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越异界三十年归来》 第一章 回来了 第一章回来了 微微晃荡的公交车上，乘客并不多，人人都有座位，而且看打扮和年纪，基本都是在校学生。 坐在车厢中段靠右侧窗边、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男生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忽然身体一震，猛地站了起来。 玫瑰花和原本放在花下面的礼盒都掉到了车厢地板上，引来车内其他乘客诧异的目光。 不过乘客们倒也没有多惊奇，看着这哥们就是刚睡着做了噩梦自己惊醒了。 果然，男生大喘了几口气，站着愣了会，看了看车厢内的情况，又看了看车窗外，慢慢平静下来，坐回了座位。 …… 车厢里的其他乘客，并不知道陈道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 前一刻，他还在异世界的“绝境火山”顶上奋战拼杀，一不小心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他和伙伴们付出了惨痛的伤亡，爬到山顶，拿到了之前认为能够扭转局势的“东西”后，忽然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坐在了公交车上。 公交车内看起来很新、很干净，应该刚投入运营没多久，车外的建筑和行人在落日余晖之下，就像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给人一种清新、温暖的感觉。 这些画面，这个环境，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毕竟他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已经三十多年，更加熟悉和适应的，已经是那个处处危机、满是硫磺味、各种恐怖狰狞凶残的怪物横行、每天都要为了活着而奋争的环境。 尘封已久，几乎快要遗忘的记忆又慢慢在脑海中浮现，他意识到，眼前这公交车，就是他穿越前所处的位置。 再看旁边车窗玻璃的反光，看到自己那年轻、光洁的脸庞，他一时有些恍惚： 也就是说，自己穿越到异界出生入死三十几年，在这个世界其实是弹指一挥间，甚至根本没有时间流逝？ 难道那无比真实、宛如地狱般的三十几年异界人生，其实只是一场噩梦？ 又或者，是山顶的那件东西让自己回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明显没做过重活，只是因为用多了鼠标而在掌根部有些茧的手，慢慢地握紧。 握紧的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发青。 几秒钟后他松开了手，慢慢吐出一口气，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或者确切地说，是和异界时完全不同了，那磅礴的力量一点都感受不到，看来在异世界的强悍身体并没有跟着灵魂和记忆回归。 不过对此，陈道倒也并不遗憾，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划过的、喧嚣的城市街景，心中却是分外的平静。 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 对现在的陈道来说，能够在安稳的环境中作为一个普通人生存，肯定要比拥有强悍的力量却在朝不保夕随时可能死亡的环境中奋战，幸福得多。 在异界战斗，和怪物搏杀，不断地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远不像动漫、小说、影视作品里描述的那么热血，那么有趣。 身处异界三十几年的陈道，无数次面临着精神崩溃，无数次想过就这么一了百了，无数次试图放弃生命不再战斗，无数次以为自己真的挺不过去。 如果有地狱，他认为那个异界就是地狱。 唯有痛苦和挣扎，看不到希望和未来，没有止境，只有麻木的求存与战斗。 现在，他终于能摆脱那一切了。 他终于从地狱爬出来了！ 相比起地狱般的异界所遭遇的一切，这个世界的苦难与烦恼，都带着香甜。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捧花下的礼盒，发现是一盒巧克力。 在异界三十年，他早已忘了巧克力是什么样的味道，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忘了这世界绝大多数食物的味道。 在异界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没有条件、没有心情去考虑食物的口味，不可能去想着怎么调味和烹饪，生吃是常态，偶尔能煮熟吃也没有加任何调料。 于是，陈道拆开了那巧克力礼盒的包装，拿出一块来拆开吃起来。 刚嚼了两下，陈道就鼻子一酸，视线模糊，眼泪流下来了。 不是这巧克力坏了或不好吃，而是太好吃了！ 这特么的才是吃的东西啊！ 公交车上有个女孩注意到陈道吃着巧克力泪流满满的样子，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坐旁边的男友，小声道：“好像是失恋了……” “嗯，可怜。”她男友有点同情地说道。 今天是情人节，看着这男生的样子，应该是去他们校区找女友，看起来是还没见到人就被拒了，在吃原本要送的巧克力泄愤或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没多久，公车到了终点站，在一所大学边上。 陈道抱着花束和空了的巧克力包装盒下了车，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先是将包装盒扔进了垃圾桶，接着看了眼手中的玫瑰，又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下，也扔了进去。 公交车站的路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在心下暗叹一声，甚至有人偷偷拍照，微信上发给朋友：不知道是表白失败还是被分手了，真惨。 确实，看起来陈道就是个约会不顺，只能把花和巧克力扔掉的失恋男儿，可怜可叹。 他站在垃圾桶前，拿着那束花左顾右盼的犹豫，更是让人觉出他的不甘和不舍。 扔完花和巧克力包装盒后，陈道又坐上了一辆返程的公车。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任落日后城市耀起的各种灯光一道道晃过脸庞，陈道闭上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满足和轻松的微笑。 活着，真好。 能够回来，真好。 …… 老实说，刚刚到站的时候，他看着手中的那束花，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当初他穿越前，抱着这花和巧克力是要去哪。 他在大一做志愿者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同城其他大学的女生，喜欢上了对方。 追求了一年后，他是打算在今天情人节这个日子，去女生所在的学校表白。 他隐约记得当初自己对这女生是十分痴迷的，有一段时间茶饭不思地想着要怎么追求人家，觉得这女生是他的唯一，这辈子认定了。 然而当他在异界三十年，再度回到这具躯壳，却一时连这女生的名字和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当初那种疯狂的迷恋、愿为爱舍弃一切的冲动也早就半点不剩。 看着花里附着的那封表白口吻的信，陈道只能是尴尬地苦笑。 而且他看了下手机，发现他这自作主张的“上门告白”，连跟那女生发微信、打电话说一声都没有。 从隐隐约约的一些记忆，以及微信上的聊天记录来看，很明显那女生对他并没有意思，都是他在单相思而已。 这样的表白，结果早就注定。 于是陈道自然是取消了“三十年前的自己”制定的那可笑的表白计划——反正巧克力也被他吃完了。 至于在垃圾桶前扔花的时候，他那左右张望的犹豫，其实是有些可惜那些花。 他虽然已经忘了花是多少钱买的，但情人节这么大一捧玫瑰，肯定不会便宜。 如果送给其他有女朋友但还没买花的男生，也算物尽其用吧？ 不过也就是犹豫了一下他就放弃了，花是情意，不好转送。 —— —— 本书首发起点，希望在其他地方看到这本书的可以到起点帮忙投张推荐票，在起点也是免费的。 第二章 异界PTSD 一个多小时后，陈道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下了车。 因为从意识层面来说，他已经三十年没坐过车，加上在车上看风景、想事情太投入，所以不出意外地坐过了站。 他倒也不在乎，在地狱般的异界挣扎了三十年后，现在看着周围的景物，真是哪哪都可爱，哪哪都漂亮，甚至路边扬起的尘土，汽车喷出的尾气，嘈杂的人声，都让他觉得亲切和清新。 所以他心情舒畅地漫步在陌生的街道上，拿着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絮絮叨叨地先后跟父母聊了半个多小时后，母亲很有些忐忑和担心地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父亲则严肃地问他是钱花完了还是闯祸了？ 他自然是说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得很，只是想他们了，随便闲聊几句。 但父母却明显不信，因为他离家返校其实才两天。 于是挂掉电话后，他微信上收到了父亲的1000元转账，以及一篇《大学生身陷网贷陷阱，试图通过网赌翻身，却越陷越深》的公众号文章。 母亲则给他转了些诸如“得知坦然，失之淡然，争之必然，顺其自然。”、“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凡事不必太过认真，不要太过强求。”、“失败只是更走近成功一步；成功就是走过了所有通向失败的路，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成功的路。”之类的鸡汤句子，以及一些握着拳头打气加油的GIF表情。 陈道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法做太多解释。 他在外逛了一整个下午，吃了一堆小吃后搭了公车返回学校。 他其实已经忘了自己住哪间宿舍了，不过按着手机上的一些信息，还是成功找回了自己宿舍。 刚一进门，感觉到旁边有劲风向自己袭来，陈道几乎本能地向前飞扑滚地，直接一下子就到了阳台，然后才单膝跪地而起，返身看去。 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平头男生正站在门边一脸呆滞地望着他，抬着的手还僵在半空。 这是陈道的室友，隐约记得叫阿成，全名是什么已经记不得了。 刚刚进门的一瞬间，陈道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在异界那么多年，各种各样的威胁几乎是无时不刻存在的，没有这种反应，他早就死几百次了。 在滚地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反应过度了，而且因为身体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还有些迟钝，所以手掌磨破了皮，膝盖也撞了一下地板，现在麻麻的有些疼。 “卧槽，阿道，你这是成龙附体么？”舍友阿成惊诧地说道。 “怎么样，我这动作很帅吧。”陈道也是顺着说道。 “还帅呢，你手都流血了卧槽！”阿成指着他的手掌外侧说道。 “没事，小伤。”陈道笑道。 确实，相对于异界那样动不动就是缺胳膊少腿，划拉一下就是十几二十公分又深又长的伤口，现在这种擦伤根本连“伤”都不能算。 从异界回归的激动和兴奋劲慢慢过去后，情绪慢慢沉静，陈道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变得一惊一乍，十分紧张。 他们宿舍包括他在内有四人，相互之间关系其实挺不错——虽然他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但问题是，现在他只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会浑身不自在。 身后只要有人走动，有声音发出，他就会本能地全身绷紧，想要返身戒备。 睡觉的时候也是，他睡在床上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全感，身体紧紧贴着床板和一侧墙壁，而宿舍里只要稍微有一点动静，他就立刻惊醒，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哪怕他很清楚，宿舍里都是舍友，现在也已不是在异界，非常安全，却根本没法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第二天，和舍友们一起去上课时，一路上他也是下意识地往边上走，身后只要有人就忍不住想侧身。 到了教室，也是下意识地选靠后门最角落的位置。 他本来以为，强行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做过激反应，努力适应一段时间自然就会缓解这种“异界PTSD”。 但两天没睡，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反而对各种动静都更加敏感后，他意识到，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于是陈道上完上午的课后，就开始在学校周边找房子了。 别人找房子是专找通风好、采光好、配套好的房子，他却是反其道而行，专门找那种阴暗逼仄的房子。 倒也没花多久，就让他找到了一间地下室格出来的单间。 这单间的空间很大，有差不多20多个平方，而且不仅有单独的卫生间，还有热水器、空调，但是因为在地下，所以没有窗。 这附近本就不是什么闹市区，很多民房改成租屋，所以房源很足，价格不贵，有的是更好的选择，这样的房子再便宜都很难租出去。 但陈道却是一眼相中，价都没讲，直接就是先交了两个月房租押金，当晚就搬了进来。 房东很高兴，还给他换了一个半新的床垫过来。 不过房东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早早吃过晚饭后，陈道先是把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特别是床底下。 然后吃了安眠药，把灯都关掉，便直接钻进床底，紧靠着墙，蜷缩着开始睡觉。 既没铺被褥，也没有盖被子，就穿着白天的衣服，连鞋都没脱。 初春的夜晚气温依然很低，他却毫不在意地板的冰凉，裹紧外套，呼吸慢慢平稳。 终于，从异界回来后，陈道第一次睡着了。 …… 红彤彤的天空，不断有从地面升起、带着浓烟的物体炸开。 刺鼻的硫磺味在空气中弥漫，陈道和伙伴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满地的砂砾和碎石中——他们那布满厚厚尘土的外套也确实起到了这一作用。 大地震动起来，足有七、八米高的六足巨兽在不远处缓缓走过，震起的碎石飞过，砸在他们附近，有些直接砸到了他们身上，但没有人动一下，吭一声。 眼看着那巨兽就要走过，忽然一声微弱的咳嗽响起。 时间仿佛瞬间凝滞，所有匍匐在地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巨兽的脚步停了下来。 而后，一个纤弱的身影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喊一声，向远处跑去。 陈道知道，那是“小七”，刚刚没忍住咳嗽，引起了巨兽的注意，现在便想牺牲自己，把巨兽引开。 陈道没有犹豫，也从地上跳了起来。 但他没有向其他方向逃跑，而是直接向着巨兽冲了过去，几个助跑后，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射出，直飞高空。 巨兽那比他身躯还大的眼睛立刻锁定了他的位置，巨大的副肢马上有所反应，向他摆来。 一根长枪刺中了巨兽的眼珠，直接挂在了眼珠上。 巨大的疼痛，打断了对陈道的攻击，让他稳稳落在了巨兽背上。 陈道回头看去，刚刚他们趴着的地方，所有人都已经起身，但没有人逃跑，每个人都在向巨兽攻击。 远处，小七也折返回来，准备加入围攻之中。 既然逃不掉，那就死战。 陈道没有犹豫，在巨兽背上狂奔，在快到它头部时，再次一跃而起。 他的右臂瞬间布满坚硬的鳞片，涨大了一圈，带着红色的光芒，像个锤子般和他一起直砸向巨兽的眼睛。 巨兽甩了下脑袋，陈道势大力沉的一击便仿佛鸡蛋碰石头，骨碎腰折，整个人打横飞了出去，如一个破布袋，坠落地面。 这样的伤势，如果是穿越之前的他，那不用说，必死无疑，急救电话都不用打了。 但在这个世界，只要救治及时，只要没有当场死亡，所有伤都能治好。 问题是，怕是没有救治的机会了。 他看到一个个同伴被巨兽轻而易举地杀死，而他们的攻击，却都仿佛挠痒一般，给它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阿道！阿道！！” “小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身边，然后准备把已经重伤不能动弹的他背起来。 “小心……” 陈道话音刚落，两人都已经被巨兽扫过来的尾巴打上了天。 在空中，陈道感觉自己仿佛身体支离破碎了，他隐约地看到了同样在空中的“小七”，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看到她的眼中有遗憾、有无奈、有不舍、有解脱，却唯独没有恐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同时在空中不受控制的翻滚，他却能看到对方的眼睛，看懂对方的眼神。 这短短一瞬的对视后，两人都落到了地上。 眩晕之中，他大概确定了“小七”的落点，挣扎着想要转动脑袋看过去。 一个巨大如柱子般的足轰然踩落，“小七”落下的位置，瞬间被踩得陷了下去。 巨兽的脑袋在他面前俯下，微微一侧，比他整个人都大的眼珠近距离盯着他。 冷冷的，充满了蔑视。 “我艹你妈！” 陈道大吼一声，整个人爆裂开来。 第三章 应激 “我艹你……” “嘭！！” “卧槽！” 陈道在床底猛地坐起来，然后脑袋没有意外地狠狠砸了一下床底木板。 从床底爬出来后，一身是汗的陈道一边揉着高肿的额头，一边打开灯，拿起手机看时间。 凌晨1：26。 他是昨天晚上9点开始睡觉的，到现在睡了四个多小时，还算不错。 不过做了这么个梦，脑门又被撞了那么下，他却是没法再继续睡了。 本想翻看一下专业课的知识，把异界三十年落下的进度赶回来，但他发现自己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总是在想刚刚的那场梦。 于是他换上了一身运动服，出门夜跑。 深夜的街道上寂静无人，对他来说却是非常舒适的环境。 一边跑，一边回想着之前的梦。 那梦中的感觉如此真实，以至于他在醒来后都没能立刻从那梦中的情绪中解脱。 刚刚那梦中所有的元素，从天地、空气、砂砾、怪物、巨兽，到每一个人，都是异界真实存在的。 但梦中那些事情，却并未发生过。 或者也不能说没有发生过，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发生。 曾经有一次，陈道和他的伙伴们、战友们也是在进行潜伏的时候，他的腿被小爬虫咬伤，血腥味暴露了位置，让附近的数百凶兽向他们扑来。 那一次，同样是“小七”先大喊大叫往远处跑开，吸引凶兽注意。 不过那并非临时决断，而是他们早就定好的预案——在避无可避的时候，让速度最快的“小七”先吸引兽群注意，给其他人争取时间，进行战斗布置。 最后他们虽然有多人受伤，但无人战死，击溃了兽群，可以说是完美地解决了危机。 至于梦里那个多足巨兽，在异界他们其实从来就没有正面对抗过，因为实力相差太远了。 要真是面对那多足巨兽，他们的下场只会比梦里还惨。 像这样难以预测的危机，异界几乎每隔几天就能遇到一次。 有些时候，他们完美解决，有些时候，却是死伤惨重。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自己能不能活。 现在他已经回来了，回到这个安逸而美丽的世界。 他们呢？ 他没敢再继续想这个问题。 …… 陈道跑了一个多小时，跑得两腿沉重，像灌了铅一般，实在迈不动步子了，才停下休息。 坐在路边的绿化带前，呼吸着夜里清新的空气，陈道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他拿着手机翻看着上面的各种聊天记录、各种好友的朋友圈，试图一点一点地重新找回穿越前自己的人际关系、身心状态。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女生发来的几条未读消息，点开一看，首先是一个视频，然后是几段话： “这个是你吧？” “你这是送花给谁被拒了呀？” “这花不要了也别直接扔掉呀，送给我好了，昨天都没人送花给我。” “不过这上面那个垃圾桶，怎么像是我们学校那边的公交车站？” “？？？” 至于那个视频，陈道不用点开，光看预览图就知道，是他刚穿越回来那天，扔花和巧克力盒的时候被人拍到的。 而这个发视频给他的女生，就是“三十年前”他穿越之前打算去告白的对象叶小洁。 如果是“三十年前”的陈道，看到叶小洁这几条消息，估计立刻又是鸡血打满，觉得又有希望了。 但现在的陈道，当初对叶小洁的那种源自于青春荷尔蒙的、懵懂却炽烈的情感，早就已经消散殆尽。 于是他可以用比较客观和理性的角度来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来判断叶小洁的态度。 他可以看出来，叶小洁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上的感觉，只是把他当成普通朋友，发这些话也是开玩笑和调侃的成分。 也或者是意识到了他那些扔到垃圾桶的花和巧克力盒，本来可能是要送给她，所以发来试探。 如果这些消息叶小洁刚发的时候他就看到的话，他应该会立刻顺势发几句开玩笑的话，很自然地找个借口囫囵过去。 但现在看到的话……且不说这时候是凌晨不可能回消息，就算等到白天，他也不太好再回了——因为这是前天发来的消息。 这两天他受困于失眠和“异界PTSD”，整个人都是有点浑浑噩噩的，微信消息基本没怎么看。 关于叶小洁的事他没有再想太多，没回就没回算了，两个人本就不是一个学校的，如果不是之前陈道各种制造机会、找借口见面，两人本也没有太多交集。 接下来的几天，陈道开始疯狂地投入到了课业之中，把“三十年”落下的、忘掉的知识再重新补回来。 剩下的时间就是疯狂的锻炼、健身，不停地锤炼身体，让自己每天精神和身体都非常疲惫，回到地下室的租屋洗完澡往床底一钻就能睡着，而不必再依靠安眠药。 但相比起普通人，或是相比起“三十年前”的他，还是有很多的不同。 比如他现在走在路上，如果背后有人靠近，就会本能地紧张，然后必须得保持附近的人在自己视线之内，能看到他们的手； 比如坐地铁、坐公交，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的背靠车厢； 比如去图书馆、咖啡厅，甚至是食堂，也一定会尽量找角落的位置； 刚到任何一个场所，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注意最快的逃离路线，可能的威胁对象等等。 他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周围的环境也应该很安全，完全没必要去注意这些，完全可以放松点。 但他做不到，这都是本能的反应，是异界三十年的挣扎求存、拼死战斗所养成的习惯。 正是因为有这种习惯，他和他的同伴，才能够在那种残酷严苛的环境中活下来。 现在的话，也只能慢慢调整吧。 在异界锻炼出来的习惯，也让他能够在适应环境后，迅速集中于某事中，这让他现在的学习和锻炼的效率大增。 不过因此也有个问题让他有点头大，就是当他专注在某件事时，一旦被外界打扰，会有很强烈的攻击性应激反应。 比如当他在图书馆的角落专注于书籍、题目时，突然有人凑过来拍他肩膀打招呼，他立刻就会本能地做出攻击或逃跑的姿态。 有次差点下意识挥拳打中舍友，还有次则是一跃而起，跳过桌子，滚地而前，起身后飞速冲向出口。 好在他并没有真正地伤到人，不论做出攻击动作还是狂奔而逃，多是让人以为他是开玩笑、恶搞。 但这种反应，却让他非常地苦恼。 应激逃跑的话还好，顶多是让人笑话一下，但要是应激反击，他却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及时住手。 也亏得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异界那强悍的身手，否则真要是全力给人一拳，那必是非死即残。 第四章 狂躁 深夜。 安静的地下室单间中，能够清楚地听到桌上闹钟哒哒的秒针走动声，以及十分微弱的换气扇声音。 忽然，床底穿来咚的一声闷响。 又被噩梦惊醒的陈道再次撞了额头，捂着脑袋从床底爬了出来。 自从搬到这地下室以来，他每次睡着都必做噩梦。 每次睡眠，都是在噩梦中惊醒，然后必会额头撞床板。 所以他直接给床板下方装了一块垫子，这样他弹起来的时候，可以撞得轻点。 而且他现在似乎也有点条件反射了，噩梦惊醒的瞬间，便会有一个收力，所以脑门上撞出一个大包的情况再没出现过。 至于说不睡床底？ 暂时而言他还没找到比床底更能让他放松、能够入眠的地方。 这种逼仄狭窄、阴冷幽暗的环境，自然是一点都不舒适，但却能让他获得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不过现在至少是在床底铺了被褥，不再直接睡冰冷的地板上了。 从床底爬出来后，陈道拿起手机看了眼。 又是凌晨1点多。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换上运动服开始出门跑步。 从异界回归，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的专注锻炼，虽然没有让他获得在异界的强悍力量，但异界三十年搏杀篆刻在意识中的经验和本能，还是让他在专注于锤炼身体时，容易找到更有针对性发力方式、训练方法。 他现在反应、力量、耐力都有了些微的提升，这一个月的训练可以说是非常地高效。 而有些方面的能力提升，却不是这么短时间的锻炼能带来，更像是他的意识从“异界三十年”回归后，自然而然对身体的“改造”，以便让身体更加地适应意识。 比如听力，比如动态视觉，比如记忆力，都有提升。或许是因为他的意识体验过真正的“超级能力”，所以知道怎么把现在“超低配置”的身体机能发挥到极限。 在路上夜跑的陈道，看着偶尔经过的路人，竟然有些希望遇到歹徒什么的，来找他茬，打他一顿或者其他。 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还手回击了。 至于打不打得过，自己会受什么样的伤，他并不在乎。 这种有些狂躁的念头，很显然和他现在“安心地享受平静生活，努力适应这个安稳环境”的计划背道而驰。 陈道忽然停下了奔跑，对着路边的大树一声不吭地疯狂挥拳，不一会，树皮都没有蹭掉一块，拳面关节却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旁边经过的三个醉酒男子，本来勾肩搭背大声嬉笑嚷嚷，突然看到这一幕，全都是吓了一跳，然后在路边驻足观看。 “卧槽，这哥们疯了吧？” “怕是失恋了？” “说不定只是个傻……” 三人话刚说一半，陈道停下了对树的击打，回过了身。 他并没有做什么凶狠的表情，也没有放什么狠话，只是很平静而淡然地看着三人。 三个人仿佛被同时按了静音键，呆怔了一瞬，然后其中一个醉汉快速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其他两人也跟着连连点头致歉，然后很有默契地同时挪动脚步，快步离开。 似乎一瞬间，三个人的酒都醒了。 看着三人走远后不时回头，又继续加快脚步，终于背影消失，陈道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些失望。 回到家，洗过澡换过衣服，坐在桌前，看着没有亮屏的笔记本，陈道知道，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如果只是顺其自然的话，他不仅永远没法找回“三十年前”的自己，找到正常的生活节奏，还有可能因为已经被“异界三十年”扭曲的灵魂，毁掉他的整个人生。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或是自寻烦恼，他各种无法完全用理智控制的本能、习惯，偶尔冒出来的狂躁或狂暴的情绪，都在预示着他与现在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必须得想办法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打开电脑，打开了学校的网站，点开心理咨询与服务中心的页面，填写申请表格。 如果现在是在异界的话，他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心理问题”。 但如今已经回来，在这平和、安全的世界，他的心理状态就可以说是“有问题”了。 他原本自我调侃的“异界PTSD”，现在看来成真了。 第二天下午，请了假的陈道到了心理咨询与服务中心所在的大楼，在一位漂亮温柔的学姐接待下，在等候室填写一些表格、问卷。 虽然他愿意寻求心理治疗、心理帮助，但如何准确地表述自己的情况，还是让他昨晚费了不少心思。 如果没办法说出自己面临的心理困境，那么寻求心理帮助就毫无意义。 最终他的想法，是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来解释自己的异界经历，希望能让医生理解他的状态。 如果不行的话，等具体看咨询情况，再做其他表述。 等候室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位学校辅导员与一位高年级同学。 陈道一边填表，一边听着那两人的低声交谈。 正常来说，按他们的距离，两人的低声交谈陈道是听不清的，但从异界回来后、这一个月的各种锻炼和适应，却让他对声音信息更加的敏感。 就像是升级了解码软件一样，哪怕耳朵的结构并没发生任何变化，大脑对于听到的信息，反应的速度和程度却发生了改变。 两人交谈的内容，引起了陈道的兴趣。 他们今天是陪一名大四的女生过来进行心理咨询，那位女生现在就在里面的咨询室里。 从两人的低声交谈中，陈道知道了那女生的身份，以及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女生在去年暑期和她宿舍的另三名室友结伴去西北旅游，但路上发生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除了女生外，其他三名室友都在这起事故中丧生。 而女生虽然幸存了下来，身体上只受了点轻伤，很快就好了，但亲眼见到三名好友的死亡，心理上的创伤却始终未愈，一直没有走出来。 女生的心结在于，她之所以幸存了下来，是因为她有系安全带的习惯，哪怕是坐大巴也不例外。 但她并没有提醒三个好友要系安全带，所以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是有机会救下三个好友的。 将问卷的最后一项填完后，陈道忽然将表格折了起来，塞进口袋，起身跟那位把他带进等候室、给他问卷的学姐道别，说是临时有重要的事情，得先离开。 第五章 伙伴 离开心理咨询与服务中心后，陈道离开了学校，上了一辆公交车。 这趟车上没什么人，陈道坐在靠窗的位置，脑袋斜斜靠在窗上，看着车窗外的景物飞驰。 刚刚听到那位辅导员和高年级学长的交谈，听到那位学姐的事情，陈道忽然明白了他目前状态的根结，并不单和本世界、异世界的环境区别有关。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异界生存三十年。 他能够活下来，能够不断变强，靠的不仅有自己，还有许多和他一样的穿越伙伴。 他们并肩作战，他们互相掩护，他们甚至可以为了同伴牺牲自己。 哪怕是穿越前懦弱胆小的人，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异界求存后，都会变得勇敢起来。 因为胆小自私的人，是不会有能相互扶持、并肩作战的伙伴，很快就会死掉。 而且，在这个残酷而看不到希望的世界，有太多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东西了。 “我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平和、安全的世界，正在尝试找回曾经的生活，但是……他们呢……” 在穿越回来之前，他和伙伴们正在全力进攻一处被他们命名为“绝境火山”的高地。 他们并不知道高地上具体有什么，只知道大概是威力很强的武器、宝物之类，而他们被一群巨兽追杀尾随，已经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是希望高地上的东西能帮他们扭转局面。 高地上同样有大量怪物，拼了命地阻止他们，似乎在守护那东西。 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伤亡，终于接近了高地顶端，最终是陈道拿到了那件东西。 接下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回到了穿越前的状态，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还在那边的同伴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还活着吗？ 他们看到我消失后，会怎么想？ 以为我死了，为我感到悲伤？ 还是面对追到的无数怪物、兽群，陷入绝望？ 穿越回来后，他一直没有敢去细想这些问题，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个世界、放在自己身上。 但实际上，他很清楚，这是他无法绕过的问题。 如果没办法正视自己的内心，没办法面对这个问题，他找心理医生没有意义。 可是……他又能如何面对呢？ 他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是很清楚，又该如何去帮助他们。 如果回来的机会只有一个，他是否愿意让给别人？ 他发现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公交车到了终点站，陈道在司机的提醒下才回过神，起身下车。 他听到身后有一男一女在低声讨论： “好像就是情人节边哭边吃巧克力的那个小哥。” “看着确实是。” “为什么又哭了，难道又失恋了一次？” “谁知道呢。” 陈道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视线朦胧、脸颊微湿，刚刚在公车上竟然哭了？ 然后他注意到，刚刚在他身后的那一男一女，就是情人节那天和他同车的小情侣。 好像那女生的学校和陈道一样，男生的学校则在这边。 再次站在一个月前扔花的垃圾桶边上，陈道看着周围，迟疑着，思索着。 他并不是无意中乱坐公交到这来，而是为了找人。 在异界那些出生入死同患难的伙伴中，和他关系最为密切的，是一位叫“小七”的女生。 他和“小七”在异界认识的时间超过二十年了，是所有伙伴中，相处时间最长的。 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们身边所有的伙伴都战死，只剩下他们俩人，互相扶持，并肩作战，艰难求生。 “小七”至少救了他上百次，他救“小七”的次数同样也在三位数以上，两人是真的可以为对方挡枪，可以完全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伙伴。 就连他最后能在异界拿到那个东西，也是靠着身后“小七”舍生忘死的掩护。 他到这来，就是想找“小七”。 或者确切地说，是穿越前的“小七”。 说来也挺奇怪的，他在异界认识“小七”二十多年，一直都不知道“小七”的真名叫什么，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至于为什么叫“小七”这个外号，他倒是知道。 “小七”刚刚穿越没多久，还没能觉醒体内能量，没能找到激发超级能力的方法，就在被异界猛兽追杀的过程中失去了一根手指。 于是后来他们一群同样说中文的穿越者，就戏称她为“九指神丐”。 后来又叫他“洪七婆”，然后简称“七婆”，接着又慢慢地变成了“小七”、“阿七”。 在异界求生，基本上没有能放松下来的时间，密林中、草丛里、天上、地下、水里，危险无处不在，他们即便在闲聊交谈的时候，心里的弦始终紧绷着。 有时候一起并肩作战一两年的伙伴，在对方死去后，才发现，加起来的对话可能还不到十句。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问“小七”真名的原因——在潜意识里他们其实对于回到本世界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而在异世界，谁都不知道死亡会在哪一刻降临——知道的越多，生离死别时越痛苦。 但不管怎么样，他和“小七”也是认识了二十多年、几乎可以算是朝夕相处的伙伴、战友，所以相比其他人，还是有更多的交流，几乎是无话不谈，知道非常多的信息。 他知道“小七”在穿越前也是个在校学生，而且和他在同一座城市。 但具体是哪个学校，哪个专业，住在哪栋宿舍楼，他却不知道了。 不过通过“小七”讲过她经常吃的小饭馆、经常去的咖啡厅、要搭四站公交车才能到的大型连锁书店，陈道大概地推测出她就读的学校应该就在这边。 他一边在几所离得比较近的高校附近漫步闲逛，一边回忆“小七”在异界跟他聊起过的各种信息。 然后他发现，在经常饿肚子、根本没有所谓烹饪方式的异界，他和“小七”谈论最多的“闲话”，竟然都是和吃的有关。 他们不止一次地畅想，如果能够回到本世界，要去吃什么好吃的。 然后讨论各自以前吃过的好吃的，又发散思维，研究异界的各种食物如果有条件的话，怎么烹饪会好吃，要加什么调料，要怎么处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一家“小七”提过的餐厅门口，不过这时候不是饭点，里面没什么人。 他倒也没指望就在这个家餐厅蹲守，毕竟这餐厅也不是“小七”每天都会去吃的。 不过他也准备尝尝“小七”说过的这家餐厅招牌菜“钢铁意志”、“火红年代”——前者是香煎豆腐，后者是红烧猪脚肉。 正想着是现在就进去吃，还是先到别的地方逛逛等到饭点肚子饿再过来时，不远处一个清脆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 “陈道！你居然也专门跑过来帮忙了？怎么也不先在微信上跟我说一声？” 他回头看去，发现是个骑着共享单车的短发女孩，五官秀气，背着个双肩包，她身后还跟着六个同样骑着共享单车、背着包的年轻人，男女都有，看着应该是同学。 “喂，你怎么这副表情？”女孩笑道。 愣了一秒钟，陈道终于想起，眼前这短发女孩，就是“三十年前”的他无比痴迷、单恋着的叶小洁。 “你怎么也在这，这么巧……”陈道只好说道。 一听他这话，不止是叶小洁，她身后的同伴也都笑了起来。 “哇，老哥，你居然能把这么老套的借口说得这么自然，演技可以的，回头给你安排个台词多的角色。”叶小洁身后的一位高个女生笑着说道。 不过叶小洁看到陈道的表情确实不像演戏，于是奇怪道：“你不是看了我朋友圈召集视频群演的请求过来的吗？” 陈道这才知道，叶小洁和她所在的社团要拍一个剧情短片，需要一些群演过来帮忙，所以在朋友圈发了条消息，说了他们要拍片的时间和地点。 这地方虽然还没到那拍摄地点，但叶小洁知道陈道的学校离这边很远，这时候在这里看到他，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看了朋友圈，来帮自己的。 “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过你要是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来玩，我们这边都是社团的朋友，拍的自制视频，需要很多群演。也不远，就在前面两、三百米的荣华公园。” “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些事。”陈道婉拒道。 “好吧，那回头再联系。”叶小洁说着，和他道别，继续骑着共享单车和其他同学一块向拍摄目的地而去。 陈道准备再去附近几个“小七”提到过的饭馆、餐厅逛逛，确定一下位置，在脑子里大概地构建一下“小七”平时的活动路线。 他走的方向，刚好和叶小洁他们拍视频的地方同向，现在他们正在一个小公园的健身活动区布置场景，确定人员。 在经过他们拍摄点旁边的时候，陈道慢慢放缓了脚步，看着那边，眉头微皱。 几秒钟后，陈道忽然快步向叶小洁他们所在的位置走去。 显然刚刚陈道在路边驻足观看的样子，叶小洁一直都有注意到，所以他一走近，便抬头笑道：“陈道，你改变主……” 然而一抬头，她就被陈道那冰冷中带着一丝凶狠的眼神给吓到了，呼吸一窒，整个人呆住。 第六章 来自深渊的手 距离拉近后的陈道，猛地加速冲了过来，然后大力把呆住的叶小洁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黑色外套、戴着兜帽的男子，从公园另一个方向默默靠近这边后，也加速冲到了叶小洁身边，亮出了一直藏在怀中的短刀。 陈道推开叶小洁后，没有任何犹豫，左手直接向刀尖迎去。 刀刃刚刚好刺在掌骨之间，直接穿透了陈道的手掌。 那男子显然也被陈道这一系列凶狠彪悍的举动给吓到，有一瞬的迟疑，于是他的下巴立刻挨上了重重的一拳。 从陈道推开叶小洁，到他按着那持刀男子在地上猛捶，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钟。 周围人上一刻还沉浸在看到陈道怒推叶小洁的愤怒中，下一刻就被两个打得一身是血的人给镇住了。 当然，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陈道推开叶小洁，是救了她，那个持刀的才是真正的威胁。 于是几个男生围了过来，帮陈道把那持刀的男子用数据线绑住了双手，制服住。 不过那男子本就已经被陈道用拳加头槌一顿猛揍，已经失去了意识，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你……你的手……你……刀……”绑好那男子后，一名男生看到站起身的陈道左手上插着的那柄刀，声音有些发颤，感觉自己的左手都有点刺疼起来。 刚刚被重重推开，和另一名女同学抱在一起跌倒在地的叶小洁，看到这场面也是有些腿软，但还是爬起来关切陈道的伤：“流了好多血！快……快叫救护车！我们要不要先包扎一下，把刀拔……不对，不能拔刀，对，电视上说不能拔刀……” “问题不大，等下去医院处理下就行。”反倒是陈道表现得比较淡定，对周围的人说道：“报警了吗？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报了，报了，警察马上就到。”一个拿着手机的女孩说着，看到地上那被掀过来，拉开了外套帽子的男子脸庞，哪怕那脸上横七竖八的很多血渍，她也一下认出来：“咦？这不是情人节那天给小洁送花的人吗？当时小洁好像没收他的花……”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叶小洁。 “他是电脑店的，我只找他修过一次电脑，他跟我表白，我肯定拒绝他呀……”叶小洁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还在后怕。 要不是陈道及时冲过来把她推开，制服了那男子，那捅在陈道手掌上的短刀，估计就会捅在她身上。 很快警察就来了，把犯人和陈道都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经过检查，陈道左手那一刀贯穿并没有伤到神经、肌腱和骨头，不用做太复杂的手术，所以到傍晚就差不多处理好了。 医生和护士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夸赞他的勇敢，显然也从送他过来的警察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同学，你……都不觉得疼吗？”在包扎好后，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护士才忍不住问道。 刚刚处理伤口的整个过程中，陈道基本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整个人也显得很放松、随意，仿佛在处理的不是他的伤口，又或者只是在处理一个小划伤一般。 “疼。”陈道回答，微顿了下，又笑道：“我刚刚走神了。” 听到这话，不仅是护士，帮他处理缝合伤口的医生也笑了。 陈道跟一直在医院等着的警官打了声招呼，和他回去做笔录。 至于那个犯罪嫌疑人，却是比陈道伤得更惨，暂时是没法离开医院了。 坐在警车上，陈道低头看着被厚厚包扎的左手，表情却是有些凝重。 他当然是会疼的，而且不论是刚被那短刀刺穿手掌，还是在医院处理伤口的时候，他都是在仔细地感受着这仿佛挑动神经的疼痛。 在异界，身体觉醒，得到“超级能力”后，他们这些穿越者都有很强的恢复能力，只要不是当场死亡，在补充足够“营养”后，都能够恢复如初——这也是他们必须抱团求存的原因之一，在自己受重伤无法获得食物补充的时候，有伙伴帮忙。 当然，像“小七”那样刚穿越就遭遇危险，在觉醒之前就受伤的便无法完全恢复了。 很多刚刚穿越的人，根本没能来得及获得力量，就已经死亡。 正因此，在异界战斗的时候，不论是他还是“小七”，还是其他伙伴，都是“只要不死就是玩命冲”的风格，所以各种重伤都是家常便饭。 若是在异界，这种手掌被刺穿的伤，就跟被蚊子叮咬出血一样不值一提。 不过他们恢复能力虽强，疼痛却并未减轻。 最初时经常是光疼痛就能让他们瞬间失去战斗力，但随着在异界的时间越来越长，战斗越来越多，受的伤也越来越多后，他们都已慢慢适应了那样的痛觉。 所以在制服了那突然出现的持刀男子，肾上腺素带来的止痛效果减退后，他感受到手掌上涌来的疼痛时，会有种找回了熟悉感觉的畅快和安心。 在他经过叶小洁他们拍摄的地方时，本来是没打算停留的，但却无意中发现了那戴着外套兜帽、有些鬼祟靠近的男子。 他凭着本能，一眼就看出那男子在靠近时肌肉绷紧的状态，还有那仿佛凶兽准备出手捕猎的姿态，判断出男子的怀中应该藏着武器。 他甚至靠着对方的运动趋势和视线方向，快速判定出其目标应该是叶小洁。 于是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过来，迎上了那个男子。 在那一刻，他知道他的本能反应不是为了救叶小洁，而是为了去迎接危险和战斗。 看到男子从怀中拿出刀的一瞬，他没有害怕，反而是兴奋。 如果是在异界，他自然有无数种方式轻松缴了对方的刀，或是直接干掉对方。 但回到本世界后，虽然他已经高强度锻炼了一个月，身体素质有所提升，却依然没有超脱普通人的范畴，甚至连人类的极限都远远没有达到。 所以在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以他目前的身体配置，没有百分百能无伤解决对方的方法。 他不能保证一定抓住男子持刀的手腕，一旦脱手，在这样的距离内，他的躯干要害部位很可能会被捅到。 于是，他最终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匪夷所思的方案，用手掌迎接短刀，刺穿手掌后，用掌骨卡住短刀，锁定刀刃的位置，然后近身搏杀。 只要有一丝抓住目标弱点攻击的机会，就立刻全力出击，以伤换命，或以伤换伤。 这种时候，他们经常会主动选择必然受伤的位置，以避开要害，避免被秒杀。 但那这在异界对付各种怪物、怪兽时的策略，在面对那持刀男子时，显然不是最优策略，陈道却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么做。 看着那被包扎的左手，陈道知道，他的意识虽然已经回来了，但异界依然像从深渊伸出的巨手，不停地把他往回拉。 必须得做点什么，必须得做出改变。 第七章 “小七” 陈道从医院和警局回来后的第二天就跟学校请假了。 他左手受伤，所有的医院证明都齐全，加上又是见义勇为、徒手制服歹徒，得了上级部门的表彰，学校对他的请假自然是大开绿灯，还给他发了一笔奖金，让他准备一下过一段时间要接受采访的发言稿。 严格说来，左手受伤，其实并不影响陈道上课，他也并不讨厌上课，相反这段时间除了锻炼外基本都专注在课业中。 但有些事情，他必须得请假专门去做。 …… 请假之后，陈道花了一周的时间回忆和“踩点”，记录了整整两本笔记本的“小七语录”，然后根据这些回忆细节，加上实地的探访，他基本上确定了“小七”就读的学校和主要活动区域。 然后接下来他便采取最笨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在学校外面蹲点。 陈道倒也没有傻愣愣地就直接守着校门，任意一所高校都会有很多个校门，很难确定“小七”会从哪边进出，而他也没可能一天24小时盯着。 所以他的选择，是先考察了一遍这所学校周围的馆子，然后选择了一家在他看来“小七”最有可能经常去吃的，然后这几天每天中午和晚上的饭点都过去蹲着。 有时候直接在饭馆里吃饭，磨磨蹭蹭一两个小时，有时候则坐在饭馆对面的奶茶店观察。 这家饭馆如果单论菜的味道，按陈道的判断，并不是最合“小七”口味的。但考虑到在异界交流时，“小七”明显是对价格会在意的人，经常提到什么东西“好吃是好吃，贵的要死，不能多吃”、“它不算是多么好吃，但那个价格让它好吃度加了30”之类的话。 所以，这家饭馆在陈道的考察中，是口味和价格与“小七”匹配度最高的。 但一连“蹲守”了五天，陈道都没能蹲到“小七”，这让他开始修正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小七”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事情，或者经济有问题，所以没时间、没钱到校外吃饭，都在食堂？ 不过要去食堂“蹲点”的话，他之前有了解过，这学校这段时间是严禁校外人员进去食堂的，门口都要刷卡，得费点功夫。 就在陈道琢磨着要怎么混进这所大学的食堂，以及这边有几个食堂、“小七”最可能去哪个食堂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饭馆里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在吃饭的时候，经常抬头偷瞄他。 陈道既不是惨绝人寰的大帅哥，也不是惊天动地的丑八怪，唯一比较特异的也就只有那包扎得有点夸张的左手。 正常来讲在公共场所，如果有人看他手几眼也不会看那么多次，所以他也便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那女生。 这一观察，却让他一下呆住。 这眉眼，这鼻梁，这嘴唇，还有一些微表情、小动作，这分明就是“小七”啊！ 只不过异界的“小七”在刚穿越的时候，不仅失去了一个手指，脸也留了两道横跨鼻梁的伤疤，皮肤也黑得多，头发大多数时候都不超过三寸，长了立刻就削短，方便战斗。 而饭馆里的这个女生，脸上别说伤疤了，连个痘痘都没有，皮肤也十分白皙，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五官虽然和他所熟悉的“小七”没有什么区别，但整体的感觉、气质却有很大不同。 异界的“小七”飒爽、坚毅，战斗的时候甚至有股子狠辣和疯狂的劲。 相比起来，饭馆里的女生，看起来要更加的清澈、温和，目光中都带着笑意。 正常来讲，如果是一个普通男人，进入这家店里，环视一圈，会投注最多目光的用餐客人，肯定就是这个女生——因为她长得最漂亮。 陈道刚刚也是看着她进店的，但连脸都没细看，就第一时间把她排除了。 因为他对“小七”太熟了，熟到只是随便瞥一眼，就能看出走路的姿势、身体的姿态是不是“小七”。 于是一个不小心，被经验坑了，差一点就错过，白“蹲守”了这么多天。 很显然“小七”在异界的身体姿态、走路姿势、各种习惯动作，都和穿越前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找的是其他的异界同伴，他大概率不会犯这种错误，但对“小七”实在是太熟，熟到很多时候他会不知不觉出现脱离理性的本能判断。 但是…… 为什么本世界的“小七”现在会一直看他？ 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和表情变化，本世界的“小七”起身走到了他的桌子边，指着他对面的位置，问道：“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在陈道点头回应后，“小七”坐下，开口问道：“你是……陈道吧？” 听到这话，陈道心头一跳，呼吸都仿佛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女生。 难道……“小七”也回来了？ 但看着那张精致、漂亮、柔和的脸上露出的有些腼腆、紧张、尴尬的笑容，看到那双眼睛里的清澈，陈道又瞬间惊醒，知道面前坐的，不可能是异界的“小七”。 于是他顺着情绪，做出了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说道：“你是？” “你不认识我，是这样的……”女生有些紧张地指了下陈道的左手，说道：“那天在那边荣华公园，我看到你直接空手夺白刃，把那个杀手给打倒了，非常地英勇。当时我问边上的人，他们都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听说你是南大的。正好我在南大有朋友，然后就问了一下，就知道你叫陈道了，嘿嘿。” 什么叫那个“杀手”……“小七”的话让他听得有点想笑，不过还是做出恍然的表情，然后问道：“当时你也在场？” “是啊，我正好在公园那，然后听说有人要拍视频，还有好多群演，就想来看看热闹，然后就看到那一幕了。”“小七”说着，有些期待地对陈道说道：“Anyway，我厚着脸皮过来搭话，主要是想采访一下你。我是新闻与传播专业的研究生，想给你做一篇专访。如果你不愿意发表的话，我就只做自己研究使用，可以吗？” “新闻传播专业？”陈道又忍不住想笑。 虽然在异界的时候“小七”并没有确切地说过她的专业名称，但按着他们讨论的各种话题中透露的信息来分析，陈道非常肯定，“小七”是学理的。 第八章 绿野魔潭 在决定要寻找“小七”的时候，陈道就设想过和她见面时的情形。 包括怎么打招呼，怎么样取得信任，怎么样利用对“异界小七”的了解来引起“本世界小七”的兴趣，能够正常地认识，而不会被当成不怀好意的老色胚。 他设计了几十种可能的对话，设想了多种相遇的场景，并进行了非常深度的推演，自认为应该是有办法在不引起“小七”反感的前提下，主动去搭话认识她的。 但这些设想、这些推演中，没有一个是现在的情景，甚至连接近的都没有。 听到陈道的反问，看到他那有点想笑的表情，“小七”抿了抿嘴，似乎有点局促，但还是说道：“其实就是单纯地想了解一下你当时的心路历程，是因为看到持刀凶徒本身让人提升而出，还是更多的因为想保护你女朋友？” “女朋友？”陈道奇怪道，“我没女朋友啊。” “啊？你不是……噢，那是你喜欢那个女生，但她还没答应你，没有正式在一起？”“小七”问道。 “不是。”陈道回答。 “不是？那你一个南大的学生，为什么老是往这边跑，今天还跑到这边来吃饭？你从南大过来，得坐好久的车吧？”“小七”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陈道说道：“我比较喜欢你们这片的美食，像这家的牛肉面，前面角亭边的肉燕，西文餐厅的煎鱼排，月下小馆的卤肉饭，都很好吃。” “小七”听得一呆，下意识道：“本来以为你是个情种，没想到竟然是个吃货啊？！” 她感叹着，又对陈道比了个大拇指：“不过不得不说，你品味不错，这几家做的东西确实有一手，你提到的又都是这几家的精髓菜品。” “我同意接受你的采访。”陈道忽然说道。 “啊？”“小七”却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噢噢，那太好了，谢谢！” 陈道却马上又补充道：“但是我要先看一下你的学生证，你不要说你没带，我知道我们市的所有高校都是有电子学生证的，去食堂吃饭都要刷，我要看一眼，证明一下你的身份。” “小七”表情有些扭捏地说道：“你要是不想接受采访也没事的……” 陈道却说：“不，我想接受采访，只是要先验证一下你的身份。等下，你该不会……不是学生吧？” “不是，我真是学生，但是……”“小七”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然后干脆就拿出手机，调出她的学生证信息，摆在了陈道的面前。 果然，学生证上并不是新闻传播专业，而是应用化学专业。 “但是我其实不是新闻专业的研究生，过来跟你搭话也不是为了做专访，就是我自己单纯好奇。”“小七”小声说道。 陈道看着学生证上的名字，说道：“你叫梁芸？” “啊对，我叫梁芸，这确实是我的学生证，你看上面的照片。”“小七”以为陈道还在质疑这学生证的真假，她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是觉得如果说是新闻传播专业的学生，为了做采访，会更自然些。” 陈道把她的手机轻轻推了回去，点头说道：“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吧。” “认识”了二十多年，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知道“小七”的全名，有种很奇妙的不真实感。 “那个……真的都可以问吗？”梁芸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 “当然。” “那我就问了。”梁芸精神一振，问道：“你看到那个人突然拿出把刀来，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吓到？应该会害怕吧？” “没想太多，就想着怎么制服他。”陈道说道。 他自然没法实话实说自己早就看出来那人应该带着利器，看到刀的时候更是有点兴奋。 “你是不是有练过搏击、武术什么的呀？一般人看到有刀亮出来，本能应该是躲开吧？”梁芸好奇道。 陈道说：“没有，我天生神力。” 梁芸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电影梗，然后噗嗤笑出声。 她本来笑了两声就想停下，但似乎是越想停下来，就越觉得好笑，越觉得好笑，就越停不下来，于是笑了好一会，眼泪都笑出来了。 陈道却是很淡定，异界的“小七”就是这样笑点奇奇怪怪的，他早就习惯了。 “不好意思，失态了……”梁芸擦了擦眼睛。 “没事，师太尽管笑，老衲不着急。”陈道很自然地说道。 梁芸一愣，又笑崩了。 她干脆直接趴在桌上，肩膀微抖，一口气笑个够。 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满脸潮红，眼中泛泪，然后深呼吸。 好容易调整好状态，梁芸给了陈道一个警告的眼神，说道：“不许再耍宝了，我笑点太低了！” 陈道点点头，他其实知道，梁芸的笑点不是高还是低的问题，她的笑点就是一个点，位置很奇怪的“点”，只要戳中了，就会让她笑崩掉。 那个“点”很难形容，但陈道却是太过熟悉，在任何话题中都能很精准地找到那个“点”。 梁芸看向陈道那包扎得很厚实的左手，说道： “我看你的手掌当时整个都被刀扎穿了，但你都没有喊叫，在打那个凶徒的时候，也没有发出声音。后来那人被制服，你站在旁边，看着也特别的理智和淡定，好像那刀扎的不是你的手似的。你……不疼吗？” “疼。”陈道说道，“只不过我比较能忍。” “可是为什么要忍？那种时候，觉得疼叫出来不行吗？”梁芸不解道。 “忍着会更有力气。”陈道说道。 其实是他的意识承受疼痛的阈值已被异界的三十多年经历拉得极高，左手被刀刺穿的疼痛对他而言，是“有预期的”、“主动接受”的程度。 甚至他是在主动地体验和感受这种疼痛，在这疼痛超越身体控制范围之前，他自然不会有太大的痛苦反应表露。 但这些，现在这个世界上，自然没有人能理解。 哪怕是面前的“小七”，没有异界的经历，即便告诉她，她也不会明白。 梁芸有些感叹地说道：“佩服佩服，你是真的厉害。要是换我的话，估计一看到那人拿刀出来腿就软了，连跑都跑不了。哎？你笑什么？笑话我胆子小吗？” 陈道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咱们换个地方喝点东西，再继续聊吧。我知道有家店饮料很好喝，甜品也好吃。” 其实他刚刚想到了如果是从异界穿越回来的“小七”，面对那持刀凶徒会是什么情况。 以他对“小七”的了解，如果“小七”判定自己本世界的身体太过弱小的话，那采取的战术绝对是狂暴凶猛、毫不留情的，他甚至怀疑那凶徒会被“小七”直接格杀。 在异界的时候，“小七”战斗的风格，就是比他还要疯狂和不要命的。 再看着眼前这个高挑可爱的女生，陈道知道，这甜美外表之下，是一颗刚毅勇猛的心——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勇敢、多疯狂。 听到邀请，梁芸犹豫了一秒钟，她觉得刚认识就跟陈道单独出去喝饮料好像有点怪，但转念一想，好像是她来主动跟陈道搭话的，而且他们不是在“采访”吗？ 于是梁芸点头起身：“好呀，那就走起，不过先说好，我请客，作为‘采访费’，嘿嘿。” “没问题。”陈道很干脆地答应道，一点也没有争买单的意思。 陈道所说的店离这边也不远，走了十分钟出头就到了。 在确定陈道带着自己要去的店后，梁芸不由笑道：“我现在相信你到这附近都是为了美食了，你选店的品味是真不错。” 陈道笑了笑，没说什么。他选店的准则是“小七”的口味，这段时间把附近大部分餐饮店都试了一圈，结合在异界的交流，自然知道哪些店会是“小七”喜欢、中意的。 直接找了位置坐下，梁芸正准备用手机扫二维码点餐的时候，陈道却对她勾了勾手，示意手机递过来。 “你要喝什么，我帮你点呗？”梁芸说道，“这家店我还蛮常来的，什么好喝我应该比较清楚。” 陈道却说道：“我帮你点，我们来打个赌，我点的你肯定没喝过，如果我赢了，你回头再请我吃一次‘老牛家’，如果我输了，我请你吃一次‘老牛家’，或者其他你可以指定的、人均消费在200以内的餐厅。”“老牛家”就是他们俩刚刚吃午饭的那家饭馆，叫这名字倒不是专做牛肉，而是老板姓牛。 梁芸笑起来：“你这也太严谨了，还特意强调价位，怕我赢了以后狮子大开口么？这样的话，又何必打这个赌？” “我觉得挺有趣的。”陈道说道，“赌吗？” “那就试试呗。”梁芸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家店我经常来，这边大部分的饮料，我都喝过了噢。” 陈道笑了笑，然后拿过她的手机，开始点喝的。 只用了不到三秒钟，他就把两人要喝的东西都点好并下单了。 梁芸拿回手机，看到陈道点的两杯“绿野魔潭咖（冰）”，不由得一呆。 这饮料她之前还真没喝过，因为她觉得绿豆沙加咖啡也有点太魔性了，所以虽然一直挺好奇是个什么味，但一直都没有点。 “还真给你蒙对了，得，欠你一顿‘老牛家’。或者去别的饭馆、餐厅也行，人均200以下，嘿。” 付款后，很快两杯饮料被送上来。 梁芸尝了一口，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又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陈道自己也喝了一口，问道。他自己对于这饮料的口味不怎么在意，倒是更在意梁芸的感觉。 “怎么说呢……怪怪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还挺好喝。”梁芸说道，“对了，你怎么会想到要点这个的？你之前喝过？” “喝过。”陈道说道。 前几天他在这附近“踩点”的时候，就在这家店待过几次了，每次都会点这个“绿野魔潭咖”。 并不是他对这个口味特别钟爱，而是在异界的时候，他听“小七”提起了太多次“绿野魔潭咖”的名字。 他们在闲聊到美食的时候，“小七”在畅想一些当初没有尝过的食物或饮料时，都会提到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怎么正经的饮料——因为她在穿越前无数次到这家店喝东西的时候，都想过要试一试，但每次都没有试成。 所以她经常会跟陈道念叨，想象着绿豆沙加咖啡会是什么味道，究竟好不好喝。 他也是靠着这个“小七”从来没喝过的、特别的饮料名，锁定了她在本世界经常去的那家店，从而进一步锁定她就读的学校、活动的范围。 看着对面的梁芸不一会就喝了小半杯，陈道心里轻轻念道： 小七，你喝到“绿野魔潭咖”了，你觉得味道怪怪的，不过挺好喝。 第九章 聊天 接着梁芸又问了陈道一些有关那天阻止持刀行凶的事，问了他的伤，问了他为什么今天会在这里，问了他回学校后有没有得到英雄般的待遇，然后话题又不知不觉回到了美食上。 “你说的那家烧烤真的那么厉害的吗？”梁芸瞪大眼睛问道。 “其实那家店其他的烧烤也就那样，烤鸡翅、烤羊肉串、烤虾之类，就挺一般的。但那家的烤茄子，却是一绝。我吃过那么多的烧烤，从来没有吃过能比那家更好吃的烤茄子，甚至连接近的都没有。”陈道说的是他们学校附近的一家烧烤店。 梁芸有些不信：“烤茄子还能烤出花来？我们学校这边也有家烤茄子做的不错，上面加肉松什么的，挺好吃。” 陈道摇了摇手指：“加肉松什么的都是邪道，烤茄子烤茄子，最重要的依然是在茄子上面。这家的茄子烤得火候恰到好处，不会太老，也不会太生，蒜蓉的味道和茄子融合得极好，夹起一筷入口，娇嫩丝滑，啧啧，美味……” 梁芸听得目瞪口呆：“大哥，你说的真的是烤茄子么？怎么形容得跟什么米其林大餐、国宴级美食似的？” “好吃的东西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只取决于吃这个东西时的味道、感觉。”陈道说道，“对了，你看过食戟之灵吗？” 梁芸眼睛一亮：“看过看过，你也看过吗？” 然后很自然地，陈道从《食戟之灵》聊到《中华小当家》，接着又聊到《海贼王》，聊到《JOJO的奇妙冒险》一、二、三、四、五。 聊完了动漫，又开始聊小说，从海明威聊到鲁迅、卡夫卡、托尔斯泰、余华、金庸、古龙、刘慈欣、王小波、村上春树、东野圭吾。 从《活着》聊到《许三观卖血记》，到《文城》，到《秋园》，到《夜晚的潜水艇》。 然后聊电影，聊《流浪地球》，聊《我不是药神》，聊贾樟柯，聊宁浩，聊文牧野，聊悬疑电影、电视剧，聊梁芸刚上大学时写了一半的推理剧本。 事实上，那些动漫、小说、电影里，有一大半陈道都没有看过。 但在异界，只要一有空，“小七”就会给他念叨、安利各种各样的东西。 诸如“你居然没看过《海贼王》，我跟你说，这个动画很牛比的，它讲的是……”、“《活着》没看过？唉，反正咱们大概率也回不去了，我给你讲讲这书讲的是什么吧……”、“《我不是药神》你都没看过？大哥你平时都不看电影的吗？来来来，我给你讲讲……”之类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小七”特别话痨，还经常自己讲过的东西自己也忘了有没有讲过，就翻来覆去地讲，强行地灌输她的理解。 陈道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所以他即便没看过这些作品，却能够非常清楚地知道按照梁芸的角度和主观认知理解下，这些作品“长”什么模样，她是如何看待的，有哪些观点。 而且他和“小七”一起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对她的聊天节奏、兴趣点实在是太过了解，很清楚要怎么用掌握的信息来牵动她的情绪。 这种情况下，可以想知，和陈道聊天的梁芸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对吧对吧！” “就是这样吧！” “太对啦！” “可不是吗！” “我也是这么看的！” “我就说嘛，就是这样的！” “哎呀一点没错！” 这些个感叹句，不断地从梁芸的嘴里冒出。 两个人从午后一直聊到太阳下山，“绿野魔潭咖”都各喝了三杯，点心也吃了不少，但谈性却依然不减。 特别是梁芸，完全停不下来。 陈道对她而言，简直是一个完美的交流者，每次开启的话题，都能恰到好处地搔到她的痒处，激发她的表达欲。 然后在她给出观点后，陈道又能无比准确地给予她恰当的回应和共鸣，让她说得非常的痛快，简直可以说是她的“畅所欲言激发器”。 明明最开始说的是要“采访”陈道，结果聊着聊着，梁芸说的内容反而占到了80以上，陈道更像是在“采访”的那个了。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聊天真的是非常愉快，她都有点舍不得停下来了。 于是在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后，梁芸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了眼店外的天色，问道：“你一会晚上有事吗？” “没有，怎么，你要请我吃饭？”陈道很自然地问道。 “对呀，之前不是输了你一顿饭么？直接就今晚结了呗！”梁芸说道。 “那行，那就还去‘老牛家’吧。”陈道说道。 梁芸笑道：“怎么，怕我请不起，要给我省钱？” 相对来说，“老牛家”确实是性价比比较高的饭馆，正常来讲，人均差不多就30~50左右，就算吃的好一点、多一点，两个人也很难吃破200。 梁芸说罢，也不待陈道解释，直接起身，大手一挥：“跟我走。” 出门后，梁芸带着陈道坐上了公交车，过了四站，又走了十几分钟路，抵达了目的地——一家火锅店。 “这家店的锅底特别棒，不论是麻辣锅底还是清汤锅底，都很优秀！最重要的是食材都很新鲜，价格也实惠，比那些连锁大牌的火锅店性价比高多了！”梁芸献宝一般地介绍这家店。 两人这会过来，领了号发现排在前面的还有六桌，倒也从侧面证明了这家位置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偏僻的火锅店确实有点东西。 虽然饥肠辘辘地赶过来，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没能立刻吃到东西，还得排队，有点不爽，但在等位置的时候，两人依然就着火锅这个话题，聊开了去，很快就从各种不同的食材适合哪些烹饪方式，到什么季节吃什么菜式最合适，再到相同星座和属相的人在饮食口味上是否有什么趋同性。 甚至衍生出了“把各种烹饪方式当成各种食材之间不同项目的比赛，哪种食材能获得的‘金牌’最多，以及‘加辣’算不算是食材‘嗑兴奋剂’”这种奇奇怪怪的话题。 不论梁芸怎么起话头，怎么思维跳脱，怎么天马行空，陈道都能稳稳地接住话，妥妥地捧好哏，甚至帮她理顺思路，助推谈性。 毕竟陈道在异界和“小七”聊了二十几年了——虽然连她的真名都一直不知道——但对她的各种主观向的、情绪化的表述都太过熟悉了，随便怎么聊都能接得住。 用比较土的话来说，就是梁芸一撅屁股，陈道立刻就知道她会拉什么颜色的粑粑。 第十章 情况一切正常吧 于是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轮到了他们的餐号。 直到被服务员带到座位上，点完菜等着上锅底的时候，梁芸才感觉到饥肠辘辘，饿得眼睛都要发绿了。 不过她还是先对陈道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忘了这边经常要排队，没有先预约。” “没事，蹭吃蹭喝的时候，我的忍耐力非常高，再饿一个小时也没问题。”陈道不在意地说道。 梁芸哭笑不得，在跟陈道搭话前，她以为陈道会是个比较严肃、正经的人，结果现在聊熟了后发现，这家伙看着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确实都挺正经，但骨子里却有个逗比的灵魂，还是个特别厉害的冷面笑将。 很快锅底和食材都上来了，陈道也不客气，开始大块朵颐。 不得不说，梁芸选的这家火锅店确实很不错，食材都很新鲜，还有好几个特色菜，锅底味道更是一流。 但对陈道来说，这顿火锅却又有另外的加成——这是他“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吃火锅。 在异界的时候，“小七”其实就跟他讲过这家火锅的特色，还许诺过，若是两个人都能回到本世界的话，会请他来吃个爽。 不过当时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没有太当真，那时他们对于回到本世界，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没想到，“小七”的诺言，竟然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 看着陈道专注地对付着食物，那种享受和沉浸其中的表情、眼神，本就饿得不行的梁芸也被带动着食指大动、胃口大开，吃得比平常多不少。 而且没想到的是，陈道吃东西、烫食物的流程，竟然和梁芸自己的节奏无比的契合。 什么类型的食材先下，什么类型的食材烫多久，什么时候叫人加汤，全都是同频配合，根本不用她交代或建议。 甚至一度让她有些错觉，隔着火锅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是另一个自己。 她自然不会知道，异界的她在每次跟陈道讲吃火锅的时候，都会非常详细地把自己吃火锅的整个流程讲一遍，就好像真的在他面前吃了一顿火锅般。 本来在来的路上，梁芸以为这顿饭会吃的比较久，他们会边吃边聊。 没想到的是，排队等位置的时候确实聊得很热烈，但在吃饭的时候两人却是都无比专注，总共加起来都没说超过五句话，而且还全是和食材有关。 于是这餐饭比预想中结束得快了许多，梁芸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饱嗝，喝了口凉茶，然后看向对面同样已经吃饱的陈道，感叹道： “你还真是个吃货。” 这句话乍听是调侃，但以她此时的语气说出来，却是褒义。 “不过今天这顿估计要超过咱们约定的额度了，咱们先AA吧，下次你再请。”陈道拿起一旁的单子说道，虽然梁芸说这边价格实惠，但他们加了好几次菜，而且都是大盘的肉食，他估摸着价格也不会低。 “嘿嘿。”梁芸却是得意地把手机拿起来给他看：“在约定额度内，我已经付好了！” 陈道一看，发现他们今晚总共吃了376，并没有超出200人均的约定，而且梁芸的帐号还有充值立减券叠加上次消费的优惠券，总共减了120块，实付只有256。 他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牛。” 走出火锅店的时候，闻着店里的各种锅底香气，听着吵闹的食客交谈声，看着前面那个高挑的背影，那随着身体前行而微微摇动的马尾，陈道的心里却闪过一丝莫名的酸楚。 吃饱喝足，两人自然要再散个步消消食。 于是直接晃悠着又走到了当初陈道空手“入”白刃，救了叶小洁的那个荣华公园。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梁芸走着走着忽然说道，“明明我今天才第一次和你说话，但是却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陈道心下微微叹气，我们确实认识了很久很久啊，那是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出生入死啊。 当然，这话没有办法说出来，他只能笑道：“给你两毛钱，把这话收回去，换我来说。” “我说真的，感觉你好像非常了解我，我的很多想法、从来没有跟人说过的想法，甚至我自己都没有整理过的想法，你都能知道……就跟我肚里的蛔虫似的。”梁芸若有所思道。 陈道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不远处公园小路中微光路灯旁的一棵矮树说道：“你看它。” “啊？那棵树？怎么了？”梁芸不解。 “你觉得它像什么？” “不就是树……能像什么？”梁芸更迷糊了。 陈道走过去，站在那矮树旁，忽然腰一挺，做了个很怪异的姿势：“JOJO立！” 梁芸一呆，愣了两秒后，笑弯了腰。 陈道对于她那奇奇怪怪的笑点，把握得实在是太精准了。 “哎哟我去，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哎哟笑死我了，难受，不过还真像……哈哈哈哈……”梁芸又是笑得满脸通红、泪眼汪汪，搭着陈道的肩膀半天直不起腰。 两人走得累了，在公园的人工湖旁边的草地并排坐了下来。 附近坐了一对一对的情侣，他们俩这么坐着，倒是也不突兀。 两人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很多梁芸平日里跟最好的姐妹都没说过的话，没有提起的心事、秘密，都慢慢地吐露出来。 跟陈道聊得越多，梁芸对他的信任就越深。 从理智来判断，她和陈道才认识一天——甚至可以说还不满一天，不应该这么“交浅言深”。 但她的本能、她的直觉，却又告诉她，陈道是可信的，想要亲近陈道。 而在一起吃过晚饭后，她决定顺从自己的直觉。 因为陈道吃饭时那种对食物的享受和专注，就像离开多年的游子回到家乡一般饱含情绪，那种情绪是伪装不来的。 一个真诚的吃货，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正说着最近和研究生宿舍的舍友之间的小小矛盾，还有其他一些人际交往上的烦心事时，梁芸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按照之前和陈道的聊天节奏，这时候陈道应该很适时地开始接话了。 突然一下变得安静，让梁芸觉得怪怪的。 她转头一看，赫然发现旁边躺在草地上，用右胳膊枕着脑袋的陈道，竟然睡着了！ 她先是怀疑陈道是装睡，但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却得出判断，陈道是真的睡着了。 她不由觉得好笑，这家伙居然在这公园草地上也能睡得着，是有多困啊？难道是因为刚刚晚饭吃太饱了，饭气攻心？ 梁芸想把他叫起来，但看着他睡得那么香，又莫名地有些不忍心。 不过等了一会，考虑到现在毕竟还是初春时节，晚上气温还很低，她担心陈道等下着凉感冒，便将陈道摇醒了。 她的手只是碰到陈道的胳膊，还没用力摇，他的眼睛就猛地睁开。 陈道刚睁开的眼中凶光迸射，在黑夜中犹如即将捕杀猎物的豹子，看得梁芸心头一颤。 但陈道的目光锁定到她的脸后，瞬间又变得柔和下来，然后张口道： “情况一切正常吧？” “啊？”梁芸有些迷惑。 陈道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坐起来，看了眼面前的人工湖，摸了摸脑袋：“我睡着了？” “可不是么，你怎么这都能睡着啊？对了，‘情况一切正常’是什么鬼？你是不是刚刚做梦了？梦到什么了？”梁芸好奇问道。 陈道笑道：“梦到我们俩穿越了。” “……”梁芸以为他又在开玩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因为陈道直接在边上睡着了，所以两人也没再继续聊天或散步，一个回了宿舍，一个去赶了最后一班公车回了那地下室的租房。 第十一章 梦 坐在只有零星几人的末班车上，陈道表情复杂。 自从穿越回来后，他的睡眠就一直是个很大的问题，基本上每天都要缩到床底，想尽办法才能睡着。 每次睡着必做噩梦，睡不了几个小时就会惊醒，从来没有办法安稳睡到天明。 但在刚刚，他竟然就这么在湖边的草地上自然地睡着了。 虽然只睡了很短的时间，但睡眠质量却是他穿越归来后最高的。 而且他并没有做梦！ 他之所以跟梁芸说梦到他们俩穿越了，只是在掩饰他刚睡醒时那一霎那以为身处异界的表现。 可以说他寻找梁芸之前的种种期待和预想，大部分都实现了，甚至超出了期待。 梁芸确实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并不需要她具体做什么，而只需要她在身边。 跟梁芸在路上走着的时候，他可以不用再太过担心那一侧的情况，不用在有人经过或出现在斜后方时一定要保证其在视线范围内。 坐在湖边聊天的时候也是，梁芸就好像一个能够支撑着他身体的依靠，让他不必时时刻刻保持紧绷，能够放松休息一下。 这是在异界和“小七”并肩作战二十几年养成的、篆刻在了意识深处的习惯与本能。 回到那地下室小租屋后，陈道尝试着在床上睡觉，不过依然是有很强的不踏实感，没法睡着，于是只能继续钻到床底。 凌晨一点多，陈道再次在噩梦中惊醒。 一抬头，撞到了床板下的垫子。 从床底爬出后，他却是坐在地上、靠着窗沿，发了好一会呆。 刚刚他梦到“小七”了。 在梦中出现“小七”其实很正常，毕竟他在异界的三十多年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与她一起度过，很多时候周围的伙伴都死了，只有他们俩“相依为命”，所以穿越回来后，他做的噩梦里，基本都有“小七”。 可是今天的梦却很不一样，因为梦里的场景不是异界，而是本世界。 他坐在晚上那家火锅店里，面前是冒着烟气的锅底，在她的对面，坐着面上有疤、短发的“小七”。 “小七”看着他，不停地轻声念着：“阿道，我饿，阿道，我饿，阿道，我好饿……” 在梦里，他面前有雪花肥牛、毛肚、虾滑、鹅肠、牛丸等等一堆丰盛的食材，他想将东西递给“小七”，但明明两人同桌而坐，那锅底的烟气却仿佛一道屏障，将他们隔在了两个世界，怎么都递不过去。 “小七”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面容越来越憔悴，陈道急得满头大汗，却依然过不去。 当看到“小七”慢慢在对面倒下，没法再开口后，梦中已是泪流满面的陈道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锅底掀飞。 而后，他终于能够走到桌对面，可桌对面的座位上，却已经没有了“小七”的身影。 噩梦已经醒来，但坐在地上的陈道，却依然沉浸在那梦中的情绪中。 虽然他今天找到了梁芸，找到了那能让他安心的“伙伴”，两人的相处也很融洽，进展很好。 但他心里其实也明白，本世界的梁芸和异世界那个与他并肩战斗了二十几年的“小七”，并不完全是同一个人。 真正的“小七”，依然还在异界，甚至可能已经在那场惨烈的战斗中丧生。 他这辈子都见不到“小七”了。 而梁芸，也永远没有机会变成“小七”。 意识到这点后，陈道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种绝望和悲伤的情绪之中。 他拿起手机，想要给梁芸发微信，不过在想起现在的时间后，还是放弃，他可不想今天好容易建立起的好感被一下挥霍。 于是他只能继续用之前的老办法缓解情绪——出门跑步。 等到九点多的时候，陈道刚打算给梁芸发个打招呼的消息，却先收到了她发来的“早上好”的表情。 闲聊了几句后，陈道得知她这几天课业比较重，都要待在实验室，所以约了周日下午一起唱歌。 虽说他已经找到梁芸，并且成了朋友，请假的目的已经达到，但他倒也没有提前回去销假，而是利用剩下的几天假期自己待在图书馆学习，把“异界三十年”落下的课程都重新拾回来。 这天，他正坐在图书馆一个角落里埋头啃书。 这边不仅很偏，而且夏天闷，冬天阴，是个极差的位置，通常如果不是图书馆里其他位置都满了，不太有人会坐在是里。 他之所以坐在这个位置，就是避免有其他人过来和他坐同桌。 但没想到，还是有人坐到了他身旁。 原本正全神贯注于书中的陈道在察觉到旁边突然有人时，差点又是本能的应激反应一拳过去或是翻滚而逃，好在最近这种情况遇得多了，他能及时“刹车”，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 不过陈道猛然抬头起身的幅度，还是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没想到的是，突然出现在旁边的，竟然是叶小洁。 “我看你看书看得那么专注，还以为一时半会不会发现我在旁边呢。”叶小洁低声笑道，然后把手中两杯热奶茶中的一杯递了过来：“喏，请你喝。” 陈道接过来随手放在桌上，然后看了眼周围，示意叶小洁和她到楼道去说话，免得打扰到其他看书、学习的人。 “你怎么会到这来？”到了楼道中，陈道问道。 叶小洁的学校不在这边，离得很远，会到这边图书馆，还在那么个偏僻角落找到他，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我来找你道谢啊！在微信上约你，你都说没时间，我就只好自己过来了。”叶小洁说道。 之前荣华公园那事发生后，她就一直在微信上联系陈道，想当面感谢他，不过每次都被他找借口拒绝了。 “你已经在微信上感谢过我了，没必要再专门跑一趟。” “那可不行，这是救命之恩，怎么能光在微信上感谢。” “好吧，那奶茶我就收下了。”陈道点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图书馆的？” 叶小洁得意道：“我问了你们班的同学，知道你这学期非常爱泡图书馆，而且总喜欢待在那些边边角角的位置。” 说着，她又转而道：“救命之恩靠一杯奶茶可报不了，我的小命可没那么便宜哟，怎么也得请你吃几顿饭才行吧！” “这个真不用。”陈道摇头，语气比较坚决：“我没时间。” 叶小洁一怔，显然没想到面对面的时候，陈道依然会这么毫不犹豫地拒绝，就和在微信上一样。 “谢谢你的奶茶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继续看书了？”陈道能感觉到叶小洁并不是简单地要报“救命之恩”，似乎是对他产生了些别样的兴趣。 只不过现在的他并没有丝毫跟叶小洁谈情说爱的想法，他现在只想找到摆脱“异界PTSD”的办法，找到能够让自己的灵魂安宁、平静地在本世界生活下去的途径。 叶小洁贝齿轻咬下唇，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忽然说道：“情人节那天，你在我们学校外面公交站扔的那捧花，是不是送给我的？” 第十二章 歌声 陈道也没想到，叶小洁突然就提起这一茬。 “不是。”他很果断地说道。 之所以选择说谎，主要还是穿越前陈道的单相思和穿越后陈道的突然变化，很难跟人解释。说得越多，越容易显出他的怪异，而且也容易伤害到叶小洁。 “不然的话你是要送给谁？你那时候出现在那里，肯定要送的是我们学校的人吧，是我认识的吗？”叶小洁却是继续追问道。 很显然，她还是认定陈道情人节扔的那捧花，本来是打算送给自己的。 “不是送给谁的，我想吃巧克力，老板说不买花就不卖。”陈道说道。 叶小洁笑了起来：“你这也太扯了，巧克力又不是只有花店卖的。” “我想吃的那个只有花店有。” “那你那天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危险救我？”叶小洁收起笑容，紧盯着陈道的眼睛问道。 “那是本能反应，不管是谁我都会救。”这次陈道倒是没有说谎。 “真是这样吗？” “真是这样。” 叶小洁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又说道：“感觉你和以前比起来，变化好大。这段时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 有些怀疑地盯着陈道看了一会后，叶小洁终于说道：“好吧，那我先走了，奶茶记得趁热喝。” …… 周日，陈道早早地就去了和梁芸约好的饭馆，准备先一起吃了午饭再去唱歌。 到了饭馆两人一看对方都是孤身一人，都是愣了。 “哎？你舍友呢？”陈道奇怪。 “你不是说要带你同学和他女朋友来吗？”梁芸也奇怪。 他们之前约唱歌，是说好了梁芸带舍友，陈道带同学及其女友一块，大家人多唱歌才欢乐。 但没想到的是，今天一碰头，发现两边都是孤零零一个。 陈道解释道：“我同学他女朋友不太舒服，所以他陪女朋友去医院检查了。” 梁芸无奈道：“我舍友临时被她老板叫去实验室了，那现在就只剩咱们俩了，要不要改天再约？” “没事，两个人也不是不能唱歌。”陈道说道。 梁芸有些别扭道：“这样吗……那我得先说明，我唱歌不好听哈，到时就靠你发挥了。” 陈道笑笑没有说话，拿起手机先扫饭馆的二维码准备点菜。 很快吃完饭，两人坐公交车去了本市一家比较知名的量贩式KTV。 开了包厢，点了些饮料和小食后，陈道也不客气，直接凑到点歌操作台前开始点点点。 梁芸也是有些好奇，虽说她说过自己唱歌不好听，让陈道多发挥，但刚一来，好歹也客气客气吧？ “你点什么歌呢？”梁芸凑过去歪着脑袋看道。 陈道却是直接起身，拿着话筒递给她：“OK了，给你点的。” “给我点的？”梁芸眉毛一挑，不接话筒：“我都说了我唱歌不行的。” 这时候前奏响起，屏幕上出现了歌名——《错位时空》。 梁芸回头怔怔地看着那歌名，下意识接过了话筒，然后开始唱起来：“填不满半排观众的电影，直到散场时突然亮起灯……” 唱到中间的间奏时，梁芸忍不住又看向坐在点歌操作台前点点指指的陈道：“你怎么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听这首歌的？” 陈道笑了笑：“之前听你哼过。” “有吗？”梁芸疑惑。 不过第二段已经开始，她也顾不得再说，赶紧接着唱。 陈道确实听她唱过这首歌，只不过准确地说，是听异界的“小七”唱的。 “小七”在穿越前，刚好听到这首歌，很喜欢，然后就一直不停地循环。 在穿越后，她只要有机会，就会轻轻哼唱。 二十多年里，陈道已经听她唱了无数遍，耳朵都快起茧了，不止一次让她“换碟”，却都被拒绝，她就是喜欢唱这首歌。 后来“小七”跟他说过，唱这首歌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总会想起自己戴着耳机走在校园里的画面，总能让她找回在本世界时的那种感觉，所以她很喜欢这首歌，反复地唱，唱了二十几年也不厌。 而在异界听这首歌听到快吐了的陈道，回到本世界后，却忽然又怀念起来。 所以他约梁芸来唱歌，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听她唱这首歌。 在这个世界再听到那熟悉的歌声，陈道有了和“小七”当初一样的感觉，不同的是——“小七”是靠歌声去找还在本世界时的感觉，而他则是靠这歌声来找在异界时的感觉。 微闭上眼睛，听着这歌声，陈道就会有种找到熟悉元素的安宁与平和，就像他在面对那持刀凶徒时，左手掌被短刀刺穿的感觉。 当然，现在的梁芸不像异界的“小七”唱这首歌唱了二十几年，是第一次在KTV演绎，所以有些地方自然唱得还有些不熟练，有些音发的还比较生涩。 但是不要紧，慢慢来。 一曲唱罢，梁芸把话筒递给陈道：“你刚刚又点了好多首，是什么歌？” 她这话刚一问完，下一首歌曲跃然屏幕之上，赫然又是那首《错位时空》。 梁芸一怔：“又一遍？” 然后她意识到什么，凑过去点开“已点歌曲”列表，赫然发现，已点的几十首歌，全都是《错位时空》。 梁芸傻了眼：“我去！大哥，你这是抓我来练歌的？怎么全是这首？” 陈道却是笑道：“你唱这首歌好听，我想听你多唱几遍。” “多唱几遍也没有唱这么多遍的呀，这真成来练歌了。”梁芸哭笑不得。 不过前奏完了后，她还是拿着麦克风唱了起来，一是她确实这段时间挺迷这首歌的，二是刚刚唱歌的时候她也有注意陈道的表现，发现陈道一副眯着眼睛、跟着节奏微微点头的表情，仿佛真的很投入在她的演唱中，看起来也不像装，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这种有“观众”欣赏的感觉确实挺好的。 当然，就算多唱几遍，梁芸也不可能真的把陈道点的那几十遍都唱完，顶多也几唱个六、七遍。 接下来，就换成她给陈道点各种奇奇怪怪的歌来唱。 陈道倒也不矜持，点什么他就唱什么，哪怕不会唱的也照唱，于是各种车祸现场让梁芸笑得停不下来，80的歌都提前切了。 而陈道只要有机会，就会偷偷摸摸地把“下一首歌”安排成《错位时空》，然后忽悠梁芸再来一遍。 两人一直在KTV唱到六点多，一起到旁边吃了顿兰州拉面，又路上散步消食闲逛了半小时，才各回各家。 当晚，回到地下租屋的陈道洗漱完后，窝在床底的被褥上，拿出手机，循环播放着在KTV包厢里录下的梁芸版的《错位时空》。 这一版，是他特意让梁芸不要放配乐，不要用麦克风，直接拿着他的手机录下的清唱版。 为了说服梁芸答应帮他录这清唱版，陈道可是费了不少唇舌，许诺了一顿“老牛家”、一顿火锅、一顿烧烤的“巨大好处”。 听着梁芸的歌声，陈道在床底舒服地翻了个身，很快睡着了。 这一晚，他依然是在噩梦中惊醒，但醒来后发现手机没电自己关机了，用电脑看了下时间，是凌晨3点出头，比他往常多睡了一个多小时。 第十三章 相处 梁芸回到宿舍的时候，她舍友也刚好回来。 两个人都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只不过前者是唱歌唱得疲惫、喉咙沙哑，后者却是做实验、整课题弄得焦头烂额两眼无神。 两人在楼道遇见，然后一起回到宿舍，进门换拖鞋的时候，舍友听到梁芸在轻轻哼歌，不由问道：“你不会是刚唱歌回来吧？你们不是中午去的吗？” 梁芸说道：“是啊，中午吃完饭去的，然后唱完歌一起吃了晚饭才回来。” 舍友惊讶道：“不是吧，你们四个人唱了整整一下午？” “不是四个人，陈道的同学陪女友去医院了，只有我们俩。” 舍友更惊讶了：“只有你们俩？唱了一下午？” “是啊……你没听我声音都哑了。”梁芸指了指自己喉咙说道，发现舍友直直地看着自己，奇怪道：“怎么了？” “你跟那个空手入白刃的英雄在一起了？”舍友开口道。 “啊？！”梁芸一呆，然后赶紧说道：“怎么可能，别瞎说，我和陈道总共才见过两面……” “也对。”舍友也点点头，“才见两面，不至于不至于。不过你居然会和异性两个人一起去KTV唱歌，这确实挺奇怪的。” 舍友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今天累了一天，现在只想洗澡睡觉了。 在舍友去洗手间的时候，梁芸却是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发呆。 因为她忽然发现，虽然自己和陈道只见了两次面没错，但他们俩这两次见面居然就一起吃了三顿饭、喝了一次饮料、唱了一次歌、散了两次步。 算着在一块的时间，两次见面加起来有十几个小时了。 而若是论聊天的内容，更是比很多她认识很多年的朋友聊得还要多、还要深。 甚至可以说，她这辈子都没有和其他人交流到这个程度，很多话、很多想法，是她第一次跟人说。 和陈道的聊天，让她对自己都有了重新的认识，明确了很多以前没想明白的、迷迷糊糊的想法。 她有时候会有一种陈道比她还了解她自己的感觉。 也正因此，当陈道说只有他们俩人去KTV的时候，她也没有太多考虑就答应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会想，是不是陈道一直有在关注她，收集她的信息。 但马上她就把这种想法撇开了，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流、陈道表现出来与她的同频、契合程度，是任何跟踪或信息收集都做不到的。 何况，当初是她主动去向陈道搭话，所谓的“采访”，也是她的要求。 …… 接下来的一个月中，陈道和梁芸依然经常会一块吃饭，或者喝点饮料、散散步什么的。 他们倒也有很正当的见面理由——陈道之前为了让梁芸录一段清唱的《错位时空》，许诺了三顿饭。 然后在履行这三顿饭的时候，陈道又帮梁芸找到一本绝版的旧书，于是梁芸反过来要请他一顿饭。 就在这么一二来去吃吃喝喝、散步聊天的过程中，两人相处起来愈加的融洽，简直就像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友一般，能够很随意地开玩笑，抱怨吐槽学校里的各种问题，遇到困难也能很直接地说出来寻求帮助。 就像陈道几次要去医院换药，每次都会先问问梁芸有没有时间，让她陪自己一块去，然后换完药再一起喝点饮料或是吃顿饭。 当然，他们也不一定每次都吃很好，有时候路边的沙县，或是一人8块钱一个手抓饼也能对付。 对梁芸来说，跟陈道一块，不论是在公园散步，在火锅店吃火锅，在饮料店喝奶茶，还是一起坐公交、打滴滴、乘地铁，都能有说不完的话，有源源不断的话题，陈道总能引导着她极尽地表达着自己。 而且不论她说什么，用什么样的方式和语句表达，陈道都能无比准确地get到她想表达的点，这种感觉太舒畅了。 所以每次陈道约她，不论是要去做什么，是去帮忙还是就玩儿，她只要有时间或能挤出时间，就会赴约。 正常来说，其实现在人人都有手机，网络如此发达，不论是视频通话、语音通话、打字、发语音消息，都能沟通、交流。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道却并不太喜欢在手机上交流，或者说不愿意在手机上进行太多深入的交流。 梁芸也受他影响，现在基本上有什么事多是微信上打个招呼，然后见面后再详聊。 这天，梁芸轻轻哼着《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刚从实验大楼走出来，就被一个五官秀气、一头短发的可爱女孩拦住了。 “您好，您是梁芸梁学姐吧？”女孩很礼貌地小声问道。 “啊，是我，你找我有事？”梁芸其实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孩——她就是当初在荣华公园被陈道空手“插”白刃救下的叶小洁。 “梁学姐，我是边上齐大播音系的，我叫叶小洁，我来找您是为了拍三校合作宣传片的事，魏老师推荐您来代表化学系出镜。”叶小洁说道，“魏老师没有跟您说这事吗？” “宣传片？出镜？”梁芸一脸迷惑，然后赶紧拿起被调成静音的手机，果然发现微信上有魏老师发来的消息，说的是三校合拍宣传片，她是化学系的颜值担当，让她代表化学系出镜。 梁芸赶紧道：“不行不行，我没表演天赋的，而且我也不够格代表化学系啊！” “可以的可以的，学姐这么漂亮，又高又美，肯定可以的！”叶小洁连连说道。 梁芸还是拒绝：“不行的，这事我回头会跟魏老师说，让他再重新推荐一个更合适的人选给你，我这半年得忙论文了，太多事，真应付不来。” 事实上她不想拍这种宣传片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麻烦，大二的时候，她就被校学生会拉过壮丁，拍过搞笑的宣传招生视频，后来又被系学生会拉去拍过一次，每次都要耗掉几天时间，而且特别累，光化妆就要几个小时，她又体会不到一点乐趣，所以从此后类似的事肯定都拒绝。 “那……”叶小洁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您一会有事么，我还有点私事想向您请教，要不我们一块吃个饭，边吃饭边说？” “啊，我跟人约了中午一起吃饭了，不好意思啊。” “那……那我就长话短说……是这样的，可能问得有点冒昧，您认识陈道吧？”叶小洁有些纠结地问道。 虽然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但梁芸还是挺清了她的话，点头道：“认识啊，怎么了？” “那您应该知道他前段时间手受伤了吧？他就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想请他吃顿饭当面谢谢他，但是他一直不肯答应……不瞒学姐说，我喜欢他。我恰好听说学姐跟他关系比较好，他经常过来找学姐玩，所以想请学姐帮帮我。”叶小洁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待她说完，梁芸立刻回道：“不行。” 叶小洁一怔，抬头看着她：“难道学姐和他……” “对！”梁芸说道。 叶小洁点点头，似乎这个答案她本就猜到，有些苦涩又有些恍然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打扰学姐了，那我先走了。” 看着叶小洁离去的背影，梁芸呆立了好久，然后猛地一拍自己额头：“完蛋了！” 十几分钟后，校外一家人满为患的拉面馆，梁芸走进来后，扫视一圈，径直坐到一个男人面前。 “怎么这么久，我给你点的面都快凉了，快吃快吃。”陈道呼噜噜吃完一口面后，指了指她面前的牛肉面说道。 原来，梁芸所说与人约好了一起吃午饭，约的就是陈道。 第十四章 床底 梁芸虽然肚子也饿，但她却顾不得先去吃面，对陈道说道：“刚刚叶小洁来找我了，她说她喜欢你，然后想让我帮忙约你吃饭，结果我也不知道怎么着脑子一抽，就说了些话，她现在好像误会我是你女朋友了。” 陈道放下筷子，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梁芸双手合十。 “你不愿意做我女朋友？”陈道忽然问道。 “啊？”梁芸一怔，下意识道：“也不是，就是……” “那你就是我女朋友了。”陈道说道。 看着陈道又继续开始埋头吃面，梁芸瞪大眼睛道：“不对，你套路我？” “我哪有？不是你跟别人说是我女朋友吗？我只是肯定了你的说法。”陈道理直气壮地说道。 梁芸皱眉：“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啊！”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哎？你辣嘛凶干嘛！” “你才凶。” “我哪里有凶？” 然后陈道就看着她笑。 梁芸意识到他的视线后，自己也笑了起来，在桌底下用脚踩他：“你居然敢调戏我！” “都女朋友了，还不能调戏下么？”陈道笑着任她踩。 吃完面，走出面店，站在门口，梁芸有点晕乎乎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和一个刚认识一个月出头的家伙建立恋爱关系了？而且两人明明连手都还没牵过。 她身边的陈道忽然说道：“我在你们学校边上租个房子吧。” 梁芸奇怪道：“你不是本来就住在校外吗？” “我租的那个房子在我学校那边，离你太远了，而且条件特艰苦，你肯定住不了的。”陈道说道。 梁芸哭笑不得：“哪有刚交往就开始安排同居的，我们俩连手都没牵过好吧……” 她话音刚落，手已经被陈道牵住，瞬呼吸一窒，心跳都仿佛停了下来。 不过很快，当她感觉到陈道手心传来的温热后，马上变得平静，就好像寒冷的冬天，把冰凉的手插进自己裤袋的感觉。 过了几秒钟，梁芸松开手，转身面对陈道，说道：“抱我。” 陈道依言抱住了她。 闻着她淡淡的洗发水味道，陈道有种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定格的想法。 在异界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抱过“小七”。当然，几乎没有像现在这种情境下的拥抱，大都是她受了极重的伤，动弹不得，他扛着她、抱着她、拖着她跑路。 陈道很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小七”两条腿一条胳膊都没了，被他像抱着小孩一样抱着一直跑，虽然疼得浑身颤抖，都却死死咬着牙，一声没吭。 当然，也有很多时候，是他受了重伤，靠着“小七”抱他、扛他、背他跑路，那种情况同样不少。 但在异界那种情况下，他们之间的所有身体接触，都没有情欲的成分。 在异界相处了二十几年，他们也没有过谈情说爱或是要在一起、发生些什么的想法。 有太多那种前一刻伙伴还在开心说话，下一刻尖爪就带着爆掉的眼珠从伙伴眼眶捅出，或是整个身体炸裂开，被从地下潜伏而至的怪物袭杀的情形。 没有人可以确定自己下一刻是不是还能活着，没有一刻能够完全放松。能够活得长的人，都不会有心情去想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但有些感情，没有表露的机会不代表着就不存在，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生死相依，让两人之间的联系和情感，已经远超普通的朋友或情侣。 保护对方、为对方牺牲、毫无保留的信任，已经成了两人的本能和习惯，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和正常。 回到本世界，在见到梁芸后，陈道的情感就慢慢迸发出来。 但他的理性告诉他，面前的是梁芸，是穿越前的“小七”，要克制住自己，不能吓到人家。 所以虽然感觉到梁芸对他的好感与信任随着每次见面、每次聊天都在显著增加，他却还是牢牢地把握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和分寸感，不敢靠得太近。 直到今天，直到梁芸自己说出那句话，陈道自然不可能再有迟疑。 突然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来越紧，梁芸心下有些不解，但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陈道对自己的情感，这让她之前因为觉得太快确立关系而产生的些许不安消失殆尽。 “带我去你租的房子看看。”梁芸忽然说道。 陈道听出来，这话的语气不是询问和请求，而是要求——以女朋友的身份提出。 “好。”陈道说道，“不过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那里环境很差的。” “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梁芸白他一眼。 在她想来，再环境不好，也就顶多是房间小一点，甚至公共卫生间、淋浴间之类，这些也不算什么。 但当她真的跟陈道来到他租的地下小屋时，还是被这环境给吓到了。 小倒是不小，装修虽然拉垮但也还在接受范围内，可这房子居然是在地下！而且通往这边地下室的过道十分阴暗，照明还坏了，又潮又闷，白天下来都跟在逛鬼屋似的。 至于房间里，更是给人一种逼仄压抑、呼吸不畅的感觉，让梁芸有点心发慌。 “你怎么……租在这里啊？是很便宜吗？”梁芸奇怪地问道，因为按她之前和陈道的几次见面情况，一起吃饭、唱K、喝饮料之类的消费时，陈道表现出来的经济情况并没有显得很拮据。而且按她对陈道的了解，他也不是那种会在女孩面前强行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便宜算是一方面吧，但不是主要原因。当时要搬出来自己住，比较急，这里是最合适的。”陈道说道。 梁芸皱眉看着床：“你这床上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连被褥都没有？你没在这睡过么？” 陈道便在床边蹲下，伸手进床底摸了摸，把被褥给拖了出来。 梁芸吓了一跳，有些哭笑不得：“我去！你怎么还把被褥藏床底下去，怕被人偷了么？偷什么也不会偷被褥啊……” “不是，我都睡床底下。” 陈道说着，又把被褥推了回去，然后自己先躺进去，说道：“你也躺进来试试。” 梁芸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躺了下来，蹭进了床底。 和陈道并排躺在床底，看着那还包了垫子的床板，梁芸发现躺在床下的感觉……好像还挺不错的。 特别是旁边还躺着陈道的情况下，让她有种梦回童年，趴在床底下玩耍的感觉。 “觉得怎么样？”陈道把自己的枕头伸过去给梁芸枕，然后自己用手臂枕着脑袋。 “我小时候的床也是这种框架结构，我也喜欢钻床底，还在床底下建了个‘秘密基地’，放了不少零食、玩具、漫画书，还有手电。不过这基地只存在了不到3天，就被我妈发现，‘捣毁’了。”梁芸笑着回忆道。 “以后你可以在我们床下也建个‘基地’，肯定没有人能‘捣毁’。”陈道说道。 梁芸撇了撇嘴，给了他一肘。 两人安静地在床底躺了一会，梁芸忽然说道：“你是属老鼠的么，怎么专门租这种偏僻的地下室小屋，睡觉也专门钻床底睡。” “我有睡眠上的问题，这样会比较容易睡着。”陈道说道。 梁芸奇怪道：“那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在公园的湖边坐着聊天，你怎么都能直接草地上睡着？” “那是因为在你身边。”陈道说道。 梁芸一怔，又给了他一肘：“胡说八道。”但心里却是有些很奇妙的感觉，这种“你对我来说非常特别，是你让我改变”的说法，确实很让人心动。 特别是她靠直觉判断，认为陈道说的好像是实话。 两人在床底下躺了十几分钟后，梁芸说道：“不过钻床底……偶尔有意思，一直睡床底的话，我估计受不了。” “如果你在身边，那我就不用睡床底了。”陈道侧过头看她。 梁芸又是一肘过去，不过嘴角的弧度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第十五章 同居 陈道和梁芸用了两个礼拜的时间看房子，然后搬家，终于住到了一起。 房子距离梁芸的学校有一公里半左右，走路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如果骑个共享单车还能更快一点。 而陈道要去学校，就要搭公车了，还要转一次车。 最开始梁芸是不太同意租在这里的，因为这样对陈道来说太辛苦了，她的建议是租在陈道的学校边上，然后她有空的时候就过去住在那边，平时还是住宿舍。 但陈道拒绝了，对他来说，每天早起一点，多搭几站公车去学校或是回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能够和梁芸待在一起，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和梁芸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证明了她可以大幅缓解陈道的“异界PTSD”，可以帮陈道更好地适应本世界的生活。 她就是异界归来的陈道和本世界的“接口”。 于是陈道坚决选择在梁芸学校附近租房，并且选择环境比较好、屋里家具和电器比较齐备的房子，然后把押金和首月房租直接包圆了。 不过因为房子比较好，所以不仅房租比较高，房东也要求要三个月的押金，再加上一些搬家后必须添置的东西，一次性需要拿出的钱不少。 这些钱是穿越前的陈道靠暑期打工和平时生活费抠抠搜搜积攒下来的“恋爱资金”，是打算用来追叶小洁的，再加上之前见义勇为得到的奖金，这一波被全部用光，甚至连当月的生活费都贴进去了。 在知道这个情况后，梁芸坚决表示要一起分摊房租，陈道却是表示，“喂养”他一个月就行——反正他现在确实没钱了，这个月生活费得靠花呗或找朋友借来支撑。 两人睡到了一块后，陈道终于不用再钻床底了，有梁芸在身边，他可以很舒服地入眠，而且也不怎么做梦，甚至可以睡到日出后才醒，睡眠质量翻了不止一倍。 在“睡饱”的状态下，现在的陈道不论是学习还是锻炼，又或者是做其他事，效率都非常高，非常容易专注于事情中，脑细胞极其活跃，始终能保持一个比较兴奋和清醒的状态。 不过他要顺利入睡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在梁芸入睡前先睡。 而且只要梁芸半夜一醒，不论是起夜还是睡不着，他也会跟着醒来。 这种神奇的睡眠“链接”，让梁芸也觉得很奇怪，但又莫名地多了一丝安全感。 他们两人直到一起睡了整整两周，才第一次发生关系，这也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但对他们俩来说，不论是之前两周一觉到天明，还是之后发生关系的一夜激情，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梁芸能感觉到，陈道对她的依恋和信任是全方位的。 如果对方是一个软弱的、没主见的人，那么女生或许会有些腻歪。 但偏偏陈道平时对其他人、其他事，又是非常的有想法，做事很果决、很有魄力，这就使得梁芸在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依恋甚至是依靠时，有种特别的满足感。 两人感情的进展弧线也是很非主流，一般情侣都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最是热情如火，然后时间久了，激情慢慢下降，开始柴米油盐过日子，互相习惯了各自的存在，并且相互依靠，相互扶持，恩爱但平淡。 可陈道和梁芸，却是从一开始，就是一种“老夫老妻”，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相互间都能马上理解，非常有默契的的状态。 他们并没有那种初见面就心脏咚咚咚的感觉，也没有见不着面、没有得到回复消息就患得患失，他们待在一起聊天、吃饭、唱歌，做任何事情，就是很舒服、很随意、很自然、很畅快的感觉。 而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住在一起、发生关系后，两人的情感就开始浓烈起来。 现在他们俩上街，手一定是牵在一起的。 排个队什么的，陈道一定要环着梁芸的腰，抱着她。 每天只要是在私下里，一定要亲吻，有时是亲亲脸，有时是嘴对嘴，有时轻嘬一下，有时还要法式热吻。 反倒是真正的那件事，陈道并不是非常热衷，倒不是他那方面欲望很低，而是只要他在睡前做了那件事，贤者时间后精神反而会比较亢奋，就很难在梁芸入睡前入睡。 要是梁芸先睡了，他就很难睡着了，甚至比躺在当初那地下室小屋的床底下还要难入眠——因为在异界的习惯，他和“小七”是轮流休息的，一定会保持着一人清醒。 这就使得陈道每次和梁芸做那件事时，要么是晚上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要么就是白天，甚至是中午回来吃完饭就折腾个几回合。 对此，梁芸刚开始也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特别是知道陈道得她醒着才能睡着后，就更加理解了。 时间过得飞快，两人眨眼间已同居了快一个月。 对很多情侣来说，同居都是一道坎，同居前的热恋期各种你侬我侬，但同居时间一长，就会发现各种生活上、习惯上的差异，然后不可避免地发生争吵。 如果这些小摩擦、小矛盾解决了，过了磨合期，适应了彼此的存在，同居的关系才能真正稳定下来。 但对陈道和梁芸来说，却根本没有什么磨合期。 除了睡觉以外，陈道可以说尽一切手段来让梁芸生活得舒适。 不仅打扫、洗衣之类的家务活全包，而且都做得非常好，家里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能够睡饱的陈道，精力无限，做什么事情都能非常投入，包括家务。 梁芸都经常打趣，陈道以后去做家政，都肯定能当王牌，赚不少。 在时间安排上，陈道也是紧着梁芸的时间来配合，经常会翘课和她约会。 当然，这情况被梁芸知道后，就很是严肃地和他谈了一次，他就基本不再翘课了。 梁芸刚认识陈道的时候，并不会觉得他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反而觉得这应该是个“杀伐果断”、特别自我、甚至有点怪癖的人。 可在两人交往后，陈道彻底颠覆了她对温柔体贴的定义。 陈道几乎不会说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情话，也不会在言语上进行关心——他只做。 陈道总是能在她有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然后提供她所需要的帮助，总是能够在她不开心的时候、烦恼的时候，非常准确地明白她忧虑和烦恼的点，虽然不一定每次都能帮助解决，但却能给予她非常强的陪伴感，让她有一种不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陈道都会在她身边帮她一起支撑，哪怕撑不住被压扁了，也是两人扁在一起的感觉。 于是每天好吃好睡好心情，梁芸这一个月下来，倒是面色红润，胖了个五六斤。 第十六章 一个人睡 眼看着五一长假快到，陈道便问梁芸想不想出去玩，在得到“不想出门人挤人，只想宅在家里睡懒觉”的回答后，他便决定跟朋友一起在长假期间去活动公司兼职，每天要做12到15个小时左右，工钱日结。 为了租那房子，钱花了不少，他现在极需多弄点收入。 虽然梁芸很主动地要帮他分摊花销，这个月出去吃饭、饮料、交通费之类也都是她在付，对此他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但接下来还得继续付房租、出去玩什么的也不可能总让梁芸付钱，他并不希望梁芸和他在一起后，花销大增，过得太紧巴，所以他就要尽可能地开源、增收。 反正只要梁芸在身边，他每天就能安然入睡，第二天就能精神抖擞地面对一切。 可是在4月30号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变化。 梁芸母亲打电话给她，让她赶紧买明天的票回家，她外公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明天要做手术。 陈道有点懵逼，这种情况，他自然没法跟着梁芸回家。 一是他早就答应了朋友五一期间要一起去兼职，临时变卦的话，朋友那边很难马上找到合适的人选；二是他刚和梁芸在一起，她父母并不知道，眼下这情况不适合初次登门拜访。 第二天一早，陈道先打车送梁芸去火车站，然后才去和朋友一起兼职。 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多，陈道回到租屋，看着空荡荡的床却是有些紧张。 搬到这房子后，他还是第一次面对只有他一个人的床，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过夜。 “忙完了吗？”手机上收到梁芸发来的微信语音。 “嗯，刚到家。你外公怎么样了，手术顺利吗？”陈道回复。 “医生说手术是挺顺利，但外公能不能挺过来，还得看接下来的24小时。” 又跟陈道继续聊了一会外公的情况，梁芸心情舒畅了些许，转而问道：“你今晚睡得着吗？” “应该可以，实在不行钻床底。”陈道紧接着发了个“努力、奋斗”的动图表情过去。 “咱们那床下面是抽屉，哪有底给你钻。”梁芸发了个捂脸的表情。 “心中有床底，处处是床底。” “别皮！说正经的，要不要咱们连个视频通话，把手机放枕头边，我跟你说话，等你睡着了我再挂断。” “不用了，我一会放你的歌就行。你现在是在医院还是家里，你爸妈在旁边吗，别吵到他们了，你也找机会去休息一会吧，别等下累倒了。” 陈道知道，视频并不能替代梁芸在身边的感觉。 在跟梁芸道过晚安后，洗漱完的陈道换了睡衣，在床上躺下。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枕边，确实有点空落落的。 把手机放在枕边，播放梁芸清唱的那首《错位时空》，熟悉的歌声响起，那种空落的感觉缓解了一些，但身体肌肉却依然没法完全放松下来。 房间内、窗户外，所有的细微动静，各种声音，都会被他清晰捕捉，整个人进入一种戒备状态。 躺了半个多小时，陈道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把手机上的音乐播放器关掉，无奈叹气。 还是不行啊…… 本来以为和梁芸在这屋里睡了一个多月，或许已经有些适应了，可以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睡睡看。 但现在看来，让他安稳沉睡的唯一因素就是梁芸。 陈道在家里转了一圈，最后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搬出来放到了床上，然后自己钻了进去，抱着膝盖歪躺着，慢慢睡着了。 …… 医院过道里，刚刚和陈道互道完晚安的梁芸依然看着手机发呆，跟陈道同居了一个月，她很了解男友最大的软肋就是睡眠。 “小芸，你和男朋友同居了？” 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女声，把梁芸吓得差点蹦起来。 回头一看，见是表姐，她才松了口气，小声道：“表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悄么声息的，吓我一跳。” “我一直在这啊，只是你跟男朋友聊得正欢，没注意到我。”表姐笑着说道，“哎，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啊？过年回来的时候，我问你有没有交男朋友，你还跟我说课业繁重，暂时不考虑谈恋爱呢？” “就……就今年刚谈。”梁芸有些尴尬地说道。 “今年刚谈的，就已经同居了？”表姐奇怪道，这要是其他人，倒也没什么奇怪，但梁芸家的家教一直很严，她本身从小到大也是比较保守的风格。 “这事你别跟我姨说哈，不然她肯定会告诉我妈，然后我爸也知道，那我就倒霉了。”梁芸交代道。 “放心吧，我不说。不过刚刚听你跟男朋友聊天的话，怎么好像还得你哄着睡觉的意思？你该不会找了个‘巨婴’吧？我跟你说，和这种男生谈恋爱很累的，长得多帅都没用，迟早受不了……”表姐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梁芸哭笑不得：“他不是‘巨婴’，我们在一起，基本都是他在照顾我。他就只是睡眠上有点问题，哎呀，这事一句半句解释不清，总之以后你要是看到他就知道了，绝对不是什么‘巨婴’。”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表姐点了点头。 两人聊天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在相距不到四米的过道拐角处，一个样貌威严，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静静站着，听着两人的聊天，眉头紧锁。 他叫梁建国，是梁芸的爸爸。 …… 梁芸外公的术后恢复很好，挺过了危险期，人也醒了过来，情况基本稳定。 家人们都松了口气，安排好陪护后，临时赶回来的年轻人都不急于回去，准备在家里待到长假结束。 但梁芸记挂着陈道，在确定外公没事后，便定了5月2号傍晚的车票，准备赶回去。 中午的时候，梁芸趁着陈道打工间歇吃饭的当口，跟他视频聊天了一会，看到他满眼血丝、状态很不好，和搬家同居后每天精神抖擞的状态大相径庭，简直变了一个人般。 她很心疼。 第十七章 小七是谁 梁芸坐在车上，拿着手机偶尔跟陈道闲聊，大部分时间望着车窗外的景物发呆。 虽然已经与陈道在一起一个多月了，两人在一起也非常地融洽、甜蜜，有时是亲密无间的情侣，有时又像认识多年的老友，或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能包容的亲人，但每当她细细地回想两人的相识相知，回想两人的相处过程，回想陈道这个人，她都会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 陈道就好像上天给她定制的完美伴侣一般，在精神层面的沟通上，几乎能满足她所有的需求，跟他说话、相处，都是一种很舒服甚至爽快的感觉。 陈道总能秒懂她表达的各种意思，不论是对各种事物的观点，还是自身的打算和想法，他都能够明白。 有些时候梁芸都会怀疑，陈道是不是有读心术什么的。 另一方面，陈道也总能精准地把控她的情绪，任何时候，都能用很短的时间戳中她的笑点，让她笑出来。 他们玩过无数次“在XX秒内让我笑出来”的游戏，梁芸一次都没赢过，陈道有时甚至一个字都不用说，只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就能让她笑崩。 在她遇到烦闷或不开心的事时，陈道也总能用最恰当的方式宽慰她，让她纾解心结。 如果让她自己来设定一个soute，都肯定没办法做到像陈道一样。 很显然，陈道对她的了解，要远强过她对陈道。 在她眼中，虽然两人已经同居、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之间也几乎是无话不谈，陈道的手机密码、支付密码她也全都知道，互相几乎完全不设防，但陈道的内心，依然像是蒙了一层纱，有些神秘。 大多数时候，陈道给人的感觉都是一切皆在掌握、有很强的主见、让人很有安全感。 但梁芸却很清楚，陈道也是有脆弱的一面，特别是在晚上，在抱着她的时候，似乎一直在害怕什么。 可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 他明明是面对持刀凶徒都能面不改色迎上去的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梁芸是能够无比确定的，那就是陈道对她的感情，那种强烈的依恋和信任，她和陈道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出头，梁芸并没有告诉陈道她今晚会回来，因为陈道兼职要到9点过后才可能有空，很大可能要到10点后才能离开，如果跟他说的话，他肯定要提前请假来接她，说不定今天一天就白干了。 所以她准备自己回去，给陈道一个惊喜。 打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了，梁芸轻手轻脚打开门，看到玄关鞋柜处整齐摆放的白色球鞋，知道陈道已经回来，便忍着笑，慢慢向客厅摸去。 客厅没人，看来陈道已经睡了，她又继续往卧室摸去。 结果一进卧室，还是没找到陈道，只有床上摆了几沓衣服。 “奇怪，哪去了？”梁芸皱眉，家里总共就这么丁点大，洗手间门也开着，没看到在里面啊。 然后她忽然心中一动，看向床上那几沓衣服，刚洗完叠好收进来的衣服肯定没有那么多，而且陈道一向的习惯，叠好的衣服都会马上收到衣柜里。 梁芸的视线落到了卧室里的衣柜上，然后看到了衣柜旁边的拖鞋，于是忍着笑慢慢摸了过去。 靠近衣柜后，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凑近一点才听清是在叫“小鸡”？ 这是梦到在养鸡么？ 就在梁芸离柜子只有两米的时候，柜门被猛地踹开，陈道如下山猛虎一般冲出，眼神凶狠，吓得她呆立当场。 “小七！” 陈道的视线一下锁定了梁芸，凶狠和杀气并未消退，但却多了一分焦急和关切：“小七！快跑！” 喊罢，陈道向她身后冲去。 这一次，她终于听清了陈道在喊的是什么。 是梦游？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陈道刚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重新把视线放到她身上。 “阿道……”梁芸主动张开双臂。 陈道把她紧紧抱住，喃喃道：“你回来了……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梁芸有些心疼地轻轻拍着他的背，有时候这个男人给他可靠如山的感觉，有时候有宛如小孩需要她的照顾、对她百般依赖。 “阿道，刚刚是梦游吗？”过了许久，感觉到陈道慢慢平静了下来，梁芸才开口问道。 “不是，就是做了噩梦，还没完全清醒。”陈道说道。 刚刚他做了个噩梦，梦见他和“小七”遭遇了兽群袭击，一场血战后，其他同伴死伤大半，他和“小七”好不容易跑掉，却又遇到了另外一群猛兽。 噩梦中他是听见群兽潜伏靠近的脚步声发现危机，提醒“小七”快跑。 而那梦中听到的脚步声，应该就是梁芸回来时的声音。 正常来讲，从噩梦中惊醒后，他应该只有最开始的一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会有些微混乱，但很快视觉信息带来的矛盾就能让他“清醒”。 但今天从噩梦中惊醒后，他一撞出衣柜，第一眼看到的是梁芸。虽然现在的梁芸和异界的“小七”在外貌上也有不小差别，但他的潜意识里却还是把她们当成同一人，所以延续了梦中的情绪，想着的是对“小七”示警和掩护。 直到他冲刺往前，却发现没有可以战斗的目标时，才真正清醒过来。 梁芸示意陈道松开怀抱，然后仰头看着他的脸，问道：“‘小七’是谁？” 陈道也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是你。” “我？” “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叫‘小七’，我们一起在打怪兽。” 梁芸满脸诧异，不过她很快想到，刚刚陈道从衣柜里冲出的时候，确实是盯着她喊“小七”。 然后喊什么来着？ 小七，快跑？ 所以在做梦的时候，陈道也是在保护她吗？ 她又想起了陈道第一次跟她散步，然后躺在湖边的草地上睡着，被她摇醒时，刚睁眼和看到她时眼神的变化。 那凶狠和温和之间的瞬时切换，让她更加明白自己在陈道心中的位置。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不是都要轮流陪护你外公吗？”陈道帮梁芸轻轻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问道。 “外公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不用太多人陪护，现在的人手已经够了，所以我就先回来。”梁芸说道，“我担心你睡不着。” “确实，没有你，我是真没法睡。” 接下来，梁芸去洗澡，陈道则把床上的衣服收拾回衣柜里，整理了一下床单、被子。 等到梁芸洗完澡出来，陈道又过来帮她吹头发。 两人刚住在一起，陈道第一次帮她吹头发的时候，笨手笨脚的，跟在炒面似的。不过经过两次指导，现在陈道帮她吹头发的手法已经非常娴熟，比她自己吹的要好、要快了。 都弄好后，两人上床睡觉，陈道右手牵着梁芸的左手，十指紧扣。 “晚安，阿道。”梁芸轻声说道。 没有回应，她诧异转头，发现旁边的陈道竟然已经熟睡。 她看着这个睡得如孩童般平静的男人，眼中温柔如水，嘴角微微翘起，将床边的夜灯调到了最暗。 第十八章 突袭 五一过后，陈道靠着这几天兼职赚到的钱，又带着梁芸去改善生活、吃了几顿好的。 本身梁芸就挺喜欢美食的，在认识陈道前，她对衣服、美妆、电子产品、游戏、旅游什么的全都不是非常感兴趣，生活费基本都用在了吃上面。 不过梁芸是个比较克制和自律的人，所以她虽然喜欢吃，但对量的控制还是挺好的。 加上她平日里虽然没有特意地锻炼，运动量却并不小，所以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错。 但和陈道在一起后，体重却是完全控制不住地嗖嗖往上升。 可偏偏陈道每次邀她去吃好吃的，总能用她根本无法拒绝的描述，轻而易举将她的减肥大计击碎。 比如“今天这天气阴沉沉的，咱们去吃猪肚，喝点汤，烫点牛肉吃，一定很舒服。” 或是“你今天下午一直泡在实验室，很累吧，晚上咱们去吃‘南美烤肉’，听着烤肉滋滋滋的声音就很满足，吃完肉再去旁边A家吃冰淇淋，爽。” 以及“老钱搞到了几张海鲜自助的优惠券，平时499一个人，用了券减200，再加上老钱的会员叠加折扣，一个人240，机会难得！” 陈道对她太了解了，每次都能把握住她的情绪和身体状态，精准踩在她的G点上，让她只能默念“不差这一顿”，然后被拐去大吃特吃。 今天也是，下午还在实验室干活的时候，陈道就给她发微信： “好久没吃泰国菜了，来去恰点咖喱呀，我查到一家新开的店，咖喱蟹好评很高，用的是古法咖喱，有加咸鸭蛋弄的，香喷喷，特别děi劲，配饭一流，还不贵！” 她看了后，好不容易用无上意志打出了“晚上回家喝粥”六个字，最终还是被陈道紧接着发来的一张美食APP上其他食客拍的照片给击溃了，发过去一个字——“好”。 然后她下午剩下的时间就都有些心不在焉了，老是想着陈道给她描述的味道，总忍不住想舔嘴唇。 五点一到，离开实验室，梁芸却是在楼下就遇到了早就候在那里等着的陈道。 接过他递来的一杯冷饮，梁芸很自然地右手挽上了他的左臂，一边喝了一口饮料，眯起眼睛，舒服地哈了口气。 “好喝吧，我来的路上新发现的店，提前两站下车买的。”陈道有些邀功式地说道，“我一喝他们这款果汁，就知道你会喜欢。” “都怪你天天带着我这么大吃大喝，我这都有小肚子了。”梁芸松开陈道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愁眉苦脸道。 陈道却是说道：“往好处想，说不定不是变胖，只是怀孕了呢？” 梁芸一怔，然后没好气地抬手去掐他肚子。 不过陈道的肚子却是硬梆梆一块，掐了半天只掐起一层皮。 “你天天可了劲地把我喂胖，自己却拼了命地锻炼，以后你身材越来越好，我却变成肥婆，你这是有阴谋啊，让我离不开你！”梁芸嗔道。 “是我离不开你，离开你我连睡都睡不着。”陈道反手揽着她的肩膀说道。 正说着，他忽然感觉到怀中的梁芸身体一僵，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前方十几米外，一对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夫妇正站在树下，看着他们这边。 陈道隐约猜到什么，于是松开梁芸的肩膀，在她迎上去的时候，紧跟而上。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梁芸快步走到中年夫妇面前说道。 而紧跟在她身后的陈道也没有一点犹豫和害羞，马上跟着喊道：“叔叔好，阿姨好，我叫陈道，耳东陈，正道的道。” 梁妈妈满眼笑意和好奇地对陈道点头：“你好你好。” 梁爸爸看起来却颇为威严，以审慎的目光打量了陈道一眼，点了下头，便转头对梁芸道：“你外公情况基本稳定了，昨天转院去上海，你大姨、舅舅他们先陪着一块去，我和你妈就先顺道过来看看你。” “你们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要是今天没在学校怎么办……”梁芸说道。 梁妈妈笑着说道：“你忘了，前天你才说过你最近天天都泡在实验室里，要忙大半个月的。” “反正我们上次来过，知道你都在哪栋楼，过来这边等着就是了，带点东西给你，然后就坐9点的动车走了。”梁爸爸说道。 “给你带了点妈自己做的饼干，有豆沙馅，有芝麻馅，都你爱吃的。”梁妈妈笑着提了一下手中的袋子。 梁芸赶紧接过来，笑道：“谢谢妈！” “走吧，去你住的地方看看，歇一会，我们好走了。”梁爸爸说道。 “啊，得先吃完饭再走吧。对了，爸、妈，这是我男朋友陈道。”梁芸有些紧张地说道，在说到“男朋友”三个字时，不由得放低了音量。 出乎意料的是，梁爸爸居然表现很淡然地说：“我知道。” 梁妈妈也是再次向陈道点了下头，笑容灿烂温和。 “啊？噢，那就……那就让陈道带你们去吃下饭吧，我先回宿舍收拾一下。”梁芸有些紧张和慌乱地说道。 “不用收拾，我知道你不住宿舍了，去你们俩住的地方。”梁爸爸面无表情地说道。 梁芸嘴巴微张了一下，却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老爸怎么会知道她和陈道已经同居了？难道是表姐告密？！应该不会吧，表姐不是那种嘴不严的人啊，不然自己也不会跟她聊这事了。 陈道很自然地接过话头，对梁芸父母说道：“叔叔，阿姨，还是先一起吃个饭吧，吃完饭再一起过去我们住的地方，离吃饭的店很近，坐一会我再送你们去车站，时间肯定来得及的。” 他说着，从身后顺势接过梁芸手里装梁妈妈牌饼干的袋子，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放轻松。 陈道一开口，梁芸父母倒是没有再坚持直接去他们同居的地方看，而是一块先吃了晚饭再说。 在问过老俩口没有什么忌口后，陈道也便按着之前的计划，四个人一起去吃一家新开的泰国菜。 进了包厢，等陈道很快地点完菜，征询完他们的意见，让服务员开始下单后，梁爸爸便直接开口说道：“陈道，你和我们家梁芸是同学吗？” “不是的叔叔，我在南大读书，现在是大三。”陈道回道。 “大三？那是00的？” “是的，叔叔。” 梁爸爸点了点头：“比梁芸小三岁。” 陈道自然不会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话，而是认真说道：“我认为我们很合适。” 梁爸爸不置可否，转而道：“你大三的话，明年也要考虑毕业的问题了，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是打算考研，还是直接工作？有想过要在哪个城市发展吗？” 梁芸看着坐在身旁的陈道，不由得有些紧张，她父亲在单位里做惯了领导，跟后辈、年轻人说话总爱一副指导和教育的口吻，她有点担心陈道会受委屈。 不过陈道却是坦然回道：“当然有规划，我的规划就是一切以小芸的发展为主线，不论她硕士毕业后是打算继续考博，还是工作，我都会全力支持她，她想在哪座城市落脚，我就会在哪座城市扎根。” 这番话让梁妈妈震惊侧目，梁芸也是第一次听到，满脸惊讶。 梁爸爸却是不为所动，两手在座上交叉握住，看着他：“那你自己的事业呢？” 陈道也正视着梁爸爸，认真说道：“对我来说，我的事业，就是保护和照顾好小芸，经营好我们两人的生活和家庭。” 梁爸爸却说道：“你把话说得这么满，让我不得不担心，如果有一天你们俩分开了怎么办？不论是你还是小芸，如果有一方不愿意分开，另一方能接受得了吗？” “老梁，你这怎么说话的，哪有孩子才刚在谈恋爱呢，就说这种晦气话的，把人家小陈都吓到了。”梁妈妈忍不住出声道。 “阿姨，没事的，叔叔这也是关心我们。”陈道坦然答道：“叔叔放心，那一天不会来临的。就算退一万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尽全力保证小芸不会受到伤害。” 这时候，服务员敲了敲包厢门，进来上菜。 陈道伸手移动饭桌上的餐巾纸盒与茶壶，指挥服务员放菜的位置，梁爸爸也把背靠到了座椅上，抿了抿嘴。 包厢里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松了下来。 “叔叔，阿姨，你们尝尝这个咖喱蟹，我和小芸也是第一次来吃，不过听说味道很不错，特下饭。”陈道很自然地帮梁芸的爸爸妈妈舀菜。 梁妈妈也笑道：“小芸最近估计是吃得不错，看起来比之前在家的时候又白胖了不少。” 梁芸有些扭捏：“妈~，什么叫白胖啊，跟形容小孩似的。” “你不就是小孩。”梁妈妈笑着摇头，然后转头对陈道问道：“小陈啊，你是哪里人啊？” “阿姨，我是福建人，但是我从小就跟父母搬到北方去了。” 开朗又温和的梁妈妈很显然对陈道的印象还不错，主动地和他交流，梁芸也话里话外地不断说他好话，再加上这家店的菜确实味道不错，颇为加分，让这场晚饭的气氛算是比较融洽。 吃完后，陈道和梁芸带着梁爸爸、梁妈妈去往他们的小窝。 第十九章 梁爸梁妈 一进门，梁妈妈眼睛便是一亮，看着收拾得十分整齐的鞋柜、边上那两双并排放着鞋尖向里的拖鞋，笑道：“这是小陈收拾的吧？小芸在家里其他的地方还好，就是每次脱鞋都乱放，怎么说她都是老忘，老改不了。” “不止是鞋柜，家里都是阿道收拾的。”梁芸有些许骄傲地说道。 接着他们一起进屋，发现不仅是客厅，连洗手间都整理、打扫得非常地干净，梁妈妈这家务达人都几乎没发现到卫生死角，东西也基本各归各位，没见到有乱放乱摆的情况。 不过卧室除了床上被子铺得整齐，衣服都挂起或收归柜内外，书桌上的杂乱却是无可避免的是了——几本摊开的学术书、工具书，几张印满各种数据的A4纸，几本或摊开或合上的软皮笔记本，显然陈道也不好帮她随便整理收拾。 但这点杂乱，反而让家里看起来比较有生活气和书卷气，梁妈妈已经非常满意了，一边看一边频频点头。 而且刚刚他们老俩口是直接从学校把俩人“截到”，接着又一起去吃饭，一起回来，所以根本没有给俩人提前收拾的时间，说明这就是陈道和梁芸屋里平时的状态。 这房子虽然房租不便宜，但确实不论是位置还是本身的装修状况，窗户、阳台的朝向，都十分不错，让梁芸爸爸妈妈对这的观感更好。 不过知女莫若母，这房子这种细致的收拾、打扫风格，肯定不会是梁芸做的。 听到梁芸说各种家务都是陈道一手包办，梁妈妈不由担心道：“小陈，做这么多家务活，会不会影响你学习的时间啊？” 陈道笑道“不会的阿姨，这些家务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要做的，两个人住并不会多太多，但是却可以腾出一个人的时间来，这个性价比还是很高的。而且……我其实挺喜欢做家务的，做家务能让我心情好。” 梁芸在边上说道：“确实，阿道每次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会搞大扫除，把全屋都清一遍。” 梁妈妈有些惊奇：“这个爱好……倒是……挺好的。” 陈道自然不是单纯地喜欢做家务，而是一个人做家务，一方面可以让他进行特定的肌肉和身体锻炼，一方面能让他训练专注状态中的放松，降低本能的戒备感。 反正家务都是要做的，他做的效率肯定比梁芸高很多，可以让梁芸有更多的时间休息和陪他。 不过不管怎么样，陈道的这个“爱好”或者说习惯，总归是在梁妈妈心里狂加了一摞分数。 因为还要赶动车，所以他们也没有在屋里多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陈道便打算和梁芸一起送梁爸爸梁妈妈去车站。 梁妈妈则委婉地说今天辛苦陈道了，让梁芸送他们就可以，于是陈道就明白了，帮他们叫了网约车后没跟着一起上车，给他们一家三口单独交流的时间。 果然，车一开起来，和梁芸一起坐在后座的梁妈妈就忍不住问道：“小芸啊，你和小陈在一起多久了？” “挺久了。”梁芸含糊道。 “春节的时候还没在一起吧？满打满算，应该也就三四个月？”梁妈妈说道。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肯定，那自然是有“妈妈的判断机制”，就没有细说了，梁芸也不敢问。 “差不多吧。”梁芸只能继续含糊。 其实老妈这边她比较不担心，因为可以明显感觉到老妈对陈道挺满意的，倒是老爸那边，从吃饭的时候问完陈道未来打算之后，就没怎么说话了，直到去到他们的租屋，看到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的时候又皱了下眉，也没有再说什么。 所以这会在车上，梁芸一边和老妈说话，就一直在偷偷地观察坐在副驾驶上父亲的表情。 不过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老爸的半个侧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来，只是一贯的沉默少言，直到到了车站，老俩口要安检了，才对梁芸说道：“回去吧，路上小心，钱不够花的话跟家里说，你们那房子房租不少吧，别都让小陈一个人负担。” 听到这话，梁芸当即是喜笑颜开，因为她知道，这代表老爸认可了她和陈道的交往。 …… 动车上，梁妈妈收到女儿已经在网约车上，快要到家的微信后，放下手机，看着旁边戴着老花镜正在翻看手机新闻的丈夫，说道： “老梁，我就说了吧，咱们家小芸眼光不错，小陈这孩子，除了没什么自信、没什么事业心外，其他的都很完美。而且按我的观察，小陈对咱们小芸是真的喜欢，真的关心。” 梁爸爸闻言放下手机，用食指关节推了下老花镜的鼻梁，说道：“他可不是没自信，他自信得很。他说一切以小芸的发展为主，但用到的词却是‘保护’和‘照顾’，并且‘保护’在前。说明什么，说明他认为自己能在任何城市扎根、发展，而且能发展得很好。那些话并不是以一个依附者，而是一家之主的姿态在说。” 梁妈妈听得一愣一愣的：“是这样的吗？” 不过她倒也没有跟丈夫纠结他是不是想太多，而是顺着他的语气道：“确实小陈说话做事，都不像是比小芸小三岁的样子，看他们两人的相处，倒是小陈更像是年长的那个。倒是你吃饭的时候说的那个事，我有点担心，看得出来小芸对小陈感情已经很深，以后要是两个人分开了，我怕她……” 梁爸爸却是无所谓地一摆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结婚的都未必能保证一直在一起，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些问题交给他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梁妈妈惊奇道：“哎你这……之前可是你跟小陈提这个问题的，怎么这会又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梁爸爸少见地呵呵一笑：“我是之前听到小芸和她表姐在医院聊天的时候提到了和男友同居……” 他将偷听到梁芸跟表姐的聊天内容与妻子说了下，梁妈妈之前只知道丈夫不知道从哪听说女儿有男朋友而且同居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直接从女儿那偷听来的。 “如果真的是个生活能力很差、没有主见、事事都要小芸照顾的男人，那肯定不行，小芸的性格肯定没有办法跟那样的人相处太久，但她容易心软，就怕拖拖拉拉分手搞半天，影响她学业，所以我要过来亲自看看，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当断则断。”梁爸爸说道。 “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女儿听到，不然肯定要生气，又要说你这是暴君式家长了。”梁妈妈笑道，“看起来，你对小陈也挺满意的？” 梁爸爸点了点头：“你注意到没有，这小子，走路的时候脚底有根，很稳。坐的时候很少塌着背，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说话的时候虽然不大声，但丹田发力，声声有劲。再看他的眼睛，眼神不飘忽，也不回避视线接触，坦然，正派，主意定，心术正，眼里有光。” 梁妈妈听得笑个不停：“你这怎么还看起相来了？怎么着，小陈看着有大富大贵之相？” “什么看相，不是一回事。他这是有根骨，有天赋，要是被小芸她二叔公见着，肯定要说这是练武的好苗子。”梁爸爸说道，“以后能大富大贵是不知道，但至少他跟我说的话，我能信个七八分。我相信他会‘保护’和‘照顾’小芸。” “都什么年代了，还练武的好苗子。”梁妈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回头小陈去咱们那，你可别让你那些叔伯把他带偏了。” “瞎操心。”梁爸爸摇头，继续拿起手机看新闻。 第二十章 故人 从车站回来后，梁芸和陈道并排坐在客厅那张双人沙发上，一边吃着梁妈妈带来的自制饼干，一边讨论着梁爸梁妈的这次“突然袭击”。 “我妈对你应该是挺满意的，我爸的话……” 还不待梁芸话说完，揽着她肩膀的陈道已经笑着接过话头：“我认为叔叔对我也是比较满意的。” 梁芸歪头看她一眼，嘁了一声，笑道：“臭屁。” “这不是臭屁，这是自信。”陈道笑道，“现在我算是见过未来岳父、岳母了，什么时候你也和我回家见见你未来公婆啊？” 梁芸捶了他大腿一下：“说得好像我都已经嫁给你似的。” “未雨绸缪嘛，反正早晚得见。” 梁芸发现在这个话题上，自己脸皮还是没有陈道厚，有些害羞，便转而道：“今天要不是我妈提起，我都差点忘了，我比你大三岁哦，你怎么还老是小芸小芸地叫！要叫姐姐啊！叫芸姐！” 说着，梁芸就抬手去捏陈道的脸颊，把他扯向自己。 “情侣之间怎么能谈年龄呢，要谈也是谈心理年龄吧，别看我比你小三岁，心理年龄说不定比你大三十多哟，其实能当你叔叔的哟，说不定你得叫我道叔！来，小芸芸，道叔疼你。” “我今天非得扯烂你这张嘴看看是怎么长的，刚认识你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呢，还道叔……” “什么叫没发现，你忘了刚认识那天，你就被我逗得笑哭了好几次吗？还有后来一起吃面的那次，你笑得面条都从鼻孔出来了……” “没有！没有面条从鼻孔出来！” “有的有的，我还拍了视频。” “啊啊啊！陈道你怎么这么讨厌！” 两人笑（q）笑（q）闹（wo）闹（wo），打（da）作（qg）一（a）团（qiao），没多久累了就去洗漱上床睡觉。 这一晚，陈道睡得特别香。 …… 在见过梁芸父母，基本得到老两口认可，并且跟梁芸预定了暑假一起去他家住一段时间后，陈道整个人都感觉轻松欢快了不少。 他觉得在和梁芸交往后，他已经慢慢地摆脱了异界经历对他精神上的负面影响，开始找到正常生活的节奏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和梁芸结婚、生孩子，一起经营家庭，一起生活的情景了。 这天，陈道下午没有课，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中午梁芸吃完饭，送她回学校后，正准备回他们的租屋收拾一下，然后去找个地方看书。他已经开始在规划毕业后的工作选择问题，并把大四的实习统合进来考虑，然后由此按需求对自身的技能储备和知识体系进行完善，想办法丰富简历。 他相信自己能在异界那种残酷环境下生存三十几年，在本世界也不会混得太差——而且他也不需要真地混成人上人，或是赚大钱、建功立业。就像他跟梁爸爸所说的那样，在满足一定基本物质条件的前提下，更好照顾梁芸，过好两个人的生活，才是他所追求的。 在经过学校附近一家沙县小吃的时候，陈道的视线忽然在一个穿着“格力空调”工作服的背影上停留了几秒。 这种印着“xx空调”、“xx电器”的蓝色工作服并不罕见，路上看到很正常，但那件工作服的后边下摆还贴着个海贼王里路飞的卡通贴纸，这就比较少见了。 倒不是陈道对那贴纸好奇，而是“格力空调”工作服配路飞大头贴纸，他之前在异界见过。 他们穿越到异界后，身上的衣服都是在的，而且就穿着他们穿越前的那一套。 不过在异界的三十几年，陈道见过的穿越者实在太多太多，绝大多数人穿什么样的衣服，他都已经记不得了，但这件“格力空调”加“路飞”的工作服，却始终印象深刻——因为那是他在异界遇到的第一个穿越者的打扮。 陈道于是拐进了那家沙县小吃，走到冰柜拿了一瓶瓶装汽水出来，结了账后往外走的时候，看似随意地跟那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一头褐色短发、穿着“格力空调”工作服、正在吃拌面的年轻人说道： “师傅，你们这个空调的店在哪？我最近也想装一台。”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诧异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手机地图搜一下就有了，很多店，随便哪家都能买。” 坐他对面那较年长的师傅却是赶紧说道：“从这边过去，路牌那里左拐，然后走个四、五百米，就有一家。” “噢，谢谢啊。”陈道对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他其实已经忘了那第一个遇到的穿越者长什么样了，只记得那件工作服，因为那人在一天后就死了。 不过当年轻人开口后，听着这口音，他就基本确定了，面前这个空调小哥确实是他遇到的那个穿越者——虽然他很确定在异界遇到这小哥时，他头发并不是这个颜色。 “这位师傅，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陈道装作一副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对那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抬头瞥了他一眼，皱眉道：“没见过。”然后继续低头一边吃面一边看手机。 “噢，那我估计是认错了。”陈道笑了笑，一边喝着汽水走出了沙县小吃。 按着他的观察，年轻人确实不认识他。 也就是说，在异界死掉后，并不会回到本世界。 陈道的情绪，莫名地灰暗了一些。 回到租屋内，他忽然感到有些疲惫，于是没有再出门找地方看书，而是直接坐在客厅沙发上看。 不知不觉间，陈道斜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下午五点半，梁芸回到家，一边在鞋柜处换鞋，一边看着歪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陈道笑道：“难怪我打电话不接，原来睡着了啊？懒猪，起来吃饭啦……” 她话音刚落，沙发上的陈道像是被拿刀扎了一般，“啊！”地一声大吼，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前冲，然后因为力量太大，直接把茶几上的钢化玻璃踢飞，底下的不锈钢底座也被踢烂，而他自己也摔倒在地。 梁芸被吓得身体一颤，下意识地贴着墙壁，但看到跌倒的陈道，还有他血流如注的小腿，立马冲了过去。 “阿道！阿道！” 梁芸一下跪坐在地上，想先检查一下陈道的情况，结果陈道自己爬了起来，先来拉她：“小芸，你没事吧？我伤到你了吗？” “你别管我了，你先坐下，别乱动，你腿上流了好多血。”梁芸焦急道，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都带着哭腔。 第二十一章 变量 半个小时后，陈道在他们家附近的诊所处理完了腿上的伤，做了清创和缝合，基本上没有大碍。 他刚刚惊醒时，把茶几的不锈钢底座踢散架了，小腿被底座支架给割了个又长又深的口子，流了不少血。 这茶几是他当初搬家的时候在本地论坛20块钱买的二手，直接自己去卖家那扛回来的，也亏得这底座不是那么结实，不然他估计小腿不骨折也得骨裂。 这伤口看起来很狰狞可怖，梁芸都不太敢看，但对陈道来说，这种伤、这种疼，还是蛮普通的，跟小擦伤差不多。 医生缝合包扎完，暂时出去拿东西，处置室内只剩陈道和梁芸。 梁芸坐在陈道身边，当成靠椅让他靠着，轻轻地抚着他的额头，眼中满是心疼：“阿道，你刚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见陈道点头，梁芸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声道：“阿道，我们需要帮助……” 她的话说得比较委婉，但陈道却是马上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带他去看医生。 陈道并没有假装不明白或是抗拒，甚至都没有犹豫，直接点头：“好。”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去医院、看医生大概率并没有什么用处，但他也很清楚，梁芸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他好，在担心他。所以哪怕只是为了让她放心，他也会去。 而且，今天的这场噩梦和惊醒的过程，也让他心有余悸。 他刚刚做的梦，同样是有关异界的。以前做的噩梦，通常是异界真实的人物、场景，但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件。而今天做的噩梦，却是他真实的经历，是他在异界遇到第一个穿越者的经历。 是的，就是他中午见到的那个空调小哥。 本来那些记忆已经大部分都很模糊，但噩梦却帮他“重温”了一遍。 他当时刚遇到了空调小哥，两人都还没来得及交流一下穿越经验，就被一群怪物给追杀得不停狂奔。 好容易以为摆脱了追杀，坐在地上喘几口气，刚聊了两句，空调小哥刚笑着要说自己的名字，胸口忽然冒出了一根拳头大小的尖刺，并且不断往上蔓延，然后把空调小哥整个从地上顶到了空中。 当时也刚穿越不到一天的陈道被那从地下钻出，又一下捅穿空调小哥胸腔，将他“举”上天的怪物给吓了个半死，手脚并用拼命奔逃。 那怪物可能是同一时见只能狩猎一个人，所以没有追他，让他逃过一劫。 但空调小哥被破胸举天的那一幕，却是一下让他对这个世界的残酷和危险有了充分认知，让他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敢完全放下戒备。 很多记忆中的细节，他原以为早已忘记，但这场仿佛旧日重现的噩梦，却又将它们无比详细地展现出来。 ——原来那些记忆其实一直都在，只是被潜藏在了意识深处。 ——异界经历所带来的影响，也从未消失，只是被暂时压抑。 他所害怕的，并不是那噩梦，不是梦中再见那惨烈景象，而是惊醒之时见到梁芸被他惊吓的模样。 如果当时梁芸再靠近一点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他伤到。 这是他最害怕，也最无法接受的情况。 从诊所回到家后，陈道把他之前在他们学校心理咨询与服务中心的电子申请表格，还有他后来到了那边填完带回来的几个表格，拿给了梁芸看。 “之前我其实就打算去找学校的心理咨询师看看的，不过后来因为有一些其他的事要做，耽搁了。我可以再重新去看看，资料都是填好的，只要再预约一次就可以了。”陈道自然没有跟梁芸说，这个“其他事”就是去找她。 梁芸看了那些表格，却是对陈道愈加心疼了，伸过手轻轻摸着他的脸颊：“周末我陪你去。”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等到周末，得知咨询师有空，陈道预约成功后，第二天下午，梁芸就请了假，去陈道的学校，陪他一起去了心理咨询与服务中心。 然而这次他们按时抵达后，却又扑了空，因为一位女学生要跳楼，那位咨询师赶过去了。 遇到这种突发事件，陈道和梁芸自然不好说什么。 好在这事很快就传来完满解决的消息，那位女学生被担当咨询师的老师赶过去劝了下来，不过咨询师现在和那女生在一起，也不可能回来见陈道了。 不过听着在中心勤工俭学的学姐传来的消息，陈道知道刚刚想跳楼的女生，就是他上一次来时，在他前面进咨询室的那位大四女生。 好像是因为最好的三个朋友在和她一起旅游的时候车祸过世了，她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直十分地痛苦和内疚，没想到今天竟然差点轻生。 也难怪中心的咨询师会赶过去，毕竟之前那女生是来这边进行过心理辅导。 离开学校后，梁芸和陈道倒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商量之后，直接去了一下最近的三甲医院挂精神科。 陈道自然没办法直接跟医生说他穿越异界三十年，只能用一种相对合逻辑一点的方式来描述他的经历，以及精神上经过高强度锤炼，适应了一种严酷环境后，又重新回到安逸环境总的不适与混乱。 医生倒是听得很认真，一边听还一边询问几句，末了问他是不是睡眠不太好，精神太过紧张，有没有盗汗、食欲不振、精神恍惚之类的症状，接着又让他去做了些检查，拍了几张片。 一直到五点多，陈道和梁芸才离开了医院。 看着手里医生开的药，陈道心里不由得有些苦笑，医生大概率是认为他是睡眠不足、做噩梦，导致了精神上的焦虑，于是出现了臆想之类的情况，很显然是把因和果弄颠倒了。 但确实，也很难让医生相信他说的话。 当然，就算医生真的相信他，应该也很难帮到他。 不过看着旁边梁芸那松了口气的模样，他还是觉得这趟没有白跑。 医生给他开的都是些缓解焦虑、助眠的药物，正常来讲这个剂量应该没有太大副作用，但陈道吃过药后，却反而睡不着了，哪怕旁边有梁芸陪伴。 明明身体是很疲惫、很想睡，但意识却本能地很抗拒，害怕睡，似乎有种担心这种状态睡着后，身体失去控制，可能会伤到梁芸的感觉。 于是两天后，陈道整个人就恍惚无神，眼睛满是血丝，憔悴得不成样子，把梁芸吓得赶紧阻止他吃药。 然后等陈道又恢复了几天后，梁芸才又自己做了很多功课，问了几个在医院工作或有亲人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带着他去了一家精神科全国排名前列的医院，挂了专家号。 这次做了更多的检查，并且隔了几天又去复查了一次，开的药和上次不同，但功效其实差不多。 陈道又吃了两次，再次进入睡不着的状态，梁芸赶紧把药都扔了，然后再不提带他去医院的事了。 反正暂时来看，陈道只要进行正常睡眠——就是在她身边、在她睡着前入睡，那就基本没什么问题，每天早上都是个精神抖擞的正常小伙。 梁芸便将床边上任何可能会伤到他的物品搬走，然后把床头柜之类的边角都包住，嘱咐他无论如何不要随便在沙发或是外面其他地方睡觉，如果觉得困得不行，就打电话给她，她不管在干什么都会赶回来陪他睡觉。 事实上不用梁芸交代，有过上次差点伤到梁芸的经历，陈道自己也非常注意，一定要避免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好在两个人住在一起，陈道的作息也基本都很规律，做到保持睡眠时间一致，倒不会非常困难。 陈道的噩梦和睡眠问题，就像是个暂时压下症状的顽疾，虽然症状消失了，但他很清楚，那病依旧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些无法预计的变量时，就会发作。 他现在只能是尽量地减少这些不可控变量的出现，依靠时间慢慢来消解，将那“异界三十年”的影响，埋得更深一点，再深一点。 但既然是不可控的变量，又怎是他想避免，就能避免的？ 第二十二章 一把抱住 又到周末，陈道和梁芸却依然是早早起床，因为已经固定化的作息、睡眠时间，又是两人“绑定”，所以一般不会做出改变，已经成了习惯。 起床后陈道带着梁芸一起去跑了会步，然后买了早饭回来吃，洗完澡换了衣服后，便准备出门。 按计划，他们今天要一起去逛书店，然后逛超市，买点生活用品，再在外面吃个午饭。 看到梁芸坐在鞋柜边穿高跟鞋，陈道笑道：“今天要逛的地方还蛮多的，穿高跟鞋OK吗？” 梁芸白他一眼：“要是脚疼的话，就要你背我，谁让这高跟鞋是你买的。” 昨天是她生日，这双高跟鞋就是陈道送她的生日礼物。 其实她已经有一两年没穿过高跟鞋了，某次跟陈道一起看视频时，她夸了一句前面贴片广告里女主角穿的高跟鞋挺好看，然后聊起她为什么一双高跟鞋都没有——说到底高跟鞋对她来说太不实用，实验室里根本不能穿，平时压马路也不如平底鞋舒服，而且她本身身高也有一米六八，不太需要高跟鞋来帮忙增高。 但她看到漂亮的、符合她审美的高跟鞋时，确实还是会表露出喜欢，只是自己要买的话，她就会考虑太多东西，觉得买回来吃灰太浪费了。 没想到陈道却是留了心，送了她一双和当初她看到那广告上女主角穿的款式差不多的高跟鞋。 当然，这双鞋并不是广告上那双，只是款式和颜色近似，是一家小众的国产品牌，材质、做工也不错，只要299。 大小同样非常合适，简直就像是梁芸自己去试穿买下的一般。 她对这个礼物非常满意，所以虽然很久没穿高跟鞋了，今天还是决定穿它出街。 当然，为了避免刮脚跟之类的情况发生，她还提前带了几个创可贴在包里，必要时贴上。 梁芸本就身材极好，穿上高跟鞋后，似乎女人味又+30，整个人看着更加亭亭玉立了，让陈道都忍不住笑眯眯地多看几了几眼。 出门的时候，陈道拿了几个快递箱递给站在门口的梁芸——这是她一会准备先拿去学校实验室的东西，周一要用。今天有陈道帮她，便先拿过去，省得周一她要自己带去。 “我先下楼去等你啊！”梁芸说着，便拿着那几个快递箱准备先下楼，除了她手上这几个，陈道那边还有好几个更大更重的快递箱。 正锁门的陈道赶忙回头提醒道：“等下，你拿着箱子下楼不方便，我……” 他刚一回头，话没说完，已听到梁芸短促的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她踩空了楼梯，往下方跌去。 这一瞬间，陈道觉得自己的呼吸、心跳、思维以及时间都同时停止了。 失足跌落的梁芸脑子同样是一懵，心里冒起两个字“完了！”，她甚至在想着自己半身不遂躺在病床上连脖子都动不了，陈道给他端屎端尿擦身子，父母在旁边抹眼泪的景象。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磕到楼梯，一路滚下去的时候，身体忽然被人抱住，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拉着往下坠去。 接着是身体一震，震得她头晕目眩肚里吃的早饭一阵翻腾，有点想吐。 等到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楼梯转角处的平台，而陈道就在她身下，紧紧抱着她。 梁芸呆呆地看着陈道。 陈道也怔怔地看着梁芸。 两人就以这种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对视了四、五秒钟，直到楼上传来脚步声，梁芸才赶紧从陈道身上爬起来，陈道也从地上蹦起。 楼上的大叔一脸诧异地和并排站在楼梯拐角处仿佛俩罚站小孩的陈道、梁芸点头打了个招呼，扫了眼掉了满地的快递箱子，虽然心下疑惑，还是没多问什么，直接走下了楼。 待那大叔走出楼梯后，梁芸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叫一声，回头抓住陈道的胳膊：“阿道！你没事吧？摔到哪了吗？有没有事？” 陈道摇头：“我没事，你呢，你有没有哪摔到？” “你都垫在我身下了，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怎么会没有事，背不疼吗？没有摔到吗？”梁芸一边说着，一边有些焦急地在陈道身上、腿上摸摸捏捏，询问他有没有哪疼。至于她自己，别说摔到哪了，连裙子都没脏，高跟鞋都没掉。 在确定陈道真的没事后，梁芸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向楼梯上方，疑惑道：“你刚刚明明在我身后，怎么一下就抱住我，到我身下了？” 陈道一边弯腰捡掉落的快递箱，一边笑道：“你老公有超能力你到现在还没发现么？” “哟呵？原来阿道你是超人么，还是蜘蛛侠？”梁芸笑道。 两人一起拿着东西去实验室放好后，乘公交车前往常去的那家书店。 车上，梁芸忽然说道：“阿道，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在楼梯下面被你抱住的时候，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好像我不是第一次被你这么抱住。” “你确实不是第一次被我抱住啊。” “不是，是这么下坠的时候被你抱住，然后你垫在我身下这种感觉。”梁芸皱眉看着车窗外说道，“这种感觉就很熟悉……好像我被你这么接住、抱住好多次一样，但当我仔细去回想，又发现想不起具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什么时候被你这么接住过。” 陈道有些惊奇地看了眼梁芸，他在异界确实无数次地用这种姿势接过“小七”。 “小七”的超能力类型更偏机动性，所以经常是把自己当成“飞镖”给扔出去进行攻击，而陈道就经常要负责给她收尾，没少给她当肉垫。 当然，有时候也会反过来，陈道会需要“小七”来接他，这种情况同样不在少数。 梁芸能有那种感觉，让陈道有些许的诧异和激动。 不过这时候，他却也没有继续追问梁芸的感受，因为刚刚在梁芸面临危险、即将跌落楼梯的时候，他的意识深处“炸”出了一片空间，也正是这片空间，给他带来了超越自身肉体极限能力，后发先至地飞跃而起，抱住梁芸，以身为垫，护住了她。 那一瞬，他仿佛回到了异界，所有的“超级能力”全部回归，甚至比在异界时还要强。 此时此刻，他依然可以内窥自己意识中“炸”出的那片空间。 在那片空间中，头顶是异界特色的红彤彤天空，地上却是异界绝对没有的绿色草地。 他自身的投影正站在草地上，握住一把斜插入草地的大剑剑柄使劲往外拔。 他可以感觉到，这把大剑就是他在异界和伙伴们奋力杀上“绝境火山”后所拿到的“东西”。 不过并不是说那“东西”就是一把大剑，这把大剑是陈道把那东西所代表的力量在意识中“投影”的结果。 这个“东西”原来一直和他结合在一起，只是他之前无法感知。 直到梁芸面临危险，他才终于在意识之中“炸”出了那“东西”的投影，有了一个能够直观感受和控制的方式。 第二十三章 找事 在意识之中的那片空间内，陈道每将那大剑拔起一点，就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强大一分。 公交车上，他握着合金钢管扶手，拇指微微用力，就按得陷下了一个小坑。 他知道，现在以他的力量，这些钢铁和纸皮没太大区别。 而突然获得这么庞大的力量，他感受和控制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甚至还有点如鱼得水的感觉，毕竟他在异界就已经体验过类似的力量从觉醒到强大的整个过程——而且这个体验时间长达三十多年，比他在本世界的时间还要长，若论熟悉，他对这个状态反而更加熟悉。 可是他却并未感到太多的欣喜或兴奋，反而更多的是不安和忧虑。 他的“异界ptsd”还没有完全解决，噩梦的问题没有真正搞定，力量越大，破坏性就越大。 醒的时候他能控制自己，但睡着以后呢？再做噩梦呢？ 如果前几天他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做噩梦那次，有现在的力量，那惊醒之时，茶几必然被他轰得四分五裂，砸向进门的梁芸，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真的不敢想。 如果是在异界，这样的力量能帮他和“小七”更好生存下去。 但是在本世界，他只想让自己安稳地生活下去，保证自己所爱的人不受伤害。 而这些来自异世界的力量，很显然和异世界的经历一样，不会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金手指”，更像是从异界伸出来，绞住他脖子的“锁链”。 可是……意识空间中那把大剑、那个“东西”所代表的力量，他能够舍弃吗？ 陈道发现，这不是他主观愿不愿意放弃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在那意识空间中，他的手并不是“握”着大剑剑柄，而是与大剑的剑柄融为一体。 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大剑从地下拔出来，要么保持不动。 但很显然，力量已被激活，他并没有办法让它重置。 现在看来，也只能是先把剑拔出来，尝试掌握那“东西”的全部力量，再去看要如何处置。 说来也是无奈，在异界的时候，不论是陈道还是“小七”，又或是其他穿越者，无时不刻都在尝试各种方法、竭尽一切努力，想让自己的“超级力量”更加强大，力量的提升却总是缓慢而难以捉摸。 结果回到了本世界，他一点都不想要“超级力量”，一点都不想再和异界扯上关系的时候，却是瞬间就给了他比在异界最巅峰时还要强大得多的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陈道基本上把以往用来锻炼身体的时间，都用来研究那意识空间里的大剑，研究它带来的力量对身体的影响，以及如何更快地把它“拔”出来。 研究的结果就是，他只要在意识空间里尝试去“拔”，就能够一点一点地“拔”起，而随着大剑被一点一点拔起，它所蕴含的力量，也似乎跟着一点一点流入陈道的身体里，让他越来越强大。 看起来，把大剑完全拔起，力量完全吸收，似乎只是时间问题，水磨工夫。 要是在异界的时候能拥有它就好了——这是陈道的第一想法。 激发了“超级力量”的陈道，总归还是得到了些现实的好处。 在睡眠足够、精神状态好的情况下，他的记忆力、计算能力、思维反应，都有了超大幅的提升。 随便拿本书，一页五百多字的内容，他只要两到三秒就可以扫完，然后直接背下，“印”在了脑海里。 很多复杂的计算或推演过程，他也能在以前的十分之一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完成。 他的感觉就像是意识空间里有一台超级计算机，他的一切问题，一切信息，都可以快速得到答案，快速进行储存和读取。 至于身体运动能力上的就更不用说了，他可以轻松地抬动上千斤重的石头，可以一跃二、三十米高，可以瞬间把一桶的水都冻成冰，可以用手就把铁烧红。 而做到这些，根本不是极限。 他在学习、在打工兼职的时候，都能够事半功倍，以超高的效率完成，并且感觉不到丝毫的疲累。 他相信，这个状态下的他，不论从事什么工作，都必定能够取得不错的成绩，获得不错的报酬。 甚至他想要低调，都很难做到。 如果他愿意，他有无数种办法获得丰厚的物质报酬。 可这个状态也给他带来很多的苦恼，比如听觉、嗅觉、视觉等感官的提升，让他对周围的情况愈加的了解。但这种了解并没有让他掌控周围环境而放松，反倒是更加地紧张，并且相比起以往的防卫本能，他现在甚至有很强的攻击本能。 比如有时候走人行道过马路，远处有辆车驶来，快到近前才降速，他心里是明白那车肯定会停下，但身体的本能却会有一种“把所有胆敢向自己冲撞的物体轰碎”的冲动，会有提前灭杀一切威胁的念头。 当他一个人走在繁闹街市的时候，至少有一半的精力其实都是用来抑制自己的各种暴虐冲动。 只有梁芸在身边的时候，他能够平和一些，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因为来自异界的本能，会相信她和依靠她。 不过有些时候，即便和梁芸在一块，他也会忍不住想要“找事”。 比如现在。 陈道和梁芸正在排队，准备买个挺热门的网红零食。 他们俩平时倒是一般不凑这热闹，不过之前梁芸听老妈说起在朋友家吃过这个零食，味道还不错，今天正巧看到，就想着买一点，寄回去给她父母以及陈道的父母尝尝。 但眼见着就快到他们了，五个穿着背心、膀子上各种纹身，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大汉直接插到了他们后面的位置。 本来排在他们俩后面的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小哥，见状本能地“哎~”了一声后，被五人给瞪了几眼，又没声了。 偏偏这时候店员也在忙，又或者是装作看不见，也没有过来管。 后面的人虽然不满，但看到被插队的小哥都缩了，而那五个人看着确实不好惹，也就都没说什么，有几个想拿手机拍视频的也被瞪了几下放了下去。 反正看着这队不是很长，买这零食也很快，不值得为这事节外生枝。 陈道却转过身，对挤在他身后、那块头最大的大汉说道：“你们站这干嘛？” 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地不耐烦，像是在训小孩一样，以至于那插队的五个大汉乍一听也都有些懵。 陈道提高了音量：“你们站在这里干嘛？这是你们站的地方吗？排队会不会？按顺序会不会？是没长脚还是没长脑子？” 一时间，队伍前面、后面，甚至包括几名店员，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看着这边剑拔弩张的两拨人。 刚刚被五名大汉视线威胁而放下手机的几人，这会又是把手机举了起来，似乎生怕漏过可能暴火朋友圈的画面。 陈道身旁的梁芸则是紧张地拽着他的t恤下摆，她有点担心，但是并未出声，也没有阻止陈道的意思。 第二十四章 我天生神力嘛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那五个身高马大、胳膊纹身、态度凶狠的大汉，被陈道训了一通，对视了几秒后，居然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那五人一走，排队的队伍立刻爆发出一阵掌声，甚至还有人叫好，排在他们身后的眼镜小哥也是连连道谢。 陈道并没有露出什么得意的表情，只是回过身继续排队。 伸手过来紧紧握住他手的梁芸，也并没有因为男朋友正气凛然、表现英勇而得意或欣喜，反而看着他的眼中满是担心。 “你没事吧？”梁芸低声问道，她感觉到陈道有些不对劲。 “没事的，放心。”陈道反手捏了捏她的手说道。 他刚刚其实挺希望那五个大汉对他动手的，他出声呵斥，虽说有些对插队者的不满，更多的却是想要找到个发泄的通道。 如果那五人动手，他就可以胖揍他们一顿，虽然不会下死手，尽全力，但至少可以找到点熟悉的感觉。 而且现在的他已经觉醒了“超级力量”，有完全的把握保证梁芸在旁不会受到波及，他也想在梁芸面前展现一下这种打斗的画面，看看有没有可能再让她找到什么熟悉的感觉。 可惜，那五个大汉看着很凶，但实际上整体给他的感觉很软，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打算。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陈道他们这边刚买完零食，那五个大汉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那五人个个都笑容满面，旁边还跟着其他几人。 甚至还有几个之前一直站在街对面的人挎着包直接走了过来，靠近后才发现，那包里竟然是摄影机。 一台摄影机直接怼到陈道和梁芸面前，穿着西装、看来有点面熟的主持人跟着五名大汉过来后，笑道：“小伙子你好，我们是娱乐卫视‘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边你会怎么做’节目组的，刚刚是我们的一个小测验，这边都是我们节目组的人……” 他说着，那被插队的眼镜小哥笑了起来，过来和陈道握手。 陈道却是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然后拉着梁芸快速离开。 他并不想因为这个事接受夸赞，因为他并非是单纯因为有人插队而出声，如果他没有“超级力量”觉醒，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大概率不会出声去训斥几个在他背后插队的、一看就不好惹的人。 他只是单纯地想找正当理由打一架而已。 不过后来这期节目还是播出了，虽然没有陈道接受采访的画面，却有节目组发现陈道是几个月前阻止持刀歹徒行凶的见义勇为者的消息，然后去采访了当初被救的叶小洁，还有当时的现场目击者。 这期节目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获得了超高的收视和网络点击、转发、讨论。 当然，这是后话了。 …… 清晨，陈道一如既往地起来跑步。 梁芸现在也每天会被他带着一起晨跑，但都是只在家附近跑半小时，然后被他送回家，他再继续接着跑“下半场”。 其实陈道现在跑步也不再是为了锻炼，而更多的是在跑步的过程中感知那意识空间里的力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拔剑”。 现在那意识空间里的大剑插入地里的部分已经被拔出了90多，眼看着就要整把拔出，他现在也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彻底拔出后，会发生什么。 在跑过一座桥上的步行道时，陈道忽然发现步行道靠外的护栏外围，有个身影站着，前方再跨半步，就将坠落，十分危险。 陈道微皱眉，放慢了脚步，靠近了一点，然后用比较温和的语气问道：“您好，请到护栏里面来。” 他的声音柔和，是怕那人受到惊吓坠落，但语气却又带上了一点点要求和命令的口吻，希望她能直接顺从。 不过那站在护栏外的女生头也没回道：“不用管我。” 拉近距离的陈道，却是一下认出了那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的女生——正是那位之前想要轻生的大四学姐，陈道和梁芸都曾远远地看到过她。 “是张学姐吧？我们是校友，我是南大大三的学生，我叫陈道……”他套近乎地说道。 如果是在他们学校附近的话，遇到同校学生很正常，不过这里距离他们学校还挺远的，能遇见校友并不容易——何况还是在这么个大早晨、这么个并不在主要通勤路线的桥上。 张学姐似乎也有些意外，回头瞥了他一眼，但还是说道：“别管我，走开。” 陈道想了想，也翻过了护栏，和她离了两米多的距离。 “张学姐，之前你去心理咨询与服务中心的时候，我也在。”陈道说道。 这话却是让张学姐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终于有了些变化：“你回去。” 显然，她也知道站在这护栏外非常危险，而她并不想这个小她一个年级的学弟出意外。 “我理解你的感受。”陈道继续说道。 张学姐刚想说“你理解不了”，却又想到他刚刚说的话，于是说道：“你遇到什么事了？” 陈道轻叹口气，徐徐说道：“我和我的好友、伙伴，也分隔在了两个世界。不论我花了多少时间，总也很难适应没有他们的世界。而且我有时候会想，我是不是抢了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资格？如果是面对危险，需要战斗，我们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对方而死，不会有人退缩和逃避。可是……如果只有一个机会，我愿不愿意和他们换？我发现我没有答案……” 张学姐听得很认知，她可以听出陈道的真情实感，不过在她的理解中，分隔于两个世界，应该就是和她与朋友一般，是阴阳相隔。 “你最后……是怎么放下的？”张学姐犹豫着问道。 “怎么可能放下。”陈道苦笑，“我到现在还是经常会做噩梦，梦到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梦到我们一起经历的苦痛和磨难，梦里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跟我说：‘为什么，为什么把我们留在这里受苦？为什么？’” 张学姐叹息：“是啊，我也常常在想，如果我能把她们接回来，如果我能穿越到发生……事情发生的时候，逆转一切，那该多好。可是我知道，我做不到，我能做的，只有去找她们……和她们在一起。” “那是单程票，你回不来的。”陈道说道。 “我知道。”张学姐点头，然后她看向陈道，有些好奇地说道：“你说你没有放下，那你是怎么调整好心态的？中心的咨询老师，是怎么跟你说的？” “其实我去了中心两次，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能见到咨询老师。”陈道说道：“我能保持好心态，主要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女人，她一直陪着我。我觉得你也可以多和其他的朋友，那些关心你的家人，多聊聊，多待在一起，哪怕暂时休学，休息一年，我觉得也是可以的。你如果真的想要找你那三个好朋友，不用急于一时，反正我们的人生都会走到末路，终归会‘见面’的。好好地经历这个世界的一切，等到了那个世界时，才有更多的故事可以讲给她们听，可以告诉她们后来的世界有什么变化，可以多很多很多的话题，不是么？” 张学姐笑了起来：“我觉得你也可以当心理咨询师了。” “我这或许就是久病成医吧，学姐，咱们先上去吧，路上人多起来了，我觉得等下该有人报警了。”陈道说道。 “嗯。”张学姐点了点头。 她想着自己返身从护栏爬回去，却是突然脚下一滑，往下跌去。 那一瞬，张学姐的心脏突地一跳，先是惊恐、慌张，然后又涌起一股解脱和轻松。 但马上，她的小臂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然后提拉着她往上。 在张学姐脚滑跌落之际，早就有所担心和预料的陈道立刻横跨一步，一把拽住了她，接着稳稳把她的手重新拉到栏杆上抓住，把她托了上去，翻过了栏杆。 当陈道也翻过护栏，回到步行道内之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张学姐回头看向他：“谢谢。” 张学姐低头看着自己小臂上那鲜明的手指红印，说道：“你的力气好大呀，抓着我手臂的时候纹丝不动，就好像提溜着一只兔子似的。” 陈道笑道：“我天生神力嘛。” 不过张学姐并不是梁芸，并没有get到笑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第二十五章 开 回到家后，陈道简单冲了个澡，然后一边吃梁芸准备的早餐，一边跟她说之前救下张学姐的经历。 听到他发现张学姐站在桥边护栏外，梁芸不由得有些担心和同情。 听到张学姐失足下坠，哪怕已经知道她没事，梁芸还是惊呼出声。 听到陈道抓住张学姐的手把她拖了上来，梁芸又紧张得握住了他的手，生怕他被学姐带着一起坠下桥。 但听到陈道回答张学姐那句“天生神力”，她又是忍不住笑喷。 陈道讲完后，梁芸站在他身后，两手放在他头侧，轻轻帮他按摩着太阳穴。 “阿道，你说的那些……和你在医院跟医生说的那些，都是你做的噩梦吗？那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陈道闭上眼睛，身体向后，靠在了梁芸身上。 “芸，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几个月之前，确切地说是2月14号那天，我在公交车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另一个空间，头顶的天空红彤彤的，空气里充满了类似硫磺的味道……” 陈道将自己穿越的始末，在异界的一些事件、记忆比较深刻的经历，缓缓道出。 这些事情，其实之前陈道零零碎碎有跟梁芸说过，一起去医院时梁芸也旁听了他跟医生进行的描述，但整体从头到尾地听陈道不做修饰、伪装地讲一遍，这还是第一次。 听完陈道故事里对那个“小七”的描述后，梁芸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先做了那个梦，然后遇见了我，因为我和你梦里的‘小七’比较像，所以……” 陈道却打断了她，说道：“我说过，‘小七’就是你。” 确实，上次缩在衣柜里睡觉，叫着“小七”的名字噩梦惊醒时，梁芸问他“小七”是谁，他就说过： “是你。” 梁芸却有些疑惑：“可是……你做这场梦的时间，是在遇到我之前啊？” “就是你。”陈道依然语气肯定。 其实他刚刚讲的“故事”中，并没有明确地提到是做梦。 但因为梁芸第一次听到“小七”这个称呼的时候，就是陈道从噩梦中惊醒。后来和陈道去医院，医生听完他的描述，同样是自然而然地判定是“梦”，所以现在梁芸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陈道所讲的这个故事，都是梦中经历。 确实，这故事的内容光怪陆离、梦幻玄奇，只有用梦才能解释得通，何况陈道一开始就说他是在公车上睡着了。 不过陈道也没有去强行纠正“梦”的说法，他还有一些猜测需要验证。 “好吧，你说是我，那就是我了，毕竟是你的梦嘛。”梁芸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说道。 她其实也觉得有点奇怪，陈道很少用这种比较耍赖式的语气回答问题，通常都是摆事实讲逻辑说服她的。 难道是担心她吃一个梦中人物的醋？ “对了，我问你个问题。”陈道说道。 “问吧。”梁芸在他旁边并排坐下，看了眼时间：“咱们还有五分钟。”今天并不是周末，陈道下午才有课，梁芸却是一会就要去学校。 “当初在‘老牛家’，你为什么会上来跟我说话？除了因为之前看到我阻止那个持刀凶徒受伤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吗？”陈道问道。 梁芸并没有多做思考，而是立刻说道：“其实我之前就有想过，为什么当时会上去搭话，我平时挺胆小的，如果是发现有人一直盯着我看的话，我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装没看到，然后赶紧走人。可是那时候我发现你在看我，在认出你是谁后，就有一种很强烈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想跟你说话，对你很好奇。如果之前没有见过你受伤、见义勇为的话，我应该还是会对你好奇，但没有这个理由，或许不会上去搭话……” “所以，你不是因为对见义勇为那个事情好奇而来搭话，是因为对我这个人本身好奇，对我有特殊的感觉，对吗？”陈道总结道。 梁芸笑着伸手过去捏住他的脸颊：“你是想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陈道也伸手过去捏她脸颊：“如果你那是一见钟情的话，那我早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还能更早？你不会要说是在梦里吧？”梁芸两手都捏了过去。 陈道的嘴角被拉扯着往上，露出了个滑稽的笑容，他直接把梁芸抱起来放到腿上，说道：“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咱们十号放假后一起回去。” “啊！”梁芸不由得有些紧张，又有些害羞，小声道：“这么快吗？叔叔阿姨喜欢什么？我要带些什么见面礼过去比较好？” “这些回头再说，你要迟到了。” “啊！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完蛋完蛋！”梁芸撑着陈道的大腿蹦了起来。 …… 7月初，在把学校里的事情都处理完后，梁芸跟着陈道一起坐动车回家。 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儿子暑假要带女朋友回来住的陈爸陈妈，在家里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在看到跟着陈道身后进门的梁芸后，老俩口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得直接就把一个学期没见的亲儿子给撇到了一边。 在陈道家待了三天，梁芸觉得简直比在自己家还受宠。平日里陈道就很宠她、很照顾她了，基本上把生活里的事都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而现在陈道的父母对她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想要动手帮忙做点家务什么的根本无从下手，真的快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了。 在家里住的第四天晚上，吃完晚饭陪爸妈看了会电视后，陈道便带梁芸出门，骑着摩托车，载她去海边玩。 陈道给她戴安全帽的时候，她奇怪道：“阿道，你怎么看着有点憔悴啊？这几天没睡好吗？” 陈道拍了拍她戴好的安全帽，笑道：“来，抱紧哥哥的腰，要开动了。” 梁芸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却还是依言抱住了他的腰。 陈道的家乡不是什么旅游城市，现在又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外面本就没什么人，他载着梁芸去的，还是片比较偏僻、周围没什么光亮的海滩，所以到了以后，除了他们俩外，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 听着呼呼海风和哗哗浪声，梁芸紧紧拉着陈道的T恤下摆，这片沙滩如果是白天来的话，应该挺漂亮的，可是现在天色已晚，今晚天又阴蒙蒙的，倒是让她觉得有点害怕。 如果是她自己一人的话，肯定不敢在这个点来这边逛，不过旁边有陈道，就不怎么担心了。 “可惜今晚天气不太好，星星月亮都被遮住了，不然这边夜景肯定不错。”梁芸抱着陈道的胳膊，一边跟他往沙滩下走，一边仰头看天感叹道。 陈道忽然站定脚步，左手揽着她的肩膀，右手指向天空：“开！” 梁芸一怔，旋即笑道：“你以为自己是神吗？还能直接把云喊开的？” 但下一秒，海边的风忽然变了方向。 随后，天空像是被拉开了拉链，浓云所制的外套扯开了一条缝隙，月光星光洒落。 缝隙越来越大，几分钟时间，空中已是片云不见，星明月朗。 璀璨星空下，这边的海滩也一下从乌漆嘛黑鬼气森森森，变成披了一层银光的美景。 而亲眼见证整个过程的梁芸，被震惊得嘴巴微张，半天都合不拢。 第二十六章 天下无敌咯 陈道笑着问道：“怎么样，这海边还行吧？ 梁芸看看他，又抬头看看天，还是没从刚刚那翻天空异变中缓过了，忍不住问道：“阿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弄的？” 陈道向着海边走了几步，然后一抬手，一道手臂粗的水柱从海中窜出，直往他手掌而去。 在水柱即将接触到陈道的手时，仿佛时间定格般，那水注竟是直接在空中停顿。 再仔细一看，那水注原来已凝固成冰。 噼啪声中，冰柱碎裂，冰屑飞溅，那从海中延伸而至陈道手上的冰柱瞬间崩碎。 陈道拈着手中一支最后碎裂雕琢而成的冰花，走到梁芸面前，放到了她的手上。 梁芸低头看着那冰花，触手冰凉，是真的冰？！ 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后，陈道的手指上跳出一朵火焰，摇曳、灵动如精灵。 火焰落到了梁芸手上的冰花，吓了她一跳，下意识想往回缩，但旋即发现，那冰花和火焰接触，两者同时消散，化为一小滩水留在掌心。 她抬头看向陈道，后者双臂张开，向上一划。 梁芸下意识跟着抬头，然后便见绚烂的火焰在他们头顶交错而过，呼呼间耀亮周围，又瞬间消失，仿佛只是幻象。 但那真实的温度，却让她知道，那火焰是真实的。 她怔怔看着面前的陈道，表情复杂，很多之前没有想通的疑问，瞬间有了解答，喃喃道： “你讲的那个故事……不是梦。” 陈道点了点头：“不是梦。” 在跟梁芸一起回家的前一天，他在意识空间里把那柄大剑完全拔起了。 庞大的力量通过他的意识，和他的身体相连，让他有种能够掌控天地的感觉。 甚至隐约间，他感到自己意识的某一部分，借助这股力量，仿佛直接嵌入了这个世界底层规则。 但他也明确感觉到，现在那股力量还在加速和他融合。他现在只能挥剑、控剑，而一旦完成融合，空间意识内的大剑将消失——他就是大剑的本体。 那时，才能真正发挥那从“绝境火山”上拿到“东西”的完全力量。 与此同时，在意识空间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台座，台座上向前着一支剑鞘。 他意识到，如果把大剑插进那剑鞘中，他便可以和异界重新联系上，甚至有可能再次穿越回去。 但若是等到大剑和他完全融合，便等于彻底关上了回到异界的大门。 这让他一时间陷入了犹豫。 虽然待了“三十多年”，但陈道从来也没喜欢过异界，一点也不喜欢。 除了与“小七”还有其他穿越者伙伴并肩作战的情谊外，异界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而“小七”就是梁芸，她也在本世界。 他的那些伙伴，同样也都是从本世界穿越过去的，甚至很多在异界已经死去的人，他们在本世界现在依然活的好好的。 他似乎没有理由为此犹豫。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起张学姐那天在桥上说的那句话： “如果我能把她们接回来……那该多好。” 这几天，陈道一直没有睡觉。 哪怕回到家中，他每天晚上也都是先假装睡着，然后感觉到身旁梁芸熟睡后，便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 依靠大剑融合带来的力量，他可以抵抗身体的疲惫和困意，但毕竟大剑还未完全融合，他依然受制于身体自身的极限，所以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没有办法坚持太长时间。 但陈道不敢睡，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睡着，很有可能意识空间里的自己就与那大剑彻底融合了。 那时，他将再没有回到异界的机会。 梁芸抬手轻轻摸着陈道的脸颊：“所以……那个‘小七’真的是我，我也穿越了？” “是的。”陈道点头，轻轻说道：“我们在一起并肩作战、生死相依二十几年。” 梁芸从他的眼中感觉到了什么，心中一紧，撞入他怀中，抱住他：“不要去。” 他们在一起后，梁芸对他也是越来越了解、越来越熟悉，一下就察觉到他想做什么。 陈道轻轻摸着梁芸的秀发：“我要去接‘你’回来。” 梁芸猛地抬头：“那个不是我！我不是‘小七’！我们的经历不一样，记忆不一样！我们是两个灵魂！” “不，你们是同一个连通的意识。”陈道捧着她的脸庞，语气温柔：“还记得你从楼梯上跌倒，被我接住的那次吗？你说感觉好像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第一次决定跟我搭话，其实是因为对我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和好奇吗？芸，在意识层面，你和异世界的小七其实是相通的，你就是小七。” “可是……” “芸，如果我不是从异界回来，如果我从未穿越，那么我们俩是不会在一起的。你所喜欢的我，是和异界的你相处了二十几年的我。所以我要把‘小七’带回来，也是把‘你’带回来。我不是带回另一个灵魂和意识，而是帮你把那段记忆找回。那样……我才能真正从异界回来。” 听到最后一句话，梁芸一下子明白，陈道噩梦和心理的根由是什么。 泪水滑落脸颊，梁芸紧紧抱住陈道：“我害怕，你要是回不来……该怎么办……” “不会的，刚刚你也看到了，你老公有多厉害，异界的那些臭鱼烂虾一样的怪物根本不是对手。而且按着我上次的经验，穿越的时候本世界的时间似乎没有流逝。所以，等你明天醒来，我应该就已经回来。那时候，说不定你也有了超能力，我们夫妻联合，就天下无敌咯。” 那句“天下无敌”又一下戳中了梁芸的笑点，让她噗嗤笑出声，而脸上的泪水依然流个不停。 她恼羞成怒地捶了陈道的胸口两下，抬头泪眼汪汪看他：“说好了，醒来的时候你就回来了？” “说好了。”陈道伸出小拇指：“拉钩？” “幼稚！”梁芸白了他一眼，却依然伸出小指跟他勾了勾：“男子汉大丈夫，说到要做到。” 回到家后，陈妈妈笑眯眯地给他们俩端上一直煲着的瘦肉汤，看着他们俩喝完了，才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 陈道和梁芸洗漱完，也躺到了床上。 “睡吧。”陈道让梁芸枕在自己手臂上。 一开始，梁芸并不想睡去，生怕这是最后一次看到陈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是按时睡觉、作息固定的她，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阿道，你要说话算话……”已经睡着的梁芸，仍在轻轻呢喃。 陈道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最后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空间中，陈道举起大剑，向那黑色台座走去。 剑尖向下，对准剑鞘，缓缓插入。 一片亮光在意识空间中爆起。 第二十七章 天空一声巨响（终） 第一章天空一声巨响（终） 红彤彤的天空，红彤彤的地面。 “绝境火山”吸引了附近几乎所有怪兽，和穿越者在山下、山腰鏖战，双方都是死伤惨重，不过怪兽依然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穿越者却已死伤殆尽，不剩几人了。 “小七”奋力击杀一只要越过她去扑击陈道的螳螂般怪兽，又飞跃而起，抱住一只飞行巨虫坠地，拼命杀死后，抬头向上看去。 伤痕累累的陈道跌跌撞撞爬到了山顶，伸手抓到了那悬浮于半空的黑色光球。 瞬间，陈道的身影和那黑色光球一同消失。 “阿道……”“小七”惊呼出声。 但随即大地的震动吸引了包括她在内所有穿越者的注意，在他们的视线中，一只庞大的多足巨兽正在向这边逼近。 是那无法战胜的异界顶级掠食者。 而他们寄予全部希望的“绝境火山”顶部黑色宝物，却和陈道一起消失了。 面对重重包围的怪兽群，在山上、山腰血战许久，早已人人带伤、精疲力竭的穿越者，都陷入了绝望的情绪中。 就在这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轰隆隆雷鸣巨响，炸开天际。 一道白光劈天而下，从那庞大的多足巨兽头顶斩落，将它劈成了两半。 光亮散去，巨兽倒下，陈道的身影悬空而立。 “小七，我回来了。” （完） 后记 短篇是我一直想要多尝试和练习的篇幅。 因为相比起长篇，短篇的创作时间更短，能够在一段情绪内，很快地把一个想法、一个故事完成。 而相对来说，长篇的创作过程就容易有起伏，有时情绪高涨，沉浸于世界的构建、人物的成长，有时又会疲惫消沉，受身体状态和现实琐事影响。 我脑子里经常会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然后这些想法就变成了一个个书名，躺在了我的文件夹里。 有的只是记了几个简单的故事梗概，有的只是做了几个简单的人物小传，而有的则做了几万字的背景和能力体系设定，收集了大量参考资料，还有的却只有一个书名，其他什么也没有，想法只在脑子里一时浮现，没有落笔。 它们绝大多数不会变成写出来的小说，毕竟一个人精力有限，开脑洞容易，有灵感也很爽，但把脑洞和灵感实现出来，成为完成品的小说，却有漫长而繁琐的过程。 很多时候，过个一段时间，本来觉得很有意思的想法，便会因为情绪的消退而觉得无趣起来，束之高阁，永远不会再去完善、去写出来。 所以相对来说，短篇就是能够快速承载创作情绪、实现想法的方式。 不过暂时来说，短篇不赚钱，所以也只能长篇完结后，或是长篇间歇中“换换脑子”写一写。 其实本来这部短篇不叫这名字的，我有几个短一点、相对精简和委婉一点的书名，但都已经被人占了，试了半天，越试越郁闷，于是干脆取了个直白点的《穿越异界三十年归来》，终于是没有人占了。 我所有的短篇都是全本写完，甚至封面都做完才会发出来，所以不用担心烂尾或是TJ。 这部66万字的短篇，其实有很多地方没写好，因为现实琐事耽搁，创作时间拉得比较长，情绪也断了好几次，并没有完全达到自己想写的效果。 不过也正因此，我也知道了自己的一些问题，不论是接下来的长篇新书，还是其他的短篇，都会有相应改进。 至于新书，其实在血族快结束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打算在一部仙侠（不是公众号那本）、一部奇幻中选，都是我几年前就已经有想法，背景和能力体系设定已经写了一大堆的题材。 不过在血族结束之后，我认为如果写这两个题材的话，很可能又犯了血族时一样的老毛病，没办法写得更“易读”和好看。 所以最后我选择了另一个题材，更重人物、情感和剧情，背景也更适合代入的都市异能。 新书应该这两、三天就会发，到时会在公众号、Q群以及老书发单章告知大家~。 感谢看完。 ─=≡Σ(((つ??ω??)つ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