小猫呼噜噜的声音。 在旁边陪着他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从天亮陪到天黑。 见他醒,橘猫翻着肚皮抻了个懒腰,又嗷呜一声。 “大猫。不,梧桐。”谢澜笑着『摸』了『摸』它的肚子。 猫很乖,给『摸』。 22:30。 家里一片寂静,窦晟还回来呢。 谢澜坐起来活动了下睡觉压得发麻的肩膀,点开外卖app,打算解决晚饭。 微信上有一条未读消息,两小时前的。 郭锐泽泽:大佬,我想不明白竞赛组第三题,证明蚂蚁爬行左转右转次数相等那个。我这人一涉及空间图形题就发懵。 谢澜对那道题印象深刻,因为那是整张卷子里需要写汉字最多的一道。 他言简意赅回复道:把所有顶点做成一个集合,数清每个点每个方向转弯的棱数面数,要用欧拉定理。 其还是很简单的。比这个题难的多得是,郭锐泽可能不太擅长这一类。 谢澜为对方不会立刻回,但还来得及关掉微信,就收到了回复。 郭锐泽泽:卧槽你跟我老师说的一『毛』一样,我下午忍住去问老师了,嘿嘿。 郭锐泽泽:恐怖如斯,有你在,今年竞赛的保送名额我是不用想了。 郭锐泽泽:不过大我更好奇你们学校那个窦晟。 谢澜愣了愣。 文艺复兴:他怎了? 郭锐泽泽:就单纯好奇,他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啊。 郭锐泽干脆发来一条语音,“我有歧视女装的意思啊,人人都有穿衣自由,只不过我想不明白,会把小裙子塞在包里带去市教育局听宣讲,这是一种怎样的精啊?尤其他还是个跟我们一起考试的优等生。啊天哪好想他当面八卦,但又不太敢,他人好凶。” 谢澜愣了好一会,把录音听了好几遍。 这个郭锐泽是不是误会了,那个包明明是他的。当天的情形非常明确,就是他包里出现了小裙子,窦晟帮他遮掩的。 郭锐泽泽:你别觉得我背后说人啊,主要我受伤害太深了。你知道不,他不仅听宣讲带小裙子,还穿那身录了个视频!上次宣讲的课间休息他还把我叫住,巨得意给我了那个视频,问我有有什感想?! 郭锐泽泽:卧槽,我连续做了四天噩梦,每个梦里都有他,不知道的还为我爱了。 谢澜彻底愣住。 郭锐泽又发了一串被震撼至死的表情包,但谢澜都回。 他坐在安静的房间里,橘猫卧在身边轻轻地打着呼。 难怪上次郭锐泽跟附中那群人出去,最后却跟在窦晟屁股后头单独回来。 谢澜完想到,窦晟所说的“给郭锐泽更大的的冲击”竟然是这个意思,直接把制服揽到自己身上,偷偷帮他把这事摆平了。 而且摆平了说,任由他自闭狂肝数学一礼拜,就笑呵呵地在旁边着。 情有点复杂。 底下忽然传来锁开启的音乐声,过多久,窦晟踩着楼梯啪嗒啪嗒上来了,走到他房口,笃笃敲了敲。 谢澜回过,啊了一声。 窦晟推,对着黑暗呆了两秒,咔哒开灯。 “你人吧,睡一下午啊?” 谢澜在光下眯了眯眼,“你录的怎样?” “齐活了。”窦晟笑笑,“我今晚就把头发染回去,衣服捐给山区希望小学。横扫负能量,做回我自己。” 谢澜点点头,又忍不住想,希望小学的孩子们的愿意接受破洞长达一米的裤子吗。 窦晟在家时,路过一个灯就开一个。过一会家里楼上楼下所有灯开,整个房子笼罩在一片灯火里,赵文瑛在家时会骂他浪费,但谢澜这会觉得亮亮堂堂的很好。 他从床上起身,着窦晟收拾小推车上那堆镜头电池。 “窦晟。” 谢澜叫他。 窦晟回头,“怎了?” 谢澜吭声,不知道该说什。 过一会,他忽然想起个事,跑回自己房间,在笔袋里『摸』了半天。 这玩意是小食堂的阿姨给他的,那天手抖多刷他两块,就找了他钱。 窦晟直起腰回头着谢澜,只见谢澜顶着一头睡『乱』的软『毛』跑过来。 “b站钱包又空了,就这样给你赊两个吧。是念赊吗?反正等我有币了,你拿着这个来找我给你补上。”谢澜说,“谢你帮我在郭锐泽那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说着,从睡衣裤兜里『摸』出两个钢镚,一个一个地放在窦晟桌上。 清脆。 窦晟一呆。 第31章 联合创作这是我配看的东西吗贴贴…… 全市数学分级考试结束, 春天一下来了。 也是一夜间,英中校园内的梧桐都抽出了新叶,鲜绿『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从主到食堂的那条林荫路上, 谢澜窦晟并排走在一起, 听着车明戴佑王苟在后头讨论刚刚结束的分级考。 他们在押今年的第一鹿死谁手。 “不是豆是谢澜, 我跟你们赌一顿烤串, 输家请客高烤状元。”车明信誓旦旦道。 戴佑拎着一瓶咖啡笑道:“一押押两个种选手, 还有谁会跟你赌?” 车明咬咬牙,“那划下道来, 凭借发小情谊, 我押豆夺冠。” “么。”王苟立刻说,“我押谢澜。” 车明用胳膊肘撞了下旁边眼睛半睁半闭的扉, “你呢?” 扉冷漠道:“我押你闭嘴, 让我神游一会,烦我。” 戴佑笑出声, 拧开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也押豆吧,毕竟是从未触及上限的数学实力。” 风卷着梧桐新叶沙沙地响,他们的说声午后的噪音糅在一起, 让人听了懒洋洋的。 谢澜正出神,忽然听到铮地一声,余光里一个圆圆的金属弹起来, 在空中闪亮地折『射』着光,落下又窦晟拍进手心。 窦晟重新染回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仿佛镀了一层光, 他把手伸在谢澜面前,“猜是字还是花?” 谢澜怔了会,下意识说, “花。” 窦晟张开手心揭晓谜底,是花。 他回头对身后的家伙笑道:“我押谢澜。” 车明瞬间吼,“你是不是自己没考!知情人士谢绝下注!” “我考的挺的。”窦晟漫不经心地抛着钢镚玩,“随便下注而已,随喜欢押一个还不行么。” 车明嘟囔道:“少放屁,你绝对没考,老改谢澜了!” 戴佑嘶了声,也有点犹豫,“那是都改谢澜,还赌什么啊?” “落无悔。”窦晟摆弄着那枚闪亮亮的钢镚,轻轻翘起唇角,“一经下注,谢绝更改。”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声音划过条小路,两侧路过的学生偶尔会回头,匆匆留下一瞥。 窦晟一直在玩那两枚硬币,皙纤细的指尖在圆圆的硬币上游来游去,轻快无比。 吃饭时他才终把硬币揣进兜,戴佑奇道:“都什么年份了,你到底哪搞的两个钢镚。” “是我收的债。”窦晟笑着说,瞥了眼谢澜。 谢澜默然无语,低头专心吃饭。 每次窦晟玩那两个硬币,他有点心思不定。盯着久了会眼晕,但挪开视线没一会又会情不自禁地想盯,有毒。 春天来了,谢绝中毒。 谢澜把盘里有甜味的东西挑着吃了,说道:“我在b站的up资质过审了。” 窦晟眉头一松,“太了。你id叫什么?” 个id谢澜想了挺久的。 陈年往事不必再提,他想youtube账号完全割裂开,最初是想微信一样叫“艺复兴”,后来又觉得缺少个人符号,干脆叫直播间里介绍过的“谢澜”,但个早注册了,改来改去,最后递交的id是“谢澜e”。 e是二猫的首字母。当时谢澜0229、谢澜xl都注册了,他脑一抽注册了谢澜e。 头像是家里小猫梧桐揣着手趴在窗沿上晒太阳的高清正面照,眼神慵懒矜持,带着一丝丝猫科动物天然的蔑视。 窦晟困『惑』道:“e是什么意思?” 谢澜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喝了两口酸『奶』才说,“恶魔。” “哈?”王苟勺掉了,“乖乖,跟您的气质也忒不符合了。再说,哪有恶魔还缩写的呀,谁能破译得了。” 窦晟蹙眉捏起蛋挞,仰头倒进嘴里,几口咕咚咽下去才忽然舒展眉头。 “我觉得我也可以改个,现在缩写化么流行,再不改我都老了。”他掏出手机说。 等他提交资料,谢澜在他首页一刷新——人间绝帅窦d 谢澜对着屏幕傻了。 扉放下手机皱眉道:“你俩有病吧,d又是什么意思?” “淡漠。”窦晟笑说,“人间绝帅窦,淡漠。” 车明眼一翻,“我你不如把倒过来,d——人间绝帅窦,妈的。” “噗!!——”王苟一口把嘴里的土豆丝喷了出来。 谢澜他们哄笑打闹,忽然想起什么,问车明道:“『奶』『奶』怎么样了?” “着呐。”车明咧嘴笑出一排牙,“我爸上周三出院了,我『奶』疯了那一回。” 午饭后家各自回宿舍,谢澜不困,坐在床上写up主的创作企划。 窦晟原本坐在自己床中间,瞟他一眼,往边挪一挪,再瞟一眼,又挪一挪。 “你打算做什么类型的up主?”他用讨论机密的音量神神秘秘地问,“我觉得你不『露』脸还拉琴的,可以做一些场景化演奏。” 谢澜感到有些奇怪地放下笔,“你怎么知道我不『露』脸拉琴?我都在你直播里『露』脸了。” 窦晟一怔,半天才哦了一声,淡淡道:“我是随便一猜,『露』脸当然,那选择多了。” 不『露』脸的剪影演奏,谢澜短期内不想再做了。不知是不是春天的缘故,着那些梧桐树抽新芽,他久违地想尝试点不一样的东西,哪怕是他而言很疯狂的东西。 “我的初步想法是发视频为主,心情直播。内容是生活音乐,音乐类的视频演奏编曲兼顾,少而精吧。”谢澜的笔尖在纸上划动,随手涂画着简笔梧桐,“此外还想做一些化地类的东西,上学忙,放假找机会出去走走。” 窦晟嗯了声,清亮的瞳仁里盛着光,“对了,出道视频想做什么?” 谢澜想了想,“其实我手上有不少编曲成熟的deo,都是一年多断断续续录的,可以直接拿来用。” 肖浪静走后,他其实做了不少东西,或许因为阅历情绪到了,很多都比从前上传youtube的更出『色』,只是没有发出来。 谢澜在脑海里挑了几支能直接拿出来用的曲,“你有需bg或转场音乐的视频吗?最是剧情感强一点的,日常类可能撑不起来。” 窦晟捂着胸口嘭一声砸倒在床,边乐边说,“扎心了。” 谢澜放下本,“扎心是什么意思?” “是一把刀。”窦晟顿了下,又改口,“不,刀太生猛了,一把剑吧,一剑穿心而过,令人心很痛,能记一辈那种。” 谢澜闻言怔住,呆了一会才勉强收回视线。 一箭穿心? 有种功能的他只认识丘比特。穿心而过,让人痛,又让人记忆深刻。 谢澜突然想起车明天天挂在嘴边的词,犹豫道:“爱了?” 窦晟一僵,“?” 谢澜叹气,伸手在他脑袋上按了一把,“只是给你用一下音乐,不用么感动。” 窦晟的头发清爽蓬松,『摸』起来还有点滑滑的,手感很。 谢澜手刚缩回来,窦晟抬手在手腕上拍了一下,笑斥道:“没没小!” 谢澜无语,“比我半年,天天说自己。” “我是。”窦晟乐,又言归正传道:“人设视频我还没剪完,有你的剧情感,我们可以做成合作视频发出来。刚我需两段音乐,一段轻松欢乐的,节奏感强一点,类似噜,啦、啦。一段能够一个音滋儿——出来让人心脏一哆嗦的那种。” 谢澜差点笑瘫了。 “明了”他边笑边点头记录,“一段triple beat,一段partita。” 窦晟掐了个响指,“双剑合璧,睥睨江湖。” 两个成语,谢澜一个都没听过。 但不妨碍他领会窦晟的意思,他随手抓过一枚躺在窦晟枕头上的硬币,向上抛起,扣在手心。 揭开——还是花。 接下来的几天,除学习外,谢澜几乎把心思都放在调整编曲上了。 他从前编的作品几乎都是找公开授权的动漫曲,然后再自己调整,主调整向是适合小提琴独奏。谢澜对自己的deo品质有绝对的自信,直接拿出来用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或许是第一次投稿,还是窦晟合作视频,他上了十二分的心,在音乐里又混了能点睛的鼓点风声。 窦晟也在努力肝视频,根据谢澜观察,他个视频做得非常上心。六科作业全部放弃,晚自习在纸上仔仔细细设计分镜,回宿舍再用电脑一点点剪,有时吃着饭他还会突然蹙眉,捞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灵感,或是决定放弃前做过的一些设想。 晚上,谢澜戴着耳机试听软件模拟的混音,余光里是窦晟握着鼠标的那只修长的手,鼠标线轻轻挪动,食指时不时点一下,点击的动作很轻,很专注。 礼拜五晚自习课间,谢澜刚戴着痛苦面具勉强写完一篇四百字的作,窦晟在下面轻轻捅了捅他。 谢澜抬头,“嗯?” ipad从底下伸过来,窦晟把耳机分一只给他,“效果。” 做了。 谢澜一下坐直起来,不动声『色』地瞟了眼人来人往的后门,确认安全,戴上了耳机。 窦晟录了五百分钟素材,最后成品只有三分半,是个很意识流的无旁微电影。镜头里么是『色』调灰暗的世界模糊失焦的路人脸,么是落拓叛逆的少年在街头巷尾匆匆串行,镜头在少年视角路人视角间推拉,有种欲说还休的气质。 失足少年做了三个人物面,天在太阳下,他自带着一种愤怒气质,飞快穿过狭窄的南巷,来往居民纷纷避而远。而后开始快节奏更换服装行头,捕捉一个镜头比一个镜头更夸张的手指肢体语言,他冲着镜头桀骜地扬起下巴,轮廓锐利眼神冷傲,有点像美国街头的嬉皮士,与谢澜的古典三拍bg碰撞感很强。晚上回家,少年扥着领口脱下脏『乱』的卫衣,『露』出里面有些褶皱的衬衫,他用一根食指拎着脏衣服反手甩在肩上,雨水泼洒上车玻璃,少年从镜中抬起头,黑发黑眸雾气弥漫,逐渐在整个屏幕上氤氲开。 第二个小提琴deo,窦晟只用了一个悠长的尾音,突然出现,戛然而止。 播放完毕,漆黑的屏幕上映出谢澜微怔的眼神。 窦晟在一旁对着张数学卷转笔,似乎不经意地往谢澜屏幕上瞟了一眼,“完没啊。” 他声音有点催促的意思,谢澜顿了顿,“刚播放完,你急什么?” “谁急了。”窦晟撇了下嘴,低头在卷上写了一串完全不通顺的数学式,又说道:“是问问你的意见,个视频毕竟有特的意义。” 特的意义? 谢澜愣了愣,“什么特的意义?” 窦晟啧一声,继续胡『乱』写着题,许久才低声说,“估计是第一次跟人合作视频吧,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丝的紧张。” “……” 『迷』『惑』缓缓爬上谢澜的脸。 他默默戳开自己手机,点进窦晟主页的全部稿件,疯狂往后刷了几屏随手指着一个问,“个游戏区cyber胖合作,个,生活区啦啦小叮当合作,个,学习区干货超人王老师合作,怎么,他们都不是人?” 窦晟一懵。 “你到底补了我多少视频?”他震撼地着谢澜。 谢澜哼一声,“你的生涯视频,我都补了。” 个还投币了,个的意思是没几个,毕竟硬币是稀缺资源。 窦晟长腿屈起,脚尖支在地上,往后翘着凳。 谢澜感觉他今天像有点多动。 “算了,不管那么多。”窦晟甩甩头,“你说个怎么样吧,够不够资格成为你的出道作?” 谢澜着播放结束的屏幕。 风格化很强的一支视频,路人视角最出彩,从高处斜睨少年扣着帽低头钻进巷角,或近地平面拍摄那双脏球鞋踢开碎石,仰头给阳光下那丝挑染的发『色』特写。与其说是路人视角,不如说是街角的探头、墙缝里倔强的野草,是那些“野『性』同类”眼中的少年。 “我觉得不是一个家都能懂的视频,想表达的东西需琢磨。”谢澜严谨地措辞道:“可能没有你发日常那么轻松欢乐,也不如发游戏测评那么稳。” 窦晟幽幽地瞟着他:“你最有个但是。” 谢澜勾起唇角,“但是,很高级,我代表我自己,很喜欢。” 咣一声。 窦晟长腿一伸,把前座扉送走了。 扉原本趴在桌上半死不活,凳猛地踹到前面,快瘦成纸片人的他下半身跟着滑进桌底,椅背碾压下,上半身往后一顶,直接瘫在了凳上。 谢澜吓一跳,“你没事吧?” 怎么感觉扉折了。 然而扉仿佛已经习惯了,他保持着后仰瘫在椅背上不动的姿势,朝窦晟翻了个眼。 “你特么有病吧。”他有气无力地骂,“怎么着,粉丝数又破了一次百万?” 窦晟喉结动了动,“伸伸腿。” “踢你爷爷踢上瘾了。”扉带死不活地喊,“车明,把我往后挪挪,上不来气了。” 车明正跟戴佑凑在一起讨论一道数学题,头也不抬地用脚尖勾着他凳腿把他往后挪了几公分。 熟练的让人心疼。 谢澜低声问,“联合投稿,需我做什么吗?” 窦晟戳开网页版b站,“我邀请你为staff,你点击同意后,我随时可以上传视频了。” “哦。” 联合创作的邀请发过来,谢澜立刻点了个通过。而后他瞟着窦晟,窦晟却像没打算立刻上传,只是随便瞟了眼系统通知,把平板关了,又低头开始写那张数学卷—— 三天前的数学作业,老马早都讲完了。 谢澜醉了,想戳他问问几个意思,但又不太张嘴。 不想显得自己很急切。 每个周五放学,谢澜都跟窦晟他们在室里多待一会,听车明王苟逗哏两句才算本周结束。但今天他跟窦晟间仿佛有种无声的默契,一放学抓起书包走,把小分队的人远远甩在后边。 一到家窦晟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谢澜无事可做,只强自镇定地回屋写作业。 一张语卷摊在桌面上,纸面上所有汉字像手拉着手在跳舞,一起嘲笑他一焦虑不识字。 满脑都在想着:视频,视频,什么时候发视频。 强行挺到十点钟,回家也有一个小时了,谢澜拿起水杯走到窦晟门口。 门开着,窦晟正坐在电脑前死死盯着屏幕,谢澜站在门口的一瞬,屏幕画面像闪了一下,他到的是一个硕的淘宝网站。 人怎么还在网购啊…… 谢澜一阵窒息,“什么时候传视频?” “哦。”窦晟回头瞟他一眼,若无其事道:“我传完了。” 谢澜一顿,“传完了?” 窦晟随手点开一个商品页面,“在审核队列呢,有什么盯着的,你淡定点,早点睡吧,明天还补课呢。” “没不淡定。”谢澜立刻说,顿了顿又语气平淡道:“我随便问问,突然想起来了。” 窦晟一阵敷衍点头,凑近屏幕,仿佛在很认真地浏览商品。 谢澜瞟了眼商品详情页,愣了下。 成人纸『尿』裤。 窦晟不仅在,仿佛还得很认真,页面缓缓向下滚动,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后脑勺都透『露』出一丝钻研的气质。 谢澜站在门口『迷』茫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今晚月亮很,夜空澄净如洗。 但谢澜躺在床上,感觉心在火烧。许久他低叹一声,翻过身戳了戳猫。 梧桐趴在他枕头边,咪咪着眼睛瞟他。 “梧桐。”他低声说,“你说我有什么可紧张的,我起码也是一个三百万粉的youtuber,什么场面没见过啊。” 用车明的说,叫从心,简称怂。 但他有点想不通,开b站账号只是为了试试新鲜,次投稿主创是窦晟,他只负责加了两段bg,而且那两段bg水准足够,演绎也一流,有什么可怂的呢。 谢澜长叹一声,翻个身着月亮。 可能是因为在室里视频播放结束后,屏幕上倒映出的、窦晟那个没来得及藏期待的眼神。 也可能是因为连续几个夜晚余光里轻轻点击着鼠标的手指,还有刚才窦晟强行钻研纸『尿』裤的后脑勺。 “淡漠”“恶魔”第一次合作视频,心照不宣,谁都没说有多重。 但懂的都懂。 谢澜学着窦晟啧一声,又戳戳猫,“你说我收尾那个音会不会有点尖?唉,一年多前录的,次没来得及重录。” 猫不吭声,只是眯眯眼瞅着他,端庄。 谢澜又掏出手机给窦晟发消息。 艺复兴:发出来了吗? rjjsd:还在审核。小破站审核忽快忽慢,早点睡吧。 rjjsd:急,你不问我都快把事忘了。 忘了可还行。 谢澜撇了撇嘴,打字问道:哦,那你等审核吗? 窦晟立刻回:我是傻吗,我没有自己的生活嘛,当然不等。 样。 谢澜放下手机呆了一会,还是决定先睡了。 一晚他花了很久才睡着,后半夜『迷』『迷』糊糊中还听见窦晟下楼倒水的动静,隐隐约约地,还有窦晟的叹气,叹气声中透着焦虑。 第二天一早,谢澜睁眼时已经是天亮,他本能地去『摸』手机。 他自己的账号已经自动4小时前合作投稿《人设|截然相反——初心觉醒》 初心觉醒是什么意思? 谢澜捏着手机琢磨了一会,没搞明。他稿件封面竟然不是视频里的素材,而是那天从南巷走出来,窦晟瘫在他肩头自拍的一张照片。 ——窦晟眼神冰冷叛逆地着镜头,姿态却很恣意慵懒。同框里没有出现谢澜的脸,只有窦晟手搭着的他的肩膀颈入镜。窦晟在张图上花了些小心思,指尖扣着谢澜锁骨的地加了些光点,有一丝神圣朦胧,在谢澜的脖颈附近,还有一片小小的手绘梧桐。 视频简介栏里,窦晟简简单单写了两行—— 【突然想起当初为什么做视频】 【55555】 555是什么鬼? 谢澜又愣了一会,许久才带着『迷』思点开后台,数据映入眼帘。 该凌晨过审的视频播放量已经达到15w,12k弹幕,27w赞,26w硬币,数据基本从早上六点开始一直往上走,曲线越飚越陡。 而他自己——新人up主谢澜e,发出视频几个小时内,粉丝数破了2w。 谢澜一刷首页,个视频空降首页左上角推荐位,搜索框自动推荐第一。 与娱乐背道而驰的选题,但是爆了。 热评高位:是我配的东西吗?我没有内涵,不懂意识流,我只会『舔』屏,神颜+美肉|体,贴贴。 第32章 风里谢澜站在梧桐树下对着窦晟有片…… 谢澜百度了一圈, 才搞明白“贴贴”是什么意思。 表达互动亲密的词很多,但这个词无论字形还是读音都有独到的可爱。而且贴这个字连起来发音有点难,谢澜看着热评忍不住跟读一遍:“贴贴。” 评论区看有点吵眼睛:“哈哈哈”、“555”、“啊啊啊”, 粉丝们把这个统称为“鸡叫”。 - 豆子真的a我一脸 - jk在牛仔裤面前不值一提! - 合作视频里只有窦晟出镜, 那bg就是谢澜了吧 - 澜崽妈妈为你流泪了555 - 小提琴编曲专业人士想说, 谢澜是真的实力惊人…… - 实力惊人+1, 不显山不『露』水, 懂的都懂 - 我心情有一捏捏复杂,这种水平的作品只拿来给豆子混了两段bg, 不愧是我豆 - 先放一个预言在这, 年度百大预订,两个崽都是 谢澜飞快刷过那些赞美, 终于捞到了一条他想看的视频解读。 - 很震撼, 以后谁说豆子一蹶不振我就地翻脸!!简单说下我的看法吧,这是一个被“不良”年眼中的界和界眼中的他。视频中路人的脸打码方式不同:远处冷漠的路人脸是糊的, 而正面靠近的人脸是扭曲的——生人的冷漠和亲人的粗暴, 这是少年的感知。此外,对他本人的镜头语言也分两种:常规“路人视野”里,他愤怒、肢体夸张, 但这一段bg是古典三拍子,轻松欢快有韵律,说明那其实是他自我取悦的时刻, 压根没有人们脑补的所谓叛逆,在其他俯视仰视的“非人视角”里也有印证, 为在那些镜头中他穿着一样的衣服,但气质和行为都没有异常!终,年脱下脏卫衣, 洗掉挑染的头发,从叛逆回归,想到一句话:唯我方知我是我。5555豆子我本命up说累了!后!转场bg绝绝子!澜崽!妈妈爱你!!! 这一大段话里有不生字,谢澜要时不时切出去查字典,整段读通花了十来分钟。 读通后有点惊艳,他没想到真有人会把这个小短片解构清楚。 楼中楼里还有大量细节解读,包括每一个镜头所指向的视角、『色』彩搭配的寓意、手势的含义……谢澜看了足有半小时,点了数不清多个赞。 让他在意的是其中一条很短的回复。 - 年在镜中回归之前,那一幕雨打车窗的画面,雨水在玻璃绕开了一片树叶的形状,求解! 谢澜愣了,昨晚在教室藏着掖着,他竟然漏掉了这个细节。 他立刻把视频又看了一遍,后雨打车窗那一帧,雨痕确实绕出了一片树叶形状。 准确地说,是片梧桐叶,和窦晟随手画在封面上的简笔梧桐轮廓完全一致。 谢澜对着暂停的页面,心里有种隐隐的说不出的感觉。 窦晟喜欢梧桐,总是随手在这里那里加一点相关元素,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但这片梧桐出现在少年从叛逆回归前的节点,有些微妙。 谢澜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大致是讲,电影镜头里一切刻意弱化和隐藏的东西,都是导演变相的张扬。 笃笃。 谢澜晃过,“进来。” 窦晟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端着盒泡芙,顶着一脸没睡好的倦『色』晃进来。 他漫不经心道:“要补课呢,还不起,你这一天也太能睡了吧?” 谢澜坐在床有些无语,“我在看视频啊。” “什么视频?”窦晟挑了下眉,又恍然大悟,“哦——我都给忘了,怎么样,数据还满意吗?” 装。 谢澜压根懒得拆穿他,更懒得问他成年纸『尿』裤买了没。 “我在看评论,大家对视频理解的都不错。” 窦晟闻言淡淡地撇开一抹笑,“是有几个说的还凑合吧。” 谢澜继续划着屏幕,“初心觉醒是什么意思啊?” “啊……这个啊。” 窦晟抠开盒子,捏着泡芙往嘴里丢,两腮鼓鼓吞咽着那些『奶』油。 谢澜抬头,“嗯?” “没,就是最近拾了一点最初做视频的热情,之前不是因为去年百大那事有点消沉吗。” 谢澜忍不住问,“那你初为什么做视频?” 窦晟没吭声,他继续站在谢澜床前吃泡芙,一颗一颗吃得很认真。 等着他答话的谢澜逐渐『迷』『惑』。 “你这泡芙原来是给自己带的?”谢澜蹙眉低声说,“我还以为是要给我吃的?” 窦晟捏着后一只泡芙的手指一僵。 “倒也可以一起分享。”他说着把那只泡芙捏到谢澜嘴边,“我洗过手。” 『奶』油的香甜气息靠近,柔软的泡芙皮若即若离地触碰着谢澜的嘴唇。 谢澜怔了一下才接过来吃掉,绵密的『奶』油包裹住每一颗味蕾。 窦晟嘟囔道:“初心很简单,就是想要传递轻松和快乐。我从前不开心时看别人的视频,感觉被治愈了,所以我开心后也想去治愈别人。” 谢澜哦了声,“确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开始做视频的。” 他只是随口一提,不料窦晟闻言眉心蹙了起来。 “什么很多人?”窦晟不满嘟囔道:“我的初心是很独一无二的好吧,算了,跟你说不明白,走了学了。” 谢澜一愣,“哪句话没明白?不是传播快乐么?” “你不懂!”窦晟板着脸说。 数竞培训和语文基础的教室挨着,窦晟一路都忙于在所有粉丝群里喊人起床看视频,路过谢澜教室门口,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拜拜。 谢澜无语,也敷衍着拜拜了一声,转身迈入教室。 老马坐在讲台桌旁,见他进来眼睛一亮,“早上好啊。” “早,老师。”谢澜飞快地说道,往自己常坐的位子走去。 好困,昨晚没睡踏实,今天眼皮有点打架。 他低头打了个哈欠,放下包正要坐下,脚步突然一僵。 谢澜猛地回头瞪着讲台前的老马,又有些茫然地扫了眼周围同学。 ——没错啊,都是些见过但不认识的人,没有四班的猫头鹰们,这明明是语文基础教室。 老马坐在讲台桌前笑眯眯地看着谢澜,眼里发光。 谢澜怀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叫“父爱”的东西。 “老师……?” 老马捧起保温杯嘬了一口水,“没事,我就来看看你。” 谢澜:“?” 语文老师的高跟鞋声在外头响起,老马站起来笑道:“市里那个分级考,成绩还在汇总,要礼拜一才能下发。但我听说出了匹大黑马,英中的。” 谢澜皱眉『迷』『惑』,“大黑马?什么意思,闯进批卷组把卷子啃了?成绩没办法正常下发了?” 英中的食堂养马吗?? 老马笑容一僵。 “不是。”老马的脸上写满了震撼,“黑马的意思是突然冲出来的表现优秀的选手,让大家都没想到,或者大家从前不认识。这是个比喻。” 谢澜恍然大悟,“哦,我不太懂这些比喻,下次可以直白点吗?” “好的……我就是有预感黑马可能是你,又听说分数震惊批卷组,所以过来瞅你一眼。”老马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抬手在谢澜肩膀拍了又拍,语重心长道:“好好搞语文,好好搞,数学的事情不用着急,你没问题的。啊,我本来想说我在隔壁等你,算了算了,你就好好搞语文,争取把分数尽快提上来,别被拖后腿。” 谢澜:“好的老师。” 老马捧着保温杯目光涣散地走到门口,语文老师刚好进来,稀奇道:“诶,马老师?是不是走错教室啦?” 老马轻轻叹气,拉过她低声说了几句话。语文老师有些惊讶地瞟了谢澜一眼,“哦好,放心哈,我都当成自己班孩子在带的。” 老马沉点头。 谢澜有点莫其妙,走回座位坐下。 语文课上到一半,谢澜收了条短信。 【亲爱的谢澜 同学:欢迎你加入英中辩论社!辩论社第一次培训活动将于周三晚5点-晚6点开展,活动地点为实验楼303,本次活动内容为新成员破冰分组和辩题讨论,可先行了解辩题——『性』别符号该存在吗?收到确认参加请回1】 谢澜看懂后迅速回了个1 这应该算是他在国内学校参加的第一个学生社团活动,他很珍惜,在本子把议题抄了下来,打算明天抽时间提前准备一下。 午饭时小分队都在讨论今早的视频。 “您这个涨粉速度可太吓人了吧!” 车子明一边嗦粉一边扒着手机,含糊不清地说,“这才几个小时?七万八了!” 戴佑点头,“这就是有实力又有人带,诶,我们找时间庆祝下吧?” 车子明紧接着说,“回头数学分级测试结果出了,肯定有人要请客高烤状元,到时候就一起!” 闷头吃饭的谢澜闻言筷子一顿。 他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车子明,似是随口问道:“次你押谁第一来着?” “豆子!”车子明说,“不过后来我有点后悔,澜啊,你考得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哦豁玩蛋。”王苟幽幽一叹,“没什么感觉的意思就是没感觉到难度,我觉得我被骂了。” 车子明立刻变身复读机,“我觉得我被骂了。” 戴佑笑着跟:“我被骂了。” 一桌人看着于扉,于扉不耐烦地张张嘴,“我……我无语好吧,幼稚死了。” “鲱鱼近暴躁加倍。”车子明小声说,“我严重怀疑他有情况。” 窦晟放下筷子,“何解?” “以前他放学两小时内必失联,睡觉啦。但近我常常半夜起夜还看他亮着,一戳还在线。” 王苟闻言小声问,“你半夜总起夜吗?” 车子明:“……?” “可能得去看看。”王苟一脸忧心,“反正我们村里人是这样的,谁家男娃半夜总起夜,村里人会传,说他——啊啊啊你踩我脚了!” 于扉沉叹一口气,“近是有点心烦,要不下午打场球吧,2v2。” “行。”车子明一口答应,“陪你打球行,但提前说好,让着我。” 于扉皱眉,“你还要不要脸了?” 车子明理直气壮:“不要啊。” 一桌子人都笑倒了,谢澜也没忍住。 下午的生物课『性』价比很高,老师是从生物必修一开始讲,而且谢澜发现生物比他想象中简单,只要记住那些词,剩下的东西都非常好理解。 快下课时,小群里突然震了起来。 - rjjsd:我买到『药』了,正往回走,十分钟。 - 戴佑:好的,我们还在原地。 - rjjsd:你们打电话了吗? - 车子明:打了,他妈在路。 - rjjsd:/ok 谢澜有点懵,问道:怎么了? 很快车子明就回复:可怜的鲱鱼同学把脚崴了,崴得还不轻,人基本不能要了。 谢澜正懵着,窦晟就在群里发了一句:ast(脚腕扭伤) 谢澜这才懂了:伤成什么样? 车子明发了张照片。 才崴没一,脚腕已经通红一片,肿得离谱。 谢澜问:小『操』场么?我下课马过去。 窦晟回道:没那么急,等他妈来接他回去就行了,我先买『药』给他喷一喷止个疼,你你的课。 于扉自己也在群里发了个嗯。 谢澜赶到小『操』场时,窦晟他们还在,于扉妈妈刚刚到了,学校保安也在旁边。 于扉坐在地上有些有气无力,“唉,搞那么大阵仗干嘛啊,我让车子明他们搀我到校门口就好了。” 于扉妈妈手搭在他头上,蹲下轻轻碰了碰他脚腕肿起的地方,“妈妈不放心,扭伤不能『乱』动,你先喷上『药』缓一缓,然后我们慢慢挪出去。” 于扉和他妈妈长得非常像,但气质完全是两个极端。妈妈表娇小柔弱,说话慢声细语,语气也很温柔。 “阿姨,他应该没大事。”车子明在一旁说,“我们刚才帮他试了试,应该就是扭伤,骨头好好的,你不放心就领他去拍个片子,白『药』已经给他喷了。” 于扉妈妈笑起来,“谢谢你,你们几个都在啊?” “嗯,一起打球来着。” 窦晟发现了谢澜,过来低声道:“没事了。” 谢澜瞟着于扉的脚腕,“好像比刚才照片里更肿了。” 窦晟嗯一声,“肯定要继续发一的,等他妈就带他去医院了。” 于扉的妈妈应该是从家里赶过来,套没顾穿,只批了一条羊绒披肩。驼『色』的披肩包裹住娇小的身材,长发披散在后背,她蹲着仔细检查于扉的脚腕。 谢澜看着她,心里很突兀地沉了一下—— 她和肖浪静的气质非常像,温柔内敛,说话声很柔又很稳重,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依赖。穿衣风格也很相似,肖浪静后那段时间就不穿病号服了,她让谢澜从家里拿了自己的衣服来,每天就是这样一件薄绒衫加条披肩,坐在床看书看电影。 于扉坐着等『药』效缓释,他妈妈还在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 “别『摸』了,妈,『摸』秃了。”于扉有点抹不开面地说,“我都快高三了,这么多同学在这呢。” 于扉妈妈笑道:“我想『摸』就『摸』,你管我呢。” 她话是这样说,还是收手,拿起旁边的『药』仔细读说明书。 许久,她叹声气:“儿子,打个球也能崴到脚,近怎么回事啊,妈妈怎么觉得你心不宁的。” 于扉臊眉耷眼地瞅着自己脚腕的大鼓包,“心烦。” “你天天心烦。”于扉妈妈无奈道:“从生下你你就心烦,就没见你乐呵过。” 旁边车子明和王苟用疯狂打对方来憋笑,戴佑也一直勾着唇角,弯腰收拾着地上散『乱』的那些『药』盒说明书什么的。 许久,于扉说,“好像没那么疼了,现在走吧?车开在哪了?” “就在外头,保安小哥尽量让我往里开了,谢谢啊。”于扉妈妈感激地冲保安笑了笑,在车子明架着于扉起身的时候,立刻托住了于扉另一侧身体。 女人看起来瘦瘦小小,但扶着儿子时却很稳。 “去离家近那家医院吧,你们学校附近这个骨科不太行。”她细声询问于扉的意见。 于扉在妈妈面前挺乖,“都行,喷了『药』暂时没那么疼了。” 车子明回头道:“你们别跟着了,我跟阿姨把他弄出去。” 窦晟点头叮嘱:“小心点,看脚下。” “知道了。” 三人慢慢吞吞地往挪,戴佑叹口气,“鲱鱼近是有点暴躁啊,刚才打球也带着火,咱们四个打球,他冲那么猛干什么。” 王苟摇摇头,“不懂。咱把这个杆子给食堂送回去吧?” “哦对,忘了。”戴佑说着随手抄起旁边的不锈钢管往食堂走去,王苟在后头跟。 等人走了,谢澜才闷声问道:“拿那根杆子干什么?” 窦晟无语,“我也不知道,买『药』回来就看见有了,估计车子明那个瓜皮想给于扉diy个拐杖。” “哦。” 谢澜转身往校门的方向走,“回家吧。” 于扉他们三个还在前面不远处,这有点起风,林荫路的梧桐叶沙沙地响着,远处于扉妈妈长发被风吹起,她用一只手不断地扶着头发,不叫发丝被风吹着打到儿子的脸。 赵文瑛其实也很温柔,但她的温柔是藏在唠叨和吐槽之下的,而且经常出差,碰面很,不像于扉妈妈这样,从各个方面都让谢澜一瞬间就想起那个人。 谢澜走着走着又突然想到,戴佑提过他妈妈是初中教师,王苟妈妈在乡下开小卖部,车子明妈妈在外地打工,但也常常邮东西回来。 其实,只有他…… 又一阵风迎面而起,一片鲜亮亮的叶子被风卷着,卷到谢澜面前,在空中打着旋地飞舞。 窦晟娴熟地伸手抓住那片树叶,“赵文瑛女士回来了。” 谢澜停步,偏过头看着他,“现在吗?” “刚刚给我发消息。”窦晟晃了晃手机,“喊我们回家吃饭,还问你吃不吃番茄火锅。” 谢澜顿了顿,“是用番茄下火锅?” 窦晟摇头,“番茄只是底料,你等就知道了,不辣的,特别好吃。” “好。”谢澜说。他抬起头,无声地深吸一口气。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直到于扉和他妈妈的身影在校门口消失了。 “我好像从这个风里嗅到了某人心里酸酸的。”窦晟忽然低声说。 谢澜愣了下,“什么?” 窦晟没立即吭声,过一才说,“我看过肖阿姨年轻时和我妈的合照,确实和鲱鱼妈妈气质有点像。” 谢澜嗯了声,想到车子明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淡淡复道:“是的,我柠檬了。” 窦晟在一旁噗地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很轻,低低的,好像能让空气中的沉消失一些。 谢澜和他并肩走着,又过了一停步低声说,“她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其实我早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只是有时候,很忽然地想起她,逃不掉。” 眼底有些热,于是谢澜看着前方没有回头。 窦晟捏着那枚梧桐叶的叶梗,放在他眼前,轻轻旋转。 鲜亮的绿叶上,叶脉纹路非常清晰,在阳光下绿得通透,仿佛能看见绿叶的生命在流淌。 “你要是想哭可以现在哭,我勉强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窦晟说,“用这片叶子给你遮一下。” 一片叶子能遮什么。 谢澜接过那片梧桐叶,叶梗还留有窦晟指尖的温度,触碰去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勾到了窦晟的手指。 他垂眸看着叶脉,“我只是会有些遗憾。后那天我很慌,一直在哭,忘记了要好好和她说声再见。那声见是在葬礼说的,她已经离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听见。” 窦晟没吭声,他不知道从哪又『摸』了一片叶子出来,比刚才那片稍微黄一些,也一起放在谢澜手心。 许久,窦晟才低声说,“你看过一个童话么。” “嗯?” 窦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只要一个人还停留在活着的人的记忆中,她就不曾真正离开。” “所以,只要你还想她,她就一直在。” 风把窦晟的声音吹得有些淡。 但谢澜听见了,他眸光微动,捏着那两片一绿一黄的叶子,在梧桐树下对着窦晟有片刻的怔忡。 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树叶缝隙,在窦晟白得亮眼的套投下一片片淡金『色』的光斑。让谢澜冷不丁地想起那天在南巷小院的晚,窦晟念的那句诗,又想起两年前在医院里,她那些絮絮的叮咛。 后那天,他确实忘记了要好好说声见。 但他一直拉着她的手说,我想你的,说了很多很多遍。 第33章 起泡酒(第一更)他莫名地觉得有些躁…… 到家时谢澜的眼眶还泛着点红, 但心情轻松了很多,换鞋时还跟窦晟讨论着下一期视频企划。 家里灯火通明,火锅的蒸汽番茄香弥散在整间屋子里。 赵文瑛长发盘, 换了身和窦晟一样材质的家居服。 她刚下的一肉全都夹进谢澜碗里, “澜澜, 多吃。” 窦晟一筷子扑了个空, 捞半天, 捞出一片萝卜。 索然无味。 赵文瑛皱眉道:“你妈放回去!每次煮不软就被你提吃。” 窦晟长叹一声,“那您看看我配吃点?” “你爱吃吃!” 谢澜被照顾的有点不好意思, 身帮忙, 还没站直就被按了下去。 “你吃你的,我听说你习特别刻苦, 回家就好好歇着。” 谢澜愣了愣, “听说?” 赵文瑛解释道:“阿姨没有监视你的意思啊,刚回国, 我担心你不适应, 回来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和你们班主任打过几个电话。” “不会觉得被监视。”谢澜立刻摇头,“只是没到您出差还要和师联系。” “打个电话又不费事。”赵文瑛笑笑, “各科师都很喜欢你,数物不用说了,化生物师都说你聪明, 尤语文师盛赞你认真又可爱,连课堂小考都特别重视, 没考的题都自己写上。” 窦晟在旁边捧着碗笑傻了。 锅蒸的谢澜脸有点发烫。 肖浪静走了两年,他已经不太适应这种坐着听大夸奖的场合。 但他还是含糊地嗯了声,埋下头吃肉。 赵文瑛笑来, “澜澜好可爱哦,哎,我怎生不出你这样的子呢。” “啧。”窦晟放下筷子,“这就没意思了啊,怎还捧一踩一的。” 赵文瑛瞬间变脸,“你我闭嘴,没好意思说你呢,带着澜澜逃晚自习还玩手机!胡师跟我说了,澜澜这孩子必然成材,提就是离你远点!” 窦晟长叹一声,“得,你们聊,我吃我的。” 赵文瑛开了一瓶气泡酒,和一瓶像桃汁似的果汁兑了兑,谢澜道:“尝尝吗?” 谢澜一愣,“未成年……” 瓶口一倾,哗啦啦地倒了大半杯。 “喝一点小酒心情会很放松。”赵文瑛也自己倒了一杯,瞟向窦晟,“你喝不喝?” 窦晟淡定摇头,“喝不过你,酒鬼。” 酒味挺重,但不难下咽,比酒更浓的是桃子味,气泡在嘴里爆开,非常清新。 “挺好喝的。”谢澜连着喝了几口。 窦晟在旁边欲言又止。 赵文瑛酒瓶探过来,谢澜刚喝掉的那两口又补上了。 “喝。都周末了,放松下来好好睡一觉。” 酒瓶刚放下,又是一筷子肉。 谢澜压根吃不过来,只能闷头一边嗯嗯嗯一边快速进食。 莫名地,他蹲在食碗疯狂啃猫粮的梧桐。 桃味气泡酒清甜冰凉,越喝越上瘾,一杯下肚后谢澜真的开始放松了。 心里缭绕的忧伤一丝丝剥离,大脑变得轻飘飘。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尽是桃子的清甜。 赵文瑛一个絮絮地说着话,谢澜正头晕,被窦晟拉了一下。 “没事吧?” 谢澜一懵,“怎了?” “怕你喝多。”窦晟低声说,“这酒后劲大,你不要听她逗你,她自己千杯不倒,酒桌上都练出来了。” 谢澜奇怪地看着窦晟。 他没觉得酒劲大,他就是觉得很放松。 “不可以在背后说你妈妈。”他皱眉道。 窦晟:“……好的。” 吃完饭捡完碗,谢澜回屋躺在床上,感觉有点转。 床垫忽悠一下,梧桐从下边跳了上来,冲他喵呜喵呜地叫。 “嘘——”谢澜在它鼻尖上点了点,“窦晟,闭嘴。” 小猫安静了。 谢澜又躺回床上,他觉得胸口开始有点热,那股热劲冲脑门。 他看着天花板沉思了一会后,“你和窦晟一般晚上几点交换身份?” 梧桐跳到枕头旁边,冷漠地盯着他。 “你也开始盯了,不愧是四班的。”谢澜感慨,翻个身戳戳小猫的肚皮,又提高声音吓唬他,“窦晟!” 房门忽然被推开,窦晟脑袋探进来,“叫我?” 谢澜吓一跳。 他一脸无辜茫然,“没有啊。” “我听见你……算了。”窦晟犹豫道:“你真的没事吧?我真觉得你有点喝飘了啊。” 谢澜两颊红红,头发在床上滚得有些『乱』,盯着窦晟不吭声。 他只是觉得脑子里有些轻飘飘又有些混沌,很复杂的一种验。 许久,他忽然道:“新视频怎样了?” “新视频?”窦晟一怔,本能地掏出手机戳了戳,“70万播放了,噢对,你已经18万粉了,我估计就这两天你至能有……” 谢澜皱眉,“不要算这些数了我头好大,我就是说,视频只要好好做,粉丝就快乐,你也快乐,像这次的设投稿,还有之那个方言烧烤,都是很好的证明。” 窦晟点点头认可,犹豫下又低声说,“是方言串烧。” “唉,别再教我这些比喻句了。”谢澜脸很热,倒在床上『揉』『揉』脸颊,长叹一口气,“我真得听不懂啊。” 酒醉后世界变得很安静,房顶、家具、地板,那些线条有自己的法,在视野里欢快地跳动。 谢澜听见窦晟低低的笑声,很轻很低,像在他心上挠痒痒。 他又一下子坐来,“我来了,你的视频tag『乱』打,很吃亏。” “唔?”窦晟在他旁边坐下,“那请辈指教我一下吧。” 两挨得很近,谢澜在他脸上聚焦了半天,“辈……算不上,我就是有一个,有一个……” 窦晟轻声替他说,“外网三百万粉丝的朋友。” 谢澜一点头,“对,就是他。” 窦晟勾勾唇角,“他看我视频了?怎说?” 谢澜眼睛瞟着空气中的一点,努力思考,定了好一会才说道:“他觉得你的视频很好,很有法,镜头语言也不错,他希望你做视频开心,不要在意太多。” 屋里微妙地安静了一会。 谢澜说完话没听到回音,扭头困『惑』地瞅着窦晟,“你有疑吗?” 醉意之下,他觉得对面那双黑眸很深邃,又有些温柔。 谢澜被窦晟看了好一会,才见窦晟收回视线,低声道:“没有疑,辈说的都对。” 谢澜长出一口气,胳膊搭着窦晟的肩膀,脑门也埋了上去。 窦晟的肩膀一僵,谢澜脑门顶着他的锁骨,能感受到他呼吸的伏,薄薄的皮肤下,年年轻的生命鲜活贲张。 谢澜莫名觉得有些躁。 “我有一点点晕。”他低声说,“赵姨的酒到底多度啊。” 窦晟嗯了声,“她兑的是家酿果酒,度数难说。” “家酿是。”谢澜低低道:“niang?怎写?” 窦晟没再解释,只抬手拢了一他的头发,“困了就睡觉吧。” “好。”谢澜冷静地请求道:“你能我送回房间吗?我可以你两个币。” 窦晟:“……” 谢澜昏昏沉沉的,感觉有拢着他后脑勺,他放平,头落在枕头上。 梧桐从脑袋上方踩着枕头路过,从床的一侧到另一侧,小手一揣卧下。 谢澜晕晕乎乎中,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说,“他就交你了啊。” 那个声音像在对着他,又像在对着边上趴着的猫。 谢澜闭着眼睛拍拍猫头,“大猫,别吵。” 片刻后,从门口透进来的光缓缓消失,屋里归于幽静漆黑,一个脚步声远去。 谢澜梦到了肖浪静。 但这次不是在病床,是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撞破了脑门,肖浪静强行他别上发卡,还带着他去逛公园。 他很不乐意,站在松树下被要求笑一笑时,也一脸不爽地盯着镜头。 他讨厌发卡,更讨厌路过的笑着夸他lovely。 肖浪静拍好照片,爱不释手,还用中文跟他说,“太可爱了,妈妈要发妈妈的朋友看看,她也生了个子,据说很淘气。” 小时候的谢澜连淘气都听不懂,只是继续生闷气。他气呼呼地走在边,肖浪静举着一个冰淇淋跟在后边。 梦醒时分,谢澜坐愣了好一会。 肖浪静一走也带走了他做梦的能力,这两年他最多只梦到过离别时的病床。但自从回国,千奇百怪的梦隔三差五,这一次,是两年来头一回梦到没有生病时的妈妈。 酒劲散了,头有些沉,但意识却很清醒。 谢澜茫然发了会呆,又捞手机无意识地刷着。 02:18。 他大致翻了翻b站,又随手戳开推特。 qzfxr的聊天框日常在顶端,亮着一个红『色』的数字2,时间是两小时。 谢澜点开。 qzfxr:实我也能到,你离开两年一定是有原因的,辛苦了。 qzfxr:还有,如果不回来了也无妨。做嘛,向看,快乐就好了。 谢澜对着手机呆了一会,心里有丝说不出的滋味。 他缓缓打了一行字“可能还是会回去的”,顿了顿,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确实不大回去了。 回国,换平台,改变视频类型,尝试新的、没挑战过的内容。 这些才能他从那种昏沉死寂的状态中拖出来,而且最码,他先陪窦晟好好视频做下去,看窦晟拿一次百大。 谢澜叹口气,掀开被子下地找水喝。 他开了门,才发现窦晟房门虚掩着,黑暗中只透出电脑屏幕的光,他推开门的一瞬,窦晟关掉了网页。 红配『色』的页面,有点像youtube。 谢澜愣了下,“你也会看youtube?怎突然熬夜啊。” 窦晟摘下耳机,“酒醒了?” “噢。”谢澜一阵窒息,“我没干奇怪的事吧。” 窦晟闻言笑笑,“没有,就跟我说讲了讲你那个三百万粉的朋友,说他做视频都好好打tag。” 谢澜这才松一口气,“嗯。我接个水,你看你的吧。” 他说着转身离开,自然而然地窦晟的房门带上。 关门时才发现,窦晟今天的牌子好像翻错面了,都半夜了,还是“营业中,先投币再敲门”。 他随手帮窦晟翻到结束营业,忽然,又推门进去。 窦晟刚好关掉电脑,“怎了?” “没怎。”谢澜垂眸看着水杯中的『液』面,“我就是忽然来,下午你说的话。” 窦晟停顿住,身看着他。 “谢谢。”谢澜低低道:“也不能说放下,就是忽然觉得真的可以往走了。” “而且,我有梦到她。” 第34章 数学大王(第二更)好厉害啊二猫教…… 一场梦, 如同一场无声的和解。 谢澜突然间觉得轻松了,写作文戴着耳机听首op的那种轻松。 礼拜晚自习,教室里日常人仰马翻。 扉脚上缠着篮球一样大小的绷带套, 靠车子明和戴佑一左一右地搀回座位。车子明撑着谢澜的桌子喘了一会, 低声道:“刚才路过排, 看刘一璇圈红啊, 像刚哭完。” 刚坐的扉闻言皱眉, “哪来那么多闲心观察别人。” “也观察你了不!”车子明吼得脸红脖子粗,“也发现你的暴躁随着春去夏来超级加倍, 但你他妈的跟说吗?你不说!” 扉冷笑, “难道她跟你说什么?” 车子明一呆。 谢澜被吵得有点脑壳疼,放下写到一半的议论文《追求》, 抬头往边瞟了。 刘一璇正和董水晶商量事情, 神情看起来挺正常的,但圈确实有红。 戴佑低声说, “她被黑惨了。” 谢澜问道:“黑?” “就是网络暴力, 被人没事找事追着骂。上周她有个春日宅舞视频上了首页,涨了快十万粉,可惹人红了吧。”戴佑顿了顿, “但这事已经解决了,顺利得离谱,先是大量路人打抱不平, 而后黑她最狠的那个直接道歉,甚至一度怀疑她花钱买了公关。” 谢澜勉强听懂, “那为什么还哭?” 戴佑想了想,“小姑娘心承受力弱吧,她跟豆子不一样, 来就是个为爱发电的小up,经不起太多事,今看她动态说要无限期停更调整状态。” 扉扭头对戴佑不耐烦道:“怎么之没见你这么八卦?” “这就叫八卦了?”戴佑愣了愣,“你最近火气也太大了吧?” 扉心烦地飞快翻书,“总之别杵在这挡光,影响脚痊愈。” 戴佑:“?” 等人消停了,谢澜才掏出他写视频企划的子。 【第1期投稿,初夏梧桐音乐会,直播+视频】 下边参演列表里,竹笛那一栏是刘一璇,括号里写着待邀请。 他有点无语,这个企划做了几,选址、编曲做了,就差邀请班级里会乐器的同学,结果刘一璇这就要无限期停更。 窦晟忽然在旁边戳了戳他。 谢澜把子合上,“怎么了?” “发现粉丝们扭曲了d和e的意,他们竟然说们是大猫和二猫。”窦晟把手机伸过来给他看了,“淡漠非常不服,恶魔你说呢?” 谢澜:“……” 人设视频的评论区下边有人问,e是什么意。 楼中楼没有一点点犹豫,先解释谢澜首次直播时窦晟叫他二猫,又献出了早就被更名为《大猫拐二猫的千层套路》视频链接,马甲被扒了个精光。 但或许是和窦晟认识久了,谢澜脸皮厚度日俱增。 他面无表情收回视线,“你别说,还真和大猫二猫撞上了,你粉丝挺会联想。” 窦晟:“……” 谢澜埋头继续写作文,“反正只是个分分的恶魔罢了,你呢?” 窦晟沉默片刻,“那也只继续不情不愿地淡漠。” 谢澜把不熟练的大字收进稿纸小小的格子,无意识地挑起唇角。 晚自习铃响的一瞬,后门有人突然喊了句,“数学分级绩出了!” 油锅瞬间炸了。 “卧槽!!” “不是说周一发吗?” “这么突然!” “有人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老马踏入教室的一瞬,众鸮又各自钻回座位,板板正正地收起翅膀。 谢澜瞟一讲台桌,拽过窦晟桌上的《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习题详解》,和自己那摞一起,挡住了写作文的手。 老马手上捏着轻飘飘一小沓纸,巴掌大小,用回形针别着。 他踏上讲台,一字一字清晰道:“数学分级名次出了,手上是七张通往省训营的门票。” “七张。”车子明小声说,“同桌快算算,这是多还是少?” 鲱鱼撇撇嘴,“五校竞争十个,你自己算。” 董水晶举手问,“七张全是咱们班的吗?全科a也有二十个参赛的。” 老马笑笑,“全科a也有张票,英中一共九张。” 班里又炸了一次,车子明振臂高呼:“们他妈牛『逼』!!” 老马也笑得满面春风,“先给大家汇报下整体情况,今年一共250人参加考试,满分360,平均分237,中位数202。十名卡到281,这条线以上的同学考得是真的不错。” 谢澜迅速心算了下。 平均分比中位数高了十多,说明高百分比的人绩拉开了绝对差距。 “分级分级,试卷设计的目的就是把程度的参差拉大,所以没考的同学也不要负量,物竞赛、自主招生等还有机会。”老马笑笑,“就这七张票,直接念吧,不吊着大家了。” 教室里讨论声停,猫头鹰们大气不敢喘,屋里静到让人怀疑自己耳朵。 笔尖划在纸上的声音忽然显得有点突兀,谢澜默默放下笔,惋惜地看着刚写的精妙绝伦的排比句——追求,是作家的笔迹,是音乐家的曲谱,是up主的一键连。 老马道:“按从后往的顺序一张张念。” “董水晶282,全市29。扉294,全市23。戴佑294,并列23。车子明,299,全市19……” 念到名字的纷纷松了口气,车子明痛心疾首道:“差一点就300!” 老马笑笑,“已经高了,上一届的分级考,全市第一才320,第十名就卡到300了。” “王苟318,全市第六。” 车子明扭头低声说,“狗子牛『逼』!” 王苟有点不意,抓了抓板寸头,“谢谢老师。” “你应得的。”老马笑笑,手上还有最后张纸,他把张纸错开挨个看了看,笑着叹气。 戴佑说,“还有窦晟和谢澜。” 老马笑,“对,还有他俩。” 教室里又归死寂了。 谢澜发现这群猫头鹰有闭气神功,但凡宣布点消息,他们一分钟闭气十回。 老马把其中一张票看了半,“唉,窦晟。” 窦晟的圆珠笔在食指和中指间转了个花,“干脆点吧老师,数学考不过谢澜,知道。” 谢澜闻言一愣,正偷偷『摸』『摸』完善排比句的笔顿在作文纸上。 他有点惊讶窦晟会这么说。 老马沉默片刻,又把那张票调换了一下位置,来来回回地看。 过半,他才对窦晟说,“放在以你这分乐坏了……哎,也还行吧,已经比去年第一有质的领先了。窦晟全市第二,348,有一道证明题证错了。” 话音一落,窦晟只是勾勾唇角,班群里直接炸了。 猫头鹰们表面乖巧,手在桌子底下摁着手机。 -348第二??? -这和考的是同一个数学分级吗? -这种考试到将近满分就离谱! -所以谢澜多少…… -已经开始麻了…… 老马深吸一口气,“谢澜354,错了半道计算,全市第一。” 语落,满堂寂静,老马又补充道:“你错的那一问,咱班没人错。” 谢澜幽幽道:“那道叉叉测量题长达百多字、根不应该存在在数学卷子上。” 车子明傻张着大嘴回头瞅他,“叉叉是啥?” 谢澜叹口气。 窦晟在旁边转着笔想了半,“悬崖?” 谢澜:“也许吧。” 实不相瞒,那道题他用笔一道竖一道竖地划线断句,断到最后还是不对,愤怒之下在空白处写了五个字:看不懂题。 老马点点头,又看了半那张入营单,说道:“甭管你别的科什么样,省训营必须参加,十月份竞赛考,要什么有什么,懂么。” 谢澜只是嗯了声。 整个晚自习,班群就没间断过。 猫头鹰表情包刷屏刷了一种精神毒害,谢澜后来干脆把群屏蔽了,继续闷头写他的语文作文。 直到放学,八百字刚刚写到六百,他这一生积攒的所有论据已耗尽,阴郁的脸上写着完蛋个字。 教室里还在激烈地讨论分级考试结果,谢澜拎着书包刚起立,车子明就回头在他面扑扑袖子,怪声道:“奴才——小车子!” 王苟丢下一个椅垫,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奴才小狗子!” 二人齐声道:“参见数学大王!” 谢澜:“?” 边上女生笑得差点把桌子掀了,连刘一璇勾了勾嘴角。 车子明起立道:“这么多年啊,啧啧啧,他妈终看见一个吊打窦晟的人,虽然要请客高烤状元了,但讲真,你知道刻的心情有多么爽吗?这是自由的感觉,这是幸福的声音,这是光辉的岁月啊!” 谢澜愣了一会,戳开手机备忘录说道:“最后那个排比句,再说一遍吗?” 车子明舌头一闪,“啊?” 窦晟在后头乐的咳嗽了声,“这句不用摘抄,狗屁不通。” 车子明瞪,“嘿,你让人虐了也不上火?还挺乐呵?” 窦晟不止不上火,简直乐滋滋,往出走的时候甚至还吹了声口哨。 一行人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戴佑走着走着也回头感慨道:“谢澜这分是真的恐怖,细恐极。就错半道看不懂的题意味着什么?这种分级考竟然没触到他的上限。” 窦晟手揣在外套口袋里,黑眸中衔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嗯,也知道他强,但没想到到这个地步吧。实话实说,这张卷子只错一道证明,觉得到现阶段的极限了。输得心服口服。” 他最后一句话是瞟着谢澜说的,谢澜回以幽幽一瞟,总觉得这家伙果断认输背后必有阴谋。 果然,一行人拐过教学楼侧面,他忽然觉得背上一沉,窦晟胳膊圈上来,头往他肩膀上一压,下巴颏刚抵在平日抵小提琴的锁骨附近。 『色』黑沉,路灯昏黄,将地上重叠在一起的道影子拉得长。 窦晟微微偏过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厉害啊二猫,教教你是怎么考的。” 他说话时气喷在谢澜领口,谢澜蓦然一僵。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脊梁一直爬到头顶,过电一样。 第35章 光芒是他带来的风 “猫, 教教吧。” 谢澜觉有人在他脑袋里轰炸。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他想迅速逃离这个轰炸区,但做不, 因为□□就挂在他身。 他焦虑道:“起来啊, 你没长骨头吗?” 语落, 肩上轻了一下, 窦晟直起来了。 他正要松口气, 却不料那家伙换个角度,又脑门抵了上来。 声音闷在他肩头道:“数学王位被夺, 的心好痛, 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谢澜停顿片刻,“没看出来。” “唉。” 某人埋在他身上深深一叹, “豆子低落, 豆子瘪了。” 前边的戴佑回过头,一脸被雷轰过, “你可轻点『骚』吧, 人家考的比你高你就这搞人家?” 车子明跟着批判,“天理难容,令人不齿!” “同意。”王苟严肃点头, “恩人,咱不能这样。” 窦晟枕着谢澜嗤了一声,“这是市第一第之的交易, 庸人勿扰。” 三人脸『色』俱是一木,沉默两秒, 同时冲着谢澜背翻了个白眼。 ,世界名画。 一伙女生从旁边快速经过,一边嘻笑一边频频回头。 谢澜浑身的『毛』孔都炸开, 僵硬地往前迈步,“起来,快点。” 窦晟幽幽叹气,“可你情绪低落的时候瘫在身上,都没有抛弃你。” 谢澜一愣,“什时候?” “就昨晚啊,喝醉了瘫在身上唧唧歪歪,替你那三百万粉丝的朋友对谆谆教导。”窦晟在他肩膀上动了动,声说,“做人是不是要公平?没跑,你也不能跑。” 谢澜自闭了。 窦晟就是离谱的代言人,平时一副高冷淡漠漫不经心的样子,熟络就能赖皮这种地步。 谢澜心『乱』如麻,一会琢磨窦晟,一会又忍不住担心昨晚有没有说漏嘴。 不过看窦晟在的反应,应该是没听什不该听的东西。 从教学楼宿舍,几分钟的路仿佛走了一万年。回宿舍某人终于独立行走,叹气幽幽道:“没有人讲题,好可怜啊,还要自己努力纠错。” 他说着瞅瞅谢澜,又长叹一声,“原来学渣的苦闷是如此沉痛,怪不适应的。” 戴佑的白眼已经翻不回来了,王苟也差不,两人一起拿着洗漱盆出门,仿佛一对丧尸出街。 谢澜面无表情坐在桌前写作,写了几笔,又忍不住偷偷瞟向旁边。 窦晟估计是知道哪道题证错,随手扯了一张纸原题默写下来,又唰唰唰几笔复原出几何图形,开始重新找辅助线。 闹归闹,他敛起笑容立刻就能学起来。他学习时不像别人那样端端正正坐着,而是侧着身,一条腿踩着两床之的栏杆,纸垫在腿上,转一会笔写下一行式子,反复循环。 没久,窦晟草纸拍在桌上,刷刷刷写下最几行,纸一团扔进垃圾桶。 谢澜惊道:“放弃了?” “是那放弃的人吗,做出来了。”窦晟笑盈盈,“之前连错辅助线,这回肯定对。” 他说着仰在椅子上抻了个力以赴的懒腰,白衬衫扽起,『露』出劲瘦紧实的皮肤。 “可以继续刷b站了,好耶。” 谢澜一边写作一边无语。 窦晟活着的意义仿佛就是刷b站。 没过一会,某人的长腿又伸过来,在他凳子秤上蹬了蹬。 “诶诶。” 谢澜头也不抬道:“又干嘛。” 窦晟举起手机,“人设视频这波热度过了,你一波圈粉十万,猫,不愧是你。” 谢澜刚好写完作最一句话,凑够八百字,认认画了个圆圆的句号。 “绝数都是你粉丝的支持吧。”他说着,也戳开b站主页看了眼。 私信爆炸,和youtube更新期收的那些消息差不,有赞美,有树洞,个别阴阳怪气,还有广告邀请。 谢澜指尖飞快划过列表,忽然定格在某处。 “爱吃饭的rx”也来私信了,还一发就三条。 谢澜冷静地盯了一会那个头像,点开。 -hi~~ -看发了什好东西!冉冉升起的音乐区新星up竟然一直关注着! -看你的列表顺序,是你第一个关注的up,天!呐! 谢澜对着满屏喷薄而出的热情和自信,沉默了足有一分钟。 而他抬起手指,轻轻地,点了下返回。 呵,和某人鸡犬为『奸』的家伙。 谢澜往下刷了一会,音乐区有好来打招呼的up,up开门山直接交流,up一般会先发上一段赞美,再心翼翼地留下链接求互fo。 谢澜礼貌地发了谢谢,然挨个给出友情关注。 窦晟拿着洗漱用品从边路过,“赶紧想想下一期做什。” 谢澜说,“想策划一场草地音乐会,以初夏梧桐为主题,找班里同学们一起演出。” “室外的?”窦晟眼睛一亮,“可以啊,节目单搞长点,先直播,再剪视频。” 谢澜点头,“也这计划,但得等刘一璇心情好点。班里会乐器的同学不,这两天一个一个戳问问,” 窦晟笑得眼睛弯弯,“的两个月钢琴水平可能不行,那就负责装点画面吧。” 谢澜闻言回头幽幽道:“你可以负责出演人绝帅的部分。” 窦晟伸手在他眼前捏了个清脆的响指,“知己!” 谢澜:“……” 窦晟出门前又随口道:“但你得尽快这波粉丝拉住,最近直播刷刷存在吧。” “还是算了。”谢澜下意识摇头,“琴都不在学校,直播有什好看的。” 走廊外传来窦晟懒洋洋的回答,“你就坐在镜头里就挺好看的。” 谢澜继续往下滑着私信,随手戳开几条,粉丝几乎都在喊他直播日常。 合理怀疑,窦晟的脑回路集成了b站台数据库。 微信忽然一震。 郭锐泽发来了一整屏叹号—— -的老天爷,354!! -您还是个人?? -您们班炸了,们老师是批卷组的,在整个附中高都知道你恃才傲物,敢在卷子上直接叫嚣。 谢澜“恃才傲物”复制词典里查了一下。 [shi bsp; ao wu]:指仗着自己的才能而骄傲自。 他愣了愣,又“叫嚣”复制词典里:[jiao xiao]指嚣张地叫喊。 谢澜一头雾水地回复道:没有叫嚣,是的看不懂题。 -扯淡吧?悬崖测量那道题是第一部分的,你能看不懂?明明是不满数学题啰嗦,说实在的们也神烦这种题,但你直接叫嚣出题组也草了。 谢澜对着屏幕有些犹豫。 起初他排斥直接说自己中不好,因为怕被追问。但来出丑次数了,身边的人又都善意,他渐渐地好像也无所谓了。 谢澜: -只是表达自己的实受。 -是一个不合格的中国人,有时候看不懂中。 郭锐泽: -………你再骂! -想在这些话给老师看看。 -如果能他气昏他就不会怼们考得差了。 谢澜麻了。 他耐着心一个字一个字打道:不是,的意思是说,中水平的差。是国外回来的,刚回国不一个月。 对方这次沉寂了许久才回复—— -哦这样啊……那知道了,抱歉抱歉。 -但刚才那句已经被班传遍了,他们在拒绝听你狡辩,嗯嗯嗯嗯。 谢澜:?? 这都什人啊。 生活不易,帅哥无语。 这个周回来,谢澜明显地觉自己“出名”了。 一起食堂吃中饭时,排在前面的人会回头瞅他,有的会交头接耳,极个别还会过来搭话。 “佬,数学平时也就十分,想问你是吃什长的啊?” “谢澜,也学提琴,有空一起玩玩?” …… 而窦晟就像个勤勤恳恳的杀毒软件,每次都在谢澜尴尬前就冷脸开怼。 “数学十分,你不惦记数学,反而惦记数学考得好的人?那只能说幸亏高中不考逻辑。” “那咱们还一起学数理化呢,一起玩也带上?还敢说行?你脸皮材质比还好,佩服佩服。” …… 人绝帅窦面冷嘴毒,张嘴就怼,不人怼目光涣散决不罢休。 谢澜虽然心有不忍,但出于对过度关注的恐惧,还是选择站在面装死了。 但他是的觉得心里有点不安生。 下午体育课前刚预报了周三中午会直播写写作业,董水晶就故意板着脸过来说:“天中午留教室的话要提前找申请假条!” 谢澜立刻点头,“好的,记着。” 董水晶绷不住笑起来,“你最近好火啊,这两天有好几个别班的女生托要微信,长得帅能招女生,数学好也能,有才艺也能,你都占了!” 一旁窦晟立刻说,“请捂好他的微信号不要走漏,保护班级吉祥物人人有责。” 董水晶点点头,“那当然知道,找要你号的还吗?什时候给出过?” 窦晟笑道:“谢了。” 董水晶走了,谢澜才深深叹一声气,摊开刚刚发下来的作卷。 《追求》这篇作他花了心思写,结果还行,60分满的作拿了24,虽然肯定有老秦的情施舍,但对比之前肯定还是进步了。 老秦还给他写了一串长长的评语:“本情挚,主题也算没跑,但论据里有一半跟主旨不合,剩下一半又过于接地气,比如up主追求一键三连绝对不应该出在高考作里。老师发你也在b站开了个号,跟窦晟玩玩可以,但千万别耽误学习,尤其是语,唉。” 一个写的“唉”字,透『露』出一丝丝老师的疲惫。 “怎啦?” 窦晟凑过来提起他的手指他挡着分数的手拉开,啧一声,“十啊,这不是进步吗?甚至开始幻想你期中考试语突破个五六十了。” 谢澜闷声道:“不是因为作,就是觉得最近有点引人注意。数学也就算了,做up的事情老师和同学都知道。” 他确实也曾是天之骄子,但这两年淡久了,有点不适应。 谢澜低头准备看看老秦圈出的那些不合适的论据,窦晟却抬手捂着他的脑门他往掰了掰,笑道:“你知道这叫什?” 谢澜拍开他的手,“叫什?” “叫是金子总会发光。”窦晟笑盈盈地捏着硬币玩,“侠,你已经向前看了,不要再隐藏自己的光芒。纸不包火,纱不遮光,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你妈妈,你也得燃啊。” 谢澜消化了一会,“怎燃?” 窦晟笑着说,“想做什就做什,能做好就做好,你管别人关不关注呢。” 体育课时天气晴朗,令人心情非常舒畅。 车子明脚伤上不了球场,十班的人抱着球在场边等了半天,还是没逮出一个能替他的人。 温子森满头汗,吆喝道:“这样不行啊,鲱鱼这脚万一好的慢,下个月正式比赛咱班也凑不齐?” 董水晶叹气,“女男,男生本来也没剩下几个。” 温子森急得左顾右盼,突然瞟场边运球的陈舸,眼睛一亮,冲十班喊道:“要不篮球赛先陈舸还给们?” 陈舸动作一顿,没有情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草哥叼着草乐,“你们这帮学习好的也踏马废物了,打个球都凑不齐人,打个训练赛还能来竞争对手班借人的?” 话音落,十班那头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笑声。 谢澜往周围看了眼,于扉表情不好看,要上场的几名队员也人人眉头紧皱。 唯有窦晟日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球,神『色』淡漠,甚至在两班人吵吵嚷嚷时仰头对着空气发了会呆,片刻,张嘴打个长长的哈欠。 “还打不?”他气死人不偿命地问道:“要是组不够人,准备买个冰淇淋玩会手机。” 温子森:“……” 谢澜脑子里没想,走上前淡淡道:“上吧。” 人群中忽然寂静了片刻。 窦晟漫不经心的神情亦是一顿,有些怔忡地回头看着他。 王苟瞪眼,“你能打球?” 谢澜嗯了声,脱下外套扔给于扉,只穿着件纯白的t恤。 年瘦得有些单薄,但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他神『色』淡然,随手接过体育老师抛来热身的球运了两下,画面竟十分和谐。 谢澜身体耐力不行,但爆发力不错,之前都是赛点时上场打一波快攻。 他对温子森解释道:“挺久没打了,但肯定能上,以前在英国打过校赛。” 温子森当场下巴脱臼。 下午的风慵懒而和煦,明媚的阳光一层一层吹拂开,扫过每个人的面颊。 谢澜看窦晟站在不远处冲他笑,无声而明朗,让他冷不丁回想起刚才在教室里那句轻轻的“不要再隐藏你自己。” “来吧。”谢澜轻轻活动着手腕,“可以直接拿于扉的位置,给窦晟送球。” 这节体育课上的有点神奇。 蹲在场边吹哨的体育老师发,四班这个勉强凑齐人的阵容却打得出乎意料地好。窦晟跟上次练习赛状态完不同,像是扒下了一层懒洋洋的皮,场奔跑如风,连飞扬的头发丝都带着一股朝气。而第一次上场的谢澜控球节奏稳,观察力强,好几次独自运球绕开包夹直抵内线,起跳回传,窦晟在外线起跳,潇洒地将球送入篮筐。 谢澜和窦晟这条快攻线完不像第一次合作,默契得无可击破。十分钟过,四班已经领先了六个球。 十班急了,草哥飞快叫停讨论一次,改变策略,两个人盯死谢澜,陈舸机动,一定要断掉谢澜和窦晟这条快攻。 然而谢澜打起球来就像做数学题一样较,进攻机会受阻他就盯篮板,不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篮球在他眼中转动,那些弧线仿佛也有坐标,能让他准确预测是否会撞筐回弹,提前跑位拦截。 “窦晟!”谢澜抢下一记篮板,在身两人的追赶中匆忙送球,喊了一声。 窦晟回应道:“听!”在远处甩开陈舸阻截,纵身向前一扑将球勾手,借转身平衡重心,踉跄两步站稳,转身跑向外线。 “三分!”场边温子森叫,“豆子!三分!!” 窦晟身轻如燕,线外轻踮脚尖起跳,手腕温柔地将球抛出,球却进得无比霸道,冲刷篮网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 内线下,谢澜手撑着膝盖,轻轻喘着气。 久不打球,他听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狂跳,浑身热得要命,那股热劲一直冲脸颊,躁,又爽。 练习赛结束还有五分钟。 窦晟向空中竖起一根手指,不等他喂球,开始主动带节奏。 两个卫互换了角『色』, “谢澜,接着!”窦晟抢下一个篮板。 谢澜接球,陈舸和十班中锋迅速包上来,一米九的中锋几乎他围了个严严实实,他尝试突破几次都受阻,只能背身保护运球,过一会左脚轻轻一动,人却扭腰带球向右突围,中锋被他假动作骗过,然而陈舸还是死死地咬着他。 陈舸打球不拼,但有技巧。他出手果断,断球准,是个不容忽视的对手。 正面对上陈舸,那双锐利冷淡的眼眸更让人惊心。 谢澜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但他对上那双眸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正犹豫,却陈舸瞬出手向他手中的球切! 电光石火,身体先于脑做出反应,谢澜指尖勾着球背转身勉强闪躲,陈舸的手在篮球旁滑过,而谢澜带球直接冲线,在身数人的追赶下飞跑,勉强上篮。 哐啷! 得分。 呼、呼、呼——谢澜跑回己方内线,喘得愈发厉害。 久不打了,的累。体力迅速耗竭,人就变成了废物。果然还是提琴和数学那些静静的活动更适合帅哥。 他抬起手腕抹了汗,瞟一眼场下时,还有最半分钟,优势。 然而王苟又一次拿了球,他在窦晟和谢澜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出手将球抛给身边无人防守的谢澜。 嘭。 谢澜本能地接住球,而懵了一秒。 还来? 让让吧,让让又能怎样。 但场下似乎因为这最一个球掀起一阵高|『潮』,欢呼声不断,四班女生一个个放下矜持抻着脖子喊他的名字。 “谢澜!!谢澜!!!” 车子明吼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澜给爷冲!!” 谢澜脑有些缺氧的空白,看着对面不断向他跑来的人,听着两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眼前忽然浮了那篇《雨巷》里的字。 彳亍。 他半半演地运着球,勉强往前跑了几步。 陈舸又带领着十班那个一米九的中锋围了上来。 谢澜一阵窒息,一边在包夹下运球一边在心里数秒,盼望着那一声解脱的哨响。 “谢澜破防!!”远处的王苟帮不上忙,只能声嘶力竭地吼,“破防啊!!” 谢澜耳朵都被震得要聋了,但他心跳如雷,面前两座山,他压得死死的。 倒数十秒,球再不出手就要被吹哨。 陈舸抓住了谢澜紧张的这个节骨眼,果断出手断球,中锋替他扰『乱』视线,谢澜正要无力放弃,忽然听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身靠近。 不,与其说是听,不如说是觉。 他觉窦晟来了。 一只修长的手伸进错『乱』的战局,从他手下球勾走,临走时指还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交给。”窦晟擦过时在他耳边低声道。 校园里忽然起了一阵风,从四面八方吹过,一旁林荫路上的梧桐沙沙地响。 窦晟单手运球,连续两个背身闪过防守的人,如行云流水般闯入对方篮下,轻盈起跳。 那些蓬松的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地晃动,唰——,篮球冲刷着篮网得分,橙『色』的弧线在篮网不断地旋转,像一只轻快的圆舞曲。 窦晟比篮球先一步落地,往场边上跑了两步,喘着气。 年的胸膛轻轻起伏着,掩映在『操』场边的梧桐树在风里掉下了一片叶子,在他头顶打着转。窦晟仿佛有所知,抬手从空中截获,将叶片摊在掌心。 他转身找谢澜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笑着,又心翼翼地将手心的树叶托起嘴边,朝谢澜轻轻一吹。 呼—— 第36章 成语直播汉语言优美有力博大精深…… 片叶子在窦晟心里轻轻打着颤。 下午阳光正烈, 谢澜穿着简单清爽的白t,和周遭白亮的背景好似些融合,但只他轻轻一下, 道轮廓又变得分明。 窦晟把梧桐叶托起——果只盯着附近空气中的一点, 这片叶子就很近, 连叶脉都根根分明, 而远处的谢澜则失焦般模糊, 只在视野里留下一个好看的影子。 这样的构图,是他曾经每天都会看见的。 当年, 个人会在幕布上投影一片水波或光纹, 他站在投影仪幕布之间,拉琴的影子降临在水波光纹之上, 远远地, 缥缈又清晰。近镜头处的小木桌上永远放着一片梧桐,窦晟时会专注地盯着道影子推拉琴弓, 时只是一根一根数着叶片上的纹路。 hblood拉到高|『潮』时, 片安静的叶子偶尔会轻轻颤抖,仿佛它也激到颤栗。 睡不着的日子里,和自己、和生活撕破脸反复拉扯的日子里, 他每晚听着谢澜的提琴入睡。机后台统计youtube成为每日运行时间最长的app,而每一首曲子,他都熟悉到听着声音闭上眼, 就能在脑海中忆起谢澜细节的,臂扬起的圆弧, 身体摆的幅度。 后来,窦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但个陪伴却在软件上消失了。 其实他和谢澜真人没认识太久。最初他确实觉得谢澜这人别别扭扭的点可爱, 母亲离世独自国,又点惹人怜。但他从未想过,这个突然天降的人是他消失已久的初心。 谢澜生病发烧时的头脑一热,却也是他心中的轩然大波。 比分宣读完毕,场上各选散了。 谢澜透支体力后浑身难受,胳膊和腿都不受支配了,他『色』恹恹地走过来对窦晟道:“猫头鹰们真的好上进,练习赛也这么大叫声。” 窦晟好像正发呆,听他说话过随把片叶子揣进裤兜,“用‘这么高呼声’比较合适。叫声是一种表面的行为,你想表达的是大家很想赢吧?” “哦。”谢澜拧开一瓶矿泉水叹气道:“抱歉,中文系统在过度运后崩溃了。” 车子明他们跑过来,谢澜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咚就挨了一拳。 不怎么疼,但他被打懵了。 车子明怒吼:“澜啊太牛『逼』了!” 窦晟皱眉伸把他往远处推了推,“少整你套野人行径,保持一臂距离。” “我□□发现你和病一样。”车子明又给窦晟一拳,“这是胜利者的仪式感,咱们的传统不就是这个么?” 窦晟淡淡一撇嘴,“新世纪了,换上文明人的方式吧,谢谢。” 戴佑转着一个空的咖啡瓶子,瞟着窦晟说,“文明人的方式就是站在场边耍帅吹叶子吗。” 窦晟正答,戴佑又叹气拍着他的肩膀,“我发现你最近兴致点高过头了。收敛点吧男,我场下听到好几个十二班女生准备俘获你的计划。” 王苟用哑哑的嗓音对谢澜道:“还你,你也在计划里。” 谢澜下意识往对面十二班女生聚集的地方扫了一眼,“同时计划两个人?” “她们说选择困难,哪个都愿意凑合。” 窦晟淡淡一笑说,“梦里什么都。”他随把外套搭在胳膊上,揣着裤兜往走。 一阵风过,吹着他的头发轻轻后扬。谢澜落后半步,视线在他侧脸停留了一会。 窦晟忽然问道:“对了,你拉琴怎么还打球?” 谢澜过,“小时候想做专业小提琴演奏,不敢打球。后来上了中学,突然对数学产生极大的兴趣,决定把小提琴当成乐趣,就没么限制了。”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但我不常打,耐力不行,一直跑点烦。” 戴佑啧啧道:“对数学产生极大兴趣。” 五个人走到小『操』场尾巴,快拐到教学楼去了,一阵风忽然送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呼喊,暴躁中又透着点绝望。 “坏了!”车子明一拍大腿,“把鲱鱼落下了。” 隔着一两百米,于扉脸上的乌云清晰可见,随时能降下天雷把人劈死种。 车子明把他搀过来,他气得丧失语言能力,好半天无语吐槽,“老子怎么你们这些个锤子朋友。” 晚自习,谢澜开始准备周三辩论社活的议题。 ——『性』别符号该存在吗? 他在桌上摊开本子,把题目工工整整地抄写一遍,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写写改改,直到快下课,他勉强写了半页纸。 余光里,某人一直在往他本子上瞟,嘴角紧绷,似乎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乐出声来。 被瞅了半天后,谢澜自闭了,搁下笔无语道:“看什么啊。” 窦晟瞟了眼讲台上的老秦,低声道:“我点想帮你,但不知该何委婉开。” 谢澜:“……” “你被分配给正方还是反方?” “正方。”谢澜皱眉,“我的立场是『性』别符号应该存在,点难,我写了好久都没列出太论据,主是……” “谢澜。”老秦在前面忽然点名道:“跟窦晟说什么呢?” 谢澜心里一凉,默默放下本子站了起来。 猫头鹰们纷纷头盯,老秦绷着脸道:“看你俩半天了,说什么呢?” 窦晟立刻道:“在讨论论点的组织和陈述。” “哦?”老秦顿了顿,“我今天好像没留文。” 谢澜心里叹气,实答道:“是辩论赛的议题。” “辩论赛???” 班里一下子炸了。 车子明也不顾老师还在讲台上站着,头仰视谢澜,“你,参加,辩论赛?中文的?” 窦晟卷起练习册敲在他头上,“转去!” 老秦也张嘴对着谢澜愣了一会,许久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 “你准备你的。我就是提醒一下,数学分级已经考完了,晚自习原则上不允许讨论,保持安静。” “好的老师。”谢澜无声叹气,坐下继续埋头写论点。 窦晟不吭声了,班里也一片安静。 结果没过一会,谢澜就感觉浑身的汗『毛』开始一根根地竖,仿佛陌生的磁场靠近。他从纸面上稍稍抬起眼,就见老秦条灰『色』的运裤从他身边路过,小心翼翼。 谢澜笔尖停顿,两秒钟后,猛地头。 老秦瞬间收视线,站在后排监视全班,“偶然”一低头他对视,还微笑着抛出一个询问的眼。 “需老师帮忙的吗?”他充满父爱地对谢澜笑。 谢澜麻了,面无表情过头,“没,谢谢老师。” 他低头又写了几个字,感觉后面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的本子上。 而后,他好像听见了中年男人努力忍笑的气息错『乱』声。 谢澜索『性』挪开遮着字的腕,头问,“哪里写得不对么。” 老秦仓促收起笑意,低声说,“都不太对。” 谢澜:“……” 老秦清了清嗓子伸指着本子说:“【男女别】不能支持你的观点,这个成语是说男女之间在社会角『色』和职务上严格区别,带很强的封建礼教『色』彩,看似符合你的立场,但很容易被反击,毕竟封建的东西是破除的。” 谢澜皱眉消化了一会,“什么是封建礼教?” 老秦:“这……” 窦晟在一旁掐着大腿小声说,“红男绿女是说年轻的男女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并不是劝导人们给男人和女人赋予不同的颜『色』区隔。还啊,男默女泪,男人沉默女人流泪,不能反映天生的『性』格差异,这是个网络词语,主是男女情感方面的。” 周遭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一直忙碌学习的车子明和王苟各自面无表情地把从桌上撤了下去,掐住大腿。 谢澜身后传来老秦一声幽幽的叹息,老秦轻抚着他的肩头一字一字说道:“老师真的太喜欢你了。” 谢澜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老秦走了,他在纸上画了个硕大的叉,把刚写的东西全都废,郁闷道:“我只是从词典目录里挑一些可能相关的词写出来,还没来得及挑选。” 窦晟撕了一张纸,刷刷写下一行字,推到他面前,“npc的通关小线索来了。” “线索”是一行英文,笔触潇洒流畅,算是谢澜在班上看到写的最好看的英文了。 gender sybol ≠ gender descriation 窦晟低声说,“这个议题的背后就是『性』别歧视,你的立场主为了证明『性』别符号能够在男女间建立一条理解和尊重的通道,只适度,就不会诱导歧视。你可以写英文稿子,翻译过来,再去新闻里扒一扒实事。” 谢澜眼睛一亮,“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 “当然。”窦晟笑笑,“豆子老师嘛。” 改换思路后虽然顺畅很,但翻译和替换论据的负担还是很大。 礼拜三早上,谢澜被起床铃吵醒,用被子蒙过头,半睡半醒地『摸』出机,魔障了似地继续搜案例。 然而他的首页却接连刷出几条不太对劲的东西——谢澜微博是个纯小号,关注了好几个人间绝帅窦超话里活跃的用户,大是些日常会产出卡通豆豆人书的粉丝,包括上次做千层套路视频的粉丝也在里面。 昨天半夜,这群人接连发了好条微博。 -这个节奏就是某家带的,大家心里数就行了。 -别去吵架,豆子天天半夜上b站,他能没看见吗,不理就是不想理。 -不理,我就是无语。 -我一个阿瓦达肯大瓜,柠檬精给爷爪巴! 谢澜跳出去百度了好几次,明白“节奏”和“带”连起来看。阿瓦达啃大瓜竟然是a vada keda vra,伏地魔的死亡魔咒。爪巴就是爬,加肥加大表示增强语气,网友编词的思路可能借鉴了戴望舒。 窦晟粉丝日常自嗨,一旦阴阳怪气,只能是一个原因。 谢澜把被子一掀,坐起来『摸』到耳机戴上。 夜昨天半夜发了一条微博—— 【大家误解了,我过得挺开心的,未来就是专注游戏、搞笑、音乐这三条方,而且二次元不是我的全部,我准高三,成绩好,知道自己想什么。】 谢澜对着屏幕上的“音乐”两个字,愣了一会,仰起头挤了挤眼睛。 窦晟也掀开被子坐起来,打着哈欠道:“早啊,眼睛不舒服么?” 谢澜喃喃道:“我怀疑自己……呃,看见不存在的东西叫什么?” 窦晟皱眉想了想,“幻视?” “我怀疑自己幻视了。”谢澜用力甩甩头,又仔细看了眼屏幕。 不是幻视啊,这人是严肃地把音乐列入了三大事业方之一。 谢澜『迷』『惑』着点开小电视。 上一期活夜也投稿了,但数据挺一般,连首页海报都没上去。之后这几天没新,态也无,就昨晚直播打了会游戏。 谢澜搜到一个粉丝录屏,其中一个分p名为“真心话”。简介里大致写了下背景,夜昨天竞技游戏连输七八盘,换抽卡游戏后砸三千没见金光,心态崩了,在直播间里倾诉了几句。 谢澜瞟了眼正没事人一样下床的窦晟,把耳机音量调低了点。 “状态不好,弹幕聊会天我就下了,最近不直播了。” “没不高兴,我就是感觉最近运势不好,人点背就该歇着。不是,不是上个视频播放量低的事,视频数据本来就会波,我不太care这些。” 夜看着弹幕,些茫然,过一会低声道:“就是觉得,些人用尽所努力,好不容易换来一点点成绩,但不像别人会乘东风、懂得利用身边的资源,铁憨憨很快就会被超越。” 谢澜拳头硬了。 窦晟在下边敲敲他的床栏杆,“干嘛呢,还不下来,食堂的鸡蛋糕没了。” 还心情吃鸡蛋糕。 谢澜问道:“乘东风是什么意思?” “啊?”窦晟的声音一下子正经起来,“你看夜的录屏了?” 谢澜『色』冰冷,不吭声继续翻。 果然,窦晟人设视频的评论按时间排序,最新几条全在阴阳怪气。 -所以这个视频bg是个小提琴很厉害的up做的么。 -哇,关注up很久了,从年前到三月就涨了几千粉,怎么最近粉丝突然暴涨了二十万呐。 -涨粉速度坐火箭了 -不,是涨粉速度坐小提琴了(狗头保命) “全是带节奏的。”谢澜皱眉低声道。 窦晟一脸惊艳,“带节奏?你还知道这个词?” “刚查的,我理解就是强行降低别人的智商。” 底下戴佑乐翻了,“谢澜在做自媒体这方面还挺天赋的。” 窦晟淡笑,“岂止是天赋……” 谢澜点无语,“你的内心没一点点波吗?” “这什么的。” 窦晟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从衣柜里随扯出件干净的白衬衫,在空中一抖,穿好。 他漫不经心地系着扣子,“夜这人吧,是点惹人烦。但他也没大出息,就只会阴阳怪气,类似戏码一年至少四,按春夏秋冬给你排练,换个季是没见着,我还怪不适应的。” 谢澜一阵窒息,“你……” “你在外边碰到傻『逼』,会拉全家人出去干架吗?我只是一个up,做up是为生产优质的内容,不是为了天天拉粉丝吵架的。而且最近初心觉醒,从头到脚都快乐,目空一切,懂么。” 窦晟说着抬头冲谢澜笑,“我说床上的小朋友,到底吃不吃早餐了,鸡蛋糕一周一会,香甜软嫩,英国来的都说好。” 谢澜叹气,没精打采地把机一锁,“吃。” 道理都懂,谢澜做youtuber也没少遇见类似情况,他自己不在意,但换到身边人身上还是会觉得点气闷。 午饭后,谢澜一个人拿着假条教室,把答应粉丝们的日常直播做了。 教室里的窗帘两层,一层纱一层布,他把纱帘层拉上,让午后的光线在镜头里柔和一些,而后把窦晟借给他的电脑架在旁边,调整好视野,确保和本子都入镜。 开播没一会,弹幕数就压了上来。 -终于到了! -哇我刷出来了。 -说好的12:50呢!你晚了整整六分钟! -中午好啊澜崽 -555澜崽的开幕雷击,好好看哇。 “中午好啊。”谢澜打了声招呼,“下午还上课,就直播四十分钟吧。我最近在准备辩论赛,把之前搜集的资料写成稿子,晚上就用了。” -好家伙! -我记得澜崽说自己中文一般。 -海归来立刻就参加中文辩论,追求! -想看澜崽写字! 学习直播不需说太话,谢澜挑了一支之前自录的小提琴曲做bg,戴上耳机低头专注做事。 机静音开在旁边,他偶尔看一下弹幕。 弹幕欢乐地聊着天。 -光线好好,这首曲子好舒缓啊。 -放松了,舒服。 -你们没发现,澜崽的字和本人不太一样…… -是…… -小学二年级换钢笔后,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字了。 -是的,崽崽你不可以写字这么难看。 -让大猫教你啊!我记得豆子的字超好看。 -一说一,字难看,可真好看啊。 -翻字典了翻字典了,澜崽翻的不是字典,是我的心。 -前边的矜持点。。。 -……为什么澜崽写了十分钟演讲稿,翻了七分钟字典,还两分钟是翻成语词典? -我的妈呀,他好像是来直播卖字典的。 -种草了,硬纸壳的英汉,软皮的新华,看起来都好好用啊。 谢澜只偶尔瞟一眼弹幕,没太互。 -说话呀澜崽。 -您不会真的自闭学习四十分钟然后下线吧。 -555不可以这样冷淡! 谢澜顿顿,“不太想说话,下次吧。” -为什么 -原来你是拽男 -今天听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小声问是因为件事吗 -前边的你还是别问了…… 谢澜没出声,继续写着他的稿子。 -唉。 -澜崽别往心里去。 -小破站的环境其实蛮好的,个别人粉丝就样,真的很个别,我们也没办法。 -像豆子一样躺平放开就好了。 -笑死,豆子老躺平大师了。 -噗,赖皮豆的应够不脸的,不愧是我喜欢的up。 应? 谢澜笔尖一顿,他犹豫了下,还是搁下笔,在镜头外戳开窦晟的主页。 五分钟前,窦晟发了条态。 人间绝帅窦:e好好啊,希望以后继续带我飞,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我的硬币都给他。 谢澜:“???” -谢澜看啥去了。 -他拳头好像硬了。 -hhhh该不会是去看豆子的应了吧。 -d是咸鱼up,e是进取up,啧啧 -我就是喜欢豆子这样无所谓和自由自在。 -没错,谁能奈豆何! -爷躺了,你们随,草。 谢澜把条态反复看了几遍,又看看弹幕,点无奈又点好笑。 但弹幕没说错,窦晟就是这样。相处久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无所谓的气质确实点魅力。 他深吸一气,低头继续写东西。 弹幕恢复了日常闲聊,但没过一会,一波奇怪的预警突然刷了过来。 -我『操』,好像人进来了。 -妈的是鬼。 -狼来了孩们快跑!! 谢澜愣了愣,把系统提醒往上刷了两屏,发现“公子夜进入直播间”。 而后,礼物特效在屏幕上绽放,夜在公屏打了一句话:昨天打游戏输了情绪不好,无意影『射』任何人,刚已经私信豆子澄清道歉了,再来给谢澜小兄弟道个歉,别往心里去。 弹幕炸成了一片,嘲的骂的都,的是被『骚』『操』震掉了下巴。 谢澜没出声,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辩论稿刚刚写了两段,他却平静地把本子往后翻了一页,电脑拉近,确保镜头怼着纸上的每一个字。 而后,他认认真真地在第一行写下了【成语积累】四字标题,还标注了今天的日期,写下天气:晴朗微风。 谢澜左娴熟地翻着成语词典,右飞快抄写释义。 【猪狗不】:人格低下,品行极坏,连猪狗都不。 【厚颜无耻】:形容人脸皮厚,不知羞耻。出自《诗经·小雅·巧言》 【为非歹】:做种种坏事。出自《柳毅传书》 【罄竹难书】:形容罪行得写不完。出自《旧唐书·李密传》 弹幕寂静了许久,而后铺天盖地的问号叹号刷了墙,公子夜边没声了。 但谢澜知道,他不可能这会走。 于是他继续慢慢悠悠地往下又写了两条。 【自导自演】:形容自己策划剧本,自己用心完成。 【拾人牙慧】:比喻抄袭或套用别人说过的话。 弹幕已经笑成欢乐的海洋,谢澜顿了顿,在三行两列共六个成语的最上方,一笔一画写下四字横批—— 妈的贱人。 谢澜吁了一气,释重负道:“今天直播到此结束了,汉语言优美力,博大精深,我学得非常开心。很荣幸,我是中国人。” 他顿了顿,又说,“今天的学习内容是我专属,原创,和其他up没关系哈。” 而后光速下线。 第37章 磁场这样一想他也步入那道无形的磁…… 电脑一关, 谢澜把本子翻回前面继续写他的辩论稿。 机在一边震动,是窦晟的语音通话。谢澜刚要接起来,通话又被取消了, 窦晟改发一条消息过来。 -rjjsd:哪学的么多成语? 谢澜回复:日常积累。 -rjjsd:扯。 -rjjsd:豆子愣住jpg 谢澜看着那个豆豆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包, 忍不住挑了挑唇。 其实说日常积累也没错, 些都是从窦晟粉丝那边看到的。只要一聊起夜神, 几个成语出镜率就非常高, 他就随手查了背下来。 其实他发挥也不算好,粉丝们还写过诗、填过词, 在背着窦晟偷偷骂娘的路上行之甚远, 可惜他没记住那些。 机一震,窦晟又发了一条过来。 -rjjsd:震惊豆子一整年。 谢澜笑得直接把机掉在了桌, 空空的教室里咣当一声。 事在网站传得很快, 下午课前谢澜搜了搜,已经有录屏出来了。私信爆炸, 有夜神的粉丝来骂, 但更多的是他本来的粉丝过来发一串捶地大笑。 爱吃饭的rx奔跑在八卦第一线,也发来贺电。 -刚啊兄弟。 -秀的我头皮发麻。 -你跟豆子到底什么关系啊,表兄弟?好朋友?同学?商业伙伴? -我可是你第一个关注的up, 真的不回复我一下吗…… 谢澜瞟了眼正抱着习题走上讲台的化学老师,随手敷衍了一个字:嗯。 rx:…… 下午窦晟没再提事,周三下午都是他平时不怎么听的课, 化学、生物和英语,但他破天荒听得格外认真, 还记了笔记,谢澜想跟他说两句话都不好意思打扰。 但谢澜能感觉到,窦晟心情不错。 窦晟心情好的时候小动作比平时多点, 晃着他那双好看的爪子,一会捏捏卷子,一会扯扯窗帘,一会干脆自己掰自己,来一出手指瑜伽。 后一节下课,车子明他们都去吃小饭桌了,谢澜拿着准备的辩论稿独自去实验楼。 辩论社第一次活动只有一小时,之前短信通知上写本次活动主要是为了破冰,应该不会太艰难。 但谢澜一进教室,立刻懵了。 屋里只有八个人,男女对半开,围着一个长条桌,有人坐凳子,有人坐桌子,桌摆着可乐和卤鸡爪。 卤鸡爪? 诡异的香味弥漫在房间里,谢澜敲门的僵在半空中。 “有人来了!”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弹起来,“欢迎新成员!!” 谢澜有点麻,“请问这是辩论社吗?” “是的!”女生立刻自我介绍,“我是英中辩论社社长融欣欣,些都是我们辩论社的资深社员,你是谢澜吧?” 谢澜沉默片刻,忽然产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是我,你怎么知道?” 融欣欣笑着说,“今年只有你一个新人呀。” 谢澜:“??” 她身边一个男生啃着鸡爪补充,“应该说,今年竟然有一个新人耶。” 谢澜:“……” 原来所谓的破冰,是指谢澜单方面向已有的八个社员破冰。 他僵硬地做完两句话自我介绍,群人放下鸡爪给他热烈鼓掌了十秒钟。 融欣欣眉开眼笑:“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数理a谢澜么,现在高二还有谁没听说过你。好家伙,我收到报名表的时候愣了好久,你还真的来啊。” 谢澜闻言沉默,『摸』着兜里的辩论稿,有一点忧伤。 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我们只有几个人吗,日常活动就是边吃边聊?” “也不能说只有几个人吧。”融欣欣坐在桌晃着脚,“今年招新确实不太顺利,我们打算过两天来一轮,争取拉七个,凑齐四队,到时候就能组织两轮次的比赛了。” 谢澜松了口气,但融欣欣又立刻道:“当然啦,好能直接拉十五个,样我们八个就可以原地退休。” 谢澜:“?” 一直在啃鸡爪的那个男生幽幽叹气:“准高三了啊,班主任施压,我们也都没太多精力了。” 融欣欣:“所以谢澜,之后招新可以多盯一盯高一的小孩,找齐十五人,你就是下一届辩论社社长!” 谢澜神『色』逐渐『迷』茫。 “吃鸡爪吗?”那个男生发出邀请。 谢澜:“……不了,谢谢。” 一小时的活动,前面四十钟都在边吃边扯,直到桌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融欣欣才拍拍要听大家准备的材料。 那几个人纷纷从屁股底下、外卖袋里、垃圾桶旁边翻出材料,开始激情享。 已经深陷发懵状态中的谢澜又懵了一次。 鸡爪兄一脚踩着凳子,左手持稿,右手用鸡爪指点江山,激情澎湃:“我们是反方,『性』别符号不应该存在。组织论点包括:女士优先体现的到底是礼让美德,还是社会对女『性』力量薄弱的固有认知。给小男孩买玩具枪、女孩子买布娃娃,到底是顺应孩子的天『性』,还是在限制孩子们爱好的自然表达。新人入职时女员工被问生育计划,是否代表残酷的职场『性』别歧视……” 融欣欣坐在桌晃着脚听,“一般般吧,后一个你得想想怎么往辩题靠,太直白的『性』别歧视论点,有点偏题。” 鸡爪兄点点头,“我就随便一写,抛砖引玉。” 随便一写,就比谢澜写得好。 而后大家各显神通,引经据典,下结合实时,边啃鸡爪边回味中国千百年来的化礼教,让人忍不住怀疑个鸡爪吃了能增长智力。 谢澜捂着自己的辩论稿,独自自闭。 他明明给窦晟看过,窦晟说有很大进步的。 融欣欣终于还是注意到了他:“谢澜同学,你是正方吧?你的论点是什么?” 大家自然而然地看过来。 谢澜沉默片刻后展开了那张纸,硬着头皮道:“我也准备了几天,大概列了三个观点。” 融欣欣:“请讲。” 谢澜念道:“第一,『性』别符号的存在帮助人们更好地建立对自己的认识,引导人们遵守规范。” “打住!”一个男生困『惑』:“啥意思?” 鸡爪兄幽幽:“不会是想说,『性』别符号帮我知道我是男的,从而厕所我要进左边吧。” 融欣欣哈哈哈笑着打他,“你能不能不要搞笑。” 谢澜:“……” 就是这个意思。 大概是他表情过于凝,一屋子人笑着笑着,笑容逐渐消失。 场面一度有些灵异。 谢澜叹气,“第二,『性』别符号的存在帮助人们更好地辨识他人,让人们规划社交尺度。” 融欣欣震撼道:“好像跟刚才那个是一个妈生的。” “但是视角切换了。”鸡爪兄放下鸡爪,“不愧是拍视频的,牛『逼』啊。” 屋里又沉默了几秒,谢澜心里狂叹气,硬着头皮把后一个也念了,“第三,男女天生有别,强行抹去『性』别符号,本身是一种『性』别不自信、对『性』别歧视存在的委婉承认。” 融欣欣长舒了一口气,“个可以,个一听就可以。” 谢澜面无表情,“哦。” 个是窦晟后看不下去了帮他写的。 辩论赛四个位置,一辩开篇抛观点,二辩三辩临场辩论,四辩结案陈词。 窦晟之前说,谢澜大概率会被安排去一辩,工作量基本在赛前,谢澜也觉得一辩的临场难度比较小,更适合他。 然而融欣欣大致点了点大家的问题后对谢澜说,“我发现你有一种敢说的精神,不管观点能不能站住脚,张嘴就敢说,其实你可以做一个英勇的二辩。” 谢澜:“啊?” “那就么定了。”融欣欣抬腕看一眼手表,“个议题其实很老了,主要为了让大家沉寂一假期的脑子复苏一下,期中考试之前的任务主要是招新,谢澜同学负责,锤锤和爪哥配合下。等人招齐了,咱们六月份就开始拉起比赛,完成本学期的社团任务。” 谢澜瞳孔地震:“我负责?” 鸡爪哥把后一个鸡爪放进外卖盒里递给他,“辛苦了。不要有太大压力,实在找不齐人就咱们几个打一场表演赛,也能萌混过关。” 谢澜:“……” 踩着晚自习铃回到教室,刚坐下,胡秀杰就抱着一摞卷子杀了进来。 “班长把门关一下。”她熟练地把卷子拆成四沓给各组,“晚自习做一套理综,按照考试要求,闭卷,不能说话。” 班里一片哀嚎,即使是精英班,对突击考试也苦大仇深。 谢澜已经有点麻了,在受到辩论社冲击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更受震撼。 窦晟一边收拾桌面,一边小声问,“辩论社怎么样?社长认可你么?” “算是认可吧。”谢澜顿了顿,“她甚至想传位于我。” 窦晟一下子抬起头,“??” 谢澜只能叹气。 理综卷头标着“数理a”三个字,难度非常变态。 谢澜做到自闭,好不容易把三科卷面常见的名词都认得差不多了,但张卷所有大题的题干都是三百字起,整张卷放眼一望全是方块,密密麻麻会跳舞,把他跳得头晕目眩。 终于捱到放学交卷,胡秀杰一走,班级炸了。 车子明回头骂了句,“晚吃那么多,又给我考饿了。” 王苟叹气,“我也饿了,做大城市的学生好难啊。” 窦晟把笔丢进空『荡』『荡』的书包,“要不去高烤状元吧,数学级还有人欠了顿饭。” “今天晚?”谢澜一愣,“寝室没有门禁吗?” “九点多寝室才关门,十点多才查寝。宿舍楼后头有个地方能翻进去,我们还有两小时。”戴佑从前边过来,低声:“我也考得有点烦,走吧。” 说走就走,一起跟来的还有刘一璇,是被窦晟拉的。 高烤状元店里很小,但收拾得挺干净,车子明他们怕在室外吃被下班的老师抓,让老板把屋里唯二的两张小桌拼一起,六男一女勉强坐下。 车子明骂骂咧咧地给于扉的伤脚让了个地方,“你说你大脚,占多少地方?” “鲱鱼今天好配合,脚都这样了竟然还跟我们来吃。”戴佑把打印的菜单一人塞了一张,“点吧,今天是我和车子明aa请客,你们别客气。” 车子明吼,“也别太不客气了!” 桌人都在笑,就刘一璇一个女生,她坐在戴佑和于扉中间,边笑边翻着菜单。 王苟小声问,“能点这个烤牛油么?没吃过。” “点!给我的捧哏点上它三十串!”车子明喊。 王苟黑脸一红,“谢谢,怪让人幸福的。” 谢澜没忍住跟着大家一起乐了起来。 店小,桌椅板凳都小,大家的书包都扔在旁边,一个摞一个,谢澜的书包和窦晟的摞在一起,窦晟就坐他旁边。 点菜的事都交给别人,窦晟少见地没玩手机,而是淡淡笑着看向门外。 放学的一波还没走完,学生,家长,络绎不绝地在门帘外穿过。 “想什么呢。”谢澜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窦晟回神:“在想中午的事。” 低头划菜单的刘一璇抬头说,“中午那个我也看到了,谢澜好勇啊,原来还能这么面对黑子。” 谢澜勾了勾唇,“你什么时候回来做视频?” 一旁于扉也扭头看向她,刘一璇有点不好意思地唉了一声,“窦晟跟我说你那个音乐企划了,我挺想去的。前两天有点钻牛角尖,现在好多了,而且看完你中午直播,我觉得好像被黑也没多大事。” 老板把烤好的第一盘送来,烤牛油一大把。 车子明立刻抓了几根给身边人分,于扉接了两串,一串自留,一串随手递给刘一璇。 “做up,种事太多了,别去理会就好。”窦晟淡淡说着,忽然舒眉一笑,扭头对谢澜:“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有人非要替我出头,啧,挺没办法的。” 谢澜刚接过一串牛油,瞟着他,冷漠。 窦晟的腿轻轻碰了碰他,“骂起人来天赋异禀,恶魔,不愧是你。” 谢澜冷冷收回视线,“公开宣布躺平,淡漠,不愧是你。” “以后我在b站就有人罩了啊。”窦晟抻了个懒腰,侧过身把两条长腿舒展开,“孤苦伶仃的小up感动哭了。” 刘一璇忍不住说,“一百三十万粉的小up,请您闭嘴。” 谢澜闻言下意识挑了挑唇。 是了,窦晟已经一百三十万粉了,近几期视频和直播活动,他都涨粉飞快。 谢澜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那两首曲子给窦晟带来了关注,当时直播只是心血来『潮』出镜拉琴,次人设视频他的存在感也不强,能留下关注窦晟的,都是真心喜欢窦晟视频的人。 窦晟值得些喜欢。 烧烤店的烤串种类很多,大家照顾谢澜,有一半点的不辣,谢澜每一种都尝了一口。 他第一次吃烤串,有点咸,但很香。剔除个别内脏部位,别的都挺好吃,尤其是把皮烤脆的吐司块,蘸小碟子里的炼『乳』,不知不觉就吃了一大把。 六七个人在一起各聊各的,王苟和戴佑在讨论刚才物理后的大题,刘一璇跟车子明吐槽之前那伙黑子,于扉喝了两口酒,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坐在那神游。 酒是“老村长”,是中国特有的那种白酒。高烤状元今天没有啤酒了,老板不太敢给学生喝太多白的,纠结了半天,就给每个人倒了小半杯,不要钱。 谢澜把鼻子探到杯口闻了闻,已经能预感到这酒有多呛。 窦晟两口就把他自己那小半杯喝了,对谢澜说道:“三十八度,你算了吧。” 谢澜瞟他一眼,“连你都行,我有什么不行的。” 他说着不犹豫,抬起杯子喝了一口。 辣,冲。前所未有的刺激顺着喉咙滚下去,一半烧着食,一半直冲脑壳。 他憋了几秒,还是背过头去咳嗽了起来。 窦晟边乐边伸在他后背顺着,“我次是懒得跟我妈喝,但你是真的酒量浅。” 车子明闻言凑过来:“谢澜还敢和赵阿姨喝?” 谢澜一怔,“怎么了?” “赵阿姨海量啊。”车子明伸出个大拇哥,“窦晟酒量就是他妈给练出来的,想当年——” 他话没说完,谢澜敏锐地察觉到窦晟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而后车子明话音一转,叹口气,“算了算了,往事休得提。” “怎么了?”谢澜扭过头看着窦晟。 窦晟淡笑着说,“没什么,有一阵天天陪我妈喝,喝伤了,导致我现在轻易不跟她喝酒。” 话信息量好像有点大,但谢澜有些析不出背后的含义。 他只是察觉出窦晟似乎有点出神,因为他都已经不咳嗽了,那只在他背后的却没停,还在一下一下轻轻地顺着。 隔着薄薄一层t恤,窦晟指的存在感非常强,蔓延过整个脊背。 许久,窦晟终于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收回。 他长吸一口气,胳膊一抬,熟练地挂在了谢澜肩上。 “又干什么。”谢澜无语。 窦晟叹气,低低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个酒的度数好像还是有点超越我的能力,等会要是回不去窝了,麻烦二猫把我领回去。” “装。”谢澜呵了一声,“你不是躺平大师吗,不如在街躺平吧。” “不要啊。”窦晟脑门抵住他的肩,“二猫你的心好狠,不愧是恶魔。” 其实谢澜也觉得有点晕,明明就喝了那一口,估计是度数高,喝的猛了,他脑袋里也逐渐有些混沌。 十点一过,刘一璇说得回去了,戴佑起身结账,大家各回各家。 车子明回他『奶』『奶』那边,于扉原地打了个车,顺便把刘一璇捎走,剩下四个刚好一个宿舍。 十点多,高三放学的高峰也过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平时热闹喧嚣的一条街骤然寂静下来。路灯都没亮,靠着学校里的一些灯光勉强能看清人脸。 谢澜和他们站在路边一起陪于扉等车,不知何时起,窦晟没再圈着他了,反而是他晕晕乎乎地把胳膊搭在窦晟肩膀,另一还扯着窦晟的胳膊。 他就觉得脚底下有点飘,神智还算清醒,但得抓着点什么才能站稳。 “你还好吗。”窦晟笑着问,“我感觉你要挂在我身上了。” 谢澜冷冷道:“扯。” 窦晟撇嘴低笑,“我发现你学这些不正经的话学的可快了。” 谢澜哼了声,深吸一口气,片刻后,有些遭不住地把脑门顶在了窦晟肩上。 怪不得窦晟喜欢这样,真的很舒服。 但窦晟却僵了僵,过一会才笑着用那副低低的嗓音说,“还带报复的。” 叫的车终于来了,戴佑和王苟把于扉扶上后排,刘一璇自己坐在副驾,跟大家说拜拜。 “回去发条消息。”窦晟说着又看向于扉,“还有你,听到没。” 于扉不耐烦地嗯嗯了两声,把门一关,让师傅掉头。 谢澜撑着晕乎乎的意识从窦晟肩上抬起头,车刚好开了大灯,他微微眯起眼,看着那辆车在夜『色』下掉头离去。 大概是此刻,他离窦晟太近了,稍微偏过头,就能近距离看见那双眼眸。 汽车开走时,拖着那道温暖的光影,映在那双黑眸中渐行渐远,而后暗『色』一点点重新覆,那双眼眸在黑夜中寂静却又明亮如点漆。 好像每当种时候,他就会在窦晟身上察觉出一种寂寥。 也未必是多么不开心的一种情绪,只是一种淡淡的感觉,仿佛他抓着的个人已经从当下情境中抽|离出来,闹归闹,窦晟永远都活在他自己周身包裹着的那道无形的磁场中。 晕乎乎中,谢澜低头看了看他的肩膀。 他现在真是挂在窦晟身上了,样一想,估计自己也步入那道无形的磁场了吧。 “你个酒量简直离谱。” 他听见窦晟带着点叹息的低语。 谢澜人虽然晕,酷还是很酷,闷在他肩上哼了声,“给你两个币,把我送回宿舍。” 窦晟乐得肩膀直颤,“你次喝多也是这么说的,次涨价了,还要给点个赞。” “给你两个币,赞就自动交了。”谢澜无语,“我看你的b站账号是偷的吧。” 窦晟笑得差点把他摔下去。 谢澜吐槽完一句就没再有动静了,他有点累,左手勾着窦晟的肩膀,右手扯着他的胳膊,从右后方把半张脸都埋在窦晟身上,真就是挂着。 戴佑和王苟走在前边,两个视学习为生命的家伙,相见恨晚,永远在聊作业和考试。 窦晟走得比平时慢很多,他轻轻吁了口气,疏散若有若无的醉意。 挺长时间没被赵瑛女士拉着喝酒了,他的水平好像下滑了,没喝多少就有点上头。 某只挂在他身上的家伙,脸埋在他肩背交界处,轻轻蹭着他。 人的肩胛骨上不知分布了多少根神经,隔着衣服,他仿佛感受到了谢澜的嘴唇,随着走路磕磕绊绊,嘴唇在他的肩胛骨上若即若离。 像一只软绵绵的啄木鸟,留下一个个浅浅的亲吻。 第38章 草地音乐会仿佛这只是春末夏初午后…… 白酒只喝了一小口, 与其说醉,不如说一时冲上头的晕。 到校门口谢澜就已经有点醒了,窦晟在和保安交涉, 他吁了口气, 点开手机。 ssenger上亮着鲜红的提示, 谢景明又发来消息了。 -爸爸听说你数学考得不错。祝贺。 -竞赛保送确实是一条路, 但风险。万一去不了心仪的大学, 还不如来参加ac,你申请oxford、cabridge都很希望, 自己再考虑一下。 -澜澜, 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和生活里的不顺心相处, 爸爸和elizabeth短期内不会下一步打算, 你可以来先和她像朋友那样相处试试。 谢澜看前边还算情绪平稳,elizabeth这个字眼一出现, 他当场把软件退了。 谢景明越是这样慢慢筹划, 才越代表他和女方长期经营的打算。谢澜蹙眉扯着t恤领口扇了扇,感觉点心堵。 过了保安那一关,窦晟问道:“怎么了, 脸『色』这么臭?” 谢澜沉默一会才低声道:“没事,就看了几条我爸发的消息。” 提到谢景明,窦晟就没再多问, 他手揣在兜里,像在琢磨什么事, 又像是单纯在放空。 谢澜酝酿了好半天情绪,才终于又点开软件,给谢景明回复了一条。 -你们想怎么样与我无关, 我不去。 他点击发送后立刻退出,索『性』又把软件暂时卸载,这才长出一口气。 窦晟忽然思忖轻声说,“我想拍一部国内中硬核实录。算是比较长期的企划,可以先放个先导片预报,然后慢慢找素材,等学期末再出片。” 话题出现得点突兀,谢澜反应慢了半拍,“啊?”了一声。 窦晟看他一眼,“主线的一部分想要你配合出演,看你愿不愿意吧,这种视频要节目效果,时候会玩的比较大。我是觉得啊,可能是现在生活对你的精神抓力还不够,等你真正被中生活支配,你对那边就会没那么在意。” 什么精神抓力、被生活支配,谢澜不太懂。他皱眉消了一会,“以我为视角,类似海归生存纪录片么?” 窦晟乐了,“差不多,海归儿童国内中生存实录,对,就叫这个。” 谢澜陷入沉默,那个酒劲好像又点上头,昏昏沉沉的。 “倒也没什么不行。”他抬手『揉』上隐隐跳痛的太阳『穴』,“但我这个人很难出节目效果。” “那可不一定。你答应了,剩下就交给我。”窦晟神秘一笑,“先说好,不许真生气。” 谢澜瞟他,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四个人前后错落着走过『主席』台和前『操』场,从教学楼东边拐过去,前面不远就是宿舍楼。 谢澜走着走着又问,“怎么定义硬核高中生活?” 窦晟没回,谢澜继续往前走着,“你是说学业压力,还是说……” 话未说完,他的胳膊忽然被窦晟拽住,窦晟凉凉道:“比如说你眼前这个人,就足以定义硬核。” 谢澜闻言茫然地抬起头,浑身一僵。 不远处,戴佑和王苟僵在那个传说中能翻进宿舍的窗口旁,胡秀杰就在他们身边,脸庞在月『色』的映照下,神情令人永世难忘。 她一字一句携着冷气从牙缝里挤出来,“本学期第一次突击夜不归宿,查到的竟然是你们四个。” 宿管阿姨在旁边快速翻记录表,“主任稍等,我看看他们是哪个班的!” “是我班的。”胡秀杰说。 宿管的手僵在风中。 胡秀杰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都给我贴墙站好了!!!” 谢澜被这一嗓子吼懵,一时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能下意识模仿窦晟,一起靠宿舍楼粗糙的墙体,肩背与墙面完全贴合,像被摁在烤盘上的小饼干。 戴佑明显很少遇到这阵仗,王苟更不用说,已经开始哆嗦酝酿着想哭。唯有窦晟,淡定依旧,甚至还轻声打了个哈欠。 “学委。”胡秀杰黑脸道:“你先说说吧,干什么去了?” 戴佑低声道歉,“对不起老师,我们去吃宵夜,来晚了。” “吃宵夜?”胡秀杰下意识嗅了嗅,“外边烧烤摊?喝酒没?” 谢澜内心大为震撼——胡秀杰猜学生也猜的太准了。 窦晟在一旁幽幽替他答道:“老师你闻闻呢。” “我是狗吗?!”胡秀杰当场暴怒,嗓门拔八个度,“不用问我都知道是你撺掇的!除了他们三个还谁一起去吃了?没有女生?” 窦晟叹气,“还于扉,车子明,这我不用说您也得知道。别人就没了。” 谢澜在一旁,虚心学习窦晟的说话技巧。 窦晟和胡秀杰打交道确实很熟练,该回避的都回避得很巧妙,事很坦诚,又从容撒谎,比如刘一璇这事上他就果断撒了谎,估计是捅到女生身上『性』质不一样。 胡秀杰瞪了窦晟好一会,眼刀狠狠地从他脸上剜过,转向谢澜。 谢澜呼吸一窒,立刻眼观鼻鼻观心。 “喝酒了没?”胡秀杰冷声问。 谢澜沉默一会,小声说,“老师你闻闻呢。” 胡秀杰:“……” 窦晟哎哟一声,乐的站都站不住,扶着腰从墙边下来,又被胡秀杰一巴掌推回去,一通连环掌,全都扇在肩和胳膊上。 “唉,唉。”窦晟边乐边让她打,“老师你打我干什么,你打他,他气你。” 胡秀杰训斥道:“全都是让你给带坏的!好好的一个谢澜,刚来的时候多乖?让你给带成什么样子?!” 窦晟无奈争辩,“现在不也挺乖的么,唉好了,好了老师我错了……” 窦晟平白挨了通毒打,等胡秀杰消停了,他才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是喝了一点点,一共加起来没一杯,我们六个男生,人均就一口吧。我稍微多点,两口。” 胡秀杰怒目瞪着他。 “老师别吃我。”窦晟飞快竖起两只手,“我们就是庆祝一下,谢澜数学考全市第一,但学习压力点大,今天理综考完心情不是很好,我们就想让他放松放松。” 胡秀杰脸『色』稍霁,看谢澜,“压力大了?” 谢澜只得点头。 “哎。”胡秀杰伸手过来,『摸』着他的头发说,“老师知道你压力大,但老马应该都跟你说了,你这个数学,竞赛好好发挥,想上什么学校都能行。考试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学生焦虑,只是换一种方式去训练,国内学生十年寒窗,说白了都是在为那最后一战做准备。懂么?” 谢澜被『揉』了个晕头转向,不懂。 但他努力忍不逃,点头说,“好的老师。” 话音刚落,窦晟抓准时机低头道:“总之我们知道错了,老师对不起!” 旁边戴佑也立刻说,“下次不敢了,对不起老师!” 王苟懵『逼』脸跟低头,“对不起老师!” 谢澜偷偷瞟胡秀杰的神『色』。 胡秀杰脸『色』比刚才平和了一,还点无奈。 许久她叹着气说,“行了,别再让我抓到下一次。” “得令。”窦晟闻言立刻转头,“老师晚安。” “站住。”胡秀杰在后头冷道:“让你走了吗?我可警告你们,在我这事不过一,这学期内我要是再听说一次你们夜不归宿,间『操』就给我国旗下读检讨去,听到没?” 窦晟一边飞快点头一边飞快溜走,“嗯嗯嗯好嘞。” 等进了宿舍楼,谢澜才忍不住问,“国旗下检讨是国内的文特『色』么?” “是胡秀杰特『色』,你不惹她就没事。”窦晟说着,瞟一眼谢澜恹恹的神『色』,笑道:“真要检讨,我给你写稿,放心吧。” 刘一璇肯回来,谢澜立刻开始码人、定曲、排练,户外交响乐的企划推进得非常顺利。 直播的日子定在了省训营开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风和日丽,天蓝如洗。英中主『操』场的草坪上,小提琴、电钢琴、琵琶、竹笛,各自在乐谱架后就位。周遭架了一圈相机,阵仗堪比媒体发布会。 窦晟和来帮忙的控场小哥交代了几句,对谢澜笑眯眯道:“今天光照真不错,都看不出来这块草坪是人工的,一打眼还以为是国家知名公园。” 谢澜嗯了声,仔细翻看各个机位的视野——各个乐器区都有主视和侧视,整体还三个机位,他忍不住感慨道:“你是把所相机都拿来了吧?” “那可不,倾家『荡』产。” 窦晟扫视一圈这长|枪短炮,感慨叹息,“终于明白为什么做两年up没攒下钱了。” 谢澜问,“真的需要这么多么?就二十钟的直播。” “直播无所谓,之后不还要出精剪辑视频吗?就这个阵容,视频不拿下三百万播放都对不起大家。” 窦晟说着抬起平板继续勾勾画画,屏幕上是待会要挂在直播画面里的某乐器培训机构logo,和这一期的主题很搭。 这个广告是窦晟主动去拉来的。前两天谢澜他们刚刚彩排完,窦晟忽然说找了个广告商,能赚一笔钱和大家,还说要加一支黑管在乐队里。 谢澜对接推广倒是无所谓,唯一觉得无奈的是,品牌方虽然欣赏他的演奏水平,但更看重窦晟的粉丝基础。虽然之后直播和视频都由谢澜推送,但窦晟会转发,品牌方要求窦晟本人加入演奏,光入框不行,得强行再给他加一架电钢琴。 但窦晟本人只学过两个月钢琴,谢澜绞尽脑汁,最后在三首曲子里给他安排了十二个小节,藏在小乐团里浑水『摸』鱼。 小提琴谢澜、『毛』冷雪。钢琴窦晟、戴佑。竹笛刘一璇,琵琶董水晶,人都到齐了。 刘一璇和董水晶都穿了汉服,刘一璇是浅粉『色』,董水晶是浅鹅黄,站在草坪上很好看。 谢澜看了眼时间,还十钟。 “黑管到底是谁?”他蹙眉问道:“谱子给了吗?” 窦晟还在专心致志地美待会要挂直播间的字幕,“别急,会来的,我跟他说了给钱。” 谢澜震惊,“你花钱请来的?” “你要这么说呢,好像也算,毕竟没有钱的话他绝对不会来。”窦晟说着把平板往谢澜的方向一转,“看看,这个卡通手写的字体你满意不?” 《初夏梧桐|小型草地交响乐|英华中学高二四班》 节目单:《龙猫》、《人生的旋转木马》、《兰陵王入阵曲》,每轮10钟,表演2轮 这次的主题是温暖,治愈,国风改编。前两首主小提琴,第三首主琵琶,三首都是东西方乐器融合,《兰陵王入阵曲》还会配提前用电脑做好的鼓乐。 谢澜对着标题中的“二四班”愣了一会。 “黑管是四班的?” 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名字,但又不敢猜。 窦晟正要说话,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陈舸。 窦晟直接按下免提,冷淡道:“你还能不能来了?这么多人等你,我这个企划可是有甲方的,搞砸赔钱。” 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过一会陈舸的声音才响起,“在哪,没找到。” “大『操』场啊,还哪有草坪?在十二班一个月把脑子呆傻了吧。” 对方沉默几秒,后嘟嘟嘟的断线声响起。 窦晟随手摁掉手机,对谢澜笑笑,“陈舸挺靠谱的,答应了就会来,只不过会摆摆臭脸,没办,受伤儿童都这样,只能忍了。” 谢澜没回,怔怔地看窦晟。 直到现在,他好像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窦晟一定要去拉这个广告。 窦晟继续低声跟他商量,“教育机构给钱少,且这次你主创我转发,他们对数据没太大信心,广告费我们捐一万去公益,另外几个人说好了每人两千,剩下两三万咱俩不了,都给黑管,行么。” 谢澜看了他一会,轻声说,“你找的广告,听你的。” “二猫好大方哦。”窦晟笑道:“真是一只有侠义精神的猫。” 谢澜忍不住又问,“但陈舸知道这还会拿钱吗?” “他可能对我们这行误解,不太了解咱俩一个外行、另一个又暂时没太大流量的尴尬,真以为我们人手都能分两三万呢。” 窦晟说着啧了一声,又点点头,“不过也是,我平时最多在微博上发发小广告,正经的视频植入还是头一,第一次总是值钱的。” 谢澜看他,他还是平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打哈欠,仿佛一切都只是心血来『潮』,不是煞费苦心安排下,对朋友偷偷递出的援手。 “人来了。”窦晟说。 陈舸背黑管现身之后,场上原本聊天的人顿时不吭声了,董水晶抱着琵琶有发呆。 风吹着谱架上的谱子轻轻地翻,陈舸把黑管从盒子里掏出来,眼神扫过场上的人。 他没出声,只是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窦晟打了个哈欠,“终于来了。” “什么时候开始?”陈舸问。 “五钟,你要不跟他们合一下?就你没一起排练过。” “不用。”陈舸的神『色』依旧有冷淡,“你给的谱子我在家练过了,不会给你出岔子。” 刘一璇起身,把空余的一把凳子和谱架拉到董水晶旁边,淡淡道:“黑管挨着琵琶吧,画面好看点。” 陈舸回头看了董水晶一眼,没出声,在那把椅子上坐下。 “直播间已经来了好多人,我准备要推流了。” 窦晟起身,在明朗的阳光下抻了个懒腰,“各位准备好了吗?” 大家各就各位,谢澜的小提琴在c位,那把咖『色』的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走过去将琴架好,右臂扬起优雅的圆弧,琴弓搭住琴弦,定格。 窦晟也走到属于他那架电钢琴后落座,手机静音搁在镜头扫不到的地方,给控场的人递了个眼神。 直播正式推流,观众数开始上涨。 晴朗的周日下午,搭配小型户外交响乐,十美妙。 直播里没人报幕,只有白『色』半透明的字体在屏幕上蜷曲着浮现——第一曲,《龙猫》。 谢澜定了定,目光落在小提琴琴弦之上,开弓领奏。 风吹着曲谱哗啦啦地翻,谢澜却是不看谱的,他的视线只落于在指尖下战栗的琴弦。时停歇引琵琶进来,时续上跟黑管配合,什么时候给音,什么时候收敛,他都十熟稔,是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的自如。 陈舸亦没有看谱,那双黑眸沉静地落在黑管上,偶尔抬起,似不经意地落在旁边弹琵琶的董水晶脸上,又扫过不远处两架电钢琴后的窦晟和戴佑。 风和日丽,轻快悠扬的交响音奏响在英华的草地上。 窦晟坐在电钢琴旁,听着那些欢快的音符,时不时瞟瞟谢澜直播间的弹幕。 -卧槽这是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突然开始?没个预报啊! -我火速进入,火速沉浸 -泪目,龙猫是我的童年 -原来小提琴版本的龙猫是这样的啊 -哭了澜崽t t -每个人都好棒,小姐姐们爱了 -『奶』茶下单了! -小提琴也下单了! 窦晟微微勾起唇角。 谢澜真够看不起他,虽然他就学了两个月吧,倒也不用每首歌就只安排他戳那两下。 他看面前大片被划掉的曲谱,点想笑,但又忍住,视频里的嘴角挂温柔的笑意。 一曲《龙猫》结束,谢澜琴弓稍停。 屏幕上的《龙猫》字迹像天空中逐渐消失的飞机拖尾,渐渐弥散,又重新聚起《人生的旋转木马》。字迹清晰的一瞬,戴佑的钢琴送出优雅低沉的颤音,带出一段低低的前奏,后谢澜小提琴切入,正式拉开旋律,曲风转向欢快悠扬,悠扬间又流转着淡淡的忧伤。 窦晟看谢澜,风把谢澜单薄的衣服吹向一边,布料勾勒出少年纤细的腰线。他一身白t加浅蓝『色』牛仔裤,在白亮晴朗的视野中清淡得仿佛要消融,但那对眉目又如是生动,黑眸沉静,手执琴弓一推一拉,整个人缠绕在悠扬的律动中。 -谢澜真的人间绝绝子 -二猫好可,我无了 -豆子呢? -这个琴挡着,我看不太清豆子 -他真的在干活吗? -d一直在看e -实名举报豆子『摸』鱼 -打扰了,我以为你是来表演的,原来你是内场 这首曲子里一段是纯钢琴和小提琴配合,且只允许一部钢琴,待会就是窦晟要为谢澜伴奏。 谢澜一路心惊胆战拉到那一段,余光里,窦晟终于抬起视线,神情专注地看曲谱。随后,三段低音和弦稳重送出,虽然不够专业,但那些音符却莫名地带一丝温柔,在春末夏初午后轻柔的风里迟迟不散,与小提琴一同呜咽。 到了《兰陵王入阵曲》,谢澜终于暂时放下掌弓的手,董水晶抱着琵琶轻盈地挑捻,与迅疾铿锵的鼓点融合,恢弘的剧情感扑面而来。随后黑管与竹笛加入,再之后是小提琴与钢琴,音乐的层次渐深,琵琶和黑管的声音在其中存在感最强,一唱一和。 谢澜微微侧目,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监控屏上。 之前很细碎的弹幕他都看不到,但这会各种尖叫逐渐被刷屏取代,滚滚砌墙一般的诗句飘过——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不知何处,是他乡。 谢澜垂眸静静地听着,黑眸沉静如旧,只在流转间不经意地闪着光。 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重新回到“交响乐团”拉琴,在乐团里的小提琴,好像就不再是那么孤独的乐器。 两轮曲目拉完,控场小哥按照事先约定,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所演奏者定格两秒后,骤然断掉直播。 屏幕上一片漆黑,弹幕空白了几秒,后疯狂刷过问号。 这是谢澜和窦晟反复讨论后商定下来的——突然开播,突然结束,第一轮演奏给路人涌进来的时间,第二轮演奏才是高|『潮』。|『潮』后只停顿一刹那,刹那间,声消人散,从始至终无人报幕,也无人旁白。 仿佛这只是春末夏初午后,发生在一所普通学校里的童话。 是一场盛大的错觉。 当晚,《初夏梧桐草地交响乐》粉丝录屏冲上了b站首页,空降热1。 第39章 不愧是我风吹过胡秀杰震撼的脸…… 表演结束后, 大家边聊天边收拾现场,谢澜跟窦晟一起拆了十六组机位,镜头、相机、脚架, 整整装了两个拉杆箱。 一行人提着东西往校门艰难行进, 谢澜背着小提琴, 心里盘算着买杯『奶』茶。 想要乌龙茶底、全糖、加芝士『奶』油、撒可可粉, 叫“长安”的那一款。 窦晟忽然在旁边嘀咕道:“我打算去买杯『奶』茶, 好久没喝长安了。” “!” 谢澜猛地扭头盯着,瞳孔微微颤抖。 窦晟下意识『摸』『摸』脸, “怎么了?” 谢澜茫然道:“没……” 窦晟是不是会读心? 在英国学校了解过一个神秘的巫术结社, 社员就宣称自己会读心。 谢澜顿了顿,摒弃杂念, 试着在心里想:窦晟有病。 想了遍, 偷偷瞟向身边。 窦晟笑盈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是不是觉得刚才那段和弦配合得很默契?” “……” 谢澜恢复面无表情:“嗯, 夸你。” 走到『奶』茶店门口, 陈舸开口道:“先走了。” 众人的聊天声止了,戴佑拍拍的肩,“一起吧兄弟, 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家里还有事。”陈舸不动声『色』闪开。 女生们不吭声,没人劝,但也没人点头。就那么僵了两秒, 窦晟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漫不经心道:“啊, 拜拜。” 陈舸瞟一眼,转身离开。 路过窦晟和谢澜时,又停步对窦晟道:“你给别人多少钱, 就给我多少钱。” 窦晟撇撇嘴,“我给大家都是两万,还能欺负你人不在四班少给你是怎么着?不信,问问他们。” “啊……”刘一璇用看鬼的眼神看了窦晟一眼,“是,确实说最多给万。” 陈舸蹙眉,似乎有些拿不准。过好一会,才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便吧。” 擦身而过的瞬间,谢澜发现他嘴角有很厚重的粉底,粉底下是没完全遮住的浅浅的淤青。 窦晟等走远才叹一声,“起码知道把脸上的伤遮一遮,换身干净衣服来上镜。” 戴佑满脸担心,“现在到底在干什?当打手?怎么每次见到都有新伤。” “谁知道。”窦晟从陈舸身影消失的巷口收回视线,淡漠道:“别管。” 吃完饭急匆匆把东西送回家,赶回学校时刚好踩上了晚自习铃。窦晟摁着桌子飞进座位,屁股还没落地,就已经开了平板,准备把素材从存储卡转进硬盘。 谢澜忍不住问,“至于这急吗?” 窦晟低声说,“明早之必须上传,不然热度都被录屏抢了,你就没数据了啊。” 顿了下又问,“你是主创,会用fal bsp; pro,或者pr?” fcp和pr都是剪辑软件,谢澜两个都能用,但对着窦晟愣了一会,总觉得刚才那句话有点怪。 就好像明明是个问句,但听起来又不像询问,更像在确认一件窦晟早就知道的事实。 谢澜琢磨不透,只能点头道:“这两个我都行,回宿舍把你电脑借我一下。” “回宿舍就来不及了。”窦晟立刻说,“晚自习可以先梳理下,把想要拼接的镜头列出来,回去后我们分工。” 谢澜一懵,“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上进了?” 窦晟长叹,“第一次个人主创啊,谢澜小朋友,上进心当然要用在刀刃上!” 刀刃? 谢澜似懂非懂地看了一会,哦了声。 十六个机位,分别有完整的十分钟素材,虽然量大,但好在都是固定视角,时间轴也好对齐。 谢澜回到宿舍直接从三个全景机位开始,边看边剪,窦晟则对着晚自习整理的列表,去其他素材里找他想要拼接的镜头,把片段所在的分钟数直接拎出来。 走廊外很嘈杂,小小的房间里却很安静,只有电脑硬盘咔咔运转和鼠标点击的声音。 窦晟说,“编号4,2分15秒22到19秒18,龙猫琵琶位侧面特写。” “嗯。” “其实我觉得2分12也可以用,风吹了一下,琵琶那个拨弦的动作很好看。” “好。” 谢澜随手把窦晟说的敲在屏幕右上角的备忘录里,鼠标点着时间轴,左手熟练地按着那几个快捷键。 其实很久都没剪过视频了,本来以为会很生涩,什多层剪切、时间放大镜、平移时间线……要是问他快捷键是什,真想不起来,但这会手放在键盘上就会有下意识的动作,压根不需要思考,仿佛那些指令已经印入dna。 第一首《龙猫》剪了将近两个小时,剪到戴佑和王苟都从宿舍自习室回来了。谢澜怕打扰他们睡觉,又跟窦晟抱着设备从宿舍里溜出来。 窦晟临出门前在柜里抓了一把巧克力,拆开一块递给谢澜,“这个才是剪视频神器,通宵必备。你把龙猫剪完了?” 谢澜吮吸着嘴里浓郁的甜味,嗯了声。 “字幕、音轨都对过了?” 谢澜把巧克力咽下去才说,“说剪完了,肯定包括这些。” 窦晟长舒一口气,笑道:“才一个半小时,你这个效率有点高啊。” 谢澜闻言只是瞟一眼,没吭声。 其实效率高的不光是他,还有窦晟。谢澜也花钱请同学帮找过素材,但外行人划的时间轴总是不对,剪切出来才发现压根不是他想要的镜头,甚至有完全不相关的时候,令人头大。 但窦晟和或许有着某种审美上的默契,或者说是百万级粉丝博主共同的专业度,窦晟找的很准,能精准到毫秒,每一个片段直接用窦晟反馈的时间参数去砍,刚刚好都是谢澜脑海里想要的那一段,丝毫不差。 合作体验如此丝滑,令人舒适。 这会已经十一点了,高学生睡得早,好几个屋都黑着。 窦晟和谢澜把凳子搬到楼梯间继续肝,声控灯隔几秒就灭一次,窦晟低头看素材,灯灭了就轻轻嗯一声,让灯重新亮起来。 那个低低的声音总是会让谢澜从剪视频的思绪中短暂地脱离一秒,明明什也没想,但就是会在意那个声音。不是被吵到的那种在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余光里,窦晟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一举一动,都有着那种存在感。 电脑右下角时间从23:59转变到00:00的一瞬,谢澜刚好按下保存键,把完的第二首曲子存住。 而后,电脑屏猝不及防地黑了。 “我『操』!!!” 刚好探头看过来的窦晟一声惊叫,猛地从凳子上弹起,蹭蹭蹭往上跑了几个台阶,回头瞪着坐在原地抱电脑的谢澜。 谢澜呆住:“你是不是有什脑部疾病?” “你看到时间了?零点的一刹那电脑黑了。”窦晟喉结动了动,“不觉得很诡异吗?子时,百鬼出行。” “??” 谢澜脸『色』很臭,“我只看到了一只胆小鬼。” 顿了顿,又补充道:“胆小如豆的那种胆小鬼。” 窦晟啧一声,把手揣进裤兜,“看看屏幕怎么回事。” 谢澜已经在检查了。电脑里有声音,主机明显还在工作,但屏幕不亮。按ctrl+s保存,关机重启,有开机音,但屏幕还是漆黑一片。 窦晟从台阶上两步蹦下来,啪地把电脑扣上,“凉凉,关键时刻掉链子。” 谢澜下意识问道:“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当外接主机用了呗,得找个显示屏。” 谢澜茫然,“到哪找显示屏去?” …… 如果早知道窦晟说的“找显示屏”是来网吧找,谢澜压根就不会同意。国内正规网咖限制未成年人,但窦晟带他来的这家完全不管,人员混杂,环境极差。 这会已经半夜,网吧里打游戏的男人仍然喊杀震天,外卖味弥漫,即使是禁烟区也飘着从抽烟区那边传来的尼古丁味。 谢澜在那张满是裂纹的皮质电脑椅里坐下,看着掉落在牛仔裤上的皮渣,开始自闭。 身后老哥咣一锤键盘,“上单妈的脑子里养猪,子真是『操』!!了!!” 窦晟在一旁低声提醒,“在这,听到什词都别学。” 谢澜幽幽地看着,“谢谢你提醒哦。” 窦晟忍不住一乐,“什时候学的,嘤阳怪气的。” 呵。 谢澜冷笑,把电脑连上网吧的屏幕,勉强开始『操』作。 其实换了大屏后拉时间轴会更准一些,一旦沉浸入微妙的心流体验,在这剪视频也完全ok。 谢澜一边剪视频一边听着窦晟报轴,也挺奇怪的,周围喊杀震天,桌椅板凳疯狂挨揍,但窦晟低低的声音还是很清晰。仿佛周遭越吵,那个低低的、有着点少年磁『性』的声音就越有存在感。 凌晨一点,谢澜把第三首曲子剪完,开始构思片尾要怎么淡出。 随口问道:“我们又逃寝,不会被老胡查吧?” 窦晟头也不抬地说,“放一万个心。十点多宿管就查过宿舍了,那时候咱俩都在,只要今晚不回去,胡秀杰怎么可能抓到?” 也是。 谢澜放下心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椅子上扭曲睡着的哥。 “那……真的就在这睡觉了?”心里有点苦涩。 窦晟挑眉,“不是说好了,一起体验国内硬核高中生活。” 谢澜脸『色』麻木,“你就骗吧,我们班过这种高中生活的,除了你还有谁?” 最后的淡出,谢澜最终选择了场地布置前录的一段,干净的草坪上,风吹着梧桐树轻轻地摇晃,两片梧桐叶从树上打着转落下,乐队群像如同记忆浮现一样闪回,镜头缓缓上移,停在湛蓝如洗的天空。 ——初夏梧桐草地交响乐 by英华中学高四班。 镜头有多唯美,身后的呼噜声就有多震耳。 乌托邦与现实。 谢澜打下最后一个字,把鼠标一丢,叹气,“我看不出问题了。” 窦晟手搭在他肩上,手指弹琴似地在他锁骨上敲了敲,“辛苦,我看看。” 一过半夜两点,谢澜大脑就有些发木,中文能力基本丢失。不喜欢熬夜,在简陋的椅子上努力把自己蜷了起来,抱膝准备睡一会。 周围也安静下来,在黑暗中养了一会神,又忍不住抬头看着窦晟。 窦晟正仔细检查视频,从一个低低的视角仰望,的肩胛骨比平时突出一些,少年时好像都靠骨头架子撑着衣服,但窦晟撑得很好看,会让人忍不住视线停留,用眼睛把周身都丈量一遍的那种好看。 谢澜看了一会,有点晕,于是又埋下头去。 其实今天过得很开心,哪怕这会狼狈兮兮地蜷在网吧里,听着窦晟时不时点鼠标的声音,也觉得有些满足。 一觉醒来,浑身酸痛,周围一片寂静。 谢澜睁开眼,网吧没有窗帘,凌『乱』的空间笼罩在晨光下,整个网吧通宵的家伙都睡着了,窦晟也伏在电脑桌上。 屏幕黑着,但笔记本还在运转。谢澜下意识碰了碰空格,亮起的界面是他的b站后台,视频上传功,正在审核队列。 空格键的声音叫醒了窦晟,从桌上挣扎起来,抻了个懒腰。 “几点了?”窦晟嗓音有点哑。 “五点五十。”谢澜说。 窦晟看看电脑,长出一口气,“终于上传功了,走走,回教室睡去。” 谢澜背上书包,跟在窦晟后边,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抱着酒瓶睡在地上的醉汉。 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瞅了那人一眼,确保对方还活着,肚皮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 谢澜叹气,“你上次说车子明的那个词叫什?人间『迷』『惑』行为大赏?” 窦晟没回。 谢澜正要扭过头再问,窦晟突然一把攥住的手腕,把从门口强行拖到门后。 就像电影特工,用门做掩体,贴墙而立。 谢澜有点发懵,“怎么了?” 外边有敌人? 窦晟一脸见鬼,声说,“胡……秀……杰……” 谢澜一下子麻了,“她怎么会来?” 窦晟咬牙道:“我哪知道。” 门外响起一个冰冷的女声——“出来!窦晟谢澜,我看到你们了。” “…………” 网吧门边上挂着一面小圆镜,谢澜在镜中看着自己和窦晟的脸,依稀从脑门上看到了一个字。 ——危! 合怀疑最近赶上rcury retrograde,中文水逆,逆行轨道撞上了胡秀杰号小行星,逢违规必被抓,一抓一个准。 两人丧失生机,眼里无光,从破门槛里踏出来。 窦晟幽幽问道:“师,高手啊,怎么抓住我们的?” 胡秀杰满脸喷薄而出的怒火,抬脚就想踹,窦晟没躲,但她自己忍住了,只发狠地盯着们两个。 “例行检查学校附近的网吧。” 窦晟忍不住小声说,“早知道半夜就该回宿舍。” 胡秀杰还是没忍住,给了一拐子。 她痛击窦晟后,又对谢澜冷笑,“今天这又是为了什?压力大到需要来网吧发泄?” 谢澜低声说,“没有,着急剪个视频,自己电脑坏了。” 胡秀杰脸都麻了,“我说没说过不要因为课外活动耽误正常学习生活?” 谢澜如实回答,“没说。” 胡秀杰脚底下一绊,鞋跟差点踩进地砖缝隙。窦晟连忙拉住她道:“说过说过,没跟谢澜说过,跟我说过,说过好多回。” 胡秀杰冷笑,“知道该干什吗?” 谢澜和窦晟同步叹息一声。 “知道。” “知道。” 草地音乐会视频审核通过后,数据飙升,平台运营给谢澜发了个站内信,恭喜被评为新锐,还说要做个海报。 然而新锐本人根本顾不上回消息,早课也没上,趴在走廊墙上写检查。 胡秀杰这次发了大火,勒令间『操』检查不写完,直接找家长,谁说都不好使。 早上刚好是语文,秦在大家做阅读间歇跑了出来,对着谢澜摁在墙上的检讨一脸惆怅。 “为非作歹,这词哪至于,赶紧换掉。” 长叹一声,“窦晟你能不能帮帮他?” 窦晟咬着笔帽下笔如飞,瞟了谢澜一眼,含糊道:“甭写了,我替你,上次答应的。” 谢澜闻言立刻说了声谢谢,唰唰几下把自己写的破烂玩意撕了,往兜一揣。 秦立刻掉头,摆手道:“我什也没听到啊,什也没看到,你俩好自为。” 今天天还不错,窗外的风吹在走廊里,不冷不热。 谢澜早饭没吃,有点晕,手伸进窦晟口袋里『摸』了两块巧克力出来。 “吃?”问。 窦晟继续下笔如有神,“帮我剥一块。” 谢澜撕开包装纸,把窦晟嘴里的笔帽摘走,巧克力塞嘴里。 没休息好,头疼,很烦。烦的时候检讨写不出,视频数据也懒得看,就只想站在这个空『荡』『荡』的走廊上,吹着风,含着巧克力,一边听窦晟唰唰唰写稿,一边静静地放空一会。 过一会谢澜忽然想起什,“真要在红旗下念么,全校都能听见的那种?” 窦晟低声说,“也没那么羞耻,英中不强制广播体『操』,高的在后『操』场跑步,高一高基本都去食堂买吃的,『操』场没多少人。” 顿了顿又说,“据说胡秀杰这两年开始信奉精神教育,红旗下检讨不是为了让你丢人,而是好好反思下,生长在这好的祖国、获得这多关爱,为什还不思上进呢。” 谢澜有点发懵:“为什呢?” 窦晟停下笔定定地瞅着,谢澜愣了一会才恍然道:“哦,因为被你带坏了。” 窦晟骄傲地笑,笑了一会又说,“这次是我失策,该想到的,一阵刚突击宿舍,这一阵肯定换阵地,我们剪完片子就该直接回去。” 说这多已经没用了。 谢澜叹气,“没怪你,都是为了帮我剪片子。” 针对同一件事写两份检查,还不能写一样,估计难度有点大,窦晟写那份写了很久,直到第节下课,胡秀杰的高跟鞋声在走廊另一头响起,窦晟才匆匆把那两张纸撕下来,叠好塞进谢澜手里。 “别展开,咱俩字差太多,她会发现的。”窦晟低声提醒。 谢澜闻言立刻把刚展开一条缝的纸又合了回去,小声感慨,“还是你有经验。” 胡秀杰冷着脸来到他们面前,“写完了?” 窦晟垂下头,“写完了,我们已经做好准备去国旗台上面对自己的错误。” “今天高一月考,课间都没什人,算你们走运。”胡秀杰冷笑着敲了敲班级门,冲里头道:“自己班的都出来,听听你们崇拜的这两位学霸检讨。分完班我看你们是越来越不像话!都给我一起好好反省一下!” 谢澜忍不住问,“师,要是只有我们班,就别出去了吧。” “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胡秀杰瞪他一眼,“谢澜!我就是对你太温柔了!” 谢澜:“……” 和胡秀杰之间,必有一人对温柔这个词有误解。 全班人磨磨蹭蹭到前『操』场集合,零星还有路过的其他班同学,看着窦晟和谢澜站在台上,交头接耳。 窦晟低声对谢澜说,“还记得我们之的约定?” 谢澜一愣,“什约定?” “不许说话!”胡秀杰怒道:“谢澜先来!” 谢澜头皮发麻,叹了口气,勉强往国旗下挪了两步,展开窦晟给准备的演讲稿。 而后,微妙定格。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字,有的字上还标着拼音,第一句——“余大过矣,盖将闲余琐事贻误课业。” 文言文? 难以置信回头瞪着窦晟,用眼神问:疯了吧你? 窦晟仿佛没接收到讯号,视线漫无目的地与空气追逐。 谢澜:“……” 胡秀杰催促道:“抓紧点,让你们早下来是给你们留面子,等会高的跑完『操』经过,看你们什滋味!” 谢澜一声长叹,只好硬着头皮朗读。 “余大过矣,盖将闲余琐事贻误课业。但凡事皆出有因,今忏悔于此——” 底下哗一声,车子明瞳孔地震,“谢澜!你被文曲星附体啦?” 王苟忍不住拊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你要偷偷学语文,然后惊艳所有人?” 胡秀杰皱眉拍着演讲桌,“安静!谢澜,什情况?” 谢澜叹气,“就……最近在补习古文,正好借这个机会练练。” 车子明小声说,“子信了你的邪。” 戴佑:“……愿闻其详。” 胡秀杰神『色』变幻莫测,有点像谢澜听说过的精神文化遗产——川戏变脸。 不知变了多少次后,她僵硬地开口道:“那你继续吧。” 谢澜轻叹一声。 日晴,天朗,春心动。 谢客礼乐声,共鸣谊,欲扬之。 波澜欲兴,细细编纂,方得闻名耳。 愿虽小,携友共努力,舍正业不顾。 获赞于朋,配合佳,迅竣其大半。 然祸起于友,器钝,半途毁,时紧。 怒友不争而对其发怒,需亡羊补牢。 至半夜吾二人不得眠,虽悔,晚矣。 余课业至今方得起『色』,大过必铭记。 …… 谢澜已经念麻了,感觉自己变窦晟的朗读机,灵魂已死,只剩冷冰冰的躯壳。 机械地读到这一页最末,从纸上抬眼瞟了眼周围—— 一片肃杀,同学们傻仰着头,眼神发直,失去了猫头鹰的品格。 就连一旁胡秀杰都戴上了『迷』茫面具。 后边还有一页,谢澜翻篇,毫无波澜地继续往下读—— “总而言,说回人话,我已经深深地认识到了错误。刚刚回到祖国就多次违反校纪,实在是对不起祖国、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同学,对此,我只想说……” 声音猛地顿住,看着最后四个字,大脑发懵。 人的嘴可能有惯『性』,尤其是长期被绑架朗读跨物种语言后—— 谢澜保持着懵的状态迟疑着念道:“不愧……是……我?” 风吹过胡秀杰震撼的脸。 吹过四班的猫头鹰,吹过不远处闻风而来的人群。 让人想死。 第40章 互相伤害你这祸乱四班的穿堂风像泥…… 谢澜名震英中。 八卦人传人的速度极快, 国旗下念稿时『操』场上还只有小撮其他年级的人,等谢澜回班坐在座位上,后门就挤满了人——大量陌生的孔“不意”地从后门路过, 一不小心就把数理a外挤得水泄不通。 或许是因为人多势众, 议论声逐渐嚣张, 门外仿佛站着一群高僧念诵“谢澜咒”, 谢澜低头描着老秦送给他的字帖, 耳朵里嗡嗡嗡地响。 ——他在江湖里的外号是“震惊胡秀杰一整年的a班帅哥”,男生们他是“强龙敢盘地头蛇”, 女生们则“始于八卦忠于颜值”, 还有一些每天被胡秀杰支配的混子生也来凑热闹,直呼谢澜“精神领袖”。 谢澜无语, 钢笔把硫酸纸划出口子, 烦躁得想揍人。 旁边的座位空着,风吹动窗帘, 在空『荡』『荡』的桌上轻扫。 车子明扭过头, 拿着一股诡异的腔调:“你可有大麻烦了,我的小伙计!” 王苟立刻开始配合,“是——呀!噢我的甜心, 那个没良心的把你坑成了什样子?” 车子明:“如果我是你,我是如果,我一定会痛打他一顿!” 王苟:“快不要这种话了, 噢谢澜,宝贝, 如果你想哭,你就哭出来吧。耶稣与你同在,我们狠狠地诅咒那个没人心的东西!” 谢澜无表情抬眸着他们, “想打架?” 车子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抹了把笑出来的泪,“许你文言文,还不许我们翻译腔啦?你可太他妈好笑了,『操』,四班怎来了你这个吉祥物。” 谢澜毫无波澜地着他快乐的笑脸,拳头紧攥,许久,愤愤合上字帖。 国旗下讲完话,胡秀杰压根没听窦晟那份,直接把窦晟喊进办公室,反而让他先回来。 已快二十分钟了。 谢澜又瞟一旁边的空座,心烦地把笔一丢,“这种情况,胡秀杰一般怎处理?” 车子明连连摆手,“别问我,我没见过这种情况。要不你去问问校长,同事二十年,他见没见过这种情况?” 于扉从桌子上撑起来,摘下耳机,回头幽幽:“不愧是你。” 谢澜:“……” 他瞟见于扉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上有窦晟b站头像,愣了一会,突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扉友好地把手机递过来,“要吗?” ——十分钟前,窦晟理论上正被胡秀杰支配的时候,他的账号竟发了一条动态小视频。 视频是用手机录的,镜头对着旗杆底下的空地,地上有国旗和谢澜的一角影子。 偷拍的画很抖,但丝毫不影响噩梦重温的体验。谢澜浑身颤栗听着自己朗读完那一大通屁话,而后迟疑着出“不愧是我”。 原来那时,场下是那寂静,风声是那样呜咽。 他是那的,想杀人。 【人绝帅窦:一个先导预报,本学期末奉上年度纪录大片,海归儿童国内硬核高中生存实录——《你对量一无所知》。 友情提醒:。到。最。后。】 妈的,贱人!! 于扉幽幽地叹气,“不愧是豆啊,在胡秀杰办公室还发这长的东西。” 戴佑从前过来,将一瓶咖啡放在谢澜桌上表安慰,“我只,兄弟,节哀。豆子他一般情况下——不,他从来不这样,我也不知他这两个月怎回事,行为逐渐诡异。明明开学前还因为百大的事消沉着,突就浪的要起飞了。” 车子明唉一声,“怎回事呀?欺负外边来的小朋友呗。” “呵。”谢澜冷笑,“你们怕是对欺负这个词有误解。”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外头突传来一阵起哄声,有人吆喝:“窦晟回来了!” 话音刚落,班级角落里响起一声桌椅推动的刮擦音,谢澜起身径直往外走,随手挽起校服袖子,像一颗无声的炮弹直接穿过人群,跟走廊上刚拐弯过来的窦晟正相遇。 窦晟原本手揣在裤兜里散漫地溜达着,一遇到谢澜,忍不住挑开一丝笑意。 谢澜伸手一把攥住他的领口,屈起的指关节顶着他脖子下方那块硬硬的骨头,咬牙:“跟我过来。” 身后一片吁声,热闹的男男女女激动到捶墙。 谢澜是比窦晟矮了两三公分的,但这会他自觉目光『逼』人,气势高了不止一截。他攥着窦晟的领子把他上半身往近处拽了一段距离,咬牙切齿:“没听见?跟,我,过,来。” 窦晟手从裤兜里掏出来,笑着低声,“约定好了不生气的。” 谢澜黑眸一凛,“谁跟你约定?” 窦晟云淡风轻地笑着,啧了一声,“视频需要,过的,有点契约精神嘛。去哪?” 这周围避开这些人的地方就只有职工男厕所。 谢澜还没开口,窦晟自己意识到了,挑眉:“你松手,我自己走。” 走廊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董水晶不得不抓上温子森出来赶人,谢澜冷漠脸穿过那些吃瓜群众,窦晟散漫地跟在他后边,伸手,在被扯开一个扣子的衬衫领口上抚了抚,修长的手指捋平那些褶皱,啧啧:“凶得很。” 职工厕所里日常安静,窦晟进去后习惯『性』地抬脚往后蹬门,而脚刚碰到门,谢澜反手就推了他一把,窦晟一个踉跄,后背顶上门,“咣!!”地一声将门砸入门框,地动山摇。 剧烈的撞门声把两人吓一跳,走廊上的起哄声越发激动。 许久,窦晟才嘀咕:“不知的还为你把我打了……胡秀杰就够难缠了,你也这凶,我的日子好难过啊。” 谢澜抬手扯住他刚刚抚平的领口,黑眸中透着烦躁,“放什屁呢。” “又学这些芬芳之言。”窦晟叹气,“得找车子明谈谈了,带坏海归儿童。” “不要扯别人!” 谢澜怒想把他往前拽,而窦晟懒洋洋地倚着门,一副泰山岿不动的样子。 反倒显得谢澜,为了维持扼人命门的姿势,不得不往前倾着。 咫尺之,两人的眸离彼此很近,窦晟了他一会,视线下移落在他鼻尖,嘴唇,而后轻叹一声挪开视线。 “别打了。”他拗出一副哀求的口吻,“我是认真的,胡秀杰好难缠啊,我虎口逃生,你就放过我吧。” 谢澜冷冰冰不为所动,“刚才那个视频是怎回事?” 窦晟低叹,“动态里写的很清楚啊,好的要出这样的视频,硬核高中生存实录。” 谢澜呵了一声,“是学校硬核,还是你硬核?” “这个先导确实有点劲爆,吊胃口嘛。后我会努委婉一点的,不让你受这大的惊吓,不过这个企划你可想想,要是害怕的话就算了,我跟大家一声取消也完全ok。” 窦晟着就掏手机,谢澜气吁吁地瞪着他,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谁害怕?” 封闭的空里微妙地安静下去。 谢澜冷声:“做你的视频,无论什素材,期末好好发出来,懂?你的视频最后做成什样子,到底是海归儿童生存实录,还是问题少年驯服日记。” 窦晟抬眸瞅了他一会,笑意盈盈,“听你这意思,是要宣战?” “呵。”谢澜冷笑,顿了顿又问,“宣战是什意思?” “噗。”窦晟浑身绷起的劲忽笑散了,笑了半天忍不住伸手搭在谢澜肩上,“唉,太开心了,这一天。” 谢澜着他笑,冷酷不语。 职工厕所朝阳,是个明卫。阳光从没关严的百叶窗里投进来,从窦晟下巴尖那里往下,一直到领口『露』出的皮肤,被投上一修长的光栅栏。窦晟的眸在避光处黑得发亮,底盛满笑意,有些初夏的清凉。 他靠着门懒散地站着,谢澜前倾身子堵着他,有那一会,谢澜忽觉得两人的相对位置有一丝微妙的怪异。 许久,他无语地把窦晟手从肩膀上拨拉下去,站直身子,“素材是素材,坑我是坑我,怎吧?” 窦晟立刻并起左手食指中指向天发誓,“知错了,从今天起开始劳改。” 谢澜烦躁,“劳改又是什?” “就是劳动改造。后中午吃食堂你不用排队,坐等我来。晚上值日,我干活,你着。课想吃什吩咐一声,我买。『奶』茶我也包了,爱喝长安是吧,每天下午课,风雨无阻。” 窦晟顿了顿,笑眯眯:“二猫大人,还有哪些服务想要一起加入劳改大礼包?” 谢澜听到最后一句,才终于脸『色』缓和了点。 『奶』茶还行。西门外跑出去太远了,一来一回要十五分钟,平时他想喝懒得动弹。 他盯了窦晟好一会,最终又恶狠狠地补上一句:“我会反击,等着吧。” 窦晟笑着点头,“好的,我等你。” 从厕所出来,走廊上一片死寂,刚才的人散了。 谢澜走了两步感觉不对,抬一瞟,发了原因。 胡秀杰本人就站在四班门口,脸上像罩了一块铁,酷似赛博朋克电影里的仿生人。 刚刚立威过的谢澜突觉得后背有点发麻,他努保持淡定,走到胡秀杰前。 胡秀杰冷声开口:“两千字检查,自己写,明早交到我办公室。” 谢澜沉默了好一会,“老师,要不直接给我一刀吧。” 胡秀杰:“三千。” “…………” 谢澜仿佛一个死人,点头转身进了室,窦晟在他身后,向胡秀杰停顿。 胡秀杰:“你,五千字白话检讨,要求深刻翔实,有一句不是人话的就翻倍重写。这喜欢文言文,就补一篇两千字文言文检讨,不直译白话稿,写完先过秦老师,字词语法错误不超过五处,超过重写。” 谢澜听听麻了,原来还这折腾人。 他扭头有些发愣着窦晟,窦晟漫不心地点点头,轻松:“没问题。还有?” 胡秀杰送他一个字,“滚。” “好嘞。” 一天的课谢澜基本没听。 上午后两节数学,下午前两节英语,谢澜在埋头写检查。写到第四页时,他甚至怀疑自己写字获得了锻炼,语文水平也有提升。 真,胡秀杰带你学语文。 终于捱到『操』,检讨进度过半,谢澜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一脸生无可恋。 窦晟摁着桌子翻到前座,艰难地绕开他出去,“我去买『奶』茶了啊。” 谢澜头也不抬地,“去。” “长安,全糖,加一份芝士『奶』油?” “知还问?” 窦晟走之前笑着在他头上摁了一把,“浑身带刺。” 谢澜一脸烦躁抬起头,但窦晟已大步流行地走远了,只留给他一个得见打不着的背影。 气人。 总是来搞他头发!干脆把头剃了,头发扎一团『毛』球丢给窦晟当钥匙扣,让他天天在兜里『摸』着。 吓不死这个胆小如豆的家伙。 谢澜冷哼一声,搁下笔,了自己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久,他叹口气,掏出手机准备休息一会。 草地音乐会的视频早上过审,这会播放量已很高了,昨晚发直播录屏的粉丝自行删除,给正片让路,数据涨幅完全符合预期,硬币数多得吓人。 谢澜先瞅了评论区,没什意外是赞美。专业点的有认认真真写长评解析他的编曲和乐器组织,业余的就用大段赞美刷屏,楼中楼里偶尔还有cue夜神——据夜神昨天好死不死也开了直播,给大家展示在电脑上将他刚刚弹好的一段电吉他和其他音效reix,结果除了铁粉,人走光了,全被抓走去一期一会的快闪草地音乐会。 谢澜内心毫无波澜,飞快往下刷了刷,后点击播放视频。 小型交响乐轻快悠扬,画每一帧足拉出来做壁纸,弹幕全在真情实感地流泪。 -治愈我心,感恩 -真的好好啊,这个夏天一起努学习吧 -想和二猫学编曲,改的太棒啦 -想躺在谢澜的琴弦上晒太阳 -神仙剪辑,我永远珍藏 -每一个人是好的样子 -大猫一直偷偷二猫5555 谢澜视线定格,把视频往回退了两秒,着“大猫一直偷偷二猫”那句弹幕前的帧。 一宿没休息好,昨晚的记忆已有些模糊,有些镜头像是过,又像是没过。 《龙猫》主题曲旋律由主三和弦组成,由于龙猫的名字totoro发音是高/中/低的语调节奏,旋律中的和弦也编排成相似的自念读感,每当拉到这一处和弦,谢澜左手同样的节奏『揉』弦,窦晟从钢琴后侧目,笑着他,视线落在他手上,又落在他的侧脸。 底部条颜『色』很浅的弹幕飘过。 -豆子最近好开心 -肉可见,每个视频在笑 -他好快乐 -我的豆子活了5555 -谢谢二猫!!! -给二猫磕头5555 谢澜无意识地勾起嘴角,把这一帧截屏,突又觉得莫名心虚,抬瞟了周围。 下午大课是班级里最闹的时候,讲题的,聊八卦的,偷着玩游戏的,嗑瓜子的,应有尽有。 车子明在王苟座位上跟他练习双口相声,于扉不在,压根没人注意到谢澜的小动作。 谢澜松了一口气,正提笔欲战检讨书,余光里忽闯入一个身影。 纤瘦娇小,宽大的校服外套一直耷到大腿,里穿着白t和浅咖『色』百褶裙,有点像窦晟之前恶搞买的那身jk,但没那夸张,裙子长度到膝盖上边,属于不会被老师盘查的那种。 谢澜一抬头,是冯妙。 冯妙和他一样,这学期才来四班。物理非常好,人也开朗,简直就是胡秀杰心尖上的学生。刚好胡秀杰之前的课表分班考数学考砸跑去隔壁了,冯妙在就把这个职务接管过来。 谢澜到她第一反应是心头一凉。 “老师还有什指示?”他凉凉。 冯妙一呆,有些手足无措地着他,“啊?” 谢澜也愣了下。 这反应,有点不对劲。 冯妙站在谢澜桌前,脚尖不自觉地对了对,部语言和身体语言明明很紧张,但她两只手揣在校服外套口袋里,又有着一丝稍显违和的放松。 谢澜下意识向了她的口袋。 “没什事。”冯妙立刻把校服往后扯了扯,又:“昨天晚自习前收周末作业,窦晟当时是把物理卷子给我了,但好像又被我落在他桌上,办公室没有,我来拿走给老胡送过去。” 谢澜这才松一口气,哦了声。 吓死,还为胡秀杰又给他加了两千字,买三送二。 谢澜瞟一窦晟满桌子『乱』七八糟的本子和草稿纸,乎一半是他日常写企划的随手涂鸦,零星有张作业卷和课堂笔记夹在中,但卷子上也有『乱』糟糟的简笔画,简直不堪入目。 “你找吧。”谢澜,“那张卷子他应该是写了,我到过。” 冯妙立刻点头,“好,你忙你的。” 谢澜继续对着检讨冥思苦想,他已把会写的字全写上了,还努排列组合成像是在认错的样子,但三千字才写了一半,不知还怎扯。 余光里,冯妙站在于扉和车子明凳子中,伸手在窦晟桌上翻着,她翻了一会,抽出一张卷子,“找到了,那我拿走了啊。不用跟他了,反正他也压根没注意到。” 谢澜嗯了声,没抬头。 等人走了一会,谢澜终于想到一个新的角度,还水它一千字。 他另起一行开始写——“这个错误让我忍不住想起了同学们,我的行为给同学们带来了很不好的感受、感觉和感知。如果我是他们,我到的自己是什样子呢?比如——” 谢澜哗哗往前翻了页,把前的撕下来放在一边,比着之前写的,开始转换视角翻译。 而他刚写了两个字,忽又放下了笔。 窦晟那个写视频企划的大白本子上多了一张便利贴。 粉『色』,令人头皮会发麻的那种粉。 谢澜愣了一会,下意识抬头,见冯妙已不在班级了。 周围人仍在打闹,没人到这边,只有他一个人知冯妙来过,还在窦晟的本子上留了东西。 谢澜顿了顿,收回视线继续写检讨。 而没过个秒钟,他又丢下笔,周围,又偷偷向那张便利贴瞟去。 纸上没署名,只有两行隽秀的硬楷小字—— “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谢澜紧紧蹙眉。 他盯着那两行小字,许久,戳开手机上的拍照取词,查了下“倨”。 【倨 ju】傲慢。 什意思? 窦晟太傲慢,像山上的洪水?穿堂风不就是那种两个门对开之的风,凉飕飕容易把人吹的脑仁疼的那种。 ——我知你本来不是故意让人难受,但你太傲慢了,像山上的洪水?把人冲垮了? 谢澜有点发懵,一开始他为这是女孩子送来表白的字条,琢磨一番又感觉是来骂窦晟的。 但……不出来啊,冯妙着挺温柔乐观的一个女生,而且好像跟窦晟也没什仇。 真要有什,估计就是窦晟天天不写作业还吊儿郎当,把课表气疯了。 谢澜犹豫了一会,低头又呆呆写了个字检讨,忽嘶一声。 女孩子骂人太委婉,按照窦晟的脾『性』,搞不好为在夸他。 这怎行,怎让某人这快乐。 谢澜从包里翻出一沓便利贴,撕下一张他一直嫌弃没用过的粉『色』,先查了个词,后努按照字帖上练过的笔锋写正楷小字: ——你这祸『乱』四班的穿堂风,像泥石流一样冲垮我的心灵。 谢澜写完,小心翼翼撕下冯妙那张便利贴,在书桌堂里放好,后把新的贴上去。 端端正正,字迹也还凑合,多好。 他顿了顿,又掏出手机,飞快给那个纸条拍了张照。 奇奇怪怪的素材增加了。 第41章 直球窦晟淡淡拒绝道 我已经有喜欢的…… 课间快结束, 窦晟才从外面回来。他把一只附着丝丝凉气的绘纸杯放在谢澜桌上,“您的下午茶到了,请查收。” 谢澜说了声谢谢, 瞟一眼贴在大白本子上的便利贴, 淡定起身放他进去。 车子明对着那两杯『奶』茶愣了一会, 下意识看看自己桌面, 又回头瞅瞅王苟、再探着脖看看戴佑。 “我们没么?” 窦晟瞟他一眼, “门口那家出品慢,来不及做六杯。” 车子明失望叹气, “也是哦。” 谢澜刚好捧起纸杯喝了一口『奶』茶, 清凉感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一下抚慰了检讨的郁闷。 他舒服地轻轻叹了口气。 “靠, 我好馋啊。”车子明推了于扉一把, “咱点个『奶』茶外卖,育课送来, 你喝什么?” 于扉从桌上挣扎起来, “那我来点吧。” “也行,那我要芋圆的,给戴佑点个拿铁, 狗呢?” 王苟闻言局促,“我算了吧,我喝水就能解渴, 『奶』茶是不是挺腻的啊。” “别啊。”于扉打着哈欠说,“我请客, 给个面子。” 王苟愣了愣,“请客?” 于扉仰头涣散了一会,“庆祝车子明最近课间不来吵我, 千金难买消停啊……我给你点这个招牌桂花酿吧,加份黑糯米。” “那……好啊。”王苟黑脸又红了,顿了顿才说,“我还没喝过『奶』茶呢,谢了。” “甭客气,该我谢你。”于扉歪在墙上下单,“这学期『奶』茶我包了,请继续替我分担车子明这个欠皮子。” 车子明立刻一屁股往他身上一压,吼道:“狗,别跟这条臭鱼客气!宰他丫的!” 周围喊打喊杀,谢澜喝着『奶』茶观虎斗。 表面观虎,实际暗中观豆。 窦晟回来后就开始放空,每天下午大课间,赶上天气晴朗、微风徐徐时,窦晟都会停下里做的事,看着窗外放空一会。 只是今天,他里多了一杯和谢澜一样的『奶』茶。 谢澜又瞟一眼被他压在胳膊底下的本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下一期视频做什么?” 窦晟回过来,“还没想好,慢慢想。” 他说着随手掀了掀企划本,而后动作蓦然顿住。 谢澜已经无比自然地放下『奶』茶,继续起了检讨。左手比着前边的第一人称检讨,右手落笔转换视角,得畅通无阻,还能捎带锻炼语法,一举两得。 没过一会,谢澜听见窦晟清了清嗓。 他放下笔瞟向一边,见窦晟又捧起杯子看向窗外,茫然的样子。 估计被从天而降的批评怼傻了。 谢澜面无表情地把笔袋放在两人之间,机点开录像搭在笔袋上,镜头朝窦晟,屏幕朝自己。 这个角度照不到人,只能照到桌和。窦晟捏着那张粉『色』的便利贴,修长的指轻轻摩挲着纸面,似乎不知所措。 许久,镜头里的将那张粉『色』便利贴轻轻折起来,放进笔袋,又把笔袋万年半敞着的拉链拉好。 “咳。” 窦晟清了清嗓,“刚才人来过咱们这边吗?” 谢澜犹豫了一下。 直说是冯妙好像不太好。虽然确实是冯妙自己来吐槽窦晟的,但毕竟这句话被他改过,改得直白。 他顿了顿才说,“来过好多人,怎么了?” “没怎么。” 窦晟把那杯『奶』茶放下,又拿起来,喝了口,又放下。 而后他拉开笔袋,在那堆一模一样的圆珠笔里翻捡着。 镜头里,那张粉『色』的便利贴在笔袋里『露』了个头,窦晟好看的指飞快把对折的便利贴展开,停顿片刻,又折了回去,重新拉上拉链。 “那个。”窦晟说,“你近练字帖练得怎么样了?” 平平淡淡的一声问,谢澜心里咯噔一声。 这么快就『露』馅了? 他抬手拂过机屏幕,不动声『色』地按下视频停止录制,反问道:“凑合吧,你问这干什么?” 窦晟眉心微微蹙着,黑白分明的一对眸,坦然中又带着点费解和探究。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能看见彼此的头发丝在空气中轻轻颤抖的幅度。 许久,窦晟摇了摇头,“没事。” 下午第三节课是物理,铃响的瞬间,胡秀杰的高跟鞋声也在后门响起。班级里瞬间鸦雀无声,谢澜火速把机揣了起来,掏出物理笔记。 余光里,窦晟也慢吞吞地收拾了一下桌面,把那些本子和卷子捋平,随便摊开一本物理教材压在胳膊下,左手仍隔着笔袋轻轻捏着那张便利贴。 胡秀杰板着脸站在讲台上,“周末留的作业卷我看过了,坐在这个教室里,竟然还人在电磁平衡的综合大题上丢分。这节课我们讲四道例题,要是下次还错,就去办公室找我当面解释。” 底下噤若寒蝉,大家连翻开笔记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不敢出声。 谢澜电磁平衡一点问题都没,他瞟了眼背对众人板书的胡秀杰,默默又掏出检讨。窦晟也没什么异常,和他一起低头唰唰唰地写着什么。 谢澜本以为他也在写检讨,不料没过一会,窦晟唰地撕下刚过的那张纸,折了两下丢过来。 -字是你改的吧,本来的纸条呢? 谢澜对着这句话愣住。 他正犹豫,窦晟又伸手把纸取了回去,唰唰唰又写半天,重新扔过来。 -我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原句是“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吧,你是不是误会了?这不是吐槽别人的话,是表白的。 -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被你改了? -坦白从宽,速速招来。 后那八个字很像是临时决定加上的,字迹潦草,“来”字后那一捺拖了很长。 谢澜却来不及琢磨那么多,对着“表白”两个字呆住。 表白的? 他下意识抬眼向冯妙看过去——下午天热,冯妙把校服外套脱了,清爽的短袖衬衫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扇动,高马尾也随着记笔记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晃着。 他一下想起刚才她拘谨矛盾的样子,突然感到五雷轰顶。 窦晟没等来答案,好像有焦虑,无意识地捏着指。 谢澜下意识扭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窦晟正在盯着自己,两人视线相撞,窦晟立刻收回注视,往窗台边一靠,还打了个哈欠。 他又撕了张纸条,再一遍:到底谁留的字条? 谢澜对着纸条无意识地蹙眉。 他虽然不懂汉语情诗,闹了个笑话,但他不至于心智不健全。这种明显在压抑焦虑的表现他还是看得懂的,一般这种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窦晟心里一个预期的、可能给他表白的对象,虽然那个人不一定是冯妙,但必然有这样一个存在。 谢澜突然觉得躁,说不出是被自己惹的乌龙给烦到,还是被什么别的。 他拿起『奶』茶喝了一口,皱眉。 『奶』茶不香了。 窦晟好像很着急,又把那张字条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冯妙其实没署名,还叮嘱过谢澜不要告诉窦晟她来过。 谢澜沉默片刻后,索『性』伸进书桌堂把原本那张便利贴揪出来,低声道:“不知道是谁。还以为原本就是吐槽你的,抱歉。” 话音刚落,他感到窦晟的情绪好像瞬间就低落了。过好一会,窦晟才掀开纸条看了一眼,而后随手团起丢进桌边挂着的垃圾袋。 谢澜回头瞟他,却见他淡淡地往冯妙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表情平淡如旧,甚至比平时更淡漠。 谢澜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谢澜,你起来。” 胡秀杰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澜心里咯噔一声,顶着所猫头鹰同情的视线,默默起立。 胡秀杰放下讲义冷道:“我看你是越来越没规矩,我物理课上还敢跟旁边说话?” 周遭一片死寂,连窗外叽叽喳喳的雀都不叫了。谢澜无声深呼吸,垂眸道:“对不起老师。”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老师平时肯容忍你,因为你聪明努力,也心疼你刚回国课业吃力,结果你就是这么学的?宿舍宿舍不回,上课上课说话。”胡秀杰声『色』俱厉道:“出去!下课来我办公室面谈。” 车子明冒死向后靠了靠,用蚊声哼哼道:“认个怂,快点。” 于扉也轻声说,“她对你嘴硬心软,赶紧认错。” 谢澜却没吭声,视线落在自己还差几百字就写完的检讨上,忽然觉得屋里很热,热得他口干舌燥。 『奶』茶还在一边,但已经丧失了诱『惑』力。 烦,莫名其妙的烦。 他低声道:“抱歉老师,不该打扰课堂,我出去。” 他说着从座位里出来,想了想又把那几张检讨叠起来拿上,又带上一支笔。 走到讲台前,谢澜听到后排桌椅拖拉声,一回头才发现窦晟也跟着出来了。 胡秀杰冷笑,“罚一送一?” 窦晟脚步没停顿,“抱歉老师,我先传的纸条。” 胡秀杰:“……” 原本窒息的班级里突然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谢澜走到门外,听到胡秀杰斥道:“笑,他们一个物理满分,一个数学第一,你们就跟着笑吧。” 于是教室里又归于一片死寂。 门关上,把屋里的气场和外面隔开了,谢澜走到走廊窗边,深深地透了口气。 窦晟揣着兜走到他身边,懒洋洋地往窗台边一倚,低声叹气,“我真服了你,让出来就出来,要不要这么听话啊。这一天都站了几堂课了?” 他说着瞟一眼谢澜里拿着的纸,情更加复杂,“真是走哪都不忘了你的检讨啊。” 谢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被莫名的气闷和烦躁搞得点不愿意出声,于是伏在阳台上继续检查,只低声说了句,“必跟出来,本来没你事。” 窦晟声音里也透『露』出情绪不高:“心烦,出来透透气。” 谢澜笔尖一顿。 窦晟扔了纸团,又说心烦,或许冯妙不是他期盼的那个人? 许久,谢澜才恢复正常字,状若无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她?” “冯妙么。”窦晟撑着窗台跳上去坐下,刚好挡住晃着谢澜的刺眼的阳光,“她的字挺有辨识度的,天天在黑板上抄老胡留的作业,早看熟了。” 谢澜哦了声,“抱歉啊,我还以为能加个视频素材,早知道不开这个玩笑。” 窦晟无声笑了笑,“整蛊素材么。” “嗯。” “那也不能这么搞啊。”窦晟笑叹气,“看来还是得我给你打个样。” “打样?”谢澜一呆,“你又要干什么?” “甭『操』心了,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被胡秀杰喷的无完肤吧。”窦晟啧啧道:“你也真够勇的,物理课还敢说话,连我都不敢,只敢写字条。” 一提这个谢澜更气闷了。 他平时也不会在胡秀杰的课上为非作歹,今天纯粹是特殊情况。虽然他也说不出是哪里特殊,其实这就是个很小的乌龙,把便利贴一撕也就过去了,但他就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种从头到脚的焦虑感,说不出原因。 “你的检讨吧。”窦晟忽然淡淡道:“我去『操』场上放会风。” “啊?”谢澜错愕道:“你不怕老师出来?” 窦晟已经『插』着兜往外走了,“她让学生滚,只要滚了就行,滚哪去无所谓。你做好准备挨骂吧,我去买个冰回来。” 谢澜犹豫了下,“那我跟你……” 窦晟立刻拒绝道:“别了。我心情不好,自己走走,等调整完心情回来教你到底该怎么整人啊。” 心情不好? 谢澜又缩了回来,许久,等窦晟人影都快消失在走廊尽头了,他才低低哦了声。 检讨写得十分乏味。 谢澜机械地写着,直到一翻页发现没了,才意识到准备好的几张纸都写完了,估计也到字数了。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后边的是什么,也懒得去回顾,随便收了个尾。 谢澜把检讨叠好 ,吁了口气,随手掏出手机。 他在b站逛了一圈,看那些后台疯涨的数据看得麻木,索『性』关掉,戳开推特。 好巧不巧,qzfxr的对话框在他点开私信列表的那一瞬自动跳到了顶端。 -qzfxr:/失望。 一个嘴角向下的表情。 谢澜点惊讶,打字回复:怎么了? -qzfxr:心情像坐过山车(roller aster) -silenaves:为什么? -qzfxr:空欢喜一场,而且也就欢喜了五秒吧。 -qzfxr:都怪我太机智,还太直球,不然能多高兴一会的。 -qzfxr:唉,不过做人确实不能想太多,会失落。 -qzfxr:只是人很贪心,上天给了一个礼物,他就会希望这个礼物大一点、再大一点,大到全世界独一无二,除了自己谁也配不上。 噼里啪啦一连串话,看得谢澜云山雾绕,直球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懂,他下意识想去查一下,但点开百度又放弃了。 这会没什么心情安慰网友。 下课铃突然响起,屋里传来桌椅推拉声,谢澜立刻把机揣回口袋里。 果然,胡秀杰很快就推门出来,扫了眼走廊上谢澜孤单的身影,毫不意外地哼了声。 “跟我过来。” 谢澜无声叹气,把检讨揣进口袋跟着她往办公室走。 就和窦晟说的一样,胡秀杰毫不讲情面。谢澜的检讨被她丢在桌上,先是被怼检讨水字数,后三页基本是前三页的翻版,又斥责他刚入学还没半学期就学会了所坏风气,再这样放任不管,别说数学竞赛了,明天打回小学都毕不了业,分分钟就要完蛋。 胡秀杰骂起人来语速快得惊人,字字句句像机关枪一样照着人脑壳怼,怼到最后,谢澜大脑一片空白,连她说的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胡秀杰一口气呛在嗓眼里,“你在听吗?” 谢澜看着桌面,沉默片刻才说,“对不起老师,您能慢一点骂么,我点跟不上。” “……” 办公室里死寂了几秒,而后胡秀杰竟硬生生被他气乐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终于温和下来道:“你和窦晟那个视频我中午看了,是做的不错,还组织了其他同学一起演奏。现在没到高三,老师也不完全反对你们有课外活动。但你要度,活动结束就收心学习,学生得知道自己的主业是什么,得上进,不能被歪门邪道、『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乱』心思,明白吗?” “嗯。”谢澜糊里糊涂地点头,“我明白的,理解您的想法。” 其实他反复琢磨之下,觉得自己和胡秀杰焦虑的根源差不多。 胡秀杰不希望他违反纪律,是怕他不好好搞学习,荒废了主业。就像他内心里,隐隐约约地也不太希望窦晟跟复杂的人际关系牵扯上,边学习边做视频已经很忙了,他估计自己也怕窦晟up事业受阻。 谢澜脑回路里绕了半天,又说道:“老师放心,我会好好看着身边同学,让他们专注正事。” 胡秀杰一愣,震撼道:“我的天,你听懂我说什么了吗?先管好你自己吧!” 谢澜连连点头,“听懂了。您还事吗?我想回去再修改一下这份检讨,争取到让您满意。” 胡秀杰表情麻了,“不用了,你赶紧走吧,回去把卷子好好了,以后看你表现。” “好的老师。”谢澜立刻冲她一鞠躬,“那检讨我也先拿回去了,一篇作文不容易,留着也能当作文素材积累。” 胡秀杰:“……” 谢澜独自回去,四班走廊上很空,下一节是体育,这会猫头鹰们应该都出去了。 他准备把检讨放回座位上,然后发短信问问窦晟在哪。 走到教室门口,谢澜还没进去,余光忽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裙角。 冯妙。 他脚尖一顿,下意识缩了回去。 教室里不仅冯妙,还窦晟,就只有他们两个。冯妙站在讲台上清点要发的物理作业,窦晟就站在黑板边上。 许久,窦晟淡淡道:“纸条是你的吧。” 谢澜一窒。 他好像忽然无师自通了刚才qzfxr说的那个词——“直球”。 哪有这样的?收到表白隔一节课就去问啊。 谢澜感觉自己的心悬在了嗓眼,一种说不出的紧张。他本能地觉得偷听不礼貌,但不知为,就是很好奇,想听听接下来的发展。 过了好一会,冯妙才低低地嗯了声,“是我的。” “抱歉。”窦晟立刻说,“谢谢你,但我觉得还是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好一。” 午后教室里空旷明亮,窦晟的声音和平时一样,低低的,云淡风轻。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平时更疏离了一。 冯妙没吭声,窦晟又叹了口气,“真的很抱歉,但以后别给我字条了。哦,不是谢澜说的,我根据字迹猜到的。” 他说完这话好像也不打算再等女生回他,揣在兜里转身往座位上走。刚刚落座掏出笔,冯妙忽然轻声问,“你拒绝得这么干脆,是因为怕耽误学习,还是因为——” “我喜欢的人了。”窦晟淡淡道。 门外的谢澜一怔。 那种气闷的感觉又来了,他不自觉地眉头紧蹙。 “哦……”冯妙顿了下,“嗐,行吧,那就把今天下午的事情忘了吧,以后还是正常同学。” “嗯。” 冯妙拿上育课要用的水杯,又不死心问道:“抱歉,我还是想知道,你已经和她在一起了么?” “没。人家未必看得上我。”窦晟低头着字,顿了顿又淡淡答道:“不是咱们学校女生,算……初中时见过几面吧。我单方面喜欢人家。” 屋里安静得不真实。 谢澜从门口偷偷瞥进来,视角刚好能看见后一排。窦晟放下笔,随手扯着窗台上书包拉链垂下来的吊坠出神。 那是一枚梧桐叶形状的吊坠,回国第一天,在机场谢澜就留意过这玩意。那时候车子明挂在窦晟书包上的“头皮按摩器”勾了一下他的书包带,窦晟把那破烂取下时,还安抚似地『摸』了『摸』这个小吊坠。 冯妙愣了好一会后叹气道:“你这样的用不着这么卑微吧?唉,算了算了,我什么都没听见,去上育课了。” 窦晟没再说话,他随手把书包翻过去,又开始对着窗外放空。 谢澜临时躲开,等冯妙走了,又过一会,窦晟也出去了。 隔壁全科a已经开始上课,四班教室彻底空下来,走廊上又只有他一个人。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突然撞破了窦晟藏在心里的秘密,他作为好朋友好像应该去关心一下,或者开导开导,但他就是不想提,只想装什么也没听见。 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他轻轻叹了口气,打算把检讨放好,赶紧出去上课。 然而走到座位上,无意中一挪桌上的笔记,指尖一顿。 物理笔记上贴着一张粉『色』的便利贴,不仅是粉『色』,还是心型。 上面是窦晟笔锋分明的字迹—— 豆整蛊(gu)课堂开课啦: 你闻到空气中有烧焦的味道吗?那是我的心在为你燃烧。 别抱怨,抱我。 谢澜:“?” 第42章 土味我是九你是三除了你还是你 谢澜兜里揣着那张便利贴, 好像揣着一块火炭,能把手烫出泡的那种。路上迎有同学跟打招呼,都只会呆呆地点头, 在兜里把罪魁祸首攥得死紧, 生怕被人发。 ——粗浅的中文语感并不妨碍察觉到这句中文情话中透『露』出的暗黑气息。 别人的情话或许能招爱情, 但这句只能招法医。 小『操』场上仍旧有个班在打球, 今天四班没上, 球场上一方是十二班,另一方谢澜不认识, 但从打扮上看几乎个个都能跟十二班草哥划为一个阵营。一走一随便瞟了几眼, 班□□味很足,盖帽都是嘭嘭啪啪地往地上砸, 体育老师今天请假了, 这场球没人计分吹哨,随便肢体冲突, 场边观众不就集体“吁——”一声。 与之对比, 四班猫头鹰们画风迥异,没人去球场凑热闹,人手一支冰淇淋, 三一伙在附近散步绕圈圈。 谢澜穿旁边的林荫路,终于找到窦晟。人就坐在食堂前的水泥斜坡上,手里拎着支冰淇淋, 长腿一屈一伸地正放空。 看到谢澜,扬起笑脸, 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等你好久,冰都要化了。”窦晟把其中一支紫『色』包装的“葡萄冰”递,谢澜说了声谢, 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纯冰,一点『奶』都没有,在英国从没吃不带『奶』的冰淇淋,入口很清爽,有点上瘾。 窦晟神『色』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笑眯眯地含着冰看不远处那场球,一会啧一声,“不太对啊,十二班和文科九班好像有故事。” 故事? 谢澜跟着瞅了一眼,刚好看到陈舸和一个大块头男生嘭地一撞。 陈舸看着瘦,但是那种经锻炼的精瘦,在体型碾压下愣是没吃亏,向后坐摔手撑了一下。但对方就比较惨,直接侧着滑出去,胳膊磨红一片,场边又是一片哄声。 谢澜看着有点揪心,但窦晟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举着冰淇淋打了个哈欠。 “你回教室了么。”窦晟问。 谢澜闻言犹豫了秒,是把那张荒唐的便利贴掏出,摁在腿上。 窦晟一愣,没忍住乐了,“真回教室了啊?这么快就被发,我没得及录下你的反应。” 谢澜瞟一眼,“胡秀杰答应把检讨留在我这,我本回去送东西,一看教室没人吓了一跳,都忘了今天有体育课。” 自我感觉这个解释不错,语境不算刻意,又能让窦晟不多想。 窦晟果然只是点了点头,笑说,“这不是要示范正确的情话整蛊方式么,学到了吧,你翻译的那压根没有任何精神攻击力,只有土味情话才是最强的。” 土味情话。 汉语太精辟了,简简单单四个字,概括了谢澜方才看到这几行小字心里万马奔腾的复杂心情。 无语了一会才道:“能不能搞一点不土的东西?” 窦晟淡淡地笑,“就是要打破你精神上的舒适边界,不然硬核高中实录怎么办?” “你要把这个素材也放进期末视频里?” “对啊,不然我搞它干嘛。” “……”谢澜无表情,“视频火了,记得打钱。” “都是你的。”窦晟笑着说。 窦晟向后一仰躺倒,惬意地闭上眼。阳光透食堂口梧桐树的树叶在脸上打下个亮亮的光斑,许久低低问道:“你累不累?这天辛苦了,晚上回去早点睡觉。” 谢澜嗯了一声,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 刚要跟窦晟一起躺,右耳忽然被塞了一只耳机。 是草地交响乐视频,刚刚拉到《龙猫》那支曲子,悠闲欢快,很让人放松。 窦晟左耳戴着另一只耳机,闭着眼睛说,“好困,一起睡一会。” “嗯。” 谢澜听着耳机里小提琴的声音,又依稀从中分辨出了属于窦晟那几个形单影只的音符。向后一仰,躺在窦晟身边,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夏天趴在一起晒太阳的只猫。 大猫,二猫,当窦晟随口打个比喻,但挺传神的。 谢澜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躁了,只要不去想窦晟刚才说的“我有喜欢的人”。 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刚刚吃冰的嘴巴里很凉,带着一丝丝甜甜的余味。 “谢澜。” 窦晟忽然开口,低声叫的名字。 谢澜睁开眼,“嗯?” 树叶间隙撒下的阳光有刺目,偏头,看着窦晟的侧脸。窦晟的轮廓很英挺,线条分明,皮肤白得发光,将那双黑眸衬托得宁静深邃。 窦晟目视上方,轻声说,“冯妙的字条没署名,但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前周我就总在书桌堂『摸』到曲奇什么的,估计也是她。所以我刚才跟她说清楚了,她挺开朗的,应该不会别扭太久。” 谢澜怔了一会才呆呆地哦了一声。 跟说这干嘛。 觉得窦晟这人挺奇怪,要说跟交心吧,但却从不对提初中之前的事——就是那段戴佑车子明们都知道的“触底反弹”的往事。但要说只把当普通朋友,却又做什么都带着,甚至谢澜隐隐觉得,窦晟在跟相处的间比跟车子明那人都多得多。 “以后要是再看到别人递纸条,塞情书,送礼物,反正就是那事,麻烦直接帮我扔掉。” 窦晟说着又闭上了眼,“怪麻烦的,眼不见心不烦,谢了。” 谢澜愣了一会,“认真的么?连谁送的你都不考虑下?” “不考虑。”窦晟拒绝得很果断,停顿片刻后又说,“我大概已经有一个喜欢的人了,除了,别人都不考虑。” 谢澜心跳一顿。 听见自有紧张的吞口水的声音。 “谁啊,我见么。” “也许见吧。”窦晟忽然扬了扬唇角,但笑意只停留了一瞬,很快又小心翼翼地藏好,只淡淡道:“一个冷的公众人物,不早就淡出大众视野了,说了你也未必有印象。” “?” 谢澜一下子坐起,“你认真喜欢、为了她拒绝掉一切表白的人,是个明星?” 窦晟张张嘴,“啊。可能也算不上明星吧,但确实有作品,是非常不错的作品。” 谢澜感觉自的脸瞬间变成小电视,屏幕上问号排着队飘了去。 有毒吧。 靠。 哭笑不得,“你这算什么喜欢啊?” “算的。”窦晟闭着眼睛,语气低低的,但却很笃定。 可能是谢澜认识这么久以,听说的最认真的一句话。 “以前只是觉得有精神上的羁绊,但在越发确定了,我很喜欢。” 谢澜:“……” 随便吧,没法交流。 暴躁地又躺回水泥地上,快落地了才突然意识到不对,作太猛了,后脑勺恐怕要遭殃。 然而没有,自往回刹了刹,且落地,窦晟伸手用手掌垫了的后脑勺一下。 窦晟的手掌骨架偏大,和身高是成比例的。平看着纤瘦,但躺下去感觉是软绵绵的。 的后脑勺都能清晰地感知到窦晟的五指。 窦晟淡笑着说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但别瞧不起我的喜欢,不然我会有点不高兴。” 谢澜愣了一会,“那你觉得你和她有可能么。” 这次窦晟沉默了很久。 久到谢澜以为不愿意对这个问题,才低声说,“我个人觉得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的,只是目前没表出太大的可能『性』罢了。但怎么说呢,我觉得我这个人也挺招人喜欢的,说不定有一天,突然起了一阵风,把云都吹开,人举头观月,发月也俯身望人。” 谢澜沉默片刻,“说人话。” 窦晟说:“也会深深地爱上我。” 谢澜:“……哦。祝你好运。” 不知为何,听到窦晟说喜欢的是个明星后,谢澜突然觉得没那么躁了。 关键是不切实际,窦晟这个人从头到脚就俩大字——离谱。 微风徐徐,谢澜闭着眼,好像真的睡着了一小会。 是□□场上突然响起的叫骂声吵醒的,睁眼光线没怎么变,估『摸』着也就是短暂地睡着了几分钟。 窦晟的手甚至垫在脑袋底下没有缩回去,但窦晟人已经坐起了,被枕着一只手牵连着,没坐太直,蹙眉看着篮球场上。 篮球场上,十二班和文科九班伙男生干了起,球赛暂停,班人口吐芬芳,场相当恢弘。 打球的那几个连打带踹,剩下人拉扯着自班的同学。草哥就是最主要被拉着的人,个肩膀被摁住往后拖,但下身在空中腾飞,飞起脚踹在文科九班中锋身上,摁也摁不住。 陈舸也在里,也被摁着,但没太挣扎,仿佛只是一个被支配的工具人,巴不得早点领了薪水下班。 谢澜对着『操』场上的战况懵了好一会,又下意识扭头看向窦晟。 窦晟依旧平静,似乎并没有想上去的意思。旁边林荫路上站着几个四班的男生,其中一个人在手机上打字。 没一会,温子森小跑着把胡秀杰带了,身后跟着四个保安。 “都停下!” “停下!住手!” “蹲下!抱头!” 这几嗓子不是胡秀杰喊的,而是那群保安,们拿着保安棍把人群分拨开,成男人的吼声很快就让场上安静了下,而后九班十二班带头闹事的那几个蹲下了。 保安喝道:“干什么!你们是学生!校内打架,有没有王法?” 一个女生在场边喊,“讲讲道理啊,文九打脏球啊!” 话音刚落,她就被九班一伙男男女女“吁”了。 “到底是谁打脏球啊,想赢不要命,要不要调校园监控看看啊。” “你们理科的真就睁眼说瞎话呗。” 文科九班一个女生跑出跟胡秀杰解释,胡秀杰板着脸听,没给她回应。 许久,胡秀杰伸手点了几个人。个班上场的球员,包括刚才也起手的三四个男生,全都被她点到了。 自然也包括陈舸。 一群人稀稀拉拉地跟着胡秀杰走,个保安跟着,另外个保安吆喝着让围观学生散了。 谢澜几乎看呆了,直到窦晟在手腕上轻轻捏了捏才回神。 窦晟叹了口气,“别看了,高中本就是个容易走偏的阶段,再好的学校也总有这种人这种班。” 谢澜怔怔道:“英中不是数一数二的点高中么?” “极分化也挺严的。”窦晟淡淡道:“咱们市小升初不完全看分,学区占主要吧,有很多住在附近的直升英中初中部,等初中读完了,直升本校高中部比外边的考进容易,所以生源就有点杂。而且也不完全是学生素质问题,篮球赛本就容易呛起,胡秀杰一直主张撤销篮球赛,其实也不无道理。” 谢澜听了个大概,但看得很清楚。 胡秀杰对草哥那伙,比平沉默许多。平她训学生堪比阎王,但这会只是公事公办。只有陈舸走她身边,她才有了点表情,愤恨地搡了一把。 窦晟低低叹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捞,大家心里都清楚。” 晚自习上课前,戴佑压低声说,“完蛋,要记。” 窦晟正解数学题的笔一顿,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打架的那,每个人都记么?” “不太清楚,但据说政教处确实开了一批名单,应该不会少。” 车子明沉叹一声,焦虑道:“那可怎么办啊,陈舸也真妈绝了,跟那伙渣子搅合在一起干嘛啊,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 王苟也小声说,“我看干架都不怎么积极,要是被记,不就是冤大头么?” 谢澜放下笔,“记是什么?” 戴佑说,“国内的学生都有档案,记就是一个不良记录,在你的档案里跟随你一生,升学、就业都会受到影响,有的处分大了会被强制留级。” 话音刚落,自习铃就响了,大家立刻回座,胡秀杰推进。 她没什么表情地站上讲台,轻轻敲了敲讲台桌让大家注意。 “帮老马转达一件事,数学省训营安排出了。暑假十四天闭营培训,有在的每个周六,从这周六开始。”胡秀杰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间和地点,往谢澜这边扫了一眼,“谢澜周六的语文基础课停掉吧,秦老师说给你推荐几个比较合适的课外辅导班,你考虑下周六晚上或周日的间。” 老师发话到这个地步,谢澜也只能答应,说了声谢谢。 按常规,交完事情,胡秀杰就该让大家低头自习了。 可这次她却迟迟没弹,站在那里,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猫头鹰们低头写了几笔,又抬头瞅着她。 班级里有种默契的静谧,前后关着,密闭的空间里只有自班的人。 胡秀杰轻声叹了口气,“今篮球赛快正式开打了,咱们班老规矩,佛系比赛,别争别抢,保证安全。” 同学们纷纷点头。 她稍微停顿下又低声道:“有谁跟陈舸关系近的,平劝句,让别走太偏了吧。” 周遭寂静,胡秀杰挥挥手让继续自习,走到窗边放空。 谢澜低头算了一道难题,再抬头胡秀杰站在那。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道身影有落寞似的,和她白天雷厉风行又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人。一会,胡秀杰转身背对着班级,看着贴在黑板旁的成绩单。 四班黑板旁贴着高一以每次学统考的班级榜,分班后也没撕,比窦晟的名字就高居榜首,在拼贴整齐的成绩单上高调地拉了一条横线。再比,高一前几次考试,陈舸也稳居第二,也高调地拉了一道横线,只不那道横线才到半途就戛然而止。 胡秀杰看了好一会,拿着水杯出去了。 第二天处分通知贴了出,玻璃公告栏后,一纸盖公章的文件,六个名字。 谢澜跟着车子明们去看的候,心都悬到嗓子眼,直到扫那张纸上所有人,没有看到陈舸,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戴佑若有所思道:“手的至少八九个,老胡应该是把情节轻的那几个全都放掉了。” 于扉皱眉又瞅了那张纸一眼,“离谱,打个球能干起,开除算完。” 话虽然这样说,但谢澜明显觉得大家都松了口气,回去终于一扫阴霾开起了玩笑,窦晟虽然之前一直都没说什么,但心情也明显好了起。 回到座位,谢澜掀开企划本跟窦晟对接下视频的想法。 这边有个企划,一个是想尝试做学习类内容,比每周五晚上开一间线上的数学竞赛自习室。有一个是老本行,音乐类,想五一放假去趟野生物园,拍摄野生物听见音乐的反应,剪出一部物出演的小型音乐剧。 车子明催收数学作业,谢澜头也不抬地把习题卷从一沓资料里抽出,正要交给,目光忽然一定。 猛地又把卷子扯了回。 车子明瞪着眼:“我看到了!那个粉『色』的是什么东东!” 谢澜差点厥去,好周围人都在闹,没几个人关注这。 就只有窦晟一口矿泉水差点呛到,而后低低地乐,乐起没完。 谢澜瞳孔地震,颤抖着手把那张便利贴撕了下。 ——近朱者赤,近你者甜。 深吸一口气,一把薅住窦晟的衣服,“有完没完?” 拳头硬了。 车子明震撼看着窦晟,“兄弟,你这是干嘛呢?欺负小海归不带这么欺负的吧,这是精神毒杀啊。” “滚。”窦晟呛得直笑,“我俩开玩笑关你屁事,收你作业得了。” 车子明翻白眼,把谢澜那张卷子收走,“我稀罕管,辣眼睛。” 等车子明走了,谢澜松开窦晟,无语地把那张便利贴塞进笔袋。 “你耳朵有点红。”窦晟压低声说,“说句实话,作为中文不太好的人,看到这种土味情话你的真实感受是什么?” 谢澜盯着,“想要杀了你。” “不喜欢这种么,但我觉得意象很委婉、措辞优美的那种,比冯妙写的那句,你也看不明白啊。” 窦晟啧了一声,忽然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说着随手扯了一张纸,流畅地写下行英文—— whatever our souls are ade of, yours and e are the sa “这样的?” 谢澜看着那行话,终于觉得界正常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迷』茫道:“到底为什么要搞这个?” 越越恨自了,果没有误会冯妙那句话,可能就不会开启某人身上诡异的开关。 窦晟拉坐下,“我就是了解一下,像你这种中文体系混『乱』的人,什么样的话对你而言是浪漫。” 谢澜脸皱起,沉思了足有十秒钟。 忽然一怔,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猛地瞟向周围,又压低声说,“你喜欢的那个,不会是外国明星吧?” 窦晟嗯了声,“也勉强算是吧。” “低调。”又立刻补充道:“车子明们都不知道。” 谢澜看着窦晟的眼神忽然有同情。 越越离谱了,离谱到令人觉得心酸,窦晟越努力准备,就越心酸。 心里五味陈杂,许久,轻轻顺了顺窦晟的后背。 “别着急,我帮你想想。” 谢澜戳开手机,搜索土味情话大全。 顿了顿说,“我找几句感觉行的,你参考下?” 窦晟立刻点头,“好啊。” 谢澜撕了张纸,捋着第一条往下看。 “这个不错。”找到一条,抬手在纸上唰唰唰地摘抄—— 【我是九你是三,除了你是你。】 窦晟脸上的微笑忽然一僵。 有点难以置信,“原你喜欢这种?” 谢澜嗯了声,“算是比较好的吧,起码有一数学的光辉,看起充满理『性』,不土了。” 窦晟帅脸上罕见地飘起了问号。 谢澜不顾,又在纸上继续摘抄—— 【这是我的手背,这是我的脚背,你是我的宝贝】 【“我想买一块地。”“什么地?”“你的死心塌地。”】 边写边说,“这我觉得都可以,这该叫什么?同音字?谐音?反正就这种,我觉得挺能体汉语的优美。” 窦晟仿佛已经凝固了,好半天才喃喃道:“那我上次那个,别抱怨,抱我,不也是这种吗?” “不一样。”谢澜坚定摇头,“你那个太敷衍了,要走巧妙路线就走到极致,要么就有一点节奏感,我觉得排比句挺好的,中文的排比句很有气势。” 说着就看到一条好的,边抄边念道:“梦里有你,香甜无比;心里有你,充实无比;身边有你,幸福无比。” 窦晟张了好几次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 “我『操』。” 前趴在桌上的于扉突然翻了个身,嘟囔道:“老子妈做的什么孽,课间睡个觉也能遭雷劈。” 崩溃地掏出耳塞说,“你俩在一起得了,少祸害上个可怜人。” 第43章 抢门催债的 窦晟沉默一整晚, 放学铃响,谢澜瞟到他翻开企划本,在【土味情话素材】那一条上打个力透纸背的叉。 车子明回头拍拍谢澜的桌子, “什么事这么好笑呀, 老马发的入营习题卷写完没?” 窦晟闻言也抬眼看过来, 谢澜立刻敛起笑意, 把垫在语文书下的数学卷给他。 车子明差落泪, “你果然写完,我和鲱鱼连第一面都没做完。” 戴佑拎着书包从前面过来, “你们先回宿舍, 别等我,我去买本竞赛参考书。” 王苟连忙说, “带上我, 这个卷子给我做萎。” 回宿舍人变两人,窦晟一路都在摆弄gopro, 昏黄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谢澜边走边看那两道修长的影子——他和窦晟之明明还隔距离,两道影子却不触碰彼此,甚至打破边界叠在一起。 “喏, 来记录下吧。”窦晟忽然一抬手,熟练地搁上谢澜的肩膀。 谢澜抬头,屏幕里是他有些茫然的脸, 窦晟和他挨得很近,懒洋洋道:“失败素材打卡, 大猫二猫,土味情话,放弃。” 谢澜继续往前走, 余光里,他和窦晟的身影在小小的一块屏幕上随走路的动作轻轻起伏着,整整齐齐。 窦晟继续镜头聊天。 “本来是要做一个不等级的土味情话挑战,主要试验象是谢澜,我是发起。” “但是刚刚进阶一,我就感觉我自己有承受不,所以算啦。” “年龄大,脸皮薄,也没什么办法…” 谢澜斜瞟着他,“作废的选题也要录一段?” 窦晟嗯声,“有一批粉丝就爱看废稿总结。” 他说着用胳膊压压谢澜的肩,镜头挪近一些,“谢澜小朋友来跟大说说,这么有节目效果的一个选题,刚开头就没,此你有什么说的?” 谢澜稍作犹豫,看着镜头里窦晟的眼睛,真诚道:“我是九你是三的那个,我真的觉得还可以。” “……” 窦晟一秒失去笑容,着镜头飞快道:“好的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愿世上再无九和三……” 谢澜忍不住勾起嘴角,在路灯下自己都察觉不到地轻轻笑着。 窦晟一路走一路着镜头唠嗑,用散漫的语调说今天晚上的小饭桌不好吃,糖醋排骨太甜,也就能合谢澜的口味。又说他跟谢澜最近突然沉『迷』校口的『奶』茶,他们周六要去参加省里数学集训营,谢澜的语文课就上不,他自己原本没课的下午也要被压榨,提前为假期默哀。 杂七杂八,估计是在攒vlog素材。谢澜安静地走在旁边,不知怎的忽然又起之前视频那几条弹幕——粉丝说,窦晟最近每条视频都在笑。 确实。窦晟笑起来很好看,那股清浅的笑意仿佛能从眸中一直透到心底,坦『荡』『荡』。 省训营前,每天的数学作业难度又升一级,连谢澜都要挪出两个小埋头苦做。说好的学习直播一拖再拖,一不小心就拖到周五晚上。 赵文瑛不在,谢澜在宽敞的餐桌上铺一块桌布,架好手机,铺开数学卷,又把梧桐抱来放在身的酒柜上。 梧桐很配合,小手一揣直接卧倒,打个哈欠。 谢澜做好这一切正要开播,楼梯上一阵哗啦啦响,窦晟一手举着手机支架,另一手拎着一兜吃的下来。 “干嘛?”谢澜发懵。 窦晟晃晃手机,“你不是要直播么,我,雅座观看。” “?” 谢澜的中文能力还不足以理解雅座这个词,但他认为窦晟这种挨在主播边上吃吃喝喝,五厘米外看场直播的为非常不雅。 他窒息地往旁边挪挪,“不许说话。” 窦晟笑眯眯,“然不说,我把吃的先放到盘子里,等会连个包装纸声都不会有,你专心学习。” 谢澜呵一声,“你最好是。” 这场直播提前预告过,一开机人数就上得很快。谢澜直接拿起笔开始写题,镜头俯视,着他的手和清晰的卷面。 这张卷子他已经做过一遍,又找老马要一张新的,打算换一种解题思路重做。 房里很安静,梧桐在背轻轻地打着呼,谢澜的手在草纸上飞快推算。 -澜崽晚上好呀 -呼呼呼竟然是数学 -被澜崽语文支配的恐惧犹在2333 -国内数学难,好担心澜崽 -嘶,人在高三,为何这些题我看不懂…… -是的……开始感觉到不 谢澜瞟一眼屏幕,随口解答道:“明天我和窦晟要去竞赛训练营上课,这是老师布置的热身卷。” -数学竞赛?!! -00 -不是外国回来的吗,还参加数学竞赛? “嗯。”谢澜基本确定思路,把一些键证明式挪到卷面上,边快速誊写边回答道:“国内数学确实比英国等级难一些,挺好的。” “噗。”旁边传来一声轻乐。 窦晟的泡芙卡在嗓子眼里,正慌『乱』地找水喝。 -好像有声音? -本竞赛选手无言以 -大佬这道题只推两分钟…… -不走流程,直接开始颤抖 -晕,澜崽数学很好吗? -数学一般考多少分啊? 谢澜在哪都一样,数学一般都考满分。但考虑到旁边还有个不出怪声的伙,他只委婉道:“回来就考两次,绩还可以。” 话音刚落,刚刚灌水找回嗓子的某人不满道:“直说啊,我二猫分班考数学满分,全市数学尖子生统考考第一,跟第二,也就是我本人,拉开一道高难度证明题的差距呢。” 谢澜:“……” 弹幕:“!!!” 谢澜心态崩,把笔一扔说:“说好的不出声,你就撒谎胖死吧!” 窦晟笑着捏起一只泡芙递到他嘴边,“那叫食言肥,语要好好背。” 弹幕疯狂刷过。 -我草二猫这——么牛『逼』? -豆类一败涂地 -被碾压开心地笑出声,不愧是豆 -豆子在偷偷投食!看到捏着泡芙的手闪过! -大猫二猫今天也贴贴 谢澜无语,把笔拿起来,面无表情看着窦晟。 窦晟被他盯几秒无奈摆手,“,我不出声。大!这是谢澜学的安静自习室,我就在旁边吃个宵夜,你们弹幕都虚心一,好好学习。” -我要是能看懂他写的,还跟你唠? -弹幕吵到我,我在认真看大佬解题 -二猫真的好厉害 -我好喜欢二猫 谢澜被满屏弹幕搞得眼花缭『乱』,那些花里胡哨的字只要滚动一快,就会剥夺他的汉语阅读能力。 他放空一会,索『性』一条都不回,低头继续做题。 窦晟在旁边也不说话,开自己的手机静音看弹幕,谢澜余光里,他一仰头就吞一颗泡芙,喉结在光洁的颈子上欢快地滑动,普普通通的泡芙被他这样吃,好像突然变得美味起来。 谢澜写完一道证明题,抬腕松口气的歇,一只蛋挞从余光边界慢悠悠地蹭过来,逐渐闯入镜头,停在他手边。 -大猫又来投喂 -逮住一切机会投喂! -虽然有ky但我觉得好甜…… -,ky但还是要说甜…… 谢澜放下正拿蛋挞的手,“什么是ky?” 窦晟瞟一眼弹幕,淡定道:“ky,溃疡,就是嘴里烂的意思。他们说虽然口腔溃疡很痛,但仍然觉得蛋挞好甜。” 谢澜:“哦。” -??? -不合宜不合宜不合宜 -不合宜!!! 谢澜瞟一眼弹幕,嗯声,换上一张新的演算纸继续写下一道题,“确实不合宜,口腔……那个什么,怎么读又忘,反正嘴烂就少吃。” 弹幕吨的问号刷过去,谢澜还『迷』茫着,就听旁边咚一声。 窦晟捂着嘴从凳子上滚下去,笑出的眼泪把密密匝匝的睫『毛』打湿一圈,在餐厅灯火通明的光线下亮晶晶。 谢澜开始觉得不,“ky到底是什么意思?” 窦晟撒开手剧烈咳嗽一阵,坐在地上说,“不合宜……” 到底有什么不合宜的! 谢澜怒,“爱说不说。” 所谓数学自习室,象中是安静祥和的直播画面、偶尔几条弹幕飘过讨论学术,实际却是谢澜自己投入地把八道大题换种方法做一遍,弹幕癫狂地一直笑到他下播。 掉手机,谢澜心力交瘁地放空。 直播数据倒是很不错,他好像有种神奇的体质,每次直播人气都会超过粉丝。 就是有心累。 “那乐器培训机构的广告费到账。”窦晟坐在沙发扶手上悠闲地晃着腿,“扣掉税,我把钱都给大分啊,公益那份直接转,捐赠写大猫二猫,ok么。” 谢澜嗯一声。 他放空一会又忽然起来,“最陈舸多少?” “两万八。” 两万八足够一般庭生活半年,起码不至于让陈舸连食堂都不舍得去,顿顿在小食堂用开水泡袋装方面,瘦得脱相。 谢澜叹口气,“你要不要顺劝劝他,老胡不是让……” “不用。”窦晟回绝得很干脆,“这个阶段他注定要自己熬,外人没法开口,就算要开口,也得找一个他能听进去的契机,不然就是ky。” ky,又是ky。 人类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谢澜直接垮,面无表情起身道:“我睡觉。” 明天是省训营第一次培训,附中郭锐泽今天发一下午的消息轰炸,说附中学组建“复仇联盟”要狂狷大佬发起总攻,让谢澜等着。 谢澜一脸冷漠地查下“狂狷”的意思,内心平静回个哦字。 他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刷着b站,有不少私信来科普ky的意思,他随手开一个。 【ky】形容人说出些不合宜的话,源于日语的“空気が読めない” 谢澜一呆。 原来“不合宜”就是它本身的意思。 他躺在床上脚趾一阵蜷缩,耳根发烫。 但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虽然ky,但我觉得好甜。” 甜? 谢澜放空几秒,好像突然懂什么,正茫然中,手指戳开一个话框,里面是个站内视频推送。 《大猫与二猫的贴(甜)贴(甜)日常》 豆言豆语:澜崽给你康康这个视频,第一次出类视频做的不好还请见谅! 谢澜没怎么过脑就把它开。 视频开始是静默的,画面出上次直播谢澜手写语骂夜神的定格镜头,由真实画面淡出手绘风格,“妈的贱人”上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出一字:二猫永远守护大猫! 甜甜的日语bg瞬响起。屏幕上出他和窦晟在草地音乐会上的几个动图,样转手绘,踩着音乐的节奏闪来闪去。 谢澜手一哆嗦,差把手机扔。 他立刻狂摁减音键,直到手机安静如鸡,只有画面还在一下一下地闪着。 视频一共用三帧,如果不开声音就没什么可看的。但鬼使神差地,谢澜没有掉,是抬头瞟眼紧闭的房。 直到八十多秒,视频结束。他才长吁一口气,赶紧退出来。 “谢澜。”窦晟的声音突然在外响起,话音未落,把手已经被压下去。 谢澜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着推进来的窦晟飞快问:“怎么?” 窦晟表情很严肃,眉心紧蹙,有一丝不难察觉的焦虑。 “怎么?”谢澜又问一遍。 窦晟拿着手机,“我感觉不太,得去找陈舸一趟,你……你别跟,我就跟你说一声。” “什么意思?” “刚才给陈舸打钱,他把银卡号发来,我问他要卡主姓名,他就不回。我打电话给他,电话接起来就挂,那头有……吵。”窦晟犹豫一下,“好像有人在砸他的。” 砸? 谢澜明白过来,二话不说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问过才知道,陈舸就住在羊肠巷出口的那个小区,就是刚开学碰到过混混的那个地方。 一路上窦晟又打几个电话,都被陈舸摁掉,他紧急联系群里那几位,大也都从面八方往陈舸赶,从距离上看,应该都能比他们到的早。 窦晟说,“等会你小心,缠着陈舸的人跟校园混子可不一样,看看情况,实在不就打警察,中国警察是110。” 谢澜一头,“我知道。” 路上窦晟又大致说些情况,陈舸妈妈是从外地嫁过来的,是个庭主『妇』,自从他爸进去就接连大病。娘没什么人,他爸那边老人也没,只有两个姑姑,出事就一直联系不上。 “我估计他在就是吃之前的储蓄和每个月低保,医『药』费都不一定够,本来这学期他要退学,还是胡秀杰和老马去谈好几次,学校把学杂费全免,每个月还给五百餐补,才勉强把人留下。”窦晟叹口气,“他也就是为套餐补才勉强上学,月初餐卡到手就转卖出去,自己吃泡面,我看到过两回。” 谢澜听得有些放空,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面那一堆弯弯绕绕的亲戚系他听不太懂,就只记住窦晟最说的话——陈舸之所以还肯上学,并不是还存着希望,是要学校每个月给的五百块钱。 就五百,上次他们庆祝数学考试的那顿烧烤也有百多。 谢澜看着窗外的郁郁夜『色』,恍惚忽然起贴在黑板旁边的那一排绩单,还有陈舸在第二名高度上拉下的那道短短的、戛然止的横线。 窦晟又低声说道:“音乐会这事,你觉得他真的我们暗中塞钱没数吗?应该只是不敢深罢。一旦,这钱就没法要,彼此都清楚。” 谢澜闻言扭头看他,窦晟说这话看窗外,眉目的情绪依旧很淡。 车开到地方已经十一多,小区里路灯还算亮,谢澜和窦晟绕过好几个老楼,才终于看到前边楼头拐弯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窦晟一过去就问道:“有可疑的人吗?” 王苟哆哆嗦嗦地飞快说,“我们来的候啊,那叫一万籁俱寂!那天边儿上的云彩都看不见个影,于扉,好伙,义薄云天直接冲楼,冲到一半被我们拽下来。但我们都看见,在那弯弯绕绕的走廊,陈舸口蹲着俩胖子,一个光头胖子,戴着大金链子,一个豹纹胖子,拿着大粗棍子,他们那可谓是……” 于扉翻着白眼摁住他的肩膀,把他静音。 “求你,紧张就别说话,我头疼。” 王苟捂住嘴一通头。 窦晟无语撇下嘴,“就两个?在砸么。” 戴佑摇头,“应该不止两个,我们进小区的候出去一伙人,在上边这两个应该只是守的。” 车子明扯着戴佑的胳膊,小声补充:“估计是催债的吧,陈舸还是不接电话,我们要上去吗?” 窦晟皱眉,“催债的话就有麻烦,不好立刻报警,先等等看。” 谢澜抬头瞅一眼,这一整个单元的灯都黑着,楼楼梯的声控灯不熄灭又亮起,估计就是那两个堵的在。 戴佑说,“陈舸聪明,估计在装死,只要他不出来,这帮人也不可能一直堵在这。” 窦晟嗯声,“在这等一会吧,争取把那两个也等走,然各回各。” 众人都意,谢澜抬头看看清一『色』黑着的窗户,轻轻叹气。 路灯在这栋楼的另一端,这边转弯处很黑,只要藏就不会被发。几个人分散开或站或蹲,窦晟双手揣兜倚着墙。右脚轻轻蹭着墙面,像在出神。 平他走哪都刷b站,但这会陷入漫无边际的等待,却只是发呆。 谢澜在一旁看着他,那道高高瘦瘦的身影隐匿在幽暗中,显得有些寂寥。 他忽然又起在里窦晟随口说的那句话——这个阶段陈舸注定要自己熬,别人无法开口。 “诶。”谢澜还没清楚,就下意识叫他一声。 窦晟抬眸看过来,那黑眸依旧很平和,看着他甚至惯『性』地涌出半分温和的笑意,把刚才那种孤寂感冲淡些许。 “怎么?” 谢澜到嘴边的话却忽然顿下,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问什么呢,你是不是有过类似的经历,你初中发生什么,能不能跟我讲讲? 他和窦晟的系其实很古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到任何立场可以去理直气壮地过问。 窦晟往他脚下看看,“脸『色』那么差,这里有虫么?你站我这边,有虫我直接踩死。” 他说着伸手拉着谢澜胳膊,把谢澜往自己身边带一下。 五指按着皮肤的感觉很清晰,直到他撒手过一会,谢澜才轻轻抻抻袖子。 “『操』。”前边车子明突然小跑几步回来,嘘声,“闹半天那伙人是吃饭去!回来!” 他话音刚落,吵吵闹闹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划破寂静的夜晚。 五个人,都算得上是大块头,有人手里还拿着酒瓶,走路晃晃悠悠。 他们走到陈舸单元口,一个人往地上啐一口,“小兔崽子就在,今晚必须把给我砸开!” 另外几人应几声,人多势众的脚步声浩浩『荡』『荡』地往楼上去。每一层的走廊窗户都开着,骂骂咧咧的声音被风带出来,真切地落入耳朵。很快,咚咚咚的砸声和叫骂从楼上传来,在整个小区里回『荡』。 谢澜仰头看着,这一溜声控灯都亮,有几陆续开灯。 “不太妙,他们喝多。”窦晟掏出手机,“我报警,车子明给陈舸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别出来。” 车子明手都哆嗦,拨过去没一会又把手机放下,“机……” 气氛瞬紧张起来,窦晟背过身跟接线员低声说话。 他没提催债,就只说八九个大汉堵着,里只有学和妈妈,有害怕。 电话刚刚挂断,楼上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响,像是钢管砸在上把砸爆,震得楼下的人耳膜都难受。 一个邻居终于开出来,是五楼的一个男人,站在五楼楼中的窗口吼道:“砸砸砸,砸你妈!还让不让人睡觉?再不走老子报警!吴冬燕,你能不能出来管管?全楼的人都陪你睡不好!” 窦晟立刻转身往楼上走,“坏,陈舸要沉不住气。” 六个人都有相的预感,推搡着往楼上跑。窦晟就在谢澜前边,长腿一迈就是三个台阶,没一会就蹭蹭蹭窜到陈舸他们下边那一层。 六个人急刹车,几乎就在,那道被砸出一个坑的防盗还是开。 陈舸从里面出来,冷声道:“我已经报警,你们在不滚就等警察来。” 然他话音刚落,领头的人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把他从里面扯出来,陈舸瘦削的身板被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比,连平的劲瘦感也无,只剩下单薄。他抬腿一脚往那男人肚子上扫,但脚被另一个捉住,那人将他的腿一拧,手肘在膝窝上猛地一砸,就将陈舸抡麻袋那样抡出去。 陈舸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仰着往下墩好几个台阶,这才看到窦晟他们几个。 于扉撕掉外套往地上一摔,“妈的欺人太甚是吧?” 他冲上去一脚把那男的踢得往趔趄两步,吼道:“豆子赶紧!” 走廊彻底炸锅,催债的骂着小兔崽子,往下涌来打人,于扉在前边抵挡,窦晟一手抓着谢澜一手抓着陈舸,在人堆中硬着头皮撞出一条通道,总算是把住陈舸口那片地,一把撑住正要上的。 “进!”窦晟吼道:“鲱鱼!别打!” 于扉没恋战,在一群膀大腰圆的男人也讨不到宜,他回身一通连环腿把那几个撕着他胳膊不放的人都踹开,进随手抄起拖布杆朝扒着框的不知谁的手抽去,外人堆里一声惨叫,那只手刚缩回去,鲱鱼嗵地一声砸上。 落锁的瞬,外头人立刻又疯狂地踹起,声音大到人头痛。谢澜感觉胳膊腿都疼,被窦晟拉进来一路上也不知道挨多少拳多少脚,窦晟估计比他还惨。 “都进来。”窦晟没好气说,“进里屋,等警察来。” 他说着撒开陈舸,继续拉着谢澜往里走。 谢澜嘶一声。 “等会!” 他本能地叫住窦晟,另一手攥住窦晟拉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才勉强止住拉扯的疼痛。 屋里没开灯,乌漆嘛黑的一片,谢澜从窦晟手里小心翼翼把左手挣出来,试着甩甩胳膊。 一下还没甩到底,小臂肌肉就猛地一跳,剧烈地痛起来。 陈舸开客厅的灯,谢澜才终于看见左手胳膊上有一道红痕,估计是被棍子抽一下,从外侧腕骨斜着到小臂中段,周围的皮肉正飞速地肿起。 第44章 往事或许你比自己想象中要陪我更早…… 窦晟回身便往门口走。 陈舸下意识喊道:“别出去了!” 车子明他们回过神来, 也纷纷吼让窦晟别动。 “我不出去。”窦晟声音很沉、很冷。 “我就看看是谁。” 他快步走到门口,单手撑门,看向猫眼。 谢澜从身后看他, 修的五指微微蜷, 指尖搭在门上, 那本该是个很松弛的动作, 但紧绷的手臂线条却暴『露』了一丝情绪。 砸门声还在继续, 每秒一次,像撞钟一样虔诚, 旧的防盗门连门框一颤。 许久, 窦晟直腰平静道:“是那个穿虎头衫的胖子,眯眯眼, 脖子上颗黑痣, 拿棍子。” 陈舸皱眉回忆,“拿棍子的两三个。” “是他没错, 我印象。”窦晟惯『性』地手揣进裤兜, “装摄像头么。” 陈舸嗯了声,“邻居家装了。” 窦晟便没再说什么,走回来捏住谢澜左手的手腕, 拇指肚沿那道伤周围的红肿轻按。 他的声音软下来,“这样碰会疼么。” 谢澜心里闪过一丝若若无的、难以捕捉的微妙感。 “就点……”他不会用中文描述,犹豫了一下低声说:“distendg……” 窦晟抬头看他, “胀痛?一鼓一鼓的,像面包发来的感觉?” “嗯。” 窦晟点点头, 固定住谢澜的手肘,另一只手捏他的手腕,先是顺时针旋转, 上下左右轻挪,“这样疼么?” “不疼。” “这样呢?”他伸手摁谢澜那道伤,“这样是怎么个疼法?draggg?dull?burng?” 谢澜感受了一会,“都点。” 王苟英语不太,只能傻张嘴表达震惊。车子明叹一声,“澜啊小可怜,种异国他乡遭犬欺的感觉,显更可怜了。” 谢澜没吭声,但他察觉窦晟在听到这句话后刚压下去的火来了点。 窦晟回头问陈舸道:“妈不在家?” 陈舸嗯了声,“在住院。” 窦晟皱眉说,“那,大家今天就在家住下了。明天省训营上课,一大早还先带谢澜去医院看看,时间点紧。” 医院? 谢澜茫然低头,戳了戳胳膊上的伤。 这么严吗? 陈舸也往谢澜胳膊上扫了一眼,愣了一会才说:“倒是可以,他伤的怎么样啊?” “肌肉撕裂伤。”窦晟语气很笃定,“伴随软组织挫伤、轻度骨裂、还可能会炎症,家『毛』巾么?” 陈舸懵了一秒,慌里慌张地往屋里走,“,跟我过来。” 谢澜也呆了,难以置信地举自己平平无奇的胳膊,把窦晟刚说的那几个病回忆一遍。 突然觉伤处疼痛加剧。 门的砸门声突然停了。戴佑透过猫眼往看了一眼,“他们怎么像走?” “啊?我看看。”车子明拨开他,“我『操』还真是,什么情况?” 陈舸从里头出来,闻言转身到阳台往楼下看去。没过一会,底下传来那几个男骂骂咧咧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陈舸冷笑一声,“这群很熟练的,能判断哪一句报警是真,还能预判警察久到,道规避冲突。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们谁报警了,取消掉吧。” 王苟目瞪口呆,“那警察抓到过吗?” 陈舸点头,“抓到过两次,但他们没造成实质伤害,也只能口头调解。这周围挺『乱』的,警力本来就紧张,警察也无奈。” 窦晟刚从里面拿湿『毛』巾出来,平静道:“实在不行就搬家,再不行,搬出h市,我看那几个膀大腰圆也没吸毒的样子,只不挨上毒,就没什么怕。” 他说,把『毛』巾叠两折,小心翼翼地覆在谢澜的小臂上。 冰凉瞬间缓解了疼痛,谢澜在『毛』巾下小心翼翼做了个拧门的动作,像不疼。 他对自己“肌肉撕裂、骨裂、并发炎症”的手困『惑』,窦晟忽然凑近,贴在他耳边小声说,“皮肉小伤,没事,喷点『药』两天就。” 谢澜一呆。 “来都来了,在他家赖一宿,陪陪这个智障失足儿童。”窦晟说直回身,捎带手『摸』了一把谢澜的头,神『色』淡定,仿佛那番『骚』话『骚』『操』作都与他无关。 陈舸叹一声气,“太晚了,们是不走的话就想想怎么睡?至少两个和我一打地铺。” 这个家是肉眼可见的困难,家具全被搬空,三居室里只两间床,分别是陈舸和他妈妈的。 王苟举手,“我从小就睡地上。” 于扉道:“那我和一吧,能守门。”他扫视一圈剩下的,“那就戴佑车子明睡小屋,豆子谢澜睡大屋,明天早上直接一去上课,定个闹钟。” 众纷纷说行。 陈舸低声说,“麻烦们了。” 于扉皱眉在他肩上一拍,“别说这种恶心话。” 说是大屋,也只一张说不上宽敞的双床,谢澜一坐下,床架子嘎吱一声,动一动,嘎吱一声。 陈舸抱了被子和毯子睡客厅的铺床,几个低低地说话。 “他们是催债的么?” “嗯。” “久了?” “半吧,没十回也八回。” “所以……到底欠了少钱?爸欠的?” 陈舸没再吭声,窦晟刚从洗手间出来,打断面的聊天问,“洗漱吗?” 大家纷纷表示都洗漱过了,陈舸走过去关掉洗手间的灯,“睡觉吧,我们在头看,事喊们。”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大卧室的灯也关了。 检查手伤的谢澜突然眼前一黑,陷入呆滞。 为什么关掉他的灯? 紧接,房子里所灯都被陈舸一个一个灭掉,里屋屋沉寂了一会,车子明小声问,“为啥关灯?他们都走了。” 陈舸平静回答:“省电。” “……” 窦晟气乐了,“怎么不抠死,我再看看谢澜的手伤。” 他说伸手拍了下开关。 啪嗒。 灯却没亮。 窦晟愣了愣,啪嗒啪嗒来回开了几次,转身走到厕所门口,啪嗒。 “怎么都不亮?”他匪夷所思道:“这就跳闸了?90代的电路?” 陈舸无奈叹气,“行吧,不是跳闸,电业局贴欠费条久了,通说今晚强制停电。” 众:“……” 陈舸淡定补充:“通说八点,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很感恩。” 众:“……” 窦晟无语了,心烦挥手让他回客厅睡觉去,站在主卧门口对谢澜道:“不冰了吧?我再换一块『毛』巾。” 黑咕隆咚的,谢澜看不见窦晟的脸,且根据窦晟声音的方向,他依稀感觉到窦晟也没完全对准他。 他无奈叹气,“我自己去,顺便洗漱。” 旧的木地板踩下去咯吱咯吱地响,躺在客厅的几个在低声聊天,王苟的话比较,于扉偶尔『插』几句,陈舸几乎不出声。 谢澜『摸』黑推开厕所门,一丝光亮也无,他在黑暗中掰开水龙头,右手捧水一把一把地泼在脸上。 混混沌沌中,他忽然觉挂在眼睫上的水珠些亮,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视野中折『射』昏暗些『迷』离的光线,照出旁边的皂盒、牙杯…… 他茫然抬头,却见镜中了一道柔和的光线,窦晟单手揣兜倚在门口,另一手举手机,亮的闪光灯上还遮了一层很薄的纸巾,让那道光在黑暗中显朦胧而柔和。 谢澜愣了愣,“怎么跟来了?” 窦晟笑笑,转动手腕把光束往旁边探去,定在杂物柜里一支护手霜上。 “黑咕隆咚的,心里发『毛』。”他漫不经心地说,“来找。” 谢澜闻言忍不住勾嘴角,“胆小如豆了。” 窦晟嘁一声,低低道:“我是怕害怕不。” 谢澜闻言扭头看了他一会。 陈舸这个,陈舸的房子,都仿佛蒙一层压抑的灰『色』。每当窦晟靠近陈舸,他也会染上点冷清,而且和车子明他们的压抑都不同,窦晟身上散发一种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已经时过境迁般的低落。 很淡,无法抹去,但也不会对现在的他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固执地在他的深处存在罢了。 “行行行。”窦晟举手投降道:“我胆小如豆,祖宗,别盯我,我被盯浑身发『毛』。” 谢澜这才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转过头。 他单手掰开护手霜的盖子,挤出来豆大的一点,用手指挖走。 谢澜低头把手霜打圈涂抹开,窦晟在一旁轻轻吹口哨。口哨声和他平时说话一样,也低低的,散散漫漫。谢澜听了一会才觉耳熟,抬头问:“改编版hblood?” 窦晟嗯了声,“我说过的,很喜欢这个版本。哀上加哀,哀到极致,反而能让悲伤的轻松一些,就像用一块巨石去击打另一块,虽然碰撞的过程很痛,但总能让原本的石头小一些,天地久,一次次尝试,水滴尚能穿石。” 谢澜没太听懂这个比喻,他反应了一会,“那去哼陈舸听听?” 只是随口一建议,不料窦晟瞬间垮下脸,冷漠道:“不。” “?” 谢澜脸快皱来了,“是不是什么病,情绪变化也太没规律了吧?” “规律,关键看某些走不走心。”窦晟高冷地哼了声,“走了,睡觉了。” 谢澜道:“手机留下,先出去吧。” 窦晟闻言回过头,看了他一会,“上厕所?” “嗯。” 窦晟笑来,“单手能解开裤子么,用不用帮忙?” 谢澜简直大无语,耳根还一丝难以察觉的烫,“手动确实会扯伤,但能忍,也不至于连裤子都脱不了吧?” 窦晟笑笑,“我就开个玩笑,手机放这了。” 谢澜懒再看他,转身往里边走。 陈舸家的厕所两玻璃拉门,分别隔开淋浴、马桶和洗手池。谢澜刚才借光看见那两道拉门都是开的,却没想到拉门还门槛,他一脚猝不及防地踩上去,当场一崴,肩膀咚地一声撞在了玻璃上。生疼。 “怎么了?”陈舸在头喊。 谢澜满脸通红,连忙回道:“没事!” 窦晟从门口折回来扶他,语气些无奈,“祖宗,看点脚底下啊。” 他一手抓谢澜右胳膊,另一手绕过伤处把他的腰,“左手撞到没?” “没。” 谢澜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从他手中挣出来,急促地说了一遍:“没事。” 不是不是他挣开的动作太明显,窦晟的手在空中顿住,顿了一秒才收回去。 “小心点啊。” “嗯。” 等他走了,谢澜才出一口气,方觉手指尖些麻。 他从小就讨厌跟肢体接触,所以一直不太能理解戴佑车子明他们天天勾肩搭背,每次他们想带上他,他都会本能地挣开。 一开始窦晟过来勾肩搭背时他也点不自在,但是忍了几次后也习惯了。但刚才不一样,距离突然被打破,他下意识就想挣开,那种念头甚至比之前对戴佑他们时更强烈。 但,不一样。 像不是一种排斥厌恶的挣开,而是惊慌。 从直觉到生理,都很反常。 谢澜一个在洗手间里呆了一会,才拿手机走向里面。 不是不是那个把腰的动作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一宿谢澜做了奇怪的梦。 和晚上一样是厕所里的场景,但不尽相同。他梦见他和窦晟上完厕所出来碰到,窦晟运动裤前飘两根的带子,他扯那两根带子倏地收紧,单薄的衬衫下现出少瘦削紧实的腰身轮廓,那几根修的手指将那带子系了个松松垮垮的结。而后窦晟向他走来,一伸手,捏住了谢澜裤腰上垂下的两根相同的带子。 他收紧那两根绳时,谢澜被他拽往前跄了半步,伸手按在窦晟胸口。 窦晟也仿佛怕他扑倒,顺手把了一下他的腰。 “小心点。” ——如果不是那三个字带一种不真实的回音,谢澜甚至意识不到那是个梦。 他从床上猛地坐来时,边竟哗哗地下大雨。回国以来的第一场雨,下轰轰烈烈,毫不拖沓。谢澜呆坐在床上,不需照镜子,他都能道自己脸上现在是怎样的茫然。 做这种梦,他八成是哪里坏掉了。 过了一会,他才忽然觉不对,扭头发现另一边床空。 手机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房子里很安静,谢澜放空了一会,才拿已经皱巴巴的『毛』巾『摸』下床,打算再去用凉水过一遍。。 不贴手,就贴贴脑门。 他轻轻走到厕所,推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 “大半夜不睡觉,找我就为了问这个?” 是陈舸的声音。 谢澜一下子明白过来,下意识走,但迈出去的脚还没落地缩了回来。 鬼使神差地,他点想道窦晟会跟陈舸说什么。 窦晟的声音很平静,“是,就为了问这个。到底欠了那伙少钱?没欠条,没问过爸这笔欠款的真实『性』?” 陈舸沉默了一会才说,“那伙手上三张欠条,加来六十八万。我爸的烂事比我们想象中,不止贩毒这一条,他只反复强调不管谁来都一律不,那伙本身不干净,不敢求公家强制执行。” 窦晟问,“所以了么。” “没。我不会,家里的储蓄都我妈看病了,就只剩下这么个房子,我爸判无期,二三十总也出来了,是还没死,让他们连本带利找他算去。”陈舸说自嘲地笑笑,“怎么样,是不是渣儿子的味了?“ 窦晟哼一声,“理智尚存。” “什么?”陈舸微愣。 窦晟叹一声,“我说理智尚存,之前看穷成那样,还以为连房子都卖了去填无底洞。” 陈舸顿了顿,苦涩地笑了两声。 许久,他低声说,“豆子。” “嗯。” “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明天带他们该上课上课去,那什么省训营来?数竞赛么?去搞,别来管我了。胡秀杰恨死我了,让她少恨我一点吧。” 窦晟打了个哈欠,“我们这些天之骄子就不劳您费心了,课余时间能来帮扶一下失足智障儿童,也算是对生阅历的一种补充。” “『操』。”陈舸气乐了,干巴巴乐了两声低声说,“广告费我收了,谢谢兄弟,之后还。” 窦晟说:“用不,谢澜那天很开心,他说上一次在黑管的乐队里拉琴都了。所以从这层意义上来讲,这个黑管确实比别的乐器值钱。” 陈舸声音点发懵,“跟谢澜什么关系?们两个的钱,决定权在他手里?” 谢澜在边也些『摸』不头脑。 窦晟嗐了声,“反那天大家都开心,薪水怎么分配是我们说了算,不用『操』心……扯远了,其实我只是想说,就当爸死了,家破亡是一场大劫,但总归向前看。我跟说这话也不是站说话不腰疼,我……” “我道的事。”陈舸打断他,停顿片刻才说道:“但我家这一摊,不纯粹是家破亡那么简单。” 窦晟闻言沉默了许久,久到谢澜站脚麻,才忽然听见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窦晟轻声道:“道我的事?我爸车祸死,很都道,当中考全市第一考出来,甚至还记者来采访我是怎么走出来的,就说荒唐不,更荒唐的是我还接受了那个采访。” 车祸死。 黑暗中,谢澜的心像是突然漏了一拍。 虽然窦晟的爸爸从没出现过,他也猜想过最坏的一种可能,但亲耳听见窦晟说出来,还是觉心脏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了,血『液』无法流通,指尖冰冷。 陈舸安静了一会才嗯了一声,“所以我说,我相信懂家破亡的感受,但……” “听我把话说完。”窦晟的语气很沉,“除了我和我妈,没道真相。那天我生日,我爸突然出差,急匆匆走了,就是那么出的车祸。但其实出差是假的,他婚内出轨一,那天就是被那女的叫走。” 边的雨声忽然喧嚣,谢澜站在门,冰冷麻胀的感觉顺指尖爬上脊柱。 他的手都在哆嗦,下意识转身走,脚踩上地板却发出突兀的嘎吱一声。 谢澜僵在原地。 厕所里也安静了一会,谢澜大脑一片空白,等窦晟出来。 但是窦晟没,他只是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所以,其实我比任何都立场、也这个义务来开导。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经历过相似的一段路,我明白的感受,真的致命伤不是家破亡,而是突如其来遭受的背叛感。” “但是,我现在端端站在面前,级第一,大帅比一个,粉丝一百三十二点八万,一群哥们,还一个特别喜欢的,对了其实我觉谈个恋爱也许能……啊算了跑题,不用这么感动地看我,我不是自揭伤疤来治愈的,陈往事早就淡了,我只是也看不惯四班双杰就这么无了一个。”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往走来,手按下门把手,顿注。 那个低低的嗓音说,“陈舸,如果还一点点不甘心……” “我不甘心。”陈舸一拳打在洗手盆的陶瓷上,喑哑道:“就是不甘心,我才死守这个房子不还钱,就等熬到我妈出院,但凡一丝丝希望,谁愿意做一辈子渣子?” 窦晟闻言轻轻笑了笑,“嗯,我就是想说这个,现在光脚不怕穿鞋,手里捏一套房子,想翻盘,很容易。” “但是,先捡的刀。” 边的雨声轰隆隆的,谢澜一时分不清是雨声比较大,还是他心里的声音比较大。 他看见洗手间门开了,窦晟颀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时神『色』淡然,路过他身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窦晟手心火热,声音却很淡,“发什么呆,回屋睡了。” 谢澜被他拉手腕回到房间,关上门,窦晟才撒开手,走到窗边去推开了窗。 雨幕喧嚣,『潮』湿的风吹进来,吹浑身通透。 窦晟轻轻吁了口气,“大意了,忘记猫猫是觉浅的动物,睡一会就会醒,走路还没声。” 谢澜艰涩道:“我不会跟别……” “我道。”窦晟点点头,“我相信。” 他顿了顿,把窗户关上,走过来从谢澜身后圈住他的肩膀,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 呼吸喷在些敏感的皮肤上,些痒。 “点怕想太,个抱抱。”窦晟低低说,“陈往事,再深的伤疤都变成一层死皮了,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了。” 谢澜心口很疼,他下意识伸手『摸』上了窦晟的头。 掌心里些刺刺的,原来『摸』头安慰是这样的感觉,只想『揉』『揉』,不道该说什么,仿佛『揉』一『揉』,就能让对方过一点。 就像刚刚入住窦晟家,谢澜噩梦醒来的那个夜晚,窦晟『摸』他的头一样。 “谢澜。” “嗯?” 窦晟低声说,“幸,在我意气风发时到来,这是中国讲求的一个缘字。” 谢澜不太懂缘,只是下意识点头,顿了顿,低声问,“意气风发的意思是……?” “……” 窦晟换了一系列词,“大帅比,级第一,一百三十二点八万粉丝,还一个特别喜欢的。” 这个节骨眼上,谢澜懒去纠他追星不能算喜欢了。他只是继续『揉』窦晟的头,许久才低声说,“我道,我只是觉点遗憾,认识太晚,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一个陪也。” 话音落,房间里静谧了很久。 静谧到谢澜停下了『揉』他头发的动作,开口询问,忽然听见窦晟低低的、满足的笑声。 谢澜愣了愣,“怎么了?” “没怎么。” 窦晟身,抬手在他脸侧虚虚地描,停顿,轻轻放下。 只是状若随意地抻了一下他领口的褶皱。 窦晟用很轻的声音说,“或许比自己想象中,陪我更早一点,也更久一点。” 第45章 战损今晚他和窦晟之间必有一死 第二天清晨, 小区诊所的大夫刚上班就陷入了『迷』『惑』。 她对着一条无红肿、无暴『露』、只有一些淤青的胳膊长久沉默。 然后掰过桌上的信息牌看了一眼:骨科。 “所以——”她难以置信道:“是让给这条胳膊固定?” 谢澜无言以对,冷眼看向窦晟。 窦晟神『色』淡定,“嗯。靠手吃饭, 虽然暂时没伤及骨头, 但以防恶化, 还是加固一下比较好。” “……” 谢澜禁扶额。 大夫冷漠地把单子往窦晟面前一拍, “这伤固定, 去前台开两贴三七膏『药』。” 谢澜闻言如释重负地说了声谢谢,刚一起身, 被窦晟摁了回去。 “膏『药』撕下去怪疼的, 能能敷料,再绑厚厚的绷带?” 大夫目光开始涣散。 窦晟真诚地叹息, “麻烦您, 这手真的很怕二次受伤。” “……” 可能是遭受的精神攻击过猛,大夫沉默一会后竟然真的起身去拿绷带了。 窦晟冲谢澜眨眨眼, “就说了吧, 还是商业诊所的大夫好说话。” 谢澜面无表情,“真的有必要么,今晚住陈舸家了。” “捆严实点更安全, 拉琴的手呢。”窦晟一脸理直气壮。 “……行吧。”谢澜无奈叹气。 上一个会因为他手上一点小伤就一惊一乍的人是妈妈,但窦晟比她更夸张。 大夫拿了一包敷料和几卷绷带来给谢澜包扎胳膊。谢澜看了一会,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郭锐泽把他拉进一个群里, 群名“附仇者联盟”,刚才这一通狂震源于群里的表情包刷屏——由七个鲜红大字组成:附中学子爱数学。 谢澜犹豫片刻, 出一个问号:? -附中榜1郭锐泽:欢迎谢澜大佬入群,待会就要在省训营相见了,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时刻, 一雪此前看起校老师出题的耻辱,成立了这个“附仇者联盟”,邀请老师出了三道顶级难度的竞赛题,请提前半小时到达教室,热血相搏! 谢澜读题读了三分钟,缓缓回复道:? -附中榜2徐斐:曾几何时,校老师就因一题题干过长而惨遭卷面□□,此等耻辱怎能忘!休想借中文好的托辞蒙混过关,待会班委会三道题公布到群里,来战吧! “包好了。” 大夫剪刀剪断绷带,拍拍谢澜硬邦邦的胳膊,面无表情道:“可以走了。” 谢澜沉默片刻,看看群里一大段一大段刷出来的战书,看看捆扎结实的手臂。 许久,他收起手机,左胳膊笨拙地放下,右胳膊往桌上一抬。 大夫:“?” 谢澜:“麻烦您,这条胳膊也绑一下,谢谢。” 从小区诊所出来,谢澜举起两只僵尸手,让窦晟给他拍了个照发进附仇者联盟里。 -文艺复兴:有心无力,抱歉。 ——文艺复兴已退出群聊—— 窦晟笑出了声,“也太社会了。” “社会?” “夸呢。”窦晟走过实验楼门前,笑眯眯地抬手揪着低垂的树叶,“一般人,如果没有步入社会十年以上的阅历,达到这么聪明的水平。” “这样么。”谢澜消化一会,淡淡道:“过奖。” 省训营培训地点是英中实验楼的一个小教室,早八到晚八。今天第一天开营,各校都早早前来占座。谢澜一进门,跟二十多严阵以待的精英面面相觑。 整个教室里,各个学校像划势力一样划地盘,明明没几个人,还非要穿上校服拉出排面。 只有最后排靠窗的角落里分布着一小撮散沙,谢澜正『迷』茫找英中的位置,散沙中起来一个人。 车子明挥手,“这!” 哦。 英中竞赛力军昨晚都睡在了别人家,还有两人地铺,一个个困得东倒西歪,让其他学校的人看了就没斗志。他好容易把全市第一第二等来,结果全市第一两手捆着绷带,带着一股浓浓的社会气息,另一个拎着一大兜零食,仿佛是来春游的。 谢澜在众目睽睽之下平静地走到最后排,一回头,发现郭锐泽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瞅着他。 于是他淡然举起两只雪白的胳膊。 郭锐泽:“呵呵。” 桌上放着上午要讲的知识点,谢澜坐下,边吃早餐边把知识点和例题扫了一遍。 窦晟问,“觉如何?” “还行。” “例题有觉得难的吗?” 谢澜翻回上一页看了眼,“第四题估计得推挺久,呢。” 窦晟舒眉笑道:“有两题会,一题确定,等会听老师讲。” 他叹一口气慨道:“二猫好厉害啊,等会要是听懂,回家能跟一对一补课吗?” “……”谢澜失去表情,“猜。” 今天来轮课的是附中老师,男的,四十来岁,戴眼镜。 “各位好,今天是省训营第一次常规训练,是前三周的教练,来自附中数学组,姓梁。” “很高兴在这里看到大家,前三周讲平面几何和立几何。上次全市分级考的卷子都在手上,已经针对每个人在几何方面的薄弱点整理了作业,晚上结束前来找领,白天重点讲梅氏定理的复杂应。” 底下人一边听着一边翻开笔记,但梁介绍完情况后却话锋一转,“讲课之前先认识一下各位,附中的都熟,三中九中之前流动监考时也看过资料,今天要认识下英中的几位同学。” 他说着一顿,抬头看向后排,“谢澜同学是哪位?” 隐隐地,谢澜在那对眼镜片背后看到了一丝炙热。 前面的人纷纷回头朝他看来,沉默,严肃,窒息。 谢澜只好开口道:“是。” “好的。”梁老师微笑,“就是那个只空了一道看懂的题的精英啊,幸会啊。” 知是是错觉,谢澜觉“看懂的题”那几个字被咬得特别死。 他只好努力微笑,“抱歉老师,识字确实多。” 小教室里寂静了几秒,而后忽然响起一阵哄笑。 附中那几个笑得尤其欢,郭锐泽脑袋躺在后排桌子上仰天哈哈哈,恨得把胃都掏出来。 唉。谢澜叹气。 梁老师自己也乐了,“行,马老师跟关照过,海归是吧?放心,会给穿小鞋。” 谢澜瞟了眼旁边肩膀一抽一抽的窦晟。 窦晟凑过来低声翻译,“穿小鞋就是难为。” 哦。 谢澜只好道谢:“那就谢谢了。” 一片哄笑中,梁老师飞快认识了另外几个学,然后迅速组织大家冷静下来,开始讲课。 省训营的老师讲课是一般的快,知识点点到即止,关键在题型拓展。老马平时上课也是这个路子,但老马说话抑扬顿挫,谢澜能跟上。这个梁老师讲起课来语速起飞,板书也跟着起飞,粉笔头哒哒哒戳得人脑仁疼,谢澜强迫跟了一会进度之后,开始产晕车的觉。 中文真的难。他叹了口气,视线越过窦晟看向窗外。 这会开始下雨了,雨线很细,寂静无声,要仔细盯着窗外才能辨出。 窗边耷着的梧桐被雨水得树叶轻轻颤抖,谢澜对着那些树叶开始走神,一会想到昨天那一宿大雨,想到窦晟的过往,想到他昨晚最后说的那句含义明的话。一会想这几天连续降温,今年的梧桐会会开花了,他还和窦晟约好了一起去录视频呢。 窦晟抬头看他一眼,勾勾唇角没出声,继续听课。过一会,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第四题了。”窦晟轻声说。 谢澜哦了声,回神继续努力跟上。 省训营的强度和预期差多,有一部分题目蛮有挑战『性』的,谢澜虽然听力费劲,但整还算是有收获。 午休时雨没停,窦晟出去取外卖,谢澜趴在桌上刷手机。过了一会,他忽然觉头顶痒痒的,像有一根小棍在他头发间拨了拨。 谢澜一抬头,眼前伸过来一部手机,自拍页面——屏幕里的他头顶竖着一把巴掌大小的“伞。” 伞是几片梧桐叶子叠的,伞骨架就是叶梗,在顶端拧成一股,扎了根牙签头固定,伞柄则是顺下来的一根完整的牙签。梧桐叶脉清晰,窦晟两根手指捏着伞柄在他头顶,轻轻一捻,小伞轻盈地旋转起来,叶脉就像翻涌的波浪。 咔嚓。窦晟按下拍照,捕捉下镜头里谢澜怔怔的表情。 谢澜愣了好一会,难以置信道:“自己做的?” “就是个小玩意。”窦晟漫经心地笑了笑,把树叶伞递给他:“初中时瞎鼓捣出来的做法,送遮雨。” 谢澜轻轻转着牙签柄——梧桐叶应该是刚摘的,虽然擦干了雨水,但『摸』着还有些『潮』,的确像一把刚刚遮过雨的伞。 他一时间知道该把这个精细的小玩意放哪,总怕压坏了。 “塞笔袋里就行,梧桐叶韧,尤其淋过雨的,轻易会散架。”窦晟笑笑,“坏了也没事,手艺在呢。四月的树叶伞是浅绿『色』的,六七月就能叠油绿『色』,秋天还能叠黄的。” 谢澜心头忽然一动,有种说出的觉。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他对着雨幕有些出神。 他都快忘了,这才只是他回的第一个春夏,后边还有漫长四季。 窦晟低声笑了笑,“等叠完秋天的伞,再过两个月就是年底了。” 谢澜回神看向他,“年底要干什么?” “评新一年的百大呀。”窦晟眉目间涌起一丝明朗的笑意,“今年一定要拿。” “一定。”谢澜下意识点头,“对了,新一期活动题目出了吗?” “出了。”窦晟随手戳开b站给他看。 ——四月征稿:直击灵魂的味道 谢澜品了品,“美食类?” 窦晟淡笑着嗯了声,“对,但要想办法拍出民族特『色』,占领文化内涵上的制高点。” 谢澜闻言立刻点头,“说得对,要现出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 午休过后,梁老师降下了投影仪。 “课堂速做速评。”他说,“每道题三十秒读题,然后点人上来讲讲路。” “三十秒?”精英大惊失『色』,“图都看完!” 梁老师高深莫测地笑,“那还赶紧看,小心被点到。” 精英:“!” 谢澜饭后困,努力撑起来,抬头看了眼出现在投影仪上的题目。 图是被拼接和切割得非常复杂的n个多边形组成,求证三个线段比例乘积等于1。 底下人一片茫然,车子明戳了下戴佑,“这得连辅助线吧?” 戴佑戴上了那副细框眼镜,嗯了声,“肯定得连,但没路。” 于扉也皱着眉,“好『乱』啊这图。” 梁老师扫了一眼台下人,“谢澜上来比划比划。” 郭锐泽在下边说,“老师,他胳膊坏了。” 梁老师一挑眉,“哪只胳膊坏了?” 郭锐泽:“两只胳膊全坏了,瞅瞅,捆成木乃伊了。” 教室里开始乐,谢澜无语看着梁老师,梁老师也为所动地看着他 僵持数秒后,谢澜叹气起身道:“那试试吧。” 周围人的视线跟随着他从后排一路迁移到投影前,谢澜接过遥控鼠标,举起被捆成粽子的右手。 投影仪上出现了一道粗粗的、笨拙的影子。 这个绷带捆得他胳膊都要过血了,严重影响灵敏度。他手在空中哆嗦了半天,终于把小红点定位到了想要去的o点,颤颤巍巍地连下来,勉强落在b点上。 谢澜往投影前凑了两小步,怕自己连准,于是边连边口述过程。 “连接ob、pa,构建两个共顶点三角形。再以o为圆心,od为半径画圆,圆经过bd,是个三等分点,假设该点为x,最后连接三角形dxb。” 谢澜笨拙的手在图上划下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线,把图画得『乱』七八糟。 他叹了口气,“三角形dxb就是本题的关键三角形,接下来根据上午一直在练习的ne……呃,梅,梅牛……” 底下鸦雀无声,郭锐泽声线颤抖道:“梅涅劳斯定理!” “对。”谢澜如释重负,“就是这个定理,就显然得证了。” 小教室里寂静得令人害怕。 谢澜放下手,把遥控鼠标缓缓放回讲台桌上。 ? 没跟上么。 知是谁带头,忽然有人鼓了两下掌,而后大家纷纷噼里啪啦鼓起掌来。郭锐泽捂着嘴,含糊道:“附仇者联盟败了嗷。” “大佬是怎么想到做圆的啊?” “确实显然可证了,问题是这些辅助线也太草了?” “愿称之为鬼斧神工!” “愿称之为造化弄!” “直接取三分点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做圆?” 车子明一拍桌子站起来,“九中的友友,关键是三分点,是圆跟bd的交点,交在几等分重要,重要的是找到这个点,这个点,就是the key——!!” 谢澜面无表情站在台上,被他一通中英文结合给恶心麻了。 许久教室才消停下来,梁老师叹了口气,“有做圆的方法,但比做圆复杂很多……这个圆确实亮瞎人眼……怎么想到的?” “就……”谢澜被问的有些发愣。 连辅助线这种事,难道是纯凭直觉? 他茫然地回头看着投影,试图总结出一条路来。 “算了算了。”梁老师挥挥手,“回去吧,数学维这种东西啊,真是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郭锐泽在下边小声道:“许骂人。” 梁老师道:“大家先记一下这种解法啊,半分钟后换标准答案。” 底下安静下来,大家低头开始笔记,谢澜安静地走下台,路过梁老师,梁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老马真是捞到宝。”他低声叹道。 终于熬到晚上八点下课,谢澜已经坐得腿都麻了。 外边雨停了,『潮』乎乎的空气却很清新,深吸一口气灌进肺底,让人觉得舒爽了。 回家车上谢澜才掏出手机,随手点开窦晟微博。 一呆。 “发什么了?!” 开车的小马从后视镜偷偷瞟了他一眼。 窦晟笑道:“被解题的英姿震慑,忍住拍了个小视频让大家开开眼界。” 视频是窦晟偷拍的,摄像头刚刚『露』出桌面,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短短三十秒里,谢澜面『色』从容,举着木乃伊一样的胳膊,笨拙而淡定地连着辅助线。 与他的淡然相对的,是底下二十多于寂静中微微颤抖的后脑勺。 视频标题——《会解竞赛题的战损小提琴手是好猫猫》 谢澜:“……” 这个标题他怎么看懂啊。 底下已经有了上千条评论。 -有新的澜崽吸了,真错 -澜崽手怎么了! -战损?! -别慌,看正文啊,豆子是说了吗是整蛊。 -『操』这个辅助线连得好帅! -本竞赛热血沸腾空而起! -可恶啊,豆子干嘛发小破站,帮澜崽涨涨粉! -没看出来是豆子偷拍吗2333 谢澜无语道:“上课很闲啊。” “一般吧。”窦晟心满意足地刷着评论,“在瞬间想出这种神级解法的同时,也瞬间想出了笨拙的标准答案解法,刚好有空给录像。” 谢澜强忍着没翻白眼,“下一个视频怎么拍想好了么。” 窦晟笑呵呵地嗯了声。 “已经有想法了?”谢澜一下子来了精神,“算什么形式,吃播?asr?或者okg?” “说的那都太普通。”窦晟漫经心地了个哈欠,胳膊肘拄着车玻璃,“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既要现出民族崇高的格调,要做出一流的节目效果。” 谢澜闻言有些动容。 “有这种上进心就已经成功一半了。”他真诚点头,拍了拍窦晟的腿,“百大,今年一定!” 周末晚八点刚好是车流高峰,路上有点塞车,到家都九点多了。谢澜一进家门就找剪子把绷带拆掉,胳膊总算是解放出来。 他一回头才发现窦晟没跟进来,而是站在门外拆快递。 一个大纸盒箱,窦晟边拆边问小马,“妈还没回来啊?” 小马道:“赵总有个急的商务要谈,周三回来,怎么了?” 窦晟哦了声,“没事,等她回来要帮找个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豁开了胶带,开箱子,哗啦啦地抱起里面的东西。 谢澜站在楼梯上回头瞅了一眼,是黄『色』的袋子,应该是吃的,但知道是什么。 窦晟路过,谢澜看见了名字。 三个字,第一个字认识,x大王。 谢澜一懵,“这什么?” “螺大王”窦晟说,“就一点小零食,没吃过。” “哦。” 名字有点土,谢澜提起什么兴趣,“洗洗睡了,有点累。” “嗯嗯。”窦晟头也回地直接进自己屋,脚刚要往后蹬一顿,脚尖把门勾回来,回头叮嘱道:“洗澡小心,别摔到手。” “知道了。”谢澜着哈欠回屋。 太困了,昨天折腾一宿,今天坐了一天,累麻了。 胳膊上的伤早就疼了,只剩下一点白白的肿,他严重怀疑是绷带给捂的。 谢澜洗了澡倒在床上,原本还想再看看窦晟偷拍他的那条微博,但还没戳开视频就睡着了。 人在很累的时候,睡得也很沉。 昏昏沉沉知过了多,他好像梦见了窦晟。但这回的梦没有画面,只有声音,窦晟像是在刻意压着嗓子,气声说话。 “他现在睡着了……今天特别累,他睡得很沉,开始挑战。” “能看到吗?把碗架高点。” “弹幕要笑,这可是广西非质文化遗产,今天测试的题是,祖血脉对于海外游子的召唤力究竟有多大,螺蛳粉究竟能能唤醒梦中的他。” “好的,准备揭开盖子了。” 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谢澜耐烦地翻了个身,想要把这个刚刚冒出尖的梦给掐断。 很奏效,说话声果然停了。 他正要继续安睡,鼻翼忽然动了动。 什么味道…… …… 什么味道??? 说酸酸,说臭臭,存在非常强,像是什么东西捂了很久后发了一些妙可言的化学反应…… 那股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冲,谢澜闭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忽然意识到妙。 会是他的胳膊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一个低低的声音说,“这都醒啊,小可怜,累坏了。” 谢澜猛一回头,睁开眼,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坐在他床上,旁边还有一个角度诡异的小型光灯。 “oh y……” 心未动,脚已远,谢澜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一脚朝坐在他床上背对着他的某人踹了过去。 咣一声!盛着满满一大碗诡异“米线”的东西从窦晟架在床边的小马扎上撒了出去,窦晟人从床上摔到地上,一碗汤淋淋漓漓地顺着地板蔓延,他以可议的敏捷往旁边飞快挪了两步,没让汤浸湿他的睡衣。 谢澜心跳如雷,震撼道:“干什么呢?!大半夜的!” 窦晟像是抻到了哪里,嘶哈地从地上抢救起了相机。 他对着相机,表情痛苦两秒,忽然狂笑起来。 边笑边咳嗽着说道:“非质文化遗产唤醒华夏血脉成功,耗时1分19秒,各位先关机了,脚腕好痛。如果还喜欢这个视频的话要忘记给转发评论多多弹幕,以及最重要的是一键三连,下期再见,拜拜~” “………………” 谢澜沉默地掀开被子。 今晚他和窦晟之间必有一死。 第46章 (大修)邀请(大修)“不是说不过来…… “小心脚下!” 窦晟挣扎着起身拍亮屋里的灯。光线骤亮, 谢澜下意识闭眼回避,脚只离地几毫米,勉强刹住了车。 过了好一会, 他才缓缓睁开眼, 向脚下的地板。 “……” 愿称之为人间惨象。 一碗螺蛳粉基本把床这一侧的空地都洒了个遍, 有汤有料, 红的黄的绿的黑的白的搅和在一起, 令人叹为观止。 深夜吃播叫醒这类视频在油管上也很常见,基本都是情侣或室友间做的, 谢澜之也过不少, 但如此硬核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头一回见到, 并有幸出演。 趴在枕边的梧桐站了起来, 粉嫩的鼻子快速嗅了嗅,猫身一僵。 而后, 谢澜清楚地看见它yue了一下, 扑通一声跳下床,贴墙边迅速离开了这个恐怖的房间。 直到猫影消失,他才从懵的状态中回过。 窦晟就站在床, 一脚就能踹到的位置。 “窦晟!!” 谢澜回即怒,一把薅向窦晟的衣服领,“你是不是非想要打一架!” “唉唉!”窦晟被他薅了个猝不及防, 惊叫道:“我没站稳!” 晚了。 谢澜压根没想到他重全在一只脚,这一拽, 窦晟失去平衡直接朝床上扑了下来,谢澜被他迎面砸倒,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看见视野里窦晟的脸逐渐遮住头顶刺眼的灯光,那道背着光的轮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嗵地一声,两人面对面砸在了床上。 窦晟在半空中勉强和他错开了一段距离,但谢澜还是被压在半边身底下,窦晟的胯骨狠狠地撞在他侧腰上,硌得生疼。 他好像被砸懵了,半天都没出声。 某人的睡衣在他手臂上摩擦,很软和,这样对比,就显得硌在他腰上的胯骨格外硬邦邦,不仅硌得人疼,还让人底有些莫名的燥。除了胯骨,另一个突兀的是窦晟斜在他两腿之间的一条腿,以及和他脚若即若离搭在一起的另一只脚。 某个不可破的距离又一次被猝不及防地打破了,离得太近,他甚至能听见窦晟落在他耳边的呼吸声,闻到窦晟发丝间透出来的洗发水的薄荷味。 过了好半天,窦晟才抬手撑着床垫,斜压着他的腿膝盖微屈,跪姿把身体顶了起来。 窦晟起身后瘸着往旁边挪了一步,咳了一声,低声:“不好意思啊,我刚脚崴了一下,没站稳。” 屋里有种令人尴尬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谢澜大脑才恢复工作。 “脚崴了?”他坐起来看向窦晟的脚腕,“没事吧?” 窦晟摇了摇头,“我脚没事,你胳膊没事吧?” “胳膊?”谢澜下意识向自己“重伤”的胳膊。 屋里安静了一会,而后窦晟轻轻勾了勾唇角,谢澜瞟见他的表情,嘴角也跟着动了下。 窦晟笑出了声,谢澜无奈叹气,也跟着乐了两声。 “你绝对是有病,赶紧去医院看病,让那个大夫把你的脑袋包一包。”谢澜咬牙切齿,“还有,等着啊,这两天睡觉小心一点。” 窦晟唉了一声,“我也没想到能把你吓成这样,你别动,我收拾一下地板。” 他说着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等他走了,谢澜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坐在床上开始放空。 薄薄的一层黑背贴在皮肤上,刚才被窦晟胯骨硌着的地方还留着一丝异样的感觉,有点麻,又有点烫。他趁窦晟不在,飞快掀开背往腰上了一眼。 ——没红没青,没有任何异常,不知道那种奇怪的存在感是从何而来。 窦晟很快就回来了,左手拎着拖布,右手拎着水桶,睡衣脱了,也只剩下一件和谢澜一模一样的黑背。他一瘸一拐地过来,把水桶往地上咣当一放,用塑料袋套手把垃圾抓走,然后俯身开始拖地。 窦晟平时也算个大少爷,但干起活来一点都不拖沓。背贴合着他的身材轮廓,右边肩胛骨就在谢澜眼前,连带着肩臂上的肌肉线条,随着拖布的推拉而起起伏伏。 刚才两人摔倒时砸那一下,好像把谢澜砸出了某种奇怪的联想力,他像是忽然间对窦晟整个身体骨架都有了感知,或者说有了好奇,目光不由自主地就会朝窦晟的胯看过去,而后看到大腿,再向上到他的腰、肩膀和锁骨…… 谢澜忽然发现窦晟锁骨周围泛着一层很淡的红『色』,再往上,颈,耳根,都有点泛红。 “你热么。”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其实是他自己觉得很热。 可能夏天真的要来了,明明是后半夜,竟然会觉得热。 窦晟动作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他继续拖地,把浸脏了的拖布放到桶里清洗,状似淡定:“不热啊。你热?” 谢澜没再说话,视线落在窦晟明显没怎么施力的那只脚上,“你放着,我来吧。” “不用。”窦晟立刻摇头,做出一个伸手要把他摁回去的动作,然而手还没碰到他的肩膀又犹豫了,片刻后缩回去,只轻声道:“崴一下没多大点事,你胳膊金贵,算了吧。” 谢澜只能呆在床上,着他拖了一半的地,又拎着桶出去换水。 隔壁卫生间里水声哗啦啦不断,好像能把人从某种奇怪的尴尬里稍微拽出来一点。 谢澜头脑有些懵,下意识戳开手机。 b站首页左上角推的第一个视频是公子夜的,打了活动征稿的tag,视频标题是《我精心做了一顿饭,却惨遭暴打》。这种标题噱头十足,视频数据表现也不错,才发出来四个小时,播放量已经快到二十万了,算是夜近期数据表现最好的一条。 隔壁水声停了,谢澜又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他有点心不宁,倒不是因为公子夜这条视频,而是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 可能还是因为腰被硌那一下的缘故——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被窦晟胯骨硌到的地方有点不自在,说不出是痛还是痒,总归哪哪都不对劲。 窦晟拎着东西回来,把桶一放,边继续拖地边说道:“对了,这种整蛊视频你之过吗?” “嗯。”谢澜幽幽地看着他,“但我没有演过。” 窦晟乐了两声,“这种视频其实不好做,人的自然反应很难控制,像刚才这样,你比我预期的更早醒来,反应也更强烈,瞬间就把气氛拉高然后结束了。虽然节目效果不错,但是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视频。” 谢澜不宁,听不太进去他说话,只是看着他的侧影出神。 窦晟用拖布当拐棍撑在地上,继续:“要不我们干脆拍个有脚本的吧,你在我吃到中途醒来,按照脚本去表演。假不假无所谓,等正片播放完毕,我们再把刚才的真实反应放在结尾,直接跟大家说前面是剧本,后面是实际,你觉得怎么样?” 谢澜听得有点发愣,“你还要用刚才的素材?” 这会他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个素材,就能立即回忆起他俩摔在一起的样子,甚至还能回忆起被窦晟半边身压在底下的感觉。 素材本身没什么,但这个联想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窦晟有点惊讶,“你不想留着么,还是说,你介意睡姿出镜?” 谢澜犹豫了一会,“反正觉得……有点怪,想想别的方式吧。” “那也行。”窦晟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又笑:“那就留着自己,我回头做得精美一点再发给你。” 谢澜:“……不用这么客气。” 窦晟边拖地边乐,拖到窗边,随手打开了窗。 今晚天气很平和,甚至有点闷,一丝丝风都没有,起不到什么透气的效果。 窦晟瞟了眼窗外啧声:“这屋味太冲了,今晚去我屋一起睡吧。” 啊? 谢澜头皮又开始自动通电,下意识地飞快拒绝:“不用不用,我就在自己房间就行,没觉得臭。” 或许是他拒绝的语气有些急,屋里一下有点安静,生长出一丝微妙的尴尬。 窦晟顿了一会,才低声说了句那也行,低下头继续拖地。 谢澜回头看着他,发现他那只崴到的脚在地上踩实了,飞快拖完一轮,拎着桶又回屋换了桶水,回来又从头拖一遍,直到地板上没有任何污渍,甚至因为一层水光而有些锃亮,映出他高瘦挺拔的身影。 窦晟拎起水桶:“那这个视频我就换个方式拍了啊,你好好睡觉吧。” 他回自己房间拎上一袋新的螺大王,拿着另一台相机往楼下走去。 谢澜愣了愣,“非要今晚拍么?你要拍么?” “吃播。”窦晟回头笑笑,“无声吃播,有一点点情景感的。你别说,我也是刚才想到这个选题,就叫深夜拖地劳改少年无声嗦粉,有很多吃播观众就喜欢看这种不说话低头狂吃的,说不定还能吸一波新粉。我小点声录,你睡你的吧。” 不知为何,窦晟明明是笑着的,但谢澜却觉得他情绪有点微妙的低落。因为他话变多了,尤其是解释的话变多了。窦晟平时说话偏短句,除了怼人或谈,很少会一下刻意地说这么多。 但窦晟的情绪具体低落在哪,他又说不好。 “对了。”窦晟像是忽然又想起么,“你屋还是得散散味,如果不愿意来我房间睡的话,可以找间别的客房,家里另外两间客房都是干净的。” 谢澜愣了愣,许久才哦了一声。 这句他听出来了,那声“不愿意来我房间睡”比其他的话声调低了一点。 窦晟低头摆弄三脚架,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再煮一包,你要吃么?尝尝吧,螺蛳粉真的是广西非物质文化遗产。” “不尝了。”谢澜下意识:“我就看你录视频就行。” 窦晟笑笑,“也行,反正我给你留一点吧。” 厨房里很快响起烧水声,谢澜他熟练地把相机三脚架架在锅边,换了几个不同的角度拍水逐渐沸腾,等水沸腾后下粉,抖开,给特写,手持相机三分钟后又关火捞粉,另起一锅烧水,把调料丢进去,将粉过水第二遍。 窦晟煮粉的一套流程很熟练,最后转身丢垃圾时,谢澜发现他有一包料包没放,直接就扔进了垃圾桶。 锅很快沸腾起来,热气弥漫,窦晟把螺蛳粉端到桌面上,用一个盒抬高,又把相机拿来架好。机位很近,他没对镜头说话,甚至没有镜头一眼,只是专吃粉。 刚出锅的粉应该很烫,但窦晟完全不介意,收音器别在背领口,他端碗呼噜噜地喝汤,又潇洒利落地嗦粉。这个年纪的男生吃起饭来最是不拖沓,还很有煽动『性』,让人着都觉得饿。 谢澜下意识吸了吸鼻,这次煮的粉好像一点臭味都没有了,只有鲜香。大半夜的,甚至有些诱人。 他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偷看窦晟吃粉,着他挑粉时手指捏着筷子远端,腕骨轻动。吞咽时喉结在白皙的颈上轻轻地滑。 约莫三五分钟后,窦晟长吁一口气,起身从冰箱拿出一罐冰可乐,一瘸一拐地回到镜头前,单手拉开拉环,嘭地一声让二氧化碳涌出,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一罐可乐十来秒,而后窦晟随手捏扁了易拉罐,舒适地打个气嗝。 他冲镜头抬了抬下巴,可乐罐放在桌上的一瞬,另一手利落地按下了停止键。 一个视频,不说话,运镜随意,但情景感十足,还很有少年气。 “就这样了,收工。”窦晟打了个响指,起身把碗筷都捡到洗碗机里,“你睡么?” “睡。”谢澜回过,顿了顿又说,“我在这坐会,等屋里散散味,你睡吧。” 窦晟闻言似乎想劝他,但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只说:“那你早点上去啊。” “嗯。” 窦晟走了,厨房里静悄悄的,谢澜忽然觉得有些孤独。 他下意识抬头了天花板,走到锅边把窦晟给他留的半碗粉盛了出来,掏出手机边吃边勉为其难地戳开公子夜那个视频。 螺蛳粉的味道跟想象中不太一样,窦晟扔掉的应该是臭臭包,现在少了那种臭味,螺蛳粉本身还挺好吃的。汤汁很鲜,粉也筋,比西门外的米线和米粉都要特别。 他一边吃着,一边把夜视频的进度条往后拉,找到关键镜头,一会,又往后拉。 平心而论,夜这个视频的节目效果确实做得不错。他花不少钱去进口超市采购了生火腿、黑松『露』那些食材,又用了很诡异的调料,做了一桌黑暗料理给爸妈吃。创意很普通,但调动观众情绪很厉害,单就结尾被暴揍的半分钟而言,起码做到了纯粹的喜感,挺好笑的。 谢澜把视频挑拣着完,对着面前的空碗和手机长叹一口气。 要是这样的话,窦晟这个纯吃播视频,估计会被压。 那怎么能行呢。 凌晨三点,整个房子都安静下来了。 楼上楼下没有任何声音,二楼两间卧室的门缝下都是一片漆黑。 但谢澜没睡,他开着台灯坐在桌,桌上摆着窦晟落在他房间里的那台相机,另一端连着ipad。 ipad也是窦晟的,白天放在他书包里了,这会刚好拿来用。 平板电脑自带的剪辑软件很一般,没有鼠标『操』作更麻烦,但好在刚才那个素材只有1分半,即使是精剪也没多大工作量。 谢澜做得很用心,窦晟刚才的吃播有一种静中取动的场景美,还有股脱离于生活的寂静,那么作为结尾的彩蛋,这个视频自然是反差越大越好、气氛越爆笑越好,这样大落大起的情绪才能直接拉爆节目效果,把隔壁单纯搞笑比得么都不是。 谢澜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动着,像拉小提琴一样灵活。他挑选了活泼搞笑的bg,又在里面混了几个有提示效果的铃铛,分别加在自己两次翻身的时刻。而等到自己最终醒来、回身暴起时,他给自己和窦晟加上了大头特效,在泼洒出去的螺蛳粉上描了一圈白边,加上放『射』状的强调线,随着螺蛳粉一寸一寸地下落,重新推拉视频节奏,最终做成了两分钟的彩蛋。 一切都搞定时,已经快四点了。 谢澜抻了个懒腰,索『性』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热水洒在身上,他站在花洒下又有些放空。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是绝对不讨厌窦晟的接近的,只是在个别瞬间,他会本能地想跑,无法控制。可能这就是窦晟说的二猫和大猫的关系,二猫刚来到大猫的地盘,愿意接受大猫『舔』『毛』,但在大猫靠近时,还是会有一刹那的颤栗。 而且刚才摔倒时的姿势确实有些……古怪。 是他不想去回忆的古怪。 谢澜把头发吹干,从浴室里出来,拿上那个ipad。 想了想,又抱上自己的枕头。 来意昭昭。 4:30。 谢澜站在窦晟房门口,着那个“今日营业结束”的牌,犹豫了一下,用很低的声音试探着问:“睡了么。” 屋里几乎瞬间响起回复,“没,怎么了?” 听声音异常清醒,简直比刚才来他房间里偷录视频还清醒,是完全没睡的样子。 谢澜愣了一会,窦晟在里头又问,“螺蛳粉吃完了?不够?” 哈? 谢澜有些懵,恢复正常音量道:“我不吃螺蛳粉。服了,你没睡么,那我进去了?” 屋里没回应,谢澜正要推门进去,里头传来窦晟从床上下来的声音,几秒种后,门一开,窦晟和背后的月光一起出现在门口。 周遭昏暗,显得那对黑眸本来的样子有些寂静和失落。但当视线落在谢澜抱着的枕头上,那对眸怔了一瞬,又仿佛有一抹光亮。 窦晟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失眠,屋里臭得我睡不着,所以还是决定过来找你挤一挤。”谢澜嘟囔着直接撞开他从门口挤进去。 窦晟仿佛僵在了门口,过好半天,才又缓缓把门带上。 “你不是说不过来睡么。”他话是这样问,但结尾的语气却有些向上扬,难以抑制似的。 谢澜没理他,直接把枕头往床上一扔。嘭一声。 他带着枕头蹭到床靠窗那一侧,拍了拍身边:“我觉得刚才的素材还是可以用一用,剪出来了,你可以放在吃播最后,观众们都喜欢前后情绪不一样的东西。” “剪出来了?”窦晟的表情有点懵,“不是不想用么?” “又觉得也能用。”谢澜随手把ipad往他枕头上一丢,“。” 他说着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躺下打了个哈欠:“不用太感谢。” 窦晟好半天都没说话,低头把素材了两遍。 “怎么样?”谢澜问。 窦晟嗯了声,“特别好,特别成熟,直接拼上就能用的那种。” 谢澜闻言忍不住挑了挑唇,又小声问:“那你困不困?” “不困了。”窦晟叹气,“好家伙,我本来以为今晚这一摊最多半小时收工,没想到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你也跟着折腾了一宿。” 谢澜顿了顿,小声建议道:“那你要是不困,要不下床现在把视频剪了?” 窦晟:“?” 谢澜犹豫一会又说,“投稿要抢时间……基本职业要求。” 窦晟拿着平板电脑愣了好一会,抓住了关键词:“抢时间?别人发视频了?” 他说着戳开b站,首页左上角的推荐仍然是夜的视频,窦晟挑了下眉,随手点开。 他没开声音,屏幕上只有公子夜在表演哑剧。窦晟『色』平静,几秒就往后拉一段进度,几秒,再拉一段,几乎和谢澜刚才关注的节点完全相同,没一会就把视频拉完了。 谢澜说,“这个确实好笑,但从开始到结束,情绪是一样的,我觉得只要你……” 窦晟忽然笑了笑,“没事。” 谢澜一顿,“么没事?” “原来如此,我说呢。”窦晟把平板一丢,嗐了声,“这次投稿就发我刚才录的那个吃播就行,没必要为了和他较劲就加上你不愿意加的素材。虽然我俩是杂投类up的两名,但也不用每一个视频都较劲,更何况,我早就赢了。” 他说着倒下去,在谢澜的头发上按了一把,低低:“从很早之的某一刻起,我就已经赢了啊。” 第47章 挂宠人肉拐棍vs永久挂宠 一起睡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谢澜抱着枕头过来时还以为摔在一起的尴尬劲已经散了, 但他没想到很快就陷入了新的尴尬。 其实昨晚在陈舸家,他和窦晟也睡了一张床。但不太一样,那时他们穿着平时的衣服裤子, 一人一床被, 井水不犯河水。 但现在, 窦晟屋里就只有一床被, 两人捂在一个被窝, 不仅温度共享,只要窦晟动一动, 他还能听见身后皮肤和被子摩擦的声音。床垫震颤, 他几乎能想象到窦晟在被子下面的姿势——两条长腿微屈,一只手随意搭在腰侧, 另一只手枕在头下, 也许在闭目浅眠,也说不定还在偷盯他后脑勺。 等轮到谢澜腿麻想动, 他就陷入了要不要动的窘境。 “咳。”窦晟压低声在他背后咳嗽了两声, “你来找人家一起睡,怎么不抱被子反而抱枕头。” 谢澜立刻说,“我哪知道你有两个枕头。” 窦晟一顿, “讲个冷知识,我们的床具是一样的。” “……哦。” 谢澜身后的被子忽然一掀,窦晟起来了。 “有点热, 睡不着。”他说,“我决定听你, 把视频剪出来。” 谢澜里不自觉地如释重负,“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窦晟摆摆手,“你睡你, 我不出声。” 外头的天『色』已经依稀有些亮光了,窦晟又去冲了个头发,然后带着一头薄荷味四溢的水汽坐在电脑前,用一块外接触控板代替鼠标,开始熟练地剪起视频。 谢澜其实也不怎么困,他躺在床上,看着窦晟面前那块巨大曲面屏。 时间轴滑动,一帧一帧鲜活生动的表情快速穿『插』,有时刚好卡在窦晟表情狰狞,窦晟就用气音低低地乐两声。 其实光看他这个人,看他作品,很难想象他经历过什么。 谢澜躺在床上看着窦晟后脑勺,忽然想起之前在车子明『奶』『奶』家,窦晟说的人都会遇到属于自己光,那么,将他从那段黑暗过往中拉出来,让他重回正轨,就是他光么。 天快亮时,窦晟视频剪到尾声,他在椅子上抻了个懒腰,椅背随着他动作向后倒,他脖子垫着颈枕用力向后伸展。 谢澜意识有点『迷』糊,恍惚间觉得窦晟像一只慵懒而优雅大猫。 窦晟那半边被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他俨然已成了那张床主人,抱着被角困倦地嘟囔着,“你还是把那个彩蛋加上吧,你录都录了,我剪都剪了。” “唔?还没睡啊。”窦晟椅子转过来,“其实不为了和谁比,单从视频产出质量来说,有一个反转小剧场确实更好,但这事看你意愿,别勉强。” 谢澜困得不行,“加。让你加你就加。” 窦晟着捏了个响指,“遵命。” 他又把椅背转过去,开始导ipad里剪辑好的素材。谢澜看着他背影,忽然说道:“我让你加这个素材,换你一个秘密吧。” 窦晟落在触控板上手指一顿,回过头,“什么秘密?” 谢澜琢磨了好一会,低声问,“你之前说过光,和你喜欢的人,是一个人么。”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 窦晟没有立刻答,谢澜还以为戳到了他不愿意说的事,正要改口算了,窦晟就低声道:“是啊。” 是啊。 虽然隐隐就有这种预感,但听到答案后谢澜还是觉得中有点复杂感觉。 窦晟已经把彩蛋拖进原来的视频序列了,软件加载中,他随手摆弄起桌上一片小圆镜。巴掌那么大,有一个小小的底座。窦晟修长的手指掰弄着那个底座,过一会才把它放下。 谢澜一抬眼,看到了镜中的自己,而后又看见镜中的窦晟。 他们在镜子里对视了数秒后,窦晟勾起唇角了,随手把镜子往旁边一推,继续『操』作视频。 那个小圆镜这回就只正对谢澜了,镜中的谢澜头发有点翘。 窦晟仍旧用平日那副漫不经心语调说,“下次你对我有大恩,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好啊。”谢澜下意识说。 但他对着镜子里自己走了会神,又道:“算了,也没那么想知道。” 一个周末过得兵荒马『乱』,到了小马来接人返校时,谢澜才意识到窦晟脚腕处崴伤好像没那么简单。 明明刚崴时没什么异常,但等两人睡了一白天,下午醒来时窦晟脚就肿了。从脚踝骨到脚腕上段,又红又肿,碰一碰,肿起处皮肤还有点烫。 小马给窦晟喷了『药』,看着单腿满屋蹦的窦晟一脸愁容。 “要不今天请假吧,澜澜也请,我俩陪你去医院拍个片子去。” 窦晟摆手道:“用不着,这种伤我比你有数,就是崴狠了没及时上『药』又一通折腾,搞大发了,这种养一周就好。” 谢澜光是看着他拖着红肿的脚满屋蹦就觉得头大,“去医院吧,问问大夫怎么说。” “大夫和我说的一样。”窦晟终于蹦到了冰箱前,把空瘪的书包敞开到最大,边往里塞吃边说道:“我小时候总跌打损伤,有经验,放心吧。” 小马又问,“那我你搞个拐棍去?” “不用。”窦晟单腿朝谢澜蹦来,胳膊一抬,熟练地找到了谢澜肩膀。 窦晟道:“我相信谢澜小朋友不会放着残疾儿童不管的。” 谢澜:“……” 从学校西门外到教学楼,窦晟一路都挂在他身上,仿佛一个形影不离的挂宠。右手搭着他左肩,脚下一跛一跛地慢慢走,回头率极高。 上楼梯时要更吃力一点,不仅要搭着肩,还要拉着一只手,谢澜走上一个台阶,回头牵他,把他牵上来,再上一个台阶,循环往复。 从进校园到进班级,这段路程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走到全年级的人都知道学年第一重残,靠着他那海归同桌勉强维持智人形态。 但谢澜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他能感觉到窦晟是真疼,尤其上楼梯时候。 有时候他拉着窦晟手,能感受到那只手轻轻地颤抖,站在窦晟上面一个台阶时,偶尔还能看到他颤抖睫『毛』。 “昨天怎么能崴成这样啊。”谢澜坐回座位上忍不住发愁。 车子明回头惊讶道:“到底咋了,你不是跟谁打架去了吧?” 窦晟看他一眼,又幽幽地瞟向一边。 谢澜头皮发麻,“好吧,虽然某人死有余辜,但我也不会弃之不理。” “噗——”刚过来的戴佑一口咖啡浇灌了车子明一头,在车子明震撼的视线中慌忙扯纸巾给他擦脑袋,说道:“死有余辜,好狠一个词啊。” 窦晟,“应该说死得其所。” “你俩到底打什么哑『迷』呢?”车子明反应了半天,对着谢澜一愣,“让你搞?” 他立刻把语文书卷成筒搁在耳朵上,“少侠好狠!豆子怎么惹你了,愿闻其详。” 谢澜脸『色』麻木,“不堪回首。” “对了。”窦晟起来,在谢澜手背上弹钢琴似点了点,“这个成语用对了。” 谢澜闻言没乐,只是瞅他一眼,视线落回来又“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自己手背。 不知是不是错觉,昨晚摔那一下后,他开始越来越介意和窦晟之间的肢体接触。以至于窦晟挂在他身上时,他虽然心甘情愿当这个人肉拐棍,但每分每秒都在努力和自己想要逃跑念头和平共处。 就,还挺遭罪。 课间时间,窦晟在谢澜桌子上拍了拍,“上厕所,陪我去啊。” 谢澜麻着脸把笔放下,“上节课间不是刚去过么。” 窦晟叹气,“水喝多了。” 车子明在前边摇头晃脑地说道:“孩子『尿』频『尿』急『尿』不净,多半是废啦!” 话音刚落,窦晟伸出那只好看爪子一把抓住他帽子,他又立刻说,“我说我自己,我总起夜还『尿』不净,我体内有毒!” 话音刚落,趴着于扉嫌恶脸往边上挪了挪。 一码归一码,这个厕所,谢澜还是得领窦晟去。 其实每次窦晟喊他去厕所时,也不用谢澜干什么。他似乎只需要做好拐棍本职工作,把主人护送到厕所门口——要面子主人一般会让拐棍在门口待命,自己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进去,等出来时再劳烦拐棍把他送回去,一来一回都这样,乐此不疲。 他也知道窦晟没有刻意为难他,比如上厕所这种事,窦晟一般每天找他三次,算非常合理频次了。与其说他是窦晟人肉拐棍,倒不如说窦晟强行把自己变成了他永久挂宠。 ——具体表现就是一个字,跟。他走哪,窦晟都要顽强地跟到哪,受伤前,那条胳膊好像就长在他肩膀上了。后几天脚稍微能活动下,窦晟走哪又抓着他胳膊,一副某站明日倒闭的酸表情。 窦晟美其名曰,“跟着你不是为了跟着你,而是为了我想上厕所时候你一直在。” 听听,是人话么。 体育课一周三节,这一周的体育课有点奇怪。窦晟脚受伤后,谢澜就陪他一起坐在食堂门口的水泥坡上看打球,或在周围慢吞吞地散散步。散步多了,他察觉出有个女生会时不时跟他碰个照面,扫一眼他身边窦晟就走,最初他没在意,但次数多了也强行混了个脸熟。 直到礼拜五最后一节体育课,他陪窦晟绕着食堂慢吞吞地遛弯活动腿脚,三圈内碰上那个女生六回。 谢澜有点受不了了,在那个女生第七回出现时,他没有转身走开,而是定定地站在那。 女生也没再故作无意地离开,直接朝他走了过来。 从穿衣打扮上看应该是一起上体育课十二班的,扎高马尾,挺白净,头发上烫了很不明显的小麦穗,显得头发很厚一把,鹅蛋脸小小的。 她上来就对窦晟,“学神,我观察你俩好几天了。” 窦晟懒洋洋地一掀眼皮,“嗯?” 女生说,“一个礼拜了,我就没见你俩分开过。你能不能自己一个人走两圈啊,让谢澜同学拥有两圈个人空间,我有事情想跟他说。” 谢澜蓦然后背一僵。 这个情景过于明显,是他无论在英国还是在国内,都避之唯恐不及一幕。 他下意识扫向那个女生口袋,果不其然,口袋里支棱着一个浅浅长方形印子,像是卡片一样的东西。 谢澜在底下揪了一下窦晟衬衫,面无表情。 窦晟得很明朗,“不行。” 女生立刻问,“为什么?” 窦晟没吭声,熟练地一抬胳膊,谢澜余光捕捉到,条件反『射』似地把肩往他方向并了并。 而后他意识到自己这个条件反『射』,一呆。 天气很好,窦晟站在梧桐林荫道下对那个女生着说:“不好意思啊,他已经有对象了。那人派我帮忙看着点,不要让其他人打上谢澜主意,那我就得把作用发挥好啊。” 第48章 动态海报(第一更)GIF比较高级…… 十二班女生听到窦晟的话后呆了一会。 “有对象?”她一脸难以置信:“从早到晚跟一群男的混一块, 样的是有对象?” 窦晟啧了声,“怎么能说和一群男的呢,是一, 只有我, 谢谢。他和我天天混一块, 我替他对象着他。” 女生皱眉沉默了一会, 像是在衡量窦晟说话的可信度。许久, 她不确定:“对象是外校的?” 窦晟没有再回答,只是含笑着人家, 直到把人家『毛』了, 挺不高兴地走了。 她临走前回头,严肃地对谢澜:“我真的觉得你挺帅, 想搞本校的对象可以找我, 我十二班陈季娴。” 谢澜:“……的,谢谢。” 等她走远, 谢澜面无表情的脸上才逐渐浮现困『惑』。 他用很小的声音问窦晟, “什么是对象?” “……” 窦晟脚下一歪,猝不及防地笑瘫在他的肩膀上,“你怎么不刚才问?能把她问到怀疑人生。” 谢澜被搡得往旁边跄了步, 执着:“是男女朋友的意思么,你就么给我编造了一假的?” “那又怎么样啊。”窦晟站直了,眼睛弯弯, 随手拨弄着旁边垂下来的树叶,“难你真愿意考虑啊, 诶我说,你谈过恋爱么?” 谢澜被反问住,继续慢慢地往前走, 一阵风过,明明很清凉,他却隐隐又有了那种躁感。 窦晟也不再追问,淡淡笑着跟在他身边,人的袖子时不时蹭在一起,发出布料摩擦的声响。 许久,谢澜才开口:“没有。” 上中学的头年,他满心只有交响乐团,对偶尔出现的告毫无兴趣,后来肖浪静生病,他医院学校头跑,种事情就更与他无关了。 窦晟笑着哦了一声:“那不是巧了么,我也没有。” 谢澜脚下停顿,惊讶地回头着他,“你没有?” 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窦晟在年级里有多受欢迎,冯妙就不提了,入学一多月,谢澜光是在饭堂或路上偶尔听女生偷偷聊到窦晟就有几次。 窦晟幽幽一叹,“初中不是因为我爸的事消沉了一年么。” “那上高中呢?”谢澜追问。 “高中……”窦晟在风里轻轻眯了眯眼,“高中就不提了吧,现在就是高中,反正我现在有喜欢的了。” 谢澜一顿,挺严肃的话题,又被窦晟岔开了。 他有点无语,叹了口气,“你是现实点吧,那明星你喜欢她么?” “暂时不吧,等我有一半的把握,我就去对线。”窦晟百无聊赖地打了哈欠,随手掏出东塞在谢澜手心里,“走吧,快下课了。” 谢澜本来打算阻止他去对明星表种荒唐想法,却被手心里圆圆硬硬的触感打断了,低头一瞅,竟然是窦晟桌子上那片小圆镜。 窦晟总喜欢揣些零碎的小东,时不时就塞给他一点,之前就送过梧桐叶、巧克力豆、硬币什么的。 谢澜有点无语,掀开镜子了自己一眼,“能不能不总带些『乱』七八糟的东,每次都塞给我。” “东才给你呢。”窦晟笑着啧了一声,“你不识货怪我。” 窦晟的螺蛳粉视频一直到周五晚上才发出来。 谢澜起初以为他只是磨蹭惯了,回家后点开视频才发现窦晟又加了别的东。 视频片头是一纪录片片段,画面是一片深山竹林,bg悠扬闲适,一不疾不徐的男声旁:“从中国东部的浙江,一路向南1500公里,就走近柳州盛夏的竹林。阿豆是广人,他的竹林里生长的是大头甜笋。” 画面一转,转向男人劈竹笋的镜头,然而处被窦晟改了,一简陋的手绘火柴人覆盖着视频中原本男子的位置,一下一下劈砍着竹笋。配音也变成了窦晟那口不伦不类的方言—— “漏(六)月宗旬,到走(九)月宗旬左右,则时间是夺笋滴时间,最细腻滴最len滴足笋。” 弹幕全都是问号,谢澜人都傻了。 而后画面忽然转黑,漆黑的屏幕上映出谢澜目光涣散的神情,几字缓缓浮现在他的脸上—— 【那一天,劳改少年阿豆,深夜,拖着残疾的病脚做完家务。他迫不及待地用刚夺的笋为自己烹饪了一顿美味的晚饭】 -草笑死了,广种笋专业户阿豆 -豆子脚咋了 -舌尖上的中国续集之舌尖上的豆子 -导演拳头硬了 画面一转,一条狭而长、边皆虚的走廊,尽头是一片刺眼的光。耳机里传来窦晟低低的喘息,他穿着一件满是灰尘的t,双手『插』在运动裤兜里,一瘸一拐地缓缓走那光—— 嘎吱一声门开,bg顿时欢快起来,拼接回了那晚他煮粉时。 -草种沙雕视频我竟然被背影杀到了 -豆子刚才有点东 -瘸了?战损豆? -为啥瘸了啊担心 -从后面回来的我笑死了 -条走廊有感觉 谢澜面无表情,甚至只想冷笑。 以为把边墙体虚化他就不出来了么,是宿舍走廊,尽头那光右手边就是厕所。 也就能骗骗粉丝。 整煮粉吃粉的片段没搞太多花活,谢澜也是第一次到剪辑版。窦晟的镜头语言很厉害,把一开始煮粉的熟练和焦急,再到少年闷头嗦粉时无声的满足全都拍了出来。家里灯很亮,镜头里的人和环境都太静了,静到碗筷碰撞的每一丝声响都很分明,深夜食堂的情景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谢澜是着他拍的视频,那天晚上他有点低落,就架了一机位,半数时间是手持,从头到尾一气呵成,没有为了换角度而重拍任何一段,整视频就是字,丝滑。 -饿了 -现在就下单 -我喜欢男孩子吃饭 -前面的,我也 -豆子的喉结杀我 -单手开可乐我死 -啊啊啊听见二氧化碳在他喉咙里升起来的声音了救命! 谢澜着视频,仿佛无意识地拖动度条往回倒退了一点,把弹幕暂时调整到四分之一屏,『露』出窦晟的喉结。 窦晟的喉结确实很,很突出,又没有过分的尖锐感,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下滑动时生命力十足。 弹幕调整到四分之一屏后,反而出现了几条刚才被漏的。 -srds,一碗粉是不是有点少? -我也觉得,像没盛完。 -他是不是留了一点……等等!给e的吧! -视频难没有e出镜吗?有点失落 -从后面回来的我只想哈哈哈 谢澜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弹幕了,他头皮发麻,是很手欠地把弹幕开回了“不限”模式。 在窦晟放下可乐罐的一瞬,镜头一黑。 谢澜心里一紧,来了。 果然,bg消失,画面突然变得诡异。乌漆麻黑的走廊里,镜头很晃,窦晟胳膊下夹着打光灯,一手端粉,另一手拿相机,鬼鬼祟祟哆哆嗦嗦地了谢澜的房间。 弹幕直接笑飞,“哈哈哈哈”四字触发了超级弹幕条件,巨大的哈字引领着一片小哈在屏幕上奔腾而过。 -我特么!原来是夺笋 -宵夜(划掉)断头饭(对勾) -他迫不及待地用刚夺的笋给自己做了一顿断头饭 -谢澜卷在被子里的身影,不发生什么 -弱小无助又有点笑 -谢澜:妈的有人在我床边炖shi -谢澜:同为猫猫你为何吃shi??? 弹幕一屏一屏地滚,直到谢澜那一脚踹出去,弹幕整炸了,各种花里胡哨的方块字在屏幕上堆叠,谁也别想认出谁。 谢澜脸都笑得有点僵,不忍回顾,匆忙拉到最后窦晟那段万年不变的欢乐片尾。 -三连交了 -投币投币 -兄弟们不忘记三连 -放学到我快乐啊乌乌 -快乐的周末开始了,我也煮粉! -过的最快乐的深夜螺蛳粉挑战! -二刷走起 视频数据确实涨得很快,沙雕的内容更大众,前几小时的势头甚至超过了人设视频。 任何一点赞投币都会迅速被淹没在数据流里,谢澜是很虔诚地给窦晟点了一键三连。退出来,又转发条视频到自己的动态,配字很简单。 谢澜e:冷漠。 动态转出去,谢澜放下手机去冲了澡,出来时那条转发下已经被表情包刷屏了。 他一脚踹出去那一帧被截图,配上了各种各样的文字。 -再吃shi!再吃shi! -莫挨老子 -贴你妈贴 -吃我大不列颠脚 谢澜头发都顾不上擦,边刷边笑,一会功夫就存了十几表情包,再一刷新,却又发现热评的几表情包被压了,刚刚冲上来的热门全都是:澜崽,去首页!! 首页? 窦晟的视频刚发不久就上了首页,谢澜早就了。他本能地觉得大家应该不是为了视频,于是退出动态去了一眼。 首页横版大图,官方初夏征稿第二弹——令人心动的音乐 谢澜对着那张图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很久之前站内运营人员来打过招呼,说用窦晟和谢澜的形象做一期征稿海报。当时窦晟说是常规的红人待遇,谢澜没怎么在意就点头了,在那之后就没人再来问过,他也就把事忘了。 直到会到海报。 窦晟那张是人设视频里的抠图,大帅哥微微颔首,颓废淡漠地着镜头。而谢澜那张是初夏音乐会视频的抠图,他单手搂着小提琴,另一手架着弓微微搭在琴上,眉目温和带笑。 是一张动图海报,那幅抠图一闪一闪,闪的时候会放大往外“弹”一下,弹起时,他们的发丝重叠,有那么一刹那,他和窦晟的脸颊也像贴在了一起,他右手持弓挡住窦晟的左肩,人就像是搂了一下。 虚掩的房门忽然笃笃响了声,窦晟推开门倚在门口,笑着冲他晃晃手机。 “见海报了么。次运营真有心,做的很不错啊。” 谢澜哦了一声,神『色』平淡:“动图有点『乱』七八糟的,是音乐类征稿么?” “嗯,活动你肯定得跟吧?”窦晟笑着,“对了,我妈待会回来,问带什么宵夜。” 刚完那视频,谢澜现在满脑子都是螺蛳粉。 他顿了顿后只拘谨地说:“米粉或者米线,都。” “啊,那不如我自己煮包螺蛳粉吧,不放酸笋。”窦晟说着趿着拖鞋往外走,随手把他的门一带,“别忘了把海报截图纪念啊,三天就换了。” 谢澜嘟囔:“我没什么兴趣。” “。”窦晟的声音从楼梯处远远传来,“那我截完发你。” 人走了,谢澜才重新又拿起手机,从海报上点了活动页面。 活动页最上面推了几音乐区近期的热门视频,谢澜的初夏音乐会就是主推,压着音乐会前几名大up,然后下面才是征稿主题。 风清,云淡,夏天马上就来了。 和你爱的ta分享同一对耳机,一起听一首欢快的音乐吧。 让音符记录下你们的心跳! 本期征稿主题:令人心动的音乐。up主们带话题发布投稿即可,截止时间5月9,总人气前十皆可获得五月的创作流量扶持,前三有神秘周边哦~ 海报最下面依旧是谢澜和窦晟的动态抠图。谢澜沉稳地了几秒,拉下通栏,默默点击录屏。 三秒后,他又按下停止,把那段小视频上传到某软件里,一键调格式导出,做成动态表情包。 他随手戳开微信,给窦晟发了过去。 -文艺复兴:gif比较高级。 窦晟在楼下煮粉,秒回一表情包,是只胖乎乎的猫一左一右挤着,爪握啤酒杯撞在一起。 -rjjsd:干杯! 第49章 期中考(第二更)反正咱俩肯定一个班…… 四月旬一过, 周日晚上再回到班级,猫头鹰们都不比往常欢腾了。 自习铃一响,胡秀杰推开门, 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纸, 磁铁啪地一声吸在黑板上。 “这周要期考试。家把手头东西都放一下, 一下这次考试安排。” 谢澜放下到一半古诗文填空, 抬起头。 前就问过, 春季学期期考试一般在四月下旬,也算是有心理准备。 “考试时间是周五, 按照上次全科成绩排考场。考试顺序是语数综英, 午发盒饭不午休,一天考完。”胡秀杰着停顿了下, “考试是个常规考试, 但我这边有一个不太好消息,先点几个同学。” “『毛』冷雪。王苟。谢澜。” 被点到都是分班考后因为数理成绩高而新进来人。 谢澜有些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了看王苟, 王苟也是一脸懵。 胡秀杰叹气, “教育局最近在抓竞赛班这件事,王校长去协调了几次,最后意见是, 重点高可以在高下学期前保留竞赛班,但竞赛班学生不能有成绩短腿。也就是,逢考, 至少要保证每一学科都及格,不然可能会临班级调动。” 话一落, 谢澜还没过完脑子,窦晟就站起来了。 “老师,这不合理。英从来没有因为期考成绩调过班, 而且才刚分班半学期,再调动,让被分出去人怎么想?那分出去后还搞不搞竞赛了?” 少在班级议事时这么激动,胡秀杰愣了一下,而后皱眉道:“你坐下,我把话完。” 前座人都回头盯过来,有几个盯窦晟,但更多人是在盯谢澜。 戴佑开口道:“我也觉得不合理,直吧,像谢澜王苟都是数竞铁拿名次,『毛』冷雪物理竞赛也有希望,咱们竞赛班课程作业跟别班不一样,们要是走了,今年竞赛英要少拿几个奖?” 董水晶附议:“校长把这件事死了吗?没有转圜余地吗?” 不仅是几个班干部,其同学也纷纷不合理。谢澜有些发愣,一是对突然变故有点茫然,二是没想到胡秀杰班会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插』话。 胡秀杰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校方都有考虑。但教育局压着,王校长已经尽可能为各位争取了。我也研究过,王苟短板在英语,分班考84,差六分及格。『毛』冷雪短板在化学,分班考57,但最近几次小考都及格了,应该还行,你们两个我觉得拼一拼都没太问题。” 她着转谢澜,欲言又止。 窦晟立刻问,“如果要调班,规则是什么?” 胡秀杰摆摆手,“具体规则倒没定,数理a全科a不能留,其班倒是可以按照同学个人情况来选择。但我们次要考虑选班,主要考虑留班吧。谢澜这里,我们校长沟通过,毕竟是外回来,语言有弱势,你语文不算在这次调班规则里。” 谢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有死到临头又被人一把给抓回来感觉。 底下议论声也平息了下去,胡秀杰捋着成绩单道:“上周周测,谢澜理科都过线了,但生物不太稳。这几天你们个都要冲一把,好不容易进来了数理a,期考试我不希望看到任人走,明白吗?” 底下人一起了句明白,而后胡秀杰摆摆手让们个坐下了。 谢澜坐下后深呼吸了两次,把还剩下几个古诗文填空速度填完,换成生物教材。 如果不考虑语文,觉得自己胜算还比较。最近几次物理都过了九十,化学一般八十出头,都不是问题。问题主要就是生物,生物一直六十左右徘徊,毕竟是从头开始补习学科,跟那些认认字背背单词就会科目不一样。 整整两节晚自习,窦晟都没什么,晚上回去往宿舍走时,才不经意地问道:“怎么样,你有多把握?” 谢澜想了想,“现在就考话是一半一半,但如果突击四天,应该还算有希望。” 前王苟拧回头,“澜啊,我打算明天开始早起刷英语,你要一起吗?” “要。”谢澜连忙点头,“这周数学不做了,每天自习加上早晨午,都看生物。” 王苟一个劲点头,“冲冲冲!” 戴佑叹气,“是要冲啊,咱寝室四个里两个不稳,我头皮都发麻。” 窦晟一路沉默着,上楼梯时慢吞吞地落后了戴佑们几步,谢澜也跟着落后,觉得有话要。 “其实,也没必要那么累。”窦晟等四下无人时开口道:“我刚仔细想过了,既然要把人调出去,等及格了再调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校方只是被教育局拉着强行营业罢了。而且你不算真正意义上有短板,主要还是时间问题,压力不要太。” 谢澜愣了,琢磨好久才难以置信道:“你是分出去也没事?” 窦晟看一眼,嗯了声,“期考分出去,期末考也能回来。” 们两个话声太低了,楼道声控灯猝不及防地灭了,而后谢澜转身往楼上走。 不出心里当下是什么滋味,感觉被背叛,但并没有确切立场,只觉得荒唐又掺着丝若有若无委屈。 书包带在身后抽到了扶手上,当地一声,声控灯又亮了起来。 谢澜无表情道:“谢谢你帮我分析。” 话音刚落,窦晟就在后边平静道:“反正这件事你自己考虑。你要是想一直留在四班,那就一起拼一把。要是不想太累,考试前提前跟我一声就行。” 谢澜脚下一顿。 茫然回头,“什么意思?” 窦晟没吭声,单肩挂着书包走上来,又站在身边了。 谢澜琢磨了好一会,“我不明白,你能直白点么?” “这直白了。”窦晟笑笑,抬手在肩上一按,“反正咱俩肯定一个班,不拆。” 谢澜一头雾水地看着窦晟,但窦晟最后也没再解释,只是平淡地回到宿舍,洗漱完,也掏出生物书开始整理笔记。 突如其来分班威胁打『乱』了一些节奏。 谢澜原本计划一场数学直播取消了,窦晟本来要抢时间出一款新游测评也直接挂空,两个人都开始闷头搞生物。谢澜按照自己节奏刷题,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王苟一起出门,王苟占据水房做英语力,谢澜就占据这边窗台背生物知识点。 这一周窦晟跟开玩笑明显比平时少了,每天晚自习前会掏出几页生物知识点给,挺奇,也没跟窦晟过自己进度,但窦晟好像都知道,总是能刚好给当下最需要整理。 突击四天过得快,到星期五考试日,谢澜早上一睁开眼,下意识去『摸』枕头底下手机,发现赵文瑛给发了条消息。 -澜澜考试加油啊!好好考,五一让豆子带你玩去。 谢澜心里一暖,困劲也没了,立刻回复一条:谢谢赵姨。 回完后又把对话框看了一遍,又补了一个活泼猫咪表情包。 其实这几天突击下来,谢澜心里感觉已经稳了,就只差赶紧考完尘埃落定,好让窦晟把耽误游戏测评补上。 下床前又习惯『性』地刷了下b站,动态页第一条竟然是窦晟,发表自五分钟前,是个九秒小视频。 人间绝帅窦_d:硬核高生存实录·预告第二弹 二猫第一次紧张备考。 视频里是清晨谢澜站在窗边读生物侧影。谢澜一侧身子倚着窗台,左手托着书,右手圆珠笔在书上轻轻地点着,头抬起,嘴里念念有词。概是晨光熹微,加上远端运镜缘故,整个画朦朦胧胧。 评论全都是“冲啊”“加油”,才几分钟功夫,就已经有两百条了。 谢澜掀开被子坐起来,才发现窦晟床上空着,被子已经按照要求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枕头上。 “人呢?”谢澜『迷』茫问。 戴佑在底下拿着水盆哦了声,“买早餐去了。” 话音刚落,宿舍门就被推开了,窦晟两只手拎了十几个塑料袋,随手把豆浆包子茶叶蛋递给王苟,又把咖啡明治分给谢澜戴佑,道:“考试日,午考场盒饭不怎么好吃,早上食堂人就多。你们在宿舍再看一会书,等会直接去考场吧。” 王苟当场给窦晟抱拳感谢,戴佑笑道:“还有这待遇呢?” 谢澜愣了一会才把吃接过来,想谢谢但又忽然觉得有点没必要,只是点点头翻开了生物笔记。 这一看,出发时间就稍微紧了点。 谢澜上次分班考了470名,考场排在第18考场,比1考场要往上一层。四个人跑到1考场所在楼层时距离备考铃只剩下一分钟,谢澜本来飞快了句拜拜就往上跑,结果跑到上边才发现窦晟还跟着。 备考铃响起,窦晟却还是跟着谢澜走到了十八考场外头。 考场里已经坐满了人,窦晟往里瞅了眼,数到谢澜位置,才收回视线。 跑得也有点喘,“午不给回宿舍,我怕来不及,提前打个招呼。下午理综答完卷子一定算一算自己各科都能拿多少分,如果生物在及格边缘,就索『性』划掉几道题。” 估计是着急考试,飞快交待到这才突然又想起来谢澜未必能跟上,于是缓下来又道:“记着,拿不准话,就索『性』别及格,然后考英语前一定、一定要给我发条信息,告诉我一声你理综考怎么样,知道了么?” 监考老师在里催促道:“你们俩哪个是这个考场?快点进去,分钟后发卷了。” 谢澜冲老师点了点头,又回头看着窦晟,勾起唇角。 “知道了,赶紧回去考你。”低声,“要对我有点信心啊。” “我有信心。”窦晟转身腾腾腾往走廊另一头跑,边跑边抬起手挥了挥,“加油啊!” 第50章 冲动他一定是哪里坏掉了 一天六科, 考完人都废了。 中午的考场盒饭是辣子鸡,谢澜不吃辣,扒了口米饭强撑到考完试, 出考场时才感觉到饿得胃疼。 面飘着小雨, 昏暗的天『色』笼罩着英中的楼群, 校园里的路灯星星点点地亮着。谢澜慢吞吞地从楼里走出来, 远远就见窦晟等在门洞的柱子旁, 一如平常地穿着白衬衫和浅灰『色』长裤,散漫地往柱子一倚, 身影在夜『色』和路灯衬托下更显修长, 在一众学生中格出挑。 窦晟一手拄着伞,另一手捏着个记的纸袋, 不远处车子个一边打闹一边吃着汉堡。 谢澜走近, 窦晟像是心有灵犀似地抬起头,中漫开笑意。 “总算出来了, 饿不饿?” 熟悉的低低的嗓音, 一下子谢澜从考试的疲乏中拽出来了些许,长出一口气道:“饿死了,中午盒饭好难吃。” 窦晟笑笑, 伸手『摸』进纸袋,“我就知道,喏, 牛肉的,还给你买了个香芋派。” “谢谢。” 谢澜有些急切地拆开汉堡包装纸咬了一大口。记的汉堡只能算无功无过, 但饿过头,面饼、牛肉和芝士融合在味蕾,这一刻竟美味得让人感。 窦晟撑开伞, 等谢澜进入伞下,和并肩缓缓走入那雨幕。 车子个腮帮子塞得鼓鼓攮塞,蹭在王苟的伞下,“这一顿我愿称之为还魂饭,感谢豆子,英语提前交卷出来给大家点卖。” 王苟一手打伞,一手拿着汉堡。包装纸里掉落的炸鸡面衣碎屑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真香啊。”不自禁地感慨,“城里的日子真好,唉豆子,这玩意多少钱一个?” 窦晟随口答,“没细看。” 于扉咬着汉堡,“甭跟客气,一个大up,有钱。” 王苟叹气,“还是学生就能自己赚钱了,真好,我能试考白就谢天谢地了。” 戴佑闻言放下手里的冰咖啡,“你英语怎么样?” “还行啊,这次题不算难,肯定能及格。” 聊到考试,个人话头一转,自而地聊起这次的考试题目。 谢澜不爱对答案,继续专心致志地吃着手里的汉堡。下小雨的晚本来有些冷,但被食物填充的胃里却渐渐升腾起一股暖和,游走全身。一个汉堡吃完,团起纸四处找垃圾桶,视线和窦晟不经意地一撞。 窦晟淡定地从侧脸挪开视线,“英语考的怎么样?” 谢澜点了下头,“还可以。我的短信你收到了么?生物也挺好的,估计能有七十多。” 窦晟笑起来,“收到了,当时胡秀杰来巡查,没来得及回。” 戴佑在旁边问道:“豆子这次考试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你有些科目答题节奏不对?” 车子惊讶道:“啥意思?” “不好。”戴佑轻轻蹙眉,“我坐后边,感觉就数学认真答了,英语也还凑合吧,语文和理综都答得『乱』七八糟,好像笔就歇一似的。” 谢澜心里兀地像是漏了半拍,下意识扭头看向窦晟。 窦晟只是笑笑,“你是不是高中后就没考过学年第一?” “知故问啊你。”戴佑撇嘴,“我不一直在考场看陈舸和你的后脑勺么。” 窦晟淡一哂,“那这次第一非你莫属,考不到第一,别怪我看不起你啊。” 个人都不话了,戴佑懵了一才问:“什么情况?” “没,就考语文和理综的时候有点胃疼,没认真答。”窦晟语气很淡,像是在天下雨一样随意。 那群人这才消停下来,谢澜却觉得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转头瞟着窦晟。 过了一,窦晟忽笑呵呵地道:“打个赌吧。” 谢澜问,“赌什么?” 窦晟想了想,“就赌咱俩这回总的差吧,我赌不超过十五。” 谢澜脚下一顿,虽早有预感,但此刻还是被震惊到。 “什么意思?”脑子有点发懵,“你故意不好好考语文和理综?” 窦晟瞅一,轻轻嘘了声,“好肯定一个班的。” 谢澜仍震惊,“可……” 窦晟淡笑着打断,“你跟我生物的时候前三科都考完了,我做手准备而已,无所谓的,就一个期中考试。” 谢澜哑了好一,才在昏暗的雨幕中继续往前走,余光里是窦晟捏着伞柄的手。走了一才忽意识到,伞柄并不在一条垂直线,而是细微地朝自己这边倾了倾。 心里那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感又冒出头了,摁也摁不下去。 许久,谢澜垂眸状似随意地问道:“为什么非要好在一个班呢?” “啊?”窦晟脚下一顿。 谢澜也停住脚,转身走回伞下,与那双黑眸对视。 不知是不是的错觉,那双眸中闪过一瞬即逝的不知所措,但很快窦晟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样子,挪开视线,“可能就是习惯从早到晚和你在一块了吧,一起学习一起讨论录视频,再,开了还怎么录硬核高中实录啊,我的百大可有一半拴在你身呢。” 也对。还有那个见鬼的硬核高中实录。 谢澜闻言一下子放松下来,继续跟并肩往走,但走步又觉得心底似乎生出一丝无法探寻的失落。 可能是因为下雨了,天也黑,天气的缘故。 走到校门口,谢澜忽听见窦晟用低低的声音,“已经连续下茬雨了,每次都降温。” 窦晟这话时,转过头看向校园里的梧桐林荫道,许久才低声,“希望今年这些树都顽强一点,一定要开花啊。” 谢澜心头一,也随之点头,“嗯,一定要争气。” 考试日放学早,到家才刚过八点,谢澜一到家就收到出差中的赵文瑛的短信,庆祝考完期中,给准备了小惊喜。 谢澜低头认真地措辞回复,窦晟收了伞从身边走过,“我要补恐怖游戏的直播,你要一起么?” 谢澜抬起头,“我?我很少玩游戏。” 窦晟摆摆手,“主要是想用你的号播,混混本月活跃度。” 谢澜一愣,“这也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窦晟笑笑,“你原本的更新节奏被期中考打『乱』了,消失久不好。” 着已经趿着拖鞋走进厨房,没一,拎了听啤酒出来。 谢澜忍不住提醒道:“平台不让直播里喝酒。” 窦晟随便摆摆手,“倒进保温杯里,只要不让观众知道是在喝酒就行。考完试的周五就该喝酒啊。” 谢澜看着潇洒的背影,忍不住撇了下嘴。 很难到底是周五考完试想放纵,还是给自己玩恐怖游戏壮胆。 胆小如豆。 吐槽归吐槽,但谢澜还是登号发了条预告。 其实也不全为了水时长,主要是车子前天提到过《纸新娘》这款游戏,据恐怖指数拉爆,是怕窦晟一个人玩吓死。 谢澜洗脸换身衣服出来,窦晟那边已经开直播了,观众人数陆陆续续地来,一边和弹幕聊天,一边有条不紊地布置气氛。 头雨下大了,从储藏间拿出来一只双人豆袋沙发丢在地,窗帘拉好,让白噪雨声笼罩着室内,灯全关掉,全屋的光源都来自个电脑屏。现在个屏幕都开着b站,光线还算充裕。 谢澜不想喝酒,自己拿了一听可乐来,又扯了一个抱枕——给窦晟的。 一进来,就见弹幕忽变成了大片的粉红『色』。 -澜崽晚好ww -嗨老婆~ -澜崽考完了! -考得怎么样? 谢澜坐进豆袋沙发里,嗯了声,“考得还行,你们为什么要用粉『色』弹幕?” -粉『色』比较衬你诶 -看到你就情不自禁地…… -看到你俩框就情不自禁地…… -咳咳前面的注意一下 谢澜下意识忽略了这些弹幕,清清嗓子,拉开可乐拉环。 窦晟一边拆游戏卡带一边道:“我研究研究双人模式,你跟弹幕聊。” “嗯。” 弹幕比刚才多了不少,谢澜估计自己产出少,观众的好奇滤镜过重,每次出镜都有答不完的问题。 “不喜欢粉『色』,不过你们随意。” “嗯,最近中文进步很多,听我话完全没有奇怪的吧?” “噢,有些字词的发音确实还不准。” “五一前有音乐视频出来,嗯,只能预告这么多。” “可能去旅行,想去离自近一点的地方,你们有建议么。” “嗯,和豆子一起。” “短期内都没有回英国的打算。” “嗯,在这边就一直跟呆一块。” 身边的豆袋沙发一沉,窦晟挤了过来,手柄塞给谢澜一个。 “双人模式吧,我扮演新郎李凌峰,你扮演我的秘书。”窦晟的声音很严肃,清了清嗓子对镜头道:“观众朋友们大家晚好,欢迎来到人间绝帅……哦不,欢迎来到谢澜恶魔的直播间,今晚我们个带大家玩《纸新娘》这款游戏,国产恐怖剧情解谜啊,双人模式通关大概一个半小时。” -豆子已经开始紧张了 -严肃=紧张 -哈哈哈老豆粉笑而不语 -我很好奇,澜崽能get中式恐怖的奥义吗? 窦晟面无表情地拿起保温杯,咕咚咕咚灌了口。 左侧屏幕一调成黑暗的游戏页面,屋里光线顿时又暗了一倍。窦晟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谢澜能清晰地看见的喉结在阴影里轻轻滑。 “我开始了。”窦晟。 谢澜嗯了声。 游戏剧情是从新郎李凌峰赴乡下参加婚礼开始的,双人模式有点鸡肋,谢澜这个秘书就是个跟班,一路尾随着窦晟『摸』进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 根据游戏里的场景光线,这应该是夜晚,庭院里一片昏暗,风吹过灌木,灌木而无声。 正前方的房梁悬着四个大红灯笼,油纸里透出烛光,烛光却是白『色』的。风一吹,那些白『色』的烛光大幅度摇曳,地个角『色』的影子也无声地左右摇摆。 弹幕: -靠这游戏有点阴间啊 -一进来就这么吓人吗 -结婚在晚??? -为什么灌木没有声音 -你看那个影子摇的,老子心脏要裂了。 谢澜正控制着小人跟随窦晟,就感觉窦晟撞了下的胳膊。 谢澜随口问,“怎么了?” 窦晟小声叮嘱道:“你害怕的话可以喊出来,我也喊出来,不用忍着。” “啊?”谢澜一呆,“这有什么好怕的?” 窦晟回过头瞅着,“看那些白蜡烛啊。” 白蜡烛怎么了? 谢澜顿了顿,“我觉得白蜡烛还挺浪漫啊。月『色』,庭院,白蜡烛,多浪漫啊。” 窦晟表情倏一呆。 “浪漫??” “啊。”谢澜顿了顿,又看着地面人大幅度摇摆的影子,笑了笑,“挺有意境的,让我想起最近学的一首课古诗,很浪漫的。” 弹幕立刻道: -什么诗? -愿闻其详 -澜崽出息了?学诗了哇! -乌乌我要听澜澜念浪漫的情诗给我 直播间嗨到爆,只有窦晟独自清醒。 麻木地看了谢澜一,低声道:“我能求你别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澜笑笑,清清嗓子朗声背诵:“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疑是玉人来。” 话音刚落,一个不属于们个角『色』的影子忽从地飘过,蜿蜿蜒蜒地飘进面前的正堂里,而后那扇紧闭的门自打开,音响里传来陈旧而悠长的嘎吱一声。 代入感极强。 -???? -卧槽这是什么阴间诗? -谢澜你是这游戏开发组的吧? -我麻了。。。 谢澜忍不住一乐,“这游戏做的还挺符合诗意。” 完这话旁边半天都没静,一扭头,就见窦晟麻木的脸疑似比刚才又白了一层,直勾勾地盯着,瞳孔微微震颤。 谢澜挑眉,“这就怕了?” “没。”窦晟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得过,拿起保温杯又灌了口,“走,带你进屋。” 推开那道古『色』古香的房门,二人踏进正堂。 一进正堂,场景比面更昏暗了,匾额下悬着左右各四大红灯笼,红『色』的光在昏暗中很有氛围。 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坐在木桌左右,桌摆着剪刀、秤杆、玉如意,身后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喜字,一个戴着小圆帽的男司仪站在一旁。 扑面而来的中国古文化感,谢澜忽来了兴致,在豆袋坐直了点,用胳膊肘撞撞窦晟。 窦晟的声音很空洞,“又想背诗了?” 谢澜问,“你的新娘呢?” 窦晟:“……” 窦晟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涣散。 “读题啊,纸新娘纸新娘,新娘跟鬼有关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 谢澜点点头继续看着屏幕,“哦。” 余光里窦晟又崩溃地看了秒才缓缓地转回头去。谢澜努力装作一副严肃紧张的样子,事实在偷偷瞟弹幕。 -豆胆已破 -你看吓的 -妈耶这才刚刚开始 -笑死,二猫绝对是恐怖游戏大佬 -谢澜是来给游戏加难度的 谢澜拖着『操』作杆,让自己的小人在窦晟身边转了圈,“现在干嘛?” 窦晟声线很低,“估计有流程。” 话音刚落,那个男司仪忽满面堆笑地往前窜了一步。 谢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挨着的那条胳膊猛地一哆嗦,但窦晟神『色』还算淡定,不声『色』地又胳膊挪开了。 音响里忽响起一个360度立环绕的鸭嗓—— “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行拜堂礼,一拜天地——” 谢澜一懵,摇杆拖着小人盲目地转,“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身边紧绷的窦晟却好像忽放松了一些,沉稳道:“和我站一起,对着老头老按一下y。” 谢澜莫名其妙照做,镜头里,和窦晟的小人一齐面向前方下跪,一个头叩在了地。 谢澜一呆。 -“你的新娘呢?”“是你。” -卧槽哈哈哈哈双人模式还能这么玩 -我妈截图了! -这是恐怖游戏还是什么恋爱游戏? -谢澜你给妈妈清醒一点啊! 谢澜突反应过来,“不是新娘是鬼吗?你我当新娘用?” 窦晟状态比刚才松弛了不少,淡定道:“双人模式啊,我这是给你找一点存在感。” 谢澜正要反驳,男司仪又是一震,高唱道:“二拜高堂——” 窦晟,“再重复一次刚才的。” 谢澜一头雾水,只好重复。但这一次游戏忽从帝视角切换到了窦晟角『色』的第一人称视角,“”跪着磕一个头,镜头从坑洼不平的水泥地砖缓缓抬起,视线有些模糊,音响里却忽发出压抑的三重断奏音。 梆、梆、梆—— 画面剧烈扭曲闪烁,再度清晰时,红灯笼忽变成白灯笼,整个房间笼罩在惨白的光线中,司仪变成一具笑容僵硬的纸人,牵着一匹纸马,而二老消失了,那张凳子一左一右摆着二老的黑白遗像。 谢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纸人司仪笑着闪到镜头前,虚假的咧到耳朵根的笑容怼在巨大的电脑屏,音响里传来一个沙沙的气音——“夫妻对拜——” 谢澜正要问这人咋了,就听到旁边啊地一声,四周幽暗的光线里,一个手柄从前飞过,而后窦晟疯狂地朝抓了过来。 窦晟:“啊啊啊——!!” 谢澜:“干什么你有病吧!!” 一片漆黑和混『乱』,窦晟张牙舞爪地抱住了,死命地往这边蹭。豆袋沙发本来就不大,差点被挤到地去,本欲发火起身,但一站没站起来,又摔回座位里,一屁股撞在了窦晟的腰胯附近,大腿也和窦晟的腿重叠着挤在一起。 谢澜的第一反应是挺硌的,毕竟窦晟瘦,腿的肌肉和骨骼都有着显的存在感。 但第二反应又觉得软,半边屁股压在窦晟腰,仿佛能感知到窦晟此刻的感知。 麻,过电一样的麻,从尾椎一路爬到头顶,又蔓延到四肢百骸。 谢澜呆了秒才意识到自己乎是坐在窦晟身了,耳根充血似地烫,正不知所措,抱着的那条胳膊也微妙地僵了一下,而后窦晟像是突又受到了第二波惊吓,一下子窜了起来。 谢澜一个猝不及防:“?” 只感到身下的人猛地一撤,左半边身子底下空了,不往下坠去,铿地一声瘫进豆袋的深坑里。 “…………” 直播屏幕,谢澜屁股完全掉进豆袋,四肢和头有些滑稽地伸出来,茫地看着镜头。 弹幕炸了。 -你们妈的在干嘛 -笑死爷爷了 -我笑得满脸羞愧地红 -豆子被鬼吓死,谢澜被豆子吓死 -前面的错了,豆子被谢澜坐死,谢澜被豆子摔死 -不,俩最后都羞愧而死 谢澜陷在深坑里呆了好秒,窦晟站在黑暗中,乎出框了,也有些发懵地看着。 豆袋稀松沙软,从四面八方贴合着每一寸的身,人浑身的劲都卸了。谢澜挣扎下后绝望地咬牙切齿道:“拉我起来?” “哦好。”窦晟立刻,伸手抓住谢澜的手。 皮肤接触的一瞬,谢澜忽感觉到窦晟的手很烫,像是在雪地里跑了四十钟后骤回到室内的那种烫。起初抓着的手,手指触碰到手心的一瞬又改抓住谢澜的手腕,人硬拽了起来。 屋里没开空调,大雨夜逐渐积蓄起一股子闷热来。 弹幕已经被各种礼物打赏刷了屏,谢澜站在镜头前稳定了一,仍觉得面红耳热。 周围光线昏暗,大脑有些空白,好在声音还和平时没什么样。 谢澜道:“我个洗手间,你单人『操』作能往下推流程么?” 窦晟吁了口气,弯腰捡起手柄,“能,我设置你跟着我就行。” “嗯。” 谢澜又看了弹幕,发现又短暂『性』丧失了方块字阅读能力,只好作罢,随手拿起可乐进了窦晟屋里的洗手间。 洗手间门是『毛』玻璃,谢澜本想开灯,但犹豫了一下,怕光线破坏头的氛围,又作罢。 窦晟的声音在边响起,听起来很平静,和平常没什么样。 “你开灯吧,不耽误。” 谢澜下意识,“没事,我就洗洗手,出一手汗。” 窦晟哦了声,“那快点啊,我在这个流程多卡一,等等你。” “嗯嗯。” 洗手间一片黑暗,谢澜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想了想,用小号登陆b站,先开静音,又从直播首页点进了自己的直播间。 镜头里是游戏画面,窦晟的影像在右下角,小小的一个屏幕。 已经豆袋沙发恢复正常的形状,一个人坐在豆袋左侧,给谢澜留着位置,后很自地接着往下推游戏流程。双手紧紧捏着手柄,错不眨地盯着屏幕,非常专注。 但,不知是不是谢澜的错觉,觉得窦晟专注游戏了,跟刚才的状态不那么一样。 谢澜又看了一。小小的画中画里,窦晟的五官在黑暗中,一半在暗,一半在亮,暗交界线随着游戏画面的变化,在脸轻轻挪。那双黑眸一如往日沉静深邃,嘴唇轻抿,专注的神情在幽暗中显得有些温柔。 恍惚间,让人想起雨夜中握着伞走在校园里的身影,平静,温柔,随着身边人的步伐而快快慢慢地迁就和等待。 谢澜深吸一口气,直播关掉,借着手机那点亮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影子,又掰开水龙头手腕放在凉水下冲着。 许久,掌心那种被烙过似的感觉才在凉水中缓缓褪去。 谢澜大脑仍有些空白,茫地拿起可乐喝了口,可乐放回去时,杯底和陶瓷砖面碰撞,发出的声音却不似想象中清脆,反而有些钝。 谢澜突一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嘴巴里的味道不对,不是可乐甜甜的味道,而是有些涩口的、微苦的啤酒味。 愣住,下意识『摸』向“易拉罐” ——那,是窦晟的保温杯。 刚刚冷静下来的身再次开始发麻,口干舌燥,谢澜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很安静,躁的只有耳边的耳鸣声,和愈发强烈的心跳。 ——心脏通通通通地跳着,无论怎么压抑、怎么掩盖都无法平复下来,不听使唤、不受控制,在胸腔里迅速而慌『乱』地颤栗。 茫地低头又抓起那个保温杯。 一定是哪里坏掉了,可能是被肖浪静生病耽误的心理青春期迟来,又或是是回国后“水土不服”。 对着窦晟——妈妈少时闺蜜的儿子,的桌、舍友、一起做up的朋友,亦或者是,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国度中最依靠的人。 产生了一些无法诉诸于口的冲。 第51章 变质谢澜死而复生——还好照片里是…… 洗手台上的手机忽然自动熄屏了, 镜中谢澜怔忡的面容也消匿于黑暗。 隔着一道,窦晟打游戏的声音更清晰了点。 “拿什么符啊,不懂别瞎支招。” “好钢用在刀刃上, 先留一留。” 谢澜默立许久, 收拾好纷『乱』的心情, 正欲出, 手机又亮起来。 屏幕上跳跃着一个他很不愿意看的名字, 来源“伦敦”。 手机在陶瓷洗手台上震动的噪音有点大,他犹豫片刻还接了起来。 谢景明声音如常般和善。 “儿子, 在干什么?” 谢澜对着手机有些恍惚, 他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听见个男人说中什么时候了。 许久他才回道:“和同学在一起,有么。” 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蜷曲着, 他转身走进洗手间最黑的那个墙角。 谢景明道:“我在和同吃午饭, 突然想你已经回国个月了,你那边应该快入夏了吧, 中国四月的时令蔬菜什么来着……” 谢景明打开了拉家常的话匣子, 谢澜没一会就被绕晕了,他有些『迷』『惑』地把手机放下,放空片刻又举回耳边。 “上次你生日前就走了, 给你订的礼物没来得及告诉你,前天终于了,猜猜爸爸给你选了什么琴?你做梦都……” “爸, 别绕了。”谢澜低『揉』着鼻梁,“我今天有点累。如果您还让我回, 我的答案不变。” 电话里的絮叨声戛然止,谢景明沉默片刻,换上严肃的口吻, “但你该回来了,你的同学都开始申请学校了。你有不满我可以谈,比如elizabeth,爸爸可以后退一步,暂时和她做回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暂时,后退一步。 谢澜靠极大的定力忍着没冷出声,“从你开始约会那一天,就无法再改变。更况我回国最主要的原因和你无关,我为了替妈妈……” 谢景明有些烦躁地打断他,“替妈妈上当年录取的学校。英国的顶级大学和那边有交换项目,你可以时申请体验年,难道真要一辈子和爸爸老死不相往来?” “很抱歉。”谢澜语气平静疏离,“回国前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起码五年内不会再回英国。” 谢景明大怒,“你孩子怎么么不讲理?说中随你,和elizabeth阿姨开也随你,连国内交换都答应了你,你还想怎么样?谢澜,你底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国内?” 谢澜扭看着镜子,沉默不语。 或许拉扯得太久,他不时起对elizabeth的存在有些麻木了,她和谢景明的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上妈妈的大学确实留在国内的初衷,只会他忽然有点不确定,不确定那否还唯一的原因。 刚才谢景明提起回英国,他脑海里闪过的竟然要陪窦晟拿的百大。 谢景明愤怒地继续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闹脾气要有度。如果我真的停掉你的信用卡,不再给你赵阿姨打钱,你时要怎么办?” “我有我自己吃饭的办法。”谢澜飞快道:“你实在没必要为了我和elizabeth装成普通朋友,后退一步也迟早会回来。爸,每个人都应该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活着,我不干扰您,也请您不要来干扰我吧。” 电话里沉寂了许久,谢景明忽然语气清醒道:“你在国内认识了什么人吗?那么死心塌地想留国内,你谈恋爱了?” 一针见血。 谢澜皮又开始发麻,但他迅速平静地回道:“没有,你怎么扯上来了?” 他说着,不等谢景明再来一轮说教,飞快道:“同学叫我了,钱的情我自己可以解决,挂了。” 电话挂断,他逃也似的拉开洗手间的。 小卧室光影忽闪,音响里放着渗人的音乐。窦晟缩在豆袋里,整个人就大写的紧绷二字。 “十二天干怎么背来着?哦等等,我班主任发了条语音。” 他说着抬手关掉麦,抬朝谢澜看过来。 “没吧,你爸的电话?” 谢澜嗯了声,在他身边坐下,捞起手柄道:“还拿生活费威胁我回,比之前正式了点。” 窦晟闻言顿了顿,又随意地,“多大点,以后你的生活费从我零花钱里扣,算我借你。” 谢澜瞟他一眼,“那还真谢谢了。” “别急着说谢,我的钱可不那么好借的。”窦晟着说,“连本带利,以后要好好还的。” 谢澜心里有,没吭声。窦晟看着他的侧脸,语气低了低,“对了,刚才摔那一下对不起啊,我被游戏吓傻了,光顾着跑,你不介意吧?” 谢澜嗯了声,“没。” 弹幕已经刷过一片。 -你管叫听班主任语音?? -好歹把手机拿出来演一演? -说什么呢我好好奇 -我要顺着网线爬过偷听! 窦晟重新开了麦,“都消停点啊,等会女鬼出来了。谢澜跟上,我保护你。” -要点豆脸,谢谢 -我呸! -谁保护谁呀,嘁 -二猫快点,痛击你的队友! 谢澜没什么心思看弹幕,好不容易压下的那种心慌意『乱』,被谢景明“谈恋爱”三个字一激,所有的努力都白费。 他拖动着摇杆让小人跟着窦晟,对着游戏屏幕发呆。 过了一会,前面的小人忽然一回,从包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啪地按在了谢澜的小人脑上。 谢澜一呆:“什么?” -??? -保命道具你给跟班用? -boss咋打?? -wtf? -闹呢?? 窦晟漫不经心地,对谢澜道:“叫驱邪符,把个符贴在脑上,百毒不侵,诸邪辟易,所有的鬼都能驱散。” 谢澜人傻了。 他机械地『操』控着小人继续跟着窦晟走,心里疯狂打鼓。 什么意思?窦晟不会看出来他心里有鬼了吧,要给他驱一驱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 谢澜正犹豫,就见窦晟抬手捂住麦,目视游戏屏幕,用很低的声音说,“有什么好慌的,大猫罩你。” 谢澜一愣。 弹幕: -底在说什么悄!悄!话!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啊啊底能不能让我专注游戏了! 窦晟呵呵地撒开手,“行了行了,专注游戏啊,继续。” 后面一路解谜通关,窦晟好像刻意收敛了惊吓反应,偶尔吓得快不行了也只咬牙狂抽抱枕,没有再朝谢澜抱过来。 谢澜估『摸』着刚那一瞬的尴尬窦晟也体会了,所以有意识地远离了他。 关卡最后,女鬼boss终于出来了,弹幕全都刷让窦晟揭下给谢澜的符咒,贴在自己身上再正面刚。 谢澜看了眼弹幕,“符咒怎么摘?按b么?” 窦晟道:“没,你贴好了,给你的就你的。” 他说着放下手柄,活动了一下手腕,又重新拿起手柄说,“观众朋友,前方高能豆来了。” 他说着,『操』控小人直接走结界处洒下黄粉,打开“阴界大”。远处一个影影绰绰的女鬼出现,随着画面震颤,忽闪忽闪地怼镜面前,窦晟在桥上的石碑后和她绕,几次差点被她抓脸,但每次都险中逃生。 谢澜不再『操』作了,偏过看着窦晟。手柄在窦晟手里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他全神贯注,嘴里念念有词,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女鬼。 “绕,再绕,再绕!给老子死!” 小人抽出断魂刀一刀下没砍中,刀卡在石碑上,女鬼瞬间冲上来,窦晟『操』纵着小人一个后翻躲过,女鬼忽然变大,小人从她身下翻滚绕后,手柄旋钮发出极限的撕拉声,窦晟疯狂按着后空翻回石碑前,蓄力抽出断魂刀,起跳一刀跳砍,斩断女鬼面。 巨大的通关提示闪烁,弹幕立刻刷起666,窦晟把手柄一扔,长舒一口气。 他眉眼间涌着生动的得意,对着弹幕啧了声:“看看,看看,我就说吧,符咒种保命的东西可有无可无,没有也能过关。” -你在放屁 -刚才谁说的好钢用在刀刃上? -为了拿个符咒唧唧歪歪十钟 -刀刃=谢澜 -谢谢,今天也kdl 窦晟啧啧道:“行了啊,别老瞎起哄。今天就样,我下播了,诶对,谢澜的直播。” 谢澜正对着自己游戏小人脑上贴着的符咒出神,突然被cue,茫然地回。 窦晟眯眯,“跟观众说晚安。” “哦。”谢澜略带尴尬地冲镜了,“晚安大家。” -乌乌乌晚安 -澜崽真的好苏 -澜崽一游戏氛围全无 -晚安!晚安!晚安! 窦晟没再犹豫,直接关掉推流,又起身噼里啪啦地拆了游戏机底座,随手拔下各种线缆。 谢澜犹豫片刻,起身,“我回屋了。” 窦晟正被一堆线缠住脚,随口道:“早点睡啊,明天还有竞赛培训呢。” “嗯。” 谢澜洗了澡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热水澡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点,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发一边哄梧桐,哄了一会忽然听见隔壁有开的声音,后吹风机声响起。 窦晟大概也刚洗完澡,道房都没关,吹风的声音就那样明目张胆地传了出来。 谢澜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发,听着吹风声,忽然有些走神。 鬼使神差地,他蹬掉拖鞋,棉袜踩在地板上,无声地走窦晟虚掩的房口。 先抬看了看走廊墙上的钟和幅挂画。 后,状若无意地往里瞟了一眼。 个角度刚好对着洗手间敞开的那条缝,窦晟正站在镜子前吹发,他穿着那条浅灰『色』宽条纹的睡裤,背心贴在身上,不太平整的衣角随着手臂拉伸时不时扽起,『露』出一截光滑紧实的侧腰。 晶莹的小水滴从蓬松的发丝间飞溅出来,在空中不踪影。窦晟的手穿『插』在发间拨来拨,手臂上少年浅浅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那种熟悉的窒息又来了,谢澜心里一阵凉凉。 《长恨歌》怎么背的来着。 谢澜重『色』思倾国,寄宿多日求不得。 窦家有男初长成,不看几眼不成活。 不完了么。 谢澜面无表情站在口默诗,忽然听咔哒一声,窦晟扬起的手臂把『插』带了下来,吹风机瞬间安静。 窦晟转身『插』『插』的一瞬,谢澜扭就走,心跳狂擂。 “谢澜?” “……” 窦晟放下吹风机,抓了抓发走出来,“你在干嘛,找我有?” 谢澜艰涩地转过身,沉默片刻,“啊,找猫。” “猫?”窦晟下意识扭往他房间里看一眼,“不就在你床上吗。” “……” 谢澜凉凉地回,和枕边趴着的梧桐对视。 “猫在……”他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可我快要不在了。 他脚趾在袜子里狠狠地抠着地板,窦晟蹙眉打量他眼,忽然了然一。 “不又有虫子了,不好意思说?最近下雨虫子多点,我刚在浴室还踩死一只不道什么的家伙。” 谢澜长松一口气,忙不迭点,“嗯嗯,虫子,还上次那种钱串子,特别长一条。” 窦晟闻言抬脚往他屋里走,“我,还有啊?梧桐你干什么吃的?” 猫恹恹地看了窦晟一眼,眯起眼睛继续睡觉。 窦晟随手挪开床柜,“在哪发现的?多长?” 谢澜心『乱』如麻,随手比划了一下,“么长,就在床周围。” 窦晟一震,“十厘米啊?” “……”谢澜拘谨地把指间的距离缩了一半,“五厘米。” “你吓死我得了。”窦晟松了口气,“估计在床底下,我找找。” 他说着单手撑床,拧腰往地上一躺,刺溜一下滑进了床底。 “没有啊。”床下传来闷闷的声音,“只有被梧桐藏起来的玩具,你在哪看的虫子?” 谢澜深吸一口气,努力演出绝望,“在!” “来了!”窦晟在床下抬脚摘下拖鞋,把着床沿刺溜一下又滑出来,刚刚洗的澡全白费,后肩膀上又沾了一层灰。 “哪?”他拿着拖鞋处转。 谢澜惊慌地指着外:“跑出了!” 窦晟立刻拿着拖鞋追了出,他前脚一走,谢澜默默在身后关上了。 咔哒,落锁。 外死寂了片刻,窦晟被『骚』『操』作震撼了。 “我?” 谢澜叹口气,低下声说,“抱歉,我怕它再进来。” “哦哦。”窦晟听他说怕,声音一下子又软和下来,抬手贴在他上摩挲了下。 “别怕啊,我先找找,也可能下楼了。” 谢澜嗯了声,“谢谢。” 灯关了,但谢澜一直睡不着。他躺在黑暗中听着外窦晟找了半小时的虫子,『摸』出手机,点开窦晟的对话框,敲了几个字又删掉。 许久,他默默点开自己的个人资料,看着昵称“艺复兴”发呆。 窦晟站在他外,小声,“睡了么?” 谢澜想跟他说赶紧睡觉吧,但话嘴边又生生地卡住了。 他好像丧失了和窦晟正常说话的能力。 窦晟没等回答,打了个哈欠,趿着拖鞋走了。 谢澜等隔壁最后一点动静消失,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又点开个人资料,敲上新的昵称:有病。 一周备考,一宿人都睡得格外沉,二天早上被小马踹踹醒的。 谢澜匆匆洗把脸背上包,上了车仍然困得东倒西歪,靠在座椅里继续睡。 小马把前车窗降下来,雨后清爽的晨风吹在脸上,过了好几钟谢澜才缓缓醒了觉,十指交叉活动下手腕,努力在座椅上直了直腰。 他扭往左一看,窦晟整个人都睡“折”了,脑瓜顶抵着膝盖,重心很稳,急刹车都扑不出的那种稳。 谢澜叹一口气,睡眼惺忪地刷开b站。 私信列表日常爆炸,他打着哈欠往下刷,刷着刷着指尖一顿。 k:谢澜同学你好,我k牌小提琴的pr吴承,很欣赏你的演奏能力和编曲风格,我边有一款入级小提琴,适合零基础上手,希望和你合作推出一期推广内容,不你有无意向,我的联系方式:…… 谢澜把段话仔细读了几遍,有些惊讶。 从他直播『露』脸“出道”以来,各种找上的小推广不少,但种正规品牌、完全匹配的领域还一次。他点开商品链接看了看琴,k牌起源法国,在欧洲名度也不低,把入级的提琴挑不出错,定价千出,也挺合适。 “什么啊?”窦晟醒了,仰在椅子上抻了个懒腰,“看得那么认真。” “有个推广。” “诶?我看看。”窦晟眸中困意消退,仔仔细细地把邀请读了遍,又点开链接看了几钟。 “看着挺靠谱的,你想接?” 谢澜嗯了声。 确实有点心动,他的积蓄吃不了多久,谢景明要断钱粮,必须得趁早打算。 窦晟,“我觉得可以接啊,你就用他的琴出下一期音乐视频,不什么难。清楚,能接受我标注广告就行,粉丝也不会介意的。” 谢澜嗯了声,“我先加他。” “群聊也拉我一下。”窦晟又打了个哈欠,“合同我来审,其余时间我不说话。” 谢澜点,先加了那个人的微信,等通过时随手刷刷列表,忽然发现不对。 “你改昵称了?”谢澜惊讶道。 窦晟『揉』着惺忪睡眼,“啊。” 窦晟的昵称从“rjjsd”改成了“豆子医生”。 谢澜心里隐隐有丝怪异,“改个干什么?” 窦晟哼一声,“我还想你你呢。许你大半夜有病,不许我改行从医?” 谢澜哑口无言,许久才把手机收起来,转看向窗外。 个名字其实没什么对仗,但如果连起来念,就又很像“一套”配来的。 就像大猫和二猫,他之前对大猫二猫没什么觉,会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澜深吸一口气,自闭了。 整个一天的培训,谢澜都深陷自闭。早上梁老师说今天有教育局的人来记录省训营风采,所以会多点几个同学上解题,结果半上午就点了谢澜。谢澜上后一声不吭地把黑板上能解的题全都解了,也不讲解,又闷不作声地下来。 梁老师表情复杂,小教室里也鸦雀无声。 谢澜下来路过郭锐泽,郭锐泽探道:“大佬今日故奋起?” 谢澜瞟他一眼,“说人话。” 郭锐泽:“给你一道,你把四道都做了。” 谢澜一呆。 他强忍着没有回看黑板,只淡漠道:“哦,没注意。” “……” 回座位上,谢澜有些无聊地翻了翻今天发的习题。 对他言,干货没有上周多,他瞟了眼梁老师,翻开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老马单独给他出的竞赛题,每道题都有实打实的难度,值得好好琢磨的。 但谢澜会也没心思做些变态的题目,他用本子遮着,看起来在演算,实际上却总忍不住视线越过笔记本上缘,偷偷瞟一眼窦晟。 窦晟听省训营的课貌似听得很认真,每次看过,他都在低做笔记,无一例外。 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窦晟坐在窗边,微风拂动着他的发,低认真的侧脸很帅。 谢澜心里有鬼,一整天就算了一道题,倒不道偷偷看了窦晟多少眼。 据他自己估算,大概需要一个极限算数式才能算出来。 好不容易熬快晚上八点,梁老师给每个人发完专属作业,出了一趟。 大家开始在座位上放松地聊起天来,谢澜也终于进入状态,开始飞快地算着老马出的空间向量,正奋笔疾书,梁老师又回来了,拍拍讲台桌。 “今天就了啊,我刚出找教育局的老师拿u盘。今天记录的一些课堂影像会在教育局展示大概一周,视频就不说了,记者从前抓拍了张大家听课的照片,早晨一张,黄昏一张,让你自己选选用哪个。” 梁老师说着就把u盘『插』在了电脑上,降下投影仪。 谢澜后背一僵,猛地抬起。 今天一整天,随抓拍他都很可能正在偷看窦晟。 不难想象窦晟看照片后『迷』『惑』不解的表情,说不定会真的画一张符咒按在他脑上,给他驱驱邪。 谢澜麻木的大脑里飘过个大字:救命。 他目光涣散地看着投影仪上弹出件夹,梁老师清脆地点击jpg件,投影上一前一后弹出张照片。 世界仿佛在那一刹那归于宁静。 谢澜面如死灰地朝照片一角看——许久,他才无声地、长长地松了口气,向后瘫回椅背里。 上天垂怜,早上和傍晚的那张抓拍,竟然都没有拍他偷看窦晟,反还都窦晟恰好不经意地看向他,安全指数ax。 谢澜死复生,身心俱疲,扭对上窦晟的视线。 窦晟的口吻却有些试探似的,“照片没题吧?我觉把我拍的有点丑。” “挺好的。”谢澜连忙沉稳道:“我看着都挺好的。” 第52章 商稿竞争窦晟委屈 赔我你得和我一…… k牌公那边回复得很快。 这次推广主是配合五一大促, 对开价爽快,给的粉丝折扣也不错。谢澜跟吴先生在微信群里断断续续沟通了一天,回家路上就收了对的明确意向。 “希望我尽快准备deo, 同步走务是什么意思?” 窦晟仔细阅读着对发来的合同模板, “就是你这边出deo, 们同时让务准备正式合同, 一般着急的商稿是这个流程。” 谢澜哦了声, “这个合同模板有题么?” “签是可签,就是时间有点赶。”窦晟顿了顿, “这种大公司的pr一般活动前几个月就开始联系推广, 现在离五一只有一周多,我有点怀疑这是个接盘稿。” 说着看了谢澜一眼, “接盘稿就是原本找了其up, 但合作成,临时换人。” 谢澜恍然大悟, 这种做youtuber时也听说过。 窦晟又笑笑, “不过也无所谓,必追求高姿态,觉得合适就接吧。” deo是早就录好的, 谢澜这一期的主题是“童年”,改编了小提琴版本的《数码宝贝》动漫曲《butterfly》,背景的吉和鼓声也早就电脑处理好了。 回家把吉和鼓的部分导出, 剪了小提琴的主旋律和副歌各一段,合音轨发给吴承。 楼下忽然传来开声, 梧桐一下子从床上窜下,爪子扒开虚掩的溜了出去。 谢澜跟着下楼,只见赵文瑛和窦晟都在客厅, 赵文瑛风尘仆仆,脚边停着拉杆箱,地上还堆着几个大的纸袋。 她脱下风衣搭在沙发扶手上,把长发捋前,“坐飞机累,给你妈捶捶。” 窦晟一边伸手给她捏肩一边哼道:“搞那么多生意干嘛,天天不见人影。” 赵文瑛正欲驳,一转头看见谢澜,立刻热情招手道:“澜澜!快来,赵姨给你买了好多礼物。” 她说着拨开窦晟放在她肩上的手,把东西从纸袋里一件一件掏出来。 “给你买了两件薄帽衫,两件t,一件牛仔外套,还有两双鞋,换季了,澜澜得穿新衣服。” 谢澜猝不及防被一堆衣服砸了满怀,匆匆接住,耳根泛红。 “谢谢赵姨,破钱了。” “破费,谢谢。”窦晟撇撇嘴,朝赵文瑛一摊手,“我的呢?” 赵文瑛眼睛瞪圆了,“啊你,那么一大柜衣服,还敢新的穿?” “亲儿子你不起码敷衍一件?”窦晟眼睛也瞪圆了。 赵文瑛怒气冲冲地伸手进袋子,哗啦哗啦掏了半天,最掏出一双袜子拍进窦晟手里。 窦晟眼神转冷,“不告诉我你只给我买了这个。” 赵文瑛冷笑一声,把标签翻过去,指着上面的“赠品”贴道:“鬼才给你买东西,带着澜澜干了多少坏事我都懒得说你!” 窦晟:“……” 谢澜尴尬地站在一边,赵文瑛过来踮脚给了一个软乎乎的拥抱,“澜澜学习辛苦了,哦对,上次那事豆子跟我说过了,那个打你胳膊的人,阿姨也不能把怎么样,但都不会再找你和你同学的麻烦,这点还是可保证。还有啊,你平时少跟豆子们胡闹,拉琴的手注意保护,道了么?” 谢澜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时隔半月,都已经把那事忘了,想不窦晟和赵文瑛还记得。 突然感一丝怔怔的酸楚,倒不是一报仇,而是有种久违的被珍视和庇护的感觉。 “其实就是很小的伤。”还是低声解释了一句,顿了顿又说,“谢谢赵姨。” 赵文瑛累够呛,踢掉高跟鞋就回屋休息,谢澜也回房间了。睡前下来接水,路过主卧,房半开着,赵文瑛穿着睡衣躺在按摩椅里,一边敷面膜一边看窦晟螺蛳粉的视频。 她想笑又不敢笑,手指拼命维持着面膜的位置,但还是发出了嗬嗬嗬的笑声。 谢澜站在开灯的昏暗的走廊,看着屋里温暖的灯光把赵文瑛脸上的面膜都照得亮闪闪的。冷不丁地,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房间练琴,肖浪静贴着面膜进来送水果,谢澜一回头被她吓得差点把琴扔了,肖浪静也在面膜下这样嗬嗬嗬地笑着。 谢澜正怔忡,窦晟从房间出来了,站在楼梯顶上看着。 “怎么了?”窦晟。 谢澜回过神,踩着台阶上去,“接水而已,你找我?” 窦晟笑着晃晃手机,“看群里,有事等着你点头。” 谢澜戳开群。 一会功夫看手机,于扉们几个已经把五一出去玩的地选好了,湖北宜昌,去看长江三峡水坝,小团体中除了王苟回家看『奶』『奶』之外,所有人都去。 谢澜对宜昌有感觉,但看长江三峡就立刻答应了。 -鲱鱼:那就这么了,刘一璇也去,董水晶待 -车厘子:耶耶,不然一群男的出行也寡了 -戴佑:刘一璇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鲱鱼:嗯。她有个生日宅舞想请四男一女出演,选了窦晟、谢澜、你和我 -车厘子:我感了一丝恶意…… -鲱鱼:乖,你高和其人不协调 -车厘子:……我感了亿丝恶意 -戴佑:好羞耻,但又有点跃跃欲试 -鲱鱼:就玩玩呗 -车厘子:我实在想象不你竟然会答应 -戴佑:+1 谢澜补了好半天群聊,有点傻眼。 “宅舞?”震撼了,“我们也跳?” 窦晟嗯了声,“一起么?” 谢澜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 “这样么。”窦晟语气中有一丝失望,“但其实我想试试,这种沙雕联动很涨粉的。可颂之前发我看过deo,不需女装,是那种很广播体『操』的舞蹈,有点魔『性』、解压的风格。” 谢澜浑发麻,“那也不。” 窦晟叹气,走过来拍了拍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做人不多条框,勇于打破自己啊。” “……” 倒也不需靠跳舞来打破。 第二天上午,谢澜看见品牌还回复deo的事,随手又了下。 结果午饭时吴承在群里发了句“不好意思,今天忙了。deo我们先听听,之和你确认意向。” 谢澜当回事,窦晟却皱眉道:“不对。” “嗯?什么不对?” 窦晟嘶了声,“态度跟昨天明显不一样了啊。” 有么。 谢澜往上刷昨天的对话,倒什么感觉。 窦晟皱眉琢磨了一会,“再等等吧,等下午五点我们追一下合同。” 下午谢澜在房间里写作业,班群里一直在讨论期中考试,都说成绩今晚就出。 谢澜虽然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但还是有点紧张,怕万一出什么岔子被分出去。 分出去就意味着不能和窦晟一个班了。 一想这个就心脏发紧。其实说不好自己对窦晟是什么感觉,但很明确不想和窦晟分开。 戳开微信,看着自己新改的昵称。 回国本为是一场文艺复兴,但最却生了病。 沉叹一声,掉微信,又随手戳开小电视。 私信列表顶端忽然出现一个有些扎眼的名字。 公子夜神。 头像是戴眼镜抱着电吉的小人,有黄v,是本人。 谢澜恍惚了一阵,还是忍不住戳开。 -谢澜同学,有个友情提醒给你 -最近找你的某个商务之前找的是音乐区小提琴头号up,开价条件一般,人家看上。但你最近势头猛了,人家一听说你接盘了,好像打算变卦 -是谁你自己查吧,很好查,我就不点名了,麻烦不截图传播谢谢 消息时间是半小时前。 谢澜把几行话读了好几遍才勉强明白意思,犹豫片刻,发了一个号。 公子夜神很快回复道:我不是来给鸡拜年啊,上次被你直播间骂一顿,粉丝走了一拨,现在都有人说我见不得人好。这次这个情报给你,你是好心,就趁着哪天心情好了随便给我点个赞,多一个字不说,让大家觉得我们那么苦大仇深,我就谢谢了。 点赞? 谢澜秒回:那不可能。 这可是选题抄袭了窦晟整整两年的贱人。 公子夜神:……反正话了。我和某豆相爱相杀多年,上次也无意冒犯你,这次就算偿还,随便吧。 谢澜看了一会,索『性』截个屏发给窦晟。 过两秒,隔壁房就被撞开了,窦晟不仅人过来,还同时在对话框里发了一个地铁人看手机的表情。 “我可去的吧,相爱相杀?是狗吧?” 窦晟说着走谢澜边,不由分说拿过的手机。 -相爱尼玛,滚。 -我人间绝帅窦。 -情报谢了,但还是请你滚。 -还有,离谢澜远点,弹你的吉,做你的视频,抄别人的选题,滚。 谢澜被这一通疯狂输出震撼了片刻,“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但不是什么小道消息,up商务圈风声透的快,我正跟你说呢。” 窦晟扔下手机叹气道:“音乐区粉丝数第一的up也是拉小提琴的,叫瓦尔令阿泽。据说这个商务报价看上,给驳了,昨天不道从哪听说的公找了你,连夜顺着网线爬了回去。” 谢澜大为震惊:“顺网线爬?” “就是个比喻。”窦晟敲个响指,“真够无情啊,和你一个新up抢饭吃,得多忌惮你啊。” 谢澜更懵了,“鸡蛋?” “啊?”窦晟回头瞅一眼,一下子乐了,“忌惮,意思是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受了威胁。” “哦哦。” 谢澜查了下这个瓦尔令阿泽,和的产出类型差不多,也是小提琴演奏为主,有动漫影视主题曲,也有正经的大演奏曲。生涯投稿三百多,粉丝两百万,连续两年拿了百大。 “你上升快了。”窦晟叹气,“这事搞的,估计品牌现在也很纠结。” 谢澜有些无奈,“随便吧,也不是非接这个广告。” 坐下继续翻开书,“我们等明天上午,如果……” “不行,不能坐待毙。”窦晟却忽然伸手放在了肩上。 谢澜一僵。 窦晟每次把手搭在肩上,几根手指都刚好触碰锁骨附近,而就会不自觉地捏一捏,令人浑发麻。 窦晟边捏着边说道:“这种恶『性』竞争不能姑息,我们给你的视频整点活。” 谢澜犹豫了一下,“整活?” “嗯。你拉《butterfly》是吧?人间绝帅窦申请出战,价格不变,们肯高兴了。” 窦晟说着掏出手机,谢澜一把拉住。 而又默默松开了手。 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个广告,联合投稿等于拉你一起了。” “我道啊。”窦晟眉心紧蹙,“无论如何,你第一个推广不能输,我一把你罩好。” 谢澜正再说,窦晟就摆摆手,抄起手机回屋,远远地又说了句,“你别管了。” 怎么能不管。 谢澜一脸懵地拿起手机,群一会就震了起来。 -豆子医生:吴承甲爸爸,合同什么时候给寄?我和谢澜已经准备开始创作了。昨天谢澜给的企划只是初稿,我们打算做成真人入画演奏的手书,手书动画部分我来画,您觉得ok么? 谢澜懵了,提声道:“你还会画画啊?” “自学两年,刚好达资深业余水平。”窦晟在隔壁喊,“画风清新治愈,能止小儿夜啼。” “……” 等上半分钟,一上午“很忙”的甲突然上线。 -吴承:你不是经理人么? -豆子医生:啊?不是诶,我是和同居的up,我的id是人间绝帅窦_d 谢澜正在喝水,看“同居”两个字一水喷了出来,顺着下巴淌进衣领里,狼狈不堪。 窦晟仿佛听不见隔壁天崩地裂的咳嗽声,继续外交。 -豆子医生:咦?这不是我们两个的联合投稿吗?我们两个的商务暂时是绑的诶,我为和你说了。 -吴承:说! 窦晟在隔壁喊:“说一声你忘了!” 谢澜张张嘴又闭上,几次欲言又止,最还是变成了木偶人。 -有病:我为你道。 -吴承:?? 甲懵了,其实谢澜自己脑袋也有点懵。 唯一不懵的就是窦晟,还在隔壁快乐地吹起哨,谢澜仔细品品,吹的是《butterfly》 品牌这次只纠结了五分钟,而直接引昨天的报价。 -吴承:跟你们确认下价格。 -豆子医生:不都说好了吗,题的。 -吴承:好的,电子合同今晚发出,小提琴最晚明天中午12点前寄,期待你们的视频初稿 /握手 -豆子医生:/握手 谢澜对着屏幕震惊了好一会,直隔壁窦晟又喊道:“谢澜?” “来了!” 谢澜稀里糊涂,也发了个表情。 -有病:/握手 圈里的消息确实传播快,晚上去学校路上,窦晟忽然手机碰碰谢澜,把屏幕给看。 -公子夜神:卧槽疯了你?原价捆绑两个人给人家推广? 谢澜纳闷道:“怎么什么都道?” “这人就是个人精,有今天的成绩也是有道理的。之前跟我不上不下的时候可劲踩我,现在我们双剑合璧,追赶了,就改换策略上来贴。”窦晟嗤了一声,当着谢澜的面飞快地摁着键盘。 -你p事,滚。 -你能不能文明一点?我认真说,你这买卖真的赔大了。 -子罩人得着你指指点点?滚。 -能不能不三句话不离滚?? -滚! 窦晟最按了一个呕吐的表情过去,反手把人拉黑,舒畅地出一气。 而顿顿,抬手放在谢澜头上,把头掰回目视前。 “乖孩子不学这些粗鄙之词。” 谢澜沉默了好久才撇嘴道:“你打字快,我根本来不及学。” 谢澜一路都再说话,等了学校走廊里,才低声道:“推广费我们一半一半。” “不着。”窦晟笑笑,“接广告毫无意义,帮你才能使我心愉悦。” 谢澜正欲张,窦晟忽然转过头冲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 “……”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窦晟紧接着凑近耳边低声道:“不你把这种团结友爱的精神传递下去,答应刘一璇,来和我一起跳舞吧!” 谢澜表情瞬间消失,“不。” 窦晟转过来在前面半步倒退着走,“来吧,求你了,咱俩同居俩月还一起跳过舞,这合理吗?” 吻过于理直气壮,谢澜懵了两秒,“还有这种规?” “有啊。”窦晟挑眉,“中国同居,听过?” 谢澜脚下一顿,地看着窦晟,窦晟也看着,一脸正气。 许久,谢澜冷笑一声,在肩膀上力一撞,径直走过。 “我信了你的邪。” 窦晟在边乐着追上来,“怎么又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谢澜吭声。 刚那一撞是故意的,力道还不小,撞得半边肩膀生疼。 但生疼也难遮掩接触前一瞬的紧张,和接触那一刹那心尖上过电的感觉。 唉。绝对是得什么大病了。 晚自习打铃前,谢澜刚回座位上掏出古诗词阅读卷,就见车子明从前面一路飞跑进来。 “报!教务处懿旨,这次期中考今晚发榜,咱班新进来的同学全部幸存!” 班级里哗地一声,前面同学纷纷回过头跟谢澜说恭喜,王苟也在被恭喜之列,董水晶还请吃了个巧克力,给乐得一个劲点头。 谢澜也下意识勾起唇角,转而又收敛表情,冲窦晟挑了下眉。 窦晟笑眯眯,“二猫好厉害啊,不愧是你。” 话音刚落,走廊外头忽然一片寂,谢澜条件反『射』地转过头低头看卷,拔开笔帽在卷子上随便写了几个不相的汉字。 果然,两秒钟,熟悉的高跟鞋声在响起,班里一阵肃杀,所有人伏案低头。 胡秀杰带着一阵风进来,把哐当一推,“说一下期中考成绩。” 谢澜放下笔,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和胡秀杰对视了。 胡秀杰看着,眼神忽然变得很温柔,把谢澜看得浑一『毛』。 但紧接着,胡秀杰的视线又自然平移旁边,瞬间变成剔骨刀。 “……” 怪让人害怕的。 胡秀杰深吸一气,“这次期中考咱班整体考得还凑合,达了预期,三十人中有二十个够资格进全科a,有二十九人够资格留在数理a,当然我只是给你们一个参照,这两项都不作为人员调动标准。” 底下人松了气,车子明甚至还开玩笑道:“不幸被咱班标准踢出去的是哪位仁兄啊哈哈哈。” 话音落,就见胡秀杰脸上霎那间乌云密布,一通哈哈哈哈戛然而止,失去表情。 车子明脸『色』惨白,“不会是我吧。” “先不说这个。”胡秀杰深吸一气,努力让表情和善一些,抬手降下投影仪。 “待会我把成绩单投在前面,你们自己看。今天重点表扬谢澜同学,谢澜同学这次各科都有极大进步,我念一下谢澜的成绩。” 底下人顿时把腰板拔得更直了,很给面子。 “谢澜。语文59,数学150,英语138,物理97,化学88,生物72,总分604,对比分班考上升了269分。数理学年排名第1,全科学年排名215,进步255名。” 底下一片吸气声,车子明回头瞪着眼睛瞅了谢澜半天,最张着嘴比出两个大拇指。 “牛爷爷啊。” “恐怖如斯!” “数理绝了,这次物理可不简单。” “这次物理有很长的题,大神终于能看懂题了。” “数理学年第1……又压了豆子?” 谢澜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进步在预料之内,但名次上升比预想中多不少。虽然语文成绩提升不算很大,但理科看不懂题的情况明显少了,还是挺高兴的。 胡秀杰罕见地温柔,“谢澜真是好样的,各科师都喜欢你,对了,咱班的惯例,给进步最大的人一个小奖品。” 底下顿时起哄声一片,谢澜一懵,下意识扭头看向窦晟。 窦晟正随手在大白本子上练习画数码宝贝,低声乐道:“女阎王的温情时刻,慢慢体会吧。” “?” 胡秀杰手伸进袋,“谢澜,前面来。”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谢澜,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是很真诚的艳羡。 车子明的表情混杂了这两种,在所有人中尤其显得诡异。于扉就不一样了,的眼神有点心疼。 谢澜硬着头皮走前面,终于看清了胡秀杰手里的东西。 两个巴掌大小的『毛』茸茸的猫头鹰玩偶,立在一块圆牌旁,牌子上写着花体英文pride。 谢澜目光开始涣散。 胡秀杰把其中一个递给,另一个揣回袋,“猫头鹰是咱们四班的象征。你有什么想和大家说的吗?” 谢澜:“……” 可有吗。 麻木地瞅着底下的猫头鹰们,大脑一度当机,再次丧失了中文功能。 班级里低笑一片,窦晟坐在最一排,抬头看着谢澜,嘴角扬着一个有些骄傲的弧度。 又不禁叹了好几声气,有些遗憾。 可惜了,此时竟找不一个人来显摆显摆谢澜有多优秀。 谢澜在台上开始麻木地背诵一些感谢作文的模板,窦晟笑着低头继续练习画给在butterfly手书上的数码宝贝。 但很快,又停下笔,抬头看向讲台上。 胡秀杰降下投影,谢澜站在讲台一侧,投影机将的侧影打在白『色』的幕布上。 估计是有点紧张,那个影子在幕布上偶尔轻轻颤一下,纤细,美丽。 一如当年,但又比当年成熟和坚韧。 窦晟看了一会,眼神逐渐变得沉静深邃,把大白本子翻过去,随手勾勒出幕布上那道影的轮廓。 其实不需怎么抬头,那道影子是什么样的,早已在的dna里。 一会功夫就停了笔,看着谢澜从前面走下来,飞快在影子旁加了一片梧桐叶,把纸撕下来团了塞进裤兜。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窦晟也放下笔鼓起掌来,笑着看谢澜回来。 等谢澜回座位上,胡秀杰才收敛笑容,“接下来我把大家的成绩投出来,都挺稳的,绝大多数人各科都什么大的起伏。” 她说着连上电脑点开成绩单。 文档弹出的一瞬,全班吸了冷气。 高居榜首的人,戴佑,随是董水晶。 捋着名单一路往下,一直找不窦晟,直看最。 进来的几个偏科生在数理a基本都是倒数,谢澜学年榜上飞升,但在数理a仍是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窦晟,总分598,学年排名239。 “我『操』?” “什么情况?” “豆子语文91?理综又是怎么回事?” 胡秀杰脸『色』冰冷,“解释一下。” 窦晟自觉起立,“师,考场上胃疼,状态不好,抱歉。” 胡秀杰冷笑,“语文胃疼,数学好了,理综又胃疼,英语又好了?” 窦晟点头,“确实。” “你少给我扯!”胡秀杰冷脸道:“午休巡考我路过第1考场,眼看着你吃完一份盒饭又拿了一份!” 谢澜震撼。 那么难吃的盒饭,竟然能吃下去两盒? 窦晟尴尬停顿,许久才低声道:“抱歉,事出有因,那天也确实不舒服,下次不会了。” “你有下次了。”胡秀杰冷笑,“秦师说你的作文可48可50,给你面子让你上了50,我正跟说,严肃处理,作文48、语文89,你直接从咱班出去吧。” 话音落,教室里一片寂,所有人的脑上都是大写的震惊。 窦晟也僵了下,谢澜隐约感觉真的有点慌。 “不是吧师?”窦晟一脸无语,“分都出了,还带改低的?别闹,求求了。” 胡秀杰冷笑,“不想走?也行。” “出来,办公室面谈。” 众目睽睽之下,窦晟从座位里跳了出来。 谢澜忍不住担心地低声道:“拿出你的长项,说软话啊。” “我道。”窦晟和擦而过,又回头看着。 大帅哥的脸上竟有一丝委屈。 “赔我,你答应和我一起跳舞。” 谢澜:“?” 第53章 夜晚演奏烦心的事放在一边如果忘记…… 胡秀杰带着窦晟离开,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猫头鹰们伏案学习,偶尔有书页翻,却更衬得周遭安静, 静到能听见灯管通电的嘶嘶。 谢澜戳了戳放在笔袋旁的小猫头鹰玩偶, 低头写古诗文阅读卷。 他写了一会, 又放下笔, 瞟了旁边空『荡』『荡』的位子, 总觉得少了某个来去的家伙很不适应。 过一会,廊里忽然传来熟悉的高跟鞋。 谢澜要抬头, 就听胡秀杰在头说道:“马老师, 看自习啊。” 老马和善的音随之响起,“刚和我们班学生讲完成绩。” 胡秀杰笑笑, “全科a班这次考得挺的。” “还行, 还行。”老马顿了顿,“你和窦晟谈过话了吗?怎么回事?” 谢澜捕捉到关键词, 不『色』地停下笔。 余光里, 周遭同学也都了耳朵,翻书的作静止在空中。 胡秀杰道:“先让他在办公室反思,我去趟二班。对了马老师, 要和你商量,我看这小子不是很珍惜这个竞赛班,要不让他去你们班冷静两周?” 老马语气更诚恳, “胡主任,我们全科a也不是收破烂的。” 头安静了片刻, 隔壁班忽然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哐哐哐捶桌子起哄的音都掀到廊去了,谢澜还没反应过来, 这边也哗地一下炸了,车子明直接仰在他笔袋打鸣。 廊传来一开,隔壁一个男生喊道:“来啊,让豆子过来,四班全科a部欢迎光临。” 挨着的温子森也直接开了,“别急别急,等五月给我们班打完球赛就给你们!” 两个班的高材生哦哦哦地拍桌起哄,直到胡秀杰冷着脸出现在口。 仿佛广播喇叭一下子断电了,整个廊鸦雀无。 温子森谦卑地对她笑笑,抬手拉住手,缓缓、缓缓地关。 世界归于死寂,直到胡秀杰的高跟鞋蹬蹬蹬地消失在廊另一头。 终于熬到第一节自习下课,头有人喊学年大榜贴出来了,全班人一窝蜂涌了出去。 车子明拍拍谢澜桌子,“啊,诶,你怎么小提琴背来了?” “这周要在学校赶个视频。”谢澜放下笔,“你们先去吧,我等会。” 等人都得差不多了,谢澜才出去。 办公室和厕所是相反方向,但在和学年大榜公告牌在一条线,谢澜面『色』淡定,缓缓往那边溜达。 戴佑看完榜回来,笑道:“谢澜看榜啊。” “嗯。”谢澜立刻收回视线,泰然点头,“看看榜。” 戴佑对他笑了笑就了。 谢澜心里发凉,总感觉戴佑笑容微妙,有能经发现他要去办公室偷听窦晟挨训的意图了。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 两个a班看榜很快,这会经散得差不多,公告牌附近站着的都是生面孔。 谢澜本来要从人堆头穿过,两步忽然一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舸套着肥大得离谱的校服套,对襟敞开『露』出里面的白t,比半个月稍显干净些,头发也没那么张扬。 他站在人群的大方,神态淡漠,扫着排行榜的某处。 一个棕『色』的钥匙扣似的玩意被他套在食指尖,咻咻咻咻地一圈圈转着。 谢澜下意识寻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就扫到了学年大榜中间某列第一排的名字。 理科12班,陈舸,总528,年级排名352,升198名。 谢澜愣着,就见陈舸扯了下嘴角,淡淡道:“就这。” 他说着转身欲,指尖晃的作停了,反手那玩意抓在掌心。是令人熟的『毛』茸茸棕『色』小猫头鹰,站在“pride”牌子旁边。 “谢澜?”陈舸看到他,挑了挑眉,“看榜啊。” 谢澜回过神嗯了,“恭喜。” “就那样吧。不如你,你这数理也是够牛『逼』的。”陈舸随便扯扯嘴角,“了啊。” 谢澜看着他远,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榜。距离次那事才两周多,陈舸升得飞快,如果论进步幅度,他第一,其次就是陈舸。 不知为何,看陈舸飞升爬榜,他会有种错觉,仿佛恍惚间得瞥一当年的窦晟。 但又不那么一样,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谢澜回过神,继续往办公室去。 胡秀杰办公室仿佛自带一种净化功能,方圆几米都少有人路过。谢澜无地到办公室,虚掩着,里面安安静静。 他站在侧偷偷往里瞥了一。 窦晟果然在,老样子挨着窗台边站着,视线漫不经心地定在窗。 胡秀杰喝了口茶放在桌,“你就打算跟我在这耗着?真让我你从竞赛班拎出去,放到别的班你才开心?” 窦晟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道:“老师,说点现的吧,您就不能那么胡闹。” 胡秀杰睛一立,“那你凭什么胡闹?被人叫了两年学神,看不一次小小的期中考试了是吧?” “真没有。”窦晟唉一,脚尖点地转了转脚腕,“道歉多遍了啊,我腿都站麻了。” “站断得了!”胡秀杰立马骂道。 窦晟无语,幽幽一叹,转头又看向了窗。 过了一会,胡秀杰怒气稍平,定定地盯着他。 “窦晟。”她语气低下来,“不考试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跟老师说,是不是跟你父亲的事有关?” 父亲? 谢澜一僵,下意识朝窦晟看去。 窦晟的神情也怔了下,视线从窗收回来,愣了一会才无奈笑笑,“哪有。那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入学时我妈就那么一打招呼,您不用年年都记挂着我爸的忌日。” 忌日。 谢澜愣了一会,下意识掏出手机,拼音输入“jiri”,复制联想的第一个词到词典里。 词语释义和他预想中的一样。 他的心猝不及防地沉了下去。 胡秀杰应当是不知道窦晟爸爸出轨那一遭,只是刚逢了日子,为窦晟心情受到了影响。 她叹气道:“没记挂。我琢磨了一节课,在想不到别的原因,也是偶然间想起这一遭事,算算日子不就是明天。你是孩子,如果心情不和家长老师倾诉,还有你那一堆朋友、网友,有情绪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也别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知道么?” “明天……”窦晟神忽然有点远了,像是在盯着空气中的一点发呆。 他的神情还很平和,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不经意地蜷了蜷。 许久,窦晟回过神,又如往常般漫不经心地笑起来,“算啦,老师不要瞎猜了,我招了吧,为了谢澜。” 谢澜在蓦然一僵。 他下意识转过身,从缝附近撤回一步,背抵着冰凉的墙。 胡秀杰语带惊讶,“谢澜?” “嗯。”窦晟将不自觉轻颤的右手揣进裤兜,懒散地往窗台边靠了靠,“我妈应该交代过,谢澜不是心血来『潮』回国的。说听呢,叫回到祖国,说际点,就是人在异乡。人在异乡的小朋友多怜呐,稍微触景生情还会想起点伤心事。班出去太惨了,我是这样想的,我妈也默许了。” 胡秀杰震撼:“你妈默许?你妈默许你故意考差跟他一起?你自己也对这种大考无所谓?” 窦晟嗯了。 他顿了顿又低道:“我也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心思,就想陪着他吧。” 他说着站直了,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很礼貌地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 “真的不会了,老师,真的很抱歉。” 胡秀杰面说的话谢澜都没听进耳朵,他贴墙默立片刻,在胡秀杰放人转身快步无地了。 “陪着”,或许这句话放在几天之让谢澜听到,他还只会觉得感,但一旦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如一块小石子,轻飘飘地落下,牵起少年的心,像心底深处一场惊慌而避之无路的山洪。 墙壁那种冰凉的感觉顺着脊柱往爬,却无论如何也按压不下耳根处的灼热。与缝擦身而过时,谢澜瞟见窦晟淡笑着和胡秀杰说话的样子,窗的梧桐叶在夜『色』下轻轻晃,窦晟的身影由灯光打在窗,那样笔直而韧。 窦晟是在快放学时才回来的,车子明看他过来,开玩笑道:“虎口逃生?” 窦晟笑笑,“侥幸存活。” 他回到座位,笑着在谢澜笔袋旁的小猫头鹰头戳了一下,翻开大白本子继续练习画那几只数码宝贝,一直到晚放学都没说什么。 放学回宿舍路,谢澜背着琴在窦晟身边,窦晟才开口道:“今天画数码宝贝,我想到我小时候看这片的时候了,满满的都是回忆啊。” 谢澜听他提小时候,心里闪过一丝不安,然而扭头看去却只见他淡淡地笑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从办公室回来,窦晟确和平时不太一样了,那种感觉很淡,或许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亦或是努力藏着的,但谢澜却感受得很真切。 许久,谢澜问,“你喜欢哪一只?” “都差不多……”窦晟在风里眯了眯,又笑道:“巫师兽吧,我有一段时间一直觉得我和他有着一样的精神。巫师兽为了保护迪路兽被当胸一击杀死,啧,为最重要的人赴汤蹈火,酷啊。” 谢澜点点头,“那手书也画巫师兽,多画几张。” 窦晟嗯了。 回到宿舍窦晟就打开ipad开始式画稿,谢澜如常学了一会语文和生物,等到11点半全寝熄灯,他收了资料爬床。戴佑和王苟还在床小讨论数学题,窦晟在ipad认真地画着。 那只看的手握着数位笔,在亮起的屏幕快速勾勒,简单又清的数码兽线条就那样一张张勾勒出来了。 宿舍里黑咕隆咚的,窦晟光调暗了一点。过一会,谢澜忍不住掏出手机,戳开和窦晟的对话框。 -有病:你今晚像有点过于安静,不开心么? 他发过去没一会,就感觉枕头被什么东西戳了下,抬头一看是窦晟的笔。 窦晟压低道:“某人不是在办公室扒缝了么,明知故问。” 谢澜一惊,“你知道?” “你一来我就发现了。”窦晟笑笑,“猫猫路虽然没,但相处久了会有感觉。” 说的怪玄乎的。 谢澜顿了顿才说,“你爸那事影响你么。” “说不有没有影响。” 窦晟叹气ipad收了,往床一趴,小臂撑在枕头,和谢澜隔着几根栏杆头顶着头。他小道:“平时我真的是想不起来的,往年也无非是在那一天会有点低落,这种事控制不住的,你懂吧?但今年有点例,今年我本来这事忘得死死的,尴尬,老胡想多了,反而给我提起来。” 他嘴云淡风轻,但谢澜看着那双眸光微微波的眸,还是觉得心里有点撕拉拉的疼。 许久他才道:“宅舞那个视频,我答应了,我们一起跳,能让你点么?” 对面的眸中瞬间蓄起一点光,窦晟唇角挑起,“那说了啊,不许反悔。” “嗯,说了。”谢澜叹气,“还有什么能让你点?” “答应这个我就很满足了。”窦晟翻身躺,顿了顿又说,“剩下就是自我疗愈的部,我决定戴耳机听两首小提琴曲,晚安二猫。” “嗯,晚安。” 谢澜在他头顶看着他戳开音乐app,而窦晟稍稍侧了侧手机,明显是不太想让人看见歌单。 谢澜下意识翻身回去躺,不再看他的手机。 但他躺了又忍不住发愣。窦晟很少会在他面有隐藏,平时刷微博刷私信都是当着他的,完全不避讳。 那个怕人看的作让他忽然想起很久,陪于扉一起逮黑猫去看病的那天晚,窦晟提起过他有一个拉小提琴的朋友,而且“拉得很”,问名字,他还说“私藏,谢绝享”。 谢澜心里忽然有点微妙,下意识掏出手机。 -有病:你喜欢的那个明星,不会就是你拉小提琴的朋友吧? 头顶的手机震了一,而窦晟的作稍停顿,许久才回复。 -豆子医生:被你说中了。我都忘了还告诉过你有个拉小提琴的朋友,怎么了? -有病:没事,就是忽然想到而。 谢澜手机塞回枕头底下,翻个身,突然觉得有点微妙的酸。 就像车子明说的那样,变成了一个柠檬精,挤一挤都能沿着手腕淌出酸柠檬汁来。 虽然追星这事不切际,严格来说也对他这个内心不纯净的人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还是很不爽。 那是小提琴啊,窦晟曾经一本经地跟他说,你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法和那人比。 那日窦晟理直气壮的语气在回忆中浮现,谢澜一下子坐了起来。 床架嘎悠一响。 窦晟吓一跳,耳机摘了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谢澜定定地盯着他,不吭。 “怎么了?”窦晟表情开始严肃,下意识撑起身来,“我哪里做错了?” “陪我找个地方练琴。”谢澜说。 窦晟一呆:“……现在?” 宿舍一楼的那扇窗终于派了用场,今天晚没有老师抓,谢澜背着琴翻出来也很轻巧。 白天是大晴天,晚天气也,夜空深蓝,迎面还有徐徐的风,吸两口从头到脚都通透。 谢澜背着琴推开行政楼天台那个小时还有点担心,回头问道:“这楼真的没保安么。” 窦晟笑得不行,随便在楼边一坐,腿从栏杆里伸出去轻轻晃着。 “是没有保安,这楼平时就空,晚更一个人没有了。来都来了,你放心拉琴吧。” 谢澜闻言放下心来,在不远处靠近栏杆的地方开了琴盒,给琴细细过松香,架在颈下。 窦晟掏出手机,笑眯眯道:“二猫真看,我做你的摄影师。” “不用。”谢澜看了他一,顿了顿才说,“这个是我改的安慰版《butterfly》,从来没拉给人听过,你是第一个观众,听着就了。” 窦晟闻言一愣,“安慰版?” “嗯。”谢澜拿琴弓,“路想到的拉法,试试吧。” 窦晟有些发怔,许久,神温柔下来,嗯了。 “那我专心听,不拍了。” 谢澜轻轻吸了口气,将弓搭在弦。 butterfly本来是一首激燃的旋律,这种曲风改成小提琴通常会放大其中悲壮和感的味道,就像从的hblood一样。但其还有另一种改法,如果音往下调半度,将快节奏段落中的主旋律音抽出来重演绎,就会让它变得低沉温柔,随着主旋律推进,慢慢放宽音域,推进低音的厚度,童年里的回忆就会最温柔的姿态慢慢呈现。 低低的婉转的小提琴从行政楼顶被晚风带得有些远,窦晟坐在谢澜几米开,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 风吹着谢澜的头发和衣服往一侧微微偏去,他的神落在琴弦,眸光沉静而专注。往日谢澜拉琴时脚下会随着旋律摆,或许是今天的曲子太温柔了,他在风中站得很稳,只有拉弓的右手轻轻开合,或立或侧,牵着人心。 窦晟印象里,这部画确是小时候一家三口一起看的。他永远不会原谅背叛家庭的那个人,但在很偶尔的时候,他会想起小时候,那些背叛还没有发生时的时光。 他记得他还背过butterfly的中文歌词——想化做一只蝴蝶,乘着微风振翅高飞,现在马,只想赶快和你见面,烦心的事放在一边,如果忘记那也无所谓。 小时候他不懂,这么燃炸的曲子怎么会有这种怪怪的歌词,但这会看着谢澜拉琴,像一切都忽然应了。 他对着谢澜拉琴的身影轻轻勾起唇角,谢澜侧起琴弓,旋律变奏出一丝缭绕着忧伤的感,在晚风里安静流淌。窦晟听了许久,忍不住转头眨了眨,按压下眶的酸热。 片刻,谢澜琴音止歇,收了琴到他身边撑地坐下。 谢澜问道:“怎么样,就用这个版本给k牌交作业?” 窦晟笑着嗯了,“简直不能太了,明天琴到,晚咱们还来这。” “还来这?”谢澜有些惊讶,“不是说要找个午休去草坪吗?” 窦晟摇摇头,“刚才那一幕,更。” 柔和夜『色』下拉琴的少年,或许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谢澜犹豫了一会才点头,顿了顿又说,“你喜欢的那个明星小提琴拉得再,终归是不现的,你不高兴了,还是只能听我拉琴。” 窦晟一惊,扭头看着他,“你因为这个拉我来?” 风吹着谢澜的头发往卷,他往拨了拨,淡定道:“也不全是,只是看你挺怜的,喜欢的人那么遥远,我只替她安慰一下你。” 窦晟一会都没说话,许久才低低笑着转过头。 “那我收到了。” 谢澜和他一起坐在栏杆旁晃着脚吹了会风,又忽然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之你说过的。你真的觉得那人拉琴比我很多?认真的么?” “嗯?”窦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偏过头看着他。 谢澜神『色』有些无奈,“我也不是说自己最,肯定有很多比我的,但我觉得,如果她是个明星,小提琴应该只算爱吧?其我的水平在爱者里还是算……” “你拉得更。”窦晟打断他。 谢澜顿了顿,黑眸里瞬间涌出一丝少年得意,带着几早知如此的骄傲。 但他很快又冷下脸道:“不许糊弄。” “没有糊弄。” 窦晟淡淡笑着,“没人比现在的你拉得更。” 第54章 试探的爪胜却人间无数 行政楼一来一回还不到一小时, 但谢澜明显感觉到窦晟心情变好了。 回来路上窦晟随手捡了几片梧桐叶子在手里『揉』着,等回到宿舍走廊,他把『揉』成的一个蚕豆大小的叶团递给谢澜。 谢澜捏着软乎乎的团子, “这是什么?” “梧桐豆。”窦晟站在宿舍门外, 回头冲他轻轻眨了眼, 睫『毛』遮着眼中的笑意。 走廊声控灯都灭了, 只有一侧窗外透进来的柔和的月光。 谢澜小声问, “梧桐豆是干什么的?” “聊表心意。” 谢澜怀疑自己听到了一个新成语,还没来得及追问, 窦晟已经推开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 戴佑和王苟发出均匀细长的呼吸声。他只好作罢,小心翼翼爬回被子里。 窦晟也躺下了, 似乎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许久, 谢澜还是戳开了和他的聊天框,措辞半天, 发送出好似漫不经心的一问。 -有病:对了, 那个明星叫什么名字? 很快,头顶有光亮起,窦晟看了手机。 谢澜把被子稍稍往上拉了拉, 手机缩进被窝,不让那道光晃出去,也不让窦晟看见自己的表情。 过了有五分钟, 被子里才震一。 谢澜莫名觉得有点紧张,指尖放在屏幕上顿了好一会才点开消息。 -豆子医生:叫boyjf ? -有病:这是人的名字吗? -豆子医生:嗯。你查查。 谢澜一脸『迷』『惑』把这串英文复制到网页上, 点击搜索。 ——多么神奇,浩渺的互联网,竟然没有一条与之相关的信息。 手机又一震。 -豆子医生:查不到吧? -豆子医生:早就说了是很小众的名人。 -豆子医生:/k “…………” 谢澜索『性』在枕头上仰起头, 小声道:“我只有一个问题,这个名怎么读?” 窦晟也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优雅启唇,吐出一串奇怪的音节。 仿佛一个来自俄罗斯的巫婆在对他施变蠢咒。 谢澜麻了。 他面无表情躺好,恨恨地翻了个身。 窦晟是个大骗子,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一定不是明星,只是他不愿意透『露』对方身份,从一开始就在用虚假情报敷衍。 那种气闷的感觉又上来了,谢澜心烦意『乱』地退出微信,随手戳开推特。 qzfxr的对话框日常在私信最顶端,之前这人总是隔三差五来问候谢澜的情况,这段时间却更多发些自己的闲事,把谢澜当树洞用。 -今天天气不错 -我家司机可太彪悍了 -最近考试了,考场上睡了好几觉 -总是下雨降温,唉 -我养了两只猫,奢望一只替另一只守夜,但不太行的样子 谢澜匆匆浏览过,正要关掉,一条新的消息忽然弹了上来。 -最近有喜欢的人了,但有点纠结 连网友都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季节? 谢澜震撼了两秒,意识问道:纠结什么? 对方隔了几分钟才回复:有一丝丝觉得他也喜欢我,但又觉得概率极低,很飘渺。 他? 谢澜又懵了,意识点开qzfxr的首页,确认了『性』别信息是“ale”。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用优美的中国话打比方,就好像两只处境相同的小动物产生共鸣,简称猩猩相惜。 对方又轻描淡写地发来一句:你觉得我要何试探一对方的心思呢? 谢澜不假思索回复:肢体接触。 床架子忽然晃了晃,窦晟大幅度翻了个身。 qzfxr:怎么说? 谢澜莫名心虚,不想让窦晟瞟见自己手机,于是又往被子深处缩了缩。 -肢体接触,也许会让一个原本有可能喜欢你的人更快地喜欢上你 -但要注意礼貌,don’t break the le -太晚了,我先了 他连续发了三条才摁灭手机,意识抬头看向头顶,却见窦晟的被子里也隐隐有光亮。 谢澜犹豫了一会才小声说,“我睡了。” 窦晟立刻从被子里伸出头,低声:“晚安。” “晚安。” 大概是心里有事,这一晚谢澜睡得一般,早上起来时脑子里还是昏沉沉的。他去水房洗漱回来,见窦晟一脸被人欠债似的从床上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王苟好奇:“你又剪视频通宵了?” 窦晟睡眼惺忪地甩头,“没剪视频,就是单纯没睡着。” “没睡着?”谢澜回到自己桌前收拾书包,随口问,“为什么?” 窦晟趿着拖鞋过来,一抬手,老姿势搭在了他肩上。 谢澜一僵,顿了顿才往后甩肩试图把他甩开,没好气:“你有病么,脚早就好了还往人身上搭。” “脚好了,但我失眠了啊。”窦晟又把头也埋上来,抵在他肩膀后低声嘟嘟囔囔,“我心情还没好呢,你的关爱套餐可以延长两天吗,可以再关爱我两天吗?” 温乎乎的气随着窦晟说话喷在谢澜肩上,透过薄薄一层布料,甚至有些暧昧的『潮』。 谢澜浑身都要炸了,想拒绝,但偏偏这个心情不好的理由没拒绝。 许久,他才认命一叹,“好吧,别太过分啊。” 也不知失眠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窦晟彻底丧失了作为智人的尊严。 从宿舍楼到食堂,再从食堂到教室,他就像长在谢澜身上了,一手揣兜,另一手握着谢澜的肩膀,走路尚能直立,但只要脚稍有停顿,就又立刻把脑门也抵在谢澜肩上。 谢澜浑身躁得不行,一边要克服浑身汗『毛』倒竖的颤栗感,一边还要忍受来往同学匪夷所思的眼神。 中午收到品牌方的琴,谢澜二不说把琴盒拆出来斜背在身后。本以为窦晟会有点眼『色』,没想到他完全不嫌后背那块地方挤,胳膊硌在琴上仍然顽强地勾着他的肩,胡秀杰看了直皱眉。 这周两人都很忙,谢澜连着三晚到行政楼顶去试奏《butterfly》,品牌方要求出两版稿,他就将原本的激燃版和那晚灵感忽至的抒情版都录了一遍,窦晟全程负责拍摄,白天还要抓紧一切课余时间画视频『插』画,忙得脚不沾地。 两版粗剪的初稿交上去,谢澜等着反馈意见后再上一次天台,结当天下午吴承那边回了一个ok——“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好很多,对产品的展示也很全面。我们商量过后希望用抒情版出片,演奏部分没有要修改的,最后的手绘信息页需要调整一些措辞,我整理好发给你。辛苦二位。” 窦晟冲谢澜眨眼,“我厉害吗?” 谢澜认真点头,“我都做好准备录b-py了,想不到真的一次过。” “哪里就一次过了,一会天气不好,一会收音不好,就这你还折腾了好几次呢。”窦晟叹口气,刷刷b站又:“对了,那个阿泽今天早上新发了一条视频,也是演奏动漫曲,数据很不错。” 谢澜就着他的手机点进那个视频,分了一只耳机听。 瓦尔令阿泽的演奏水准很不错,这首是有着轻童感的动漫『插』曲,他还改了几个和弦,让曲风更轻巧灵动,与现在的天气很搭。视频直接投稿进令人心动的音乐活动,有官方流量扶持,加上阿泽本身粉丝量大,不到一天就有了八十多万播放。 窦晟摘耳机道:“看弹幕和评论区说的,他这首曲子没用平时的琴,选了一把推荐给新手的小提琴,而且还不是推广,我估计是要提前拦截你这周推广视频的热度。” 谢澜叹气,“我有什么办阻止么?” “你没有,这其实是挺常见的竞争手段。只能说谢澜小朋友过于优秀,音乐区第一大up诶,粉丝量快有你十倍了,忌惮你到这种地步。”窦晟笑着用两指捏着手机转来转去,抬起胳膊往谢澜肩上一压, “……” 谢澜眼睛瞟向他的胳膊,本来到嘴边的全忘了。 他简直怀疑窦晟身上有着某种华夏神秘学,只要一靠近,就能封印自己的智商。 窦晟一条胳膊压着他,另一手继续飞快地刷着阿泽的首页,刷着刷着忽然一顿。 而后缓缓从谢澜肩上收回了手。 “我去。” 谢澜回头,“怎么了?” “这人是……”窦晟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蹙眉严肃:“这人也弹过和你改编那版很相似的《hblood》,半年前投稿的。” 谢澜一子来了兴趣,抢过手机点击播放那个视频。 视频标题很坦『荡』——《小提琴改编版hblood|致敬偶像silenaves》 编曲的确是让谢澜在油管上打出招牌的那个版本,高『潮』部分的对话式拉奏难度很高,外网效仿的演奏者大多会在那一段『露』出生涩,但阿泽水平过硬,从始至终都算流畅。这个视频他也用了投影的形式,可以说对谢澜的还原度有七八分了。 只不过谢澜在国内实在没什么人认识,弹幕和评论都在赞美阿泽,连问silenaves是谁的都很少。 窦晟清了嗓子,试探道:“你知道这个silenaves吗?” 谢澜顿了顿,“知道。我之前直播里拉的那个版本,就是在他的改编版基础上又修改了一些。” “哦。”窦晟笑起来,“原来阿泽是那个人的粉丝啊。” “粉丝?”谢澜脸一垮,把手机扔回给窦晟,冷冷道:“不算。” 他本人在b站拉奏这么多次了,这都听不出来,可算不上什么认真的粉丝。 谢澜低头整理节课的资料,余光却见窦晟嘴角翘着,一边哼歌一边点开ipad继续改稿。 谢澜困『惑』:“你心情又好了?” 窦晟嗯一声,“心情突然变得非常美丽。” “心情美丽?”谢澜一愣,连忙换出语文积累本道:“这个形容词搭配好巧妙,我得记一。” 视频后期精剪花了两天,最终发布时间是周六清晨。 五一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要调休,周六上周一的课,午刚好有节体育。 这一周气温骤升,阳光浓郁刺眼,窦晟在小『操』场打球,谢澜就坐在食堂门口的水泥坡上,把自己缩在头顶唯一的树荫下。 他旁边放着窦晟上场前跑着去买的葡萄冰,盛在水杯里,等化了喝冰沙。 谢澜看了一会球,才想起视频应该已经过审放出来了,扫一眼周围没有老师出没,点开了手机。 最后的版本他自己都还没有看,窦晟总是习惯在最后关头给视频加亿点细节,此他往往熬不到审阅最终版本,只能和粉丝一样等视频发出来了才看。 头顶的蝉在梧桐树上懒洋洋地叫,谢澜戴上耳机,点开了个那个视频。 那天的夜空深蓝澄净,双机位一个在近处,一个在附近另一栋高楼的楼顶。视频开头即是远景拍摄,夜空下站在天台上的白衫少年,将提琴架在颈处,温柔开弓奏响。月『色』在他半边身上洒柔和的光辉,镜头缓缓推进,少年温柔的眉眼逐渐清晰,在夜『色』中生动。 第一个音符出来,弹幕情怀党们即开始刷屏。随着旋律铺开,窦晟手绘的数码宝贝也跳上了画面,每只数码宝贝都只有极简的白『色』框线,它们随着音符的跳动在谢澜身边散步、跳跃。巫师兽拉着迪路兽的手,动漫里杀死它的吸血魔兽在背后摩拳擦掌,当谢澜将旋律推上一个高『潮』时,吸血魔兽一箭放出『射』穿巫师兽的背,然而巫师兽只低头看了看,迪路兽拔那把箭拉着它继续走。 曲子的后半段,窦晟描着谢澜的轮廓画了一些月『色』的轮廓线,线条弹跳跃动,让谢澜仿佛也成了漫画里的纸片少年。随着尾音淡出,镜头再次拉远,缓缓回到最初的另一栋高楼,望着少年小小的身影收弓拾琴,在月轻轻鞠躬示意。 最终的提琴广告手写页被弹幕遮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哭看哭 -剧情感yyds -我永远爱谢澜 -豆子是跑到另一个楼的楼顶拍吗? -这所学校好美啊 -好想知道站在相机后的感觉 -我为澜崽疯狂心动 -豆子运镜好绝 -只有豆子才能拍出这么好的澜崽 -豆子澜崽绝配 谢澜看到这个弹幕心像是漏了一拍,他匆匆按暂停,抬头看了眼篮球场上奔跑的窦晟,不动声『色』地截屏留存,继续往后看。 -这曲子改的好美 -给这个改编思路点赞,真的绝 -编曲略去了战斗和死亡,只留感动 -和手书里修改过的剧情好搭 -澜崽也是手书中的一部分 -d联合创作,必属精品! 不仅是弹幕,视频审核放出来才小半天,搜索关键字已经有了音乐区其他创作的投稿,有人翻奏,也有两个编曲up的赏析。时间匆忙,那些视频没经过剪辑,就是对着手机说了一两分钟,专门解析谢澜改编动漫曲的质感和结构。 谢澜点开其中一个赏析,解析语速太快,有口音,说的那些中文编曲术语他也听不太明白,索『性』关掉了。 谢澜刷了一会弹幕和评论,又收到关注人私信,是很久没来找过的爱吃饭的rx。 -老弟你真绝了,新视频四小时冲热榜,咱几天没见啊,你粉丝四十多万了? -我有个朋友在边上,他是从业人士,说你的改编非常精彩,你粉丝绝不应止于此啊 -未来是星辰大海,好好在b站发展吧,作为你第一个关注的up我好荣幸 -理理我?? 谢澜有点无语,不想理这个陪窦晟一起骗过他的人,但往上翻翻,又觉得实在不礼貌,只好敷衍着回了一个嗯字。 -又嗯??? -我他『奶』『奶』的服了 -总之啊,我朋友说你可以试着投一这个链接,阿泽也投了 谢澜对同行竞争实在没兴趣,当初他在油管上发视频也被几个大博主针对过,但最终大家还是各凭本事发展。 他随手戳开rx发来的链接扫了一眼,是一部小提琴少年题材的国产动漫,正在招募主题曲编曲和演奏者,不仅报酬可观,还能和大师级民乐老师合作。 招募公告里特意写明欢迎年轻创作报名,尤其是b站up,人气和实力都是考量的重要标准。 b站音乐区有名字的小提琴奏见几乎全员报名,阿泽打头,后面浩浩『荡』『荡』跟了一串。谢澜扫了眼那些人的粉丝量公示,再看看自己刚刚涨破40w的数字,默默点了叉。 天气有点热,葡萄冰化得差不多了,谢澜拿起杯子喝了口冰沙。 冰凉凉的甜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滑,通体舒畅,他在大太阳下眯了眯眼,远处球场上刚刚中场休息结束,窦晟抱着球,视线穿过人群与他远远相汇,笑着眨了眨眼。 从机场见第一面起,谢澜就觉得晴天和窦晟很配。那双黑眸盛着光笑起来时是那么坦『荡』好看。 谢澜仰躺在水泥坡上,喉结动了动,明明刚才喝过冰,却忽然觉得更躁了。 他拿起手机继续刷评论看,想要缓一缓那丝燥意。 页面一刷新,热评第一忽然变了。 -xxy:你是清霜降山谷。 楼中楼第一条回复来自人间决帅窦_d,一分钟前—— 胜却人间无数。 天热蝉噪,谢澜对着那行短短的六个字怔了许久。 而后他不经意地戳开窦晟的名字,进入他首页。 不知是不是盛夏午后的错觉。 他依稀觉得窦晟头像那颗豆子背景的浅粉『色』,好像比之前稍微深了一些。 第55章 打擂重拾那份誓要登临顶峰的热血 育老师一声哨响, 吹断午后藏风里的纷『乱』心绪。 谢澜拿东西跟大往回走,林荫道上凉风习习,窦晟一旁笑:“播放量多少了?” “四十多万。”谢澜说, “比想象中好。” “早就说过, 你是音乐区冉冉升起的新星, 光芒可匹敌。” 窦晟说伸手作出上升的作, 修长白皙的手指光下晃, 伸到顶,轻轻拍了一下梧桐树垂下的枝叶。 树叶哗啦啦地响, 谢澜忍不住抬看, 却被日光晃了眼,有些目眩。 车子明扒拉几人, “唉唉, 明天就是刘一璇生日了,咱要不要送礼物啊?” 戴佑摇, “我感觉送女生礼物不太好, 一起跳宅舞就当贺礼了。” 于扉日常臭脸,“说得对,你跟人关系有那么好吗?” 车子明立刻反驳, “你不送?大少爷,咱班谁过生日你不都顺手送点礼物?” 于扉噎了下,又很烦躁道:“最近零花钱用完了, 不送。” 车子明震惊:“你那成吨的零花钱也有用完的一天?你买啥了?” 于扉心烦地搡了一把,“买大件, 那么多有病啊。” 谢澜没加入的讨论,刷私信列表,好多人这会涌过来跟说引起了音乐区阿泽的注意。 谢澜随手阿泽的态里翻了翻, 原来某论坛有人走漏了抢一个商务、阿泽失手这事,猜测阿泽前几天的视频是故意阻击谢澜。几分钟前阿泽转了一次前两天的视频,配文道:“老up不会跟新人过不,更何况艺术这东西人各有长,手谢澜_e,兄弟的氛围感是一绝,我只继续做个技术帝就好。/握手” 下面粉丝纷纷赞美阿泽大气,谢澜怎么看这段话怎么觉得奇怪,如果出语文卷子上,让分析深层含义,甚至有点想答“先扬后抑”、“反讽”之类。 往下翻翻,果然有人附和。 -六年老粉表示,孩子不懂浪漫,只会精进琴技,叫嚣全站谁敢不服 -搞虚的没用,拉琴是实打实的苦做工,技术才是王道 -小声ky,某人第一次直播时拉的hblood是仿油管某神,阿泽也仿过,某人把高『潮』那段s级难度的多重变奏给改了,估计还是法驾驭吧 “呵。”谢澜忍不住冷笑,“说谁技术不行。” 窦晟凑过来,“什么?” “没什么。”谢澜冷脸打字发预告,“晚上回直播练会琴。” 窦晟正纳闷,车子明又拽了拽,“你呢,送不送礼物?” 窦晟闻言收回视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送。我也刚买了大件,穷。” 大件? 谢澜好奇道:“大件是价格贵的意思么,买了什么?” 窦晟稍顿,仰灌下半瓶矿泉水,含糊道:“没什么。” 嗯? 谢澜下意识瞟向,却又捏水瓶子仰起,咕咚咕咚继续灌。 不知是否错觉,像是藏掖什么似的。 调休这两天没有晚自习,住宿生可以走读,六点一放学校园里全是人。 刘一璇选的宅舞音乐是《恋dance》,课间几人已经研究过,肢作很简单,主要是几个手部作有点难度,需要今晚回各自练好,明天一起合。 谢澜往校门走这一路,余光里各种爪子上下纷飞,车子明没被邀请也硬要跟练,戴佑笑跟随,就连于扉都难得认真地摆弄两只不灵活的手。 肩膀上一沉,某人又挂了上来。 谢澜一阵窒息,“你不是已经心情美丽了么?” “今天打球好像又把脚崴了。”窦晟说就瘸了起来,忧愁一叹。 谢澜瞟了一眼的脚,裤子遮看不见伤处,听那好似刻意压的低低的嘶声,确实不像装的。 忍不住道:“没事吧?医院看看?” “不用,过两天就好了。” 窦晟脑门肩上蹭了蹭,又凑近耳边低低地啧了声:“那个舞里有个作要摆胯一圈,有点羞耻啊。还好刘一璇画的队形图里我站后排。” 谢澜脑袋里嗡一声。 下意识点开刘一璇发进群里的几张队形图,有摆胯作的那一段落,站窦晟前边。 谢澜听到自己灵魂冒烟的声音,许久才强自镇定道:“脚疼很难做这个作,建议她改一下吧。” “不要。”窦晟立刻否决,赖身后小声说,“我到时盯你学就好了啊。” 谢澜:“!” 因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谢澜意识涣散了一路。 赵文瑛难得,亲自下厨做了晚饭,谢澜饭也吃得很沉默,从到脚都焦虑。 赵文瑛不断给夹菜,“澜澜怎么啦?” “没事。”谢澜努按压下心中的绝望,“赵姨,我等会要直播练个琴,会有点声音。” 赵文瑛笑道:“那多好啊,我敷个面膜楼下听。” “谢谢赵姨。” 直到回屋重新『摸』上小提琴,谢澜纷飞的心绪才安定下来。确实很久没拉高难度的曲子了,还好这段时间算是小有复健,开播前抓紧时间练两小时,把手感找回来。 晚上九点半,谢澜准备开播,窦晟倚门口笑道:“第一次看你进入战斗状态啊。” 谢澜神『色』冷淡,“粉丝内涵我技术不行,拉小提琴的,可听不得这话。” 窦晟噗地笑出了声,“你都跟哪学的这些词?内涵都知道?” “跟你粉丝。” 窦晟笑得咳嗽,走过来上『摸』了一把,“都被带坏了。” 谢澜一窒,“能不能不要碰我了,我要开播了。” 窦晟立刻举起双手往外走,“好好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阿泽很可能来你直播间,粉丝基数大,你尽量忍忍。实忍不住就叫我,我吵架比较厉害。” “嗯。” 谢澜等出后将机位调好,拿起琴。 窦晟可能有误解,音乐区up之间的摩擦并不需要靠吵架解决,一曲分高下足矣。 直播推流,人数迅速飙升,比之前哪次直播上的都快。 经过一下午,这场直播已经音乐区传开,谢澜随手刷一刷系统通知,光是音乐区眼熟的up就进来了好几个,这些up很有默契,进直播间先刷一波礼物拿到发言效。阿泽也来了,像模像样地把礼物刷到第一位。 弹幕刷到飞起。 -哇澜崽大排面,这多么人! -谢澜大佬求眼熟,我也是小提琴奏见 -可不可以分享下编曲的思路? -阿泽粉就来嗑个瓜子,不说话 -跟随阿泽来 直播间弹幕第一次这么『乱』,谢澜粉、阿泽粉、其up及路人基本三三开。谢澜正扫弹幕,系统忽然响起提示音,人间绝帅窦_d空降,一串的礼物效瞬间屠屏,压下前人数,高坐榜首。 谢澜忍不住有点傻眼,下意识往隔壁看了眼。 说好的刚买大件没有钱了呢? -哈哈哈澜崽是瞪豆子吗 -乌乌乌大猫来给二猫压场子了 -已经kdl谢谢 -今晚拉什么呀澜崽 谢澜收回视线,“先拉一段hblood,嗯,我外网创作者的基础上又重新改了改,大听听看。” -果然是来打擂的 -打起来!打起来! -你改编的难度下降了吧 -不一个起跑线怎么比? -语,某人粉能有点礼貌吗 阿泽带效发言道:【哇,有点兴奋】 谢澜冷冷地瞟过花里胡哨的效,直接开弓架琴。 你这个假粉,愿能兴奋到最后。 琴弓一抹,弹幕稍微安静了一些。谢澜把心静下来,将情感带入琴弦,奏响熟悉的旋律。 余光里,阿泽带突兀的专属效正不断赞美。 -真的很有感觉 -大消停会,不要不礼貌 -专心听人演奏,挺好的 -这段也不错,希望之后可以切磋 谢澜面表情继续拉,将前面的铺垫段落砍了几个,很快即拉至高『潮』前那段s级难度的变奏。 谢澜收敛心神,专注琴弓和琴弦上,手臂紧张,一段颗粒清晰又极富弹『性』的上行音陡然从琴弦上倾泻而出,每个音符的度精准,节奏超绝,琴弓与左手的快速作配合得天衣缝。那些高亢的音符疾速攀爬至顶峰,右手腕忽地一转,左手从高把位爬下,反复变奏,如夺命般『操』弄听众的心脏,拉近又抛远。的手腕和手指的配合灵活轻巧,一弓走出几十音,继续变奏不停歇,又是一弓到底,直捋人心,音音似珠玑。 某个碍眼的效弹幕消失了,反而是其up的效刷了屏,跟随刷墙一般的普通弹幕。 -卧槽还加变奏?还加?还加?? -这一通抛弓我人没了 -爸爸你看我跪的姿势标准吗? -连顿弓拉到这种地步,不仅是苦练了,神经、肌肉、先天的反应都要跟上,这是老天爷给饭吃 谢澜神『色』愈发清冷专注,连续变奏就像拉寻常音阶一样自如,飞弓顿弓抛弓的衔接比丝滑,hblood高『潮』前的攀爬被错开四个段落,不断上下跳,整却逐渐攀升,直至巅峰——一弓将音抛出,高位悬停,停顿片刻后迅速切回主旋律,低沉婉转,将一抹忧愁渲染得淡而弥久,而后戛然收弓。 弹幕整个爆炸,这会已经没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字眼了。 -什么是技巧??? -,什么是技巧?? -我儿给妈妈长脸!! -外行看傻了 -内行比你外行还要傻 -不是,谢澜确定不是专业演奏级? 谢澜放下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锁骨,镜里少年纤细的指尖按那一抹红打转,稍歇片刻又重新架好琴,淡淡道:“热身完了,今天想配一段猫和老鼠,这个画厉害其实主要于音乐对剧情的……呃……全……全呃……” 脑子卡得猝不及防。 隔壁传来窦晟一声震天喊,“诠释!!” 谢澜耳根又开始发烫,仓皇地瞟了眼弹幕刷墙一样的哈哈哈,清清嗓子低声道:“嗯,诠释。这词我不太常用,抱歉。” 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猫和老鼠里很多作的……呃轻重、高低、大小,不对,不能说大小,反正就是……还有猫和老鼠的reac……的视觉反馈都是靠音乐来……呃……” -哈哈哈哈哈我笑吐了 -崽啊别急慢慢说 -你之前中文已经挺好了啊? -果然琴才是本,本出来了,人就难以维持智商 谢澜有点绝望,闷声道:“我中文挺好了,还不太适应用中文描述这种东西。” 说低声飞快用英文解释了几句想表达的意思,猫鼠画经典不衰,连续拿下多次奥斯卡提名,音乐其中做出了难以磨灭的贡献,画中夸张的暴和极端的诙谐,都离不开音乐的成就。 -听不懂,崽好酥 -卧槽这我第一次听澜崽说英文 -英伦腔yyds!!! -澜崽多说几句!! 隔壁窦晟却一直乐,笑声透过墙传过来,谢澜语,叹气道:“我开始了。” 又瞟了几眼弹幕,阿泽和的粉丝仿佛凭空蒸发了,弹幕一片和谐。 谢澜本能觉得阿泽不可能甘心走,一定还看。 懂音乐的人自然知道给猫和老鼠配音的技术难度。 谢澜用窦晟的ipad调出一段3分钟的猫鼠选段,只有钢琴配音,残缺小提琴部分。 这个选段从前练过很久,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拿来测试复健的自我标杆,早已烂熟于心。 谢澜搭弓停顿,“我开始了。” 影片开旋律一奏,观众已经开始刷“dna了”。这是一段jerry小黄雀帮助下整蛊to的名场面。谢澜全神贯注,将两方阵营的几次情势反转演绎得淋漓尽致。 to用窗帘制作翅膀,谢澜以一段欢快的圆舞曲展『露』其志必得的快乐,直到to空中一把抓住jerry飞翔,音乐的紧张感不断攀升,而后长音陡然一抹——转折出现,小黄雀to身后抓住翅膀系带,谢澜侧弓,让音阶一个一个蹦出,模拟系带从孔里逐渐崩离的声响,随后to迅速下降,琴音一转,快速甩弓迅疾拉至尖锐的高音,停顿,to咚地一声劈叉落树上,将树从中间劈开,谢澜侧弓弦尾直接拉出锯木声—— 弹幕高能一片,画面转至jerry和小黄雀跳上火车逃离,琴音欢快收束。 短短三分钟,谢澜已经有些出汗,歇了两口气才放下琴。 -给澜跪 -给澜跪 -给澜跪 -殿堂级模仿! -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别拿原片骗我 谢澜吁了口气笑笑道:“今天就练到这吧,还有点事情,准备下了。” -拉完就跑?? -这位新擂主不发表一些获胜感言吗? -笑死,某半天没出声了 -仿佛空擂 -脸疼不疼? -to挂栏杆上挨拍的啪啪声耳熟不? -何必嘴贱来招惹呢 -恭喜你唤醒了沉睡的猛兽·澜 谢澜等了好几分钟,终于等到一条阿泽的效弹幕。 【受教了】 发完这条,直播间人气一下子少了两三成,估计那边的粉丝都退了。 谢澜等的就是这三字,淡声道:“最近有点忙,下个视频见吧。” 结束推流,把电脑一扣,将琴清理擦拭后放回琴盒,瘫躺床上。 等了一会,刷态,发现阿泽把下午那条阴阳怪气的态删掉了。 谢澜哼了声,把手机丢开。 有多久没有过这么强的好胜欲了? 记不得了。从前交响乐团也争强好胜,chester公校的乐团能人辈出,如果不争强,也不会半年就坐到首席小提琴的位子。 只是回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回到当年的状态,重拾那份誓要登临顶峰的热血。 谢澜长吁了口气,忽然听到一声喵叫门口响起,向上抬眼,才见窦晟推开了虚掩的门。 窦晟将梧桐放了进来,不知是不是屋里光线的缘故,那双黑眸中的笑意很温柔,还带一丝淡淡的、谢澜说不出的情感。 “辛苦了。”许久却只轻轻地放下了这三个字。 谢澜撑起精神从床上坐起来,带些得意挑眉,“是不是想不到我这么厉害?” 窦晟闻言顿了顿,将手上的可可『奶』放床柜上,“想得到。” 走过来替谢澜把地上的琴盒抬起来,小心翼翼立墙角老位置,轻描淡写道:“我早就说过,用不了多久,音乐区榜首一定换人,这不是什么氛围感或技术高低的题,你是很别的,知道么。” 谢澜心里忽然寂静了一瞬。 灯光温暖如许,看窦晟投来的淡淡的注视,却哑口言。 其实有不止一次,会产生一刹那恍惚的错觉,觉得窦晟对太温柔了。说的那些话,好像比朋友、合作伙伴的界限微妙地超过了些许。 谢澜高中时班一个男生也曾忽然对很温柔,那时那个男生陷入热恋,跟身边所有人说话都仿佛加了一层温柔滤镜。 窦晟回屋后,谢澜洗了个澡,出来稍微记了记《恋dance》的作就关了灯。 躺床上,心里却有些躁,翻了几次身后还是戳开了窦晟那个粉『色』加深的像。 -有病:今日结束营业了么。 没用上几秒,对话框里就弹出回复。 -豆子医生:豆子医生欢迎你,怎么了? 谢澜犹豫片刻,缓缓打字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明星,还是身边的人? 这一次窦晟沉默了许久,谢澜手机都被攥得发烫了,才终于等来两条回复。 -豆子医生:身边人。有点知名度,跟明星肯定不能比 -豆子医生:其实我有点心痒,可能……快了吧 谢澜一懵,下意识立刻追道:快了?你是打算表白吗? -豆子医生:嗯。准备了。 谢澜脑子发懵,下意识摁了锁屏,却没有放下手机。 心里一瞬间很凉,凉到指尖,刚才打擂赢了的开心『荡』然存,只是黑暗的房间里捏手机有些心空。 过了好一会,才又按亮屏幕,指尖有些僵硬地打了一行字——祝顺利。 车子明那个比喻多好,每个人都是柠檬精,论擅长的领域有多光芒闪耀,都有一个人酸溜溜的时候。 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狼狈慌张地按了发送,立刻将手机塞进枕底下。 一宿都没怎么睡。 第二天上学路上谢澜整个人都冒仙气,窦晟起初挂身上一瘸一拐,后来看一脸萎靡,都不好意思用劲压了。 走进教室时窦晟终于道:“你不会是失眠了吧?还是生病了?” 谢澜恹恹地推开,“没有失眠。” “那是怎么了?”窦晟后面追,“发烧了?我『摸』『摸』脑门。” 谢澜没理,径直进入教室。 今天早上的班级有些不对劲,往常这会都是科代表收作业、大热热闹闹吃早餐的时候,今天却很安静。 众人的视线焦点都落班级中心点附近,刘一璇的座位。 今天是刘一璇的生日,桌上摆好几张贺卡,还有几个小礼物,最夺人眼球的还是放她椅子上的那个巨大的雪白的盒子。 刘一璇本人站盒子面前目瞪口呆。 车子明凑吃瓜最前线,“这是谁送的哇?快打开我看看!” 董水晶比刘一璇本人还激:“不知道!刚才我陪她拿的快递!” “哦——是寄来的。” “卧槽到底装的什么?” “可颂赶紧拆!等会打铃了。” 谢澜对这些没兴趣,走过那群围的学生,正要回座位,脚下却忽然一顿。 鬼使神差地,扭偷偷瞟刘一璇拆盒。 哑光质地的礼盒被缓缓打开,月白点珠红的华丽汉服安静躺盒子里,刺绣、绸缎、纱织精致比,即使不拿出来展示,只一瞥也足见其贵重。 董水晶傻了,好半天才难以置信道:“这是不是你态里说想买来出视频,舍不得的那件?” 周围几个女生已经兴奋炸了,『毛』冷雪激道:“要好几千吧!” “肯定要了。”另一个道:“这个用料的质感绝了。” 刘一璇也傻了,她下意识扭看向周围,“谁送的?我,我不能要这个……是谁送的,给我发个微信好吗?” 全班人都沸腾了,教室里于衷的只有谢澜,还有远处日常趴桌上看不见脸的于扉。 谢澜又瞟了眼那件美轮美奂的汉服。 看看这用料丝滑,像不像某人一百八十支纱的jk制服? 窦晟正凑人堆里饶有兴致地观摩,一边观摩一边了然地瞟向角落里装死的于扉。 片刻后,收回视线,却莫名觉得面门发冷,仿佛被什么愤怒的小物盯住了。 一抬眼,愣住。 谢澜前边扭过,正幽幽地注视。 窦晟:“?” 第56章 题西林壁好好补补早就留给你的功课…… 胡秀杰的脚步声驱散了教室里的八卦。 刘一璇面红耳赤地将礼物藏在凳子底下, 猫头鹰们各回各位,谢澜也沉默着回了座。 物理早自习连着两节物理课,中间无休, 胡秀杰一夫当关, 无人敢放肆。 快下课时, 窦晟忽然丢来一个小纸团。 谢澜瞟了眼正在板书的胡秀杰, 默默展开。 【怎么了, 感觉刚才你不太高兴?】 谢澜内心挣扎一会,轻轻叹了口气, 用他大横大竖丑陋不堪的字体回复。 【没, 刚才想让你我有没有发烧】 旁边传来某人松了口气的声音,胡秀杰还在写一个很长的计算式, 窦晟忽然伸手来, 柔软的手心搭在他脑门上。 谢澜僵了僵,还没来得及躲开, 那只手又缩了回去。 窦晟飞快在纸上写两行丢回来:【不发烧, 晚上就出发去宜昌了,多带点衣服。】 哦。 谢澜面无表情纸团扔进书桌膛,继续听课。 暗恋没结果, 哪来立场迁怒对方。道理此,他却仿佛能听见自己情绪的冰山分崩离析的声音。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颗柠檬要吃,动心的人就要独自酸到最后。 午饭后刘一璇大家拉到实验楼和教学楼之间的连廊, 《恋dance》要在这里拍摄。 她架好相机,窦晟友情赞助了一个机位, 趁着日照最好时,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刘一璇拿着手机道:“按照群里交待的分工,我们先合跳, 然后我于扉、谢澜豆、水晶和戴佑分别合跳一次段落二,最后每人单独跳一遍,大家明白吗?” 戴佑举手,“提问,我的分工上写着,个人舞场景是室楼梯?” 刘一璇嗯了声,“我选了两个场景录个人舞,谢澜、于扉我在小『操』场,剩下三个人在室楼梯。我负责这边的拍摄,豆负责室楼梯的拍摄。” “明白了。”于扉笑笑,“我们开始吧。” 刘一璇站在镜头前的中心位,“切记,我们最终用的群像镜头很少,多数要靠分镜剪辑,所以不用太拘谨,直接开录,录五遍,前面不齐没关系,大家得跳起来才能逐渐合拍,争取每个人每个动作都有能用的素材。” 话落她就去开了音乐。 温暖可爱的前奏响起,大家错错落落地随之动了起来。刘一璇专业到位,其他人都是嬉皮笑脸的广播体『操』既视感,谢澜则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广播体『操』。 他双手合十在颈下,在手打开时向同侧摆头,摆头刚好看见刘一璇的侧脸。 穿着jk制服的女孩睫『毛』轻垂,浅咖『色』百褶裙的裙摆随着踮脚尖摆胯而轻轻扬起,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发光,动作甜美而灵动,带着这个年纪无可匹敌的元气。 谢澜淡漠地随舞蹈动作变化收回视线,动作机械,心思也早已跑远了。 刘一璇满足了窦晟说的每一个特征。身边人,冷门名人,有不错的作品,会拉小提琴这个估计是模糊线索,实际上是会吹竹笛。 她甚至还窦晟有一样的爱好:jk装。 谢澜将手臂从头顶绕到一侧,另一只手合十,左右交替扭腰,后两手在下巴下托起,摆头的同时向后跳,定点以脚为轴轻轻踩点摆着胯。羞耻的动作让他浑身汗『毛』都炸着,再想到身后窦晟估计正和他一样不断偷瞟刘一璇,又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 音乐越来越温暖欢快,周围的人渐入状态,他却有些微妙的恍惚。 我是谁,我在哪。 为什么回国来着? 又是为了谁要在这里跳舞? 救命。 敷衍着一遍跳完,谢澜脸红到颈下,浑身都不自在,迅速跑到一边去喝水降温。 刘一璇等人兴奋地围着屏幕回放,跟来凑热闹的车子明全程笑声扰民。 “大家都一脸开心,戴佑你怎么『迷』之尴尬?鲱鱼你认真甜美的样子实在他妈的笑死爷了哈哈哈哈……豆你就『骚』!” 那边欢声笑语,谢澜独自喝水,一会车子明忽然咦了一声,“澜啊,你怎么了?怎么从始至终面无表情?b站观众们欠你币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刘一璇打断,“我觉得这样很好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情,千人千面也一下展示出来了,谢澜脸红还冷漠的样子好可爱,保持啊!” 谢澜闻言抬眸,对上她甜笑着饱含期许的目光,忽地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刘一璇表情一呆。 第二遍,谢澜从头到尾保持营业微笑,回录像时车明脸皱成了抹布,“你知道你这样有多诡异吗?妈的,求求你别笑了。” 谢澜冷冷地看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啊?”车子明眼神空洞了一瞬,委屈巴巴,“澜啊,今天好凶啊。” 戴佑笑说,“没事,越这样越有节目效果。但大家要管理好视线,谢澜于扉不要老刘一璇,豆表现最好,一直目视前方。” 目视前方? 谢澜闻言瞟了一眼窦晟,心想这人还算有点工作原则,没在拍视频时疯狂偷看刘一璇。 窦晟对着屏幕眉眼含笑,仿佛不舍得挪开视线似的,一会才抬头对谢澜笑道:“我们的动作好合拍啊,简直太默契了。” 谢澜回以幽幽的注视。 是么。 窦晟被他得有些发懵,喉结动了动,凑来小声问道:“怎么了?我真的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谢澜麻着脸继续喝水,“天气不好,心情一般。” “今天天气还不好?”窦晟震撼了,玻璃通道的蓝天白云,“么天气算好?” 谢澜只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水又回到自己的站位。 窦晟又是一呆。 谢澜心里更烦了,既烦自己聪明绝顶撞破窦晟的秘密,又烦那丝无法自我约束的情绪。但心烦时他反忘记了跳舞的尴尬,合跳五遍,状态越来越好,最后一遍动作丝滑拼接,每一个动作都卡进了音乐节拍,回放镜头里白衣黑裤的少年干干净净,神『色』冷淡,在温暖喜庆的音乐下别扭而令人心疼地熟练,董水晶大呼可爱晕厥。 合跳完毕,到了两两分跳,谢澜窦晟一组。 窦晟手长腿长动起来好极了,跳到模仿孔雀向一侧一边探头一边单腿跳时,他在前面欢乐无比地甩动,猝不及防一转头,对上谢澜森森的注视。 “……” 窦晟脚底下一滑,当场崴了。 旁边众人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刘一璇整个笑躺在董水晶怀里,音乐暂停。 “你们两个,有么私人恩怨先解决掉!” 窦晟叹气,有点委屈地晃了晃脚腕,“干嘛啊?不知道我是易受惊吓体质么。” 谢澜默默收回视线,“不好意思,我在寻找一种适合自己的风格。” 车子明笑得捶地,“阴间风格吗!十八殿鬼王谢澜,胡秀杰终于后继有人了!” 第二遍,谢澜努力不让自己向窦晟,但依旧面『色』冷峻。余光里,某人把每一个动作都做到夸张,好像在故意逗他乐,但窦晟越欢乐,他脸上的表情越凝固,最后镜头里变成了一个被绑架营业的自闭少年。 “我今天绝对是招惹你了。”窦晟着回放意味深长叹气,“我得好好想想。” 谢澜没吭气。他沉默着熬过所有合作拍摄,终于暂时脱离了窦晟。 小『操』场上日照很强,刘一璇选了半天,最后将取景选在了林荫路上。她先架好机器自己录,一遍,然后是于扉。 于扉平时颓得恨不得瘫在地上,这次跳舞却很配合,他认认真真跳了一遍,回放觉得自己有个动作没做好,还主动要求重录一遍。 谢澜在不远处着『操』控机位的刘一璇,忍不住再次叹气。 其实刘一璇跟窦晟挺合适的。 同班同学,都做up,『性』格也都很阳光。 皮肤都很白,还都是两手两脚独立行走的智人,一男一女,物种『性』别都合适。 蝉鸣好吵,吵得他有点烦躁。 “谢澜。”刘一璇让于扉休息,冲他招手,“到你。” 于扉退下来,大少爷有些青白的脸『色』在烈日下变红了,拿着矿泉水走到旁边树荫下。 谢澜上前,着刘一璇调试镜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知道那件礼物是谁送的了吗?” “啊?”刘一璇一惊,从相机后抬起头道:“不会是你吧?” “……” 谢澜叹气,“不是。” 刘一璇问,“那你知道是谁么?” “我……” 谢澜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个阴暗的想法。 果他此刻给刘一璇一点暗示,他就能立刻知道刘一璇的反应,能知道窦晟她究竟有没有可能。 但果这样做,无疑会破坏窦晟自己的表白节奏,搞不好一段恋爱就这样没了。 他沉默了三秒后轻轻叹气,“我不知道,就是和大家一起八卦,很想知道真相。” 刘一璇松了口气,小声道:“慌死我了,哪有人送那么贵重的礼物给同学的啊。行了,你赶紧去跳吧,光线一会就不好了。” 谢澜嗯了声。 或许是中午没睡觉,在烈日下跳了好几次舞的缘故,一下午谢澜都不是很舒服。 大假在即,全班的心都有些散,课间窦晟刘一璇凑一起研究视频剪辑分镜,车子明他们疯狂讨论出行计划,火车票是今晚十二点半的,大家计划十一点四十在车站见面。 谢澜听着他们一起讨论漫漫车程上要玩的桌游,却毫无心情。 他挺想跟窦晟说几句话,或许不用说我喜欢过你,只需要拉着他坦坦『荡』『荡』地说一句我出来了、祝你顺利。只要这话说出来,也许自己就能快点跨这个坎。 但好不容易挨到课间,窦晟却接了个快递电话出去了,快上课时才回来。 谢澜恹恹地起身让他进去,窦晟坐下前了他一会,“到底怎么了?别和我说不舒服啊,你明显是心情不好。” 不问还好,一问谢澜突然觉得所有情绪都汇聚到了一个出口,皱眉道:“别问了。” 上课铃响。 窦晟低声道:“有么不高兴的你要说啊,你这样,大家都不好受。” “我知道了,知道了。”谢澜眉头皱得更紧,“能不能别管我。” 这话好像有些重了。 窦晟听了后愣了好一会,许久,没再吭声回到位上。 两人之间仿佛忽然产生了一丝微妙的隔阂,就像是一根刺鲠在喉咙不上不下,让人心『乱』如麻。 小马提前进入休假模式,放学后他们一起坐大巴车回家。 谢澜靠窗坐在里面,窦晟坐在他右侧,一路默然无语。 七点多城市夜灯初上,大巴车线路迂回,驶上一条多隧道的江大桥。 桥上有十六条减速短隧道。车在桥面行驶,车窗,城市霓虹映照在江面上,光线充足,车玻璃只隐隐约约映出近处谢澜的脸,片刻后大巴车驶入漆黑隧道,车里昏暗的灯光存在感一下变强了,玻璃上又出现了他身后窦晟的脸。 窦晟的影子在玻璃上亮起的一瞬,谢澜才意识到他一直在身后看着他,但他却没有回头。 黑暗与光亮随着车子行驶而不断变换,玻璃上他窦晟的影子也随之交错。隧道很短,隧道间的桥面间距却很长,大多数时间里,谢澜只能对着自己重叠在街景上的若有若无的影子发呆,在那少有的隧道时间,窦晟的面容在玻璃上匆匆一现,每一次,却都在他背后安静地注视。 光线不断跳跃,不止跳了多少次后,谢澜忽然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如果不趁着下次驶入那短暂隧道时回头,他就会错在他身后凝视的人。 许久,大巴终于驶下江桥,灯火错落的街景连贯起来,再不到窦晟的影子了。 谢澜再回头,窦晟也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的心好像忽然空了一块,很难填补的那种。 赵文瑛今晚不在,两人回家后都没有提吃饭的事,也没有一起商量装行李。谢澜直接回房间去,窦晟替赵文瑛签收了一个巨大的快递,沉默着那个箱子拖进储藏间。 谢澜独自在房间里放空了一会,不知怎的,脑海里还在不断重现刚才车上那两个影。 他在挥霍窦晟作为一个朋友的温柔包容。 也许他确实是病了,无非是和窦晟有几次尴尬的肢体接触,就产生了绝对不该有的念头。哪怕窦晟昵称改成豆医生,也并不能治好他的病,他只能自愈。 许久,谢澜深吸一口气,打算去和窦晟破个冰。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刚好听见隔壁房门的声响,窦晟几乎同时从里面出来。 他们相遇,都是一愣。 谢澜道:“我……接水。” 窦晟沉默了一会,“我找你。” 谢澜静止在原地,不知该怎么接。 很自然的二人相处也仿佛随着他心里的鬼而变得尴尬。 窦晟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啧了声,“我仔细思考了一路,唯一一个可能是……” 他好像有些焦虑,说到这又停下,动了动脖。 许久才低声道:“你该不会以为刘一璇那个礼物是我送的吧?” 谢澜一呆。 他本能道:“不是你?” 窦晟眸光微动,那丝忐忑消散了,落下些无奈,但他又情不自禁地轻轻翘着嘴角,带着些少年得意。 “当然不是啊,我喜欢的不是她,花那么多钱送她礼物干么?再说,我是那种买个贵重礼物就表白的土包吗?” 土包是什么包,谢澜不懂。 但他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 莫名地,他说不好此刻的感受。仿佛有么东西呼之欲出,但转瞬又觉得是自己痴心妄想。 许久,他才淡声道:“身边的人,名人,小众,有不错的作品,不是她还有谁?” 窦晟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许久,窦晟抬手放在了谢澜头上。 谢澜下意识想躲,但他忍住了,任由窦晟在他头上『揉』了一。 窦晟低低问道:“题西林壁,还记得么。” 谢澜没反应来,下意识问,“么?”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么多日子了,这句话应该懂了吧。” 窦晟的语气淡淡的,有些温柔。他着谢澜愣怔的表情,又轻轻勾起唇角,“好好补一补早就留给你的功课,果实在不会,就来问我,我教你。” 谢澜不说话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片刻,了许久才开始缓缓、缓缓地流动,大概是血『液』流动过缓,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生成,顺着血『液』爬遍全身。 他脑里很空,像是被么东西一抹白了一样,空洞洞不知该作反应。 不是完全不懂,是似懂非懂,不敢笃定。 正要说什么,窦晟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窦晟神『色』淡定,但指尖却轻颤。谢澜他是要点接听,手指却一下点到了免提上。 于扉很丧很无语的声音响起。 “豆,谢澜不在你旁边吧?有事跟你一个人说。” 周遭尴尬地沉默了几秒,窦晟挑眉,“呃……” 电话里也沉默,后于扉用力一叹,隔着电话,都让人感受到那种疲惫和绝望。 “行吧,在就在,我本来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个糗事的,不澜也不是大舌头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无语道:“能不能来我家救我一下?我好像无法顺利出门了,我爸要连夜我送去看心理医生。” 谢澜大脑早已停止思考,闻言一懵,下意识出声道:“为什么??” 于扉深吸气、深吸气、再深吸气。 后他骂了一句『操』,蚊哼哼似的从牙缝里挤道:“我爸拆快递发现了我打算送给可颂的第二套汉服。” 么? 谢澜五雷轰顶:“how e?wha……what??” 于扉叹气,语气带着参悟人世苦痛的超脱。 “他终于想通了他那要么有么的儿子为何从小就郁郁寡欢。” “他觉得我有自我『性』别认知障碍。” 第57章 花语梧桐开花的花语是情窦初开…… 距离火车出只有三个多小时, 于扉家和车站好死不死跨越了小城的头,窦晟家很悲哀地在点。 窦晟出门时直接推上了刚装好的大号行李箱。谢澜比较惨,什么都没顾得上收拾, 只匆匆装了个洗漱包, 背上小提琴就走。 直到站在于扉金碧辉煌的家, 他还在懵着。 懵的原因有点复杂。 一是题西林壁。 是现在处幢环抱小别墅之一, 下车时问窦晟哪幢是于扉家, 窦晟说都是。 于扉瘫在躺椅里,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躺椅侧立着艺术品展柜, 扑面来的富贵气息, 他仿佛一条被金钱绑架的烂的鲱鱼。 沙上平铺着一套云肩广袖的汉服,层层叠叠的纱与刺绣在这富丽的家竟无半点逊『色』, 材质还是熟悉的丝滑。 于爸是个十多岁的男人, 气质雍容沉稳。但他此刻十指『插』在间,满目颓『色』。 许久, 于扉长叹一声。 “爸, 十几年养育恩,儿子今天跟您掏一句心窝——我,真的觉得己是男的。我对己的别是有信念感的, 你要在不信,豆子来了,让他跟你说。” 窦晟笑眯眯, 在爷俩谈判时反复翻看汉服上的纱,片刻后干脆拎起衣架往己上比了比。 于爸大惊失『色』, “豆子,干什么呢?快放下!” 窦晟大大方方地在他家光可鉴人的藏品橱窗上照了照,“鲱鱼没撒谎啊, 这衣服真是我的。啧,我穿着真好看,就是袖子短点,还得改改。哎鲱鱼,我订的假你收到了么?” 于扉沉默片刻,平静地掐上己的大腿,“还没呢,快了。” 于爸:“??” 谢澜:“……” 假不好说,眼前此景让他怀疑窦晟是真的喜欢这件衣服。 于爸从沙上弹起来,一脸荒唐地看着窦晟,“豆子,叔叔看你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出你有这种癖好?你可不要帮着于扉来骗人啊。” “这有什么好骗的,我这点爱好还怕跟人说么。”窦晟嗤了一声,爱惜地把汉服放回沙,后娴熟地点开b站,找到百万粉丝福利那一期视频,把手机塞给于爸。 “喏,全网皆知我嗜好。” 谢澜拉弓『揉』弦稳如磐石的手一哆嗦,默默把刚拿起的茶杯放了回去。 于扉也在摇椅里坐直了,看着窦晟的眼神充满敬仰。 于爸死死盯着屏幕上对镜头抻开裙摆褶皱的窦晟,狂摁音量上调键。 窦晟含笑的声音响起:“怎么样,我花了大价钱订的这套,算不算你们的梦情豆?” 客厅好大,梦情豆这个字在空旷的房子里带着回音。 情豆本豆漫不经心地笑着,抿一口保姆端来的茶,“其我对汉服也就一般,只是偶尔买买,平时我更爱穿这种布料少的,汉服穿着闷,小裙子多凉快呀。” 久经商场的大老板深吸一口气,手微微颤抖。 于扉立刻道:“爸,稳住!” 于爸花了三钟才稳住,手机还给窦晟。 他尽量沉稳地嗯了声,“不能只图凉快。叔觉得……还是汉服好一点,好好的男孩子,穿得太暴『露』不像话,『露』条大白腿也不安全。” 窦晟惊艳道:“还是您考虑周到,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己。” “嗯对,我……我就是这个意思。”于爸眼神涣散了一会,从兜里掏出一沓名片,“豆子,于叔认识好几个喜欢跟人聊天的老师,聊聊人生、情感,都行。你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窦晟大惊:“还有这种好事?” 谢澜已经麻了,掀起眼皮瞟向于扉。 于扉正在他老爸后,冲窦晟双手合十疯狂祷告。 窦晟看他一眼,淡笑着把那沓名片收下,“叔,我等会上火车就给他们一个一个地打电话,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于爸连忙摆手,“不用急着联系,你们赶火车是吧?快走快走。哦对了,汉服先放我家吧,等旅行回来再取。那个,于扉啊,出门在外照顾点朋友,陪豆子好好散散心。” 于扉松了口气,“知道知道。” 距离火车开车还有小时,生死时速,于家的司机白手套一戴,开启狂飙模式。 有司机在,一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踩着检票口关闭倒计时五钟,冲下车直奔出楼。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窦晟推着箱子大步走着,“你然喜欢刘一璇啊,就你这天天苟活于的样子,竟然还有个喜欢的人。” 于扉暴躁道:“我就是对可爱没有抵抗力,我有什么办法啊?!” 窦晟哼笑,“拿什么报答我?” 于扉在雨里吼,“命都给你!” “谁稀罕要。”窦晟淡淡一哂,“大少爷,追人上点心,出手砸礼物简直土死了。” 于扉背着大包在雨里加快脚步,“我求你闭嘴!等会见到刘一璇什么也别说,下次你直播我一定给你个排面。” 窦晟轻描淡写道:“我一个老up要排面干什么,给谢澜吧。” 谢澜走在前面,脑子里『乱』糟糟,突然被cue。 他下意识停下脚,等窦晟推着拉杆箱走到边才重新快速迈步向前。 雨夜黑沉,火车站门外灯光昏暗,人湿漉漉的胳膊蹭在一起,不约地往旁边闪开了。 雨越下越大,挂在谢澜眼睫上,渐渐地有些『迷』眼。 他们抢着最后一秒冲进闸口,一路奔跑到车厢,终于上了车。 谢澜第一次坐国内火车,绿皮车软卧车厢,床铺是栋的,每一栋左右上下铺共张床,有个拉门可以和外面狭窄的走廊隔开。 其他人都到了,刘一璇董水晶在左边那栋,间是戴佑车子明于扉,谢澜和窦晟在右边。 五一假日,车厢满员,谢澜和窦晟这一栋里还有对老头老太。他们刚坐下,车子明就抓着把瓜子晃了过来,“你们三个咋回事啊?好家伙,这也能迟到?” 窦晟尺寸惊人的拉杆箱踢进下铺和地板间的缝隙,淡然道:“鲱鱼顺路来接我们,结司机走丢了,绕了好几圈。” “震惊,什么年代了还能走丢?”车子明把瓜子伸过来,“吃不?” 谢澜摇头,窦晟拿了个,站在狭窄的过道上飞快嗑完,瓜子皮还给他,手往上铺一撑,脚踏着踏板直接飞上了床。 火车缓缓驶离站台,站台上的工作人员从视线渐渐消失,谢澜坐在下铺,背抵着有些冰凉的墙。 隔壁车栋很吵,一群从学校里放出来的人开启了亢奋聊天模式,谢澜起抓起唯一的洗漱包,“我去洗脸。” “去吧。”窦晟在上面回应,“陈舸说要过来。” 谢澜脚下一顿,“陈舸也来了?” 窦晟嗯一声,“车子明问他好几次,一直说不来,今早突然说买了站票,神经病。” 谢澜下意识瞟了眼隔壁车栋,大家伙正围着刘一璇的电脑看今天拍摄的粗片,于扉坐在她旁边,有些拘谨地表达着剪辑建议。 远处节车厢衔接的地方,一个熟悉的影朝这边走来。陈舸还穿着上次看榜的那,连校服外套都没脱,走过来冲谢澜“诶”了一声,“新视频挺厉害,在我首页挂了一天。” 周遭安静了一会,后车子明跳起来道:“你他妈还敢来?” 一句破了冰,几个男生顿时喧哗一团,董水晶片刻后才笑笑,低头继续看着屏幕上的粗片。 陈舸视线从她头顶扫过,往车子明边一坐。 “就跟你们出来走走,我妈出院了,五一之后我要办个转学,暂时不在h市了。” 车厢里刹那归于寂静。大家都不说话,许久,董水晶平静问道:“离开h市,家里的麻烦能少一些么?” 陈舸嗯了声,“我把房子挂去介,想找个地方安心念完高。老胡帮我联系的d市学校,以后大学上哪,我妈也跟着。” 大家一时无言,只有董水晶笑了笑。 “挺好的。”她轻声道:“大学上哪,各凭本事,谁也影响不了谁。” 陈舸闻言往墙上一靠,轻轻勾起唇角,目光有些柔和。 “还是能影响的。高一不就定下来要去哪所了么,没变。” 谢澜立在门口看了他一会,才转往洗漱间走。 后那群人很快欢腾开了,车子明拉着陈舸跟他挤一张床睡,被陈舸嫌弃地扒拉开。 谢澜走过一个一个卧铺栋,直到那些欢笑声淹没在整个列车的喧哗,他拉开狭窄的洗漱间门,把己关了进去。 门一关,所有声音都好似被上了一层钟罩,狭窄『逼』仄的空间却能带给人一种安全感。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手。 镜,黑被雨水浇得有些凌『乱』,那双一贯平静的黑眸却不似往日淡定,眸光细微的波是遮掩了一整晚的慌『乱』。 题西林壁这首诗,早在上次窦晟提过后他就学过了。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明白。 或许只是有点难相信,做足心理准备一口啃下去,柠檬却是甜津津的,谁敢信呢。 谢澜拧开水龙头,水流很细,只手叠着接了半天才堪堪攒起一捧,泼在脸上。 他从洗漱包里抽出纸巾把脸擦了,顺着擦了擦头,开门出去。 远处,窦晟正和刘一璇一起指点着电脑屏幕,在讨论剪片。 其窦晟今晚也反常,他往日只会对着镜头『骚』,和人相处是很淡的。即使帮于扉的忙,也不至于话痨一样成吨地对他爸输出。 要么,是有压不住的开心事。要么,是和他一样慌『乱』。 或许种都有。 谢澜缓缓走过去,路过他们吵闹的那一栋,刘一璇刚好道:“谢澜真的太牛了,一个广告快冲百万播放量了,昨天打擂的粉丝转录也有十几万,我们舞蹈区up都在讨论他。” 一片起哄附和,窦晟淡淡的声音夹在间,却不容人忽视。 “嗯,他这次才是真正把招牌打了出去,来日方长。” 谢澜路过他们,独回到己的卧铺栋,坐在床上。 老头老太不在,他独坐着,t恤被雨水浇得贴在上,有点难受。出来太匆忙,换洗衣物都要下车再买,这会就只能用手机看看明天的拍摄企划。 这趟去三峡,旅行之余还要做一期外景拍摄,用来投稿令人心的音乐。拍然风光对相机要求高,谢澜放下手机,想拉出窦晟的箱子看看带了哪些镜头,一弯腰,却现拉杆箱的拉链半开,显然已经被打开过了。 他这才现床尾丢了个窦晟的书包,书包上叠放着一件眼熟的白t,还有条浅灰『色』运裤,都是窦晟最常穿的。 “换个衣服吧。”熟悉的带着低浅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谢澜一抬头,窦晟用体拦着拉门,对上他错愕的视线,勾了勾唇角。“都是洗干净的,咱俩尺码差不多,借你穿一下。” 谢澜下意识拒绝道:“不用了……” 窦晟却已经抓起衣服丢在他怀里,“你换吧,我接着跟刘一璇剪视频去。” 窦晟转出去,随手拉上了拉门。 嗵地一声,外头的嘈杂被隔开了。 谢澜抓着那些衣服犹豫了好一会才慢吞吞起。 个大男生相处,其也没那么多可尴尬的。他对己洗脑了三五遍,后扽着衣领把半湿的t恤扯了下来,三下套上窦晟那件。 干爽的布料轻轻摩擦着皮肤,明明是刚拿出来的,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穿上的一瞬,陌生感和熟悉感掺杂着环抱上来,谢澜咂『摸』了一会,才恍觉熟悉感的来源是平日窦晟太会赖了,以至于他穿着他的衣服,仿佛重温了被搂肩枕着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耳根有些可耻的烫,隔壁突然爆一阵哄笑,明明不是笑他,却令人局促。 谢澜像做贼似的匆匆解开腰带,把雨水沾湿的裤子也脱了,硬着头皮套上窦晟那条。 外头越吵,他作越急,纤细的手指扯着裤带快速收紧打结。 活扣要扎紧的一瞬,拉门忽然被敲了敲。 笃笃。 窦晟在门外道:“换好了吧,我进来了?” 谢澜手揪着裤带懵了秒,窦晟拉开拉门,一抬眼皮,愣住。 谢澜就扯着根绳站在那,神『色』有些茫然。 窦晟看了他一会,忽地低笑一声,手在后把门拉上。 他低声询问道:“裤绳不会系,我帮你?” “不用!” 谢澜向后跌坐在床,飞快把结系了,掀起t恤下摆罩住。 凌『乱』的t恤侧面卡在裤腰上,『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他快速掀了掀,让它垂回本来该在的位置。 谢澜无声地长长松了口气。 窦晟站在他面前低低地乐,好一会才止住,走到床前视线低垂看着他。 头顶的光线被少年高高的影遮住大半,在狭小的单板床上笼下一片阴影。谢澜穿着窦晟的衣服,坐在他创造的那片阴影下,门外的喧哗仿佛随着火车渐行渐远,恍惚间,他有种被拥抱的错觉。 许久,谢澜注视着那对黑眸道:“我……学过那首诗。” 窦晟眸光微,片刻后退开一步,清浅地笑道:“这样么,我还以为你会来找我,正琢磨怎么你。” 谢澜:“……” 车载广播忽然响起,乘务员用压低的声音预报熄灯,祝大家晚安。 隔壁老头和老太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声音停在拉门外,门被拉开的一瞬,头顶的灯熄了,卧铺栋里陷入一片昏暗。 窦晟侧出去,让位老人进来,站在门口看着谢澜。 他低低道:“但我都备好课了,你等等我,别急着交作业。” 火车慢悠悠地驶过城郊,外头的一道道光亮在那双深邃宁静的眼眸划过,那么亮。 谢澜下意识屈膝踩着床沿,伸手抱住双腿,胳膊在属于窦晟的裤子上蹭了蹭,轻轻嗯了声。 “知道。” “我去帮刘一璇剪视频了,火车上睡不着,你好好睡。” 窦晟低声放下一句话就转往隔壁走去,离开时,脚步带着些未曾有过的仓皇。 谢澜收回视线,看着窗外在夜『色』下无声倒退的郊景,他放空了一会,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手机,屏幕亮起,时钟刚好跳至00:00,4月30日翻至5月1日。 回国月整。 人生在无声逆转,一些无法排遣的情绪不知何时褪了『色』,被另一些更难厘清的覆盖。 来得突然的一场病,病人却缠绵其。 他戳开手机相片,找到“妈妈”那个相册。那里存放着逐页拍照留存的妈妈的手帐,此前年,他几乎每天都要翻看,最近却很久没想起过了。 谢澜随手点开一张,循着日期向前翻,直到刚好也翻到一个5月1日。 那也是肖浪静高时,一个寻常的五一。 陈旧的纸页上落着岁月里那个少女的寥寥几笔。 ——今年的梧桐竟然开花了,文瑛说,梧桐开花的花语是情窦初开。可惜,我还没有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谢澜双腿抱得更紧,仿佛在偷偷拥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某人。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个窦字,听见己的心跳在火车均匀的撞轨声失控地纷『乱』。 第58章 告白像一段嚣张却失声的和弦在少年…… 火车哐啷哐啷, 在夜『色』下穿过平原与丘陵。谢澜心纷『乱』,睡不着,索『性』用手机开了个延时摄影放在车窗旁。拂晓时堪堪入眠, 醒来就收获了一段月落日升的缩影。 下车时还很困, 他在朦朦胧的视线中一路紧随窦晟, 出站才发现一行人都背着登山包, 只除了他和窦晟。车子明的包看起来最重, 外面挂着水壶,拉链里还伸出一只锅柄。 戴佑道:“我租了一辆随行大巴。咱们第一站大峡谷徒步, 谢澜拍视频, 晚上住高山草原『露』营地,明天看水电站。” 谢澜还在醒神, 随口问道:“后天呢?” 戴佑微笑, “后天英中实验楼,数学竞赛省训集合。” 大家一通爆笑, 笑声把困劲都驱散了, 陈舸挑眉道:“你们这群好学生真苦命啊。” 车子明当场怒骂:“给爷爬,别以为你能永远在差班浪!” 大巴车一路颠簸,把人送到徒步起点附近的村子。大家在村里吃了口盒饭, 于扉腾空一个包给窦晟背设备,一行人立即入谷。 入谷之初是一段溯溪路,峡谷里空气清新, 一瀑清溪蜿蜒,路很窄, 几个人排成一列说笑着前行。 戴佑在最前边吆喝道:“背东西的,来回都搭把手。” 两个女生立刻拉上了手,于扉走在刘一璇前面, 陈舸跟在董水晶身后。 谢澜刚把琴盒正了正,前面的窦晟就回过头来。 谢澜抬眸,“嗯?” “记住了么,会搭把手。”窦晟淡淡笑着,“听戴佑的话,他是老驴了。” 戴佑在前面哼笑,“你不要给谢澜说这些黑话,他会真觉我是头驴。” 大家哈哈大笑,窦晟也轻轻挑起唇角。 窦晟不知何时也把淋雨的衣服换掉了,身上穿的和谢澜几乎一模一样,白t配灰『色』运动裤,简单清爽,少年挺拔又秀气的骨相突显无遗。 谢澜视线中的窦晟和余光里的自己仿若一对双子,又或者,穿情侣装的恋人。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上头,他不知道窦晟是什么感觉,反正自己心里有鬼。被那只鬼搅和的,心头始终缭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躁。 绕出狭窄的溯溪路,沿着颠簸陡峭的台阶向上,终于登临了一处小小的观景台。 这里仅是峡谷一侧峭壁底端探出来的小山尖,两侧皆是遮天蔽日的悬崖峭壁,高空中不时有鹰隼途经,呼啸着振翅掠过天际。远处山林峭壁上隐隐探出几只羊,鹰呼啸而过,那些羊将身体缩回石缝间,待鹰过后,它们又淡定地回来。 这会是一天中光线最好的时刻,晨雾散尽,天高地旷,一目可览半峡。 陈舸用小刀轻轻刮着给女生做的手杖,车子明和戴佑冲对面悬崖呼喝了几声,车子明回头道:“澜啊,我们是不是可以现场看你录视频?” 谢澜嗯了声,在山尖探出最远的地方找到块稳固的大石头,放下琴盒。 他视线掠过四周,初步想了几个构图,叹气道:“可惜这里,呃……该说深度吧?深度不太够,近景拍出来不知道效果如何。” 戴佑玩笑道:“让窦晟爬到对面峭壁上去,给你架一个远景。” 谢澜笑笑,“我就是说说。” 他面向峡谷背对众人,忽然听到一声开机鸣响,机械飞行运转声从远及近,停在他背后。 谢澜一转身,和背后悬浮在空中的银白『色』四爪机身面面相觑。 无人机向后退开一段,小心翼翼地绕他飞行一圈,四脚指示灯忽闪忽闪,在空中划开一道弧线,向广阔处飞去。 窦晟『操』纵着机器,从这方狭小的山尖盘旋离开,平稳地上升飞入峭壁深空。 他的眼眸闪着亮闪闪的笑意,“主人,你的远景正在待命。” 一群人立马哄起来了。 戴佑震惊:“你怎么又买这种专业版了,之前炸过那么多次机,不是发誓只玩几百块钱的吗?” “瘾大。”车子明掩面叹息,“为了扶持谢澜失了智啊。” 谢澜有些愣怔地看着窦晟,竟仿佛失语般。 风过峡谷,他只觉那一丝躁动被风拂起,在心头野蛮生长。 镜头不断拉高,掠过空旷的峡谷,所有人都缩成了角落里的一小撮,但每一个人又那么清晰。 谢澜站在山尖,窦晟错立在他身后,不远处车子明胳膊架在戴佑肩上,两个女生踩着一块石头,一左一右是瘦削的于扉和穿校服的陈舸。 第一个试探的琴音格外清越旷远,谢澜望着峭壁与树影,将琴弓搭在弦上。 他回眸对窦晟道:“好好飞,我们一次过。” 窦晟仍旧淡淡笑着,“指令收到。” 琴音划响在峡谷中,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静,深空树影,山林峭壁,谢澜独立其间。少年时人的腰总是挺得很直,哪怕身形单薄,也有种天地不怕的桀骜。 今天拉奏的同样是一支改编op,译名《在赤焰之巅》。谢澜之前在油管上也拉过一次,但这次编曲更用心。《hblood》已经是属于silenaves的过往,他想试着用新的乐曲在b站打出招牌。 乐声起于激烈恢弘的散板音,中途转入忧伤缠绵的慢板,风将那股若有若无的忧愁送入峡谷的各个角落,又很快迎来激昂起伏的段落。快弓流利,高『潮』迭起,一只鹰迎风展翅,伴着乐章推拉在峡谷间飞了数个来回。 一曲不过几分钟,余音消散后却恍若隔世。谢澜放下琴检查了两个固定机位,对构图还算满意,直接收了琴盒。 刘一璇感慨道:“你录视频熟练令人心疼,一点也不像新人up。” 谢澜只笑了笑,“前期设想的细节比较多。” 刘一璇又问,“你在英国有类似的创经历么?” 窦晟闻言也向谢澜看去,谢澜稍停顿了下只含糊道:“之前拍过品,但b站肯定是新的开始了。” 刘一璇没有多问,谢澜重新背上琴盒,回头道:“把无人机收回来吧?” 窦晟摇头,“我要把电耗空。” 接下来一路,窦晟都在谢澜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起跟着谢澜的还有他的无人机,时而在谢澜身后上空,时而又绕到前面,飞去峡谷兜一圈,又回到谢澜身边。 窦晟一边『操』一边悠闲地吹着口哨,口哨声被风送到谢澜耳边,又送去更远处。 徒步距离十公里,他们走走停停,从正午一直到晚上七八点才出来。 大巴车等在终点,大家上车就开始喊累,各自找座位睡觉。 谢澜也累,他很少走这么远路,浑身都像散架子了似的。 车里很快就响起若干呼噜声,谢澜打了个哈欠,却见窦晟正把视频导到ipad上,光线调暗,开始剪片。 他愣了下,“这么急?” 窦晟随口解释:“我先出个小片发动态。” 窦晟剪片时很专注,眨眼的频率都会降低,谢澜坐在他身旁,盯着他一根一根地数。 不知数了多久,谢澜垂下头睡着了。 大巴车慢悠悠地晃过城区与远郊,过了一个多钟头才邻近『露』营地。一整车熟睡的呼吸声中,窦晟终于将十五秒的短片剪了出来,分为a、b两版,他侧过平板把a版的名称改好,传输给手机,往旁边瞟了一眼。 本来是想看看谢澜有没有醒,不料大巴车忽然向左一拐,原本垂头睡着的谢澜一下子就朝这边靠了过来。 窦晟下意识坐直,刚好撑住谢澜的头。软乎乎的头发拂在锁骨和脖子上,皮肤有些痒。昏暗中少年发出低低的呼呼声,又让他心里也像是长了草似的。 窦晟屏息许久,小心翼翼戳开手机照相功能。 调整前置,屏幕一闪,保存。 照片上谢澜的脸颊『奶』白『奶』白,窦晟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飞快捏了一把。 果然,是意料之内的软乎乎。 谢澜醒了,睁开惺忪睡眼,对着黑咕隆咚的车窗外一脑子懵。 “谁掐我?”他嘟囔道。 无人回答,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却和斜上方垂眸瞟着他的窦晟对视了。 窦晟眼神里是明晃晃的促狭。“我掐的你。你赖在我身上睡了一路,我肩膀麻了。” “!” 谢澜猛地坐直。 他望着车窗外稳了许久,才努力恢复面无表情,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哦。” 终于到了『露』营地,天『色』昏暗,半山坡上树影幢幢,星星点点地散落着『露』营者的帐篷。 窦晟和戴佑是扎营老手,没一会就撑起两个帐篷,一大一小,分隔男女。 简陋的小提灯刚亮起来,隔壁就传来其他驴友的招呼,戴佑从帐篷里钻出来呼喝回去,是谢澜听不懂的发音。 车子明拉了线,用电锅煮东西。矿泉水冲开两包豆腐汤,加了『乱』七八糟的丸子和火腿肠、两块方便面。 一伙人围着一个锅吃,窦晟掰了一块中午买的烤饼递到谢澜嘴边,“尝尝,现在还有点酥。” 酥皮轻轻触碰着谢澜的嘴唇,谢澜看他一眼,张嘴把饼咬了过来。 车子明啧啧道:“跟护媳『妇』似的,给我也掰一口。” “自己掰。”窦晟把饼往他怀里一扔,“懒死你算了。” 大家笑一团,没一会锅就沸腾起来,一人一个碗,分到几块豆腐几个丸子,半碗汤,一筷子方便面,就着中午剩下的烤饼吃。 这顿饭简陋连食堂都远远不如,但谢澜却吃很香,就那两口面,都吸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陈舸开了瓶酒,伸过来道:“男生喝点?” 戴佑吁了口气,“喝点喝点,今天太乏了。” 大家纷纷拿小杯子接,酒度数不低,谢澜入喉第一口差点呛住。 辛辣,干冽,但很过瘾。 他稳了一会,又慢慢抿一口。 一碗面半杯酒下肚,大家都在地上盘起腿来。谢澜跟窦晟学了半天才勉强摆出像样的姿势,膝盖尖还和窦晟的碰在一起。 车子明喝过酒后眼睛发亮,“我们玩个有意思的吧。每个人对在场的人说一句真心话,可以不透『露』对方是谁,但要求必须是对着咱们这些人之中的某位,敢不敢?” 戴佑笑道:“有么不敢的,我先来。” 戴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满是油污的锅上,笑了笑。 “今天看到的羊让我想到西北岩羊。岩羊群在垂直的峭壁上奔跑跳跃,即使摔粉身碎骨也无惧。我希望我和我的兄弟也能如此。” 陈舸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沉默点头。 “下一个到我!”车子明举手,“我最喜欢数学厉害的人。所以以前最喜欢豆子,现在……” 他转头小眼睛放光地瞅着谢澜,像一只满怀期待的秋田犬。 窦晟一脚踹过去,“轮得到你喜欢?” 车子明冷哼,“你这是嫉妒!” 大家哄笑,谢澜耳根却有些发烫。他抬眸心虚地扫过众人,估计所有人都本能地以为窦晟是在说“我轮得到你喜欢?”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洞察其他人话里藏着的鬼。 于扉道:“我吧,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对有些人是不同的,我相信她能感受到。” 车子明当场震撼:“我去?兄弟,么况?” 他一下子站起来,正要指着董水晶问,忽然觉不对,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刘一璇。 于扉没吭声,把剩的一点酒都喝了,脖子通红一片。 刘一璇也脸红了,支吾了好久才低声道:“我还是希望……送我汉服的人能把衣服收回去,高考前暂时不想思考太复杂的事。” 于扉伸手在脖子上捏咕两下,随着动作像在轻轻点头似的。 董水晶低声说,“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希望你好。” 陈舸低促地笑了一声,把酒瓶里无人分的一点酒也喝掉了,“那我希望你不要我。” 周遭一片死寂,董水晶脸『色』倏然有些发白,但陈舸顿了顿又道:“我自己会回去的。” 董水晶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擦着眼泪又笑起来,陈舸抽了张纸递过去,没有再吭声。 到窦晟,窦晟对着地上放着的一盏简易小灯说,“我,给你发了信息。” 大家全都愣住,几秒后同时开始『摸』裤兜。 “我没有。”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不应该报吧?这样不就知道是谁了。” “对哦。” 谢澜心跳的很快,酒精让他的意识有些断断续续,他戳开手机,微信上亮着一个红『色』的1,深呼吸点开,却发现只是班群里有人发了个红包。 车子明忽然骂了句『操』,“豆子!我踏马抡你大爷!!” 谢澜茫然抬头,众人已经开始默契地抢车子明手机,于扉率先手,踮脚站上一块大石头,面向大家公放。 无人机拍到了车子明今天提裤子的十几个镜头,混剪在一块,不同地点、不同姿势,相同的动作,每次提起还要扭扭屁股,配上一阵夸张的放屁音。 全场爆笑,只有谢澜没笑。他心里有点失落,正茫然间,airdrop忽然开始自动接收文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传输完毕自动播放。 十五秒的无声视频,是无人机捕捉下谢澜今天在峡谷中的若干剪影,有他小心翼翼贴着峭壁挪步,有架琴立足于山尖,有欢笑和无语,有来自高空的俯视,也有背后的瞩目。 原来过索桥时他那么用力地抓着某人的胳膊,明明心里有鬼,一天里却和他说笑过那么多次。 视频结束,谢澜对着黑屏上映出的自己的眼眸有些失神,愣了一会,才忽然瞟见文件名。 只缘身在此山中。 七个字刚好一屏,停顿几秒,后面的字才一个一个地滚动出来。 喜欢的人是谢澜。 心跳骤停的一瞬,全身的血『液』却仿佛逆流了,酒精的冲击力忽然汹涌,他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掉进锅里。 车子明大吼一声我杀了你,向窦晟追打来。窦晟脖子很红,表情却如常漫不经心地笑着,他起身往另一方向跑,摆明要车子明追。 不知是不是谢澜喝多酒的错觉,他觉窦晟故意跨过了地上的锅,让车子明往这边跑。车子明刚跨过来,一脚勾住原本卡他视野盲区的电线,唯一一盏小电灯一下子砸在了石头上。 啪嚓一声,四周霎时一片黑暗。 车子明猛男止步,无能狂怒道:“卧槽??” 戴佑立刻在黑暗中拍手:“大家别碰灯泡,小心玻璃,天亮再说吧。” “嗯嗯。”于扉打哈欠,“要不今天散了吧,睡觉,我困死了。” “对,散了吧。” “谢澜还没说呢?” “谢澜想一想,发进群里。” 几个人在黑暗中搀扶着起身往帐篷走,用手机晃着亮。 酒力上头,谢澜脚底下很软,大家都往那边走了他才堪堪站起身,戳了好几下才戳开手机。 闪光灯刚刚亮起,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走了过来,光线忽地被他用身体拦截堵住,四下归于黑暗,谢澜猛地站住了。 窦晟像是想要抱他,却止步在几厘米外。 周遭静谧,只有『露』营地上徘徊的风,风却将人的醉意扩得更嚣张。 万籁俱寂,一只手抓住了谢澜的手。他不需低头看就能在脑海中描摹出那些手指好看的形状,它们穿『插』在他指间,骨节与他相抵,轻轻蹭着。 窦晟轻声道:“我教完了,来做课后抽查。” 谢澜从来没有觉这么烧过,从耳根烧到脖子,到手腕,连手指都是烧的。 窦晟好像也有些酒晕,稳了一会才低低问道:“那句诗要怎么翻译的?” 谢澜好晕,有些目眩。朦朦胧胧地,他看不清窦晟脸的轮廓,只能看见那对黑眸,虽然那人语气沉静,但眸光波动得很厉害,似是比他更仓皇。 喜欢的人是谢澜。 答案呼之欲出,但谢澜却闭目沉了一会,咚咚咚狂跳的心脏平稳稍许,他才答。 但开口的一瞬,心跳还是再次纷『乱』起来。 少年微醺的声音软绵绵的,很低很轻,一不小心就被风吹得有些飘渺。 “喜欢的人是豆子。” 在有心人听来,又如是清晰。 黑暗中,一个软软的亲吻猝不及防地印在谢澜的脸颊上,像一段嚣张却失声的和弦,在少年疯狂悸动的心上奏响。 第59章 火了你们被收录入站必刷了 软软亲吻印在脸颊上, 只停留一瞬就慌『乱』离开,却仿佛留了一个挥之不去印子。 『露』营地星星点点灯火熄灭,风声在背后呼啸, 透过薄薄上衣, 扑在有些发热皮肤上。谢澜在营地水龙头旁捧水泼脸, 凉水掠过皮肤激起一阵清醒, 但很快又被更嚣张燥热反扑。 窦晟在他身后不远处, 看着他洗漱完,踩着地上沙石帐篷。 折腾一天, 男生们都睡了, 帐篷里一片漆黑,只在靠门处空了两个睡袋。 谢澜掀开其中一个躺下去, 没一会窦晟也从外进来了。 黑暗中, 窦晟堆行李地方窸窸窣窣地鼓捣了一会,走他身边, 丢下一个东西。 是件背心, 赵文瑛买给他们一模一样那件。 “穿这个睡,舒服点。” 窦晟低声说着,自t恤脱了, 换上另一件背心。 谢澜嗯了声,也脱掉衣服换上背心,钻进睡袋。 营地商店临时买睡袋质量一般, 两侧都有拉链,都拉上后睡袋两边就会翘起来, 人夹在中间。 谢澜在睡袋里翻了几个身,默默右边拉链拉开了。 “晚安。”他小声说。 窦晟低声嗯了声,“我已快睡着了。” 万籁俱寂, 只剩下外头风声。 这片『露』营地挨着一个村子,既没有高楼遮蔽,也不背靠山林,风声越来越喧嚣,在外头呜呜地嚎。 谢澜闭了会,又觉得有冷风顺着睡袋侧缝往里钻,刚刚用体温蓄起一点暖意很快就淡了。 身边是窦晟均匀呼吸声,他忍了一会越来越冷,于是默默伸出手去『摸』丢在两人之间衣服,扯进睡袋。 挣扎着套好衣服,谢澜松了口气,翻了个身。 几秒种后,他又睁开。 妈,穿错了。 他有点窒息地缩在睡袋里,扥起衣领闻了闻。 是窦晟沐浴『露』薄荷味,那个味道很强,留在t恤上,即使走了一天也还淡淡地留着。 他在睡袋里默默自闭了一会,又伸手去『摸』自那件。手放在熟悉柔软布料上一瞬,一只手忽然搭了上来。 窦晟呼吸仍然很均匀,和刚才谢澜以为他睡着了时没有任何别。 但是他手心却很烫,手掌覆住谢澜放在两人之间手上,轻轻地捏着他指骨。 谢澜顿了顿,闭上,反手向上,也手指挤进他指缝间。 他听着周围朋友们呼吸声,用力攥了一下窦晟手,窦晟手指从他指缝间穿过,在他手背上轻轻地画着圈。 过一会,谢澜脸红着睁开,挣了一下。 在朋友睡觉时搞小作什,幼稚,烦。 黑暗里,忽然有一个很轻脚步声靠近,谢澜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咕隆咚影子不知何时已行进他和窦晟中间,窦晟也才反应过来,猛地松了手,但还没来得及抽走,一股震撼谢澜一整年力就猛地压在了手上。 谢澜胸腔里发出一阵无声尖叫。 车子明诶呦一声,低声嘟囔道:“我他妈踩啥了?” 谢澜:“……” 窦晟:“……” 车子明纳闷头,『摸』了半天才从兜里手机『摸』出来,用光往两人睡袋间晃了晃。 地上什都没有,只有一件团成一团白t。 他松口气,关掉手机『摸』索门帘,一掀,出去了。 谢澜在睡袋里『摸』着被狠踩过一脚手,无语。 车子明平时看着不觉得胖,实打实一脚上来却简直能人手踩碎。还好他手刚才在下,窦晟才是直伤害可怜人。 他们都没再说话,谢澜深吸一口气,闭上睛平心静气准备睡觉。 几钟后,车子明上完厕所来了,打着哈欠走两人之间,蹲下。 “冻死你们得了。” 他嘟囔着在谢澜睡袋上『摸』了一会,『摸』拉链,“滋——”地一声谢澜敞开侧口拉好。 而后原地蹲姿转身,又在窦晟睡袋上『摸』了『摸』,熟练地又是“滋——”一声。 “这才对,爸爸爱你们。” 车子明打了个哈欠,带着点酒醉后不清醒,踉踉跄跄地滚了。 帐篷里又重新安静下来。谢澜无语地被捆在睡袋里,过一会,忽然听窦晟低低笑声。 他冷漠开口:“别笑了,好吵。” “对不起。” 窦晟道着歉,却笑得更欢了。他艰难地翻了个身,笑声也一起闷在睡袋里。 第二天起床,谢澜浑身像被人打散了似痛。大巴车他们从『露』营地接三峡水电站景区,车程一个多小时,众人在车上吃了早餐,闹哄哄地聊着。 车子明跪在自座位上,头数落谢澜道:“你一看就是个少爷,昨晚睡袋都没拉,很容易感冒,知道不?” 谢澜幽幽地看着他:“不知道。” 车子明心满意足地挺胸,伸手过来拍拍他肩,“还好有我给你拉上了,不用谢。噢,豆子我也拉上了,你俩都一个德『性』。” 窦晟在旁边垂头『揉』着鼻梁,头发遮着表情,看似在醒困,实际上忍笑忍手抖。 刘一璇突然喊道:“诶,那个宅舞视频昨天下午就过审了,都忘了看,恋dance这种过气网红竟然能上首页!” 于扉立刻起身朝她走过去,“给我看看。” 大家纷纷凑上前,谢澜浑身都疼,实在懒得弹,窦晟也漫不心地笑着坐在原位。 “一起看看?”窦晟很没诚意地低声问道。 谢澜顿了顿,“自看自。” 互道喜欢后,两人之间仿佛生出一种微妙欲说还休,距离好像比之前还远了点。 谢澜下意识瞟了人堆,还好,那群人都凑在一起看手机,没人头往这边望。 其实头也无所谓,他和窦晟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和平时没什两样。 只有心里有鬼人自吓自罢了。 谢澜吁了口气,戴上耳机刷新首页,几次之后果然在左上角看了那个视频。 《在生日这天和同学一起恋dance|四男二女|校园宅舞》 温暖欢乐旋律随开屏响起,开屏是每个人单人舞镜头混剪,刘一璇开头,谢澜和窦晟刚好在结尾两个,音乐卡手在脸侧游作,他们一左一右,丝滑地衔接。 前奏过,人声唱起,画接六人在空中连廊齐舞,谢澜在队形前排最左,窦晟在他身后笑着注视。不同成员组合画不断穿『插』,弹幕非常友好,几乎夸奖了每一个人。 -梦幻联 -豆子和谢澜? -竟然和可颂酱是一个班! -恋dance,爷青 -澜崽满脸写着不,笑死 -豆子真太会扭 -澜崽腰吸溜吸溜 -腿真好啊我死了 -闻澜而。两个小姐姐也好可爱! 拍摄那天刘一璇说了一个词,千人千,视频里确实体现出来了。 没有过刻意表情管理,每个人都保留了自特点。刘一璇笑容甜美,每个作都做标准。董水晶温柔中透着些拘谨,戴佑肢体作不太熟练,但温文尔雅气质遮住了尴尬。于扉日常垮脸,『色』却很认真,学过散打人跳几个宅舞作不在话下,有种刚柔并济美感。窦晟则程浪得飞起,笑容营业,和前无表情工具人谢澜反差鲜明。 他们在校园玻璃连廊里齐舞,又从户外楼梯上缓缓走下,在梧桐林荫道上留下脚印。 双人舞部,谢澜和窦晟那几秒被弹幕刷爆。 -笑死,澜崽一脸杀人 -澜崽果你被绑架了你就眨眨 -豆子每次热情洋溢头都被杀 -豆子:逐渐怀疑人生 -豆子:笑容逐渐消失 -澜崽:妈烦死 -澜崽:我在哪,我在干什,这个嬉皮笑脸人是谁! 谢澜看着弹幕笑他冷漠,有丝说不出心虚。 因为某些大帅哥很难开口承认原因,那天双人合跳时他确实摆了张被欠钱脸,窦晟手脚在空中舞成条,似乎一直跃跃欲试想戳他一下,又被他冷脸劝退。 谢澜瞟了窦晟,窦晟屏幕刚好也放这段,按下暂停,靠过来低声道:“cp感过强。” 谢澜一惊:“什?” “cp感意思就是看起来像一对情侣。”窦晟小声在他耳边说,“看初片时还没这觉得,成片有点明显。就这,我是粉丝,我能脑补一万字小剧场。” 谢澜心里又开始燥,他有些不安地往旁边挪了挪,靠着冰凉车窗,“那是因为你心里有鬼。” “不信你等着。”窦晟哼笑,“现在视频发出来快一整天了吧,就我那群粉丝强大搞事能力……” 谢澜没理他,等他缩自座位,才又忍不住重新拿起手机。 他手机往自方向侧了侧,在缓存页找之前千层套路手书视频,点进去刷新一下,竟然真刷出了p2。 《恋爱循环|d之不盯》 简介:0502凌晨鸡血更新,补最新班级宅舞里二人互,bg《恋爱循环》 果然啊。 这个账号,谢澜偷偷关注很久了,行走在他和窦晟同人产出第一线,非常敬业。 他瞟了窦晟,无表情靠车窗上,点击播放。 视频简单粗暴地他和窦晟在宅舞视频里十六秒二人舞循环播放,通过剪辑让作和新音乐卡点合拍,原声音轨,字幕上打是重新填翻版歌词。 「se~no! 不再盯着我看 都说过不再盯 最起码不同时喊着澜澜、澜澜 」 「无表情躲开至少有一万遍 每次偷看我都被我发现 偷看睛吗?偷看脸颊吗? 可是,奇怪,好像有哪里不对吧」 「话说虽然明明都是男孩子 只盯上一万年 就能成为你男友吗 那就让我努力争取吧! 看啊看 看啊看 看见他冷漠白 一个白就也能赐予我更多力量 看啊看 看啊看 果偶尔他能个笑脸 我就立刻会开心上天~」 “你在看什呢?”窦晟忽然凑过来。 谢澜一个没拿住手机,手机抛了起来,又手忙脚『乱』接住,冷漠脸锁屏。 耳机里还在反复『吟』唱,他在甜美bg中冷脸道:“不影响我学习。” 窦晟一愣,“出来玩还学习?网课?” 谢澜嗯了声,侧过身用手机背对着他,重新点亮屏幕。 他对着满屏溢出来爱心淡定道:“苏东坡诗词赏析。” “……”窦晟脸皱了一会,“给我也赏析赏析?” 谢澜又立刻手机往缩了缩,没好气道:“走开啊,我语文不及格了。” 窦晟沉默片刻,“及格过?” 谢澜没答,用认真学习严肃表情盯着屏幕上跳舞两人,等窦晟一脸莫名其妙转过去了,他才勾了勾唇角。 这个视频真好看,简直比刘一璇正片还好看。 可惜每个账号只能贡献一次一键三连。 按照企划,谢澜在水电站也进行一段演奏拍摄。进入景区时才刚早晨,趁着人少,窦晟无人机拿出来飞。 无人机跟在谢澜后头,仿佛是来自窦晟男友视角。这个认知让谢澜站在阳光底下有点不自在,他身上还错穿着窦晟昨天t恤,下意识小提琴抱得很紧。 在明亮三峡清晨,航拍视角拉开空旷壮观远景,又大坝一端,给阳光下拉琴白衣少年一个闪闪发光特写。 …… 从宜昌来,谢澜明显感觉自在b站越来越火了。宅舞视频仿佛成了某种预热,赶上节假日挂在首页,三个主创都猛涨一波粉。 紧随其后,赶在假期结束倒数第二天,他和窦晟这趟出行视频剪了出来,抢着令人心音乐活截止前完成投稿。 《op重编-在赤焰之巅|江三峡演奏|谢澜foc》 窦晟剪辑能力和镜头语言愈发炉火纯青,有了航拍加持,简单户外演奏被激情创作成一支人文地理艺术大片。 镜头在峡谷里自由翱翔,鹰击空,溪流淙淙,山林在风中沙沙地响。音乐渐进,江峡谷风光少年独立山间拉奏身影随着乐曲节奏交织其中。 三峡水坝白马峡谷段落丝滑拼接,合并了一段纪录片里泄洪景象,惊涛拍岸,巨大水浪在万籁俱寂中冲刷,轰隆隆水声中,小提琴一抹呜咽平滑地带出,画一角少年安静演奏,琴声音轨覆盖在所有声音上层,在峡谷和山林中碰撞出音,又被风带更远。 尾声由一行人离谷背影淡出,前人说说笑笑,在镜头里逐渐成为远处小黑点。谢澜则独在近景,背着他小提琴,走峡谷出口眸,风吹着少年黑发在空中轻舞,那对黑眸里盛着一点光,还有淡淡笑意,随着音乐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 …… 这首《在赤焰之巅》是谢澜用心打磨过,旋律变奏、乐章结构,处处都是巧思。之前被质疑过技巧,他索『性』在节奏穿『插』和弓法使用上增加了亿点点难度,这首曲子不负所望,视频出来没多久就爆了,翻奏挑战血洗音乐区,风头比当年在油管上《hblood》还强劲,视频在各种平台上被疯转了一阵,还有某青团委助力,播放量上涨速度已远远超过了两人粉丝量级,用窦晟话说,这个叫“出圈”。 出圈给谢澜带来最明显感觉是,涨粉速度几乎很难再去衡量了,一天之内,粉丝数大几十万地往上蹿,各种商务挤爆私信,四班猫头鹰们比他和窦晟还高兴,在班群里轰轰烈烈讨论了几千条。 开学前一天,学生们照例返校上晚自习。谢澜刚刚在座位上收拾好东西,刘一璇就跑过来笑道:“恭喜镇站之宝!” 谢澜错愕抬眸,“什?” 刘一璇拿着手机晃晃,“你们被收录入站必刷了,看私信,据说会有运营通知。” 视频下午才破千万播放,这会运营通知已安静地躺在私信里,谢澜循着首页热门点进【入站必刷】栏目,那是个金『色』页,他和窦晟视频被放在“新晋宝藏”一栏,差不多中间位置。 视频封是他立在山尖拉弓垂眸特写,平台在封上方为他打上了一行金『色』成就注释——“自然风光人文音乐相融洽代表作,恰少年热血,引发站翻奏热『潮』。” 窦晟从外头进来,手上拎着两杯『奶』茶,一杯放在谢澜桌上。 “厉害了二猫。”他啧了声,“多少百大都拿不入站必刷荣耀,保持这个势头,今年音乐区年度百大,你必占一个名额。” 谢澜闻言挑了下眉,“郁闷?” 窦晟笑笑,“我当然不郁闷,这视频可是我剪出来。” 他说着倾身凑近谢澜耳边,说话气息喷在谢澜耳垂上,低低道:“但是男朋友奖励我。” 班级里人来人往,各科课代表都在催作业,车子明和王苟日常在旁边说着双口相声。 晚风明明很清凉,谢澜就坐在窗边,却觉得耳根开始向下蔓延开热度。 其实来这几天,他都没和窦晟有太多近距离接触,就连说话都比以前少了。 两人之间仿佛一直绷着一丝微妙弦,每每靠近就有莫大紧张感。 窦晟又坐直去,手搭在桌上,一圈一圈地转着笔,笑着看谢澜。 许久,谢澜才淡淡道:“你想什奖励?” “你百万粉了,谢澜小朋友。”窦晟笔伸过来,用一端轻轻戳着谢澜手腕,“知道b站up百万粉惯例是什吗?” “嗯?” 谢澜被笔走心又来了,他看着窦晟,忽然有种熟悉不好预感。 果然,窦晟瞟了后门,戳了两下手机推过来,朝他眨了下。 淘宝订单页。 还是那家订做jk店,窦晟订了一身男高中生dk制服,深黑灰『色』制服裤,配浅灰『色』衬衫,还有一条和之前jk制服同『色』系『奶』白『色』领带。 谢澜瞳孔地震:“什意思?” “我快两百万粉了啊。”窦晟懒洋洋地趴在他肩上,低声道:“涨粉太快真是心烦啊,才刚女装没多久又被催命,好在这次有人陪。” 谢澜一阵窒息,“……你说那个人最好不是我。” “是你啊,除了你还有谁。”窦晟压在他肩膀上嘟囔,“给你穿dk装还不行,jk我来。剧情我都想好了,豆子校花和谢澜校草私下时间。我们目标是,炸了b站。” 谢澜:“…………” 可以打人。 《豆子校花被谢澜校草暴打悲惨时间》 毁灭吧,一起。 第60章 手把手男朋友有教你写字的义务 假期结束, 夏天扑面来。连续几天升温,梧桐树打了花骨朵,淡淡紫『色』装点着整个校园。 筹备许久篮球赛终于拉开大幕, 学校要求一周内比完, 每天晚饭时间小『操』场和体育馆都围满人, 体育老师奔走在各个场地间, 忙得不开交。 写着赛程赛况板子立在梧桐树, 纸页被风轻轻拂动,每节课间树都围满人, 晚上雨, 还有学生宿舍里翻出来牌子收到食堂屋檐。 谢澜走在学校里任何一条路上,听到周围聊天几乎都是篮球赛或某个表现亮眼球员。他负责拍摄四班篮球赛纪实, 这些天每天都挎着沉重单反, 脚架支在教室过道上,胡秀杰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给球赛拍摄是挺轻松愉快工作, 但他却有点烦。 ——围着『操』场喊窦晟怎么那么多。不仅折磨耳朵, 还让他屡屡镜头后分心。 镜头里,窦晟穿着一身纯白球服,在『操』场上懒洋洋地跑跳。上一场打十二班时他不小心摔了一, 脑门差点磕在篮球架底座上,这一场就戴了黑『色』护额,护额箍着, 让那些蓬松发丝在阳光更生机勃勃,一阵风过, 那些头发后扬去,窦晟起跳上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落入篮网,搅起一阵橙『色』旋涡。 “窦晟!!窦晟!!” “vp!!” “我爱你!!!” “十二班陈季娴喜欢你!!” 谢澜旋转镜头手腕一顿,原本在拍摄于扉后撤防守镜头忽然跑到了十二班人堆里,聚焦在一个女生身上。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里那个有点熟悉女生脸。 难以置信,这人一个月还给他留话——“想搞本校对象以找我,我十二班陈季娴。” 这个目标切换速度,简直震惊谢澜一整年。 中场休息,校园广播里开始放音乐,是近期血洗各大平台改编版《在赤焰之巅》,这首曲子也已经霸着晚间广播好几天了,窦晟每天上场都哼几声,如果在比赛中途听到,也边跑边跟着吹声口哨。 队员们了场,一部分观众小卖铺涌去,场中腾出大片空地。刘一璇带着四班女生排开队形,她们穿着淡紫『色』简版汉服,站在梧桐树,喊四班球员过来合照。 谢澜随手提起脚架换到场地另一边去找角度,口袋里『摸』出一根钢笔,在显示屏上比了几条线,又将镜头稍微推近一些。 车子明在旁边啧啧道:“钢笔不错。” 谢澜专注地看着镜头,轻声道:“一个商务。” “什么商务?”车子明一愣,“这钢笔是找你打广告啊?” “嗯。” 牌钢笔,主要卖点是入门级手作笔尖,外观也不错,定价百多。 最近商务合作非常多,但谢澜想收心学习一阵,还有很多自己视频企划在排号,暂时不想接大商稿。偏偏这只要求一条60秒左右短视频动态,价格也合适,他就接了。 主要是想攒一点钱。 现在五月中了,窦晟生日在八月初,要开始筹备了。 车子明好奇地凑近,“你们接广告一般是什么步骤啊?” 谢澜道:“我和窦晟这几天都在试用钢笔,今天刚签了合同,接来出视频脚本。” 阳光很晃,镜头看久了有些目眩,尤其里面还有令他挪不开视线某人。 谢澜调好角度后就站直身子,吹着风放空了一。 这几天球赛素材已经攒很多了,他已经有大致视频构思。 要命是这次篮球赛是要做四班群像视频,没有绝对主角,但某人脸却总是在他脑海里闪来闪去,大热天让人有些烦躁。 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哨,“距离后半场比赛还有分钟!球员们抓紧准备!” 站在小食堂门口乘凉学生闻言陆续到场边,窦晟他们几个简单聊了句战术,后纷纷到场边擦汗喝水。 窦晟头扫视一圈,视线锁定谢澜,穿过『操』场与人群他走来。 车子明随手递过一瓶水,“喏。” “不要你。”窦晟打了个哈欠,“谢澜给我带水了。” “我去,你有病吧。”车子明瞪眼,“我俩水是一起买,一模一样,都没开盖,有啥区别?” 窦晟凑近镜头漫不经心地往看了看放,笑道:“区别就是谢澜都给我带了,没必要喝别人啊。” 车子明脸『色』麻木,“不知道还以为你俩在谈恋爱。” 谢澜闻言倏然失去表情,拎起地上水拍到窦晟怀里。 小『操』场挤挤挨挨,外班女生讨窦晟声音一直在谢澜耳朵边上打转。 仗着人多势众,有些人嚣张到就差拿喇叭怼着窦晟耳朵说,但窦晟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大喇喇地站在谢澜身,仰头灌了半瓶水,后塞给他。 “要我拍帅一点啊。”窦晟又扶了一相机,隔着谢澜手背。 谢澜眸光动了动,匆匆别开视线。 “嗯。” 天热时,人经不起撩拨。 虽然胡秀杰一直在说“心静自然凉”,但谢澜觉得他大概很难保持心静。 车子明慨:“鲱鱼状态还是有点萎靡啊,峡来,人汉服还他,他整个就废了。” 谢澜闻言往场上看了一眼,于扉已经喝好水到场地了,一脸颓废,很努力才站着没有倒样子。 窦晟啧了声,“被拒绝了?” “没,不是说高考后再考虑么。”车子明叹气,“鲱鱼大少爷能想要通过萎靡来迅速度过这一年半,恨不得直接穿越到高考后。” 裁判吹哨,窦晟跑着到了场上。 相机存储卡要满了,谢澜翻了翻面素材,索『性』歇一。 他看着场上一脸生无恋于扉片刻,忍不住问道:“刘一璇已经衣服还给他了?” 车子明点头,“是啊。” 那于扉现在岂不是有件汉服无归。 谢澜忽然一阵心梗,想到挂在窦晟柜子里某制服。 窦晟衣柜已经不能承载更多了,绝不。 “你帮他汉服卖掉吧。”谢澜说。 车子明惊讶地扭过头,“我帮他?为啥是我帮他?让豆子帮啊,豆子微博那么多粉丝,吼一嗓子呗。” 谢澜后背开始发凉,许久才淡定道:“他最近心情不好,懒得发微博。且你才是于扉最好朋友。” “这话说。”车子明一子乐了,“行啊,那我悄悄帮他挂到二手网站上去,害,鲱鱼跟你们也挺好,别多心啊,我就是『性』格开朗了点,人也不错,总是主动缠着他,他才愿多跟我说话,要是你们也能像我这样……” 谢澜啄木鸟式点头,“嗯嗯嗯……” 篮球赛打了一周终于落幕,四班最后总分第二,窦晟是学年里拿vp最多选手,张奖状都贴在教室墙上。 周五路上,谢澜忽然收到钢笔品牌方复,点开消息后不自觉皱眉。 窦晟凑过来,“怎么了?” “脚本没通过。”谢澜随手在群里问了一句原因,皱眉道:“pr说方完全错了。” 有点匪夷所思,他为四种颜『色』笔身钢笔分别设计了用场景,无是镜头美学还是功用展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即对方有不满,也不至于是全盘否定吧。 过一,群里震了一,那个叫krispr追了一条消息。 -其实我们主要诉求是拍摄你用我们钢笔写字,你以想想看写些什么,以及如何展示我们笔尖。 谢澜对着这几行字震惊了一。 -病入膏肓:这个广告确定是要我来拍摄吗?是我还是人间绝帅窦rjjsd? 对方秒:是你。 谢澜心里一凉,嘟囔道:“我觉这个广告要没了。” “再问问。”窦晟说,“说不定人有别安排。” 谢澜叹口气,硬着头皮继续问。 -病入膏肓:你们看过我字吗?我写字不太好看。 -kris:嗯,看过你学习直播。你字也不能说不太好看,只能说非常有趣。 -病入膏肓:…… -kris:我们要就是这种效果,沙雕广告,字越难看越好。 -kris:哦对了,最好在广告里同时演出你写字笨拙、写了又划样子,怎么滑稽怎么来。 窦晟在旁边扶额,浑身发抖。 谢澜面无表情放手机,“他好像在骂我。” “噗。”窦晟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一边狂咳一边伸手胡『乱』『摸』着谢澜头发。 谢澜冷漠脸躲开,“滚啊。” 但合同已签,品牌方怎么说,视频就得怎么改。 谢澜后面无表情地台相机架上桌,准备先试录一段写字foc,然后再看怎么设计情节和节目效果。 赵文瑛不在,窦晟一来就先冲上楼冲了个澡,带着一头水汽来,坐在他旁边点外卖。 只是试录,也无所谓写点什么,谢澜打算随手写一张今天老秦给他古诗词填空。他给钢笔换上一个新墨囊,开启录制模式,坐,调了调镜头角度。 台相机,一台特写手和纸笔,一台录他写字半身。小红点开始闪烁,谢澜低头开始写卷子。 窦晟就挨在旁边,镜头里,他半个身子也入了镜,视野刚好卡到锁骨和脖颈衔接处,还有拿着手机手。 谢澜余光瞟着显示屏上窦晟,那只修长手拿着手机,在镜头里偶尔轻轻晃动一。 六十秒短视频,如果一刻不停地写,以谢澜速度大概能写五到七题,但那样有点赶,观众注力也全在答题上,对笔关注就不够了。 谢澜控着落笔节奏,时不时看看监控里成像。 他字有一个特点,就是大。横竖撇捺都大生硬,像小学生写字。练了这么久字帖,也无非一年级升级到了二年级,还是一样丑。 不得不说,握着这么好看钢笔却写这些字,镜头里看着实在有些羞耻。 谢澜越写越不自在,余光只要瞟到特写镜头就浑身难受,心里也开始有些烦躁。 他识地动了动身子,窦晟在旁边低低“嗯?”了一声,抬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谢澜只好又镇定来,“就是觉得字不好看。” 窦晟闻言探身过来,“我看看。” 他随着起身动作彻底入镜,线条流畅手臂撑在桌上,看了一笑道:“挺好啊,你在自己字才觉得不好看,其实外人看起来挺爱,且怎么说呢,一子拉近了这支笔和观众距离,就不是那种冷冰冰广告,这次pr还挺有想法。” “嗯。”谢澜叹了声气,低头继续写一句填空。 上有六龙日之高标。 一句应该是“有冲波逆折之川”,出自《蜀道难》。 窦晟坐座位给外卖单,谢澜写这一句,看时间还有十来秒。 他准备再写一句。 上句空缺,句“危乎高哉!” 还是《蜀道难》,上一句应该是“噫吁嚱”,谢澜脑子里忽然懵了一,勉强写完“噫吁”个字,又在“噫”字上描了描,在第个字位置上写了个口字旁,笔尖尴尬停顿。 “嚱”不写。 今天上课其实写了遍,但没记住,这又全都忘了。 明明是试录,他对着镜头却忽然有点紧张,有些茫然地抬头瞅了眼周围——语文书没拿过来。 窦晟放手机,屏幕上是外卖订单提交。 “录完了?”他说着漫不经心地往纸上瞟了一眼,“我看看效……” “诶?”他语气停顿片刻,“嚱字不写?” “……” 许久,谢澜叹一声,正要认命关机去找书,窦晟忽然靠了过来。 他右手谢澜身后绕过,捏住了谢澜拿笔手。距离那么近,呼吸也蹭在他耳边。 谢澜头皮发麻,有些局促地往旁边侧了侧头,轻声问道:“干什么?” “教你啊。”窦晟在他耳边笑,轻低嗓音有些清凉,“男朋友不写字,我有义务手手教。” 夏天衣服单薄,少年身体稍微贴上,就能受到彼此心跳和呼吸起伏。 还有体温传导时热。 谢澜大脑开始空白,官一分为二,一半是在他肩头耳畔蹭着窦晟呼吸,另一半是窦晟握着他手。 他捏着笔,窦晟修长手指覆在他手指上,描摹着他握笔姿势握着他手。后窦晟手腕轻轻用力,他手捉到纸上应该落字位置,笔尖浸在纸页上。 窦晟手着他手慢吞吞地一笔一划落,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个嚱字,是语气词,表叹息。左边是口,右边是同音字‘戏’右半边。中间以这样记,老虎虎上半部分,里面几换成豆子豆,大猫豆子,就是这个字中间部分。” 窦晟说话时吐气让谢澜耳后痒到脖颈,他猝不及防扫到镜头,红点点一闪一闪,相机还在录着。远景镜头里窦晟贴在他身边,他眸光慌『乱』地颤着,脸颊到锁骨都透着红。 写完这个字,谢澜放开了钢笔,窦晟却没有撒开手,身子抵着谢澜背,嘴唇沿着他耳骨轻轻贴了贴,五指顺势没入他指缝,屈起来,松松紧紧地攥着他手,在他手心上蹭。 过电觉顺着耳骨爬上全身,谢澜仓皇抬头,却更看见镜头里窦晟侧头轻吻他模样,相机自动对焦发出咔咔声响,背景在对焦中模糊些许,他和窦晟却那么清晰,清晰到连人睫『毛』颤动都被捕捉无遗。 谢澜慌『乱』地挪开视线,许久,才又匆匆偏过头和窦晟嘴唇贴了一。 许久,窦晟松开了手。 少年白皙肤『色』也透出浅薄绯红,但对比谢澜却好很多。他清了清嗓子,随手摘相机往翻,翻了好一才低声道:“哦,这段素材好像不能用了。” 谢澜没吭声,他又忍不住低笑出声:“这个要是做成deo发给品牌方,我估计他们不有什么问题,但咱俩真能炸了b站。” 谢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大脑还很空白,耳朵里有轻微耳鸣,中文能力好像一子又无了,听窦晟说半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一,他才艰难起身道:“我去拿个……ke,你要吗?” ke中文是什么来着…… 完蛋,想不起来。 一夜到解放,孩子多半是要废了。 窦晟挑挑唇,黑白分明一双眸中是昭然得,低声道:“知道乐在哪排格子么,带你去找?” 凳子和地板摩擦出刺耳声响,谢澜木然转身就往厨房走,某人笑声丢在身后。 他腾腾腾走进厨房,墙上挂画玻璃框映出他侧脸,他一转头,对上玻璃影上失神那双眸。 妈。窦晟好烦。 谢澜一阵窒息,走到冰箱旁拉开门,对着冷冻室里肉呆了好一,才又嘭地一声门关上,拉开旁边冷藏室。 琳琅满目饮料堆在一起,他伸手进去,手指挨个点过那些易拉罐,点了半天,才点到红黑配『色』罐,屈指将它们抠出来,指尖仍有些颤。 谢澜用右手手臂将罐冰凉饮料夹在身上,冷气一子皮肤上蔓延开,没一就冻得有些疼。 他在轻微疼痛中原地发了呆,直到放在口袋里手机连续震动,才堪堪过神来。 是爱吃饭rx,峡来后死皮赖脸地要到了他微信。 -x:我跟你说,你现在就去我上次发那个国漫编曲资格选拔链接,名报上。 -x:《在赤焰之巅》太牛了,我朋友说,人工作室点名要你参与ost录制 -x:但这个事尴尬就尴尬在,海报上写主编曲和个合作创作都报名者中选拔,所以你得补一个报名 -x:知道这是什么重量级机吗?谢澜同学,放高冷,赶紧报名!实在不行你我这些话粘贴给豆子,让他给你手手分析分析,他肯定能明白 -x:在不在啊?人等着呢,我说这些你听懂了吗?? 谢澜茫然地屏幕上看到,看了五分钟。 大脑当机,看不进去。 后他蹙眉,又拉最上,又看了一遍。 好像看到一些关键词。 等等。 目光忽然扫到倒数几行,匆匆浏览过:给豆子……让他手手…… ! 脑内无声崩溃,他仓皇打一行字,手机往台上啪地一扔。 -病入膏肓:明天说,我今天看不懂中文。 -x:??? 第61章 百万福利奇怪的动态壁纸增加了 随手丢开的动漫编曲邀约, 谢澜又隔了好几天才想起来,踩着截止日把名报上了。 他和rx说了抱歉,简单解释自己偶尔会看不进去中文, 对方只发来一个冷笑表情。 -rx:你最好是。 -rx:我就知道跟豆子混的哪有什么良人。 -rx:对了, 《弦上少年》已经有些可公开的资料了, 我发你。 《弦上少年》是业内口碑最好的灵犀动画制作, 题材、剧情和美术都很棒, 据x的朋友透『露』,灵犀内部评级s, 是未来两年押宝的作品。 如果能在这部动漫的ost编曲中拥有姓名, 别的不说,b站音乐区头部是坐定了。 -rx:演奏还是其次, 他们看重的主要是你编曲的灵气, 加油啊小老弟。 谢澜看着对话框,“但其实我没学编曲, 只是学小提琴时学了一些必要的……呃, ibsp; theory?” 窦晟点头,“中文叫乐理,理的理。” 谢澜哦了一声, “x说我一定通,但不确定拿什么位置。有一个主编曲、两个联合创作,只有主编曲能和民乐大师合作。” “别有压力。”窦晟笑笑, “能拿什么位置就拿什么位置,你就当玩玩, 还能赚点钱,多好。” 也是。 谢澜安下心,把几首比较满意的改编和原创deo打包发出去, 戴上耳机继续写数学题。 最近学习很辛苦,省训梁老师的几何讲完了,换老马讲数论,题目抽象程度一下子拔了上去,连谢澜都觉得略难。除了集训课,老马还四班参训的几个人加题,谢澜现在每天晚自习全拿来做数学,其他科作业靠课间打仗一样抢着写完,还要留点早晚的时间自补语文。 窦晟比他轻松很多,其他科作业一概靠抄,空暇还能剪剪篮球赛的视频。谢澜偶尔背古文背得脑子发麻,抬头放空,无意中一瞟窦晟,发现他的企划本又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想看,某人还捂着,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终于熬到周五,放学路上下起『毛』『毛』雨,谢澜头顶着窦晟的校服外套,在细密的雨幕中放空。 窦晟散漫地走在雨里,右手揣兜,“困不困?” “还行。”谢澜说。估计是明天要训一天,老马今天没额外留作业。 窦晟笑起来,“那晚上一起直播吧,我的快递到了。” “什么快递?”谢澜茫然脸。 趁着车子明他们几个在聊数学的功夫,窦晟飞快凑到他耳边,低声:“你的dk制服到了。” “!” 困意全无。 谢澜立刻扭头看了眼窦晟鼓着的书包。 今早从宿舍出门时窦晟往书包里塞了一把,他时还以为某人良心发现,要带点作业回家写写,没想到是那套“校花”装备。 谢澜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僵硬转过头,“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早晚的事。”窦晟垂下胳膊偷偷捏了捏他的手,悠闲道:“你一个校草有什么可怕的,哦,是不是怕被校花欺负得丧失语言功能?” 谢澜呵地冷笑一声,“我是怕欺负哭你。” 窦晟很欠地吸了口冷气,低低:“那我竟然还有点期待呢。” 谢澜:“……” dk制服比图片中好看很多,胜在质感和穿着的人。浅灰『色』的衬衫垂坠,随『性』地散在胯骨附近,『乳』白『色』领带与黑发相映,愣是被谢澜穿出几分英伦气质,他凝视镜中片刻,整体还算满意。 而后,谢澜深吸一口气,探身出去喊:“你好了吗?” 屋里响起一声口哨,“等男朋友很久了。” 窦晟穿在那身熟悉的jk制服中,有些散漫地倚在他的窗边。一头清爽的短发,一眼看去竟然是个十分正常的大帅哥,盯着裙子瞅两眼才觉得不对。 百褶裙自然下垂,身上没口袋,他只好把惯常揣起来的左手撑在阳台上,右手刷着手机。 人间『迷』『惑』,怎么会有男生能把裙子穿的这么天经地义。 “男朋友,你好帅,我可以对你吹口哨吗?”窦晟笑问。 谢澜冷脸道:“你还是不要出声了,警察最近好像在抓变态。” 窦晟真就没再应声,谢澜一回头,发现他正在笑,肩膀一抖一抖,眼底盛着明朗的快乐。 窦晟五官线条偏硬朗,平时淡漠的样子有些难接近,但只要一笑起来,又像一朵花一样,那种快乐好像有某种神奇的感染力。谢澜忍不住跟着挑了挑唇,转而又恢复冷漠,“走不走?” “走!”窦晟热情地揽着他的肩膀,“万众瞩目呢。” b站是个挺神奇的地方,窦晟发预告时就说了句“百万粉丝福利”,评论已经全明白了。评论区全在敲碗喊女装,简直没眼看。 直播打开,谢澜穿着dk制服背抵白墙而立,机械营业,一身jk制服的窦晟站在他身边,随手搭在他肩上,漫不经心地笑着。 -卧槽开幕雷击 -好……好久不见jk豆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你他妈能不能真诚点,搞个假发戴戴? -讲真,豆子戴上假发,我可冲 -澜崽好帅,妈妈流泪了 -谢澜凭什么不女装? -你们不会是要硬凑cp吧? “都截完屏了吗?截完我要把名改一下。” 窦晟说着笑呵呵地上前,把直播间标题改掉了。 ——豆子校花与谢澜校草的晚间py 谢澜一阵窒息:“可以不要用这些奇怪的词语么。” 窦晟背对着他笑:“哪个字不是事实?” 谢澜:“……” -晚间py,py哪去了?你们倒是py啊? -我他妈一个冲刺就抱走谢澜校草 -澜崽是豆子今晚限定の男朋友 -豆子,你男朋友好帅,送我行吗 -豆子,你男朋友好帅,送我行吗 最后一句引起壮观的刷屏,谢澜对着满屏幕的粉『色』弹幕神情涣散。 窦晟懒洋洋:“滚啊,什么都想要,脸皮这么厚你们怎么不去筑城墙?” -卧槽他承认了 -卧槽他承认了 -卧槽他承认了 谢澜无语,或许因为心虚,还有那么点紧张。 他穿的这身制服其实没什么『毛』病,主要是和窦晟站在一起,余光里某人摇晃的裙摆简直在他的神经上跳舞,更别说还有弹幕里那些公开把他称呼为窦晟“男朋友”的。 窦晟大大方方穿着裙子走到镜头前:“我这个校花没什么才艺,今天主要是派出英华中学校草为大家表演dk装小提琴拉奏,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么,我们尽量满足。” -壁咚走起!! -壁咚! -壁咚! -校花校草干架也不错! -我投干架一票! -喜欢壁咚! 谢澜一懵,“壁……咚?是什么?” 窦晟扫了眼弹幕,淡定:“是一种打架的姿势。” “……” 信他就有鬼。 谢澜冷漠脸戳开手机自己百度。 窦晟继续和弹幕互动:“那就满足你们啊,就这一下,你们悠着点别口嗨,别把管理员我招来。” -草草草,来了来了! -我他妈垂死病中惊坐起! -那我就是病树前头万木春! -诸君!!我好激动!!! -少废话,干啊!! 谢澜刚好戳开百科。 【壁咚】将对方『逼』到墙边,单手或靠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让其完全无处可逃,欣赏她羞涩不已的模样。 谢澜:“……” 他下意识瞟了眼眉飞『色』舞的窦晟,和他晃来晃去的百褶裙。 妈的,这个“她”和“羞涩不已”很难建立起任何联系。 不这个亲昵的动作动漫里倒是很常见,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谢澜叹气:“那就来吧。” 他说着起身离开墙,让窦晟来,准备人生中第一次“壁咚”别人。 然而窦晟走近,一抬手,猛地把他按回墙上。 一只手垫在他后脑勺,后脑勺撞进柔软的手心,虽然没有发出咚的一声,但谢澜内心却大受震撼。 -卧槽!!! -校花壁咚校草吗? -我尼玛!我就知道豆子这个家伙不可能乖乖就范! -不愧是你 -不愧是你 谢澜皱眉,“干什么你?” “不干什么。”窦晟笑笑,“应大家的要求啊。” 谢澜:“你有事吗?不觉得角『色』反了么?” 窦晟笑笑,“今天的剧本是放浪校花壁咚羞涩校草,校草丧失语言功能。” “……” 谢澜眸中浮现一丝蔑视,二话不说,一把扥着窦晟衣领就把人往墙上摁,窦晟单手撑墙纹丝不动,任由谢澜怎么拉他,却只能平白把他拉近自己,近到鼻尖几乎碰在一起,窦晟另一手挑衅地搭上他的胯,笑:“校草有点软和啊,力气还不如校花大。” 弹幕呐喊成片。 -这他妈是我不付费能看的吗? -上啊豆子!! -三年老粉喜极而泣! -管他谁扮男谁扮女,爷冲他!! 谢澜更气,抬腿就要踢,窦晟连忙屈起一条腿用膝盖顶着他大腿腿面,回头对镜头道:“赶紧,撑不了多久,校草好暴力。” 谢澜脸红到脖子根,松开攥他衣领的手想把他推开,然而窦晟又顺势捉起他的手腕举到头顶。 这个姿势让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阻隔,他们的身体压得很近。窦晟一手在他头顶捉着他手腕,另一手在下面拉住他的左手,右膝抬起顶着他的大腿。 谢澜余光里,还能见到垂在窦晟腿上的裙摆。 他一阵躁,目光涣散。 取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摇摆。 片刻后,谢澜咬牙切齿道:“你搞反了。” “没反。”窦晟凑在他耳边低笑,“营业嘛,心态放松,配合一下,要不然我只好求求你。” “……??” 某人嘴上说着软话,扣着他的手却坚如铸铁。 谢澜屡次挣扎无效,面前的电脑弹幕已经炸成烟花,远远地,他看着直播人气数像坐了火箭,最高位数字一会就往上蹦一个,没三分钟的功夫,高位数字进一,而后继续稳稳地向上蹦。 弹幕刷成油漆桶,他和窦晟的样子反而被挡住了。 -付费按钮到底在哪里我急死了!! -,满屏幕找交钱的地方 -活久见……b站最诚意的百万福利 -还截屏干嘛,愣着啊!! -豆子敢不敢动作更大胆一点!! 窦晟像是后脑勺长眼睛能看到弹幕似的,在谢澜红着脸要加力挣脱时,他顶着谢澜的那条腿又潇洒一抬,脚蹬在墙上,屈膝用腿和墙将谢澜禁锢在其中。 谢澜呆了,慌『乱』低头瞟了眼窦晟裙摆,见没什么不妥,才无声地松一口气。 他咬牙切齿道:“你穿裙子倒是很有经验。” “孩子聪明,学什么都快。”窦晟笑眯眯,又提声道:“最后五秒了啊,我要换衣服去了,怕我妈等会回来。” -这个时候提你妈,是不是玩不起 -我还没看够呢!! -赶紧截屏啊各位!! -手书大佬呢?今晚必须安排上! -我t今晚截了一个g -奇怪的手机壁纸增加了 “五、四——” 窦晟一边喊着数字一边冲谢澜眨眼,把谢澜脸上最后一丝表情也眨无了。 “三、二、一 ——” 话音落,他放下捉着谢澜手腕的那只手,搭在谢澜胯上,保持着高抬屈腿踢墙的高难度姿势,以惊人的柔韧度扭过腰,冲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笑:“cheez~” 谢澜:“?” 弹幕爆炸了一瞬,谢澜在呆滞中努力辨认上面的字。 -我他妈疯狂心动 -非女装爱好者今晚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并不是每个up女装都能像豆子这样清新的 -此刻心情就是非常的激动 -你们真的不怕…… 怕字后头还没读完,直播界面忽然一黑。 周遭空气安静了几秒钟,而后窦晟收了腿,转身往电脑走,难以置信:“不会吧?!” 谢澜也有点懵,“断网了?” 也不是,直播界面显示“主播目前不在”,但右侧弹幕框却疯狂刷着问号。 一通问号过,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 -超管封直播间了! -妈的笑死,还真以为我们在ghs啊 -小孩子摆拍而已啊超管大人! -而且摆拍的这个动作也没有越线! -你不能因为我们澜崽容易脸红就『乱』上纲上线! -还我直播间啊! -还我!!! -还我绝美壁纸!! -出刚才endg pose 动态壁纸,可做桌宠,有豆子剪刀手瞬间和澜崽茫然眨眼,q见主页 窦晟啧一声,“还真封了啊,我收到运营私信了。” 谢澜此刻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无语上前,看了眼所谓封禁私信。 “无牌警告是什么意思?” 窦晟叹气:“无牌就是实质上没违规,其实我心里有数呢,不会线的。可能是看的人太多了,超管怂,象征『性』封禁半小时。” 他一边说着一边噼里啪啦地敲字发动态。 人间绝帅窦_d:如大家所见,娱乐适度,今晚的dk拉奏没有了,诸君可以对着二猫的dk截图重播《在赤焰之巅》。哦,刚才那个出endg pose动态壁纸的,麻烦微博私我一下,还有谢澜,他也新开了微博,idb站,感恩。 谢澜感到浑身没有力气。 “你还要存动态壁纸?” 窦晟笑:“我的笔记本壁纸正好看吐了。” “……” 谢澜冷漠脸转身,“睡觉了。” 他出门跨两人门间的那面墙壁,脚步停顿,又默默后退两步。 窦晟换衣服奇快,这会已经穿回了睡裤,正扥着衣领把jk制服的衬衫粗暴地扯下来,『露』出里面和他一样的黑背心。 很奇怪,这人男装女装时,气质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他在时,窦晟离谱地笑闹,他走了,窦晟又恢复那股淡淡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能是个人特质于突出,他穿什么好像都不会有很强的违和感。 谢澜又盯着被背心包裹的瘦削的侧腰片刻,突然觉得小裙子也不错。 都挺好的。 窦晟感知到视线,抬头询问道:“怎么了?又有虫?” “没。”谢澜转身打了个哈欠,把领带扯开,“就看看你。” 看看你这个男朋友。 他回房间冲了个澡,出来后把今天没背完的一段古文背了,随手戳开微博。 这两天新开的号,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万关注者了,私信日常爆炸,他往下翻了好久,翻到了所谓“动态壁纸”。 壁纸被做了一些处理,第一帧是窦晟捉着他手腕在头顶,背对屏幕。 而后白光轻闪,下一帧是窦晟已经松开手扭过头来,一手搭在他胯骨附近,另一手比剪刀手在脸颊,扎眼笑着。 而他,被窦晟手脚并用地框在身体和墙之间的小空间里,脖颈红红,面无表情,眼神中透着些许绝望。 确实还挺好看的。 谢澜冷着脸回复:不用发我了,没兴趣,谢谢。 而后默默保存。 晚上入睡前,他登陆了许久不登的推特。 大概在外网消失太久,每一次登陆,私信未读列表都在缩短,这几天甚至都没别人跟他说话。 之所以说“没别人”,是因为qzfxr还在,如常每天给他发着没什么营养的几句话。 其实他和这人聊得也很少,偶尔三两句,压根算不上是熟络。但这人却像是时间洪流里的某个锚点,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去维持,只是一直在陪着他,仿佛无论人生翻覆到何种地步都不会消失。 谢澜戳开对话框。 最新一条消息来自半小时前。 -qzfxr:有一件事犹豫挺久了。 -qzfxr:国内b站有一个新人up,叫谢澜,是你么。 谢澜愣了一瞬。 果然啊,真粉是能认出来的。 其实没什么好瞒,虽然他不会主动去提,但被发现也没什么。 -silenaves:嗯。 qzfxr秒回:你有新生活了,替你开心。 他发完这条停顿了一会,又问道:所以youtube的账号就永远废了吗? 谢澜看着“永远”两个字,恍然失神。 那个账号也曾是他倾注心血去经营的。但从建号之初,silenaves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给病中的妈妈一丝快乐和寄托,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谢澜自己的希望寄托,他希望妈妈病好。 可她最终还是走了。 这一走,让那两年的时光再也禁不起回头。 许久,谢澜才拿起手机,有些滞涩地打字。 -silenaves: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很多遍了。 -qzfxr:嗯。就是看到你本人状态已经好了,想再确定一下。 谢澜顿了顿,打了一行字,又觉得对于粉丝而言有些残酷。 他的中文好像学得很好了,但其实又远远不够。 他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地对一个真心喜欢他往的人说,那段往于他自己而言有些沉重。 许久,谢澜还是没回复,只是把软件退掉,叹了口气。 “谢澜?”窦晟的声音忽然在外头响起。 谢澜下床开门,“怎么了?” “没怎么。”窦晟手里拿着一个可可『奶』,放在他床头柜上,“来看一眼。” 谢澜一愣,“看一眼?看什么?” 窦晟在他脸上打量了两眼,转身嘟囔:“没事,就看看,我睡了啊。” “?” “喝『奶』后要漱口。”窦晟又说,进屋轻轻地关上门,“心情不好可以随时找我。” 心情不好? 谢澜愣了一会才隔着门对隔壁:“我没事啊,直播玩大点也没事,其实我不在意这些,弹幕也都挺友好的。” 窦晟在屋里嗯嗯嗯了几声,“反正有事你就喊我。” 谢澜皱了下眉,还是有点不明所以。他懵着躺回床上,手机忽然又震动了三声。 本以为是窦晟发来的晚安,结果戳开微信的一瞬,瞳孔骤然扩张。 胡秀杰把他和窦晟拉进一个群。 第一条消息是今晚的某个截屏。 -物理之美:挺会玩啊? -物理之美:明天有数学竞赛训练吧,午休在教室等我。 “……” 谢澜麻了。 第62章 百舸争流各位我们顶峰再见吧…… 胡秀杰只用二十一个字, 让谢澜做一宿噩梦。 奇奇怪怪的段子看多,他梦见胡秀杰拿着一把四十米长的大砍刀追杀他,允许他抢跑十九米, 每每毙命就被拽回起跑线再来, 循环往复, 砍一宿。 第二天办公室默立, 看着面前的冷脸女阎罗, 谢澜都忍不住怀疑她身别着一把刀。 “你看什么呢?”胡秀杰横眉竖目,“总往我背瞅什么?” 谢澜蔫蔫收回视线, “老师, 我很愧疚。” 胡秀杰瞪着他,“我还没训到你呢!” 谢澜张张嘴:“……哦。” 五月的午已经很热, 办公室没开空调, 闷得人出汗。 窗外无风,倒是有股热劲往屋子里钻。倚在窗边的窦晟安静听训, 目光却淡淡落在窗外梧桐花瓣上, 像在出神。 “你给我认点!” 胡秀杰声音陡然提八度,“不管你是百万还是千万粉,言行有度!我不是心血来『潮』看你, 都不知道你们这么不像样!” 窦晟闻言转回视线,一秒切换形态,熟练低头, “老师批评得对,不有下次。” 他顿下低声道:“但您别蹲我直播, 的,容易激发师生矛盾。” 胡秀杰恨恨剜他一眼,视线转向谢澜。 谢澜一僵, 自动开启复读模式:“老师批评得对,我也不有下次。” “你们两个……”胡秀杰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扫,欲言止。 莫名,谢澜有点心虚。 他努力维持着眼观鼻鼻观心,听窦晟在一旁淡定问,“我们怎么?” 胡秀杰有些犹豫,微微眯着眼量他们,量半天,最终还是没什么。 她烦躁摆手,“总是让我原谅,结果呢?谢澜我就不批评,一直在进步,马上第次月考,最近复习状态也很好,那你呢?你到底能不能给我拿出个态度?” 最一句谢澜有点不懂,在他认知里,态度是个抽象名次,怎么“拿”出来呢? 他下意识瞟向窦晟。 窦晟闻言却,随手拎起放在脚边的书包道:“我就知道您得这么,所以我把我的态度带来。” 胡秀杰神『色』惊讶:“带来?什么东西?” 谢澜也看眼那个包。 估计是本子和笔之类,刚才窦晟拎着包来,他就猜到窦晟已经做好准备在这五万字检讨。 但很快,事实证明他对窦晟的认识还不够深刻。 在胡秀杰虎视眈眈之下,窦晟悠闲拉开书包拉链,从里掏出一套质感上乘的jk制服。 阳光透过窗照在制服上,白『奶』咖的配『色』十足温柔,带着少女气闪闪发光。连夜熨烫过,没有一丝褶皱,轻轻一抹,纵享丝滑。 窦晟珍而重之双手捧上制服,“老师,我决定把这套制服送给您。” 胡秀杰瞳孔震:“什么??” “送给您!”窦晟鞠躬,“这是我粉丝成就的见证,也是您苦心培养我的结晶,请您一定不吝收下!” 胡秀杰:“???” 离开办公室时,谢澜忍不住回头好几次,确认胡秀杰没被气傻。 窦晟站在外,熟练把左手往兜一揣,抬起右手冲胡秀杰挥挥。 他神情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很亲切,“老师,期待看到您穿上啊,我就死而无憾。” 屋里毫无回音。 胡秀杰那双犀利沉稳的眸子里浮现一瞬的痴呆。 往外走一路,窦晟才伸手搭在谢澜肩上,手臂颤抖。 谢澜面无表情斜眼瞟他,见他得直弯腰。 “哈哈哈哈,老胡这辈子没这么栽过。”窦晟抹抹眼角出的一点晶莹,“你能想象吗?如果老胡穿成jk,校长都来合影留念的。” 胡秀杰其实身材保养很好,穿一身jk制服不在话下。 但那画面……确实恐怖。 谢澜在大热天个寒战,皱眉拍开窦晟的手,“你烦不烦啊。” 窦晟理直气壮反问,“我是不给老师送礼,咱们能这么快逃脱虎口吗?” 谢澜:“……” 重新定义给老师送礼。 趁着还有午休,他们算出买个午饭。大太阳下,窦晟懒洋洋个哈欠,“这叫救世主。只和豆子在一起,就能转危安。诶,有个汉字,左边是豆子的豆,右边是安,这个字简直就是我设计的。” 谢澜闻言脑补一下,诚实摇头,“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窦晟手指在他锁骨上轻轻叩着,“就念豆。” 谢澜默念一遍,“什么意思?” “就当是个集合名词吧。”窦晟拖长调嗯声,“人间美好喜事的集合,包括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谢澜哦声,点点头,“文果然还是凝练,挺好的。” 窦晟趴在他肩上低低,不知在什么。 谢澜刚想问,就听他的声音闷在自己颈下低低道:“男朋友,你好可爱。” 大太阳太晃,晃得谢澜耳朵尖有点烧。 他们绕过实验楼楼侧,站在无窗的墙根下。周六正午校园空空『荡』『荡』,风过吹起梧桐树上柔软的花瓣,窦晟先捏下谢澜的下巴,而身子压过来和他接吻。 阳光晃得谢澜闭上眼,再睁开时,重新大口呼吸着空气,他才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 风接连而过,该是凉快点。 他的脖颈和脸颊却更红。 五月底,英二第次月考结束。 考试这周谢澜全力以赴,但窦晟还是照常悠闲,甚至还在考前晚上把四班篮球赛视频剪出来发。 谢澜没心思管b站,等到周五考完,放学路上才想起还有这么个新视频。 《猫头鹰的奥义是永远精神|英华二四班夏季篮球赛实录》 片头是黑屏白字,没有bg,但如果把耳机音量调大,可以听见细细的风吹树叶声,那是英的梧桐。 「飞机刚落时,我没有想过遇见ta们。 这群人如此鲜活,像午苏水里上升的气泡,也像回国那天,我在伦敦从未见过的晴朗——by谢澜」 「以上是豆子替我的,我语文还没那么好——by实的谢澜」 字幕消散,小提琴音弱渐强,逐渐转激燃的快板。 镜头流畅穿『插』,是无数个四班球员闪转挪腾、飞跃挥洒的瞬间。篮球模拟着心跳嗵嗵嗵击面,镜头里的面拉近推远,节奏错落,雪白的球鞋摩擦着水泥,声声不断的呼喝,一片浅蓝『色』的裙摆一闪而过。 分镜平均分配给每一个球员——于扉厌世脸飞身单手暴扣,纤瘦的胳膊上肌肉暴起,那一灌带着篮球架在风如树叶般剧烈摇摆。窦晟在烈日下奔跑,汗水挂在发尖上,在阳光下发光,他在分线外轻盈起跳,手腕送球入网,在空留下橙『色』的弧线。王苟跌倒咬牙撑起,陈舸行云流水背转身连过四人直抵内线得分…… 十几个小时的素材,最终只有八分钟成片,但每一帧都是精华。 谢澜看着b站台疯狂上涨的数据。 当年在youtube上百万粉时好像有过瓶颈,但或许是在b站内容类型拓宽不少,粉丝反而有越涨越凶的架势。 英华四班在b站推荐搜索里停留两天,胡秀杰嘴上不,但周末物理竞赛课上跟隔壁老师显摆好久,还把视频放在投影上让大家课间当放松看。 班群疯狂弹消息,所有人都在忙着搬运这个视频,朋友圈往下一刷十几屏都是同一个链接。 -车厘子:带到我的几个镜头我好帅 -董水晶:费心,还有陈舸的特 -冯妙:女生们养眼啊 -vt:那当然,咱班女生个顶个 -董水晶:哟 -王苟:我发给我『奶』『奶』,我上电视! -刘一璇:你们就是最棒的!/猫头鹰歪头 -车厘子:精神!! 各种猫头鹰表情包轰炸过n轮,谢澜也发一个可可爱爱的猫头鹰挥翅膀。 -董水晶:猫头鹰名号到b站,感恩两位大佬 -董水晶:病入膏肓豆子医生 -董水晶:诶? -刘一璇:你俩这个昵称是不是有点不对…… -车厘子:咋不对? -鲱鱼:做亲兄弟? -车厘子:□□怎么好像有点般配,拜把子吧 -戴佑:或者做滴血验亲 -『毛』冷雪:上面几位男生实在…… -董水晶:……我就不话 -刘一璇:……那我也 谢澜对着手机有点心虚,索『性』把手机收起来。 许久他才道:“不你把名字改一下?” “嗯?”窦晟抬头,眸有些促狭,“什么?” 谢澜瞅他两眼,无语扭过头。 窦晟低,“那我改什么?治病良方怎么样?” 谢澜:“……” 窦晟手托腮想想,“『药』到病除?” “……” “那,良『药』苦口?”窦晟,贴过来在谢澜耳边低声道:“不苦吧?我昨晚还提前吃巧克力呢。” “……” 谢澜一把推在他胸口,“滚。” 妈的,烦死窦晟。 第次月考,谢澜觉得考得不错。 这次语文有点难,古诗文阅读非常晦涩,基本废;还有一篇现代文过于朦胧,通篇不知所云。但谢澜觉得这次作文得不错,破天荒满八百字,拆分四个小段落,估计光作文就至少能拿个十七八分,语文总分七十在望。 周日晚自习没有出成绩,礼拜一早上,学年大榜直接在走廊贴出来。 谢澜跑过看分,窦晟重回榜首,总分731。 上次谢澜排名215,这次他直接往两百以内看,大致扫扫,果然扫到。 名次在右边,他从右往左捋——学年进步40名,排名175,理综科267,对比上次十分,英语139,持平,数学150,持平,语文59…… 嗯?还是59? 谢澜呆一下,窦晟低声问道:“你不是语文这次能上七十吗?” “是啊……”谢澜皱起眉,“作文跑题?十分以下?” 不应该啊。 车子明在旁边道:“陈舸飞得好快。” 谢澜闻言继续往看过,上一次陈舸是学年百五开外,这次在两百四,已经跟他很近。 “这才不到一个月,他还一周球呢。”戴佑啧一声,活动下手腕,道:“四班双杰果然还是恐怖如斯啊。” 早自习铃响,几个人一边讨论分数一边往回走,到座位上窦晟才低声道:“别不兴,等卷子发下来找找问题。” “没不兴。”谢澜叹气,“就是有点奇怪,不应该是这个分,难道古诗文填空全错字?” 也不能啊,这次刚好考到他默很熟练的几篇。他对自己求明确,课外阅读随缘,能靠死记硬背拿到的分就一定拿满。 各科课代表下来收作业,车子明还多收一份竞赛训练卷,收到董水晶那,诶一声,“你咋?” 谢澜下意识往那边瞟一眼,董水晶从桌上起身,低声句什么,把卷子抽出来给他。 她的眼眶有点红,车子明愣一才往走,没多问。 窦晟低声道:“陈舸估计快走。” “啊?”谢澜茫然扭头。 他顿一才想起出玩时陈舸离开h市。 谢澜问,“他哪?” 窦晟摇头,“没问,他可能也不想。家里条件那样,不可能往上走吧,就想找个小方猫起来,清清静静把考考。” 谢澜蹙眉,“猫起来是什么意思?” 窦晟闻言,“就是躲起来,像梧桐一样,一动不动往角落里一趴,不引起别人注意。” 谢澜眼睛一亮,“这个表达很好啊,很凝练,和上次你教我那个字一样。” “嗯?”窦晟边翻作业边随口问道:“我上次教你什么字?” “就是那个代表四大喜事的dou字。”谢澜随手抓过笔在两人之间的演算纸上下一个“豆安”。 窦晟哦一声,道:“我上次逗你玩呢。” 他完转身交个作业,一回头,却见谢澜一脸凝滞。 窦晟问道:“怎么?” 谢澜:“……?” 语言难以形容谢澜此刻的震撼。 震撼掺着『迷』茫。 『迷』茫里有一丝喷薄欲出的毁灭欲。 还有点害怕。 想逃回伦敦。 上课铃刚好响起,老秦抱着厚厚一沓语文卷走进教室,“课代表帮我关下。” 他嘭把卷子往讲台桌上一放,直接拿起最上边一份,“谢澜。” 猫头鹰们灵敏意识到什么,一只接一只转过头,给谢澜递出同情和期待的小眼神。 谢澜表情空洞,许久低声道:“谢澜好像不在。” 老秦,“是吗?” 他唰唰唰翻到作文纸,“这次作文话题四个字:人间喜乐。谢澜同学的作文结构进步很大,久旱逢甘、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乡遇故,四个角度虽然老套,但也安全,按理这篇作文能拿到十八,甚至上四十,但最只拿二十五分。” 谢澜空洞看着空气里的灰尘,努力让自己听不见。 窦晟在旁边震撼道:“你……不那个字吧?” 谢澜对着虚空轻轻一,低语,“我不是想弄死你吧。” 老秦继续纳闷道:“但你这篇作文从头到尾都贯穿一个语文组不认识的字,左边一个豆,右边一个安,这字念什么?” 班级一下子炸,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左边一个豆,右边一个安?”车子明皱眉纳闷,“这是个字吗?” 老秦求知若渴的注视下,谢澜喉结动动,僵硬道:“念豆。” “豆?”老秦顿顿,“什么意思呢?” 窦晟一手扶额不让人看见表情,开始掐大腿。 他飞快一行字推过来:弄死我吧,我认罪伏法。 谢澜垂眸瞟到那行字,冷出声,带着创字者无所畏惧的轻蔑。 “据是人间喜事的集合。” “哦——”老秦恍然大悟,“难怪你的作文题目就叫:人间豆安” 在全班带着『迷』『惑』的哄堂大,谢澜在桌子底下死死碾窦晟的脚。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他低声问。 窦晟嗯声,语气平和,“我的死期。” 谢澜,“嗯。宿舍桌子挺凉快的,天热,今晚你就睡在桌子上吧。” “好的没问题,还能直直腰。”窦晟立刻应下,“还有什么安排?” 谢澜继续微,“新华字典看不懂。” “明白。”窦晟点头,“我手抄一本给你。” 终于熬到语文下课,教室里一如既往欢声语,有人拿没吃完的早饭出来吃,更多人站在教室前面新贴的成绩单上继续看榜。 也闹哄哄的,谢澜正冷眼旁观窦晟抄字典,听着王苟和车子明站在练对口相声,听一,那两人忽然安静下来。随那股安静从向教室里辐『射』,没用上一,全班都没声。 跟胡秀杰突然出现不太一样,没有死亡气息。 前面的人纷纷回头往看。 陈舸站在数理a,书包鼓起,胳膊上搭着两件校服外套。 篮球赛结束就没见过,他剃个寸头,满头都是短短的『毛』茬,落拓感没,眉目分明。 满室寂静,只有他轻松。 “好久不见啊各位。” 呆滞两秒,大家才陆陆续续起招呼。 陈舸道:“我今天就走,办个转学,来拍个东西。” 戴佑下意识问:“拍什么?” “你直接进来吧,别在外头傻杵着。” “就是,都是自家人。” “转哪啊船哥?” “就是,告诉我们,好找你玩啊。” “考还回来吗?” 陈舸,“考不回来,可能考才能再见。” 他带着东西从走廊大步走到前,穿过讲台,用一台屏幕满是裂痕的手机仔仔细细拍下黑板旁边的成绩单。 从一第一次『摸』底考开始,一张一张拍,一直拍到这学期分班考。 还有成绩单上方的四个贴字:百舸争流。 “啊,那我们想你怎么办?” “对啊,你就不想我们?” 陈舸把手机揣回裤兜里,“我想你们就看看豆子和谢澜的视频,你们想我……就想吧。” 教室里顿时一通狂,陈舸也淡淡着,他拍好照就走,路过董水晶的桌子,随手把一只搂着pride圆牌的猫头鹰玩偶放在她桌上,低声道:“帮我保管一下,谢谢。” 董水晶没吭声,把东西揣进书包。 “走啊。明年考,四班加油。” 陈舸站在班级口,定定,回头冲大家挥下手。 “各位,我们顶峰再见吧。” 第63章 私信三个入围制作人要发起PK 陈舸走了。 猫头鹰们上课全神贯注, 课跑跳打闹,一切看似如常,但又消沉得那么明显。 无声的离愁。 谢澜一天里也走了几次神, 说不出在想什么, 甚至不知到底跟陈舸有没有关系。 最淡定的还窦晟, 所有陈舸有关的话题, 他都不参。 午大课间, 窦晟从外头回来把『奶』茶放在谢澜桌上,低声道:“我有点胃疼。” 谢澜愣了一, “胃疼?” 印象里窦晟只在脚崴那次喊疼。那次他夸张得要死, 这回却不怎么出声,放一句话钻回位子上趴着了, 头埋在一侧肘弯里, 另一手搭在胃附近,也不。 谢澜接杯热水回来, 刚好碰见戴佑。 戴佑道:“他初得浅表『性』胃炎, 偶尔会犯病,请假回去歇歇吧。” 谢澜连忙点头,把水杯交给戴佑, 自己转头往外走。 去办公室路上,他才笨拙地把戴佑说的几个字拼对,在网上搜出病症描述, 看了半天才大致明白。 应该算ibsp; shallow gastritis,谢景明也有这『毛』病。 知道什么好办了。赵瑛今天刚好在家, 谢澜给她小马分别发了信息,又去找胡秀杰拿假条。 请假的程挺顺利,只惜谢澜自己没假, 毕竟胃疼的不他。 送窦晟往校门外走时,窦晟有无奈道:“实真不至于,我睡一会好了。” “你嘴唇都疼白了。”谢澜心疼地捏了他的手,“我也请了三天宿舍的假,放回去。” 窦晟嗯了声,“那你一个人乖乖上课啊。” “知道。” 说这样说,但把人送走,谢澜之的课几乎都没听进去。 他想问窦晟怎么样了,又怕打扰他睡觉,一直纠结到快放,窦晟主发微信说疼劲去了,他才稍微放松点。 路上堵车,到家已九点半,窦晟躺在一进门能看到的沙发上刷手机,身上盖着张薄毯,赵瑛坐在旁边看电脑。 “回来了啊。”窦晟一仰头瞅见谢澜,把毯子丢开地,“我已好啦。” 赵瑛撇嘴,“好了你也把拖鞋穿上,胃病怕凉。” 窦晟哦了声,掉头回去趿上拖鞋,晃晃手机,“《弦上少年》ost三个入围制作人的名单出来了,b站占了两个,你阿泽,还有一个叫嘉达先生,我刚才查了查,个厉害角『色』。” 这谢澜回来路上知道了。 嘉达先生很有名气的编曲人、音乐制作人,三三岁,毕业于央音乐院,编曲钢琴双精。他刚上大时因为随手发在校内网上的原创编曲走红,国内热门影视漫的编曲都少不了他的身影,虽然本人没入驻b站,但却养活了一系列搬运号。 《弦上少年》官方很会搞事情,已明摆着要把主编曲的位置定给嘉达了,但却开了pk环节,把三人前期交上去的原创编曲deo挂上网页,设立28天投票期,按照人气高低来定主编曲的位子。 三人的deo都已公开。阿泽的编曲挑不出错,但也没太多惊喜,嘉达的则旋律一出来把他惊艳到,高立判。 谢澜没专业编曲,一直随『性』,在他自己听来,跟专业人士的成熟度差了不一点。 通票通道要今晚二点才开,但他已知道无缘了,也没多在意。 窦晟道:“我听了听,还你的好。” 谢澜一愣,“嗯?” “他编曲很厉害,一小段很燃,但商业味有点浓。”窦晟拿起一旁的ipad,“我刚才把他能找到的作品全听了一遍,实他还没红时跟你有点像,情感渲染力强,现在能太成熟了,反走不到心里。” 谢澜震惊,“你不好好睡觉,听他的歌干什么?” 窦晟笑道:“看看我们有几分胜算。” 赵瑛闻言在一旁说,“我也觉得。跟着他听了半天,我也觉得澜澜的比较好。” “不?”窦晟难得跟她统一战线,“我也觉得。” 谢澜哭笑不得,“你赶紧休息吧,吃『药』了么?” 窦晟点头,“吃了,胃已不疼了,你放心吧。” “嗯。” 赵瑛在旁边,谢澜心里焦急,但不敢表现太多。 毕竟心里有鬼,他生怕把握不好分寸,被赵瑛瞧出点蛛丝马迹。 他犹豫了一会拎起书包道:“那我先上楼洗澡,你要能睡着早点睡觉吧。” “嗯嗯。”窦晟默契点头,“我也这么打算的。” 两人一前一上楼,站在卧室门口,楼梯底看不见的地方,窦晟才攥了一谢澜的手。 “真没事了,别担心啊。” 谢澜叹气,“怎么会突然胃疼?” 窦晟嘀咕道:“能午冰乐喝得急了,也能胃自己没事找事。我胃病好久不犯,按时间算也差不多该犯一次。” “……你也太……” 楼梯底传来脚步声,谢澜只好咽到嘴边的话,推开房门回自己屋。 他快速洗了个澡,出来时赵瑛还在隔壁。 从声音上判断,赵瑛应该站在窦晟门口,正盘问饮食起居。 平时她一副心很大的样子,这会却所有抱怨孩子不爱护身体的妈妈一个样,把窦晟最近几天吃什么全问一遍,批评他喝冰饮料熬夜。 窦晟嗯嗯啊啊地应着,声音很低,有时谢澜会听不见他说话。 一会,那边说话声停了,赵瑛敲开这边房门,端着水果饼干进来。 赵瑛温柔道:“澜澜吃点宵夜吧,你们这孩子晚上都得吃点东西才能习。” 谢澜连忙说谢谢,说完又有尴尬。 桌子上空空如也,他回来半天,一直惦记窦晟,压根没开书包。 他忍了忍,还忍不住问道:“窦晟吃吗?” “他胃疼应该空一空。”赵瑛摇头,“不知道他晚上会不会饿,我煮点粥保温着,你要饿了自己来盛。” 谢澜点头,“好的。” “我明天还要出差,我在窦晟书包里放了两『药』,你帮我提醒他明天饭吃,间隔半小时,要吃两天,每天三顿。”赵瑛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捏了捏,低声道:“平时你帮阿姨看着点窦晟,他身体底子不错,有这么个『毛』病,眼看着夏天了,凉的东西不能吃太猛,更不能很热的东西一起吃。” 谢澜连连点头,“我会注意的。” 赵瑛拍了拍他,笑道:“你也一样,你俩都注意点。” 赵瑛走了,谢澜惦记去隔壁看看窦晟,单独待一会。 但赵瑛每一会上来看窦晟一眼,从九点半回家,到快二点,谢澜竖着耳朵听隔壁风吹草,始终找不到机会。 二点刚,距离上一次赵瑛有静已几分钟了,谢澜刚定决心要去隔壁看看男朋友,一拉开门,门口的赵瑛照了个面。 谢澜:“……” 赵瑛端着热水正要敲窦晟的门,惊讶道:“澜澜还没睡啊。” 谢澜:“嗯……现在睡。” 回屋,关门,关灯。 隔壁传来窦晟麻了的声音,“我真没事了啊……” “没什么事?”赵瑛语气不悦,“你有事也会挺着,真有了溃疡要做胃镜,你去受罪吧!” 手机震了一。 -豆子医生:睡吧……我妈母爱爆发了 谢澜叹气,躺到床上,在黑暗看着屏幕上的字。 -病入膏肓:你真的没事了么? -豆子医生:嗯,我现在能耳朵有事,听唠叨听多了,耳朵里有回音。 谢澜低低笑了几声。 -病入膏肓:阿姨很好。 -豆子医生:你还好吧?我怕你会想肖姨。 谢澜看到肖这个字时愣了一会。 肖浪静走这两年,每每看到别人妈妈关切的画面,他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但唯独这次没有。 -病入膏肓:我没事,想你单独待会。 -豆子医生:唉,我也,想要男朋友。 -豆子医生:猫猫哭泣gif 赵瑛忽然提高声音,“你能不能听我讲话,不要玩手机了?” 谢澜手一哆嗦,匆匆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不敢再发了。 好在赵瑛没有翻看孩子手机的习惯,又道:“等我一会啊,我再给你灌个热水袋,今晚不许开空调了。” 许久,微信再次震了一。 窦晟分享了一首小提琴曲来,说道:晚安,男朋友。 谢澜回复:晚安。 他戴上耳机,闭上眼,却没能立刻睡着。 也今天才忽然意识到,他窦晟的生活环境一直很自由。 赵瑛多数不在家,所以无论在家还校,他们以随时随地黏在一起。像今天这想见却心虚不敢见的情况,还第一次。 越有顾虑,心里越痒痒。 耳机里小提琴优雅舒缓的声音,谢澜辗转反侧好几次,才终于睡着。 但他没睡踏实,夜里外面起雨,一个低沉的雷声滚,他一子醒了。 01:45。 手机白光在黑夜莹莹地亮着,微信上有个小红点。 窦晟在互道晚安一小时发的。 -豆子医生:想你了。 屏幕上小小的三个字,却让谢澜的心跳慢了一拍。 窗外雨声喧嚣,但雨夜却如静谧。 隔壁没静,估计窦晟也睡了。谢澜犹豫片刻,还回了一条。 -病入膏肓:醒了,外面在雨,我去倒个水。 -病入膏肓:我也有点想你了。 他放手机又止不住地叹气,用力『揉』了『揉』脸颊。 明明住隔壁,搞成这样。 他无语床,随手拎起水杯,推门出去。 软底拖鞋踩着地面没有一点声音,梧桐贴着谢澜的脚边跟他一起走,这只猫一贯高冷,但又有黏人。每谢澜在家时,它都一定要跟在他身边,走到哪陪到哪,用软乎乎的『毛』蹭着谢澜的脚踝,脾『性』竟然窦晟有点像。 一人一猫一起楼,谢澜没开灯,用手机晃着亮。 刚了几个台阶,外面又打了一个雷,他忽然觉得身某处的雷声微妙地比他方向传来的清晰一。 谢澜心里一,回头看去,果然见窦晟出来了。 窦晟穿着格子睡裤,上身熟悉的黑背心,头发有『乱』。 他手上拿着手机,站在楼梯顶端,冲谢澜勾了勾唇角。 梧桐罕见地轻轻叫了一声,说不出咪还嘤,像在对人类撒娇。 外面又一个闷雷,谢澜的心情却忽然变得很好。 他无声地掉头上楼,站在楼梯顶端,低声道:“胃不疼了么?” “早不疼了。”窦晟叹气,眸掩一丝惆怅,“早知道不回家了,难得生病,还以为能得到男朋友的安慰呢。” 难得生病? 谢澜无奈,小声说,“胡秀杰说你高一时也犯病,所以给你批了三天晚自习的假。” 窦晟嗯了声,“初的老『毛』病了,轻易不犯,每次犯病要难受三五天。” 提起初,谢澜止不住地往窦晟父亲的事上想。窦晟像知道他想什么,捏了捏他的手,主道:“人果然不能因为心情不好亏待身体,心情会好,身体却不会恢复,亏大了。” 谢澜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又忽然蹙起眉。 很久没提起窦晟从前的事了。 从三峡回来,他窦晟的关系有微妙。 他们很亲密,在若干个有意无意促成的时刻,偷偷拥抱接吻,心跳悸。 但又好像很谨慎,窦晟像在小心维护着一层薄薄的窗纸,不敢去戳破似的。谢澜总在仓皇忘记深究,不知不觉已快一个月了。 直到这次旧事重提,谢澜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看了窦晟一会,状似随意道:“你那时候心情怎么好起来的?” 按照窦晟之前的说辞,多半他所谓的“光”。 光谁? 窦晟愣住,“啊?” 谢澜没吭声,只看着他,了一会,窦晟才又降着声调“啊”了一声,“个拉小提琴的,天天听他的曲子,陪了我挺久,渐渐好了。” 拉小提琴的。 谢澜又忽然想起之前窦晟胡诌的暗恋对象,心里生出一丝难言的介意。 告白之,他一度以为拉小提琴的那人只在影『射』他自己。 他蹙眉看着窦晟,窦晟又说,“我那个拉小提琴很厉害的朋友嘛,不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不知道你听说没,叫帕格尼尼。” 谢澜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niolo pagani?” “啊。”窦晟点头,“好像吧,外国人,你认识么?” 谢澜:“……” 帕格尼尼,早期浪漫乐派音乐家,历史上最着名的小提琴家之一。 他本能觉得窦晟在逗他,但提起这个“光”,窦晟的神情忽然很虔诚,戳了两手机,在某音乐app上戳开一个叫“帕格尼尼名作:24首随想曲”的歌单给他看。 “喏,这个人,我听他拉琴才从低谷里走出来的。” 谢澜眸光震颤:“这……应该别人翻奏,因为……” 窦晟一脸单纯,“因为什么?” 谢澜攥紧了拳头。 因为他已死了。 如果没记错,死于1840年。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对音乐白痴产生的怜悯,虽然心里一子安定了,但仍觉得人间『迷』『惑』。 他喉结了,小声说,“算了,不提他,我去倒热水,给你捎一杯。” 他说着便要楼,刚一转身,窦晟胳膊忽然拦在他腰上,把他拦回来,低声道:“不喝水。” 家里很安静,窦晟在他耳边轻声道:“生病想要男朋友安慰。” 周遭安静了一瞬。 谢澜眸光微敛,低声道:“你想要怎么安慰?” 窦晟没应声,胳膊把谢澜又往拦了两步,谢澜背抵着身的白墙,窦晟一手在他胯骨附近摩挲了一会,探身来吻他。 这几周他们有几次接吻,但都浅尝辄止。因为谢澜被轻吻会有反应,反应一上来有躁,他会把窦晟推开。 但或许今天一整晚想见却见不到给勾的。 窦晟手扣着他的脑不断加深这个吻,谢澜亦努力回应,闭眼听着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气息,还有隔着两层布料若即若离的心跳。 了许久,仿佛用尽体内存储的最一丝氧气,他们同时松开彼此。 外头雨声喧哗,家里却漆黑静谧,谢澜松开他才觉得自己脸颊火烧火燎,嘴角有痛,手脚都发软。 对面的黑眸有一瞬的失神, 窦晟开口,嗓音低低的有哑,“你……” 话音刚开了个头,楼主卧门把手忽然咔哒一声。 梧桐听到静立刻掉头往回跑,谢澜血『液』倒流,眼看着门把手压到底,他几乎本能地回头跟着梧桐往回走。 门开的一瞬,谢澜还没走到视角盲区,余光里,窦晟原地脚滑,分有技巧地刚好滑出顶端台阶,不让脚腕磕到任何硬物,身体随之坠,坠前手已伸去提前做出了缓冲姿势。 还没反应来,见窦晟从楼梯上坐着摔了去。 大概姿势标准,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摔,缓急得,姿态平稳,吨、吨、吨、吨地摔到了刚刚出门的赵瑛脚边。 赵瑛回头时窦晟已快落地了,她的视线自然被牵绊住,等震撼抬头往楼梯顶上看时,谢澜已藏进她看不见的角落。 “儿子?!” 窦晟唉声叹气,有哀怨道:“妈你怎么突然出门啊,吓得我脚一滑。” 谢澜:“……” 他捏了一自己的大腿,死死地抿着唇,悄无声息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梧桐顺着门缝溜进去,谢澜跟着闪身进去,又无声关上了门。 差一点被逮。 但没被逮到,还很赚。 谢澜忽然觉得心满意足。 刚才吻得唇角有痛,他走进浴室开了灯检查,发现靠唇角的部分稍微有一点肿,很不明显。 又止不住有担心,只能寄希望于窦晟嘴上没有痕迹,或者不开灯,总之别被发现。 凌晨两点多了。 谢澜听着窦晟被赵瑛押送回房间睡觉的声音,终于安心。 困意上头,他忍着困劲最给窦晟发了个猫猫干杯的表情包,退出时指尖一颤,不小心戳开b站,页面停在私信列表。 最上边的陌生人私信,小窗好像有个“原创”关键词。 谢澜视线模糊,随手点开。 黑衣主公:你在《弦上少年》要求原创的主创投票页上上传的原创编曲有多少原创? 嗯? 什么东西? 好绕。 谢澜把手机捞近,想要把语句读清。 但手机还没到眼前,他视线又一阵模糊,思绪挣扎半秒,手腕一扬,直接把手机扔了。 随便吧,好困。 第64章 私藏你是我的私藏不与他人分享…… 第二天早上, 谢澜睡眼惺忪洗漱完,窦晟已经不在房间了。 楼下传来窦晟和小马说话声,谢澜下去问道:“你胃好点了吗?” 窦晟嗯一声, “好多了。” 小马热情招呼, “赵总五点多就去赶飞机了, 我来送早餐, 你俩快点吃完上学。” 谢澜点头问早安, 坐下拿了一片面包。 小马转身去倒果汁,窦晟忽然道:“b站……好像有点节奏。” 谢澜没反应来, “什么节奏?” “编曲。”窦晟犹豫了下, “你交给《弦上少年》个人作品好像跟油管上silenaves某个原创有点像。” “嗯?” 谢澜愣了愣,随即戳开小电视。 他最近一条宣布开通微博动态下, 评论前排果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抄袭的事不解释下? -澜崽出来解释下吧 -这事好像有点大……某组今天早上六个帖子了 -那个谱锤好啊 -澜崽快看看这些帖子:网页链接 -哭了, 有误会尽早解释啊,妈妈怕你脏了羽『毛』 谢澜皱眉点开那个链接。 《扒一扒b站音乐区某空降大佬, 我愿称之为油管s神克隆人》 什么意思? 谢澜皱眉道:“呃……这个动词, 为什么要扒我?” 窦晟呆了下,忙道:“哦,这个扒不是动作上扒拉你意思, 是扒皮。” 谢澜更加震撼,“啊?” 窦晟无奈地抓了下自己头发,“嗐, 我脑子都有点木了,扒皮也是个专门的词, 大概就是说揭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哦。”谢澜松了口气。 吓死。 帖子正文是大段大段的文字论述和乐谱对比,夹杂着大量谢澜看不懂“黑话”,一眼扫过去四五千字。谢澜遵循着考试做阅读理解的思路, 尝试阅读五分钟,没看懂,于是果断放弃。 他直接点开第一张乐谱对比图,然后往右扫着一张张看谱。 看了几张他就明白了。 是说他“抄袭”自己另一个号编曲的若干个证据。 这人很专业,竟然能扒他琴谱,是下了点时间血本的。最前面几张都是翻奏动漫op改编谱,他和油管账号本来就是二创三创差别,没什么可说,发出来估计只是为了凑阵仗。谢澜直接翻过,一路往后翻,翻到最后,指尖停顿。 最后是挂在《弦上少年》投票页那首,他个人原创deo。 对比图是他在油管上演奏过一首原创曲,没名,就有个编号《048》 谢澜点到那张图片上方的文字。 【某人所有作品曲风都和silenaves(以下简称s神)有着诡异相似,高『潮』铺垫的逻辑、情推进节奏、几个“闻名b站”弓法、切入与淡出的方式,但这些都是虚无缥缈东西,最锤的就是这段。进入主旋律前铺垫的两个小节,跟s神《048》里进入高『潮』前两小节相似度至少80,如果你们对比上面几首,发现这几个和弦是s神最常用来做垫音的,也样被某人多次使用。学过音乐一看就知道,这个编排很独特,不是什么大众采音。 最后,我想说,不确定这样能否构成专业层面上抄袭,但谢澜吃相真ex,是欺负绝大多数人懒得翻墙信息隔绝吗?这种人也配所谓“天降头部up”?看不懂。】 谢澜震撼了。 他又切换回那人做几个图。 还真是。 每次只要涉及快板转慢板旋律,他就会用这几个和弦顺承下来,用顺手了,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啧了一声,皱眉又看看那段话,“ex是什么意思?” 窦晟顿了顿,“反正是骂你,没必要搞太清楚。” “哦。” 谢澜叹气,又切回b站,在最上方要他解释热评下回了一条。 “没有抄袭,你们可以去查一下音乐抄袭的标准,别被带跑了。” 行业判定抄袭的标准是八小节,有时候旋律相似度过高四小节也被判。但他这两小节不完全相同,且不是旋律,拿来垫个音的,专业人士都明白。 “这样就行了吧?”谢澜咬了口面包。 他还是很困,琢磨着车上再补一觉。 窦晟仔细看了一那条动态下评论,犹豫片刻才道:“希望如此。” 然而事态还是未如人意。 这两天化学生物都在讲硬货,加上准备语文周测,课业强度有点大,谢澜一直没顾上上网。等礼拜四放学回家,有些突兀地收到了《弦上少年》官方人员联系。 “那段deo我们这边找人分析对比了,不构成抄袭,但舆论有些强,影响到你结果,建议处理下吧。” “我们也发一个公告在网页上 /握手” 谢澜愣了一才反应来他们说是什么事。他随手刷开微博,发现自己最近几条微博和动态下已经炸了。 -抄袭s神之后就躲起来不回应? -你以为你那句解释有用? -不构成抄袭就可以否认自己度“借鉴”了吗? -我很喜欢你风格,但没想到你是拿了别人风格,再了。 -每天点开动态和澜崽说早安,真无语死,澜崽在准备解释了,不能给他点时间吗? -你住他家吗?你怎么知道他在准备解释,而不是准备跑路? -二猫给个说法吧,真做错就道歉,豆粉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 谢澜皱眉刷了半天声讨,又去窦晟那边看了看。 窦晟最近两天动态下也被问,虽然声音没有他这边多,但也有些碍眼。 这事就无语。 编曲抄袭显然不构成,所谓风格相似——谢澜非常确信,回国后展示过所有打着“原创”标签的曲目,都已经尽可能去风格化了。油管时期是人生低谷,他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某些风格他压根都不愿意继承。 这种无聊泼脏水,稍微懂点行人一看就会嗤之以鼻,解释都不知道该解释点什么,难道要让他和大家分析一下什么样才算风格模仿吗? 窦晟来叹气道:“语文要周测了,怕你心烦没跟你说。我已经跟动漫方沟通,他们稍后会把专业鉴定结果贴在投票页,这次很明显是被人找水军带节奏了,没别的办法,只能等围观群众自己想明白消停下来,我也拜托几个朋友去发一些专业贴,你自己说没用,换第三方的口吻会更容易被相信。” 谢澜嗯了声。 私信全都是骂,到这一步确有点影响心情,他懒得看了。 “能知道是谁在带节奏吗?” 窦晟摇头,“如果以利益角度来看,有可能是阿泽,或者是你在商务资源上挤到阿泽、阿泽降价往下挤,压到了其他up。我正让人帮我查,等等结果吧。” 谢澜叹气,“只能这样了。” 窦晟来捏捏他手,“我觉得你也别想太多,公告贴出来,总会慢慢逆转局势的,先把明天语文周测考完再说。” “嗯。” 万幸,语文周测谢澜考得还可以,考后直接去老秦办公室对答案,现场批作文,老秦粗估能有七十五左右。 谢澜心情稍好了一些,放学回家,网上果然有了一些帮忙解释声音,这事似乎逐渐要结束了,只是可惜这两天网页投票落后嘉达不少,估计受了点影响,但事已至此,他本来也对这个主编曲的位置没报太大希望。 赶上星期五晚上,风波快要去,他心里放松了些,和窦晟一起给梧桐拍了组高清写真,凑齐九宫格发了微博。 礼拜六一天的省训,谢澜中午课上到一半,车子明忽然回头道:“澜啊,你这事好像还没结束。” “嗯?”谢澜愣住。 车子明手机屏幕上是阿泽微博,他低声道:“你再看看吧。” 一夜之间,刚刚有平息之势的节奏又起来了。 这一次对方换了个抓手,从打击音乐抄袭,到打击这种深谙行业规则、擦边“模仿”作风。 这次的帖子短了很多,文字很有力量,带节奏是把好手,谢澜读完一遍都觉得挺有道理。 道理是很有道理。 但问题是这个帖子给他扣了很多莫须有帽子。 窦晟眉头紧蹙,“这人是磕死了要搞你,就算不落到实锤,也能动摇你很大一批观众了。路人不深究真相,他们只看节奏。什么刺激信什么,没办法。” 谢澜嗯了声,想起刚才车子明手机屏幕。 “阿泽出来带头说我了么?”他随口问道。 窦晟顿了顿,“也……没有……” 谢澜已经点开了阿泽首页。 瓦尔令阿泽君:到处跟着起哄带节奏也就算了,还来我这『逼』『逼』赖赖,有病是不是?一个个跑来问我怎么看,告诉你们,我就仨字:不构成!s神在国内大众视野里没什么存在感,这倒是一个个成s老粉了,告诉你们,自己翻翻我生涯出过多少致敬s视频,少来跟我空耳鉴抄。专业鉴定结果摆在那,有什么可犟?谢澜牛批就完了,承认一个人牛批有这么难吗?锤不了人家抄袭,就锤风格模仿,我拜托我观众老爷们,路人我就不说了,这些基本的常识我科普过多少次了?如果弓法也能算模仿,『潮』涨『潮』落的编曲结构也能算模仿,燃和悲都他妈能算模仿,那全世界就只有三两个祖师爷,你们谁都别粉,也不用再关注我了!还有,我现在非常暴躁,评论区最好少他妈跟我对刚,不然你们就是模仿我!! 谢澜:“?” 他大为震撼:“我中文理解是不是又出错了…………这人怎么换了一副面孔?” 窦晟显然也受到不小的惊吓,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确定道:“也许……精修过川剧变脸。” 谢澜惊为天人,“那又是什么神秘东方魔法?” 『迷』『惑』一直伴随着谢澜整天,甚至超了铺天盖地黑子给他带来的震撼。 最『迷』『惑』是阿泽好像被人上了魔法发条,还真在评论区里和网友对喷八百楼,从中午战斗到晚上,谢澜都下课回家了,他还在激情输出。优雅小提琴“瓦尔令”王子人设破裂,人送外号“键盘手阿泽”。 不仅仅是杠精路人,从微博id点进去,被他直接回怼的还有几个他资深粉丝,id后缀有“az(阿泽)”那种。 懵的不仅仅是谢澜和窦晟,还有阿泽几百万粉丝。 -泽啊,你要是被人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我天,谢澜是不是盗他号了? -有可能……你们看谢澜沉默这么多天,可能是去学计算机技术了…… -我现在不想讨论谢澜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想带阿泽去看看脑子,我是真有点担心…… -担心……阿泽要不开个直播?我想看看你,确保你平安…… -小声说,上次打擂咱家挺丢脸的,阿泽是不是得了那个什么阿尔兹海莫症候群? -楼上,你想说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阿尔兹海默是老年痴呆,斯德哥尔摩是爱上施暴者或罪犯……麻烦再梳理下你思路呃 谢澜一路往下刷着,一路『迷』『惑』,越刷越『迷』『惑』。 今晚是窦晟跟粉丝早就约好了游戏解压局,算是他做up每月惯例,随便玩款老游戏,和弹幕聊聊天。 窦晟回家后先热了一碗冰箱里粥,唏哩呼噜喝空,然后吃了片胃『药』。 谢澜有点担心道:“去医院看看吧?” 窦晟摆手,“这不疼,前两天没吃,怕复发,巩固一下。” 谢澜松了口气,“那你直播吧,我回屋把竞赛卷写了,你难受一定要喊我。” 窦晟嗯了声。 谢澜拿着包走上楼梯,他又从身后叫道:“谢澜。” 谢澜回头,窦晟追了来。 “怎么了?” “没。”窦晟停顿了下,低声问道:“就是想确定下,你是确定不回应了吗?” 谢澜想了想,“风格抄袭这事真不可能解释,就算让我用英语解释,我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太无中生有了。事已至此,等大家冷静下来吧。” 窦晟道:“但你人气受影响,远不说,这次《弦上少年》主编曲位置彻底不用想了。” 谢澜叹气,“随缘吧。” 他确实很想要这个机会,但即便没有这次出事,他也大概率比不嘉达。 比不就继续努力。他对编曲确很有兴趣,课余花点精力补充些专业基础也不错。 谢澜继续上楼,窦晟没再跟着,走到楼梯上面,谢澜又回头嘶了一声,“你说阿泽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我之前真觉得这事是他在害我,但他今天替我说话又很真。” 窦晟闻言微妙沉默,“背后搞事话保持沉默就好了,犯不着还出来演,和自己粉丝对骂成那样实属脑瘫……我甚至担心他这次掉粉比你还多。” 谢澜嗯了声。 “你上次和他打交道是什么时候?”窦晟又问。 “就上次直播。” 谢澜对阿泽最后的印象就是那次直播打擂,他演奏完所有曲目,阿泽只留下一句“受教了”就走了,然后删掉之前阴阳怪气动态,此后再没找过事。 在那之后他几波视频热度爆发,每次都刚好压着阿泽更新,把阿泽碾压得体无完肤,但阿泽一声都没出。 包括商务也是,rx偷偷来说,阿泽商务报价线下调了一点,区头部up主间的咖位顺序在品牌方那边很重要。 其实那场打擂谢澜暴『露』挺多,他隐隐有种猜测,或许阿泽那次直播里看出了什么。 当然,也不排除是使坏后的『骚』『操』作。他在油管上交手很多大博主,人心复杂,尤其做到行业尖尖上,每人都是多面体。 “别想这么多了,我托朋友帮我查着呢。”窦晟安抚地说道:“这次被黑得太明显了,早晚查到。” 谢澜点点头。 “窦晟。” “嗯?” 谢澜犹豫了下,“你就没怀疑么。” “怀疑什么?”窦晟稍愣,“怀疑你么?” 谢澜点头。 “没有,永远不。” 窦晟眸光坦然,又有些温柔。他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轻声道:“我觉得阿泽可能知道了什么。” 谢澜:“嗯?” 窦晟没解释这句话,只径自上楼回屋,一边开电脑一边说道:“但也无所谓。我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你是什么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回到房间,谢澜还有点懵。 脑海里反反复复徘徊着,是窦晟方才那句话。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你是什么人。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他脑海里闪过很多个荒谬的想法,听着隔壁音响里传出的游戏声,许久,点开了窦晟微博。 窦晟是个在网上话多人,天气,心情,手边的零食,新买镜头,最近听到的好听的歌,梧桐今天上厕所没埋……大事小事都会发在微博上和大家叨叨。 谢澜犹豫片刻,在他主页搜索框里敲下“帕格尼尼”。 系统提示:【找不到符合条件微博】 找不到。 这么欣赏小提琴家,竟然从没提过么。 谢澜心尖颤了一下,手指停顿在输入框上,许久才又重新输入。 silenaves 【找不到符合条件微博】 都没有。 被失望击中一瞬,谢澜才意识到,内心究竟在期待什么。 他对着那颗豆子头像放空了一,回神时又忽然想起,隔壁好像一直只有游戏声,窦晟没怎么说话。 他戴上耳机,点开窦晟直播间。 大屏上是游戏画面,窦晟头像在右下角小框里,头上戴着耳机,盯着屏幕打游戏。 跟平时直播不,他眉心微微蹙着,神情有些冷。 今天的弹幕画风和平时不太一样。 虽然大多数还是在聊游戏或『插』科打诨,但其间总是混着一些刺目的字眼。 -不解释下谢澜事吗 -谢澜在吗谢澜在吗谢澜在吗 -豆子听过silenaves吗 -那个编曲确好像,被指抄袭的两段尤其像 -是两小节不是两段……你们真是够了,都澄清了 -不构成抄袭,但模仿总有吧? -谢澜模仿你知情吗? -前面的都举报了,这是豆子直播间 -爱看看,不看滚,带尼玛节奏呢? -但豆子谢澜现在就是绑定,还不让人问了? 情势不太对,一开始质疑弹幕数还不算多,但两方吵起来后,弹幕激增,没人再看游戏了,所有弹幕都在撕。 窦晟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开口解说了几句游戏,但依旧没人理。 谢澜坐不住了。 他不是真正意义上自媒体新人,很清楚这种行竞争招祸必不可免,虽然心烦,但心态还算平和。相比承认外网身份,又要和去绑定,他宁愿让大家讨论一阵。 但前提是,所有损失止步于他自己。 他不能看着窦晟因为他而受到干扰。 正要起身去说明白,耳机里忽然传来哐地一声。 窦晟把鼠标往桌上一墩,神『色』冷峻,被他『操』纵的日本武士随着这一抛鼠标在空中踢出一通漂亮的连招,特效震颤,武士一刀迎着反派面门劈下,打出暴击。 -搞那么大声干什么? -主播在拿鼠标发泄?砸给我们听? -你们有病吧,是为了打出刚才那通连招啊 -我服了,你们是第一次看豆子直播?? -今晚黑子怎么那么多,好烦躁 -我不是黑子,我是粉丝,我也觉得他在发火 窦晟扫了眼弹幕,面无表情把游戏关了。 许久,他冷道:“我是在发火。” 耳机里陷入空洞安静,静到能听见细微的电流声。 窦晟看着弹幕,那双黑眸中透出令人感到陌生距离感,又掩过一丝失望。 谢澜从来没他用这样眼神注视弹幕,像是隔着屏幕注视着那些粉丝。 许久,他抬了下手,似乎是朝着胃附近去的,到半空中又放了下去。 他低声道:“今天是我直播,每月底快乐游戏局,只有我和你们。咱们保留节目,无论谢澜来我家与否都没变。” “别的不说,最基本的发言规范得遵守吧,开局就说了今天只有我直播,只玩游戏不提别的,还问,还撕,找骂?” 耳机里他声音很低,低浅磁『性』却有着一种不容置喙气场。 他似是有些焦躁不安,动了动,又一次伸手想往胃附近捂去,但又中途改了方向,只喝了一口水。 他许久才又开口,淡淡道:“我不想和弹幕吵架,老up了,什么时候该开麦,什么时候该装死,我很清楚。” “但你们看,今儿这人气值,没比往常高多少,这说明什么?涌进来的黑子或所谓路人,占不到几成,刚才骂我也有老粉,都带着牌子呢,我不瞎。事发突然,你们有质疑、有气,我能理解。但还是那句话,抄袭不是事,风格模仿更是虚空的东西,之所以有风格模仿的错觉,是因为帖子里百分之八十举例都是动漫op翻奏,谢澜本来就是在s基础上再改,当然有相似。” 弹幕又吵了起来,这次吵的是风格模仿的定义。 “如果触犯到了某些人的道德洁癖,那就取关我吧,我没什么好说。是新粉话一路好走,是老粉,缘分还不够,我很抱歉。” 窦晟又挪开视线去,顿了顿,点开游戏文件夹,似乎想挑另一款游戏。 他神『色』沉静如常,但那双黑眸却有些失神,对着屏幕某处放空了好一,才蓄起些精神继续挑游戏。 窦晟最在意的就是粉丝。 谢澜记得很清楚,从还不算相熟时,窦晟就提过自家粉丝很多次。 他说这群人爱口嗨,爱搞事,没脸没皮,油盐不进,还个顶个的智商欠费。 但他也说过,他粉丝和他一样,是全网最无所谓那批人,很包容,很随『性』,可以自己生产节奏,但从不跟风。 窦晟挑了半天,竟然点开一个嘟嘟脸的油腻商人图标。 “胃有点疼,不玩动作类了,打两把斗地主下播。” -不如现在下播吧 -下播吃『药』吧,是不是胃疼了,别跟弹幕一般见识 -无脑喷的真不是粉丝 -是不是粉丝不是根据关注多久来判断的 -能别洗了吗?一个抄袭一个包庇,还不够锤? -我觉得你上头了,冷静一下想想,你跟谢澜才认识多久? -不喷不黑,只是爱护你,希望你珍惜羽『毛』,别把心掏给没认识几天的人 窦晟忽然皱眉。 他随便在牌面上点了点,出了四个二,带一个六一个七。 音响里忽然传来游戏默认语音,“怎么出牌啊,你不玩啊?” 他皱着眉直接拔了音响线,顿了顿,又关了自己屏幕上弹幕。 “下播了。”他这回是真把手搭在了胃上。 鼠标放在关闭直播的按键上,他又停顿。 眸光波动,眉心蹙起数次,又都有些无力地松开。 许久他才低声道:“谢谢大家关心,我刚才情绪也不好,话重了。” “想要留下观众就留下,想走我也不拦。我立场不变,我认识谢澜远比你们想象中早得多,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直播界面蓦然一黑。 【主播正在思考人生,先去看看其他人吧】 谢澜这是真觉得心疼难受了,但难受之余,刚刚那句淡淡的话又缭绕在脑边。 我认识谢澜远比你们想象中早得多。 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澜蓦然起身。 他不想再等,也不想再猜了。 谢澜下楼用小锅热了一杯可可『奶』,带着去窦晟房间。 房门虚掩着,他敲敲门推门进去,窦晟已经恢复了平静,电脑屏幕上刚好显示动态发送成功提醒。 “发了什么?”谢澜随口问道。 人间绝帅窦:我尊重谢澜,也恳请大家尊重事,不要被节奏和情绪裹挟。快三年了,是去是留,彼此珍重。 谢澜把这条动态看完,底下已经有一百多条评论。 最上面一条写道:尊重豆子。 下面也几乎是相同回复,偶尔夹着几条黑子质疑,但又很快被冲没。 窦晟轻叹一声,有点无奈道:“弹幕被带节奏了,动态评论就好很多,我粉丝里也有低智儿童,得花点时间让他们把脑子找回来。” 谢澜嗯一声,“删了吧。” “嗯?”窦晟惊讶地看来,“删了?” “嗯。” 谢澜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低头用手机飞快发了一条动态。 谢澜_e:明天发个视频澄清,我准备下。 “你要发视频?”窦晟愣了下,转而蹙眉无奈道:“有点草率了,留这种视频总是观不好。” 谢澜看了他一,低声道:“不用这个号发。” 房间里微妙地安静了一。 谢澜注视着窦晟,看着窦晟眼眸中闪过讶异,而后却是长久宁静,眸光微动,又带着某些他或许不曾知情情愫。 他恍惚间忽然想起很久前,他第一次在直播里被哄着拉了hblood那天,窦晟站在门口看他,亦是这样的眼神。 许久,窦晟淡淡地扬了扬唇角,嗯了声,“我尊重你所有决定。” “但……”他顿了下又说,“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妥协。护着自己男朋友,分担和承受一些,是天经地义。” 谢澜闻言垂眸笑了笑,“那我也是这句话。护着自己男朋友,也是我义不容辞。” “你看我视频吧。”谢澜声音很轻,语气却很笃定。 窦晟没吭声,片刻后他放在腿上手指动了动,重新『摸』到鼠标,点开推特页面。 右上角头像是一片小小的梧桐叶,id:qzfxr。 谢澜对着那个号愣了许久。 他以为猜中了真相,却不想真相还能比他期待更温柔。 窦晟忽然笑了笑,“你没怀疑这个号么?” 谢澜懵懵地,“没……” “我给你发了好多暗示啊,养了两只猫,一只给另一只抓虫什么……”窦晟说着,随手在键盘上敲下自己姓名几个字母,“一看你就是没背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如果你输入这几个字母,就能猜到是我了。” qzfxr五个字符输入,电脑自动联想:萁在釜下燃。 窦晟释然地长叹一声,“名字有点中二,所以用了前一句。但取这破名时我真很难过啊,我爸刚死那阵,我就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熬到呜呜呜哭的好惨一豆。” 他开口轻描淡写,还带着淡淡自嘲的玩笑。 但谢澜早已能看穿眼前这个人。 剥开那些漫不经心,懒洋洋,无所谓,浪『荡』人间的壳子。 藏在他心里,那颗软乎乎的豆子。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两三年前,第一次留意到qzfxr私信的那天。 原话已经忘了,大致是说,我在我家旁边梧桐树上精挑细选,选了一片和你视频里形状很相似叶子,拿去照着做成挂坠,挂在书包上,准备带着去上学。 当时他觉得这个粉丝很可爱,所以发了一个苹果自带“树叶”表情,还用中文不太熟练地拼写:每天都开心。 谢澜大脑放空了许久,直到窦晟手伸过来,和他放在腿上手十指相扣,紧攥。 “但……”他茫然道:“你微博从来没说起silenaves这个人……” 窦晟闻言笑笑,“这个,我很早就跟你说过吧。” 他戳开收藏夹,点开silenaves油管首页。 “你是我私藏。” “所以不可以和人分享。” 第65章 SilentWaves好久不见 光是谢澜, 初心是谢澜,天赐的礼物也是谢澜。 窦晟轻叹,“一直没有机会说, 谢谢那两年, 陪着我。” 谢澜出了许久的神, 内心越喧嚣, 神『色』反而越有些怔。 silenaves, 是他人生中至暗的标签。肖浪静死,它便更时刻提醒着谢澜那段悲惨可笑的困兽挣扎。 殊不, 掩埋了他信念的东西, 却扶窦晟走出低谷。 岁月如此弄人。 许久,他才轻声问道:“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第一次在我直播里拉琴。”窦晟闻言勾唇角, “虽你的身形比年长开不少, 但旋律一出来我就道是你。外网仿你的那么多,但你是独一无二。” 网上腥风血雨, 但旋涡风眼中心的两人却平静。 谢澜得到一个男朋友安抚的晚安吻, 洗过澡,躺进被里。 梧桐趴在枕边呼噜呼噜,困意上涌, 他想要在入睡前伸手『摸』『摸』梧桐的头,却意识斗争艰难。 在快要放弃的一瞬,他心里忽生出一微妙的熟悉感。 几秒, 他睁开了眼,『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私信列表长, 最近几乎都是来骂他的,但他这一周都没看过私信,列表完全是按照发言顺序由近到远排列。 谢澜耐着『性』往下刷, 刷到手腕都酸了,目光开始涣散,才终于停下。 回到周一晚上。 -黑衣主公:你在《弦上少年》要求原创的主创投票页上上传的原创编曲有多少是原创? 这句话时谢澜看懵了,现在耐下心仔细断句,终于断明白了。 这是第一条质问他deo原创『性』的私信,时间先于某组扒皮贴,也先于他能想来的所有声讨质疑。 黑衣主公的头像是纯黑『色』,没有图案。 谢澜点进这个账号,五级,纯观众,算是资深用户,收藏夹里各区视频都有,但没有关注任何up。 谢澜犹豫着退回私信列表,无意中碰了碰屏幕顶端,页面自动弹回最上方。 “瓦尔令阿泽”的名字刚好闯入视线。 来得巧,这条私信刚好被他撞上了。 谢澜犹豫片刻,是点开对话框。 -阿泽:偶像 /小电视哭泣 -阿泽:事已至此,我来跪了 -阿泽:是你吧偶像,你就是s神本尊吧?我今天粉丝对喷了小半天,又去查了好久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求偶像心疼,我之前是猪眼睛555 谢澜:“……” 他皱眉查了一下始作俑者的含义,忽间竟产生了回复对方的念头。 但回复的高冷,颇有点豆味。 -谢澜:我是s?疯了吧。 -阿泽:偶像回我了! -阿泽:您不承认没关系,就是我疯了,上次直播回去我就疯球了,脑袋哐哐砸大墙砸了一宿! -阿泽:我不是人,我丧心病狂,我挤兑“新”up,我嫉妒强者,我虚荣心爆棚!!但!我是真的喜欢您!不管您愿不愿意,我已经自封为您在b站的小狗腿,可惜我们不在同一个城市,不我打车过去我的心都掏出来您吃! -谢澜:……谢谢,没什么胃口。 阿泽今天是有点惨。 估计他也道再骂粉丝,粉丝就要跑光了,干脆转型键盘手的输出欲全都释放到谢澜这。 谢澜丢开手机抱着猫发了一会呆,再拿手机,阿泽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十几屏的小作文。 前半分是歌颂s的垃圾废话。 半分是忏悔自己的垃圾废话。 只有最两句轻描淡写,让谢澜一下坐了来。 “同区混,不好直接爆人家马甲,也只有六七成握。音乐区正在冲百万粉丝的up,你翻一翻,讲话逻辑不太清楚的。” “判断依据是粉丝运营公司,前一阵我咨询了一家没用过的工作室,想外包d平台宣发。某组那篇帖行文跟它家公关稿模板非常像,时商务随口提过同区某up也用他们,就是上面我说的条件,好筛。” 讲话逻辑不太清楚? 谢澜一下就想到一个问题绕三绕的“黑衣主公”。 那天晚上他没回,可能无意中躲开了某个陷阱。毕竟如回复,必是类似“百分百原创”之类的话,免不了会被嘲得更凶。 他匆匆阿泽发了一句谢谢,点开音乐频道。 b站不能分区看up主列表,但可在某区看历史热门视频。谢澜翻了一会就基本有了结。 音乐区百万上的up有十人。 再往下是个92万粉的,90万级别几乎就这一个人,下面更是断档,谢澜找了半天,找到最贴近他的就已经降到了81万。 那个92万粉的主播叫“一只小黑柴”。 看到这个名字谢澜愣了下。 如没记错,打擂直播那天,一只小黑柴也他刷了不少礼物,那天榜1窦晟,榜2阿泽,榜3就是这个小黑柴。谢澜也看过他的一些视频,小提琴及钢琴演奏,基本功夯实,但没什么编曲能力,『性』格内向,有时会在镜头前脸红,说话吞吞吐吐,粉丝都叫他“狗勾”。 谢澜没来得及跟窦晟说这事,窦晟第二天一大早就自己来敲门了。 “我好像查到了。”他说。 手机屏幕上是一段十几分钟的通话记录。 “我昨晚睡前问了所有关系不错的up,今天早上有一个数码区的回我了。买黑公关稿的大概是音乐区的一条小黑柴,跟我朋友用同一家网络水军工作室,他说那篇稿一看就是那个工作室的手笔。” 谢澜一懵,“不是粉丝运营公司吗?” 窦晟声调上扬“嗯”了一声,“什么粉丝运营公司?” 阿泽的私信放在一比对,基本全合上了。 窦晟啧了一声,“这些做粉丝运营的一般都有水军业务,这家工作室是从一家大公司独立出去的,现在疯狂扩张商务,小黑柴应该是目前他们最大主顾,所拉人都用小黑柴的数据来吹,就差直接报他身份证号了。” 谢澜拿过手机看着一条小黑柴的主页,心情有点复杂。 “能确定吗?”他问。 窦晟说,“我有另外几个朋友,跟小黑柴应该也能说上话,我让他们再帮我想办法证实一下,。” 谢澜忍不住震撼,“你到底有多少个up朋友?” “嗯?”窦晟从手机屏幕抬头,“百十来个吧,关系好的只有三十多。” 谢澜:“……只有?” 窦晟边发消息边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小破站创作质量再好,也只是个流量平台。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利益纠葛,哪都没法避免。这个阿泽的话你也就听听,别太他成个朋友了。” 也是。 谢澜小黑柴的id号发阿泽,阿泽没正面回复是或不是。 但他忽谢澜扯了通商务的事,说自己认清谢澜是s神,在敏锐的嗅觉驱下,主动商务报价压了五个百分点左右。 谢澜困『惑』了好一会,“什么意思?” 窦晟凑过来瞟了眼屏幕,哦一声。 “音乐区的商务资源窄,占一坑少一坑,来了新头,其他人象征『性』压价是常规『操』作。”他解释道:“阿泽降了,跟阿泽水平差不太多的几个up也得降。多品牌方就盯百万这个门槛,百万九十万,商单价格差的可不是一点。现在上面降价,原本只能选他的商单多半直接流了,惨。你翻翻他最近的商稿,是不是比从前放缓多。” 谢澜听懂大概,翻了翻,真是。 小黑柴每周三更,前每月差不多两三条广告,这个月到月底了一条都没有。 接下来,窦晟在房间里断断续续打了一天的电话。 今天舆发酵得更厉害了,经过周五晚上谢澜短暂的挣扎,对方像是要彻底置他于死地,水军数量空前绝。 《弦上少年》投票页,嘉达已经破二十万,阿泽也有五万多,而谢澜只有可怜巴巴的四千多票,这几天几乎没涨过。 前两天来问过的商务这几天也都凭空消失,一个都不催了。 谢澜早这行冷暖,也没什么感觉,只专心录制他的澄清视频。 答应好视频在晚上八点前发送,但他剪好片,却被窦晟压下了。 窦晟才刚刚打完最一个电话,桌上有吃了几口的粥外卖。 “往延个半小时吧,晚上八点小黑柴有常直播,有人他连麦。” 谢澜皱眉,“连麦是什么意思?” “就是直播里两个主播开语音,这次是rx要连麦,他俩认识。”窦晟拿着手机哼笑一声,“x这个龟孙,了百大到处社交,恨不得全站up拜年。” 谢澜:“……” “那他们……” “他也算美食区响的大up,说要跟小黑柴连麦营业,小黑柴答应了。” 谢澜莫名有预感。 预感到,某人好像又要有『骚』『操』作了。 “他答应你什么了?” “没什么,他挺喜欢你的。”窦晟看了谢澜一眼,笑笑,“放心。” 放心个什么鬼? 谢澜欲言又止,看着窦晟噼里啪啦地x打字交流,神情逐渐『迷』『惑』。 晚上八点,小黑柴准时上播。 屏幕上是一个有些呆呆气息的戴眼镜男生,白皮肤服帖的黑发让他看来有些『奶』里『奶』气,二十岁出头,冲着镜头温羞涩地笑。 “大家晚上好,欢迎再次来到一条小黑柴的直播间里看我的直播,今天我再一次地常练琴。” 窦晟哼笑一声,“他说话比你更像海归。” 谢澜:“……” 小黑柴说话就是这个风格,粉丝早就习惯了。弹幕一片亲切的“狗勾”刷过,黑柴笑笑道:“为了我平凡的节目的平凡消除一些,今天我要美食区up主rx连麦,大家稍。” 他说着点开qq,输入一串qq号,点击发送邀请。 谢澜正担心rx会怎么跟他开场,忽听到窦晟音响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窦晟淡定点开好友通,通过了“一条小黑柴”发来的申请。 谢澜震惊脸:“?” 黑柴的语音邀请在屏幕上亮,窦晟淡接通,声音比平时高亢了一些,“哈喽。” “哈喽哈喽,x。”黑柴说,“久没聊了,你现在干嘛呢?” 窦晟一笑,淡淡道:“久?咱俩第一次聊天吧。” 音响里非常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谢澜用见鬼的眼神看着窦晟,窦晟对他挑眉得意笑了一会,又一秒恢复面无表情,打了个哈欠,“我在跟你连麦啊,能在干嘛。” 弹幕飘过了一片问号。 -主播们这是在故意做节目效吗? -原来x的声音是这样的吗,少听他真人出声 -为什么感觉x的声音……有点耳熟…… 小黑柴卡了一会才缓过来,顺着弹幕笑骂道:“你是狗吧,装不认识,那我这边就先开始啦。” 窦晟嗯嗯了两声,“开始吧,快点。” -??? -为什么我嗅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息…… 满屏幕的尴尬飘过,小黑柴有些坐不住了,他低头飞快发了几条消息。 窦晟随手开了静音,对谢澜道:“放心,我跟x说好了,如他问,x就说是节目效。” 谢澜终于获得说话自由,震惊道:“x不是认识他吗,不怕得罪他?” “他算个屁。”窦晟哼笑,“我可是x的爷爷,祖孙血缘一脉相承呢。” 谢澜:“……” 窦晟重新开了麦。小黑柴跟x确认状态好了一些,拉出谱架,架好琴,又笑道:“今天的人气比之前高多。” “那可不么。”窦晟哼一声,“看看这些弹幕啊,我你读读。” “我本命up吵了一下午,气的胃疼,来这避避难——这明显是阿泽粉。” “怀疑人生一周了,不道该看谁——这大概率是谢澜或w……或豆的粉。” “有小提琴加吃播asr吗?想听嚼薯片——这不是我的粉么?” -…… -这不是节目效吧?明显是来抬杠的 -狗勾你跟x真的熟吗…… -不对,x老粉一开始就觉得不对 -其实我想说,这个声音有点像……呃…… -像昨天刚刚他吵完架的我本命up -离豆几天寻求平静,我是不是想他想出幻觉了? -不是豆吧,他懒得一批,不会出来怼人掐架的 -豆是不是胃疼致幻,跑出来为非作歹了? -会不会这几天的事有关? -卧槽盲点! 弹幕激增,许久,耳机里清清楚楚地传来窦晟的一声哼笑。 “是我。” 小黑柴脸『色』一下有些发白,他本能地从椅上站来,但过一会又攥攥拳坐下,神情有些茫。 “哪里搞错了么?豆?” “嗯。” “这……你好你好,兄弟,第一次聊天,我……” “我不太好。”窦晟冷淡地打断他,“我我室友过得好不好,你心里没数么。” 音响里再次传来一片死寂。 弹幕一片叹号刷过,而,肉眼可见的,直播间人数开始猛蹿。 -卧槽来了! -瓜呢瓜呢? -什么情况,听说有我家豆,豆呢? -麦上 -麦上 -这是谢澜的兴师问罪直播?呃,我基友这么说 -不是谢澜,是豆 -前排看up打架? “不是打架,就是来问候一下。”窦晟自而地回应弹幕,仿佛他才是这个直播间的主人。 “第一次友好会晤用了这方式,惊喜吧?其实也没别的,就想问问,你是真的喜欢silenaves,替他不平,是说单纯想搞谢澜,费尽心思抓了这条柄出来?” 窦晟语气平静,甚至有点温柔,熟悉他的粉丝都道,温柔的背往往没憋好事。 “我主要是有点困『惑』,身边也有几个道外网s的朋友,对音乐略懂皮『毛』,都说谢澜所有原创跟s的风格基本没有相似处,你九十多万粉诶,竟会觉得他们的风格相似吗?” 小黑柴没吭声,屏幕上他的鼠标往语音通话的挂断键去了,又停顿。 窦晟淡定地笑,“别挂啊,仔细想想,你现在挂,是不是完了。” -……豆今天好刚 -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豆刚竟是在决定不粉他之 -心情就是有亿点复杂 -同复杂,开始摇摆 窦晟的声音瞬间冷下来,“别摇摆,不粉了就是不粉了,我脸皮薄,心灵脆弱,招架不住自家粉丝动不动就听节奏跑来质问。” -这么硬气至于么 -听出来了谢澜这事背有小黑柴,但你们好像也不那么无辜? -这次节奏这么大,肯定有水军下场,只是没想到是狗勾 -你嘴巴放干净点吧,这毕竟是狗勾的直播间 -加一,黑柴粉心态平,就想个答案 -就算狗勾真的出手,肯定是有利益冲突,那点手段曝光抄袭怪也无妨 谢澜看着弹幕皱眉。 他刚想开口,窦晟拉了一下他的手,瞟一眼时间。 20:20 -各位,人气值已经是平时直播的五倍了…… -这个直播间里现在到底有几方粉丝? -豆你说句软话吧,虽在脱粉边缘,我也不想在外面怼你 -谢澜在旁边吗?我只想问,说好的晚八点发澄清呢? -该做的澄清不做,跑到这里来撕? -我真的爱过,只想要一个真相或者一句对不 弹幕风向逐渐变了,不是从哪一条开始,节奏又变回了谢澜抄袭模仿的事。 小黑柴好像终于捋清了思路,开口冷声道:“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帖是我看到多人讨才去补的瓜,我也没讨过。麻烦调查清楚吧,我关你麦了。” “跟你没关系?”窦晟笑了,低低的清晰的笑声在直播间里响,“跟你没关系,被我搅合一通,你一点都不生气?跟我解释?” -豆,心理学大师 -如不是对你人品产生了怀疑,我甚至觉得有点苏 -豆没有人品问题,求你别觉得他苏,你不配 -谢澜抄袭,豆包庇,只要有这一层,我就不觉得小黑柴错 -就算人家搞你们能怎么样?苍蝇不叮无缝蛋 弹幕风向几乎一边倒,但无超过多少轮,最终是会回到抄袭与否的争上。 终于,小黑柴看着那些弹幕,恢复了沉着。 他也道:“带节奏的事真的与我无关,但你们来我直播间搅合,我也想问,谢澜的解释呢?” “解释刚发了。”窦晟说,“我就在这陪着大家看解释。哦,高贵冷艳道德挑剔的观众老爷们可再喊喊人,省得我们回头再解释第二遍。小黑狗,麻烦大家播放一下澄清视频。” 黑柴沉默许久,小窗里,谢澜隐约看见他嘴角都在哆嗦,被窦晟气的。 他冷着脸点开谢澜首页,刷新了两下,嘲讽道:“发在哪了?” -我也没刷出来 -卧槽怎么在硬犟,豆你到底是怎么了 -前面的平静下,豆不至于撒这拙劣的谎 -能发什么样的解释呢,辩一下音乐风格? -说实话我们都承认构不成抄袭,但就是微妙的相似模仿也让人难受 -确实,说我们道德挑剔,我们就是挑剔啊 -我喜欢谢澜,就是喜欢他不经雕琢又吊打一切的苏感 -前面的不要说自己喜欢谢澜了,做个只听作品的安静路人吧,谢谢你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了。”窦晟淡声随口道:“我喜欢谢澜,就喜欢他的一切,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黑柴已十分暴躁,鼠标键盘乒乒乓乓。 “到底在哪?”他问道:“你除了来我直播间羞辱我,到底有没有带着解释的诚意?谢澜本人呢?” 谢澜瞟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20:29切换成20:30的一瞬。 他沉静开口,“我在这。” -!!! -谢澜别躲了,个说法 -谢澜在 -各黑对刚一礼拜,听到澜崽的声音突有点想哭 -让他说完,能不能先别骂了?有点独立思考好吗? -他没有躲藏过谢谢,他一开始就回复过没抄袭 -你们想让他怎么样?中文都说不利索的人,让他跟你们对喷吗? “别吵了,没意义。”谢澜声音平静,扫了眼小黑柴屏幕右下角的网络加速器图标,“发你一个链接,你应该能点开。” 窦晟已经将链接发送到了小黑柴的聊天框里。 小黑柴冷笑了一下,点开那个链接。 只这一个动作,谢澜就看出他不是自己在外网的所谓粉丝。 那个链接是他的个人主页链接,明晃晃的youtube关键词挂着,面一串是他的id。 网页速度有些许卡顿,几秒,才转出youtube界面。 silenaves。 满屏幕都是“2 years ago”的视频,唯有列表里第一条,突兀地出现一个“1 ago”,视频标题是一个句点。 弹幕直接炸了。 整段的卧槽感叹号刷过去,切得直播间有些卡,黑柴看着那个视频封面上的剪影,手忽有些抖。 谢澜话筒扶近了一点,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麻烦点开,第一个视频,我的澄清视频。” -点开点开 -我开始麻了 -浑身鸡皮疙瘩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但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点开啊尼玛!!! 从人气值上看,这会直播间里至少有两百万人。 整个音乐区此刻能上线的观众可能都在这了,或许也有不少其他区来看热闹的。 黑柴手指颤抖了许久,是轻轻地点击播放。 投影仪是临时借的,白墙上水波明灭,少年的剪影站立其间。 相熟的观众会发现,画面边界随风被吹拂着的窗纱是豆的窗纱。 s的轮廓投在墙上,沉静优雅一如昔年。 但却又更恣意笔挺,如六月梧桐,于静谧中悄繁茂。 镜头近景处有一方小桌,是久前二人直播恐怖游戏时,放水杯的那一张。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镜头近处伸过来,高清镜头几乎拍清了皮肤上蜿蜒细腻的纹理,食指侧面画着一颗小小的豆。 手将一片梧桐叶轻轻放在小桌上,构建好专属于silenaves的仪式感。 梧桐叶落下的一瞬,剪影少年将琴弓搭在琴上,长弓一抹,琴音倾泻而出。 他身影潇洒自如,拉奏的正是谢澜颇受争议的那段deo。慢板抒情,每一弓都带着身体自由地摆动,明明是带着伤感的呜咽,少年的身形却如风般轻盈自由,伴随着一旁吹拂的窗纱,仿佛下一秒那道影就会从屏幕里走出来,破茧而出,生出谢澜的眉眼。 一段经典的垫音过,慢板骤走向了热血激燃的快板,一别两年,那人抛弓连弓,并不比年巅峰期有半点逊『色』,反而多出几分成熟的从容。 直播间弹幕沉寂了许久。 久到一整支曲拉完,屏幕上仍是大片的空白,只零星有刚刚进来的纯路人夸了几句好听。 视频短,进度条走到最,s一如年般定点停弓,让剪影在镜头前再停留数秒,风吹着近景的梧桐叶轻颤,在对焦调整的细微的咔声中,叶脉愈发清晰,而那道影逐渐模糊消散。 黑屏。 窦晟的声音在视频中响,“录完了?” 谢澜道:“嗯。” 白『色』的斜体中文字幕浮现。 ——好久不见—— 直播间里寂静到虚无。 那几百万的人气值仿佛都是假的。 直到小黑柴一下关掉youtube页面,弹幕才仿佛活了过来。 史无前例的爆炸,各各样的中文英文夹杂着堆砌来,让人一眼望去头皮发麻,心生恐惧。 谢澜静静地看着弹幕,仿佛有山呼海啸向他倾斜而来,又离他呼啸远去。 但那些,都是他不在意的东西,他在意的是,窦晟在一旁偷偷拉住他的手。 神奇,他无数次看过自己作为silenaves的视频。 但这是第一次,看的时候被人轻轻地拉着手。 于是,琴音,剪影,梧桐,水波,连同这个账号一,都仿佛不再有记忆中的那分孤独。 他没关麦,麦中有轻微的布料摩挲声。 是窦晟无声地侧身过来吻他。 许久,直播间里响窦晟凑近谢澜低低说话的声音。 “辛苦了,二猫,我一直喜欢你。” 弹幕让整个直播都变得十分卡顿,黑柴在画框里的动作有些延缓,不是网络导致,是他本人的卡壳。 他面如土『色』,压根不该如何收拾这样的场面,坐在椅里,一直张不开嘴。 过了许久,各各样的弹幕终于归于统一。 骂过的人可能已经闭嘴了,也可能淹没在背景那片白『色』的弹幕里道着歉。 那些一直替谢澜说话的人终于扬眉吐气。 -s神!! -s神!! -s神!! -谢澜天下第一 -谢澜天下第一 -谢澜!天下第一!! “希望黑柴在本周内对这次的事件做出解释,不我们会追讨。”谢澜说。 窦晟提醒,“追究。” “哦,追究。” 谢澜抬手放在挂断语音的按键上,稍作停顿。 少年的语气依旧轻轻的,没有太多波澜。 “没有什么s神,silenaves,只是我的一段过往而已。” 第66章 峰回路转(捉虫)一条小黑柴请退站 谢澜下麦后, 直播间忽然出现了屠屏的长弹幕。 【前排科普!!silenaves:油管知名不『露』脸小提琴演奏,于20xx年x月x日失联,已于今日寻, 换号中国大陆bilibili谢澜_e, 别名二猫(大猫专用), 昵称澜崽, 真人大帅哥, 请一条小黑柴停止碰瓷!!!】 像是约好的,一群人刷同一条, 无限重叠, 直至屏幕彻底崩溃。 其中几个id谢澜还算眼熟,都是和窦晟直播间里挂牌子的粉丝。 “发条动态建议别刷了吧。”谢澜道。 窦晟摇摇头, “人都是绪的。你得知道, 对方花钱买了水军,再加上些跟风看热闹的, 些真心喜欢你的人几天被摁着头打, 得让们发泄一会。” 窦晟说着,把音响声音调大。 一条小黑柴显然些慌了,坐在椅子上呆滞好一会, 弯腰似是捡琴,中途却又缩去,两眼对着弹幕发直。 许久, 才开口强作镇定道:“弹幕别刷了,要刷去别人的地方刷, 是我的直播间。” 没人理。科普弹幕依旧在屠屏,些人也不开口骂,只是永无尽头地刷屏, 仿佛誓要将耻辱钉一锤一锤地锤进直播间的每一个角落。 反而些被压在下面依稀可见的弹幕尽是骂声。 大概就是之前跟风骂谢澜的一拨人。 -取关了,88 -脸疼吗?我究极无语 -播人至贱则无敌 -到现在还装无事发生? -我以后……再也不发言了 -纯路人,总共发过两次弹幕讨说法,没谢澜定『性』,就我都觉得脸疼 -我将用一生来治愈今天的尴尬 -手动再见,断网跑路 黑柴看着些弹幕,表越来越挂不住,几秒种后,音响里哐地一声。 直播间屏幕黑了。 “捶键盘跑路?可以。”窦晟点了下头,“货心态崩了。” 谢澜不禁瞥向,“毕竟没人能打得过你。” 杀进对方直播间直接开战,谢澜纵横英帝国与中华大地,闻所未闻。 在是高。 窦晟满脸谦虚,“确。” 峰路转,虽然后边还得忙,还是暂时喘了口气。 谢澜起身道:“我先去洗澡。” 窦晟嗯了声,“我再热个粥喝,晚上可能开一会直播,得和粉丝唠唠。哦对了,反正明天没课,今晚你就踏睡吧。” 窦晟不提,谢澜都差点忘了。全市初中质检,占了英中考场,高一高二明天放假,和周末连休。 走到口,窦晟又忽然叫住。 “谢澜。” “嗯?” 窦晟从身后走过来,注视着,眸光微动,许久才低声道:“没到你最后的决定是个,其,没必要做到步。” 谢澜唔了一声。 在s推特账号的存稿箱里,躺着另一条声明。 大致是说,收到中国b站谢澜的恳请,去听了支deo,本人认没模仿和抄袭。 个方法是窦晟帮的,既不用掉马,又能挽局势。就连条短短的声明,窦晟都逐字眼抠了好久,确保万无一失。 谢澜还是录了条视频,两条方案,一条躺在推特,一条躺在油管。最终选择了后。 和窦晟不一。 从前玩油管是了妈妈,现在加入b站则更纯粹了己,喜欢和窦晟在一起,顺便赚点钱。 所以其始终不太在粉丝。 窦晟在,因窦晟建号的初心和不同,窦晟的初心是要把快乐带更多人。 份初心很高贵,是谢澜认无法拥的。 不让份初心湮没。 谢澜顿了顿,只说道:“当然必要证明身份。只澄清比造谣更劲爆,被人们记住的才会是真相。” 窦晟一愣。 许久,啧了声,“通透啊,二猫。别说,你句话说得也挺利索。” “……” 谢澜淡漠地哼了声,转身道:“在一行,我是你前辈。” 不料窦晟在身后抱住了,熟练地将下巴搁在肩上。 谢澜头皮一麻,“干什么?” 窦晟懒洋洋地搂着,动作漫不经心,却箍着的两条胳膊挣扎不得。 “我岂不是亵渎前辈了。” “……” 谢澜感到脸颊迅速升温,虽然不完全明,百百确定窦晟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只能绝望挣扎道:“松开啊,我要去洗澡!” “前辈答应以后罩着我,我就松开。”窦晟在颈间轻轻地喷气,仿佛故的。 谢澜气结,“答应你,快点起开。” 窦晟磨蹭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谢澜面红耳热气吁吁己屋,把一关,将窦晟的闷笑声关在外。 妈的,烦死了。 个澡洗得时间长了点,水温略高,谢澜洗完出来坐在床上些放空。 外头下着大雨,明明进去前还是晴朗无风的夜晚,会哗哗的躁雨声已经充斥了全世界。 窗外的江上升起浓厚的水雾,将江对岸的霓虹灯光折『射』得些『迷』幻。 周过得很恍惚,考试,谣言,和窦晟交心,澄清,还一不小心就把s的身份抖落出来了。 很多事措手不及,就像场大雨,就像两只一同浪迹天涯的猫,在雨中一起湿漉漉地跑过。 是竖着尾巴跑过,哪怕雨水沾身,也带着一身坦『荡』和傲气。 许久,谢澜才起什么,拿起手机。 微博和b站上仍旧亮着可怕的小红点,已经无力去清除些消息了,索『性』放任它们躺着。 外的是,微信上会也一个可怕的小红点。 “四班炯炯神”群炸了。 谢澜被艾特了几百条。 -车厘子:出来解释下?s神? -戴佑: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董水晶:我麻了 -刘一璇:原来你是的谢澜 -王苟:澜儿,你到底还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鲱鱼:……世界离谱,算了我还是睡觉吧 -车厘子:呼叫谢澜,呼叫谢澜! -vt:你最好快点出来,不然开学我们把你『毛』都薅秃! …… …… 一刷刷不到尽头,谢澜草草看了一会,只敷衍地了一个表。 -病入膏肓:猫头鹰呆jpg 一个表包发出去,下边人立刻开始跟队形,猫头鹰问号歪头,整整刷屏五钟。 手机滚烫,谢澜不得不把它扔在床上。去吹了个头发出来,又瞟一眼手机,却见车厘子说了句话。 -车厘子:好家伙,你热搜了 -刘一璇:嗯??我火速去看! -董水晶:啊啊啊激动,我们身边的人原来也可以上热搜的吗! -戴佑:估计不少人同时发微博感慨,关键词命中了 -于扉:……一觉醒来世界更离谱,算了我继续睡吧 热搜? 谢澜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说微博热搜,和推特上的trend差不多。 根据国几个月的观察,微博热搜一般只明星、广告、社会新闻。 愣着点开微博,在热搜ore里往下找,一直找到尾巴才看到。 silenaves掉马 点进去,尖叫,震惊,还人在问s是谁? 第一条热是直播间最后高光时刻的录屏。 发布人是豆子qq群里的一个粉丝,原本买了粉丝头条,是首页两千多人看的,基本都是豆子粉。没到稀里糊涂就被顶上热搜头条了,评论区成了讨论基地。 -纯2g路人,问是什么名场面? -不懂觉燃 -是b站的直播页面吧?好像是 -不懂,『舔』屏,帅哥我可! -科普:天才小提琴少年被黑抄袭,潇洒掀牌,我抄我己。整理贴戳我页 -本s粉刚刚从油管出来,我妈以我喜欢的youtuber诈尸了呢!原来是入驻b站了啊啊啊,还『露』脸?我火速去下载!! -谢邀,silenaves流浪老粉不请来 -快两年了啊呜呜呜呜 一条热几千评,连b站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今晚直播间扬眉吐气的,也被打脸无语来吐槽的,甚至还炸出一些看过谢澜外网视频的人。 谢澜大致扫了扫,继续往下刷。 热话题第二条来吃饭睡觉打豆豆。 个就是一直以来和窦晟做cp产出的粉丝,从最早的千层套路到之后的恋爱循环,谢澜对她很印象。 吃饭睡觉打豆豆:峰路转,真相是真。些天我和一些真心喜欢豆子、谢澜的友友们过得很煎熬,从起初的无语,到眼看舆论风起的慌张,再到办方澄清后稍安心,又一波黑出现,我们被压着骂、反驳的声音扩散不出去,无奈焦虑。现在一切过去,事验证我们喜欢的是值得喜欢的人。欢迎大家来小破站看豆子的快乐日常,听澜崽拉小提琴,希望每一个人都独立思考的能力! 高评高赞。 谢澜看到,切换大号她点了个赞。 随手又点进打豆豆女士的页,往下拽了拽。 嗯? 页第一条还是刚才封感人至深的倡议书。 第二条画风一转,来四十钟前,算算时间刚好是谢澜掉马后。 吃饭睡觉打豆豆:我妈社死好吗,现在希望澜崽不要看到我的私信了,求求(卑微)。 谢澜蹙眉,又往前刷。 前面大概四五条,都是打豆豆女士两三天发的,无一例外都在祈祷早日看到私信,还艾特过几次,淹没在各种信息流里,压根没被看到。 谢澜止不住地些心凉。 一种不好的猜测,或许位前两天也发私信来骂过。 又觉得不太可能。知道粉丝越多,跟风的也就越多,会倾注感的人永远只一小撮人。在心里,打豆豆女士应该是被划入“一小撮”的。 谢澜还是动点开和她的私信对话框,看看她发了什么。 -吃饭睡觉打豆豆:澜崽看我新视频!看后心好好! 嗯? 谢澜点开她首页。 几天不见,打豆豆女士又产出了一串还没来得及吃的大猫二猫cp粮。 产量过剩,谢澜望着一串新视频,一时间点发懵,不知道从哪条开始看起。 许久,才挑出打豆豆私信当天发送的视频 ——《to谢澜|二猫》 bg用了谢澜某次拉奏的曲子,『插』图老规矩是视频截屏。 第一次直播『露』脸发烧烧得发懵的子,天拉hblood时还穿着软乎乎的睡衣。后来开始频频出现在窦晟的各种日常里,时只『露』出衣角,时则是侧脸,大多数时候被窦晟恶搞一脸无语。再到初夏来临时站在草地上带领同学们一起演奏,去三峡在巍峨山谷间拉奏,直播怼了来碰瓷的公子夜神,又和知名编曲人并肩出现在国漫首页…… 倒数第二张图用了谢澜最初在动态下对质疑的复:没抄袭。 而后屏幕上铺满了qq群聊天截屏,都是一些不知道的私群,群里每人发一句“相信谢澜”,一张一张铺出来,数不清多少张。 谢澜忽然听到口声音,按下暂停。 窦晟啧了声,“我也刚看到条,正来你看看呢。感动不?” “啊。还行。”谢澜顿了顿,还是承认道:“挺感动的,考试没顾上,次澄清些晚了,点对不起们。” 窦晟闻言笑起来,“啊。” “……” 不知何,谢澜总觉得个笑不对劲。 缓缓敛起表,“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也没。”窦晟抻了个懒腰,“我下去热粥了啊,留一份在冰箱里你,你要喝就微波炉转一下。” 说着转身吹着口哨走了,吹的还是谢澜的曲子,也是视频的bg。 谢澜半信半疑地收视线,继续看视频。 视频总时长8钟,前面的内容只3多,后面基本全都是qq群截屏。 截屏里明明是一的内容,谢澜还是一直看到最后,甚至关掉了弹幕。 直到黑屏。 吁了口气,退出全屏,大号送出一键三连。 正要退出,却无中扫到评论区。 -我就问你尴尬吗? -我妈笑到打鸣 -本来又燃又委屈,哭,被拉来看个,直接笑吐 -我要是你我立刻删视频 -我预感谢澜会看到,毕竟你大号上热搜了 什么思? 谢澜刚刚蹙眉,小窗黑屏上却突然蹦出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去妈的silenaves!!!】 句话在屏幕上开始闪光、变『色』、扭曲,在屏幕上疯狂弹跳,如一条不小心被放进夜店的疯狗。 一个加了变声器的女声猝不及防响起,“去妈的silena————ves!淡漠恶魔粉永!不!!奴!” ! 谢澜胳膊一哆嗦,手机在空中翻腾两周半,啪嚓一声砸在了地上。 脸朝下。 谢澜大脑空空,弯腰把手机捡起来。 口忽然又传来某人憋不住的笑声,窦晟半路折返,悠闲道:“惊不惊喜?不外?” “嗯……”谢澜面无表看了一眼手机。 “你还备用手机么?”淡定询问。 窦晟边乐边转发个视频,一抬眼,“什么?你手里的不就是我……” 笑容僵硬在脸上。 屏幕碎成万花筒。 句五彩斑斓的【去妈的silenaves!!!】在碎屏的折『射』下,比夜店的蹦迪灯还要璀璨。 窦晟:“………………” 晚上十一点。 谢澜已经躺在被子里了。 折腾得点困,新手机要明天才到,现在只能勉强用窦晟的平板电脑维持着。 一墙之隔,窦晟在己房间里开了直播。 窦晟也刚洗完澡,换了身睡衣,刚好又和谢澜今天新换的一。 在右下角的小框里用『毛』巾擦了擦还未干透的头发,起开一听可乐灌了两口,然后娴熟地打开silenaves页。 弹幕上都是打招呼,老粉们在一起感慨场风波,还人在讨论热搜。 -我度过了人生中大落大起最爽的一天 -风平浪静,味无穷 -今晚直播间人点少 -不少了,比五一前还要多点,是俩前一阵出圈太快,太多路人了,数据点虚高 -跟风来又跟风走的路人,愿永远别来 -我也觉得不亏,谢澜一波逆转太特么绝了 -不比啥燃? -热搜还在,预感俩会再爆一次 -不是也老粉爬了吗? -就几个,声音大而已 弹幕聊得很嗨,窦晟都没理。在s的页认认真真地挑选,最终挑了一个谢澜很早期的视频,点开,音响里响起小提琴婉转悠扬的声音。 也是一首翻奏,曲风治愈舒缓,谢澜改了其中几段和弦。 早期的水平还稚嫩,现在听来不太流畅,甚至点听不下去。 窦晟却很开心的子,坐在黑暗中,电脑屏幕在黑眸里映着一簇光点,还跟着哼了几声。 谢澜望着屏幕右下角小框里人璀璨的眼眸,竟觉得不舍得挪开眼去。 许久,窦晟“啧”了声,“好听吧?” -好听 -好听 -说话不如谢澜现在,好听是真的 -我很难象……首曲子时多大?没十四岁? -估计是十三十四的子,换算国内刚上初中 -天才,你不得不承认,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都大 -笑死,哪条狗?黑『色』的条吗? -笑死,还是人与狗的差距大一点 -所以豆子,你早就知道是s? -马甲捂得太严了吧,流泪 -破孩子不早说,妈妈周快要吓死了 窦晟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先不说谢澜,说点别的。” 边说边随手点开一条小黑柴的首页。 -卧槽么直接吗哈哈哈 -直播鞭尸? -豆子今天太a,女友粉腿软 -你又看干嘛啊?看到的页我就吐 窦晟打了个哈欠,“看看死没死透。” 说着戳开小黑柴的投稿页,手指按在鼠标上缓缓往下拉页面,来看了半天,哼笑一声。 “果然少了两个视频。” -什么思? -我没关注,少了哪两个? -之前还骂过你们吗? 谢澜也在屏幕里仔细看着小黑柴的页,试图看出少了哪两个视频。 很快就放弃了,压根没关注过,无从对比。 “准确的说,是少了最近两条广告合作的视频。”窦晟哼笑,“一个是某音乐app,还一个b牌耳机。啧,我就知道,热搜一上,事就不是小破站闹闹么简单了,品牌方一定会迅速要求撤下合作视频。” -大快人心 -不懂,会毁约吗? 窦晟嗯了声,“也就是撤销合作。合同里一般会写种况,会要求赔钱的。” -做、狗、、负 -招惹爸爸们的下场 -我只心疼澜崽,澜崽还好吗? 窦晟嗯了声,“好着呢,屋里睡觉呢,也可能在偷偷窥屏我。” 说到偷偷窥屏,的眸子不地柔和下来,勾了勾唇,刚好一支视频放完,又切了下一支。 -啊啊啊澜崽在窥屏吗,晚上好啊 -隔空『摸』『摸』澜崽的一头软『毛』 -二猫永远滴神 -谢澜就是s什么的,我做梦都不敢,燃得不可思议 -天上月和家里崽,美妙 -澜崽!你的掉马高光时刻已经上热榜了!搜索栏“我抄我己”挂着 -希望澜崽心能好一点 -我从头到尾都没骂过澜崽,撒谎去世 -澜崽对不起,我真的帮你说了一周的话,是说不过人家 -前面的不要太责了吧,人家雇了职业水军啊,你怎么可能赢过机器人…… -不要太相信互联网,要相信你喜欢的人 窦晟没吭声,只是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很专注。 片刻后,公告栏刷新。 【提醒—— 1永远向喜欢我们作品的人开放,作品很好看,看就完了 2请跟风路人、造谣和质疑过谢澜的人动点出,永不欢迎 3如果真所谓‘伤心老粉’,后台私信,我退所打赏/军舰费用,从此不见 4一条小黑柴,请退出b站,抄袭言论构成公开诬陷,影响范围大,3天不退站,我会告你 5心狠手辣,不喜取关】 -卧槽好刚!! -豆子今天是上了超a发条吗? -二猫果然是大猫的说不得,啧啧啧 -我特么磕爆了要 -或许人记得句“我一直喜欢你”么 -呜呜呜,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谢澜的!! 窦晟吁了口气。 把一模一的公告又粘贴发送到动态、微博,又当着直播间所人的面,平台运营了发了私信。 人间绝帅窦:出来管事,懂? -□□好嚣张 -不算嚣张吧,某狗的确违反平台的文明和谐规范了 -老子就爱你的嚣张 -我是真的纯路人,不粉不黑,也没发言,观望到现在,彻底入坑 -前面的+1 -+1 -我也路人个词说一句,不是所路人都跟风的,我也没黑过 -嗯,大家都理智点 窦晟没吭声,关掉运营私信,鼠标在人气值上转了转。 会观看数已经很高了,基本和上次开直播持平。 才淡淡道:“今天晚上来我直播间的,希望大家记住些话。记不住的点叉,真的别粉我了,我要不起你们。” -乌乌豆子你好凶 -我点委屈屈,我明明一直向着你 -好的我们会认真听的 -妈的嚣张,成,说吧 “第一,重复我的公告,几天骂过谢澜的,己取关,我没办法顺着网线找到每一个人,希望你们己要脸,不要恬不知耻地骂完人还来享受人家辛苦的作品。” -够狠,挺你 -听到没,快滚 -老子滚啊 -人间绝帅窦就是么一播,脾气贼大,劝你快滚 窦晟瞟了一眼弹幕,竟然还嗯了一声,“们说得对。” 谢澜看着直播,忍不住担心太直了,正犹豫要不要去劝一句,就见窦晟发起了复读机模式。 冷峻漠然地面对镜头,仿佛机器人一地重复着:“快滚,快滚,快滚,快滚……” 谢澜些哭笑不得,下识瞟了眼人气值。 别说,还真少了人。 每秒钟走一波,一开始是几千几千地少,差不多七八秒后减速放缓,然后逐渐稳定下来。 震撼了。 精神攻击洗粉大法。 “都滚了啊。”窦晟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心满足的魔鬼微笑,又说道:“剩下的人,姑且默认是家人了。今天在黑柴直播间你们也发泄过绪,之后我们的事我们己解决,你们不要去网暴别人。” -嗯 -还是气不过 -不网暴,不是和一的货『色』 -已经在我心里永远埋葬了 -豆子做的也基本填平我们的委屈了,退站真的一无所 -还要公开道歉才行 -对,要公开道歉 窦晟扫了眼弹幕,继续道:“我做视频的初心是很简单的,把快乐带大家。粉丝只是个称呼,你们看视频开心就看,不开心就走,别己贴太多身份标签。” 窦晟说着笑笑,“我说完了。” -豆子永远滴神 -圣经,铭记 -知道的,其老粉都懂的 -你也别放在心上,其我知道你是会在的 -些说是老粉的,真不见得是,而且一共没几个人,一直在吠罢了 “我不在,我现在很快乐。”窦晟说着啧了一声,又退到油管页面,鼠标在谢澜的图标上赚了几圈,“你们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吗?” 谢澜正陷入感动。 就听某人猝不及防道:“我特么终于能在家里光明正大地磕谢澜在油管上的视频了!” 谢澜:“?” 弹幕:?????? -什么况啊乖乖,我笑死了 -等等等!你知道是谁,不知道你知道是谁?? -前面的,深夜不要说绕口令 -卧槽是什么况? -诸君!我又开始兴奋了! -今天的心脏起搏器还没上够吗?! 窦晟长叹一声,感慨地靠在椅背上。 看着屏幕上谢澜的页。 谢澜在屏幕上看着小窗里的。 一个一脸满足。 一个逐渐『迷』『惑』。 窦晟眼睛忽然一亮,“对了,睡不着,不听听我初中时疯狂追星谢澜的故事?” 弹幕:!!! 谢澜:“!” 黑暗中,谢澜缓缓坐起来,把猫抱来,又把平板放在猫身上。 梧桐烦躁地隔着被子伸了伸爪。 谢澜火速切换小号,重刷直播间,一个礼物刷出去。 -快说! 要是说个,可就不困了。 第67章 一只西蓝豆成为鬼畜区永远的神…… 漆黑的屋子, 显示屏将一片莹白的光打在空『荡』『荡』的电脑椅上。 几十万人对着屏幕里的空椅子,目光逐渐涣散。 好一会,房门被推开, 窦晟趿着拖鞋回来, 拎着可可『奶』和一盒巧克力。 “最近胃炎犯了, 我妈让我养胃, 而且直播也不能喝酒。”他嘟囔着抠开盒子, “那就吃盒酒心巧克力吧。” -??? -《养胃》 -胃:在演我?? -酒心巧克力:看不起谁呢? -豆妈骂骂咧咧地退出直播间 -慎重,这玩意度数并不低 看直播的谢澜也有些无语, 想劝一下, 但看着直播间乌央乌央的人气,又默默忍住了。 窦晟几口喝光一盒可可『奶』, 往嘴里连着扔几颗巧克力, 敷衍着嚼一嚼,吞下时竟发出了吸溜的声音。 “啧, 还真挺烈啊。” 他把盒子翻过去看了眼配料表, 微妙停滞。 -多少度?? -这个牌子我买过,都是三四十度的洋酒芯 -胃:我炸了,随意 -胃:日尼玛是不是玩不起! 许久, 窦晟喉结动了动,而后淡定地把盒子放下。 配料表压在镜头看不见的那面。 “开玩笑而已哈,这是普通巧克力, 如果有超管请手下留。” 弹幕疯狂刷过一片——巧克力:ua的,说谁普通?? 窦晟没顾弹幕, 又连着吃了几块,甜苦辣,弥漫了全部味蕾。 他倒在椅子里轻轻吁了口气。 有点上头。 可以, 整活。 打开油管,鼠标直接下拉到最底,点开silenaves第一个视频。 窦晟用一贯低低的声音道:“这个是谢澜在油管的第一支视频,那时候他还不火,他应该算是第五个视频拉《hblood》才大火的,这支只能说算是个不错的开始,我当年误入时还只有几百播放。懂吧,我是初代粉。”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音响声音调大。 那是一首非常纯粹的抒慢板,改编自某知名致郁番的ed,旋律改的更柔和悠扬,在悲伤与治愈的边界游走,虽然技巧欠佳,但感把握十分微妙。 墙壁投影是山间夜晚,漫山的树向一个方向轻扬着枝叶,一青涩稚嫩的身影投『射』在山尖上,音响里,小提琴声中融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风声,那人迎风拉奏。 “谢澜”出场,弹幕一下子变了画风。 -好美啊澜崽 -天生的艺术家 -好好哭 -我永远吹爆谢澜 -恶补了s视频才知道,有些人连影子都带着氛围感 窦晟不吭声,就把视频那样放着。视频是暗『色』调,屏幕投出的光也暗下来。他坐在一片幽暗中和观众一起注视着屏幕上少年谢澜的剪影,眸光明亮柔和,似乎带着一丝愫,但转瞬又被淡漠遮掩去,再吃一颗巧克力。 这个视频叫《dissipate the d》——在风中消散。 老爸死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仿佛变成了行尸走肉。 后来他开始在外面打私球。两庄家赌钱,球场上没有王法,后果自负。 他不缺钱,上场不为赢,也不出手,只是兀自拿球穿梭在别人的脏动作里,被肘击,被重撞在地上,看着大片擦破流血的伤口,会获得一时半刻活着的实感。 但那一天,他打了一场最暴力的球。 对家不知在哪网罗一群亡命的溜子,个个是二十啷当岁、人高马大的中锋体型。 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只记得那种浑身要疼裂了的感觉。 那天赵文瑛突然中断出差要回家,他有些慌张地关在房间里紧急处伤处,大概是太躁了,突发奇想找一首舒缓的歌来听听,就在油管上随手一搜,刚好搜到silenaves生涯第一支投稿。 dissipate the d,在风中消散。 视频开始,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屏幕,而后,视线就再也没有挪开,拿着碘酒和绷带呆立原地一直听到结束。 而后,很神奇,体内好像忽然久违地分泌了一点点多巴胺,只有一点点,只能产生一丝微弱的快乐,但那丝快乐让贫瘠已久的神经一下子从濒枯中缓了一口气,就连浑身的痛感都在那丝兴奋刺激下,变得温吞。 就像那支视频的字,在风中消散。 那是谢澜带给他的,一个小小的转折点。 是是一线生机。 于遇到的千千万万人之中,有些人,确实是礼物。 视频播完了。 -豆子眼神有故事 -好温柔哎,深情豆 -有个词,叫目光如豆 -目光如豆:形容突然变温柔的眼神 -问题是他还啥都没说呢? -饿饿,饭饭,说说?? 屏幕里,窦晟忽然回过神来,低头含了块巧克力。 再抬头时,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股漫不经心的慵懒感。 鼠标在视频结尾特写的近景梧桐叶上画了几个圈。 “看到没?”他咕哝:“看这片梧桐,它的形状像不像一颗豆子?像不像我?” -我缓缓打出一个——? -说实话吗? -说实话,它只像一片普通的叶子 -我把手机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没有任何一秒它像你 谢澜也默默把平板旋转了一圈。 窦晟撇了下嘴,“懂个屁。当时我一看这片叶子,就感觉这个不『露』脸的小帅哥在向我挥手。dissipate the d,知道什么意思么?” 弹幕微妙停顿。 窦晟哼笑一声,手指在桌上敲着,“消散在风中!他把他的心意寄托在风里,让风穿越太平洋,带到我身边。” -??? -老子他妈的顺着网线过去打醒 -展示出那个年纪不该有的风『骚』 -谢澜永远不知道他的观众在想什么 -可怜的谢澜 -可怜的谢澜 -可怜的谢澜 “不信?”窦晟轻蔑一哂:“等着。” 他起身去床头柜旁,抱出一个大盒子,打开,在镜头前晃了一晃。 -震惊! -卧槽,一盒子梧桐叶? -麻了,震撼! -fong了,那通鬼话忽然变得有点可信? -他不会是认真觉得谢澜在对他隔空喊话吧? “这些叶子都是那两年攒的,他每出一个视频,我就去外头挑一片好看的叶子,加工一下永久保存,或做成标本和书签什么的。”窦晟随口道,把盒子往旁边一扔,“今年谢澜刚来我家,有一阵总做噩梦,我还送给他驱梦过呢。” -乌乌,好磕 -那他知道这个小心来源于他自己吗? -投桃报李 -这波啊,这波叫谢澜种豆得豆 -当年你还有采取行动吗? 窦晟又『摸』了几块巧克力出来。 酒力释放,他此刻有些醺然,嚼开微苦的巧克力壳,让辛辣的酒『液』爆出,醉意弥漫过口腔笼上额头,清醒和麻木交错。 他点开一个推特私信截屏。 “我就去打招呼了,没什么好说,就是直球。” 最初谢澜没有回复过他,他就把谢澜当成个树洞,单机了很久。 【qzfxr:小提琴原来这么好听,的曲子就像专门为我拉的一样】 -靠笑死了 -谢澜:地铁,老头,看手机 -谢澜:对不起,这个真不是 -豆子我很爱你,但好像有病病 -笑死,谢澜小透明时期都懒得搭理他 “懒得搭理个屁。”窦晟看着弹幕,懒洋洋:“谢澜回我了,往下看。” 又切换回油管。 谢澜的第二支视频,视频标题——《you know》 窦晟哼一声,眸光愈亮,“听到没,他说,原来你知道啊。” -??? -企业级理解! -企业级理解! -吾辈楷模!! 窦晟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一墙之隔,谢澜对着平板逐渐失去了表情。 他机械地发了条弹幕。 -怎么确定视频是对说的话? 屏幕上,窦晟直了直腰,把这条弹幕读了一遍。 “我当然知道啊,给们看他的简介。”他把光标挪到上方信息栏,字正腔圆地朗读:“这个号是为了记录下想对说的——啧,多直白。” 谢澜:“……” 那个“”,是指肖浪静。 刚刚播放的第一支视频,是创作于妈妈被病痛折磨得难入睡的时候,他想对她说,疼痛会消散在风中。 “唉。”谢澜叹气,关掉直播。 “睡吧梧桐,某些人开始骗傻子了。” 弹幕还在疯狂刷屏。 -魔幻,我竟然磕得下去?! -妈的笑死,知道他在胡扯,但我还想听 -同!后面还有吗? -赶紧继续编!! “我也知道不是真的对我说,但就是那种很微妙的感觉,知道吧?”窦晟又点开视频列表,“给们看看后边的。” “《it\s happeng》,什么意思?我们的缘分正在开始。” “《i have faith you》,看,从第四个视频,他就对这份情谊有深深的信仰了。” “《h blood | a rebirth》,拥有了灵魂伴侣的我们如或新生,啧,我已经是灵魂伴侣了。” “《chote d》,嗯……你是生活给我的那一颗最喜欢的巧克力。” 弹幕笑翻了: -笑死,还他妈最喜欢的 -豆式翻译:指先翻译,再扩写,想扩哪里扩哪里 -《举一反三》 -《融会贯通》 -瞧给孩子聪明的 -四六级翻译没你我不考 窦晟眼睛里像蒙着一层透亮的水膜,看着屏幕有些恍惚。 他跟随自己优异的英语本能,叽里咕噜连着翻译了一串,停在当前页面最后一个视频上。 “《e》……”他顿了顿,把这个词咀嚼了几遍,许久才喃喃:“是我的私藏。” -!!!妈的绝啦! -扩写真的牛啤,真,只需要给我一个词 -此刻心复杂且激动 -我怀疑某人在表白 -是私藏怎么还拿出来跟我们说? -我懂了,他不想让谢澜掉马 -掉马了就不是私藏了 -对,所以立刻出来直播整活,瞎他妈哔哔,实质是在划地盘!宣誓所有权! 嗯? 窦晟盯着那条说出真相的刺眼弹幕。 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挪动鼠标,把弹幕列表往上拉拽,找到那个id。 禁言。 直播效果拉爆,弹幕一片爆笑。 -我笑得我妈来掐我 -他喝多了他喝多了 -吃巧克力吃醉了? -巧克力:aga,说谁普通呢? 一片弹幕中,突然一阵炫酷的礼物特效闪过。 系统:【瓦尔令阿泽君送出领航者飞船x10】 瓦尔令阿泽:55555这种心我懂!!!! 在满屏幕的土豪特效中,窦晟突然眉头紧锁。 “懂个屁。” 他动动手指,为刚刚升上排行榜的阿泽开启尊贵的“禁言”体验,嘟囔:“个假粉,阴阳怪气过祖宗,也配跟我比,滚。” -2333333 -妈的笑傻了 -阿泽,惨 -花,钱,找,骂 -不!领航者飞船——an—— -我现在是真觉得豆子有点喜欢谢澜了…… -是不是喜欢不知道,但真的好磕 -或许有人记得那句“我一直喜欢你”吗? -豆子什么意思啊?哪种喜欢? “就是喜欢谢澜啊,从silenaves时期开始,我一直喜欢谢澜。” 屏幕里的人好像有些醉了。 他垂眸半闭,低声把“我一直喜欢谢澜”呢喃了很多遍,捣捣有些挡眼睛的头发,打了个哈欠。 “太困了,今天书说到这,且听下回分解吧,我给这个系列取个名字。” 他说着随手修改起直播间标题来。 【一直喜欢谢澜的豆子】 唔,有点儿长。 窦晟忖片刻,又删掉几个字。 【一直喜澜豆】 “就这样吧。”他打了个哈欠,“睡了。” 话音落,直播间蓦然一黑,干净利落。 第二天谢澜睡过头,睁眼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 脑子还有点懵,他习惯『性』地缩在被窝里刷b站。 几秒种后,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今日热榜第一,吃饭睡觉打豆豆女士出品——《一只(直)西(喜)蓝(澜)豆》。 封面是七彩的宇宙中一颗硕大的西蓝花,五团花球,每一团花球上p着一颗豆,豆上又分别映出窦晟的脸。 下边是无限影的红『色』大字:一只西蓝豆。 画风就是非常的震撼人心。 播放量:两百万。 两百万?? 谢澜像吃了一吨薄荷,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呼呼冒冷风的那种凉。 他指尖颤抖,深呼吸几次,点开。 bg一开头,谢澜就开始颤栗。 《unity》——鬼畜区经典bg。 于巨大的恐惧中,短促的前奏结束。 昨晚直播界面疯狂在屏幕上堆叠,水平翻转,垂直翻转,锯齿缩放,从各个角度铺上来,窦晟瘫在椅子里垂眸念经,配音截自他过往的视频,有些是完整的词句,有些则是一个字一个字拼的,鬼畜效果拉爆。 我,是,一只、喜!澜!豆! 我的任务是,保护公主! 所有骂过谢澜的,们都是辣鸡 什么抄袭——啊! 什么模仿——啊! 我的二猫就是最、吊的! 外网爱嘶神是,我、老婆! (真声)什么意思?我们的缘分正在开始。 我、已、经、是、灵魂、伴侣 他深、深、信、仰、这份情谊! 我——是他生!活!里!的!巧克力! (真声)就是那种很微妙的感觉,知道吧? 我喜、喜、喜、喜、喜欢谢澜 一、一、一、一、一直喜欢 油管——喜欢! b站——喜欢! 表妹!表妹(声嘶力竭)喜欢! 二猫!二猫喜欢! (真声)闭嘴你个假粉! (真声)也配和我比? 我一直、一直、一直喜欢你! 我一直、一直、一直——守护! 谢、谢、谢、谢、谢、谢澜! 爱、爱、爱、爱、爱、爱斯神! (真人)诶?谢澜是不是睡了?我小点声 音乐停。 半秒后,一声音量爆破的怒吼陡然在耳机里响起:我一直喜欢谢澜!!! ………… 聋了。 视听盛宴。 谢澜脑子里嗡嗡直响。手指尖麻酥酥地颤抖,脚趾在床单上抠出了半米水沟。 有生之年,他听见了自己的一声怒吼。 “窦晟!!!” 房门被推开,某个吃酒心巧克力吃到宿醉的家伙倚在他门口,颓废地扶额垂头,刘海遮住眼睛,遮住抽搐忍笑的嘴角。 许久,他才用有些低哑的嗓音沉沉一叹。 “抱歉,昨晚好像浪过了。” 谢澜:“……” 睁眼就打架,房间里出来时谢澜眸中仍凶意凛凛,唇角有些许红肿,微微喘着。 窦晟跟在他身后一路闷笑,早上刚换的衬衫领口全是褶子,还崩了一枚扣,只好再换一件。 谢澜走到楼梯口又回头道:“最好祈祷视频从热榜上尽早下来。” 窦晟诚恳道:“前辈,应该比我懂啊,一上午两百万,要炸站成新梗的势头,没人能拦住。” 谢澜窒息,暴躁冲上发丝。 每听一句鬼畜的“我一直喜欢”,他就窒息一次,但听过还想听,强忍着不听的话,脑内还会自动播放。 巨大的羞耻混杂着一丝丝微妙的颤栗和爽感。 神经要报废了。 到了下午,一只西蓝豆的表情包开始在班群里狂炸。 b站出现了另外一系列一只西蓝豆的鬼畜、手书、踩点混剪。 他和窦晟的粉丝数在前一阵小幅度减少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野蛮增长。 谢澜虚弱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许久,艰难道:“我能回伦敦躲一阵吗?” 惹事本人坐在他身边美滋滋地给每一个二创视频一键三连,“前辈,是你说的要用更劲爆的东西来冲刷谣言啊,我只是一如既往执行的命令。” 谢澜:“……” 或许是热度过高了,让所有人都有些忌惮。 在返校晚自习的路上,谢澜刷出了平台对一条小黑柴的处罚公告。 账号封禁十年。 连开口道歉或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窦晟啧一声,低声:“这就是永久封禁的意思。小黑柴也来私下说了,他认了,退站,希望我不要起诉。现在阵仗大,运营私信我希望不要再公开讨论这件事。行吧。” 开车的小马闻言回头,“什么事啊,俩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谢澜缄口不言,窦晟笑笑,“没什么,最近涨粉快,被提醒谨言慎行。” “哦。”小马笑笑,“出息啊。” 谢澜看着车窗外夜『色』初上的城市。 手机忽然又震了下。 -豆子医生:猫猫干杯gif 谢澜淡然。 -病入膏肓:猫猫干杯gif 第68章 精神领袖为冲过高考语文及格线小目标…… silenaves身份曝光, 一回学校,全班猫鹰以一种极度不怀好意的笑容盯谢澜。 直接给谢澜盯麻了。 他原本和窦晟说笑走进教室,半分钟后, 彻底失了表情。 低找作业的功夫, 车子明忽然向后一靠, “澜啊, 看我。” 谢澜不明真抬, 面前的屏幕咔嚓一闪,捕捉下车子明和他的合照。 车子明笑嘻嘻, “我要发给我『奶』『奶』, 她也看了你的热搜。” 窦晟在一旁哼笑,“老太太还挺与时俱进, 不犯『迷』糊了?” “偶尔也犯, 还样。”车子明摆摆,起身朝谢澜要数学作业, “你的呢, 西蓝豆?” 谢澜正写名的笔尖用力一顿,笔珠掉了,一大滴笔油在卷子上洇开。 拳梆硬。 窦晟乐得咳嗽了两声, “马上。” 返校这晚不太平静。 看自习的老秦趁谢澜不注意,巡查他身后,然后举起机无声与他自拍。 谢澜一回, 差点被屏幕里自己和老秦的亲密合影吓死。 “……” 这股快乐玩梗的热『潮』持续了差不多一周。 好不容易熬周末,粉丝都在喊新视频, 谢澜却在简介挂上了二个字。 “期末临近,商务暂停,随缘更新。” 据说粉丝们思念成灾。 窦晟最近沉『迷』上一个卡牌游戏, 周末直播抽了一会卡,期间至少保证了七八次谢澜没有负气退站,勉强把郁闷的粉丝应付过。 六月带来了一片骄阳,第一周周考成绩来,谢澜考得还行,语文上了八,极幅度地往上迈了一步。 某天午后,其他人都食堂了,他和窦晟留在位子上没动。 谢澜正看一文言文阅读,忽然窦晟漫不经心:“诶,《弦上少年》个网页投票,你要追上嘉达先生了。” “嗯?” 谢澜抬,眼神茫然了一会,忽然震惊,“追上了?!” 窦晟笑,“算是吧,之前嘉达没提过这事,昨晚发了一条微博,所以今天票数超了你一些。你们现在互咬得很死。” 谢澜戳开投票页,此刻还是嘉达票数高,但差不大,两人都是百万量级,嘉达比他多了三万票。 上次舆论期间,主办方想要降低舆情带来的票数波动,斟酌后升级了选人制度,投票成绩占70权重,最后还要加一轮面试,也不知究竟是在偏向谁。 窦晟叹气,“嘉达业内翘楚,粉丝基础太大。投票期28天,现在快要过半了你勉强追上。” 面试也未必占优势,外行和内行较量,怎么想都很虚幻。 但这个机会真的很好。 谢澜低继续写了两笔,心里有点失落,轻声:“算了,顺其自然吧。” 窦晟叹气,“惜这一百万啊。” 谢澜笔尖一顿,“多少?” “一百万啊。”窦晟挑了下眉,“一百万是这次主编曲的佣金,合作愉快还有能接后续的『插』曲制作,就不只是一百万了,你不会不知吧?” 谢澜脸上大写的懵。 一百万,等同于他接三四个商稿,按每四个视频『插』一个推广来看,要勤勤恳恳耕耘半年。 窦晟噗一声乐了,“某人脸上突然现了‘我想要’三个大字。” “当然想,至少大学期间不用愁了。”谢澜愣了愣,“为么这么多?” “本来就是音乐题材的动漫,官方要拿op宣发炒作的,前期声势浩大选人也是为了炒热度。”窦晟指尖在屏幕上滑了滑,“面试要暑假,看看情况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 “帮我盯点票数啊。”谢澜心里仍有点浇不灭的火苗。 窦晟笑转笔,笔尖一下一下打在纸面上,揶揄:“不要有压力,上大学后就算穷也以和男朋友分吃一块面包。” 谢澜一秒面无表情,“不,这是提琴人不屈的精神。” 窦晟闻言伸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下,“厉害死了,前辈。” 谢澜蹙眉把他的打开。窦晟笑收,随拉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 风吹过,谢澜的耳朵尖有点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少年的笔尖仓皇地在纸面上划过,将这句诗文誊在积累本上。 高考放了两天假,考试结束后,高三正式离校。学生会沉寂许久,终于来了波社团活动。 谢澜原本没放在心上,忽然收了条微信。 -融欣欣:大神,明天晚饭时间『操』场摆摊,你来坐一个时? 谢澜对条微信『迷』『惑』了一会,礼貌问:你是? -融欣欣:? -融欣欣:你敬爱的辩论社社长啊,两个月没组织活动,你就把我忘了吗? 谢澜:“……” 一学期几个月啊。 他对条微信恍惚了好一会,从记忆里挖俩月前融欣欣的。 先招齐人,六月拉比赛,完成本学期社团活动kpi。 谢澜犹豫片刻,打字询问:需要我做么? -融欣欣:坐在,当个活招牌。 活招牌,认真的吗? 谢澜语文水平有多搞笑,在英中已经口口流传,辩论社把他拉当招牌,底能招来么人? 正无语间,融欣欣发来一条:只要你招够六人,能组建四只辩论队,我就禅让于你。 窦晟从外回来,把冒丝丝冷气的『奶』茶放在谢澜桌上,“看么呢?” 谢澜起身让他进,“缠让是么意思?” “缠让?”窦晟琢磨了一会,“禅让吧?读音同扇子的扇。意思是旧皇帝还没死,就把皇位让给新皇。” 谢澜一下子捏紧了机。 “完了,她真要传位于我。”谢澜皱眉:“辩论社要招新了,活动都没办,上来就要我做社长,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不对啊。” 窦晟闻言不过一笑,“没么不对。英中搞社团就是搞不起来,每个社长都是被上一任连蒙带骗拐来的,上了贼船就下不,直忽悠来下一个人。知为么传你不传其他社员么?” 谢澜沉默片刻,幽幽:“因为其他社员已经知真实情况了。” 窦晟笑得发抖,黑眸中盛午后明晃晃的阳光,倾身在他耳边低声:“聪明啊,男朋友。” 谢澜被窗边阳光晒得脸颊有些红热,“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当初不是你自己摩拳擦掌要提高语文吗?”窦晟笑:“和这些人精打交,还不算提高?” 谢澜:“……” 招够六人,他就退社。 不,要招七人,还得招个社长行。 第二天,距离晚饭还有分钟,谢澜跟老马请假提前来了。 英中『操』场上摆了来张桌子,一个社团一张,据说学生会是按照社团规模来排位子的,谢澜一路往后走,一直走角落里最后一张桌,终于看了怜兮兮的“英华辩论社”桌签,还有坐在桌后的融欣欣本人。 谢澜精神萎靡,“我们真的这么差吗?” 融欣欣从卷子里抬起,“辩论是一种精神,一种热爱,不需要衡量别的。诶,你帮我看看这数学题怎么解?” “……” 『迷』『惑』。 谢澜帮她解完了一数学题,坐在桌子后,长叹一声。 悠扬的下课铃响起,没用上半分钟,教学楼边就有浩浩『荡』『荡』的队伍蜂拥而来,男生女生百米冲刺——径直跑过『操』场上的摆摊,沿条浪漫的梧桐林荫路,直冲向食堂。 谢澜叹了一声。 “rex,大神。”融欣欣继续埋看数学卷子,“得等他们吃完饭。” 余光里一只熟悉的好看的闯入,将一袋记放在桌上。 “我来探班了。”窦晟笑眯眯:“顺便送饭。” 融欣欣这抬,从旁边拉了张凳子,不羁地用脚一踹,“坐。” 谢澜对窦晟低声:“估计不会有么人。” 窦晟笑笑,“不正好么,你们几个老社员糊弄这学期结束,上高三让学生会自动把你们解散,也挺好。” 下午五点阳光仍然很足,窦晟今天穿了一身,t恤裤子,皮肤也,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蓬勃的黑发和黑眸被衬得更分明,让人看了就轻易挪不开视线。 谢澜无意识地盯他侧脸溜号了好一会,把精神拽回来。 下意识看了眼前方的社团长龙。 电影社,街舞社,围棋社……甚至还有数独社,每一个都排在他们前面。 无端地,让人心中生一簇名为胜负欲的火苗。 融欣欣忽然抬:“我不觉得会招不满,你们看吧。” 她说看了眼表,把数学卷子叠吧叠吧往包里一塞,“谢澜往外坐坐!” 谢澜还没反应过来,食堂门口就开始有人三五一簇地来了。 融欣欣从书包里掏一个袖珍蓝牙音箱,往外迎了两步。 “好消息!好消息!英华辩论社招新了!!” 慷慨激昂的传销声从音箱里传,谢澜心里一哆嗦,不禁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她的背影。 “英华辩论社招新了!!”融欣欣挥舞枚的音箱,奔放的声音从里面传,“谢澜学长所在的辩论社招新了!!欢迎了解欢迎加入!!无论你现在的文学素养与口是么水平,来英辩论社,和谢澜学长一起成长!!” 谢澜:“???” 窦晟忽然惊艳地呼喝:“嚯!” 谢澜扭顺他看的方向看,只见刚刚从食堂里来的同学闻声而来,径直冲过电影社、街舞社……朝寥落破败的英华辩论破社卷土而来。 融欣欣喜悦地把音响搁在桌上,开启无限循环模式,一拍桌子,“别愣,给大家发表啊!” 第一个人已经了桌子前,是个女生,“学长,麻烦给张入社申请表。” 谢澜下意识递了张表过,扫一眼她身后,男男女女都有,女生稍微多点,这么一会已经排二多人。 融欣欣正在快乐地组织秩序。 女生弯腰把表填了,往桌上一拍,“我等好消息!” 下一个人已经过来,“谢澜学长,我也想要一张申请表。” 窦晟掏了一把圆珠笔,让四个人同时填表,桌旁一下子就挤满了。 谢澜于巨大的震撼中,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发表机器。 来人,发表,里面请。 他看挤在桌旁写信息的同学,看了眼乌泱泱的长队,忍不住低声询问身边男生:“你们是不是收了钱?” “啊?”男生愣了下,“不是说这个辩论社的社长是你吗?我冲你来的啊。” 谢澜:“?” 男生笑笑,“学长好,我是高一三班王天然,爱好是游戏和音乐,我b站关注你好久了,是你的挂牌粉丝。” 音刚落,他身边女生:“我还是谢澜的舰长呢。” “……” 谢澜茫然收回视线。 目光开始涣散。 摆摊不分钟,打印好的一百张申请表就发完了。 融欣欣快乐收摊,自掏腰包给后面排队的人买了雪糕当做遣散费,把一摞申请表放在谢澜面前。 “未来社长,人选要靠你自己筛了,毕竟是以后你要带的人。有不明的随时找我,咱们争取明天就把短信发,周三第一次活动,我和其他老社员也。” 谢澜皮发麻,“你确定这些人是真心爱辩论的么……” 融欣欣目『露』惊讶,“当然不是,你在说么胡?这些都是真心爱你的。” “……” “没办法,高中课业压力大,非要参加社团,大家都选些能带他们玩的,我早就看明了。”融欣欣叹了口气,转而提起精神:“所以我觉得,与其每年连人都凑不齐,不如想些别的办法先把人骗进来,能不能打精彩的比赛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更多人了解和认识辩论,我觉得就很有意义了。” 谢澜闻言微愣。 有理啊。用粉丝们的说,这一波,思想觉悟在大气层。 旁边窦晟忽然噗呲乐了。 窦晟慢悠悠:“你真会忽悠啊,是个人。” 融欣欣捋了捋发,羞涩:“是。” 谢澜:“……” 一百份申请表,筛得谢澜想死,回宿舍后坐在桌前埋苦筛一时,一个都没挑来。 “个人优势”都不说了,反正人人起码都比他强。 主要是“入社理由”这一点—— “希望能早日向谢澜社长看齐!”窦晟用清泠的声音念,啧了一声,“确定么?” “我要和silenaves一起驰骋于辩论比赛,大杀四方,所向披靡。”窦晟乐:“这位老弟显然对你还不够了解。” “我加入辩论社不是为了谢澜,而是真心爱这个辩论社,括弧,我以为学长提供一对一语文辅导。”窦晟脸忽然一冷,把申请表打横,捏中间刺啦撕开,三两下撕成碎片,嘟囔:“做你的春秋大梦。” 谢澜在一旁幽幽地看他,无说。 窦晟看他没有绪,索『性』把剩下的活包揽了。 “为谢澜学长之语文崛起而入社!诶,我看这个以,很清醒,嗯……过往经历也不错,初中打过辩论。” “不了解辩论,想要趁高三之前尝试,顺便近距离瞻仰学长。这个也以,很坦『荡』啊。” “打过比赛,希望在本社精神领袖的带领下,为英中辩论社添砖加瓦。这个也不错,知你只能做精神领袖。” 谢澜看他飞快筛人,仰无语。 窦晟语气忽然摆正,“你如果实在不想,以直接拒绝融欣欣。她是能忽悠,但不至于强迫你。” “我知。”谢澜说。 但……今天融欣欣说的一通,不管是不是忽悠,他都放进心里了。 谢澜垂眸:“其实辩论社占用不了太多精力,我以不参赛,只负责选题和审稿。” “说的就是啊。”窦晟笑:“我也觉得不赖,你现在语文成绩进步有点慢,老秦说死读硬背和应试技巧也就能帮你提八九分,再往上,是几年文化鸿沟带来的差距,很难速成。就算自己不打比赛,看人说也是个方法。” “这都无所谓。”谢澜翻了翻下的报名表,真诚:“我真的觉得辩论是对中文博大精深的体现,我有种传承的使命感。” 他顿了顿,抬眸问,“你有吗?” 窦晟神情严肃,凝视他。 “我没有。”窦晟说。 谢澜:“……” 好丧。 走廊外人声喧哗,王苟和戴佑说的声音由远即近,讨论老马新留的竞赛题,转眼就『摸』门外了。 谢澜正恹恹地整理些表格,窦晟忽然来身边,把一张表放在他桌上,“我觉得这个以要。” 门把被按下的一瞬,窦晟忽然弯腰,抬起谢澜的下巴,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唇上一吻。 只一秒钟,他就直起身,对开门进来的两人懒洋洋:“水房人多么?” “还行。”戴佑他们么都没看见,“反正不怎么排队了。” 窦晟活动了一下腕,“我洗漱了。” 谢澜坐在座位上没动,浑身都是麻的。 只差一点,戴佑和王苟就会发现他和窦晟在房间里偷偷接吻。 他有些茫然地回,看穿t的高瘦的身影从门口消失,没入走廊嘈杂纷闹的气氛中。 很躁,但不是因为窦晟的危险举动而躁,而是因为,这个吻没来得及被加深。 或许是天太热了,人在燥热中会无端地生怕的杂念。 他垂眸定了会神,拿起张通过的申请表,准备发短信。 嗯? 申请表上用回形针别一片柔嫩的梧桐花瓣。 申请人:窦晟。 高二数理a班。 个人优势:对谢澜社长了解充分,爱护有加。 入社理由:希望陪谢澜社长一起把破社发扬光大,为冲过高考语文及格线目标而努力。 第69章 贫穷一个月一百五 谢澜不知道窦晟是怎么筛人。 周赶到培训楼, 融欣欣和个老社员正在听新人讲课,边听边笔记。 说话是个高马尾女生。 “……以,针尖麦芒不利于取胜, 自辩论时一定要避免, 陷入对峙是辩不出个以然, 观众也觉得累, 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融欣欣抬头, “曲线救国?” “对!”高马尾一拍手,“正视问题, 但要侧面击。可以幽默点, 或化作抽象概念,用打比方方式劝说。” 融欣欣等人恍然大悟。 另一新人补充道:“或者打『乱』对方逻辑, 把他们绕进去。总不能像你和学刚才样, 可着一个观点正确与否吵了十句。” 谢澜脚步顿在门口,回头幽幽问:“这是你筛进来人么?” 窦晟笑, “初中时都拿过校级辩论赛奖, 刚才说话女生是市冠军队辩,男生是和她同队四辩。” 谢澜:“……” 要我这社何用! 融欣欣深吸一口气,殷切扫视些稚嫩脸庞, “你们都这么厉害,我就放心把社位子交给谢澜了。” 高马尾一下子来了精神,“放心吧学姐, 我们辩题自己选,练习自己做, 比赛自己安排,一切都不让谢澜学『操』心,不让他感受到一点点压力。” 谢澜忍不住开口:“我任务主要是……?” 培训室里安静了一会。 大家不约而同道:“精神领袖!” 融欣欣补充说明:“不给你带来压力, 才能让你冠名到毕业,福泽下一届招新。” 谢澜:“……” 高马尾想了想说,“也可以给我们补充灵感。论点组织要源于生活观察,不然都是假大空。学从英国回来,看待事情角度跟我们肯定差异,你可以多来听我们训练。” “这个好。”窦晟笑来,抬手随意搭在谢澜肩上,手指弹钢琴似抬了抬,“学期辩论赛定在期末考结束后两,你们每周来练习,我和谢澜过来听。” 人群里传来声低低吸气声。 谢澜觉得窦晟安排很合理,没太明白些人吸气是么意思。他往声音来源处扫了眼,个女生匆匆将视线从他肩上挪开。 而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么。 谢澜后背一僵,窦晟没反应过来,一边琢磨着一边继续无意识在他锁骨上弹钢琴。 “我们这两个精神社好像也不能太没用,这样吧,我给你们第一周练习选题吧。” 融欣欣颇为惊艳,“你么时候也成精神社了?” “副精神社,谢澜封。”窦晟笑得眉眼弯弯,“求我来,不来不行。” “……” 面对一众震惊脸和含义不明微笑,谢澜别过头烦躁道:“闭嘴,烦不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把窦晟手从身上扒拉下去,些冷冰冰皱着眉。 窦晟懒洋洋叹了一声,对一屋子激动人说道:“小心着点吧,你们谢澜社凶哦。” 众人目『露』兴奋:“好!” 谢澜:“……” 窦晟给大家布置第一周话题是“贫穷到底是财富是苦难”。 解散出门,谢澜才收冷漠脸,叹气道:“这个话题,我们能给他们补充么?” 窦晟云淡风轻,“我到时候对穷洞察会非常丰富。” “醒醒,你这个大少爷。”谢澜无语,“你对穷能么洞察?” 窦晟笑笑,“我说是,到时候。” “嗯?” 窦晟笑道:“你专心准备竞赛和期末,在我视频里偶尔『露』『露』脸就行。” 谢澜更加一头雾水。 《弦上少》投票在继续,晚上在宿舍写完竞赛作业,谢澜随手刷了刷动态。 最上面一条是阿泽分钟前发布。 瓦尔令阿泽:人没去投票吗?我真心痛。谢澜又压了快十万票了,我票数竟涨了两万,这两万人你们在想么?投谢澜,到底要我说遍?? 评论区骂声一片。 -你没独立人格吗? -阿泽夺舍太久了,已经不能要了 -早已抛弃你,每看俩神仙打架,刺激! -投了投了,是他是他,你妈 谢澜无语,切大号评论道:大可不必。 两分钟后一刷新,阿泽回复:偶像回我了! 谢澜:…… 太过热情人会让他感到心累。 他只能快速刷过,点开投票页,往下粗粗一扫,发现主办发竟然又追加了条款。 人气与专业面试后,获得主创资格并在合作中表现优秀,机会进入芝麻影业ost编曲团队,获得特邀席位 窦晟拿着水盆从身后路过,“我找人问了,追加条款含金量很高。” 谢澜唔了一声,又往下拽拽页面,看着嘉达领先他十万票。 “你拉一拉票吧。”窦晟又说,“嘉达最近每一催,效果真。” 拉票倒是可以,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谢澜试着在动态栏编辑了个字——“可以帮我投票吗?链接:……” 点怪,删掉。 “请帮我投票,谢谢。链接:……” 也不太对。 他纠结了一会,把编辑栏清空了。 不知为何,总开口讨饭卑微感。琢磨片刻后,他拽来平板电脑,快速做了页ppt,把演示录屏,随手加一段自己从前录小提琴,导出,发动态。 谢澜_e:为大家整理一些数学竞赛信息,希望能换你们手中一票。 点击播放,每页上方挂着一只严肃猫头,猫头旁附上了投票链接。 下方则是高中数学竞赛考纲,抽屉原理、容斥法则、数学归纳法……一页一条,每条考点下方随手拍了一道老马例题。 评论很快便涌了上来。 -你好像更了视频,又好像没 -ok,假装我也学竞赛 -好久不见啊澜崽!! -《等价交换》 -交易大师 -抽屉原理:把无数多件物体放入n个抽屉,则至少一个抽屉里无数个物体。以此类推:把无数多个谢澜分给n个热心观众,则至少一个观众能获得无数个谢澜 谢澜正酝酿着翻两个牌子,忽然听到走廊外水房方向咣当一声。 戴佑推开门,吵吵闹闹声音传进来,窦晟说话声夹在里面,但很清楚。 “至于么,这么点小事,各回各屋。” 谢澜连忙身出去,却见窦晟陪着王苟从水房回来,王苟一手提着双湿漉漉鞋,另一手捧着眼镜,镜腿疑似松动。 戴佑震惊道:“和人干来了?” “没。”窦晟进屋活动了一下手腕,“他在刷鞋,一抬手鞋刷子打到眼镜,镜架开了,掉了螺丝又在找,后面等位人火了,两人吵吵句。” 戴佑问,“和谁啊?” “全科a许洋。”窦晟拉开凳子坐下,边找零食边随口道:“快期末了,都躁,洋说话也点冲。” 许洋是从原四班分出去,戴佑听到这名松了口气,在王苟肩上摁了摁,“别往心里去。” 王苟叹气,“没往心里去,我占着位确实不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把眼镜放在了桌上,团皱张不用作纸,擦干鞋上水,然后掏出一管胶来,开始在鞋底里涂。 双鞋掉底了,中间夹着灰已经清洗干净,能直接上胶。 整个粘鞋过程不超过二十秒,粘好了鞋,王苟又身从书架后掏出一个小花布包,打开是另一副眼镜,镜片和镜架全碎,他用一把小刀小心翼翼撬副镜架上螺丝,试图把小螺丝弄下来给手头这副眼镜用。 戴佑直接看呆了,“去学校外头眼镜店修吧,安个小零件一般不收钱。” “我知道。”王苟凑近专心致志转着枚细小螺丝,说话声轻轻,“大概率不收钱,但也可能收五块,可是五块啊。” 戴佑:“……你这螺丝是同型号吗?” 王苟进展到关键环节,屏息了一会,才道:“稍微小了一捏捏,我等会用胶续上。” 平平无奇省钱小才。 过一会,窦晟忽然问道:“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 “刨掉吃饭,少说五六十,多话上百,买书另算。我饭卡学校补百,吃省点儿,月底能和同学套现余额,基覆盖其他费用,不用自己补钱了。”王苟随口答道。 话音落,屋里人都震惊了。 戴佑给比了个端正赞,“人在二十一世纪,艰苦朴素品格却不逊于一九九八。” 谢澜下意识问,“一九九八是么梗?” “个代正常人工资一个月也就一两百块钱。” “哦。” 窦晟却眼睛亮了,“你觉得,我按照你这个活法,一个月得多少钱?” ? 谢澜熟练开始『迷』『惑』,“你要搞么?” 王苟想了想,“短期来说,不考虑做视频支出,咱俩基础开销差不多。不过你伙食点太好了,没太大必要。” 他站到窦晟敞开柜门旁扫了两眼,“你看看你,餐外,一一盒泡芙,做题要嚼牛肉丝,可可『奶』当水喝,这得多少钱?就这,下午要跑出去买『奶』茶……” 谢澜忍不住说,“『奶』茶是我。” “哦。”王苟随手按着谢澜椅背,“就是下午要请客。” 谢澜:“……” 给男朋友买『奶』茶好像不能算请客,听来哪里怪怪。 窦晟说,“这些都可以不要,你觉得我一百五能活吗?” 戴佑一口咖啡喷出来一半,沥沥拉拉洒了一。 “疯了吧你?”他用纸巾擦着下巴,“狗子都要百,你想一百五,又抽哪门子疯?” 窦晟自顾自思忖着,摆摆手,“没事,我就随便一问。” 戴佑无语继续学习,谢澜收拾着明要带卷子,王苟却没走。 谢澜耳朵轻轻竖着,偷听窦晟和他窃窃私语。 王苟低声道:“哥们,其实我觉得是可以,进城后我花钱点粗,如果真要节约,一百五也差不多。” 谢澜面无表情看着窦晟。 窦晟虚心请教,“么诀窍吗?” “主要是两点。一是抵制消费溢价,比如喝酒吧,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好入口,但换成校门口无牌二锅头,也能醉。二是日常资源获取,当然不是偷抢啊,比如食堂免费粥和茶包,学组打印错废弃试卷,你要善于观察。” 窦晟『露』出了听课时从未过恍然大悟,“明白了。” “听我一席话,胜打十工。”王苟笑着拍拍他。 等人走了,谢澜麻木道:“到底要干么?” 窦晟省钱是不可能,大少爷生活习惯了,谢澜和他认识以来只觉得他浪费,买东西吃两口不好吃就丢,衣服试穿不合适也懒得退,能打车就不走路,看么好玩买么,家里储藏间满满一屋子都是他买『乱』七八糟小玩意,说要录视频,但压根录不完。 窦晟压低声:“搞事情。” 谢澜:“……” 怎么会人把这个字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就像说“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低调中又透出些许骄傲。 接下来,谢澜做老马给他加塞数学题做到快吐时,一回头,都看见窦晟在企划上埋头苦写。 谢澜勾实在好奇,到周五放学时才状似不经意问道:“新视频脚么?” “嗯。”窦晟把子往书包里一塞,“咱俩双人出演,你没脚,正常反应就行。” 谢澜问,“拍?” “到期末考前,将近一个月。” “……”谢澜用看鬼眼神看着他,“视频主题呢?” “升华主题是,贫穷会在多大程度上降低幸福感。” 谢澜微妙停顿片刻,“不升华主题吗?” “啊。”窦晟笑笑,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又名,依靠男朋友奖励,落魄少爷能快乐吗?” “……”谢澜一秒面无表情,“忘了我吧,去找一个新男朋友。” 周六省训上,老马发了h省今高中数学竞赛安排。 月底是h省数学竞赛预赛,紧接着是各校期末考,考完两周后继续省训,外市学生过来加入,四市共一百二十名尖子生,全省数学竞赛教练带队,培训周。 正式联赛在9月上旬举办,分一试和二试。 “各位能否拿到保送或加分资格,联赛基见分晓。一等奖参加保送资格考试。一等奖表现最好可以入选省队,参加冬令营角逐国赛,这个可遇不可求,不要太大压力。” 老马飞快交代完安排,继续讲题。 最近两次省训气氛都些压抑,难度越来越离谱,解题思路抽象得令人发指,时候老马耐心讲过一遍,底下精英们至少一半两眼发空干瞪着他。 谢澜也开始些吃力了,他隐约觉得老马虽然嘴上让大家不强求,但实质是在努力把人往最高目标上托,以前省训听到晚上六七点后才开始乏,今刚到午饭时间,大脑已经要转不动了。 “下周开启不听课模式,我要用一周来治愈今受到脑损伤。”窦晟理直气壮宣布,趴在桌上戳开了他最近沉『迷』手游。 谢澜往旁边一瞟,刚好瞟到他刷脸支付一瞬。 叮咚。328元。 窦晟退出支付页面,又勾了下一个礼包,继续刷脸。 叮咚。648元。 谢澜麻了。 体验物质贫穷,纯属扯淡。 熬到晚上放学,老马又发了两套新卷子。 一片哀嚎声中,谢澜默默拿着卷子往外走。 “谢澜。”老马在身后叫住他,低声叮嘱道:“卷子里递归和特征方程道题你要点做,这两块是你薄弱。” “么薄荷?”谢澜『迷』茫,“老师大点声,我脑子累。” “薄弱,弱小弱。”老马气乐了,掏了块巧克力给他,低声道:“省数竞直接拿保送名额在逐收窄,要做好只一个名额心理准备,d市个学生很强,你得挺住。” “哦。”谢澜点点头,“好。” 窦晟忍不住在旁边啧了声,“怎么不给我开这个小灶啊?鄙视第二名么。” 老马皱眉道:“你少在这演,花了多少心思在竞赛上你自己心里数,人家谢澜比你扎实,愿意比你多做题。” 窦晟闻言懒洋洋撇了撇嘴,“是啊,我全科这么高,真走保送了,英中岂不少个理状元,为校考虑也不能太认真学。” 谢澜刀子眼斜过去。 窦晟立刻收敛,“我在开玩笑。” 谢澜面无表情,走出实验楼才给了某人一拐子。 “烦死了。”他皱眉道。 窦晟看看四周无人,把谢澜书包也拿过来,一边一个挂在肩膀上。 “别压力啊。”他笑道:“预赛见高下,说么d市精英,高一省质检我们交过手,可去他吧。” 谢澜立刻问,“结果呢?” “我略胜两分。”窦晟淡淡笑着。 回家后吃了宵夜,谢澜继续刷题。 最近,老秦、胡秀杰、老马都找他明里暗里谈过。他现在总分提升基到了瓶颈,物理化学能否拿满主要看没遇到审题困难题目,语量变到顶,质变遥遥无期,虽然距离高考一,但谁也赌不。 级老师对他统一意见是,数学竞赛一定要出线,他自己也这么想。 这是他离妈妈,离张紫『色』通知书,最近途径。 要赢,要赢得漂亮。 回家谢澜匆匆吃了口宵夜,继续刷题。 手机架在一旁开着直播,最近他不发视频,粉丝们饿嗷嗷叫,于是改走自习室路线。 二猫静音自习室,不聊,只『露』手和桌面,桌角摆着一个小小计时器,bg放森林雨声,每四十分钟会『插』一首小提琴曲当做课间休息,拿点小零食进来吃。 谢澜乎不看弹幕,只安安静静做着些数学题。 观众里大十万都是学生,和他一安静备考。 终于熬到周日下午,谢澜打了招呼关掉直播,打算休息会。 他出门要问窦晟晚上吃么,忽然听到隔壁虚掩门缝里传来音乐。 “小白菜呀~里黄呀~两岁上~没了娘呀。” 音乐声暂停,窦晟嘟囔道:“赵瑛女士掐死我。” 而后,歌声切了。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袈裟破!” “这个可以。”窦晟啧一声,“就这个了。” 谢澜震撼,推门道:“听么呢?” 电脑上正显示着音轨,窦晟刚刚把首“可以”歌曲拽进去,然后保存关机。 谢澜他打扮吸引了。 一条休闲裤,如果没记错,是人设视频时期买。裤不太够,到脚踝上方,面料是肉眼可见差,坐一会就一身褶子。 时窦晟买衣服原则是“潦倒颓废”,但这条裤子只占了潦倒,没占颓废,据说九块九包邮,以当时就嫌弃丢开了。 上衣倒依稀是品质不错牌子,但从其裁剪变形程度上看,窦晟至少穿着这件衣服打过半架。 可偏偏,窦晟穿在这身破烂衣服里,仍然很好看。 陈旧松垮衣服更显出少分明轮廓,从头发到皮肤,种干净得隔绝尘埃感觉刻进了骨子里。 谢澜懵了好一会,“么意思?” “贫穷挑战,今日开始,月生活费一百五,坚持到期末考试。”窦晟淡淡一笑,“男朋友,不要太快心疼我。” “……” 谢澜麻了,“我能立刻打死你么。” 窦晟自信笑,“我仔细想了想,如果穿戴正常,只在生活费上节约,并不算真正体验物质贫穷。” 谢澜沉默片刻,“我只想问,我每下午『奶』茶喝吗?” “这个。”窦晟笑来,“我从生活费里预留了给男友『奶』茶钱。” 认真吗。 一个月一百五。 “不用了。”谢澜艰难挤出个字,“我不想考前中毒。” “动态已发,落子无悔。”窦晟把熟悉gopro绑在胳膊上,弯腰捡上烂书包,往身上一挂。 “先走一步,学校见。” “啊?”谢澜下意识看表,“两小时小马叔才来接,你上哪去?” 窦晟面『露』无辜,“小马是谁?我认识吗?” 谢澜:“你再问一遍?” 窦晟笑笑,“别闹了,我要省两块钱公交车票,走着走去上学。” 走着走? 谢澜对着他背影陷入无前例震撼。 “跨江啊?”他忍不住问。 窦晟在楼梯口潇洒挥手,“桥。” 第70章 人间贪凉豆午后葡萄冰 窦晟走则走矣, 没过会,和谢澜发起了段实时位置共享。 谢澜站在窗边,看着开阔的江面, 跨江立交桥上车辆川流不息, 桥面两侧有窄窄的人行通道, 从高处看几乎可以忽略。 沉默片刻, 低头看着地图——代表某人的小绿点此刻就在桥上。 时对讲线路里响起一阵电流声, 窦晟道:“风景不错。” 谢澜:“……以你的速度估算,你会迟到。” 机里子响起呼呼的风声, “我慢跑前进。” 小绿点在地图上稍微提速了些许。 从家到学校, 开车要多绕不少路,步行倒反而都是直线。但尽管如此, 也九公里。 努努力, 迟到不至于。 就是不知道晚上会饿成什么样、发现没钱吃宵夜会不会哭这样子。 谢澜淡然回到桌前,点开机上的编曲软件。 灵感迸发得很突然, 源于苍茫地图上这个努力的小绿点, 首歌撑不起,但写小段简单的旋律足矣。 二十钟后,谢澜发了条微博。 谢澜_e:备考期间, 每天随手写段旋律放松,今天的叫《流浪大猫》。求帮忙转发、帮忙拉票,感谢。 微博发出后很快涌上评论。 -流浪大猫?草哈哈哈 -被你放逐了吗? -豆子说要体验25天极穷生活, 去拾荒了啊? -好听啊!虽然只有十几秒,简单的旋律也很好听! -崽你终于开窍了, 拉票就要这样拉啊,这种很适合搬走拉票! 谢澜赞了几条。 这确实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拉票方式,既不算白讨, 也不占用备考精力。剩下的,只能交给运气。 谢澜动身上学前,看小绿点已经在学校附近,就把时挂了。 但等坐到教室,身边的位子却还空着。临近预赛,猫头鹰们到处流窜问题,给车子明和王苟讲了两道题,直到预备铃响,窦晟仍不见人。 胡秀杰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家各回各位。 胡的视线扫过谢澜身边的空座,“窦……” “老师。”窦晟微喘的声音从后门响起,“抱歉,晚了点。” 胡秀杰皱眉,“赶紧进。” 窦晟大步流星穿过讲台,回到座位。 谢澜起身让位时,发现他的破书包疑似比从家出发时更鼓了。 谢澜小声问道:“干什么去了?” 窦晟更小声回,“附近菜场,和阿姨抢菜。” “?” 窦晟落座,飞快扯开书包拉链,停顿两秒又拉好,“这些,只花了三块。” 谢澜惊鸿一瞥,那竟然是一大包不知名绿叶菜、个番茄、截白萝卜、两个鸡蛋。 “……?” 窦晟低头飞快写了个字条推过来。 【我在抠门贴吧学的妙招,傍晚菜场有剩菜贱卖,你都不知道多便宜,临期无菌蛋四『毛』个,豆子天堂。】 谢澜把那几行字读完,听到某人腹腔咕声。 ——行军九公里加场阻击战后,饿得理所当然。 谢澜皮笑肉不笑,“期待你的生存纪录片。” 捱过班主任的晚自习,放学铃响,胡秀杰起身拍拍,“说件,要收本月直到期末考前的竞赛资料打印费,按照上个月的量预收,多退少补。只有咱班有这笔费用啊,每人十九块钱,现金转账都行,明天收。” 谢澜毫无波澜,低头装书包,放在拉链上却忽然一顿。 抬头瞟向窦晟,“怎么办?” 窦晟浑不在意,“明天再说,抠吧里说了,人要活在当。” “……” 回宿舍路,戴佑王苟日常聊作业,窦晟落后几米,肩上挂着书包,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六月像一支渐进的交响乐,就连晚风都热起来了,没像往常那样胳膊搭上来,只和谢澜并肩走着。 两人的臂在不经意间触碰,走过楼头转弯,在那半米昏暗的空间里,攥了谢澜的。 谢澜心跳一顿,夏天的闷热感猝然加重。 前面戴佑王苟说话的声音一子切起来,身后还其他说笑的学生。 只那一两秒的样子。 走出那半米昏暗,窦晟便十自然地松开,垂在身侧,只是嘴角极轻地扬了扬。 谢澜神『色』淡然如常,头向另一边轻偏,在温热扑面的风里轻轻『舔』了唇。 经过宿舍楼口,窦晟提声道:“我们去买点东西啊。” 戴佑应了声,谢澜跟着窦晟径直走过宿舍楼,拐到食堂那条路上去,食堂和旁边的楼之间有条窄而深的缝,没有监控,没有灯,晚上站在缝最里头,即使人从外面经过也不会被发现。 仿佛着某种默契,看着窦晟的背影,窦晟果然去了那。 路『摸』黑往里,越来越安静,楼缝之间坑洼不平,窦晟走在前面,胳膊后伸拉着谢澜的。 进到最里面,谢澜低声道:“你饿么?” “饿死了。”窦晟回,“等不及明天吃饭了。” 谢澜意识瞟了眼他肩上挂着的包,幽暗中,只能看得清轮廓。 正想问窦晟的打算,窦晟忽然伸握住的腰,向挪了挪,被拦在胯骨上头。 闷热幽暗,谢澜子点上头。 近乎下意识地伸出两只手扣住了窦晟的肩,窦晟将往怀里带了,轻抚着的颈,在他耳边低声道:“饿了,也只能吃口男朋友的样子。” 幽静的窄缝里只有两人起伏的呼吸,和接连不断的轻微吮吸声。 天热,碰一碰都躁得要死,们抱着彼此,谢澜的t恤贴在胸口,咚咚的心跳更无可遮掩。指尖和胳膊触碰到窦晟的上衣,布料些硬,不需看得很清,也能想象到那人是怎样一幅得意的潦倒大少爷样。 外头忽然有学生经过,几乎贴着楼缝入口,谈笑声一子闯入,又渐渐走远。 谢澜心跳漏了拍,背抵向身后的墙,腿在地上向外支了支。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的腿有些打架,窦晟向旁边挪了寸许,左腿在谢澜两腿间,抬了的巴,欺身上前继续吻他。 只一两秒,谢澜就喘着气把人推开了。 半边身子站在他两腿间的姿势,太走火,尽管只有膝盖和小腿偶尔触碰。 夏天,太容易出事。 谢澜面红耳热地往外快步走,窦晟在身后低笑,出去路到宿舍楼头,才又回头瞅了眼。 窦晟才刚从楼夹缝里出来,蹲下系了个鞋带,起身冲他轻轻眨了眼。 躁。 回去在宿舍公共淋浴间里浇了半钟冷水,又坐在床上怒写半面竞赛卷才能平复来的那种躁。 英中男宿的公共淋浴间是这两年刚修的,每一层只有六个位置,谢澜坐在床上写题时,王苟从外面回来,嘟囔道:“豆子是有多贪凉,冲凉水澡就算了,还冲那么久,不知道洗澡不得超过三钟的潜规则么。” 话音刚落,宿舍门被推开。 窦晟『毛』巾搭在脖子上,头发浸着凉丝丝的水汽,进来把东西丢在桌上。 戴佑忽然道:“你穿的这是什么啊?” 换了身带来的换洗衣服,t恤肩窝附近还破了两个很小的洞,像是被笔尖戳坏的,看起来更落魄了。 窦晟满不在乎地用『毛』巾擦着头发,“挑战节约度日,录视频的。” 戴佑哦了声,王苟却见鬼似的猛抬起头,“百五啊?” “嗯。个月。”窦晟淡淡道:“哦不,准确说是到期末考前,还25天。” 两人都像看鬼一样看着。 只有谢澜淡定,把卷子收,掀开被子躺下。 等窦晟关掉大灯爬上床,才低低嘟囔着提醒了句,“我不想喝冲粉的『奶』茶。在不行就不喝。” 窦晟嗯了声,“知道了。” 第二天早餐还算正常。 食堂卖八『毛』钱的角饼,尺寸接近大号披萨的六分之,量够足。谢澜平时也就一块角饼加蛋加豆浆,窦晟斥巨资块六买了两张饼,搭上两『毛』钱萝卜干,免费粥打上两碗,呼噜呼噜吃得比平时还多。 “块八了,你日均六块。”戴佑看了眼放在餐桌上录制窦晟吃饭的gopro,顿了顿还是道:“豆子,胃病不能折腾啊。” 窦晟吃得很香,含糊道:“数。” 王苟眼神如老父亲般怜爱,“那你中午咋办?” “午饭已经有了,放心。” 谢澜意识瞟了眼某人放在身边的书包,沉默不语。 上午课间他偷着用了会机,《弦上少年》的最新投票情况,反超嘉达先生,虽然只超了个零头,但破天荒头一遭。 发小段deo拉票的方法不错,上次热搜风波确实给微博上带来了非常多路人,拉票空间不小。 赶着中午大课间,谢澜又写了小段,po上微博。 名就瞎起,今天的叫《角饼八『毛』》。 中午往食堂走时,点开微博看评论。 -2333好接地气的名字 -托腮,这不会是大猫的穷人食谱吧? -今日份转发拉票get -轻轻,二猫不要让大猫太饿啊,胃病 谢澜放下机,用只有身边窦晟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或许今天我可以请男朋友吃午饭吗?” “今天不用。”窦晟笑着拎着书包,“着落。” “……” 要在食堂当众s兔子么。 啃完青菜啃萝卜的那种兔子。 谢澜恹恹地叹气,“我好像忽然明白你为什么要拖着最后一波来食堂了。” 窦晟摇头,“不,你不明白。” 快到十二点,食堂已经没太多人了,自选窗口关了大半,剩下两个也几乎卖空,戴佑和王苟径直去吃牛肉面。 牛肉面,七块钱一大碗,非常实惠,但超过窦晟天的预算。 谢澜排牛肉面时,窦晟就在他边上的自选窗口。 阿姨刚翻炒完最后一个补上来的菜,辣椒炒肉,抡起马勺把菜出锅。 谢澜默默瞟了眼窦晟,又瞟了眼辣椒炒肉的价格。 两块九。 窦晟随手拿了个餐盘,递过去。 阿姨接过来道:“就这个菜了,你要吃几份?” 窦晟笑道:“份都不吃,我要块钱的米饭。” “干吃米饭啊,小伙子?”阿姨愣了愣,用小铝盆盛饭,块钱的量是一盆半,在餐盘上扣出一座小山。 她把盛好饭的餐盘放在台面上,窦晟淡定拉开书包拉链,“阿姨,就着热锅,能帮我扒拉扒拉这包菜吗?” 谢澜:“?” 阿姨:“?” 窦晟从包里掏出那包菜。 竟然还妈洗过。 “最近太穷,吃不起食堂了。”窦晟叹口气,“可以吗?” 戴佑和王苟相互掐大腿,掐的无声尖叫,眼泪狂飙。 谢澜整个人都麻了,心疼阿姨。 许久,阿姨才僵硬道:“倒是不费事,但……可能是我没见过世面。” 她迟疑着接过那包菜,掏出来甩了甩水,“我就直接扔锅里给你炒了?” “嗯嗯,不用刷锅,诶对,也不用刮掉粘着的那点肉沫和辣椒,对,都一起都一起……” 窦晟近距离指挥,反复啧啧道:“好香啊,能在英中食堂做饭果然手艺不般。哦对了,您儿子在英中附中上初中吧?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啊,我留个微信,我是高二理科级一。” 阿姨闻言眼睛亮,“年级第一啊?” “嗯。”窦晟在纸上飞快写微信号。 阿姨长叹一声,“晚上再来,阿姨还给你炒。你来晚点,卖不完的菜呢。” “谢了,晚上我吃面。”窦晟谦逊笑,“明天中午行么?我还半根萝卜,切好块带来。” 阿姨点头,“那还这个时间,明天补菜刚好是萝卜牛腩,就着锅,不窜味。” gopro绑在窦晟胳膊上,小小一只不起眼,记录着人间所荒诞。 谢澜上次感到如此震撼……算了,没有上次。 王苟惊艳道:“卧槽,推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不愧是大佬,你这简直是开创了条新的节约思路啊。我要向你学习!” 谢澜闻言幽幽回头瞟了眼,欲言又止。 窦晟接过刚出锅的炒青菜,浓厚的豉油香与淡淡的肉香混杂,心满意足地感慨道:“刚好有点饿了。” 谢澜:“……” “等会陪我去拿个快递,我买的面饼到了。”窦晟边吃边道:“二十四块九包邮,三十包面饼,合包只要八『毛』三,晚饭时间回宿舍煮一锅番茄鸡蛋面,哦,狗子把小电锅借我用一。” “得嘞。”王苟飞快掏出手机计算器,“早餐块八,中午米饭块,买菜三块,面饼八『毛』三,合计六块六『毛』三,花超了六『毛』三。但你还半根萝卜做明天午饭,这波很ok。” 窦晟嗯嗯着点头,“早上也比平时吃得多,主要昨晚点饿,明天少吃块饼,多喝两碗粥,还能省八『毛』。” “你已经喝两碗粥了。”谢澜怀疑人生,“你要喝四碗粥吗?” “啊,免费粥每天都喝不完,多浪费。”窦晟叹息,“我是祖国的好少年。” “……” 趁那两人低头,谢澜夹起碗里的两片牛肉,飞快戳进窦晟的菜里。 窦晟忍笑,凑近低声道:“报酬收到了。” 什么报酬? 谢澜子想到昨晚。 当即在桌用力跺了窦晟脚。 窦晟这顿,菜『色』单薄,但饭,米饭吃得比平时还多。 回去路上甚至轻轻打了个嗝。 “失策了,明天米饭也少打点,不能撑坏。”唏嘘道。 谢澜:“……” 周一午体育课,刚好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今天最高温达到三十二度,烈日当头,体育老师偏偏带着大家做了套“拉伸”,十钟拉完,谢澜头发都要烤燃了,明明没什么运动量,却有点喘气,声解散,完全遵循本能地扭头往小卖铺走。 所人围着小卖铺的冰箱,排了好久才排到冰箱边上。 习惯地拿了窦晟常买的葡萄冰,结账时随口问身边道:“你拿的什么?” “没拿。” 谢澜恍神了半秒才想起来,扭头,就见窦晟轻轻『舔』了唇。 是真的很热,窦晟比更容易热,胳膊贴上来都火热一片。 谢澜径直往旁边冰柜走,“我请客。” “不用。”窦晟抓了把,“才第一天。” 谢澜坚持道:“学请客吃个冰很正常吧?” “但这样就没意思了,要产出视频的,基本的节目效果得保证。”窦晟喉结动了动,“我外面等你。” 谢澜只好匆匆把钱交了,出去却没找见人。 绕着小食堂楼找了圈,终于在往体育馆去的那条路上看到了窦晟。 孩子可能热傻了,所人都往楼北面阴凉的地方去,就他自己还往阳光炽烈的方向走,偌大的校园,笑闹的人群,只有个身影走在那片空旷的水泥地上。 太热了。谢澜咬了口葡萄冰,快步过去追人。 “你走反了,哥。”谢澜吮着舌尖化开的葡萄味的冰凉,嗓音也带出丝丝清凉的质感,“这边晒,都没人,没发现么。” “发现了。”窦晟说。 但没回头,仍然一意孤行往晒的地方走,好不容易走到墙边上,站在周围唯一的颗树。 聊胜于无,堪堪遮了些许日头。 谢澜无语,也只能站在他身边,继续吃冰。 “咬一口吧?”把冰棍递到窦晟嘴边。 窦晟没动,谢澜停顿了秒,些不安地看了眼周围,“快点,等会人过来就完了。” “不会人过来的,傻子么,来这找中暑。”窦晟淡淡道:“你吃吧,你热得脸都红了。” 谢澜只得缩回,终究是不敢太猖狂,低头三两口把剩下的冰都咬进嘴里,阵冷感冲着后脑勺,冰得头痛了瞬,冰沙顺着喉咙滑去,通体冰凉。 谢澜缓过来脑瓜仁的麻,长吁口气。 口气还没吁到底,身边的人忽然侧身过来吻他。 晴朗炎热的夏天,无人的『操』场。 窦晟尝了嘴里葡萄冰留的清凉,还舌尖点甜。 远远地有篮球击地的声音,朝着体育馆这边来,在那些人晃过楼头出现之前,窦晟直起腰。 于扉们带球穿过烈日下的水泥地,跑到体育馆门口,“打球不?” “不打。”窦晟摇头,“就站这儿凉快凉快。” 王苟奇道:“要凉快去小『操』场啊,林荫道上多凉快。” 窦晟没应声,谢澜也不说话,等那群人进去了,谢澜才堪堪抬手,抹了嘴角。 “你故意的。”瞪向某人,“在小卖铺就计划好了吧?” 窦晟笑叹一声,“为了贪这点凉,不容易啊。” 课回教室,谢澜接了杯水,坐在椅子上缓热。 随手戳开微信,忽然发现窦晟又改名了。 -人间贪凉豆 少年的指尖颤了,好像没怎么过脑,就匆匆把昵称改了。 -午后葡萄冰 谢澜坐在人声喧闹的屋子,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窗外,像是热得些烦躁的样子,耳朵尖却又蔓延开些许红。 车子明扒拉于扉:“诶,豆子说要去买『奶』茶,你喝什么,发进班群。” “给咱们带?”于扉皱眉抬起头,“受什么刺激了?” “可能快期末了,看大家学得太焦虑了吧,来自年级第的关怀。”车子明嘟囔着打字。 谢澜愣了愣,退出个人信息页,才发现班群里已经九条了。 -人间贪凉豆:要去买校外那家不送外卖的『奶』茶,要上车的快,时间紧,钟收单。 边全是赞美和『奶』茶清单。 于扉和车子明的发上去,刚好凑满十杯。 -人间贪凉豆:行了,封了,再多拎不动。 -刘璇:已经很难拿了。 -车子明:给你跑腿费,香吻一枚。 -人间贪凉豆:滚。 过了十来秒,窦晟又发了句:它家集卡盖章的,十杯兑,我直接兑了啊。 上『奶』茶车的都给回了个ok。 谢澜对着机上的字懵了好一会。 大课间二十五钟,窦晟估计是跑去走回,进教室时距离上课还三钟。 两手拎了十杯『奶』茶,进来,屋里阵欢呼。 没来得及上车的唉声叹气,窦晟把『奶』茶袋子个一个从腕上撸下来,放在讲台上。 “自己认领啊,我打算把这件好做到期末考前,每天十杯封车,机会人人平等。” 群人笑闹着上去认领『奶』茶,随手拎起最边上的杯,大步回到位子上,往谢澜面前放。 “喏。” 压低声道:“『奶』茶已等待主人多时。” 王苟没听见说什么,只在旁边赞叹道:“我只能说高,在是高。” 谢澜啜了口『奶』茶。 很清爽的『奶』味和茶味,甜,但不腻,凉丝丝。 挤进座位里头的某人轻轻喘着气,打开窗,刚好有难得的穿堂风。 扯着t恤领口扇了扇,慵懒地对着窗外打了个哈欠。 “喝不喝?”谢澜把『奶』茶递过去,吸管意无意地触碰着窦晟的嘴唇。 周围没人看过来,窦晟就着的,迅速低头喝了两口。 喉结欢快地上滑动。 抬起头,长叹一声靠在墙上,低骂了句。 “我活了。” gopro放在桌角,还亮着灯。 谢澜仓皇地瞟了眼镜头,“剪素材的时候仔细点。” “嗯。” 赶着上课前,谢澜把『奶』茶喝完了,丢到外面垃圾桶。 正要回去,就见胡秀杰出现在班级门口。 班级子安静来。 “窦晟!”胡秀杰手上拿着张小纸条,“这就是你的资料费?” 班里鸦雀无声,纷纷扭头看向最后一排。 门口喝水的车子明胆大,偷偷凑上去瞅了眼小字条。 “妈耶。”震撼念道:“都会,不用资料……??” 众目睽睽之,窦晟坐正,干巴巴地“啊”了声,“没必要浪费钱吧。” 班里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知道相的戴佑和王苟情地看向。 “你出来。”胡秀杰干脆了当。 还没上课,谢澜站在走廊没进去。 胡秀杰没留意他,只皱眉训窦晟道:“又在作什么幺蛾子?上午都没顾上说你,穿的什么玩意『乱』七八糟,肩膀上还窟窿眼,别天天搞,把资料费交了。” 窦晟叹气,“交不起啊老师。” “十九块钱,别闹了。”胡秀杰手上的教案卷起来敲了敲他的肩膀,“你能不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赶着去全科a上课。” 窦晟思忖片刻,“学校有什么助学绿『色』通道吗?类似给王苟的那种条件?” “?” 胡秀杰满脸『迷』『惑』,“你病吧?” “那我就真的不要了。”窦晟叹口气,“唉老师,我的都会,不会的就看看谢澜的,在演算纸上写。” “行是行,但老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胡秀杰有些绝望,“对学校资料的价格有疑问?『毛』钱单面两张,咱们a班都是卡着资料数收费的,只会少不会多,你去外面印都是两倍起。” 窦晟不吭声,只偏过头看向窗外。 那双眼眸中掩过些许低落的情绪,又很快恢复平日的淡然。 国内最好的戏剧学院是什么? 谢澜想要替他报名。 僵持了半钟后,胡秀杰终于品出一丝不对劲。 她又上打量了窦晟的衣服,犹豫片刻,“家里……遇到什么了吗?” 窦晟愣,“嗯?” 眼眉轻轻挑了,仿佛突然获得了某种启发。 “啊。”窦晟些惆怅地把揣进裤兜,望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我妈快两周没回家了。”淡淡忧愁道:“我怀疑家里生意破产了,她可能去外面躲债吧。” 第71章 投票结果都特么弯成莫比乌斯环了…… 晚上放学, 谢澜刷到了嘉达先生发的微博。 标题是《空谷应衬悲鸣,用旋律打造悬念》,两三百字阐释了一条有趣实用的编曲思维, 末尾推荐几支曲选段。 最后, 上链接, 为竞选拉票。 谢澜刚刚超嘉达的票数又被扳了回去。 窦晟感慨道:“神仙打架, 实属不易。” 一来二去, 谢澜彻底被激起了胜负欲,认认真真把对方送上的教学贴完, 说道:“还有间, 再来。”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窦晟正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烹饪明早要吃的原味清水芙蓉蛋,谢澜扫了眼来电显示, 微妙停顿。 片刻后, 低调接听。 赵文瑛在电话另一头不悦道:“澜澜,豆子怎么不接我电话?让接电话。” 谢澜捂着话筒小声道:“调静音了, 稍等。” 谢澜默默戳开免提, 把手机放在窦晟手边,“找你。” 小锅里开水沸腾,鸡蛋嗒嗒嗒地磕着锅边。 “谁啊?”窦晟随口问。 “要死啊你!!!”一声怒吼陡然响起。 窦晟一哆嗦猛地从桌边弹开, 差点把小锅打翻。 语把电话拿来,屏幕上沾了水,只好继续免提着。 “妈。”窦晟语, “一惊一乍干嘛啊。” “老娘被你诅咒破产了!”赵文瑛怒吼,“我容易吗?出差两周不回家, 你怎么不报警跟警察说推测我死外头了?!” 一宿舍的人在忍笑,窦晟叹,“我知道老胡得和你求证。” “求证个屁!你们胡老师转念一想明白了, 跟我这告状来了!”赵文瑛道:“贫穷挑战是吧?我告诉你啊,打从今天起,你零花钱没了,从今往后,自己赚多少花多少,少来找我要!” “为什么?”窦晟一下子皱眉,“我基本不接广告,创作激励只勉强够烧设备啊。” “因为你家破产了!!!”赵文瑛怒吼。 “帮我带澜澜好。”她又换上温柔的口吻说道,而后瞬间挂断电话。 嘟、嘟、嘟—— 窦晟:“……” 谢澜扭头辜地着。 窦晟表情凝固了片刻才道:“她让我跟你问好。” “听见了。”谢澜点头,“那你之后的日子打算怎么办?” 窦晟蹙眉丢开手机,深思熟虑片刻后道:“只能求你包养。” “包养?”谢澜戳开手机,“我查查是什么意思。” 窦晟笑说,“是想你做我男朋友。” 谢澜手指一僵。 身后戴佑和王苟顿一起捶桌起哄,王苟眼泪要笑出来了,“豆子你是流氓吧?你别吓死谢澜。” “英国那边很开放的,谢澜应该见多了。”戴佑猛地咳嗽了两声,笑道:“我你俩这阵仗真差在一起了,考虑考虑吧。” 谢澜坐着没动,浑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戴佑和王苟是开玩笑的状态,一所知,但照和窦晟现在这个浪法,恐怕早晚有一天会不小心捅出去。 要命的是,现在这么个浪法,却觉得非常克制,动不动躁到想死。 瞟了眼窦晟,窦晟却只淡淡地笑了下,继续煮蛋。 以窦晟的脾,恨不得拍张合照换上教堂背景当b站头像,绝不可能长期隐藏,早晚要和朋友、和父母通, 但没人能知道父母们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谢景明在国外二十多年,思想彻头彻尾靠向西方。脑子里所有的病长在要给全家人换血大不列颠上了,除此之外倒还算开明。前两年发现子喜欢男人,差点把子『逼』死,还是去劝的。只是不知道换到自己子身上还能不能这么坦『荡』。 赵文瑛……更不好说。 谢澜捞回手机,戳开和赵文瑛的聊天框。 赵文瑛每隔一天和聊两句,比对亲子还上心,打内心深处喜欢赵姨,但……似乎也有一种预感,赵文瑛不会那么好接受。 戴佑和王苟出去打水了,窦晟也起身路,在头上轻轻按了一下。 “别想些『乱』七八糟的。”窦晟淡声说,“烦心归我负责。” 数竞预赛在投票截止后一天,比完预赛直接是高二期末考,所有情压在了一起。 谢澜连着两个周末没回家,每天刷题十二小,剩下间用来短旋律发微博拉票,七零八碎的灵感拼起来,字『乱』起—— 《造谣妈打豆》、《夜半吃人》、《夜半吃人2》、《爆裂豆荚》、《豆豆裁缝铺》、《命薄西山》、《一口小酥肉的故》、《豆扣年华》、《豆类一败涂地》、《夜半吃人n》 …… 这些是每天观察某豆贫穷日常的随『性』记录,本来只图个好玩,但很快粉丝们的关注点开始跑偏。 -每天激情追更!! -脑内扩,望文生义 -到底能不能说清楚夜半吃人是哪种吃啊? -豆荚爆……爆裂? -笑死,应该是豆子今天打球被人把衣服袖子撕下来了,发动态说了 -笑死,现在每天根本不播放音频,只播放脑内avi -注意点注意点,澜崽什么不懂 谢澜每次后悔,但第二天还是忍不住继续用起的方式对粉丝吐槽。 窦晟粗茶淡饭吃了十天后人变态了,开始各种耍赖求赏肉吃,那天打球衣服袖子扯裂了后自己缝,缝出技巧来了,强帮别人,帮了收钱,五『毛』一个扣,缝三赠一。 每天半夜趁睡着偷偷『摸』上来“吃人”也算了,离谱的是,动作一次比一次激烈,身上的衬衫领子缝吻必开,合理怀疑某人是故意的,想赚缝扣钱想到走火入魔。 帅哥语。 六月末的夏天热到混沌,《弦上少年》官网上,谢澜和嘉达越咬越死,首席头像来来回回地变,一开始是一天一换,逐渐变成早晚更替,到后来几小变一次。两边支持者最初还起争执,那边说谢澜编曲一腔子热情毫章法,这边说嘉达光说不练满身商业味,但在你追我赶几十轮后,所有人不骂了。 ——这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热血拉锯战。 也不知从哪天起,双方粉丝开始以战友相称。 -二猫贴贴:对的友友今天拉票情况怎么样了? -嘉个达达:愈发艰难,锁账号锁设备,一人一票,我已经请全班学喝『奶』茶了,竟然还有十几个已经投了谢澜,ua的。 -恶魔e:对的友友握手,我也弹尽粮绝了,首页列表被我『骚』扰麻了 -喔喔嘉家:加油啊对的战友,我们也会加油的!到底谁能赢(振奋一秒)! 距离截票还有一周,猝不及防地,本地日报发了一篇报道,又被共青团转发。 “不论得失,璞玉青藤皆可赏”。媒体称赞这次神仙打架是真实力真人的较量,传达了一系列谢澜不懂的社会新风尚。 嘉达秒转:“入多年,盼长青。” 谢澜皱眉把十分拗口的标题又读了几遍,“嘉达这意思是当青藤,那我是这个什么玉?” “璞玉。”窦晟说,“没有雕琢的玉。” “唔……”谢澜把璞字在演草纸上了几遍,皱眉道:“怎么越想越觉得是在说我不够专业?” 窦晟狂摇头,“明明是在说嘉达浑身人工味。” 其实谢澜内心确实觉得嘉达对得起“神仙”这两个字,嘉达每天发的编曲科普贴已经成了的日常功课,不仅偷偷学,还会抽间查一些延伸材料。 缠斗到这一步,说哪一方对胜利没有渴望是不可能的。 用最近新学的成语,那是:鹿死谁手,拭目以待。 数竞预赛前一天,谢澜和窦晟去辩论社旁听本学期最后一次日常练习。 这一批招来的社员是大佬,自我组织『性』很强,那个叫林贝的高马尾女生日常带领大家练习和讨论。谢澜赶到,黑板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满正反方论点,大家站在自己立场上帮对方想办法封口子,讨论得如火如荼。 每一次,谢澜怀疑自己是来上课的,坐下没多久不禁掏出纸笔开始做笔记。 一番讨论结束,黑板上已经画满逻辑箭头,林贝回头问道:“两位社长还有要补充的吗?” 谢澜摇头,“我和各位学到了很多,但却不能给大家什么,学期末活动要到了,其实有点惭愧。” 辩论社的学期末活动是一场辩论赛,间由学生会敲定,初赛在明天,四队社员分两组进,胜利的两队再在五天后打一场决赛。 谢澜顿了顿,“明天是数学竞赛预赛,我和窦晟法到场陪伴各位,初赛加油,决赛见吧。” “决赛的候学长会来吧?”林贝期待地向谢澜,“决赛那天学生会要评本学期优秀社团,还有一个最具凝聚力社团负责人,我一个学是学生会席室友,说你很有希望!” 谢澜连忙摆手,“优秀社团是你们该得的,但负责人的奖别找我了,我什么没做。” “这个奖是学生会评。你能让大家凑在一起踏踏实实地练习和打比赛,把凉了这么久的辩论社重新搞起来,是最大的成。”一个男生笑道:“反正我是为了你来的。” “我也是。” “我也。” “电影社找我我没去,电影哪有谢澜学长认真听我讲话快乐。” “对啊,下棋哪有教谢澜学长抬杠快乐。” “读着哪有读……嗯嗯和……嗯嗯……的现场人快乐?” 一群人爆笑,谢澜听懂装听不懂,只能叹。 “做点精神领袖该做的吧。”勾了勾唇角,起身道:“本学期最后一次日常训练,请大家吃冰淇淋,想要什么发进群里。” 窦晟立刻跟着站起来,“你和大家聊天吧,我去买。” 谢澜哦了声,“那我先把钱转给你。” 窦晟为了让自己沉浸式体验贫穷,已经提前解绑了银卡,是真的身分文。 低头和窦晟转账,挺正常的一个动作,背后却传来一些暧昧不明的低笑。 谢澜奈回头,“又笑什么啊?” 林贝挤眉弄眼道:“啊,一想到要吃冰棍,开心得想要哈哈大笑。” 底下又是一通爆笑,那群人附和着掏出手机在群里点单。 窦晟私戳了谢澜一条。 -人间贪凉豆:谢澜小朋友要吃什么? -午后葡萄冰:见昵称。 -人间贪凉豆:遵命。 窦晟走后,谢澜继续和大家讨论着明天的比赛。初赛题目是早定下来的——《机器人与机器人相爱,需要征求人类的意吗?》 大家准备一周了,七嘴八舌地聊,谢澜偶尔也『插』两句。正说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座机。 谢澜每天会接几个垃圾电话,瞟了一眼直接挂了。 又跟社员们交待了几句接下来的安排,手机又执着地响了起来。 再挂,再响。 林贝瞟到一眼,“这个号好像是小卖店的。” 小卖店? 谢澜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顿了下,还是把电话接起来。 老板粗放豪迈的声音差点把耳膜穿了——“你是窦晟的家长吗?来拿钱赎人啊!啊,在我这买了九十八块钱东西,兜一分没有!” 手机隔音不太好,教室里一下子炸了。 “卧槽什么情况哈哈哈!” “学长买东西没有钱,被人扣了?” “这不上个b站热榜合理吗?” “管谢澜叫窦晟家长,我笑吐了。” “真,家长” “快把免提开开!把免提开开!” 开什么免提。 谢澜偏头,电话另一头换了人,窦晟低低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男朋友,救救我。” 谢澜赶紧起身往外走了两步,虽然知道别人听不见这么小声,但还是心虚。 压低声问:“不是给你钱了吗?” “原来我手机欠费了,小食堂没有wifi。”窦晟叹,“最后一天了,上天这么玩我。” “……”到底是谁玩谁。 窦晟语不着慌不着忙,仍旧是懒懒散散的调子,“人,来把你的私有物品赎回去吧,求你。这好黑好冷,我好怕啊。” “……” 谢澜径直往外走,把一众热闹不嫌大的眼神关在里,走出这一边走廊才道:“不赎了,让老板把你销毁吧。” 窦晟有些夸张地深吸一口,“销毁也要你自己来,不然我不肯赴死。你虽情,我却有忠。” 卖店老板暴躁道:“你到底能不能把人找来了?” 窦晟一秒变回冷淡,“急什么,我这不是在求了吗?你还想要钱吗?” “我不想,你把冰棍放下快走!” 谢澜:“……” 晚饭间,满『操』场是人。 一路小跑到小食堂口,迎见车子明拿着冰棍从里头出来。 “哈喽。”车子明打了个招呼,“窦晟呢?” “嗯?”谢澜脸上着一个懵字,下意识瞅了眼里,“你从卖店出来?没见?” “对啊,我上哪见去?”车子明冲挥挥冰棍,“先走了啊。” 谢澜一头雾水进去,窦晟在小卖店柜台边站着,冰柜里有一塑料兜子装好的冰淇淋。 “终于来了。”窦晟如释重负,“吓死我了,这里的人态度很不友好。” 老板在一旁冷冰冰地着。 谢澜连忙把钱付了,纳闷道:“车子明刚才来吧?” “是啊。”窦晟笑眯眯地拎起东西往外走,理直壮道:“幸亏我躲得及,差点被给赎回去了。” 谢澜:“…………” “那怎么能呢。”窦晟叹,“最后一天了,再穷也不能跟别人跑了。” “快闭嘴。”谢澜表情,“求你。” 晚上12点,《弦上少年》ost编曲第一阶段线上投票截止。 截止前一瞬,谢澜领先嘉达两百多票,但差距正被不断缩小,一秒钟是一两百地缩。 手机显示屏跳到0:00的一刻,谢澜还没刷新页。 戴佑和王苟睡了,声地深呼吸,捏了捏手指。 窦晟从床栏杆另一头伸手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来刷新吧,然后我告诉你结果。” “我要自己来。” 谢澜立刻摇头,闭了闭眼,下拉刷新。 第一谢澜。 排没变,最后一瞬两人的差距竟然只有荒诞的四票。 谢澜这才顿觉脑袋里又麻又胀,长松一口,点进b站个人页,随便一刷新,最近一条动态下的评论肉眼可见涨了上千条。 -呜呜呜恭喜二猫 -第一阶段我们赢了! -想哭,终于等到这一天 -对战友也真的尽力了 -不容易!二猫才来小破站几天啊 -嘉达年纪不大,但现在业内人真的是说一不二,谢澜了不起 -我好激动我好激动,我要起飞了 这样的票数差,一切拼最后试。 谢澜暂了却一桩心,留待考试后再说。 窦晟伸手来在头上『揉』了『揉』,轻声道:“二猫永远是最棒的。” 弦上少年官方第一间在b站和微博发了公告,恭喜谢澜获得第一阶段胜利,嘉达也很快站出来说了句话。 嘉达先生:最近一段日子找回了少年热血,说个有趣的,silenaves是我在外网关注的大神,掉马那天傻眼的不是只有你们,所以这段日子我也较着劲地拉票。总之,能在国内平台交手倍感瘾,期待最终的比试 谢澜_e 谢澜给点了个赞,长松一口倒在床上。 宿舍没开灯,有些黑黢黢的。 前一阵每晚十二点,如果另外两人睡了,某穷豆该偷偷『摸』『摸』来吃人了。或许是今晚一起蹲投票结果,某人还没有动静。 明天是预赛,但谢澜这会躺在床上想的却是,明天窦晟要结束这次贫穷体验了。 头顶有亮,窦晟还没睡。 谢澜发了一条消息去。 几乎,对方的消息也弹了来。 -人间贪凉豆:我有钱了,想报答男朋友,请吃肉 -午后葡萄冰:结束贫穷体验,明天出去吃饭么? 头顶传来某人低笑。 谢澜叹了一声,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刚闭上眼,感到某人动了动,没一会,一个软乎乎的吻从上压下来,轻轻贴在唇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宿舍里响着另外两人熟睡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大。 窦晟低声道:“半夜饿得心慌,靠偷吃男朋友维生的日子要结束了。” 谢澜睁开眼,和对视。 体验贫穷这一个月,窦晟瘦了三四斤,个子不知何又往上蹿一厘米,到了185。不和谢澜笑闹,人比从前更安静,整个进入省电模式,那双黑眸也被衬得宁静明亮了些。 但那双眼眸中的光从未熄灭,举手投足,澎湃着少年有的张力。 窦晟凑在谢澜耳边低声道:“我会常常想起这一个月的。” “其实有钱了也可以偷吃。”谢澜小声说。 “是么。” 窦晟的嗓音低低的,带着些与房间闷热格格不入的凉感。几秒钟后,蓦然俯下身来,将嘴唇贴在谢澜锁骨上,又张嘴咬了下去。 牙齿磕碰到被骨骼顶起的皮肤那一瞬,谢澜下意识缩肩,一只胳膊压在自己闭起的双眼上,另一手按住窦晟的后颈。 牙齿硌着骨头的痛感更分明,黑灯瞎火,两人之间的压微妙地变化。 好一会,谢澜才松手,放窦晟回到自己那边。 夏夜的闷热加重,脸上仿佛蒙了一层汗。谢澜翻身,壁好一会才又『摸』出手机。 -午后葡萄冰:我们在宿舍是不是太明眸张胆了? -人间贪凉豆:明目张胆…… -午后葡萄冰:哦。们不会发现吧? -人间贪凉豆:放心,我听着俩打呼噜的。 -午后葡萄冰:嗯 -人间贪凉豆:连着这么多天了,没的。睡吧。 谢澜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转身睡了。 …… 了许久。 这边两道呼吸声变得均匀,寝室另一头小呼噜声才终于停了。 王苟掏出手机颤抖着给戴佑发了条消息。 -狗子旺旺:兄弟,你是真睡还是装睡? 没有人回,房间里很安静,连谢澜和窦晟睡着了。 王苟正绝望要把消息撤回。手机屏幕忽然一闪。 -拿铁:比你醒得早,比你装得卖力,谢谢。 -狗子旺旺:卧槽!! -拿铁:卧槽!! -狗子旺旺:土拨鼠尖叫gif -拿铁:土拨鼠尖叫gif -拿铁:我……我三天前的晚上独自卧槽了,所以现在已经基本平静。 -狗子旺旺:兄弟,我有些许的『迷』茫,是大城市的男生友谊会发展到这一步,还是说俩有一点点……弯? -拿铁:……你说呢,么弯成莫比乌斯环了。 -狗子汪汪:哦豁,完蛋。 -拿铁:豆子,我六年的兄弟。沧桑jpg 第72章 预赛你他妈就天天对着谢澜骚吧 走廊墙上的电子日历显示温度34度。 镜头视野停在腰部, 风吹着白衬衫轻轻鼓动,偶尔贴靠在少年瘦削的腰线上。 直播间的人数正在飙升—— -啊啊我赶上热的了吗? -刚开播,别急 -这是豆子? -卧槽白衬衫好久不见 -让我康康是哪个大帅比回归了 窦晟屈起手指, 咔嗒一声抠开易拉罐拉环, 把机举回面前。 他捏着可乐罐靠近, 轻轻跟镜头磕了一。水雾粘在镜头上, 画面模糊, 又被他抬指抹去了。 “干杯啊。”窦晟淡声说道。 镜头里,他仰头咕咚咕咚将一罐可乐灌完, 后对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会。 -出关后的第一罐可乐! -快乐超级加倍! -豆子的侧颜我永远心动 -主播怎么有点冷淡? -看……看破红尘? -他一直这样, 只有对二猫才……嘿嘿嘿 冰可乐顺着喉咙滑过食管,甜的冰的一股脑涌上来。 窦晟从窗外挪回视线, 惊艳地打量了一番手里的易拉罐, “好喝啊。” -233333 -孩子穷傻了 -你的视频什么时候出啊? -蹲视频! “剪好了,就差一个endg, 晚上就上传。”窦晟往兜一揣, “刚竞赛完,谢澜他们考场动作有点慢,等他出来我就下播。” 弹幕越来越多, 窦晟的视线却越过机,一直定格在不远处教室门上,只偶尔扫一眼屏幕。 回答问题也懒洋洋的—— “发生了什么, 可以参考谢澜最近发微博的曲名。” “豆荚爆裂就是袖子掉了。嗯,裤子没爆, 很失望吧。” “夜半吃人,吃了十多天。” “你管我怎么吃,吃不到你头上就是了。” “打什么工你也问, 是没书读还是没班上?” “抱歉,因为还没吃到饱饭,脾气还是暴躁。” 『色』清冷的大帅哥忽然叹了口气,在地上蹲下了。 “谢澜怎么还不出来啊。”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望妻豆 -某人两颗眼珠子一左一右写着谢澜字 -大猫在等猫一起干饭啦 -你没饿死也真是奇迹 教室里终于传来桌椅拖动声,窦晟松了口气,“有两天真饿疯了,食堂的粥越喝越饿,后来给谢澜打了个工,换了个炸鸡腿。” 他说着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弹幕,果然不出意料在刷队形。 窦晟呵一声,“打什么工就无可奉告了,这十多天,数不清收获多少来自偶像的关爱,总之我的快乐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他说着起身道:“谢澜要出来了,有缘再会。” -??? -你就直播了五分钟,亲 -别跑啊!把话说完尼玛的 -自从有了媳『妇』,主播就不要粉丝了 -自从有了媳『妇』,主播就不要粉丝了 -自从有了…… 直播间黑了。 … 考场终于放人,学生立刻往外涌。 谢澜却坐在桌前放空,许久才扣上笔帽。 坐他身后的车子明把笔一扔,“这个卷子爷答得想死。最后一道数论是什么狗东西!倒数第三道阶递归又是什么狗东西!” 王苟从教室前面过来,疲惫叹气,“不要沾我名骂,谢谢。” 车子明一按在谢澜肩上,“澜啊,你怎么样?” “还行,没觉得太难。”谢澜把他扒拉开,纳闷道:“尤其平面几何,也太简单了,可能是用来平衡那两道难题的?” 车子明表情僵住,“?” 王苟受到极大的惊吓,“你做个人吧!” “不要搞我们心态啊!” 谢澜叹气,有些孤独。 他刚走出去,窦晟就小跑过来,笑问:“怎么样?” 隔壁考场也放了,戴佑于扉出来汇合。谢澜跟着人流往外走,低声道:“还可以。但平面几何最后一问,为什么证四边形pdeg等边啊?题出得有点怪。” 他没夸张,这一问真的不算竞赛,甚至不能算是一道正常高中水平的数学题。 一行人吵闹着商量吃哪家,谢澜只跟窦晟说,窦晟听完后沉默了。 好一会,他才猛地摇了摇头,“不清楚,交都交了,随缘吧。” “嗯。”谢澜叹气,“你考得怎么样?” “最后一道数论悬,第二问没做出来,第一问不确定。前面也没顾上检查,随便吧。” 辩论赛初赛也刚好结束,谢澜低头给社员回了几条消息。 他们走出实验楼,车子明不耐烦道:“能进联赛就行,想点开心的!我爸朋友给了几张车展票,你们要去吗?” “什么车展啊,我能去吗?”王苟好奇凑上来,“想看豪车。” 车子明压低声,“没什么豪车,有很多车模姐姐。” 王苟眼睛一亮,“更想看了!” 于扉没空,剩下几个都要去,窦晟摇头拒绝道:“没空,我陪谢澜准备《弦上少年》面试。” “这还需要人陪?车站真的有很多美女啊。”车子明不死心,“大高个,比基尼,大波浪,你不爱女人吗?” 阳光晃得谢澜睁不开眼,他随意往身后瞥了眼,不知是不是眼花,总觉得戴佑和王苟刚才还在说话,忽然就安静了来。 “不爱。”窦晟打了个哈欠,“此刻我只爱谢澜和火锅。” “是句实话。”王苟认真脸。 戴佑也点头,“确实。” 车子明一个白眼翻上天,“你他妈就天天对着谢澜『骚』吧,谢澜早晚嫌弃你。” 不会的。 谢澜瞟了眼窦晟,心说,还是喜欢的。 火锅店在英中东门外,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天桥,是家重庆火锅。 谢澜不吃辣,点的是番茄和牛油双拼,汤锅沸腾,空调就开在头顶,但还是热。 大桌四周摆着四条长凳,大家都保持距离避免产生不必要的热量。 窦晟准备补视频endg,给他两台尊贵的相机架了黄金拍摄位,一台在桌上,一台在旁边凳子上,给他的侧脸仰视特写。 “坐我近点。”他拍拍身边的位子,“你也得入镜,起码半边身子吧。” 谢澜还在研究戴佑给他推荐的调料搭配,闻言很自然地挨了上去。 车子明拿了个宣传单扇子呼呼地扇,扇了一会皱眉道:“你俩贴着不热啊?” “啊?”谢澜心里咯噔一声,搅调料的筷子顿住。 窦晟理所当然道:“录视频啊。” “录视频就不能把机器挪远点吗?不懂变通。”车子明随手把相机往后挪了挪,“这样谢澜就能往边上去去,老天爷,我看你俩我都热。” 谢澜没动,窦晟抬眸,盯着车子明。 车子明花容失『色』,“你这感恩的眼神怎么有点点狠毒哇?” “其实吃火锅就应该往死里找热。”王苟咽了口吐沫,突然小声说,“我们老家吃火锅还要烧炕,大家恨不得抱着吃,吃到汗流浃背里里外外都烧起来,嗯……排,排毒。” 车子明震撼,“还有这『操』?” 王苟嗯了声,“想试试吗?” 他说着往靠近车子明的方向拘谨地挪了小半个屁股。 “嘶——这玩意是认真的吗……”车子明目『露』犹豫,几秒后猛地摇摇头,一屁股贴了上去。 “卧槽,好尼玛热!爽死了!” 谢澜:“……” 窦晟淡定地把相机又够回来,“我也觉得吃火锅吃热才爽。” 饭桌上全程都很吵,不仅他们几个,班群里也热热闹闹。竞赛班的学生对即将到来的期末考毫无参与感,比完预赛就是天堂。 谢澜吃着番茄锅里煮出来的虾滑,随便翻着班群里的消息。 老马忽然私发了他一条:考得怎么样?平面几何那道题题干有点绕,我一看到就担心你。 谢澜拿着筷子,用一根手指戳屏幕回答:是有点绕,但我读懂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读懂后发现非常简单。 老马很快回了个大拇指:真棒! 谢澜又顺次回复了这些天没顾上回的广告pr、平台运营、《弦上少年》的工作人员…… “先吃饭。”窦晟低声道,换了双没沾过辣椒的筷子给他夹菜。 谢澜嗯了声,“你也吃。” “我还用说?”窦晟笑笑,一筷子卷起一坨肉,嚼两秒就咽了。 他连着卷了三四筷子肥牛,肉片裹满火锅汤汁和调料,唏哩呼噜地吸进嘴里,吞后再猛灌一口冰啤酒。 “太好吃了。”窦晟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一丝感动,“豆豆天堂。” 镜头指示灯一闪一闪,捕捉着少年的狼吞虎咽,他两腮鼓鼓地飞快咀嚼,喉结上游动,拿着筷子的和嘴巴一起努力,生动极了。 窦晟今天开戒,自己一人就吃了四盘肉,还不算别的东西,啤酒喝了三罐,又喝了两杯特调鸡尾酒,吃到对着镜头放空。 混酒喝容易醉,他脸颊罕见地有些泛红,黑眸似蒙在一层透亮的水膜后,更显深邃。 谢澜吃累了,左手撑在凳子上,右手戳着机继续回消息。 片刻后,回消息的右手忽然停顿,缓缓把那一行字都删掉,匆匆发了个“再说”,也放下了。 谢澜两手离桌,像是吃饱了在发呆,面红耳赤的那种发呆。 桌子面,窦晟紧紧攥着他的左手,掌心火热,把他的指一个一个捉起来捏一捏再放下,捏过一圈,又『摸』上他的腿,弹钢琴似的不安分了一会,继续向更里处探去。 谢澜一子左右晃了晃,清清嗓子,又把右手拿回桌面上,戳开机。 解锁密码输了两次才输对,第一次手抖按错了一个键。 几秒后,窦晟仰头懒洋洋地活动了两圈颈椎,『摸』出裤兜里的机。 -午后葡萄冰:人多。 -人间贪凉豆:都喝多了,没事。我就是有点想你,哪怕挨着都觉得不够。 -午后葡萄冰:那也别碰我腿,烦啊。 -人间贪凉豆:嗯。要是真烦到了,不然我真的给男朋友打个工? -人间贪凉豆:用手。去里面厕所。 窦晟一定是有点喝多了。 谢澜光是看着那行字都想直呼救命,心『乱』神燥,侧过头给窦晟递眼『色』,视线却不小心撞进了他身后那面镜子墙。 ——他自己的衬衫领口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个扣,估计是窦晟没缝结实,领子这会半散着,『露』出少年白皙挺立的锁骨,锁骨上有一枚浅红的痕迹。 是昨晚,某人啃咬出的痕迹。 “呃——!” 车子明张嘴打了个功深厚的嗝,对着谢澜扯了扯自己领子,“有蚊子啊?你这儿被叮了。” 谢澜:“!” 窦晟终于把另一只手也拿上了桌,一脸认真地拿过相机检查拍摄素材,仿佛没有听见。 谢澜只能硬着头皮反问,“是吗?我没注意。” 旁边喝了两罐啤酒就进入醉态的戴佑挣扎道:“确实有蚊子,这两天我也被咬了好几口。” “我也是!”王苟『迷』『迷』糊糊地跟着点头,顿了顿,鼻翼忽然一抽抽,“『操』,好他妈可怕啊!” 车子明吓一跳,“蚊子有什么好怕的?” “我他妈哪儿知道啊?!” 王苟小声啜泣着,没有眼泪来,但浑身抖得真情实感,抱紧了身边的戴佑。 “你们大城市的蚊子太尼玛吓人了,一口一个包,嘴都咬弯了!” 车子明被他吓得一愣愣的,许久才胡『乱』伸手拍了拍肩,“啊,没事。大城市确实是这样的,什么都有,这都是早晚要经历的。” 他好言相劝,王苟却抖得更加厉害,戴佑沉默地被他抱着,一人饮酒醉。 一顿火锅吃得人仰马翻,散场时谢澜感觉所有人都不太对劲。 但他也顾不上琢磨,他和窦晟都有点喝得飘,强撑着回家直接倒头睡了。 这一觉睁眼时,房子里一片漆黑,外头也是黑的,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半了。 谢澜觉得嘴巴里渴得要裂开了,拿起杯子往外走,随手戳开消息。 微信有一条消息来自窦晟,两小时前,说撑不住要睡,提前晚安。 谢澜看着那行字就觉得他视频该是上传完了,戳开b站一刷,果然,首页左上角。 视频足有40多分钟,小电影长度。 封面是窦晟的头肩特写,轴对称拼接,左边身穿着那件陈旧有洞的t恤,头发丝略显衰败地向耷着,嘴角很平,眼神平静中透着一丝漠然。右半边则是熟悉的白衬衫,眼神清冷,但眸中有光,嘴角亦微微上挑。 ——《沦入贫困的25天里都经历了什么?我进行了一场每天六元的城市生存挑战》 第73章 打工(捉虫)谢澜小朋友还满意么 “本视频中所有苛刻的生存条件均为节目效果而设置, 请勿模仿。” 密闭『逼』仄的小空间里,窦晟坐在地板上。 “哈喽大家好,今天是一期特别策划, 策划的主题是——贫困。” “灵感来源于一位省钱大王, 他每月生活费只需三百块, 观众们, 三百块啊, 这怎么可能做到?于是,我把生存目标定在了——” 屏幕一黑, 三个大字:一百五。 弹幕瞬间碾压一片整齐的队形:拔苗助长。 谢澜勾了勾嘴角, 轻手轻脚地推开窦晟房门。屋里一片漆黑,窦晟卷在被里睡得很沉, 他开了电脑, 戴上窦晟的耳机继续观赏。 19682人正在观看,好家伙。 窦晟懒洋洋的画外音响起, “啊, 当时我立这个fg时其实经过了一些粗略的计算。学生的钱,衣、食、行、学,就这四块, 我觉得我是可以的,事实证明,在最开始的一周多, 我确实完美地履行了我的计划。” 画面里,窦晟穿着旧t恤和明显不合身的裤子走在桥, 风卷着头发往四面八方飞舞,屏幕显示着课倒计时和动态距离,他边走边计划着接下来一周的伙食。 “学校附近有两家菜场, 经过一周实战,我掌握了一些小小的规律。东边适合晚十点后去,临期吐司一块钱一大包,能顺走两杯过期变质的酸『奶』。西边适合八点多去,边角肉一块五一大包,运气好还能开出鸡翅尖,难点主要是抢不着。” 镜头一晃,画风突变。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处理打折区挤满了大妈大爷,窦晟与其共舞,把相机高举在头顶保护。 “小伙子你跟我们抢什么!”镜头底下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 视野剧烈地摇晃,窦晟道:“我穷啊,我饿。” “你穷你饿也能吃这些啊,吃了长个!”大妈说着无意一回头,停顿,视线缓缓移。 gopro调皮地左右晃了晃打招呼。 她的注意力显然没在相机上,而是看向相机后的窦晟。直到另一个大妈从她边上挤过,她才陡然回了神,一猛子又扎进人堆,吼道:“你要几包?” 窦晟立马机灵:“一包就行!” “我你挑包好的,你去,抢那边的小油菜,有五分钟了!” 话音未落,镜头已经急转弯,向另一边颠簸地快速移动过去。 -这就结盟了? -卧槽笑死 -这点钱能买什么肉啊? -割肉要的肥膘,多少能带点瘦的,有临期卖掉的碎鸡块,其实分量不少 -好家伙,小油菜,我记得豆子爱吃深绿『色』的蔬菜 -那你看他现在还挑吗? 一番战斗,窦晟气喘吁吁,把镜头切换前置,脖子知被谁挠了一把,留着两道红印。 大妈很快就来跟他汇合,两人分割战利品,一块九买到一小包边角肉和一包发蔫的油菜。 窦晟说,“肉你垫了一块五,菜我垫了四『毛』,我你一块一。” “嗐,用给了小伙子,我就抢着玩玩。”大妈对着镜头温婉一笑,整理鬓角顺便『露』出手腕的金手镯,“你加大妈个微信,这周边打折免费的消息我都有。” 弹幕: -原来是女富婆,失敬 -看对眼了 -人间天使 -在世菩萨 视频里『插』入窦晟的画外音:“当时我感到很幸运,因为这位吴大妈确实又carry着我省了很多钱。” 画面切换成某微信群,群名:羊肠巷致富小组。 “认识她后,我才知道一块钱一包的什锦剩菜过于奢侈,正确的解题思路是加入小区的团菜群,每天早上起来看看今日什么菜降价了,通简单粗暴的经济学原理得知,萝卜降价,代表当日市场上萝卜供大于求,萝卜也占据当日什锦剩菜包里绝大比,那么,为什么直接单买剩萝卜呢?”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我愿称之为天才 -经济学的发明就是为了你买菜 屏幕猝及防出现了一张浩浩『荡』『荡』的电子表格,行坐标是商品名,有细致的分类标签,列坐标是日期,密密麻麻的数字记录着每天的动态菜价和涨跌幅。 第二张表则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学建模,旁边『插』着函数按钮,点一下,生成当日菜价预测。 谢澜被这张表震撼住了,愣了好一才想起,有几天窦晟确实天天往信息教室跑。 -科……科技修仙? -笑死,这是什么鬼东西? -学神虽迟到 -他开始了他开始了 -截屏看了下,第一个是时间序列,第二个应该是试图用xgboost预测具备时间波动的几类菜价,可惜数据量小,效果差。专业人士建议,做这种小模型需要xgboost -啥是xgboost? -这是你一个高中生应该会的东西吗? “咳咳,先声明啊,这个表是我用学校电脑做的,虽然我的笔记本就在柜子里躺着,为了原贫困的真实『性』,我是付出了一来一回大概三十大卡的热量消耗。是的,对于贫困的人而言,热量,或者说体力,也是钱。” 弹幕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全在膜拜学神,屏幕轰轰烈烈地滚一面考试祈愿墙。 “直到现在,茄子、豆角、土鸡蛋这三个还是预测明白,其他菜价已经很准,至少在是涨是跌这一块很准了。”窦晟清清嗓子,“出于对吴大妈抛砖引玉的感恩,我把这玩意与她共享。这时候,我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屏幕突然黑了下去。 吴大妈混在菜场嘈杂背景音里的洪亮声音突然响起:“豆豆,大妈观察你好几天了,脑瓜可以,能持家,人也俊,看你怎么学习,要考虑来给大妈看店?大妈家在服贸市场有半条街,我三闺女快从外地回老家了,是自家产业香啊。” 那个声音忽然凑近,耳语道:“你好好表现,我家能接受倒『插』门。” 窦晟:“嗯?” -卧槽!!! -我今天笑死在这个视频里 -豆豆,神他妈豆豆! -倒『插』门豆 -大妈的童养婿 -你,好,好,表,现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谢澜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蹙眉,点开网页搜索倒『插』门的意思。 许久,他面无表情回头,瞪了一眼床安睡的某人。 妈的,这种事竟然都没告诉他这个男朋友。 烦,想打架。 视频里哔————,窦晟恢复淡定的口吻:“总之,那是我最后一次去菜市场。” -23333 -卖身场 -是算了吧,你配 -毕竟念念二猫 -守男德 在一片欢笑中,素材快速穿『插』着这些天的挑战实录,有食堂大妈借着锅底油热火朝天的翻炒,『奶』茶店员习惯『性』加赠的那杯“长安”,赵文瑛电话里的怒吼,牙膏撕开后暴『露』出的锡皮,他趴在学年公共打印室里手抄资料,育课一动不动坐在林荫下放空,有放学时搭着谢澜肩头嘟囔道:“我好饿啊。” 谢澜入镜半边脸,语声清冷,“要放弃吗?” “要。” “那你半夜饿了别哼唧。” “哼唧,从今天开始,半夜饿了就在原地找点吃的。” “原地?” “半夜只有连床的你啊。” 校园里的晚风吹拂着梧桐,长镜头拉那些起舞的花叶,谢澜的侧脸一闪而,画面定格在远处高高的行政楼顶,夜景安宁。 -是我错觉吗,澜崽脖子泛红 -而且是在听他说完这句话 -夜半吃人要开始了?? -抓挠肝!我要看夜半吃人啊! 谢澜下意识攥了攥手指,生怕接下来出现什么奇怪的画面。 万幸,某人点到为止,没事人一样略过了这段。 窦晟的画外音再次响起。 “截止到此刻,也就是前两周,我是挺乐呵的。苦心算计有成就感,肚子也能填饱。新鲜感去,我突然开始感到有一丝对劲。” “我开始低落,没有征兆也知如何化解的低落。” 镜头里的窦晟趴在桌学习,神『色』平静到近乎漠然,片刻后他放下笔,扭头望向窗外。 午后阳光浓烈,背景音是热闹喧哗的室,他周身却仿佛罩了一层静音罩子,透着一丝孤独落寞。 直到镜头外忽然响起谢澜的声音,“饿傻了?帮我看篇文。” 窦晟回头,那双空洞的眸忽然仿佛返人间,又活了来。 “没错,这一切的失落来自体内多巴胺的缺失。没有充足的能量,取消了一切娱乐,大脑多巴胺迅速告罄。而在这种浑噩中,我发现,只有跟谢澜说话才能让我短暂分泌多巴胺。” 弹幕:哦。 -开始进入正题 -原来你他妈在这等我 -可以,这很豆子 -“我一直喜欢谢澜” 窦晟:“谢澜愧是和我一个屋檐下的猫,仅跟我说话,接受我打工换吃。比如雇我他缝扣。” 画面里,谢澜面无表情拎着一件衬衫过来丢他怀里,“两个扣一块钱,晚饭我的蛋挞你。” 育课,谢澜从食堂厕所出来,一边把刚换上的t恤下摆拉好,一边又将另一件衬衫丢来,“一个扣,明早给你买个肉包子。” “三个扣,吃巧克力么?” “两个领扣一个袖扣,中午加个炒鸡蛋吧。” 弹幕人人困『惑』。 -我懂,哪来的这么多坏扣? -谢澜是故意施舍你吧! -育课扣掉了?临时换衣服? -进行了什么激烈的运动吗?呆 屏幕外的房间里,漆黑静谧,谢澜却十分慌,一下子回忆起窦晟拽着他衣领的那些亲吻。 当弹幕开始有人往真相靠拢,他慌意『乱』地点击时间轴,快进了几分钟。 窦晟:“最后一周,我开始运动,再计较力消耗。这并不是因为适应了,而是彻底崩溃的前兆。人在不开时,糖分,运动,都是快速产生多巴胺的方式,除此之外有跟喜欢的人混一块。说来也巧,在我做up前也有一段时间不开,现在回头看,那时我强制自己分泌多巴胺的方式也无非两个,打球,听silenaves的小提琴,和现在竟然没有任何区别。” “哦,区别还是有,silenaves本尊现在就在我边上。” -我竟然他妈有点想哭 -突然的一把狗粮? -我真的要疯了,我真的觉得他俩是在一起的!! -这要是直男友谊就他妈见鬼! -离谱你知道吗!一觉得狼狈为『奸』,一又觉得纯洁得发光 -前面的+1 -你没变,变的是谢澜 -确实,成熟的偶像该学自己跑到粉丝身边 窦晟:“我开启了谢澜打工的日子。要问我打了什么工,总之我拥有了烈日下的一口葡萄冰,晚饭时喂到嘴边的炸鸡腿,人生中第一次小口吃蛋挞,把排骨唆得连筋膜都不剩,有一天坐在台阶上晒太阳发呆,本来没觉得饿,谢澜以为我要死了,匆匆塞我嘴里一大口巧克力。之后那阵我喝水都觉得甜,以为是饥饿刺激了味蕾,后来才知道谢澜偷偷往我的水里兑葡萄糖,早餐时把我支走,在我咬开口的包子里多塞一坨肉馅。” 画面跟随着窦晟的讲述穿『插』。谢澜的脸出现在每一帧里,大多数时候神情都很淡,哪怕是关心也显山『露』水。窦晟绝对是下了功夫筛选镜头,每一帧都像油画般美好,少年的眉眼温柔生动,那对宁静的黑眸中聚着光点,朝镜头看来时,弹幕顿时刷过成片的“动”。 -看澜饮水饱 -他偷偷给你加糖啦! -这年头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 -我以为我是来看你饿成傻狗的 -傻狗竟是我自己 窦晟咳了一声,“仅是谢澜,我们班大课间突然开始流行传吃一包薯片,我的数学老师天天拉我去办公室写题吃零食,食堂阿姨每天单独炒我那两个破菜叶,某天我发现免费粥里竟然有枸杞,隔天还变成了皮蛋瘦肉粥……” 平平淡淡的叙述,穿『插』的素材量却十分惊人。窦晟本人『露』脸的镜头并多,运镜和拉故事线都下足了功夫。初期片段全是『骚』『操』,荒诞戏谑,令人啼笑皆非。随着他状态演变,画面里更多是午后炙热的『操』场,空旷的带回音的楼道,而谢澜和朋友们的关怀片段穿『插』在中间,每一次出现,都让人心轻轻一颤。 视频已近尾声,弹幕整齐地刷起“主题升华”。 画面却忽然切回了家里明亮的客厅。 窦晟换回自己正常的衣服坐在地上,看样子刚冲了个澡,头发还有点湿。 镜头里掩去了醉态,谢澜知肚明,这是刚才喝完酒回家录的。 “讲到这你可能会觉得这是一期『逼』迫平台给热榜的主旋律视频,其实是。” “贫困的人生很难捱。我获得的关怀大多来自学生这个身份的馈赠,如果没有这一层,可能撑下来。” “社会有四面八方的善意,如果这是挑战,没有时间期限,那些善意也只是杯水车薪。我本以为这期视频的结论会指向物质贫困和精神丰富,事实却是,当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如何省钱上,我压根没思去玩游戏、看电影、看书、学习,就连视频都因为心情低落而漏下了一些素材。” 窦晟坐在镜头前,神『色』是少有的严肃:“而在失去所有,又新拿回之后,我更深刻地认识到了,人应该为既有的东西感恩。那些你习以为常的,也是其他人的念念。知足,感恩,帮助,自由。” “我把本月节省的生活费及本期的创激励全额捐出。我是豆子人间绝帅窦,希望这期视频对你有帮助,要忘记一键三连,下一期我们暑假见!” 屏幕黑了下去,在一片“致敬”的弹幕中,谢澜正要去点一键三连,欢快的bg突然响起。 人声鼎沸,画面上正是今天的火锅局。 沸腾的火锅方热气缭绕,他和窦晟坐在一起,他『露』着半边身子,有时会侧脸入镜,大多数时候只卡到肩膀。 欢快搞事情的bg里,窦晟低头唏哩呼噜地往嘴里捞着肉。 肥牛『毛』肚午餐肉,浸透了火锅汤汁的排骨和虾滑,他吃得眼皮也抬,手捏着筷子下翻飞,两腮肌肉疯狂鼓动,每一根发丝都欢快到颤抖。 -《正片》 -孩子已经百年没有吃饭了 -woc,认真吃饭的样子竟然鲨到我 -谢澜,你俩吃火锅也贴贴,热吗? -等等,澜崽锁骨上是什么? -一个猫猫头? -他谢澜做了个专属特效? 谢澜愣了愣,凑近屏幕仔细看着。 随即他指尖一阵发麻——那是昨晚窦晟啃在他锁骨上的印子,今天吃饭吃到最后才发现衣领散了,原来从录制开始没多久就已经明晃晃地出现在镜头中。 好在窦晟人虽然醉了,理智尚存,搞了个卡通猫猫头马赛克,随着他的动作一路守护。 -好可爱啊,谢澜专属,其他小伙伴都没有 -笑死,这是大猫宣誓二猫所有权的『迷』『惑』行为吗 -我怎么觉得太对劲 -弹幕纯洁到令我震撼 -只为了装饰的话,放在那就行了啊,没必要一毫米落地跟着谢澜动吧 -笑死,这很明显是一种花式马赛克吗?你们是没见up路人打码? -锁骨有什么可马赛克的,只马赛克一边?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几秒种后,画风突变。 -卧槽我突然懂了 -诸君!我悟了!! -倒回去,39分25秒,有一帧没马干净 -看见了!猫猫『露』了一丝丝丝丝红边,是抠糖致幻? -确实好说是真是假…… -我管,那就是吻痕! -四舍五入他俩做了! -咳咳,弹幕文明点 视频里,窦晟捏起一罐冰啤酒,停顿片刻,另一只手朝相机伸来。 “我没想要喝酒啊,就拍到这吧,散会。” 屏幕一黑。 最后却又浮现了两行话。 后记:整理素材时发现录到了有趣的对话,发来一乐,要起哄。 在咕嘟咕嘟疑似有水沸腾的背景音里,谢澜声音响起,“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窦晟用波澜惊的语气说,“只能靠你包养我了。” “包养?”谢澜的嗓音清越温和,听起来纯洁无瑕,“我查查是什么意思。” 谢澜一阵窒息。 这段是当时窦晟接了赵文瑛电话后和他说的,印象里,窦晟随后就答了句:“就是想你做我男朋友”。 如果真的放出来,今晚真能炸了b站,后果也将堪设想。 谢澜下意识捏紧手指,然而等待两秒后,那句话却没有响起。 视频剩最后五秒。背景的水沸腾声忽然停了,底噪音量明显下降,是换了段素材拼起来的。 如果没记错,是某天晚在楼间窄缝里,窦晟吻过他后一直追问给他打工行行,『逼』着他反复答应了好多遍。 视频里响起窦晟的低语,“我你打工,你就说答答应吧?” 谢澜无奈道:“答应,烦死了。” 视频结束。 “!” “……” 谢澜呆坐屏幕前,正和同时观看的几万网友一起头皮发麻,黑掉的屏幕忽然映出床的身影。窦晟醒了,坐在他背后。 窦晟满足地感慨道:“欲说休,错吧?” 谢澜扭过头瞪他:“错个鬼。想公开?是想藏着?” 窦晟舒展胳膊抻了个懒腰,叹了一声,“交你这个男朋友怎么可能甘藏着啊,我特想显摆,咱俩现在关注度有点高,只能欲说还休,绝能留下实证。” 这人竟然还挺有原则。 谢澜无语,看了眼那可怕的播放量——才放出来三个小时,已经七十多万,大概率再次刷新窦晟的历史记录,再狠狠地把他往前推一把。 谢澜冷脸关掉网页,起身道:“我回去睡了。” 他从窦晟身边经过,话音刚落,却被窦晟一把抓住胳膊。 电脑屏幕在背后黑了下去,最后的光源熄灭,房间里只有透过窗纱进来的淡薄的月光。 窦晟双手托着他的颈轻轻吻他,低声道:“说好的你打工呢。视频传后这次挑战就真的翻篇了,你到底想让我欠到什么时候?” 家里开着空调,那股燥热又一下子涌了来。 谢澜被他抱着,语。 在一起快两个月,他们都在克制,每次发疯都盼着能消渴,每每却只是欲盖弥彰。 窦晟两手在他身后相扣,两人身高相仿,肩膀抵在一起,硌得有些疼。 “忍着好,我用手,犯法。”窦晟轻声说。 谢澜吭声,他被搂着,虽然向后挣,仍难阻止窦晟的气息钻入鼻息。 自从叫多了男朋友,仿佛也多了一种隐秘的理暗示。每当窦晟的气息闯入感官,他脑内就会立刻浮现出窦晟轻轻唤着男朋友的样子。 窦晟搂着他往后退了两步,腿抵着床沿,失衡跌坐下去,也捎带着把谢澜拽了下来。 房间里呼吸交错,许久,谢澜斜着躺在床,头勉勉强强搭了个枕头边,一只胳膊压着双眼,身上随呼吸起伏。 “谢澜小朋友满意么。”窦晟嗓音有些低低浅浅的哑。 谢澜喉结动了好一,才张了张口:“闭嘴。” 窦晟听话闭嘴了,没过多一,他又凑在谢澜耳边道:“下次换我。” 谢澜没吭声,像是睡着了。 许久,他才动了动手指,极低地“嗯”了一声。 两天期末考试结束,高二学生终于迎来短暂喘歇。 优秀社团评选有社长参与度的指标,谢澜跟社员沟通后,决定参加决赛。为了安全,林贝让他做二辩,窦晟做三辩。二辩三辩主要为了打出阵仗,而且角『色』相似,可以相互补充,只要窦晟能撑着,谢澜就算说几句话也能蒙混过关。 决赛题目:人的一生应志在离家还是归家。谢澜选了反方组,归家。 赛前几天他白天和社员一起讨论辩论材料,晚回家准备弦上少年的面试。 比赛前一天下午,他坐在如实书铺梳理辩论观点,老马却突然在竞赛群里说预赛的成绩出了。 预赛是各省自己办,h省分奖项,只有分数和名次,为了让各学校和竞赛生里都有底。 午后闷热,谢澜看到成绩时恍惚了一。 h省预赛满分100,他卷面92。市里第二,全省第三。 全市第一是窦晟,96,和d市一个叫耿瑞的同分,并列省第一,所以到谢澜这就变成第三了。 名次倒要,只是这个分数低得离谱。 谢澜匪夷所思地在群里回复:可以看错题吗? “我怎么才九十二。”他蹙眉对身边窦晟嘟囔道:“这卷子应该啊。” 他们三个直接跟下边断层,全省第四是d市的,84,第五就是戴佑,83。按照全省两百人参赛的建议指标,进入联赛的门槛分数线只有58分。 车子明发挥不佳,将将六十,听完谢澜这句话脸都绿了。 窦晟低头嗯嗯了几声,“可能……有题理解错了吧。” 谢澜茫然抬头,“什么题理解错了?” 老马私戳他回复道:可以,卷子就是在咱们学校批的,你想看直接来数学研室。 谢澜赶到教研室门外时,附中梁老师也在,正皱眉道:“你说这谢澜,什么题都不错,偏偏错在平面几何。全省前二十哪有人错这题?之前平面几何是我,这次平面几何题是我出,我想起来了,次全市分级他也在我的题摔跟头,他是不是针对我?” “是,他是真的读不懂题。”老马长叹一声,摘下眼镜扔开,『揉』了『揉』鼻梁。 门外的谢澜:“……” 谢澜略带僵硬地回头,“那道题是证等边吗?” “是证等边。”窦晟似有忍,“要求证的是pdeg,是pcgf。” 谢澜震惊,“是吧?” “是的。”窦晟点头,“题干确实有点绕,后面就全是代词了,其、这、该、此,我当时看到就有种好的预感,果然啊。” 谢澜:“……” 可他明明认真看了好多遍题,每一个代词都仔细分析,虽然历程费劲,最后非常自信。 窦晟在身后轻轻『摸』了『摸』谢澜的头发,“无所谓的,预赛就是个参考,跟联赛无关。” “那也生气。”谢澜小声说,“我真的认真读题了。” 室里,老马长叹一声:“他跟我说,老师我读懂题了,我现在简直不忍告诉他真相。” 中年男人失落地坐在沙发里,抱着保温杯喃喃道:“是我好,为一个数学老师,我竟然只教他数学,竟然没捎带着语文,这是我的大失职。” “我要去找省训教练,他加训!从今天起,所有谢澜的题目先我,我都给他狠狠绕三百字!” 谢澜:“?” 第74章 辩论赛男朋友今天闪闪发光呢 谢澜怕老马汹涌的爱意生吞活剥, 纠结几番后默默转身走了。 刚从楼里出来,老马就把电话打了进来。 “你不来看错题吗?” 谢澜啊了一声,“和窦晟对了一, 经知道哪出错了。” 以及不想扣做一午的阅读理解。 老马轻叹, “你也别上火啊, 这次数和递归很难, 全省只有你没出错, 其他们都你的手败将。” 窦晟在旁边懒洋洋道:“电话漏音,手败将在边上听着呢。” 老马话音一梗, “别添『乱』。哦对, 豆子这次考得确不错,得表扬。没做出来的数第二问, 我经整理了相关的题, 发给你。” 窦晟懒洋洋道:“那可谢谢您了。” 谢澜跟老马说了几句才放电话。 窦晟打着哈欠问,“怎么说?” “委婉地通知我, 开始练阅读理解了。”谢澜垮脸, 长叹一声,“为么有题不能好好出啊。” 炎夏午后,即使在空调房, 人也混混沌沌的。谢澜回家继续看辩材料,字典词典摆满桌,冰咖啡面还化了一滩水, 他只能缩着胳膊趴在桌上睡。 他做了一很长的梦。 梦里小时候,肖浪静拉着他的手走上望江巷外的台阶, 他戴着一顶草帽,一阶一阶往上爬。 谢澜岁带出国,并没有这段记忆, 他纳闷了好久,直到小男孩回过才恍惚意识到,那可能不他。 小男孩抬起帽檐,肉嘟嘟的脸上依稀可辨出长大后那淡漠的样子,眸光轻转,打了哈欠。 女人也回过,替他把草帽摘,两人继续向上走。 原来那也不肖浪静,赵文瑛。 …… “你不说他在习吗?” “嗯……刚才还在。” “刚才么时候?” “四小时前吧,唉,妈你管人家干嘛啊?” “我叫醒他啊,睡那么沉晚上怎么办?” “……也。” 搭在书本上的手指屈了屈,谢澜挣扎着醒过来,方觉出浑身都麻了。 窗外刺眼的阳光经变得柔和。他戳了手机屏,17:12。 “澜澜。”赵文瑛过来放一盘哈密瓜,“太晚别喝咖啡了,吃点凉快的水果醒醒觉。” 谢澜放空了好一会才回,惊喜道:“赵姨回来了?” “嗯,可算回家歇歇。”赵文瑛笑,“过来看,我给你买了好多礼物。” 赵文瑛应该刚回家没多久,口红还没擦,身上散发着香水味。 她把大包小包提进来,窦晟也跟着进来,坐在谢澜床上往后一倚,“来,让我看看赵女士给亲儿子谢澜小朋友买了么礼物。” 赵文瑛皱眉拽他,“你起来!别坐人家床。” 谢澜连忙道:“没事的,我不讲究这些。” 岂止坐在床上。 想到赵文瑛不在家时他们的无法无天,谢澜一阵心虚。 赵文瑛出差必带礼物,谢澜一开始还推脱,后来就习惯了。 自从谢景明不供他生活费,他就每月自己给赵文瑛转钱,吃用,房租,蹭车,往多里算着给。赵文瑛从没推辞,给多少都直接收,但总很快就买一堆礼物塞给他。 “t恤和运动裤,你俩过一阵在校集训穿。还有豆子说买正装?我买了衬衫,西裤和皮鞋,西装外套没买,小孩子不用穿全套。”赵文瑛一件一件掏出来,忽扭看向窦晟,陡冷淡:“你也有啊,款式都差不多,别说我厚此薄彼。” 窦晟一把抢过那些衣服,啧啧道:“差不多的好啊,我俩现在就b站小情侣。” 他语轻轻松松,边说边翻着吊牌,压根没瞅赵文瑛。 谢澜心却绷紧了。 赵文英笑骂,“你就浪吧,再在视频里胡扯,看澜澜烦不烦你!” “他可喜欢我了。”窦晟笑着冲谢澜挑了眉,“吧?” “嗯。”谢澜低眸,“喜欢的。” 他应这句时心悬到了嗓子眼,而话音刚落,就赵文瑛大力『揉』了。 “乖死了!”赵文瑛愤愤道:“浪静怎么这么会生!我怎么就生出了这么玩意?!” 窦晟打着哈欠,慵懒道:“好办啊,以后谢澜也你儿子。” 赵文瑛一拍手,“那可太好了,求之不得。乖乖,高中时确说过以后做干妈的啊。” 谢澜只能看着别处轻轻点。 这趟出差久,礼物也多。赵文瑛还送了一幅新耳机,音质自,降噪做得不错,外型也很好看。谢澜对这牌子不能更熟了,这耳机万把块,他即拒绝,但赵文瑛摁收。 等赵文瑛抱着一堆包装盒美滋滋地出去,窦晟才低叹一声,“这差别对待,之前找我妈,她让我死边去。” 小巧的颈托架在脖子上,两根耳机线垂在身前,谢澜揪着其中一根,有些发怔。 这耳机他有过,同一系列,比这款大概老了四代的样子,肖浪静还在世时给他买的。这趟出来着急,落在伦敦家里了。 赵文瑛仿佛有种通,明明跟妈妈那么不一样,却总能让他一次一次想起来,后愈发觉得和她亲近。 窦晟起身推上门,低问道:“你觉得我妈态度怎么样?” 谢澜犹豫,“不太好说。” 明显看到了b站视频,但大大方方开玩笑,恰恰说明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窦晟嗯了声,“不着急,我们一点点试探,温水煮青蛙。” 谢澜点了点。 他停顿片刻蹙眉道:“你怎么能说赵姨青蛙?” “就比方,你还急了。”窦晟啧一声,“我在这家里的地位逐渐尴尬啊。” 晚饭后,班群里突涌出n条未读消息,期末成绩出了。 谢澜在班里的名次没动,还倒数,但年擦边挺进前一百,胡秀杰在有全科老师的群里直接点名表扬了他。 总分648。这次期末考得顺手,理综只扣了22分,英语扣12,数不知哪出问题扣了1分,问题不大。 唯一失分点还语文,这次83,几乎没再往上走。 胡秀杰还发了去年高考的数据,谢澜比去年理科一本线高出一百一,选择余地非常大,但紫『色』通知书远远够不上。 同和各科老师都刷了一波祝贺,老秦也发了一条:谢澜的未来就在语文了,我们努力! 老马回他:别急,还有数竞保驾护航。我会连带着语文一起教的。 老秦:抱拳jpg 谢澜回了一大大的感恩。 赵文瑛在家,他和窦晟么都不能干,只能隔着一道墙用表情包互砸。谢澜无聊到在群里爬了几千楼,才终于熬到睡觉时间。 躺在床上,他忍不住点开成绩单看了看。 能考到这分数经相满意。老马地叮嘱他放松,优先冲联赛保送,冲不到就冲明年自主招生,英中每年都有一两生拿到降至重本线的政策。 赵文瑛也发了大红包祝贺,非他收。 好像所有人都在殷切地期待,不给他压力,只拼命鼓劲。 谢澜犹豫了一会,还把成绩单截屏,连带胡秀杰说分数线的那几条,一起发给谢景明。 很长时间没登录ssenger,里面躺着谢景明这段时间以来的消息。上次撕破脸后,他几乎不再假意热情,只用很正常的措辞来履行父亲的职责。 谢澜指尖飞快划过那些关怀。 最后一条在一周前,一刻进谢澜骨子里的日期,英国数竞国家队报道的截止日。 曾经他认为很重的日子,此刻却几乎想不起都做了么,可能只日常担心男朋友把自己饿死。 谢景明没提任何比赛相关,只措辞平静地发了一条说道:“我和elizabeth彻底决定在一起。不求你原谅,但希望你能尊重。还有,之前提过英国大的2+2,你不愿意。我查了查,国内大也有这种项目,2+2和3+1都有,爸爸希望你考虑一,父亲想和儿子一起生活的心愿也无可厚非吧。” 谢澜读了好几遍,心里说不出么滋味,许久才回复道:“我之后应该会和窦晟上一所大,如果他也想交换,我就看看这类项目。但也只交换而,未来还想在国内定居。” 他把成绩单和分数线截屏也一并发了过去。 -我能考上妈妈的校,不必担心。现在也能养活自己,卓卓有余。 -哦,错了,绰绰有余。 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回复。 谢澜放手机,翻身却忽睡不着了,重新戳开谢景明的s。 很多没见过的新照片。 有谢景明和elizabeth一起烤肉,陪她带狗去体检,一起在伦敦美术馆附近喝咖啡,回家后elizabeth烤了司康饼,而且谢澜喜欢的那种有开心果仁的,估计谢景明出于习惯求的。 他们好像正在市中心的公寓里同居,谢景明一周前回老房子除尘,随手拍偶翻到的谢澜小时候的相册,收录各种提琴比赛的那册,出镜那张领奖时一家人的合照。 谢澜忽觉得有些鼻酸。 他戳开ssenger。 -算了,我以后读数系,没太大出国交流的必。你来中国玩可以联系我。 信息发送,安安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谢澜觉得自己内心很平静,但却彻底睡不着了。 最初回国时他其没想到“一辈子”那么远,踏出那一步时,以为只远离了旧生活,却不知一条裂缝在他背后无声无息地生长,推着他和从前彻底割裂。 谢景明亏欠肖浪静,但对他这儿子称职的。 他或许没有资格去责备太多,只,难掩失望。越想,失望就越浓重,浓重到把人死死地包裹在里面,挣扎不能。 谢澜戴上赵文瑛送的耳机,刷了一宿窦晟从前的视频,直到凌晨睡着时,耳机里还窦晟的声音。 直到第二天上午,坐在辩桌后,昨晚的惆怅都冲淡了,脑子里却还嗡嗡地响着豆言豆语。 谢澜初赛时没来,都不知道竟会有这么多人来看比赛。评委、生会、其他社团、吃瓜群众……浩浩『荡』『荡』上百人,英中最大的阶梯教室坐了一半。 双方代表正和主持人沟通流程,反方这边窦晟去。 窦晟穿得很正,严谨冷淡的着装和人漫不经心的质相得益彰。白衬衫肩线笔挺,摆收进蓝黑『色』的西裤,裤身妥帖垂坠,更衬出那两条腿笔直修长,将少年的宽肩细腰完完全全勾勒出来。 皮鞋表面一尘不染,他回到谢澜身边坐时裤腿向上抬了半寸,踝骨在暗『色』的男士丝袜凸起。 明明举手投足间都少年,却暗中流淌着一丝微妙的张力。 手机这时候疯狂震了起来。 车子明在班群里发了一张刚才抓拍的照片。窦晟起身站在谢澜边上,一手揣着裤兜,正装衬托,『色』比平时更显清冷。谢澜则内敛如常,他俩衣着相似,一坐一站,都垂眸看着辩材料。 -车厘子:我愿称之为双胞胎兄弟 -董水晶:……磕拉了谢谢 -刘一璇:双胞胎兄弟?这就你的联想? -鲱鱼:妈的烦死,到底在哪阶梯教室? -车厘子:就大礼堂,赶紧的,开始了 -『毛』冷雪:ky一句,你俩在一起吧真的 -戴佑:我同意了,祝举案齐眉 -王苟:我同意了,祝百年好合 -vt:我『插』一句,这张照片经在文理二十几班群传开了…… -董水晶:妈耶吓人!我朋友圈和空间现在全,本群有『奸』细! -车厘子:谁!谁偷我图! 谢澜用胳膊肘碰了碰窦晟,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戳过去。 窦晟低一瞅,“拍得还挺好,能不能把这帮人p去啊?我想做电脑壁纸。” 谢澜一懵:“?” 稀里糊涂的,比赛就开始了。 “老师同们大家上午好!今天英华中辩社的期末决赛,感谢各位到来,本场辩题:人的一生应志在离家还归家。正方离家,反方归家,现在为大家介绍双方辩成员,首先正方一辩。” 对面一辩起立鞠躬。 按照顺序逐往,很快就轮了过来。 “反方二辩,谢澜。” 澜字刚落,底便响起一片热烈掌声,谢澜起身鞠躬。 “反方辩,窦晟。” 窦晟起身,随意点了,落座。 “反方四辩,林贝。” 掌声小了点,但林贝还大地朝场自信一笑。 辩正式开始。第一环节,立。 从正方开始。对面一辩起身道:“我方观点,人的一生应志在离家。俗语道,好男儿志在四方……” 谢澜二辩,等双方立结束,就立刻起身驳斥对方的立。队里经盲押过对面点,逐条梳理了应对策略,只需听清对方表达,后从准备中挑选一些来回击。 谢澜一根弦绷得死紧,像做听力一样紧张跟听。 对方一辩叫陆振祁,语速奇快,谢澜紧绷到最后,大体抓了四点。前分别眼界、物质与抱负,这林贝押中的,但第四点漏了,夹在一堆排比句里没太听清,只捕捉到几关键词,好在快速消化理解了。 对方一辩结束,反方一辩起身立。 谢澜趁着自己辩友发言,在心里飞快过了遍腹稿。 分钟很快结束。主持人道:“接来进入驳阶段,请反方二辩驳对方观点,限时两分钟。” 台一百多双眼睛朝谢澜看了过来,窦晟的手指轻轻在他腿侧碰了碰,示意他放松。 开场前窦晟叮嘱过,慢慢说不着急,只把观点表达完就可以,一切有他兜底。 谢澜酝酿了一小会,压语速,沉着道:“对方四观点在我方看来并不成立,眼界、物质、抱负,这并不直接与离家关联,这基本的认知错误。在说出归家还离家这一选题时,或许对方辩友就错误地将离家解读为广阔天地,将归家解读为安……安于一隅。” 余光里,窦晟一直用食指平稳地轻叩桌面,像在给他定心。哪怕他背诵拗口成语时稍微卡壳了一,手指的节奏也没变。 谢澜深呼吸放松,继续道:“我方认为,归家为了陪伴家人、对熟悉环境的珍视,与上述点并不冲突。至于寻找家人,我方认为,并不所有家庭都面临这任务,我方驳完毕。” 他一鼓作说完,落座,才忽感觉阶梯教室里有一种诡异的静谧。 窦晟的食指还保持着抬起僵在空中的姿势,等他落座两秒后,才迟疑着扣在桌上。 对方辩友四脸懵『逼』,二辩愣了好一会,才起身按照流程辩驳他们的立。 场人开始窃窃私语,谢澜感觉自己脑门上一大写的“危”,意识瞟了眼旁边窦晟。 窦晟蹙眉深思,数秒后匆匆写一句话推过来。 -寻找家人?lzq说的“寻找人脉”么?人脉不理解错了? 谢澜脑子里嗡一声。 人脉。这词他在阅读里见过一次,背过含义,但一直没用过。如果出现在卷面上应该认识的,但在听力里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时第一联想“人迈”,可能用了某种主谓倒装来修改词?或他把顺序听反了,反正觉得对方显想表达“迈出去的人”、“离家的人”。 谢澜场自闭,把纸条给窦晟推了回来。 窦晟轻叹了声,写道:没事,失忆吧。 失忆吧? 毁灭吧。 对方二辩驳结束,进入质辩环节,对方辩起身反问,先问了一辩,这边同自如应对,随即就到谢澜。 谢澜看着对方辩起身,自杀的冲动开始酝酿。 他紧张地盯着那张嘴一开一合,生怕听到关于“人脉”还“人迈”的反问。 好在,社员给社长留了面子,选择遗忘刚才震惊全场的发言,只抛出了温和的问题。 谢澜松了口,起身答道:“我方坚持认为,归家能够更好地沟通感情,虽科技发达,但面对面的交谈和陪伴网络无法相比的。在相处状态人与人之间会自发生大量沟通,而远离彼此后只能依靠培养定时联系的习惯。” 都提前准备好的,本来还想发散,但刚才那通伤到,只背诵全文并老坐。 问答有惊无险,紧接着轮到窦晟起身,顺次质疑对方位辩友。问题犀利,态度专业,配合他冷冷的语,竟让场有了几阵躁动。 正反双方辩进行了质辩小结,随后主持人宣布自由辩。 对方二辩男生,爱看玩笑,之前在辩社就常常打趣谢澜。他一起身,谢澜就预感不妙。 果,他眼直接朝着谢澜来了—— “提问反方二辩,你方口口声声说离家与物质、眼界、抱负不存在关联,但我认为你曲解了我方的意思。立足发展的眼光,无你家农村乡还国际大都市,都只有限的环境,更远的世界有着更广阔的天地。古代尚有孟母迁,一位母亲难道会害自己的孩子吗?不啊,母亲比任何人都希望孩子有好的发展,那么我方坚持认为,以发展眼光考虑问题,应该鼓励孩子离家,你如何看待?” 叽里呱啦一大串,谢澜记住两句半。 还最后两句半。 孟母千? 他起身前低声飞快问道:“孟母谁?” 窦晟飞快回:“孟子的妈。” “千妈??” “……不重,回避它。” 谢澜经站起来了。 万众期待,有一些人努力憋着,但经『露』出嘴角上翘的势。 回避孟母千可以,但前面的点经记不太清。谢澜只依稀觉得对方一直在强调外面的世界更大这点。 他深呼吸,“外面的世界确更大,无家乡大小,我方从未否认这一观点。借用对方辩友的据,既肯承认科技帮助沟通感情,为么无视科技帮助打开视野?我方看来,情感的弥补比知识的弥补更困难,请对方辩友解释。” 仿佛有股氧瞬间输入真空的房间,底甚至响起了辩赛不该有的掌声。 窦晟吁了一口,谢澜落座,他立即用拇指在谢澜大腿上盖了戳。 对方辩起身回答了谢澜的问题,将球踢了回来,这次窦晟直接顶上,一通快语输出,以更一针见血的进攻怼了回去。 之前彩排时他一直懒洋洋的,这次却像换了人,一人对战对面二辩辩,言辞犀利,张口即引经据典,配合时而诚恳时而轻蔑的语,将对方驳了落花流水,其间夹着的幽默反讽还引起场几阵笑声。 加入辩社这么久,窦晟就没『露』出过本领。或说,和大家做了两年同,他从没认真和人嘴炮过,哪怕在直播间里怼黑子都没这样。 他不间断地起身,时而散漫地单手揣兜,时而用手腕轻轻点着桌子来加强语,一人打出了枪林弹雨的势,对方二辩辩溃不成军,完全牵制节奏,压根想不起来还有谢澜这人。 林贝侧,呆呆地仰望窦晟,傻眼。 可能男朋友滤镜,谢澜那点搞出乌龙的自闭,在这场口诛舌战中慢慢消散了。 每次窦晟起身,和他视线余光平齐的西裤显出形状的胯,和某人轻点桌面时一丝不苟的袖口里『露』出的腕骨。 很让人在意。 太可耻了,他竟在辩赛上躺平溜号,还完全将一开始的荒唐抛到脑后。 直到正方二辩一句质问忽闯入谢澜耳朵。 “对方辩友一直强调家的归属感,可世上有多少人在见过各种风景后,还选择了远方,组建新的家庭,难道在那里就没有归属感吗?我方认为,新的归属感应更强烈才对,足以覆盖旧人旧物,人的发展动态的,家的概念也应该随之……” 计时器响,主持人打断:“正方时间经用尽,请反方回答,请注意,反方只剩二十秒。” 谢澜听着这些问题,怔了那么一瞬。 放在桌面上的食指轻轻动了,窦晟正起身,瞟到他的手指动作,倾侧身子低声询问:“你来?” 谢澜嗯了声,起身。 “新建立的归属一定更强吗?这种更强的错觉或许来自时间积累,也或许来自时间上最邻近的刺激。我方一直在强调‘最初’,最初接触的环境与人形成了归属,这种归属可能错认为逐渐平淡,但它永远存在。英国诗人曾用一句诗表达思乡——stands the churbsp; clobsp; at ten to three and is there honey still for tea 教堂的钟停在了两点五十分,还会有蜂蜜来搭配我的茶吗?如果你也曾像他一样在不经意间想到从前,那么就证明,归属感一直存在。” 周围忽有些安静。 谢澜坐,在大家看不见的角度,窦晟轻轻地攥了攥他的手。 双方四辩的结案陈词都很精彩。辩结束,在评委老师讨结果期间,辩成员从后门出去等待。 谢澜看了眼时间,想去洗把脸换换脑子。 行政楼的洗手间单人配置,在幽静的角落,门口放着茂盛的盆栽。谢澜刚旋开水龙,门就敲了敲。 “我。”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洗手间,谢澜站在镜子前,窦晟在他身边,背抵着门,两手揣在裤兜里,懒洋洋地将一只脚勾在另一只脚旁边。 黑眸中衔着一丝清浅的笑意,“男朋友今天闪闪发光呢。” 谢澜在水龙洗着手,“一开场就闹笑话,社员们善良,不我就完了。” “那不算么。我刚才出来时,他们都在感慨社长的英音苏炸天。”窦晟直起身,走到谢澜身边,低声道:“我也觉得。” 谢澜甩了甩手上的水,正关水龙,窦晟却将水龙掰得更大了。 洗手间里水流声哗。穿着衬衫西裤的两少年亲吻彼此,谢澜大腿根硌在洗手台凉沁沁的花岗岩上,向身后镜子处倾仰,脸颊的红晕蔓延进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口,他拽着窦晟胸口的布料,白衬衫上瞬间蔓延开大片水渍。 啧啧声掩在水声里。 几分钟后,窦晟从洗手间出来,衣服胸口湿了大半,情却一如既往淡定。 阶梯教室外的走廊上经没人了,车子明从后门钻出来,啧一声,“哪去了你?你们队赢了啊,来拍照!还有优秀社团的合影呢。谢澜呢?诶,你衣服怎么搞的?” “去楼洗脸泼到水了。”窦晟打了哈欠,径直进门说,“谢澜也去洗手间了吧?不知道。” 车子明翻白眼,“你不瞎,那边就有洗手间,去么楼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洗手间门打开,谢澜也出来了,同样的面无表情。 “我用着这间呢。” 第75章 面试快想办法安慰安慰我 学生社团中心的信息板上摁了一张辩论赛合照。 两届成员一共二十多人, 站在一起颇有大社团的风范了。谢澜和窦晟站在后排中间,荣欣欣和林贝在前面抱着优秀社团的奖状,窦晟懒散地抬手勾上谢澜的肩膀, 在他脸边比了一个剪刀手。 快门落下时, 窦晟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谢澜的脸颊。 晚, 他就发了条新动态—— 人间绝帅窦_d:海归儿童的一大步。 动态配了三图, 一张学年里疯传的那张赛前照, 一张社团合照,还有一张是车子明在谢澜质辩时抓拍的特写。 几张照片一发出去就引来大波『舔』屏。窦晟接连几期视频出圈, 又被贫困那期刷破生涯记录, 粉丝数已经飙破400w,反超了谢澜。他的一条b站动态被截图扩散到各个论坛, 豆豆女士连夜产出, 正装手书第二天就上了小破站的热榜。 在去b市的高铁上,窦晟翻着评论感慨道:“粉丝一多, 老粉的存在感都被稀释了啊, 评论没太大意思。” 他说着百无聊赖地收了手机,淡淡地啧一声:“独孤求败。” 毒姑球败,又是个谢澜听不懂的词。 他抱着琴盒坐在窗边, 对着麦克风把个发音复述好几遍才匹配到正确的成语。 高铁外是飞速倒退的荒山和村落,信号不太好。 小群聊得热火朝天,他接收消息却一卡一卡的, 火车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微信骤然吐出来几十条消息。 -车厘子:笑死, 网友看到辩论照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嗑cp,难道不应该称赞二位的英明神武吗? -鲱鱼:网友都那样,肤浅 -车厘子:豆子和谢澜现在实红啊, 到处都有讨论的 -车厘子:靠,老子真的笑死,几千人在一个楼里认真讨论他俩是不是gay -鲱鱼:也太离谱了 -车厘子:本群怎么只有我和鲱鱼说话啊? -戴佑:嗯,离谱 -王苟:非常离谱……算了不聊个,谢澜和豆子在车上了吧?去面试? -戴佑:是吧 -车厘子:澜崽给爷冲!拿下主编曲! -戴佑:冲! -王苟:冲! -鲱鱼:冲 谢澜发了个振奋的表情包,小圆圈在屏幕上永无止境地转,也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去。 他放下手机,看着远处的站台缓缓靠近,轻吁了口气。 “别紧张。”窦晟在一旁捏了捏他的手指,“只是个商务合作,又不是音乐学院招生考试,估计就是聊聊天,不会难为你的。” 谢澜嗯了声。 他的优势很突出,但劣势也很突出,向来都只把编曲当爱好,专业『性』远不及嘉达,所以出发前他几乎准备了一天一夜,背了背术语,不至于让自己说不明白话,又仔细回顾生涯所有作品,原创的改编的、发出的没发出的,梳理了个人风格和常用技巧。 后天就省训了,面试在下午,面完还要赶回h市。 谢澜轻叹气,“全力以赴吧。” 出了火车站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出租车在宽街窄巷里七拐八拐,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面试地。 灵犀的大本营在g市,b市只有一个小工作室,藏在某格局紧凑的商用公寓里,要工作人员下来接才能通行。 谢澜和窦晟跟在接待的女员工后面走,她一路上频频回头,进了电梯才终于忍不住道:“你俩关系真的好好啊,连面试都要陪着么?” 谢澜晃了一下神,“啊?” “是啊。”窦晟淡淡笑着,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把我谢澜的私家助理就行。” 谢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女生嘴角飞快勾了勾,又迅速压下去。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好的。” 谢澜:“……” 某人仿佛心情很好,又开始在他锁骨上弹钢琴了。 进了一道玻璃门,里面是很紧凑的格子间,十几个位置,再向里有两间办公室,一间会议室。 “嘉达是上午来的,和裴导聊了一会就去喝茶了,然后裴导一个人回来的。”女生低声对谢澜道:“屋里一男一女,凯姐是这个项目负责人,裴导是总导演,他转行导演前也做过音乐制作人。” 谢澜点头,“嘉达上午和他聊了多久?” “里面差不多十分钟吧,出去喝茶喝了一上午。”女生低头发了两条消息,“你直接进吧,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窦晟倚着旁边的墙,冲谢澜抬了下眉。接待的姑娘走了,他低声道:“加油啊二猫,你。” 装修很简单的会议室,空调呼呼地送着风。长桌一端坐着一男一女,女人留着干练的短发,裹了一条大披肩。男人穿着卡其『色』的牛仔马甲,里头套一件泼墨白t,目测三十岁出头,高颧骨,眼眶深陷,一头干硬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不长的马尾揪,有淡淡的胡茬。 女人热情地笑道:“谢澜吧?” “嗯。”谢澜目光顺次和他们碰了下,点头问好:“凯姐好,裴导好。” 凯姐招呼他坐下,开口先寒暄一大通谢澜考试和b站更新的事。看得出她是有关注谢澜动态的,闲聊几句就把前面几个音乐视频都点了一遍。 谢澜一一答着,她寒暄得差不多,他才适时道:“我整理了一份自己所有改编和原创曲目的文件。” “收到了。”在一旁沉默的裴终于开口,他的嗓音很低,有些轻飘飘的喑哑,说着拿起旁边的平板电脑往下滑了滑。 凯姐温和地笑,“那些我们都看到了,你和嘉达都不是门外汉,虽然最后只能有一个主编曲的合作机会,但还是希望你放松点,今天就是圈内网友见个面,顺便聊一聊合作机会。” 谢澜点了下头。 “其实我最初找上你时,只是碰巧翻到了几个改编曲,觉得挺特别的。”凯姐手机上就开着谢澜的主页,随意往下拽了拽,“就拿《赤莲死》首曲子来说,想听你说说改编的大体思路是什么?” “我做过很多次《hblood》改编,最多人知道的就是youtube上传的那一版。” 谈到曲子,谢澜放松下来,“原动漫是一个绝望后重新启程的故事,op曲风燃中混着悲伤,但为了配合剧情,激烈要远大过悲伤。在改编时,我想增强乐曲叙事中的绝境氛围,所以多加了一段旋律,在触发前用了对文式的多重变奏,一共二十个小结,把听者和演奏者的旋律推拉到最高点,大概是这样的思路。” 凯姐听他说着,随手点开相关视频,把那小段放了一遍。 “吸引我的也是这里。”她笑道:“其实民间有很多人会用反复变奏的方式改编,大多为了炫技,但我觉得你的特别不一样,对于感情和节奏感的把控力很强,你在改编时有整理过大致的节奏线吗?” 谢澜摇头,“没有,就是凭感觉。” “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了。”凯姐扭头对裴说道。 裴只点了下头,继续仔细浏览着ipad上谢澜发来的资料。 其实从一进门,谢澜就觉得个人有些怪。 有些……不能说不太友好,是有些冷淡。 谢澜看了他一眼,又在凯姐说话时收回视线。 凯姐明显做过功课,顺着《hblood》往后问,问到的都是谢澜称得上里程碑的改编曲,此外还重点问了那次草地音乐会,在确定各个乐部编曲都是谢澜一手抓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内部对你的deo评价也比较高。”她轻轻晃着圆珠笔,“虽然那只是一个拉票deo,但我觉得在相当程度上已经比较符合我对《弦上少年》ost设想的框架了。此外还想问,如果只拿到合作编曲的位置,你会接受这个机会吗?” 谢澜如实摇头道:“主编曲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论说收益还是与民乐大师的合作。我开学就要高三了,如果只是合作编曲,眼下可能不会考虑。” 凯姐轻轻点着头,“嗯嗯,可以理解,但我们最后的结果还要内部商量几轮,所以不会那么快就……” 裴忽然开口打断道:“可如果真让你来做主编曲,你有完成的信心吗?” 他说着将平板电脑锁屏,『揉』了『揉』鼻梁,半闭着眼道:“我话比较直白,你的学生气还是太重,编曲有很多奇思妙想的小设计,但整体逻辑欠佳。外网和b站有不少专业人士拆解你的编曲结构,但其实我想问,你自己对自己的结构形成了基本逻辑吗?” 谢澜停顿片刻,“我一般要求在前十五秒出现主旋律,以不同的和弦组合去调整间奏,不希望整首曲子里有完全相同的部分出现。习惯让高『潮』部分回扣主旋律,会调整音符类型来增加节拍的层次,或干脆做变奏,些算吗?” 裴摇头,“不算。” 会议室的气氛有一瞬的微妙,凯姐在裴的胳膊上怼了一下,“他说话直来直去惯了,你没有专业背景,个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们的ost要从很多方面去衡量,不仅是专业『性』,还有……” “一首动漫ost不只需要小提琴一个乐部。”裴又一次打断她,目光落在面前的桌面上,食指在桌上轻点,“比如一段旋律,写给小提琴,需要主旋律清晰、顿挫、节奏感强。但如果写给小号、萨克斯,就要用更多的和声去烘托高亢声部。铜管组、木管组、弦乐组,甚至是打击乐组,如发挥出协同作用,特效音又怎么加,才应该是商业主编曲应该协调和考虑的,甚至比乐曲设计的叙事『性』、氛围感都更加重要,明白么?” “……” 不太明白。 裴的声音很低,他絮絮地说着些时,配合手指的动作,像在念经。谢澜只勉强跟听了大半,大概抓住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考生把专业名词背得再滚瓜烂熟,也招架不住播放听力的设备奄奄一息。 他琢磨了一会才回答道:“我确实法用专业理论解释编曲过程,但说不清和做不到是两回事,在英国时我在校交响乐团里做过很久,也帮其他乐部的同学改过谱子。” 他说着开琴盒,把琴抵在颈侧,“比如下面这一段是之前deo的小提琴试奏版。” 琴弓轻侧,他快速拉奏了deo的前二十小节。 “现在如果要为钢琴乐部来改编,我会把间奏部分处理得更厚重和温和,降调,取消变奏,再把旋律变成有古典感的三拍子。” 裴听到这才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谢澜临场改编,一半靠大脑飞快转,一半靠手感,他中间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坦然地完成了演示。 “那么,如果是小号或萨克斯,我会直接舍掉主旋律。因为在这首deo的气质下,铜管乐器只适合用来给旋律增加辉煌感,我会升调,再把节奏拉平。” 用小提琴去拉奏为其他乐器修改的部分,听感不是很佳,拉起来也有些奇怪,但谢澜还算习惯,年在乐团时大家也常常一起这样玩。 他拉完了铜管乐器组,又试着描述了一下对贝斯和鼓点的想法,偶尔用小提琴拉一两个小节补充。 一番演示后,他才放下琴道:“不知道样算不算多音部结构能力?” 裴不知何时已经把椅子往旁边旋转了一个角度,看着窗外的另一座高楼,依旧半垂着眼睛。 谢澜表情逐渐冷漠。 个人好像就没怎么睁开过眼睛,用文言文来形容,若有眼疾。 裴忽然道:“《hblood》,风靡外网的那段对文式变奏,能现场展示一下吗?” 谢澜沉默了片刻,还是敬业地点头:“能。” 谢澜拉起琴时,会议室里很安静。他没有直接拉奏裴点名的高『潮』部分,是从前面忧思重重的慢板切入,逐渐迎来高『潮』。他只拉了一小段就放下琴弓,凯姐正要笑着鼓掌,裴忽然又道:“前一阵好像有一首《在赤焰之巅》,风格跟以前不太相同,能也展示下么?” 谢澜:“……” 他对着裴的侧脸,面无表情地拉起《在赤焰之巅》。 “你改过纯慢板的音乐吗?原创也行,来一段。” “……” “草地交响乐版本的龙猫也可以听听。” “……” 在一段接一段拉了数分钟后,会议室里已经非常尴尬,凯姐开始低头装死。 谢澜放下小提琴,“你是在点菜吗?” 裴回头看了他片刻,含义不明地轻笑了笑,“我只是在努力寻找一点能够答应让你做主编曲的信心。” “那你找到了吗?”谢澜声音毫波澜。 裴沉默了一会,长长叹了口气。 “不是很理想。” 在谢澜眼里,眼前人仿佛一个脑容量被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挤压殆尽的傻子,一言一行都是濒死之态。 裴放空了许久才低声道:“还是那个问题,专业『性』太弱,制作期间沟通成本高。还有就是,你所有的改编都太放了,不会收,高『潮』迭起确实很抓人,但听着累啊,我听第一遍感觉很强,第二遍觉得精神耗损严重,第三遍心脏就不太行了。” 谢澜脸上最后一丝表情离他去。 听第三遍心脏就不太行了,也许不是他的问题。 用车子明的话来说,人多半肾虚。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听说您是做音乐制作出身,为什么不直接自己来?” 凯姐脸上尴尬得连笑都挂不住了,兀自低头在纸上写一些不是字的字。 裴倒很从容,仿佛应对记似地笑了笑,“我只有天才,但懒得去学专业啊,做音乐制作死路一条,哦,所以我才不太想找个和我一样的啊。” 谢澜:“……” “还是加个微信吧。”裴慢吞吞地拿起手机。 谢澜深吸一口气,从裤兜里『摸』手机。 他气得眼睛发花,手机『摸』出来戳了半天才戳开自己的二维码。 裴把扫描界面伸了过来,“先加上吧,万一后还有后续的话,我就通过……” 刚伸到他手机下面的二维码嗖地一下子缩了回去,没扫到。 裴抬头,“嗯?” 谢澜把手机又揣回裤兜,神情冷峻,“差点忘了我没有微信。如果后还有后续,给我发邮件吧。” 从会议室出来,他背着琴沉默地往外走,一直到出了家小工作室,窦晟才斟酌着开口问道:“不会吧,面得么差?看你脸『色』要吃人。” 谢澜皱眉,“趟白来,那个裴导明显完全不算考虑我,来了只是自拿其辱。” “自取其辱。”窦晟皱眉,“我在外头听你连琴都拉了,还有人能拒绝?” 谢澜把刚才里面的情况复述一遍,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窦晟摆摆手断他,“行了,咱俩先下去打车,我问问x。” 趟行程很赶,卡在省训前最宝贵的时间,赶大清早坐高铁来,又要搭晚上的车次回去,半夜才能到家。 提起这个谢澜更郁闷,默不作声地下楼直接拦了出租。 窦晟和x发消息,期间还戴上耳机听了几条语音。 许久,他摘下耳机,皱眉看向窗外。 心情肉眼可见地烦躁。 “怎么说?”谢澜问。 窦晟纠结了片刻,还是实话道:“x的朋友说,推你上来参加竞选的就是凯姐,拉来嘉达的是裴导。裴从一开始就不太赞同找音乐区up,觉得大多数是人气虚高,真做商业编曲毫不靠谱。前一阵出了舆论风波,他还主张过取消选拔直接拉嘉达,但因为咱们翻盘了,人气太高,投资方想拉宣传,才继续把投票走了下去。” 谢澜越听越复杂,蹙眉道:“所以结论是?” 窦晟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小指,“男的和女的前有意见分歧时,最后都是女的妥协。每家公司情况不一样,灵犀动画的项目负责人权限主要在提案和拉进度上,美术、剧情、音乐,总控权都是导演说了算。” 谢澜明白了,“那还让我来面谈什么?” “可能想给那些激情投票的网友一个交代。”窦晟低声道:“前面阵仗拉那么大,果然只是想利用两方的热度做免费宣传啊。” 谢澜不再说话了。 b市的晚霞很美,绚烂的颜『色』铺开在天际,染透了一片林立的高楼。 趟来去匆忙,赶上晚高峰,连绕路去看一眼他心念的大学都来不及,一整天的时间打了水漂。 但又止一整天呢。 谢澜沉默到下车,进了高铁站,吃了窦晟买来的汉堡和可乐。 检票进站,在站台上着高铁开来时,他才郁闷地叹了口气。 站台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都有,他拉了一下窦晟的手。 “男朋友。” “嗯?”窦晟有些讶异地抬了下眉。 谢澜第一次直白地张口叫男朋友,自己一开始也有点别扭,但很快那种别扭的感觉就散去了。 毕竟光是听窦晟么喊他,都听了不知多少遍。 他感到自己低眉臊眼,疑似被某鲱鱼附体。 “快,想办法安慰安慰我。”他低声说,“我心态要崩。” 第76章 猫片瞻前顾后是成年人的必修课少侠…… 等火车开的时候, 谢澜机响了。 窦晟瞟了一屏幕上的rx,直接机捞了过去。 他用懒垮垮的声音道:“有话快说,们忙着。” rx一阵窒息, “靠, 怎么还是你?” “是谢澜的私家助理, 老板电话由转接。” “……” rx长叹一声, “他娘的跟你没法沟通才直接找谢澜。” “谢邀。”窦晟伸了伸腿, “他连中文都说不太利索,还不被你们这些老油条给绕死, 有屁快放吧。” 电话漏音, 谢澜听见rx极度暴躁地叹了一声:“那你倒是听话说完啊。投资要拉宣传,导演和负责人没权利说不。这个裴导阴晴不定, 虽然是带着强假设来面试, 但上午和嘉达聊完也没透什么风,觉得谢澜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机会的吧, 不然裴导下午不出面直接鸽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给面说明还是考虑的。” 窦晟闻言惊艳,“啊,们送上门挨怼, 竟然忘了感恩。” “……你别说气话。”rx压低声音,“谢澜是个有脾气的,平时多多少少都能感觉得出来, 你也太刚,叮嘱你们再等等消息, 别一言不合直接发文怼。” “哦——”窦晟恍然,“对哦,都忘了还有这招。” “……” 窦晟人气死, 挂了电话,瞄一车窗外抱着泡沫箱的小老太太,“去买个冰棍。” 谢澜嗯了声,“别误车。” 窦晟刚快步下了车,谢澜的电话又震了起来,是个陌生的b市号码。 他指放在挂断键上犹豫许久,还是接了起来。 “谢澜。”凯姐听到他接电话,声音里一下子松了气,“你走得太急,姐还有几句话没跟你说完。” 谢澜嗯了声,神却瞟向窗外追随着窦晟。 窦晟正弯腰挑选泡沫箱里的雪糕,拿了一支红豆冰,不太满意,又换了支葡萄冰。 “裴青导演『性』格那样,有才华的人说话都直,如你看过灵犀的作品,会知道他肚子里有东西,是个很理主义的艺术家。他说话有气无力,是真的有点病,你多担待。” 谢澜沉默了一会,“他有什么病?” “这是个人隐私。”凯姐停顿下,又叹气道:“不过也没什么,早年那些采访都发烂了,他心脏不太好。” 谢澜哦了声,“然啊,那脑子呢?” “……” 电话里诡异静谧了一会,而后凯姐忽然噗一声笑了。 “看你也不是什么软和的人。”凯姐笑道:“很看好你,但裴导的顾虑也有道理,们在g市的两位负责人也会根据面试录像打分,你等一等结吧。” 谢澜嗯了声,礼貌道谢后挂了电话。 大可不必,不玩了。 列车发出一阵要启动的声响,窦晟提着两支雪糕往回跑。谢澜看着他跑进车厢门,还是忍不住在机上搜了一下“裴青”二字。 裴青,曾先后读于中央音乐学院和伯克利音乐学院,大提琴演奏专业,研究生时期辅修了影视编导动画制作。28岁回国受聘于中央交响乐团,30岁开启个人巡回音乐会…… 下面都是些对天才的赞美,疑似某人自写的。 谢澜面无表情往下拽着。 ……31岁车祸,右上臂骨折、肌腱撕裂,心脏重创。大提琴生涯终结,次年经历心脏移植术。 谢澜指尖稍顿,又向下滑了滑。 车祸后有大段空白,直到34岁创建灵犀动画,凭国漫作品《千山踪灭》一炮而红。 后面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一个动漫导演,本应活在幕后,却养活了一家报社。 窦晟拿着冰棍回来,着谢澜的机读出声,“从业四年,被撤资十九作品,目前灵犀动画招商处境尴尬。” “哇哦,国漫六大编剧均有过合作,但未能久留,灵犀目前剧本已基本靠工作室外包。据悉完稿未播作品四,均为裴青本人买下不发……其父疑似某厂高管,待证实。” 窦晟来了兴趣,又借着谢澜的机往下拽了拽,“看这个,被他做红的《千山踪灭》在制作期间,音乐负责人曾深夜酒吧外斗殴,二人均留有案底,后音乐负责人从项目组跑路。赛高!” 谢澜麻了。 窦晟一支冰棍塞他里,啧了声,“看完这些你有觉得好点吗?” “没有。只和他斗殴。”谢澜面无表情咬了一,冰在舌尖化开,却不是象中的味道。 他愣了下才低头看里的玩意,“怎么是巧克力冰?” 列车已经启动,窦晟在他边坐下,“心情不好的小朋友得吃巧克力,信。” 谢澜哦了声,看着车窗外逐渐倒退的站台,叹气,吃冰。 一百万没了。 编曲这事确实是个挑战,被挑剔专业功底不够也无可厚非。没了没了,至少他知道如要通过这面赚钱,还要朝着什么向去努力。 谢澜琢磨了一会,心情稍微平和些许,随戳开b站国漫列表。 他从小看日漫比较多,接触国漫很少。这个暑假倒是可以在省训期间无聊时看看国漫,再恶补一下编曲理论,『摸』『摸』路数多出原创,以后不缺更好的机会。 榜单一是《千山踪灭》,国漫一,裴青表作。 谢澜冷漠脸直接往下刷,刷到底,挑选着最底端压根没几个人看的动画。 机忽然在掌心一震—— “二猫的私人助理给您分享了一个视频”。 九百多,进度条极度缓慢地走着。 谢澜懵『逼』抬头,“什么啊?” “不是要男朋友安慰吗。”窦晟捡起垂在他前的耳机,塞进他两边耳朵,“男朋友请你看猫片。” 猫片? 看猫片干什么。 窦晟忽然抬,在他耳机线的降噪盒上按了一下。 世界瞬间安静,随即,一个熟悉的喘息声贴在谢澜耳畔边响起,顺着耳骨、耳膜,一直爬到大脑神经。 “!” 屏幕抖得很厉害,幽暗的环境,依稀能分辨出是英中停车库和小食堂间的窄缝。gopro是被窦晟绑在胳膊上的,镜头斜向上照在小食堂的红砖墙上,剧烈地上下晃动,一只纤纤的白皙的时不时出镜,被另一只捉住腕按在墙上,是不久前某天夜半吃人的现场直播。 谢澜:“?” 他瞳孔地震,一捂住屏幕,往前后左右扫了一圈。 高铁座位宽敞开阔,周围只有窦晟,但仍令谢澜心跳如擂鼓。 耳机里,他的喘和窦晟的喘此起彼伏,片刻后喘息声忽然被堵住了,闷闷的、剧烈的呼吸上很快覆盖了啧啧的吮吸音。 谢澜生平一次感受到头皮战栗,深吸一气,猛地瞪向窦晟。 窦晟还未开,耳机里,谢澜自又猛地张嘴喘了两:“够、够了……” ! 谢澜慌『乱』地按下暂停,机屏幕朝里捂在胸。 “这是你说的猫片??” 窦晟点头,“嗯。” 谢澜:“你再说??” 窦晟倾凑近,在他耳边道:“全球绝顶猫片大猫二猫贴贴记,一集。” “???” 谢澜飞快抬起屏幕又看了一。 妈的,一集有二十多分钟。 窦晟一本正经道:“前清理硬盘时发现的素材,小猫看了都喊妙妙妙,所以打算做纪录片。不确定月更还是季更,看情况吧,也可能日更。” “???” 谢澜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看看窦晟,沉默许久,低头又机屏幕翻过来。 屏幕刚好定格在红砖墙上,画面边缘映入窦晟吻他时后脑勺的一角。 窦晟低声说,“太过火的不会录,本来是录视频期间偶然拍到的素材,不会有什么离谱的。” 他说着顿了顿,又嘶一声,“要不算了,其实有到你可能会受不了这——” 谢澜躲过他伸来的。 窦晟:“嗯?” 谢澜冷淡道:“信你才见鬼。要自检查下有没有过分的东西。” “噢。” 窦晟严肃点头,“那你检查吧。” 神奇的安慰式,人安慰到面红耳赤的安慰式。 但谢澜确实有被安慰到,至少摘下耳机后,他琢磨了好一会才起来刚才惹火他的人叫什么名字。试图找回那种生气的感觉也没能功,满脑子都是那些含糊的摇晃的镜头,和耳机里排除一切底噪的喘息声。 心里全是脏东西,需要在上贴上九九八十一张黄符来驱一驱。 返程路上,心里论七八糟。 谢澜在国漫列表里扒拉了半天,最后挑了一叫《少时剑心明月》的仙侠番,小工作室出品,美术和特效都一般,追更人数刚刚破万,但碑还行。他所以点进去,完全因为封面主角眉和轮廓跟窦晟有点像,锋锐明朗,他爱屋及乌。 番比象中好看,主角长线很棒,台词有不少古文,还能当个日常积累。 谢澜一直看到下车,累得到家倒头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二天中午,大天光明晃晃。 他一头浆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戳开机,对着数不清的消息发懵。 片刻后,先点开了英中省训精英群。 今年省训的封闭场地是英中,对于英中学生而言和平时上学没差别。具体时间安排已经出了——惨无人道的早7晚9,每周休半天,两位省练带队,由于今年在英中建营,“班主任”是老马。 然后是爆炸的b站私信通知,推到屏保上的都是他关注过的up主们。 -谢澜恭喜啊! -恭喜恭喜,一战名 -神仙打架,赢了!等官宣! -给小老弟道贺! 阿泽给谢澜发了几十个痛哭流涕的表情包,谢澜皱眉往上刷了半天才刷到消息。 “偶像牛『逼』!!知道你能赢,知道!呜呜呜太激动了,嘶吼到嗓子沙哑,今年暑假可以在你底下干活了吗?!请偶像狠狠『操』持!!” “?” 谢澜懵了好一会,终于预感到什么,点开微博。 十来分钟前,嘉达先生发了一条微博。 嘉达先生:业内人都知道裴导不好攀,前托人联络过几次合作都没,但裴导一直记着给留机会,这次也是他主动邀请竞选。很遗憾,由于个人风格和产品调『性』双向选择的障碍,良木良禽未可栖,无缘《弦上少年》啦。昨天和裴导聊过后受益良多,希望们早日有缘裴青 谢澜这段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机自动熄屏,黑屏上映出他一脸呆。 他眉头紧锁,干脆直接给嘉达发私信。 -谢澜:什么意思? 嘉达没直接回,而是扔了个微信号过来。 谢澜狐疑着加上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刷了好几个面条泪表情包。 -嘉达:黄了…… -谢澜:裴导没给你过? -嘉达:嗯。带了为《弦上少年》正式企划的作品deo去的,他听了一段说不行,又聊了几分钟,彻底否了。跟说下次有机会再拉试试,为表歉意还他妈请喝了一壶488块钱的大红袍 -谢澜:……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嘉达:说气质不合,写不出来他要的感觉。妈的这个狗导演,每次都以这个理由拒,主动找的还他妈的拒!! -嘉达:祝他永远自掏腰包买断出品! “对已撤回一条消息。” “对已撤回一条消息。” “对已撤回一条消息。” 谢澜:“……” 过了一会,嘉达平复了下心情才问道:你应该过了吧?恭喜啊,你的作品确实都很有灵气,早年是真的在外网关注过你。长江后浪推前浪。 谢澜皱眉许久,一字一字用力摁着屏幕。 -谢澜:过个鬼。 -嘉达:?? -谢澜:随截屏,不撤回 -嘉达:……您是牛爷爷。 过堂风虚掩的房门吹开了,窦晟也刚醒,一头炸『毛』从隔壁趿着拖鞋过来,对着机一副地铁老头表情,“什么『骚』『操』作啊这是?” 裴青回复了嘉达,在刚刚。而且只回复了四个字—— “是欠火候。” 微信忽然又震动一声,一个和裴青微博同名同头像的联络人申请加谢澜好友。 “加他。”窦晟打着哈欠,“给个机会,看看他说什么。” 谢澜犹豫了下,还是选择通过。 对没打招呼,只发来一张图片。 图上是一张评分表,评分标准分别是基本功、架构能力、曲风契合、评委偏好。 除了裴青和凯姐,还有两位在g市,看面试录像打分。 嘉达的分数被马赛克了,看不见,只能看见淘汰印章。 谢澜的基本功平均分66,架构能力82,曲风契合10分。 他一看见裴青在基本功那里只给了5分,拉低了整体平均分。 但在面试过程中他cue了很多遍的架构能力,他却给了谢澜85分,高于平均线。 评委偏好那一栏,裴青给他画了个勾。 “这算不算峰回路转?这人什么脑回路啊,嫌体正,最后要了你?”窦晟皱眉道:“你问问他怎么回事。” 谢澜沉默片刻,“不去了。” “嗯?”窦晟睁开,“真不去了?” 谢澜嗯了声。 去前他和窦晟没有做导演的功课,不知道百科上那些“辉煌”的生平。 刚面试出来他确实很生气,因为他那时这个导演当正常人。但世界上有那么一伙搞艺术的确实不太正常,无论遭受过什么令人同情的痛苦,但结是『性』格变得极端,很难相处。从前在英国交响乐队时,他听一些学长聊起过。 他不那么气了,但却也更坚定不合作。 习惯『性』言语施暴的人,他受不了,尤其任务难度本来很高,又赶上竞赛备考时。 谢澜坐在床上,头发睡得『乱』七八糟,脑子里还有些空白。 刚睡醒,或者说还没睡醒,实在不是个适合做决定的时刻,但他还是拿起机,甚至像窦晟平时那样淡淡地啧了声。 “少侠——”窦晟忽然警觉,“感觉你要炸世界,三思啊。” “嗯。” 几分钟后。 谢澜_e:非常感激项目组邀请。但由于个人非编曲专业,在仔细了解主编曲会负担的工作后,觉得有些勉强,在这面也项目组达了一致。高考和数竞压在头上,良木良禽未可栖,这次无缘《弦上少年》啦,昨天和裴导聊过后受益良多,后会多多在编曲理论上完善,希望裴导早日寻觅到优秀的合作对象裴青 消息刚一发出去。微信狂震起来。 -裴青:? -裴青:??? -裴青:有『毛』病么。看不懂这张表? -裴青:搞事情? -裴青:搞事情都不认认真真自搞,还抄人家半篇作业? 谢澜酝酿片刻,回复道:“来声明对双都比较好,不然你们可能会挨骂。不用谢了。” -裴青:什么意思,不合作?因为话直白了点? 窦晟又在谢澜头顶打起哈欠来了,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受到感染,谢澜也对着屏幕打了个哈欠。 生气是因为对姿态傲慢,但拒绝合作不是因为这个。 -午后葡萄冰:怕们合作后,会每天斗殴。 -裴青:? -午后葡萄冰:确实意识到不足,决定先自练。 -裴青:……你觉得会信哪一句? -午后葡萄冰:随你。只能到这两句。 -裴青:…… 微博下面很快聚集了大批吃瓜群众。 -嗯嗯嗯?澜崽也没过? -似乎不算没过,是双沟通后都放弃了吧 -那主编曲要给谁? -阿……阿泽? -笑死,阿泽本来在直播,现在正一脸懵『逼』 -最新情报,阿泽哭了 -刚才不还在吹马上要给偶像打工了吗? -阿泽也该被现实打醒了,『舔』谢澜『舔』得一粉丝都看不下去 -等等,他又开始推测这是不是偶像的关爱,故意扶他上位 -勿cue你s神,问是在搞竞赛 “二猫好有脾气啊,一百万这么扬了。”窦晟伸在谢澜头上胡『乱』地『揉』着。 谢澜从他魔掌里挣出来,停顿片刻又蹙眉,“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能有什么。”窦晟撇了下嘴,漫不经心道:“如已经确定了不合作,在嘉达已经开结的前提下,你这样处理是最得体的,给项目组留了面子,又不损伤自的形象,不愧是前辈啊。” 谢澜没吭声。 他脑子里还有点刚刚睡醒未褪去的混沌劲。 无意识地刷着自主页,却刷到这一段时间来拉票上传的小旋律,足足有十几二十条,拼凑起来也能撑起一两首完整的曲子了。 “瞻前顾后是赵文瑛女士那种社会人的必修课。”窦晟搭在他肩上,捋着锁骨一下一下轻轻地捏着,笑道:“少侠当指哪打哪。” 第77章 小灶灵台忽然浮现出老马羞赧的微笑…… 第77章 小灶灵台忽然浮现出老马羞赧的微笑…… 《少时剑心明月》非常好看, 主角剑七不仅在动漫的气质和窦晟像,原着体现出的那股淡淡的侠骨柔肠更相似,令谢澜欲罢不能。 从没接触过仙侠题材, 一看即沉『迷』, 飞快追到动漫最新进度, 发现有原着, 又兴致勃勃开始啃文字版。 七百万字, 半文半白,边查字典边看小, 完全走火入魔, 现实与小濒临混淆。 省训开营当天,谢澜跟在窦晟身后飞跑到教室门, 还一度对着窦晟的背影恍惚。 ——魔怔想, 明明都突破了,怎不见窦晟御剑飞行。 今年省训有八十多学生, 大教室坐得满满当当, 前排却空着两位子。 讲台前站着一位男师,四十多岁,戴方框眼镜, 国字脸,看起来严肃而内敛。 只对谢澜和窦晟点了下头,“按名次坐。” 按名次, 窦晟和谢澜一一,一三, 得拆开。全省前四的另外两都是d市的,刚好一前一后夹着们。 窦晟瞟了眼前后两张桌上的名签,省四名李越宁已经在二排坐着了, 打了声招呼问道:“你和耿瑞认识吗?咱俩换换座?” 耿瑞就是和窦晟并列一的d市尖子生,头不高,架着一副有点风『骚』的紫『色』边框眼镜。 闻言回头确认道:“你是窦晟?” 窦晟嗯了声。 “幸会啊。”耿瑞起身拉了下桌子,“我和越宁都是d市实验的,那越宁过来吧。” 李越宁起身,冲谢澜礼貌『性』笑了下,“你是谢澜?” 谢澜听到己的名字,从窦晟的境界突破回过神,怔了两秒才点头,“你好。” 桌上已经摆了每人的省训资料,封在牛皮纸袋,每人两,上面标注着“day1”,架势有点吓人。 袋子上有打印的人名和校名,李瑞宁坐到前面后和窦晟把资料也换了下。 窦晟随手捏了下己的,又瞅瞅谢澜放在墙边的两袋,嘀咕道:“怎感觉你的比我的厚一点。” 谢澜没吭声,若有所思凝视着,片刻后视线缓缓上移,看向头顶的发丝。 “……”窦晟抬手在面前挥了挥,低声道:“男朋友,该回现实世界了。” 谢澜猛回神,“嗯?” 窦晟拿起面前的牛皮纸袋,在桌上拍了拍,“省训啊,你的保送啊。” “哦。” 谢澜目光落在牛皮纸袋上,许久才聚焦在标注“上午”的资料袋上,轻叹了一声。 临近上课时间,吵闹的教室动安静下来,男师便顺势清了清嗓子。 “各位好。” “很高兴认识大家。我是今年h省联赛的带队教练之一,我姓康。还有一教练姓付,我们两交替过来上课。” 康教练话的声音很低,话时低头看着讲台桌,捏着桌上的粉笔头从左放到右边,从右拿回左边。 “去年我记得是在d市省训的是吧?今年在h市,咱们省会……嗯,英华中学条件确实不错……确实不错……希望大家在省训上心无旁骛,联赛考出好成绩。我和付教练也讨论过,估计今年联赛h省能争保送的差不多是十五六位,前两所保送估计在3人左右,当这不好,只是估计。对在座绝大多数人来,只需要尽量向前冲,在主招生上拿到更好的政策,这是最重要的。” 这师絮絮叨叨像在言语,但话却很直接,大家纷纷掏出笔记的重要信息。 “咱们今年的训练强度也有增加啊,每天上午讲考点例题,下午发题速做速评,晚上结束前进行当日小测。这……英中的省训马师是你们班主任,每天给你们整理资料,批卷子,日测的分数应该都是二天早上出,后我们拿卷子去讲评,是这样一节奏。” 从每天都要小测起,底下的哀怨声就没停过。 一阵窃窃私语中,窦晟靠过来低声道:“马也太辛苦了。晚上九点考,二天七点出分,八十多人啊。” 谢澜看了一会,幽幽一叹,“你要是能给马渡一气就好了。” 窦晟一呆,“?” 康教练指示道:“省训和平时上课不一样,全体都要跟我的进度,不要己搞。下面大家拆开今天上午的资料袋。” 在一众翻资料的混『乱』中,窦晟飞快伸手在谢澜脑门上轻轻拍了下。 “回魂,谢澜道友,回魂。” 谢澜哦了声,掏出袋子的资料。 努力定了定神,翻看着资料。 上午的资料是围绕考纲几何部分整理的例题,一共8页,从资料厚度来看,恐怖程度远远低于下午那袋。 谢澜试着读了下一道例题,难度还是比之前训练要拔高了些许,这道题的辅助线连法就不是很直观,眉心轻蹙,迅速调整了状态,拿起一根铅笔试着做了起来。 “知识点在学期中已经讲过了,我们直接从例题讲,大家看题。” 康教练着捏起粉笔,落在黑板上。 看似漫不经心,而一笔从头连到尾,一转眼就在黑板上空手画了教科书级正八边形。 教室死寂了一瞬。 谢澜听见前面耿瑞夸张深吸气,“不愧是省训教练,这手是直尺做的吧?” 康教练仍旧没什表情,粉笔头随意往这边一指,“这位同学来这道题有什思路。” “靠……不是下午才速做速评吗?” “我还没来得及读题。” “谁啊这惨,一上来就点。” “坐二排的大佬,省三或省四,谢澜和李越宁?” “那应该是谢澜,李越宁我班的,换座到前面去了。” “省三预赛多少来着?” “九十二。” “那应该就是数论和递归两道题的最后一问没做出来。” 谢澜呆了一瞬,康教练和对视,又抬了下下巴,“就是你。” 谢澜反应过来,点头起身。 幸好刚才已经试着连了几条线,有了下一步的思路。 “我还没有特别仔细看。这题应该是先做出符合条件的正八边形内的任意一内接等边三角形,后……” 第77章 小灶灵台忽然浮现出老马羞赧的微笑…… 谢澜停顿了一下,又匆匆扫一眼题干,简洁清晰的表述很好懂,笔尖在纸上描了描,“求目标线段长度和,本质还是算直线形中线段长度,我估计是用塞瓦定理算一常量,后数目标线段的数……” 底下有人感慨大佬就是不同,康教练却没什表情,“多少?” 谢澜顿了下,笔尖在顶点间飞快过了过,“最后应该是15加3,18目标常量,多边形边长6,那……” 教室很安静,谢澜拆着拆着已经把辅助线全都连完了,觉得计算量不大,于是飞快在纸上列了几表达式,“目标线段长度应该是二分之一倍根号三,乘18,答案是九倍根号三。” 教室鸦雀无声,窃窃私语声也没了。康教练看着似乎有点发愣,过一会才点点头道:“对了。坐下吧。” 谢澜坐下,耿瑞立刻用笔戳了下后背,“哥们,你是几何天才啊?” 谢澜下意识皱眉,没回头,只低声敷衍道:“做过差不多的。” 刷题量太大了,不管做没做过的题型,一打眼都很亲切,不仅能立马想到同一考点的其题,有些甚至还能想到出题师是怎给题变形的。 耿瑞松了气,“哦哦。那也挺厉害的。” 康教练背过身去在黑板上三两下把辅助线连完,又回头道:“你是英中谢澜?” 谢澜点了下头。 教练又顺手指了下窦晟,“你是d市实验的李越宁?” 前面李越宁举手,“师,我是。” 窦晟道:“我是英中窦晟,我和李越宁调了下位子。” 车子明在后排道:“必须得调,师,我们班这俩就是连体婴。” 教室忽一阵爆笑,谢澜这群数学尖子生离奇的笑点吓了一跳,不经意回了下头。 戴佑就坐后面,能是省训压力大,表情相当麻木,见回头,十分勉强扯了扯嘴角。 谢澜看鬼似的看了好一会才转回头去。 “怎了?”窦晟随问。 谢澜摇摇头,“没事。” 就是觉得戴佑有点奇怪……也就最近一段时间吧,面部神经总是抽搐。 康教练话语速慢,但思路极其敏捷。谢澜刚现场答题时大家伙还吐槽非人,结果康教练讲题基本也是这速度,张直接点思路,关键数字头算一算,或者在黑板上划拉一下,后直接出结果。 偶尔叫人起来,也都着全省前几名叫,估计是怕别人做不出来拖慢进度,一上午谢澜起来四次,全省前五的另外四人也都起来两次左右,让这群平时最爱单飞不听例题的特尖生苦不堪言。 谢澜迫精神离开修仙世界一上午,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吃饭,排队时又赶紧掏出了的小。 “澜啊,看啥呢?”车子明凑过来眼睛往屏幕上钻,“卧槽,你还看小啊?” 谢澜嗯嗯了两声,躲开的推挤继续看。 窦晟在身后轻叹一声,“已经要走火入魔了。” 王苟站在前面,忽扒拉了谢澜一下,兴奋道:“省训的伙食也太好了吧!” “嗯?”谢澜茫抬头,刚好前面有人打完饭,餐盘上还是英中打菜窗的那些菜『色』,但加了没见过的小份冰淇淋,还有布朗尼蛋糕。 戴佑踮脚往窗扫了一圈,“目测增加了甜品窗,有水果、蛋糕、冰淇淋。哦,写着每人免费选一份,多了就花钱。” “免费?”王苟眼睛直了。 于扉苦着脸撇了下嘴:“估计是怕咱虐傻,给点糖分。” 车子明闻言低骂道:“『操』,我觉得你相了。” 有甜品是好事,谢澜不吃辣,窗仅剩食用的那几菜早都吃腻了。加上大夏天本来也没胃吃热的,等到打饭,点了一碗水果冰粉,三种点心,加一椰子。 椰子都是放在冰的,凉丝丝的清甜味,很好入。 谢澜跟大家到圆桌前坐下,捧着冰椰子吮两大,长出一气。 手机忽震动。 【您关注的up主人间绝帅窦_d刚刚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发了什?”谢澜咬着吸管问。 窦晟放下手机,随手把拿多的蛋挞放进谢澜盘子。 “就跟大家预告下,我下一视频要投稿平台新一期的活动。” “哦。” 谢澜没当回事,抱着一颗冰椰子一边放空一边喝,喝到底,才腾出手戳开动态。 人间绝帅窦_d:了今年百大,主题投稿一期都不能落,无论什离谱的题目都打算头铁强蹭了!预告下,我决定参与假装我有男朋友主题,敬请期待。 ? 一张桌的几人也纷纷点开手机看到了这条动态。 五脸懵『逼』。 车子明先找回舌头,震撼道:“你,假装有男朋友?男?男??” 窦晟漫不经心戳着手机,“对啊,官方命题。” 谢澜心直打突,“你要……怎假装?” 窦晟认思索了五秒。 又皱起眉,装模作样纠结了五秒。 “就和你吧。”。 话音刚落,只听咣一声,车子明把放甜品的一空托盘打翻在,人也滚到上去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狼狈收拾那些盘子,桌子凳子乒乓啷响,周围学生都看过来。 耿瑞笑道:“你们乐呵什呢?” “没什没什。”车子明抹了把眼泪,手伸在后头抓着差点凳子边勾掉的裤腰,“家丑不外扬!妈的!” 窦晟啧一声,“我看你就是欠。” 话音刚落,旁边忽噗一声。 众人看过去,于扉一秒收起笑意,又恢复了死狗的样子。 “你和谢澜是有病。”顿了顿,又忍不住『露』出丧人微笑,“你俩看沙雕网友的危险发言看多了吧,我看你俩迟早把己掰弯。” 车子明忍不住又喷了,边笑边捶桌子,捶着捶着拳头一拐,咚给了王苟一拳。 王苟一脸受惊,“干什?” “你妈傻了?这桌上是只有我一人吗?”车子明笑得咳嗽,舌头都要咳出来了,“窦晟要和谢澜一起拍假装有男友的视频啊我『操』!” 第77章 小灶灵台忽然浮现出老马羞赧的微笑…… “啊……”王苟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戴佑,戴佑当场笑开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王苟眉心一哆嗦,谢澜还以要吓哭了,但好在也很快跟着哈哈哈了起来。 “……” 谢澜面无表情扭头看着窦晟,窦晟咀嚼的动作停顿,压低声道:“我昨晚跟你过,你答应了啊。” 昨晚? 谢澜皱眉回忆,许久才从记忆扒拉出来一段——昨晚看到剑七突破元婴阶段,窦晟过来噼啪啦跟了一大堆话,什做男朋友,以己笨拙的单线程中文解析能力飞快抓了抓关键词,感觉都是一套,于是敷衍着点了点头。 谢澜:“……” 小害人。 “行不行啊?”窦晟捏着手机又观察了一会的脸『色』,嘶了声,“要是不行我现在删了,也没事。” 谢澜盯了许久,末了还是叹了一声道:“随便吧,别太出格。” 知道窦晟是心在努力跟官方活动,一期不落。今年数据越是爆炸,就越要确保拿到百大,不更难给己交代。 而且之前也过,想用发视频的方式一点一点温水煮……赵姨。 谢澜顿了顿又叮嘱道:“要跟网友强调好,是假装。” 窦晟嗯嗯着点头,“那肯定。” 午休就四十分钟,只够吃完饭回去趴一会。下午开课所有人的精神都很萎靡,前面耿瑞直接趴在桌上没起来,李越宁叫了半天才挣扎着把头从桌上抬起来,满脸通红,闭着眼睛到处『摸』眼镜。 戴佑在后头问d市来的同桌,“你们那边平时上课累吗?” “跟这节奏差不多。”那人打着哈欠,“但强度不一样啊,平时就算在尖子班,也有一半时间脱离师习,哪像现在啊。” 康教练用粉笔头敲了敲讲台桌。 “都安静一下,下午速做速评,从前面开始蛇形往后,每人一关键步骤,停,下一接。适度的压迫感能锻炼大家建立解题思路的效率,一道题五六人,同一名次段内,越靠前的同学承受压力越大,这是我和付教练这多年试下来都觉得不错的一套打法。” 飞快解释完,“给大家三十秒看题,后从耿瑞开始向后。” 底下同学手忙脚『乱』开始拆下午的牛皮纸袋,谢澜一掂份量吓一跳,心道这得做多少题啊。 把厚厚一沓资料从纸袋掏出来,无意中瞟了眼身边,愣住。 窦晟也愣住。 谢澜手上装订好的习题差不多是窦晟的两倍厚。 灵台忽浮现出马羞赧的微笑。 谢澜心一紧,赶忙扫了眼一题。 【清代乾隆皇帝在《飞雪》一诗中写道: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片,飞入芦花都不见。若乾隆皇帝继续数下去,以下一数字构建正多边形,选择若干顶点进行染『色』,已知若干顶点的颜『色』来古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中的青,当若干双,求均青『色』的等腰三角形的数。恰逢其取何值,三点共『色』的等腰三角形数最微?细理之。】 谢澜:“……??” 康教练淡瞟了眼耿瑞,“耿瑞起来思路。” 耿瑞急急忙忙起身,犹豫道:“这题……我……太赶了师,我一时半会想不出什思路。” 康教练没太意外,仍旧低头看着讲台桌上的资料,“以先想想辅助线怎连,错没关系,后面同学有不同的意见以更正。” 耿瑞低头琢磨了一会,“肯定要先数满足条件的顶点。” “了等于没。”康教练道:“但也确实……行吧,后面接着来。” 耿瑞有点不好意思笑笑,赶紧坐下了。 李越宁起身犹豫片刻,“这等腰的情况有点复杂,我得算算。” 康教练叹气,“坐下,后边。” 谢澜:“……” 救命。 艰难起身,停顿,“师,我还没看完题。” “嗯?”康教练这才抬头看向,“直接报计数算式,别卡在这,快点。” “……” 计什玩意的数? 谢澜心态崩,圆珠笔比着题目次尝试读题,嘴唇飞快翕动: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片,飞入…… “哦!”谢澜猛抬起头,“是不是要数正十边形的内接等腰三角形?” 康教练皱眉,“别停在题目一句,往后看,往后看。数满足条件的顶点,你看题啊。” 我在看题啊。谢澜内心绝望。 只能次尝试往下看——选择若干顶点进行染『色』,已知若干顶点的颜『色』来古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中的青『色』,当若干双……什玩意?当若干……双? 谢澜人无了,深吸一气,抬头道:“师我完全看不懂,我的资料是不是人换过?” 底下哗一声笑了,耿瑞乐得肩膀直抖,“天才就是天才,我咋编不出这种理。” 谢澜:“……” 康教练叹一声,“行了你坐下吧,下一,窦晟。” 窦晟还处于震惊中,眼睛长在谢澜的卷子上,半天都没张开嘴。 “你们这些学生怎回事,吃完午饭都吃没魂了?”康教练神『色』明显不悦,“下一,戴佑是吧?” 戴佑嗯了声,前面争取的时间比较多,边琢磨边述计算顶点的思路,言语捋了一边思路,而后才松气报出算式,总算暂时抚平了教练的焦躁。 大家顺着往下接了下去,谢澜等没人关注,面无表情扯过窦晟的卷子。 【将正十边形的k顶点染上绿『色』,当k=2,有几顶点全绿『色』的等腰三角形?k取何值,三顶点同『色』的等腰三角形最少?】 非常简洁、清晰,十几秒就能看会。 谢澜深吸一气,愤愤拿起牛皮纸袋。 的纸袋上有一颗五角星,马平时给资料做标记时随手画的那种。 五角星下面有一行极细小的小字,掩在牛皮纸天的纸绒,谢澜恨不得贴在脸上才看清。 “别人的无意义,你的大意义。加油。” 谢澜:“……” 第78章 以假乱真校门外那棵梧桐树大概是全…… 第天的日测考得天崩地裂。 谢澜打从牛皮纸袋里拿自那份卷子, 心就已经堕入阿鼻。 打铃收卷,窦晟瞟眼他大片空白的答题纸,陷入沉思。 谢澜把答题纸递给李越宁, 努力无视对方讶异的眼神。 “老马说他省训期间在哪吗?” 窦晟想想, “这个楼里好像只个师休息室。” 谢澜闻言提起书包就往走, “去堵他。” 车子明在后头喊道:“诶诶, 你俩哪去?要要去撸串啊?!” 撸什么串。谢澜愤愤地走着, 人把他的飞升心偷偷换成暴毙指南,他跟谁说理去。 果其然, 老马就坐在休息室写案。 谢澜敲敲门, 他抬头,乐, “来我这兴师问罪啦?” “我的卷子和大家样。”谢澜说。 老马笑『吟』『吟』地旋开保温杯, 喝口热水,“日测怎么样, 十五道题做完几道?” 谢澜正要控诉, 他又嘶声,“我估『摸』着……你第天努努力应该能做完分之?能分之么?” “……”谢澜话到嘴边急刹车,忍住皱眉, “什么分之,我明明写完七道。” 余光里,窦晟把头偏向窗的方向去。 谢澜回头, 见他轻轻扬起唇角。 老马感慨:“好厉害。那照这样,信你很快就能完全适应绑着沙袋跑步, 我果然没错你。” “夸我也没用。”谢澜皱眉,顿顿,“今天的题太离谱, 哪考试这么考?” “前面的题确实点夸张,我擅长弯弯绕,在『摸』索中,往后就慢慢绕得清新自然做作。”老马说着翻翻桌上的资料,“我已经拉秦老师起,我俩研究着,争取让你快点把读题能力提上来。” 窦晟闻言些惊讶地挑下眉,回头往桌上的案瞥眼。 谢澜也去,案左边是沓竞赛题卷,老马正试着在案上扩写那道题干。 原本的气势汹汹下子点发泄来。 他杵在桌前许久,无语无奈生无可恋地叹口气。 “算,老师辛苦,我走。” 老马笑问:“你很抵触做这些题吗?” “也是。”谢澜顿下,别开头着窗夜『色』中掩映的树影,许久才低声道:“就是点丢脸。” 回宿舍路上,谢澜都郁闷着吭声。 余光里,他和窦晟的脸在gopro的镜头画面中随着走路起起伏伏。 窦晟正散漫地对着镜头白话:“今天是我和我喜欢的人,谢澜,起来参加数学竞赛封闭省训的第天,从早到晚十二个小时,人都累残。” “他太高兴,因为被老师开小灶,题读懂,很没面子的样子。” 窦晟对着镜头幽幽叹,“男朋友郁闷起来点可爱。” 谢澜闻言抬眸望去,镜头里映他好无奈张脸,“你要用vlog形式做这期视频么?” 窦晟嗯声,“小情侣的日常最致命。” “嗯……” 但总觉得点火,知道视频发去大家是什么反应,赵姨又是什么反应。 谢澜叹口气,着镜头里两人昏暗模糊的轮廓,又扭头天,“好闷啊。” 阵风,窦晟随手揪片树杈上的梧桐叶子,嘀咕道:“别是要下雨吧,那伙买宵夜的得被雨拍在路上。” 好像确实要下雨。 空气里又闷又『潮』,像锅搅开的粥似的黏糊糊地贴着皮肤。黑灯瞎火,风吹着满校的梧桐叶哗啦啦响,被风吹落的梧桐花叶纷纷扬扬,在夜『色』下打着旋。 谢澜回宿舍立马收拾洗澡的东西,打算快速洗完好回到他的修仙世间。 窦晟问道:“你洗?” 自从做男朋友,窦晟和他总是默契地错开洗澡,即使空的隔间也起。 谢澜嗯声,“我尽快。” “急。”窦晟拽椅子坐下,“头点小雨腥腥,我问问他们用用接。” 谢澜嗯声,抱着洗漱盆往走。 场大雨在即,这层没人住的那几间宿舍的门常年锁,被穿堂风折腾得咣当咣当地砸着门框,此起彼伏。 市来省训的学生都在这个楼,整栋楼里就只该四班的这六个男生,这会只他和窦晟回来。 谢澜进浴室,把浴巾挂在吊杆上当门帘,在狭小的隔间里掰开水龙头冲澡。 巨大的水花哗啦啦兜头而下,他挤手心的洗发水,在头上搓泡沫,弯腰在水下冲着。 闭着眼睛,黑暗中,忽然听到头顶的灯丝好像响两声。 谢澜没当回事,直到把头仔仔细细冲几遍才睁开眼。 黑的。 热水哗啦啦地浇在他身上,浴室里却股子幽静,果凝神细听,能听见水管往下哗啦啦走水的动静。 他『摸』索到水龙头关水,掀开浴巾往眼。 面的盥洗室同样片漆黑,再往,门缝下没光,走廊也停电。 唉,倒霉。 谢澜无语地又缩回去,在盆里『摸』索着沐浴『露』那个瓶子,想赶紧洗完去。 黑咕隆咚的,也清自身上哪里打沐浴『露』,哪里没打,手心『摸』哪都是滑的,只能凑凑合合地抹。 谢澜打完沐浴『露』,直起身正要去『摸』水龙头,忽然听见个脚步声从头靠近。 他动作顿。 “谢澜?”窦晟低低的声音响起,“在吧?” 谢澜松口气,“嗯。怎么?” 隔着条浴巾,窦晟在头站定,犹豫会才道:“停电。” “嗯。知道。” 窦晟顿下,“怕你害怕,来找找你。” 谢澜在浴巾下依稀分辨某人小腿和脚的轮廓,哦声,“我害怕啊,洗完就回去。” “好。” 某人说好,但没走。 谢澜转身把手搭在水龙头上,又重复道:“我洗完就回去啊。” “好的。”窦晟又说。 是走。 心思念转,谢澜忽然明白来,“你会是个人在屋呆着害怕吧?” 水房里安安静静,窦晟微妙地沉默好会,叹气。 “要你试试?”他无语嘟囔,“整条走廊没人没声没光,头哗哗下雨,那个风吹着门来回来回地响,走廊尽头水房回声。” 谢澜忍住道:“那是回声,是水管的声音。” “谁知道是水管是鬼。”窦晟抽口气,“快洗,我去头等你。” 服啊。 谢澜听着那个脚步声往走,忽然压下嗓子,用很低很冷的声音问,“那你就好奇我是什么吗?” “……” 窦晟的声音陡然拔高,“谢澜同学,你要是想让男朋友好好治你,你就继续浪!” 谢澜口气没倒明白,呛得咳嗽两声,笑道:“赶紧滚吧。” 他重新掰开水龙头哗哗地冲水,窦晟走到头盥洗室,听声音是往和门反的方向去,到阳台那边。 隔着堵墙,他喊道:“谢澜?” 谢澜无奈,“在呢。” 嘴上耐烦,但他动作是急起来。麻利翻牙杯牙刷,结果牙膏根本挤准,挤半天才到刷『毛』上,又慌里慌张地塞嘴里。 轰隆声,头个震天雷在刹那完全覆盖水声。 “谢澜?” 谢澜含着嘴牙膏提起声音道:“在呢!” 窦晟在头叹口气,满地嘟嘟囔囔,“破学校赶上省训停电,声招呼都打,到底是要吓死谁。” 谢澜快速刷着牙没再回他。窦晟等会,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对着gopro自言自语的那种。 “朋友们,现在宿舍停电,估计这段录来全黑的,没事,你们就陪我说说话。” “整栋楼目测就我和谢澜俩人,现在他在里头淋浴间洗澡,我在头等他。能听到水声吧?” “嗯,别问为什么等他,他胆小,害怕,我这个男朋友得陪着,哄着。” 谢澜在黑暗中,边吐着泡泡边翻个大白眼。 窦晟着某种神奇的职业修养,对机说两句话后语气缓和下来,往日那懒懒散散的调又找回来。 “哎对,全网估计也就我幸在头等谢澜洗澡吧。没办,毕竟是男朋友么,这就是男友特权啊。” “男朋友洗澡点慢,这得十分钟,来。”他轻轻叹声,“真是少爷啊。” “弹幕肯定在吐槽我每句都带男朋友,我就带,爱点叉。” “头下大暴雨,我本来想下楼给他买个可乐,谁料……” 话音未落,轰隆声!又是个雷。 “卧槽!!” 啪嚓—— 谢澜关掉水,窒息地喊道:“gopro没碎吧?” 窦晟声音里惊魂未定:“清!指示灯在录,屏幕『摸』着点剌手……我真服,怎么打雷没完啊。” 谢澜:“……” 他飞快漱个口,关掉水龙头,扯下浴巾边往身上擦边脑内vlog—— 观众朋友们,到面那位没?平时拽得行,什么家长老师朋友粉丝,根本怕,怼天怼地,走哪都副懒洋洋无畏惧的样,实际上胆小豆,怕黑怕鬼,打个雷都哆嗦。 这就是我男朋友。 货真价实的那种男朋友,虽然他现在正在进行项假装男友的降智活动。 谢澜飞快囫囵完身上,刚要把浴巾塞进洗漱盆,抬眼,忽然见门框处倚着个熟悉的身影。 黑咕隆咚的,只能见轮廓,但那个轮廓也足够熟悉。 他心尖颤,明知道对方什么都见,是难抑制地耳根烧起来。 “干什么啊?”谢澜强自淡定问。 窦晟嗓音低低的,“你半天没声,就来眼……咳,我回面等。” 他说着就转身去。 脚步踏在水房的地砖上,发些许声响。谢澜听着那个脚步声去,明明黑咕隆咚的,眼前却仿佛能想象到那道修长身影的样子。 他闭闭眼,喉结轻轻动下。 是男朋友啊。 许久,他才『摸』索着套上睡裤,上身只穿件背心,抱着盆来。 鼻息间都是洗发水味,他淋浴间,正要喊人,忽然被把攥住手腕。 像是早某种隐秘的预感似的,谢澜抬手扶上某人靠来的腰,往后退两步,背抵上浴室凉丝丝的瓷砖墙。 幽暗静谧,窦晟捧着谢澜修长的颈吻他。沾着水珠的发丝在两人的脸颊间蹭着,整条走廊空『荡』『荡』,远处只雨声和穿堂而的风声,吮吸的声响在空旷的水房里带着淡淡的回音。 谢澜呼吸逐渐加重,窦晟五指拢在他发丝间,把着他的后脑。 许久,谢澜呼吸困难地推他把,他便放开,凑近在谢澜耳尖上轻轻咬口。 耳朵上的皮肤白皙且薄,很容易留下痕迹。咬口,明天就要把头发遮去点。 谢澜面红耳赤,被窦晟两只胳膊圈在中间,在黑暗中低声道:“gopro。” “早关。”窦晟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嗓音里透着少年的淡淡的磁『性』,“真东西哪能放在假装的视频里,粉丝赚死。” 谢澜没吭声,他在窦晟和墙壁之间那片狭小的空间里别开头去,企图让门口吹进来的穿堂风吹散那些面红耳热的躁动。 然而就那么瞬,他微微喘着的声音忽然静止。 浴室门口,浑身湿透像落汤鸡样的车子明傻站在那,手机的闪光灯向他自身后的墙晃去,慌张地避开浴室,漏的光线照他目瞪口呆的神情。 窦晟环着谢澜的动作僵硬下,片刻后,缓慢起身。 他抬手顺把被谢澜他『揉』『乱』的头发,回头朝车子明掀下眼皮,“头下雨么?” “……” 车子明在两人的注视下,张成小o的嘴巴缓缓扩张,变成个大0。 “你们……” 窦晟轻描淡写道:“月黑风高,百里无人。” “……” 车子明猛地闭上嘴,谢澜几乎听见他上下牙扣起来的咔吧的声响。 他憋半天,嗓子眼里像含窝马蜂,欲言又止,止又预言,表情扭曲到谢澜都想帮他打通任督二脉。 仿佛跨个世纪,车子明终于道:“我『操』,你们他妈拍个视频也太假戏真做吧?国家二级演员啊。牛……『逼』……” 这个台阶差劲得要死,他自说到后面说下去,干巴巴笑两声,“哈哈哈问题是黑灯瞎火这段他妈的也录来啊,录来也能播啊,啊哈哈哈呜呜呜呜……” 谢澜:“……” 车子明浑身湿透,笑着笑着就哭起来,蹲下抱紧自被雨水无情浇透的身躯。 “苍天啊!我双没见这切的眼睛,我两个昨天比校门的梧桐树直的兄弟啊!” 谢澜被深深地震撼住。 心里涌起的惊慌和焦虑都被这股子震撼压制住,他扯下窦晟的衣服,小声道:“他会真哭吧?” 窦晟嗯声,“直这样,情绪波动比较大,之前小黑猫第次怀孕他也哭,甭理。” “……” 谢澜叹气。 窦晟走到门口往走廊瞄眼,“你个人回来的么,他们呢?没别人见吧?” “没。”车子明咬牙把那股瞬间的情绪崩溃忍下去,暂时止哭音,“大家被暴雨拦在烧烤店,我石头剪刀布输,跑回来拿伞给他们送去。” 窦晟哦声,提脖领子把他提起来,让他站直。“那就去吧,别『乱』说话,你懂的。” 车子明使劲点头,“我他妈自没消化明白呢,怎么可能去跟别人说。你俩……『操』……我真是『操』,我……” 窦晟顿顿,“介这个么?” 车子明没『操』完,舌头阵痉挛,“啊?” “我问你介这个么。”窦晟语气淡淡的,“我和谢澜是认真的,很认真的那种。你要是介这个,后我们离你远点。” “我『操』!”车子明疯,“直的没,我他妈连两个弯的朋友都保住?!” “……想保住也能保住。”窦晟低叹声,“走吧,跟你起拿伞去接人。” “我也去。”谢澜闻言跟上去,从车子明身边路,忍又忍,是忍住低声道:“其实……校门那棵梧桐树,大概是全英中最弯的棵,就差倒在地上。” 车子明:“……?” “唉。”谢澜叹声。 “我俩在宿舍……那么久,戴佑和王苟都没发现,反而让你给撞上。” “你点惨啊。” 第79章 种子我顽强地更新了想不到吧…… 有伞也没用, 接完人回来,六个男生全都湿透,淌着水进的宿舍。 维修大叔已经把电闸弄好了, 谢澜又洗一轮澡, 快十二点才爬上床。 第二天一早起来, 他就开始不对。 开口第一句, “早上好”, 前俩字嗓子是破的,最后一个字直接没音了。 窦晟赶紧伸手探他脑门, “体温还行, 头疼不疼?” 谢澜无精打采地摇了下头,“不疼。” 就是有点昏昏沉沉, 想睡觉。 买了早餐进室, 他本想在座位上趴到教练来,但刚一坐就觉得氛围不太对。讲台前挤了一堆人, 闹闹吵吵, 间或着还有人朝他看过来。 李越宁起身扔早餐垃圾,不经意和谢澜对视了。 他有些尴尬地牵了牵嘴角,“没事啊, 一次两次的,有波动很正常。” 嗯? 谢澜脑袋里晕晕绕绕,消了好一会明白, 估计是日测成绩单出来了。 窦晟起身低声询问,“要去看么?” 谢澜浑身没有力气, 叹气:“不去了,帮我拍个照。” 窦晟晃到讲台前,手伸进人堆里飞快抓拍一张, 发给谢澜。 窦晟第一,94。 耿瑞第二,90。 李越宁和戴佑并列第三,82。 十五题,谢澜只做了七。他有自知之明,一眼扫完前边的成绩就直接往最后『摸』去。 82个人的考试,他排到了78名,38。说明他仅做完的那七题里竟然还错了一。 窒息了。 谢澜沉叹一声,没心情趴着了,把昨天没看完的日测卷拿出来重新看。 室门外忽然刮进一阵风,耿瑞抓着卷饼跑进来,一屁股坐下。 李越宁往里挪了挪,“成绩单发你了。” 耿瑞张嘴连着咬几口卷饼,含糊:“谢谢,看到了。” 李越宁问,“你哪题错了?” 耿瑞还在往嘴里狂塞,摇头,“不知道,估计踩陷阱了,等老师讲吧。” 他好像把嘴当成不值钱的破口袋,没命地往里塞,边嚼边起身要接水,结一回头对上了谢澜的视线。 估计是谢澜太幽怨,他脖子猛地一伸,差点哕在谢澜桌上。 谢澜赶紧用手环着笔袋和卷子往后拽了拽,严防秽物,警惕地看着他。 耿瑞连忙摆手,“兄弟,自己把自己噎着了,没别的意思。一两次考试没什么,别太紧张。” “没紧张。”谢澜叹气,“也没往那方面想,以为你要吐。” “哦哦,吃饭就是急。”耿瑞松了口气,“不说了,练快来了。” 老马应该是和练打过招呼了,康教练压根没提他成绩的事,速做速评卡壳也不吐槽,直接放过。 第二天讲题比第一天强度还大,每道题掰开『揉』碎,还要举一反三。谢澜边听讲边自己把落下的题补上,脑细胞比别人多死好几倍。对着那些文字弯弯绕看了一天,看得他犯恶心。 捱到晚上考完当日测试,谢澜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窦晟忧心忡忡叹气,“你还好吗?” “想喝冰的。”谢澜没精打采,“想喝特别特别冰的可可『奶』。” 窦晟犹豫:“你这算不算感冒?能喝冰的吗?” 谢澜目光空洞,“可我体内有一股毒火攻心,需要九天玄玉渡化。” “……” 窦晟脸上浮现一丝罕见的呆滞,“好吧。那你跟车子明他们回宿舍,出去买。” 谢澜蔫着点了点头,“嗯。” 车子明他们还在争论日测最后一题的函数区间,附中和d市实验的几个也加入了辩论,十来个人留到最后,争得快把房顶盖掀了也没争出个所以然。 郭锐泽暴怒之下一拍桌,忽然瞟到前排半死不活的谢澜,“大神!你来说要不要考虑x等于零的情况?” 谢澜呵了一声,“笑死,根本没做到最后一题。” “啊?”郭锐泽一愣,“没做完卷?你什么情况啊,跟换了个人似的,琢磨着这两天练的题都不难看懂啊。” 谢澜轻轻一笑,正要掏出马氏古代算筹学兼函数故事会,让他们开开眼界,戴佑忽然清了声嗓子。 “他感冒了,不太舒服。”戴佑轻描淡写:“等明天练讲吧,别犟了。” 郭锐泽闻言诧异地又看了谢澜两眼,“那……行吧,散了吧。” 一大帮人一起往回走,谢澜慢吞吞地跟在最后边。 他回头往校门口的方向看了好几次。 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后头有没有刚好买完饮料回来的男朋友。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他走在这群人里,明明大多数都是认识的,却突然有点孤独。 戴佑从前面落后几步,低声:“别主动和人说你的题不一样。” “嗯?”谢澜回头,有些困『惑』,“为什么?” 戴佑解释:“省训要照顾每一个人,话是没错,但你这个特殊了点。” 谢澜脑袋里昏沉沉,反应了一会,“但这种方法,也就对来说算是照顾吧。” “嗯,换了别人就是扯淡。”戴佑点了下头,又往后落了几步,压低声:“但班里人员混杂,都是日后要考场厮杀的对手,难保有人心里不平衡。老马一片好心,别让他担风险。” 谢澜愣了好一下。 他倒没想到还有这码事,琢磨片刻觉得确实有理,叹了一声,“谢了。” “别客气。”戴佑点点头,“你再问问豆子,他肯定也这么想。” “嗯。” 戴佑快跑了两步继续和大家讨论题,谢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种压力。 戴佑挺细的,擅长观察,想事情也全面。 看来他和窦晟以后在宿舍得再小心点,要不然迟早被发现。 窦晟比他们到宿舍还要早,买了冰的可可『奶』,还有感冒『药』。 他看着谢澜只允许他喝小半瓶『奶』,喝了『奶』又吃了『药』,放谢澜洗洗上床。 谢澜一进被窝就立刻点开小说,想去修仙世界里疗愈,结只勉强看了几行脑袋里就开始转。 ——马氏负重训练可能要帮他戒掉小说了。 “晕字就别看了。”窦晟在栏杆另一头伸手过来『摸』『摸』头,“对了,那个动漫好像更了一集,不过你看小说进度应该领先不少了。” 谢澜释重负,立刻戳开b站,“领先也没事,看看。” 一进b站,手机就开始卡,点开未关注人私信,列表自动开始刷新。 一条条新消息一个接一个地往上蹦。 -澜崽你消失太久了 -都多久没有新视频了! -哪怕直播也行啊 -爷爷,你关注的up今天更新了吗? -现在简直怀疑你被扒马甲后直接弃号了 -宝诶,搞竞赛也不用神隐吧! -寻人启事:谢澜,外号二猫,国际代号s,提供线索者必有重酬! 全是催更的。 谢澜面无表情地一键已读,戴上耳机,进入了剑七的仙侠世界。 窦晟轻轻拍了拍他的枕头,“你是得营业了,要不周日下午开一会直播?” “知道了。”谢澜敷衍:“先想想做什么吧。” 今天这一集动漫特别精彩,原着里轻描淡写的一场论剑论道,拍成动画直接燃炸。 中途剑七被人一剑穿肩,口吐鲜血脸『色』惨白,携着天地罡风直坠深崖,谢澜疼得嘶了好几声,疼过又疯狂截屏,被战损的画面戳爆。 房门一开,窦晟洗完澡顶着一头水汽回来了。 谢澜一下子翻过身,把着床沿瞅着他,小声问道:“你吐过血吗?” 窦晟洗漱盆差点掉地上,“什么东西,你吐血了??” 他抬脚就往梯子上踩,谢澜连忙摇头,把他摁了回去,“不是,只是好奇问问。” 窦晟一脸懵,“还有好奇这个的??” 谢澜没吭声,把存在相册里的战损截屏又看了好几遍,代入窦晟的眉眼,看得特别有感觉。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灵感,昏沉的感觉也消下去不少,说道:“想给剑七做一首角『色』曲,就当编曲练手,周日下午顺便开直播混一混。” “行啊。”窦晟随口笑:“从那些烧脑的数学题里解放出来,换换脑子,觉得挺好的。” 第一周训练六天,加上礼拜天上午,刚好出六次日测的成绩汇总。 谢澜一周进步还可以,最后一次冲到62名,但要命的是康练把预赛成绩也一起拉上,谢澜的断崖数据一下子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他早没脾气了,面无表情地看完回来,准备回去直播。 耿瑞突然凑过来,低声:“谢澜,你是不是函数不太好?” 谢澜顿了下,“嗯?” “仔细想了想,你应该是几何思维特别强,但函数不好。预赛函数题常规,是几何难度特别大。”耿瑞自己跟自己析得明明白白,一咋舌,“几何是软肋,每次都做得费劲,但函数还行,要不咱俩互补一下?” 谢澜无奈叹气,“别补了,只想把的语文补补。” 耿瑞愣了一下,“补什么语文?唉你别走,说认真的,咱俩互补一下都能提升。也不想着竞争,单纯就想再提升提升。” 他话真诚,但谢澜抱歉。 他连着拒绝了几次,拽着书包跟窦晟一起往外走,耿瑞却还跟着。 耿瑞追着他:“你信我吧,函数包在我身上,有一套自己的解题思维,carry carry你。” “……”原来英文动词也能叠,真神奇。 耿瑞接着自说自话,“这两天午休看你一直在看动画片,说句不见外的话啊,都进省训了,你预赛又发挥得那么好,不能放弃啊!函数这块只要抓住方法,上升快的。哥们,真的,你要信不过,先把的函数笔记给你看,你觉得还ok,咱俩就ake a deal。” “……” 谢澜只想求他别说英语。 窦晟面『色』冷淡地走在旁边,耿瑞一直跟到外头,谢澜终于认输了。 他生无可恋地看着耿瑞,“跟你说我拿到的题跟你不太一样,错的不是我,是题,你会信么?” 耿瑞瞪眼珠子愣了足有五秒钟。 “哥们!”他仿佛一下子悟了,“你真的不能看那些中二动画片了啊,什么错的是世界不是我,你在真实的人世啊!你清醒一点,这是竞赛,这是数学啊!数学考试错就是错,错的就是你!” “噗。” 谢澜目光一凛,朝旁边斜过去。 窦晟立即敛了笑意,随便摆摆手,“没笑,嗓子眼卡猫『毛』了,你们继续。” 谢澜:“……” 刚回宿舍,赵文瑛的电话就进来了。说买了两件贵重的挂画,小马休假了,让窦晟回家看着人搬进去。 谢澜只能一个人在宿舍里直播。 戴佑王苟坐在床上打游戏,于扉回家了,车子明耐不住寂寞,跑来跟他们一起玩。 谢澜仔细调了一下镜头角度,确保他们不入镜,而后才开启直播。 刚推流,弹幕就逐渐刷了起来。 -啊啊啊澜崽突然出现 -好久不见!下午好! -s,你掉马后我蹲你好久,总算蹲来一次直播 -没看见小提琴呀,今天不拉琴吗? -这个背景是在宿舍? -豆子呢豆子在吗? -笑死,你的假男友不在吗? 谢澜点开ipad上的简易编曲软件,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弹幕的提问。 “他回家一趟。今天直播不拉琴,想听拉琴的下次吧。” “省训很忙,就周日下午休息,顺便直播。” “他那个视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等他之后投稿吧。” 人数逐渐上来了,弹幕里提假装男友挑战的越来越多,谢澜虚,干脆把镜头往下掰了掰,不让自己脸出镜。 “今天想写原创练手,你们就还当成是自习室吧。” -好哇 -干什么都行,们很好满足 -这是什么app? -看起来好专业 “软件是cubasis。”谢澜随口道:“也没用过几次,还在『摸』索。之前少做真正编曲,都是小提琴随便改改。” -《随便改改》 -《还在『摸』索》 -澜崽你加油噻,妈妈不懂,妈妈就看看 谢澜戴上了耳机,“破碎的东西,就不外放了。你们自己找个bg放一放吧,或者听我室友打游戏。” 可能是跟窦晟呆久了,他对粉丝也越来越随意,直播、投稿,一切都可着自己舒服来。 这一周已经断断续续地记录下来一些灵感,他先把那些只有几小节的旋律整理好,然后仔细梳理,偶尔哼唱两句。 -澜宝随便一哼都好听 -少年嗓爱了,以前最喜欢豆子的嗓音,现在开始动摇 -澜崽的声音更软一点 -s入驻b站真好啊,从来没想过能看你编曲 -哈哈哈,室友打游戏有点搞笑 -看不见人,应该有三个室友在? -狗子是谁?笑死,咋还有这名 戴佑他们一开团,声音就一下子激烈起来。但谢澜一旦沉浸入一件事就很专注,他一边整理旋律一边哼唱,偶尔停下查查其他谱曲,边『摸』索边上手,一搞就是两个多小时。 趁着状态好,他把主体旋律写完了,副歌写一半,停下想歇会,结一扫屏幕发现人气已经有一百来万。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这种直播,于是放下水杯说,“聊聊天吧,等会就下了。” -要聊天吗?刚写完作业 -刚镜头有点虚焦,本来想帮你看看旋律的,就是学编曲的 -豆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谢澜看了眼时间,“应该快了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窦晟拿着手机晃进来,手机里出现谢澜延迟了两秒的声音,“应该快了吧……” 那个声音又被谢澜的直播设备捕捉进去,直播内外套娃似的响了好几遭。 车子明一下子乐了,“诶,这个挺好玩啊?” 窦晟用看白痴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起来,别坐座位。” 弹幕激增。 -是不是豆子回来啦 -豆子入镜让我看看! -听到豆子声音了 -好着急,豆子呢? 车子明嘟嘟囔囔地起身,屁股一沉蹲在地上继续打游戏。 “诶,你俩等开团啊!”他喊。 戴佑无语,“你真的太拉了。” 王苟跟着补充,“可有可无。” 车子明:“……” 窦晟从外头回来,热得要命,咕咚咕咚灌了半杯水,低头瞅了眼手机上滚滚的弹幕,全在喊他出镜。 “来了。”他懒洋洋。 放下水杯走到谢澜身后,他随手把镜头往上掰了掰,搭着谢澜肩膀,俯身在他头顶『摸』了一把,“男朋友直播还开吗?” 镜头里,俩人一站一坐,窦晟俯身的动作自然而亲昵,两人间几乎毫无距离感可言。 谢澜脸颊有些许泛红,喉结动了好几下,不自在地嗯了声。 “还行。”他低声说。 弹幕当场炸了。 -卧!槽! -豆子你就是活活『骚』死的! -一回来就这么刺激? -二位这戏也未免太流畅了? -在?把电影学院offer掏出来? -男朋友!啊啊啊啊啊!!! 直播间里炸成烟花,身后开黑的那几个却突然都不说话了。 谢澜看着弹幕开始一大块一大块地卡顿,耳根烫得要命,飞快道:“这是要录那个视频,故意的。设备快没电了,先下了。” 弹幕还在卡顿,上一波“啊啊啊”还没走完,那些抗议他下线的也就『露』不了头。 他松了口气,飞快拜拜几声,把直播断了。 窦晟笑了笑,起身打着哈欠回到自己座位上,“一下午都在看你直播,送画的团队特专业,都不知道妈让我回去干什么。” “买了什么画?”谢澜问。 窦晟摇摇头,“一幅是兰花,还有一幅是书法,也不懂,看不出来哪贵。哦,从家带了不少零食回来。” 他边说边从包里往外掏,巧克力,牛肉干,饼干,都是散装的。起身抓了几把放在戴佑和王苟桌上,又包一兜丢给车子明,剩下的全都放进谢澜柜子里。 谢澜拿了一颗巧克力剥开,含进嘴里,正要拿ipad的动作却忽然顿了下。 他忽然意识到,宿舍里安静得可怕,就连窦晟吃的都没人出声。 仔细回忆,这丝静谧似乎始于那句“男朋友”。 谢澜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车子明,车子明正在呆滞,被他盯了好一会,一下子反应过来。 “啊哈哈!”车子明赶紧撕开一包饼干,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谢了啊哈哈哈!真香真好吃!” 床上两个一直低头玩游戏,听他说话反应过来,戴佑放下手机道:“还真饿了,狗子吃吗?” 王苟点头,“吃,帮我把的也拿上来,谢谢啊。也谢谢豆子!刚在团大龙,没顾上。” 窦晟嚼着牛肉干没吭声,转身危险地剜了车子明一眼。 快,宿舍又安静下来。戴佑和王苟继续开黑,和刚没什么两样,王苟吃完饼干渴了,还喊窦晟给他递水。 谢澜问,“你们打成什么样了?” 戴佑头也不抬地答,“快赢了,刚那波团的不错,没有车子明也赢了。” 王苟也点头,“玩游戏就得专注,不能像车子明那样。” 谢澜松了口气,转过身把编曲文件存了,但想想又觉得特别后怕。 他沉思片刻,私聊了车子明。 -午后葡萄冰:你太明显了车厘子 -车厘子:? -午后葡萄冰:之前说要假装男友挑战,就属你笑得欢。你突然不笑了,戴佑和王苟会怀疑。还好这次他俩没注意。 -车厘子:……可我笑不出来啊。 -午后葡萄冰:努努力吧,们还没做好准备对大家坦白。 车子明蹲在窦晟桌边上长叹一声,猛地薅了两把头发。 谢澜放下手机,朝他看过去,庄重地朝他点了下头。 就靠你了。 车子明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危笑。 第80章 肩负一个大白馒头 晚上八点后天气才凉快了点, 于扉从家回,一进谢澜他屋,见车子明坐在王苟座位上, 王苟戴佑都不在。 “他俩人呢?”于扉随手把买的烧烤放桌上。 车子明立刻动手解袋子, “去买可乐了, 马上回。” 于扉哦了声, 往戴佑椅子上一瘫, 叹气,“回家睡一小觉就得往回赶, 太苦了。” “大少爷第一次住校吧, 你得感谢省训给了你体验民间疾苦的机会。”车子明一边说着一边拆了一大把烤串递给窦晟。 窦晟在锡纸包里挑了挑,挑串不辣的递给谢澜, “小牛肉。” 谢澜正低头写副歌, “你先吃。” “一会就不嫩了。” 窦晟说着把肉递到他嘴边,他便就着咬住几块肉, 窦晟小心翼翼把钎子缩回, “好吃么?” 谢澜点点头,“还行。” 于扉仰着瘫在戴佑椅子上,眼巴巴目睹了这一切。 “我说。”他半死不活道:“这周围有摄像头吗, 你在录视频呢?” 窦晟本再挑一串喂男朋友,闻言收了手,“没啊, 这不很正常吗?” 谢澜握笔的手僵了僵,继续往下写。 他窦晟越越亲密, 两人也都逐渐拿捏不准那个度。比如递到嘴边,太自然了,自然到忘记收敛, 虽然可理直气壮,但被指还有些心虚。 谢澜正琢磨着用不用再个补丁,忽然听于扉卧槽一声。 车子明把一串烤羊腰伸到他嘴边,低眉婉转道:“鲱鱼鱼,张嘴嘴。” 于扉惊坐起,脚一蹬,连人带凳子退开两米,“你有病啊?” “啊?”车子明满脸辜,“好朋友喂个串怎么了?快张嘴,兄弟我为你补补肾。” 谢澜有生之年,头一回看见于扉把眼睛彻底睁开。 他劈手去抢车子明手里的烤羊腰,“不用你,我自己吃!” “不要。”车子明倔强地绕开他的手,“我就要喂你吃。” 谢澜冲车子明皱皱眉:你表演过了。 车子明反而大受鼓舞,“难道我不你最好的兄弟了吗?” “……前,但在你把经病治好前,都不了。”于扉烦躁地把他拍开,“吃你的,我洗手。” 他一脸语地门了,等脚步声远,车子明脸上的谄媚才散去,瘫倒。 “我好努力啊。”车子明狠狠咬了一口烤羊腰。 窦晟委婉道:“努力之余,还可自然一点。” 车子明冷笑,“差不多得了,你对演员素养要求也太了,谁他妈能做到?” 廊另一边,于扉洗完手,迎头撞上拎着可乐回的戴佑王苟。 “烧烤回了。”于扉有气力道:“去吃。” 王苟把一罐冰可乐递给他,“咋了,今天好像不兴指数又上升了?” “没。”于扉撇撇嘴抠开可乐,叹气道:“我就被恶心着了。” 他仔细琢磨了一会,“根源还在豆子,一个『骚』带坏所有人,我看在谢澜车子明也都不怎么正常。” 戴佑王苟闻言微妙对视,言。 于扉灌了两口可乐,忽然嘶一声,“你觉不觉得豆子喊男朋友喊得太频繁了点?” “没有吧。”戴佑淡淡地笑,“开个玩笑很正常啊,我王苟平时也爱玩。” 于扉愣了,“玩什么?” 戴佑沉默,给王苟递了个眼『色』。 王苟嘿嘿一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大力晃起,“哥哥。” 于扉:“?” “拿铁哥哥。”王苟撅撅嘴,“给乡下的小土狗买支冰淇淋好不好?” 于扉:“!” 戴佑下意识脖子往前伸了下,仿佛吐,但他很快又平静了下,宠溺问:“小土狗吃什么味道的?” “我□□俩离我远点。”于扉当场捂住胸口掉头往回,“我不吃了,你吃吧。” 谢澜在屋里完善他的同人曲副歌,一抬头见只有戴佑王苟回了,随口道:“看到于扉了吗?” 戴佑拿了串烤串,“他有点中暑,回屋睡觉去了。” 窦晟闻言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车子明。 看你干的好事。 车子明愣了一下,有点愧疚,“那个,那我分点回屋吃吧,看看于扉有没有事。” “行。”戴佑面不改『色』,“我几个吃过晚饭,不用留太多,你多给他带点。” 晚上过了零点,宿舍里的人都睡了。谢澜在手机上看完一道竞赛题,手伸过栏杆,在窦晟枕头上叩了叩。 这说好的收敛之下的对策,叩叩枕头就晚安,取代了从前的晚安吻。 窦晟也在他枕头上敲敲,收了手机翻身睡觉。 许久。 王苟在睡梦中仿佛意识地翻了下身,几秒后,戴佑也翻了下身。 他默契地拉起被子罩头,偷偷交流。 -狗子旺旺:他俩最近怎么停止活动了…… -拿铁咖啡:我也问 -狗子旺旺:不会吵架了吧? -拿铁咖啡:白天看着还正常,但也难说 -狗子旺旺:难道我做错了什么,被察觉了? -拿铁咖啡:不会。豆子会找我聊的,不会装傻 -狗子旺旺:那就还吵架了。谢澜脾气大,可能豆子让他不兴了 -拿铁咖啡:嗯,有可能 『潮』热的夏夜,谢澜睡得不深不浅,混混沌沌中依稀听到两个室友先后叹了口气。 -狗子旺旺:好愁,这都连着好几天了,谢澜不会要跟豆子分手吧 -拿铁咖啡:别吧,豆子我兄弟,没受过这种委屈。抹泪gif -拿铁咖啡:唉,但我也只能为他祈祷,不好『插』手…… -狗子旺旺:,只能祈祷。 第二天早上,谢澜窦晟在食堂买早餐,他在群里一个一个艾特大家吃什么,结果艾特到王苟,愣住。 还为自己眼花了。 -午后葡萄冰:你这个名字怎么回事?永结同心不离不弃求求了 王苟很快回复:我二表哥二表嫂有点感情矛盾,没事,给我带俩肉包。 窦晟翻着群聊,随手指点道:我头一回见用微信名帮家人祈福的,应该去庙里啊,我妈说北边那个小庙香火很好,挺灵的,什么都能求,离校也不远。 -永结同心不离不弃求求了:……也有道理哈 踏入七月中旬,温一茬接一茬,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课间跑去买个水都能把脖子晒红,每天都有一两个中暑的。 教室里开着空调风扇,老马每天下午送绿豆冰沙,但仍然有越越多的人吃不消。 除了温,还有省训日益加码的残酷。两个教练都话不多但很厉害的『性』子,温天生困,每天下午速做速评,卡壳就站二十分钟,一下午全班轮三四个回,谢澜总得起个一两次。 别人都叫苦不迭,但他状态还可,站一会刚好醒醒,重要的还保证状态、保证刷题量。 可能因为做题量太大,他对老马的小灶消化良好,基本能『摸』清几种拐弯抹角的套路了,往年复杂的真题也非就那几种,针对『性』训大半月,解题速度逐渐提了上。 第二周礼拜天上午,康教练给他临时加了一测,谢澜摊开卷子两分钟算完第一道填空题,正要迅速往下,忽然觉得不对。 视线又回到上方—— 【在平面直角坐标系x0y中,圆a与抛物线y2=4x恰有一个公共点,且圆a与x轴相切于抛物线的焦点f,求圆a的半径。】 这什么仙题干? 他懵了好一会,又往后翻了翻。 全都说人话的题。 谢澜『迷』『惑』地拿起牛皮纸袋,确认上面写着的他自己的名字。 正常的卷子!! 窦晟在旁边动了动胳膊肘,小声问道:“你怎么了,突然很激动的样子。” “没事,没事。”谢澜按捺住内心狂喜,扯过演算纸奋笔疾书,“我答题,今天一定答完。” 窦晟不明真相,只嗯了声,“加油。” 交了卷子就放,康教练临前把昨晚日测的成绩进省训的群里,又了标准答案,让大家自己看。 昨晚日测,谢澜排名上升到28,十五道题写完十一道半,速度进步不算大,但做的题都对了。 李越宁看完成绩回,冲他笑了笑,“好稳啊,一直在往上。” 李越宁最近戴佑在第三名的位置上厮杀,他俩够不着窦晟耿瑞,但彼此竞争非常胶着。最近两天的日测李越宁都比戴佑考得好,说话状态也轻松很多。 谢澜还回味着久违的畅快考试体验,只随意点了下头,“慢慢回到预赛水平吧。” “嗯?”李越宁愣了下,随即笑笑,“你也挺奇的,如果今年联赛重几何轻函数,你说不定能封。” 手机震动,老马一条短信。 -今天的测试做得爽不爽?看你节奏挺好,加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开始给你减压。 李越宁正吐槽着最近刷题压力大,谢澜嗯嗯啊啊地点着头,立刻回复老马:但我还没完全答完卷过,昨天最好的一次,也才做完十一道。 老马:能把复杂题读通、读对就行,不追求一定答完卷,正式比赛不会每道题都绕的。你最近几次日测都没读错过题。 谢澜放下手机回忆了下。 还真,最近几天日测只要得及答的题就都能答对,没过岔子。 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么。 谢澜松了口气,心情一下子好不少。 这周日下午有点忙,一个要把剑七的同人曲deo调整好,还有要给窦晟视频配个音。 窦晟省训期间没工夫整理假装男友vlog那浩大的素材库,为了填补空档,前两天半夜私自去搞了个挑战,挑战在保安值班岗门口地上坐着吃宵夜,全程不说话,还要谢澜给他后期配音。 刚好戴佑王苟不在宿舍,窦晟把片子剪好,笑眯眯地把笔记本捧给谢澜,低头在他头顶亲了一口,“辛苦男朋友。” 谢澜瞄了眼屏幕上月黑风的画面,“你确定怎么配都行?” “确定。”窦晟笑道:“一遍成,有口误也没事。就期水视频,搞笑一点他爱看。” “……”太敬业了。 谢澜叹气,把收音器从一堆电池硬盘里揪,连上电脑,“那你别声啊。” “嗯。” 开幕就很荒唐,窦晟盘腿坐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背靠着保安岗,头顶就保安岗的窗户。 他面前架了一个小板凳,凳面上有一盒炸鸡,一份拉面,一听没开的可乐。 谢澜冷漠脸把进度条往后点了几下,确认这就个纯没事找抽的吃播视频,又拉回最初。 他开了收音器。 “观众朋友大家好,我谢澜,今天由我为大家扮演豆子。” “啊,回国后我的口语真突飞猛进,前听力跟读都困难,在已经能给人家做声同传了。” “那么在就开始吧。” 前面十几秒,窦晟都在对着镜头夸张地比划,做嘴型,就没声。 谢澜叹口气,倚在椅背上,模仿窦晟平日里的话术。 “大家好,我你等待已久的人间绝帅窦,我又了。今天呢,做一个小小的挑战。” 他话到这,屏幕上窦晟刚好用食指拇指捏了捏,做了一个“小小的”动作,不谋而合。 “这个挑战的内容,啊,人间『迷』『惑』行为之保安叔叔游太虚。嗯没错,我不管窦晟给它取什么名,反正我就取这个名。我今天要吃的有,炸鸡,耶~”谢澜看着屏幕上某个比剪刀手的家伙,用最冷漠的语气配最欢快的音:“这个,当当!可乐,拉面,嘿嘿嘿,不到吧?谢澜同最不喜欢的辣味拉面。” “这个炸鸡好酥脆,你听我咬的声音……哦对你听不见,他这个录制完全没收音……嗯没事,就看他表演吧。” 镜头里,窦晟专心致志地吃着炸鸡,保安亭的玻璃后隐隐『露』保安叔叔的脑袋尖,扣着帽子,睡得很沉。 谢澜叹气,换成自己的声音,“你说他坐在这难受吗?最近校好热,晚上去地都烫的。” “哦他又要说话了,这说的什么……看我吃东快吧?拉面不用嚼直接吞,真万里挑一的好喉咙。嗯,大概这样。怎么还在说?嗯……我猜他说的,还好我今天的行动没有告诉谢澜,不然谢澜会死我,我就不能御剑飞行了……” 窦晟忍不住在旁边『插』话道:“恕我直言,我在任何情况下都法御剑……” “闭嘴,你录还我录?”谢澜没好气地断他。 窦晟立刻缩回去,“您继续。” 谢澜哼了声,扶近收音器又接着说道:“刚才那个声音不我,可能视频里路过的野猫,请大家视。” 窦晟在旁边叹了一声,又忍不住低低地笑起。 七八分钟的视频,谢澜连吐槽带扯淡,总算配完了,回听还收进不少窦晟的动静。 除了那句『插』进的,还有每当他模仿着窦晟的口吻说到“谢澜同”,窦晟都会在旁边遗憾地啧一声。 谢澜摘下耳机,“我说谢澜同,不对吗?” “不对。”窦晟摇头,“在咱俩录假装男友挑战的阶段啊,我介绍你肯定会说男朋友谢澜。” 谢澜:“……” 说不口,谢谢。 “补一句吧。”窦晟站在他身后俯下腰,胳膊环过,重新『插』上收音器。 他的说话声在耳机里听起一本正经。 “观众朋友,这里后期的豆子,我谢澜模仿我介绍他自己介绍的不对,我给他机会让他再一遍。” 谢澜皱眉,“说好我怎么配都行的啊。” “称谓错误不能犯。”窦晟语气严肃,收音器往他嘴边伸了伸,“快点,我着急投稿。” 谢澜:“……” 收音器上的蓝『色』指示灯一闪一闪,他不为所动,两人声对峙数秒后,窦晟忽然俯身吻他的颈侧。 “!” 尽管屏着呼吸不声音,但热热痒痒的感觉让谢澜浑身汗『毛』都竖了起。 指示灯还在闪烁,许久,谢澜还认输了。 他清了下嗓子,凑近收音器,模仿窦晟的语气低声道:“大家好,今天给视频幕后配音的我男朋友谢澜。” 话说完,浑身都不自在,耳根后也开始升温。谢澜手抵着窦晟肩膀,声地把他推开,狠狠瞪了一眼。 窦晟这才满意道:“行了,收了。” 行什么行。 谢澜语,等他把电脑搬,把自己的deo导试听,但戳开软件半天都没下一步。 刚才最后录进去的那句话,还在他自己脑海里阴魂不散。 “这样能行吗?”他忍不住问,“你仔细听听收音有没有收进去别的声音。” 窦晟正在翻保真耳机,“我知道,应该不会,我再仔细检查几遍。” 谢澜嗯了声。 窦晟给视频最后加一点后期,鼠标偶尔点一点,过了一会,他忽然道:“你说如果这些观众真的知道咱一对,会有什么反应?” 谢澜有些茫然,“不知道,你怎么?” 窦晟语气淡淡的,“我不会公开承认,但会一点一点给他些能捕捉的东吧,最好让大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刨根问底,在国内能做到这个平衡就最理的。” 谢澜嗯了声,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戴佑王苟说话声。 门一推,王苟进了,手上拎着一个纸袋子。戴佑跟他身后,拎着两塑料兜超市货。 窦晟瞟了一眼,“去趟超市去这么久?” “又去别的地方逛了逛。”王苟答,随即眉飞『色』舞对他道:“我戴佑今天吃到一个巨好吃的『奶』味馒头!留了一个给你谢澜尝尝。” 他边说边从纸袋里掏一个纸盒,纸盒里一只雪白的馒头,馒头表面有一抹红道子,像拿手指头蘸红『色』食用『色』素随便抹的。 王苟拆了副一次『性』筷子,夹给窦晟,“尝尝。” “什么啊。”窦晟皱了下眉,那玩意都怼到他脸上了,只好随便咬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没有牛『奶』味啊,就大白馒头,就这,好吃?” 戴佑抽『毛』巾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我排队买的,排了一下午。” 窦晟耿直道:“可能你排队累得饿了才觉得好吃,这就网红营销。” 他说着起身去上厕所,刚,王苟又兴致勃勃地夹着被咬了一口的馒头捧到谢澜嘴边。 谢澜犹豫了下,“我不太吃。” 空口咬馒头,就有点莫名其妙。 “尝尝吧,求你了,我戴佑真的排到差点跪了。”王苟眼殷切,“求你,就咬一口。” “……” 好吧。 谢澜奈张嘴,在馒头另一边咬了一口。 “怎么样?”王苟问,“有没有奇的感觉?” “……”窦晟没说错,这就普通馒头。 谢澜仔细品了品,满心语地咽下去,一照镜子嘴唇上还蹭到了红『色』『色』素,用手指肚蹭半天没蹭掉,只好起身去洗。 戴佑王苟擦身而过时,他感觉俩人身上有股怪味。 有点像赵文瑛的某款檀香味沐浴『露』,被窦晟吐槽太还原尼姑庵风情了,所只用过那一次。 “你俩洗个澡吧。”谢澜站在门口,委婉道:“一身的汗,洗洗澡清爽点。” “好的好的。”王苟连连点头,回身冲戴佑挑了下眉。 戴佑声勾了勾嘴角。 谢澜洗漱完回去,俩人已经把东收拾好了,超市的袋子已经扔了,给他窦晟带的洗水摆在他俩桌上。 那个装馒头的纸袋纸盒不翼而飞,没扔进宿舍垃圾桶,那半个馒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反正也没了。 谢澜没太当回事,换了条裤子窦晟去吃饭,路上在群里一个一个艾特大家要不要带小吃回。 艾特到王苟,谢澜松了口气。 “估计他二表哥二表嫂好了。” “嗯?”窦晟正在微博上粉丝互动,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什么?” 谢澜抬起手机对他晃晃,“狗子的昵称改回去了。” 又变回狗子旺旺了。 后边还跟着一个笑嘻嘻的符号表情,很狡黠的样子。 第81章 破土谢澜大佬原来一直负重前行草…… 第81章 破土谢澜大佬原来一直负重前行,草…… 吃完晚饭谢澜回宿舍取琴, 找间音乐教室,把剑七同人曲的小提琴部分录,导入软件合并音轨。 这首同人曲曲风透着明朗坦『荡』的少年气, 旋律简单但很抓耳。 谢澜录完曲子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独自背琴盒和器械包下楼。 艺体楼只有三层, 陈旧冷清。但它坐落在林荫路旁, 一出门便能看见纷纷扬扬的梧桐。 谢澜从楼里出来, 就见一道熟悉修长的身影在门口。 旁边有盏低矮老旧的路灯,窦晟讨厌小飞虫, 就站在粗壮的梧桐树干另一侧, 让树替他挡着。树冠下光线昏暗,他边刷手机边等人。 谢澜放轻脚步, 轻手轻脚地从背后接近。 屏幕上是《少时剑明月》动画。 “有猫靠近。”窦晟忽然说道, 抬手摘下耳机。 谢澜被他回头捉个措手不及,正欲恶作剧的手还僵在空中。 谢澜神『色』尴尬, “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窦晟忍, “地上有影子啊。” “……” 谢澜沮丧地叹了一声,默默往回走,窦晟跟在他身边低低地笑。 “你也开始看少时剑明月么?” “嗯。” 窦晟手上抓一把梧桐叶随『性』地叠, 叠成一只小船,“这个番制作水平有点拉垮,但故事不错, 人设也好,可惜太冷门了。” 谢澜闻言扭过头, “你觉不觉得剑七有熟悉味道?” 窦晟愣了下,“什么味道?” “豆味。”谢澜说。 蹭着他衣袖某人顿顿,“我啊?” “嗯。” “你觉得他像我?” 窦晟眸中闪过一抹讶异, 随即啧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突然喜欢上动漫男主。” 谢澜撇下嘴,“想多,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像。” 窦晟没再吭声,但眉眼间溢意,走在学校黑灯瞎火幽静小路上。 视频画面是从原动画pv里截的,消音后重新铺上谢澜编曲的音轨。谢澜后期加字幕加到一点多,终于赶在困得眼睛睁不开前把视频发。 「 【谢澜】《剑如期》|《少时剑明月》剑七同人曲」 发完,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谢澜是被王苟悲哀打鸣打醒。 暑期没有起床铃,一屋子都靠戴佑闹钟,结果戴佑今天『迷』『迷』糊糊把闹钟摁,全体睡过。 他们冲出宿舍,窦晟跑到车子明于扉那屋,暴力踹门一脚,“要迟到了!” 话音落,一行人已经冲到楼梯口,将那屋二人咣咣咣冲下床声音甩在背后。 烈日下狂跑,冲进教室时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 康教练站在讲台前,从容地推下眼镜。“你们英中本校的住在三宿吧?三宿最近,但每回踩点的都是你们几个。” 几个人连连说对不起,谢澜也混在其中说了一句,匆匆坐下拧开水杯。 没水。 教室里有反常的沉寂,康教练低头看讲台桌不说话,绪难辨。上一次他这样是因为全班一半人日测错不该错题,群批。 时局不明,但谢澜还是不甘地瞟眼讲台前饮水机。 窦晟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压低声道:“我找机会。” “日测成绩大家都看到了,这次向量几何和基础数论比较偏,也暴『露』出了很多人瘸腿的地方,应该是名次洗牌最狠一次。”康教练说着目光扫到一条腿已经伸到桌子外窦晟,顿了下,“要接水就快。” 窦晟立即弹出去,蹲在饮水机旁接水。水桶里咕咚咕咚地响,冷水绿灯一灭,他立即停下,又溜回来。 谢澜喝饮水机里水,只喝有制冷的那一部分,热的常温都不喝。 他接过水杯几口就灌下一半,剩下留给窦晟。 戴佑在后头问同桌,“看到我分么?” “78,你第五。”他同桌说。 戴佑愣了下,“第五?李越宁第四?第三是谁?” “李越宁第三,耿瑞第四。” 耿瑞掉到第四? 谢澜忽然想起昨天那张久违正常卷子,下意识往讲台桌上扫了眼。 康教练留意到他动态,说道:“有人没看到成绩,那我简单说一下。” “第一窦晟,94,你是向量几何第二问少考虑一种况,整体答得还可以。” “第二谢澜,92,数论推导整个偏了。你们老马说你基本情况,数论这块,国内外竞赛出题思路确实差的比较多,没办,还得使使劲吧。读题方面也要继续巩固。” 安静教室里隐隐有人抽气,也有人叹气。显然在谢澜他们来之前,大家已经看过他名次了。 “第三李越宁,90,越宁最近状态很不错,冲前两所保送考试也是有希望,保持吧。” “第四耿瑞,84,没什么好说,几何太弱,加上向量雪上加霜。你这几何是个大问题,考场出了岔子就和前两所失之交臂,到这个节骨眼了也只能继续大量刷题。” 康教练一直点到前十,又把错过成绩的车子明于扉单独拎出来说下。 “这次日测整体难度、偏难题比例和联赛二试水平接近。70以上一共十五人,60以上是六十八人,大家可以感受下这个分布。省训进度过半,下周要大考一次,然后讲一讲题就闭营了。我和其他教练还是保持最初判断,十五六个能争上保送考试资格,其中三个争前两所保送考试。” 康教练交代完就捏起粉笔开始讲题。 谢澜手机忽然一震。 郭锐泽邀请你加入群聊“省训苦『逼』生存营纯净版” 新群,成员人数还在一个劲往上蹦。 -附中郭锐泽:草,谢澜大佬原来你一直负重前行 -实验耿瑞:草 -九中王天邦:草 -英华车子明:草,你们怎么知道? -英华王苟:车厘子你跟草什么? -英华车子明:道不同,但被谢澜支配恐惧相同 -英华王苟:有道理……草 -英华谢澜:…… 谢澜改完昵称发一个省略号,群里忽然开始狂刷表包,颓废蛙、宜家鲨、尖叫鸡、丧脸猫……一眼望去仿佛误入悲伤动物城。 窦晟也进群了,皱眉翻了翻群聊。 -英华窦晟:怎么暴『露』的? -实验耿瑞:大家被成绩震撼,康师傅随口道出实,并问我们有无类似需求。 -英华窦晟:…… -实验耿瑞:哈哈哈哈哈呜呜呜……谁想有啊 -实验吴庆:谁想有啊 -省人附徐晶晶:我以为我们同为苦修行,却不料大佬不仅是外来僧,还身披九重枷锁 -实验耿瑞:我竟然想过carry你,失敬了,确实是世界错 -九中王钰昕:只 第81章 破土谢澜大佬原来一直负重前行,草…… 有我关注谢澜某站吗?我从一开始就在猜测是否有隐…… -实验耿瑞:啥站? -九中王钰昕:……算当我没说 人拉人,群里很快就达到了八十二人,后来的也纷纷加入感慨,两三分钟就是几百条。 康教练在黑板上写完一道题,转过头来,群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谢澜很少认真爬楼,但因为戴佑之前提醒里有点不踏实,佯装听课,偷偷把群聊全都爬了一遍。 还好,没有阴阳怪气发言。可能因为康教练解释得很坦『荡』,学生也不往歪的地方想。 谢澜刚松口气,手机又响一声。 ——耿瑞把前五名拉个小群,起名“冲刺群”。 谢澜『迷』惘,瞟一眼老师,迅速提问。 -谢澜:这群是干什么? -耿瑞:保送冲刺,咱们一起再冲冲课外偏题难题 -戴佑:啊这,我和前三大佬不是同一段位吧 -李越宁:同 -耿瑞:你少来啊,你都前三,应该是我虚好吧? -耿瑞:不过我能接受范围确实不止2,就尽全力冲吧,去哪都行,而且某几所难度也不比 2低哪去 -窦晟:确实都不一定 -戴佑:也是哈 耿瑞很干脆,直接甩进群里一个实验中学题库,谢澜打开大致扫了眼,确实有不少创新的题型,尤其还有很多数论题,练一练挺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戴佑也把老马之前整理资料发进群。 -戴佑:实验库,我能给我另外三个朋友也看看吗?英中就这几个,其实水平都还可以 -耿瑞:那是当然,贵校的题我也多给几个朋友 -窦晟:完美 -耿瑞:perfect! -戴佑:小企鹅鞠躬jpg -窦晟:猫猫道谢jpg 谢澜也发个猫猫道谢。 一上午都在讲卷子,中途谢澜掏出牛皮纸袋里习题,欣慰地发现老马真给他彻底换回普通卷。 幸福感直接拉爆。 中午,h市温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吃完饭回来,大太阳直接把人烤化,谢澜人生中第一次明白热到失智是什么感觉。窦晟一路上还跟他扯了几句闲话,他一个字没听懂。 别说中文,就是来个老外估计也无沟通。 一回教室,室内凉爽却并未如期而至,空调指示灯是灭的,棚顶的风扇也不转了,窗外无风。 人间炼狱。 王苟趴在桌上像条死狗,哈哈地喘。 谢澜艰难张开嘴,嘴唇都发黏,“怎么回事?” 耿瑞瘫在椅子上放空,“没收到短信吗。红『色』高温预警,象局报下午是42度,停电降耗。” 谢澜一懵,“停电降耗?” 耿瑞幽幽道:“全市停工,居家避暑。” “……” 谢澜不知道“市里”是怎么想的,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勉强维持一路的基本智力水平,在听到这个噩耗后直线下跌。 老马忽然从前门探进半个身子,“各位,下午放假,我们和电业沟通中。停训时间会顺延,不用担啊。” 话音落,炼狱里百鬼欢呼,那些瘫在桌上死肉终于活回来。 窦晟二话不说拉谢澜就往外走,“回家避暑。” 谢澜犹豫,“家里有电吗?” “……”窦晟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同款茫然。 大家都降智了。 “『操』,我知道!”车子明忽然窜起来,“我知道一家冷饮厅,肯定有备电,要不要去蹭空调?” 还没走二三十个人一下子嗨了,“带路!” “去吗?”谢澜看向窦晟。 窦晟点头,“去,人多也去。” 车子明当一回“救世主”高兴坏了,一路上都拉身边d市来的人叭叭叭介绍。 冷饮厅在别的城市做不大,但在h市是特『色』产业,少说也有百来家,主要供应各种酒水小吃和花式冰点,让大家唠嗑聚用的。 到地方,二十多人拆好几桌。谢澜他们落在后头,进去时大堂桌没了,就只剩下一间八人雅间。 没得挑,刚好他们六个,加上耿瑞和李越宁。 服务员把菜单送上来,王苟挨着边,拿来翻下。 他很快就愣住,“姐姐,八人算大包吗?” “算。”服务员说,“你们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忙不过来,看好了按铃叫我啊。” “昂。” 车子明问:“咋?” 王苟小声说,“包房有酒水低消,大包四个小时八百,这八百还只能消费酒类。” “卧槽,这么黑?”车子明傻眼了,“是不是停电坐地涨价啊?” 于扉闻言艰难地支棱起来,伸手要菜单,“到我擅长的领域,我请大家吧,就当庆祝……” 他热成浆糊,视线胡『乱』地扫过众人,落在谢澜脸上,松了口气。 “就当庆祝谢澜重归神位。” 窦晟道:“那还是我请吧。” “你请么?”于扉困得睁不开眼,拿着菜单有点犹豫。 窦晟说,“毕竟是为谢澜庆祝。我给男朋友花钱天经地义。” “噗——!!”耿瑞一口柠檬水喷了出来,喷了李越宁一袖子,赶紧拿纸给李越宁擦。 李越宁也懵了一下,皱眉道:“男朋友?” 低调不易,谢澜叹气。 车子明连忙道:“他俩是up主,在做一个恶搞挑战,不是真那种。” “不是真不是真。”王苟也连忙摆手,“真就是挑战!” 窦晟眯眯含着吸管不说话,视线落在谢澜放在桌上手上。 谢澜立刻用眼神警告。 许久,他有遗憾地轻叹一声,挪开视线。 车子明和王苟一通比比划划解释,耿瑞明白了,一下子来了兴致,“up主啊?我不怎么看b站,但我手机上有,你俩id是啥,我关注你俩啊。” 谢澜不太想跟他讨论网上身份,窦晟看他没动弹,于是也打哈哈道:“别搜,都快考试,我俩也好久没更新了。” 但耿瑞已经戳开小电视,并突然卧槽一声。 “这首页推荐第一个视频就写你名啊?谢澜?这个谢澜e是你吧?卧槽这视频有四百万播放?!” 谢澜愣了一下。 他这才突然想起昨天半夜上传视频,今天早上起晚,一整天都慌慌张张,完全忘看审核进度。 等等,四百万? 窦晟开b站,谢澜凑过去就他手看一眼。 投稿时间是12小时前,半夜发出来没多久就过审了。 但这个播放量…… 谢澜『迷』茫,摁静音戳开视频。 开瓶弹幕屠满—— “恭喜你发现宝藏” “ 第81章 破土谢澜大佬原来一直负重前行,草…… 恭喜你发现宝藏” “恭喜你发现宝藏” 小众番的粉丝很狂热,在视频里逐帧发弹幕安利冷门宝藏纸片人剑七,当然更多弹幕还是在吹谢澜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纯属夸张,但谢澜自己对这首同人曲确实比较满意。同人曲不太讲究裴青所谓那一套成熟乐理结构、多乐部恢宏协作,只要旋律简单抓耳、有故事感、能捏住情感就是成功,他自认为还是做到了。 而且这支曲子他也倾注不少血,恶补编曲框架在前,代入窦晟激创在后,调无数个版本。 这一版本是最好的,也是最打破他自己从前风格的。 热评第一条是b站动漫官方号,放了《少时剑明月》追番传送门,万赞万评。 “我有一种隐隐预感。”窦晟低声说着,拿过手机戳开动漫链接。 小糊番的追番人数昨晚才刚刚破五万,这快八十万。 激道友谢澜同学直呼震惊。 窦晟,“你引起某大佬注意的。” “那倒不至于吧。”谢澜摇头,“这番是小工作室出的,七人团队。” “天涯神往不是要收它么,据说已经在谈。”窦晟随手戳开新闻给谢澜看,“我感觉……算,不说不破,等等吧。” 谢澜听不太懂这个“不说不破”,只就窦晟手机瞄两眼新闻。 “天涯神往”也是国内第一梯队动画公司,国漫第一是灵犀出品,所以公司口碑照灵犀比还差点意思。但天涯神往商业化更成熟,虽然没捧出行业第一,但每年也都能出两三部a级、s级作品。这两年扩张挺疯的,买了好几个有潜力草台班子。 只有于扉在认真点菜,所有人都低头刷着b站。 好半天,耿瑞才勉强从屏幕里抬起头来。 “卧槽,你也有点太牛『逼』了吧?”他目瞪口呆,“就这,你上什么学?” 谢澜没搞明白因果,“为什么不上学?”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当然要上学。”耿瑞有点『乱』,在眼前挥了挥,“我就是单纯想歌颂您的嚣张。” 车子明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谢澜当然得嚣张!你是不知道他啥背景,我跟你细说说。” 谢澜:“……别。” 耿瑞疯狂点头,“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王苟也拉凳子凑上前,“狗子我给大家捧个哏。” 谢澜:“……” 彩虹屁已经吹起来了。 他脚趾抠地,只能努力放空,试图把那些声音屏掉。 服务员来上酒水,于扉大少爷点了两瓶杜松子金酒,全是英文,谢澜在国外长大也没见过那个牌子。除此之外各种花式冰淇淋和果盘也点了一大桌。 一直都没怎么说话李越宁说道:“你们英中都买整瓶的喝么?” “大家随『性』,不喝酒就喝可乐。”于扉随口道:“我是为快速凑低消,直接勾了俩整瓶。剩了也好拿……哦不,也好让豆子拿回去。” 窦晟闻言起身拿酒,“明天还上课呢,最好兑苏打喝。” 他说着给谢澜和自己都搞一杯,很常见金汤力喝,薄薄一层酒底兑苏打水,加冰块和柠檬。 谢澜尝口,酒味很浓,但入口能解夏天的乏劲。 他用吸管把柠檬戳透了,又兑点雪碧,口味好不少,没一就喝一杯,把空杯子推给窦晟。 “行不行啊。”窦晟低声嘟囔给他加,“就两杯吧,夏天喝多一时爽,起来头疼。” 谢澜嗯了声,“就两杯。” 车子明酒量不行,非要学于扉高级喝,纯金酒倒进小杯子,一小杯算一个shot,接连喝两三个shot,满脸通红。 耿瑞呵呵地戳着冰糕,“我忍不住想问,所以谢澜大佬是志在前两所,还是央音?” 谢澜摇头,“我不走音乐专业,我更喜欢数学。” 戴佑接话,“谢澜欧洲长大,要是想做音乐就更没必要回国。” 他们都不知道肖浪静事,谢澜也只能点头,“也算一个原因吧。” 耿瑞当场呛,“行行行,您是牛爷爷。拿个前两所保送资格就是玩儿。” “那可不吗!”车子明又开始,起身道:“那我不是跟你吹,我们澜要啥有啥,路子宽着呐!当然咱几个也不差,啊,不能妄自菲薄。” 耿瑞得打鸣,“对,我们也是人中龙凤!” “没有凤。”车子明一脸严肃摆手,指指自己,“我是你龙爷爷。” 氛热了起来,大家伙噼里啪啦全都开始唠嗑。谢澜在吵闹的环境下反而丧失表达欲,于是闭嘴咬着吸管喝窦晟男朋友特调,低头刷视频评论。 过一,余光里他对面的李越宁突然把杯子放下,不轻不重地磕一下桌子。 声音不大,但在嘈杂人声中却很明显,隐隐透着一种想引起谢澜注意的意思。 谢澜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朝李越宁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越宁很自律,平时学习也能看出来。整张桌只有他真只开罐可乐,和他同班的耿瑞都开始跟车子明他们行酒令了,他却只静静地坐吃冰淇淋。 他摘下耳机道:“我刚听你歌,确实挺好听。” 谢澜努力在嘈杂中分辨出这句话,冲他礼貌地笑,正要低回头,李越宁又问,“对了,你是想上t大么?” 太吵了,谢澜往前凑一下,让他重复一遍才听清,点头嗯了声。 李越宁得到回复后叹气道:“t大的保送考试资格,近五年我省最多给三个。” 他说着停顿,有自嘲,“我本来以为我冲一冲有戏呢,没想到大神还是大神啊。” 谢澜思路卡壳两秒,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接。 轮到王苟和耿瑞在行酒令,戴佑给他们当裁判,耿瑞一边行酒令还一边分出一只耳朵听车子明吹谢澜,吹的是b站和油管那些事。整张桌都没人讨论竞赛和名额事,这个话题出现就更显得突兀。 但谢澜能看懂人脸『色』,李越宁样子一看就不是随口提的,估计这两句话憋一路,搞不好还憋一天,今天耿瑞拉那个小群后他就没怎么说话,来的一路上也很沉默。 见谢澜不吭声,李越宁下,“没事,我是刚才看到你做音乐视频才幻想了一下,你要是想走艺术特长的话,估计就看不上t大,我们这后边还能有点希望。” “嗯。”谢澜只得装傻,“我也说不好,尽力吧。” 李越宁摆摆手,“你肯定能上,你之前都没『露』真本事。” 桌子另一头还在闹,这一头的氛围却有尴尬。 谢澜又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他感觉李越宁话里话外有点酸,但压根没办也没义务去开解。 正僵着,窦晟啧了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吧。”窦晟语气淡淡,随手从果盘里挑一只荔枝剥开,把晶莹剔透的果肉从壳里捏出来,放到谢澜盘子里。“谢澜要是看不上t大,那人家就少招一个保送生呗。t大又不是收破烂,非要收满三个才能糊口。” 第82章 新生 “我没找茬的意思。”李越宁表情一下子有点僵, “我就是有点意外,之前谢澜从来没说过他是这种水平。” 窦晟闻言笑中更添了分讥诮,“什么水平也要站在讲台上广而告之?我以为预赛成绩大家心里都有数呢。郭锐泽他们天天跟人说谢澜是高手中的高手, 考成这样十有八九是被人下了药什么的。虽说是玩笑话吧, 但天天提天天提,你就没想过自己来问问?怎么,抓紧世界给你的小小错觉不舍得松手?” 那边行酒令到一半, 耿瑞拍拍桌子,“越宁你来不来玩?我一个对不过他们一伙!” “不玩。”李越宁死死盯着窦晟,攥拳抵着桌面站了起来, “我去上个洗手间。” 车子明浑然不知这边刀光剑影, 百忙之中还笑嘻嘻地回头指了下,“洗手间在那儿!” 雅间有配套的洗手间, 容许两人。 谢澜看他进去,犹豫片刻后起身道:“我去跟他聊聊。” 窦晟轻嗤了声, “自己想不开, 有什么可聊。” 谢澜在他肩上捏咕两下, 窦晟顿了顿,才又撇撇嘴道:“算了, 有事叫我。” 洗手间里的两个隔间都没人用, 李越宁站在外头镜子前发呆。 谢澜一进来, 他立马低头拧开了水龙头。 谢澜走到他身边, 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我,会主动对所有人说吗?” “不会主动说, 但你也有过机会和大家透底。”李越宁冲洗着手上的泡沫, 停顿片刻忽然抬眼问道:“你是不是怕让人说老师开小灶?” 谢澜心里一紧, “什么意思?” “放心。”李越宁嘲讽地笑了笑,“我干不出来投诉那么没品的事,这种关照也算正常,我只是觉得大家应该坦诚点。” 他说着擦了下手,转身往外走去。谢澜跟着转过身,“越宁。” 李越宁回头,“还有事么?” 谢澜看了他一会,耐下心来解释道:“我的情况在历届学生中都是头一个,我老师的训练方法在常人看来是很离谱的,直接让我掉到最后。这样的成绩和预赛时比差得不是一点,耿瑞来问过,你们班吴庆也问过,只不过他们都没当回事。” 李越宁笑了一下,“你意思是我侥幸心理了?” 谢澜叹了一声,“有没有你自己清楚。大家都有目标,都在意别人的动态。我理解你,但这事真的没有对错。” 李越宁看了他好半天,半晌才长叹一声,用力搓了两把脸。 “随便吧。”他顿了顿,按下门把手道:“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刚才唐突了,那些话你忘了吧。” 等人走了,谢澜才拧开水龙头,泼一把凉水在有些发热的脸颊上,叹了口气。 老马帮他没错,戴佑护着老马也没错,他就更没刻意使坏了。有几个人私下来问,他还委婉解释过自己在调整节奏,正常不是这个分。 镜子前的灯过于晃眼,晃得谢澜有点晕,两杯金汤力的酒劲逐渐翻涌了上来。 他撑着洗手台想稳一稳,门却忽然又被推开,窦晟进来问道:“没劝好?” “不知道劝没劝好。”谢澜抬手按了下太阳穴,“这个酒有点厉害。” 窦晟嗤了声,“都跟你说别喝太快。酒量不行,还总在高度酒上跃跃欲试。” 他说着走过来捏了捏谢澜的肩膀,声音低下去,“脸都喝红了。” 谢澜闻言抬眸,镜子里的少年脸颊绯红一片,黑眸有些许失焦。额前的头发沾了点水珠,他晃晃头,努力清醒了下。 窦晟的手指搭着他的肩膀,在他锁骨上轻轻地叩。 “我刚才戴耳机把剑七同人曲听了。”他唇角扬了扬,“是给剑七写的,还是给我写的?” 谢澜瞟他一眼,“有意思么,跟动漫男主争这个?” 窦晟也喝得有点多,黑眸低垂,老姿势赖在他肩上。 “当然有啊。”少年浅醉后的嗓音透出些许磁性,“你,给我写歌,啧……我想想都要不行了。” 嗯? 谢澜微怔,视线停留在窦晟的侧脸,“哪种不行?” 窦晟埋头笑了半天,许久才道:“你想什么呢?” 谢澜瞟着他,“你说呢?” “前辈这一天天的,自己不学好,还总试图带坏别人。”窦晟煞有其事地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对着镜子扯了扯有些过于板正的衬衫领口,“我脑袋里的想法可是很单纯美好的。SilentWaves为我写歌,这对我稚嫩的心灵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你压根不懂。” “?” 窦晟一边用凉水冲着手腕,一边吹起口哨,是《剑气如期》的旋律。 男朋友的口哨声很轻,简简单单的旋律和音符,却像小猫爪子一样挠得谢澜心痒痒。 谢澜从一旁拽了一下窦晟胳膊肘处的袖子,“那我也想问,SilentWaves给你写歌,我给你写歌,哪个对你而言更重要?” 窦晟哨音一停,“唔?” 谢澜神情很执着,“给个答案吧,哪个你更看重?” 洗手间里陷入片刻的静谧,只有水声滴滴答答。 窦晟看了他好一会,忽然绷不住低下头乐了两声,“想什么呢。我很早之前跟你说过的啊,忘了?在行政楼顶,那么掏心掏肺的话,你要是忘了,男朋友我可是要伤心的。” 谢澜顿了下。 他当然是记得的。很早之前,在他还傻不拉几地以为窦晟暗恋某个会拉小提琴的明星时,他曾藏着心里的一点酸在行政楼顶给窦晟拉了一首《Butterfly》。 那天窦晟坐在楼顶的栏杆后,晃着腿对晚风说,“没有人比现在的你拉得好。” 谢澜神思走远了片刻,回过神来窦晟的鼻梁和眼眸已经近在眼前,二人呼吸间交换着相同的淡淡的酒气,窦晟手托着他的后脑,吻了上来。 在接吻的间歇,窦晟用额头厮磨他的额头,低声呢喃,“就是你一个,曾经的向往和眼前的爱人,就是你一个,你还想要我把你看得多重要?” 啧。谢澜听见自己心底的一声轻叹,被取悦心满意足的那种。 他扯着窦晟胸前的衣服,窦晟顺势压过来,把他压到坐在洗手台上,后背抵着光滑的镜面。镜子上的灯光打在窦晟的脸上,五官、棱角,都浸在璀璨的光晕中。 窦晟捏着谢澜的下巴往一旁偏了偏,让谢澜余光窥见镜中的自己,脸颊绯红,黑眸中浸着少年青涩却难收的悸动。 “别闭眼。” 窦晟含着他的唇,含糊呢喃,“猫片都看了,还怕看镜子么。” 谢澜的呼吸声轻却急促,手搭在窦晟的腰间,徘徊来去。 窦晟暂停了这个吻,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 “教教我?”谢澜下意识瞟向被反锁的门,喉结动了动,抓着窦晟的衣服低声说,“我没打过工。” …… 门外的行酒令已经行了几十轮,耿瑞接连惨败,彻底喝趴睡了。 李越宁回座没多久就说要回去做题,包间里人仰马翻,没人顾得上他什么时候走的。车子明和于扉都趴在桌上半死不活,戴佑和王苟各自吃冰淇淋醒酒,包间里一时有些安静。 安静了一会,于扉突然从桌上支起来,皱眉瞅了一眼洗手间。 “靠,豆子和谢澜集体便秘啊?我要憋死了,问问去。” 他说着便起身,从车子明身边经过,不小心撞了一下车子明的凳子。 这一下把车子明撞醒了,车子明反应了一遍他刚说的话,脑子里嗡一声。 下意识瞅了眼紧闭的洗手间门,酒醒大半。 “鲱鱼!”车子明一声尖叫。 于扉脚底下一绊,扭头骂了一句,“一惊一乍,叫你爹干什么?” 王苟和戴佑也看了过来,眼神中透出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欣喜,但车子明压根来不及品味。他心跳如雷,又机械地喊了声,“鲱鱼……桌啊……” 被酒精泡得麻木的脑子飞快旋转,转了半天却什么好主意都没转出来。 紧急之下,车子明余光忽然瞟到趴在桌上的耿瑞。 “你快看看耿瑞!”他狂掐大腿,掐得自己热泪盈眶,“看耿瑞!他是不是死了?” “啊?” 于扉吓一哆嗦,回头看向耿瑞。 耿瑞脑袋朝下趴在桌上,一点动静没有。 整个包间里鸦雀无声,四个人盯着一个后脑勺,没人敢动。 戴佑瞅了一眼王苟,王苟绝望地瞅了回去。 “嗝。”耿瑞突然难受地打了个气嗝,没醒,接着睡。 “……” 于扉顿时脸皱成抹布,一把推开车子明,嘟囔道:“你他妈一喝酒就降智,滚远点。” 车子明没法子了,喝酒确实降智,脑袋里一团浆糊,无计可施。 三个人各自紧张地盯着于扉靠近那个洗手间—— 近了、近了、 更近了…… 离洗手间只剩三五步距离,车子明已经起身打算逃离这个可怕的地狱,王苟逮着他和于扉都转过身去的空档,在桌子底下使劲扯了一下戴佑的胳膊。 “配合。”王苟气声说道,深吸一口气,抄起分水果捞的大漏勺,在冰糕碗里一勺到底,挖起巨大一坨冰砖,哐就怼进了嘴。 屋里安静了一秒钟。 王苟脖子一抻,强咽,而后不负戴望,噗地一声当场喷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yue——咳咳!” 他坐在椅子上弯下腰,右手狂捶桌子,左手捋胸口,干呕到飙泪。 戴佑如释重负,神情却很紧张,“狗子没事吧?怎么噎成这样!” “卧槽!”车子明喜极而泣,一把抓住于扉,强行把人拽到王苟身边,“怎么回事?吃冰淇淋还能噎着?” 王苟痛苦脸:“咳咳咳!呃——!咳咳!!” 他边咳边指向水果捞漏勺,漏勺里还有一颗没吃进去的蓝莓。 戴佑懵了两秒,突然觉得不对,“蓝莓卡住了?” 王苟脸已经涨成深红,疯狂点头。 “完了完了完了。” 车子明彻底醒酒了,喜色全无,掏手机哆哆嗦嗦道:“我我我我打120,狗你撑住!” 他手抖成筛子,手机掉在桌上,捡起来解锁,没拿稳又一下摔在地上。 戴佑也真急了,“车子明打120,我打车,看哪个快!” “水……”王苟咳得快要跪在地上了,慌乱地往桌上抓。 戴佑连忙道:“不能喝水,忍着忍……” 话音未落,王苟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都他妈废物。”于扉暴躁,一把拎开车子明,又推开戴佑,“给爷起来。” “狗子,站起来!” 王苟命都快没了,眼泪鼻涕一大把,一边咳一边撑着桌子哆哆嗦嗦站了起来。 于扉绕到他背后,勒令道:“忍着咳,胳膊稍微抬起来点。” 王苟压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本能地服从了指令,刚抬了抬因为咳嗽而夹紧的胳膊,就感到于扉在他背后贴了上来,两只胳膊从他腋下穿过,他低头一看,于扉两手一拳一布相抱,手臂夹着他的肚子。 随后,于扉冷静提膝,膝盖抵着他的屁股,两臂夹紧,猛地往后一拉。 “呃——!” 剧烈的震动把王苟震懵了。 又一下! “呃——!” 于扉精瘦但力大无穷,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上了发条似的把他一下一下往后猛拉,手勒肚子,膝盖顶着屁股,他像个破风筝一样被来回弄到差点裂开,不知多少次后,一阵翻涌感突然传来,一张嘴,一个蓝莓从嘴里飞了出来。 洗手间的门刚好打开,窦晟和谢澜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那颗历经千难万险的蓝莓滚在窦晟脚边。 “嗯?”窦晟神色从容,看了眼屋里诡异的场景,愣了愣,“玩什么沙雕游戏呢?” 戴佑:“……” 车子明:“……” 王苟脸上的猪肝红终于开始消退,又瘫在椅子上咳了好一会,才渐渐平静下来,喝了口水。 “这叫海姆立克急救法,都是十七八的人了,还他妈喝水止噎,有没有点常识。”于扉松开他的肚子,甩甩手腕,没好气道:“烦死了,老子要上厕所!一个个屁事巨多。” 窦晟哦了声,闪身放他过去。 谢澜在窦晟身后,衣服领子比刚才往上提了提,勉强遮着被男朋友愉悦到极致时不小心咬出来的印子。 他不太敢直接走到众人面前,于是就远远地看了王苟一眼,确认他还活着。 “冰淇淋也要慢点吃啊,狗子。”谢澜忍不住叹气,“再好吃也要慢点吃,留一条命,下次还可以来吃。” 王苟闻言一顿,扭头朝他看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澜觉得那道眼神背后有很多故事。 悲伤,凄楚,又有着某种令人动容的执着。 “辛苦了。”他完全出于下意识,有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王苟猛地抽噎一声,“善良的人就是命大!我是善良的人!” “你是善良的狗子。”戴佑叹了一声,眼神从谢澜领口里露出来的红印上掠过。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车子明。 还好,车子明压根没看谢澜。 《剑气如期》红得让谢澜猝不及防,最初只想营业练手,却不料一下子在B站火了起来。开放音源后,那段旋律被其他UP拿来做BGM,还有数不清的二创,带着小冷番一起在榜单上节节蹿升。 酷暑难熬,省训也进入了结营考前的冲刺阶段,谢澜开启早七点到晚十二点的模式,老马把省内重点中学的题库都给他搜罗来,他每天坐在教室刷题,一猛子扎进去,什么微博B站都顾不上。 有好几次,窦晟拿着手机对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谢澜听说李越宁比他还拼,晚上趴在被窝里用手机看题,某天早上下床一脚踩空,差点真摔坏。 就这样一个无心一个有意地较劲,到七月尾巴上,结营考终于考完。 第二天能休息一天,等出分,讲评,省训结束。 考完那天耿瑞他们把英中西门外的烧烤店搬空了,店里坐不下,八十来个学生到处借桌子,在西门外铺了小半条街,一起露天烧烤。 谢澜卸下考试压力,也一起去跟着吃了两口。 席间耿瑞带头行酒令,一伙人闹闹哄哄,但谢澜没喝,惦记着闭关前跟粉丝约定的考完直播。 窦晟给男朋友搜罗了一盘没放辣的烤串,递过来笑问道:“这次考得怎么样?” 一旁李越宁往这边瞟了一眼。 谢澜注意到李越宁的视线,还是如实道:“挺好的,也检查了两遍。” “好厉害啊。”窦晟笑着感慨,“我都没来得及检查。” 谢澜扭头看向李越宁,“越宁考得怎么样?” 李越宁一下子愣了,“啊?” “问你考得怎么样。”谢澜重复了一遍,“看你这段时间也挺拼的。” 李越宁表情僵硬了好一会才哦了声,“我也还行。” 谢澜点点头,“那就好。我们先回去了。” 少年们喧闹吵嚷的声音在背后远去,消弭在稠热的盛夏傍晚。 谢澜和窦晟并肩走在一起,他今天错穿了窦晟的衣服,窦晟就穿了一件一样的,两人从背后看来几乎要融在一起。 窦晟哼了声,“照顾人家情绪是吧,还要问候一句。” 谢澜啊了一声,缓缓才道:“那件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就问了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强谁先挑,在哪不是这样。”窦晟哼了声,语气很是不爽,“我要吃醋了。” “吃醋?” 谢澜费了半天劲才从汉语库里艰难地把这个词给扒拉出来,大为震撼,“因为李越宁?” 窦晟斜了他一眼,不吭声。 “这也行?”谢澜连连摇头,“看看某人这无法无天的男朋友嘴脸。” “语言功力见长啊。”窦晟很受伤地幽幽叹息,“对别人客客气气,对男朋友就骂骂咧咧。” 话音刚落,谢澜就抬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少在这嘤阳怪气啊。” 窦晟一下子没忍住笑破了功,正要掉过头哄哄谢澜,却见谢澜有些匆忙地回头望了眼西门的方向。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几乎看不见西门的影子了,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落日把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面前的路上。 谢澜飞快凑近在窦晟唇角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低声道:“别嘤阳怪气,明天就回家了。” 夕阳映着他的脸颊一片暖色,窦晟声音低下去,“回家干什么?” 谢澜偏过头来,视线落在他的背上。 少年的腰板总是很直,从颈到脊柱到腰,一条顺下来,又有着天然的弧度,那么恣意和潇洒。 明明是简单清爽的少年根骨,在男朋友视角却是贲张的性感。 回家也没什么干的,日子大多都很无聊。 但有男朋友陪着,无聊的日子会幸福那么一点。 谢澜回宿舍,本想数着日历算算距离联赛一试还有多久,数了一会却忽然想起什么。 他抬头问窦晟,“今天是不是《少时剑心明月》第一季动漫大结局?” “你还记着呢啊,我以为你已经忘了。”窦晟淡淡道:“对了,你要不看看微博。” “微博?看微博干什么。” 谢澜都快把这个软件忘了,匆匆上B站发条动态,预告今晚要直播看《少时》大结局,然后才点开微博。 一点开,闪退。 再点开,又闪退。 谢澜没脾气了,朝窦晟借了电脑,费好大劲才终于想起来密码,上号。 他飞快地清着爆炸的消息,熟练得让人心疼。 “嗯?”谢澜忽然皱眉,“鹿丞相是谁?有点耳熟。” 约莫两周前,一大批人过来私信说鹿丞相关注了他。 在那之后三四天的样子,又一大批人过来说雎鸠关注了他。 雎鸠。 这俩字看得谢澜心里咯噔一声,记得是古文里的,背过,但被数学洗脑了一个月后基本忘了。 怎么拼来着…… 他正陷入久违的痛苦,窦晟解释道:“鹿丞相是《少时》的总导演,小团队前两天官宣被天涯神往收了,雎鸠是天涯神往的制作人老大。” “雎鸠!”谢澜如释重负,“对,念雎鸠,我想起来了。关关雎鸠,君子好逑。” “你吞了两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窦晟摆摆手,“这不重要,你快回关一下吧,已经拖好几天了。” 谢澜嗯了声,依次点开两人的主页看了看。 鹿丞相在《少时》连载期活跃宣发,转了好多次他的同人曲和二创,每次必艾特他,但都被他这些天闭关漏下了。粉丝还在微博下开玩笑,赌谢澜什么时候才会回复大佬。 雎鸠就比较高冷,最近一条微博是三个月前拍给小女儿做的宝宝餐,然后追溯到去年,敷衍了事地转了一下当时天涯神往宣发的动画。 微博内容很少,但简介一栏却很亮眼,天涯神往这些年的爆作几乎都是他带团队做出来的。 谢澜回关完就去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坐在电脑前直播。 开播后人数一下子就上来了,他一边跟弹幕打招呼,一边调整直播间的标题和简介。 今日直播间的标题是【我考完了,一起来看少时大结局吧,有点舍不得】 -澜崽,半月不见,十分想念 -呜呜呜崽,你都长高了 谢澜扫了眼弹幕,“我坐着呢……这也能看出来长高?” -重来!呜呜呜崽,我坟头的草都长高了 “……” 谢澜往旁边瞟了眼,淡声道:“不要发这些吓人的东西,豆子在旁边,会吓破豆胆。” 话音刚落,窦晟的手掌就落在了他后颈上,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手指伸进领口轻轻地蹭着,“再说我一句?” -澜崽脸红了 -ua的!你的手在谢澜脖子后面干什么呢! -骚断腿了啊豆 -豆豆,快把豆荚穿穿好 -警察来啦! “手?手没干什么啊。”窦晟好整以暇地抬起手,熟练地在谢澜头上摸了一把,“和男朋友小互动一下而已。” 谢澜立即道:“还是之前那个假装我有男友的活动。” 窦晟没应声,随手拉了凳子过来和他一起直播,对着弹幕淡淡道:“羡慕吧,你们这群没有男朋友的人,天天跟我这史诗级碰瓷,走远点啊。” -你要是死了就是活活骚死的 -不是我说,这装男友都装一个月了,还没完呢? -笑死,人家投稿都快截止了 -笑死,根本停不下来 “别乱说了。”谢澜看了眼镜头里自己泛红的耳尖,只好装作看不见,点进动画区,“人来的差不多了吧,大家一起安安静静看最后一集。这个番陪了我一整个省训,我对它很有感情的……诶?” 鼠标停在榜单上,他愣了好一会。 动画区,国创榜单,榜首,《少时剑心明月》 追番人数408W -想不到吧! -在你不在的半个月里,小破番逆袭了 -笑死,榜单上位圈制作最粗陋的一部 “第一了啊。”谢澜一下子有点感慨。 估计是赚到了钱,封面也换了,比以前好看很多。封面上剑七御剑乘风,长袖在空中鼓动,眉眼间少年意气满溢。 那种炽烈天光下的明朗,和身后那道熟悉气息的主人更加相似。 谢澜眼神不由得柔和下来,“我截个屏,纪念一下。” 话音刚落,屏幕上忽然刷过一阵礼物特效。 感谢“雎鸠”赠送的小电视飞船! 感谢“雎鸠”赠送的小电视飞船! 感谢“雎鸠”赠送的小电视飞船! …… 系统提示飞快地弹跳,谢澜愣住,往上刷记录才发现不是卡BUG,是有人疑似罹患帕金森,手指一阵哆嗦,连着送了几十个最高级别的礼物。 他又拉回最底下,这个刷屏竟然还在继续。 -????? -卧槽,是雎鸠吗? -大佬霸气! -金主爸爸看到澜崽了! -啊啊啊制作人爸爸来看澜崽了! “嗤,干什么呢。”窦晟从兜里摸出手机,“这是要冲我榜首的位置么……” 谢澜一把按住他的大腿,“不要冲动。” 对方已经八十多连击,十万人民币刷进去,窦晟的榜首已经没了。 “别冲动。”谢澜很冷静,“要和平台分成的。” 窦晟:“……” -噗哈哈哈哈哈 -有男朋友管钱包啦豆! -你再也不是那个能挥金如土的小金豆了 -呜呜呜你俩好幸福 -此情此景竟让我对雎鸠大佬产生一种同情 -憋闹,雎鸠大佬有家有室 连击到99,对方缓了口气。 雎鸠带着尊贵无比的特效发弹幕道:终于上线了,代表鹿丞相来给《少时》野生代言人结一下费用。 -23333333 -笑死,金主爸爸直接打钱! -酒香也怕巷子深,400W追番,这点钱哪够 -再来个999连击! 雎鸠:谢澜同学,看一下私信吧,想合作 雎鸠:给钱多,尊重创意,老板不嘴臭,B事特别少 谢澜懵了一下下。 第一反应是,雎鸠肯定是在业内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他和灵犀闹掰的实情。 但直接在直播间里这么内涵人家,也挺贱的,不是什么正经人。 还好观众们应该听不出这番业内人士才懂的内涵。 谢澜一口气还没松下,忽然听到某人一声轻笑。 坐在他身后的窦晟往前倾了倾身子,随手勾上他的肩膀,对弹幕道:“你直接报隔壁某导身份证号得了呗。” 谢澜:“……” 第84章 回头裴青哼笑道 “你到底是谢…… 第84章 回头裴青哼笑道:“你到底是谢…… 赵文瑛站在厨房包饺子, 机支架摆在旁边,上面放着窦晟的视频。 “澜澜太好看了。”啧啧感慨着,指沾着面粉, 在屏幕上谢澜轮廓附近虚空地描了描, “的脸型、眼睛, 跟妈真是一个模子里扒下来的。” 谢澜在一旁跟窦晟擀皮, “从就有人说我跟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视频画面转动, 窦晟挤入框,熟稔地揽住谢澜, 大大咧咧地对镜头介绍起他们今日的情侣穿搭。 谢澜一阵心虚, 低头用力擀着案板上的面饼。 窦晟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示他自然点。 赵文瑛没觉出旁边两个的有什么不对, 只是嫌弃地收回视线, 上的饺子边收紧。 “这不是假男友视频吗,应该多拍拍谢澜啊。”埋怨窦晟:“说自己老往镜头里凑什么凑, 谁愿看?” 窦晟云淡风轻地纠正:“这不是男友写真, 这是假装我有男友的生活记录vlog,我俩都是男主,懂不懂。” 谢澜沉默不语, 丑不拉几的一张饺子皮递给赵文瑛,没敢和对视。 赵文瑛哼:“有什么得的,让澜澜跟做这个挑战, 简直是糟蹋澜澜。” “也没有,赵姨。”谢澜下识摇头, “窦晟之前征求过我的同。” 赵文瑛一下子换上温柔的面孔,嘿嘿乐:“为了豆子的up业,也是牺牲家了。” “这也算牺牲?我们在视频里很克制了好吧。”窦晟扯了扯嘴角, 哼,“知我们平什么样么?” 谢澜下动作一顿。 紧接着,一只忽然伸了过来,挑起他的下巴。 谢澜被迫抬起头,视线里是窦晟的脸。 “?” 当着赵文瑛的面,窦晟冲他,“亲爱的,今晚来吗?”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刹那凝固了。 一起凝固的还有谢澜的心。 “要死啊!!!” 赵文瑛一夺过谢澜里的擀面杖,挥起来就往窦晟身上搥,窦晟扔下和面的盆乒里乓啷往外逃,赵文瑛边追边乐,乐得在客厅呛了起来。 外面鸡飞狗跳,一旁的机却还在播放那个满溢着暧昧的视频。 谢澜茫然了一会,拿起被赵文瑛捏一半的饺子,心翼翼封上边。 他艺不行,本来即将完美成型的饺子被磋磨成了一坨软囊囊的玩,放在众饺之间丑得别具一格。 赵文瑛在外骂,“就天天拿谢澜开玩吧啊,接着嘚瑟,要是哪天澜澜跟掰了,我不帮说和!” 窦晟懒洋洋地回嘴,“谢澜不能跟我掰,我俩情比金坚,天长地久。” “看看。”赵文瑛声音里透着嫌弃,“不知在哪的油嘴滑舌,以后正经媳『妇』也找不,我看怎么办!” “那不正好。”窦晟趿着拖鞋回来,继续边擀皮边淡淡:“有谢澜收留我,我还找什么媳『妇』?” 赵文瑛也回来了,抛弃形象对天花板连翻好几个白眼。 撞撞谢澜胳膊肘,“澜澜别跟他记仇啊。他有病,打从我他生下来看他第一眼,就感觉他脑子不太正常。” 窦晟瘪了下嘴,“哟呵,慧眼识英雄啊。” 视频经播放完毕,赵文瑛随点开了下面推荐的其他up的视频,没再提这茬。 似乎心情不错,边包饺子边哼着谢澜没听过的歌,完全没刚才那让谢澜心惊肉跳的一幕放在心上。 谢澜擀好的皮递给窦晟。 “挺好的。”窦晟接过来随口夸:“越擀越好了。”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澜觉得抬眼那一瞬,看见窦晟似乎是蹙着眉的,只是那丝神情消失得太快,让人拿捏不住。 数联赛的一试卡在高三开前,谢澜省训期间突破了瓶颈,做题越来越顺。越近考试,他反而越刷题间压了下来,赛前每天只做一套卷保持感,比窦晟过得还悠闲。 刚入八月,天涯神往官博突然宣了合作。 天涯神往:《剑心明月》第2季定档明年暑期,我们有幸和谢澜_e同达成合作,将由其担任第2季的主音乐制作人,期待呀! 从前的总导演鹿丞相第一间转发,『性』情中人,抒发自家破番被一首同人曲托起宿命的心路历程,洋洋洒洒几百字,看得谢澜云山雾绕。 雎鸠续着鹿丞相的作文转发,言简赅:“要给们最好的《2》。” 估计字数超了,他很没品地删了鹿丞相几个字。 谢澜礼貌『性』转发,复制粘贴雎鸠的话,又删了鹿丞相几个字。 鹿丞相原本在雎鸠的转发下评论了一个问号。 谢澜转发后,他又来谢澜微博下面评论了一排省略号。 谢澜的观众直接炸了,还有不动画粉也来发贺电。他处转了一圈,外发现有些人不知抽什么风,跑《弦上年》官博和裴青微博底下集体心疼。 第84章 回头裴青哼笑道:“你到底是谢…… -『揉』『揉』裴导,澜跟隔壁合作能因为现在没压力了(虽然联赛好像还没开始) -声问,之前直播里雎鸠说的嘴(bi——),(bi——)多的是吗 -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对有些许的心疼…… -心疼+1 -心疼+2 -心疼+…… 谢澜窒息。 正琢磨怎么转移粉丝注力,裴青却出面回了几条。 裴青:谢邀,嘴臭b特别多的隔壁导演,我估计是说我。友商制作人嘴我不是一两次,挖我看上的人也不是一两次,行业黑暗,们不懂。 裴青:惜《剑气如期》这曲子出来的晚了点,确实错过 裴青:悲伤有点,不太生气,谢澜正如我对这个年纪男生的设想 谢澜这几条看了好几遍,愣是没看明白。 他茫然抬头问窦晟:“他什么思?” 窦晟两用按摩着梧桐的扁脸,哼:“这导演能有受虐倾向,回过头『舔』也『舔』得太离谱了点。” 他顿了顿,又思量着说:“等等看有无后续吧,听这个思,我感觉他还不死心想跟合作。” 这样。 谢澜犹豫了下,决定装死。 联赛一试前天下午,他开了个直播,想和观众们拉琴聊天放松一下。 曲子是弹幕随机点的,会的就拉。谢澜一下午自己比较有名的那几首曲子都拉了一遍,又拉了几首宫崎骏动画的主题曲,正打算聊几句下线,直播间突然又刷起一阵礼物雨。 还是电视飞船n连,还是那股土豪味。 以为雎鸠又来付定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对。 这次的金主id是“裴青”。 弹幕也一下子炸开锅。 -什么情况??? -这是弦的导演吧? -是不是之前说的(bi——)那位 -卧槽来干什么? -用人民币砸场子吗? -我闻了大瓜的味!! 谢澜正懵着,机震动起来。 裴青打来一个语音通话。 屏幕上,某个刚刚开通他直播间“总督”的大佬拖着华丽的土豪特效发了条弹幕:“麻烦接下电话,多谢。” 然后继续礼物刷屏。 电视飞船很快上了99连,一点要停的思都没有。谢澜茫然了许久,正纠结,机忽然被窦晟一拿了过去。 窦晟秒接,开启免提。 “有么。”语气冷淡像是含了冰碴子,“打这么个付费电话,很有钱?” -哈哈哈哈死 -真·付费电话 -豆子一张嘴就是老人了 -这个付费电话是不是太贵了点啊? -无利不起早,看上澜澜了 -毕竟灵犀和天涯神往一直在battle …… 裴青在电话另一头咳嗽了两声,语气和面试那天一样低而飘忽,还有些喑哑,“们的付费电话一般怎么收费?” 窦晟瞟了眼电脑屏幕,“一分钟十个电视飞船。” 真敢要。谢澜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不敢吱声。 裴青了,“行吧,那我砸够了,我也就说个几分钟。” -不知为何脑补了一出“现在的我高攀不起”连续剧 -前面的+1,虽然不知当初面试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要『乱』说话吧,人家导演明显是带着诚来 -就算澜崽自己心气傲,也轮不咱们显摆 -低调低调 -让我们感谢这位金主爸爸! 裴青问:“谢澜呢?我付费不是跟说话的。” “不会看直播么?他就在这。”窦晟机往桌上一扔,“说吧。” 裴青咳嗽了两声,“谢澜?”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跟那天挑剔谢澜比没什么变化,但或许是连续的咳嗽营造出一种病态感,整个人仿佛柔了下来。 谢澜看着礼物列表,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嗯”了声。 那边网络不太稳定,杂音喧哗了一会,裴青的人声才清晰起来。 “有注阿泽在微博上发的弦主题曲票选吗?” 前阵子阿泽在微博上发了三段旋律,让粉丝投票,谢澜当随点开听了听,但却没想是给弦的。 他愣了下,“是问我的见?” 裴青嗯了声。 谢澜还没反应过来,直播间里却经疯狂讨论开。 -哇靠好刺激 -大佬真的很给面子 -前两天不是有篇文章吗,说谢澜代表年轻人的音乐审美 -太夸张了……但他现在b站音乐区确实是有引领『性』 -有引领『性』不就够了么?粉丝群体现在真的大 第84章 回头裴青哼笑道:“你到底是谢…… -我们也算弦的目标观众吧? 裴青也在看着直播,但没对弹幕发表任何看法,只是低声平和:“团队的见比较倾向于b段,微博票选也是b稍高一点,但我个人比较喜欢a。” 他又咳嗽了两声,“问问的见。” 谢澜尚在懵『逼』中,犹豫了一会忍不住低声:“这算不算不耻下问?” 裴青:“……” 窦晟在旁边轻轻戳了戳他,凑他耳边声说,“这词不对,没嘲讽他,还自己骂了。” -我他妈一个爆 -以为自己说话很声是不是? -麦克风别在谢澜领子上啊天哪 -妈的,豆子这句话仿佛贴着我耳膜说的 -谢邀,耳机党被苏晕过去了 谢澜尴尬地蜷了蜷指,“那我该说什么?” “能屈能伸。”窦晟指点。 裴青在电话另一头也了起来,边边咳,一副命不久于世的样子,谢澜不禁问:“没吧?” “感冒了。”裴青语气随,“跟音乐团队吵了一天一宿,下班路上被凉风吹着了。” 谢澜:“……” 窦晟闻言拿起机,“嘴人家的『毛』病还没改?那怎么就有脸来找谢澜给脑暴了呢?” 裴青顿了顿,淡淡:“我付费了,让谢澜说话。” “付费聊天,没说付费出谋划策。”窦晟撇了下嘴,不仅没还电话,还搬过凳子在谢澜边上坐下了。“这还不是一般的出谋划策,给个答案要是直接用了,这就是战略『性』建议吧?直接左右们这个项目未来的命运啊,等等,我怎么记得我朋友跟我说弦是灵犀内部的s级项目?那保不准会影响们整个公司的利润,影响财报,影响投资人未来的决定……几个杠杆加一加,得再付给谢澜□□十倍吧。别在平台充了,还要分成,我直接发银行账号?” 裴青:“……” 弹幕经刷爆了,刷谢澜没眼看。 -死,豆子话太密了! -看澜崽!!看澜崽懵『逼』的眼神 -我合理怀疑澜崽压根没跟上豆子 -我合理怀疑裴青此刻正在拨打110 -妈妈好担心,两个崽不要太敢怼了啊,万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又不是社会人!管那么多! 过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裴青哼:“底是谢澜什么人呢?” 窦晟:“我是他粉丝,他是我前辈。” “这样么……”裴青声音依旧飘忽,沉默了片刻,而后突然提速怼:“那粉丝管个屁前辈的,死边去。” -2333333 -我打鸣 -我妈要打我了!! -这位大佬被气出了真实面目 -死,甲方有点爱 -这个对话真的是我们能听的吗! -看澜崽 -澜崽持续下线中 直播画面里,谢澜确实更懵了。 窦晟起身猫也捞膝盖上趴着,一边撸猫一边回:“我是粉丝兼经纪人,他的先过我。” “哦?”裴青淡定损人,“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经纪人,谢澜跟搭伙,没凉真是命好。” 窦晟微,“确实有凉的风险,不过万幸还有像您这样上赶着倒贴的甲方存在,托您的福,他凉不了。” “别托我的福,托的福,赶紧电话还给谢澜!” “甭了吧!付费电话剩下的分钟给保留下次,商业建议未交钱就不提供了哈。之前在面试咄咄『逼』人的候怎么不给自己留点后?” “……” 长久的沉默。 弹幕也分了拨,一拨没心没肺狂呼过瘾,一拨忧心忡忡两人未来的商业前途,还剩一撮窦晟老粉,淡定表达早就习惯了。 粉丝云:基『操』勿六,早在当初两人商务捆绑我们就预见澜崽会遭此一劫了。假(好)男友一起走,一起嚣张一起愁。 许久,裴青才嗤地了声。 他缓和下语速,慢悠悠:“知的是谢澜在我这受了点委屈,不知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了呢。拍了个假男友视频,还真谢澜当媳『妇』宠着?” 窦晟神情倏然严肃下来。 “胡说八什么呢。” 谢澜心里亦是一紧,正要说什么,某人经放在了他头上。 熟悉的大招预备动作。 “媳『妇』是个什么破烂老土词?”窦晟冷着嘲讽,“我和谢澜要是真在一起了,那也只能亲亲热热地喊一声男朋友。是吧,谢澜?” 谢澜:“……” 直播间狼言狼语顿刷成片,『骚』话过于直白反而不过像个玩,粉丝们习以为常,配合着窦晟一起浪。 但谢澜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字来。 心跳如雷,日常被男朋友『骚』丧失语言能力。 裴青:“……赢。” 第85章 豆生日少年温柔的眉眼不知是致敬谁…… 第85章 豆生日少年温柔的眉眼,不知是致敬谁…… 裴青充十几分钟“话费”, 最后没用完一半就被窦晟怼下线,直播在兵荒马『乱』中收场。 谢澜洗完澡出来想和窦晟核对一下明天一试要准备的东西,刚走到窦晟房门口, 却听见虚掩的门里传出赵文瑛的声音。 赵文瑛语气里有些为难, “这次确实是个急差, 本来明天的饭店我都订好了……你不会怪妈妈吧?” 窦晟了个哈欠, “怪什怪, 你把礼物给足就行。” “真的?”赵文瑛的声音透着丝不确定,“你就这一说, 前年你生日我没回来你就生气。” 窦晟乐了两声, “那都是前年了,今年打钱就行。” 赵文瑛立刻道:“那不行, 直接钱像什话?唉, 礼物我给你慢慢选,或者你想想有什喜欢的, 给我点暗示。” “那我想想吧。”窦晟啧了一声, 暂停下游戏声,“你踏踏实实出差去吧,啊。我都这大人了, 不讲究过生日。” 谢澜默默转身回房间,点开“豆豆没了”群—— “完了,窦晟和赵姨说他不讲究生日。” 没过一会, 群里一股脑跳出来好几条。 -车厘子:你听他放屁 -拿铁咖啡:此言不实……别问我们怎么知道的 -车厘子:往事不堪回首 -鲱鱼:往事……呵呵 -狗子旺旺:谢澜准备好了吗? 谢澜回了个嗯字,又说道:“我有点紧张。” -狗子旺旺:哈哈, 紧张什呀 -拿铁咖啡:你就负责瞒住他,藏好礼物就行,别紧张 -车厘子:就是, 有什好紧张的? -鲱鱼:你不会是背着我们准备什大礼了吧? 于扉一句话成了聊天终结者,群里忽然安静下来,大家都不知道忙什去了。 谢澜关严房门,掏出藏在衣柜底层的礼物盒,抱在怀里。 他字回复道:“没有啊,就一份猫咪保险,没多送。” 这句话之后,群才又活了。 话题好像被自然而然地岔了过去,除了于扉哦了声之,没人跟。 -车厘子:我刚去找准考证了,明天还要带什? -拿铁咖啡:铅笔,圆珠笔,没了吧? -狗子旺旺:草纸会发的,可以带块橡皮 谢澜收了群,深吸一口气,又把盒子好好地藏回衣柜里。 明天上午考试,他这会已经不想做题了。收拾了一会东西,然后把阿泽微博之前发的三个deo片段又听一遍。 其实当初随便听听,他也是更喜欢b,他过一点《弦少》的剧情梗概,如果是要做《弦少》的主题曲,a确实更合适。 在小电视飞船的份上,谢澜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发给裴青。 临入睡前,裴青才发来回复。 -裴青:所见略同啊,我基本已经决定用a了,就差说服团队 -裴青:他们的意见也不重要,这事就这拍板了吧 -裴青:不过我纠结的点是,a的三拍子确实听感偏古典,你觉得如果我们把这一段的主奏乐器从钢琴换回小提琴,会好点吗? -裴青:等我录一下给你听听 -裴青:a deo_2p3 谢澜对着屏幕了个哈欠,不听,不回。 他刚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手机又震起来。 -裴青:人呢? -裴青:我的话费不会这快就用完了吧? 谢澜忍无可忍:明天考试。 -裴青:哦。 -裴青:那加油啊。 这人就尼玛离谱。 谢澜嫌恶地退了微信,干脆开免扰模式,临要锁屏,却忽然瞟见微信上又多了个小红1。 这次不是裴青,是赵姨的一条语音消息。 他立刻点击播放。 赵文瑛的声音很低,和说话声一并响起的还有行李箱轮子轧着水泥地面的动静,听起来像在车库,有回音。 “澜澜,明天一试好好考啊,一定不要紧张。竞赛是咱第一条路,这条路不行还有自主招生,实在不行还有高考,你一定没问题的,赵姨祝你马到成功。”赵文瑛脚步声很急,高跟鞋像是一下子在拉杆箱上撞了一下,发出点动静,她嘶了一声才又说道:“我刚你俩房间都关灯了就没敲门,明天早饭我弄好了,有小米粥,还有包子,包子是叉烧包,甜的你爱吃的那种。早上让小马给你们热一下。考试日不要吃面的早餐,万一不干净就完蛋了。哦对了,也别喝太多牛『奶』、咖啡什的,容易上厕所……” 挺长的一条语音,加上中途磕磕绊绊,有四十多秒。 谢澜不知怎么回事,听到后面走了会神,于是又从头听了一遍。 赵文瑛的声音低沉温柔,絮絮叨叨,跟平时不太一样。 谢澜见过很多人,平时待人和善,遇事时却很容易催促和不耐烦。赵文瑛是反着来的,平时吵吵嚷嚷,到严肃或着急的时候却会变得温柔。 他捏着手机不知在想什,视线落在书架上,那里塞着挤挤挨挨的竞赛书和题,最上面的一排格子却很空,只摆着他从英国带回来的,肖浪静的手账本们。 房间里黑灯瞎火,只能看见手账本们的轮廓。 许久,谢澜才回神。 “我知道了,赵姨放心吧。” 赵文瑛火速给他回了一个左右摇摆的向日葵笑脸。这套表情包被窦晟吐槽过很多次,用他的话来说是“暴『露』年龄”,赵文瑛还是在用。 其实这方面,赵文瑛跟肖浪静也有点像。肖浪静比和她同龄的所有女人更显年轻,童心未泯,绝大多数的时候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和儿子吵架了总是需要儿子来哄。 在生病后,在拉着谢澜的手叮嘱往后余生的时刻,她的眉眼又那么清晰地『露』出一个母亲的本质——反复叮嘱着那些理念很古老的生活方式,絮叨着不成逻辑的琐事,深情、留恋…… 谢澜把赵文瑛的语音又听了几遍,脑海里不经意地盘桓起她今晚和窦晟悄悄话时温柔的语气。 很忽然地,心里生出了股难言的思绪。 考试前这个晚上谢澜睡得不沉,中间还醒了好几次。 第二天在进考场时,窦晟抓着他的胳膊,没立刻放他进去。 “没事吧你?”窦晟神『色』有些担忧,“昨晚没睡好,等会不会犯困吧?” 谢澜了他一会,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窦晟:“……” 窦晟和车子明他们都在一个考场,偏偏谢澜自己分出来了,万幸他这个考场的监考老师之一是老马,能让人安心点。 赶着进考场前,窦晟在谢澜胳膊上拍了拍,“好好睡……啊不,呸,好好答卷啊,别睡觉。” “知道了。”谢澜叹气,跟他挥挥手,走进考场。 一试的题目有点绕。 他拿到卷先从前往后翻了一下,一眼就见空间几题又被包装成了小故事形式,还有一道证明题的题干目测也有四百多字。 老马在讲台前翻了翻例卷,然后下意识朝他过来。 马眼含愁。 谢澜冲他笑了笑,低头把名写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试的考试时间只有80分钟,题也少,8道填空,3道解答。谢澜花一半时间答完卷,前面的都不检查了,就把题干复杂那两道大题又仔仔细细了好几遍,还试着从不同的角度理解题干试做,有没有可能读错题。 ,读题实在太枯燥。还剩最后十分钟,他下巴颏搁在卷子上坚持检查,不知什时候就睡了过去。 讲台上老马猝不及防瞅到他这边,差点当场昏过去。 考完收卷,走廊上逐渐响起脚步声,窦晟以最快速度出现在门口接人。 谢澜了个哈欠,提起堆在讲台上的书包往走,却被老马叫住。 老马满脸无语,“昨晚干什了,知道今天要考试吗?” “啊……”谢澜愣了下,“就……失眠了,没什原因。” 他也说不清,现在跟刚回国时不太一样,那时他想到妈妈会生出很多情绪,现在却十分平静。,或许就是这股子平静让他更辗转反侧。 老马偏过头瞟了眼在门口晃来晃去的窦晟,眉心微蹙,许久才叹气低声道:“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容易想入非非,要学会控制情和情绪,别因为身边的人和事分心,知道吗?” 谢澜茫然了一会,“想如飞飞?什意思,思想像在空中飞翔一样?” “……”老马脸『色』麻了,“上次推给你的学长何修,你加了吗?” “加了。”谢澜立刻说,“已经简单聊了几句,他好像挺忙的。” 老马叹气,“找个机会好好沟通沟通情。” 谢澜张了张嘴,“哦。” 走廊上都是刚考完解散的人。车子明他们凑在一起疯狂对题,谢澜哈欠连连,随口问窦晟道:“你怎么样?” “还行,一试题出得挺正常的。”窦晟说着,“对了,填空最后一题是二分之一?” 戴佑闻言也回过头来,“我也是二分之一,谢澜呢?” 第85章 豆生日少年温柔的眉眼,不知是致敬谁…… 谢澜回忆了片刻,“……忘了。我后来睡着了。” 他前面的小题都没检查,做的时候觉得都很简单,加上最后还了个盹,没有留下一点点印象。 窦晟目光阴森森的,隐忍。 谢澜被他盯得后背发『毛』,连忙点头,“哦对,想起来了,是二分之一。” “你就撒谎吧。”窦晟幽幽道:“你就是没检查,完全忘了。 ” 谢澜没忍住乐起来,又叹了一声,“前面的没什好检查啊,做了就做了,我重点检查了后面的大题。” 窦晟:“……谢澜小朋友,考试前不好好睡觉,你想什呢?” “啊。”谢澜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就没睡好啊,我能怎么办?” 窦晟无奈撇了下嘴,像是想说他两句,又把话憋了回去,末了只叹气道:“你就不慌吗。” 慌啊。 一试题确实比谢澜预料中简单太多,他现在满心都是男朋友明天……哦不,今晚十二点就要过生日了。 人生中第一次给男朋友过生日,没经验,就挺慌的。 窦晟会是什反应。 到礼物后如果很平静怎么办。 如果太激动了又怎么办。 借用观众们的话来说,谢澜此刻的内心就是——啊啊啊啊啊。 他走着走着忽然轻叹了一声,“我确实有点害怕。” “啊?”窦晟一听顿时把那点抱怨的情绪收拾了,赶紧在他背上捋了捋,“不慌不慌,其实也没事,你忘了说明你做得很有把握,别想了。” 压根不能在一个频道上交流。 谢澜只能敷衍着冲他笑了笑,嘴角上扬得很大但眼神如死水的那种笑。 几个人在校门口吃了碗米线当午饭,然后就各回各家。 一试考完,距离开学还有一周多,终于能进入休息模式了。 下午窦晟就在房间里归拢他那些拍摄设备,谢澜路过几次,见地板上摆满镜头相机三脚架,各种电线电池更是不分你我,『乱』得让人头皮发麻。 窦晟没主动提生日的事,根据车子明他们的经验,他心里肯定记着。 就是得等好朋友自己想起来。 谢澜也没出声,窦晟收拾他的设备,谢澜独自在屋里,一边冲刺准备惊喜,一边和大家在“豆豆没了”群里讨论挑选蛋糕,忙得焦头烂额。 中间窦晟来找他一起外卖『奶』茶,他都没怎么顾得上搭理。 一直憋到晚上十点,车子明那边发来了蛋糕的成品图,群里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刷了一波大功告成的表情包。 笃、笃 谢澜一下子收起手机,回头刚好见窦晟推门进来。 光顾着趴在床上群聊,灯没开,头天都黑了,屋里也一片昏暗。 窦晟开了个灯,纳闷道:“吃饭么?” “吃。”谢澜起身,“走,下楼。” “……”窦晟皱了皱眉,“还没点呢啊,我两个小时前问过你晚饭改宵夜行不行,你都说ok了。” 两小时前? 谢澜猛然想起这一遭,连忙拿起手机,才到续两小时前的对话,窦晟刚才又发了一堆卖图给他。 他粗略看了一眼,“那就粤式点心吧。” “行,那我下单。”窦晟了眼时间,“我点个配送快点的店子,刚才收拾东西耽误了时间。” 谢澜肚子是真的饿了,他只能忍着,一直忍到十一点多卖终于来了,窦晟去取了卖,又上楼喊他。 群里人正在计划出发来这的路线,谢澜收起手机,“啊,好的。” “你到底干什呢?”窦晟嘟囔道:“一直不出屋,说话也心不在焉的,刷微博?” 微博可绝对不能刷,微博上有豆粉们创建的人间绝帅窦生日快乐话题,满主页都是,刷了不就『露』馅了。 谢澜于是边往走边淡定答道:“没刷微博啊。” 窦晟跟上来,“b站?” b站估计也有铺天盖地的私信提醒他窦晟生日。 谢澜继续机智摇头,“没啊,昨天下播后就没看b站了。” “……” 谢澜一边下楼一边回头对窦晟说,“我刚和裴青聊了聊,最后他决定选deo a了,下次直播他还来刷小电视飞船。” “……” 窦晟很沉默,一直走到厨房门口才哦了声。 粤式点心是谢澜平时爱吃的,窦晟点了一大堆,自己没吃几口。 谢澜在斟酌着晚上即将到来的宵夜,也吃得非常拘谨。 为了避免被某人发问,他特意戳开了和裴青的聊天框,开始没话找话。 -午后葡萄冰:上次的那个p3文件再发我一下。 -裴青:考完了? -裴青:那文件不就在上一条么?你不见? -午后葡萄冰:嗯。 -裴青:……有病啊。 自从做了男朋友,吃饭的时候窦晟都和谢澜坐在同一侧,无论有没有别人。 他撕开一个『奶』黄包,把一半放进谢澜碗里,状似不经意地瞟了眼屏幕。 真是裴青。 过了一会,窦晟放下筷子说,“你倒是吃啊。” “不太饿。”谢澜头也不抬,“你吃吧,别管我。” 厨房里安静了一会,而后窦晟轻轻叹了声气,低头呼噜呼噜喝了几大口粥。 谢澜正强行跟裴青扯些有的没的,豆豆没了群忽然又有新消息。 -车厘子:我靠,豆子刚才直接问我,记不记得他生日。 -拿铁咖啡:什情况??? -鲱鱼:这不像他啊,之前咱忘了那次,他也是憋到第二天才问的 -车厘子:不知道,觉情绪不太高 -狗子旺旺:这直白吗? 谢澜瞟了眼身边低头看手机的某人,淡定地在群里回了一句:“聊天记录发来看。” 车子明很快发上一张图。 -豆子:干什呢。 -车厘子:逗我『奶』『奶』玩,咋了? -豆子:哦。 -豆子:今天我生日,知道。 -车厘子:……卧……槽…… -车厘子:我靠靠靠!哥!没忘,咱们今天比赛也没顾上约饭,礼物我给你买了,还没到呢!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豆子:……行了知道了。 谢澜轻轻抿唇忍笑,在群里回了车子明一句:演技太厉害了。 -鲱鱼:大家都到哪了? -车厘子:上车了,你们呢? -狗子旺旺:我大概十五分钟。 -拿铁咖啡:我十分钟。 -鲱鱼:我也差不多,车厘子小心点蛋糕别弄坏了。 谢澜放下手机,忽然听窦晟问,“什事这高兴啊?” 他一秒收敛笑容,“啊?” 窦晟幽幽地朝他过来,沉默不语。 “啊,那个。”谢澜瞟了眼手机,“裴青采纳了我的建议,让我直接把支付宝账号给他。” 窦晟脸『色』很是无语,“就为这个?” “是啊。”谢澜按压下心慌,反客为主,“你不替我高兴吗?” 窦晟了他一会,毫无情地扯了扯嘴角,“高兴。耶~” 谢澜忍笑忍得后脑勺疼,低头冷哼了一声,很入戏地点开支付宝,“诶,我没注册过支付宝账号,怎么已经有一个了?” “是我的号。”窦晟一边掰着『奶』黄包一边漫不经心道:“之前我用你手机登过我的号,你让他给我吧,然后我转你卡里。” “好的,那你别忘了啊。”谢澜说,“之后我告诉你是多少钱。” 窦晟:“……” 吃完晚饭两人把剩下的一大堆放进冰箱,谢澜简单收拾了下餐厅,转身想上楼,又被窦晟喊住。 窦晟起来有点不死心,“那个……咱俩晚上在家个电影吧?” “不想看电影。”谢澜的心像石头,“考完试好累,只想睡觉。” 窦晟顿了顿,“那开瓶酒庆祝下?喝点酒睡得沉。” “不喝。”谢澜转身上楼,随口嘀咕道:“喝点热水得了。” 某人在后头喊他:“谢澜。” “嗯?”他回过头,“还有事?” 窦晟站在楼梯底下,眼底闪过一抹迟疑,又有些难掩的失落。 许久,他还是妥协地举起手,“家没人,考完试,男朋友都不来抱抱么?” 按照原计划,不能抱。 可能是某人无声的委屈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被放大了,谢澜忽然有点不忍心。 “啊,那抱一下。”他踩着软乎乎的拖鞋下楼,跟窦晟抱了一下。 身体相贴的一瞬,他觉到窦晟一下子松了口气。 他自己的憋着一天的紧张也在碰到男朋友熟悉的体温时瞬间放松了下来。 谢澜忍不住违背原则多抱了一会,又忍不住在窦晟身上捏了两下。 窦晟忽然道:“你是故意的吧。” “啊?” 谢澜心里咯噔一声,还是一头雾水抬头着他,“ 第85章 豆生日少年温柔的眉眼,不知是致敬谁…… 什故意?” 窦晟审视地盯了他片刻,许久,了然地挑了下眉。 他哼了声,却也如释重负,“我就知道,你绝对是故意的。” 谢澜没吭声,视线越过窦晟的脸颊,往客厅墙上的挂钟上扫了眼。 十一点三十八,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你知道我过生日。”窦晟还在兀自推理着,“只是一起探讨,裴青就不可能真的给你钱,昨天直播间里砸了得有十万吧,这年头一首商业ost最多能给多少钱?你最后的这个谎言太拙劣了。” “嗯?”谢澜收回视线,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的话,“是要给我钱啊,之前主编曲的offer可是有一百万……” 话音刚落,窦晟一抬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谢澜:“?” 鼻子被捏紧,窒息,又不想张嘴喘气,丢人。 窦晟哼了声,“连续撒谎的男朋友可是会被惩治的。你那一百万的offer是包含片头片尾、两首『插』曲、以及一部分演奏录制的包价,以为我忘了?” 话音刚落,门锁忽然响动。 “我去。”窦晟一下子有些慌『乱』地撒开手,转身往走,“我妈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好……” 他话音未落,刚到门口,门就被拉开了。 车子明他们蜂拥而进。 戴佑随手把谢澜的钥匙放在桌上,大喊一声:“生日快乐!” “喔吼!”车子明托起巨大的蛋糕盒子,“生日快乐破豆子!” 窦晟愣了一下,“你们?” “啊。不然还能有谁愿意给你过生日?”车子明从他身边挤过,“让开让开!” 窦晟下意识勾了勾唇角,又很快恢复到往日那副淡漠的不以为意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们得搞这出,钥匙谢澜给的?”他说着似是不经意地回头瞟了眼,“诶,谢澜呢?” 谢澜飞跑回房间,抱出巨大的盒子。硬硬的盒子透过衣料硌在胸口,有点疼,又很有实,让他不受控制加快的心跳都变得更加分明。 “那个。”他对上窦晟明亮的眸子,顿了顿才道:“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男朋友。 虽然这里有很多人,不能直接喊出这三个字。 是生日快乐。 “我就知道会有。”窦晟一下子笑得眉眼弯弯,接过盒子,这才又见大家手上拎着的东西。 “唉,还买什了,这大味……小龙虾?” “bgo!”王苟举起两大袋,“小龙虾,还有烧烤,啤酒,我们几个晚上都没吃,就等着来和你跨零点!” “赶紧到厨房去找碗装起来。”窦晟说着,抬脚在车子明小腿上轻轻踢了下,“你熟,赶紧去把狗子的双手解放出来。” “就他妈知道支使我。”车子明翻白眼,“那你先沙发上坐着去,等我俩一起拆礼物。” 窦晟敷衍地嗯了声,抱着大盒子就往沙发那边走。 大家围着沙发坐下,戴佑把蛋糕拆开,蛋糕是定做款,淡芝士『奶』油表面是一层柔和的『乳』黄『色』,蛋糕中间是半个拳头大小的翻糖豆子,旁边还铺着一层枫叶,也是翻糖做的。 窦晟立刻问谢澜,“你设计的?” 谢澜嗯了声,当着这多好朋友的面,只能轻描淡写道:“就简单跟车子明描述了下,他去找蛋糕店约的。” “那主要功劳还是你。”窦晟立刻说,“创意才是最值钱的。” “放你妈的屁!”车子明在厨房吼,“你他妈的真是极致双标狗!” “赶紧收拾完端出来。”窦晟催促道:“快点,我要礼物了。” 车子明嘟嘟囔囔地把小龙虾端出来,大家都围在一起,窦晟了眼时间。 还差十分钟十二点,刚刚好拆礼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还和往年一样?” “一样,直接拆,别管哪个是谁送的。”车子明说。 窦晟了谢澜一眼,谢澜也点了下头。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把大盒子的盖揭开。 “那我先从沉的东西开始拆吧。”他说着拿起第一个盒子,笑了,“我一掂都知道是什,镜头,t牌的a095,28毫米f28。 ” 于扉懵了一下,“怎么知道的?” “最新款啊。”窦晟哼笑,“符合你买礼物简单粗暴的原则。” 他说着把盒子拆出来,挑眉笑了,“果然是。” 于扉叹气,“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有了。” “我没有,我想有来着。 ”窦晟笑笑,“刚刚好,谢谢兄弟。” 车子明立刻拍桌,“说了不猜谁送的!你有没有意思!” “好好好,不猜。”窦晟说着又拆开了下面的礼物。 麦克风和镜头都是他自己有一大车的东西,要送到不重样的很难,主要靠谢澜帮戴佑和于扉侦查,确保平安无事。 那本《教你如拍出好的男/女朋友》直接把窦晟搞傻了,他消了好一会才接受,向大家表达了恩和敬意。 “这包挺不错。”窦晟又捏起车子明买的那个帆布包说,“轻就是王道,下次外景可以背了。” 大家顺势讨论了一番下次去哪拍景顺便郊游,而后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窦晟着空空如也的箱子,皱了皱眉,“镜头、麦克风、单肩包、拍照书……四样,你们五个人。” 他说着,下意识朝谢澜过来。 真精明啊。谢澜忍不住在心里慨,竟然能猜到这里面没有我的礼物。 “还有一个礼物。”谢澜顿了下,掏出手机递过去,“这个我直说了吧,是我送的。” 窦晟眼睛一亮,立刻接过手机,“你送我什?” 屏幕刚好黑了,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才点亮屏幕。 客厅里安安静静。 王苟了眼戴佑,戴佑似淡定地不吭声,车子明好像有些好奇又有些焦虑,贼眉鼠眼地到处瞟。 只有于扉,兀自拿了一只小龙虾,似乎已经默认这个环节要完了,准备开启零点夜宵模式。 窦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而后他迟疑道:“宠物健康……保险?” 谢澜立刻小声补充,“十年的。” 挺贵呢。尤其作为一个幌子礼物而言。 窦晟:“……” 于扉嗦着小龙虾壳,啧一声溅了一滴汤出来,随口道:“这礼物送的太实在了,你俩一块养猫,以后猫有病了就不用纠纷谁来负担医『药』费,有保险公司呢。” 窦晟:“……那还真是很有道理。” 整个客厅里只有于扉啧啧吮吸小龙虾的声音,王苟飞快掐了一把戴佑的手背,用眼神询问:什玩意,我以为谢澜会私下送点男朋友的小心意,这样子是没有?? 戴佑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我哪知道? 王苟:怎么办?怎么救场? 戴佑:不知道,装死。 谢澜无声地吁了口气,告诉自己要放松。 窦晟的沉默他已经预料到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朋友们也好像突然尬住了似的。 于是他只好拿起蜡烛,亲自cue流程,“快十二点了。” “是哦……那我来『插』蜡烛吧。”窦晟说。 他只僵硬了那么十来秒,很快就调整恢复了正常,从谢澜手上接过蜡烛。 虽然难掩那一瞬的惊讶和一点点失望,他还是对谢澜笑道:“礼物我很喜欢,我们肯定把梧桐一直养得特别健康。” 似乎怕被谢澜知到自己的情绪,还暗中在谢澜腿上摩挲了两把。 谢澜抿了抿唇,点头道:“你喜欢就好。” 蜡烛『插』好,点燃的一瞬,车子明飞扑到门口把灯关了,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只有烛光映亮几个男生的脸。 众人一齐喊道:“生日快乐!!” 刚好,零点。 国内时间零点。 伦敦时间,下午五点。 窦晟正要闭眼许愿,忽然感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本想放着不管,手机硌在腿上确实有点难受,便随手掏出来放在一旁。 冷不丁一眼,却无意中看见了屏幕上的提示。 ——是许久没有的,来自youtube的推送通知。 【您关注的用户“silenaves”刚刚上传了一个新视频!快来看吧!】 窦晟手指突然哆嗦了一下,在那条通知上轻触,面容自动解锁手机。 视频还没有播放,封面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他眼前。 雪白的墙壁,墙上投着梧桐随风摇曳的树影。 一直隐匿在剪影后、连澄清国内身份的当天都未曾『露』脸的神秘小提琴博主silenaves,谢澜,第一次在这个账号下走到镜头面前,真人出镜,站立在那光影摇曳的墙景前。 将一把咖『色』的小提琴架在颈下,开弓搭弦,目光低垂落在弦上。 少年温柔的眉眼,不知是致敬谁的过往。 【生贺曲 | to qzfxr 人间绝帅窦, by silenaves 谢澜】 第86章 演员可惜了一条好狗子 窦晟对着手机怔住, 直到秒针绕过表盘半圈。 “快许愿啊!”车子明急得干瞪眼,“零点正好,马上要过一分钟了, 你赶紧的!” 窦晟哦哦了两声, 连忙锁了屏放下手机, 对着烛光闭上眼。 一切都赶得慌里慌张, 但他情却很从容, 比刚任何一个时刻都从容。 谢澜在一旁看着他,看他闭眼许愿时睫『毛』低垂, 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蜡烛成了房子里唯一的光源, 光亮与阴影在那张熟悉的面庞上交错,随着烛光的跳跃而波动。 窦晟许愿的样子很虔诚。 让人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跟随祈祷, 祈祷他心里所想的事皆可如愿。 过了一会, 窦晟睁眼,呼地一下蜡烛悉数吹灭。 “好哦!”车子明呱唧呱唧鼓了两下掌, “去开灯!” 屋里彻底黑暗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蜡烛棉芯碳化后淡淡的焦味,谢澜放在沙发上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手覆住。 好朋友们都在身边,窦晟在黑暗中悄然无声却又明目张胆地与他十指相扣, 用骨节轻轻摩擦和硌着他的手指。 在很安静平和的氛围中,谢澜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带着张狂的、不受他控制的悸动。 啪嗒, 灯亮了。 窦晟的手也在亮起的一瞬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腿上。 车子明走回来沙发旁,随口问道:“你许的什么愿?” “这能跟你说吗?”窦晟无语瞟他一眼, “赶紧,分蛋糕,你们都还没吃饭吧。” 他起身蛋糕附赠的一摞纸碟拿来, 用塑料刀在空中比划着琢磨怎么切比较好。 在他背后,谢澜瞅了瞅王苟,王苟又瞅了瞅戴佑。 戴佑清了下嗓子说,“豆子翻糖拿下来吧。” 窦晟嗯了声,小心翼翼地把一看就是男朋友设计的豆豆翻糖和梧桐叶翻糖撤下来。梧桐叶有点多,他一片一片捡得很仔细。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往后坐了坐。 谢澜还在他身后无良地举起了手机。 窦晟独自站在茶几前弯腰捡着那些梧桐叶,“这些叶子做得很有细节啊,梧桐叶的叶脉就是这样,你们在哪定做的翻糖?” “网上随便找的。”车子明站到他边上,“帮你。” 谢澜越发往后缩,后背用力抵着沙发背,让镜头装下窦晟和车子明的背影。 窦晟随口道:“不用帮,就剩最后一片了。” 他说着挑起蛋糕上最后一片梧桐叶,正要起身,说时迟那时快,车子明狗胆包天一摁住他的后脑勺—— 咣地往蛋糕里一怼! “……” 时间静止了三秒,而后窦晟一挥开他,挣扎着从蛋糕里起身,呸呸了好几声。 他满嘴满脸全是『奶』油,头发上也漓漓拉拉一大片,当场暴怒道:“你是不是有——嗝!” “……” 『奶』油太多,一张嘴呛着了。 “生日快乐!!!”众人一起喊道。 谢澜的声音也混在里面,被大家笑到打鸣的声音盖着,但眸中满溢的快乐是实打实的。 窦晟一脸『奶』油,难以置信地扭头朝他看过去,想要确认善良可爱的男朋友没加入这个整蛊计划。 结果一回头,跟男朋友举着的镜头对视了。 “……” 谢澜很乖巧地说道:“给你录个小动态发b站,生日也要加油营业啊。” “……” 窦晟在『奶』油后盯着他,许久,用力吹了下掉在嘴唇边上的『奶』油,气乐了。 “唉,服你们,多大人了。”窦晟看着面目全非的蛋糕有些可惜道:“今晚蛋糕还有的吃吗?” “有啊。”王苟立刻说,“早就抗议过这招浪费,他们非要搞。所以我们买了个超大号的,这边没碰着脸的都能吃呢。” 车子明压着于扉肩膀蹦高,“看摁的多有技巧!留出来这么大一片好的!” 窦晟就差直接抬脚他送走,板起脸冷道:“明年生日,你黑名单了。” “黑你个『奶』『奶』腿,哎呀合照合照!赶紧!”车子明一搂过他,“传统不能丢!” 窦晟满脸『奶』油,束手任摆布。六个人挤在一张沙发上,车子明负责拿着手机。 他原本搂着窦晟肩膀,要拍照前忽然又想起什么,手放下了。 “一手拿相机一手搂你不得劲,那个……”他回过头,视线捕捉到挨着窦晟另一边的谢澜,“澜啊,你搂着点他,挤一挤,要不然拍不下。” 谢澜下意识瞟了眼大家的反应。 戴佑和王苟笑嘻嘻地看着镜头,仿佛没听见车子明的话,于扉只是不耐烦地一直催促他快点。 于是谢澜心满意足地直接揽上了窦晟的肩,还在他满是『奶』油的脸颊旁比了个剪刀手。 咔嚓,定格。 “要去把脸洗了。”窦晟骂咧咧起身,“有『毛』病。”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捞起放在一旁的手机,车子明在后头喊道:“你洗脸还带手机啊?” “你管我。”窦晟一脸蛋糕仍然端着冷淡范,“吃你们的龙虾得了。” 那些欢闹被丢在背后,他走进一楼的客用洗手间,门关上。 整个人好像都泡在芝士『奶』油里,一脸甜香,他对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盛况,一时有点不知从何下手。 轻轻『舔』了下唇角,『奶』油还挺好吃的。 外头欢笑声不断,窦晟瞄了眼紧闭的房门,顾不上洗脸,立刻戳开youtube,声音稍微调小了一点点。 谢澜全世界通用的生日歌重新编过,琴弓下每过一次经典的庆生旋律,都会紧接着过渡衔接到其他曲子。那些穿『插』来的乐章乍一听有些陌生,但仔细品品又分外熟悉,都是窦晟之前随口称赞过的s拉过的曲子。 谢澜从前都是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好像不太愿意多提,但原来都记着,一首不落,来的都是窦晟最喜欢的段落。 为了跟生日歌和谐拼接,他对那些『插』曲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改,短短三分半涉及到十几首不同风格乐曲的串烧,串得精妙绝伦,是外行都能感觉到用心的那种。 窦晟听完一遍,感觉心里的情绪饱满得到了矫情的地步。但脑子却空空,想不到谢澜是什么时候的这些曲子,又什么时候跑出去偷偷录的。 评论迅速增加,中国人和老外都有。很多粉丝都知道谢澜长什么样了,评论里更多是在问qzfxr是谁,凭什么让s为他『露』脸。 还能凭什么呢。 凭我是他男朋友。 窦晟啧一声,手机揣进裤兜。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清嗓子的声音。 谢澜小小声说,“。” 窦晟立刻把他放进来。 谢澜一来愣了下,“还没洗脸啊,等会都凝固了。” “这就洗了。”窦晟掰开水龙头弯下腰,“就估『摸』着你得溜过来。” 谢澜嗯了声,“跟他们说去储藏间拿开瓶器。” 楼下的客用洗手间平时没人用,也没放洗面『奶』,就一瓶能把人洗毁容的消毒洗手『液』。 窦晟弯着腰捧清水一一往脸上泼,『奶』油和蛋糕弄得到处都是,他闭着眼睛,在泼水的间歇中说道:“刚视频看了。” “哦。”谢澜下意识点头。 他停顿了一会,又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问道:“喜欢吗?” “你觉得呢。”窦晟关了水,拽两张纸巾擦脸,“喜欢得要死。明天就直播,跟粉丝吹一年。” 谢澜一下子没绷住乐了,心里紧绷的弦松下来,“就这点事能吹一年?” “是啊,能口述百万字观后感。”窦晟挑挑眉啧了一声,“信不信吧,跟你打赌,赌能一直吹到拥有明年的礼物,接上。” “赌什么?”谢澜问。 窦晟纸巾『揉』成团扔垃圾桶,“要是赢了,谢澜小朋友要让我予取予求。” “予取予求?”谢澜愣了下,“予取予求是什么意思?” 窦晟哼笑,眼底漫开一丝促狭,“你答应了就自然会知道。” “……” 拿他没办法。 谢澜有些无语,又有种奇异的羞耻感,背贴着身后墙上的瓷砖,扭过头去不看他。 但窦晟靠近时,他又是有感觉的,或者说有预感。 也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窦晟凑到他耳边,低声嘟囔道:“备赛好辛苦啊,还费心给弄这个。” 谢澜被他弄得心软,低声说,“你喜欢就行。” “特别喜欢。”窦晟的鼻尖在他脸颊上亲昵地蹭,手顺着他的t恤下摆滑衣服里。 “……” 熟悉的手指在皮肤上滑过,谢澜下意识看了眼门的方向。 窦晟埋头在他颈下和锁骨上咬,啧啧的声音在空『荡』的洗手间里有些许暧昧的回声。谢澜脸颊逐渐烧了起来,他碰了碰窦晟的腰,窦晟自然而然地从他颈间抬起头吻他。 明明是张力贲放的动作,但那人身上又浸着一股芝士『奶』油的甜香,唇齿相抵,舌尖好像也传来一丝甜。 隔着一道门,车子明他们聊天说笑的声音那么清晰。窦晟却很放肆,手穿『插』谢澜的发间,咬着他的嘴唇吻不停。 外头的四个人轮着选完合照,最后留下两张让窦晟和谢澜选。 于扉放下手机,“他俩人呢?” 车子明啊了声,“窦晟去洗脸了,谢澜去拿瓶起子了。” 谢澜刚好从洗手间出来,路过储藏室去随便拿了个开瓶器,往茶几上一扔。 被捣『乱』的头发已经恢复了原样,除了脸颊还有些红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啤酒吧,啤酒是凉的。”他淡定自若,“还有蛋糕可以吃吗?” 戴佑他们已经把剩下的蛋糕分切装好盘了,“有,看上哪块随便拿。” 谢澜随口道谢,端起一小碟。 芝士『奶』油的味道钻进鼻子,一瞬间又让人想到男朋友。 谢澜下意识心虚,瞟了眼大家确认无人关注,低头舀了一勺『奶』油。 然而还没送到嘴里,于扉突然纳闷道:“你头发上是『奶』油吗?” “啊?”谢澜下意识抬手『摸』头发,“哪有『奶』……” 有,他『摸』到了,头顶靠后脑勺的地方。 还不是那种绵软的『奶』油,更像是水没冲干净,残留在头发上的,粘粘的。 谢澜立刻回忆起刚窦晟在他头上胡作非为的爪子,甚至还能身临其境。 “咳——”他强忍着身后凉飕飕的惊悚感,“估计是刚弄蛋糕弄上的吧。” 于扉更『迷』『惑』了,“刚就属你离得远……” “哎呀行啦!”车子明撇了下嘴,“不就是内涵我摁窦晟的头摁得太使劲,『奶』油都溅你们身上了么?要是不一下子多使点劲,万一没摁下去不就尴尬?” 于扉闻言一愣,随即一脸鄙夷道:“有病吧你,谁内涵你?一天到晚的瞎自我代入。” 戴佑适时地打断他们道:“别磨蹭了,快吃。这个蛋糕趁凉好吃,不凉的话芝士就容易腻。” 谢澜松了口气,“对,快吃。”说着赶紧低头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 以身则。 戴佑看一眼王苟,王苟不动声『色』地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 大家终于各自放松下来,王苟正要吃蛋糕,忽然从嘴里咂『摸』出一股麻辣小龙虾味,抬头道:“车子明把矿泉水递一个,漱漱口。” 车子明正端着盘子上嘴啃蛋糕,闻言『摸』起桌上矿泉水往他怀里一扔,头也不抬。 结果水扔偏了,在沙发上滚了两下滚到了地上,王苟只好弯腰把水捞起来,一抬眼,愣住。 谢澜的衣服领子有一处非常明显的、拉扯造成的变形。 这也就算了,问题是变形那块『露』出锁骨,锁骨附近不仅有若隐若现的暧昧的红『色』,还蹭着更多『奶』油。 他头皮一下子麻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了眼洗手间。 谢澜余光捕捉到他的视线,随口道:“窦晟可能还在洗脸呢。他头上脸上都是,得洗好几次,『奶』油不好洗。” 王苟闻言回头盯着他,凉凉道:“看出来了。” 谢澜接着吃蛋糕,吃着吃着感觉衣领有点卡脖子,于是伸手扯了扯。 “对了。”于扉突然抬头看过来,“谢澜空间几何大题没读错吧?” “应该没有。”谢澜说,“最后答案96倍根号2,没错吧?” 于扉嗯了声,“也……”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谢澜脖子上。 话到半截,谢澜余光里右边忽然闯过一个人影,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锁骨上啪地一凉,一大坨稀松绵密的玩意黏在他身上,又稀里哗啦地流下来。 “?” 谢澜懵『逼』脸,低头一看,王苟手上摁着一块蛋糕拍在他左肩上——脖子、肩膀、甚至带了一点下巴,全都糊满。『奶』油顺着衣服往下淌,身上沙发上无比精彩。 于扉当场陷入痴呆,刚要问的事抛到了脑后。 谢澜也痴呆了,用眼神缓缓对王苟发出一个——“?” “他妈!”王苟死死咬着牙,像是嗓子眼里含了一吨跳跳糖,手舞足蹈地蹦跶半天,突然嗷地一声。 “他妈的恨你们这些城里人了!!” 他总算是编出来了,眼圈一红,声线哆哆嗦嗦带着哭腔,边说边空手抓起谢澜身上的蛋糕又反手往戴佑身上拍,“妈的!妈的!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可以天天吃这些玩意!在老家连屎都不舍得吃!恨你们!要拿这些美味的蛋糕拍死你们这些个傻『逼』富二代!!” 窦晟从洗手间出来,迎面就见盛况。 王苟一抓一蛋糕,冷冰冰的芝士『奶』油往戴佑、车子明、于扉身上脸上胡『乱』地拍,一边拍一边发癔症似地哭嚎。 众人无一还手,集体僵化,任凭他东西南北风。 王苟越来越激动,在把桌面上所有蛋糕都毫无遗漏地拍在每一个小伙伴身上后,终于哭了。 “啊——!!!!要疯啦!!他妈的不活了,不做人了啊哈哈哈哈——!!” 他边哭边笑,一转身,在大家伙围观失心疯患者的注视下,一抄起桌上啤酒,仰头咚咚咚狂灌。 谢澜彻底傻了。 他下意识『摸』向手机,但强烈刺激下又忘了国内的急救电话是幺几几。 或者不该打急救,该打精神病管控中心之类的地方……? 精神病管控中心是幺几几?幺幺零吧? 正混『乱』着,终于还是见多识广的戴佑稳住了局面。 他一边大喊着“狗子!狗子!”,一边起身把酒从王苟手里抢下,“别喝了!犯病啊你?” “是啊。”车子明傻瞪着眼,磕磕巴巴地接话道:“你这……你你……你在农村还吃过屎啊?” “卧槽你他妈关注点偏到你『奶』『奶』家了。”于扉当场翻白眼,“能不能闭嘴?” “能……”车子明眼神发直,又一下子反应过来,“等等!之前看你挺正常的啊,闹了半天你仇富啊?” “别瞎说!”于扉烦躁地给了他一胳膊肘,“那个……狗子,其实这世界上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特别多,你永远都消费不完的,重要的还是跟脾气相投的哥们在一起,心心自由自在的是快乐。而且你这个成绩,以后也不可能回去过苦日子,想吃点好吃的还是很容易的。” “知道。”王苟流泪了,“你们以为我想在这仇富发言吗?除了这一步之外想不到还有路可走了!你们都不懂!没有别的选择!” 于扉和车子明显然确实不懂,谢澜更是一动不敢动。 什么是choufu? 是哪两个字? 戴佑依旧是那个见多识广的戴佑,搂着王苟拍拍肩,“好了好了啊,乖乖乖,知道,知道你的委屈。” 王苟面如土『色』,许久堪堪平复下来,打着气嗝说道:“一个人去静静。” 他推开戴佑,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路过窦晟,苦笑。 “你他妈终于出来了?” 窦晟也很茫然,是今年以来……不,可能是出生以来,最茫然的一次。 “啊。”他嘴皮子掀了掀,欲言又止,默默侧过身,“那个……洗手间在里头,你想怎么静就怎么静……” 王苟胡『乱』点头,将世界的注视抛在身后,带着一腔孤勇往洗手间走。 他站在洗手间门口,又回头看了看窦晟。 窦晟用一种关怀反社会人格但是自己好哥们的眼神关怀着他。 他又看了看谢澜。 谢澜……还在懵,可能是刚那段对话里触及到了一些他比较陌生的词汇,『露』出了平时靠脑补翻译文言文阅读的表情。 王苟道:“记住,你们欠的。” 众人僵住。 窦晟迟疑地点了点头,“也行。” 于扉也赶紧点头,“可以可以,欠你的。” 车子明眼泪汪汪:“的天,狗子快去缓缓吧,你肯定是竞赛压力太大了。哦对!于扉他爸好像认识不少心理专家,回头给你约!” “对对对……对!”于扉闻言赶紧掏手机,“这就跟爸说,你坚持住!” 谢澜脸上大『迷』『惑』,许久艰涩地开口道:“听音乐能让你心情好点吗?给你放几首曲子吧……实在不行现场给你拉两首?” 王苟:“……” 只有戴佑。 只有这个全世界唯一一个,懂他、尊重他、和他统一战线的好哥们,心疼地看着他。 “没事,让狗子洗脸,稳一稳,回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怜惜道:“别忘了,狗子是人类的好朋友。” 王苟沧桑一笑,走进洗手间砰地关上了门。 客厅里鸦雀无声。 窦晟去厨房翻出一包湿纸巾,回到沙发旁给大家分。 谢澜忍不住低声问,“狗子到底怎么了?” “疯了,看这样多半是有病史。”窦晟顿了下,小声说,“别怕,不行咱们就连夜陪他去医院,肯定不丢下他。” “嗯。” 谢澜接了湿巾过来,掀领子擦着身上的『奶』油。 于扉擦完了脖子,伸手过来要再扯两张擦脸,漫不经心一抬头,而后怔了怔。 谢澜注意到他动作,顺手窦晟手里的湿巾盒伸给他,“你还要么?” “嗯。”于扉收回视线,就着他的手扯了张湿巾,低头继续擦。 没有看错。 一始那遭还没反应过来,但这会看得更清楚了。 是吻痕。 第87章 多方会谈柜门堵不住了 t恤上的『奶』油从肩膀到领子黏糊糊一大片, 谢澜只能换件衣服。 他上楼照镜子时才发现身上的印,于是特意挑了件窄领t,把该遮的都遮严实。 王苟情绪不定, 几个人匆匆吃完小龙虾就收摊。窦晟拾掇了两间客房, 把四个家伙两两塞一起。 车子明原本强烈求王苟一屋谈心, 但惨遭拒绝, 王苟非跟戴佑睡。 吵吵闹闹到后半夜一点, 房子里才终于消停下来。 谢澜又飞快冲了个澡,躺进被窝里刷微博。 已经有人把他发在youtube上的生贺视频搬运到b站了, 刚才那条窦晟生日蛋糕小视频也已经万赞, 评论区里到处都是生贺小作文,估计够窦晟刷到明天早上。 他正要男朋友最后再说句晚安, 手机就震动起来。 语音通话, 窦晟打来的。 谢澜愣了下,瞟一眼隔着两间卧室的那堵墙, 摁下接听。 他把手机放在脸颊上, “这么近还打电话?” “想你。”窦晟在电话里轻声说,“发文字累,还想跟说几句。” 谢澜哦了声, “说什么?” “也没什么……”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隐隐有衣料被子摩擦的细微声响,窦晟小声道:“说什么都行, 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哦对了,想去江边看日出吗?” 江边日出? 谢澜下意识看向乌漆嘛黑的窗外——在望江丽影住了这么久, 他看过无数次那条江上的夜景:深夜做题累了在窗边看,放学坐车从跨江大桥上看,但却唯独没想过看日出。 他走了一神, 直到窦晟在他耳朵边喊了两遍他的名字。 “去吗?”窦晟语气里带着点向往,“也不用特别早起,五点多下楼就行,那会阳光朦朦胧胧的最好看。主要还是看江,不是看太阳。” 谢澜立刻答应下来,但顿了顿又问道:“喊上大家吗?” “我问问。”窦晟嘶了一声,“估计他们肯定得跟着,狗子平时就爱晨跑,车子明干什么都愿意。” 通话还保持着,窦晟在群里扔了条消息。 -狗子旺旺,心情好点了没?我谢澜想去江边走走,明早五点半,有人一起吗? 谢澜看着他艾特王苟,心里突然有点别扭。 “诶,觉不觉得狗子有点奇怪?” “非常怪。”窦晟嘟囔道:“按照平时观察,觉得他像仇富的人吗?” 谢澜琢磨了一,“我觉得一点都不像,今天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但又说不清……” 正说着,群里有人回复了。 -狗子旺旺:不好意思最近压力有点大,大家忘了我刚才说的胡话吧。我后天回乡看家人,明天早点回宿舍收拾东西,就不去看日出了 跟在他的消息后,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拿铁咖啡:我也不去了,跟狗子顺路一起走吧 -车厘子:我爸明天上货,我六点多得回去陪我『奶』『奶』吃饭 -鲱鱼:懒得动弹,明天跟大家一起撤退了 结果有点出乎谢澜意料。 电话另一头,窦晟也有些迟疑,在群里发了个ok。 “我觉得特别不对劲。”窦晟嘶了声,“其实——” 他话到一半止了,翻了个身,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应该也不吧……” 谢澜忽然有些紧张,“不什么?” 窦晟兀自琢磨着,过了一才不确定地说道:“我觉得王苟今天这波有点刻意,但他这个行为和我的猜想又没什么必然联系……对了,我从洗手间出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他拿蛋糕拍的第一个人吗?” 谢澜嗯了声,“先拍的我。当时我正和于扉说话,他突然就发疯了。” 窦晟立刻追问,“于扉说什么话?” 谢澜回忆了一,“就说起比赛那道几何题,对了对答案。” 电话里沉默许久,而后窦晟啧一声,“那就想不透了……” 谢澜脑子里也在不断地回忆着今晚,被一蛋糕拍在身上那种凉凉的感觉记忆犹新,那件衣服还泡在水池里,泡一宿,明天扔洗衣机,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他想到这,却忽然仿佛闪过一丝灵光,下意识抬手隔着睡衣『摸』了『摸』锁骨——当时洗手间里很暗,他窦晟谁都没发现留了痕迹,还是上楼换衣服时才看见的。 但,客厅里就很亮堂了。 谢澜蓦然后背一凉。 窦晟又说道:“我总感觉王苟好像知道点什么,关于咱俩的事。” 谢澜捏着手机的手指一哆嗦,“为什么这么觉得?” “就是一种感觉。”窦晟嘀咕,“主要是咱俩的事车子明已经知道了,他倒是不可能主动宣扬,但我怕他傻了吧唧的不知道哪句话给漏出去了。” 谢澜闻言一阵窒息,忍不住说道:“其实王苟今天拍蛋糕的地方……” “嗯?”窦晟问,“什么?” 谢澜咬咬牙,“有……印子。” 电话两头同时沉默了。 谢澜脑子里嗡嗡地响,脚趾抠床,手指尖都缩袖子里。 “说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绝望地问。 “不太确定……”窦晟有些迟疑,“其实也不好说……他用蛋糕拍肯定是看到了,但未必能猜到我头上,如果他只是刚好先看到印子,不想让于扉也看到,那就好办点。他第一直觉应该以为你是在和哪个姑娘偷偷谈恋爱。” 谢澜:“……豆子姑娘,请问这种比直接发现我们好在哪?” 窦晟:“……我竟然说不出。” 电话两头对着沉默,只有梧桐呼噜呼噜的声音。谢澜才意识到猫不在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去窦晟房间了。 许久,窦晟低声问道:“假如让大家都知道了,不高兴吗?” “也不是……”谢澜立刻否认,翻了个身,长叹。 他心里一直明白,窦晟的喜欢如日昭昭,绝不愿意一直瞒着身边人。就连他自己,明知道国内环境不够开放包容,但也不甘心一直躲藏。 他就是很喜欢窦晟,窦晟那么好,凭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关键还是有点微妙的羞耻感。省训下雨停电那天被车子明当场撞到,他倒没觉得太尴尬,但现在只要一想想王苟可能已经知道了,而且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就浑身发麻。 人的心态一言难尽。 “不打个直球吧?”窦晟问道:“容我酝酿酝酿,我们直接去找狗子问问?” 车子明洗完澡,从客用浴室出来,找被于扉拿走的吹风机。 一推门,屋里是空的,连人带吹风机都不在。 “哪去了。”他纳闷道。路过隔壁客房,大大咧咧把门把手往下一压。“鲱鱼在你们这屋吗?” 话音落,他已经看见了于扉在屋里,还看见被丢在旁边的吹风机。 “怎么还拿着吹风机跑了啊。”车子明嘀咕着来,“正好我在你们屋吹头发吧,我屋『插』座太低了,浴室还『潮』。” 没人搭理他。 王苟戴佑一左一右坐在床头,于扉独自盘腿坐在床尾,三脸严肃。 车子明『插』上电吹了两下头发,又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把吹风机关了。 他扭头问王苟道:“狗子好点没?” “好点了。”王苟咽了口吐沫。 车子明点头,“那就行。嗐……你真的不能那么想事情,其实这种心理大家都能理解,人生大道理就不用我们说了,自己都懂。等开学高三压力更大,还是得努力想开,人不能被情绪裹挟,知道吧?” 王苟沉默地看着他。车子明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道:“说实话我之前没想到你有这种思想,一直以为你心态很好呢……那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真心的哥们啊?” 王苟迟迟不吭声,沉默许久才道:“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声音很低,但却透着朴实的郑,直接给车子明听得鼻酸了。 车子明长叹一声,“唉,行,有这句话就行。那个……这事翻篇啊,鲱鱼也别跑人屋来瞪着人家不放了,今天毕竟还是豆子生——” 于扉扫他一眼,“我也刚来,没难为他,就是想问他点事。” 他说着语气放缓,字斟句酌道:“狗子,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的行为不太合常理。” “嘶——”车子明皱眉,“行了啊,有什么合理不合理的?人之常情,懂不懂?” 于扉压根懒得跟他对话,继续审视着王苟,片刻,又若有思地看向戴佑。 对面两人也都谨慎地盯着他。 “们在这扮演动物世界呢?”车子明皱眉道:“围猎,还是熬鹰?” 王苟清了清嗓子,“哪里不合理?” “今天说,烦傻『逼』富二代。那,怎么蛋糕一下子朝谢澜第一个去了?”于扉蹙眉小心翼翼地表达疑『惑』,“论富二代,排序应该是先我、豆子,谢澜最高也就到第三。论傻『逼』,排序应该是先车子明、……再也没别人了。” “我『操』,有毒吧?”车子明一下子火了,“就我一个傻『逼』?想想?” 于扉没理他,继续试探地盯着王苟,不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王苟眼珠子下意识往左边斜了斜,像是想要看戴佑,但中途又收了回来。 戴佑清了下嗓子,“确实是啊,狗子到底怎么回事?——哦对了,是不是谢澜哪里让你不高兴了?跟我们说说,我们帮跟他提提建议。” 于扉闻言立刻看向王苟,见王苟眸光飘忽,明显接不上话,于是又摇头道:“不可能。一圈人都是蛋糕糊脸,只有谢澜被拍的肩膀,怎么想都不能是讨厌谢澜吧?” 他说着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道:“我宁愿相信,他是护着谢澜。但是在护什么呢?” 话一落,屋里忽然安静下来。 床头两人交换了视线,谁也不出声。于扉看着他们交换视线,眼神更加若有思。车子明也怔住了,仔细咂『摸』好一,忽然有些不安。 他放下吹风机,挨着床尾坐下,小声道:“们打什么哑谜呢?” 无人答话。 寂静午夜,他们的视线在另外三个人脸上来回逡巡,眼神变幻莫测。 许久,于扉道:“我今天发现一个秘密,但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王苟戴佑立刻绷直肩膀。戴佑清清嗓子,“听你的意思,已经有猜测了?” “是的。”于扉说,“我觉得狗子也知道一个秘密,但我不确定我们发现的是不是同一个秘密。觉得呢?” 戴佑看了他一,谨慎道:“其实我也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狗子保守的应该是同一个秘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人沉默对视片刻,都轻轻点了下头。 车子明咕咚一声咽吐沫,“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我……我他妈现在怀疑大家说的是同一件事!!” 众人又一次沉默了。 像一场令人焦灼的谈判。 “等等!捋一捋。”于扉伸手在众人面前比划着按压的动作,“我们现在应该是四方……哦不,三方。三方各有秘密,但是不能确定彼此安全,以谁都先不冲动发言。” 众人一致点头。 于扉接着把手势给到王苟,“我先确认一下,今天说的那句‘们欠我的’,是对有人说吗?” 王苟下意识瞟向戴佑,见戴佑迟疑后点了头,才说道:“不是。” 车子明立刻掰过于扉的手到自己嘴边,“划个范围!包括我吗?” 王苟摇头,“不包括。” 于扉把手挣脱出来指向自己,“那包括我吗?” “也不包括。” 车子明立刻道:“我猜一定也不包括戴佑。” 于扉的视线在众人之间转了转,谨慎道:“我想跟车厘子的票。” 四人面面相觑,深吸气。 他们的眼眸中同时闪过一抹洞然,又默契地回到谨慎状态。 于扉话已经到嘴边了,正要开口,又被王苟一把摁住腿。 王苟神『色』很是挣扎,“大家稳住,稳住——这个秘密我是替兄弟拿命守着的,我们再交交底。” “可以。”于扉点头,“毕竟我们都不确定彼此知道少、知道的是什么。我先说吧,我是刚才发现的,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车子明接着说道:“我是七月份省训刚入营时知道的,我也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于扉闻言一下子皱眉,“七月?未免也太牛『逼』了?” 车子明闻言顿时腰板一挺,萌生出某种诡异的自豪,“那是,我估计我是咱们中知道最早的,而且我见证的场面相当牛『逼』。是今天才看到了什么,一定没有我看到的刺激。” “想多了。”戴佑凉凉道:“狗子比早一个多月,我比狗子还早几天。” 王苟立刻点头附,“而且我们曾经每天都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刺激的不刺激的都有。” 四个人同时抽了一口气。 谢澜走到王苟他们房门外,门虚掩着一条很窄的缝,看不见里面。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指关节刚刚清脆地落在门上,就听里面突然响起参差不齐的低呼—— “他俩好了!” “他俩弯了!” “谢澜豆子好了!” “豆子谢澜那个了!” 寂静。 深更半夜,房子里突然没了任何声响。 屋外,窦晟的手紧紧地攥在谢澜腕子上,两人一起僵在空中,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屋里,四个人眼中一瞬涌起的欣喜尚未褪去,就集体入了痴呆模式。 门外的人一动不敢动。 门里的人一声不敢出。 死,亡,之,门。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窦晟攥着谢澜的腕子,无声地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 屋里一阵倒吸冷气声,但无人响应。 “开门。”窦晟声音有些苍凉,“我们聊聊。” 谢澜脑子里嗡声还未散,听他这样说,手已经在潜意识的支配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不聊!”他的声音不大不小,窦晟听得清清楚楚,门里的人也能听个隐约。 每一秒钟都仿佛那么的漫长。 谢澜脑袋里撞着钟,恍惚间忽然想到一个成语。 魂飞魄散。 “别聊……please”他另一手揪着窦晟的睡衣下摆,“给我订一张回伦敦的机票。” “别走啊!”门里立刻传来王苟焦虑的声音,“回什么伦敦?” 于扉的声音也传来,“就是,屁大点事,有什么可逃避的?” 车子明小声说,“而且俩早都知道我知道了,这次就是知情者的规模扩大了点,没事啊。” 于扉语气一下子凶起来,“他俩早知道知道???” “啊。”车子明声音有些心虚地小了一分,“我……当初是撞到现场了。下大暴雨那天,停电那天,就……在浴……” 话音戛然而止,屋里啪一声清脆,像是有人给了另一个人一个大嘴巴巴。 门外的窦晟谢澜:“……” 戴佑死死地捂着车子明的嘴,不顾某人乌鲁乌鲁的抗议,冲外头喊道:“我同意谢澜的话。咱们不聊了,各回各屋,各找各床,明天早上起来大家信息同步,但谁也不许提过往,如何?” “成交!”于扉立刻说。 王苟:“成交!” 车子明:“鞥……eng~奥!” 谢澜头晕目眩,使劲攥着窦晟的手才让自己没往后退一步。 他艰难道:“成……交。” 成个屁交,回去订票。等到一试……算了,还是等到高考时再回来吧,放弃数竞。 窦晟深深一叹,“那我们回屋睡了啊……那个,各回各屋睡了啊。” “好。”屋里众人一齐道。 窦晟拉着谢澜的手往回走,在他冰凉的手心里安慰地搓了搓。 屋里忽然又传来于扉的声音,“谢澜不有负担啊,我们无谓的。” “都很支持们。”王苟补充,“们好就行。” 戴佑亦说道:“狗子还死拉着我去给们求过缘分馒头呢。” 车子明小声感慨,“但们一定一直在一起啊。” 第88章 学长T大今年提前签约是在九月回头…… 风拂过江面, 在熹微的晨光里掀起一片细碎的涟漪。 五点多,整座城市都朦朦胧胧的。 直播间人气值罕见只有四位数,弹幕也稀稀拉拉。 -早啊各位豆友们 -这他妈是北京时间五点? -我不肯相信我的眼睛 -工人已经在洗漱了 -读书人已经在背单词了 -豆子生日快乐啊 -谢澜呢? 窦晟的脸怼着镜头, 谢澜落在身后两步, 勉强从屏幕边缘入镜。 “他还没怎么醒。昨天跟同学玩到很晚, 早上被我拖起来, 有点生我气。”窦晟了个哈欠, “我就随便直播一小会,几分钟就下。” -又来了, “不经意”流『露』出的亲昵 -请展描述被你拖起来的过程 -听说你心爱的s神昨天为你重出江湖还『露』脸了 -你快乐吗 窦晟啧一声, “要是说这个我就精神了。” 他回头看谢澜一眼,做作地叹息道:“那么大的惊喜, 他都没提前告诉我。数学竞赛那么忙, 刷题都要刷废了,也不知道什时候改编的曲子, 又怎么溜出去偷偷租场地录的……唉, 不提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们说这些,好像我在显摆似的。” -朋友, 你就是在显摆啊? -大清早骗狗进来杀 -你也算是史上追星第一人 -前面的,我已经快不认识追星这两个字了 -追偶(男)像(友) 谢澜走近来,无精打采:“别对观众『乱』说, 我早上没生你气啊。” -早啊澜崽! -早上吃什? -澜崽的生日礼物好大排面! -现在youtube和b站的观众都知道豆子过生日了! 谢澜困得要命,看那些弹幕小字也费劲。 他随意瞟了两眼屏幕, 敷衍地打过招呼就退出镜头,低声对窦晟:“别播了,不是要一起散步吗?” “我看你犯困才直播, 那我关了。”窦晟立刻说。 -??? -什!把我们吵醒又要把我们丢? -谢澜你好残忍 -豆子你能有点原则吗? -淡漠,恶魔,呵呵 窦晟仿佛没看见屏幕上的亲切问候,淡笑着把镜头调整到后摄,直对江面。 “播了一早上了,我精疲力尽,大家和这条江说拜拜。” -众所周知,一早上等于五分钟 -??? -我拜你『奶』『奶』个腿拜 -老子照着你脑壳就是一拖鞋 -敢下线??? 恐吓弹幕刚刷出来,屏幕就是一黑。 窦晟把手机揣好,“报告,我已遵命下线。” 谢澜瞟他一眼,扭头朝江面上看过去。 东岸的太阳基本升起来了,城市最的那栋楼一半折『射』着夺目的阳光,一半还停留在晨曦阴影里,好看。 “他们走了?” 窦晟嗯了声,“四人打一辆车走的。” 谢澜下意识松了口气,顿了顿才:“这早就走了,还想留他们吃早饭的。” 窦晟一下子乐了,“谢澜小朋友,你能更假一点吗?” 谢澜挑眉,“这明显?” “你不如直接把终于走了四个大字贴在脑门上。”窦晟乐得不行,伸手拉住谢澜垂在身侧的手,五指从他指缝间穿过,自然地攥紧,“别想了,等学回来大家都不会再提的。” 谢澜闻言耳根又有点发热,但好在只有一点点。 沿江人行空旷宁静,晨跑的人从他们边上快速跑过,但他们谁也没缩手。 “英中有一个传言。”窦晟忽然说,“在这条江边拉过手的人,永远不会放开彼此。” 谢澜愣了下,“这种你也信啊。” 嘴上这说,但他还是下意识收紧了手。 窦晟一手拉着男朋友,一手揣着兜,在扑面的晨风里轻轻眯起眼,嘴角含笑。 “少时2的编曲什时候始?” 谢澜想了下,“十月吧,那时候联赛和保送考试应该都结束了。” 窦晟立刻说:“那还有多空闲时间,我们搞一个大合作吧。” “合作什?” 窦晟『摸』出手机,刷开淘宝订单页给他看,是半夜下单的各种制服和戏服,有些『色』彩夸张。 “本年度巅峰作,冲百大的最后一击。”窦晟说,“我从昨晚生日歌获得灵感,想要做经典日漫s混搭,类似豆牌动漫男主万花筒吧。需要你改编多首曲子给我做bg,要踩点的,干不干?” 谢澜精神一振,“确实适合做一期优质产出,我觉得可以。” 他正要仔细规划,手机却忽然开始震动。 谢澜掏出来扫了眼屏幕,笑容一下子有些僵。 “谁?”窦晟凑过来。 “我爸……” 伦敦比北京慢7个小时,这会是伦敦晚上11点不到。 谢澜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犹豫了许久,还是摁了接听。 窦晟继续牵着他的一只手往前走,没太大反应。 “爸。”谢澜低声:“有事吗?” 电话另一头有电视声,是bbc每天晚间的datele london 熟悉的英音透过电话钻入耳朵,跟眼前的江面和拉着他手的窦晟一下子形成某种强烈的错位感,让谢澜有些走神。 窦晟心思灵,捏着谢澜的指尖晃来晃去。 电视声很快被调小了,谢景明语气和善:“久没打电话了,你在国内竞赛一试应该考完了吧,怎么样?” 自从谢澜上次在ssenger上拒绝了大学交换的建议后,他就没再找过来,以至于谢澜对着这样一问有些呆。 谢澜停顿许久还是答:“挺好的。” 话音刚落,电话另一头忽然响起一个英音女声。虽然声音很小,还被谢景明立刻打断,但谢澜还是听到了半句。 谢澜敏锐地问道:“你们要去哪?我听e……我听她提到机票。” 谢景明叹了口气,“爸爸休了半个月的假,想带你阿姨去国内玩玩。所以也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腾两天出来,陪陪老爸。” 谢澜脚下一顿,觉得有些荒谬,“我陪你们两个在国内旅行?” “不是的。”谢景明语气有些无奈,“我知道你还不能接受她。但如果你愿意见老爸,我就抽两天出来,自己去看看你。你回国快半年了,老爸放心不下。” 谢澜闻言沉默,谢景明又嗯了声,“我看到你的留言了,也没什可说的。但父子永远是父子,你想在国内上大学,也不能真的就和我断绝联系吧?谢澜,我有那么对不起你吗?我没尽到父亲责任?” 谢澜拿着手机不吭声,扭头看向江面。 阳光明烈,窦晟自然而然地转身站在他面前,替他遮住了那些晃眼的光线。 许久,他才谨慎地回答:“我回国是为了做想做的事,不是为了和你断绝关系。” 谢景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声,“我和elizabeth八号回国,先去另外几个城市玩,大概十二三号我抽空去看你,你要是愿意就提前跟我说,不强迫。对了,爸爸也和你赵姨沟通过,供你到大学毕业,学费生活费不用『操』心,你专注学习吧。” 电话挂了,窦晟低声询问,“要过来找你?” 谢澜一下子泄了气似的,把手机揣起来,“嗯,要来。” “带着那个女的?”窦晟问。 谢澜摇摇头,“他还没疯到要在我眼前展示的地步,估计……就是单纯想来看看我吧。” 他太了解谢景明可,也因此非常清楚谢景明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才不好办,因为不好拒绝。 窦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来就来呗,我陪你一起做地陪。” “地陪是什?”谢澜茫然。 “尽地主之谊。”窦晟说,“意思就是,此路是我,此树是我载,若想从此过,留下儿子来。” 谢澜神情更『迷』『惑』,“尽地主之谊是这个意思?” “是啊。”窦晟直气壮,但顿了顿又补充:“别写进作文里啊。” 谢澜:“……” 他们两个拉着手又往前走了几步,窦晟问道:“你爸能接受咱们这种吗?” 谢澜想了想,“肯定不兴,但应该不会完全不接受。他……虽然是自己靠过去的,但确实在观念上已经西方了。” “那就行。”窦晟松了口气,“那就更没所谓了,让他放马过来吧,我来会会他。” 谢澜无语,“跟要架似的。” “那不可能。”窦晟笑得轻松,“他要是欺负你,我就求他不要。” “……” 谢澜叹气,犹豫半晌,还是给谢景明回了个ok 的手势。 谢景明的行程快就定了下来,谢澜帮他买了从s市往返h市的机票,还订了酒店。 他心眼坏,把酒店订到城市另一边,做好打算要是谢景明敢把elizabeth带来,或者命令他回伦敦之类的,他就立即终止接待。 赶在谢景明大驾光临前一天晚上,谢澜正日常和裴青边聊音乐边互怼,突然接到了老马的电话。 “一试成绩出了,来学校。” 老马言简意赅,语气有些严肃。 谢澜再想多问一句都问不出来,没办法,只好和窦晟匆匆忙忙往学校赶。 路上没觉得什,但站在办公室外头,他却忽然犹豫了。 老马的态度让他有些拿不准,想起那些自信不回头的填空题,突然有点紧张。 “没事。”窦晟在他手掌上捏了捏,“你要是没考好,老马多半亲自跑到家里安慰你,不会搞这一出。” 谢澜嗯了声,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里面响起一个很随『性』的声音,年轻,声音主人也就二十多岁。 谢澜愣住,询问地看向窦晟,窦晟也有些懵。 一个脚步声从里面走到门边,一把拉了门。 是个瘦瘦的男生,眉眼间有些淡,但语气是温和的。 “谢澜和窦晟吧?”那人朝他俩笑了下,扭头对屋里:“老师,人来了。” 老马在里头出声:“直接进来啊,别杵着。” 男生回到桌边坐下,对谢澜:“你们聊,我就是来看看老师。” 估计是老马以前的学生。谢澜明白过来,礼貌地点了下头。 窦晟不确定:“何修?” 何修? 谢澜下意识又朝那个男生看过去。 何修有些惊讶,“你见过我?” 窦晟耿直,“行政楼橱窗里。” 何修一下子笑了,“行吧。” 老马笑着对他说道:“这些届学生都对你脸熟,挂在墙上永垂不朽。” “好像我死了一样……”何修叹了一声,“就您这措辞,还吐槽别人语文不行。” 谢澜立马一个激灵,祭出四班猫头鹰的眼神朝老马盯过去。 老马讪讪地笑,“唉呀,一试成绩出了,数理a的几个都进二试了啊。我特意去市里听过,谢澜这次考得真不错。” “确实好。”何修也点头,扭头对谢澜笑:“我好不容易捞到暑假回来玩几天,还要接我们招生老师紧急任务,来『摸』『摸』高中学弟的底细。” 谢澜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更关心成绩,问道:“能知道分数吗?” “一试的成绩一般不公告。”老马顿了下,“但你这次有点特殊,各个学校都知道了。” 谢澜立刻问,“我多少分?” “满分。”老马脸上一下子笑出若干皱纹,“而且没有并列,就你一个满分,往年也基本没见过满分的。” 谢澜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又问道:“那窦晟呢?” 老马说,“第二,但分数就不知道了。” 窦晟从听到谢澜满分起,眼中的笑意就遮不住,闻言只是随手搭上谢澜的肩,“那就行,我只要能紧挨着谢澜就满足了。” “你有点志气吧!”老马皱眉叹气,从抽屉里掏出两沓资料,“学就二试,时间很紧。何修整理了两套t大最近几年自招和保送的考题,宝贵,你们好好看看。” 窦晟立刻接过来翻了翻,“找我们来就这事?别人有这套题吗?” “都有,他们几个明天回来拿,王苟的我寄给他。”老马说,“除了这事,何修还想和谢澜聊两句。” “和我聊?”谢澜惊讶,不太明白这个学长和他有什好聊的。 何修起身,“来走廊上?” 窦晟问道:“我能旁听么?” “随便。”何修说,“但跟你没有太大关系。” 窦晟还是象征『性』地往外跟了两步,站在办公室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老马闲聊。 谢澜站在走廊窗边,原本很懵,但直到何修开口提ac,他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之前老马说过,国内校好像挺在意这件事。 何修说是闲聊,但问的问题都绕不数学竞赛。 问了他从什时候始接触achester公校的竞赛培训系什样,有没有正式参加过国际赛训练营等等。 谢澜都一一答了,何修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在他说到ac和国内联赛出题思路差别时顺便附和了他几句。 “省联赛前几名能参加冬令营。冬令营选人进国家队,代表中国参加ic,跟你在英国的流程一样。”何修最后才简单介绍了几句,笑了笑,“t大和p大的数学系都还行,你现在有选校倾向吗?” 谢澜『摸』不透他是什意思,只如实:“想去t大。” “这样啊。”何修松了口气,“那我就没什想问的了,二试加油吧。” 走廊尽头厕所门忽然嘎吱一声,何修的视线一下子越过谢澜,朝那边看了过去。 谢澜下意识跟着回头,见是另一个高个子男生从厕所出来,懒洋洋地小跑两步,跳起来『摸』了个高。 “我得走了。”何修说:“和朋友排了家网红火锅。t大今年提前签约是在九月,回头见吧。” 他说着大步从谢澜身边经过,“有问题微信找我啊。” 谢澜一头雾水,等他和那个男生一起下楼了,才问窦晟:“何修是干什的?” 窦晟哦了声,“老马跟我说他是今年t大招生办的学生助理,估计替学校来了解你的情况吧。” 谢澜哦了一声,“那老马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回吧。”窦晟把带出来的资料卷起来往裤兜里一『插』,嗤了声,“老马真是的,就爱卖关子。” 晚上要下雨,风吹在人身上『潮』热『潮』热的。 夜『色』昏沉,谢澜跟窦晟一起往西门外走,走到半路小马忽然发消息,说西边堵车,要绕到东门来接。 东门外是宽阔的立交马路,上面有人形天桥,天桥另一边全是饭馆。 两人掉头往那边去,窦晟边走边翻点评软件,“咱们要不直接吃一顿,庆祝你一试旗得胜?” “都行。”谢澜说,“那套题给我看看。” “看什啊,回去再看。”窦晟嘟囔:“黑灯瞎火再把眼睛看坏了。” 谢澜只得作罢,正要联系小马叔,脚下忽然一顿。 他下意识抬手拉住窦晟的袖子。 “怎么了?”窦晟抬头。 谢澜小声说,“看天桥。” 何修和刚才那另一个男生就在天桥上,正往上走台阶。 那个男生手上拿着一只吃到一半的老式冰棍,嘶着凉气把冰棍伸到何修嘴边。 何修很自然地咬了一口,咽下去后侧过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两人快就上天桥走没影了。 谢澜还在蒙蔽中,忽然听身边窦晟嘶了一声,“传言竟然是真的。” “什真的?”谢澜立刻问。 窦晟想了想,“何修是英中出来的大学神,考将近满分的那种。传言他有个男朋友,和他一个班。” 谢澜:“……”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老马语重心长的叮嘱。 ——“跟何修聊聊,学习上,生活上,都聊聊。” 第89章 操作叔叔来都来了 窦晟对着躺谢澜好友列表里的何修, 陷入麻木。 许久,他迟疑着安慰谢澜,“只推这张名片, 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 谢澜凉凉道:“他反复催我跟何修聊, 用种……反正是老马的眼神, 懂么?” “……懂了。” 窦晟一脸怀疑人生, “奇怪了, 我们么低调,他们怎么都知道了?” 谢澜盯着他, “哥, 你确定我们很低调么?” “嗯……不过老马这个态度估计不会找我们麻烦,我估计他见识广, 还是得感谢前辈们开路……”窦晟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外走, 忽然低问,“你说, 我妈怎么没反应?” 谢澜脚下一顿, 些茫然。“赵姨……赵姨不常回家吧,些视频很像故开玩笑。” “也是。”窦晟叹了,“最好是这样。” 晚饭随找了个馆子, 吃完饭刚进家门,赵瑛的电话打了进。 “澜澜你太棒了!我都听马老师说了,一试全省第一!全省第一啊!我做梦都不敢想, 豆子跟你一比跟个学渣似的。”赵瑛风风火火道:“我这边忙得人要裂了,一听这个消息, 嚯,神清气爽,看客户都亲切不少!我给你买了好礼物, 哦对了,我听你爸说他过了?” 谢澜嗯了,“看看我,明天中午到,后天晚上走。” “后天晚上十一点的火车,他说了。”赵瑛立刻说,“我肯定得和他见一,太年不见了。哦对,我后天下午飞回去,晚上咱们四个一起吃饭啊,你们明天中午的餐厅我重订了,让豆子刷我的卡,一会把信息发给你们。” 窦晟抱着一堆快递从外进,闻言把快递箱搭沙发背上,接过手机道:“你儿子省第二,你知道么?” 赵瑛的兴奋急刹车,“你从哪冒的?” “您这嗓门,什么手机兜住。”窦晟撇了下嘴,“要补给我的生日礼物呢?我生日都过去半个月了,你还回不回?” “回,后天回。”赵瑛叹气,语气柔和下,“这单点大,好谈下了,你好好想想要什么礼物,妈答应你,这次回家两个月不差。” 窦晟闻言轻轻嗤了,“我可没这诉求。” 电话挂了,谢澜犹豫道:“赵姨说要和我爸吃饭。” “吃呗。”窦晟把快递一个个拆开,都是要录视频的制服,“她最好,聊天都承包了,咱俩什么都不用管。” 谢澜闻言一愣,“你是这么考虑的?” 窦晟抬眼问,“不然呢?” 也是。 其实谢澜也说不清,只是莫名种紧张感压头上。 他仔细核对了明天的车次和酒店信息,折腾到快零点才终于躺下。 刚关上灯,门自己滑开了。 “咪——” 梧桐哼唧着从门缝里踱进,噗通一跳上床。 道门却不是它开的,开门的人站门口笑问道:“要睡了?” 谢澜干巴巴地啊了。 黑咕隆咚,他艰难地辨识窦晟的轮廓,发他胳膊下夹着枕头。 窦晟低道:“请问,我可以把自己送□□吗?” 谢澜脑子还没转,窦晟掀开他的被,理直气壮地往下一躺。 床嘎吱一。谢澜只得往里让了让。 窦晟低说,“谢谢男朋友。” “……” 窦晟霸占了梧桐的枕边位置,梧桐只好从床头走到床尾,小心翼翼地先后跨过他们的脚,犹豫半天,最后他们小腿间卧下了。挤巴巴的。 窦晟忽然动了动腿,隔着被子不小心踢了它一脚。梧桐起身往上挪挪,再卧下。 过了一会,谢澜用手扥着被子,小心翼翼地被子下翻了个身。 “喵嗷——”梧桐不满起身,踩着谢澜的腿走到床角,一跃——跳到写字桌上趴下睡了。 “这个孽子。”窦晟谢澜背后小说,“让它守夜,它脾气还不小。” 谢澜顿了顿,忍不住提醒道:“我以前是把它当成你的猫形态的。” “……”窦晟嘶一,“抬杠?” 窦晟没吭,闭着眼睛偷偷乐。 身后被子和睡衣摩擦窸窸窣窣的音,窦晟的气息靠过,他伸手从后环抱住谢澜,下巴谢澜的肩上蹭了蹭。 “你这样我很难睡着。”谢澜诚恳道。 窦晟手搭他的胯上,坏心眼地戳了戳,“不睡觉,你想干什么?” “……” 被子下,明明没触碰,谢澜却觉得男朋友的身体轮廓过于清晰。清晰到他不需回头,知道窦晟贴他后背,膝盖屈起,顶他膝窝的地方。 他用力咽了咽,闭眼欲睡。 过了没一会,窦晟的腿不安分起,膝盖一提,磕他屁股上。 谢澜一下子着了,翻身长腿一掀,死死地压制住窦晟的腿,凶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窦晟语气惊愕,“你还睡不睡觉?” “装吧你。”谢澜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要不然回自己屋睡。” “嘶——”窦晟一下子把腿从谢澜腿下抽,“谢澜小朋友,你脾气点大。” 他这样说着,翻身反压上,谢澜立刻抬起另一条腿从空中拦截,结果窦晟二话不说直接起身从谢澜身上跨过,拉着谢澜的手腕往背后一剪,力道温柔,却很技巧。谢澜猝不及防地一头扎进软嘭嘭的枕头里,堪堪仰起头,窦晟却已经把他两手都捉到背后,锁着手腕让他动不了了。 窦晟一条腿跪压谢澜大腿根上,“治不了你?” “……给老子滚。”谢澜脸压枕头上,头发『乱』糟糟,“要干架?” “干屁架。”窦晟低低地哼了,松开手,伏他耳边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 嘬地一,安静的房间里清清楚楚。 谢澜愣了下,随即手被松开了,窦晟用一手托着他的脸颊轻轻向后抬起,与他接吻。 啧啧的亲吻安静的卧室里连接不断。 谢澜从愤怒无缝切换到懵,男朋友一条腿半跪半抵他两腿间,偶尔不经的触碰,他分明感觉到两人都了反应,都撑着不肯吭。 好半天窦晟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地方躺好,轻叹一,“点难顶啊。” 房间里安安静静,梧桐一边打着呼噜。 谢澜翻回身,对着空洞的黑乎乎的天花板喘了两口气。 许久,他把手从被子下『摸』过去,小小问道:“帮你?” …… 第二天,谢澜一睁眼——10:11。 火车十一点进站,闹钟原定9点,谁也没听见。 床上被子全他这头,窦晟可怜巴巴地搭了个角,把头塞进枕头底下十分混『乱』地睡着。 梧桐蹲床头柜上,严肃而端庄地盯着他俩。 谢澜用了几秒钟神智回笼,猛地坐起,一把推醒窦晟,“晚了!” 从东边打车到北边车站,一路疯跑冲到接站口,谢澜一个急刹车。 窦晟猝不及防,直接从他身边飞了去,不得不掉头回。 “怎么了?”窦晟问,“你爸的车刚进站吧?g几几几着?” 谢澜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冲着不远处的男人抬了抬下巴。 “我爸。”他低道。 谢景明拉着一只大号拉杆箱,站站口的门柱旁。他穿着浅灰『色』短袖衬衫,站姿很直,手腕上戴着皮质表带的腕表,种很考究的学者气。 他一抬眼看到谢澜,眼中浮一丝笑,拉着箱子往这边走。 窦晟啧了一,“你爸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谢澜问,“哪不一样?” “没我想象的么死板吧……”窦晟顿了顿,“跟你长得不太像。” 谢澜匆匆回道:“我跟我妈像。” 两人照了,谢澜喊了爸,伸手去拿谢景明的箱子。 还没碰到,谢景明自然地把箱子换了只手,“不用,你们年龄小拎不动这件行李,打完车了吗?” 谢澜点不自然地嗯了,“叫了车。小马叔……赵姨家的司机马叔叔今天家里事,我们自己叫的车。” 谢景明随一点头,扭头看向窦晟,笑了笑,“你是豆子吧?” “叔叔好。”窦晟往旁边指指,“坐车走这边。您怎么带这么东西?” 谢景明说,“我带给谢澜他前没得及拿的东西,还给你们两个的礼物。我们是先去饭店还是先把东西送到你们的房子里去?” “餐厅离给您订的酒店挺近的。”窦晟笑笑,“吃完饭再说吧。” 谢景明闻言一点头,“也好。” 太阳火辣辣的,三个人一路没怎么说话,直到上了车。 窦晟坐副驾驶和司机指路,谢澜和谢景明坐后排。他垂眸不语,余光里却瞟着谢景明的身形。 半年没见,谢景明比以前瘦了点,不是种垮下的消瘦,而是适度运动后的精练,人也年轻不少。 这身衣服和他从前的风格不太一样,估计是elizabeth买的,还手机也换了。 “谢澜。”谢景明轻叫他。 谢澜抬眸,“嗯?” “见到爸爸都没话说?”谢景明语气严肃,叹了一,“你怎么样?昨晚你赵姨给我打电话,说你一试考得还不错。” 谢澜嗯了,“考得挺好的,后准备二试了。” “大把握对二试?”谢景明问。 “和一试没太大差别。”谢澜说着顿了下,他不知道谢景明自己没感觉到说中很僵硬。前电话里和他中对话还没太暴『露』,这会见聊得了,很容易暴『露』生涩。 谢景明还看着他,谢澜只得敷衍了一句,“内高中数学竞赛和ac是对等的,所以……” 谢景明闻言点点头,“我明白了。百分比靠前的人去一起训练,然后训练里再选中队?你的保送是什么时候?” 谢澜还没顾上回,窦晟笑着打断道:“二试过了参加保送考,t大的人已经盯着谢澜了,诶对了谢叔叔,给你看菜单,你看看这家菜你吃不吃?” 他说着把手机递了过,谢景明只好放下这个话题,拿手机看起。 “我吃什么都愿,听你们的。”谢景明一边往下划一边说道:“没辣的吧?” 窦晟淡淡地嗯了,“谢澜不吃辣,这家偏甜口。” 谢景明点点头,“是很好的饭店,你们两个小孩会找地方。” 这家是h市唯一的米其林两星,而且是中餐,人均千元往上。 谢景明伦敦扎根这么年,物质条件很不错,生活习惯节约,不喜欢大手大脚的消费。谢澜对他解释道:“我们也是第一次吃这家,是赵姨昨天定的餐厅。” 谢景明拍拍他的腿,对窦晟笑道:“瑛内发展的真挺不错的。” “是挺好。”窦晟拿回手机随手戳开微博,回了几条评论,“是总外跑,怪累的。” 谢景明闻言些感慨地叹了口气,“确实,不容易。” 租车飞驰上高速,十几分钟后上了跨江大桥。 谢景明对着车窗外唏嘘感慨道:“我上次这得是十四五年前了,谢澜对这边以前的样子还记忆吗?” 谢澜一听这种废话气,“我三岁走,什么印象?” 谢景明无奈摇头,“我余问你。这点事,一点着。哦,一点着是个比喻,说你脾气啊……” “我知道是什么思。”谢澜郁闷地别过头去,“我回半年了,中说的比你顺。” 谢景明笑了,“老爸很久不说了而已,这什么可骄傲的。” 当然骄傲。 谢澜无表情地想,我中十级我骄傲,我还会说汉语绕口令,会背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默写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你行么。 谢景明被他盯得不说话了,把车窗往下降了半截。 风一下子灌进,一股女士香水的清香随飘,很淡,狭小的车厢里存感很强。 谢景明像是识到什么,把车窗升了上去。 “她人呢?”谢澜还是忍不住问。 谢景明镇定地看了他一眼,“s市,要自己去看博物馆。” 谢澜闻言下识想追问,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其实他想知道谢景明到底是什么打算,同居这么久了,是不是马上要结婚了,以后……还会不会再要孩子类。 他觉得很『迷』茫,没法开口。一是租车上聊不合适,二是他也『摸』不透自己的想法。 “二猫。”窦晟忽然回头伸手他腿上挠了挠,“看微博,打豆豆女士做了个巨搞笑的表情包。” 谢澜一下子回过神,啊了,掏手机。 他总窥屏打豆豆女士的主页,打豆豆他这的权重非常高,首页一刷,第一条是她的新po。 是上礼拜窦晟游戏直播时他进找水杯,站窦晟背后喝水时的截屏。 当时是很自然的举止,不知道这屏怎么截的,窦晟后背笔直,目光严肃,仿佛站他背后的不是谢澜,是胡秀杰。 表情包上的配字:端庄点,老婆了! 谢澜一下子没忍住扯开了嘴角,紧接着忽然识到谢景明旁边,赶紧把手机熄屏了。 谢景明笑问:“看什么呢,心情很好似的?” “微博。”谢澜顿了顿,“类似推特的一个网站。” 谢景明立刻点头,“微博我知道。对了,你赵姨说你哪个网站上做youtuber着?” “b站。”谢澜收敛了神『色』,“这边叫up,不叫youtuber。” 谢景明正要接着问,谢澜已经不再看他了,扒着副驾驶的座椅往前倾了倾身子,“你等会要录视频吗?” “手机录几个小视频吧。”窦晟说,“他家几个网红菜造型挺搞笑的,我随发几条动态水一水活跃度。” 谢景明问道:“豆子也个什么站上吗?” 窦晟嗯了,“b站。” “这名起的。”谢景明笑了下,“a站吗?” “没。”谢澜皱眉无语道:“可以不讲冷笑话吗?” 话音刚落,窦晟说,“a站啊。” “哦?”谢景明一下子坐直,语气很愉快,“果然a站吧?” 谢澜:“……” 谢澜背后冰冷地瞪着窦晟的侧脸。 你到底哪头的? 窦晟仿佛感受到某种威胁,啧了,“不过好像倒闭了吧?约等于无。” “嗯,是没。”谢澜立刻说。 窦晟闻言回头冲他乐,见他一脸严肃,讨好地眨了眨眼。 谢澜心里哼了,收回视线,却忽见谢景明正严肃地看着他。 “……”他后知后觉自己脸上好像挂着笑,只得默默咽了口吐沫,低头继续戳手机。 谢景明忽然问道:“你们两个相处怎么样?你突然跑到豆子家里,给人家增加了大量麻烦吧?” “不麻烦。”窦晟轻描淡写道:“我自己还怪无聊呢,谢澜了刚刚好。是吧,谢澜?” 谢澜看了他一眼,啊了。 餐厅环境很好,室内打造成经典的苏氏园林,过溪绕台,室内水汩汩,湿缈的雾气从假山石后散,氛围感一绝。 谢景明跟着引路的服务员走前,窦晟和谢澜后头。窦晟用手机录短视频,对镜头解说道:“二猫爸爸了,我俩带他吃一家平时不舍得吃的餐厅。” 谢景明闻言回头,“二猫是谢澜的名字?” “啊。”谢澜突然心虚,“是我们中老师给我起的中名。” 话音刚落,他想把舌头咬掉,并且感觉到窦晟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掉进假山池子里。 谢景明困『惑』蹙眉,“你自己的中名,为什么还要起中名?二猫这名听起也不太优雅。” 谢澜尴尬地笑了笑,手伸窦晟背后,使劲戳男朋友的腰。 窦晟立刻笑道:“内老师这样,中学生英老师给起英名,回一个……算半个吧,半个英学生,语老师给起中名,嗐,是玩。” 谢景明哦了,礼节地问道:“你们英语老师给你起英名了吗?” “起了。”窦晟立刻说,“我叫lovely bean,可爱的豆子。” “……” 谢景明笑容僵脸上,许久才干巴巴地笑了两,“是……挺可爱的。” “是吧。”窦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看,您这和我英语老师达成共识了。” 谢景明:“……” 谢澜:“……” 谢景明眼神些茫然,跟着服务员继续往里走。 他们订的是一座小吊桥上凉亭似的包间,谢景明坐下,谢澜坐他对,窦晟自然而然地跟着谢澜挤进了一侧。 谢景明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只接过服务员递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窦晟还用手机拍外的雾气,谢澜随口道:“留两条给我发,我也要混一下活跃度。” “遵命。”窦晟说。 谢景明叹气,“我感觉你把心思都放这上了,竞赛还没做完,只想着发视频。” 谢澜闻言一阵败兴,“我b站更新频率已经比前youtube上低很了,每个月只发一两条视频。” 谢景明低头看着菜单,“你做youtuber本没什么义。算了,我们不吵这个,吵不结果。” 谢澜无语,低头扒拉着手机,却忽然听窦晟啧了,“这怎么没义?我是看着silenaves视频重新找回人生和理想的。” 话音落,谢澜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恐瞪着他:疯了你? 窦晟冲他潇洒一笑:没疯。 谢景明惊讶道:“你看过谢澜前的视频?什么时候?” “我爸事两年看的,谢澜是我偶像,二月份一接机,直接把偶像接回了。”窦晟笑得很纯善,“叔叔,都了,你想不想顺了解下我当初为了silenaves外网疯狂的往事?” 谢澜:“?” 谢景明惊讶愣了许久,放下菜单,“好啊,你说说。” 谢澜:“……” 第90章 看破你和窦晟是什么关系 窦晟坐在座椅里, 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语声透出些许忆往昔的感慨。 看起来特像在说人话。 其实完全不是。 “那我初二,我爸出了事, 我夹在背叛与伤痛中龃龉前。我突然对人生产生了很多怀疑——奋斗有意义吗, 正直是对还是傻, 骨肉至亲间可以完全信赖吗, 我以为我了解每个人, 但我真的了解吗?” 谢景明表情逐渐『迷』『惑』。 谢澜同款『迷』『惑』脸,“局域前是什么意思?关在一个小房子里那个……彳亍?” 窦晟摇头, “龃, 龉,都是三声。龃龉前是说前进的路不通畅, 或者内心对前进有抵触。” “嗯…………”谢澜蹙眉沉思, 片刻后放弃交流,扫码点起菜来。 谢景明问道:“文瑛和你聊过吗?” “聊。我和我妈成酒友了, 我妈哭, 有一阵我好像抑郁了,看东西是灰『色』的,饭不怎么吃, 白不上学晚上不回家,在外面一逛是一。” 窦晟抬头对上谢景明惊愕的目光,“叔叔应该道我爸的事吧?” 谢景迟疑道:“道一些。” 窦晟闻言惨淡地扯了扯嘴角, “那时候我在想,错的可能不是我爸, 是我。如果有我,他直接跟我妈离婚好,对他对我妈都好。” 谢澜心脏突然有些抽痛, 抬头朝窦晟看去。 窦晟神『色』和刚才什么两样,眸子垂着,看不出演的成分究竟有多少。 关那段过往,他只听窦晟安慰陈舸时提起过一些,但却从未追问。 谢景明问道:“然后呢?” 窦晟沉叹一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眼睛倏然一亮。 “然后突然有一,我打了youtube。” “……”谢景明猝不及防一懵,“youtube?” “对。我那和人打架打得巨痛,误打误撞点进谢澜视频,突然感觉手里的纱布碘酒差了点意思,那时候什么都不想做,想站在那里安安静静那个视频看完。”窦晟说着掏出手机,娴熟地点进谢澜youtube主页,滑最下指着那个最初的投稿说,“被陌生人跨越千山万水拥抱,叔,你有过这种感觉么?” 谢景明凝固了片刻,“有……也有……” “我说不出那种感觉。”窦晟打断他,“直在也说不出。类似身处暴风眼的宁静吧,不管世界每在上演什么,都会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拉琴,会有一片叶子摆在这倾听他。” 窦晟说这,音『色』仿佛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指着画面上轻轻震颤的梧桐叶,“我对这片小叶子的代入感极强,我是这片叶子。” 谢景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屏幕。 “你代入这片叶子?” 窦晟点头,“后来我谢澜发私信,拍梧桐叶子发他,久而久之状态好了点,成绩还是烂,但心情平复了。直某一。” 窦晟忽然在桌子下面不动声『色』地拉了下谢澜的手,像是某种提前的安慰。 “那谢澜的视频里,梧桐绿叶突然换成了梧桐枯叶。其他观众只是当个乐子笑笑,但我突然有种感觉,好像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树叶枯了,我该振作起来了,以始断网冲刺中考。” 谢澜愕然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那是谢澜silenaves时期的最后一个视频,发在妈妈去世后。 梧桐叶枯了,妈妈了。但那竟然是窦晟决心重归明朗的契机。 或许因为道他的真实经历后,猜了那片枯叶的象征。窦晟从有跟他说过这件事, 谢景明满脸不解,问谢澜道:“你还用过枯叶?” 谢澜眸光一动,眼神倏然空下来,低头嗯了声。 “太不吉利。”谢景明不禁蹙眉,似乎想提旧事,但欲言又止。 他不道那是谢澜的最后一个视频,也不道那个视频是肖浪静后的视频。 谢澜早道谢景明压根不关注自己的视频号,但仍然下意识地拧起眉头。 包厢门被敲响,服务员进来上饮料,暂时打断了这段对话。 谢景明他俩倒果汁,和窦晟感慨起当往事,窦晟顺着他的问题又平静地答了几句之前的想法。 那些叙述真真假假,掺着子虚乌有,掺着夸大其词,但也都是他鲜少为人道的不堪往事。 这样,被他在饭桌上轻描淡写地提起。 “以叔叔。”窦晟手在桌子下轻轻捏着谢澜的手,笑道:“不能说谢澜做视频有意义,肖阿姨生病时可以看儿子的视频获得宽慰,世界上又不道有多少个我每晚上听着小提琴声睡觉,怎么能说有意义?” 谢景明叹了一声,“你这个例子确实比较特殊……” “不特殊。”窦晟淡然摇头,“我觉得有能量的人是有责任去影响,看silenaves那一多,成了我后面做视频的初心。” 谢景明顿了顿,随口敷衍却被认真反驳,让他一时间有点不道怎么接。 他正酝酿着要说几句,手一抬却碰翻了筷子,一只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 谢澜脑海里还徘徊着窦晟刚才说的话,猝不及防地,窦晟松了他,手拿桌面上谢景明倒了杯果汁,“叔叔,你也喝。” 谢景明拿着筷子起身,应该是看见,笑道:“你多喝点吧。你可够能说的,我突然想起好像上学的时候文瑛也这么能说。” 谢澜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服务员又来敲门,这次是来上菜。 窦晟再继续这个话题,掏出手机对着菜录小视频,录完还当着谢景明的面传了谢澜。 谢景明看了谢澜好几眼,终归再说什么。 饭一半,他又忍不住好奇起窦晟的up经历,“你的id是什么?我下个app搜搜你。” 谢澜一下子紧张起来。 窦晟夹菜的筷子顿了顿,“人间绝帅窦。” “爸。”谢澜忽然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张嘴结舌了半才道:“吃饭,看他的号干什么?” 窦晟也接着笑笑,“叔叔,我拍的都不是正经视频,都是搞笑的。” 谢景明只是嗯嗯了两声,还是搜出他的主页,“这么多粉丝?我看……” 他话音忽然一顿,看着窦晟主页上的视频蹙眉。 谢澜心经凉了。 谢景明和赵文瑛不一样,赵文瑛一看是从来接触过同『性』恋的样子,看那些视频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但谢景明在这方面算是见多识广,不说远的,朋友儿子出柜时他出面调和过父子关系,伦敦老房子的邻居也是一对养法斗犬的男同。 谢景明蹙眉看着屏幕上的小字,“假装我有男朋友?你和谢澜拍的?” 窦晟吃着饭随意笑了笑,“是啊,平台命题作文,拍着玩。” “这种不太好。”谢景明犹豫了一下,“你这么多粉丝,这种玩笑,他们容易误会。” 窦晟乐了,“误会又怎么了,我的『性』取向跟他们无关,总不能指望我从粉丝里转发抽奖抽一个对象?” 谢澜原本紧张兮兮喝水,结果一口呛在嗓子眼里,差点喷出来。 谢景明也吓一跳,夹起的虾仁都掉了。 窦晟边夹菜边笑道:“不过谢澜倒是可以这么干,也不用抽,自己打包好空投下去,看看能砸中哪个幸运的粉丝。” 谢澜:“……” 谢景明气乐了,“你这孩子,说话…………” “凭据,头尾,着落。”窦晟他续上了,乐道:“我日常胡说八道,不用理我。” 功夫菜一顿吃三个多小时,吃完谢景明拖着李跟他俩回望江丽影。 谢澜和窦晟拉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肯上楼,在下边转转,箱子交谢澜送上去。 箱子沉,谢澜进屋一箱吓一跳。 ——谢景明他冲刺ic的那些资料都捆好搬了过来,书本资料最吃重量,这箱子一半分量都是这些资料来的。此外还有谢澜从前常用的几个相机,笔记本电脑,肖浪静送他的耳机、钢笔,一家三口的合照,两支谢澜常用的小提琴松香…… 箱子角落里塞着皱巴巴的旧t恤,谢澜随手扯,从里面却掉下两沓粉花花的钞票,看样子是两万人币金,金之间夹着一个小透明塑料卡袋,里面有一张国内银卡。 窦晟对着那些钱愣了好一会,“你爸太久回来了,都不道国内很少用金了。” 谢澜嗯一声,“英国电子支付也普及了一些,但和国内不能比,刷信用卡和交金的也不少。” 他本想钱谢景明拿回去,但突然想谢景明拿着这些人币也什么用,那些钱之间夹着一张巴克莱银外币兑换的手续单,估计还是谢景明回国前特意去银兑的。 是谢澜纠结片刻后还是那些金拿回房间里收好,和李放在一起,下楼之前只顺手揣上了那张银卡。 下午他们带谢景明坐了江上的游览渡轮,他和谢景明依旧什么话说,反而窦晟聊得,侃侃而谈国内发展。谢澜『插』不上话,只是安静听着。 谢景明好像还挺欣赏窦晟的,他平时是个挺傲气的人,和自己亲儿子话都不多,跟其他人更惜字如金。但一下午他拉着窦晟说了不少,犯学者『毛』病,面试似的让窦晟点评这点评那,谢澜尴尬得只能独自望江,但溜了会号再回过神来,发谢景明又始关心起窦晟的爱好和生活习惯了。 谢澜坐在渡轮的三层『露』座位里,看着江岸上望江丽影的那些楼,忽然很恍惚。 越相处越觉得谢景明变化大,但他不道这些变化是elizabeth带来的,还是他出这半带来的,也很难去探究。 游览渡轮一个半小时,后半程谢澜有点晕船,下船时头晕目眩,还有点想吐。 他正小心翼翼地从陡峭的楼梯上往下,忽然听了一耳朵后边窦晟和谢景明的讨论。 谢景明说道:“国内在提倡多生小孩了,当我们都只让生一个。独生子女孤独,你跟谢澜俩一起上学放学也挺好,等你们这一代再生小孩不会有这种困扰了。” 窦晟打了个哈欠,“我又不生孩子,跟我关系。” 谢澜腿蓦然一僵,顿了顿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 谢景明惊讶道:“你不生孩子?为什么?” 窦晟说,“我想和我喜欢的人待着。” “轻的时候大家都这么说。”谢景明闻言叹气,“等你们龄大懂了,得有孩子陪着,不然真的寂寞。” “是吗?”窦晟笑笑,“那领养,回头我抽一个幸运的粉丝当我和……和我喜欢的人的孩子。” 谢澜:“……” 又来了。 他忍不住回头真诚发问,“可以放过粉丝吗?” 谢景明神情复杂,许久叹着气别了头。 晚饭吃的火锅,谢景明和窦晟都能吃辣,谢澜拼了个鸳鸯清汤。火锅是一种很神奇的发明,三个人吃也吃得热火朝,正经事聊几句,光是涮肉捞肉、相互夹菜撑起了整晚话题。 回酒店都晚上八点多了,谢澜进了酒店大厅才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银卡,窦晟扫了一眼便对谢景明道:“谢澜送您上去吧,我在底下等。” 谢景明点头说好,谢澜跟他进了电梯,谢景明又问道:“你今晚不和爸爸住?” 谢澜顿了下,“订的好像是大床房。” 谢景明点头,“,随你吧。” 酒店的廊故意打造出幽暗的氛围,地毯很厚,踩进去自动消音。 谢澜进房间才那张卡放在桌上,“这个你拿回去吧,我做视频能养活自己。” “那是你自己的本事。”谢景明看着他,“我作为父亲,有责任在你成前养你。之前说断钱,是想让你回来,在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了。” 谢澜嗯了声,“是。我打定主意了,不想做英国人,我想留在国内。” 他看着那张卡,卡面很新,不道谢景明在里面存了多少钱。 他也不太想道。要是塞进at里一查,出来个文数字,那谢景明不如直接对他宣布要和elizabeth生儿育女启新生活。 “放心吧,多你。”谢景明笑了下,“金两万,存款三万。这是你上大学前的生活费,包括学费和你要你赵阿姨的生活费。上大学成了,缺钱的话,找我口要有理由。” 谢澜看了他半晌,嗯了声,拿起卡说道:“你休息吧。明早上我和窦晟来接你。” “你等一等。”谢景明却忽然叫住他,坐在酒店叠得平整的床上,“我想问问你,你和窦晟是什么关系?” 一语道破。 谢澜瞬间抬起头,神情难以遏制地僵硬。 谢景明一如既往犀利和不留余地,连让他绷紧心里那根弦的机会都不,张嘴问。 他第一反应是窦晟今半玩笑的试探,但很快又觉得那不至让谢景明如此笃定。 谢景明看了他片刻,神『色』淡了下来,“这个反应,我猜中了?” 谢澜下意识想说不,但话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定了定神,问道:“猜中什么?” 谢景明表情里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思忖片刻后说道:“你们相处的样子很不平常。如果你们是普通朋友,那样的视频合作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好朋友,又不应该在意见分歧时三两句向对方妥协,更别提吃什么、去哪玩都要询问对方意见。我一整都觉得别扭,琢磨一路,突然想起来,shannon儿子和男朋友偷偷『摸』『摸』在一起时不是这样?” 谢澜哑口无言。 谢景明顿了下,犹豫道:“是他喜欢你?” “我们双方说好的。”谢澜立刻答道,顿了顿,生怕有歧义,又借用之前车子明他们的话重复道:“我们两个,好了。” 破都破了,藏着必要。 他虽然此刻手脚冰凉,但也不至完全意外,谢景明眼光有多毒辣,他从小有体会。 谢澜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和窦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想法而分。如果你想要……” “sh……sh……”谢景明立刻让他闭嘴,用谢澜从小很讨厌的语气词。 但谢澜还是停顿住了,“你说。” 谢景明皱眉,“先诚实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三个月。”谢澜顿了下,“不四个月,怎么了?” “三四个月不能算什么。”谢景明立刻冷酷地评价道:“小孩子一头热血,你们道自己想要什么吗?道在国内这条路要背负什么吗?” 谢澜和他对视片刻,“我有想过我和窦晟要什么,我只道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在一起是自然而然。”他说着嘲讽地笑了笑,“如果这也要考虑背负什么,那你决定和elizabeth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要背负什么吗?” 谢景明一下子愣了,愣了好半,随即苦笑道:“谢澜,你的攻击『性』太强了。我问你,你赵姨道这事吗?她是什么态度?” 谢澜一下子哑了。 “她还……不道。”他迟疑着说,“既然你先看出来了,那你的态度是什么?” 谢景明看着他,“我的态度,你在意吗?” “我在意。”谢澜说道:“我当然在意。像你说的,我们不可能真正断绝父子关系。” “我真不道听你说这话是该快乐还是该难过。”谢景明苦涩地搓了搓手指,“我很不高兴。但——” “但?” 谢景明审视地看了他片刻,“但我也不可能、不应该允许自己在『性』取向这种事上强迫你。如果你和他是认真的,你不找他,以后也会找别的男孩。” 谢澜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气,突然,有些轻松。 这阵子以来他可能自己都有意识,心里一直揣着一块石头。他盼望着有一这块石头能松松,但却想是谢景明先他带来了一丝宽慰。 谢景明再说话,皱眉看着地面似乎在沉思,或是权衡,他做研究遇难关时也常常是这幅神情。 许久,谢景明皱眉道:“如果你想道我的态度。我的态度是不支持,但不干扰。前提是,第一,不能耽误学习。你必须真考上你妈妈的学校,而且要考数学相关专业,不要敷衍我,也不要敷衍你自己。第二,如果上大学前你们还在一起,必须要让窦晟家长同意,不然我也会收回宽容。第三,一个父亲的建议,如果你们有更远的想法,可以考虑出国留学,留在英国,西方在任何层面上都比国内更包容和先进,也能……” 谢澜立刻打断他道:“第一点可以。第二点不能保证。第三点驳回。” 他突然有了一种在打辩论赛的感觉,飞快道:“这种涉及母子关系的事情我不可能强迫窦晟,至以后发展,国内还是国外,我跟你从来有达成过一致。” “我有在和你商量。”谢景明『揉』了『揉』鼻梁,又道:“第三点只是我的建议,前两点你们必须做。” 谢澜还想再说什么,谢景明却疲惫地摆摆手,“了,让我安静一会。” 逐客的意图过明显,谢澜犹豫一下才又道:“那我和窦晟明来接你吃早饭。” “不用了,我好久回来,明自己。”谢景明看了他一眼,“等你赵姨回来,明晚一起吃饭吧,白别来烦我。” 谢澜顿了下,“你要和赵姨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谢景明嗤笑,“说你儿子和我儿子在一起了?” 谢澜闻言警惕地看着他。 他听不出来谢景明是在讽刺还是认真的,他的大脑放弃思考,只想得一个准确的答案。 谢景明被他盯了许久,叹一声,“你要是这么不信任我,明的饭我也可以不吃。自己回去想想吧,要是不让我见你赵姨,那明中午你和窦晟过来再陪我吃顿饭。” 第91章 密瓜刨冰连窦晟这个亲儿子都不知道的…… 在房间里待的这一会, 外头下了几钟『毛』『毛』雨,人行的柏油上湿漉漉的。 谢澜走了一会忍不住回过头,仰头看看酒店那些亮着灯的窗子。 “别想了。”窦晟低声说, “看出来就看出来吧, 客观说, 你爸这个态度也不算差了。” “嗯。”谢澜轻轻点头, “我。” 商业街上十米一路灯, 上他和窦晟的影子在那些路灯间拉近又拉远,依偎着, 难以剥离出你我。 窦晟看了他一眼, 拉起他的手:“哪怕他明天把事全捅破也没事,不管我妈什么态度, 我都担着。” 空气『潮』湿闷热, 但窦晟的手还是一如往常般干爽柔软,谢澜被拽着手走了一会, 才仿佛终于从刚才房间的‘场’里出来了。 他轻叹了一声, “我不怕赵姨态度不好……我……怕我这样,伤害到她。” 也不仅是这些愧疚和害怕,还有那么一丝无所适从。 肖浪静走后, 谢景明理所应当是他唯一的至亲、他的归属。但荒唐的是,每当谢景明出现,都会把他从原本舒舒服服的壳子里拽出来, 反而让他产生一种偌大的漂泊感。 谢澜沉默着往前走,走了步手上传来拉扯感, 才意识到窦晟已经停了。 他回头问:“怎么了?” “就这天,我找个机会和我妈摊牌。”窦晟语气笃定,“早晚都要说, 早说你早安,她也早坦然。” “什么?”谢澜吓一跳,“这么干是对是错,你里有数吗?” “我没数。”窦晟垂眸思忖了片刻,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我也不是对是错,但管他呢,试过才。” 谢澜犹豫:“可……” “别可了,就这么定。”窦晟神『色』笃然,“她是我亲妈,没什么不能试的。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前跟你商量。” 谢澜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好字。 一到家,外头的暴雨就下来了。乌漆嘛黑的天空上接连闪电,划亮江面和江岸上的梧桐,而后雷声滚滚。 谢澜刚进门就听喵嗷一声,梧桐咚咚咚踩着木质的楼梯,屁滚『尿』流朝他奔过来。 猫狂奔到他脚边一通蹭,侧身靠着他坐下,喉咙里很快发出安的呼噜声,开始『舔』『毛』。 “别害怕。”谢澜弯腰把梧桐拎起来抱在怀里,“害怕就跟我呆一起。” 身后响起防盗门解锁的动静,窦晟有些艰难把外头那些快递扯了进来,嘟囔:“怎么是四个啊。” 谢澜抱着猫过去看,“还是s服吗?” “s服应该是这个的,多出一个大箱子不干什么的,死沉。”窦晟说着关上门,踢了踢脚边最大的那只箱子,箱子有点量,岿然不动。 谢澜蹲下看了眼标签,“畅享家居生活馆?” “我妈买的吧。”窦晟这才反应过来,当场翻白眼,“真够精明啊,留我联系方式,让我去给她搬这么大快递。好家伙,差点被大雨拍在外边。” 谢澜抱着猫看窦晟拆快递,梧桐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窦晟嘀咕:“什么东西,不会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吧。那我可要离家出走了……” 箱子打开,掀起里面的泡沫盖,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陌生的玩意。 墨绿『色』,沉甸甸,像个铁艺的板凳,但顶端是封死的。封口和“板凳面”之间有个透明的圆桶,里面有线圈有刀片。板凳一侧长着一柄摇手,背后连线,上面有一个浮雕字。 氷。 水字上面加一点。 谢澜服了,这么简单的一个字,他竟然不认识。 他指着那玩意问:“水点是什么?” “什么水点。”窦晟噗一声乐了,“这是一个字,谢澜朋友,这念冰,冰雪的冰,就和冰一个意思。” 一个意思什么还要造个字,不懂。 谢澜叹气,“这是造冰机?家里的冰箱不就能造冰么?” 窦晟蹙眉琢磨了一阵,拉着手柄摇下,突然捏了个响指,“我了,刨冰机。” 谢澜茫然:“会爆的?” “什么啊。”窦晟掏手机查了词典,“刨冰用英语怎么说,shaved ice?还是water ice?” “哦。”谢澜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词都行,我了。” 机器掏出来,箱子底下还有精致的礼品袋、缎带和信封。 窦晟抱起沉甸甸的家伙往厨房搬,“这玩意不会真是我的生日礼物吧,那我可真要打警察了。你快看看信封里写什么。” 谢澜弯腰捡起信封拆开。里面有一张发货单,还有一张贺卡。 发货单上印着商品名“丸子碎冰机”,数量1,备注“贺卡信息未留言”。这条备注被圆珠笔划掉,旁边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已致电买家。” 什么意思。 谢澜一头雾水拆开贺卡。 贺卡上是和发货单上一样的潦草狂狷的大字。 ——【送给兰兰的礼物,波兰的兰】 “……” 窦晟从厨房里出来,“贺卡呢?” “写的我名。”谢澜有些嫌弃瞟了眼“兰兰”,叹气:“好像是赵姨送我的礼物。” “她送你这干嘛?”窦晟一头雾水拿过贺卡一看,一下子喷了。 “有毒啊,这帮卖家能不能长点啊。”他笑不行,掏手机拍了个照发,发进他和赵文瑛的群里。 赵文瑛很快回了个目瞪口呆的表。 -美少女赵老板:澜澜不要介意啊。礼物,送你玩的。 谢澜犹豫片刻,乖乖回复:“谢谢赵姨,我很喜欢。” “你也太虚伪了。”窦晟啧一声,“还很喜欢……你刨冰的刨是哪个字吗?” 谢澜问,“哪个字?” “不告诉你。”窦晟把那些泡沫和纸箱子收拾起来,“我去丢垃圾啊,你看看机器能不能用。” 谢澜进厨房先找了说明书。汉字密密麻麻,通篇称呼这个家伙“碎冰机”,他从头看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掏手机查了下刨冰究竟是哪个刨。 那个字一出来,他又忽然觉底动了一下。 很熟悉,非常熟悉的一个字。 纠结了许久,他才忽然想起什么,上楼翻出肖浪静的手账,在最旧的那本上一页一页翻,终于翻到有着手绘冰沙的一页。 那是肖浪静高考那年的若干流水账之一。 当天天气雨,肖浪静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砸了,她在日记里长篇大论析了自己的数,只在最后用半行潦草的字匆匆记录:【就这样吧,和文瑛一起吃冰才开了点。】 页脚画着手绘的冰沙简笔画,旁边用箭头标注了“蜜瓜刨冰,文瑛私房甜品”。 谢澜之前没在意过这个不认识的字,而且一直以那是一杯冰淇淋。 手机又震动一下,是赵文瑛私戳了他——“今天和你爸聊怎么样?” 谢澜纠结了一会,打字回复:“还可以。” 赵文瑛回复了个巨大的笑脸,龇牙龇了一屏的那种:“那就好。我明天下飞机直接去饭店,明天,忙去了啊。” 像个来去如风的女超人。一个人把生意做红红火火,还能顾上和他个的搞搞浪漫。 谢澜无意识勾了勾唇角,虽然赵文瑛已经丢开手机了,还是乖乖回复:“明天,赵姨。” 外头大雨瓢泼,电闪雷鸣不断,家里之前空调没关,整个房子都有点冷。 谢澜洗了个热水澡,洗澡时浴室门留了一缝,水刚放出来没多久,就梧桐从缝里溜了进来,靠在玻璃拉门另一端担忧盯着他。 楼下叮叮咣咣,伴随着一阵一阵刺耳的机器运转声,谢澜飞快洗完换了身绒呼呼的睡衣睡裤,抱着梧桐下楼。 空气里一股清新的甜香。 他鼻翼耸了耸,仔细闻闻,这才意识到是蜜瓜味。 窦晟在厨房里和赵文瑛打着免提语音。 “赵女士,我不不说你这个配方简直是垃圾中的战斗鸡。你刨冰机都买了,就不能顺买点新鲜的哈密瓜么?”窦晟手里捏着一个黄不拉几的瓶子,倒过来对着碗里的碎冰使劲挤。 瓶身的标签早磨光了,谢澜困『惑』观察了一会,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在冰箱里过这玩意。就塞在冰箱最里头的角落,和一堆蛋黄酱之类的在一起,他从来没碰过。 平平无奇一个瓶子,窦晟单手挤压,臂用力时肌肉线条绷紧,直到青筋都要起来了,只听“bu——”一声,一大坨可怕的绿『色』落在了冰上。 窦晟人傻了,“这『色』素不把我和谢澜吃死?” “你懂什么。”赵文瑛不耐烦:“添加剂和糖精多,吃着才快乐,这就是童年。” 话音刚落,又是bu——一声,窦晟感慨:“原来你的童年是荧光绿的,啧。” 赵文瑛在忙,不耐烦跟他说了句就挂了电话,窦晟叹着气搞了一大碗疑似有毒的刨冰,一扭头看到谢澜抱猫站在门口。 “你在这?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嘀嘀咕咕拿了个勺子,端着刨冰到桌边,“喏,过来吃冰。赵文瑛女士中邪了,非说要我试验一下这个刨冰机能不能用,还要求复刻她的复古毒方。” 窦晟说着坐下挖了一勺塞进嘴里,“诶,还挺甜?” 谢澜对着窗外哗哗的大雨发了会呆,又看看被窦晟一勺一勺挖出缺口的刨冰,忍不住问:“你第一次吃这个么?” “嗯,我之前都不我妈还有这作孽的菜谱,所以不保证你吃完这玩意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窦晟把刨冰碗往他这边一推,“赶紧吃,不把舌头吃绿不许停。” 谢澜坐下挖了一勺刨冰。 确实是很人造的味,但不难吃,冰冰凉凉化在舌尖,是真的甜。 他挖着吃了几口,朝窦晟伸了下舌头,“我绿了吗?” 窦晟差点把嗓子眼里的一口冰沙从鼻子里喷出去,咳嗽:“谢澜朋友,你是不是不绿是什么意思?” 谢澜茫然,“绿就是绿,还能有什么意思?” 窦晟笑着摆手,低头又猛吃了口冰,扭头瞅他。 “干嘛?”谢澜问。 窦晟也冲他吐了下舌头,“我呢?” “你也绿了。”谢澜严肃脸,“虽然我没照镜子,但我估计我绿不过你。” “……有毒。”窦晟忍不住乐出了声,清清嗓子又:“虽然你舌头是绿的,但嘴唇特别红。” 谢澜闻言也瞟了眼他的嘴唇,“你也是,可能是冰的刺激的吧。” 话音刚落,窦晟就偏过头来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 舌尖蹭到了他的嘴唇,很冰,有一丝丝甜味。 外头还在哗哗哗下雨。窦晟继续挖冰,黑眸低垂带笑,很罕,耳朵尖有一点点红。 之前都是谢澜红,今天竟然换了他。 “谢澜同学。”他声音一如既往随意,带着些清冷,用勺子戳着刨冰说:“吃着一嘴『色』素还想吻你,我在你这真是被套死死的。” 谢澜懵了一会,没说话,低头跟他一起戳刨冰。 好像突然扬起来了一点。 那些麻烦事还摆在那,一样都没少,但或许是过多的糖急速促成了多巴胺,也或许是突然和赵文瑛之间拥有了一个连窦晟这个亲儿子都不的秘密,反谢澜里一下子舒坦了。 他和窦晟一起对着大雨吃完刨冰,冰到后脑勺有点木,竟然都想不起来愁。 第二天谢澜又问了谢景明几次,谢景明都坚持没让他去陪,也不一个人在思考什么。 谢澜怕自己多想,索『性』关起来编了一天曲子。窦晟不把男朋友当人用,拉来的op清单长到恐怖,他一段一段听,反复琢磨怎么能整合起来,琢磨到头都要炸了。 直到傍晚,赵文瑛那边下飞机发了条消息,他才匆匆忙忙跟窦晟打车往饭店去。 今晚的饭店没有昨天的那么有格调,是吃本菜的。谢澜和窦晟赶到时,本以只会有谢景明先到,没想到一进去就赵文瑛已经在和谢景明聊天了。 人杯子都只有一半的茶水,显然坐下不止一会。 “澜澜。”赵文瑛一看到谢澜便笑起来,“快坐,豆子也坐。” 平时赵文瑛出差回来都会给谢澜一个粉身碎骨的拥抱,他本来以当着谢景明面,赵文瑛会更热一点,没想到恰恰猜反了。 他纠结了一会,还是选择在靠近赵文瑛的方向坐下,窦晟便挨着他坐在靠谢景明那边。 桌上已经上了不少菜,一眼望去,都是他和窦晟爱吃的,一看就是赵文瑛点的。 “赶紧吃吧。”赵文瑛招呼:“景明也吃。” 谢景明笑容沉稳,“都吃,你个的别看着,吃你的。” 谢澜哦了声,刚拿起筷子,窦晟已经把一块排骨夹了过来,“吃这个。” 赵文瑛看了一眼谢澜的盘子,眼神下意识扫到远处他爱吃的酥皮点,似乎本能想夹过来,但筷子拿起来又只推了推谢澜胳膊,“你吃那个,自己夹,给你点的红豆挞。” 谢景明笑:“文瑛真是太照顾谢澜了,都要给孩子惯没样子了。” 赵文瑛温和笑笑,“浪静的儿子,我对他好是理所应当,时候可是说过要做干妈的。” 窦晟在桌子下面偷偷戳了下谢澜的腿,谢澜看他一眼,人交换视线。 赵文瑛把甜口的菜都转到谢澜这边,用手指点着桌子示意谢澜吃菜,对谢景明:“他吃他的,我聊我的。刚才说国内这年比较好的是实业,还有新能源,你有兴趣的话我推给你?” 谢景明嗯嗯掏出手机,“行,你发我吧。” 谢澜吃着红豆挞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俩聊的是这事。 赵文瑛刚下飞机,赶着刚做完的这笔买卖,便自然而然和谢景明聊起来,又顺着说了说这几年的发展。 谢澜也是今天才赵文瑛是做进出口,谢景明则是研究经济的,人便很理所当然聊起了国内外经济形势,竟然毫不违和。 谢景明一口蹩脚中文,但赵文瑛听很认真,有附和也有反对,热烈讨论了一整顿饭。 期间窦晟趁着夹菜时在谢澜耳边低声:“社会人的场面。” “嗯。”谢澜不动声『色』点了下头。 这个饭局跟他想象不太一样,个大人的反应也都出乎意料。就像他本以谢景明可能会试探赵文瑛,甚至给她一些暗示,但都没有,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聊到他和窦晟。 直到大家从饭店里出来,谢景明等车时才终于抬手拍了拍谢澜的肩膀,像是终于想起还有他这么个儿子。 “文瑛,真的麻烦你。”他叹了一口气,“孩子不懂事,非要回国考学,我和浪静在国内都没亲人了,要不是还有你在,我真不该怎么办。” 他的手搭在谢澜肩上,谢澜有些不自在,但看了眼赵文瑛,还是忍着没动。 赵文瑛温柔笑笑,顺手把谢澜捞过来:“澜澜还不懂事?我就没过比他更懂事的孩子。你放吧,我肯定把他活蹦『乱』跳送上大学。” 谢景明连连点头,一迭声说谢谢,“有什么花钱你一定跟我说,我国内现在一个高学生的花销是很多的,你肯帮我这么大的忙,一定不要客气。” 他说着,车已经来了,停在一边。 赵文瑛扫了眼车,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淡。 她的手搭在谢澜肩上,很瘦,但又很软,是很女人的手。 她看了看那辆车,似乎在权衡要不要说,又看看谢景明,思忖片刻还是开口:“景明,我不是在帮你。” 谢澜下意识偏头看过去。赵文瑛神『色』温柔,语气很笃定,“多带一个孩子对我而言没有什么负担,更何况是澜澜这样的。孩子现在大了,对事有自己的判断和坚持,你能尊他,我很佩服你。但这件事我讲清,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浪静照顾孩子。” 司机降下车窗,催促看了谢景明一眼。 谢景明神『色』有一瞬的尴尬,但还是很快笑着掩饰过去,“我,你是好朋友,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感谢,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赵文瑛闻言又很温柔笑起来,替谢景明拉开了车门,“你和你的朋友好好玩,下一站去x市吧?我回头让秘书整理一些旅游攻略发给你。哦对,澜澜,和爸爸说再。” 谢澜对上谢景明的视线,顿了顿,“爸……” “行了,别搞这么隆。”谢景明叹气摆手,“我还要在国内待几天,到了机场跟你说。” “好。”谢澜如释负点头,“注意安全。” 谢景明上了车,隔着车窗冲大家摆了摆手,而后出租车就开走了。 赵文瑛搭在谢澜肩膀上的手无意识轻捏着他的锁骨,和窦晟一样的动作。 “你爸其实也怪不容易,大老远专门来看你一眼。”赵文瑛叹气,但转瞬又笑盈盈起来,“不过这回看到了他就放啦,你也能安了。” 谢澜嗯了声,顿了顿还是问:“赵姨,你怎么比我到的早那么多?” “也没多久,就十来钟。”赵文瑛说着手机响起来,她『摸』出来看了眼屏幕,来电显示是秘书。 她把电话摁了,接着:“你爸还挺客气的,我以要跟我聊你,结关了豆子半天。什么成绩啊,身体啊,方方面面,我的天,真不愧是搞研究的,问那么多豆子的事,好些我都不,压根答不上来,特尴尬。” 谢澜里发紧,下意识看向窦晟,窦晟大无语翻白眼,“或许你不该吐槽别人,而该检讨检讨自己。” “我检讨个鬼!鬼记你竞赛一试考什么样?我能记住吗?”赵文瑛说着手机又震动起来,无奈叹气:“行了,我去里面接个电话啊。合同还没走完,法务那边一会一条消息,你俩等我一会。” 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往大厅里头走,一边走一边已经和电话那头说了起来。 窦晟没好气在后头:“我全省第二,谢谢。” “了了。”赵文瑛有些敷衍挥了挥手,“澜澜第一都没你能显摆。” 窦晟:“……” 谢澜还懵着,看了一会赵文瑛雷厉风行沟通工作,又往谢景明离开的方向看去。 他有点难以置信谢景明竟然真的什么都没说,但难以置信之余,又有一丝隐秘的侥幸。 “劫后余生。 ”窦晟看了眼里头的赵文瑛,偷偷捏了下谢澜的手。 他顿了顿又:“不过我还是找机会跟我妈摊牌,等数学竞赛结束吧,消停点。” 谢澜嗯了声,“反别太着急。” 回去路上大家都昏昏沉沉。赵文瑛坐了一天飞机,坐在副驾驶甚至打起了呼噜。 谢澜也半梦半醒合着眼,车开到半路,他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震他腿一麻。 他睡眼惺忪『摸』出手机,本以是谢景明,但屏幕上是学长的名字。 -何修:学弟你好,有事提前和你通气。 谢澜茫然了一会,用胳膊肘撞了撞窦晟,“通气是什么意思?” 窦晟睁开眼,茫然“嗯?”了一声,吸了吸鼻子,“你鼻子不通气?昨天吃刨冰吃凉着了?” “我鼻子?”谢澜也有样学样跟着吸了吸,“我鼻子通气啊,是何修说要提前通气。” “哦,哦!”窦晟这才明白,凑过来看了眼他屏幕,“意思是有报提前告诉你。” 话音刚落,对方又发了一段过来。 -何修:你的况特殊,招生办会提前和你单独笔试面试,时间在二试后的一周内。具体时间最晚后天就会通给英中,我提前跟你说,你提前准备。 谢澜愣了一下,迟疑:“这什么意思?t大着什么急?” 话音刚落,对面又发来一条。 -我招生老师说,p大也在接触英中。但作学长,我和你坦诚,p大数学系更强一点。 谢澜刚把这行字看完,上边那条一下子撤回了。 -何修:自己权衡吧。 第92章 与有荣焉 赵文瑛在车上睡了一路, 到家满血复活。 这趟出差久,她带的礼物也多,在客厅琳琅满目地铺了一地。 谢澜拆开一盒糯唧唧的豆沙团子, 尝一个觉得味道不错, 随手递到窦晟嘴边。 窦晟往另一边偏头躲了一下,“你吃吧, 我减肥。” “减肥?”谢澜愣住,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 减肥?” 窦晟嗯一声,“准确地说, 我要控一□□脂,下个月就要陆续开始拍男主万花筒视频了,我昨天试了几套戏服上镜, 感觉脸皮还得再薄点, 那样轮廓更分明,更有纸片人的气质。” 赵文瑛坐在沙发上敷面膜,不悦道:“我生你就是为了气我是吧?你还想怎么瘦?” “就控制两三个月。”窦晟说道:“我保证体重不掉,我只想刷刷脂,会多吃蛋白的。” 赵文瑛闻言翻了他一记白眼, “你就作吧, 就为了录个视频一天到晚上蹿下跳, 还叫什么人间绝帅窦,人间都不够你浪的。” 窦晟闻言乐起来,“你这不是咒我死吗?” 赵文瑛冷哼着懒得搭理他。她敷着面膜在手机上发了半天消息, “澜澜, 你们是不是快二试了?” 谢澜嗯了声, “还有十天。” 赵文瑛算了算日子,“那不刚好踩着开学前?往后推一周去北京面试,那你高三开学分班考要旷掉了啊。” “我们这届高三开学没有分班考了。”窦晟随口答道:“竞赛保送都得上学期才尘埃落定,分班考是下学期的事了,而且竞赛班还不一定分不分呢。” 赵文瑛闻言松了口气,“那就行。哦对澜澜,我给你问了,你那个何学长没说错,数学专业p大最强,当然t大也不赖。你有什么想法吗?” 谢澜顿了顿,“专业排名我自己都查过,知道p大最好,但我肯定去t大。” 窦晟低头叠着那些包装纸,毫无意外道:“他就是单纯想考肖姨当年错过的学校,和数学排名无关,你就别 替他纠结了。” 谢澜嗯了声,又问道:“但我也不太懂,保送资格考试通过就不用参加高考了吗?” “也不一定,多数是降到重本线,不过你重本线大概率也没问题。”窦晟笑了笑,“别紧张啊,等过两天面试时间定下来,咱俩就把票买了。” 赵文瑛刚好把面膜揭下来,立即皱起眉,“去去去,边上呆着去,人家面试用你陪?你不上课?” 谢澜闻言拆礼物的动作僵了僵,有茶几挡着,他暗中踩了下窦晟的脚。 窦晟语气淡定,“我肯定得陪他去和招生办讨价还价啊,不然就他这语言水平,让人草草打发掉,合约一签就卖身,再想变卦可来不及。” “我知道这事很重要。”赵文瑛拎着面膜起身去浴室,“但你上你的课,到时候我陪澜澜去,这种事还是得家长跟着。” 谢澜一听愣了,看向窦晟,窦晟也是一样的懵,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解法。 赵文瑛关上了浴室门,窦晟嘶一声,“要不咱俩赶在面试前摊牌?” “清醒一点。”谢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门,“说你是我男朋友,就能让赵姨同意你翘课陪我面试吗?” “……”窦晟傻了一会,“对哦。” 谢澜把礼物摞好,抱着艰难地起了身,“到时候再说吧,不想麻烦赵姨,我自己去也行。” 虽然无情地笑话了窦晟,但不得不说,刚才一刹那他想的也是摊牌。 谢景明来折腾一趟,他和窦晟都被摊牌这事洗脑了,不惦记别的,好像世界上所有烦恼都因他们恋爱而起。 谢澜叹了口气,下巴颏抵着垒得半人高的盒子,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又摸了摸窦晟的头。 “淡定点,我不是纣王,你也不是旦己。” 窦晟呆住,等他走远了才明白过来,有些绝望道:“是妲己。的、啊——妲。” 离二试快了,英中二试备考群从早到晚都在震。老马每天都能往群里扔三四十道题,这个题量对于竞赛题难度而言简直可怕,明明还在暑假,但群里各位都提前进入了血虐模式。 谢澜也开始血虐,但不是数学虐。他每天只随手挑挑有意思的题做,保持一下手感,一天也就搞三四个小时。 虐他的是编曲——趁着最后这几天假,他狂肝动漫混剪的bg,因为窦晟要求音乐先定稿,再根据音乐确定分镜。 从视频制作程序上讲,谢澜完全理解“甲方”的要求,毕竟服化道和场景搭建都要狠砸钱,也要花大把时间。 但作为男朋友,他非常想咬死窦晟。 某天晚上,直播画面里,谢澜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屏幕,耳朵塞着耳机,鼠标点点点个不停。 弹幕悄咪咪地八卦着。 -澜崽看起来不太开心啊 -臭脸,我崽竟然摆臭脸了,我疯狂截图 -主播到底在播什么?我对着他的臭脸看了二十分钟都不敢问 -前面的 1,我是看到开播提醒无脑进来的 -我倒不是无脑,豆子在直播斗地主,我纠结了一会才决定进来看澜崽的 -抬头看标题 直播标题:【这个月又没有视频了,水半天直播,不要送礼物】 直播简介:【被人间残忍豆抓着做苦力,别问,不回答】 弹幕笑到飞起,谢澜却压根没理。他苦大仇深地看着屏幕上的音轨,光标将时间轴往回拉了一段,重听一遍,皱眉。 当着直播观众的面,拿起手机给隔壁某人发了条语音。 “那两首没法融洽在一起啊,你非要它们挨着么?” -他是给豆子发的,没错,我同时开着两个设备,听到豆子手机响了 -豆子自己好像没听见,笑死,沉迷斗地主中 -原来他俩都在家么? -好家伙,齐头并进,各水各的 谢澜把耳机摘下一只,斗地主欢乐的bg穿过虚掩的房门一下子灌入耳朵。 “看一下手机!”他喊道。 隔壁窦晟有些慌乱地哦哦了几声,片刻后隔墙回复道:“我还是希望它们挨着啊,别的还都无所谓,就这两套服装想挨着。” -卧槽,他俩到底在干什么? -我有预感他俩又在搞大事了 -同预感。都不肯跟我们说到底在剪什么 -而且你们发现了吗,豆子瘦了点 -他有说最近在戒糖,但没在减肥 -有!猫!腻! -他俩不会要结婚吧,那我真的对天狂草 -窦晟在为婚礼而减肥?谢澜在为婚礼制作bg? -被脑洞笑吐 谢澜鼠标哒哒哒又点了几下,低头对着本子愁眉不展。 片刻后他抬起头,视线不经意扫到弹幕,却见一串华丽的提督特效在屏幕上闪过。 【裴青:是在给隔壁某无耻的挖角导演干活吗?】 -哇,是金主爸爸 -严谨点,是被炒的金主爸爸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说起来,裴青好像音乐方面也算厉害? -他之前是专业搞大提琴的吧? 谢澜皱眉看着他的提督标识,“你什么时候开的提督?” 【裴青:忘了。随手开的。】 【裴青:还是提督好,钱不多,特效持久。】 谢澜无语,“我干自己的事,不是少时2的任务。” 他低头继续看谱,顿了顿又说,“我又快数竞了,最近没时间接其他活,也不接受咨询。” 【裴青:哦。】 窦晟非要挨着的两支op选段,其一是战斗激昂,其二则是悲怆绝望,虽然都是快板,但节奏和曲风毫无关联,衔接起来十分古怪。一个七秒,一个五秒,都是各自旋律中最精华的部分,改了就没那味了。偏偏窦晟又把时长卡得很死,谢澜想多加两小节做过渡也很难。 他尝试了几种过渡的方式,其中一段垫音还算能听,窦晟也觉得ok,但他自己还是不满意。 或者说,乐曲结构上不突兀,但听感不舒服,很尖锐。如果用当初裴青面试时怼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对心脏不友好”。 谢澜琢磨了好一会,还是无果。 他抬头喝水休息的功夫,随便扫了几眼弹幕,却见弹幕突然聊起别的来了。 也不知是谁最先带的百大节奏,这会大家都在讨论一个监测b站数据、预测百大名单的大神。 谢澜大概扫了扫,这个大神自己用python搭了一段开源数据后台,可以汇总up主们的年度数据,包括涨粉指数,作品出圈度,综合热度数据等等,每年暑假一结束,他就开始预测百大名单,每年都押得很准。 比如去年,去年暑假窦晟有好几个优质产出,观众都觉得他必拿百大,但大神在预言贴里的评价是:“悬”。 去年这人就说杂投类型的up他更看好公子夜神,因为夜神对官方活动配合度高,抛开视频选题争议不提,他数据也不比人间绝帅窦差。最后果然,说准了。 弹幕不断往下刷,谢澜补了前情又补近闻——那人昨天晚上刚发了年度贴,预测名单里有谢澜,但没有人间绝帅窦。 据说评论区第一楼就问了这事,而大神答复是“两个up捆绑过度,形如一个up,我不觉得b站会两个都给。” 他看到那些话突然觉得特别不舒服,蹙眉道:“不要进行这种没意义的讨论,聊点别的吧。” 观众们大多很配合,立刻打着哈哈换了话题。 谢澜喝了半杯水,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裴青微信戳他了。 -裴青:要是非商业机密,哪里卡住了,发我帮你看看? 谢澜下意识想拒绝,但刚打出‘不用了’三个字突然又犹豫,斟酌一番后删掉。 其实没什么不能给裴青看的,就发那两个几秒钟的原声带,也不会暴露什么。 于是他把那前后十几个小节的音频导出来,发了过去。 -午后葡萄冰:摘自两个动漫op,接不好,现在这个版本听感一般。 -裴青:的确,很一般,对心脏极度不友好。 -午后葡萄冰:……不愧是你。 他把难题丢给裴青,退出来看了眼群消息。竞赛群里老马又发了十几道题,大致扫一扫,有两道题值得做。 于是他匆匆跟直播间观众道了个别,下播,把手机改免打扰,设了二十分钟倒计时做那两道难题。 估计是窦晟那边有弹幕通风报信,他一道题还没读完,隔壁就传来窦晟下播说拜拜的声音,而后斗地主音乐也停了。 谢澜专心致志把两道题刷掉,两道题七小问,他算完最后结果后飞快抬头看表——十八分半,比他给自己设的槛还要快一点。 对竞赛生而言,这就是莫大的胜利。 谢澜心情好起来,拿起手机跟群里对答案。 都对,没什么意外,题答得靠不靠谱他自己心里也早都有数。 手机在他手里震动了一下,裴青回复了。 -裴青:我觉得你的编曲没问题,这个过渡对前后落差感的衔接是足够的,但小提琴撑不住。小提琴太脆了,可以考虑加个乐部,比如大提琴。 而后他迅速扔了另一个音频文件上来,谢澜点击播放,放到转音的部分,高亢清脆的小提琴响起,听者的心尖上毛了一瞬,但只有一瞬,大提琴低沉的和声迅速切入,他愣了一秒的功夫,旋律已经转下来了,平滑地衔接上下一个选段。 这就成了? 谢澜惊讶地看着那个音频文件,点击又听了一遍。 还真成了,完全挑不出瑕疵的那种。甚至会有种“这到底有什么难的”的错觉。 -裴青:神奇吧。 -裴青:少年,你还是得认可【阅历】这玩意的必要性 谢澜赶紧回了个谢谢,又补了个下次有需要一定帮他,攥着手机拿去给窦晟听。 窦晟房门虚掩着,谢澜一进去,愣了。 屏幕上是刚才弹幕里被提到的数据监测网站。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窦晟本人—— 窦晟穿了件薄薄的有些许透的白衬衣,领口向下散开到四分之一左右,正对着桌上的镜子审视自己。 镜子里的少年神态孤高,冷深灰的瞳仁让他眉目间漫着一股难接近的冷感,白色的短发碎碎地垂在眼前,他伸手轻轻拨了拨。 那丝凛冽的气质只停留了一瞬,而后窦晟一回头看到谢澜,又如往常般明朗地笑起来。 “我都习惯你走路没声了,都不觉得害怕。”他嘟囔着对镜子扬了扬下巴,低眸审视着面部的轮廓线,随意问道:“你觉得现在有动漫男主的气质吗?” “有。”谢澜懵着点头,“一点都不违和,只不过吓我一跳。” “这阵子戒糖确实有成效。”窦晟满意地啧了声,又嘀咕道:“但我感觉下巴衔接脖子这地方还是有点肉,得再薄一点,不然穿上假发上了妆就尴尬。哦对,我可以借我妈那些射频的仪器使使,临拍摄前用就行,那种效果都是暂时的。” 谢澜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下意识看向他立起的、还不太平整的领子。 领子掩着一截白皙修长的颈,白毛假发衬得他简直白的发光,深眸和红唇是脸上最浓郁的色彩,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男朋友。 用那个词……粉丝提到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哦对,撕漫。 谢澜清了下嗓子,别开视线,又瞟见那个论坛。 “哦对,你也看到这个了吧。”谢澜问,“这个人可信么?” “前几年的预测都挺准的。”窦晟说着走过去随手关掉网页,“刚才观众刷弹幕,我才想起来今年的预测该公开了,不过我都好久不关注他了。” 谢澜点头想说什么,话又停在嘴边。 其实没必要和自己男朋友解释,但他又觉得该说点什么。 窦晟是他见过的最真诚的视频制作者,他为做好每一期视频愿意付出全部心血,细节抠到极致,严苛到堪称自虐的地步。从任何意义来讲,百大都是他的实至名归。 但谢澜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他觉得那个预测者的解释有道理。他和窦晟二选一的概率很大,一旦二选一,不说谁更有优势,最起码他是有占窦晟位子的可能性的。 窦晟看了他一会,笑问,“谢澜小朋友,你这一脸纠结,不会是在提前愧疚吧?” 谢澜突然被道破心思,抬头“啊?”了一声。 “我无所谓的。”窦晟随性地笑着,伸手理了理那一脑袋白毛,“其实前一阵我就想到过这种可能,但说老实话,我自己对百大的执念早都没了,一直挂在嘴边的冲百大冲百大,意思是我们两个要冲百大,你上我上都行,你能明白么?” 谢澜下意识点头,“明白。” 但他顿了顿,还是又低声说道:“你没有执念,但我有执念,我想象过好多次你简介里出现年度百大up认证的样子。” “是吗?”窦晟笑起来,“前辈对我寄予厚望,我的荣幸。” “不过……”窦晟顿了下又说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我更希望让你拿,还想看你去参加百大颁奖典礼呢,这种心情叫与有荣焉,懂么?” 鱼油熔盐。 谢澜不太懂,但他看窦晟眉目含笑着淡淡唏嘘的样子,咽了咽口水,“懂。” “你懂屁。”窦晟一下子乐了,“就这词,不难但是也不常用,还不在高中课本里,对你绝对超纲了。” “……” 谢澜脸垮下来,“知道超纲你还拽个屁词。” 他不悦地瞟了窦晟一眼,结果这一眼却瞟进男朋友的黑眸,剔透的白发在那对眸子前轻轻晃着,晃得他心里痒痒。 谢澜喉结动了动,又有一丝烦躁地别开头去。 “想知道与有荣焉是什么意思么。”窦晟淡淡发问,随手拉开一旁床头柜的抽屉,摸了颗巧克力出来, 他把巧克力剥开,喂到谢澜嘴边。 谢澜很自然地含进嘴里。浓郁的巧克力在舌尖化开,他吮着嘴里的甜味,咕哝着问道:“什么意思?” 话音落,窦晟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偏着头吻住他的唇,从他嘴里夺走了些许馥郁的甜。 说好的戒糖呢。 短促的亲吻,在谢澜瞳仁里留下分分明明的一丝懵。 他被白毛撕漫男朋友吻了个猝不及防,美妙的体验稍纵即逝,但那丝奇异的新奇感却刻印在心底。 谢澜愣了好一会才咳了声,有些仓促地别过头看着窗外,低声道:“你这叫破戒,知道么。” 窦晟摇摇头,“这不叫破戒,这叫言传身教。” 他说着抬手迅速抹了下唇角,淡淡啧一声,“教你什么叫与有荣焉。” 第93章 撞破 二试考场定在了九中, 考前一天吃完晚饭,赵文瑛开车带谢澜和窦晟去提前看了考场。 九中的楼比英中新很多,但课桌椅却很陈旧, 桌子还有点低。谢澜隔着门玻璃往里扫一眼就对窦晟道:“估计腿伸不开。” 窦晟无奈,“我在这考过英语,那个桌沿卡着腿特烦, 然后空间还窄,想斜着放腿也不行。” “那怎么办啊?”赵文瑛一下子焦虑起来,赶紧伸手顺了顺谢澜后背,“澜澜明天可千万别受这个影响。” 谢澜笑, “我没事, 赵姨。真做起题来就感觉不到了。” 赵文瑛脸色不太好,嘴唇发白,谢澜看了她两眼又忍不住说, “看过就回去吧,您是明天去医院吧?” “我没事。”赵文瑛叹一声,摆摆手,“人就是这样,忙的时候好得很, 一闲下来反而容易来病。” 赵文瑛上次出差后就休了长假, 在家呆着养花养草, 又做饭又烘焙。一开始还挺自在, 但这两天突然说头晕。今天早上谢澜和窦晟喊她一起晨跑,结果她从床上坐起来又倒了回去, 稳半天才稳住, 说心脏跳得很快。 三个人往楼下走, 窦晟蹙眉问道:“你约的是主任医师么?” “副主任, 赶上哪个约哪个了,小检查不讲究这个。”赵文瑛顺手在他肩上搭着手,“我明天上午十点的号,送完你们就直接去医院,你们考完自己打车回家啊。” 谢澜连忙道:“我们考完就去医院。” “可别了。”赵文瑛立刻摆手,“医院做检查心烦,我都顾不上你们,你们就在家好好呆着吧。澜澜行李收拾好了吗?酒店订了么?” 后天下午t大笔试,大后天面试。之前何修还说会尽早给通知,结果具体安排前天才下来,谢澜只能匆匆先把机票订了,订的是他自己和赵文瑛的。因为面试当天刚好高三开学,窦晟找不到理由跟过来。谢澜倒看得挺开,无非一次小考试,不是非要男朋友跟着。 “酒店等明天考完再订。”谢澜犹豫了一会,“先看明天大夫怎么说吧,我有点想自己去考试,您别跟着折腾了。” 赵文瑛闻言另一手又按在他的肩上,“没事啊,考试得有人陪着。” 赵文瑛站在他们身后高一级台阶上,刚好一手摁着一个肩膀,感慨道:“竞赛,保送,高考。时间过得好快啊,等明年这个时候都送你俩去上大学了。” 她说着顿了顿,忽然又看向窦晟,“你是这两年才蹿起来的个子吧?我记得你刚上高中时才一米七八,一转眼都要一米八五了。” 窦晟打了个哈欠,“干什么呢,又回忆过去又畅想未来,怀疑自己得绝症?” 赵文瑛抬手啪一声清脆地抽在他后背上,“要死啊你!有这么咒自己老娘的吗?!” “我这叫不说不破,万一你真有个好歹,我提前说了就破了,懂不懂?”窦晟笑笑,自然地拉起赵文瑛的手继续下台阶,漫不经心道:“想那么远干什么,你还是先想想明天排队时干点什么比较实际吧?” “对哦。”赵文瑛愣了愣,“我得把我追那剧缓存了,你明天出门想着提醒我带充电宝啊。” 话题打个岔就过去了,但晚上谢澜收拾好考试用品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临睡前又下楼接水,路过主卧门口往里瞄了一眼。 门没关,赵文瑛日常倒在按摩椅里闭目养神,脸色还是不太好。 说是不好,但早晚还不是同一种不好法。早上起床脸色发白,一到晚上又有点发黄发红,说不清。 谢澜忧心忡忡地接了水转身上楼,刚走到台阶顶上,就撞见窦晟拿着吹风机顶着一头湿发从屋里出来。 他原本蹑手蹑脚,一见谢澜尴吓一跳,低声道:“没睡啊?我还怕吵到你,要下楼吹头发呢。” “赵姨脸色好暗。”谢澜叹气,“她之前这样过吗?” 窦晟闻言沉默了一会,嘀咕道:“脸色暗估计是肝,上次出差肯定天天喝大酒,有点肝损伤吧……我爸出事那阵她就有过。早上头晕就不知道了……唉,等明天大夫怎么说吧。” 谢澜待再要说什么,窦晟却拉着他的手捏了捏,“没事啊,你回国前她刚做完全套大体检,健康着呢。你就踏踏实实把t大保送拿到手,我妈一高兴就好了。” 谢澜听到近期做了体检才稍松一口气,点点头,“那我睡了。” “赶紧睡。”窦晟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我下去吹头发。” 窦晟拿着吹风机下楼了,谢澜独自回屋,路过他的房间,刚好见门敞着,电脑屏幕上是剪到一半的视频。 停留帧是在教室里,背景全部虚掉,只有对着语文卷子皱眉的谢澜是清晰的。 谢澜愣了一会才想起这是上学期断断续续录给《硬核高中生存实录》的素材,他和窦晟在一起后,他还以为窦晟要把这个视频放弃了,没想到还是断断续续在剪。 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进门又仔细扫了两眼。 堆在时间轴上的素材量非常可怕。桌面上还有一个《硬核高中生存实录》文件夹,里面已经有四五个60分钟左右的成片,文件名称都是【待精剪】。 窦晟的桌面很乱,耳机线缠绕着一堆硬盘和存储卡,还有数学竞赛书、写着今天老马扔在群里的题的演草纸,马克杯里结了一层咖啡渍,杯底还压着几片梧桐叶书签,桌角竟然还挂着一顶s假发。 唯一整洁的角落摆着一个小小的日历,未来几天的日期都被圈了起来。 8月26日:竞赛二试;赵女士医院检查 8月27号:赵女士和二猫飞b市,二猫笔试;每月一次游戏直播 8月28日:二猫面试;高三开学 谢澜忍不住拿起日历,在29号又加上了“二猫回家”几个字。 自己写自己有点莫名羞耻,他片刻后嘶了声,拿起水杯匆匆逃回屋了。 主卧里,吹风机呼呼地响了许久,终于停下。 窦晟伸手抓抓蓬松的头发,冲浴室里喊道:“我好了啊。” 赵文瑛推开门,脸上还点着没推开的面霜,纳闷道:“你跑我屋就为了吹头发啊?” 她有点纳闷,“我还以为你有话说。” 窦晟弯腰把插头拔下来,“谢澜刚才说你脸色不太好,我下来瞅瞅。” “唷。”赵文瑛抹面霜的动作顿了下,促狭地瞟他一眼:“我是该感动儿子知道疼我,还是该郁闷要谢澜提醒你才知道?” “你还敢更不讲理点吗?”窦晟啧一声,“说真的,我让谢澜把你的机票退掉吧,你好好在家养两天,别跟着跑了。” 赵文瑛继续对着镜子给自己按摩,“再看看吧。这是谢澜人生大事,我不忍心让他自己面对。” 窦晟顿了顿,“要不我去?” 浴室里半天没动静,窦晟把吹风机拿起来又放下,虽然神情平静如常,但心里却凭空冒出一丝焦虑。 足足过了有一分钟,赵文瑛才慢悠悠在里头道:“你是他家长啊?走哪跟哪……哦不过也对,你算他哥哥。” “不算哥哥。”窦晟立刻接话,顿了顿才又说,“但总归算家属,我去行吗?” 赵文瑛嗤笑,“你去能顶什么事?一肚子坏水,真要遇见事,谢澜反而容易被你带跑。你后天给我消停上学去,谢澜能保送,你能吗?高三了,收收心啊。” 窦晟没吭声,走到浴室门口看着赵文瑛。 赵文瑛趴在镜子前检查着自己的脸,好一会才分出一个眼神给他,“干什么?还不死心?嘶——我怎么觉得你跟澜澜天天黏黏糊糊的?” 窦晟神色淡然,“我就是挺喜欢谢澜的啊,他也挺喜欢我……哎先不说这个,那明天考完我把谢澜送回家,然后去医院找你。” “别了啊,别给我添乱。”赵文瑛哼笑,“有这份心就行了。明天上午最多做做检查,如果有事我call你。你放心,检查报告回来都给你看。” “那……也行吧。”窦晟叹气,“那先这么定了。” 第二天去考场也是赵文瑛亲自开车送,叮嘱了一路,一直目送谢澜和窦晟快进教学楼了,才最后冲他俩挥挥手,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谢澜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用胳膊肘撞撞窦晟,“赵姨今天脸色好像好了点。哦不对,她早上起来化妆了吧?” 窦晟啧一声,抬手按在他头上,“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拿个省第一回来,我妈天天给你表演红光满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楼,二试人少,就两个考场,分别在一楼和二楼。 窦晟和车子明戴佑在一楼考场,谢澜和王苟于扉在二楼。几个人在大厅撞上,老马也在。 老马快步朝他们这边过来,“准考证身份证都带了吧?” “带着。” “带了。” 老马点点头,“二试题估计要刁钻,沉住气,注意考试节奏,你们都能行。” 戴佑笑道:“放心吧老师,早都不紧张了。” “考完就算,又不是真高考。”于扉打了个哈欠,“可算要比完了,烦死,一个暑假不得消停。” 老马笑骂,“你这是抱怨我天天给你们扔题了?行了,赶紧进考场。诶对,窦晟谢澜。” 他说着回头捉住两人的胳膊肘,一手捉一只,往前推了一把,“好好考啊你俩,不许提前交卷,谢澜不许睡觉。” 谢澜一个劲点头,走到楼梯口,车子明和戴佑自动右转往考场去,窦晟却还继续跟在他后头,显然是想送他。 老马往这边扫了一眼,匆匆别过头去,仿佛什么都没注意到。 王苟松了口气,“老马可能不知道窦晟在一楼考。” 于扉嘀咕道:“不可能不知道吧,估计是没反应过来,豆子你也是,谢澜跟我们一起进考场还能走丢了?我真服你们这些处对象的,谈恋爱降智。” 谢澜被好朋友公开打趣无言以对,窦晟在一旁撇了下嘴,“反正我们能谈,你不能,你就酸吧。” “酸你爷爷。”于扉心烦道:“老子高考后就……算了懒得跟你讲,狗子,走了。” 他拉着王苟大步跨台阶,很快就跑没了影。谢澜有些尴尬地看他们走掉,一回头,却见窦晟还是懒洋洋地跟在他后头,嘴角挂着一抹清淡的笑意。 走到拐角处没人的地方,窦晟拉了他一把。 “男朋友好好考。”窦晟低声说着,从书包上摘下那个一直挂着的梧桐叶吊坠,塞进谢澜口袋,“这是我的本体,让我本体陪你考。” 谢澜手揣着兜,指肚摩挲着梧桐叶脉上的纹路,认真道:“那我明后天也拿着你的本体去b市了?” “拿着拿着。”窦晟笑道,“就交给你了,小心点别把我扔了就行。” “那怎么可能。”谢澜清了清嗓子,“我进去了。” “加油。”窦晟潇洒转身,挥了挥手,“各自加油,榜首见。” 带着监考袖标的老师从另一个方向过来,谢澜有些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男朋友消失的楼梯口收回来,跟着进了考场。 二试和一试比,最大的差别是身边的人。 考场里几乎都是熟面孔,绝大多数都在省训上见过。谢澜正要上讲台桌看座次,前排一个女生就说道:“大佬你在左下角靠窗。” 谢澜叫不出她的名,只能礼貌地笑笑。 他抓紧扫了眼座次表,确认是那个位置后把包留在前面,只拿了两根笔往后走。 跟英中班级座位很巧合地相同,这让他有点开心。 监考老师站在前面问道,“你们都是省训见过的吧?” 王苟笑,“差不多。” “那都熟了,熟了就不紧张。”监考老师语气温和,“大家都检查一下桌上的演草纸是否充足,觉得不够可以现在举手找我要,我开始核对信息,你们在演草纸上写下姓名和考号。” 谢澜坐下数了数演草纸,默认是五张,对他而说完全够用了。 他在五张纸上挨张写了信息,抬头看时间,距离发卷还有几分钟。 心里还是有点乱,但不是因为考试。一会想着外头堵车挺严重,估计赵姨到医院要过号重排。一会又想起窦晟刚才摸他头时手指的触感,窦晟这阵子瘦不少,手指有些凉凉的。 “谢澜,040875……”监考老师走到他旁边对信息,念完考号突然一顿,手指点在他的演草纸上。 演草纸上有谢澜刚才一边溜号一边随手涂鸦的简笔画。 是大波浪头敷着面膜的女人,旁边还有画了一半的男生。 谢澜有些尴尬地停下笔,低声道:“老师这不算违……” “不算。”监考老师叹道:“谢澜是吧?考试专心点啊,别画画。”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谢澜匆匆把那张演草纸压到最下面,瞟一眼走到前面去的老师,还是忍不住把没来得及画完的男朋友半边身子补全了。 打铃,发卷,考试。 卷子一下来,心里的杂念才终于被抛开。谢澜拿到卷先扫描,二试题干都很短,甚至短得有些离谱,这往往也意味着题目更难更抽象,看卷时就已经有人开始叹气。 谢澜把不太擅长的数论大题先看了,确实有难度,一眼看上去只有大概思路,还不知道能不能行通的那种。 不过他心态平稳,如常从前面开始一道一道往后做。遵照老马的叮嘱,尽量不口算,每一道题都在演草纸上把核心公式写下来再填答案,做题速度比以前放慢。 一直到倒数第二道大题,监考老师在前面提醒道:“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话音落,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多了一阵急速翻卷的声音。竞赛卷只有一张单面的试题,一张答题卡,其实没什么可翻,来回翻卷只能是心乱了。 被提醒分数确实容易一下子出状态,尤其二试难度超过预期,就连谢澜也还空了两道大题。 不过他倒没觉得心态崩,只是突然一下子觉得桌子卡腿的感觉变得明显了,之前都没意识到大腿挨着桌沿的那一条生疼生疼的,于是动了动腿,换一个地方卡着。 二十分钟两道大题,之前谢澜拿老马的题掐过表,心态稳住是能做完的。 于是他努力把那些翻卷子的声音都屏蔽掉,低头踏踏实实地读题、拆解步骤,再把算式落在卷面上。 尖锐的铃声响起时,谢澜刚刚好好把最后一个结果写在答题纸上。 几乎就在同时,监考老师大声拍桌,“全部放下笔,多写作废!” 谢澜立刻放下笔,长松一口气,抬头余光却见斜前面王苟从演草纸上往答题纸誊公式誊到一半,使劲捶了下腿。 两个监考老师,一个收卷,一个收演草纸。收到谢澜,监考老师瞟了眼他写满的答题纸。 二试难度离谱了,没人全做完,厉害点的学生全都在最后两道大题里二选一,整一个屋子,只有谢澜答题纸是满的。 监考老师匆匆留下一个“嗬”字,接着往前收。另一个监考老师跟着拿走谢澜的演草纸,玩笑道:“画画也白画,我们也是要收走的。” “收走吧,老师。”谢澜最后瞟了眼自己的简笔画作品,“我就随手一画。” 等着老师清点卷子时,大家已经抱怨起来了。 于扉回头问王苟,“怎么样?” 王苟狂叹气,“我气死,最后一道大题第一问都算出来了,没来得及写完。你呢?” 于扉垮着脸,“别提了,我压根就没摸到最后一题,勉勉强强把倒数第二道写了,前面还有三个填空不会。” 谢澜低头小心翼翼地挪着桌子。 他前面的男生块头有点大,临交卷时动来动去,凳子推着他的桌子不断往后。他右脚被卡在桌子腿和凳子腿之间,卡得小腿肚直抽筋。 但那哥们显然考得非常绝望,谢澜不想展开不必要的交流,只是自己默默挪动着。 片刻后,他终于把脚从缝里艰难地缩了回来,正弯腰想把散开的鞋带塞进鞋里,一伸手,前面男生一动,手指猛地在桌腿上蹭了一下。 谢澜没忍住“嘶——”了一声。 正回头跟王苟说题的于扉朝他看过来,“怎么了?” “啊啊?对不起!”前面哥们反应过来,赶紧往前挪了挪,回头道:“没事吧?” “没没没。”谢澜赶紧摆手,瞟了眼手指肚,“没事,就碰了下手,什么事都没有。” 是没什么事,手指肚很光滑,没有任何挤压伤或擦伤。 除了有点隐隐约约的刺痛。 终于捱到考场放人,谢澜下楼刚好和窦晟汇合,老马他们也在。 戴佑抓着老马问题,王苟和于扉见状也围了过去。 老马隔着几米朝谢澜挥手,“这边!” “我不过去了!”谢澜吓死,一手拽着书包一手拽着男朋友就跑,“我明天还有笔试,考完就算了,不对答案!” 老马在他背后笑骂,“不和你对答案,你这孩子!” 见他闷头就走,老马又在后头喊,“明天注意安全啊,到t大想着联系何修。” “知道了!”谢澜抓着窦晟大步往外小跑,直到终于冲出教学楼,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阳下才松了口气。 老马太热情了,热情得有点遭不住。 每次都说不对答案,但是真要过去了,他就会立刻问自己有没有看不懂的题。 窦晟低声乐,“你答完卷了吧?” “答完了。”谢澜叹气。 他其实无所谓对不对答案,而是不想跟大家交代太多。这次王苟他们应该都没答完,他没必要去给别人压力。 窦晟哼哼道:“我就知道,我们二猫这么优秀。” 阳光明晃晃的,谢澜扭头看着他,被光晃得眯起眼睛,“那你呢?” “我刚刚好答完了,心惊肉跳的,但有小题拿不准。”窦晟随手把他肩上的书包也扯下来自己一并背着,笑叹,“随便吧,只要你考得好就好,我无所谓。” 谢澜其实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前面有不少偏难题,他只能保证自己做出了当下觉得正确的计算,但没来得及回头推敲。 “反正考完了。”他被阳光晒得有点躁,跟窦晟一起往外走,“赵姨呢?” “我刚发消息她没回,估计排队排得火大。”窦晟晃晃手机,“回家吃口饭,下午我去医院,你准备笔试,别跟着过来啊,要不然她更不踏实。” 谢澜只得点头说好。 考完二试总算放松了点,回家一路上谢澜对着窗外放空,边放空边用右手拇指捻着食指肚,总觉得刺刺地痛,但又摸不到破口。 走到家楼下,赵文瑛还是没回微信,窦晟用钥匙开车库看了眼,“车没回来,估计排队做化验呢,没看手机。” 谢澜嗯了声,跟他进了单元电梯,把指肚抬高对着光瞅。 “怎么了?”窦晟问。 谢澜吮了一下指肚,“好像扎了个刺,看不见。” “啊?”窦晟一听他的手受伤就紧张兮兮,到家门口,一手掏钥匙一手抓着谢澜的手指,“我给你找根针挑一挑,疼么?” 门打开,谢澜扫了眼鞋柜,没有赵文瑛的鞋。 “有点疼,就是刺刺的。”他叹气,“要用针挑?听着吓人。” 窦晟把他手指举到唇边贴了贴,“就在表面刮一刮,不疼。” 谢澜低头单手够拖鞋,哼道:“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 “男朋友手是宝贝。”窦晟叹了口气,“这我怎么可能骗……” 话音戛然而止。 谢澜脚刚伸进拖鞋里,闻言一抬头,走到窦晟身边往客厅里看去,僵住。 赵文瑛脚上的高跟鞋还没脱,缓缓从沙发里坐起来,脸色很憔悴。 “回来了。”赵文瑛说。 谢澜脑子嗡一声,下意识要挣开窦晟,窦晟松了他的手指,但在他抽手回去前又握住他的手腕,握了好一会才松开。 “妈。” 窦晟语气尚算淡定,“你怎么先回来了?” 第94章 反复 客厅里一派死寂, 赵文瑛视线落在谢澜垂在身侧的手上,看了一会,又转而看向窦晟。 她脸上的疲惫被另一种神情取代了,有些震惊, 有些恍惚, 还有些审视和警惕。 那个眼神很复杂, 谢澜不能完全解读, 但他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他知道赵文瑛听清了刚才那句“男朋友”,不可能再被他和窦晟糊弄过去。除此之外,虽然他不能完全猜到赵文瑛的反应, 但眼前的局势起码告诉他那至少不是他最期待的反应。 赵文瑛胸口起伏, 似乎有些激动,但几次欲言又止,又软了回去。 她许久后伸手捂着胸口, 往沙发背上靠了靠,一开口嗓音是哑的,“我做了血化验, 肝胆彩超排到下午, 就先回来看看你们。” 她顿了顿又道:“头晕, 小马接我回来的,他把车开去保养了。” 窦晟闻言立刻上前拿起茶几上的病历,“化验报告在这里吗?” “在呢。”赵文瑛由着他,视线却落在谢澜脸上。 谢澜脑子很空, 有些仓皇地躲开她的视线, 过一会才想起要上前去一起看看病历。 但窦晟很快就把病历放下了, 皱眉道:“营养不良性贫血?怎么会营养不良的, 还建议你住院?” 赵文瑛有些恍惚, 好一会才回答,“贫血可大可小,初步诊断是饮食喝酒导致,但下午还得做几个化验。肝功能也有问题,建议我住院两天把指标稳下来。” “我跟你去。”窦晟立刻说,“先吃饭吧,我点个外卖。” 赵文瑛还在看着谢澜,听他这样问才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我叫过外卖了,过一会就到。谢澜……先回屋学习吧,你跟我过来。” 谢澜僵硬着开口,“赵姨,我和窦晟……” “你先回屋吧。”赵文瑛打断他。她说话气弱,但气势却很强硬,眉心皱起一瞬又松开,“明天要考试,别分心,学你的去。” 窦晟不动声色地用胳膊碰了碰谢澜,低声道:“我陪陪我妈,等会吃饭喊你。” 谢澜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先迈开脚上楼。进屋后又觉得不安生,放下书包回到楼梯口,往下看,刚好见窦晟扶着赵文瑛进屋。 进门的一瞬,赵文瑛把窦晟的手挥开了,一直绷着的情绪暴露无遗,窦晟又立刻拉上去,跟着进屋反手把门关上。 门落入门框,不轻不重地“咣”一声,带起的风让梧桐落在楼梯扶手上的猫毛在空中扑腾了一阵,也好像一下子把谢澜的心挥空了。 谢澜在那独自立了许久才空落落地回屋,梧桐见他回来,立刻跳上床在他手心里轻轻蹭着头。 他给猫蹭了一会,又六神无主地起身把行李包检查一遍,等了半个多小时,再次开门下楼。 主卧门关得很严,一点声音都传不上来。 他在那门口徘徊许久,还是听不到声音。 片刻后,他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敲门。 笃、笃。 窦晟很快响应道:“谢澜?” 他的声音听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谢澜闻言伸手要去压门把手,赵文瑛却又开口道:“你先回屋吧,我还没和窦晟聊完。” 谢澜手僵在空中。 刚刚转回点神的脑子又空了,他踩着楼梯往上走,反复品味着刚才赵文瑛的语气——语气里很空,没有明显的愤怒或失望,但也不像以往温柔安抚,非要说的话,就是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情绪,本身就是一种情绪。 刚要进屋,楼下突然传来一声赵文瑛的怒吼。 “你这种还不叫自私吗?那什么叫自私!” 谢澜懵了一瞬,窦晟紧跟着解释了一句什么,但听不清,而后下面又没声了。 门铃突然响起,谢澜如获大赦,赶紧下楼开门。 赵文瑛点了他爱吃的日本料理,两个大号纸袋里摞着十几个餐盒,包装很精致。 他拎着外卖回来,主卧门开了,窦晟从里面出来。 “吃饭吧。”窦晟语气平静。 谢澜看向他身后,“赵姨呢?” 话音刚落,赵文瑛就从里面出来了,眼眶一片红,明显哽咽过,让他原本努力伪装起来的笑脸一刹那烟飞云散。谢澜杵在那有些无地自容,任由窦晟把外卖从手上拎去厨房,脚下却像是长了钉子,被钉在原地。 赵文瑛脸色很难看,路过他身边,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拍。 “先吃饭吧。”她低声道:“等你考完保送考试回来,我们再细聊这些事。” 谢澜如芒在背,僵持好一会才跟进去坐下,跟窦晟一起去抠那些外卖盒子。 但他手有些抖,抠了一会都没抠开,直到被窦晟伸手捂住。 “我来吧。”窦晟接过盒子,神情依旧平常,“没事,你安心吃饭。” 谢澜这才注意到他胳膊上红了一大片,估计是被一巴掌抽出来的。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赵文瑛,赵文瑛看着自己儿子,神情里是货真价实的愤怒。 他来家里这么久,头一次见赵文瑛真的跟窦晟发火。 饭桌上氛围很冷,赵文瑛不说话,谢澜就更加无所适从。窦晟平静地给两个人夹菜,直到赵文瑛吃完放下筷子,才抬头问了一句,“现在去医院吗?” 赵文瑛压根没理他,继续独自往外走。 “赵姨!” 谢澜堵在嗓子眼里的话终于出来了。 他放下筷子起身,喉头颤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他很懵,似乎除了道歉,说不了别的。 他有很多很多理由可以说给赵文瑛听,从他刚回国时的状态,到对窦晟生出的好感、依赖、大学里的规划。也有很多道理可以讲,比如性取向是天生的,也应当是平等的…… 可这些都没用,因为这些都是他和窦晟的事,对赵文瑛而言,如果这本身是一种伤害,那么再多道理都无法抹去。 赵文瑛脚步顿住,半晌才回头看他一眼,“先别想这些了,你们的事我还没问完窦晟,问完再说。” 她说着忽然头晕似的,扶了下门框,皱眉回头催促窦晟道:“你能不能快点吃?” “我吃完了。”窦晟立刻起身,“不等小马叔了,我现在叫个车。” 赵文瑛一声不吭往外走,窦晟等她走了才跟过去,路过谢澜,轻轻抓了一下他肘弯。 “没事。”窦晟低声宽慰道:“我妈还在盘问我,没表态呢,我也说不准她最后会是什么反应,但至少目前还没说支不支持。” 谢澜心乱如麻,下意识道:“怪我……” “瞎说什么!”窦晟捏着他的手紧了紧,“男朋友是我喊的,馅是我露的,关你什么事?” 他说着叹了口气,低声道:“今天这时机特别不好,但露都露了,没事,我先陪我妈确定她身体没大问题,然后再慢慢解释。你千万千万别分心,无论如何先把保送拿到手,知道吗?” 谢澜眼神很空,许久才终于抓到一点头绪,“赵姨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术语我跟你说了你也乱。”窦晟叹气,“好像是缺两种微量元素,要肌注射,这个不算特别大的问题。麻烦的是肝有点异常,酒精肝没跑了,大夫建议住院观察两天。” 谢澜点点头,下意识想说我也去,但扫了眼主卧紧闭的房门,又犹豫。 窦晟搂了他一下,用力揉头,又捋捋后背,“没事,真没事。但明天早上我们可能没法送你去机场了,小马叔送你,行吗?” 谢澜立刻点头,“你今晚要在医院?” “八成是。”窦晟叹气,“我妈本来不愿意住院,但估计……刚才那场面有点上头,她现在晕得不像话,还是住两天院吧。” 谢澜一万句话堵在嗓子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呆看着窦晟和赵文瑛收拾了东西往外走,赵文瑛走到门口又停住,回身到客厅电视柜前。 “妈你拿什么?”窦晟立刻跟过来,“别蹲了,我帮你拿。” “走开。” 赵文瑛蹙眉挥开他,拉开电视柜抽屉,摸了个小针盒出来,还有一支放大镜,一起放在沙发背上。 她看着谢澜,有气无力道:“手扎刺了用放大镜对着光找,看到小白点用针一挑就出来,针都是消毒的,你小心点。” 谢澜喉头忽然哽了一下,眼眶发酸,仍旧说不出话。 赵文瑛看了他一眼,“晚上好好睡,考好点回来,等我先把病看了再说你们俩的这点破事。” “知道了赵姨。”谢澜哽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我会考好点。” 窦晟眼神心疼惨了,下意识就想过来摸头,又被赵文瑛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门一开一关,家里只剩下谢澜一个。 他站在原地,手指和脚趾都像过了电似地麻,好一会才僵硬地上前把放大镜和针盒拿起来,徘徊片刻又放回电视柜,上楼回房间。 明天是礼拜天,学校附近酒店不好订,看了几家都没房。谢澜心乱如麻,没心思查远处的酒店,最后只在一家快捷宾馆订了个无窗的单间。 他捏着手机,想要给窦晟发消息,但又只能忍着。 窦晟跟赵文瑛在一起,一举一动都在赵文瑛眼皮子底下。不管赵姨是什么态度,但至少她这会身体不舒服,他无论如何都不该刷存在感。 谢澜站在窗边看着江上立交桥来回的车流,走了好一会神。 回国这么久,从踏入这个家门起,他从未有过此刻的感觉。 分裂,割离,无所适从,还有些孤独。 他至今都能回想起赵文瑛见面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到这就是回家,上车饺子下车面,我一下午没干别的,就炖这碗面了。” 那天的场景犹在眼前,明明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但却在他脑海里扎了根。除此之外,一起扎根的还有那句毫不遮掩的“你跟浪静真的太像了”。 肖浪静走后,谢景明很少再提那个名字,或许是心里有愧,也或许只是单纯希望不要触碰到谢澜的伤心事。这本无可厚非,但那天当赵文瑛张嘴随意地提起那个久违的名字,就好像突然挪了一下谢澜心底里卡着的大石头——石头还在那,只是被人轻轻戳了下,却让他恍惚间意识到,这块石头其实并没有长死,戳一戳,挪一挪,它也会动弹动弹。 “咪——”梧桐忽然在身后叫了一声。 谢澜一下子回过神,突然觉得脸颊凉嗖嗖的,一抬手,手背在下颌上蹭了点潮湿。 他吸了吸鼻子,回头摸了一把梧桐,梧桐立刻呼呼呼地撒起娇来。 最坏的结果就是赵姨完全不接受。她是个强势的女人,很有可能会勒令他们分开,也有可能在行为上阻止不了,但情感上一直不接受。 如果是那样…… 谢澜一手摸着梧桐,茫然地看着窗外。 许久,他又看了看这个住了半年的房间。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了。 他被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但转瞬又难过地觉得,只能如此。 他不可能伤害赵姨的。 不可能伤害那个明明毫无亲缘,却掏心掏肺对他的女人。那个人仔细照顾着他的感受,明明在酒局应酬间忙得身心俱疲,却还惦记着给他搞一碗刨冰,让他心安,隔天风尘仆仆回家,立刻拿捏起十二分小心,仔细斟酌着应酬他的生父。 可能那时候身体已经很不舒服了,饭桌上还是陪谢景明喝了几杯。 说什么闺蜜情,闺蜜当年究竟好到什么份上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赵姨对他的每一丝好都是真诚的。 他也当如是。 只是…… 谢澜从口袋里摸出那只梧桐叶挂坠,拿出来摸了又摸,对着叶脉有些放空。 只是他会很难过。 他早已不再是单纯为了代替妈妈重过一遍人生,他留在国内,更多是想和窦晟在一起。做up也是,想陪窦晟拿百大,如果不能同时,就看着窦晟拿百大。 还想明年要带窦晟去英国扫墓,对妈妈说自己走出来了,和这个人在一起,很快乐。 他是那么的喜欢窦晟。 手机震了一下,是何修。 -航班号、酒店名发给我。 谢澜匆匆把行程信息发过去,丢开手机躺在床上放空。 梧桐躺在他手边,打着呼噜半睡半醒。小猫不识愁滋味,只要躺在主人手边,从不在意何处是归乡。 谢澜蜷在床上,看着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落日逐渐脱离视野,江对面的高楼接二连三亮起,夜幕拉开,整座城市如常般上演着热闹和璀璨。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突然听见手机震动,然后一个激灵就醒了。 家里和窗外都是一片昏沉,说不清是深夜还是凌晨。梧桐在旁边忘我地舔着毛,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屏幕上跳着“小马叔”三个字——04:01。 谢澜心脏狂跳,按下接听,小马叔脆生生地问道:“澜澜起床了吗?我还有十分钟到楼下。” “我起了,起了。”谢澜慌不迭地下床,又站在地中间捏着手机放空。 心脏还在狂跳,不太舒服。 小马笑道:“那行,那你洗把脸,早饭我带了在车上吃,你注意东西别落下,尤其是护照。” “好。”谢澜稳了稳心神,“等会见,小马叔。” 小马愉快道:“等会见。” 电话挂了。 天才刚亮起来,跨江大桥上只间或有几辆车驶过,整座城市还在一片朦胧的沉寂中。 谢澜许久才重新拿起手机。 他从昨天下午六七点一直睡到现在,有十个小时还多,窦晟发的消息全都错过了。 点开第一条语音,背景音很吵,但窦晟的声音还算清晰。 “刚陪我妈安顿下来,更进一步化验结果出了,贫血没大事。等会打b12和叶酸,一共打三天,肌肉注射挺方便的。然后肝损伤稍微有点严重,但也不是那种治不好的,吃药加吊水,在医院观察,估计明后天出院吧。” 这段语音后,隔了俩小时,在晚上十点多又发了段病房视频。 那边是双人病房,一道门帘隔着,屋里光线有点暗。镜头转了一圈,拍到了墙、门外、还有正躺在床上翻手机的赵文瑛。 赵文瑛皱眉道:“能别拍吗?” “你化着妆呢,这么好看,有什么不能拍。”窦晟嘀咕了一声,但还是把视频停在这了。 再之后就是过了零点后的文字消息了。 -么西么西?睡着了? -谢澜小朋友? -唉行吧,我让小马叔明天提前给你打电话,今晚不吵你了。 -护肝的也打完了,我妈晚上吃盒饭还吃挺多。病房有点吵,但我妈情绪还算平稳。 -谢澜,一定不要想多,相信我,你好好去考试。 谢澜看到赵姨没事才终于松了口气,把消息拉到最后,从记录上看,窦晟是凌晨3点才睡的,这会深睡眠,不太可能醒。 他试着发了个表情包过去,果然没等到回音。 小马叔马上要到了,他匆匆把收拾好的书包又检查一遍,而后目光扫过书架,定在妈妈的手账上。 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很软弱的念头。 如果拿到保送资格了,这边高三读不读都无所谓。可以回来,也可以……先回伦敦,或者干脆在b市住一年。 这丝念头昨天一直徘徊在脑海里,但他一直抗拒去想。但这会刚睡醒,这个念头一下子就防不住地冒了出来。 但冒出的这一瞬,又被他飞快掐去了。 人的心思百转千回。放弃的念头在脑海里跃跃欲试了一宿,好不容易出头一瞬,却也是最后一瞬。 谢澜站在书架前,对着肖浪静的手账本,许久,有些倔强地扭头看向窗外。 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除非窦晟本人站在他面前,跟他说一句分手。 家里门铃响了,他来不及多想,匆匆把带的一套换洗衣服从书包里拽出来,把那几本手账塞进去。 “澜澜?”小马的声音在下面响起,“走不走?” “走!”谢澜喊了声。 他背着书包大步流星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 小提琴还立在书桌边,他过去背起琴盒到隔壁窦晟房间,推开门,把琴盒放在了窦晟床头。 谢澜手指在琴盒上敲了又敲,低头亲了琴盒一口,低低道:“如果家里有暴风雨,我还没回来,你就负责替我安慰一下男朋友。加油你一定可以。” 小马踩着台阶上楼的声音传来,谢澜又匆匆回房举起梧桐狠狠亲了两口,带着一嘴猫毛,把梧桐也一起抱到窦晟床上。 “你也是啊。”他拍拍猫头,“机灵点,安慰好自己的人间形态。” 小马站在门口好奇地探了探头,“什么人间形态,干嘛呢?” “没事。”谢澜笑笑,“走吧。” 六点二十的飞机,到机场,换登机牌,过安检。登机厅非常远,他背着书包紧赶慢赶,等终于到登机口,刚好赶上登机。 好久没坐飞机了,上一次还是从伦敦回国时。虽然国内飞机比越洋飞机小了不少,但机舱里却是如出一辙的空调冷感,舱内循环空气有一股特别的气味,让人感到有些安心,又有些讨厌。 谢澜的座位靠窗,由于临时退掉赵文瑛的票,和靠过道的大叔之间隔了一个空位。 他系好安全带,扭头看向窗外。 机场空旷,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颤抖着缓缓升起。清晨伊始,虽然日头还不足,但那明朗的阳光显然昭示着一个大晴天。 窦晟依旧没回消息,手机安安静静,安静到有些孤独。 谢澜不甘心地又戳了戳和窦晟的聊天框,然后又戳开b站。 今天飘在上面的私信都是跟保送考试有关的。 -澜崽今天是不是要去t大面试了,加油啊! -澜崽加油!谢澜天下第一! -豆子也跟你在一起吧?d给爷冲! 谢澜心里乱,平时很少看私信,但这会却一条一条地往下刷着那些千篇一律的祝福,甚至还回复了几条。 一直看到眼睛对着屏幕开始失焦,机舱突然响起提醒。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再次确认,关闭手提电脑等电子设备,手机关机或调节到飞行模式,系好安全带。谢谢。” 空乘从前面往后查了过来,谢澜仓促地给窦晟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起飞了。好好照顾赵姨。” 他对着那条消息犹豫一下,又追了一条:“帮我跟她说,真的很抱歉,让她失望了。” 第二条消息刚发送出去,空乘就走到了面前,谢澜立刻调到飞行模式,看着信号一瞬间从屏幕上消失。 空乘对他笑了笑,走了过去。 起飞很顺利,准时准点。飞机像一只巨大的白鸟,拖着洁白的羽翼,在宽阔的起飞坪上启动、加速、腾空—— 地上的机场和停车场、来时跑过的盘错的高速公路,都在视野中逐渐变小,飞机在上升中倾了倾机身,穿过云层冲上蓝天。 这是谢澜回国后的第七个月。几万英尺高的天空澄澈如洗,绵软的云摊开在那些光线中,被飞机的羽翼冲散,又仿佛拥抱着飞机和机窗背后的人。 和他来时那样鲜明,令人愉快。 谢澜对着窗外有些放空。 回国仿佛还在昨天,但一晃已经这么久过去了。 久到他已经很难回忆起,伦敦天气的阴沉。 第95章 转机 机舱内自循环的空气仿佛有毒, 让上了飞机的人自动昏睡。 谢澜在起飞后没多久就放下小桌板睡着了,睡得黏黏糊糊,中途空乘发早饭都没睁开眼。 他耳边一直有飞机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 梦境沉沉沦沦, 有一度在半梦半醒中, 竟然真的觉得身处回伦敦的飞机上。 谢澜在睡梦里一下子便不开心起来, 下意识抱紧了枕在脑门底下的书包。 开始构思下次要怎么从谢景明的魔爪里逃出来。 直到飞机落地的巨大震动一下子把他吵醒,他猛地抬起头, 听到四周一串手机提示音。 他呆了几秒, 猛地从梦境里抽脱出来, 伸手摸向兜里手机。 信号恢复的一瞬,窦晟的一串消息就砸了进来,都是语音。 谢澜匆匆塞上耳机, 顺着往下听。 “我睡过了, 对不起对不起,昨天半夜隔壁病房叫了好几次急诊,我和我妈对着失眠,三点多才睡着。” “估计你已经起飞了,飞机上好好睡觉啊谢澜小朋友。” “我俩要开始吃早饭了, 等会我妈还要肌肉注射, 然后测一下血相, 没大问题就打算出院回家静养了, 不然别说肝, 连血压也稳不住……哦当然也不能这么说,昨天大夫建议的时候大生化还没出, 确实不排除其他疾病来着。” “昨天半夜我和我妈又聊了聊, 然后……咳, 我妈叫我,等会说啊,估计你到时候下飞机了。” 然后就是几个小时的空白,直到四十分钟前又一条。 窦晟的语气这次很不好听。 “谢澜,什么情况?小提琴放我屋里干什么?还有肖姨的日记本你拿走了?你几个意思?” “我刚跟我妈交完底,我妈答应我陪你去考试了,你等着我啊。” 充满威胁意味的语气。 谢澜愣了一下,周围的人纷纷起身排队下飞机,他坐在座位上茫然了好一会,发了语音过去。 “什么意思?赵姨是什么态度?” 消息发出去没过几秒窦晟就回了过来。 “我已经快到高铁站了,晚上见面说。” “我妈没什么态度,但你死定了,谢澜同学。” “?” 谢澜发语音道:“什么死定了?我怎么了?” 他捏着手机,逮空插进队伍里,跟着大部队下飞机,穿过廊桥,走进宽敞的机场。 刚刚顺着人群走向到达大厅,窦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妈的,你他妈把小提琴放我床头什么意思?你妈的日记也没了,想干什么啊?去考试,考完不回来了?不告而别?看不出来啊少侠,平时一副拽天拽地的样,到关键时刻开始演苦情戏是吧?我妈还没给准信呢,你妈的你就要跑路了?” 听取妈声一片。 谢澜一阵恍惚,不知是机场这个熟悉的地方带来了时空交错感,还是窦晟真的语速过快。 反正他久违地又有种跟不上窦晟说话的感觉。 他皱眉消化了许久,抓住生僻词,“苦情戏是什么?” “你说这些有意思吗?你要逃跑!”窦晟语气里压抑着怒火,他从来没对谢澜火过,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无奈地压抑着脾气,周围都是嘈杂人声,“我进站了,总之你等着吧!” 谢澜懵。 “逃跑?”他用很清白的语气对上窦晟的气急败坏,“我逃什么跑?我来考试啊,你不知道吗?” 话音落,还没等到窦晟回答,脑回路忽然跟刚那一大串里的其他关键词连上了。 谢澜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许久才瞟着周围的路人压低声说,“我把我的小提琴留着陪你啊,我怕赵姨发大火,我不在家,你要一个人面对天崩……天崩海啸?反正……哦那个,其实我把梧桐也放你屋了,它跑了吗?” 电话另一头一下子没音了。 谢澜叹一口气,叹完又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首都也是蓝天白云,风比h市更和煦,他跟着大部队去排出租车,“所以赵姨怎么说?突然同意你来?” “也不是突然吧,唉。”窦晟松了口气,嘟囔道:“你先让我缓缓,我一回家看到小提琴直接血压飙升,人差点没了,先让我缓缓。” “好。”谢澜把沉重的书包往肩上拽了拽,又忍不住道:“但你应该动动脑子的,小提琴……嗯……如果我要回伦敦,不管还回不回来,都不可能把它留给你,我不能没有它。” 窦晟:“……谢谢,有被安慰到。” 谢澜耿直地跟着一起沉默,片刻后忽然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声窦晟的低笑。 窦晟一笑,他也笑了,说不出为什么。明明还不知道赵姨的反应,可能是一下子听到了男朋友的声音,也可能是b市天气真的很好,只要阳光充足,人总不会太难过。 谢澜把手机揣进兜里,耳机里听着窦晟那边高铁站的广播声,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出租车排到谢澜,谢澜上车道:“t大西北门。” 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高材生啊,返校吗?” “不是,考试。”谢澜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t大的学生。” 窦晟在耳机里道:“西北门?你不去办入住吗?” “来不及了。”谢澜翻着手机里何修发来的消息,“我直接去笔试,考完再办入住,晚上何修要找我吃饭。” “那正好一起。”窦晟说,“帮我跟学长说一声,加我一个。你是在数理楼考试吧?” 谢澜嗯了声,“等你到这我都考完了,到时候把餐厅的位置发给你吧。” “也行。”窦晟说。 车子已经跑起来了。 b市机场高速很美,周围开着大片大片的小花,浅紫色的花瓣柔嫩地垂坠着,点点嫩黄的花蕊生机勃勃,车窗降下来,风一过一阵清香。 谢澜低声对着耳机里的窦晟描述这种花,窦晟听完笑道:“我知道,好像是叫二月兰。我之前觉得这花名土土的,但可能因为你是二月回国,现在听到二月也不觉得土,还觉得……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心里感觉不太一样。” 谢澜迎着风低低嗯了声。 过了有几分钟,窦晟那边安静下来,估计是检票进了车厢。 而后他才低声道:“我妈昨天一直审我,她其实之前想过几次,但又觉得不靠谱。昨天一下子撞到差点吓死,一开始特别不高兴,说我自私,不负责任,觉得你八成是不懂事被我带跑偏了,反正就是一通责备我加自责,觉得对不起你妈。” 谢澜听得一愣一愣,“你妈是这么想的?” “嗯,反正她就觉得亲儿子离谱呗,不愧是她。”窦晟叹了口气,有些无语。 隔着千百公里,谢澜仿佛能看见他扯扯嘴角不以为然的样子。 谢澜紧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窦晟纠结了一下,“昨天医院特别吵,隔壁病房好像要不行了,同屋那个还有亲属纠纷,反正我们一直睡不着。我就跟她说了小时候看你视频的事,嗯……添油加醋了一点,反正把自己说得挺惨的。我妈心疼了,才肯听我细说咱俩在一起的前因后果。不过我告诉你,说那些都是白扯,最后还是靠撒点小谎才暂时稳住她。” 谢澜心一下子揪紧了,“什么小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撒谎?” 提到这个,窦晟忽然有些犹豫。 “说啊。”谢澜急死了,急得恨不得一下子穿越回h市掐着男朋友的脖子摇晃。 窦晟纠结了一会嘶了声,“昨天交完心后,我觉得我妈其实是可以接受的,她也不是观念封闭的人。但她怕咱俩压根不知道想要什么就瞎搞,把一辈子耽误了。尤其怕我带坏你,你这么天真无邪……反正她心理压力不是一般大,你明白吧?” 谢澜一个劲点头,“嗯嗯。” “所以这个事情的关键在于让她明白,无论我们在不在一起,我和你的性取向都是这样,这不是一时兴起。就算咱俩吹了,也不会各自喜欢上女孩。”窦晟犹豫了下,“但这件事吧……可有得劝了,你也知道,证实容易证伪难,所以我就干脆了点。” “请你直说!”谢澜忍不住了,“对着一个中文垃圾得要死的半个英国人说这些,你是让我做理解吗?” 他话一丢出去,在后视镜里和司机对视了一下,咳了一声又缩回座位。 “直说吧。”他抠着手机小声翼翼道:“求求了,直说。” 窦晟用力清了清嗓子。 “我只好跟我妈说,就……” 谢澜打心眼里迷惑,他简直想不到世界上有任何事情会让窦晟吞吐至此。 过了好一会,窦晟才道:“当时我妈逼得紧,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故事了。我只能说,我一直喜欢男的,跟某人在一起好几年。然后你回国之后就……啊,也喜欢上了他,咱俩一开始不是因为表妹的事不太愉快吗,我就刚好跟我妈说是因为那个某人争风吃醋,后来不打不相识,索性丢开某人,咱俩好了。” “?” 谢澜懵了。 这比老马出过的最绕的题还绕。 他瞠目结舌许久,也顾不上司机诡异的眼神,“等等!我没懂,这故事里一共几个人?” “就算四个吧,算三个也行。反正就是我,现在的你,从前的你s,还有一个工具人……就叫a吧。”窦晟耐心帮他理顺,“我和a在一起六年,我在外网欣赏s四年。你刚回国时喜欢上了a,我们之间为此闹了很多不愉快。但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原来你就是s,所以我丢开a改喜欢你,开始追你,你受到感化后也不喜欢a了,所以我们在一起了。” 谢澜对着电话,智商持续出走。 一起出走的还有他的冷静,san值狂掉。 窦晟犹豫了一会,“懂了吗?其实这个故事和真实情况很符合,唯一的变化是加入了一个工具变量a。你把a拿掉,不就是事实本来的样子吗?嘿这么说我突然觉得我也不算骗,做研究有时候也需要加入工具变量啊,反正……” “等等等等,等!”谢澜听不太懂,但他大受震撼,“所以a是谁?在一起六年……这也能编?赵姨能信?” “能……啊。”窦晟顿了顿,“我编的是戴佑。” “?” 窦晟又沉默了许久,“就很合理啊。戴佑是最机灵的一个,我都没来得及和他通气,我妈当场给他打电话问这事,他居然只迟疑了一小会。” 谢澜心一下子攥紧了,“他怎么说?” “他说……他隔着免提对我说,我靠,都翻篇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跟你妈告状?” 电话两头陷入尴尬的沉默。 许久,窦晟叹了一声。 “我可真不是个东西。”他叹气,“但这也是为了让我妈尽快明白咱俩的现状吧。等她病好了,心情稳定了,我一定跪着和她澄清谢罪。” 第96章 桃子酒 “你真的觉得赵姨信了吗?” “当然没有。她最多也就信十秒,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她稍微推敲一下这个谎言的动机,就能明白我们是认真的。” ——窦晟最后的这句话, 谢澜琢磨了一路都没琢磨明白。 他带着大大的困惑到t大西北门, 下车就见了何修, 背着包直接赶往数理楼。 八月末,t大校园里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来往都是抱着书和电脑疾行的学子,单车从坡上乘风而下, 从谢澜身边呼啸着驶过。 何修在数理楼前出示学生证, 进去后停步等了谢澜一会。 谢澜还站在门荫下回头打量着这座大学。 他去过英美很多顶级学府, 那些学校有着优雅肃穆的建筑,修缮至臻的草木花园,但都不如此刻t大,浓郁的学风挟着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让人望而欣喜。 谢澜又小跑几步跟上何修。 “感觉怎么样?”何修淡笑着问。 “有点惊讶。” “惊讶?”何修有些意外,“哪里惊讶?” 谢澜想了一会,“我之前以为书卷气是很肃穆的……”他不太确定肃穆这个词用得够不够准确, 顿了下继续道:“但刚才又觉得这里的书卷气很热闹。” 何修挑唇笑起来,拾阶而上,轻声道:“确实如此。” 笔试在一间小教室进行, 有位姓吴的教授, 四十来岁,此外还有何修。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直入主题, 何修从档案袋里抽一份卷子出来, 扣放在谢澜桌上。 “笔试时间3小时, 3道题选2道做,现在就开始吧。” 谢澜一开始没明白3选2是什么操作,翻过卷子扫了眼题,忽然懂了。 io比赛每场考4个半小时,通常有3题,招生办就是按照这个平均解题时长为他设置了考试时间。 io和国内数竞不太在同一个路数上,但于他而言却有种久违的熟悉感。3道题中有1道猎人与兔子的题型,是某年io超难题目的变种,估计t大招生办默认这道题不会被选择,所以很善良地放在了最后,前两道题都算中规中矩。 谢澜拿着卷子有点激动。 t大招生办很照顾他,竟然给了他一份英文卷,久违了的。 他忍不住爱惜地摸了摸卷上的印刷体。 吴教授和何修坐在前面,何修也拿了一份卷子,蹙眉凑近吴教授耳边低声询问,吴教授指着卷子回了几句。 何修许久才点点头,往下一打眼,却见谢澜已经在纸上迅速计算了起来。 3小时,谢澜久违地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仗。 数竞没法带来这种体验,做数竞时他的脑力和体力消耗很平和,虽然有时看不懂题会觉得迷惑,有时题目刁钻了点也会埋头苦想,但那种感觉就像在做带点脑筋急转弯性质的普通数学题,说难也难,但是一种别扭的难法。io题则完全不同,每一道都堪比一整场数学考试的分量,脑细胞疯狂燃烧,在不断推演和推翻中寻觅那种快感,就算走了十条死路也有种自虐般的快乐。 他嘴里念念有词,演算纸用了厚厚一沓,时不时把笔扔在桌上吮一下手指,然后捡起笔继续写。 何修在讲台上动了好几次,似乎想过来看看情况,但又怕打扰他,最终也没动。 直到距离结束还有十来分钟时,谢澜坐直了。 他一下子把笔丢开,举了下手,“我想交卷。” 何修正要起身,吴教授按住他,冲谢澜笑道:“最后一题也试试。不算你时间,你有思路的话就写写。” “我写了。”谢澜犹豫了一下,把轻飘飘的卷子和厚厚的演算纸拿起来,“我写完三道题了。” 教室里有一瞬的静谧,吴教授和何修的表情都明显愣了一下。 谢澜坦诚地解释道:“隐形兔子题是前几年的真题,我以前的教练带我练过。这道题在它基础上变了,但还是有一小部分相似,而且比原题简单一些,我就试着做了。” 吴教练这才“哦——”了一声,扭头看了何修一眼。 何修神色淡定,起身拿走他面前的卷子,“那另外两道题呢?” “另外两道题我之前没做过。”谢澜说,“上手感觉还行。” 吴教授和蔼地问道:“你不是英国长大的吗,为什么走了ac,没有走bo?” “其实都差不多。”谢澜说,“一个是美国的,一个是英国的,我都考过。但ac在世界各国间通用度更高一点,之前我……我父亲也有计划过让我申请美国的学校。” 吴教授点点头,“有正式进过英美的国家队吗?” 谢澜摇头,“没来得及,只跟训练营教练接触过,他带我练了不少。” 吴教授点点头,接过何修递来的卷子翻看。 谢澜站在那等他看,又吮了一下手指。 过了足有十来分钟,吴教授才抬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签约事宜明天来面谈,你是第一次来t大吗?” 谢澜闻言愣了一会,他接到的安排是明天面试,没提签约。 但他还是回道:“是第一次。” “那今晚让何修带你逛一逛。”吴教授在何修胳膊上拍一拍,“这个不是我们系的,是招生办今年的学生助理,你跟他看看校园。噢对了,今晚建筑学院是不是有什么联谊音乐节?” 何修笑笑,“嗯,我们系和央音的学生会合办的,我带学弟去放松下。” 谢澜不太明白,但感觉很厉害。 他跟教授道了别,然后跟何修往外走。 离开那间教室,何修一下子平易近人了不少,笑问,“感觉怎么样?” 谢澜也松了口气,“还可以,好久没做过英文卷了。” 何修随口问道:“我看你中间反复扔笔,哪道题这么卡?” “不是的,学长。”谢澜闻言叹气,“我手指肚上扎刺了。” 何修脚下蓦然一顿。 从谢澜的角度看,他的面部线条有些许僵硬。 他朝谢澜看过来,“什么刺?” 谢澜只好举起握笔的右手食指肚,“这里,能看见吗?” 何修在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的前提下,尽量凑近看了看,摇头道:“看不见。” “我也看不见。”谢澜缩回手,用拇指轻轻捻着扎刺的地方,嘀咕道:“明明在那,但就是看不见,这可能就叫视若无睹吧。” “……?” 何修露出了与他那张冷清的帅脸有些违和的迷惑神情。 原本以为笔试是按照数竞时间走的,也就一个多小时,结果没想到花了快四小时,进楼时还是正下午,下楼透过走廊窗子,看到外面已经是傍晚了。 附近有座低矮的圆型教学楼,楼里正有一大波学生出来,风将他们谈笑的声音送进窗子,真真切切。 何修边下楼边说道:“招生办本来要直招你,吴教授不太愿意,今天这张卷子估计把他彻底说服了,我听他的意思,你大概率被免面了。” 谢澜背着书包走在他旁边,有些出神。 何修叫他:“谢澜?” “嗯?”谢澜一下子回过神,“怎么了?” 何修笑起来,“想什么呢。” “没……”他们又路过一个窗子,朝向和刚才相反,对着一片树荫。 谢澜视线匆匆掠过那繁茂的枝叶,轻叹了口气。 他突然有点想窦晟了。 虽然昨天还一起在家里吃了饭,但却像是已经分开很久。 18:18。这会窦晟应该已经下高铁了,估计很快就能见面。 想到这谢澜心情又扬起来点,“刚才吴教授说的是什么音乐会?” 何修笑笑,“就在我们院,快开始了,正好带你们去。” 你们? 谢澜刚好踏下一楼最后几个台阶,数理楼的大门敞开,楼外的树旁倚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他刚才还在想的那个人。 窦晟随手扯着垂在脸侧的细韧的枝条,正纠结要不要给谢澜发条消息。 不发的话他等得有点无聊,发的话又怕打扰谢澜考试。 “窦晟。” 晚风忽然将谢澜的声音送进他的耳朵。 窦晟猝不及防间回头,谢澜跑下门前最后几阶台阶,风一样吹到他面前,撞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张开双手接住了男朋友,一下子将其搂住。 少年时的拥抱都是硬碰硬,骨头硌着骨头,非要把彼此硌得疼了才仿佛是关系亲密的印证。 但如果关系更近一步,就会知道,彼此身上其实都还是软和的。 “我一直在这等你呢。”窦晟手指没入谢澜指缝间,攥了攥。 谢澜点头,立刻问道:“赵姨怎么样了?” “在家睡觉呢,昨晚没睡好。”窦晟说着下意识想捏他的手指,动作忽然又顿了下,“刺挑了没?” “没有。”谢澜闻言就又觉得指肚疼了起来,“晚上回去你帮我看看。” 谢澜说完这句话才忽然想起还有何修,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头,却见何修只是笑着走过来,把手机揣进裤兜。 “走吧。我男朋友在那边占了一块野餐布,快要失守了。” 音乐联谊会是露天的,两座教学楼和后面一趟浅浅的小树林之间有块空草地,中间凹着一个坑,四周带坡,坡上到处铺着野餐布。学生们三五一伙唠嗑打闹,还有几个人抢占了几棵大树间的吊床,在月色下举着平板看书。 央音来了两支学生乐队,管弦乐一支,民族乐一支,两边随缘开奏,乐曲交错,周围都沉浸在一派放松的气氛中。 谢澜他们一进去,就见不远处一个穿红色t恤皮肤很白的男生上蹿下跳着挥手。 何修的“男朋友”,就是上次在英中行政楼遥遥一见的那个男生。 他们绕过遍地的野餐布,那男生冲过来挂在何修身上,半边身子掩在他背后,冲谢澜和窦晟招手,“哈喽学弟们,考完啦?” 谢澜点头摘下书包,“学长好,我是谢澜。” 窦晟随手接过他的包扔在旁边草坪上,“我是窦晟。” “我叶斯。请坐。”叶斯一屁股坐下,又把何修也拉坐下,火速开拆地上的纸袋子。 纸袋子上印着四个字“胖哥烤串”。 “这家巨好吃。”叶斯说,“大袋辣,小袋不辣,吃什么自己拿。” 他拉开书包掏出一个巨大的保温瓶,“我还带了桃子酒和冰块,自己做的,酒劲特大。” 何修闻言凑近嗅了嗅,“到时间了吗?” “到了到了,我都偷喝一礼拜了。”叶斯给四个杯子都倒满,“来吧未来学弟,干一个。” 谢澜原本在心里酝酿着破冰,但看样子压根不用破,他看了眼窦晟,窦晟很自然地举杯,于是他也一起,四个人随意地撞了一下。 桃子酒很冰,一入口先是冲上脑门的桃子清甜,而后酒味在舌尖弥漫,确实上头。 谢澜一口半杯,放下杯时就感到一股晕眩往脑门冲去,海浪一样,片刻后才慢慢消退下去。 窦晟两口喝了一杯,叶斯又给他倒,窦晟对谢澜道:“你少来点,明天还要面试。” 何修笑,“我估计明天谈谈条件就直接签约了,学弟今天笔试很棒。” 窦晟闻言勾了勾唇角,但又很快恢复平静,淡淡一点头,“谢澜就是很棒。” 烧烤的肉香和孜然香和酒味混杂在一起。谢澜挨着叶斯坐,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他身上有种淡淡的消毒水味。 “学长,你也是t大的么?” 叶斯牙咬着肉串含糊道:“直接喊名字,别学长学长的。我是隔壁的。” 窦晟点点头,“你什么专业?” “临床医学。” 谢澜愣了下,“医学生?” 何修笑着接话,“厉害吧,几年之后就是叶大夫。” 叶斯闻言一脚踹过来,“别再奶我了,万一明年医院实习不接收,我就弄死你。” 窦晟随即问起他们那年高考的情况,谢澜一只耳朵听他们聊天,一只耳朵听那边的乐队演奏。 今晚来了两位小提琴,都很不错,其中一位尤其好,拉琴的是个穿黑裙子的学姐。 另一头的琵琶也很厉害,看似随意的学生乐队,配置却很豪华,有琵琶有鼓乐,刚那一阵激昂的琵琶弹奏直接把谢澜带入迷了,结束时全场都在鼓掌,有人喊了歌名,《秦王破阵乐》。 谢澜也不由得跟着鼓掌,直到音乐稍歇,他才略带回味地扭回头来。 叶斯很没形象地直接躺在何修腿上举着竹签子吃,何修正在和窦晟聊天。 “老马又要带高三了啊。”何修笑着感慨,“他上次说自己死都不带高三了,又打脸。” “他说我们是他最后一次带高三。”窦晟又倒了一杯桃子酒,“谁知道呢。” 谢澜不知道他这会功夫喝了几杯,但却在夜色下看见他的脸颊很红。 窦晟喝酒很少脸红,仅有的一两次是喝很多了才有一点点泛红。 “你是up主吧?”何修笑问,“我好像还刷到过你的视频,说方言的那个。” 窦晟面不改色,“是我。”他顿了顿又问,“那你刷到过谢澜的吗?” “我刷到过!”叶斯挣扎着举手,“前一阵特别火的那个等等等等等等叮叮叮当——就那个歌,什么动漫来着?” 谢澜震惊,“你说的是少时剑心明月吗?” “对!”叶斯一拍手,“我特喜欢,我还学唱过呢。” 谢澜:“……” 不敢置评。 手机忽然震动,谢澜掏出来,却见屏幕上是赵姨。 他愣了下,窦晟拍拍他的手背,“去接吧。” “嗯。”谢澜赶紧起身,拿着手机找了棵没人的树后,把电话接起来了。 “赵姨。”他紧张得心咚咚跳,接起电话立刻道:“我刚考完了,和学长们还有窦晟在一起,对不起赵姨没有立刻告诉您,窦晟说您在睡觉,所以我还没……” 赵文瑛笑了笑,“考得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温柔,可能是病中的缘故,甚至比平时更柔和了些。 谢澜涌在嗓子眼的话一下子消了,心跳忽然放慢些许,缓缓道:“考得挺好的。明天晚上我就和窦晟回去了,带这边的好吃的回去。” 他顿了下,看着远处的窦晟,垂眸低声道:“对不起,赵姨。” 草坪上音乐又起了,这次是小提琴独奏,悠扬舒缓,在夜色下却有一丝孤独弥漫开。 嘈杂的说话声止了,世界安静下来,大家都在听那支小提琴演奏。 摄人心弦,这是小提琴的魔力。 电话里安静了好一会,而后赵文瑛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你和窦晟是认真的,赵姨只能祝福你们。”赵文瑛轻声道:“但你们要对自己负责任,也要对彼此负责任。除了不耽误学习外,你们两个在网上都有一些影响力,浪一浪没关系,但要有度,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晚风温热,谢澜突然哽了下,有些狼狈地停顿了一会才嗯一声,“我知道了,谢谢赵姨。” 赵文瑛没再说什么,叮嘱了几句回酒店锁门、上飞机别落证件之类的话,临挂电话前,还随口提了一句要窦晟明天带他去吃烤鸭,实在不行多玩一天也没事。 电话挂断,谢澜站在那棵大树后,对着场上风中低吟的小提琴愣了许久。 久到小提琴完成了三曲独奏,窦晟回头看了他几次,每次都是淡淡笑了笑又转回头去,任由他独自发呆。 天色从幽暗沦于昏沉,场上又起了一支曲子,这次是管弦乐和民族乐的合奏,是今晚最后一首曲子。 前奏响起,谢澜方觉得腿站麻了,慢吞吞走回到野餐布前,却见叶斯已经完完全全坐在何修腿上,何修搂着他的侧腰,嘴唇在他脸颊上若即若离地触碰着,低声说着话。 谢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到窦晟边上坐着,背对着他们。 窦晟正在用手机直播,后置摄像头,对着场上的乐队。 谢澜过去时,听到他低低的磁性的声音,“他回来了。” ? 窦晟从耳根到脸颊,再到颈子深处,都是一片绯红。他回头看了谢澜一眼,黑眸清亮亮像浸着一池水,眸光微颤,带着醉意。 弹幕满屏幕迷惑。 -什么回来了? -谁回来了?谢澜? -他不是去伦敦了吗? -我懵了,谢澜今天不是来t大考试吗,为什么去伦敦?又为什么回来了? -合理怀疑伦敦是不是b市某条街的名字……这一来一回也太快了 -你现在在哪?他在哪?你们到底在哪??? 谢澜懵了,胳膊肘撞了窦晟一下,“乱说什么呢?” -谢澜在你边上?? -卧槽你有毒 -反诈中心电话多少来着? 窦晟只回头匆匆瞟了谢澜一眼,又收回视线,轻叹一口气。 “你们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我什么时候说他回伦敦了?我刚说的是,咳咳,听清楚点,我人生中最大的恐惧,降落于知道谢澜要回伦敦那一刻。” 谢澜心尖一颤,脸颊迅速升温,扯住他的袖子,“别乱说了。” -?? -这他妈不是我们以为的意思? -豆子,你发生了什么吗?妈妈好担心 窦晟有些无语,随手把手机丢在草地上,看着直播画面一下子漆黑,嘟囔道:“没说错啊,我又没说我知道的就一定是对的,我误会了啊。” -…… -离。谱。 -我……我x你…… -你就浪吧,可劲浪,我们粉丝都不要脸的 -别骂了别骂了,豆子喝多了,还不明显么 -活久见,关注豆子三年多,第一次见他喝多 -真的,一直以为他千杯不倒 -豆子,麻烦把我们捡起来,谢谢 “不捡。”窦晟抬手搭住谢澜肩膀,在他锁骨上轻轻弹着钢琴,“自己退直播,我懒得动弹了。” -…… -老子顺着网线爬过去打死你 -有t大的观众吗?速速去套麻袋! 谢澜凑在窦晟耳边,小小声问,“是不是喝醉了?” “有点。”窦晟眨眼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了点,凝视了他一会,低声道:“我今天真差一点就被你吓死。” 他说着话,重心不太稳,明明一手握着谢澜的腰,嘴唇却还是在谢澜耳骨旁若即若离。 谢澜“唔……”了一声。 -他俩在说啥?我竖起耳朵也听不见 -我只听见音乐和很吵的背景音 -太吵了,他俩应该没在说话 -但他俩都不说话了也很诡异 -我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同,屏息等待 -此刻就是非常不敢动 窦晟注视了谢澜许久,倾身捞起手机,直播画面在草坪上大幅度晃动了几下,而后十分粗糙地断了线。 【主播正在逛b站,待会再来吧。】 留言区成片的问号飞速刷过。 场上的音乐以一个华丽的尾音落下句点,窦晟将谢澜压在草坪上,轻轻亲吻了男朋友的眼睛。 分别了足有一昼夜之久的那双眼睛。 第97章 首都VLOG 视频的开幕, 是层层叠叠的青石台阶,沿青山蜿蜒而下,在曲折和陡峭中没入天际。 少年的声线低柔平和, 但咬字很清脆, 透着股一板一眼的认真劲—— “这个视频发出来的时候,我和豆子应该已经回到家里了。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b市旅行,原本是来考试,考完后获得家长允许, 就玩了几天。豆子说,来都来了,不如水一期视频,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语气顿了顿, 那个声音忽然远了,小声嘀咕道:“这个开场白好像没什么文采?” 另一个慵懒的声音回答:“无所谓啊, 水视频嘛。” “也是。” 屏幕上, 大片大片嘲讽灌水行为的弹幕还没来得及飘过,画面忽然一转。 无人机迅速拉开一个超广角, 将落日余晖下的长城尽收眼底, 镜头掠过那些青石砖,捕捉到远处天边无声飞过的雁群, 又向下倾斜着飞过游客们的头顶。 镜头一角,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挨在一起,一个低头操控着无人机, 另一个凑在他身边, 用手遮住屏幕上的反光, 专注地看着回收画面。 弹幕瞬间爆炸。 -《水视频》 -我水了一期视频, 顺便拍了个4k纪录片 -基操, 勿坐,请6 -啊啊啊去长城啦宝贝!! -祖国大好河山我哭了 -虽然但是,不是开学了吗? -旷课旅行?神仙家长! 无人机在南长城的高空徘徊了几分钟,而后降低高度,朝那两人一点一点靠近,谢澜抬起头,镜头怼着超清五官特写,逐渐逼近。 ——他一伸手,接住无人机,随即画面黑掉。 “飞一会得了,他们又不是没见过长城。” “慌什么,我报备过。非特殊时期可以飞的。” “我是怕你把机器摔下去。” “……” 画外音远去了,黑屏上逐渐浮现出首都的街道,车辆与行人川流不息,背靠红墙绿瓦与宽窄胡同,街边树梢压满金桂。 【桂香九月首都vlog | 豆子陪我去t大考试】by 谢澜e 镜头一转,环境音突然嘈杂起来。 挤挤挨挨的饭店大堂,京片子和各地方言混在一起,服务员推着一辆银色餐车哗啦啦地靠近,餐车上赫然摆着一只蜜褐色油光锃亮的烤鸭。 镜头激动地抖了抖。 窦晟立刻在画外音道:“前辈,你怎么回事,拍个烤鸭还手抖?” 谢澜不悦回答:“谁让你不带云台,我想看片鸭子,没空管相机。” 窦晟低笑,“那我举着,你看师傅片鸭。” 屏幕上大片弹幕张狂地滚过。 -豆子苏到我头掉 -听一句前辈都兴奋,我是不是没救了 -我来!我来给你们举着! 屏幕里,谢澜从镜头后走到镜头前,好奇地凑近餐车看着烤鸭师傅片鸭。 “头盘六片胸口皮,入口即化,蘸白糖食用。”师傅吆喝了一声,递上一小盘酥脆饱满的鸭皮放在桌上。 窦晟立刻往谢澜边上推了推,“别光看,快吃,一会就不酥了。” 谢澜对着那盘东西有些犹豫,“鸭皮?” “尝尝嘛。”窦晟一手稳稳当当地端着镜头,另一手伸出筷子来夹一片蘸了糖递到谢澜嘴边。 谢澜张嘴接过,他立刻问道:“好吃么?” 谢澜点头,正要回头继续看片鸭,突然又瞟到镜头。 他顿了顿,还是对着镜头解说道:“啊,大家好,今天带大家来吃烤鸭,这个烤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食,它主要是一只鸭子……口感……怎么说,那个成语是什么来着?窦晟?” 窦晟在镜头后无辜地“啊?”了一声。 谢澜蹙眉琢磨了半天,“想起来了,蜜里调油?” “……”窦晟沉默许久,“你说是就是吧。” 弹幕笑疯了。 -不要强行营业ok? -笑死,几百万观众真的有人不知道烤鸭吗? -烤鸭,主要是一只鸭子,没毛病 -的确,蜜里调油,嗯 -欧几把尅 谢澜对着镜头不知所云了一会,直到窦晟笑得镜头都抖了,才破罐破摔地叹了口气。 “你们自己看吧。”他丢给镜头一个后脑勺,嘟囔道:“可能只有我想看这套花活。” 窦晟立刻在画外称赞道:“花活这个词用得很地道。” 窦晟职业操守一流,边吃边拍,不仅拍下片鸭师傅手法最精湛的高能片段,还捕捉到了谢澜品尝时两腮鼓鼓的镜头。他的手也频频出镜,捏着包好的烤鸭卷饼递到谢澜嘴边,再被谢澜一口咬住。 直到买单走人,镜头重新被谢澜拿起,调整视角到两人脸上。谢澜对镜头汇报道:“我们吃好烤鸭了。” 弹幕: -我们也吃好狗粮了 -笑死,狗粮吃到撑 -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我这个母胎solo腆着脸看到现在 -可能是对澜崽的一往情深吧 -d永远相爱! -我看澜崽看世界,套娃也开心 vlo□□段很碎,说水视频其实也不为过,各种素材杂乱拼接,全部粗剪。有些镜头拍着拍着就拍到脚上去了,一阵地晃山摇后又随机定在街角大爷性感的白背心上。 两个少年并肩穿梭在老城的大街小巷,自行车铃和小商贩吆喝声交织,他们的交谈声混在其中,有时很清晰,有时又完全模糊进属于这座城市的嘈杂中。 但他们从早到晚都勾着唇角,看彼此时眼里有一簇很难被忽视的,仿佛永不熄灭的高光。 观众都是在国内土生土长的同胞,长城、故宫、紫禁城、四合院,都是刻在dna里的东西,但跟着这个镜头去看,听谢澜用奇奇怪怪的成语来介绍,好像就很不一样。 谢澜和窦晟在b市多呆了三天,他们在破晓前排队看了升旗,跟着全国各地过来的游客一起逛过故宫,在傍晚爬上长城,又坐缆车下来,在胡同里看住四合院家产过亿的老大爷跟卖瓜的讨价还价,又去商业街路过了几家光怪陆离的酒吧。 …… 在视频最后一段,视角在自行车后座,镜头里是窦晟在风中扬起的短发和少年挺而薄的肩,自行车顺着t大的林荫坡路冲下,一直冲向数理楼。 淡出镜头是一纸文件,很随性地扔在桌上。 正文被放无人机的盒子遮住了,只露出个标题来——《保送生预录取协议》 视频结束。 那些瞬间疯狂的弹幕定格在屏幕上。 -卧槽,澜崽直接签了?? -t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崽你明明还没上高三啊! -好优秀,妈妈好骄傲(擦泪) -回来啊!别结束!到底是不是保送t大了?! …… …… 谢澜原本是认真打算水一期视频的,因为这期视频后他就打算一直鸽到年底,等《少时2》编曲工作交了卷再筹备后续产出。 粉丝量大,水视频上热门也算早有预期,但他完全没想到这期视频转天就被平台的新一期活动收录了。 少年,你眼里有光 征稿期:即日起~9月22日 本期热门up:谢澜_e 窦晟抱着书包坐在车上,呵呵了两声,“我合理怀疑运营人员是先看你这个视频,才划出来的本月活动主题,这算什么?是该算我们黑箱操作,还是该算平台运营偷懒啊?” 他一边吐槽,一边迅速用大号给谢澜送了两颗活动币,又转发给up朋友们要求支持。 赵文瑛从副驾驶扭过头来,“豆子之前是不是说过,9月份活动挺重要的?” 窦晟嗯啊了两声,“国庆前的最后一波日常活动,又是开学季,当然重要。” “那真不错。”赵文瑛笑道:“我看澜澜要先你一步拿百大了。” 谢澜心里一紧,抬眼看了一眼赵文瑛,见她笑吟吟地捧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和t大签约的合同书,完全没把自己刚说的话当回事。 他又瞟了眼窦晟,窦晟也闷头继续动员着他的朋友们,仿佛无事发生。 谢澜无声叹气。 当事人和当事妈都不在意,就只有他别别扭扭,生怕自己真的不小心“偷”了本该属于男朋友的百大。 ——九月一来,年度百大预测贴越来越多,那位数据大神昨晚还用微博小号再次定论,今年d中如果出一个百大则必是e。那条微博简直让他坐立难安,甚至一度想把视频删了,但如果删了,窦晟恐怕真的要撸起袖子和他打一架。 昨天上飞机前的最后一站是雍和宫,据说那里许愿很灵。谢澜许愿窦晟百大,也不知神仙能不能听见。 正纠结着,窦晟保持着单手打字的动作,另一手抬起来精准地掐住了他的脸颊。 “?!” 谢澜震惊,被掐着脸含糊道:“干什么?痛啊。” 赵文瑛嘶了一声,回头朝窦晟腿上扇了一巴掌,“你有病?你掐人家脸干什么?” 窦晟看着手机头也不抬,收手哼了一声,“阻止某人乱七八糟的念头。” 赵文瑛愣了愣,看向谢澜,“澜澜想什么呢?” “没什么。”谢澜叹气。 他等赵文瑛转过去了,在底下愤愤地跺了窦晟一脚。 今天礼拜五,新高三已经开学四天了,他和窦晟才滚回来上学。 早上堵车,自习铃打响的一瞬,谢澜和窦晟刚刚狼狈地从楼梯口冲上来,一拐弯,和拿着卷子正要进教室的胡秀杰照了个面。 明明与阎王相隔数十米,但谢澜和窦晟还是一起麻了。 他们迅速卸下脸上所有表情,默默走近,在胡秀杰虎视眈眈下硬着头皮进了教室。 “谢澜,窦晟,站在讲台前别回去。”胡秀杰板着脸,“高三了,知道么?” 谢澜低头看脚,“嗯。” 窦晟和他同步看脚,“嗯嗯。” 胡秀杰冷声道:“打从上学期,我就给你们每个人都说过,上了高三绝对不能被情绪支配,不能任性,不能肆意妄为!家长宠着惯着也就算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们是自己人生的主人知不知道?只有你们自己能对自己负责,知不知道?!” “……知……道”谢澜茫然地回答,看了眼窦晟:我们怎么了? 窦晟用眼神回:不知道。 胡秀杰伸手在门框上啪地一拍,“我问你们!今天开学第几天了?” 门框上的余震过于吓人,谢澜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出声。 窦晟道:“第五天。” 胡秀杰冷笑,“距离高考还有几天?” 窦晟顿了顿,“等我算算。现在是九月,九月还剩29天,十月31天,十一月……一三五七八十腊三十一天永不差,十一月30天……” 底下众猫头鹰们憋炸了,窦晟掰着手指头算到四月时,谢澜忍不住开口道:“还有278天。” 哗一声,该笑的终于笑了。 忍着没笑的也被带跑,全班爆笑如雷,笑声在整条走廊上回荡,把隔壁全科a的教室门给笑开了。 老马探出头问道:“数理a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马老师。”胡秀杰冷笑,“我们班这两尊大佛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老马立刻扔下自己班学生跑出来,旧皮鞋在走廊瓷砖上嗒嗒作响,“谢澜到底怎么样啊,去面个试就没动静了,我也不敢问,t大那边……” 胡秀杰在门口冲他皱眉,老马脚步一顿,话音戛然而止。 班里的同学们神情各异,窃窃私语。 老马走到门口,有些尴尬地冲谢澜笑了笑,生硬地把话题拐了个弯。 “啊,我过来是跟你们班学生说一声,那个,我刚跟我们班说过。现在数竞基本结束了,二试马上出分,后面会有什么保送考试啊,高考降分啊,还有明年开春的自主招生啊。咱们班已经有谢澜同学先给打过头阵了,不管结果怎么样,他的心态要稳住,你们在高三这一年的心态也要稳住,不要乱不要散,要相信高考还是不可避免的独木桥,就算没有那些优惠政策,你们本身都是有能耐考上前……” 窦晟越听越不对,蹙眉打断道:“老师,怎么感觉您在安慰谢澜啊?t大没有同步通知学校吗?” 老马一个急刹车,猛地扭过头来,“通知什么?” 窦晟惊讶道:“真没通知?那……估计是效率有点拖……那你们没看谢澜的最新视频吗?” 胡秀杰和老马面面相觑,而后老马脸上忽然跳出一抹喜色。 他正要说话,就被胡秀杰用手上的一卷资料按住。 胡秀杰皱眉道:“我们到底是你老师还是你粉丝,知道你的事还得通过网上关注你?真够不像话的……谢澜到底考什么样?请假这么多天,我们还以为你考砸了在b市散心。” 谢澜正要张嘴,底下董水晶茫然道:“他不是签约了吗?” “对啊,全班都知道了吧?” “我们都知道啊。” “原来老师不知道吗?” 谢澜还没张开嘴,就见老马的脸上刹那间迸发出神采。 返老还童。 老马猛吸一口气,一把攥住胡秀杰的胳膊,把胡秀杰攥得直皱眉。 “什么政策?!降分?还是降重本?还是……” 谢澜道:“是提前录取。” 老马一下子没说出话来,站在教室门口,瞳孔都在颤抖。 “还有别的吗?”他问。 “别的没什么了……”谢澜咕哝了一句,跟窦晟一起走下讲台,往教室左下角窗边,他们那熟悉的窝点走去。 保送就是保送,最简单清楚的政策就是保送,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条件。合同一签,板上钉钉。 真要有别的,就是冬令营。 o的全国决赛还是要参加,但他已经提前锁定了精英冬令营全国六十张入场券之一,今年冬天要进入国家集训队选拔。 t大的老师说,有可能让他进今年的国家队,参加明年7月io。也可能多培训一年,后年再战,反正要看集训情况。 他私心希望是后年,大一结束再去比。一方面准备时间能充裕一点,另一方面,今年年底想陪窦晟忙活他的年度视频。 班里闹哄哄地讨论了一阵,老马和胡秀杰站在走廊低声交谈,过了好一会老马才回自己班看自习。 听脚步声,不难想象到马脸上春风满面。 胡秀杰回班关上门,拍了拍讲台桌。 底下瞬间安静。 她依旧是一贯的冷脸,但时不时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一些激动。 “行了啊,签了就签了,谢澜第一节下课来找我一下。已经签了 2不要得意忘形,还没签上或还没考上的同学正是拼搏时,就算不全去前两所,咱们这两个班也全都是顶级大学的苗子。高三了,别让任何事影响到你们的状态,保持积极进取的心态,保持稳定高效的学习节奏,保持健康强壮的体魄,你们都……” 她目光扫到窦晟,突然皱眉道:“窦晟。” 窦晟刚放好书包,有些不知所以地抬起头,“啊?” 胡秀杰视线在他脸上兜圈圈,眉头越蹙越深,“一个假期没见,怎么瘦这样?生病了?” 前面同学闻言纷纷回过头来。 车子明嘀咕道:“是啊,前两天二试的时候我就想说,豆子好像瘦了?” 窦晟啊了声,含糊其辞道:“可能是有点吧……没事,我多吃饭,再过两个月就胖回去了。” 胡秀杰皱眉,拍拍讲台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训教。 “营养也要跟上!这周末家长会,你们家长来了我还要重点强调,高三这一年……” 谢澜趁她发言,赶紧把手机关机塞进书包深处。 窦晟凑过来低声道:“男朋友,视频bg还没好吗?再不拍,我要被老胡盯死了。” “别催,别催。”谢澜烦躁,“在b市我说要剪音轨,是谁拉着我半夜瞎逛?你还有脸催?” 第98章 杀生丸 九月中, 秋老虎肆虐。 大课间跑操结束,谢澜站在体育场门口那棵梧桐树下,灵魂出走。 英中高三每天两趟大课间跑操, 各班排方阵,把人像夹心饼干那样夹着,不紧不慢跑上二十分钟。 他倒不是不能运动, 但耐力不行, 这种跑法不如直接要他命。 等到窦晟终于跑步去把水买回来了, 他才慢悠悠地回了神。 生活不易, 谢澜叹气。 本来保送到手, 还以为高三能轻松点,但却没想到国内高三的日子会这么苦。 比如清晨五点五十宿舍广播里准时响起的“高考单词广播”。 每天晚饭后, 胡秀杰站在门口没收西门外的小食品。 老秦在一个寻常的礼拜二晚上留了四篇高考真题作文。 化学老师穿元素周期表t恤上班, 穿了一周,第二周又变成常见化学方程式。 这还不算夸张,某个周日晚上回来,谢澜一进教室门差点吓死, 定在讲台上和底下大眼小眼对瞪半天,才恍然意识到所有女生都把刘海剪到眼眉上方半公分的位置了。 就……挺秃然的。 千言万语,就是“硬核”二字。如果不是胡秀杰死命令窦晟高三不许带相机,《硬核高中生存实录》素材量恐怕能翻倍。 数着手指头过日子,终于熬到九月结束, 十一国庆,盼来了三天假期。 放假前一晚下了雨,走廊的窗开着, 穿堂风把一整排教室的门接二连三地砸进门框。倒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响, 谢澜去上了趟厕所。 他正要嘘, 旁边全科a的一个哥们忽然清了清嗓子。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那人对着厕所的瓷砖墙,字正腔圆地背诵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见长江滚滚来。” 谢澜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你干什么呢?” “上厕所的时间浪费了怪可惜的,我随便背背。”那人回答道,又换了一首:“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诶兄弟,抱歉,你是不是被我吵得尿不出来?” 谢澜茫然。 “那我换一首帮你。”他说,“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 “不必了。”谢澜默默拉上裤子,转身面无表情地走了。 回到座位上坐下,窦晟放下笔笑问道:“还好吗二猫?” 谢澜叹气,“我想逃离这个恐怖的高中。” “你知道因为什么吗?”车子明扭过头神神秘秘道:“因为你已经保送了,所以这些痛苦对你而言毫无必要,更显得苦上加苦。但我们这些黄盖还在拼,我们甘之如饴,知道吧?” “黄盖?”谢澜更迷惑,“黄盖干之如姨?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窦晟连忙拉着他坐下,“再忍忍,马上放假了。” 上课铃响,胡秀杰的高跟鞋声在走廊上响起。 谢澜抓紧时间问窦晟道:“明天去拍摄,对吧?” 窦晟嗯了声,“服化道团队都约好了,这次要拍的场景也搭完了,国庆这三天假争取拍掉三组。” 谢澜闻言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 他知道窦晟对这个动漫万花筒的视频上心,但之前没想过是这么上心。 编曲定稿后,窦晟就开始联络团队。场景搭建、服化老师、摄影老师、武术指导、后期和特效制作,全都请了最专业的工作室。那天他用窦晟的ipad追番,窦晟的微信挂在后台,突然弹出一条通知,卡里刷走八万多。 他吓一跳,赶紧去问,窦晟却说只是先给人家交了一笔定金。 谢澜当时愣了好一会,他从没想过要在一期视频里砸上几十万。 高三晚自习四节,十点半放学,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回屋洗完澡,把浴室门开了一半吹头发,隐约听见窦晟还在打电话。 下意识把吹风机切换到低风模式。 “雪要直接人造,不做后期,不然就太假了。你们机器到位了吧?” “嗯嗯,月亮可以后期再润色。” “明天会有几个摄像老师?……机位呢?……好,那我们大概早上七点到。” 窦晟把电话挂了,探身进来道:“少侠,头发还吹不吹了?” 谢澜索性把吹风机放下,“明天拍什么,最后定下来了?” “嗯。这三天拍‘雪’组,明天拍杀生丸,后天沈一沐,大后天拍天野。”窦晟道。 沈一沐和天野都是玄幻国漫男主,谢澜不太熟,但杀生丸他很熟。 “大妖怪杀生丸啊。”他忍不住对着窦晟的脸走了个神。 窦晟笑道:“整个企划里我最担心的就是杀生丸,唯一的妖怪男主,太二次元了,拍不好的话整个视频垮掉。” “我觉得可以的。”谢澜认真点头,“光是轮廓就很像,别担心。” 这阵子他在网上看了很多s,他自己感觉s成败的一大关键在于脸型贴不贴角色。比如同样s杀生丸,有些ser下巴尖得太过,有些邪魅,没有了杀生丸的仙气。有些ser脸颊又太饱满,纸片人的感觉出不来,怎么看怎么违和。 但窦晟是真的脸型贴,他原本就是尖下巴,尖而不长,前两天他看窦晟试戴杀生丸的银色长发,面部妆还没上,只是练习几个眼神,就很有那味了。 窦晟走进浴室照镜子,嘀咕道:“反正,要是视频最后效果拉垮,就不发了,随缘。” 不发。几十万砸进去,不发。 谢澜忍不住嘶了一声,“你到底怎么想到要做这个企划的?” “心血来潮吧……”窦晟对着镜子道:“我没s过,所以就是想挑战一下,玩就玩大,钱砸也就砸了,没事的。” 谢澜不敢说话,s这事他也是纯粹门外汉,既怕话说得太满,明天被效果打脸,又怕反应太平淡,让窦晟提前挫败。 拍摄前这一宿,窦晟没怎么着,反而是谢澜失眠了。 结果第二天到场地,窦晟化妆三小时一出来,谢澜整个傻掉。 银发如瀑,雪色的华袍空灵脱俗,铠甲弯刀与右肩披散的毛皮刚柔相衬。窦晟额间一轮弯月,两颊道道血痕,明明是硬汉气质,但俊美清冷的面容又带出几分仙风道骨。 化妆老师笑道:“你这一套要秒杀太多专业ser了,对得起粉丝一声杀殿下。” 窦晟很在状态,颔首的样子也颇有杀生丸的孤傲气。但他转而朝向谢澜,又瞬间切换回了平常的模样,含笑挑眉道:“我帅吗?” 谢澜掏出手机,“嗯嗯,我先拍一张壁纸。” 男朋友太帅,帅到他只能靠面无表情来掩饰,在手机屏幕后无声尖叫。 窦晟笑得几乎绷不住,几次想找回杀生丸的感觉,但谢澜快门还没摁下,他又笑崩了。 “就这样吧,别拍了,反正最后肯定会出几组照片的。”他笑着摸了摸右肩上的毛毛,“这个手感好好啊,和梧桐的肚皮有一拼,我的银子不白花。” 谢澜忍不住伸手,“我摸摸。” 窦晟站到近处,侧着身让谢澜摸肩上披着的那条雪白的皮毛,又软又滑,还很有厚度,谢澜摸了一会,恍惚间竟然有种撸猫的错觉。 撸他的大猫。 “行了行了。”窦晟任由他弄了一会,笑着退开,锃一声将弯刀出鞘,气势如虹。 他又收了刀,对谢澜小声道:“我去拍了啊,总看着你都没法好好工作。” 谢澜点头,“去吧,我在棚外看着你。” 摄影棚里很空旷,第一组布景是皓月当空,风雪簌簌飘洒而下。大妖怪杀生丸背靠那皓月,高立树梢,片刻后拔刀起跳,一瞬间闪现突破到镜头前。 闪现靠特效,但起跳和冲镜要实拍,起跳需要跳出那一刹那的轻盈,冲镜要拍出清冷逼人的杀意。简单的两个动作,窦晟反复拍了几十上百次。说是外行心血来潮,但他干起来比谁都拼,全心投入,几个小时眨眼过。 窦晟中午不敢吃饭,只嚼了两根能量棒,谢澜就站在摄影棚门口等着,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发盒饭,餐车刚好停在他旁边。 他挑了看起来肉最多的一种,准备拿进去给窦晟。 隔壁棚工作人员拿饭路过,好奇地往里瞄了一眼,“这是哪个小明星在拍杂志吗?” 谢澜愣了下,摇头道:“不是,我们拍着玩的。” “长这么帅啊。”那人又仔细往里瞅了瞅窦晟,笑道:“这么帅可以考虑做演员啊,现在偶像剧可吃这种五官的男主了。” 谢澜知道窦晟对演员没兴趣,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偶像剧是拍什么?” “拍男主女主谈恋爱啊,吻戏啊,亲亲抱抱举高高啊。”那人随口道。 “……”谢澜表情忽然有些冷,“但他唯一的爱好只是拍视频……还有撸猫。” 工作人员笑笑,“我也喜欢撸猫。” 谢澜看着她拿盒饭走了,许久,啧一声。 这种被侵犯边界的不爽感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很难忽视。 他叹了口气,转身拿两份盒饭进去。 窦晟已经拍完了,正站在电脑前和后期老师激烈地讨论。谢澜路过,扫到了几秒钟初片,每一帧几乎都是大工作室出品的cg级,非常震撼。 “怎么样?” 窦晟笑着捏了个响指,“可以收了,换衣服吃饭。” 他说着对工作人员们道了辛苦,看着电脑文件保存,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后边走去。 谢澜愣了愣,立刻追上去,“脚怎么了?” “刚最后冲的时候崴了一下。”窦晟撇撇嘴,“小事,还没我打球崴得狠呢。” 说是这么说,但今天只是第一天,明后两天的分镜动作比今天复杂很多,谢澜很难想象窦晟要拖着崴伤的脚继续。 窦晟自己倒真的无所谓,进换衣间三下五除二换回自己的t恤牛仔裤,摘了假发,脸上的妆也不卸,出来拉过一个小凳就坐下吃饭。 盒饭两荤一素拼一份甜糕,看着有点油,但窦晟吃得很香。他是真饿了,谢澜把自己的鸡腿夹过去,他两口就用嘴巴把骨头剃干净,顺手把甜糕夹给谢澜。 谢澜发现窦晟脚腕刚才s服束口的地方被汗水泡得发白,胳膊也有几块不知道在哪磕出来的淤青。 “太拼了。”他有些心疼地在男朋友腿上搓了搓,“早知道选题时谨慎点好了。” 窦晟把嘴里的米饭囫囵吞下去,笑说,“我觉得特别过瘾,这个比我想象中好玩,唉,一开始该拉你来一起录的。” 更衣间没别人,谢澜倾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快吃吧。” 窦晟嚼得两腮鼓鼓,用嘴唇回贴了他一下,“嗯嗯。” 满当当一份盒饭被吃得一粒米都不剩,窦晟放下空盒揉了揉胃,突然嘶了一声。 “等我一下啊,我还得去跟后期老师沟通一个细节,然后就收工带你去吃烤肉。” 谢澜筷子一僵,“还吃烤肉?” “啊。”窦晟瞟了眼盒饭,“这就是个开胃啊。” 谢澜:“……” 一斤饭菜开胃,可以的。 窦晟出去了,谢澜止不住叹气,又带着些愤懑把两个饭盒塞进垃圾桶。 这还不百大吗,敢问b站还有任何一个up比窦晟更配得上这个百大称呼吗? 他戳开数据大神的帖子,匿名在下面回了一条。 -放风橘猫:如果百大最后给谢澜不给豆子,b站就真的早晚要凉。 发完这条,他继续往下刷着评论。 -对谢澜还算有好感吧,他值百大,但如果是拿走了豆子的百大,那我觉得他不配。 谢澜用力给这条点了个赞。 -小声说,平台给百大要考虑很多因素的。谢澜半个英国人,真不一定能拿。 还有这事?那可太好了。 谢澜心里一下子舒坦不少,又给点了个赞。 他一路往下刷,把踩自己的评论全赞一遍,终于感到了一丝丝愉悦。 推门出去,工作人员已经走了一多半,窦晟还在拉着项目负责人对时间表。 风花雪月一共四组,国庆三天可以把‘雪’组拍完,剩下三组分别定在十月下旬、十一月中旬和十二月初。 这样一月前能做完全部后期,投稿,刚好不错过百大。 时间卡得很紧,主要是高三生太忙了。而且到了十一月,谢澜就要去数竞冬令营,没法陪在男朋友身边。 他正在心里叹息,忽然听见旁边窦晟包里有手机震动声。 正犹豫要不要帮忙接电话,震动声自己停了。 随后,他自己的手机响起来。 老马。 谢澜看着屏幕上跳跃的老马的笑脸,突然有一种微妙的预感。 他清了清嗓子,转身走到后面接起电话,“老师。怎么了?” “二试出结果了!”老马的语气满是喜悦,“你和窦晟并列省第一,我是万万没想到啊。窦晟人呢?喊他接电话,得赶紧开始准备后面的进阶考试了!” 第99章 一起巅峰 十一月底, b市已入深秋,冷空气吸到肺底带来一股钝痛。傍晚钻进小巷子,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要命的香甜,又把人从寒冷中拉出来。 烤红薯是从布满锈斑的铁皮筒里夹出来的, 灰突突的外皮布满焦疤, 。谢澜每天营训结束都要买一个带回住处吃, 今天o全国总决赛终于比完了, 快乐, 他买了俩。 小跑回到临时公寓,刚脱了外套, 窦晟的视频就打进来了。 “喂。”谢澜把手机架在桌上, 从袋里挑出一个大的烤红薯, 轻轻一掰,金红松软的瓤一下子爆了出来。 窦晟在窄窄的手机屏幕上笑道:“今天买了两个?” “嗯,打算替你也吃一个。”谢澜咬了一口, 嘶嘶哈哈地在嘴里倒了倒,含糊不清道:“我……咬……考完了。” “我知道啊……终于完了, 我都等你等麻了。”窦晟幽幽一叹, “什么时候回来?买票了吗?” “买了,明天晚上的高铁。我本来想明早就走,但教授让我明天下午去签几份材料。”谢澜叹气, 掰着烤红薯嘟囔道:“我归心似箭。” “这个成语用得对。”窦晟笑着把手机放到支架上, 弯腰按了电脑主机按钮。 o省赛前几名被邀请参加冬令营, 冬令营后就是全国总决赛。营训是在b市, 为期十二天, 到今天终于比完总决赛。 掐指算算, 谢澜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过男朋友了。 他放下烤红薯, 把窦晟捧起来仔细端详,“你好像胖回来点了。” “全回去了,我视频都剪完了。”窦晟笑笑,“今晚就发。” 谢澜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纸巾盒旁堆满杂乱的数学资料。他平时桌面都很整洁,但冬令营练习强度过大,大到后来他懒得收拾了,做完一张卷就随手一塞,就等比赛后全都打包扔掉。 o正式落下帷幕。 一晃也快,似乎距离两个月前老马那通兴致勃勃的报喜电话没过去多久,距离窦晟拒绝冬令营和全国总决赛也没过去多久。 谢澜抱着手机躺倒在床上,看着窦晟剪视频的侧脸。 那天窦晟拒绝的很干脆。 冬令营撞上年底视频产出期,他坚决不入营,不参加全国决赛,也不进国家队。宣称考o完全图一乐,联赛拿名次混个高考保底就满足,差点把老马送进急诊。 就连保送资格考试,窦晟也没和招生办谈拢。t大招生办愿意给他降至重本,前提是预录取数学专业。窦晟又给拒了,后来只拿了二十分全专业普降,而且真高考时还不一定报t大用这个政策。他自己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只可惜胡秀杰和老马双双失眠了好几天。 视频里传来鼠标键盘的声音,窦晟还在对视频做最后的调整。 “你想考什么专业?”谢澜突然回过神问道。 “嗯?”窦晟顿了一下,“还没太想好呢……想学个对做视频有帮助的,了解了解不同的人、不同的行业。我觉得t大社会学可以,p大传播类也行,但理科生好像得等大二转专业。或者挑挑看有没有其他好玩的专业吧。” 谢澜唔了一声。 窦晟那边又快速点起鼠标来了,另一手放在键盘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时不时摁一下剪辑快捷键,在屏幕上晃来晃去,看得谢澜有些心思不正。 “睡吧,等你睡着我就把视频关了。”窦晟低声哄他,“这段时间辛苦了,今晚早点睡,我看你眼皮都打架了。” “嗯。” 谢澜踢掉拖鞋,往上蹭了蹭,勉强把头挨到枕头,闭上了眼。 意识起起沉沉,直到耳边点击鼠标和键盘的声音渐渐停止,他才彻底睡去。 明天就十二月了,刚过去的这个秋天确实有些仓皇。起初他和窦晟在学校里早课晚课昏天黑地,还要在仅剩的半天周末里抢着拍视频。好不容易捱过十月,他又独自来b市,一头扎进训练营,每天盼头就是训练结束买个烤红薯钻回宿舍和男朋友视频。窦晟比他还惨,不仅得肝视频,还要像所有高三学子一样接受残酷的复习任务。 首都梧桐树少见,谢澜只有一次去超市时偶然路过过,那边满地梧桐枯叶,他捡了好几片,留着回去送给窦晟。 梦里他还惦记着明天签完文件,赶高铁前再去捡两片。b市这边梧桐的品种和h市有一点儿区别,叶片更宽大,边缘锋利挺括,更有一股子豆子的气质。 微信提示音一下子在耳边炸响。 谢澜吓了一跳,猛地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整间小公寓都是黑的。 窗帘没拉,但外面漆黑一片,连月光都很微茫。公寓供暖一般,他穿着毛衣睡在床上,竟然还有点冷。 23:58。 不知不觉就睡了四个多小时。 谢澜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脸颊,戳开新消息。 他以为是窦晟睡前来道晚安,但其实发消息的是b站的一个运营人员,之前加过他好友。 -谢澜大佬,你那个竞赛好像要告一段落啦?什么时候回来做视频呀,你都两个月没更新了!/勾引 谢澜叹气,随手回了一条。 -可能十二月,也可能明年。 他下地开了灯,把桌上放凉的烤红薯装碗放进微波炉叮了二十来秒。 睡得糊糊涂涂,脑袋空空地继续捧着烤红薯吃。 -哦哦,是后面还有其他比赛任务吗? -嗯。而且高三了,忙。 -高三确实很忙。但你一月份过年前总会有几天假期吧。嘿嘿,一定要有假期啊。 谢澜咀嚼着烤红薯的腮帮子忽然一顿:“怎么了?” -没事,年底可能会有一些大型活动呀,你可是今年新秀up,刷高了音乐区up的流量天花板,你得来。 谢澜蹙眉看着那条消息。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回道:“你说的不会是百大颁奖典礼吧,不会是准备给我百大的意思吧?” -不要声张。评选刚启动,只不过我们眼中有些名额是有悬念的,有些名额是没悬念的,大家都清楚罢了。当然啊,这都不是最终结果,所以我来督促你活跃活跃。 谢澜嘶了一声,连发三条。 -ok,那我年后再更新。 -这个百大给的有点草率。 -再考虑一下吧,我断更这么久,真的配吗? 对面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久,发来一个问号。 谢澜已经在输入框里敲了“豆子呢”三个字,但发出去前一刻,又删了。 ——他比谁都更害怕知道这个结果,万一对方透露出窦晟没有百大的意思,那他该怎么跟窦晟说? 很快,运营又回复道:“你是不是竞赛压力太大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安啦。哦对,豆子的新视频也太炸了,你俩真是强强联手谁与争锋。说起来,这种联合创作也算是你的产出,只不过这次豆子个人太亮眼。” 新视频发了? 谢澜匆匆回了个表情包,火速点开b站。 窦晟已经投递了联合创作稿件,估计是在他睡着时登陆他账号操作的。 【记录一段外行ser遭毒打史 | 动漫男主101,随便看看吧】 刚开屏,五彩斑斓的弹幕就刷了一整屏。 -看完的回来预警,《随便看看》 -看标题我就知道这个视频要出大事 -豆子从未如此草率标题,我开始慌了 -笑死,弹幕都是老豆魔人了 -豆魔人:被豆子秀到疯魔的人 巨大的鼓风机声响一下子将人的注意从弹幕上抓回。屏幕是黑的,但听人声,那是个很空旷的地方,一个男人操着方言喊话,古怪的声调带回音,有点滑稽。 “唉,这遍也忒好嘞?你勒个动作咧,奏像你分镜里个儿画地那样……等等!” 世界突然寂静。 那人忽然换上带着恐惧的标准普通话,字正腔圆道:“杀生丸肩上的毛毛呢?” 片刻的寂静后,窦晟一声脏话飙了出来。 “什么时候掉的?我特么……心态炸裂啊,能不能给我后期p上去??!” 画面突然出现,窦晟坐在家里熟悉的地毯上,对着相机扶额。 “如你们所见,我,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作了个大死。” 他说着顿了顿,放下手,叹气。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我是人间绝帅窦。两个多月前我动了个不该有的歪心思,想和我心爱的二猫同学合作一支突破自我的视频,那突破点什么呢?我坐下来点开b站首页,把所有分区过了一遍,发现一个我从未涉足过的领域——spy。” “没错,就是s。经过一些粗浅的了解,我发现靠谱ser都已经摸索出自己的擅长领域,比如亦正亦邪,比如仙风道骨,比如古风,比如科幻,等等等等。而我,作为一个门外汉,在了解到这行的水有这——么深后,做了个非常莽夫的决定。” “咳咳。”他对着镜头字正腔圆:“既然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要不我都试试?” 说罢,窦晟深吸一口气,再次扶额。 “所以就酿成了后面两个月的悲剧。我自己扯了一张动漫男主list,第一部分工作是交给二猫的,他先编曲,编曲后我再拍摄,我一度在音乐上非常苛求二猫,以至于到后来真人拍摄时,现实将我对他的残酷乘以百倍还给了我。” 窦晟长叹气,“总之,这个视频记录了我这两个月的心酸片段,我也懒得好好剪了,你们随便看吧。最后三分钟是本次s成品,就还行,感兴趣就瞅瞅。” 弹幕: -友情提示,不要相信这个男人 -豆子的嘴,骗人的鬼 -从后面回来,《就还行》 -确实,《就还行》 视频和窦晟过往的每一个vlog没有本质区别,但每个片段都很悲催。 片段一:窦晟穿着古风s袍,拿着相机一边解说一边往外走,结果刚踏出门槛,一脚踩到自己衣服,镜头天旋地转,直接摔进巨大的堆满泡沫的造景箱。他正哭笑不得要起来,一个女人忽然路过,嘀咕了一句,“怎么把s服脱这了”,伸手随意地一把抓住窦晟前襟,他还没来得及从泡沫里探出头,就听刺啦一声—— 片段二:周日傍晚结束拍摄,窦晟来不及卸妆,匆匆戴上口罩和谢澜跑回学校,结果被阎王脸教导主任撞个正着,主任迫使他抬起头并拉下他口罩,那一刹那,女阎王差点当着全班同学面一屁股坐在讲台上。 片段三:s工藤新一那天,窦晟特意去了本市富人区——于扉家。他在小树林旁边拍外景,穿着日本男子高中生制服,正起范把神秘的对讲机举到嘴边,保安骑着巡逻车驶过,刹车,愣了片刻后,也对着他举起了对讲机。 …… 弹幕从头到尾糊墙,全都是哈哈哈,笑到打滚,笑到头掉,就连陪窦晟经历过那些尴尬时刻的谢澜都没忍住接连笑出声。 最后一个尴尬片段是晚上拍的,天黑黢黢,镜头对着英中的路灯和干枯的梧桐树杈,窦晟在画外音叹道:“你明天就要去b市了,还剩下最后两个角色,我只能自己孤零零地拍了。” 镜头里传来手掌心摩挲布料的声音,像是谢澜在捋他的背给他顺毛。 “你肯定能拍好。”谢澜说。 窦晟嘀咕着问道:“万一观众不喜欢怎么办?” 谢澜想了想,“打死他们。” 谢澜看到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傻了。 他完全没想到窦晟当时竟然用手机偷偷录音,还将他的话公之于众。 弹幕一片起哄,而后屏幕忽然一黑,闪过一行凶神恶煞的大字。 ——听到了吗,不喜欢就打死你们。 紧接着,小提琴前奏响起,在人的耳膜上激起一阵清泠的涟漪。黑衣刀客在夜色下掠过水面,疾驰到镜头前,一阵风过,他脸上的蒙巾落下一角,露出少年锋利的轮廓。 垂眸轻笑的一瞬,bg轰然而起。 刺军刀客踏风疾行,十步凌波挥刀斩首。魔法师以白手套覆半面,在掀开礼服斗篷的一瞬在空中隐匿,抖落一地花瓣。大妖怪杀生丸傲立于银月之下,在纷雪中纵身飞掠。男高中生在幽静的树林中与黑衣□□脚对打,敌人横腿扫来的一瞬,镜头忽然转向水中明月,回到树林时,只有地上孤零零地散乱着的制服。 风、花、雪、月,每一次换装,每一个转身,每一次眼神定格,都精准地踩上了音乐节拍,而定点动作之间的闪转挪腾又那样流畅,伴随着韵律流淌,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糅合得无比精妙。 直冲镜头的特写几乎占据一半比重,但窦晟没有一帧崩掉。在尽力致敬经典的同时,后期也藏了各种小心思,比如将风的特效做成音浪般的线条,比如杀生丸踏雪寻回时身后跟着两只依偎的小猫,而刀客挥刀时迎刃分解的落叶,刚好是窦晟平时喜欢捻在手里的梧桐…… 三分钟结束,谢澜深吸一口气,仿佛被人从一个世界里猛地拉了出来。 他重新点开弹幕。 -全体起立 -全体起立 -起立干什么,跪下啊 -老公!!! -我!要!绿!谢!澜! -杀生丸和新一是我大老公和二老公,我一度幻想过对他俩厚此薄彼怎么办,今天才知道原来完全可以没这个困扰?? -极致丝滑,极致舒适 -总之,啊啊啊啊啊啊! 视频到此结束,没有一贯的 第100章 正文终章 第二次独自坐飞机在h市降落, 来接的人还是窦晟。 飞机下降拉近,透过小窗看去,梧桐树枝已经变得光秃秃,树梢上覆着昨夜的雪。在b市穿的外套一下子不够用了, 谢澜下飞机和窦晟一见面, 就被窦晟用一件羽绒服扑了起来。 赵文瑛给他们买的羽绒服, 短款, 像面包一样蓬松, 窦晟穿浅黄色,谢澜穿白色。他们走在一起就像双胞胎兄弟, 但又比兄弟多了一丝微妙的亲密,回头率颇高。 出租车驶上机场高速, 夜色与飞雪在城市上空交织出别样的浪漫。 “小马叔呢?”谢澜问。 窦晟攥着男朋友有点冰凉的手指, “跟我妈出差去了。” 谢澜闻言对着窗外轻轻叹气,“赵姨又出差啊。” 人的感情滋长于无声,不知从哪天起,每次听到赵文瑛出差,谢澜都会有点牵挂。 出租车在高速出口驶上江北环, 下飞机不回家, 直接回学校宿舍。明天礼拜二, 谢澜保送生本可以请假歇一歇,但他只想和窦晟呆一块。 “对了,你模拟考怎么样?”谢澜忽然想起来问。 窦晟嘀咕道:“没什么感觉,我已经考麻了。” 英中今年非常疯, 数理a和全科a跳过一轮复习, 上高三即开启地狱模式。每半月一次模拟考, 每周还有数理化单项周考。谢澜头一次亲历国内应试教育的硬核, 哪怕已经保送了,仍然对上学和考试滋生出些许恐惧。 每天都要写大作文,谁能不恐惧。 到宿舍已经晚上十点多,坐下没一会,走廊就响起高三放学后错杂的脚步声。 车子明推门探头进来,“回来了?” 谢澜嗯一声,“刚到。” “戴佑和狗子呢?”车子明问。 戴佑和王苟也在省联赛名次不错,和谢澜一起进了冬令营。谢澜随口答道:“戴佑明天回来。王苟还有几场点招考,被好几所学校看上了。” 国内竞赛保送规则很复杂,除了省联赛后的保送资格考,进冬令营后还有两批录取机会,分别在决赛出分前和出分后,这种叫“点招”,不占全省保送名额。 王苟在冬令营表现很亮眼,开营日测排30开外,一路飙升,o全国决赛前的最后一次测试已经冲上第4,所有教练都盯着。 决赛结果还要好久才出,他就已经被前两所和f大拉走点招了,谢澜退公寓前还听他红着脸幸福地纠结了好一番选哪所。 “狗子这就跳龙门了,以后要叫他龙狗。”车子明啧啧道:“我和苦命的鲱鱼联赛拉垮,还要备战自招,我俩怎么那么惨啊?” 谢澜酝酿了一番,“其实也不能这么想,你们联赛明明也有……” 从外头路过的于扉没好气道:“我出去买个手抓饼,你要么。” “和你一起去!”车子明立刻扭头跟着跑,“我要吃烤肠!” 谢澜立即被晾在原地,懵逼脸对着门口傻看了许久,有些尴尬地向后翘了翘凳子。 窦晟一边整理卷子一边笑,“用不着安慰。车子明有沙场死战情结,志在高考全省10的荣誉。于扉就……可能只盼着高考完和刘一璇表白吧。” 谢澜叹气,“那你觉得刘一璇能答应吗?” 窦晟铺开理综卷,“悬……唉对了,你这半个月攒的卷子和作业,我放你柜子里了。” 谢澜哦了声,随手拧开插在柜门上的钥匙,把柜门拉开。 ——而后站在原地沉默了足有十秒钟。 “敢问……”他对着柜里顶天立地的资料,“我原来放在这的衣服和零食呢?” “放不下了啊。”窦晟唰唰唰画着受力分析图,“我拿了一部分薄衣服回家,剩下的帮你塞进我柜里了。” 谢澜再次沉默,片刻后又原封不动地把柜门轻轻地关上了。 钥匙无声一拧,锁死。 不能发出声响,会惊动柜里沉睡的恶魔。 “谢谢你哦。”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窦晟挑了挑唇角。 十二月,是会停留在每个高三生记忆中的最长的冬天。 早上总是很困,上午跑完操肺里像被刀刮了一样疼,堆在桌上的卷子永远无法清空,每天盼到下午五点晚休,外面已经天黑了,校园广播放着歌,一群人呼呼地喘着白气溜达到西门外买关东煮,还要在进教室前就着冷风吃完,不然会被胡秀杰逮。 十二月中o全国决赛发榜,谢澜考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国一等奖第一名,此外第一批保送降分结果也全都落定——谢澜保送t大,王苟保送p大,戴佑和董水晶f大,此外班里还有十几人在自招前就拿到不同程度的高考降分,据说是英中数竞最辉煌的一年。 老师们怕影响其他人心态,没有特意说这事,大家也没过多讨论。数理a的猫头鹰们像一只冷静沉着的军队,上课、刷题、自习,很多人按照成绩短板分了学习小组,谢澜就在群里是班级数学垫底的十来个人,普遍130出头,他自愿进去做助教。 学习、编曲,每天精力都要耗空,躺在床上脑子都发麻,但却很爽。 今年过年早,1月10号过年,英中高三元旦前正式放寒假,假期十五天,初六就回来。 30号那天晚上,整个高三走廊都很躁动,放学铃打响,学生们欢呼着往教室外狂奔,据说某班还有几个男生在过度亢奋下一言不合踹起来了,好几个老师都去拉架。 数理a也很乱。 董水晶冲到前面一脚踢上了门,“都给我坐下!作业没说完呢。” 她风风火火地站上讲台,手上抓着一张a4纸,密密麻麻写了正反面。 寒假作业卷发了整整一节晚自习,所有课代表都懵了。 “老胡去抓闹事的,我飞快和大家对一下。”董水晶捋着那张清单,“语文17套模拟,30篇阅读。数学模拟25套,提升卷、冲刺卷、精英卷各30选做。英语听力文件发群里了,然后两本专项练习册。物理……老胡给我们分组了,我念名字啊,a组同学做力学突击,名单有车子明,毛冷雪……” 谢澜听得脑壳痛。 班里一开始叫苦连天,但很快大家也加入了核对资料的大军,教室里被哗哗哗的翻卷子声淹没。 对作业对到十一点半,整个走廊都安静了。 谢澜虚弱地刷着朋友圈,见辩论社的融欣欣发了一条小视频:【数理a鲨疯了,今晚全校都为数理a而感动】 视频是在教室门外拍的,走廊全空,边上一溜教室都关灯了,只有数理a班灯火通明,隔着前门玻璃可见一男一女站在前面嘶声力竭地对作业,教室里白花花的卷子翻卷成波浪。 叹为观止。 谢澜叹气,把语文卷子薅出来。 “15天假期要做17套大模拟吗?”他麻木脸问窦晟,“你愿意帮我写吗?” “我愿意。”窦晟戴着一架平光眼镜,一边飞快核对作业一边低声哄道:“我愿意辅导你写,我陪你写。” 谢澜又叹气。 他很爱语文。他很爱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积淀下的这份沉甸甸的语言文化。 但,这些作业让他有点爱得累了。 收拾了教室的资料,又回宿舍拿了些东西,高三上学期彻底结束。 到家已经后半夜,谢澜洗了澡就扑在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吃完午饭又睡过去,直到窦晟来敲门。 天是黑的。 “醒醒吧,谢澜小朋友,你都把两天睡连起来了。”窦晟在门口弯腰抱起梧桐:“b站元旦跨年晚会就要开始了,你提前发个微博祝福一下粉丝?” 谢澜睡得脑子里嗡嗡响,半天才反应过来,唔了一声。 楼下赵文瑛正在烤饼干,家里弥漫着香甜味。跨年饭是饭店订的,窦晟趿着拖鞋下楼拆着那些包装盒。 谢澜在楼下沙发上放空了一会才戳开手机。 最近几天他都不敢开b站和微博,私信、评论区全都是讨论百大的,b站去年的百大是今年1月10号发布,按照距离春节时间来推算,跟现在差不多少。 他随便一刷新,发现数据大神下午又更新了一版预测贴,备注为【终极预测】。 同样的,只预测他有百大,没有窦晟。 谢澜无语,不得不再次披上自己“放风橘猫”的小号,拿出这阵子苦练议论文的精神认真反驳。 -放风橘猫:以下参考自去年平台up的三个评选维度:创作力、影响力、口碑力。创作力看年度播放量和互动量等数据,影响力要看粉丝增量、对官方活动的响应,口碑力则考虑up被更多观众喜爱的潜力。从这三点看,或许只有粉丝增量这一块谢澜能赢过豆子。但他毕竟是从零增长,要硬比的话也太不科学。豆子做视频的真诚、创新和钻研,是全平台之最,不接受反驳。 一段话,删删减减,酝酿了十来分钟才发上去。 结果谢澜放下手机喂个猫回来,那条已经热评第一了。 数据大神本人回复道:“口碑力说白了就是平台评估的商业潜力。谢澜最牛的就是商业价值,直接把一部国漫捧到b站榜一还不够nb?你说那么多都没屁用,没一句在点子上。” 谢澜对着手机翻白眼,直接回复:“nb个屁。” 这条热评迅速引发了一场浩大的讨论。 -流浪橘猫兄分析得很认真,但你得相信大神,平台这两年真的重点考虑商业价值 -老豆粉了,说句诚恳话,小破站晚会能邀请谢澜去领奏,保不准还能能以这个噱头拉点赞助,这就是商业价值。同样这条路,豆子就走不上去,当然豆子有他自己的天空,在他的领域没人能压过他的锋芒 -楼上我要被你笑死,豆子是不是推广接的太少了,让你们对他的商业价值存在误解? -楼上,平台考虑的商业价值不是从up接广告衡量的…… -要是从破圈吸粉来看,我也真不觉得豆子比谢澜差。谢澜就是那种我很欣赏、会关注、偶尔会翻翻的up,但豆子是只要一发视频我就能快乐一整天的up,你要考虑粉丝黏性 …… 楼中楼全是长篇大论,谢澜看得眼花缭乱,半天才能理清是“敌”是友。 他一路往下看,只要看到支持豆子的就去点个赞,要是看到顺踩自己不配百大的,还加赠一个爱心表情。 直到眼睛都要瞎了,首页突然刷出打豆豆女士的微博。 打豆豆女士转发了谢澜那条热评——【友友们,你们吵得这么欢,知道两位up此刻很可能正在亲亲热热地看晚会吗?人家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个屁。 谢澜冷漠脸回复:没心没肺的才不在乎,有情有义的都在奋战。 赵文瑛喊道:“你俩把饭往桌上摆吧,把你们站那个跨年晚会投个影。” “来了赵姨。”谢澜收起手机,起身端菜,窦晟则飞快地摁着遥控器。 三口人围桌边坐下,跨年晚会刚好开始。 开幕第一个节目是交响乐演奏,请的是国内一个挺受欢迎的交响乐团。之前运营还邀请过谢澜领奏,但被谢澜拒掉了。 “咱们三个碰个杯吧,吃完跨年饭,今晚澜澜别忘了给你爸打电话。”赵文瑛笑着说道:“祝澜澜音乐更上一层楼,祝我自己明年赚更多钱,祝豆子和澜澜考上同一所大学。” 窦晟干笑两声,“祝你的所有心愿都成真,还祝你永葆青春,永远健康,赚不赚钱无所谓。” “祝赵姨身体健康。”谢澜站起来跟赵文瑛轻轻碰了下杯子,“还希望赵姨天天开心。” 三个人碰杯,赵文瑛呷了一口红酒,“你俩先吃,我得盯着点饼干去。” 她哼着刚才的交响乐旋律进了厨房,谢澜便继续掏手机看帖,没一会,突然发现打豆豆这条转发下的热评变了。 窦晟本人空降,就在刚才。 人间绝帅窦:都在直播和微博说过好几次了,谁百大都一样,别你啊我啊的了,提倡快乐生活,不要把自己变成煞笔,与君共勉。/抱拳 谢澜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在桌子底下跺了窦晟一脚。 “骂谁呢你?”他一晚上没处撒的气被点燃了,“你再骂?” 窦晟抬起头,脸上的无辜和迷惑可以写本书。 许久,他突然嘶了一声,难以置信地拿起手机。 “这个流浪橘猫是你啊?”窦晟大为震撼,“不对啊,这个论述水平好像比你……呃……强了那么一……” 还没说完,直接被谢澜捂嘴。 窦晟笑到差点咬舌自尽,瞟一眼厨房门口,飞快在谢澜手心里亲了一口。 “不要乱说话。”谢澜咬牙切齿地收回手,“万一被官方看到,认为你主动弃权怎么办?” “现在应该已经有结果了,也就一礼拜内吧,我说不说都无所谓。”窦晟轻叹一声,“不过说起来,运营有给过你暗示吗?” 谢澜闻言心里颤了一下。 他停顿片刻后还是实话实说,“从b市回来前那晚,运营说过几句。你呢?” “好像没有。”窦晟咂咂嘴,自然而平静,“我听说拿了百大,多半会提前被分管的运营暗示。那通商业价值分析其实挺对的,你有百大是板上钉钉,我之前其实琢磨过有没有可能咱俩都能拿,但现在看来没什么希望了。” 赵文瑛在里头喊,“豆子,过来帮我取一下烤盘!” “来了!”窦晟起身按了按谢澜的脑袋,“别乱想了,我都说了真的不在意。” 谢澜嗯了声,“知道了。”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之前一直不敢问,现在窦晟直接说运营没有暗示,那就是真的没了。尽管心疼得要命,但事已至此,却不能再表现出来。 突然泄了力似的,他叹口气,放下手机夹了两个香辣虾。 回国快一年,他的饮食习惯和窦晟、和赵文瑛越来越相似,辣的菜也多多少少能吃几口,尤其心情不好的时候,吃辣还挺解压的。 三人边吃边聊,直到晚会过半,赵文瑛累了,回自己房敷面膜去。窦晟和谢澜就留下一起边看晚会边捡碗筷。 谢澜捧着一叠碗走进厨房,把东西塞进洗碗机,刚一起身,窦晟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你……”他吓一跳,立刻瞟向门口,“能不能不要搞突然袭击?” 窦晟笑道:“我妈回屋了,不会出来。” 电视上,一位流行歌手正在唱歌,窦晟走过去把门关上,声音一下子被隔在外面。 他回到谢澜身后,从后面伸手环住他,像只慵懒的大猫一样蹭着他的脸颊。 “这就要一起跨年了。”他在谢澜耳边低声道:“好快啊。” 谢澜心里那点烦躁一下子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嗯了声,“是很快。” 打从记事后,跨年都是在伦敦,这是第一次在国内。 前几年肖浪静生病,他跨年都是在医院的。肖浪静走后,圣诞节和跨年夜他会和朋友在一起,其实是想躲出去,因为知道谢景明会在那天和elizabeth频繁地发消息,即使人在家里,心也不安生。 今年终于又久违地感觉到这个节日跟自己有关了——赵文瑛提前好几天就在琢磨订哪家饭店,窦晟也一直念叨,又督促他年底总结,又要和他一起做新年规划。 窦晟比他高个一两厘米,低头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新的一年,祝男朋友谢澜继续像现在一样自由勇敢,随心所欲,祝他永远喜欢他现在的男朋友豆子。” 说话的气喷在谢澜脸颊上,有点痒痒的,但却让人心里很舒坦。 谢澜扭过头吻他,嘴唇在一起碰了碰,低声道:“新的一年,希望男朋友窦晟一直干自己喜欢的事,还有……” “给你打工算吗?”窦晟问。 谢澜突然迷茫,“……也……算吧。” “还有什么?”窦晟问。 “还有……” 谢澜思路被他一冲,整段垮了。 他沉默片刻,窦晟趴在他肩膀上乐不可支。 谢澜无语,低头继续收拾着冰箱。 还有。希望窦晟得偿所愿,得到一切他理所应当得到的东西。 无论那对他而言重不重要。他都值得最好的。他值得那些掌声、认可、以及所有人的喜欢。 谢澜把那些餐盒一个一个摞进冰箱,关上冰箱门的时候,轻轻叩了叩左手食指。 那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他从小到大焦虑时会叩叩食指,有什么心愿也会叩叩食指。 可能无形之中在乞求小提琴之神的庇佑。 希望豆子拿百大。 窦晟走向门口,“怎么没音乐声了?晚会结束了?” 他说着拉开门,主持人的声音一下子进来。 与此同时,两人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开始疯了一样地开始响。 窦晟的手机铃声是铃铛声,叮叮叮叮叮响出了声音污染。谢澜的手机则开着震动,在桌上滋滋滋滋滋眼看着就要自己跳桌了。 主持人:“年度百大名单已火热出炉,在平台和官方微博上同步推出,我们同时宣布,百大颁奖礼直播将于1月31日举行。在这个跨年夜,我们感恩所有up在过去一年的付出,希望明年会有新的辉煌。” 谢澜心跳一下子过速,窦晟还没走到桌边,他就从窦晟身边冲了过去,一把抓起手机。 ——抓起的是窦晟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串窦晟微信加的up好友的祝贺。 -恭喜百大! -恭喜百大啊老哥! -实至名归! -终于! -你值得!! -人间绝帅窦yyds! “百百……百……”谢澜脑子里轰的一声,抓着手机半天,瞅着窦晟开始舌头失控。 窦晟在两步之外站定,看了眼手机,似乎意识到什么,眸中闪过一瞬惊喜,“有我?” 谢澜忘了汉语怎么说,只能猛点头。 他把手机一扔,上前一把楼住了窦晟。 双手环得很紧,脸颊贴着脸颊。 “gratutions”谢澜在男朋友耳边低声道:“you reap what you sow fortune favors the bold ” 窦晟低笑着,在他耳边亲吻。 “幸运眷顾勇敢者。第一句是什么?没听清。” 谢澜大脑空了好久,搂着男朋友说不出话。 窦晟很耐心,一直等着,直到他想起来了。 “好像有句中国老话能对上。”谢澜一板一眼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窦晟一下子笑得差点坐在沙发上,“那这句话应该送给你啊,谢澜小朋友种豆得豆。” 谢澜只知道点头,急不可耐地点开平台发布的百大名单。 名单按照首字母排序,但窦晟和他却硬是被一上一下放在了一起。 人间绝帅窦_d 一颗豆子,汇聚着全站对少年的期许。他用清澈的目光看世界,以赤诚表达。观察人,观察生活,挑战群体,挑战自己。他的视频欢乐而富有力量,影响着越来越多的人。剑之所向,心驰神往,少年,未来请去更高的地方。 谢澜_e 今年,留英儿童谢澜回国了。他不善言辞,笨拙的表达常带来沙雕效果。从翻奏到原创,他以一己之力突破音乐区天花板,带我们发现了深巷中的美酒,将高阁之上的音乐以少年人喜欢的形式演绎。同样的,少年,未来请去更高的地方。 “他把我们放一起了。”谢澜下意识回头看向窦晟,唇角轻轻挑起,“而且还有一句一模一样的评价,别人都没有这句。” “嗯。” 窦晟清浅地笑,眸心一点明亮的光,正如二月底在机场大厅,谢澜初见他时那样明朗。 他伸手和谢澜十指相扣,在谢澜耳边低声坚定道:“是让我们,一起,去更高的地方。” (正文完) 第101章 番外1 一月尾巴, 终于到了某站年度up颁奖直播的一天。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某些不让人省心的up水友群已经炸开锅了 -他俩一天没出现了,到底逃出来没? -别的up都微博打卡了, 只有这俩杳无音信 -不是说豆妈请假顺利吗? -嘘。豆子班主任好像很凶 -主要还是因为他和谢澜高三吧 -众所周知,高三下学期已经开学了 -今晚不会真要鸽了吧, 吐烟圈 -如果鸽了, 豆子今生再无缘百大 -沧桑jpg -报!!到了!!豆子发了微博定位! -!!! …… s市, 某大型会展中心场馆外。 “别看手机了。”谢澜抓着窦晟一只手,“快一点。” “来了!”窦晟迅速提了两步追到他身边,两人跑到场馆侧门,戴着小电视头饰的工作人员迎上来登记,引着他们进场步入观众席。 观众席笼罩在一片雅致的幽暗之中,商业香缭绕,直播尚未开始。 座椅贴着名签, 第一排给各位老总, 第二排开始是年度百大up。谢澜和窦晟id开头字母一个x, 一个r,他们默契地往后排走,但绕着后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位置,直到西装革履的阿泽站起来往前面一指:“你俩在前边!” 竟然不是根据英文字母排的。 谢澜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到第二排终于找到正确位置坐下了。 从下飞机到进场馆,除了在车上之外,他和窦晟一路狂奔。 ——本来赵文瑛帮他们请了两天假, 昨天下午飞来彩排, 今天直播, 明天早上回去, 计划很完美。但胡秀杰一开始以为是家里有事,昨天才发现是来参加视频平台的活动,当场反悔。谢澜保送生无所谓,但窦晟自主招生在即,她愣是把窦晟扣到了最后一秒。 于是他俩只好改搭今天的飞机,起飞前两小时才从学校跑出来,什么都来不及收拾。 直播间已经开启,几个机位在主宣传板、观众席上来回切换。大屏幕同步投影,谢澜抬头一瞥,只见密密麻麻的弹幕飘过去,字体尺寸很小,从远处看去就像滚过一片芝麻,一个字都看不清。 -豆砸! -澜崽来了! -恭喜二位逃出生天 -在哪在哪?? -二排左数! -d排面d排面d排面 谢澜正费劲地尝试看清那些小字,窦晟伸手拉了一下他的领带,“歪的。” “还歪?”谢澜蹙眉低头,视角卡着,他看不见领带结,只能倾身让窦晟帮他拽。 太匆忙了,黑色牛仔裤勉强当西裤穿,白衬衫穿的是平时的,下飞机后在机场里精品男装店随便抓了两条领带马虎系上。 谢澜扭头瞟了眼窦晟的领带,“你的也不太好,本来黑牛仔裤不算违和,但配上领带就很奇怪了。” 窦晟拉着他的领带,手腕停顿,“要不……不系了?” “别系了,平台也没强制要求穿成这样。”谢澜叹气,抬手扯开了窦晟的领带,从他头上拽下来。 窦晟便也解开他的,把两条领带揉吧揉吧往身后一塞。 -你俩在干什么??? -老哥,我醉了,镜头看着呢 -崽儿们,这是在外面,不是自家直播间 -大庭广众互相解衣?? -怎么不解了?继续啊!不要停 谢澜重获领口自由,长舒一口气,又瞟了眼屏幕上貌似很激动很有排面的小字。 “弹幕说什么呢。”他嘀咕着问道。 窦晟翻开流程册,“无聊网友乱水吧。可能是官方雇的暖场水军,所以不敢把字放大。” -他俩说什么?有唇语大师破译吗? -谢澜:弹幕说什么呢 -豆子:你管他们干什么。可能是偷偷柠檬的单身狗,所以不敢大声说话 -草,口型还有一点像 -我迟早被你们这群沙雕给笑死 距离直播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运营人员将颁奖流程通知发到了每一个up的手机上。 往年百大up按照id首字母分四批领奖,今年则是随机抽签。 窦晟凑过来,“你多少?” “第一组第二个。”谢澜说,“你呢?” 窦晟愣了愣,把手机伸过来,“随机抽?这就离谱。” 【人间绝帅窦_d:1组1,请于五分钟内到后台准备。】 观众席镜头刚好切到第二排特写,镜头里谢澜怔了片刻,随即一下子笑了起来,少年人的笑温柔而随性,“绝对是故意的,不过也正好。我们走么?” “走。”窦晟起身,等待谢澜从他身边走过,而后自然跟上。 在他们背后,弹幕上滚过一片波澜起伏的爱心。 -澜崽笑得好甜 -我把我一生的硬币压在这了,他俩连号! -家人们下注! -连号加一! -冒昧问下弹幕在说哪两个up? -同问 -人间绝帅窦、谢澜 -就刚刚钻进后台那俩男高中生! 弹幕愉快地聊着天,直到全场灯光骤然熄灭,紧接着,主机位切换到舞台上,高光亮起,主持人手握话筒从台下升起。 “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来到bilibili年度power up颁奖晚会直播。” -开始了! -开开开! -激动!! -要来了吗? 主持人简洁地致辞,而后请上开幕节目,由几十位b站唱见和舞蹈区up联合献上大型舞乐。屏幕上开始疯狂刷屏认领各个up,从节目开始到结束,各种up梗铺天盖地。 率先颁发的奖项是年度优秀新人up和杰出直播,等过一轮获奖感言,终于进入百大环节。 bg忽然变得隆重,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有请——bilibili power up获奖up主,人间绝帅窦d。” 直播镜头瞬间切换到舞台一侧,身着白衬衫的随性少年冲镜头明朗微笑,小电视npc冲上来向他张开双臂,他迎上前去佯装要抱,却只抬手用力揉了小电视的头,而后笑着走开。 少年的身材瘦削,但架不住肩宽腿长,朝着领奖台小跑,脚下如同踏着风般潇洒轻盈。 主持人在话筒里抑扬顿挫地朗诵颁奖词—— “过去一年,是豆子加入b站的第三年,从五湖四海的语言融汇,到少年仗步量三峡。从反转人设挑战,到坚持自我风格、超越自我风格的产出。他的视频跨越生活、游戏、美食、动漫等多个领域,他选题随性洒脱,但产出竭尽赤诚,势如破竹般踏破粉丝壁垒,获得全网好评。在新的一年,豆子即将步入大学,让我们期待这位踏风少年带给我们更多惊喜。” 颁奖词结束,窦晟刚好到领奖台前,雕塑上矗立着一百座璀璨的金色小电视人,其中一座单独立于最前方的玻璃展台上,底座镌刻着两行字—— 【power up 100】 【人间绝帅窦_d】 镜头追踪给了一个近景特写,镁光灯下,金色的奖杯周身散发着利落的光芒,璀璨而纯净。小电视人神态可爱傲娇,但又透着几分沉甸甸的敬畏感。 窦晟目光落在那座奖杯上,仍旧和平时每一次出镜那样淡淡地笑着,伸手把奖杯拿了起来。 少年黑眸中的意气含蓄内敛,瞳心一簇坚定的光。 他拿着奖杯转过身来,冲着镜头轻轻挥了挥,大步走到舞台另一侧站立等候。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 -我也,我没想到会看哭 -明明只是跑上去拿个奖杯,还没讲话 -终于到这一天 -人间绝帅窦值得人间绝帅窦值得人间绝帅窦值得 -想起去年的失望,真的眼泪汪汪 -他好快乐!!! -豆子妈妈爱你!! -女友粉也爱你!可以和谢澜一起爱你! 弹幕画风相当割裂,粉丝们集体泪人,路人们则开始幸灾乐祸。 -欢迎来到百大鸽子罚站节目 -喜闻乐见23333 -这位up好惨,第一个上台要站到最后 -还好今年分组了,那年第一个真的站哭 -罚站竟然还乐呵呵,他是不是第一年参加 -显然没接受过罚站毒打,还往舞台另一边张望呢 镜头里,窦晟拿着他的奖杯站在等候区,明明是很随性的气质,但拿着奖杯的动作又很庄重,一手拿着,另一手托着,他按照要求挨个看向面前的摄像机位,但却又屡次下意识地往左边瞟去。 某个镜头刚好和他转头偷瞥的眼神对上了节奏,于是观众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舞台的另一边。 ——另一边,和他几乎穿着相同的谢澜正安静等待,身形比窦晟稍小了一小圈,但同样挺而韧。 -他在偷看他 -呜呜呜as always -要拿奖并肩而立了两个崽! “有请,bilibili power up获奖up主,谢澜e。” 谢澜在听到自己的id时淡淡微笑 ,转身和小电视人抱了一下,小电视人心满意足地捂脸左右摇晃,而后他快步穿越那条长长的领奖路,半途和窦晟视线相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谢澜是一个创作经验丰富的up主,去年他在b站从零出发,大胆挑战多种类型产出。小提琴演奏,音乐改编,数学竞赛题分享……他凭满腔热爱让小众动漫怀着惊喜拥抱更大市场,也将源源不断的创作活力带给其他up。谢澜和豆子,两位少年相伴同行,虽然粉丝们以口嗨为乐趣,但只要看过他们的视频,也自然会理解粉丝们口中的呐喊:尅、艾斯、达不溜、艾欧!” 镜头里,谢澜伸向奖杯的手蓦然一顿,迷茫了一会,才迟疑着伸手拿起奖杯。 直播顽皮地将机位切给等候区的窦晟,窦晟也在主持人慷慨饱满地读出那四个字母后瞬间麻木。 弹幕当场爆炸。 -嗑死我了!! -嗑死我了!! -kswl!! -kswl!! -笑死,官方太会玩了 -不愧是你,小电视 谢澜拿着奖杯转过身,一众镜头追过来,他僵硬地挨个和镜头对视,脸上写满怀疑人生,默默向等候区走去。 -笑死,澜崽心里已经开骂了 -哇,崽走近窦晟的那几步小跑了起来 -5555真的,豆子笑得还能更开心点吗! -上一秒的我:平台有病。下一秒的我:平台你是对的! 镜头里,谢澜随手将奖杯递给窦晟替他拿着,试图用左手系上右边袖口不小心散开的扣子,他试了几下没成功,窦晟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而后将两个奖杯移交给他,伸双手仔仔细细地替他弄好了袖子。 第三位up登场时,弹幕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刹那的美好。 -你爱他,看他身上一颗扣眼里都有光! -剋、艾斯、达不溜、艾欧!! -救命真的好甜,我从来没见豆子笑得这么甜过,眼睛里都是光 -澜崽也是555,他对粉丝就没怎么笑过(突然哽咽) 随着主持人朗诵出一串串颁奖词,领过奖站在等候区的up逐渐排起长队。镜头偶然扫过,在那一众正装礼服中,两位黑牛仔裤白衬衫的少年格外扎眼,画风与身边人有些许不同,但又那样璀璨。 其他up礼貌地相互微笑问候,他们一直挨着彼此,肩膀偶尔相碰,说话时一方总会不经意地靠近,眉眼间尽是笑意。 谢澜站得有点累,尤其他身边还有个诡异的家伙。 ——阿泽。 按理说他和阿泽现在就算不当朋友,也该算友好相处。但他只要一挨上这人就浑身难受,尤其对上那双饱含爱意的眼睛,让他忍不住开始怀念阿泽最初阴阳怪气的样子。 阿泽逮着一个他和窦晟不说话的间歇,把自己的小电视人在谢澜面前晃了晃,“偶像,我能跟你一起得这个奖,真的要哽咽了。” 谢澜努力说服自己保持礼貌和他对视了两秒,“哦。忍着点。” 阿泽对他的冷漠无动于衷,继续深情发问,“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吗?” 谢澜看他一眼,“多么重大?” 阿泽伸手在奖杯上啪地一抽,“彪炳日月,重若丘山!” “……”谢澜刚攒起的友好度直接耗空了。他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听不懂,一个字都听不懂。” 窦晟忍不住好心提醒阿泽,“快转过去吧,你粉丝又要发弹幕骂你舔了。” “他们懂什么是偶像?”阿泽嘀咕了一句,观察谢澜神色片刻,终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镜头对着,谢澜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气。 第一批up颁奖完毕,主持人cue一部分获奖up发表感言,顺序和刚才领奖刚好颠倒。 谢澜这会儿才真是体会到罚站到腿麻是什么滋味,表情逐渐冷漠。 轮到阿泽,阿泽理了理西装外套,走上前清了清嗓子。 “这是我第一年拿百大,也是我本以为自己和百大最无缘的一年。上半年我的偶像空降音乐区,这令我开心又失落……” 呵呵。谢澜差点没忍住冷笑出声,你管那叫开心又失落。 时间有限,阿泽飞快盘点了自己年度满意作品,展望了未来,而后总结道:“偶像的到来给了我压力,但也给了我更多前进的动力。未来我会带着这份追星的拼劲,做出更好的视频!” 镜头很应景地给到谢澜,谢澜和直播间几百万观众对视了一眼,而后毫无感情地努力微笑。 -笑死 -正在吃东西差点笑喷 -澜崽这个营业假笑,我真的笑拉了 -阿泽舔狗舔到极致都恨不起来了 -阿泽粉气愤抱走不争气的up,我们up只是间歇性抽风!! 主持人笑道:“接下来,谢澜、豆子,二位谁来发表感言?” 谢澜扭头朝窦晟看去,窦晟接过他那份奖杯,笑道:“我来吧。” 于万众瞩目下,他拿着两个人的奖杯走到话筒前,看着台下数不清的面孔——熟悉的,陌生的,有一起做视频的up,也有严肃的老板和记者,镜头外还有几百上千万观众。 窦晟照顾话筒高度,微微弯了弯腰,笑道:“大家好,我是豆子。以前是人间绝帅窦,去年id加了个小尾巴,d。” “去年这一年我涨了很多粉,第一批新粉应该是从方言视频进来的,然后是相反人设视频,草地音乐会,长江三峡,贫穷挑战,假装我有男朋友。”窦晟停下笑了笑,“哦对,还有年底的动漫男主万花筒。” “平台写给我的颁奖词是,选题随性洒脱。其实也不尽然。我选方言主题,起因是身边有口音遭受校园欺凌的朋友。选相反人设,是希望让一个因为生活变故而堕入低谷的兄弟振奋。草地音乐会和长江三峡是希望刚刚回国的谢澜小朋友找到自己、找到快乐、找到世界……” “做这些视频的原因很简单,我希望我的视频能带给人快乐,或者即便没有快乐,能有一丝小小的宽慰就够了。” “去年是我做视频的第三年,如果不算谢澜中间停更的两年,也是他做视频的第三年。在更久之前,在我还是个观众时,我看谢澜的视频获得了快乐,也获得了这份做视频的初心,谢澜是人间绝帅窦这个id的创造者,希望我能带着这个id,带着这份初心,和他一起把视频做得更好。” 窦晟后退一步,真诚地对着镜头鞠躬,“谢谢我的观众朋友们。” 短暂鞠躬后,他直起腰板走回谢澜身边。谢澜眸光波动,接过自己的奖杯,窦晟笑着在他肩上轻轻捏了两下。 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但眼神交汇相视而笑的那一瞬,却被镜头捕捉,被无数人定格,珍藏。 …… 直播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最终彻底散场时已经是夜里一点多。 所有参会人员和工作人员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保洁开始逐排清场。 空荡荡的会场上,谢澜坐在座位里,窦晟站在他对面,屈起一条腿蹬在后面的栏杆上,笑道:“今晚怎么说?” “找个酒店住吧。”谢澜看了眼旁边凳子上的两个金电视小人,叹气,“连装奖杯的书包都没带,太匆忙了。” 他边说着边晃了晃手腕,“这个奖杯还挺沉。” “手酸了?”窦晟闻言站直身,拉着他的手掌和手臂,轻轻帮他活动手腕。 “你别用力,别绷着,完全跟我的动作走。”他一边叮嘱一边专注地盯着谢澜的手腕。 “豆子。”谢澜忍不住叫他。 “嗯?”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叫你一声。”谢澜笑了笑,把手抽回来,戳开手机找酒店。 窦晟站在他面前,将舞台上向观众席射来的那盏灯遮住了,淡淡的光晕从他周身散开,他笑得很柔和。 “挑好了吗?”他问。 谢澜嗯了声,抬头正要给他看,却见窦晟紧接着笑道:“你想不想来一个快闪百大颁奖?” 谢澜一愣,“快闪是什么?” “fsh ob。”窦晟笑着掏出手机,“明早六点有飞回去的航班,现在过去机场,吃个早饭能直接登机,走吗?” “现在?”谢澜震惊,“这就回去了?晚上不睡觉了?” “嗯,不睡了。”窦晟啧了一声,“就当今天是取个跨省奖杯快递,取完就回去上课,明天……哦不,等会还有语文周考呢。” 太疯了。 谢澜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更难以置信他要在二十四小时内跨越大半个中国,往返,参加一场衣香鬓影的百大颁奖直播,几个小时后又淡定地出现在班级里继续考试。 考的还他妈是语文。 就……让人哭笑不得。 窦晟不等他回答,已经一把拉起他的手腕往外跑,“走吧!说行动就行动!” “哎哎!”谢澜服了,立刻追上,“你的奖杯拿稳点,别摔了。” “掉不了!”窦晟说。 他们跑出会场,到安静的马路上。璀璨喧闹的都市在凌晨时刻万籁俱寂,夜幕漆黑,只有几盏路灯和远处高楼的led为深夜的人保留着些许光亮。夜晚拉活的出租车司机很温柔,谢澜听不懂他的口音,只知道他特意为自己和窦晟开了空调。 汽车安静地驶过大街小巷和环江立交,这是谢澜在国内来到的第四个城市,第四个,还是和窦晟在一起。 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快没电的手机,还有两个沉甸甸的小电视人。 路上谢澜昏昏欲睡,因为红灯刹车醒来过几次,每次都见窦晟右手抱着奖杯,左手拉着他的手,扭头看向外面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身上却有种很踏实的气息。 他们赶到机场,办好手续,在一家价格离谱的早餐店吃了一咬会出汁的鲜甜的煎包,然后赶在飞机检票开放时率先登上了飞机。 直到重新嗅到机舱内独特的循环空气,坐进有些狭窄的座椅,谢澜还很恍惚。 “这就回去了?”他仍然难以置信。 窦晟替他拉上安全带,“嗯。毕业后还来,下次是来玩。” “好啊。”谢澜点头答应,顿了顿,把手放在男朋友的腿上,搓了搓。 “豆子。” “嗯?” “今天很开心吧?” “嗯。”窦晟点头,靠在飞机椅背上,轻轻勾了勾嘴角,“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silenaves一起拿b站的百大……” “但你知道么。”他朝谢澜凑过来,在谢澜脸颊旁低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想起来silenaves这个名字了,就是很奇妙的一种感觉,时光里从前的那个你在消失。现在身边的,还有几年前拉琴陪我失眠的,都是你,但不是silenaves了。” “呃……”谢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可以说具体点吗?” “就是觉得像一场美梦。”窦晟说着用胳膊环着奖杯,轻轻朝他的方向倾过头,合眼欲睡,“从那天去接机开始,到此刻,仿佛一场盛大的美梦。” “甚至有点怕自己不小心睡醒了。” 话音刚落,一个柔软的掌心就轻轻覆盖在他头上。 “不会醒的。” 窦晟闭着眼睛笑问,“你干什么?” 谢澜小声说,“给你放一个昏睡魔咒。” 放咒者陪同入梦的那种。 第102章 番外2 六月烁火流金, 正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路面,还有从教学楼里涌出的考生。 谢澜跟着人潮往外走,直到英中校门口, 被一只手拉住了。 “可算找到了。”窦晟跟上来,“怎么样?” 谢澜欲言又止, 许久才嘀咕了一句,“说不清, 感觉有点奇怪。” 英中西校门上挂着一条横幅: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考场清点排查完毕, 保安接到指令开启伸缩门, 堵在校门口的考生们顿时像泄洪一样蜂拥而出。 谢澜和窦晟几乎在大部队的最后方, 他们也不急, 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队伍挪动。 窦晟忍不住问, “作文——” “就是觉得作文有点奇怪。”谢澜犹豫了下, “我感觉……” 窦晟紧张, “感觉要跑题?” “那倒也不至于,就是写的有点费劲。”谢澜叹气,“你怎么写的?” 今年h省高考语文作文题,言简意赅。 【作为21世纪的年轻人, 你如何看待丧文化? 请写一篇议论文,不少于800字, 要求选准角度, 确定立意, 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得泄露个人信息;不少于800字。】 窦晟观察着谢澜的神色, 迟疑着没有开口。谢澜困惑地蹙眉问道:“老秦不是说高考题目会贴靠美德和价值观吗?为什么……考了这么个不吉利的东西。而且我不太了解这方面, 议论都没观点, 有点吃亏。不过也还好,多亏当年陪你玩了那个游戏,不然我凉了。” 窦晟闻言表情已经凉了,一把抓住谢澜的手。 “你说的是哪个游戏?”他震惊道:“你到底写什么了?” 谢澜犹豫了下,“丧这个字单独出现,我就有点懵。能想到的词有沮丧、丧尸、丧事。” 窦晟盯着他:“不要告诉我你把这三块全写了。” “没有啊,考的不是丧文化吗?只有丧事能称为文化吧,传统民俗文化?”谢澜道:“但这块我没接触过,就只记得去年有一次陪你玩过的那个游戏,叫什么《纸新娘》的,你还有印象吗?” “……”窦晟沉默不语,缓缓往外走着。 神色中有一抹不忍,还有很多很多震撼。 谢澜嘶了一声,“但我不太拿得准啊,一方面因为丧事拿来出高考作文也太奇怪了,还一方面是光写这个我也写不满八百字,所以我延伸了一下。之前老秦不是说,文章的扎实度可以往多个方向去凑吗?我拆解了这次的题目,一个是丧,一个是民俗文化,所以我两边都延伸了下。” 窦晟喉结动了动,“愿闻其详。” “第一自然段,我还是弘扬了传统文化,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在丧事上也大有讲究,展现出大国气量。”谢澜熟练地背起老秦给他整理的套话,掰着手指头数,“然后我花了一自然段把自己能想到的中式丧葬祭奠的那些小讲究都写了,再之后就是扣题,论述我的观点。这里我是分正反两面去议论的,正面议论了纸制品以死物仿活物寄托的哀思、亲人守丧寄托了温暖的情感,反面破除了封建文化残留下的不好的影响,比如烧纸钱不环保,冥婚要不得,反正你上次玩那个游戏里全都是不好的东西,还有……你哆嗦什么?” 窦晟抱紧了自己,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烈日。 “突然有点冷。”他喃喃道,“然后呢,你延伸了什么?” “哦。民俗文化那里我又顺便延伸了喜事,比如婚礼一类。丧这里我不太确定自己立意到底对不对,所以稍微往沮丧的方向延伸了下。” 谢澜话音刚落,就见窦晟眼睛一亮,“沮丧这边写了多少?” “就写了几句,核心是人们在丧事上产生的沮丧情绪也成了文化的一部分。”谢澜说,“还是要照顾全文的整体性啊。” “……” 两人又一起往外走了几步,谢澜长叹一口气,“直说吧,我是偏题还是跑题?” “别想了。”窦晟一个劲摇头,“后面还有别的科目,考完就别想了。” 谢澜不死心,“你跟我说说,反正我考多少分也无所谓……” 话音刚落,就在不远处西门外那颗长歪了的梧桐树下,看见老秦,身边还围着几个四班同学。 谢澜走近,听到车子明嘟囔了一句,“我大篇幅写了奶茶的例子,俗吗?” 老秦说,“俗倒是无所谓,但怕你偏,奶茶算一个很拧巴的文化符号,媒体人写写公众号文章还行,拿来写议论文容易没有抓力点。” 车子明叹气,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随便吧,反正我语文一直那样,准备下午数学了。” “赶紧回去。”老秦说着,一抬眼看到了谢澜,立刻招手。 谢澜已经不想过去了。 ——在他听到不知所云的“奶茶”例子之后。 在和老秦介绍自己作文选题和论点的全过程中,余光里窦晟都处于欲言又止的状态,几次拉了他的袖子,但最终却只隐忍地别开头去。 “……所以最后,所以……”谢澜说不下去了,在大太阳下叹气,“所以这篇作文压根不是要讨论丧事民俗的是吧?” 老秦捂着心脏,“你不如把我埋了,给我办上一场。” 谢澜:“……” 窦晟长叹一声,终于忍不住道:“丧文化,最近几年的热词,是说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很‘丧’,喜欢喝奶茶做肥宅,厌弃工作任性辞职,逃避所谓内卷等等。你看弹幕和评论区应该刷到过大家的吐槽吧?比如‘我好丧啊’,‘今天又丧了’,这就是丧文化。这个题看起来很宽,但可写的很窄,要点出这些表象,再以年轻人实质的奋斗行为做反驳,就……反正跟……那些阴间玩意扯不上关系。” 谢澜逐渐张大嘴。 “这也能称之为文化??” 老秦苍老地看着他,手指微微颤抖,如果兜里有烟,他简直要摸出一根烟来点上。 窦晟抬手摸了摸谢澜的头,“你把文化理解的太窄了,不是只有传统习俗文明才能称之为文化……不过无所谓,你又不吃高考的分。” “可……”谢澜还在瞠目结舌。他难以置信自己跑题能跑到这么远,而且还很痛心刚才在考场上的搜肠刮肚。 窦晟拉了一下他的手,“走啦,回家了。” “好吧……”谢澜转头看了老秦一眼,“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 老秦沉默了许久才努力挤出一个脆弱的微笑。 “没关系,下午加油。” 那些年的关怀与开小灶,终归是错付了。 作文写跑题,谢澜接下来的考试压根没斗志,数学答完卷就交,熬到允许提前交卷的时间立刻出来,和外头一大群家长干瞪眼。 一个短头发女人拉了他一下,“谢澜吧?题难吗?” 谢澜迷茫了一会,认出是体委温子森的妈妈。 他摇头道:“不难,和最后两周的模拟卷差不多。”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松了口气,“你先答完啦?” “嗯。” 老马在树底下等着,见谢澜过来,他没怪他提前交卷,也没问数学,只是叹了口气。 “听说你作文的事了。”老马顿了顿,“节哀。” “……” 谢澜面无表情地跟他一起站在树下。 六月,英中的梧桐又开花了,树下缭绕着清雅的香味,那些柔嫩得有些褶皱的花瓣将炽烈的阳光都变得温柔。谢澜对着它们发呆好久,直到一颗汗珠从发间钻出来,他才轻叹了口气。 “老师。”他低声说,“您说,学好汉语怎么这么难呢。” 老马立刻道:“不难,其实你已经很棒了。应试考试能筛选人才,但也有它的弊端。比如这次的作文题,你可能会失掉一半以上分数,但根源不是你思想观念不正确、逻辑和表达能力差,而是你刚刚好对一个词汇不了解。” 谢澜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松了松,正想点头说那也是,就听老马又道:“假如高考题真出得那么阴间,一般人还阴不过你呢。” “……” 谢澜面无表情挪开视线,“谢谢哦,有被安慰到。” 八号下午五点半,英语交卷,h省高考结束。 监考老师把卷子封进档案袋的那一刻,很神奇地,谢澜突然觉得语文作文跑题的失落感没了。 老师的手揪着棉线的一头在档案封口处一圈一圈地绕,像在缠绕这十几个月的时光,封条一贴,一段过往再次尘埃落定。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已近傍晚,外面的日头仍然很足,天边弥漫着一大片红紫色的云彩,美得很神圣。 监考老师下令放人,笑着对所有人道:“恭喜大家,高考结束了。” 一刹那考场里响起所有人的唏嘘感慨,谢澜依旧慢吞吞地等大多数人都走了才收拾好证件起身出去,从走廊路过考场后门,后门开了一半,他对着那张空桌子愣了一会。 那是陈舸的考桌。 陈舸在外地读完了高二高三,但学籍还在这边,高考是回来考的。好巧不巧,和他分在了一个考场。 这几天他答完卷发呆时,偶尔会看到那张桌子,会有些恍惚。 刚来四班时,陈舸也是坐在把着后门的那张桌子,那时他穿着不守规矩的破洞裤和脏t恤,头发乱七八糟,眼神狠戾。 一年多前,陈舸离开的那天,好像剃了很短的头发,有点愣,又有点破釜沉舟的气质。 这次见面,他的头发又长出来了,干净清爽,穿着简单的白t和天蓝色牛仔裤,两整天里都在认认真真地答题。 谢澜想和他打招呼,但他们座位相隔太远,在一起考试两天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谢澜走出教学楼,窦晟还在老地方等他,见他出来远远地就张开了双臂。 “来抱一下吧,谢澜小朋友。”窦晟笑着说,“我们的高三结束了。” 谢澜嗯了声,过去和男朋友抱,胸膛隔着彼此的心跳,相互伸手捋着后背。 “辛苦了。”窦晟说,“中国高三毕业生,谢澜同学。” 谢澜低声道:“你也是,考得怎么样?” “就是玩。”窦晟把装证件的卡包往空中一抛,伸手捏住,拇指从靠后的一个格子里捻出一片薄而韧的枫叶,递给谢澜,“喏。” 谢澜习惯地接过来揣进兜里,摸着叶片上的脉络。 看着窦晟随性的笑容,他心情也又一下子好起来。 “所以你这是考得好吗?” “嗯。”窦晟在阳光下笑眯眯,跟他一起挤出校门,“省理科状元,跟你赌。” 周围一群家长一下子用异样的眼光看过来,窦晟没绷住乐了,摆手道:“我瞎开玩笑的。” “这孩子还挺有自信。”一个家长笑道:“保持这种心态,保持这种笑容。” “好的我会的。”窦晟认真点头。 谢澜在一旁止不住地笑,等那群家长走远了,他才低声道:“都押同一面,有什么可赌的。” 赵文瑛亲自来接他们考完,家里阿姨做了一桌子菜,全都是谢澜和窦晟爱吃的,谢澜一顿吃到撑,躺在床上摸着梧桐的下巴睡着了一会,睁眼天黑了。 他是被群震醒的。 -车厘子:出来不?高烤状元!我他妈竟然订到桌了!老板真够意思! -狗子旺旺:我可以!都有谁? -车厘子:默认本群都在,刘一璇也来,还有陈舸。 -拿铁咖啡:卧槽小船回来了,我火速赶到! -鲱鱼:我也 谢澜懵懵登登坐起来,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窦晟站在门口笑问,“高考结束夜,走起吧?” “去哪?高烤状元?”谢澜问。 窦晟笑笑,“嗯,去履行英中的传统。” 英中什么传统? 谢澜到了西门外才傻眼。 高考结束的深夜,原以为应该寂静空荡的英中西门街却挤满了学生,小摊贩们激情出摊,高烤状元的桌子支了半条街,门口不知从哪搞出来一堆破木板子,板子上绑了几条粗麻绳,麻绳上用小别针挂满便利贴。 距离考试刚刚结束四小时,谢澜震惊地发现女生们集体变身,披肩长发和大波浪各占半壁江山,眼影口红连衣裙全都比划上了。男生们人手把着啤酒瓶,叮叮当当地称兄道弟。 “这是怎么回事?”谢澜震惊,“英中的妖魔鬼怪镇压符被人撕了?” 窦晟一下子乐出声,“可以啊,现在讽刺手法很熟练。” 谢澜冷笑,“呵呵。” 讽刺手法很熟练,依旧写不好一篇高考作文。 就尼玛太离谱了。 车子明突然从屋里探出脑袋,“这儿呢!就差你俩了!” 窦晟惊艳地挑了下眉,“可以啊,竟然订到屋里的桌子,有风扇吹。” 他们从人堆里穿过去,踏进高烤状元窄窄的小屋。 两大桌,另一桌不认识,认识的这一桌已经坐满了。 除了车子明刚才提到的那些人之外,董水晶也在,就坐在陈舸旁边。刘一璇挨着董水晶坐,旁边是于扉,空一个估计是车子明,然后是王苟和戴佑。 戴佑右手边给窦晟谢澜留了位置,谢澜过去挨着他坐下了,窦晟坐下刚好挨上陈舸。 他是很久以来第一次和陈舸见面,没多寒暄,只随便问了句,“怎么样啊?” “还行,没大意外。”陈舸随手递了两罐冰啤酒过来,放在他和谢澜面前,冲谢澜笑笑,“我还和谢澜一个考场,第一场考完想跟他说两句话,看他一脸迷茫,没好意思过去。” “啊。”谢澜想到自己那倒霉作文,当场萎了,“别提了。” “不提。”窦晟笑着搓了搓他的手。 陈舸看见他们的亲密举动,表情很自然,一旁董水晶和刘一璇也早就见怪不怪。 董水晶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露肩纱裙,装饰袖缀在手臂上,几个月前简短的头发已经长长到肩下,温温柔柔。 “你吃什么?”陈舸侧头问她,“软骨吃吗?” 她点了下头,“不辣的。” 陈舸于是起身在乱七八糟的一堆烤串里找了两串不辣的软骨出来,随手抽纸巾把签子上沾着的油和孜然粉擦了,递给她。 刘一璇在一旁啧了一声,“这儿还一个女的呢。” 于扉从桌上支楞了起来,“我来。” 一桌子人哄笑,车子明一巴掌拍在于扉肩膀上,“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崩人设?” “草,滚。”于扉把他的手扒拉开,“你有完没完?” 大家都在笑,谢澜意识到自己也在跟着一起笑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傻笑了多久了。 高考完,所有人都忌讳聊考试,但这桌子上的人却心态很平和。 窦晟再次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估计自己能拿理科状元的狂言,其他人都纷纷表示正常发挥,董水晶英语听力差了点,但手上捏着数竞和自招两所学校的加分无所畏惧。 一圈人问完了,戴佑看向陈舸,“你现在追到什么程度了?正常发挥是什么水平?” 陈舸正低头吃肉,闻言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就是以前的程度。” 屋里明明那么吵闹,桌上却不约而同地安静了数秒。 窦晟是反应最淡定的一个,“七百能上么?” “能。”陈舸点了下头,“七百,七百一,我估计差不多这个段吧。” 他话音刚落,就被车子明一拳头捶在肩上,车子明酒瓶子往桌上一杵,“小船,牛逼啊!” 陈舸嗯了声,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去才道:“我后边去那学校不太行,尖子班老师也就那样,高三下学期都靠豆子给我喂题喂资料,勉强撑过来了。” 车子明震惊看向窦晟,“你还给他喂题呢?” “付费知识。”窦晟随口道:“他押了两趟活在谢澜这。之后谢澜要去录几个外景,他手稳,到时候给我们扛镜头去。” “请问工钱?” “就按行业价,打八折。”窦晟瞅他一眼,“你有兴趣?” 车子明连忙摆手,“没没没,我就是关心一下,你这家伙给好兄弟发点资料还要黑人两折工钱,忒不地道了。” 陈舸笑道:“可我感觉很赚啊。豆子一张一张拍照发我的,手机相册都爆了 。” 一桌子立刻笑翻,话题很快转移到吐槽魔鬼老师们上去了。 谢澜没跟着起哄,只是看了陈舸好几次。 陈舸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很开朗,还很坦然。他明明没见过这样的陈舸,但却总觉得有种淡淡的熟悉感。 如果真要是,或许是跟窦晟有点像。 七男两女,烧烤加酒点了一千多块钱的,谢澜晚饭还没消化完,又被大家哄着灌了一肚子啤酒和烤串,又醉又撑,头晕得不像话,看外头夜色下那些哄闹的人群都是转的。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就把下巴搁在了窦晟肩膀上。搁在男朋友肩膀上后视线平稳了很多,不那么晕,也不转了,索性就一直搁着。 高考后大家有说不完的话,聊人生聊理想,聊数学和物理的那几道难题,聊选专业,聊游戏,董水晶和刘一璇甚至开始聊美甲和美发。 王苟明天就要回老家了,这个人生中最漫长和无忧无虑的高考暑假,他要回去帮着家里多干一干活,再想办法赚几个生活费。陈舸家的所谓“债主”据说前两个月因为其他案情被抓了,人家惹上的事情比他想象中复杂得多,他只知道那些莫须有的债务没了,打算在h市重新买个小一点的房子,他妈妈还是想在熟悉的地方生活。 车子明不必说,暑假就是陪老爸进货,陪奶奶,中途还要抓戴佑于扉出去玩两趟,大家也都说要一起。 几个人一会功夫就定下来好几个想去的地方,戴佑连旅行线路都规划好了,问到窦晟,窦晟却拒绝得很干脆。 “不去,没空。”窦晟剥开一个花生,里面两颗,自己一颗,另一颗递到肩膀上喂给谢澜。 “我排了这么长的视频list,都是欠债。”他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张a4纸的大小,叹气,“不能再鸽了,再鸽下去我今年的百大不保。” 车子明干瞪眼,“合着你还要蝉联啊?” “人没梦想怎么行。”窦晟打了个哈欠,抬手轻轻拍了拍肩上谢澜的头,“你要和他们去旅行吗?” 谢澜从酒醉中挣脱出来片刻,摇头。 “我也攒了好多视频。”他说,“少时2快播了,有宣发活动,裴青那边后续还有个合作要谈。” 而且t大数院那边要求国家队选手提前“返”校。 总之很忙,没心情游山玩水的样子。 谢澜脑子里有些混,但被屋里咔咔作响的风扇和外面的晚风夹着一吹,又觉得很通透。 外头那些人堆里,有人还穿着英中的校服。平时上学没几个人穿,这会却把压箱底的给掏出来了。 今年的梧桐开花开得很盛,那些人支着桌子在梧桐树下,风把花叶卷下来掉在桌上,又被大家随手摆弄来去。 晚风很香。 他下巴抵着窦晟的肩膀,磨了磨,深吸一口气。 窦晟侧头过来温柔道:“困了?” “没。”谢澜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那些层层叠叠的许愿板上,嘀咕道:“那到底是什么传统?” “好像是从上上届开始,这家店老板会在高考结束那几天晚上摆出这些板子,让考生许愿写想去的学校或者想考的分数,据说还挺灵的。”窦晟说着扭头问他们,“你们写吗?” 大家立刻纷纷起身,“写吧。”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过去写,写完了也不回来坐,站在店门边吹风放空。 外头有全科a的老熟人招呼陈舸,陈舸就过去聊天了,那群家伙又跟在陈舸后边去偷听八卦。 这一桌人就又只剩下谢澜和窦晟。 谢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外面那些人群,许久才轻轻拍了一下窦晟的肩膀。 “我们也去写,写完回家。” 窦晟轻轻攥住他的手指,亲了一口。 “嗯。” …… …… 高考那两天,很长。 考场上,考场下,仿佛两个世界,两场盛大的慢电影。 往后岁月,谢澜渐渐地忘记了他的高考作文,忘记了很多考试细节,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高考分数,和绝大多数朋友们的分数。 但他记得那天晚上的那种感觉,清醒和醺然之间,他搭着窦晟的肩膀,和他一起吹着晚风,听着朋友们在不远处吹水,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愿望。 那张板上其他的愿望都是彩色的便利贴。 比如董水晶写在天蓝色便利贴上的“j大”,比如她旁边那张相同颜色、匿名画着一艘小船的,写着“一起”。 再比如刘一璇那天没有许愿高考,她许的愿是“今年粉丝数50w”,写在粉红色的一张纸上。 还有他和窦晟的。 他们没有撕便利贴,而是随手摘了两片梧桐叶,小字写在叶子上,被晚风吹着轻轻地飘。 他写的是:“豆子要拿省理科状元。” 而不久后真的揭晓了省理科状元的窦晟本人,在那一刻写的却是——“去谢澜去的学校,再随便读个有意思的专业。一起毕业,一起赚钱。” 第103章 番外3 “哈喽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好久不见,我是豆子人间绝帅窦杠淡漠。我, 高考回来了。” 视频里的少年穿着没有图案的白t,材质有些许沙沙的透感,坐在地毯上。 镜头远处,在他身后睡着一只胖坨坨的橘猫,胡子凌乱而根根分明地翘在空中,随着呼吸起伏。 窦晟拿起地上的冰可乐灌了两口,回头摸一把猫, 掐了个响指。 “众所周知,由于莫大的学业负担和考前几近崩溃的心理压力,高考前我停更了小两月。” -《几近崩溃的心理压力》 -老子信了你的邪 -你这个鸽子竟然敢飞回来了? -爷爷,你关注的up主更新了 -两个月? -再说一次是小两个月? “那么高考后呢, 由于……咳,为了恢复这些学业负担造成的几近崩溃的心理压力,我又休息了半个月。” -呵呵 -呵呵 -呵呵 镜头里的人说着说着自己破了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摆摆手, “摊牌吧还是,我和谢澜跟那帮朋友们无法无天地傻玩了俩礼拜, 终于想起b站密码了。那么今天是一期高考闭关前答应大家的读评论,我已经随机生成一些数字, 从征集楼里抽对应楼层的评论, 但凡评论提的问题我一定回答, 提的要求我也都尽量满足, 好吧, 但希望不要是什么给我五百万, 那就作废啊……” 他说着,在视频屏幕右下角拉出一个小窗,鼠标拖拽到第一条被抽中的评论。 “问问谢澜还养猫吗,会给他煮咖啡的那种……括号,疯狂暗示。” 窦晟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神情毫无波澜,在镜头注视下起身走进身后厨房。 一阵乒乓作响后,他搬着一台巨大的亮银色咖啡机从厨房里出来,双臂青筋突起,年轻的力量感昭然澎湃。 铿。 他将咖啡机往地毯上一放,蹲下手指弹钢琴似地敲了敲,“家里已经有了 o牌商用意式半自动咖啡机。” 说着又指指自己,“加,豆牌咖啡师。” 镜头一闪,咖啡机没了,又变成窦晟本人坐在镜头前,冷酷脸点击鼠标,“下一条。” -宣誓所有权 -笑死,划地盘 -不懂就问,这个up主为什么脸上罩了一块铁啊? -男友之愤怒罢了 -豆子:他已经有咖啡(大)猫了,勿扰 窦晟清了清嗓子,“第二条啊。把爱豆变成自己的男朋友,感觉如何?括号,不用强调,我们都知道是假男友。然后一个挤眉弄眼的颜文字。” -2333333 -挤眉弄眼可还行 -是的,我们都知道是假(zhen)的 -把爱豆变成假男友是什么体验? -天降的那种 窦晟对着镜头认真思考了片刻,忍不住笑了笑,“你们这个问题问的……” 他的视线从镜头旁溜走,定格在窗外。像是在发呆,但那双清澈的黑瞳中心却映着一点明亮,思忖许久才重新将视线投回镜头。 “这种感受谁有谁才知道,很难形容。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每天睁开眼睛就开始爱这个世界……弹幕这时候又要说了,这个up主怎么这么恶心啊……” -这个up主怎么这么恶心啊 -这个up主怎么这么恶心啊 -这个up主怎么这么恶心啊 窦晟笑了笑,“涉及谢澜的问题咱们不敷衍,好吧?其实现在想想,从去年2月底我把他从机场接回来,我就没怎么不快乐过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搭乘上一辆没有终点的快乐列车,直奔快乐星球。” -疯狂口嗨 -这么骚的话我竟然听出了几分真心 -这哪是骚话,这是真心话 -提到谢澜豆子就有光了 -涉及谢澜不敷衍,嗯 窦晟清了清嗓子,“翻篇,下一条——” 屏幕上出现第三条评论,他眉心突然一皱,迷惑地读道:“你和谢澜分别在什么位置?……???” -哈哈哈哈哈 -直中要害!! -我赌豆澜!! -三年老粉把命堵在这里压豆澜!! -同老粉,命押这!! 弹幕上大片大片的豆澜飘过,只零星有几条“澜豆”孤零零混在其中——“为澜澜撑两秒场子。” 窦晟蹙眉,一脸严肃道:“这什么破问题啊?看不懂。嘶——哦,你们是问高考吗?” 他说着默契地停顿,给视频观众发弹幕的时间。 -是的 -就是问高考 -当然啊,不然还能问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 视频里窦晟笑笑,“说到高考,很遗憾,谢澜小朋友苦学一年半,语文还是考砸了。作文跑题,最后语文60多,高考总分直接拽到640,我分比他高好吧……” 话到半截,视频里突然传来踩楼梯的咯吱声,窦晟表情倏然一僵,猛地扭头往左边看去。 ——左后方的楼梯口,谢澜突然入镜,穿着条纹睡衣,头发有些乱,拿着一个马克杯。 “你录视频啊?”谢澜一脸起床气,“我就说楼下怎么叮叮咣咣的……这才几点啊?” 窦晟侧脸对着镜头,喉结动了动,“下午两点半,那个,主要是这会儿光线好。午饭给你留在桌上了。” -你们看,这个人在很努力忍着不跪下 -毕竟有镜头在,为自己挽尊 -看到这开始重新审视位置/思考状 -不,这加深了我对他们位置的判断 谢澜瞟了一眼镜头,转身走入厨房,“哦。” -《哦》 -豆子虚了豆子虚了 -这就叫一个字压垮豆子吗! -笑死了,澜崽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吗? -我崽诶,是不是被语文考砸压垮了精神 -卧槽我突然反应过来,语文60多,总分640? 窦晟目送谢澜走进厨房,身影消失在镜头里,而后才清清嗓子坐端正。 他一脸严肃高深,“点到为止,自行揣摩。下一条。” “下一条是……这个:出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应该已经高考结束了吧,可能已经出分了,如果出了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你考了多少分? ” 窦晟闻言犹豫了一下,“刚好前两天分出了。呃……我不是藏着掖着啊,这两年由于某些管制,我的分数被隐藏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多少分,其实挺遗憾,我估完分后觉得有希望达到历史新高,我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达到。” 视频弹幕瞬间激增。 -被隐藏!! -传说中的隐藏分大佬 -卧槽我跪下了 -什么叫隐藏分? -科普科普:为了杜绝炒作状元,全省超高分将被隐藏 -查出隐藏分的界面长什么样啊?我太好奇了 -豆子总开玩笑省状元,不会是认真的吧 -应该不是开玩笑,我亲友在h市,他真是重点学校年级第一…… 窦晟点击着鼠标,屏幕右下角很快出现了一个h省高考理科一分一段的表格。 首行显示:【705分以上:10人】 鼠标在那周围转了转,“我只能告诉你们我在这个区间,具体多少分真不知道了。不过听t大招生办的意思,我选专业优先级还挺高的。行了,下一条。” -别行了啊喂!什么意思? -说话啊您? -豆子心里应该猜到自己省排名了,只是不能说 -只有考出绝高的分数才能自信猜测吧 -小道消息,他整个高三模拟考最低分没下过720 -那历史新高…… -卧槽我好像懂了…… 鼠标一跳,小窗里出现了第五条被抽中的评论。 【豆子豆子,你打算选什么专业?非常好奇!】 “提到这个我心态就有点崩了啊。”窦晟说着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伸手搓了把脸,“老观众都知道,我这个人就是比较随意。想学点有意思、或者能接触人情冷暖的专业。我把t大的招生计划翻了一遍,最想学法律,然后是社会学,但这俩都是文科招生。唉,提起这个就郁闷,当初选文理太不走脑了,对人生缺少规划。” -你确实,太随性了 -我是文科生,不贬低文科,但豆子这脑子没理由不选理吧? -或者和澜崽一起学数学呢? -澜崽原话:数学多有意思啊 -法律!豆子学法律! -豆子律师!西装豆子!舌战群雄! 窦晟沉叹了口气,“我跟几个学长和招生办老师都聊过了。现在暂定是大一学经济,大二转专业去法律,反正……也行吧,各个专业大一的课都差不多,听说经济系大一会学一点浅层的经济原理,到时候我弄点社会实践,整点活做视频什么的。” -笑死了,满脑子都是做视频 -我开始怀疑你想学法的动机 -可能想在频道里增加一个豆子讲案件的专栏 -我关注的up太敬业了怎么办 -经济学:那我走?? “下一条。” 右下角出现一条评论,窦晟终于勾了勾唇角,“这个暑假有什么视频更新计划?诶对,你们多问点这种问题,这多有意义啊。等我一下啊。” 他说着起身抓起沙发上的书包,摸了摸,茫然了一会。 “谢澜。”镜头以一个低视角仰望着他走进厨房,“我的企划本在你那吗?” 厨房里传来谢澜低低的回答声,而后窦晟小跑上楼,没多久抓着本子跑了下来。 画面切换成手机竖屏拍摄,对着企划本上的记录。 从各种不同的墨迹颜色、深浅和凌乱度来看,那绝对不是一两次写的,估计高考前没少花时间研究这些。 窦晟的手指在企划本上比划,“首先这个列表,这几个游戏都是我要出测评的,有的可能是直播,怎么分配还没好,大概每周一期。这边的几个数码设备,也要测评。然后下周《少时剑心明月2》要播了,有几个线下活动,我要陪谢澜一起去,会有vlog。” -好诶! -又可以看大猫二猫快乐游记了吗? -提到这个!澜崽新编曲好好听! -大家看完视频别忘了去听歌啊! -少时2发了三十秒pv,澜崽编曲 小提琴演奏 企划本上,【s市线下活动with二猫】旁随手涂鸦着两片树叶,还有一只猫猫头。窦晟的手指摩挲过那个可爱猫猫头,指向下面,“然后我想做一个高考相关选题,关于考试结果和人生走向、以及不同专业和实际职业走向,这个视频我要认真做,可能会从此开启一个类似人生观察的栏目,需要动用比较多的人脉,这个之后有产出思路了再跟大家说吧。” “最后一个就是断断续续录了一年半的《海归儿童国内硬核高中生存实录》,这个视频我有点纠结,就……有太多素材,呃……放不出来,但剪掉后呢,很多东西都不完整了,没梗了。” 弹幕懂事地集体变换黄色字体。 -是什么素材放不出来 -展开讲讲 -坐,细说之 -放出来我们帮你参谋参谋怎么剪 -对,我们共创吧? 镜头又切换回正常录制,窦晟跪坐在地毯上拿着手机,扭头向厨房喊道:“谢澜,硬核高中实录那个视频放不放?” 房子里安静了几秒。 “放个鬼。”谢澜冷漠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2333333 -笑吐了 -澜崽在这一刻无论是反应还是吐字,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窦晟叹气,撇了下嘴,“你们听到了啊,不让放。之后我抓几个好玩的片段发小动态吧。” 他说得有些口干,重新坐好灌了两口可乐,而后扫了眼镜头后窗外的天空。 “录得有点久,等会光线就差了,再读最后一条啊。” 鼠标随便一拽,右下角定格到第七条。 【豆子豆子,敢不敢接受这个不心动挑战,我甄选了全网美丽的小姐姐小哥哥(因为实在不知道你取向,如有冒犯请你忍着),嘻嘻。我把视频发在我微博置顶了,我的id是澜崽豆你玩】 窦晟一字一字读出来,漠然冷笑,“这就有点没挑战了吧?给我看这个?我,一个刚高考结束的学生,知道什么是心动么。” -装,你就装 -敢不敢点开 -从后面回来的真的笑死了 -前方打脸高能 “行吧,言出必行好吧,点开看看,稍等我调整一下屏幕。” 视频窗口比例很快发生了变化,拍窦晟的镜头变成竖版,只占屏幕三分之一,另外一边则切换到微博视频。 “五分钟呢,还挺长,剪了多少啊这是。”窦晟嘟囔着坐好,“不心动挑战是怎么录?不能笑不能脸红是吧?没难度。来吧开始。” 鼠标清脆地一点,视频立刻开始。 第一段,穿着蓝色连衣裙的s型身材美女在屏幕上随着一首甜系歌跳舞,腰臀的扭动幅度很轻微,但却将若隐若现的撩拨感体现得淋漓尽致,弹幕瞬间闪过一片短暂跑题去赞美人家的文字。 -蓝色战衣!! -啊这 -这位友友会挑啊 -蓝色战衣真的戳我 -我是女的,我也喜欢蓝色战衣姐姐 但屏幕的右半边,窦晟却比点开视频前更面无表情,用看无聊新闻的眼神看着弹幕口中的女神。 他冷漠地熬过这二十秒。 第二段,阳光下穿着白t的男生缓缓走到镜头前,长相和气质都符合校园小奶狗款,皮肤白皙,笑起来两个小梨涡,轻轻拍了拍镜头,低声道:“要一起打球吗?” 窦晟脸色简直整个麻了,“不了谢谢。” -啊这,原来这个类型豆子不喜欢吗? -气质和谈吐不表,五官和澜崽有那么一捏捏像诶 -可是豆子真的毫无反应 -看到和喜欢的人有点像的,或多或少得有点反应吧? -我突然慌了,他俩不会真是假男朋友吧? 录制视频时的窦晟看不到弹幕,他只对着屏幕继续面无表情。 第三段,画风突然一转,音乐变得神秘而挑逗,男人穿着西裤和衬衫,黑西装披在肩上,掌心里轻轻拍着一条折起的皮带,他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用手中的皮带抬起镜头,汽水音道:“宝贝——” “卧槽。”窦晟脸色瞬间难看,差点伸手把电脑屏幕扣上,一度想起身但又努力忍了下去。 镜头里,他拳头紧攥,小臂上的青筋比刚才搬咖啡机还突出。 “这是不心动挑战还是不暴毙挑战?”他许久才缓过来,脸色生无可恋,“我人差点被雷麻了,求求你们不要搞我好吧。” -我也麻了 -谁剪的视频! -我愿用十瓶汰渍来洗涤我听过汽水音的耳朵 -信女愿用身上二十斤肉交换一双没看过这个视频的眼睛 第四段,这次又是个女生,不同于第一个纯欲风,这次是双马尾萝莉,对着镜头揉揉惺忪的眼睛,咬住下唇楚楚可怜。 音乐声起,她起身拉着裙摆唱起日系歌,也是甜甜的风格。 “呵——欠” 窦晟明显开始不耐烦,鼠标往后点,“下一个吧各位,这都是什么和什——” 下一个。 镜头突然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丝漫不经心。 “我妈紧急任务,有人要来寄宿,派我接机。这祖宗今天还过生日,我订蛋糕时急够呛,谁知道飞机晚点了,白忙。” 窦晟听着前半句有些困惑地蹙眉,而后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绷直后背。 镜头抖了抖,切换到一月时他们百大快闪后,下飞机用飞机随手拍的一个片段。 当时的拍摄人是窦晟。 谢澜的发型由于坐了通宵飞机有些凌乱,白衬衫外面套着窦晟在视频里常穿的一件蓝灰色格子外套。 “我好困啊,我们是回学校在西门外随便吃点么?”谢澜嘟囔着问道。他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扭过头对上手机镜头,眼神里大写的懵。 而后那对眸子和嘴唇朝着镜头凑近过来,低声问道:“你在拍我还是在自拍?” 画面剧烈地抖,又瞬间黑掉。 视频录制镜头里,窦晟向另一个方向扭过头,微微抬起下巴,好让绷紧的颈线控制住自己想勾起的嘴唇,眼神却又不受控制地落在屏幕上。 客厅的光线已经有点暗了,但少年耳根向脖子下蔓延的浅红,还是那么明显。 许久,他忍不住了,一下子笑起来。 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十分坦荡。 “行吧,猝不及防啊你们……哎呀真……平时看这个视频我不会怎么样的,这就很正常,但你们搞这么突然……哎算了,我服了行吧?” -大招在后! -必杀技!谢澜! -这真的是男朋友视角了 -今日份狗粮吃饱 -《一个刚高考结束的学生,知道什么是心动么》 视频里,谢澜趿着拖鞋从厨房出来,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东西,嘀咕道:“还没拍完啊?什么服了?” “拍完了拍完了。”窦晟立刻起身向镜头走来,“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各位观众朋友下一期我们很快再见!” “白白!” 第104章 番外4 主持人:“为什么想要做up呢?” 窦晟:“呃……之前不是说过好几次么, 我想传递快乐,让我的视频成为更多人生活中快乐的一部分……哈欠,这话我都背熟了。” 主持人:“为什么想要做up呢?” 谢澜:“嗯?…………赚点生活费。” b站暑期综艺《随机搞疯百大up》, 第一期抽到了谢澜和窦晟。 当事up对此事并不提前知情, 某个暑热难消的午后,谢澜和窦晟各自在房间睡午觉,几乎同时接到运营人员的采访电话,在分别迷迷糊糊回答了几个问题后,窦晟醒了, 轻手轻脚地下楼给梧桐换猫砂,谢澜则扔掉手机继续睡觉。 于是这事就这样翻篇,谁也没想起来。直到第一期综艺猝不及防上线,两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被平台“恶意剪辑”到了一起。 一时间谢澜粉丝集体□□。 又是一个午后, 谢澜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浏览微博评论。 微博是他随手抓拍的梧桐翘脚舔毛, 没有配文。 -从前我只觉得你高冷, 没想到你是真的不在意 -这一年多的信任与守候,终究是错付了 -我们要的是你这个人,你要的却只是钱 -是我痴心妄想, 想要用自己的怀抱暖化一块冰 谢澜蹙眉看了半天,随便回复了一条热评。 ——“差不多得了?” 楼主立刻换了副嘴脸:“抓住澜崽!嘶溜,什么时候发新视频呀?” ——“不知道, 还在休息。” 谢澜回完就退了微博, 客厅明窗几乎占了一整面墙,午后阳光炽烈得要命, 往外看一会就被晃得眼花。 他懒得起身拉窗帘, 随手拿来窦晟丢在沙发扶手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扣, 戴上耳机躺在沙发上发呆。 耳机里是他熟悉的自己小提琴的声音。《少时剑心明月2》的op叫《剑心昭月》, 谢澜这两天刚刚录制完op的小提琴独奏完整版,再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给工作室发过去了,算作他自己庆祝《少时2》一开播就屠榜的小礼物,也算给粉丝的惊喜。 门锁响了,他从窗外收回视线,摘下耳机。 窦晟推着快递小车进来,大箱小箱一个堆一个,最上方有一个es大信封。 “这是什么?”谢澜坐起身问道。 “成绩。”窦晟嘀咕,“录取通知书都要到了,教育局可算是把成绩给我发下来了。” 高考隐藏分是为了杜绝状元炒作和名校抢招,希望让高分考生结合自己的专业偏好理智报考,尽量少受外界干扰。h省的隐藏分不会永远隐藏,填报志愿结束之后一段时间,成绩信和排名信息就会被省教育局邮寄到考生家中。 谢澜午后的困倦一下子全消了,“快拆开看看。” 窦晟撕开快递信封的封口胶条,扥开往里瞄了眼,“就一张纸,很拉垮很敷衍。” “达到预期了吗?”谢澜起身走到窦晟身边。 他有些紧张,比查到自己那令人无语的646分数时紧张多了。 ——窦晟高三一整年在725到733之间游来游去,几十次模拟考,都逃不过这上下8分之差。对于绝大多数高材生而言,730出头就是一个天花板,因为再往上丢分的主要是语文和英语作文,不可强求。 窦晟高考估分后说过,这次语文考得不错,希望能摸一次735。 窦晟手在裤子上蹭了蹭,飞快扥开又往里仔细瞄了眼,啪地把信封合上。 “多少?”谢澜瞅着他。 “只看到个1。” “1?”谢澜愣了,“什么1?731?不会吧?” 741不现实,如果有1,只能是731。 窦晟没吭声的这几秒,谢澜心里已经把安慰他的话准备好了。 t大给窦晟开出了法律系国际班理科定向的条件,他不用先去读一年经济了,现在录取结果已经下达,通知书这两天就到,即便分数没达预期也没什么可难受的。 “省排名1。”窦晟回答了一句,干脆把那张纸从信封里抓出来,扫了一眼,“哦,七三八,还可以,” 谢澜一惊,心情像坐过山车,“738?这么高?” 窦晟嗯了声,瞟着小分嘀咕道:“英语竟然满了,语文138,也算刷新记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手机随便一拍,发进家里小群,把纸塞进信封随手往旁边一甩,“心满意足,翻篇了!来陪我开箱,我新买了好几个镜头。” 开什么箱。 谢澜又把成绩单摸出来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教育局出品,分外简陋。白纸黑字写着窦晟的考生和学校信息,一个成绩条,一个省1排名,下面一个红章。 没了,就这些。 谢澜把那张轻飘飘的纸放在茶几上,调了个滤镜,认认真真拍了一张重新发进群。 赵文瑛迅速回复笑脸表情:“谢谢澜澜,看得清楚多了,上一张糊出重影,我以为是梧桐的体检报告呢。” 谢澜低头打字:“赵姨什么时候回来?” 赵文瑛回复:“得下周,真是无语,你俩拆录取通知书的话给我录个视频啊。” 谢澜:“好的赵姨,一定。” 窦晟在一旁吹着口哨拆快递,好像挺开心,但也就那样。 他暴力开箱,开到里面的镜头原包装盒,动作温柔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镜头从盒子里捧出来仔细检查。 “等会去学校么?”他随口问道:“老胡刚说录取通知书到了,让尽快去拿。” “这么快?”谢澜看了眼手机,“刚好何修说和朋友回来看老师,问要不要一起吃饭。” 窦晟哦了声,“那行啊,我拆完就出发。” 谢澜放下手机,“等我一会。” 他回房间冲了个澡,换身衣服。下楼路过镜子时,余光捕捉到侧影,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身白t加浅灰色休闲裤跟窦晟又撞了。也没办法,都是赵文瑛一式两份买回来的。 前两天跑完《少时2》线下活动有点累,他回来倒头睡了好几天,头发长长有点遮眼睛,更仿佛和男朋友共用同一个轮廓。 双胞胎似的。 窦晟刚好收拾完快递纸箱子,看了眼谢澜,又低头瞟了眼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裤子。 他一下子乐了,“走么?” “走。”谢澜严肃点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录取通知书装在t大专属快递信封中,一摸到那个紫色的光面硬皮,谢澜就不自觉地翘起唇角,考上妈妈大学这件事突然有了实感。他拿着信封摸来摸去,校徽是三个同心圆,中心一颗五角星,下方印着学校建筑,周围繁花拥簇,是校花紫荆花。 尽管已经在t大培训过一段时间,甚至提前买了校园文化衫,对这些logo元素了如指掌,但和录取通知书上又不太一样。 窦晟低声和胡秀杰交代了几句分数和排名,胡秀杰笑道:“你俩就在这拆通知书吧?然后捧着和我照张相,马老师也在呢,我把他也喊来。” 窦晟闻言向谢澜看过来,谢澜摘下单肩包,“好的,没问题。” 他有想到老师们可能会提这种要求,所以准备的很齐全,不仅带了相机拍视频发给赵姨,还带了妈妈高三那年的手账,以及妈妈当年的录取通知书,也算是让妈妈亲眼看着他被录取。 当年的通知书他之前从没见过,是上次谢景明带来的行李里夹着的,或许是谢景明故意翻出来给他收着。 胡秀杰拿着相机,“我按哪个?” “已经在录了,确保我和窦晟、两封通知书都在画面里就行。” 谢澜说着看了窦晟一眼,窦晟笑笑,“你先。” “好。” 谢澜轻轻吸一口气,撕开了快递信封,里面厚厚一摞资料,最前面的就是一封大大的紫色硬壳文件。 谢澜小心翼翼将它摊开,庄严正式的t大录取通知书字眼跃然纸上,随着一起出现的,是在平面录取通知书上弹开的3d纸雕,t大校门站在录取通知书上,倾斜着朝向他,无声而肃穆地欢迎着即将到来的学子。 谢澜愣了一会,这个通知书跟肖浪静当年的“一纸”通知书完全不一样,竟然有这么精妙复杂的工艺。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校门,又忍不住捧起来凑近看它站立和收起的机关。 【谢澜同学: 录取你入我校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学习。请凭本通知书来校报到】 “喜欢么。”窦晟低声问。 他自己的通知书还没拆,一手拿着那个通体紫色的信封,另一手如常随性地揣在裤子口袋里,站在谢澜身侧笑盈盈地看着他。 谢澜嗯了声,垂眸看向他手中的信封,“看看你的。” “一样的。”窦晟笑说,“肯定是一模一样的。” 【窦晟同学: 录取你入我校法学国际班(理科定向)专业学习。请凭本通知书来校报到】 胡秀杰激动难耐,给老马发消息让过来,还让带一个拍照的学生。 窦晟随意捧起通知书在胸前比划了一下位置,谢澜也照做,趁着胡秀杰转身忙活别的事,偷偷摸出妈妈当年那张录取通知书,用手指夹在了自己通知书的后面,一起举在胸口。 贴在他身上的,是二十多年前肖浪静的那张纸,隔着那张旧纸,则是他崭新的大学。 风吹过办公室的窗,梧桐叶在外面沙沙作响,让人有些鼻酸。 门口很快响起动静,老马皮鞋搓地面的声音急火火的,后头还跟着另一个散垮垮的脚步声。 那人打着哈欠道:“拍什么拍啊,你和老胡怎么还这个习惯啊,相册存得下嘛。” 胡秀杰顿时朝门口瞪眼睛,“让你拍你就拍!回学校看个老师那么多事?请不动你了?” “没。”男生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来,“我就随口一吐槽,您别生气哈。” 谢澜抬眸看去,是个高个子男生,黑眸深邃利落,轮廓分明。明明是一副很英气的长相,气质又有些散漫,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痞气。 但谢澜的视线只和他对视了一瞬,就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耳垂上——左边耳垂靠近耳骨的地方有一颗亮闪闪的耳钉,右耳没有。 老马今天穿了蓝色衬衫,还打了领带,一脸幸福地冲进来,“给你们俩介绍下,这也是我学生,在t大读金融的,叫仲辰。” 胡秀杰扭头对谢澜说,“单立人一个中国的中,辰是早晨的晨去掉日字头。” 那人随手摸出手机,撇撇嘴不乐意道:“什么早晨的晨去掉日啊,这么说俗不俗啊,哎我的天真不是我事多,您这个说法也太曲折了点。我是仲辰,仲夏夜的仲,星辰的辰。” 他语速过快,说话时好像懒得张开嘴,一串话啼哩吐噜就过去了,谢澜听得一懵。 好半天他才捋顺了点,又问道:“种下夜?” 仲辰一愣,看着他,“啊,仲夏夜。” 谢澜:“……种下……夜?夜什么?” 仲辰被问懵了,“什么夜什么?仲夏夜,没了,伯仲的仲。” 谢澜叹气,耐心解释道:“我语文不太好,播种的种,种下什么?夜?” “……”仲辰脸上出现了迷惑的神情。 窦晟差点乐出声,拉着谢澜的胳膊,“仲夏是指夏天的第二个月,在初夏和酷暑之间。仲夏夜就是这样的一个夏天夜晚,伯仲是哥哥和弟弟,不分伯仲这词你不是背过吗?” “噢噢噢。”谢澜终于听懂了,“这样啊……仲辰,我懂了。” “真的吗……”仲辰脸色有点发麻,瞅向老马。 老马道:“这就是我跟你和子星说的,谢澜。” “哦,海归儿童啊。”仲辰嗤一声笑了,“行吧,站好了,我给你们拍照。” 谢澜和窦晟双手捧着录取通知书,老马挨着谢澜,胡秀杰挨着窦晟。 谢澜拇指摩挲着妈妈那张薄薄的通知书,另外的指头捏着自己的通知书硬壳,和窦晟胳膊蹭在一起,又被老马揽住另一边胳膊。 他突然觉得心里很满,以至于仲辰喊“茄子”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拍照的他笑出了一排白牙,黑眸明朗,眼里有光。 “赶紧发我。”胡秀杰笑呵呵地戳开手机,又指指窦晟对仲辰道:“哎哎,以后别吹自己是英中末路状元了啊。窦晟今年省理科状元,总分比你高。” “比我高?”仲辰挑了下眉,手往兜里一揣,朝窦晟看过来,“我当年729,你多少啊?” “738。”窦晟说,“但题不一样,没法比。” “哎,听到没。”仲辰回头瞟了胡秀杰一眼,“少怼我几句啊,带出那么多状元,就对我最凶。” 胡秀杰瞪他一眼,“我懒得理你。” 谢澜把通知书小心翼翼收好,和窦晟的一起塞进书包,背到身上。 仲辰道:“他们三个还在老马办公室呢,咱们晚上出去吃饭,老师们也一起吧?” “我不去。”胡秀杰板起脸,“我闺女今天回来了,我和她回去一家三口吃饭。” 老马笑道:“我也不去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说。” 窦晟道:“我和谢澜先上个洗手间,等等我们。” 仲辰吹了声口哨算作答复,谢澜跟窦晟出去,刚出门口,听到仲辰在里头嘟囔了一句,“还挺甜蜜,上个厕所也要一起。” 他顿了顿又自己回答自己,“哦,不过星星上厕所我也跟着的,就是有时候他心情不好不让跟。” “你闭嘴吧。”老马语气有些疲惫,“出去找个旮旯自言自语去。” 谢澜跟窦晟上完洗手间,洗手时窦晟道:“仲辰学长应该是开学大四,我在往届英才榜上看到过他。” 谢澜嗯了声,“可能是吧。” 窦晟嘟囔,“老马还提到了子星,他那届两个理科状元,简子星学长也是咱们学校的,和他并列。” 谢澜低声道:“他们两个也是老马的学生?” “嗯,而且他们和何修是挨着的两届,之后两届英中就没再出什么高分,然后到我们。”窦晟关掉水龙头,啧了一声,“何修和叶斯的专业都要上五年本科,开学就大五了。仲辰他们大四,我们大一。等于老马和老胡是连着带了两年高三,然后直接下高一带的我,五年内带了三次高三,都出状元。” “好厉害。”谢澜忍不住感慨。 他们洗了手出去,谢澜收到何修消息,说在楼下见。 胡秀杰办公室那边已经安静下来了,谢澜回去拿书包,刚走到门口,脚下猛地一顿。 胡秀杰竟然换了身衣服,背对着他们站在桌子前。衬衫制服,奶咖色格子百褶裙……白色小皮鞋…… 谢澜一把抓住窦晟的胳膊,瞳孔地震,后脊梁爬满冷汗。 窦晟也懵了。 两人谁都没出声,谢澜突然梦回很久之前,高二时,窦晟笑呵呵地把那套jk送给胡秀杰的场面。 而后“胡秀杰”转身过来,愣了下,“你们……” 那竟然是个年轻女生,二十岁左右,身形和高马尾跟胡秀杰一模一样,眉眼也有几分相似。 窦晟先反应过来了,“你是胡老师的女儿?” “哦,你们是她学生吧?”那个女生笑道:“我同学回来看老师,我顺便接我妈下班。” “哦哦哦,你好你好。”谢澜心有余悸,赶紧进去抓起书包就走。窦晟跟在他身边,多一句废话没有,两人默契地飞快走到楼梯口下楼。 谢澜小声道:“你看清了吗?是你那件吗?” 不会吧,胡秀杰不会把班里男生穿过送给她的jk制服送给女儿吧? 女儿知情吗? 窦晟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格子和材质都不一样,别害怕。” “哦哦。”谢澜这才松了一口气。 下午四点多,外头的日头仍然很足。 他们一出楼门口,就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四个身影。何修气质温而淡,叶斯热情,仲辰利落带点痞气,简子星则十分沉静。四个气质完全不同的人,但站在阳光下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大男生,煞是好看。 叶斯勾着何修的肩,正在和仲辰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简子星则倚着树站着,将书包抱在身前,像是在对空气发呆。 他的一侧耳朵上和仲辰一样,带着一枚耳钉。 谢澜脚下一个刹车,下意识看向窦晟,低声道:“他们两个不会也是……” “嘶——” 窦晟沉默许久,嘀咕道:“三对gay啊……” “老马这是中了什么邪恶诅咒吧。” 第105章 番外5 晚饭吃的是蒸汽海鲜, 叶斯找的店,在沿江一条餐饮街上,步行过去二三十分钟。 大家溜达一路, 谢澜就被盘问了一路。 报了专业,报了高考成绩,报了b站账号,报了youtube过往,报了伦敦家附近的甜甜圈店,报了最近几次商业编曲心得, 甚至还报备了预计明年被选送参加io。 仲辰两手交叠在脑后,舒展着肩关节, 用很慢很慢的语速问,“英国和中国, 你更喜欢哪个?” 谢澜还没出声,和仲辰戴着相同耳钉的简子星就白了他一眼, “你是把自己代入中文口语考官了吗?这什么破问题, 烦不烦?” 仲辰正嬉皮笑脸要讨饶,谢澜一本正经地摇头,“中文口语考官没有他烦。” 话音落,搭着何修的肩走在前面的叶斯猛地回过头, 冲仲辰扯了个极度离谱的鬼脸, 黑眼仁翻上天, 舌尖快舔到下巴的那种。 “听到没,连小学弟都觉得你烦!话贼多, 我听你说话都听到撑。” 仲辰嗤了一声, “你要是真撑了, 待会就别点菜。” “放你的屁。”叶斯骂道:“菜单交给你, 点那玩意能有人吃?” 仲辰反唇相讥,“我点虾点贝点江鱼,哪个没人吃?你每次生蚝成桶点,又不干净又死贵,谁吃?” “呵呵呵呵呵呵。”叶斯仿佛某台谢澜高三用过的点读机,字正腔圆道:“老子吃生蚝强身健体,补精蓄锐,关你屁事?” “噗。”仲辰笑了,“对自己的定位没点逼数,就你……用得着补吗?” 话音一落,周围安静下来。 谢澜敏锐地捕捉到窦晟脚步顿了下,而后叶斯暴跳如雷,脸红脖子粗地就要冲上去干架,被何修一胳膊环住脖子拐走了。 仲辰刚要摆出获胜者姿态,立刻挨了简子星一记肘击。 咚一声闷响,怼得挺实在的。 他捂着胳膊蹦了两下,一反从容,慌乱摆手道:“星星星星,我没有映射你的意思啊,我……” “滚。”简子星说。 仲辰叹着气蔫了,过一会何修一个没捂住叶斯的嘴,叶斯扭头指着他骂了一句“就你这种对恋爱位置的强弱存在固化认知的人就应该被塞进猪笼扔进滚滚长江东逝水!” 仲辰立刻回骂道:“你少给老子上升高度,你就是看我不小心弹射到了简子星故意在这添油加醋是吧?浪花淘尽英雄也淘不尽你这个心机狗。” 两个人吵出了两个团的气势,语速和措辞逐渐超出谢澜的语言耐受水平,回国一年半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无限逼近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但此刻竟突然有了种被一杆子打回回国前的感觉。 一种很强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离谱的是,这两人越骂越凶,越骂越上升到人身攻击,但是他们的男朋友——何修和简子星,似乎半点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何修对着江面出神,顺便搂一搂叶斯,进行无效的吵架拦截。 简子星则干脆心烦地戴上了一边耳塞,落后几步到谢澜身边。 “吵死了,是吧?”简子星低声问道。 谢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目光落在他耳垂上的那枚耳钉。 很朴素的耳钉,体积很小,但在江畔夕阳的光辉下十分闪亮。 微小而闪亮的一点。 本能地,他突然对简子星有了点好感。可能是因为简子星话少,语速平和,于他而言这就仿佛在释放着“我是你朋友”的信号。 谢澜点了下头,“他们总吵架吗?” “一见就掐,这可能是他俩独特的解压方式。”简子星叹气,有些嫌弃地瞟向江面,“我们三个走慢点,多享受一会安静的世界。” 窦晟笑着捏了捏耳朵,“你是和仲辰一起打的耳洞吗?” 简子星摇摇头,“他学我的。” 天气很热,江边偶尔有蚊虫飞过,窦晟在谢澜旁边啪啪地合掌打着蚊子,不让他们叮到谢澜。 简子星突然对谢澜道:“我听过你编的曲,听何修介绍你之前就听过。《少时剑心明月》,我之前第一季从第一集就在看了,现在第二季也在追。” 谢澜眼睛一亮,“是么?” 简子星嗯了一声,把另一只无线耳机递过来,“你要么?隔绝吵架的神器。” 谢澜接过来塞进一侧耳朵,耳机里竟然真的正在放《少时2》的op。 从别人分享来的耳机里,听见自己写的歌曲,这种感觉微妙而美好。 落日在江面上投下半轮残影,江对岸的高楼也将影子叠在那半轮日晖中,风过江面,城市的映像随着水面起波澜,影影绰绰。 仲辰和叶斯的吵架声被风带的很远,和一侧耳机里的音乐交织在一起,时而缥缈,时而又清晰,像是反复尝试对焦的老旧相机。 谢澜指缝间传来熟悉的触感,窦晟走在他身侧靠江的那边,无声地和他十指相扣,又轻轻攥紧手指,示意他看远处沉入江面的落日。 简子星忽然轻声道:“在这条江边,会遇到喜欢的人。” “唔。”谢澜扭头看着他,“你也听说过这个英中传说?” “英中传说?”简子星愣了下,随即忽然挑了挑唇角。 见面这么久,谢澜好像第一次看他笑。 他笑起来时,那种淡漠烦恹的气质瞬间扫空,黑眸宁静深邃,瞳心处一点明亮,格外聚光。 “这不是英中传说。”简子星淡淡地朝前面某幼稚鬼抬了抬下巴,“是他说的。” 窦晟一下子来了兴致,“仲辰学长说的?传说在这条江边会遇到喜欢的人,还有,在这条江边拉过手的人,永远不会放开彼此。” 简子星笑了笑,“后一句……是我说的。” 谢澜怔了半刻,再看去时,简子星已经收回视线。 他神情如常看着前方,但耳朵稍稍有些红,衬着那枚闪亮的小耳钉。 蒸汽海鲜餐厅是一间玻璃餐厅,靠着窗边坐,能将江面和江对岸一览无余。 巨大的蒸汽锅上,水汽团团簇簇地扑腾着。赤虾、白贝、蚬子满满当当地贴着锅壁,桌上除了那一摊体积惊人的蒸锅,还有一个巨大的盘子,层层叠叠的碎冰上铺满生蚝。 叶斯拿着柠檬,给它们挨个淋浴。 “你先空口吃一个。”窦晟把剥好的虾夹到谢澜碟子里。 谢澜尝了一口,很鲜,有海鲜类天然的淡淡的咸味。 他刚嚼完咽下去,窦晟又剥了一只,蘸酱油,酱油里有芹菜珠,还有几颗红红的辣椒圈。 蘸了佐料后,味蕾一下子被激活,有一点辣,但不会很辣,很过瘾。 叶斯啧了声,“能不能行啊?一个一个喂,你俩吃饭的效率也太低了吧?” 仲辰呵呵道:“说别人时先看看自己。” 何修充耳不闻,继续给叶斯剥着虾。 叶斯微笑,“敢问仲彩票同学,你又是在干什么呢?” 仲辰面不改色地给简子星剥,“但我没说别人啊。” 叶斯:“……” 他们很快又吱吱哇哇地吵了起来,简子星忍无可忍搬着凳子往谢澜旁边挪了挪,等螃蟹上来了,谢澜和他一人一只螃蟹剥起来,嗑得津津有味。 如果拿叶斯和仲辰的对骂当成中文听力练习,那又是另一番世界了。 谢澜一边嗦着蟹黄一边提炼他们辱骂彼此时透露出的信息点。 比如叶斯开学大五,刚刚收到实习医院接收,虽然脾气依旧暴躁,但正是快乐时。 比如何修同样大五,现在每天快快乐乐地做自己的毕业设计,暂时没开始找工作,但未来志在一所顶尖的外资设计所。 比如仲辰后天就回b市,要去某家私募参加工资高得惊人的暑期实习,此外他还提前锁定了明年毕业前的某顶级外资投行预备实习,未来一片坦途。 再比如简子星…… 呃。 谢澜放下螃蟹壳,“你做的那个机器人叫什么来着?” “小蟹。” 谢澜瞳孔地震,“小谢???” “哦哦,螃蟹的蟹,不是你那个谢。”简子星敲了敲手上的螃蟹壳,“小蟹已经是一个系列名了,初代蟹是一款格斗机器人,现在家里常用的是家务蟹,我导师未来三年要做外科手术机器人的大项目,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保研跟这个项目,但我自己在试着开发一个简易版手术助手机器人,就叫……呃,医疗蟹好了。” 谢澜听懂了,又没有完全听懂。 他迷茫了一会,而后肃然起敬地把手上吃空的螃蟹壳端端正正摆在盘子里。 失敬。 何修给叶斯剥完了虾和贝,自己埋头吃一气,有点饱了,灌了口啤酒。 他朝窦晟笑了笑,“你俩有什么打算?” 窦晟手还占着,“这个暑假视频基本排满了,消化和剪辑为主。开学军训会录vlog,然后谢澜有个广告拍摄,我还打算做几期职业专访,正好约约你们三个访谈,然后……” 何修有点发愣,“说说别的,除了做视频呢?” 窦晟也被问愣了下,“啊?” “比如,有没有双修的计划,或者大二出国交换,找实习?”何修循循善诱,“我看看有没有需要提前联系校友的,可以帮你找找人。” “哦。”窦晟一下子笑起来,眼中溢着明朗朗的笑意,“我不急。” 仲辰在和叶斯吵架的百忙之中脱身而出,“怎么能不急呢?如果大二要交换,又要双修,大一开始就要多修学分。如果要走实习流,现在可以提前找职场校友套瓷。” 谢澜越听越懵,虽然不完全听懂,但却感受到了某种焦虑。 直到窦晟笑道:“我不急着填充学业背景,也不急着实习,不急着赚钱,我就想开开心心上个大学,多认识一些有意思的人,看到一些有深度的现象,然后……还是做视频。” 话音落,饭桌上好像安静了一瞬。 谢澜扭头看着窦晟,心里刚刚浮起的那一点焦虑突然又烟消云散,就在窦晟那双明朗的笑眼中,一切沉重的东西都无法存在。 窦晟把白贝软嫩的肉从贝壳里扯出来,放进谢澜的小碟子。 “啊,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体验派。”他笑笑,“放过我吧。” 叶斯嗤了一声,用胳膊肘怼了怼何修,“听到没?学弟比你有觉悟,别天天想着上进,烦不烦。” 简子星也点头,瞟了仲辰一眼,“你上的到底是大学,还是入职培训营?” 仲辰吃瘪告饶,何修愣一会后也忍不住乐了,摆摆手,“好吧,那谢澜呢?” 谢澜缓声道:“我也不急。就继续做做数学,再加个交响乐团拉拉琴就好。” 他上t大,是想要好好拥抱自己的大学,也替当年在岁月中转身而过的肖浪静拥抱她的大学。 “我们接广告谋生。”窦晟一脸高深。 谢澜认真点头,“对,还要多接一些广告。” 叶斯嗦掉指尖上沾着的酱油,举起酒杯,严肃道:“敬你俩,可爱的学弟。” 简子星也随着举起酒杯,仲辰和何修也很快一起。 六个酒杯撞在一起叮咣作响,冰镇扎啤入喉很清凉,回味有些涩,苦,又有些甘。 何修笑道:“其实刚上大学我们也是体验派,刚才提的那些意见,无非是回头看时觉得当时最好做、但却没做的功课。不过我们当年没有做那些功课,现在也活得很好。” “不要杞人忧天。”叶斯嘀咕,“要活在当下。” 何修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用酒杯和他的轻轻磕了下,“嗯。” 叶斯把六个人拉了个群。 群名被几个人来回改。起初是叶斯写的“英中风云会”,后来被仲辰改成“老马手下三对gay”,然后何修看不下去改成“t大p大5 1”,又被简子星改成“保持安静普利斯”。 谢澜看着群名啪啪啪地闪,当场看愣。 直到一直没怎么主动说话的窦晟笑着开口,“要不让谢澜改一个吧?” “我改?”谢澜愣了下,“我不改,我脑子里很空。” 叶斯笑着站起身摸了摸吃撑的肚子,“不急,署名权归你,你想到再改。” 他们结账到江边散步,天色已经有些暗,六个大男生带着醺意说说笑笑。 三对,不知不觉就拉开了距离。 谢澜吹着晚风,忽然听到旁边有咔嚓的声音。 窦晟收回相机。 那是一张随手抓拍但构图极好的照片。左边车流霓虹、右边无际江岸,都因虚焦而仿佛缥缈在风中,但面前这条沿江跑道却十分清晰,清晰地捕捉到前面两对男生好看的背影。 “要录素材吗?”谢澜问。 窦晟摇头,“就随便拍拍。” 前面的人听到快门声,叶斯回头挥手,“咱们六个拍一张合照吧?” “好。” 窦晟喊,“你们过来,我举着。” 六个人站成一列,窦晟在最前面举着相机,身边挨的是谢澜。 “1、2、3——” “茄子!” “茄子!” “佩奇!” “yes!” “叶斯!” 窦晟没有喊最后的口号,此外只有简子星陪谢澜一起喊了“茄子”,另外三个人也不知道在喊的什么东西。 连续几声快门,窦晟放下手揉着胳膊笑道:“我太努力了,胳膊要抻长一块。” 叶斯打了个酒嗝,“麻烦这位up处理好后发进群里,谢谢谢谢。” “嗯,交给我吧。” 他们四个很快又走到前面去了。 谢澜平时步速很慢,和车子明他们、或者现在和何修他们在一起走,总是会被不经意地落下。但他恍惚间忽然想到很神奇的一件事——似乎打从当年下飞机第一次见窦晟时,他和窦晟的步速就是一致的。 或者说,是从第一次见面后,窦晟就努力适应了他的步速,永远在他身边不紧不慢地一起走着。 “卧槽。”窦晟摆弄着相机忽然开始笑,一边笑一边按下一张的按钮,越笑越凶,肩膀都抖起来。 谢澜凑过去,“怎么了?” “全是虚焦的。”窦晟压低声说。 一连抓拍十几张,无一例外,全都只有谢澜是清晰的,后面四个全部虚焦,杵在镜头前的窦晟就更虚得没边。 只有一张勉强都对上了焦,但那一瞬间非常离谱,谢澜和窦晟正常,但另外四个人各有各的丑,简子星闭眼了,仲辰有些呆滞,何修在看叶斯的后脑勺,叶斯则不知为何在翻白眼。 “怎么办?”谢澜傻眼,“再拍一次?” “不拍了。”窦晟哼一声,“这张把我们两个拍得很好看,就这样吧,自己珍藏。” 谢澜:“……哦。” 也可以。 窦晟收起相机,他们继续一起走着,又很自然地拉起手。 窦晟忽然道:“可能我的相机成精了,于众人之间,只认识谢澜小朋友。” 谢澜眸光一亮,“这样么?” “嗯。反正我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它知道它主人的心思。”窦晟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你也想要小耳钉吗?” 谢澜愣了下,“什么?” 话音刚落,窦晟就在他耳骨上轻轻咬了一口。 不轻,有分明的痛感。 但也不重,牙齿离开时,嘴唇触碰到,还很柔软。 窦晟低声在他耳边说:“一颗别人看不见的小耳钉。” 谢澜的脸颊在风里有些热,嘀咕道:“幼稚。” 夜幕落下,江上光影稀疏,江桥上站了三对年轻的男生。 窦晟拉着谢澜的手,看谢澜用另一手慢吞吞地给群改了个名。 “明年也一起回江边吹风吧” 六人小群,就叫这个吧。 第106章 番外6 军训结束的那天, 在谢澜和窦晟新租的那间小房的客厅地板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六个男生。 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冷却后红油凝固的火锅,密密麻麻的空啤酒瓶, 几支空的红酒、还有一整瓶见底的杜松子酒。 以及大量的汽水、果汁、汤力水空罐。 冰块桶也倒了, 冰水流得到处是,却都没惊醒醉倒的男生们。 一场惊天动地、众人皆烂醉、无一幸免的军训毕业酒局。 晚上十一点出头, 窦晟一个激灵醒了,下意识摸向左手臂——那里毛绒绒的, 是谢澜枕在他胳膊上的脑袋瓜。 谢澜被摸醒,两人望着彼此, 迷迷糊糊聚焦了长达五分钟, 谢澜先开口道:“你真醉大了。” 他自己的声音很低,很轻,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十分清晰。 完全不像酒醉状态,但却很反常。 窦晟是真的醉到迷糊,许久才声音飘忽道:“那你呢?” 谢澜思考了一分钟之久。 “我好像没喝酒。” 窦晟点头,“那就好。拉我一把, 我得起来。” “干什么去?” “今天是……嘶……”窦晟捂着头, “我的保留节目, 每月一次的放飞游戏……直播……我得鸽……不, 我是说, 我不能鸽……” 谢澜沉叹一声,“别播了, 睡吧, 床不舒服?” 窦晟又消化了半天, 扭头看着地板, “舒服倒是舒服,但我不能鸽啊。” 谢澜强硬地把他摁回地上,“别说没用的,接着睡。” 窦晟头刚挨上地,眼皮就难自抑地叩了叩,只片刻,呼一下睡了过去。 谢澜叹气,随手抓起旁边的水杯灌了几口,枕在他胳膊上继续睡。 水可能落了灰,有点剌嗓子。 以至于他一时半会没睡着,只闭着眼睛听窦晟在睡梦中复读机一样嘟囔着:“不能鸽……不能鸽……不能鸽……” 嘟嘟囔囔的梦话不知何时才停下,但等谢澜再次头昏脑涨地睁开眼时,已经将近零点。 脑海里仍有一个声音,仿佛来自某位坚持不懈的神明,不断提醒他:你不能鸽、你不能鸽、你不能鸽…… 零点。 每月底准时蹲守在人间绝帅窦直播间的观众们正苦涩地相互打趣和安慰着,准备放弃退出,黑屏上的“主播去逛b站了”提醒却突然闪了闪,而后页面自动刷新。 下一秒,主播上线了。 屏幕里是全然陌生的直播环境——浅胡桃色木床,光秃秃的床垫和枕头,一旁有些许老旧的衣柜,和up主从前的房间完全两种风格。 而up主本人,也……完全不同……但也不能说陌生。 谢澜穿着一件白t,领口可疑地湿贴在身上。黑发凌乱,往日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润,只有那对黑眸宁静深邃如旧。 他无视满弹幕的招呼,平静地点开电脑上的stea游戏平台,登陆窦晟入t大军训前玩疯了的那个太空硬核模拟建造游戏。 刚刚要走空的直播间瞬间人气回升,弹幕滚滚刷过。 -澜崽晚好! -你们军训完啦? -惊喜!还以为等不到了! -豆子呢? -你们手机被没收了? -这是新家吗?大一就租房? -虽然知道是直播需要,但还是嘿嘿嘿 -同嘿嘿嘿,几间卧室啊? 谢澜面前是双曲面屏,在军训期间,租房下订、电脑签收装机,都是何修和叶斯帮他们搞定的,何修和叶斯就住在楼下的楼下,不怕麻烦。 他正面前的曲面屏上,游戏已经在运行了,右侧的曲面屏上则放着直播间。 他瞟了眼直播间画面上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嘀咕一句,“要开小窗。” -原来今天是你替豆子播游戏吗? -这是你俩新整的花活?哈哈 -那豆子不来陪吗? -澜崽我教你,把游戏那屏开进来,把自己放在右下角 滚滚弹幕小字飘过,压根入不了醉到一定境界的人的眼。 谢澜一顿操作,吁了口气,“可以了。” -啊? -这可以了?? -神他妈可以了 -澜崽认真的吗?自己看一眼直播间 -他是不是没开直播间? -怎么可能没开? 直播间屏幕上,正在加载中的游戏被放进了右下角小窗,而主视图还是谢澜本人。 谢澜就那样坦荡荡地在大特写下揉了揉两侧脸颊,吁了口气。 “大家好,我是豆子人间绝帅窦杠淡漠,我绝对不鸽,来英勇赴约,赴……”他卡壳了一下,“赴我们一月一次的约。” -??????? -??????? -你是谁?你大点声再说一遍! -看着屏幕,再说一遍! -英勇赴约?? -替父从军? -替夫从军谢谢 弹幕瞬间爆炸,大片大片的问号糊屏,不过谢澜已经不再往副屏幕上瞟了,而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游戏启动页面。 美丽的星球在浩瀚的宇宙间转动,属于他的那一颗xl0229号恒星,安静而璀璨,在星云中熠熠生辉。 谢澜咳嗽了一声,“好,上次……我们好像是实现了一些能源供给,供电网络顺畅,今天就……”他摇了摇头,有些失神的黑眸中重新拢起一簇微弱的光,又很快再次散掉,低声嘟囔道:“今天就继续建设我们的星球。” -卧槽,我怎么觉得他喝醉了? -这架势绝壁是喝多了吧? -会不会是在搞活,我演我男友之类的? -你看他,像是有意识到自己说了“我是豆子”的样子吗? -草草草,那豆子呢? -我开始兴奋了诸君!! 屏幕上的弹幕小字,谢澜一个都看不清,他脑袋里混混沌沌,只有一个神明的声音反复cue他—— 不能鸽、不能鸽、不能鸽…… “知道了,闭嘴。”谢澜脸很臭地说道。 -?? -他在跟谁说话? -让我们闭嘴? -我们说什么了? -卧槽,他承认自己喝多了! 谢澜在这个“自己”应该很熟悉但不知为何有点不熟悉的游戏界面里迷茫了很久,不知道按错哪个键,直播间的两个窗口终于互换,变成游戏大屏,他自己小窗。 众目睽睽之下,他点开“核心能源储存库”,对着窦晟精心攒下的核心能源数量陷入深思。 一边深思,另一手还轻轻地在桌上点着——那是窦晟往日里思考时的动作。 魂穿得很逼真。 片刻后,谢澜犹豫着点开了“设施建设库”,选择“核心能源建设项目”,对着那一大串需要花费核心能源购买的设施开始二度发呆。 -卧槽你慎重!!! -这游戏核心能源是要往死肝的 -这是豆子全部家底了 -啊我突然心慌!! -澜崽你清醒点!你不是豆子!你不要挥霍! 最后这条弹幕来自一位提督“吃饭睡觉打豆豆”,拖着华丽的特效,醒目地从屏幕上飘过。 受到她的引导,弹幕统一口径开始刷屏。 -你不是豆子!!你清醒点!! -你不是豆子!!你清醒点!! -你不是豆子!!你清醒点!! -你不是豆子!!你清醒点!! 打豆豆女士本人也随之刷屏,仗着自己花里胡哨的特效,终于闯入了谢澜的余光。 于是谢澜的鼠标在【自带交响乐的音乐喷泉-200方(核心能源)-48kw供电】的购买按键上悬停,凑近屏幕努力看了看弹幕。 “我不是豆子?” 他纳闷道:“我不是豆子,那我是谁?” -你是谢澜!! -你是谢澜啊宝贝! -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吗?n xie? -啊啊啊给妈妈清醒一点! 谢澜对着铺天盖地的弹幕,脑袋晕得要命,低头屈起手指敲了敲太阳穴,再抬头道:“是啊,我谢澜,用得着你们说吗?” -啊醒过神了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还行,还有点意识 -烂醉但容易苏醒的模式 弹幕还没庆幸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鼠标电机音,而后游戏页面一弹,机械的ai女声播报道:“gratutions!you have got a ta!” -卧槽我心碎了 -卧槽!! -200方! -啊!!! -你不是豆子啊宝贝!! 谢澜瞟到弹幕,“我不是豆子,那我是谁?” -……………… -????? -好问题…… -我竟不知如何回答…… 谢澜轻轻打了个酒嗝,长吁一口气,嘀咕道:“屏幕好花啊……” -是你眼睛花宝贝 -你喝多了,关机睡觉吧…… -我的天他为什么一直用袖子擦旁边的玻璃杯 -他可能以为那是屏幕…… -…… 谢澜头晕得要死,瘫在座椅里,很坐没坐样地继续购物。 鼠标往下拉了拉,跳过弹幕呼吁他购买的最后在【星球中心摩天轮】上停留。 这个摩天轮,150方。 谢澜鼠标清脆一点,“买了。谢澜一定喜欢这个。” -…… -无法反驳 -我觉得……你说得对 -豆子好惨但我他妈笑得好大声 -豆子!你快回来啊!你家没了! -《我魂穿男友为自己买东西的那些事》 谢澜买了交响乐喷泉,买了宇宙c位摩天轮,又断掉几条重工生产线的供电,将电力输送进刚刚兴建的设施中,做完这一切,余光又瞟到弹幕。 满屏幕特效,来自直播间那些氪了金的尊贵的舰长、提督、甚至总督们。 他们集体在刷屏同一句话:“你喝多了!你不是豆子!别买了!” 谢澜蹙眉,语气一沉,不悦中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嗓子里含着少年沙沙的磁性,“你们今天有毛病?” -草他学豆子学的还挺像 -不愧是同舟(床)共济(枕)的假(真)男友! -语气有!! -眼神有!! -说话有!! 打豆豆女士拖着特效飘过——“那你如何证明你是豆子?” 这一次,谢澜对着屏幕沉默了很久。 他想着想着,头垂下了,像是脑壳很沉的样子。 片刻后,又索性撒开鼠标,将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把头支起来。 打豆豆女士——“没有证据了吧,去睡吧澜崽乖~” 然而在那条弹幕刚刚飘出来的一瞬,谢澜低声道:“我永远喜欢谢澜?” “这个够证明不?b站认识我的都知道我的座右铭吧。” -…… -!!! -《座右铭》 -官逼民腐!! -嗑到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爱情自信!! -澜崽被爱得很有信念感吧! -呜呜呜!! 谢澜咣一下又倒在电脑椅的靠枕上,闭眼缓了一会神,像是努力阻止脑袋里不断自转公转的另一个小星球。 片刻后他睁开眼,开眼的一瞬,纯净温和的黑眸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但那神态只停留了一瞬,又变回了几分不耐烦的拽拽的样子,就像某直播间真正的主人。 他费很大劲把直播间标题改成“我永远喜欢谢澜”,七个字删删改改写错n遍,耗时长达十五分钟。 最后一次终于对了,他松一口气,嘀咕道:“继续,建设我们的宇宙音乐之星。” -……继续……吗? -他他他又点开商城了 -卧槽他还要买毫无卵用的公园 -豆子的高科技帝国毁于一旦! -卧槽他要买小提琴雕塑?? 谢澜瞟了眼弹幕,不耐烦地敲敲桌面,“能给点呼声吗?爱看看,不爱看出去,跟我直播间里口嗨什么呢?” -这语气…… -老豆子了 -我已经信了,这就是豆子 -嗯,追了豆子三年,他确实就长这样 -赶紧的大家伙,给点呼声 -好耶! -好耶! -好耶好耶! 直播人气迅速飙升,在谢澜由于醉眼朦胧而脸贴在屏幕前建设他的音乐之星时,热度指数飙破了六百万,管理员空降两次,第二次直接在弹幕里问观众:“要不我替豆子强行给他下播吧?” 弹幕吵翻天,一部分玩游戏得失心重的人疯狂附和,另一部分看热闹的则死命抵制。 打豆豆女士带着特效发言:“封吧……孩子神志不清,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卧槽好有道理!” “可是怎么办!还想看!” “没有触犯直播条例,管理员凭什么强行给下播?” “对啊,没这个道理!” “真的纯消遣路人才会这么说,老粉现在慌死了好不好?” 弹幕全在吵,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跳到01:30,谢澜愈发昏沉困倦,他的大脑仿佛锈住了,无法思考任何问题,感官也变得迟钝,恍惚间觉得右边屏幕上有大团大团墨渍滚过,尝试用卫生纸擦了几次也没擦掉,索性放弃,继续机械地建设他的音乐之星。 核心能源转眼从四位数锐减到两位数,只能在商店里买一买【城市电力汽车充电桩】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暗区开采面积】的份额指标。 这座星球,从地图上看,窦晟才开垦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地盘。但他原本攒了不错的核心能源家底,军训闭营前跟观众们说过,回来后要再开垦五分之一,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再可能。 ——大大小小的无用设施穿插进原本的重工城邦里,破坏了精心计算的供电网络,而积攒的核心能源也已经使用枯竭。 谢澜纠结了一会,“观众老爷们,你们说,要不要花点钱解锁一部分暗区?” 他问完这话后,试图凑近看清弹幕,但仍然很难辨识那些飞快滚过的小字,而且隐约觉得那些人压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许久,谢澜叹口气,“算了,留一点钱吧,我带你们在这个星球上看一看,记着点我们目前的进度,然后我就下播去……找谢澜了。” -……好的 -“谢澜”人在何方? -他在哪?他还好吗? -我好担心“谢澜”醒来后看到游戏里的残局 -同,他之前精心算供电算了好久 -这么漂亮的重工城邦,现在电路系统被打乱了 -说起来,豆子原本搞这么大的重工基站是为了什么来着? -给另一块供能和开采 -另一块是啥? -不知道,科研城邦吧,我估计是 谢澜一手拿着鼠标,另一手捂着半边脸,眼睛半睁半闭,屏幕上莹莹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虽然带着酒醉的凌乱和狼狈,但仍然温柔清秀。 他低叹道:“快点,展示一遍进度后我要去找谢澜了……军训这段日子都没怎么碰到面,怪想的……” 话音落,鼠标滚轮开始缩放,庞大的城邦基站迅速拉远、变曲面,视角调整为上帝俯瞰,那些高大的建筑和设施都化为微小的标记点,屏幕中心只有茫茫宇宙中一颗名为0229xl的恒星。 他继续滚动鼠标,旋转这枚此刻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星球——广袤的未被开垦的暗区在屏幕上闪过,刚才那片璀璨灯火迅速远去。 然而片刻后,球上突然又出现一块明亮。 -这啥? -这是豆子的城邦吗? -不是吧,这个面积明显比之前的小 -豆子偷偷拉进度了吧,没见过这个 -看看宇宙坐标,这个距离有点符豆子之前的地下输送管道诶 -这可能就是那个科研基地吧 -重工城邦的上峰,之前那个只为了给这个供能供资 谢澜百无聊赖地推着滚轮缩进,直到那块隐匿的开垦地平铺在视线里—— 一派繁荣,即便没有往来居民,但也是番无声的热闹。 他恍惚了一会,以为刚刚买过的那些东西,都从重工城邦跑到这里来了。 不只有那些,还有很像是大英博物馆的建筑,街角的甜甜圈店,遍布大街小巷的自动冰淇淋机,每个公园的角落都有乐队设施,有名为【小提琴展馆】的展厅类设施,有音乐餐厅,还有很多只猫咪机器人。 但或许因为重工城邦的电力网络被谢澜破坏了,这里有几个建筑灭了。 譬如那个在另一边刚刚亮起的一模一样的交响乐喷泉,是难言的巧合。 这块还在建设中的小区域中心,矗立着一块地标。 地标上的自定义文字写着【0229xl星-星球之心】 -卧槽!!! -豆子偷偷搞的! -妈的大晚上的这是在干什么? -搞哭我你们很自豪? -澜崽刚才买的,这里都有 -“谢澜一定会喜欢的” -5555我哭了 谢澜对着屏幕,脸上表情从惊讶到困惑,有些似懂非懂,还有些挣扎,反反复复变了好几遭。 直到一个有些凌乱的脚步声靠近,门被推开了,豆子打着哈欠的声音响起。 “谢澜?我还琢磨你人哪去了,你开电脑干什么呢?” -正主回来了!!! -澜崽!灵魂速速归位!! -啊啊啊豆子好久不见! -出镜让妈妈看看你! -看看你(假)男朋友干的好事! -看看你自己偷偷干的好事555 谢澜放下鼠标,椅子一转,面向窦晟开始发呆。 或者说,困惑。 窦晟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酒醉睡过几小时后醒来,意识清醒了点。他瞟了眼镜头,往后退一步扥下身上的t恤,嘀咕道:“我洗个澡然后收拾收拾,给客厅那四个找个衣服盖上。” 谢澜一脸茫然。 窦晟往浴室走的动作顿了下,“你也喝多了?” 谢澜沉思许久,冷静地给出答案:“我好像没喝酒。” “哦哦。”豆子转身继续走,打了个哈欠,“今天到底还是把直播间观众鸽了,唉,明天补吧。赶紧睡觉了。” 他趿着拖鞋走进浴室,门咣地一响,很快就响起了水声。 谢澜茫然了一会才扭头重新对上屏幕。 镜头里,他看着直播间那一屏,似乎很费解。 片刻后,他伸手敲了敲脑袋,又晃晃头,嘀咕道:“我到底喝没喝?” -没有 -没有 -你非常清醒 -你是豆子,相信你自己 -浴室里那个是假的,去揍他 -你是真豆子,浴室里是真谢澜 -冲啊澜崽,这是你唯一反……嗯嗯的机会! -前面的放尊重点,你知道什么你就断定我们澜崽是……嗯嗯? -我不懂,不是假的吗?你们不要说这些好不好? -就是就是,大家都知道是假的! -笑死我了,你们做个人吧,放过澜崽 谢澜眼神聚焦又涣散,折腾了许久,有些放弃了,垂下眼皮嘟囔道:“睡觉也要喊我,谢澜有点缠人。” -???? -什么什么? -家人们我已经混乱了,不知道这是谁在吐槽谁 -同混乱,但不妨碍我吃糖!! -不妨碍 1! 谢澜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 他说着一键退了游戏,提起一口气,定了定神。 “观众老爷们,一月一度的豆子放飞游戏直播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观看,我们下个月同一时间不见不散。新来的观众麻烦点一点关注,或者记住直播间名——呃我永远喜欢谢澜!顺便关注下主播,人间绝帅窦,永远不鸽!” 啪。 屏幕黑。 浴室里水声停了,窦晟提声问道:“谢澜?跟谁说话呢?” 谢澜吁了口气,躺在床上,翻身嘟囔道:“不知道……”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浴室还有哗哗的水声,仿佛不过是几秒钟过。 但他却仿佛在这几秒钟内做了个梦,梦到他在茫茫宇宙里,给豆子建了一颗小小的星球。 第107章 番外7 新租的房子在t大附近一个老小区, 楼下隔两层就是何修叶斯,但户型比何修他们大了不少。 这房子月租不菲,窦晟找遍附近, 这是唯一满足他要求的——二手房,翻新后没人住过,厅室皆朝南。拍视频讲究一个开阔通透,最怕满屋子家具挤挤挨挨,因此客厅只有沙发,卧室只有床, 就连床脚的工作台都是新置办的。 谢澜被明晃晃的阳光晒醒, 意识恍惚间, 仿佛又回到军训的烈日下。 但紧接着, 他听到了熟悉的鼠标点击声,卧室开着窗通风,但仍残余一股牛油火锅的味道,昨晚和朋友们聚会的回忆一下子灌回意识,伴随着还有一阵要命的头痛。 脑袋里像有一个名为疼痛的大球, 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 “嘶——”他按着太阳穴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坐在电脑前的窦晟回过头,“醒了?” 谢澜嗯了声, “你声音有点哑。” “昨晚都要喝断片了……我都不知道他们四个什么时候走的。”窦晟嗓子里像卡了一团火,说着说着没音了。 谢澜起身下地,“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一小会, 刚把昨晚的烂摊子收拾了。”窦晟揪了揪喉咙,“哦对, 我烧水了, 你赶紧去灌两杯。我准备补补昨天鸽掉的直播。” 谢澜正好走到房门口, 听到直播二字, 不知为何恍惚了一阵。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滋滋地震动两下,是一条快递消息。 “地毯到了。”谢澜遂把刚才那点记忆恍惚的感觉抛在脑后,边往外走边说道:“我下去拿,你准备直播吧。” “嗯。” 短信只收到一条,但到了快递点才知道这边堆了十几个他们的快递,都是家里的软装用品。 外头骄阳似火,谢澜一直怕热,但军训这段时间磨练出来了,竟然不觉得烦躁。他用胶带把十几个快递盒捆成一摞,一路拖回公寓。 进家门,浑身唰地一下凉了下来,很舒坦。 “窦晟——”他在门口喊,“你要现在直播还是晚上直播?我有点饿,要不然先吃饭吧?” 窦晟没回他。 卧室里仍然响着鼠标点击的声响,不知是否错觉,点击的频率听起来有些……迟疑。 手机又滋地震动了一声,是叶斯。 “老铁,你昨晚背着我们整了什么花活???” 谢澜对着那行消息愣了半天,回了一个问号。 他点出对话框,顺便刷了刷消息列表——999 ,军训群、数学系群、宿舍群、英中群……这些群日常爆炸,除此外还有几个他加过好友的up主也都发了消息,不约而同地问候他“酒醒了吗?” 谢澜正困惑,突然听窦晟喊道:“谢澜。你过来一下。” 语气平静,但不知怎的又好像有些反常。 谢澜换上拖鞋,“怎么了?” 摄像头亮着,原来已经开了直播,难怪窦晟刚才没回他。 谢澜走近,发现弹幕量相当扎实,一波一波满屏滚,平时窦晟直播高能时刻也不过如此。 而且此刻都在刷同一句话—— -豆子来了 -豆子来了 -豆子来了 “什么豆子来了,你不是一直坐这么?”谢澜蹙眉嘟囔,扫了眼主屏幕。 主屏幕上是熟悉的星球建设界面,这是那款窦晟入t大军训营前玩疯了的太空基建游戏。 谢澜没觉得有什么,但却又一次产生了某种微妙的熟悉感。 熟悉感促使他多瞟了两眼屏幕,看到一座不伦不类的摩天轮,嘀咕道:“你怎么还搞这种东西?” 弹幕瞬变—— -因为谢澜一定很喜欢 -因为谢澜一定很喜欢 -因为谢澜一定很喜欢 …… 谢澜皱眉,“什么我很喜欢?弹幕怎么了?” 窦晟喉结动了动,抬头看向他。 语气温柔:“你还好意思说。” 谢澜:“嗯?” 窦晟低头点开核心能源仓储,望着“24”的数量沉默了许久。 而后他默默退出游戏,开了浏览器新窗口,进b站首页。 操控鼠标点击“热门”的手轻轻颤抖。 热门第1,播放量894w,光荣地解锁“很多人分享”的小标签,up主却是个谢澜从没见过的id,叫“热情天使”。 此类玩梗“淡漠恶魔”的粉丝id他见过太多,因此格外敏感。 于是他又瞟了眼视频名称——【0918直播录屏精剪:我是豆子,谢澜一定喜欢这个】 谢澜眉皱得更深了:“这不会是恶搞你的视频吧?” 窦晟沉思片刻,“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我猜……可能是。” “点开看看。”谢澜不悦道。 窦晟有些犹豫,其实他还没看过这个视频,但根据游戏存档惨状,以及刚才那几分钟的弹幕内容,加之微信源源不断弹进来的朋友问候……他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 他琢磨了一会,鼠标向右上角的叉叉挪去,“要不还是算了,我先把游戏播……” “看看。”谢澜俯身拉回他的手腕,笃定道:“都上热门了,还不看看怎么回事?” 窦晟:“……” -既然你要求了…… -你会后悔的 -我愿称之为澜崽社会性自杀时刻 -啊这……提前安抚我崽 -澜澜你记住,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 -是的,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没事的 -如果地球无法生存,还可以跑路0229xl星 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澜蹙眉看向屏幕,录屏开头的几秒钟是黑屏,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低低的,略带醉意…… “大家好,我是豆子人间绝帅窦杠淡漠,我绝对不鸽。”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 下一秒,谢澜瞬间瞪大眼睛,瞳孔地震。 昨晚……神的叮嘱……0229xl星……与弹幕舌辩群雄…… 无数破碎的画面忽然灌回记忆。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慌乱去摸鼠标,屏幕却已经亮了起来。 他动作一僵,对着画面里的自己愣住。 视频里的人两颊绯红,清亮的黑眸低垂含醉,轻轻打了个酒嗝。 “弹幕不要刷了,今晚一定一定会带你们建设完这颗星球的,我豆子什么时候鸽过你们……唉,我把话放在这,搞不完这个小球,我就穿西装去t大模拟法庭录一期视频。” 谢澜开始缺氧。 窦晟忽然在椅子里坐直了,惊艳道:“啊这,好像比我预想之中要精彩啊。” 他抬头看向谢澜,“你喜欢?想看我穿什么西装,all bck?” 谢澜:“……” 大脑空白,宿醉的头痛又加重了。 明明在空调房里,他却满手冷汗,语言功能先行跑路,只能对着爆炸的弹幕发呆。 -笑死,豆子开始意识到这是个宝藏视频 -豆子:来劲了! -是的豆子你没有听错 -他昨晚烂醉仍不忘表达内心的那个……咳咳渴望 -既然(假)男友要求了…… 谢澜耳朵很烫,茫然地坐在床上,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在游戏里挥金如土,将那些花里胡哨的设施硬塞进窦晟精妙的重工城邦,还时不时出现一些令人智熄的操作…… 比如他吐槽了十几次“画面上怎么有墨啊”,而后脸怼镜头,对着卫生纸疯狂哈气,试图擦掉屏幕上的弹幕。 又比如他在“我是谢澜啊”和“我是豆子啊”之间反复横跳,短短几分钟内改口十连,还在直播镜头里公然发呆,喃喃自语道:“我到底是谁……who a i?who is talkg to ?why does this p look so ld?” 再比如他强行在直播里模仿窦晟,把观众叫作“观众老爷”,做作地蹙眉作不耐烦状,一口一个“我人间绝帅窦怎样怎样……” -我他妈要不行了 -昨晚笑得要吐了,刚才笑得真吐了 -澜崽好可怜啊 -你们看他,两眼失神 -瞳孔地震,面白如纸 -耳朵要滴血,嘴唇还在颤抖 -他灵魂可能已经出窍了 -豆子能不能把镜头往下掰,我想看看谢澜脚趾扣地 -提问,澜崽脚趾抠地,能抠出五线谱吗? 谢澜脑子里嗡嗡响,看着镜头里自己又开始深沉地部署0229xl星,伸手搭住窦晟的肩,苍凉道:“别看了,关掉吧。” 窦晟正津津有味,“马上。” 谢澜:“……” 游戏里挥金如土的画面,不说窦晟,他自己看来都十分受挑战,神经砰砰砰地跳。 他下意识瞄了眼窦晟,窦晟看得十分投入,每当游戏扣除核心能源,他心疼得嘶嘶吸气,但转瞬又因视频里谢澜的胡言乱语而努力憋笑,表情生动极了。 -即使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我仍感到肝疼 -加一,尚能忆起昨晚的颤抖 -核心能源啊,核心能源啊 -不得不说,昨晚第一次想揍澜崽 -想揍不至于,心疼是真的 窦晟手托着下巴,食指搭在唇上忍笑,随便瞟了一眼副屏弹幕上大片的心疼,随口道:“这有什么可心疼的,就一游戏。” -你从前攒能源时不是这么说的 -你从前自己买东西时不是这么说的 -《就一游戏》 -(假)男友花钱就不是钱是吧,ok 视频里,谢澜瘫在座椅中,将商店列表拽到最下面,盯着【星球中心摩天轮】陷入思考。 屏幕外的谢澜开始颤抖,尽管那玩意已经出现在窦晟游戏里了,他此刻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同弹幕一起乞求:别买了,别…… “买了。”视频里的他干脆利落地点击鼠标,“谢澜一定喜欢这个。” 谢澜:“……” 让他死。 弹幕瞬间爆炸。 -回收名场面 -回收名场面 -回收名场面 “噗。”窦晟终于没忍住乐了,又迅速抿起唇,憋了好一会才回头揶揄地看他一眼,“你还挺了解我了解你的。” “……”谢澜嘴唇都麻了,“谢绝套娃。” 烧钱的行为在昨晚引起所有老粉的抵制,很快,视频里的谢澜将鼠标一摔,开始跟那些特效氪金大佬们辩论。 依旧是那副做作的豆言豆语,训粉丝道:“你们今天有毛病?一起做视频四年了,怀疑我身份?不信任的话别关注我好吧,要不打警察来核对我身份?” 窦晟回头认真复盘道:“这里,打警察这个词果然还是暴露了你的真实身份。” “……”谢澜凉凉地看着他,“你礼貌吗?” 弹幕上刷过打豆豆女士的质问——“那你如何证明你是豆子?” 直播同步弹幕也随之疯狂刷屏。 -前方爱情自信!! -前方信念感爆棚!! -昨晚高甜时刻来了!! -我提前啊啊啊啊! 谢澜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心脏,下意识抬手捂住眼,但心中又有一丝隐秘的好奇作祟,驱使他偷偷漏开指缝。 从缝隙中窥屏,屏幕上的他自己沉思许久,用和豆子平时如出一辙的低低的嗓音道:“我永远喜欢谢澜?” “这个够证明吧?b站认识我的都知道我的座右铭吧。” 这边的直播弹幕瞬间炸裂,满屏粉色字体狂奔而过。 -都知道 -都知道 -都知道 -都知道 一些路人的弹幕夹在中间:“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谢澜再也看不下去了,仓皇丢下一句,“我我……我去拆快递。” 他快步出了卧室,手哆嗦着在背后带上了门。 门关严的一瞬,窦晟在里头用十分正经中肯的语气说道:“确实。” 客厅空调机正在送风,谢澜却觉得脸上的灼热感一下子烧到脖子,他连着吞了好几口口水,堪堪走到门口,拿起快递刀,却对着纸盒箱发呆了好一会。 手指尖还在过电似地酥酥麻麻,片刻后,他掏出手机,先把音量调到“1”,然后点开窦晟直播间。 直播和现实有延时,新家这网不太行,窦晟把延时调高了,他再开一次,刚好听到“确实”二字的尾巴。 猝不及防地,刚有些平稳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这样说……就像在直播里告白一样。 虽然他们总是在欲说还休的边缘跃跃欲试,虽然观众们也已经心照不宣习惯了,但这一刻,那种隐秘的刺激感还是很强烈。 内心仿佛有一股大风野蛮而生,弹幕亦激动起势。 -啊啊啊啊啊他说确!实! -豆子眼里的笑好宠!! -我死在这了,我无 -以为是澜崽死,原来被宰杀的还是我 -靠,大意了 -大意了 -大意了 -我不管,大猫二猫天下第一! -澜崽不要走啊,急死我了 -澜崽有听到这句吗?? 谢澜看了眼自己的小号id,默默在弹幕上打了一句。 “听到了。” 点击发送,看着那几个小字在屏幕上出现,飞快路过窦晟的头顶,又被滚滚的弹幕淹没。 而后关掉了直播间。 谢澜轻轻吁了口气,开始拆快递。 东西特别多,有准备铺在沙发下的毛绒绒地毯、墙上的挂画、投影仪、松软的豆袋沙发、替换家中现在用的不适合录视频的灯泡…… 有些是他买的,有些是豆子买的,杂七杂八都是要装点这个小家的东西。下周末赵姨还会把梧桐也发过来,一大堆猫货也会随之到来…… 大学才刚刚开始,他和豆子在一起的人生,也仿佛才刚刚开始。 谢澜出降噪耳机戴上,将房间里窦晟直播的声音隔断,那种极强的压迫感终于淡去些许,他深呼吸几口气,埋头认认真真地收拾房间。 …… 当晚,谢澜和窦晟从家具城搬了可爱的小茶几回来,一看手机,私信又炸了。 继直播精剪视频之后,鬼畜、手书……各种二创、甚至三创四创都钻了出来。“谢澜一定喜欢”和“爱情自信”瞬间成梗出圈,热门从上往下刷,粗粗一看就能数出七八个相关视频。 窦晟把拆分的茶几组合好,看了眼手机,“啧,你又涨粉了。明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总有着迷一样的出圈涨粉运。” 谢澜已经磨练出了厚脸皮,至少,磨练出了假装厚脸皮的能力。他闻言故作波澜不惊地掏出手机,看了眼粉丝数—— 942w。 “这……”数字还是有些超过了他的预期,“不会吧,一天涨了一百万?” “是二十多万。”窦晟叹气,“你多久没看过粉丝数了?” 谢澜哦了声,低头捡着地上的泡沫,“主要太久没发视频了……” 他算是b站百大up中最出名的鸽子。 高三一整年发了三条视频,直播两次,曾经许诺高考假期会像豆子一样勤奋更新,事实是只更过一条小提琴翻奏,还有一条配合《少时2》的营业视频。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厚着脸皮把窦晟的每个视频转发到自己动态,还学窦晟每次更新时的语气感慨一句:“终于产出了。” 还好窦晟的视频里总有他出镜,观众们倒也无妨。虽然他涨粉速度不如窦晟了,但也能跟着蹭点,事业自动化发展。 谢澜心情平和地编辑了一条动态—— 谢澜_e:昨晚军训结束后确实喝多了,这种行为不好,我很抱歉,未成年人一定不要模仿。 他放下手机后发呆了几秒,刷新看评论。 本以为热评会继续玩梗,或者会相互劝说停止扩散,然而观众们的反应每次都不让他失望。 每次,都超乎预期。 -澜崽要千万粉了!你的千万粉福利呢! -一人血书千万粉丝福利! -两人血书千万粉丝福利! -942万人血书千万粉丝福利!! -提议一个all balck西装豆和小裙子jk澜。 谢澜对着最后一条提议愣了好一会。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楼中楼集体亢奋。 -附议!! -附议!! 窦晟放下手机过来,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 “我也附议。”窦晟笑道:“你发什么福利随意,但给我个机会穿点‘谢澜一定会喜欢’的东西。” 谢澜:“……” 第108章 番外8大学新世界的大门 t大生刚刚结束军训, 数学院谢澜已经名声在外。 ——全营高考最低分,军训八字班最刺头的兵,教练把手打了五发子弹还是全部脱靶的反向神枪手。 但, 与此同时, 也是数院仰望的o冠军、是不需自我介绍就在开学第一天被好友加爆了的up。 在这个崇尚聪与多元的大学, 捡块石头随便砸都能砸中一簇光。很多人的光芒被这所校园淹没了, 但谢澜不属于其中, 的光芒在这座大学,似乎更加熠熠生辉。 t大迎晚会落幕, 谢澜刚打算从后台离开就被喊住了。 “谢澜, 等一下。”带领学生交响乐团的老师迎面走过来,温婉笑道:“琴拉得真好, 对了, 有一件事不知道听没。王可依研三了,忙实习, 和我想要退出乐团, 要不要考虑接替她的位置?” 谢澜反应了一会,才想起王可依是谁。 交响乐的提琴席位分两类:第一提琴和第二提琴,各二把。第一提琴负责主音, 第二提琴负责低音和声。谢澜是这届唯一不坐预备冷板凳、直接参演的生,目前的位置属于第二提琴。 但本质言,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虽在英国曾被校乐团称为“首席提琴”,但那也只是员间的实力认可, 交响乐是精妙合作的艺术,位置间并不分高低。 “我都可以,听从安排。” 谢澜背起琴盒, “抱歉老师,虽我来参演,但今年的常规训练要请假。” 因为年要冲io,本来没报名,想等大二赛后再参团。结果团里『主席』主动找了上来,在今年成员名单里清一『色』的“预备”位置中,“谢澜”名字后跟唯一一个“第二提琴席位”。 老师笑道:“我知道,但我们日常也有不少有意义的演出,我让『主席』随时跟同步消息,如果有时间合适的,随时过来。” 谢澜便也不好再推脱,只点头道:“好,谢谢老师。” 活动厅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谢澜背琴匆匆出来,看见树下等待的窦晟。 窦晟一手把自车,另一手套相机,正在翻看素材。 谢澜走过去,终于舒了一口气,“拍什了?” “拍。”窦晟笑把相机伸过来,“我第一次现场看到在交响团里坐,那感觉……啧……难以言。” 屏幕上是庄严秩序的t大交响乐团,演奏者清一『色』黑『色』正装,簇拥环绕指挥者。提琴部在一左一右,谢澜在左侧最内环。 画面里,沉静的少年将提琴搁在颈侧,开弓拉奏。音乐激扬,手臂和身体的一颤一动均融入一众演奏者的背景中,但那少年的姿态又那出众,于无数飞扬的琴弓中,属于谢澜的那一支最夺目。 “好开心啊。”窦晟感慨,把那一段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心翼翼地收了相机。 跨自车,一脚撑地,等谢澜坐稳才蹬出去,任由风把头发掠向身后。 窦晟轻松问道:“宵夜吃什?” 谢澜在风里也提了提嗓门,“吃甜的。” 连跟叶斯们吃了一周烧烤,现在闻孜『色』变。 于是窦晟的单车自如地拐了个弯,“那就去我们院那家烘焙坊扫『荡』一圈?” “好。”谢澜随手把上窦晟的腰,打了个哈欠,“肉松贝,希望还有。” 窦晟单车骑得很潇洒,路况再恶劣都能被寻觅到一条不那颠簸的路,车头灵活地扭来扭去,但又平稳得很。 单车驶出主干道,周围的学生一下子少了,谢澜侧身往窦晟背上倚了倚,打个哈欠:“今天的课好深奥。” 窦晟惊讶道:“深奥?今天什专业课?” “数学分析,高等线代。” 窦晟声音有点纳闷,“不至于吧?一上来就把都搞蒙了?” 谢澜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我深奥的不是专业课……是『毛』概。” “……哈哈哈。” 蹬车的窦晟没忍住乐出了声,笑声被风带进谢澜耳朵,有些痒痒的。 谢澜惆怅叹气。 『毛』概是真的难。班里同学安慰期末考前背下来就好,但那些是读通都费劲的东西,要怎背? 更惆怅的是t大简直体育学校,据每年的3千米测试,不合格的人失去推研资格。 军训的心理阴影还未褪去,这就又来了,不如给一刀。 烘焙坊晚上余货不多,万幸谢澜爱吃的贝还有最后一只。 窦晟打包了一盒泡芙、一盒咸甜酥脆的牛角、桃酥和炉果拼一包、雪媚娘包圆……沉甸甸一大兜子挂在自车把上。 车子蹬起来,对背后道:“吃完甜的睡得香,早喊一起跑步。” 话音刚落,后背一沉,谢澜把脑门顶上来了。 无法拒绝,但可以使劲用脑门蹭蹭男朋友发牢『骚』。 车子骑出校门,偶尔路过一些熟面孔,认识窦晟的自吆喝打招呼,认识谢澜的那些,大概因为谢澜闭眼睛像是在睡觉,于是只是低声笑过去。 但车子一骑一过,晚风还是将一些低低的笑声送进谢澜耳朵。 “就这,假男友。” “好假哦。” “可惜了,我们系今年就这一个帅的。” “我的天知足吧,数院好歹那多男的……” 谢澜脑袋抵男朋友的背,被扑面的风吹得有些舒服,恍惚间好像真的睡了一会,后来窦晟突骑到颠簸的地方,颠得屁股非常疼,疼得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于是撑起身在窦晟背上啪地拍了一下。 车子刚好驶入区大门,车速慢了下来。 谢澜心烦道:“能不能挑平路骑?” “能,抱歉。”窦晟立刻道歉,片刻后还是低声解释了一句,“我尽力了,刚才是巷子里突出来一个孩,我躲。” 谢澜叹气。 窦晟把车停在家楼下,等谢澜下车,接过的琴替背,嘀咕道:“下次那个,第二天就不骑车了,诶不对,走路也挺难受的吧,那……啧,那我想想怎办。” 谢澜没吭声,走在前面进了单元门。 老楼下面几层的灯泡坏了,谢澜开手机闪光灯照亮,身形随光线的晃动若隐若现。 虽不那显,但还是能感觉到上楼梯的动作有些别扭。 窦晟突有点愧疚,追上两步道:“要不拿东西,我背?” 谢澜身形一颤,差点一脚踩空。 难以置信头道:“想吓死邻居?这楼里除了叶斯们,全都是爷爷『奶』『奶』。” “我就那一……”窦晟又放弃了,“刚才一下子有点上头……” 谢澜踩在上面两个台阶,头呵呵了一声,“可不止刚才有点上头。” 窦晟缄口不言,等转过身才又轻轻勾了勾嘴角。 楼道里很安静,没有灯光时更显得静谧。 们一前一后慢悠悠地往上走,不多什。 走到四楼才终于有了灯,谢澜热得不像话,把演出穿的西装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之前一直忍热没脱,因为这件团里统一发的衬衫很透,压根没法单独穿。 一边往上走,一边解开领口几颗扣,又解开袖扣,随口问道:“从后面看有多透?” 窦晟闻言抬眸瞟了眼。 走廊空间,很聚光,光线透过衬衫,一点点痕迹都会显形。 “总之不能在阳光下穿。”窦晟答得简扼要,“建议之后活动或者训练,买个款式相似的吧,或者我们拿这个版找人做一件。” 谢澜唔了声,“也。” 到家后,谢澜匆匆解决一个肉松贝,又嗦了半盒泡芙。大量的糖分果立刻让产生困意,扫了眼日常一家就打开电脑开始导素材的窦晟,又捏了两只泡芙,钻进浴室。 才刚脱掉衬衫,还没脱裤子,窦晟就在门外道:“进来了啊。” 虽打了招呼,但开门的动作和招呼是同步的,压根没给人什反应时间。 谢澜无奈又有点好笑,“我以为要导素材,就先洗了。” “哦哦哦,先洗,我进来拿个花『露』水。” 窦晟一把抓起台上的蓝『色』瓶子,视线从镜中掠过。 ——镜中,皙的皮肤上错落一些斑驳,是最近谢澜尝试不熟悉的运动不心留下的伤痕。 窦晟啧了一声,“有点脆皮啊,这得几天能好?” 谢澜的眼神想杀人。 “我错了,我滚。”窦晟立刻举起花『露』水讨饶,退出浴室又隔门问道:“请问主人,今晚的素材可以剪进这个月的vlog吗?” “随便啊。”谢澜脱掉,拉开淋浴间的拉门,“想剪就剪呗。” 刚打开花洒,又隐隐约约听到外头窦晟问道:“那个……是不是特别难受啊?” 窦晟的声音很低,不知是因为被水声隔,还是自己放低了音量。 谢澜本能地伸手想要关掉水,但犹豫一下又顿住了,不想把这对话放在一个多郑重似的场景下。 隔水声含糊了一句,“也没有…………能不问吗?” “喔喔……”窦晟的声音立刻远了,嘀咕道:“我就是……反正下次一定会好的。” 热水浇下来,浇过谢澜的耳朵和脸颊,被浇过的皮肤随水温也有些发热。 不吭声地挤了一把洗发水『揉』上脑袋,『揉』出满手泡泡,闭眼睛用劲搓,搓到那股松木香在整个『潮』湿的浴室弥漫开。 其实上次已经很好了……到后面的时候。 不那熟悉的运动,刚一上手,确实对体能、柔韧、耐受都是很大的挑战,不过运动这事情,到后面就会刺激身体产生大量多巴胺,让人即使浑身酸痛也乐在其中。 外头传来悠扬舒缓的音乐声,几秒钟就一切,是窦晟在挑bg。切了半天,最后定下来一首,刚好是谢澜前两天哼过的一支歌。 谢澜哼那个调子,在热水下洗去浑身的紧绷酸痛,从淋浴间出来,穿上条软乎乎的睡裤,又随便套了件黑背心。 镜子里,刚洗过澡的人得几乎发光,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 随手拿起吹风机,刚『插』上电,门口的『毛』玻璃上又出现个影子。 “洗完了?”窦晟在外头问。 谢澜嗯了声。 “我来还花『露』水。”窦晟又压下门把手,晃了进来。 谢澜侧过身,把的胳膊放过去,看那瓶花『露』水落进一堆瓶瓶罐罐里。 窦晟却没走,倚在洗手台旁,身体挡住了『插』座。 啧啧道:“谢澜同学,我刚才精剪了今晚的交响乐片段。” “嗯?”谢澜放下吹风机,“怎了?” “没怎,就觉得男朋友好好看啊,想跟全世界吹一吹,但这念头暂时无处发泄,憋得慌。”窦晟一抬手勾住了谢澜的肩,不顾湿热,也不顾谢澜一头水汽,嘴唇隔头发在脑门和眼睛上贴了又贴,“原谅我,第一次看男朋友交响乐live,人都傻了。” 浴室里很热,谢澜被贴,本来应该烦,但却觉得很舒服。 最近,和窦晟确实比从前更亲密了些。 是那身体不自觉想要靠近的亲密。 窦晟随手从手上取下吹风机,『插』了电,打开开关在自己掌心试了试温度。 “给吹?” “嗯。” 于是谢澜微微低了低头,任由窦晟一手拨『揉』的头发,另一手抖动吹风机细致地替吹干。 风机呼呼地响,飞扬的发丝偶尔扫到眼睛,有些痒。 谢澜半闭眼,提起声道:“我天上午没课,是不是也没有?” 窦晟也提声答道:“是啊,咱俩天都是从下午到晚上排满,选课的时候就为了凑一起,忘了?” 谢澜喔了一声,感觉头发被拨拉得非常狂野,睁开一只眼从侧面瞟了眼镜子,看自己一脑袋头发凌空『乱』舞。 又过了来秒,风机停了,整个世界突安静。 “好了。”窦晟放下吹风机。 谢澜点点头,一滴水珠顺颈侧咻地一下滑下来,被锁骨拦住。 刚要伸手,窦晟便自地握上的肩,拇指轻轻一抹,抹去了那颗水珠。 镜子里的人黑发蓬松,眸光莹润。背心包裹腰间流畅紧实的线条,肩膀和手臂在浴室顶光下散发年少朝气的光泽。 “天上午没课。”谢澜忽低声重复了一遍。 “啊?” 窦晟视线从镜子里收来,反应了一会。 谢澜没应这个啊,只是看,随即窦晟一下子悟了,有些难以置信又揶揄地笑撇开头去,“不是吧前辈?原来在这等我?” “我等什了?”谢澜语气很淡。 窦晟没复,连叹了两口气,听到后面梧桐从床上跳下的声音,脚立刻向后一蹬,咣地蹬上了门。 “喵嗷——!!”差点碰鼻子的梧桐在外面怒叫,猫爪子在『毛』玻璃上扒了起来,擦啦啦的,听起来很凶残。 里头的两个人不闻不问,气息炙热,窦晟托谢澜的颈与深吻,黑背心和衬衫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谢澜背抵满是水雾的瓷砖,没一会后背就湿了一片,『潮』湿的布料贴在身上有些难受。分焦躁地伸手揪了下背心,但指尖一颤,揪起的布料又弹去,击在皮肤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镜中的侧脸瞬间绯红一片。 啧啧的水声停歇了,取代之的是窦晟带微喘的闷笑。 “笑屁。”谢澜气愤,“这『潮』,不能开一下排风扇?” 窦晟低下头,嘴唇在蔓延到锁骨的红晕上贴了又贴,许久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 “开排风扇没用啊。”窦晟在耳畔低声道:“排风得到哪年才能排完。” ,手放开谢澜的颈,向下放去。 “等会重洗算了。” “……” 第109章 番外9假男友也要宣誓主权 五点, 下课铃响。 教授刚好板书完最后一句,到讲台旁点击鼠标,把ppt投影放到最后一页——作业。 底下一片吸气。 等阵子吸气声停了, 笑了笑, 又点鼠标。 还有下一页作业。 “……” “我麻了。” 坐在谢澜前的男生叫魏东阔, 正疯狂翻笔记, 毫无省理科前十的风范, 『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道:“真鸡儿就一下午搞起两章呗?老子爪子都颤抖起。” 谢澜还在ipad上写着最后的笔记,笔杆几乎动出残影来。 发现了, 魏东阔总是喜欢用“鸡儿”来增强语气, 就像当年车子明教的“就尼玛”一样。但个词的发音难度更高,语感更优雅圆滑, 让人忍不住想要学习。 于是小声跟读了一遍:“真鸡儿就一下午搞起两章呗……” 不料魏东阔听到了, 一下子扭过头来,“澜神你学我?你对我们家乡话感兴趣?有空多跟我摆摆?” 谢澜无奈抬头, “喊大名行吗?” 对方嘿嘿嘿笑了几声, “我的良心不允许我侮辱神格啊。” “……” 澜神,个名号不知道是谁始创,正式开学才两周, 已经在整个数学系传遍。 离谱的是今年系里男生有好几个“l”和“n”不分,一嗓子豪迈的“男神!”让谢澜在大庭广众下恨不得当场遁地。 谢澜无语低头继续补笔记,魏东阔嘀咕着凑过来, “让我看看澜神的笔记长撒子样……我靠!” 边上的立刻也扭过头来,“我也看看!” 满屏幕流畅的英, 勾勾点点地和数学符号混在一起,潇洒飘逸。一般人看不懂练笔英,魏东阔反应了好半天, “老子以为你用阿拉伯语写笔记哦,是英格力?” 谢澜嗯了声,“老师语速太快,我……写汉字在跟不上。” 说来也很羞愧,高中两年都用中做笔记,虽然写字比别人慢,但也坚持下来了,想不到还是在t大魔鬼教授前一败涂地。 “膜拜!”魏东阔旁边的男生摇头晃脑地感慨,“种字虽然看不懂,但能唬人,贼有神格。” “是不是哦?”魏东阔连忙道:“澜神,你教我英书法,我教你说鸡儿,怎么样?你刚才那个儿化音连得不够油润,个词不是我家乡话,我也跟人学了好久,可以传授你。” 谢澜无情拒绝,“谢谢,我已经会了。鸡儿。” 魏东阔笑得差点翻过去,连着前一排女生都在笑。 谢澜被弄得有尴尬,飞快收拾了东西拽起书包人。 魏东阔是原本被安排的室友一,虽然谢澜军训后已经很少回宿舍了,但跟个自来熟室友仍然关系不错。 晚上窦晟有课,把男朋友送去上课,自己在图书馆写刚才的数学作业。 机开了静音,但屏幕不断弹出的消息一直亮着,解了两道题后拿起来扫了眼。 群里各种笔记拍照横飞,夹着一群人的绝望呼救。 -数环q4呢? -/photo -靠你上边都被擦了 -我意识到写不完了赶紧拍照时已经晚了 -老师擦黑板真鸡儿一绝 -头秃,咱院老师真的好喜欢板书啊…… -众所周知ppt只是用来布置作业的 -到底有没有人记下了神秘的q4?? -郭子有上半截,阔爷有下半截,但是差了几行 谢澜随在ipad上戳了戳,把对应那一部分拍下来发进群里。 群里立刻又炸了起来。 -澜神!!(振声!) -澜神出没! -恭喜你们引起了澜神的注意 -并成功解锁澜神の帮助 -我太感动了,满屏幕看不懂的神秘语言,唯二能看懂的两行数学式刚好是我需要的,种缘分天成的感觉谁懂??我与澜神锁死。 -法学院警告 -法学院警告 -法学院警告 图书馆灯火通明,宽大的长桌两列坐满人,t大学子们低头专注而紧张地学习着。 个安静炸锅的群,和周遭环境一比,显得格外不正经。 谢澜无语放下机继续写作业。但群还在弹,空间狭小,那消息仍然在的余光里叫嚣。 -谢澜大佬还有q6的笔记吗? -同求 -q7我也想要 -q7我有,有数域q3吗? -疯狂艾特大神,救命啊谢澜_e 群人是认真的吗…… 谢澜只好把笔记导出一份发进群里。其前都还是中笔记,是到了最后彻底要跟不上了才崩溃换成英的,刚才群里问的那几道题都有中版。 不过中版…… -?? -字?? -我傻了,q6第四行,px+q有什么?古艮? -是有舌艮吧…… -那请问舌艮是……? 没完了。 谢澜只好放下笔,端起机回复道:“有重根。” -? -? -…… -我很难想象…… -我也…… 谢澜耐心解释:“抄不完了,简写了。那个‘舌’就是‘重’的简版啊,省略了一点点细节。” -??? -……是不是哦 -亿点点细节 -老子笑飞了靠 -在自习室忍笑忍到掐大腿,我太难了 -重新义“简” 谢澜看着飞快往下刷的屏幕,有无力,索『性』又回答了几个大家看不清的问题。 -“日或”是什么? -复数域 -“大式刀角”呢? -式分解 -“多工工”呢? -……我想想 谢澜了几秒钟,回复道:“多项式。” -笑飞了 -我终于还是在自习室笑出了声 -好家伙,不知道的以为是一本日本数学教材 -日语也不是样的啊笑死 -就是io冠军的世界吗 -我突然想起来……io不是根据国籍分发应语言的试卷吗?澜神拿的是中版吧? -也许拿到英版的会表现更好…… -不会更好了,io六道题全对啊,破纪录 -没破纪录,前有好几个学长全对过,但确牛 又开始了。 谢澜头秃,干脆把机扣了过去,低头继续写题。 老师布置的题目很刁钻,算到一半脑子已经有点累了,算把剩下的留到明天晨跑后写,又花时间去修复了一下前的“简版”笔记。 整理完一切,还没屏幕前抬起头,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音乐。 身边男生开始收拾书包,谢澜恍恍惚惚地抓起机看了眼表。 22:45,距离闭馆还有十五分钟,是催人散场的音乐。 惨了,忙过头,把窦晟忘了! 赶紧点开微信,窦晟果然发了一堆消息。 【20:35】人呢? 【20:42】还在图书馆?老地方?把我学忘了? 【21:06】报告主人,男朋友落座在你五点钟方向 …… 【22:38】又报告,饿了……你也太能学了 【22:42】宵夜点披萨好不好?招牌魔鬼芝士? 谢澜捏着机回过头,窦晟就坐在斜后方的阅读沙发里,合起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正饱含期待地看着。 谢澜一扭过头,窦晟立刻来了精神,伸在空中捏了个响指,做口型道:吗——? 谢澜点头,起身收拾东西。 闭馆提示音乐响了三分钟,一整个图书馆全是深夜自习的学生,大家陆陆续续起身收拾东西,安静的大楼里终于渐渐有了热闹气。 谢澜跟窦晟一起出自由阅读室,刚到大厅,就听到一个女生笑道:“二……谢澜跟豆子也来自习啊。” 谢澜点了下头,但感觉对那个女生很陌生,估计不是系里的。 “是观众吧。”出去后窦晟才嘀咕道:“一开口一个二,估计下意识还想喊二猫呢。” 谢澜差点一个踉跄,“别。” 只有窦晟在私下里会偶尔喊喊的昵称,网友刷弹幕ok,但当着喊也太离谱了。 让突然想起军训那天,难得的一次全营坐地休息十分钟,一个其连的女生跨越半个『操』场跑过来,激动对道:“澜崽!” ……谢邀,人差点没了。 窦晟看谢澜一脸自闭,乐得停不下来,两人一起进林荫道的树荫下,伸搭住谢澜的肩,笑道:“你得习惯,你现在是千万粉丝量级的大up了,全站有几个?而且你觉得当代大学生又有多少是完全不看b站的?” 谢澜冷淡道:“哦。有被安慰到。” 窦晟更加乐个没完,谢澜抓着一侧肩膀上的书包带往前,轻轻叹气。 确。 而且不光一个,窦晟粉丝比还要多一,俩绑在一起,可能低调么。 “好鸡儿无语哦。”随口嘟囔道。 话音落,旁边正乐的窦晟一下子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什么东西??”窦晟震惊,“好什么无语?” 谢澜平静地斜瞟一眼,“好鸡儿无语。厉不厉害,今天跟魏东阔学的语气词,发音标准吗?鸡儿?鸡儿?鸡……” 窦晟一把捂住了的嘴。 旁边自行车过,谢澜在掌心里挣扎着扫了一眼,刚好是系里的女生,骑着车冲下坡,连路也不看了,一脸震撼地看向。 “完了,你人设崩塌。”窦晟松开,『揉』了『揉』鼻梁,“你们宿舍的人一个个素质太低,不要『乱』学!” 谢澜喉结动了动,“又有骂人的含义?” “也不是骂人……也……唉也算不上脏话吧。”窦晟薅了一把头发,“但就……和你的气质很不符你知道吗?” 谢澜遗憾地哦了声,提了提书包带,叹气道:“明年暑假我想去s省,想挑战把人辣哭的火锅,学s省的方言,看大熊猫。” “好啊。”窦晟闻言眉『毛』扬了起来,双握着的肩开始加速,小跑两步后腕用力将谢澜往前送了出去。 谢澜被闹得不行,但又止不住拼命上撬的唇角,跟着惯『性』又往前跑了十来米才停住脚,回头看着窦晟。 窦晟小跑追上来,“马上安排!十月国庆,旅行去!” 已经很晚了,们今天没有骑车,说说笑笑一路回的家里。 窦晟今天有新视频要发,要最后核对一遍字幕和信息栏,谢澜就在客厅干自己的事。 军训结束半个月,家里已经被布置得有模有样,舒适的l型沙发底下衬着不规则形状的长『毛』地毯,沙发边上还摆着一只松软的豆袋,旁边有一杆灯。所以用“杆”来形容,为它没有明显的灯泡,只是一根笔直向上的灯杆,顶端镶嵌着一圈led,亮起来时光线均匀柔和。 谢澜喜欢晚上缩在豆袋里写曲子,旁边扔着最近看的书,都是编曲关。 过一会,窦晟在里头喊,“视频发了!” “好哦。” 谢澜放下书,拿起机,很有礼貌地先送出一键三连,再将男朋友勤恳耕耘的新视频转发到自己动态,娴熟且无耻地字道:“软装新家一周的vlog,终于产出了。” 而后退出b站,日常清着各个app的消息。 b站私信、微博、微信群…… 嗯? □□上亮着红『色』的999+ 很少用□□,点开列表才发现是今年t大新生的大群在刷屏。 跳转到最上,飞快往下刷着,逐渐皱眉。 帮人在讨什么“新生表白墙”。 □□群人太多,五花八门的头像和字看得人头大,谢澜往下爬了上百楼才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t大有个公众号,专门用来匿名或名表白,也称情感树洞。每年军训期间,公众号团队都会整理一波新生被表白的贴子。今年刚出了统计汇报,也就是传说中被名表白次数最多的十位新生名单。 谢澜对玩意没太大兴趣,但刷着刷着发现起劲的那人中有好几个id带“应用数学”前缀。 突然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又往下刷,找到汇报截屏。 标题:《风起呢喃,夜雨喧嚣,你来到》 呕。 很艺的那种呕。 谢澜无表情地拽过一大段“寄语”,直接看榜。 榜单上一个名对应一张照片,大多是社交软件上拔下来的生活照,还有模糊的偷拍,或军训时的照片,但榜首与众不同…… 榜首——法学院,法学国际班,窦晟。 配图竟然是窦晟的b站头像——粉红底的一颗豆子。 谢澜瞬间拱起一股无名的躁意,但又紧接着扫到了下。 榜二——数学院,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谢澜。 配图……竟然妈的也是窦晟的b站头像,跟上的一样?! 不。 谢澜皱着眉放大图片仔细观察,第二个头像加了一层滤镜,显得颜『色』有假,而且那颗豆子旁边还p着一个小小的歪倒的酒瓶子…… “内涵谁啊。”谢澜火了,“窦晟!” 里屋咣当一声,窦晟连人带凳子翻了,笑得想死,“我看到了!在玩我是豆子的那个梗呢,笑死我了啊哈哈哈哈哈!!” 谢澜:“……” 太离谱了。 汇报中还精选了前十魅力新生中,每个人收到的表白选段。谢澜压根不敢看自己的,关掉图片继续往下刷聊天记录。 果不其然,张图下全是艾特“中奖”的,绝大多数都在艾特和窦晟。 -笑死了二位 -好家伙,帮人真莽啊 -装作不知道俩……咳咳 -装傻的结果是在榜上又把人家拱到一起了,我都替告白的心酸 -来来看看谢澜收到的条,竟然是土味情话:谢澜,军训么久,你不觉得累吗?你已经在我的心里跑了n次向越野。笑死,看得懂吗? -笑死 -笑死 -谢澜,出来啊!! 谢澜仿佛死了。 无表情地看着群继续往下刷,大家把表白和窦晟的那话全都扒了出来。 -豆子,并不是一条想谈恋爱的告白,只是想说高中三年都在看你的视频,也是为你拼命学习考上t大的,你好呀,校友豆!(如果你想和我谈恋爱,也行) 行屁。 谢澜臭着脸继续往下刷,专挑窦晟的看。 -豆子,我们是一个班的咳咳。喜欢你站在太阳下笑着的样子,我不想和们一起玩假男友的梗,希望有一天站在你身边(线索:我不戴眼镜) 不戴眼镜?谢澜眉心紧蹙,立刻开始在脑海里检索。 窦晟们班……好家伙,一多半都是女生,而见过的那几个都不戴眼镜…… 谢澜看麻了,关掉海报。 正不爽着,窦晟突然趿着拖鞋出来,皱眉道:“什么玩意,对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人怎么听起来么恶心啊,还观察你的?” “嗯?”谢澜愣了愣,就着的看到那条表白,是对自己的。 窦晟蹙眉往下滑,“还有个,居然敢直接说豆某死开澜崽归我?我靠,是观众还是路人,太臭不要脸了吧……” 窦晟一屁股在谢澜身边坐下,和一起挤在豆袋里,看一条骂一句。 “人有毒,还妈自习时偷偷坐在你身后,忍不住欣赏你专注的样子,也太变态了?” 谢澜:“……其你刚才在图书馆……” 窦晟断,“还有个,你在我心里向越野,我靠,土味情话我高二就玩过了好吗?” 谢澜:“……并不值得炫耀谢谢。” 窦晟自言自语了几句,突然开始字。 “干什么?”谢澜一惊,“你要发……” 话音未落,咻地一声,窦晟的话已经发出去了。 法律-窦晟:散了吧,别拿我家二猫开涮了。 群立刻更加汹涌。 -本尊出现! -前排合影 -……心情激动,继b站后,我又在我自己学校的大群里嗑到了 -我家二猫,和宣誓主权有什么区别? -法律-窦晟,豆子就是在宣誓主权吧! -不是假男友吗? 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谢澜叹气。 无语地抱着的大白本子,幽幽看向窦晟。 “看你怎么收场。” 窦晟不以为意道:“该怎么收就怎么收啊,我坦坦『荡』『荡』。” 说着,又发了最后一条。 法律-窦晟:甭管真假男友,假男友也要宣誓主权。 第110章 番外10每当那个人拉琴时都是在发…… 哗啦啦的水声, 搅晃起满浴室的水雾。 隐隐约约地,外头传来谢澜的声音。 “这段间忙,好几天没拉琴……” 那个声音和记忆深处的场景逐渐重合—— …… 高那年。 “我拉的非常普通, 而且久没拉。” 《赤莲如死》的音乐声响起, 正打电话的窦晟愣下。 小提琴声从楼上传下来, 隔着半虚掩的卧室门和条楼梯, 听感有些闷, 但又奇异地真切。 难形容……就像听临场演奏样。 他怔几秒低声嘀咕道:“竟然也是s粉么……还改我音箱参数……唔……改得还挺好。” “说啥?”宠运供应商电话里扯着嗓子喊,“明天上午来取猫, 直家是吧?” 窦晟收回注意, “嗯,航班号短信发下, 没记住。” 他挂电话转身上楼, 软底拖鞋踩台阶上,毫无声响。 家里的灯全关着, 卧室里两块超大尺寸的屏幕光透过门缝照出来, 楼梯顶端照亮小块,那是房子里唯的片光亮。 窦晟不喜欢家里黑,但今天他把灯都关。因为谢澜发烧, 他觉得关掉灯家里会更安静些,谢澜也会睡得安稳点。 距离楼顶还有几个台阶,小提琴声渐进渐快地推至顶点, 窦晟脚步放缓,轻轻勾起唇角, 等待已经刻进他骨子里的转音响起。 然而,声细而高的泛音滑出,如空谷中声清越的悲鸣。 变奏并未如期而至。 抬起空中的只脚顿台阶上方, 窦晟倏然抬眸,怔怔地看向楼梯顶端。 顶端,那团幽暗的、温柔的光,伴随着从卧室里传来的小提琴声,那样不可议,但又那样安然地存着。 他愣许久,久到脚腕有些僵才想起放下。 这是个他从未听过的的《赤莲如死》的版本。随着他往台阶上走,那种临场感愈发强烈,电光石火间,他脑海里突然浮现的画面是,立谢澜桌边的那个从未开启的琴盒。 心跳突然像是漏拍,脑子有些空,反应过来他人已经站门旁。 谢澜还穿着那身软乎乎的睡衣,头发因为床上滚觉而有些凌『乱』。感冒中人自带着头重脚轻的肢体语言,懵懵的。 但他的琴声并不懵。 把优雅的咖『色』提琴架颈下,琴身线条流畅灵动,白亮的屏幕光将那道拉琴的身影投身墙上—— 窦晟向他身看去。 昏暗的墙映着深『色』的人影和琴影,琴声激昂,带着掠夺人心的强大气场,枭般恣意从容,但那影子又如是温柔,甚至……显得有些脆弱。 《赤莲如死》的高『潮』段落被曾经的silenaves改编成话式演奏风格,令人热血贲张,昔投影上的人拉到此处,举动皆充斥着激昂,现如今看到真人,才发现真人的举止远比投影更控摄人心,『揉』弦的手指震颤,快到残影,拉弓的动作大气而精巧,开合之间令人赞叹。 而那个拉琴之人的神态,依旧是平静的。 直到窦晟心脏快要跳出来,琴弓悠长抹,丝难消解的呜咽声,结束演奏。 谢澜轻轻『舔』下因发烧而干裂的唇角,把提琴放下来,竖脚边。 屏幕上是大片大片鲜红的弹幕,他发烧烧得头晕,着弹幕发呆。 而窦晟,则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光与暗交错,随着弹幕的波动那人的脸上明明灭灭,随之不失控的还有窦晟的心跳和呼吸。 他然认得他。 哪怕从未见过他的眉眼,只要他他面前拿起琴,他便所然认得他。 silenaves。 的确应该,也只能是谢澜这样的人。 三年前。 “回来,妈。” 窦晟进门,把空瘪的书包往沙发里扔,踹掉鞋往楼上走。 他没穿拖鞋,棉袜不羁地踩冰凉的大石地砖上。那双被甩飞的鞋脏得快不能看,只能依稀从logo和款式中分辨出售价不菲,雪白的鞋面上布满黑脚印,还有泥水凝固的印子。 窦晟直上到楼梯顶上,才听到底下主卧门开,赵文瑛从里头出来。 那个男人死这将近年里,老妈迅速地憔悴下去。 家里生意没心管,每天就房间里呆着,晚上会偷偷酗酒,窦晟晚上起来如果发现客厅灯亮着,就会陪她起喝。 “吃过饭吗?”赵文瑛仰头问道。 窦晟摘下耳机,肚子其实不饿,每次打完这种球他都会有些反胃。 但他顿会还是道:“没有,等着吃呢。” 赵文瑛是往捋捋头发,“今天家政阿姨请假。我做点,想吃什么?” 窦晟想想,“速冻饺子,馄饨,都行。随便煮点吧。” 赵文瑛嗯声,“给炒个牛肉,爱吃的。” 窦晟看着她走进厨房,犹豫片刻,又戴上耳机。 而他下楼把自己那双脏球鞋拎回房间,连脱下的汗透的衣服,起丢进浴室墙角。 飞快冲个澡,出来立刻开电脑、开音响。 刷新youtube……yes!silenaves刚好发新视频。 少年平静无波的黑眸中忽然浮现丝喜悦,如释重负似的,立刻点击播放。 快,音乐声透过音响这个小空间里升腾,画面上拉琴的身影安静柔和,镜头前搭着片小小的梧桐叶,琴声激昂,叶柄会随之轻轻颤抖。 窦晟啧几声,下子扑床上,长舒口气。 ——体耗竭,每块肌肉和骨骼都叫嚣着痛楚,狂躁神经里疯狂游走和碰壁,来来回回,撕扯着他这个人。 但这是他回家前的状态。 只要打开s的视频,他就会立刻得到抚慰,更别说今天还有新曲子。 那种感觉难形容,就像身处黑暗之境,意念中,这里布满肮脏、灵异和危险,但光照进来的那瞬间,却惊讶地发现其实切安好。 界还是它本来的样子。 许久,直到首曲子来到尾声,仰面躺床上的少年才翻个身。 窦晟手『摸』进枕头底下,『摸』出片小小的梧桐叶。他看着屏幕上轻轻颤动的叶片,又搓搓手上的叶柄,终勾起唇角。 他与silenaves“相识”并没有多久,但好像有多东西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譬如今天球场上被人狠狠摔地上,他突然产生种想法。 不打。 他第次偶遇s也是次打球,他度贪恋打野球带来的痛楚和疲惫,前者能让他多分泌些肾上腺素,者或许能给他点多巴胺。但自从认识s,打野球带来的精神抚慰越来越微弱,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发现那种爽快感远不如安安静静听会s的曲子。 如果听首没办法宁静,就听两首,戴上耳机江边慢跑,或是站梧桐树下发会呆。 小提琴的声响,像是个少年低声的呢喃。 他没有听过s的声音,但他能想象,那个声音大概是低低的、软软的,有些疏离,又有些温柔。 视频播放结束,窦晟下床点赞,认认真真地用中英双语留评,然又戳开s的推特私信。 他斟酌许久,发出条:“今天的信号也收到。py that /□□ile” 那种感觉神奇。 冥冥之中,他和s之间仿佛有着某条通路,有且仅有他们间心照不宣的信号可通过。 这些小提琴声,就是s向他发送信号,他耳边他说,我陪着呢。 许久,窦晟才关掉电脑。 手机响声。 -约球面交不赔不保不走咸鱼:下场天晚上八点,中面体育馆,九百。 窦晟下意识看眼浴室角落——刚换下来的裤子口袋里滚出把皱巴巴的粉红钞票,是刚才这场的佣金。 他眸中又恢复冷意,匆匆回六个字,然把人拉黑。 “不打,没意。” 晚饭是米饭和小炒牛肉,赵文瑛好久没做过饭,下料有点没轻没重,辣得人飙泪。 但窦晟还是慢吞吞地吃两碗米饭,等赵文瑛吃完回屋,还剩下点被碗底辣椒包裹浸透的牛肉碎,他也挑出来全都吃。 辣得嗓子眼火烧火燎地痛。 手机裤兜里狂震,今天逃课,班主任又通缉他。 他毫不意,摁掉电话短信回句“不起老师,明天定”,然把碗洗,又回到房间。 把视频调成循环模式,边听着琴声边刷手机。 或许是搜索过太多相关内容,某乎突然给他弹条消息。 【用户诚上君邀请您回答:失去至亲是种怎样的体验?】 他着那个问题愣好会,又把楼里几条长篇大论的回复都看遍,然才随便打两句话上去:“我我爸信仰崩塌的那天,也永远的失去他。没什么体验吧,只是觉得界空。” 而他撒开手机,看着窗外的日落,肌肉深处的酸痛还缓释,t恤边卷起来,空调吹腰上有点冷,他卷卷被子翻身睡觉。 醒来屋里片漆黑,音响里还循环着s的新曲子。 空调把整个屋子吹得像冰窖样冷,窦晟抬手『摸』『摸』脑门,有点烫。 他边跟着音乐哼唱边戳开手机。 推特上亮着个小红1,本为是系统推送,正打算飞快点掉,但刚戳开消息列表,窦晟下子愣住。 silenaves。 他回他?! 心跳倏然加速,他深吸口气,点开聊天框。 silenaves:被收到呢。 漫不经心,毫无内容的句回复。 但想象中的那个声音又耳边响起,这样颇有距离感的句敷衍,竟和想象中的那个声音完全重叠。 -qzfxr:今天的信号也收到。 -silenaves:被收到呢。 窦晟着那条消息发呆,直到屏幕黑,映出他微微翘起的唇角。 眸中有光,淡,但是许久未见的点光。 他又戳开手机,某乎上也弹好多条消息。也是没想到,那条简略的答案竟然吸引来大片安慰和鼓励,还有人写上千字小作文安慰他,把他看得有点傻眼。 好会,窦晟又自己回复自己。 这次他犹豫好久,每个字都是仔细琢磨才敲下去的。 “谢谢大家的关心。没有那么撕心裂肺,但确实觉得空。人刚没那阵是难忍受的空,但现是种趋平静的空。嗯……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因为找到另种陪伴吧。” 他打完这段,另起行:“推荐个youtube的小提琴博主,他……” ——打到这里,他又突然把前半句话删,只发出去上面那段。 似乎是种微妙的心——他抵触把silenaves分享给别人。隔着国界线,隔着山川与大洋,他和s之间的那条隐秘的“通道”,专属他自己。 窦晟着手机茫然好会,啧声,拿起水杯推门出去。 客厅灯又亮着,赵文瑛刚好拿瓶酒和支高脚杯出来,裹着睡袍,头发『乱』。 她往上扫眼自己儿子,平静道:“要喝自己拿杯。” 有些妈的,又要带娃起酗酒。 上次深夜伙作案只是个多星期前的事,但此刻窦晟突然觉得有些荒唐,荒唐之余,又有些好笑。 他没动地方,站楼梯上『摸』出手机,又某乎上追答条。 “还得照顾我妈,她比我废得多。” 发完这条他走下楼梯,拿起那瓶红酒。 “找个开瓶器去,我忘。”赵文瑛缩沙发里说,“醒酒器也拿来。” 窦晟嗯声,拎着红酒进厨房。 而他把红酒塞回酒架,开冰箱,拿牛『奶』。牛『奶』倒进胖乎乎的陶瓷小『奶』锅里,打火加热。 细小的火苗轻轻『舔』舐着锅底,牛『奶』不能空腹喝,他又撕两片吐司装盘,而关火,挑个赵女士之前喜欢的艺术家马克杯,把凝着层『奶』皮的热牛『奶』倒进去,吐司上抹勺花生酱。 回头,赵文瑛就站厨房门口,看着他。 那是个窦晟永远都忘不掉的眼神。 怔然,讶异,泛着片微茫的泪光。 他和赵女士起经历晴天霹雳,看着她暴怒痛哭,看着她颓废失意,看着她深夜酗酒,但这是第次,他真的感受到妈妈的柔弱。 他清楚地意识到她需要他。 “长点心吧。”是他低声说着,端着杯和碟从赵文瑛身边擦过,把食物拿到客厅去。“大没大样,老公都死绝,不好好赚钱养儿子,还拉儿子起半夜酗酒。” 客厅里安静,安静到他几乎能听到身赵文瑛那声低低的抽泣。 但赵文瑛快就敛起泪意,没事人样走过来,捏着松软的吐司,吹吹杯面上那层颤巍巍的『奶』皮。 “们班主任今天发消息,说又没去上课。”她撕块面包丢进嘴里,“好意说我吗?” “赵女士,我才十岁。”窦晟瞟她眼,“我还是个孩子。” 久违的,赵文瑛噗声笑。 她笑出眼泪来,“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从学年第嘎嘣掉到倒数第的孩子,还是个明年要中考的孩子。” “我知道。”窦晟语气严肃下来,“快。” 赵文瑛喝口牛『奶』,“什么快?” “快要好起来。”窦晟说着,把那支空空的高脚杯也收起来,“明早上学要送我,早点睡。” 赵文瑛端着杯牛『奶』,有些愣怔怔地看着他。 “说让我送去上学?” 窦晟深吸口气,“嗯。老爸都死绝,不拼自己,还能拼谁。” 他顿顿又嘀咕道:“但我可能暂无法专注学习,抱歉,可能让失望。我只是……想努装装合群吧,也许之哪天突然就想学……”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要上楼,走到楼梯口又回来,把耳机塞进赵文瑛的耳朵,戳戳手机。 “短暂地,和分享次我喜欢的,就这次。” 赵文瑛手摁上耳机,“这是什么曲子,小提琴?” 窦晟嘴上嗯着,但却摇摇头。 “这是信号。” “什么信号?” 那晚,窦晟没有回答。他只是给赵文瑛听完首曲子,然宝贝似的拿着手机回房间。 来他开始上学,赵文瑛开始接送他、做饭、处被搁置的生意。 又过久,久到他已经鲜少主动想起死去的那个男人,久到他已经完全习惯s的陪伴,也习惯从每次的新视频中收取那个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信号、日常给s发私信流水账,只偶尔获得几句话回复…… 而的某天,视频里的绿叶梧桐突然枯,那仿佛是个代的结束,他突然地福至心灵,决定回到他的人生该的地方。 那也是s油管上消失的日子,往两年,再无声响。 直到,他来到他的身边。 岁月将他们之间的连线牵起又缠绕,光荏苒,却从未扯断。 …… 门外响起的琴音忽然打断窦晟的绪。 他猛地回过神,哗啦啦的水顺着头顶流下,泡沫早就冲干净。 是他关闭花洒,换上衣服出来。 谢澜刚刚打开直播。 屏幕上滚动着气势排山倒海的弹幕。 -谢澜天下第!! -谢澜天下第!! -谢澜天下第!! 谢澜刚好拉完段热身的旋律,撇下嘴,“还没开始呢,弹幕不要吵。” 观众,脾气大得。 明明久没营业,被催命似的催来直播,但却没有点点愧疚,反而还不高兴似的样子。 要换成别的up主,窦晟会痛骂其给脸不要脸,故意凹人设。 但那个人是谢澜。 是谢澜就可爱到爆。 “今天我要拉六首曲子。”谢澜真营业起来还是认真的,“五首是自己写的比较成型的原创,还有首是即将给裴青导演新番做的ed,工作室已经宣过,所我直接拉没问题。” -好耶 -好耶 -好耶 谢澜把琴弓搭琴弦上,还没拉,突然扭头朝窦晟看过来。 “洗完?”他挑下眉,“不擦擦头发么,头发还滴水呢。” -哦哟哟,豆子来 -内场就位 -铁粉登场!! -笑死,豆子急忙赶来 窦晟笑笑,“没,就出来看眼。我进去擦擦头发,不开吹风机,省得影响。” 谢澜嗯声,“我等?” “不用,我里头也能听到。” 谢澜开始拉琴前,窦晟淡定地又回浴室,关上门。 『毛』巾盖脑袋上,下下地『揉』着。 片刻,外面琴声起,清晰地传入耳膜。旋律轻快又热烈,听感新奇,是谢澜尝试的新风格。 窦晟愉快地翘着唇角,继续边擦头发边听小提琴演奏。 晃就是这么多年。 昔年远隔山海的那条通路已经年久失修,但通路另端的那人亲自降落他身边,他的界栖息久驻,还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 每谢澜拉起琴,他都觉得那是发送种名为“爱意”的信号。 现,他又发送信号。 第111章 番外11 当啷。 您关注的up谢澜_e投稿了一个新视频——《关于家里大猫皮下换人ap;t大期末很普通的一天》 点开视频的一瞬, 弹幕已经滚满屏幕。 -来了! -来了! -啊啊澜崽竟然发视频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靠什么情况 -大猫皮下换人,不是吧我怎么有不好的预感? -分……分手了? 那些激动的、诧异的、担惊受怕的弹幕很快被满屏的问号取代。 呼噜噜的底噪仿佛开了帝王引擎,伴随着一个低得几乎匍匐在地面的、微微晃动的视角, 从客厅摇摇摆摆地走向卧室—— 卧室门虚掩着,镜头带着几百上千万观众从那道门缝间艰难地挤进去,而后, 很微妙地向上仰了一个细小的角度,看见了床上的人。 呼噜噜的声音更响了。 谢澜裹在被子里,正在睡觉。 他一只手搭在枕上脸侧, 修长的手指舒展着,上身随呼吸轻轻伏动。 镜头突然加速,画面一阵残影,只听扑通一声闷响, 巨大的呼噜声伴随着摩擦床单的声响起, 画面怼在了谢澜脸上。 “嗯……”谢澜翻了个身变成平睡,镜头又追过去骚扰, 直到他终于睁开眼, 伸手朝镜头摸来—— 那只手在触碰到镜头前一瞬又从上方掠过,一下一下地, 像在抚摸什么。 “早啊……唔……豆子。”谢澜揉了揉眼睛,晨起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磁性。 -我靠我懂了 -镜头在猫脖子上? -我们是梧桐? -不……他喊我们豆子…… -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标题 -豆子穿进梧桐身体里了吗 -我靠这么刺激? -大猫夺舍小猫? 谢澜坐起来打了个哈欠,下床往浴室走去, 镜头也立刻从床上跳下去,扭啊扭啊地跟上。 视野里只有谢澜的脚踝和一截睡裤, 此外还有电动牙刷滋滋的声响。 谢澜刷完牙才解释道:“观众朋友们早上好, 这里是谢澜杠恶魔。最近期末考试周, 豆子昨天已经考完了, 我还剩一门。不过还好,像大学语文啊什么的超难科目都完事了,就只剩今天一门高等代数。” -哦 -重新定义难易 -数学相关随便考考 -笑死,澜崽大语能过吗 -确实,确实…… -澜崽能不能把我们捞起来,视角难受 -但我觉得这个视角还……咳咳挺好的 -前面的??? 谢澜洗漱完,弯腰一把将猫抱了起来,放在洗手池台子上。 他冲着镜头打了个哈欠,“我去做早饭了。” 人走了,镜头还留在原地。 -卧槽,梧桐你跟上啊 -不,不是梧桐了 -确实……豆子!跟上! -笑死,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在弹幕的吆喝中,镜头从洗手台跳到马桶盖,又跳到地面,摇摇晃晃地穿过卧室跟了出去。 谢澜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忙活,梧桐却带着观众们往客厅通往阳台的方向走去。拉窗旁有两个给猫卧着的蒲团,它径直走到其中一个卧下,把镜头朝向对面—— 对面,窦晟坐在另一个蒲团上,两只手农民揣,头抵在阳台拉门上,正看向窗外。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白皙的皮肤像是在发光一般,神色一如往日淡然,但又多了一丝空灵。 就像…… 猫。 -卧槽我懂了 -是互穿! -笑死,对面的“梧桐”看过来! -起名叫“豆某猫”怎么样 -农民揣还挺标准 -豆子怎么不干脆趴那 -牛了牛了我豆,是大学生了,都会搞这钟小情啊那个趣 -只有我在意梧桐已经太监了吗,那面前的…… -卧槽 -卧槽 窦晟对镜头毫无反应,阳光晒在他的脸颊上,他却仿佛很舒服的样子,许久,张嘴打了个哈欠。 -光打哈□□什么 -你得舔毛啊 -你得掀肚皮啊 -在?劈个叉看看 -表演个抓老鼠 -吃个猫罐头? 在一片讨论中,镜头突然大幅度动了起来,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摇摆,收音里是逐渐强烈的舔舐声,吸溜吸溜,香甜无比。 真正的梧桐开始日常舔毛。 -笑吐了,豆子用心演猫,可猫显然没有做人的觉悟 -豆子!你干什么不雅的事情呢? -豆子……啊不,豆某猫的嘴角轻轻抽动 -我倒要看看他能憋多久 -已经蒙了,哪句在说人,哪句在说猫? -前面的,你说的人是人还是猫?你说的猫是猫还是人?? 谢澜的脚步声靠近,“吃饭了。” 他说着弯下腰,一把捞起猫和镜头,直接抱到餐桌上。 餐桌上,咖啡,吐司,可爱的太阳蛋。 镜头到处嗅了嗅,对这些人类的食物毫无兴趣。它追随着谢澜的动作,观众们也得以眼巴巴地看着谢澜从冰箱保鲜盒里拿出一大块水煮鸡胸肉,切成小丁放进微波炉叮几秒,而后端到窗台边。 -靠,喂猫 -笑死了,真的只给鸡胸肉吗 -不要敷衍,给猫猫真正的猫饭! -不给罐头差评! -不给罐头差评! 窗边窦晟终于动了动,平静地扫了眼那盒东西。 眼神中闪过一丝人类的嫌弃。 -警告这只猫,你ooc了 -小猫咪明明应该喜欢水煮鸡胸 -如果让我们相信这个设定,你就要吃 -吃!必须给爷吃 谢澜蹲在窦晟身边,抬手放在他头顶,温柔地压了压。 窦晟倏然回眸,安安静静地看向他。 明烈的阳光下,两个大男生一蹲一坐,平静相视。谢澜手心搁在窦晟的头发上,一下一下地往后顺着,手法相当娴熟,又顺着他的脸颊向下,在他下颌上轻轻挠了起来。 窦晟仿佛不受控制地侧过头,脸颊在他掌心里贴着,一手搭着自己的肚子,在阳光下享受着爱抚,舒服地闭上了眼。 -我……靠…… -小丑果然还是我自己 -淦!! -不是吧,这也能把狗骗进来杀? -所以这期视频是让我们看谢澜撸“猫”?? -撸大猫,谢澜很在行 -前面的……咳,注意措辞 谢澜揉了他一会,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回到桌边继续吃早饭。 他和人、和猫都没有多余的话,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完了一小段本地早间新闻,又飞快吃掉吐司和煎蛋。 镜头还随着梧桐本桐停留在桌上,谢澜快速洗了碗,而后烧水、吸了吸地面的猫毛,里屋外屋迅速地拾掇着。 没多久,客厅一角突然传来他怒气难遏的吼声。 “梧桐!!!” 镜头下意识一哆嗦,冲到桌子边缘,静止,观测敌情中。 两秒后,谢澜怒气冲冲地直接冲着镜头来了,镜头正要逃窜,但他脚下又突然一个急刹车。 他拿着一柄可疑的铲子,一百八十度转弯,改成怒气冲冲地朝窗边的窦晟走去。 窦晟缓缓回头,有些绝望地看向他。 “你怎么又把玩具带到猫砂盆里了?!”谢澜说着,屈起手指朝着窦晟脑门就是一个脑瓜嘣。 脆响。 窦晟显而易见地懵了。 他差一点就要发出人类语言的一声“啊?”,但很快又抿起嘴,隐忍地看向主人。 谢澜又气又好笑,扭头瞪了镜头一眼,伸手在窦晟脑门上指指点点,“我说弹力球怎么一个一个都没了,丢进猫砂里可以,但埋过猫砂的,你要是再敢叼出来到床上玩,你就一星期别想吃罐头。” 窦晟幽幽地看着他,许久,视线从他头上偏离,朝镜头瞅来。 眼神逐渐染上杀意。 -笑死。 -豆子此刻内心骂娘十万字 -豆子:干我吊事? -澜崽好入戏 -好好奇这期视频主题是谁想的 -这么离谱,肯定是豆子 -但看起来受整蛊的是豆子诶,所以应该是澜崽想的吧? 谢澜气哼哼地蹲在窦晟面前训了他一通,终于气平了,“我今天考试,豆子要去朋友家玩。你一个猫在家不许捣蛋,知道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往窦晟怀里扔东西,“喏,这些给你解闷。” 那些东西包括:有着长长尾巴的小老鼠公仔、几个女生用的头绳、毛线小球,最后竟然还有一根小鱼干。 窦晟缓缓地伸出爪……伸出手,把那些玩具拨拉开,拿起那根小鱼干,对着阳光看了半天。 一脸迷思。 弹幕爆笑如雷,谢澜起身又在他脑袋上胡乱地撸了一把。 “走了啊。” 谢澜径直背起书包,一手抱着猫,镜头变成下楼梯的第一视角,下了两层后敲开一扇门。 开门的是个穿红色t的大帅哥。 叶斯笑眯眯道:“豆子来啦?” 谢澜嗯了声,把猫递给他,“你们不是约他打游戏吗?晚上我考完试回来找他,一起回家。” “好嘞。”叶斯笑着搓搓猫头,“哟呵,怎么一脸没睡醒啊豆子?好久不见,这么拉了?” 含笑的声音随着关门被掩在里面,谢澜继续淡定下楼,弹幕却瞬间不淡定了。 -woc!这个帅哥是谁? -三分钟内,我要他的联系方式 -好像在豆子的vlog里出现过,不确定 -原来你们还有这种帅邻居,吸溜 -神他妈豆子来朋友家打游戏,这就把“豆子”放这啦? 镜头一黑,几秒种后重新亮起,已经变成t大校园里。 明烈的阳光下,林荫路上来来往往皆是捧着书本的学子,期末考的最后几天,校园里一派战时状态。 “豆子去朋友家了,梧桐在家呆着,你们今天跟我过。”谢澜把镜头调到前置,高冷的帅脸却只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又切换回后置,对着葱郁的大学主路。 -还是那个高冷的澜崽 -豆子可以变猫,猫可以变豆子,但你澜爷爷永远是你澜爷爷 -不愧是你啊谢澜 谢澜拿着gopro在校园里急匆匆地行走,仿佛在带着观众们逛t大,直到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人满为患,每一层的自习室、电子室、自由阅览室都坐满人,大长桌原本只有两条长边摆着凳子,但临近期末,四周都加满了小凳,人挤人,密度令人窒息。一旁雅座也不被放过,沙发上能坐,茶几上能坐,书柜间的过道能坐,楼梯台阶上能坐,甚至走廊垃圾桶旁的地上也坐着人,笔记本摆在腿上,戴着耳机给代码debug。 处处皆是人,但却寂静无声。 这座古老而肃穆的图书馆透着难以言说的震慑,国内顶级学府,期末考前,正如此。 谢澜平静地拿着镜头逐层扫描,足足找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九点十分左右,常规上午考试时间前,看到几个学生起身收拾东西。 他立刻过去低声道谢,用了人家腾出来的位子。 镜头角度调整,只对着面前的卷子和ipad,谢澜开始自习。 -卧槽,我大气都不敢喘 -想学习了 -这就是t大吗 -我校期末考前也这样,但可能没这么吓人 -有人能看懂澜崽写的是什么吗? -高代吧 -难怪我看不懂 -他真的有读题吗,这也太不假思索了吧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圆珠笔,在练习卷上飞快写着数学式,与此同时屏幕右上角浮现了时钟——9:18,右下角又突然出现一个小窗。 小窗画质很糊,画面边缘还有很强的拉伸变形感,压根不是这个年代人像设备该有的表现。 色彩饱和度也很低,介于彩色和黑白之间。 镜头以一个俯瞰的角度对着家里,对着瘫在阳台拉窗旁发呆的窦晟。 -我靠,这不会是宠物摄像头吧? -养宠物的回答你,就是这个 -这画质也太烂了 -豆子怎么还在那一动不动 -动了! 画面里,窦晟缓缓伸了个懒腰,从一个蒲团上站起来,走到一旁谢澜留下的水杯旁,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水,又走到另一个蒲团上重新坐下,继续发呆。 两分钟后,他回头看了看丢在地上的那些玩具,用脚踩着小老鼠的尾巴把它拽过来,意兴阑珊地拨了拨,又丢开,继续放空。 -我靠,豆子好闲 -什么什么,男朋友不在家,他也要继续装猫吗 -他不会要装猫一直到晚上吧 -无比真实,这就是我家猫啊,晒太阳发呆睡觉 -这就是我羡慕的猫生! 小窗里的豆某猫动态过于稀疏和枯燥,弹幕很快就不再讨论他,又回到谢澜身上。 谢澜飞快写着期末复习卷,一边写一边在ipad上看着笔记,时而ipad上弹出消息,他也毫不避讳地当着镜头的面点开回复,只是在后期处理中给头像和人名打了码。 “澜神,复习卷c第18题求解。” “我拍照发你。” “谢澜,滴滴,暑假在学校吗?29号乐团要去少年宫演一场,公益性质,参加否?” “参加。今天考完后联系你。” “太好了!” “澜呐,你那个饭卡昨天回宿舍落下了,等会考试我给你带去?” “哦哦,谢谢啊。” “小事,哦对了,老吴说三食新出的果仁排骨好吃。” “那晚上考完试一起去食堂?” “行啊,豆子也一起吗?” “他去朋友家打游戏了。” “okok” “up主你好呀,这里是xx品牌的pr,想看看有无意愿推广下我们的产品呢?” “/商品链接/” 屏幕上一片马赛克,谢澜点开那个链接看了两秒钟,回复道:“抱歉,不接保健品。” “澜神我又回来了,那个第18题是不是少考虑一种情况?” 谢澜点开对方发来的图片,看了一会,而后打字:“不是的,你这个区间……” 他打到这里又删掉了,而后一手拿起镜头,另一手拎着手机匆匆穿过阅览室,找了个无人的走廊角落,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我哭了,澜崽的大学生活好充实 -忙碌,幸福 -好真实的期末的一天 -讨论数学题的澜崽好犀利 -沉稳犀利,听不懂,但觉得好帅! 镜头对着墙,谢澜激烈地和同学讨论,而视频右下角的小窗,豆某猫沐浴着阳光睡了一上午,终于醒了。 他又抻了个懒腰,在客厅里到处走了几圈。而后回到窗边,端起早上的碗晃了晃,随便捻几颗鸡胸肉放进嘴里,缓慢咀嚼,片刻后又去沙发上躺下了。 他抬头对着窗外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连串动作终于引起了弹幕的注意。 -咋还叹气,猫会叹气吗? -养猫的告诉你,会的 -为啥感觉豆子不是很开心 -没有吧,他只是很称职地在演猫 -猫不就是这样吗?睡觉,吃,发呆 -理论上是,但……总觉得不太快乐的样子 谢澜花了十来分钟才终于给同学讲明白那道题,回去又自学了一会。 午饭是在校园cafe旁的公椅上吃的,匆匆解决掉,就又回了自习室。 谢澜趴在桌上小睡五分钟,下午把没完成的一首曲子写了写,三点四十准时收拾东西离开图书馆。 “要去考试了,四点考到六点半。”他对着镜头说,“我先下了,你们看家里的猫吧。” 而后镜头一黑,主画面消失,右下角的小窗弹了出来。 时钟飞速走过,但画面里的豆某猫却仿佛静止,他一下午就起来了三次,一次喝了两口水,一次左右手圈着毛线球来来回回地抽了几下,还有一次是从沙发上一下子坐起来,有些警惕地看向门外。 就像所有人家里的小猫咪一样,每当门外有人经过,他会专注地往门口的方向凝视几秒,等那人走远后又没事猫一样恢复原状。 醒醒睡睡,睡睡醒醒……直到谢澜考完。 宠物监控镜头仍然占领着主画面,谢澜的镜头开在右下角小窗。六点半正是t大食堂人满为患的时候,巨大的底噪和嘈杂的人声中,谢澜和朋友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刚才考试的题目,而后又说笑着聊起暑假安排。 出国交流、实习、旅行、修双学位……谢澜独树一帜,认真宣布计划在暑假里接一到两个广告,扩充一下银行账号。 -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 -笑死了,广告爸爸快来找 -澜崽应该是经济独立吧,豆子好像提过 -哎,豆子怎么又睡觉啦 -他脑瓜子不疼吗…… -食堂好热闹,豆子好孤独 -是啊……突然觉得豆子,有点惨 -哭了,澜崽几点回家?? 谢澜吃过晚饭后,又背着书包去了乐团,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地练了两个多小时琴。学期末结束,有些人放假要回家,给留在团里要去义演的各位准备了小零食,然后一一告别。 终于要回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天很黑,谢澜举着镜头走到小区楼下,轮廓也在画面里隐隐约约的。 “期末结束了。”他的声音很轻,有些疲惫,也有些放松,“暑假会在b市待二十天左右,豆子有几个b站的商务活动,我也要去聊一个商业演奏。后面可能会去旅行,或者回家,也不好说。” 他一边对着镜头闲聊天,一边进了单元门,平稳地踩着台阶往上走。 而另一个镜头里是黑漆漆的客厅,摄像头的夜视功能只能看到黑白轮廓。画面里,睡了一天的窦晟忽然醒了,坐在沙发上茫然放空,许久,又打了个哈欠。 而后,两个画面切换成一左一右分屏,与此同时,谢澜走到了家门口。 窦晟猛然扭头向外看去。 左边镜头,老旧的扁平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旋转。右边镜头,窦晟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向着门口小跑过去。 门开的一瞬,谢澜伸手摸向墙上。 咔哒,灯开,满室明亮。 画面丝滑地合并,窦晟过来一把抱住了谢澜,谢澜抬手在他头上搓搓又揉揉。 呼噜呼噜呼噜的声响是视频里唯一的声音,饱满,快乐。 虽然大家都知道那只是后期音轨合并进去的,但此刻真的很像是那个等了“主人”一天的大男孩发出的声响。 “咪咪。”谢澜轻声哄他,“一个猫在家开心吗?” 窦晟没吭声,继续脸颊搭在他的肩上轻轻蹭着。 视频黑掉了。 -我靠,突然泪目 -我好像,突然,有点懂了 -虽然猫猫不会抱主人,但刚那一刹那真的好好哭 视频黑了,但没有结束。 几秒种后,画面重新亮起,显然已经是另一天。 窦晟和谢澜都换了一身衣服。明媚的午后,窦晟坐在镜头前,身后远景是正在拿逗猫棒逗梧桐玩的谢澜。那一人一猫并没有看镜头,谢澜专注地挥舞着逗猫棒上的小蝴蝶,梧桐上蹿下跳地追逐,明明跑得呼哧呼哧喘了,却还是专注地仰头盯着猎物,尾巴高高竖起,洋溢着雀跃。 “大家好,我是豆子人间绝帅窦杠淡漠。”窦晟笑着在镜头里拍了下手,“我与梧桐的互穿vlog,杀青打板。” 他说着喝了口可乐,“好久没更视频了。期末考这三周相当疯狂,不说t大,国内外绝大多数的高校学生,在期末考前一定都很煎熬。早出晚归,课业社团和生活琐事交叠,头发大把大把掉。” “其实拍这个视频的初衷很简单。某天我和谢澜早上赶去考试前,发现梧桐把很多弹力球都叼进了猫砂盆。弹力球很脏,其中一个最脏的还不在盆里,而在我们床上。” 窦晟说着掏出一个小小的监控器,“那天谢澜还好,但我很生气,狠狠训了猫一顿。结果第二天、第三天又出现了这个状况。我就买了这个监控器,想看看这只臭猫到底什么时候作案,结果不小心,拍下了它的一天。” 右下角出现了窦晟演猫时的一个片段,发呆,睡觉,无所事事地在家里闲逛。 “所以说到这里也许你已经懂了这个视频想要表达的。最近几年网络上的猫猫很火,一些学生、年轻的上班族都开始养猫。但,大家真的有关注过小猫咪的生活吗?虽然都说猫不需要人的陪伴,但至少从梧桐身上来看,显然它需要主人的关注,也渴望主人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来陪它玩。 窦晟笑笑,“工作再忙,也可以从刷手机里拿出十分钟逗逗猫,考试再慌,也可以一边背书一边拎着逗猫棒在家走几圈。既然你拥有了一只公寓猫,就不要忘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尽可能地让它的生活也丰富起来。” 他说着,视频底噪里又响起呼噜呼噜的声音,很大,但却不吵,代表着猫猫快乐的呼噜声,也能让人听了感到安心。 “前阵子我和谢澜在微博上征集宠物和主人的温情时刻,我们发现占比最多的投稿就是开门被宠物飞扑迎接的画面。每一个小生命,都在期待着陪伴。” 随着他的话音,屏幕再次一分为二,右边开始播放一个接一个的萌宠投稿,一道道陌生的房门开启,却都有相同的晃着尾巴飞扑过来的毛绒绒。 左边主画面开始缩小,随着视频结束语淡出。 “那么话不多说,请大家静静欣赏这些片段,我要说的,你们都懂。” “我是大猫豆子,他是二猫谢澜,那边是我们的小猫梧桐。” “我们下个视频再见!” 第112章 番外12 春夏交际。 镜头的背景是t大的主干路, 深绿的树木遮天蔽日,长焦镜头摆在人行道上,出色的景深将这条路拉得一望无际, 树下的人眉眼却更显分明。 一身干练利落的黑西装, 但西装前襟的扣却一颗也未系,连同白衬衫的领口也散着,处处都透出一股不羁。 窦晟左手搭在谢澜的肩上,朝镜头嚣张地挑了下眉。 “祝伟大的英中!” 谢澜一如高中时, 穿着简单的白t, “祝美丽的胡老师。” 窦晟右手向前方伸去, 在镜头前捏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祝睿智的老马!” 两人一同开口,“五十华诞快乐!” 来往的自行车带着风声驶过,不远处还有相机自动对焦的咔咔声。 但窦晟和谢澜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 窦晟先皱起眉,“我突然觉得,你这个贺词写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谢澜眼睛翻向天上, 嘴里念叨着刚才那几句话, “伟大的英中美丽的胡老师睿智的老马……诶, 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窦晟一拍手,笑得差点从他肩上翻下去, “老马和老胡哪有五十!英中过生日,又不是他俩过生日, 不能把他们也放在前面!” 谢澜懵了两秒, “对哦。那……从头来过吧,我再想想。” “不急。” 窦晟将相机取下, 另一手直接拎起三脚架, “你想你的, 我在周围取取景, 到时候剪进去。” 谢澜嗯了声,在一旁的公椅上坐下。 清风徐徐,吹拂在脸上很舒服。 他看着对面取景的窦晟——沉稳利落的职场着装仍消弭不去那经年不变的少年气,抓着三脚架大步流星的时候就像抓着全世界,黑眸快意明亮。 一转眼就是大四了。 他和窦晟前阵子一起申请了剑桥的研究生,因为窦晟说想去他长大的城市生活两年。offer两个多月前已经下来了,然后窦晟就直接进律所实习,他则继续无所事事地接着商业编曲的活,顺便沉思自己以后干什么。 说起以后…… 谢澜有些迷茫地叹了口气。 他的朋友们都比他有计划。 比如叶斯刚在医院读完了专硕,要去国外做博士项目,何修外调陪他。 仲辰在投行做的顺风顺水,简子星的医疗机器人项目也已见曙光。 隔壁p大读财政的狗子人生理想竟然是兼济天下,一门心国考进部委。 另外几个好友都要保研,就业目标明确,这会都忙着刷实习或刷科研。 就连窦晟,也已经爱上了法律专业,这几年他频道的【豆子讲案】栏目吸粉无数,如无意外研究生毕业直接进律所。 但,谢澜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系里领导的意思是让他在剑桥读硕博,争取回来做教授,但他自认没有教书育人的口才。 以后……以后难道和现在一样,搞搞演奏会,卖一卖曲子? 也不是不行,想想就很快乐。本硕都读数学也没关系,就是玩。 “谢澜!”窦晟在主干路另一边冲他挥手机,“发什么愣呢?看看鲱鱼他们发你的片段合格不。” 谢澜哦了声,从兜里摸出手机。 这次英中五十年校庆,数理a班要献上一段庆贺视频,谢澜负责编导,董水晶负责拉人,窦晟负责后期。 他和窦晟这一段还没录完,大家的作业就都纷纷交上来了。 -狗子旺旺:我这视频录的老不好意思了,嘿嘿 -车厘子:去你的吧,就属你的正经 -拿铁咖啡:确实,确实。车子明你这个视频拍的也太弱智了 -车厘子:我哪弱智?我们j大就这个风采 -水晶:我这个裙子好像有点显胖 -刘一璇:不胖啊,你又偷偷减肥了吧 -陈小船:不胖 -鲱鱼:烦死,谢澜,到底过关不?我们还在拍摄地等着呢。 谢澜连忙回了句:“现在看。” 王苟确实是最正经的,他西装笔挺,站在p大校门前。 “我是王苟,就读于p大财政学专业。我高中时偏科,是马老师把我从小村子里挖来英中,学校给了我三免一补,让我通过数学竞赛敲开顶级学府的大门,大恩有如再造!希望以后我能带着英中的教诲,帮助更多人。母校五十年,再创辉煌!” 这段话正式得离谱,换个人一定十分尴尬,但王苟的气质却毫无违和,甚至有点感人。 谢澜接着往下点。 第二个视频是戴佑发来的,当年数理a去f大的有十来个,这些人在片子里站一起唱了一段英中的校歌,班长董水晶站在c位,学委戴佑站她右手边,高二离队又在大学归队的陈舸在她左手边。 一段歌唱完,大家一个一个报起自己的专业,董水晶是倒数第二个。 董水晶当年做了班长,雷厉风行,这次却有些羞赧。她特意扎了高中时的高马尾,笑道:“董水晶,就读于f大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专业,祝福母校,生日快乐!” 陈舸抬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淡笑道:“陈舸,就读于f大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祝福母校,生日快乐!还有下一个五十年。” “下一个五十年之后,还有下一个百年。”董水晶脸颊有些红,但还是愉悦地笑道:“祝我爱的老师们桃李满天下,数理a班,聚是一把火,散是满天星!” 戴佑笑道:“散是满天猫头鹰。” 语落,十来个人笑作一团。 谢澜忍不住在群里发了个猫猫点赞的表情。 -谢澜:f大拍的真好 -车厘子:同意。散是满天猫头鹰我真的笑吐了。月落乌啼霜满天? -鲱鱼:你有点文化吧,猫头鹰是乌啼吗? -狗子旺旺:谢澜都知道!澜!告诉他猫头鹰是什么! -谢澜:……是枭。 -豆子:有病吧,你们相互攻击,内涵谢澜干什么? -水晶:散了散了,豆子又出来护着,真没劲 -陈小船:真没劲 -豆子:陈小船,你复读机有劲吗? -陈小船:特别有劲 -刘一璇:甜死你们得了 -鲱鱼:还是我和可颂比较低调 -车厘子:呵呵呵闭嘴吧,戴佑,狗子,咱们三个开小群,孤立这些谈恋爱的! -豆子:啧,不知道是谁孤立谁 -车厘子:……靠!! -狗子旺旺:那个……车车……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车厘子:讲啊怎么了? -狗子旺旺:那个我其实,大概两个多月前,嗯大概找了个女朋友,所以可能…… -车厘子:靠??!! 车厘子火速发起了群内语音通话,谢澜早就见过王苟的女朋友了,因此没顾上接入,继续往下看视频。 第三个是从j大发来的,也是一群人,车子明、于扉和刘一璇都在里头。说来也巧,当年数理a去j大的,除了车子明和于扉外,全都是女生。刘一璇干脆编了一小段古风舞,女孩子们在后头柔美大气地跳着,于扉和车子明一左一右像两个柱子一样杵着,颇有喜感。 直到舞蹈结束,几个女生一起喊完了贺词,车子明回头两只胳膊在空中晃着:“撒花!!” 于扉本也要举手,举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叹了一口气。 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车子明。 车子明干瞪眼,“少用那眼神啊,你女朋友排的节目。” “话是这么说……”于扉嘟囔道:“但听她安排时,明明是优雅中略带俏皮,我没有料到这么降智……可能还是你这个人比较降智。” 谢澜戴着耳机坐在公椅上,差点笑出声。 他点出小群,又去班群里把剩下几所高校同学发来的视频收了,全部导进电脑剪辑软件。 窦晟刚好取完景回来,“今天光线真不错,回头我跟学校打个申请,无人机飞一飞,来几秒大片。” 谢澜嗯了声,窦晟放下三脚架笑道:“怎么样啊澜导,咱俩这段贺词,想好没?” “没有。”谢澜叹气,仰头对着头顶郁郁葱葱的叶片,“我想说的很多,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转眼快要四年过去了,昔日英中的点点滴滴都还在记忆里,那么鲜亮,仿佛永远不会褪色。 窦晟笑道:“那你再想想啊,我去那边再拍一圈。” “嗯。” 谢澜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又看着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自行车,一点都没想贺词的事。 他满脑子都是,又五月了,很快就到梧桐开花的时候了。赵姨说今年天气暖,一整个春天都没怎么下雨,大概率是能开花的。 梧桐花开的时候,英中整个校园又将浸在浅紫和白色的花瓣中,一如当年。 没一会窦晟又回来了,把相机往三脚架上一放,手上拎着一个东西。谢澜还没看清那是什么,怀里就被砸了,冰冰的。 紫色包装的葡萄冰。 “想不出来就明天下午再拍,不是明晚截至吗?”窦晟又过来从他怀里捞走那支葡萄冰,替他撕开,递到他嘴边,“吃口冰换换脑子。” 丝丝的冷气在嘴唇边蔓延开,谢澜接过来。“天还不怎么热呢。” 他说是这么说,还是一口接一口地连续咬了几口,然后自然地递到窦晟嘴边。 窦晟就着圆圆的牙印也咬了口,笑道:“天不热就不能吃冰啦?” 他说着突然侧头过来,在谢澜唇上啄了一口,低声道:“就吃。” 一旁突然有三四辆自行车呼啸着骑过,谢澜一阵慌乱,下意识推开他,却见那几辆车顺坡直下,急于赶路的学生并没分心看他们这边。 耳边传来窦晟的低笑声。 “谢澜小朋友,你不撒手,在外人看来,和我一直亲你有什么区别?” 他的手还抓在窦晟的领口,把笔挺的白衬衫领前抓出一大把褶子。 谢澜咳嗽了一声,松手淡定道:“有区别啊,他们可能以为我要揍你。” “舍得吗?”窦晟拖着三脚架,转过身来后退着走,“你男朋友这么帅,舍得揍吗?” 谢澜撇嘴,“看路吧。” “你先说舍不舍得。” “舍得。” “啧,那你再说你舍得揍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啊。” “那刚才答的这句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澜愣了愣,“真的啊。” 窦晟笑得更开了,“是么,我觉得你说的是假的诶,你觉得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 光天化日之下,谢澜一巴掌抽在了窦晟的黑西装上,怒道:“你故意的吧?” 窦晟笑得咳嗽,“你怎么还中套啊,这都玩多少次……诶诶诶,别打!别打我靠……来真的啊!” 窦晟一身西装皮鞋,却举着三脚架跑得脚下生风,仍是少年时生动的眉眼。 或许,比当年谢澜初见他时,更生动了。 “冲冲冲!!冲!!” 屋里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吵极了,窦晟盘腿坐在电竞椅上,紧张地盯着屏幕。 睡衣袖子挽到肩膀,手臂上是最近锻炼过的肌肉线条。 “这有把ak,过来舔。” “刚才那个98k应该已经死了,在小仓库里,我去拿他的八倍镜,帮我架一下。” “诶等等等……靠,你这什么啊,都架不住。” 卧室房门虚掩着,窦晟一脸不满的表情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他清除掉一个伏击的敌人,一边舔包一边嘟囔道:“真的,以后咱们月度游戏直播,还是打一打养老游戏,什么斗地主啊,搭积木啊,别搞这种竞技。我要是不拉你们这些观众吧,你们还哭求,拉你们吧,你们太菜啊。” 音响里立刻响起队友的声音:“不是,好装备都给你了,说我们菜?” 另一个嗓音有点低音炮的男的跟骂道:“老子六千分段,跟你打是带你好吧?没点哔数,你还哔哔,哔哔个锤子。” 队里唯一女粉道:“豆子,内个内个,你有点菜。” 窦晟对着屏幕一脸无语。 弹幕已经炸了。 -我迟早被你给笑死 -全队就你没狙,你要那八倍镜有何用 -开的是竞技游戏,但你玩的还是斗地主 -观众:p,糟心主播,下把别拉我 -观众:哭求你不要再拉观众了 窦晟瞟了眼弹幕,嘶了一声,嗓门提高道:“你们还讲不讲——” “窦晟。” 谢澜推开门,手上拿着ipad,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 他一出现在直播画面,弹幕立刻变了风向。 -嗨老婆!! -澜崽来啦! -澜崽晚好!! -澜崽快来看你(假)男友有多菜! 谢澜却没瞟弹幕,只是蹙眉看着窦晟,“能小点声么?我在剪校庆视频。” 窦晟脸上的嚣张和不忿霎时收了,在镜头里频频点头,“好的,那个……我刚才声音很大吗?队友太菜,我脾气一上来没收住。” 话筒里瞬间响起队友的抗议—— “擦,你——” “你踏马——” 啪嗒。窦晟把外放关了。 弹幕上大片的爆笑滚滚而过,而他对着谢澜微笑,仿佛无事发生。 谢澜唔了声,“玩吧,我就是提醒一下,梧桐还在睡觉,你把它都吵醒了。” “好的。”窦晟严肃点头。 谢澜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透过虚掩的门缝,窦晟刻意压着的气声响起。 “朋友们,帮我架一下,我去把车搞来。” “你们还能!——能不能行了呃。”他一声暴吼后又把声音降下来,“唉算了算了,我自己摸过去吧。” 谢澜走回到客厅豆袋上坐下,摸了把旁边睡成大字型的梧桐。 梧桐六岁了,像猪一样肥。 准确的说,谢澜甚至不知道六岁的猪有没有梧桐肥。当一只猫身上的肉过多时,似乎就对局部的触碰失去了敏感,以至于现在躺平任撸,怎么揉都不反抗。 其实他刚才就把视频剪好了,就等明天和窦晟一起拍一条加上去就ok。ipad屏幕上此刻停留的页面是伦敦某公寓的官网。 等六月底论文答辩结束,八月他就要和窦晟一起飞去伦敦。 谢景明和他提过好几次,让他和窦晟研究生期间到家里住,但都被他拒绝了。伦敦房租很贵,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就更是天价,但他算了算自己今年接商稿的收入,应该足够他和窦晟住到毕业。 他挑选的这处公寓十分奢侈,但好在采光,能满足窦晟的一切拍摄需求。阳台上还能直接看到泰晤士河,也是窦晟喜欢的。 谢澜跟随着订房流程,逐页选择着房型、面积、朝向、设施……直到系统为他弹出最佳匹配,他仔细检查过结构图和实拍图,然后便爽快地填写订单信息。 登记人数:2 登记者关系:uple(情侣) 入住人1:sheng dou 入住人2:n xie 护照号1:…… 他飞快录入身份信息,然后跳转信用卡支付,3400英镑的押金瞬间转出。 “诶?”窦晟突然在里头喊了一嗓子,“谢澜!你好像收到一条银行卡提醒!” 谢澜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机在窦晟的电脑桌上,“哦哦!我那个……呃,买了件衣服。” 窦晟哦了声,嘟囔道:“还挺贵。” 谢澜没吭声,这是一个小小的惊喜,还没打算要告诉窦晟。 窦晟接着打游戏,没再追问。但他出于心虚,还是偷偷打开了直播间,想要看看窦晟的表情。 一点开直播间,就被弹幕吓一跳。 -胆肥了你,敢过问(假)老婆花钱! -敢过问,但不敢完全过问 -笑死,只敢过问一点点 -只敢小小小小声抱怨一句贵 -不,你们都错了,豆是在懊恼自己错过了主动给(假)老婆买衣服的机会 -我一直有疑问,他俩谁管钱? -这取决于澜崽想不想管钱 -你们看看主播,有一点家庭地位的样子吗? 窦晟打着游戏瞟了眼弹幕,蹙眉道:“你们知道个屁。” -他急了 -他急了 -他急了 谢澜勾了勾唇角,把ipad丢开。 剑桥的offer下了,他和窦晟的签证也已经出签,房子租好,车和车保的经销商也联系过,就连梧桐的出境检疫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绪。 再过两个月,他们就要告别这个陪伴了四年的小房,一起去伦敦开始新的生活。 还记得高中时他一度非常抗拒回去英国,抗拒回去那个他长大的地方,别说两三年,哪怕一天也不行。 但或许是岁月软化了他,他现在觉得回去也无妨,只是读个研究生而已,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也可能,是窦晟软化了他。 过一会,房间里的游戏声停了,窦晟像念绕口令一样迅速跟观众道了个别,关机,开门问道:“洗澡不?一起不?” 谢澜回过神,“我们把贺词拍了吧。” “现在?”窦晟低头看了眼睡衣,“在家里?” 谢澜摇头,“还去下午的地方,穿下午那身衣服。带个打光灯吧。” 挺奇怪的要求,但窦晟却没犹豫,翘起嘴角捏了个响指,“遵命。” 最终的成片,谢澜和窦晟的片段放在了最后。 深邃宁静的t大夜晚,两个高个子男生站在一起,穿西装的那个散漫地搭着穿白t的肩膀。 窦晟笑道:“祝伟大的英中!” 谢澜对着镜头轻轻扬起下巴,“五十华诞。”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师恩如海深,祝老胡威震四海!” “桃李满天下,祝老马八方来财。” 窦晟对着镜头笑出了声,谢澜撇头瞪他一眼,低声道:“正经点儿。” “哦哦,正经正经。”窦晟站直。 谢澜对着镜头笑得很温柔,“谢谢英中,谢谢老师们,谢谢数理a,将我们送入这么好的大学。” 话音落,若干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学片段拼接而来。 有王苟大二支教,在小山庄里和几十个灰头土脸的娃娃龇牙咧嘴地混在一起。 有陈舸不久前参加的航天局项目,跟新闻里才能见到的几位技术总高握手合照。 有刘一璇在f大组织的一场千人宅舞快闪,航拍下他们群魔乱舞,又瞬间消匿于风。 …… 还有模拟法庭,窦晟西装革履立于辩护席上。他言辞果决,语落铿锵,举手投足皆是大律师的笃定从容。 紧接着是谢澜一身正装礼服,坐在贝壳结构的音乐礼堂中。他开弓领奏,优美的琴弓震颤,身后上百把管弦随之而上。涛涛音浪,如同一阵肃穆而高雅的风,席卷过t大的建筑群。 …… 数理a班的大学生活,散落四海,但各自亮着一簇光。 直到片段结束,又回到t大深夜宁静的校园,视频里还是那两个亲切温柔的少年。 “数理a班窦晟。” “数理a班谢澜。” “敬上。” 第113章 番外13 下午三点一到, 算法交易区响起一阵如释重负的感慨。 “收盘了。” “收盘啦。” 但谢澜却没立刻下班,他眼看着隔壁仲辰抓起几个同事进了会议室,瞟了眼墙上的时钟。 继续低头写着自己的实习期总结汇报兼告别信。 外资投行的纯英文书习惯在很大程度上解放了他的脑力, 但尽管如此, 他还是又在电脑前稳坐了几个小时。 直到窦晟的消息响起,他刚好将邮件发送,把笔记本电脑装进书包,最后扫了眼空荡荡的办公桌——这张桌子在下午离职交割后,就已经空了下来。 本科毕业、研究生之前,他人生中第一段实习结束了。 电梯在一楼大厅开启, 谢澜从闸关出来, 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待客区的男朋友。 西装丢在旁边, 衬衫袖口挽了几折, 窦晟两个胳膊拄着膝盖,正专注地打着游戏。 谢澜屏息靠近, 正欲吓他, 却在看到屏幕后愣住。 糖果大消除? “转性了你?”他纳闷道:“怎么玩起这种游戏了?” 窦晟瞬间清关退出程序, 笑道:“就解压一下。恭喜啊谢澜小朋友,实习结束了!” 谢澜嗯了声, 两人一起走过旋转门,他问道:“你老板今天庭审赢了?” 窦晟满脸志得意满:“输啦!” “……?” 谢澜帅脸上开始迷惑。 “谢澜!等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吆喝,仲辰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手机, “我刚看到你邮件, 什么意思,主动退出转正评选?” “嗯。”谢澜只点点头。 “为什么?难得你一个off-cycle实习生拿到了准入评选资格, 还是两年后的offer, 多个选择掐在手里不好吗?”仲辰匪夷所思, “这届只有你一个本科实习生,本来就胜算渺茫,你还主动放弃?” 窦晟打了个哈欠,“他嫌你们这工作烦。” 谢澜:“……” 仲辰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窦晟又贴心解释道:“说你们算法交易员的工作是在祸乱模型和自我悔恨中度过。” 仲辰挑眉看向谢澜,“愿闻其详?”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已经是亲密无间的死党。 因此谢澜朝他温和地笑了笑,说话却一点不留情面。“我总结了一下你的工作,大概是八个字:盘中纠结,盘后悔恨。” 仲辰脸色刹那间变得精彩,“我……这……我盘中……纠结吗?” “非常纠结。”谢澜认真点头,“你每天的工作时间有三分之一花费在盘中纠结要不要干预算法,三分之一花费在收盘后自我批判为什么进行了错误干预或者为什么没抓住风口及时干预。” 仲辰:“……虽然我已经知道没好话了,但想问还剩三分之一呢?” 谢澜笑,“抓着同事进会议室,获知他人的悲惨,来安慰自己。” 仲辰:“……” 仲辰捂住心脏,“澜澜,我知道你们数学系的很容易看不上我们交易员,但……就没有好话让我听听?” “有。”谢澜再次认真点头,“在你那一片的交易员里,绝大多数人工作重心在盘后悔恨,而你工作重心在盘中纠结,你所有的干预决策,正确率明显高于同行。” 一句话瞬间把仲辰哄笑,他啧了几声,“可以啊谢澜小朋友,欲扬先抑,真不错。” 他抬腕看了眼表,“我还有个复盘会要开,先撤了,周末带着游戏去找你俩啊。” 谢澜嗯嗯着,抬手和他拜拜,看着他一身西装飒气地跑进大楼。 生龙活虎,带着顶级投行交易员的年轻骄傲。 其实这份工作对于智商、冷静和临场决断都有极高的挑战,即便是顶级学府金融专业出身,也未必能在楼上办公区拥有一把椅子。而仲辰这种,本科毕业直接转正,连续两年评级s的,就更是凤毛麟角。 只是,谢澜个人对此没兴趣罢了。 这份实习是他出国前申请的。数学专业出身,不搞科研,不做教授,所有人都劝他试试金融行业,仲辰更是极力推荐,于是他来了。 两个月后的今天,他也毅然决然地为自己关上了这扇大门。 窦晟低笑着在他头上搓了搓,“这么不喜欢?” “也不是……”谢澜犹豫了下,“可能实际交易会很刺激,我只是一个围观的实习生,视角有限。” 窦晟闻言忍不住乐,“二猫,措辞很精准啊。” 谢澜立刻斜他,“多少年了?还开这种玩笑,看不起人?” “不敢,饶我一命。”窦晟笑,“或者之后你投个别的岗,不做交易,研究算法也许会好点?” 谢澜嗯了声,“也许吧。” 他又抬头窥了一眼这栋恢弘的写字楼。 “我只是很难想像,未来我成为这里的员工。”他低声道:“越多人对我说,你的头脑就应该去做金融,我越觉得离谱。” 窦晟笑着没吭声,走到拐角处的甜甜圈自动贩售机,他停下来,开始认真选购。 “我想吃一个莓果红丝绒的,你还是要榛子海盐巧克力吗?” 谢澜嗯了声。“对了,你刚才说你老板输了?” 窦晟弯腰掏出掉落的甜甜圈,“最终判决应该是符合我老板最初的评估。不过以当事人的视角确实是输了,他主张的减刑条件实在太离谱。” 这是窦晟加入帝都某刑事诉讼律所后跟的第一个案子,谢澜亲眼见证了他这两个月通宵达旦组织证据、准备材料,尽管一切“符合预期”,但这场败诉听起来仍让人心疼。 谢澜接过甜甜圈咬了一口,正酝酿着如何开口,窦晟就回过头来。 那双黑眸中神采奕奕,“你都不知道今天庭上我老板和公诉人斗成什么样,我老板一度要翻盘了,最后被对方抓住一个点推倒全部逻辑,两人都精疲力尽,我看得那叫一个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甜甜圈也喂到谢澜嘴边,让男朋友先尝第一口,“这就是做刑辩的快乐啊,在法律可探讨的范畴内你撕我挡,永远有想不到的翻盘点,可供人久久回味。” 窦晟说着,捏了个清脆的响指,“而且你知道一个刑辩律师最好的心态是什么吗?” 谢澜把嘴里的甜甜圈咽下去,错眼不眨地盯着他,“是什么?” “是你要相信,无论结果是否是当事人想要的,无论能否满足你的业绩预期,法律是公正的,即便我们能力有所不及,但求问心无愧。” 窦晟一边走一边大口咬着甜甜圈,扎实的糖油混合物被他吃得吸溜吸溜,仿佛在喝果冻。那枚喉结欢快地游动,他笑道:“我要想想这个案子能不能包装一下,塞一期视频,太精彩了。” 谢澜走在他身边,看着街道上的车流长龙,许久才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着甜甜圈。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垂在一起的手自然地十指相扣,开始讨论出国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毕业典礼仿佛还在昨天,但再过一周就要飞英国了。 晚饭是t大附近的凉面,谢澜吃完自己回学校跟导师聊了一会,晚上才回来。 窦晟正在直播。 笔记本电脑架在客厅,地上堆着一沓西装,都挂封在成衣套里。 “其实律所体系也要细分,中所还是外所,综合所还是精品所,诉讼还是非诉讼。像我们刑事律所,其实对着装没有百分百的讲究,最讲究的是那些对接金融市场项目的,什么ipo啊并购啊之类的。但我还是跟你们说说吧,之前我摸不清方向时,是按照最讲究的那一套准备。”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西装一套套拿出来给镜头展示。 “日常办公室着装,我建议选择深蓝色或浅灰色。深蓝色挑不出错,也很可能是律所里大家日常的普遍选择。浅灰色更轻松明快一点,我个人比较推荐。衬衫可以选择白色、浅亚麻、浅蓝,搭配和谐就好。” 他将几套西装放回去,小心翼翼拉开最上面的封套,抖出一套纯黑色的。 “如果是很正式的场合,比如重要客户,或重要庭审,最好选择纯黑色,黑色就是永远的主角,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手上那一套,简约的两粒扣,不带任何纹饰,还没有穿出门过。 但,只有谢澜知道,这一套的剪裁多么完美妥帖,西裤贴合着每一寸皮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双腿和饱满的臀,无需多余的神情或话语,仅仅是单手抚扣站在那,青年男性的张力就已喷薄欲出。 弹幕识货,一下子炸了。 -我靠,这套绝帅好吗! -无需多言的贵气 -d牌高定,我确信! -有人注意到澜崽肥来了吗 -有人注意到谢澜眼神变了吗 -笑死,这套西装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窦晟小心翼翼地把西装又放回成衣套,连拉拉链的动作都很谨慎。 他啧了声,“有识货的啊,这套确实贵,我实习期唯一参加的一次庭审都没舍得穿。而且……” 他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瞟了一眼,低声道:“有人不让穿。” -靠…… -他开始了 -他开始了 -他开始了 -我就知道,你怎能有一次不杀狗 -傻狗竟是我自己 -啊啊啊啊妻管严! -前面的不够严谨 -啊啊啊啊(假)妻管严! 谢澜走过来蹙眉道:“又胡乱暗示什么呢。” “我暗示什么了?我妈不让我穿,说新人不能太高调,怕我把老板们比下去。”窦晟耸了耸肩,“谁知道这群人自嗨什么,一天到晚跟有病似的。” -…… -糊弄傻子是吧? -恩爱也让你秀了,口舌之快也让你逞了,你怎么不上天? -老子宰了你这个龟孙! -来人,割了他的舌头! -不是我说,当初说好的千万粉福利呢?西装豆和jk澜?一拖就是四年,你俩可真成 -对啊,出国前能不能把活给整了? -死前最后一刻,我从怀里掏出手机:j……k……澜…… 窦晟笑着不吭声,趁着扭过身整理衣服的功夫,抬头冲谢澜颇有深意地挑了挑唇角。 真·警告过窦晟不要以这身行头示人的谢澜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什么千万粉福利,我读不懂中文。” 他说着悠然转身道:“我先去冲个澡。” 窦晟目送他,“你跟导师聊的怎么样?” 谢澜反手掩上门,“回头说。” 他进了浴室,手机戳开直播间,边洗边看。 窦晟介绍完西装,一边拾掇现场一边和弹幕闲聊。 “大体就是这样,其实对刑辩律师而言,这些西装使用场合不多。不过你们中肯定有要进精品所的,或者跟资本市场部的,包括以后要进银行券商的朋友们,都可以参考。” 他说着长叹一声,“朋友们,下礼拜我和二猫就走了,此行漫漫,我也只能留给你们这些宝贵的精神遗产。” -放屁 -你的意思是英国没通互联网? -去了英国就没法发视频了? -我只知道英国确实有很多鸽子 -一扑一大网,一顿煮一锅 -你,好自为之 -豆子,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做刑辩啊 -同,刑辩累成狗,吃力不讨好 -我们班多少同学挤破脑袋想进资本市场组 谢澜正在搓头上的泡沫,特意停下动作,有些傻兮兮地站在手机前等着听窦晟解释。 窦晟找实习时,拿了三个offer,一个外资大所,一个国内精品所,都是资本市场部,还有一个就是他目前实习的专做刑辩的小律所。 也不能说小,是一个厉害的刑辩律师自己带的,规模虽小,但名声在外,四面八方求来的当事人比比皆是。 同样是offer,前两个毫无疑问更诱人,但窦晟拒绝得很干脆。 直播里,窦晟读了几条弹幕,笑道:“确实,能去做ipo和并购的,一般不会做刑辩。一辈子都未必能做成几个匡扶正义的大案,不仅一地鸡毛,保不准还要受到人身威胁。”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当初听说你的选择我都傻了 -什么什么?难道主播不是为了频道攒素材吗? -笑死,我真的相信你是为了攒素材 “攒素材只是一方面,确有其因。”窦晟笑起来,目光越过镜头看向镜头后方——卧室门的位置。 “还有一方面原因……其实我和二猫,应该是面临了一个相同的抉择。” 他顿了顿,“临近毕业,系里导师和学长找我谈了好几次,谢澜那边也差不多。好像最聪明的学生必然要选择最有前途的路,不然就是自毁人生。谢澜直接给逼傻了,真跑投行去遭了两个月的罪,最近暴躁得连梧桐都躲他。” 谢澜在浴室里一下子蹙眉,他有吗? 有很暴躁吗? “但今天,谢澜小朋友结束了实习,正式给他的金融之路画了个叉。” 窦晟一边说着一边把直播镜头调转一百八十度,推开卧室房门,朝浴室里头喊,“谢澜!” 谢澜吓一跳,“干嘛?” “你跟你导师说清楚了吧?” “嗯。”谢澜有些无奈,虽然隔着一道严实的门,但光着身子和几百万观众隔空喊话还是怪怪的。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说清楚了,他以后不会再给我内推了。” 窦晟打了个响指,又乐颠颠地回到客厅,把镜头掰了回去。 谢澜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继续看直播。 -笑死,澜崽不是在洗澡吗? -澜崽现在心里疯狂骂你 -不是,就你这么皮,(假)老婆能不暴躁? -一天不打你十遍都是温柔 “谢澜选择数学专业的初衷是,对琢磨那些数学问题感兴趣。我选择法律的初衷是,对了解百态人生、真情假意感兴趣。无论别人怎么劝,我们都不想背离这份初心吧。” 窦晟自顾自解释着,对着屏幕轻松地笑了笑,“总之就是这样啦,我会去英国读个ll回来,之后做个自由自在的刑辩律师。谢澜申请了双专业,数学系和音乐系,基于数学系无法找到让他感兴趣的工作,他会在编曲上更追求精进。” 他说着啧了一声,“无论怎么样,只要你们一天不跑,我和谢澜就一天不会饿死的。” -靠,正要泪目 -明白,现在就跑 -不跪下喊一声爸爸? -我不跑,我要一直给澜崽赚小钱钱 -你记住,你能拥有朕的荣宠,是靠(假)老婆 窦晟哼了声,“这位八年老粉闭嘴吧,你粉我的时候谢澜还没下飞机呢。” 谢澜忍不住笑出了声,把直播的声音调大了几格,掰开花洒冲头上的泡沫。 热水轰然洒在头上,流过皮肤,又哗啦啦地欢快地砸上地面。 窦晟知道他在看直播,他喜欢一边洗澡一边窥屏,这个毛病男朋友心知肚明。 与其说窦晟在给观众交代,不如说,在开解他。 而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窦晟在客厅摆弄了一会音响,而后直播间里响起熟悉的前奏。 谢澜洗澡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 这首歌前奏轻而缥缈,主旋律却剑拔弩张,音拟刀剑,气贯长虹。副歌部分的rap别有一番离经叛道,直到结尾又收于淡淡的缥缈。 难得的是,首尾旋律都是悲调,但在小提琴的演绎下却并无任何哀愁,反而有一丝难以捉摸的灵动和洒脱。 今年是他和“天涯神往”动漫公司合作的第五年了,今年天涯神往拓宽到游戏领域,出了一款仙侠手游,这是他写的一首门派曲。 游戏上周才上,这首歌是在三天前的公测直播活动上首曝的,当时直播间热度无两,一首游戏门派曲还在音乐app上冲了榜。虽然只在榜单前列短暂地停留一夜,但也是值得称道的成绩。 “你们听听,这编曲,这气场,这结构,这小提琴演绎……”窦晟在直播镜头里忍不住拊掌,“我只能说,绝啦!” -你每次都夸这几句 -学学乐理吧,谢澜都听不下去 -有一说一,歌确实是绝 -澜崽这几年自学编曲也颇有成长,今年的几首曲子以科班眼光来审视也都非常好!表扬! -重要的是灵魂!二猫出品,就有操控人心的能力! -赞同,小提琴是灵魂! -有点遗憾,澜澜一开始真的该走音乐的啊 谢澜看到这条弹幕,忍不住在浴巾上擦了擦手,想要发弹幕反驳。 但窦晟紧接着开口道:“他高中时一门心扎进数学里,现在更希望发展音乐为事业,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罢了,哪有那么多一开始。我和谢澜都是体验派的,指哪打哪就好。” -也是哦 -我也觉得,澜崽就是一个大写的自由 -十六七岁一个人回国,话都说不利索,自己赚钱自己考学,这就是谢澜啊 -不要看二猫软,其实硬的很 -二猫……软?硬? -我突然变色 -前面的??? -你们真是大不敬但我也先变一变…… 谢澜无语放下手机。 窦晟啧了一声,“有你们这群观众,我八年没被封过直播间,实在可以申请世界第九大奇迹。” 谢澜对着手机屏幕冷道:“再带节奏,封杀得了。” 低低的声音刚刚落下,直播里窦晟就嘀咕道:“再带这种有颜色的节奏,让谢澜一个一个把你们从直播间拉黑,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谢澜:“……” 他下意识抬头环望了四周。 这个浴室是不是有摄像头? -你只会拿(假)老婆威胁我们 -足以见家庭弟位 -我只想问,英国新房租好了么? -不会又是1b1b吧? -嗯嗯,我们知道你们住一张床,但仍然是好兄弟 -对对对,知道的 -豆子,再放一遍这首歌吧,好听 -官方还没上音源,这样真的大丈夫么? -谢澜肯定有官方授权的,他俩都是大up了,不傻 -音源什么时候上啊? -我只知道门派名是羁斩,曲名是什么啊? 谢澜正要吹头发,就听窦晟一声吼,“谢澜!” -靠 -靠 -震死老子了 谢澜无奈,“干什么?” 窦晟扯着嗓子问道:“你这曲名可以公开吗??” “可以!”谢澜喊道:“官网都公开了!是他们自己不会翻!” -对不起 -对不起 -错了澜崽 -澜崽不要生气 镜头里,窦晟笑笑。“曲名是谢澜起的——我当自由。” -帅! -哇,好听 -和门派名很符合 -和曲风也很符合啊 -澜崽语文水平出息了! 窦晟笑着不吭声,直播间里很快又循环起那首歌。 空灵的、缥缈的前奏,就像一阵清风涤荡山谷,无可捕捉,自由自在。 直播间观众都不会知道,副歌的一小段歌词也是谢澜写的。谢澜搜肠刮肚两月半,耗尽了毕生的语文素养,连老秦听了都忍不住动容落泪—— “我当自由,陈词滥调休想左右。 折杀言辞囹圄,斩断羁累缠愁。 只凭一把硬骨头。” 第114章 番外14(全文完) 火锅散场, 几个人出来都已有些控制不住腿脚。 谢澜半醉,手搭着窦晟的肩,站在马路边上吹风。 手机在不断地弹着消息。 -鲱鱼:二位一路平安, 落地来报啊 -拿铁咖啡:明年英国交换见吧 -狗子旺旺:看好随身物品啊 -可颂:注意安全,一定注意安全 -车厘子:那个, 英国容易弯,你俩小心点……哦不对, 已经不用小心了 -陈小船:圣诞前后我和水晶找你们玩去, 我还在攒钱 谢澜醉眼朦胧地刷着群聊,回了一个猫猫ok的表情包,退出来。 而后他收到赵文瑛发在家群里的消息, 足足两屏叮咛,谢澜看着看着,那些字就飞了起来,在屏幕上狂舞,舞得他几乎要晕倒在窦晟肩上。 他揉揉眼, 撑起清醒试图回复, 但刚打几个字,手机就被窦晟抢走了。 窦晟摁下语音,“行了啊妈,我俩知道了。谢澜喝醉了, 趴我身上睡觉呢。” 谢澜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更失焦了。 “你怎么跟赵姨说我坏话?!” 窦晟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哄,“没说没说, 醉得都大舌头了,歇着吧你。” 何修和叶斯叫了代驾走了,仲辰低头打车, 简子星在旁边等着。 简子星也醉得不轻,黑眸氤氲,过了一会又朝谢澜看过来。 谢澜很心有灵犀地撒开窦晟,果然,简子星走过来朝他张开双手,“澜澜,来抱一下。” 谢澜和他拥抱,简子星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酒气低声道:“如果和你爸闹得不开心就随时回来,反正你和豆子赚钱死多,不在乎一个学位。” 谢澜说好,搓搓好朋友的背,“有空来玩。” 简子星嗯了声,“be safe” 看着朋友们都走了,马路边上就只剩谢澜和窦晟。 每一场聚会都是这样,热闹、人散,一切归于寂静,只剩他们彼此。 窦晟揽住谢澜的肩,“我们也走吧,上楼拿上行李,送机的车快到了。” “嗯。” 谢澜跟着窦晟往小区门口走,走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 夜色恍惚,t大的钟楼与他遥遥相望,庄严的建筑在夜空下不需太多灯火点缀,也依然是一道不灭的光。 “t大。”谢澜下意识轻声念道。 手机又震了一声,是赵文瑛私戳他的。 -澜澜,回伦敦后,替我向浪静带好。 谢澜眸光忽然有些朦胧,他清了清嗓子,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好的,赵姨,我一定带到。” 他和窦晟牵着手回家,不顾微博和b站上爆炸一般的私信。 -哈喽??? -你俩人呢? -今天几号啦?? -b站密码又双叒叕忘啦? -今天半夜就飞了吧?直播呢? -哈巴儿,老子真就等不到一个千万粉直播? -说好的jk澜呢? -你,币,没,了 谢澜和窦晟都默契地不去看手机,房子已经空了,地上立着四个尺寸惊人的托运箱,还有两个双肩包、谢澜的琴盒。 “t大,再见。” “拜拜了。” 两把钥匙叠着放在鞋柜上,他们带着沉甸甸的行李,与这个住了四年的小出租屋、与t大正式告别。 …… 凌晨两点半。 “女士们,先生们,由北京飞往伦敦的caxxxx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 谢澜刚在飞机上坐下就点开了b站,“该过审了吧?我app要炸了。” “差不多,吃饭前发的,现在也有七八个小时了。”窦晟替他把安全带拉好,闷笑一声,“过审后才真是要炸了。” 谢澜一记眼刀飞过去,他顿时笑着躲开视线,从兜里摸出手机。 修长的手指戳开粉丝小电视,随意往下一拽。 “诶,审核放出来了,真巧。” 您关注的up 谢澜_e刚刚投稿了一期视频。 《千万粉丝福利|18小时限定jk澜|落地伦敦就删》 尽管早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强迫看视频十遍,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精神麻木。但当谢澜听到窦 晟“嘶——”地吸气时,还是瞬间掏出了降噪耳塞。 “我睡觉了,弹幕说什么都不要戳我。”他果断塞住耳朵,拉下眼罩,抱胸把头一扭——脑门顶着机舱壁,鸵鸟得理直气壮。 “明白。” 窦晟点着头,戴好耳机,带着神秘的微笑自己点开始了视频欣赏。 一分钟的短片,是谢澜最后的坚守。 谢绝直播,谢绝临场rea,即便知道会被录屏传播也坚定选择“限时24小时播放”。 bg是他大二写的一首小提琴独奏曲,曲风清新华丽,旋律定点颇多,而这些定点也就成了视频中的定点。 开幕黑屏,一抹高亮打在深黑的幕布上,幕布前站着一个神情清冷的少年。 第一套,春末。 浅粉色翻领衬衫,粉紫色小格纹百褶裙,同色系斜条纹领带。镜头到膝盖下,少年的腿白皙修长,纤腰不盈一握,毫无违和。领带下摆的尖尖在裙子上摇晃来去,美妙难以言喻。 谢澜冲镜头轻抬下巴,随着音乐定点的一瞬,倏然向身体一侧荡开裙摆。 镜头忽然失焦,摇晃着缩近,直到重新在他高清特写正脸上找到焦点。 聚焦的一瞬,神色淡漠的少年忽地朝镜头营业性假笑,而后瞬间踩点音乐切换下一套。 弹幕已经滚滚而来,窦晟不得不限制了同屏弹幕数量。 -卧槽卧槽卧槽 -粉色jk,赚了赚了 -还有摇裙摆! -妈的这波血赚!! -靠,澜崽真比豆子纤细好多啊 -不戴假发好评! -我宣布从此我爱短发jk 第二套,时光长廊。 一排扣子的白色短款衬衫,搭配蓝青色百褶裙,裙摆腰身极高,更衬得少年腰细腿长。谢澜从画面一侧走到另一侧,下一帧手上多了一台单反相机,他熟稔地调焦调光圈,而后举起相机,对准镜头。 咔嚓声响,一阵白亮夺目的闪光,下一套。 第三套,塞纳河。 白色波浪领衬衫,配落叶棕色混格纹百褶裙,领口下打着一枚圆润 饱满的领结。散发着蜜般光泽的小提琴搭在他腿旁,谢澜踩着音乐节奏拿琴架在颈下,搭弓开弦,音乐声刚好和bg合拍融洽。 他的锁骨上打了高光,和另一侧的小提琴一起,在镜头前波光粼粼地闪烁着。一阵风过,裙摆飞扬,少年葱郁的黑发也向耳畔轻拂。音乐和裙摆如是从容,只有被发丝拂动着的耳尖泛着半寸潮红。 -阿伟死了!!!! -哪里可以娶到这样的老婆! -你自己没有老婆吗?为什么觊觎我老婆? -jk提琴,一时不知道该看哪,绝美同框! -小提琴的边缘在发光og -澜崽的锁骨也在发光og -暗示我们小提琴才是本体啊!!! 这一套谢澜穿得久,提琴让他自在许多,他侧身对着镜头优雅演奏,直到视频最后十二秒。 随着音乐的一个空拍,画面猛地一抖,下一帧,他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挺拔俊朗的身影。 一颗扣子系起,让衣料顺着腰线恰到好处地收紧。臀部的布料包括妥帖,裤管低调垂坠,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极具男性张力。 窦晟冲镜头轻轻勾起唇角,在谢澜身后抱住他,一手握住了他执弓拉琴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好东西! -双人吗,是双人吗! -啊啊啊豆子正面a他! -老公,允许我叫一秒老公! -老公!老婆!你们好!我疯啦哈哈哈 满屏的弹幕刷过,bg的音乐再次迎来空拍。 高潮前的两个空拍。 耳机里忽然响起窦晟的声音,那个低低的声音仿佛就贴在耳畔。是经年后,从少年声线中抽然而出的,年轻男人的磁性。 “一。” “二。” 而后他把着谢澜的手瞬间开弓,现场演奏和bg同时响起,将华丽浪漫的音符推至巅峰。 而后,停顿。 窦晟松开了谢澜的手,朝镜头伸过来,谢澜的目光也追随着他手臂的指引,直向镜头。 一声清脆的响指后,窦晟的手指间 捻了一片金色的梧桐落叶。 镜头变焦,他和谢澜两人的眉眼、那身性感贲张的黑西装、令人心心念念的jk制服皆模糊而去。 只有那枚小小的,金黄色的叶子,在镜头中愈发清晰。 叶脉密仄,锯齿形的轮廓,薄而韧的质感,还有一根细细的、却极有精神的叶柄。 “呼——” 窦晟把叶子捧到眼前呼地一吹,镜头里,那片叶子打着旋飞来,直到彻底遮住了镜头。 一分钟,刚好。 屏幕黑。 深更半夜,这条视频出现得寂静无声,却极度疯狂地屠戮着榜单。播放量爆炸增长,哪怕是见惯了数据繁荣的窦晟本人,看着那喷薄的数字仍头皮发麻。 “看完了?”头扭向另一侧还把自己闷在眼罩里的谢澜没好气道:“数据怎么样啊?” “我愿称之为宇宙天灾。”窦晟伸手摘下他一只耳塞,“只能说,是比你预期更惨烈的一场浩劫。” “嘁。” 谢澜耳朵红了,手向空中一挥——带着眼罩,直觉判断失误,扑了个空。 窦晟于是主动把手凑过去,让谢澜抓走了耳塞,重新戴好。 “我都说了不能限定24小时,最多10小时,我们转机时就删视频的。”谢澜嘟囔着翻身又欲睡觉,“不许再跟我提这个视频了啊,到了24小时你登我号删,我眼不见为净。” “遵命,主人。”窦晟笑意盈盈,“您的ai男友豆子已经接受指令,预计在23小时55分钟后自动删除这个无比可爱的视频。” 谢澜哼了声没再理他,空乘过来提醒飞行模式,窦晟立刻低声道:“马上。” 他瞟了眼眼罩戴得扎扎实实的谢澜,迅速给这条视频点赞收藏投币一键三连,转发到动态,并后台超清4k缓存。 一分钟的视频,缓存很快,等空姐走到后排又回来,窦晟已经收起了手机。 网络中就此中断。 那些朝着百万、千万飙升的播放量、令人头皮发麻的弹幕和硬币、页面分享次数……在下飞机之前,他们统统都看不见了 。 “dies alebsp;ber of ds airles has the pleasure of welg you aboard we will be takg off a few utes hope you enjoy a pleasant flight” 飞机拖着洁白的巨翼在跑道上滑行,加速,涡轮卷着大量的空气,引擎在客舱外带起一阵郑重的轰鸣。 离开地面那一刹那,仿佛早已熟睡的谢澜偷偷揭开了眼罩,瞟了眼拉着他的手合眼休憩的窦晟,又看向小窗外。 九月末,帝都早秋的天空高而澄澈,即便是午夜,也有星海璀璨。 那年他在一个明冽的春日回到祖国,现今又在这样爽飒的秋夜暂时离开。 但这一次,他身边有了喜欢的人。 他喜欢的人,会让伦敦那座雾蒙蒙的城市,也变得鲜亮。 作者有话要说:  懒蛋:豆蛋是我最重要的蛋。 豆蛋:嗯。懒懒也是。一直。 ------ 两蛋之后会在wb不定期剧场/第四本校园文里和大家再相逢,出版进度可关注敲键盘的小霄,后续开文/存稿可关注作者专栏。 本文有全订抽奖,50个人随机瓜分2万币。wb也会开抽奖(4个人每人199)。非常感谢一路陪伴,希望这本文陪你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春夏~如果还喜欢的话,求一发完结五星好评~ 接档文9月~10月开,如果对末世/无限流题材感兴趣可以看看,那么我们下本见啦! ------ 《风雪待归人[无限]》 【冷面黑心高武攻+「羸弱胆小+残忍疯批」反复横跳受】 大雪降临的第999天, 「上峰」承诺的新纪元还是没有到来。 人们盼来的却是,更残酷的,咆哮席卷的风雪…… 人们只知道,这些风雪会引起小范围的时空扭曲 而每次时空扭曲会释放出 什么,无人知晓 穷人、军犯、感染者……弱小的人一次次踏入风雪,以血肉填堵时空异象,幸存者领取上峰的救济粮 而每一天,申领救济粮的人数都在缩小…… 人们第一次在风雪中见到安凡时,第一印象是个美貌羸弱的少年 让那些因大雪而发生强度或形体变异的怪人,回忆起旧日的美好 因此他们很耐心地哄他——虽然你活不过一晚,但你令人愉悦 安凡表现不负众望,在第一只鬼影出现时,当场吓哭 “鬼怪爸爸别刀我,我太弱小了。” 这是他哭昏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醒来后那个笑里藏刀、屠鬼杀神的疯批,如同变了个人! 在若干次风雪降临后,安凡逐渐掌握了无尽的财富、筹码、崇拜。 风雪末世,他注定是新的神祇! 什么,无人知晓 穷人、军犯、感染者……弱小的人一次次踏入风雪,以血肉填堵时空异象,幸存者领取上峰的救济粮 而每一天,申领救济粮的人数都在缩小…… 人们第一次在风雪中见到安凡时,第一印象是个美貌羸弱的少年 让那些因大雪而发生强度或形体变异的怪人,回忆起旧日的美好 因此他们很耐心地哄他——虽然你活不过一晚,但你令人愉悦 安凡表现不负众望,在第一只鬼影出现时,当场吓哭 “鬼怪爸爸别刀我,我太弱小了。” 这是他哭昏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醒来后那个笑里藏刀、屠鬼杀神的疯批,如同变了个人! 在若干次风雪降临后,安凡逐渐掌握了无尽的财富、筹码、崇拜。 风雪末世,他注定是新的神祇! 什么,无人知晓 穷人、军犯、感染者……弱小的人一次次踏入风雪,以血肉填堵时空异象,幸存者领取上峰的救济粮 而每一天,申领救济粮的人数都在缩小…… 人们第一次在风雪中见到安凡时,第一印象是个美貌羸弱的少年 让那些因大雪而发生强度或形体变异的怪人,回忆起旧日的美好 因此他们很耐心地哄他——虽然你活不过一晚,但你令人愉悦 安凡表现不负众望,在第一只鬼影出现时,当场吓哭 “鬼怪爸爸别刀我,我太弱小了。” 这是他哭昏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醒来后那个笑里藏刀、屠鬼杀神的疯批,如同变了个人! 在若干次风雪降临后,安凡逐渐掌握了无尽的财富、筹码、崇拜。 风雪末世,他注定是新的神祇!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