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遇见她》 我来找你了(撒谎精小朋友...) 第一章 ——苏家大小姐订婚仪式取消，疑是大小姐突发疾病，无法完成订婚仪式。 十几年不曾露面的苏家大小姐，原定在订婚仪式上再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彼时，顾夏正在认真地放血，泊泊血液流出来的时候，她只一只手就按住了所有的挣扎，眼神专注地看着血液流出来的地方。 等到血液流干净了了，她开始了切割，刀起刀落。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类似于怜悯同情的东西，仿佛手下的只是单纯的物件。 旁边的前辈白色的工服上被喷出来的血液晕染了大半，有些羡慕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切的，怎么每次都能做到这么干净？” 顾夏没有抬起头，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了。 一块一块的猪肉被罗列在旁边，和其他师傅血不拉乎的处理不一样，她的工位上，依旧是干干净净的，甚至连肉都似乎比其他工位的要白，那是猪血被放干净了的原因。 女人低着头，眼神专注，如果不看她手上的动作，此时的她分外迷人。 新来的小伙子时不时地回过头看一眼，他的工位上，猪在乱叫挣扎，而他一刀子进去，血一下子冒了出来，杀猪杀出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旁边的老师傅笑话他：“刚才还在问这姑娘有没有男朋友，现在还问吗？” 年轻的小伙子刚进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肤白红唇的姑娘惊艳了，以为这个姑娘是市场那边过来的，还想着要发展一下。 现在看到这个架势，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想法？ 小伙子脸一红，此刻连连摆手，开玩笑地说道：“不了不了。” 老师傅笑话顾夏：“你看又是这样，你一个年轻姑娘还是不要做杀猪这个活，容易找不到对象。” 顾夏今天心事重重，没说话，继续做自己手上的工作。 整个工厂里血腥味和热气充斥着鼻尖。 老师傅觉得没意思，忍不住又说道：“你那个猪肉店很挣钱吧？我昨天经过的时候看到好多人来买猪肉。” 顾夏可算是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很挣钱。” “你那个猪肉店那么挣钱，怎么还要过来干这种活？” 又累又脏还要求起得早。 顾夏道：“这是我的爱好，你们不觉得血流出来那一瞬间很美吗？一刀子进去，看着对方从挣扎到安静，很解压。” 难以想象一个漂亮的姑娘居然说出这样变态的话。 一下子，几个老师傅面面相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到对方的刀，通通不说话了。 顾夏抬起头，漂亮的脸蛋表情无害，开玩笑一样说道：“逗你们的，怎么可能呢？我又不是变态。” 然而，大家再一看她利索的动作，又听这话，谁也没有再说话了。 工厂这下子终于安静下来了，没有那些惹人厌的声音了，只剩下了切割肉的声音。 顾夏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脑海里依旧是刚才起床的时候看到的那条新闻。 苏家大小姐生病了，所以原定于今天的婚礼取消了。 病得严重吗？在哪家医院？ 顾夏思索着，今天的猪肉打个折，应该能快点卖完，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去看一下。 中心医院，三楼。 苏云月穿上了护士的外套，戴上口罩，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保镖的视线。 她回到了四年前，她还没有跟顾厉结婚，还没有得病，顾夏也还没死。 重点是顾夏没死，她还活着，她快乐地活在某个地方。 苏云月小时候遇到过绑架，从那以后几乎每天都严格生活在父母的保护中，简直像是活在高塔里的公主。 但顾厉不是她的王子，他只是另外一个高塔，她以为嫁给对方是自由，能够摆脱父母，实际上，她只是从一个高塔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高塔。 而顾夏，毫不夸张地说，顾夏就是那个把她从高塔里带出去的人。 苏云月前世最快乐的日子都是跟顾夏一起度过的。 她痛得睡不着觉时，父母和爱人都在忙工作，给她请了一堆护工，护工也是拿钱办事，恭敬礼貌。 而顾夏不像那些人那样恭敬礼貌，甚至，她是个随口就胡说的撒谎精。 可是这个撒谎精真的太有趣了—— 顾夏的描述中，她是个孤儿，小时候被犯罪集团收养，中间觉醒了，摆脱了犯罪分子，长大以后成为一个花店老板，每天养养花，卖卖花。 “就像电影里那样？他们培养你们当杀手吗？” “差不多吧，但我们不是杀人，而是其他的一些丧尽天良的业务。” “比如说？” “去诱骗一些有钱人家里的小孩子。”顾夏形容那个有钱人家里的小孩子像个小傻子。 明明就是胡编乱说，苏云月却听得津津有味。 顾夏还会在深夜里带着她躲开了保镖，两个人一起换上护士的衣服，偷偷从医院溜出去。 她们一起在城市的午夜里吃烧烤，压马路，顾夏会骂那些过来搭讪的小混混，她也跟着骂，骂完两个人就跑。 在苏云月看来，顾夏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真的是又好笑又有趣。 你明明知道她满口谎话，下一秒可能就要做一些不太符合道德标准的事情，可是苏云月就是觉得她特别好玩，她一看到顾夏就特别想笑，甚至觉得这个撒谎精很可靠。 可能是每次她跑不动，顾夏会背着她跑，混混们就在后面追，那个场面，惊险又刺激。 两个人就这样开心地度过了小半年，她开始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快乐，从顾夏的角度看到了这个世界。 原来这个世界也可以这样有趣。 直到顾夏死了。 为什么有人能够做到自己扎进自己的心脏？那多痛啊！ 顾夏死了，她活了下来，但她却更想要知道顾夏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找不到任何关于对方的信息，仿佛她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除了她，没有人在意有这样一个女孩。 重生后，苏云月只想找到她，她也说不清楚找到对方要做什么。 但她想要找到她。 她记得对方说过，她在南城开了一个花店。 正好，她可以过去帮对方卖花。 塑料友情(并不想跟你一起杀猪...) 第二章 猪肉店做了活动，猪肉卖得飞快，下午三点就结束营业了，店里的员工丽姐开始打扫卫生。 丽姐是顾夏前段时间收的员工，话少老实又勤快爱干净，猪肉店有腥味，再加上油的缘故，不好打扫。 丽姐总是很耐心地烧了热水认真地洗刷各种用具。 顾夏把店里钥匙给了对方，准备去问问苏家什么情况。 这时，有人推开了玻璃门—— “你们这里——” 顾夏转过身。 年轻的女人站在门口，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发被简单地束了起来，露出了精致修长的脖子，如同一只洁白高贵的白天鹅，站在这个小小的猪肉铺前面。 顾夏那一瞬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空间时间都错位了。 一瞬间，她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她站在巷子里，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 可是，她没有那样做。 她偷偷地抱起了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刀捅在了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让人以为那是女孩被捅了。 她记得对方很干净，身上有种花的香味，她第一次闻到除了血以外的味道。 从那一刻开始，她知道，自己可以选择。 她缺少人类的感情，缺少共情，是个怪物，可是，她可以选择成为一个人。 当年她救了的人，现在站在她面前，依旧那么干净，只是表情有些吃惊。 苏云月依旧不敢相信，说好的花店呢？她看向了店里的招牌，那上面标注着猪肉的价格。 丽姐回过头，说道：“抱歉，今天的猪肉已经卖完了，明天可以早一点过来。” 苏云月：“你们这里真的是卖猪肉的？” 顾夏回过神来，学着丽姐的语气，说道：“今天的猪肉已经卖完了，明天可以早一点过来。” 苏云月看了看说话冷冰冰，硬邦邦的顾夏，看了看旁边店名—— 顾家猪肉铺。 顾夏曾经这样和她一起窝在病床上，在她的好奇下，顾夏这样跟她说她的工作—— “很简单的，就是种花，摘花，再卖花。” 所以，实际情况是养猪，杀猪，卖猪吗？ 这个小骗子！ 苏云月有种恍然大悟，她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嘴里有真话？ 苏云月原本的想法是来对方的店里打工，两个人一起插花卖花，开启一起吃夜宵一起压马路的快乐生活。 现在，苏云月看了看店里的现杀猪肉的字样，默默地后退了一步：“那……我明天再来吧。” 跑得那一个快，仿佛晚了一秒就被留下来杀猪了一样。 苏云月瞬间退了出来，她想静静，她还记得她常说的一句话是—— “等我病好了，我就去跟你一起开花店，正好我会插花。” 小骗子的心理素质也是好，每次还敢说：“前三个月实习期不给钱，只包吃住，” 忽略这抠门劲，原本多小清新的友情，两个大美女一起开花店，予人玫瑰的同时寻找人生的意义。 现在……总不能一起开猪肉店吧？这还怎么思考人生的意义？ 苏云月怀疑人生地站在店门口，脑海里那些想象出来的美好碎了一地。 顾夏等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对方蹲在路边，眼神迷茫得像走丢了的孩子。 顾夏抬头，她可以很确定四周没有保镖。 顾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云月也看到顾夏了，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那个，猪肉店老板，你还招人吗？” 顾夏回过头，看着这个人：“你……是不是失忆了？忘了自己是谁？” 要不然无法解释她这个迷惑行为。 苏云月心说，这哪里是失忆了？这是多了一段记忆。 她看着眼前冷冷清清，完全不软也不甜的好朋友，想起了那段记忆，想起了每次病房里有人探望，她们俩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那些回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有，对方当她是陌生人，苏云月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顾夏在等对方说话，结果对方一直没开口，反而失落了下来。 顾夏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的命是她救下来的，所以对她来说，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你是谁，我帮你给你家里打电话？” 苏云月立马抬起头：“不要。” “你是逃婚？”顾夏瞬间就猜到了。 苏云月这下子奇了怪了，自己认识顾夏很正常，顾夏为什么对她知道得这么多？ “你怎么知道的？”苏云月皱了皱眉头，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认识一个人，他认识你。” 苏云月哦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逃婚？” 苏云月大概回忆了一下顾夏说谎的表情，学她的语气，说道：“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是商业结婚，嫁过去以后估计会被家暴。” 苏云月从小到大就是家教严的小公主，从来没有说过谎，第一次说谎，整个脸都红起来了，可是还有种很快乐的感觉。 顾夏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说道：“下一次说谎的时候不要脸红。” “那我能暂时跟你一起打工吗？”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找我吗？”顾夏觉得奇了怪了，总不能是认出自己了？ 苏云月：“这个问题，我有权保持沉默。” “那你明天早上要跟我一起卖猪肉？” “能不能一起工作不重要，主要是你能不能给我包个住？” 顾夏：“你认真的？”第1次听说有人找老板应聘，跟老板说我不想工作，但你要包住。 “我一个人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外出经验，很危险。”苏云月实话实说。 她是拼着一口气跑来这里，可是现在让她去找房子，她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小时候差点就丢了命，从那以后，她还是很爱惜生命。 如果能够跟着顾夏就很好。 为了让对方收留自己，苏云月很快撒了人生的第二个谎：“我来的时候钱包掉了。” “现在流行手机支付，如果你不会用的话，我可以教你。”顾夏说道。 苏云月心说，自己真的不适合撒谎。 顾夏倒也想到了，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她一如当年的傻，确实不安全。 “今天可以住我家。” 苏云月瞬间背着包就跟上了：“明天可以也住你们家吗？” “不要得寸进尺。” “好吧，明天的事情我明天再想办法。”苏云月开口说道，那个语气分明是要赖在她家了。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云月，我喜欢吃烧烤串串，压马路，追韩剧。” “顾夏，喜欢杀猪。”顾夏故意说道。 苏云月：“……” 这话没法接，她幻想的和好朋友一起做的事情不是一起杀猪！ 不想要朋友(真的太热情了...) 第三章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顾夏绝对不会答应把人带回家。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住，一进家门，就听到旁边的人开口—— “你家里好漂亮，这是你自己织的吗？”门口放着好几个柿子样子的红色布袋。 “买的。” “有多的拖鞋吗？” 顾夏看了看对方，把人带到了隔壁客房，干净的客房有床有被子。 “你睡这个房间，不要出来。”顾夏说道。 “有水吗？我想喝水。”苏云月说道。 顾夏说道：“等一下。” 苏云月就看着对方径直走到旁边的茶几上，把茶几上的杯子收了起来。 收了起来！ 苏云月懵了：“你为什么把杯子给收了？” “因为你想喝水。”顾夏皱了皱眉头，她在外面的时候太冲动了，就把人带回来了。 这种情况很像上一次，上一次她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一下，正好听别人说养猫可以使人改变了，她就在外面捡了一只流浪猫回来。 那只猫只在她家里呆了几分钟，就被她送给丽姐养了。 她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人回家，这里是她一个人的空间。 苏云月这下子听懂了，因为她想喝水，对方怕用她的杯子？ “那我出去买个杯子回来 。” 顾夏看了看这个大小姐，说道：“我带你去住酒店。” 苏云月立马回到了床上：“不行，我不想出去住，外面不安全。” 她跑出来的时候，想的是剩下来的几年时间，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跟顾夏一起开花店，一起开心地逛街，想办法让顾夏谈个恋爱，别觉得男人有什么好的。 现在才发现，顾夏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样子，两个人是实实在在的陌生人。 她有种陌生感，年轻的人明明就长着她最熟悉的样子，却很陌生，非常陌生。 她不爱笑，不爱说话，看过来的目光，她都读不懂了。 苏云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这里，又找了一个多小时的花店，才找到一个猪肉店，现在是又累又渴又饿。 她说道：“酒店不安全，我不要去住酒店，万一有人半夜来开我的门怎么办？” 顾夏曾经想过，真的想过，如果自己也能有一个朋友该多好。 现在朋友送上门了，而且还是那个干净的高贵的小天鹅，然而，她看着对方，只想说：“那你待在这里，不要出这个房间，也尽量不要动我的东西。” 苏云月见对方出去了，开口问道：“你是去给我买杯子吗？” 顾夏回过头：“是，我去给你买杯子。” 苏云月一下子就从床上翻了下来：“我跟你一起去！我好久都没有逛街了。” 顾夏走在前面，苏云月立马跟了上来。 “我们去哪儿买？能买一件睡衣吗？我也忘了睡衣了。” 就在楼下的小超市里，自然也就不能买睡衣了。 既然都已经下来了，苏云月看到了对面的饭店：“我们去那里吃东西吧？” 顾夏：“不要。” “为什么？” “不干净。” “啊？”苏云月不太明白，前世她和顾夏都是偷偷在外面吃东西啊。 顾夏从来不嫌弃什么，现在怎么突然变了？ 顾夏给人买了洗漱用品，又买了一双拖鞋，回过头：“走了。” “我自己给钱。”苏云月回过头，就看到顾夏已经付钱了。 “你不是不想被你家里找到吗？”顾夏说道。 “也对。” 顾夏提着东西，走在前面，苏云月在后面叫她：“那我们不去那家店吃，去旁边那家店？” “不干净。” 苏云月追了上来，说道：“都不干净，我们晚饭吃什么？” 顾夏说道：“……吃面。” 大小姐有点沮丧：“可是我想吃串串。” 顾夏：“那你去住酒店。” “不要。”苏云月急忙说道。 两个人再一次回来，苏云月有了新的拖鞋，新拖鞋毛茸茸的，苏云月穿着新拖鞋，就看到顾夏在开火。 “我来帮你吧。” 顾夏回过头，有些头疼：“你去房间待着。” 当初那只流浪猫，一到她家里就躲在沙发下面，不叫不到处跑。 她都觉得难以忍受。 “顾夏——” 顾夏回过头，说道：“今天在我家住可以，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了，安静地呆着。” “我——” “点头。” 苏云月点了点头，回到了旁边的卧室里。 顾夏看着她走开，当初送走小猫都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却有种于心不忍。 苏云月此刻不太明白，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顾夏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缺爱的小可怜。 她还以为自己来，是来给她温暖，帮她找到人生。 结果，顾夏完完全全掌握了两个人之间的主动权，她完全处于被动。 她记得顾夏明明不是这么强势的人，难道是遇见的时间不对？ 怎么回事？等等，不会是因为现在的顾夏还没有遇到她老公，所以整个人硬邦邦的，等遇到了她老公，就融化了？ 苏云月皱了皱眉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晚饭好了。” 苏云月出来，桌子上摆着两碗面。 清汤面，看上去就不怎么好吃，结果吃一口才发现，还不错。 苏云月吃着吃着，旁边来了一个小碗，里面是三串烤得带焦香的牛肉串。 “串串？” “快吃，吃了就回房间睡觉。” 苏云月还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吃一口面，吃一口串串。 顾夏……看了看她，她心里真的很想把她赶出去。 顾夏这下子清楚了，她真的一点都不需要朋友。 她连这个人都不接受，更加不会接受其他任何人了。 苏云月吃了晚饭，就又回了房间，原本想象的下班生活。 两个好朋友一起追剧，追吐槽综艺，完全不存在，有的只是她在房间里，回忆着好朋友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说好了下辈子做好朋友的话，那些说她特别喜欢跟她待着的话。 果真，骗子啊！ 顾夏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打开电脑，删掉一个收藏了很久的教程—— “十二招让你交到知心朋友。” 之前，她准备学学这个课程，因为她觉得自己需要朋友。 现在她发现，她不需要。 还是看着点(找到住的地方了...) 第四章 苏云月晚上给家里发了消息。 她不是小孩子了，再过两年都是要入土的人了，怎么就不能自己在外面生活呢？ 更何况，她也不是一个人，还有顾夏。 顾夏和她不一样，顾夏是从小一个人生活，一看就是个生活经验很足的人。 苏云月关机之前，看到了原本的下一任老公发来的消息—— “云月，你在哪儿？”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可以跟我说。” “我很担心你。” “你至少跟我们报个平安。 ” 苏云月对这个人真的没有感情了，苏云月喜欢谈恋爱，因为恋爱有种自由和刺激的感觉，而且通过爱情这种亲密关系能够更好的探入另一个人的人生中。 她第一任男朋友是小学六年级，班上那个不爱说话的小班长，每天打扮的酷酷的，至少小姑娘一见就害羞。 没多久，对方就是她的小男朋友了。 升入初中那一年就分手了，第1个男朋友到第二个男朋友的过程让她意识到爱情不是唯一的。 苏云月初中一个男朋友，高中交过两个男朋友，在这中间她学会了如何谈恋爱，如何分手，如何分手后做朋友。 大学的时候遇到了这一位，一切都很合适，就确定结婚也不错。 结果对方明显不是好东西，苏云月不想浪费一点点时间在他身上。 “分手吧，我已经跟我爸妈说得很清楚了。” 苏云月回复完就关机了，明天她就要开始新生活了。 南城的夜晚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不远处有人在放着某种轻快的旋律，伴随着这样的旋律，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苏云月逐渐睡去。 凌晨五点半，顾夏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顾夏走到了门口，随手就拿起了放在玄关的包，打开了门。 一个身穿西装风尘仆仆的男人站在门口，看到她的一瞬间，表情有些不自然，下一秒开口就开口说道：“我找苏云月。” 苏云月也被敲门声吵醒，刚打开自己卧室的门，就听到了这句话。 苏云月立马上前，拉开了顾夏，这个男人就顾夏的一辈子的劫。 顾夏因为爱上了他，所以照顾他的妻子，最后为了救对方的妻子，还把命搭上了！ 她就是那个被救的女人，但她真的觉得没必要。 苏云月拉过了顾夏，不让她看男人这个男狐狸精，免得又被迷惑进入这个坑里。 “你为什么能够找到这里来？”苏云月皱了皱眉头。 “云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走就走了，我怎么办？”男人着急地说道。 苏云月不太想要这个人和顾夏有一点点接触，赶紧把人拉到了楼梯口说话。 顾夏站在客厅里，看到他们离开，她对于人的了解中，大概觉得苏云月应该就会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苏云月回来了，对方特高兴，说道：“以后他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顾夏有些惊讶：“你跟他说了什么？” 那可是她即将要订婚的未婚夫，她在订婚前一天跑了，跟对方说了不到5分钟，对方就心甘情愿地走了？ “很简单，就是说清楚了分开了。”苏云月有些困了，说道：“没多大的事。” 苏云月见顾夏对人感兴趣，于是赶紧说道：“爱情没那么神圣，也不是非谁不可，这个没谈好就吸取教训。” 苏云月看来，谈恋爱就是一个试错的过程，要多谈几段恋爱，才能知道什么人适合，也不会对爱情有神秘幻想， 顾夏前世就缺心眼缺在没多谈两段恋爱，一谈恋爱就想为对方付出所有。 苏云月正要凑过来说点什么，顾夏开口道：“你今天有时间出去找个地方住。” “我真的不能住在你这里吗？我给房租。” “不能。”顾夏一边说一边进厨房。 苏云月：“好吧。” 她想象的和朋友合住的梦又破碎了。 但她已经有经验了，背上了自己的包，还带走了顾夏给她买的牙膏牙刷杯子帕子。 苏云月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她背着包准备去找房子。 两个人在楼下就分开了，顾夏到了工厂，主管有些奇怪—— “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上班？” 工厂这边杀猪都是在早上三点到五点，五点时，市场那边就会过来拉走猪肉，菜市场六点就开了。 昨天下午本来应该早睡，但后来给大小姐做了晚饭，她也就没有早睡，今天自然也就没有起来。 “今天起来晚了。”顾夏解释道：“明天会准时过来。” 顾夏说话时，走了进去，很快把自己店里需要的猪肉拉了出来。 丽姐已经开门了，顾夏和她一起把猪肉摆放整齐。 顾夏认真地切割着猪肉，店里一群老太太们排着队，这个点来买肉的都是老人们。 老人家们聊着八卦，小区里谁家退休了，谁家的孩子做作业天天被打哭。 其中一个声音飘到了顾夏耳朵里—— “你们今天早上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大的动静？” “哦，一个小姑娘想住我们楼上的房子，我本来看她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就准备租给她，结果她想要价格低一点，说话不干不净的，被我骂了几句就开始大吵大闹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 “看上去长得还不错，结果没想到是这么个品性。” 顾夏愣了一下，把刀地给了旁边的丽姐，走了出去。 她在这边找了一圈，很快就在自家门口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大小姐。 大小姐下凡第一天，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她本来找到了一个挺合适的，结果去看房子，结果房东不停地问她职业，又问她结婚没，一个劲地推销自己的儿子，有意无意还贬低她。 贬低她？大小姐从小觉得自己特优秀，一下子就变成了—— “像你这个年纪是该找个对象了，再大一点就嫁不出去了。” 大小姐哪里接触过这种话，被气得够呛，当场骂了回去，结果……没骂赢。 顾夏走了过去，说道：“没找到房子？” 大小姐不想说自己新生活第一天就碰壁了，于是说道：“找到了。” “你来我这里住。”顾夏和她几乎是同时说道。 大小姐立马收回刚才的话：“没找到！” 顾夏打开门，放她进去，看着人跑了进去。 初来乍到，在别人的地盘上，别人家里，敢跟人吵架。 算了，还是看着点这个大小姐。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 上赶着(开局没开好...) 第五章 苏云月以前交朋友从来不用费心思，大家就是一个班学习，或者挨着住，挨着坐就是朋友了。 现在苏云月发现，哪怕住到了一起，好像也不太能够成为朋友？ 顾夏有自己的时间表，她早上3点多就起来了，等她起来的时候，顾夏都不在家里了。 苏云月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无所事事的沉思—— 今天应该做什么？ 原本的计划是拉着顾夏一起开花店，现在顾夏开猪肉店了。 苏云月一想到杀猪，想到切肉……就觉得很恐怖。 她从小就晕血，光是想想这个过程就觉得很吓人。 要不然去找顾夏？看看她喜不喜欢开猪肉店，毕竟前世花店是对方亲口跟自己说的。 说得有声有色，哪怕是骗人，也肯定有她的道理，说不定她就是讨厌卖猪肉，梦想着开花店，所以才会撒谎说自己是开花店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可以帮她实现梦想。 苏云月到猪肉店，顾夏没在这边，一问丽姐，这才知道她还在工厂那边。 “工厂那边啊？” “对，老板每天都要过去。” “能给我一个地址吗？” “可以。”丽姐考虑到对方不是本地人，于是把地址写给了苏云月。 “走路过去可能还有一段距离，你要不然骑我的电动车？”丽姐觉得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应该是老板的同学或者朋友。 她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老板跟谁关系好，现在看到这个人住在老板家了，肯定就是关系好，她自然也愿意跟对方搞好关系。 苏云月看了看，说道：“可我不会骑电动车。” “那你只能打车过去了，走路大概要走半个小时。”丽姐说道。 “我打车过去就行。” 苏云月刚从店里走出来，又走了回来，问道：“你们老板过去的时候吃早饭了没？” “没有吧，老板一般都不吃早饭。” 苏云月便到对面买了一份包子，拿到手的时候又想起来，对方老是说不干净的事情。 苏云月招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去工厂。 既然叫工厂，苏云月也没多想，可能就是什么……她不太了解的工作。 顾夏正在处理猪肉，猪血快速地流出来，猪血的流出多少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猪肉的色泽和口感。 旁边的猪还在不停地尖叫着，年轻小伙子手忙脚乱地处理乱飙的猪血。 顾夏一个闪躲不及，被血溅到了身上，旁边的小伙子尴尬地笑了笑：“抱歉，顾工。” “没有下一次了。”顾夏并没有说没关系，只是说道。 她语气很平，手里拿着一把刀，眼神也是冷的，小伙子咽了咽口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顾夏回过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依旧是最先出来的，一出来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大小姐。 大小姐拎着一袋包子，朝着她跑了过来。 结果跑到一半就看到她转过头，弯下了腰。 顾夏愣了一下，正要走过去，就听到对方说道：“我晕血。” “你回店里还是回家？”苏云月背对着人走路。 顾夏看了看她的后脑勺：“回家，我要回去换衣服。” 顾夏一边说一边朝着旁边停车的地方走去。 苏云月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的大众汽车：“我坐你的车回去好不好？” 顾夏没说话，走到大众汽车后面，苏云月就看到她从后面开出了一辆白色的电动车。 苏云月赶紧追了过去：“我还没坐过这个车。” 工厂这边不方便打车，顾夏只能在对方面前停了下来：“上来。” 苏云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以前偷偷出去的时候，顾夏就经常去租那些共享电动车，然后带着她在城里的深夜里飙车。 车子一开，她立马抱住了人。 顾夏勉强忍受着对方很不合适的动作，就像以前忍受着那只猫，跳到她膝盖上睡觉一样。 两分钟后，顾夏开口了：“你坐着就行，我不会把你摔下去。” 苏云月总觉得车子在往前跑，又没个挡的东西，又没安全带，一不小心自己就会被摔下去，而且以前她都可以抱着对方啊。 苏云月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放开了人，满脸慌乱。 顾夏松了一口气，人还是比猫好，猫让她下去，它都不会下去。 身后的人则是在习惯了以后，开始张开双手：“有点像敞篷车，好舒服啊，再快一点，再开快一点~” 远方，层层白云下面，太阳出来了，厚厚的云层被染上了一层金黄色。 苏云月望着天空的云，顾夏带着她在公路上飞快地行驶着，她们像是在奔向那燃烧的云。 苏云月知道，对方不记得自己了，那些两个人的感情，两个人讲过的秘密，两个人吃过的烧烤串串，两个人吐槽过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 可是没有关系。 她只要记得一天，她就会把顾夏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夏夏！” 顾夏听到身后的大小姐认真地说道：“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一起杀猪卖猪肉！” 顾夏一下子在路边停了车，一言难尽地回过头，准备让她看看自己衣服前襟上面的血迹。 苏云月刷地一下抱住了人，死活不看。 “你现在还想说刚才那句话吗？”顾夏坐了回去，又一次启动车子。 苏云月：“我再想想。” 过了一会儿，后面的人又开口了：“夏夏，你为什么喜欢杀猪啊？” “没有为什么。” 苏云月：“杀猪会让你觉得快乐吗？” “称不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让我觉得快乐。”顾夏淡淡地说道。 风声中，她听到身后的人小声说道：“我觉得你每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挺快乐的。” 顾夏忍不住说道：“可能是你走的时候，我会快乐一下。” 苏云月被嫌弃了，大小姐叹了一口气：“果然啊。” “什么？” “上赶着的不值钱。”苏云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顾夏有些好奇：“什么意思？” 苏云月哼了一声：“我太冲动了，开局没开好。” 她不应该来找顾夏，应该让顾夏来找她，让顾夏想跟她做朋友。 她这样上赶着想和顾夏做朋友，结果顾夏一点都不珍惜她这个朋友。 关于余老师(余老师真好...) 第六章 余明，名牌大学毕业，早年当过县城重点初中教师，后考上了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开始创业，成为知名企业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互联网兴起时便抓住了商机的网课老师，拥有千万粉丝的大V。 李警官在办公室里观看死者的资料。 死于三天前，死相极其凄惨，他被一个跟他没有任何交际的女人杀害，女人杀了他以后，在现场抽了一支烟，接着自己拨打了报警电话。 可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女人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李警官皱眉，想到了梅路路记忆里的余老师，余明会不会就是梅路路的小学老师？但为什么余明的个人资料里没有找到？ 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讨论这一段很难。”梅路路几乎不说那个人的名字了。 “很大一部分小孩子对成人会有天生的崇拜心理，父母缺失的孩子更是如此。”审讯室里，梅路路声音没有之前欢快。 “我小时候看来，余老师是我遇到过的人中最好的大人，那个时候的我特别羡慕他的女儿，但我并不知道他妻子和他已经离婚了，而且他妻子不让他见他女儿。” “他全名是什么？” “余明。” 余明出来的时候，正在下大雨，学校其他的小学生已经陆陆续续被接走了，教学楼的角落里，还剩了一个小姑娘。 她是一个人，她有一双很亮的眼睛，看着大雨，时不时的还伸出小手去接飘进来的雨，只有孩子才会有这样的心态。 余明愣了一下，走了过去，问道：“梅路路？” 梅路路回过头，看到了自己喜欢的老师，眼睛都亮了，恭恭敬敬地打招呼：“余老师好。” “你妈妈没有来接你吗？” 今天的雨是雷阵雨，上午天还晴着，孩子们都没有带伞，基本上都是家长来接。 梅路路不好意思说妈妈来接人，她因为弟弟没有帮她请假，她跟弟弟打起来了，结果妈妈看到弟弟被打，她生气了，就只接了弟弟走了。 余老师说道：“你家住的远不远？要不然老师送你？” “不用了。”小梅不想麻烦这么好的老师，更是害怕老师送她回去，去她家以后，她妈妈告她状，妈妈肯定要说她不听话之类的话。 小梅原本准备等雨停了再回去，现在真怕老师要送她回家，把书包顶在头上就奔进了大雨中。 结果小梅才跑几步，就有一把伞在她头顶。 “老师顺路送你一程。”余老师把她的书包拿了过来，说道。 小梅脸一红，更加担心一会儿妈妈要是跟老师说她在家里不听话打弟弟的事情怎么办？ 余老师又问道：“我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儿，不过她成绩没你好。” 说到成绩好，小梅隐隐地有些骄傲，她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她聪明，成绩特别好，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说道：“我一开始成绩也不好，我还考过六分。” “是吗？”余老师似乎很惊讶，问道：“你居然考过几分吗？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就成绩这么好了。” 小梅更骄傲了，从来没有大人这么认真的听她说话，就好像她是和弟弟一样重要的人：“我没去过幼儿园，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刚入学我都不知道考试是什么，我还以为是大家围在一起烤火。” 余老师跟着笑了起来，外面是大雨，小梅踩在水里，稚嫩的脸上都是快乐：“因为我没读过幼儿园，所以一开始我是坐在最后几排，我又看不到黑板，第1次考试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我就只考了6分。” “那你后面是怎么弄懂了？”余老师语气有些夸张。 “后面听了两节课，然后弄懂了拼音，就全部都懂了。”小梅说道。 “那你真是太厉害了。”余老师夸道：“要是我女儿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小梅有些不好意思，向来骄傲自满，觉得所有人都比不过她的小梅，第一次安慰地说道：“她可能没有把心放在学习上，她要是认真学习的话，肯定也会成绩很好的。” 两个人走在街道上，街道上是其他小朋友跟着自己父母身边，有些小朋友是自己打一把小雨伞，母亲打一把大伞，但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有些小孩子是跟父母一把伞。 小梅跟在老师身边，老师的伞虽然大大的，雨水还是会溅到她的身上，可是小梅依旧非常开心。 直到雨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梅路路。” 梅路路抬起头就看到了拿着雨伞往这边走的妈妈。 妈妈生气归生气，回家以后，看见雨还没有停，还是决定过来接一下女儿。 “快过来，怎么麻烦老师？” 梅路路生怕余老师和妈妈聊起来了，赶紧到妈妈的伞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余老师说道：“我看她一个人在学校又没有人接她，就想着送她回来。” 妈妈一听这话，仿佛在指责她不接自己的女儿，立马说道：“她跟她弟弟打架，把弟弟打的流鼻血了，我让她道歉，她又不道歉，我气着了——” 小梅脸都红了：“是弟弟不帮我请假，还跟班主任说我逃课下河摸鱼去了，害得我被班主任骂。” “胡说什么！”妈妈呵斥道。 余老师看向小梅，小梅委屈的都快哭了，她不是真的要打弟弟，弟弟不整她，她绝对不会整弟弟。 余老师开口说道：“应该是她弟弟没帮她请假，今天她还被班主任骂了。” 余老师委婉地说道：“梅路路的妈妈，有些时候小孩子会撒谎，要从小纠正，要不然长大了不好改。” 小梅立马明白，余老师是在说她弟弟撒谎。 梅路路的妈妈脸上一臊，只能说道：“我回去问问他。” 余老师看了看梅路路，她穿着白色的短袖，被淋湿以后，衣服贴着瘦小稚嫩的身体，多了几分可怜可爱。 梅路路开心地朝着他挥了挥手，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上都是快乐：“余老师再见，谢谢余老师送我！” “小梅同学明天见，回去要认真把作业做完。” “我已经在学校做完了。”小梅挺起了胸膛，骄傲地说道。 余老师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目送雨中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走远。 破事(快乐的回忆...) 第七章 小镇的生活很单调，小梅却多了一种开心。 余老师虽然不是小梅的任课老师，但他会经常帮小梅说话，就连班主任都对小梅和颜悦色了。 小梅站在走廊上，有些羡慕二年级二班的女生们，她们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围成了一个大圆圈。 七八个小女生站在圆圈里面，其他十几个小朋友手拉手站在圆圈外面，她们要一起去够圆圈里面的小朋友。 被抓到了的人就算输了。 里面的小朋友紧紧地贴在一起，生怕被抓到了，每当有外面的小朋友伸出手，她们就会刺激地叫起来。 外面的小朋友手拉手，想尽办法去拉里面的小朋友。 小梅在旁边看着，心里想着，如果她是外面的小朋友，她可以让其他的小女生拉着自己的手，然后单脚站立去够里面的女孩子。 “小梅。”突然间，有人叫她，还是叫小名。 梅路路抬起头，余老师对她招手：“小梅，过来跟她们一起玩。” 小梅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紧接着反应过来了，蹦蹦跳跳就朝着她们的方向跑去：“我来了！” “你想在圈圈里面还是圈圈外面？”余老师问道，十几个小女生都看了过来。 “我在圈圈外面。”她走到了小朋友中间，旁边的小女生立马伸出手拉住了她。 小梅脸有些热，操场上的太阳并不大，高高的榆树下，小梅和其他小女生一起围着圈圈跑，一起痛痛快快地把圈圈里面的小女生都抓了出来，大家一起跑着跳着笑着。 小梅在自己班上从来没有什么小伙伴，因为她跟比她小了两岁的弟弟一个班，也因为班主任不喜欢她。 而这个班上，小女生们一点都不讨厌她，还跟她玩。 “小梅，下一次我们玩的时候还叫你。”跟小梅手拉手的小姑娘说道。 “好！” 小梅想了想，下午放学的时候，她留在学校里，心里在计划—— 她想跟余老师说，能不能让她去二班？ 她成绩好，每天都认真做完作业，她是年级第一名，余老师……不吃亏。 可是……小梅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自己总是不交捐款，班主任说其他班上都能交起，就我们班不行，很丢脸。 那……余老师就吃亏了。 小梅本来想找余老师，这下子瞬间垂头丧气，学校已经空了，保安叔叔在喊—— “你是哪个班的？还不回家？” 小梅立马背上旧旧的小奥特曼书包，朝着学校外面跑去。 刚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余老师牵着一个小女生的手。 小梅赶紧礼貌地喊：“余老师好。” 余老师转过头，看到了小梅：“小梅还没回家吗？” “我马上就回去了。” 余老师身边的小姑娘比小梅大一点，漂亮得像个瓷娃娃，遇到了陌生人，有些害羞地往后躲了躲。 余老师拉了拉小姑娘：“珠珠，这是小梅，以后你回爸爸的学校上学好不好？到时候可以交很多好朋友。” 小梅一听是余老师的女儿，跟她挥了挥手：“珠珠你好，我叫小梅。” 而此时，余老师的手机响了起来。 余老师看了看来电显示，按掉了手机。 然而，刚挂断，又有电话进来了。 余老师有些不耐烦地接了电话。 小梅则是看着珠珠，珠珠也看着她，余老师走到旁边接电话。 珠珠看着小梅的书包，说道：“我也喜欢奥特曼。” 小梅其实不喜欢奥特曼，但弟弟喜欢奥特曼，这个书包也是弟弟之前的书包。 “我也喜欢奥特曼。”小梅说谎不眨眼，脑海里的弟弟都顺眼了。 “那个是什么？”珠珠指了指奥特曼书包里的一个类似于扁豆的红褐色果子。 “这是凤凰木的果子。”小梅拿了出来，轻轻一摇，就能够听到里面沙沙的声音：“好听吧？” 瓷娃娃点了点头，又向小梅靠近了一点，去拿那个果子。 凤凰木的果子不会掉下来，它非常硬。 “我从树上摘的，送给你吧。”小梅见她好像喜欢。 瓷娃娃惊讶地看向小梅：“你会爬树呀？” “会啊，什么树我都会爬，就是不爬板栗树了。” “为什么呀？” “因为我上一次上去打板栗子，下来的时候踩到了板栗壳，用针挑了好久才把刺挑出来。”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手拉手走到一边了。 小梅想了想，说道：“珠珠，你以后要来我们学校读书吗？” 瓷娃娃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妈妈肯定不干。” “为什么呀？你爸爸在这里，你在这里读书的话，大家肯定都喜欢你。”她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老师的女儿最受欢迎了。 珠珠小声说道：“不会。我妈妈说她们都会讨厌我。” 小梅一听，立马着急了，怎么会啊，珠珠好好看，还有余老师这样的爸爸，大家肯定会喜欢她。 “大家肯定都喜欢你，她们不喜欢我是真的，因为我没有爸爸。”小梅想了想，忍不住说道。 “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妈妈不要我见爸爸。”珠珠小声说道。 小梅不懂：“为什么呀？” “不知道，我妈说感情不和。” 另一边余老师正在跟电话那头的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 梅路路也不急着回家，珠珠长得这么好看，余老师忙着接电话，她要陪着珠珠。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学校大门口，只见从出租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来。 “余明，我艹你大爷。”女人骂的时候，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余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两个小姑娘已经吓傻了。 余明本来是在跟自己老婆接电话，他知道前妻最近出差，今天他去县城小学把女儿接了出来。 本来珠珠妈妈打来电话，他正在跟对方说，她长期出差，女儿放在别人家里不安全，不如到他这个学校读书。 珠珠妈妈的电话还没挂断，珠珠的小姨就赶来了。本来珠珠这段时间在她这里住，结果她去接孩子，学校说被珠珠爸爸接走了。 小姨打完了男人，抱起了珠珠：“余明，要点脸，要是有下一次，我会把你那点破事说得所有人知道。” 小梅懵懵地站在原地，看着刚刚认识的小朋友被抱上了出租车，还在向她挥手，然后车门关上，绝尘而去。 为什么呀？小梅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 审讯室的女人沉浸在过去中。 每一次说小时候的自己快乐，她就会皱眉。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清楚地明白，你是被伤害的那一个，你是受害者，可是你还是忍不住责备自己，为什么那么蠢，为什么无法分辨那是个禽兽。” 女人轻笑：“这种感觉就像是疾病来袭，别的小朋友都打疫苗了，就你因为家里缘故，没有打疫苗，你不出意料生病了，有人会一直问你，为什么你就是要生病呢？” 李警官从只言片语中获取了很多信息，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非常熟悉，但很快消失。 “如果我不是一个九岁的小学生，如果我对世界，对人多一些了解，我就会明白，那天我看到的事情，就是命运试图拯救我的举动。” 无奈的选择(她保护了自己的女儿...) 第八章 审讯室里的女人说得不多，却每一句话里都有信息。 李警官办案几十年了，对于这种事情的敏感高于常人，她大概猜到了杀人动机。 那是属于梅路路的杀人动机。 年轻的女警察也很快受到了同事的消息，她侧过头，在李警官耳边小声说道：“已经查到了，余明以前的确在梅路路所在的小镇小学教过书，但当年小镇上的说法不是这样。” “她们说是梅路路说谎。” 李警官脑海里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往事，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这件事。 彼时她是辅警。 李警官拿起了手机，看向了已经停了下来的女人，女人对上了她的目光，轻声道：“你好，李警官，谢谢你当年帮我做了那么多，我想告诉你，我当年真的没有撒谎。” 李警官脸色变了又变，从审讯室里退了出来，她再一次想到了余明的前妻。她可能还要联系她一次。 余明的前妻名叫凤萍，已经五十几岁了。 她在听到电话那头的警察提到的人名，她脸上依旧有愤恨。 她却说道：“我们二十几年前就离婚了，跟他相关的所有的事情，我都不清楚。” “我们当年是和平离婚，不让女儿见他，也是因为女儿跟着我，就没有必要再联系他了，我也不希望这些事情去打扰我女儿。”她现在自然知道对方被杀了，新闻上到处都是这件事。 下一秒，那头的警察提到了梅路路。 女人挂断了电话，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梅路路。 这三个字像个魔咒，一直以来，这件事都在她的心头，她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唯独这件事，让她夜不能安眠。 那孩子当初就跟她的珠珠是一样大，可能是因为营养不好，比珠珠矮一节，那么小的个子，她后来要怎么生活。 她一直去回避去想这个问题，回避去听到那个孩子的消息。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无论她躲了多久。 二十年前，凤萍牵着女儿珠珠从辅导班回来。 她脑海里在想妹妹跟她说的事情，余明所在的小镇上发生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有一个九岁的小学生脱光了衣服去她老师的房间里躺着。 “妈妈，妈妈，你看那个人——”她的手被拉了一下。 凤萍低下头，女儿指着小区门口的女人，女人举了一个纸壳子做的牌子，上面写着寻找凤萍。 “妈妈，那是你的名字！” 女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好奇。 凤萍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对方是谁，一把抱起了女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一天，她都心绪不宁，她甚至没有买晚上要吃的菜，好在妹妹听说了她的情况，准备给她送菜过来。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凤萍心不在焉，只当是妹妹来了，条件反射就打开了门。 一个陌生女人站在她家门口，她一只手还拿着那个纸壳子做的牌子，她跟她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嘴唇干裂得有些脱皮，大概是坐摩托车过来的，头发有些乱，看到她的时候，表情有些拘谨，眼神更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您是余明的前妻凤萍吧。”女人笑得很讨好：“我是梅路路的妈妈，我叫李琴。” 里面房间里，女儿停下了练钢琴，跑了出来：“妈妈，是不是小姨来了？” “不是，回房间去，妈妈这里有事。” 珠珠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女人，被妈妈瞪了一眼，只能乖乖地回房间里。 李琴看到了这半大的小姑娘，说道：“你女儿真好看。” “你有什么事情吗？” 女人不安地手指交错，小心问道：“你为什么要跟余明离婚？” “这跟你有关系吗？”凤萍像是在一瞬间被戳到了痛脚，语气严厉。 李琴讨好地说道：“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事情是这样的，我……我有一个女儿。她……” 那件事情真让人难以启齿，女人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我跟他已经离婚很久了，无论他发生什么事情都跟我没有关系。”凤萍不想看下去了，说道。 李琴原本说不出口，现在只能说道：“我也是没办法，我听梅路路说，你不让你女儿跟余老师见面，想问问你为什么。” 凤萍不耐烦地说道：“感情不和，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她说话间就要关上门，李琴挡住了门，不让她关，说道：“如果只是感情不和的话，你女儿跟余老师见面，余老师就被打了一巴掌，这不正常……” 李琴看着女人越来越黑的脸，她低下头，语气软下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梅路路今年才九岁，她说她自己没有脱衣服，是余老师脱她衣服。” “你跟我说这个没有用。” “这个事情梅路路不会说谎，她从小就不听话不懂事，但她心比天高，天天就想着考大学有出息欺负弟弟气死我，其他的事情，像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她才九岁，她真的什么都不懂，你肯定知道什么，只要你出来说，大家肯定会相信你。”李琴着急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凤萍手抖了一下。 “你不让你女儿跟余老师见面，你女儿只是跟他见了一面你妹妹就气得打了人，他还不敢反手，他肯定是心虚，你妹妹还说要把他那点破事宣扬得大家都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事情？你女儿是不是也像梅路路那样——” “你在胡说什么？”女人言辞激烈地打断了李琴的话。 “你知道我不是胡说。”李琴看着女人的眼睛：“你帮帮我们，梅路路才九岁。” “她才九岁，大家都说是她脱光了衣服勾引老师，她以后要怎么见人？以后谁还会娶她？她这辈子就完了。” 凤萍嘴角动了两下，她的目光转向了里面的房间，那里，她的女儿像个小公主一样，正在弹钢琴，她又看向了眼前的女人：“那我也没得办法。” 这一次，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关上了门，挡住了那个女人。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能够听到外面的人的哭声，原本绷着脸的人一下子垮了下来，她靠在门上，却也不走，强迫自己听外边的人的哭声。 是啊，她才9岁，如果说出去了，她的珠珠才九岁，她以后要怎么做人？ 那一天晚上，她睁着眼睛，脑海里都是那个母亲的声音，那个小姑娘可能要面对的一切。 第一次说谎，太难了，每一句话，都像是连接着她的血肉，她的神经紧绷着，轻轻一拨动就会痛得颤动。 但第二次，好像就容易多了。 警察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意外，她去了警局，坐在那里的时候，她的思维已经放空了。 很快，一个年轻的女警察进来了。 “你别紧张，只是问你一些小事。”年轻的女警察说道。 “你和余明结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学毕业第一年，我们是一个大学毕业，又分配到了同一个高中，因为校友的缘故，所以我们走得比较近，谈了一年恋爱，觉得合适就结婚了。”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三年前。” “当时你女儿几岁？” “六岁。” “孩子还这么小，为什么你们会离婚？” 她听到自己说：“他想换个地方教书，但我不想带孩子回小镇，城市的教育更好。” 她嘴上这样说着，脑海里浮现出了她对男人又打又踢—— ［畜生！你这个畜生！］ “是这样的，梅路路说，你不想让你的女儿和他接触，就接触了一下，余老师被打了一巴掌，你妹妹还说要把所有的破事都宣传的大家都知道。她是指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我妹妹说话就是那样。” 年轻的女警察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看着她的眼睛，这一次，她直接问道：“你跟他结婚期间，有没有发现他对未成年孩子有不轨的行动——” “没有！” 凤萍回答了所有的问题，她知道她保护了自己的孩子，当她走出来时，那位年轻的女警察叹了一口气，跟旁边的中年警察说话。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一个9岁的孩子在晚上走了十几公里，就为了找警察说一个谎。” 她握紧了拳头，脖子像是化成了石头一般僵硬，无法回头，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距离孩子的妈妈来找自己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那个小镇没有派出所，大人们的法制意识淡薄，九岁的孩子也压根不会知道那是猥亵儿童，是犯法。 她可能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听珠珠说，小梅很聪明很爱学习，她可能是从书上知道了。 她想去警局找警察。 她从她自己所在的小镇，走到了这个小镇，十几公里的路。 一个九岁的孩子，在晚上走了十几公里的路。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小梅走过了有路灯的一段路，前面便是黑乎乎的，她嘴里念叨着。 她咬牙，干脆朝着前面跑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后面有呼呼呼的风声，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着。 于是小姑娘跑得更快了。 她一定要去找警察。 书上说了，那就是犯法的。 小梅从来没有见过警察，因为他们这个小镇上没有派出所，有什么事情也是大人们自己解决。 警察和县城一样，离她很遥远。 起初，树木落下的影子会吓她一跳，等走着走着，她太累了，又饿又累，就什么都不怕了。 小梅在旁边捡了个树棍，撑着一根棍子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累过了头，走着走着又不怎么累了，眼睛也适应了黑暗，她现在还看到路边的覆盆子。 小梅眼睛一亮，棍子一扔，撒开腿就扑了过去，吃了一嘴的野果子，这才捡回自己的棍子，继续往前走。 她一定要找到警察。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脚板心都是火辣辣的疼，她走过了森林，走过了几个池塘，走过了一条小河，跑过了桥，她终于看到了还在夜色中沉睡的小镇。 空荡荡的小镇上，小姑娘太高兴了，她腿不酸了，脚板心不痛了，到处找啊找，很快就在沉睡的小镇的一角找到了派出所。 你们为什么离婚(因为他是一个畜生...) 第九章 一路上，小梅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 “警察叔叔，警察阿姨，你们好——” 不对。 “您们好。” “我叫梅路路，今年九岁，读二年级。” 完了，会不会被问为什么9岁了还在读二年级？是不是成绩不好？留级了？ 那就不说9岁了。 “我叫梅路路，今年在读二年级，我们老师……” 这个事情要怎么说？ 梅路路想了一路，又一遍一遍的练习。 最后她站在派出所门口，看着里面值班的人，鼓起了勇气，走了进去。 值班的年轻女警察正在打瞌睡，听到了小小的敲窗户声。 年轻的女警察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满头汗水穿着睡衣的小姑娘，她似乎非常紧张。 女警察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姑娘？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虽说是夏日，夜晚还是很冷，她穿着短袖，胳膊露在外面。 不知道为何，只是一句善意的关心，小梅鼻头一酸，眼前雾蒙蒙的。 “怎么了？”女警察蹲了下来，这才发现小姑娘的鞋子上都是泥巴。 那是她去吃野果，一脚踩在了泥里。 “你这是从哪儿来？你家住在哪里？记不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 眼前的小姑娘泪水大滴大滴地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是从山茶镇过来的。我住在山茶镇山茶街301号，我妈妈叫李琴。” 山茶镇？山茶镇距离这里十几公里。 “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我妈说不让我来，我就自己晚上偷偷过来。” 女警察震惊了：“你一个人在晚上走路过来的？” 小梅擦了擦眼泪，为自己掉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又为自己能够走这么远骄傲：“一个人走着走着就过来了。” “那你过来是为了做什么？” 派出所的大厅里，女警察听着小姑娘说完了全过程。 二十几年后，年轻的女警察已经变成了老练的女警官，她坐在审讯室里，看着里面的女人。 女人说道：“我从天黑走到了天亮，起初的时候，我很担心警察会不会不相信我，但是越走越觉得一定会的，我的脑海里全部都是他会被抓，然后其他人就会知道误会了我，给我道歉。” 李警官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了这件事情了，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知道当年的孩子，可能真的没有撒谎。 人的记忆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她可能就藏在某个地方，只要你去找，很快就能够回来。 她甚至听着女人回忆的话，她还能够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愤怒。 同事来了以后，她们开着车去了山茶镇。 然而，在那里他们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版本。 ——“怎么可能？梅路路那个女娃不老实，余老师不是那种人。”镇上的大人几乎都是这样说。 ——“余老师不会做这种事，大家都看着呢，再说了，谁会对一个9岁的女孩做那种事情？警官，不要说我说话粗俗，一个没胸没屁股的小屁孩，哪个有兴趣？”学校里的保安说道。 保安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他表示：“我当时去找余老师，就看到那小学生就躺在余老师的床上，看到我就跑了，余老师都不在家里。” ——“小孩子不懂事撒谎，她之前想去余老师班上读书，可能是余老师没答应，所以才故意这样子说。”小姑娘的班主任。 而梅路路，她几乎就是熊孩子的代表，经常有人看到她和弟弟打架，还欺负过男孩子，把毛毛虫塞进人家的嘴里，对于余老师，大家看到的就更多了。 她骂过余老师，拿石头砸过余老师家的玻璃。这就是一个非常叛逆的熊孩子。 而余老师本人尴尬又好笑地跟她们打招呼，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地否认了小姑娘说的一切。 “孩子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又重男轻女，所以导致她的思想有些极端，可能是因为她想来我的班上，我没有答应，所以这样报复我。” 她懵了，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是把人抓了，万万没想到这么复杂。 旁边的同事见她皱眉，说道：“其实我也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你没发现吗？我们一起回来的时候，她脸上都是兴奋，一般被那样对待过的女孩子不是这样的反应。” 年轻的李警官回忆了一下，的确，她似乎特别高兴。 “而且她说那些事情的时候，条理分明，就好像练习了很多遍一样，一般来报案的人，哪怕是成年人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这么小，这就不太正常。” “可是……”年轻的女警察也说不清楚，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之前接待的一个年轻女性遭遇过不幸，在警局里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想了想，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这也是一件好事，没有孩子被这样对待过。”对方说道：“你跟孩子好好说说，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撒谎。” 女警察到了梅路路的家里，她的脸上没有阴霾，气势凛人，正在跟一个小男孩吵架—— 小男孩哭着喊着：“那是我的鞋子，你都给我穿脏了！” “我穿都穿了，难道你还能打我吗？你打得过我吗？” 年轻的女警察看着小姑娘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有些动摇了。 但等她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以后，小姑娘表情都变了，她像一头小老虎，凶凶地问道：“你们为什么都相信坏人？” “我们不是相信坏人，我们也相信你没说谎，只是我们这边也没有证据，我们还去问过其他小朋友了，他们也没有出现这样的现象，是不是你记错了或者是把电视剧里面的事情记成了现实？这些事情也是常有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多月了，小女孩身上也什么证据都没有。 她潜意识里甚至希望她是说谎，这样一来，就没有那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说话的时候，依旧观察着小姑娘。 小姑娘的确不像是遭遇过那样的事情的人，她似乎沉思了一下，紧接着开口说道：“我们去找珠珠，珠珠他们肯定什么都知道！” “珠珠是谁？” “珠珠是他的女儿，上一次他女儿和他见面，然后有个女人就打了他一巴掌，还说要把他的破事宣传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不懂，我现在终于懂了！”小姑娘想到这件事，又觉得有了希望。 二十几年前，年轻的女警察看到了小姑娘满脚底的水泡，还是不忍心，又带着人去找余明的前妻凤萍和他的女儿珠珠。 二十几年后，李警官从审讯室出来，拿到了凤萍的住址，同样也赶了过去。 李警官在外面敲了门，凤萍并不在家，李警官再一次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凤萍不在家，她在自己的女儿珠珠家里。 珠珠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她的女儿才八岁，正在客厅里写作业。 珠珠和凤萍在厨房里做饭，两个人聊着天。 手机响了起来，凤萍看到来电显示，又看到女儿看过来的目光，有些紧张地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我对他的事情不知道。” 凤萍说着曾经说过了无数遍的话。 她挂断电话，回过头，就看到已经是成年人的女儿站在落地窗户旁，她的表情有些异样，又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 “妈，锅开了，该包饺子了。” 凤萍走了进去，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奇怪。 小小的厨房里，只听到开水咕噜咕噜的声音。 凤萍说道：“是你小姨打来的电话，她问我想不想去冰岛旅游，要是我也想去的话，她就不抱团了，我们几个人单独游。” “你小姨那个方向感，就算我要跟她一起去，我们也要报个团才行，我们几个都是祖传的方向。”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旁边的女儿只包饺子，再包到第5个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道：“是警察打来的电话吧？问我爸的事情？” 凤萍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就是听别人说他死了。”珠珠低着头，手上依旧机械地包着饺子。 凤萍说道：“他死了吗？那你想不想去他的葬礼，你小时候我不想让你跟他见面，是因为我那个时候思想偏激，你爸爸也算是个……好人，你去看看他也行。” 她不想女儿承受半点那些黑暗。 厨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妈，你恨我吗？” 凤萍错愕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恨你？” “我害得你和爸爸离婚了。” 凤萍惊了，饺子也不包了：“珠珠，你听谁说的？” 两个人离婚的时候，珠珠实际上才五岁多，不应该记得这些事情。 “我自己记得。”她低着头：“那天妈妈回来了，把爸爸打了一顿。” 凤萍：“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总说爸爸是一个好人。”她一下子哭了出来，那一天，她听到了的，她听到妈妈和小梅妈妈说的话。 凤萍愣住了。 此时，门铃响了起来。 凤萍知道，是那个警察来了，就像是多年前一样。 凤萍就像二十几年前一样，坐上了警车，来到了审讯室里，对面坐着的依旧是当年的女警察。 一切仿佛当年的场景再现。 下一次，不再年轻的女警官问道：“你们为什么会离婚？” “因为他是一个畜生。” 那是迟到了二十几年的实话。 一个小姑娘等了太久了才等到这一句话。 创伤后遗症（双更合一）(总会好起来的...) 第十章 “那段痛苦记忆，就是你吃下MLL530想要抹掉的记忆吗？”审讯室里，李警官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在透过这个陌生的身体看向当年那个熟悉的小女孩。 女人和她对视了一眼：“不止是那些痛苦的记忆。” “我想要抹除的不止是痛苦的记忆。”女人的眼神开始飘远：“还有那段愚蠢的开心。” “记忆中，我就像个智障，对于那个恶心的畜生一无所知，把他当做自己尊敬的长辈，甚至在讨好他，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当时有多开心，此后的岁月里回忆起来就有多恶心。” 自从小梅决定要去余老师班上，她就不去树上玩了，而是开始穿街走巷地寻找能够卖钱的东西。 她想去余老师班上，想挣钱，这样就有钱交捐款了。 挣钱并不容易，毕竟能挣钱的事情都让大人干了，但好在她成绩非常好，又考了一个满分。 放学的时候，小梅一溜烟跑了出去，跑到余老师的办公室里：“余老师，我考了满分！” “真厉害，给你的奖励。”余老师从抽屉里面拿了一只绿色的笔，这个笔非常好看，笔头是一个白色的海棠花。 梅路路拿着笔，开心极了，心里迫切地想要回应点什么。 于是，下午学校没什么人的时候，余老师的宿舍门被敲开了。 余老师打开门，就看到裤腿扎起来了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手上用野草叶子提着一串黄骨鱼。 “老师，给你！我去河里砸的。”小梅原本是想给余老师送一块腊肉，之前妈妈就给他们班主任送过。 但妈妈不干，说是余老师又不是任课老师。 于是，小梅自己去河里砸了鱼。 小梅裤腿还没有放下来，露出了肉肉的小脚。 余老师愣了一下，接过了鱼：“要不然老师做了我们一起吃？” 小梅把东西给了老师，老师接下了，她非常高兴，转身就跑了。 小梅也越来越喜欢去二班玩，二班的女孩子都喜欢跟她一起玩游戏，每天都很开心。 余老师对她更好了，还会叫她去他家里看电影，还会给她可乐喝。 她想看其他小朋友都看过的《大龙猫》，但是老师给她看了一部电影叫什么洛丽塔，她没怎么听懂。 偶尔她看电影看着看着就会睡着了，好在老师从来不说她什么。 审讯室里，女人说道：“那个时候，我就像是没有打疫苗的孩子，病毒来袭，我身体里没有任何抗体。” “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已经开始嘲笑我了。” “梅路路，脱光光，羞羞羞——” 那群调皮的男孩子还没有念完，梅路路就冲了上去，跟他们厮打了起来。 那天晚上，几个男孩子的家长带着孩子来梅路路家。 梅路路被妈妈领了出来，她不能不给人一个交代，拿着竹竿一下一下地打着，妈妈一边打一边哭：“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东西，你看看镇上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给他们道歉。” 小梅硬着脖子，不跪下去，恶狠狠地说道：“我才不想像她们那样，天天带弟弟，被男生欺负！你打死我我也不道歉！我又没错，是他们先侮辱我，书上说，士可杀不可辱，他们可以打死我，但不能侮辱我，哦，他们自己打不赢我！” “你还给我拽书上说的！读了两天书就不得了！”李琴打得更狠了。 “你应对痛苦的方式是暴力。”李警官总结道，她想起了自己见过好几次长大以后的梅法官，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再暴躁，似乎找到了处理压迫，处理不公平的方式。 她在业内被称为铁血法官，但所有和她接触过的人都表示，别看她法庭上有铁血手腕，私下里，她本人非常温和有礼。 她在大众那里有名气，主要是因为强/奸案和儿童性/侵案判刑的问题，她被男性投诉抗议了三次，说她仇恨男性，当然司法部门并没有被舆论绑架，依旧保下了她。 于是一群人去她所在的法院闹事。 她从法院出来，站在人群中，明明什么都还没说，气场已经压到了那一群人，人群甚至后退了一步。 其中一个男人质问她，为什么她的判刑比其他的法官重那么多，她是不是仇视男性。 她也不生气，反问道：“我严格遵循法律判案，不应该是去问问那些法官的量刑为什么比我轻那么多吗？” 当时大众才发现，强/奸案，多数强/奸案的判刑都是三年到四年，甚至很多强/奸/幼女案都只判了四年。最令人发指的是，其中一个畜生奸/杀女童，却只判了十年，出狱不到三年，再一次犯下强/奸女童，这一次居然只判了两年，再一次出狱不到几年，又犯下了奸/杀女童案件。 甚至有的检察院居然让□□案凶手与受害者和解，甚至还拿到了凶手家长送的锦旗，洋洋得意地拍照宣传了出来。 如果换成小时候，她可能已经跟那些人打起来了。 李警官回过神来，再看向女人。 女人则是想了想，说道：“我那个时候不懂排解心里的愤怒委屈，唯一能做的就是发泄出来，有人让我不开心了，我就要让他加倍的不开心。” “就像我小时候，我母亲重男轻女，我不可能忍着，于是我要气她，我偏不让着弟弟，甚至要跟弟弟打架。” “这种感觉就像是我的身体里藏了一只野兽，它愤怒时，我无法控制它，只能任由它横冲直撞，发泄情绪。” 李警官不像之前那样走过程，而是认真地听她说。 “你就是在这样的愤怒中长大的吗？” “也不全是这样，有些时候，我也会被彻底打倒，就像是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净了，身体里那头总是愤怒的野兽终于低下头，不再嘶吼，任由别人践踏围观。” 所有人被她的话拖回了二十几年前。 小镇那天细雨绵绵。 警察离开的时候，年轻的女警察跟小梅的妈妈说道：“要多跟孩子交流，不要因为这件事责备她。” 实际上，李琴没有打骂小梅，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小梅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第一次那么安静。 梅路路从来不是安静乖巧的小姑娘。哪怕是发生了那么丢脸的事情，她依旧浑身长满了刺，谁招惹她一下，她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哪怕被打，也不会道歉，因为在她心里，士可杀不可辱！ 李琴走了进来，在旁边坐下来。 她试探地说道：“这一次你也长了教训了吧？”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仰着头，盯着她，叛逆地说道：“又不是我的错，我得什么教训？” 而现在，她不犟嘴了，低下头，看不清她有没有哭。 李琴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女儿终于也算是知道好歹了，以后不会那么无法无天了，也能做个懂事的女孩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琴把弟弟的书包交给梅路路：“今天我有事，你们俩一起去学校，不要打架知道吗？” 小梅看着弟弟的书包，她也不扔了，而是背在了自己身上，往外走。 弟弟跟在后面，特别不高兴：“我不要跟他一起去学校，同学们会笑我。” “别胡说，你们是姐弟，是一家人，你姐姐好不容易不打你了，别自己惹事，你要是再闹，一会你姐姐打你，我都不劝架。” 弟弟看了一眼梅路路，别别扭扭地跟在了梅路路后面。 这个点正是学生上学的时间，梅路路背着书包，提着弟弟的书包，像这里每一个姐姐那样，带着弟弟去学校。 倒也是一个奇景，整个小镇上的人就没见她这么乖巧过。 “小梅，带弟弟去上学啊？” 她只是往前走，不说话，也没有回头看人。 那人说的话没人搭理，笑道：“就是要这样才对，知错就改，以后就是好孩子，等你长大了，谭姨给你介绍一个比余老师还好的对象。” 小梅安静地走过了几条街，走到了学校的时候，那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一群人故意冲着她喊—— “梅路路，脱光光，羞羞羞——” 小梅只是走过了他们，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不远处余老师正在跟几个学生说说笑笑，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有什么变化，大家甚至还有些同情他，觉得他倒霉，遇到了梅路路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又觉得他大气，没有跟梅路路计较什么。 小梅看了一眼，她身体里有一种深深的疲倦，拉扯着她的整个灵魂往下坠，她第一次感觉到身体这么重，仿佛——再也跑不起来了，再也跳不起来了。 但所有人都惊叹她的改变，她不惹事了，不犟嘴了，只是还剩下两个问题，让学校的老师和李琴很头疼。 你说你都知道听话懂事了，怎么还会这样？ 审讯室里，女人沉浸在那样的痛苦中：“无法承受的痛苦彻底将我压垮了，讽刺的是所有人都在夸我懂事了，说早该这样了。” “除了老师。” 女人说道：“因为我不交作业，上课只要有老师在上面，我就控制不住睡觉。” “而家里，我必须偷偷地在睡的地方垫东西。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那么大了，还会尿床。” “他们都觉得我在故意的，其实谁都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我只要一看到作业，就会头晕眼花恶心，尿床我更是没法控制，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都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尿床了。” 李警官说道：“那是创伤后遗症，的确是无法控制。” 其实就跟她之前的暴力发泄是一样的，都是创伤后遗症，她自己肯定无法控制。 “小镇上并没有人懂这个，我也不懂这个，我像是被包裹在一个茧里面，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已经被包裹住了，只觉得窒息难受，可我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回忆里——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点名批评：“梅路路，你到底怎么回事，又没有做作业？” 梅路路站了起来，沉默着。 “你这样下去，到时候十岁都还在读二年级！还大言不惭地想考大学，你先把小学毕业了才说！” 以前会在课堂上跟老师回嘴的人，就站在那里，任由老师批评。 “出去站着！反正你在教室里也是浪费空气。” 她就真的走了出去。 梅路路站在外面的时候，能够听到隔壁班的男老师温声细语带着笑意的声音—— “同学们，看黑板，个位数和个位数相减，十位数和十位数相减……” 学生们正在踊跃的举手，他们太喜欢余老师了，余老师从来不发脾气，经常夸她们，大家都希望被余老师夸，也都希望能够在他的课上起来回答问题。 一个脆生生的女童兴奋地回答：“2。” “真聪明！答对了，减下来就是2。” 小梅听着听着，只觉得整个胃都不舒服，她开始无法控制自己地呕吐起来。 小女孩吐完了以后，她低下头，仿佛听不到班主任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像是要消失了。 第一次，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就像吐出来的这些酸臭东西一样让人恶心。 不再是年级第一名，不再是小镇最聪明的女孩。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伤口不停地流血，你痛得大叫出声，希望能够得到大人的帮助和治疗，然而大人都来蒙住你的眼睛，捂住了你的嘴，她们嬉笑着告诉你，别胡说八道，你没有受伤。于是得不到治疗的伤口开始溃烂，你闻着伤口发出来的恶臭味，你开始和周围的人一样，觉得那就是你本身的味道。”审讯室里，女人对于这段回忆，总结道。 九岁的小姑娘不明白自己身上的一切是创伤后遗症，不明白那些酸臭味来自伤口的腐烂，而成年后的女人已经看清了一切。 她一定要长大（双更合一）(唯有报仇) 第十一章 班主任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呕吐，虽说是她让人出来站着，但看梅路路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没有了半点光彩的样子，更没有了以前那叛逆无法无天的模样，到底还是心生怜悯。 “把这里打扫干净就回教室，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梅路路并不喜欢班主任，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但她没有了半点反抗心，只是打扫了呕吐物，回到了教室里。 教室里，老师在上面讲着什么，梅路路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只觉得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下课后，班主任把人提回了办公室。 “你心里怎么想的？”班主任并没有骂人，而是问道。 梅路路不想说话，就好像嘴巴特别重，她以前很爱表达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其他的我也不管，但你还是要好好学习。”班主任叹了一口气，人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一种生物，以前她就特别讨厌这个学生一天到晚无法无天，就好像成绩好就了不起了的样子。 那骄傲自满的模样，简直就是反面教材。 但当她沉默了，像小镇上其他的小女孩那样，安静默默地承受着一切时，心里却又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还小，难免会做错事，但做错事了，认错了，就过去了，我们给余老师道个歉，要是有其他小朋友再说你，你就来跟我说。” 梅路路抬起头，看向班主任，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这个女人，原来她也会这么轻言细语地跟她说话。 此时，余老师正好进来，班主任的想法是，道个歉就算是让这件事过去了，还能有个知错就改的好名声。 余老师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灰色的衬衫，身上有一股洗衣粉的干净味道，路过小梅的时候，甚至还能跟班主任开玩笑：“梅路路又没有交作业？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班主任说道：“小孩子经历的事情少……” 梅路路听着班主任的话，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胃里又有些不舒服，下一秒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她赶紧跑到了一边，弯下腰，在垃圾桶旁，开始呕吐了起来。 小姑娘吐完了以后，在老师的喊声中，拿着垃圾桶离开了教室办公室。 小学外面有一条河，她在河里清洗了垃圾桶，河水往前流着，发出欢快的哗哗声，她不想回学校了。 小梅坐在大石头上，她突然好想变成这个小河，就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往前流动。 她的心里，有地方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就算妈妈觉得她比不上镇上其他的女孩子，每一次都用其他的女孩子骂她。 她不在乎，因为她心里对比的是男生。 她比他们都聪明，都厉害。 那个时候的小姑娘像一条干净的奔涌的河流，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赴远方，两岸猿声啼什么，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在她的心里，在小河的尽头，她会考上大学，会成为电视机里的那些人，会很有出息。 其实她甚至都不知道大学到底是去做什么，只听到小镇上的大人夸某某家的大儿子，考上了大学，多了不起。 于是，考大学和学习就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可以承载她热烈的感情和对未来的期望的符号。 可是有一天，小河被截断了，河水哗哗啦啦地流淌到这里，无法再往前，只能不停地冲打着那挡住前路的障碍。 晚上，李琴才在河边找到梅路路，她躺在大石头上，已经睡着了。 从这天开始，梅路路开始了逃课。 她早上跟弟弟一起去学校，但很快就会偷偷□□出来，去河边。 李琴接到学校通知，打过她，骂过她，但她依旧不改。 学校也没办法，只能让她暂时休学，等情况好转了再回学校读书，说是说休学，实际上就是不要你了，碍于九年义务教育，只能说暂时休学。 此后，梅路路几乎每天都会泡在河边，不跟任何人说话，有些时候看着河水，有些时候会去折断树枝，在河边搭一个小小的帐篷。 她发现，晚上她不再尿床了，梦里却都是河水声，河水在阳光下灿烂地奔向远方。 李琴一开始打，骂，把人关在房间里，都没有用，最后只能由着她，好在，儿子最近越来越听话，不仅如此，而且成绩好像也越来越好了。 梅路路在河边待着的时候，也会遇到其他小男生，远远地看到，她便躲开，在远处看到他们在玩自己的树叶帐篷，梅路路第二天去的时候，看到帐篷旁边的石头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 ji女。 他们在家里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大人说，梅路路长大了以后肯定是□□。 梅路路从旁边拿了一个石头，把字划掉了，然后躺在石头上，旁边的河水依旧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向前流去。 哗啦啦，哗啦啦。 梅路路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和这些河水一起往前流去，流过了那边的竹林，流向了看不到的远方，在那里，繁花盛开，到处都住着电视机里的人们。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冬天很快来临了，梅路路偶尔还是会听到余老师的消息，他请假，去参加研究生考试了。 梅路路在河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不要考上，不要考上，不要考上…… 余老师很快就回来了，研究生考试的成绩不像小学成绩这样很快就出来，谁也不知道有没有考上。 而梅路路，时隔三个多月，再一次坐在教室里面参加期末考试。 班主任强烈要求的，如果她考差了，说明就跟不上二年级的课程了，就要留级。 小梅以前最喜欢期末考试，现在看着发下来的卷子，好多题都不会，好多字也不认识，好多空格都不会填。 她眼睛看着试卷，心里又犯起了一阵恶心，她努力不让自己吐，而是低头开始写。 只十几分钟就把会写的都写上了，其他全部不会做。 她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期末考试的成绩三天后就发下来了，梅路路的语文卷子上是红红的25，数学卷子好一点，36。 弟弟考了85和86。 妈妈高兴地拿了一节新鲜猪肉，配着辣椒炒，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开心。 小梅晚饭没有说一句话，妈妈不停地夸着弟弟，仿佛已经忘了梅路路以前考九十以下都是发挥失常。 晚上，梅路路在房间里，怎么都睡不着觉，外面能够听到妈妈在和外婆说话—— “等辉辉读初中，我们就去县城那边。” “辉辉聪明的很，就是不爱学习，一学习成绩就好了，你未来也有盼头了。” “小梅以前就是太骄傲自满了，女孩子不读书也好，读那么多书也没用，等辉辉有了出息，小梅也有个依靠，能嫁个好人。” 梅路路只是听着，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罩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她爬了起来。 房子里黑漆漆的，梅路路摸索着找到了书包，拿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月光把一切照得亮亮堂堂的，这才发现自己拿的是弟弟的书包。 她难得回屋子里拿自己的书包，而是打开了书包，拿出了书。 然而，翻开书的时候，一种陌生的情绪瞬间占据了她的全身，脑海里浮现出了老师把她抱在怀里，教她认生字的画面。 小姑娘再一次干呕了起来。 小姑娘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胳膊，疼痛来袭，她好像没那么恶心眼花了，这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看，看着看着，翻书的时候有东西从书里掉了出来，小梅低下头，她看到了弟弟的卷子。 弟弟考了八十五分。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开始只是小声抽泣，后面她抱着胳膊，哭了起来。 以后要考大学。 那是她的梦想，放在她心口的地方最干净的东西，那是她觉得她和其他所有人不一样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不会有大学了，也不会有以后了。 审讯室里，李警官听着听着，只觉得也像是跟当年的小姑娘共情了。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离开了，梅路路还经历了这么多。 “很快，更糟糕的消息来了，我的祈祷没用，那个畜生考上研究生了。” “你们有过这样的体验吗？你被伤害了以后，那个施暴者越来越好，越来越风光，而你怎么都爬不出来，我那个时候只能一遍一遍地听着河水缓解痛苦。” 回忆里，她躺在大石头上，听着河水流向远方，很快河水的声音中多了一些声音。 小梅起身，看到了对面的河滩上，几个男孩子围在一起做什么。 她原本准备走，却听到了一个小小的其他的声音。 小狗的声音？ 小梅看向对面，就看到有一只黑色的小狗正摇着尾巴跟在那几个男孩子身后。 其中一个男孩子不小心踢了一脚，小狗也毫不在意，巴巴地跟了上去。 九岁十岁的男孩子正是喜欢各种刺激的事情的年纪，这是一条流浪小狗，他们看到小狗的时候，小狗就跟他们跟了过来。 几个男孩子就一琢磨，决定玩个游戏。 几个男孩子往河里扔东西，然后让小狗去捡，小狗摇着尾巴就去捡了。 来回了几次，小狗都巴巴地去捡。 小梅看着这一幕，又开始觉得恶心，不想看下去了，转身就朝另外的方向走。 只走出了几十米，突然听到一声很尖利的狗叫声。 小梅回过头，看到那几个男孩子不知道怎么生了火，旁边的两个男孩子，一个男孩子正在拿石头砸狗头，另一个男孩子抓住了狗脚。 小狗太小了，只能挣扎着，叫唤着，它想要跑，但是跑不掉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那群男孩子摁在地上打了。”审讯室里，女人说道：“那一幕刺激到了我，我当时太小了，可能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刺激到我了。” “为什么要欺负小狗？为什么要欺负小狗？因为小狗好欺负吗？”小梅恶狠狠地咆哮着。 她像一头野兽，三个男孩子都摁不住她，她的头发在打架过程中散开了，让她看上去更加疯狂。 其中两个男孩子胳膊疼，嘴巴疼，大哭了起来，这才停了下来。 梅路路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人，男孩们被她凶狠的眼神吓到了。 梅路路说道：“你们要是敢告我的状，以后我见一次，打你们一次，你们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告状没用，我不怕挨打，我要是在家里挨打了，我一定会加倍在你们身上找回来。” 话说得凶狠还有一定的道理，但实际上她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却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撒腿就跑了。 接下来几天，梅路路偶尔有看到那些男生，但他们似乎没有告状，反而躲着她。 没过几天，学校就传来消息，余老师要走了，他考上了研究生，要去外面读研究生了。 学校给他办了一个欢送会，学生们给他送了不少花。 班主任把她拉到了办公室，说道：“梅路路，老师知道你还在因为那件事情闹别扭，但你不能拿你自己的一辈子开玩笑。” 梅路路看着班主任，她现在不讨厌她了。 “人都会做错事，只要道歉就好了，余老师肯定也会原谅你，余老师以后去读研究生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等你长大了，会一直后悔做错了事情却没有及时道歉。” 梅路路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现在不做点什么，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小梅看着一大堆同学跟那个人告别，男人被鲜花簇拥着，被所有人的赞美簇拥着，他今天专门穿上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一看就很贵。 梅路路朝着人的方向走去，却没有在人群中停下，而是径直上了2楼。 不一会儿，一泼污水从天而降，楼下的余明变成了脏兮兮的落汤鸡。 众人抬起头就看到了梅路路，已经乖巧温顺了一学期的梅路路。 她站在二楼，半个身子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盆，乖张叛逆极了。 小梅看着楼下的男人，觉得他丑陋极了，就跟河边那些欺负小狗的男孩子们是一样的丑陋。 “余明，现在所有人都在夸你，但你和我都知道，你是个坏人，你是一个大坏人，有一天，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会被所有人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梅路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大声说道。 小小的年纪，她已经伶牙俐齿，眼里只有恨意，整个身体紧绷着，没有一个大人愿意相信她帮助她，她恨不得此刻就长大，长成能够抵抗这个男人的大人模样。 余明可能是装的时间久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了，再加上考上了研究生的喜悦，都此刻了，还在说：“你思想太偏激了。我不是坏人。” 旁边的校长脸都黑了：“梅路路，你给我下来！” 梅路路没理他，而是跟余明说道：“你是。不是她们都说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了 。她们都错了，她们本来就不聪明。” 她站在这里，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只有九岁的身体里，却像是折不断的脊骨，藏在她身体的那头野兽终于苏醒了过来，她俯视着所有人。 “有一天，我会长大，我会变成大人，到时候我会成为法官，我会亲自判你有罪。” 余明这段时间的伪装终于装不下去了，这个九岁的小女孩就像一个恶魔一般，此刻，他已经考上了研究生，他有了新的生活，上了新的台阶，一个偏远小镇的小学生放的狠话，他一点都没有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这就是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学生，小学那点知识，成绩好一点就觉得自己不得了了？更何况她现在成绩越来越差了。 “那我等你哦。”余明讥笑着，他衣服湿了，一天的好心情全毁了，赶紧回教师寝室换衣服。 在他看来，他在这个小神经病身上吃的苦头够多了。 余明重新换了衣服下来，便不跟众人告别了，而是直接坐上了出租车。 贫穷落后的小镇和那个小姑娘距离他越来越远。 他并不知道，那个女孩站在公路边目送她，小姑娘看着车子开出了小镇，她看着出租车载着恶魔，去往她最想去的县城。 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真相。她会判这个人有罪，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丑恶嘴脸。 那个夏天，晚风吹得满街的枯叶乱跑，乌云密布，大雨即至。 小梅抬起头，顷刻之间，大雨倾盆。 九岁的小梅站在大雨中，任由雨水冲打着脸庞，她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心头燃起了比以前的考大学更大的斗志。 她一定要比这个人厉害，她一定要长成最厉害的大人，然后给自己报仇。 报仇！ 读书(厚着脸皮继续读书...) 第十二章 因为逃课，梅路路已经被学校要求暂时休学，说是说休学，仿佛还能回学校，实际上一旦你被请回家了，就再难来学校了。 小镇上的女孩子大多数是能够读完小学，运气好的能够读完小镇边缘的初中，而休学这个说法实际上是留给那些走路一两个小时来镇上读书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们大多数都和小梅一样，有弟弟，有些比弟弟大一两岁，有些大三四岁，但都是要和弟弟一个班级读书，等到弟弟能够一个人来学校了，姐姐也就该休学了。 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事，姐姐们也愿意休学，因为没有读过幼儿园，再加上比班上其他孩子大几岁，她们总是受排挤的。 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在休学以后回来，更别说梅路路还乖张地泼了余老师一盆水。 小梅背着书包站在教室里，她的桌子椅子已经没了。 小梅也不管班上其他同学的目光，去了楼下，给自己搬了凳子桌子。 班主任从来没有遇到过休学过后还能厚着脸皮回来的学生，班主任有些头疼，把梅路路提到了办公室：“不是我不让你来学校读书，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也知道。” 梅路路想了想，说道：“老师的意思是欢迎我回来读书了？” “你听我说完，你自己惹了多大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这一年闹得整个学校不得安宁，你以前的一些小问题，什么不交捐款之类的，老师都不计较，但这一次的事情不一样。” “其实我觉得都差不多。” “别贫嘴，你知道你做错了多少事情吗？老师跟着你挨了不少骂。”班主任一件一件地数：“余老师的事情，警察来学校的事情，都闹所有人都知道，余老师走了的时候，你还要泼他一盆脏水，校长脸都黑了，一个劲地说这孩子没救了。” 梅路路本想说不是自己的错，她偷偷看了一眼班主任，很明显班主任不会相信她，于是说道：“那怎么办？” “好好去校长那里道个歉，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班主任叹了一口气：“还有，以后作业都要完成，不要犟，“”老师是不会害你的。” 梅路路摇了摇头：“我不想道歉。” “那你也不用来学校了，我们都教不了你。”班主任说道：“你这么聪明，自己在家里学。” 梅路路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转念一想：“可是我家里没有书……也没有卷子……” 班主任把她留在办公室里，不准备带她回教室。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回到班上，上课正在上着，外面突然有一个黑色的东西一跳一跳的。 她定睛一看，一个小脑袋时不时地跳了起来，透过窗户看黑板。 班主任走出去一看，就看到梅路路大大方方地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一个本本，正在本本上记什么。 小梅抬头看到了班主任，她特理所当然，厚脸皮地要求道：“老师，你声音能还大一点吗？我有些地方听不到。” 班主任被这一幕气笑了，生平第一次，她不让学生学习，她还一定要学习。 梅路路也没想太多，就觉得不让进教室就不进，正好，她一进教室，老师在上面上课，她就忍不住想睡觉，现在在外面站着，她还能听进去几句。 唯一的问题是，她真的有好多听不懂，不过也没关系。 就她弟弟，这些课程都能考八十几分呢，能有多难呢？ 第二天，梅路路收拾书包，准备继续前一天的事情。 结果到校门口的时候就被拦下来了。 保安说道：“不是本校的学生不让进。” 梅路路哦了一声，转身就走，特别爽快。 一般学生的脸皮都薄，不让进自然就走了，保安也没对梅路路离开的事情意外。 结果，下午的时候，保安就看到梅路路从大门出来了。很明显又去蹭了一天课。 等等？她什么时候进去的？保安百思不得其解，毕竟是校长不让她回学校。 第三天，第四天，说不让进，梅路路就不进，结果下午就看到她从大门大摇大摆的走了。 周五的时候，保安多了一个心眼，这一次跟着梅路路，就看到梅路路背着书包围着学校走了一圈，学校后面是一个小森林，只见她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先把书包扔了过去，紧接着自己跳到墙上。 “梅路路！” 梅路路转头看到她，立马跳下墙，朝着教室方向跑去。 梅路路想的很简单，你不让我读书了我就不读书了，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什么都听你们的。 不让她读，她偏要读！不读书怎么报仇？她不仅要读书，还要成绩好！ 校长听说了这事，头疼得不得了，梅路路真的是他见过最最叛逆的学生，就是最不听话的混混男生都比不上她的叛逆。 保安想了想，说道：“要不然在墙上弄碎玻璃？” 那种倒立的碎玻璃能够防贼，自然也能防防这个小姑娘。 校长转过头，跟看阶级敌人一样看保安：“你当是防贼？算了，随她去，她一个小孩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最后，校长没有等到梅路路的妥协认错，反倒是梅路路进了教室，因为她站在教室外面，真的敢对教室里面的老师说，声音大一点，她听不到，偶尔还能回答一两个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梅路路又回到了没有一个朋友的阶段。 小镇上所有的家长对自家的女儿都一个说法，不要跟梅路路玩，怕梅路路带坏自己家的孩子。 梅路路也不主动跟她们玩，朋友什么的，她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羡慕跳绳的小女孩了，她也有自己的麻烦。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现在看到课本，闻到课本的味道，依旧会头晕眼花想吐，她并不觉得自己笨，因为她站在外面听老师讲课，她听得懂。 她不敢跟人说，怕说了以后就更有理由不会让她去学校读书了。 梅路路只能跟狗狗说这些事情。 之前在河边被小男生们欺负的那只小黑狗，被梅路路救下以后，就常常跟着梅路路。 小黑狗大概也就一个多月大，很小一只，孤孤单单的，总是摇着尾巴跟在独自一人的小姑娘身边。 “日子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难，偶尔还是会听到一两句说我的话。” 审讯室外传来了敲门声，李警官只能打断了女人的叙述。 李警官走了出去，原来是隔壁组的同事。 对方调查的是梅路路和新婚老公殉情自杀的案件。 当时，婚礼上视频被放出来以后，新娘无法承受离开了，再次找到她的时候，自杀的不仅仅是新娘，还有新郎。 只是，梅路路没死，被抢救回来了，新郎抢救无效，死了。 可问题是，新郎不是什么纯情小男生，而是家产无数的成年男人，哪怕他爱梅路路，都是成年人了，也不至于走极端自杀吧？ 很多人都觉得这对新婚夫妇的殉情有蹊跷。 那边的警员希望能够和审讯室里的女人对话。 李警官考虑过后，说道：“现在不行，等我们这里确定最后的结果再说。” 新的朋友(她又可以了...) 第十三章 隔壁组提到了梅路路和她的新婚丈夫的事情，李警官回审讯室里，自然也就问了起来。 女人听到男人的名字时，有一瞬间的晃神，似乎某种情绪来袭，最后变成了苦笑。 “他算是我心里的爱情的代名词。”女人道：“我小时候在爱情上比同龄人迟钝，没有大人会专门提爱情，其他的小孩子都是在环境里分辨出来关于爱情的成分，我的环境里没有。我出生在单亲家庭，没有入学前，大量的时间都在照顾生病的外婆。” “小镇上的小男孩已经会因为懵懵懂懂的喜欢去拽好看的女孩子的头发，而我还只当是他们故意欺负人。包括余老师的事情，关于性，关于爱，都只是知道有这个东西，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顿了一下，喝了一点水，继续说道：“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在哪一刻明白了，什么是性，什么是爱，我回忆起来，我懂爱情，是在十岁那年。” “废品回收站里，我坐在最里面成堆的废书最高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爱情。” 小梅坐在高高的废书堆上，这是小镇上的废品回收站，一个老奶奶看管的，老奶奶腿脚不好，小梅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里面有很多别人卖进来的书，便从后面的墙溜了进来。 废品回收站实际上就是一个大的铁皮屋，后面堆着各种纸壳，铁制废品，书本，还有塑料瓶，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像是这些曾经在人们生活中扮演某个角色的物品散发出来的最后的味道，但并不算难闻。 小梅喜欢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书，有些字不认识，她便用字典查着看。 “你这个只能两毛钱一斤。”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 老年人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很慎重。 小梅赶紧从书堆上下来，跟一只溜进来的流浪猫似的，从旁边铁皮缝隙中溜了出去。 她也没带书走。 因为如果把书带走了就是偷书。 小镇上有一个书店，但要在里面买书才能看。 她买不起那些书，发现这里这么多书以后，开心坏了。 第二天，小梅再来的时候，就发现铁皮缝隙好像稍微变大了一点。 而昨天她坐着的位置上放了一个碗，碗里面放着好几颗糖，几个饼干。 小梅也没有觉得这是给自己的。 “一个觉得自己都不被母亲爱的孩子，她的潜意识里不会觉得有任何人会无条件对自己好。”成年后的女人在审讯室里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坐的那个地方被放了一个小凳子，一个小桌子，桌子上偶尔会放点糖果，有一天太冷了，还放了一个小毯子。” 可能都是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小凳子有一只腿还是新木头。 小梅心想，陈奶奶家是不是要有孙子孙女回来了？ 陈奶奶在小镇上还是很有名的，她是寡妇，但养大了两个儿子，儿子们都在城里有房子，每年过年会带着孙子孙女回来。 小梅没想过那是给自己的。 每次，她一感觉到陈奶奶进来了，立马就跑了。 陈奶奶进来以后，就发现那小孩又跑了，她有些奇怪，怎么跟猫似的，就看到一下，紧接着就看到对方跑了。 这么喜欢看书，就是跑得太快了。 小梅跑回家以后，妈妈骂了两句，她并没有听，而是回到了房间里写作业。 她现在已经能够写作业了，只是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已经丧失了与人正常交流的能力了，好在我没有丧失与人斗争的能力。” 小梅周五放学照旧走在街上，她们家住在街尾，她基本每天都要走过这条路，已经过去一年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当初的那件事情了。 但小梅知道，大家都还记得，只是不再当个新鲜事说了。 街边小卖部一个身影吸引了小梅的注意。 陈奶奶跺了跺拐杖：“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小卖部老板娘说道：“我做生意二十几年了，不可能认错，你这张100块钱就是假的。陈奶奶，你这谁给你的钱？” “今天上午有两个背包客来我这儿兑零钱，这100块钱就是他们给的。” “那你快去找他们，把钱拿回来。” 小梅跟在陈奶奶后面，陈奶奶走得很急。 小梅也知道，100块钱是很多钱了，她还从来没有摸过一百块钱。 背包客住在旅舍里，正要离开，陈奶奶就过去了。 “你们俩今天来我这儿兑钱了，你们给我的是假/钱。” “老太太，话可不能乱说。”其中一个男人凶神恶煞地说道。 “我们怎么可能给你假/钱，你不要倚老卖老讹人。”两个大男人一下子就掌握了场面。 “我这个钱……”陈奶奶原本的气势已经下去了一截，还是拿出了钱。 “就算你这个钱是假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给你的，我们给你那张钱绝对是真钱，那是我们从银行里取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假/钱！” 陈奶奶一下子说不清了。 旁边的旅舍老板说道：“陈奶奶，他们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这个也说不清啊，说不定就是别人给了你这张钱。” 陈奶奶低下头，她一共就这一张一百块钱，怎么可能弄错。 但两个男人又不承认，她儿子不在，镇上又没有其他的亲戚，也只能在众人的劝说下走了。 小梅看了一会儿，走上前，说道：“你把钱还给陈奶奶。” 那个男人看着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的小学生，笑了：“小妹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把钱还给陈奶奶，要不然我就去报警。” 旅舍老板看到梅路路，有些好笑：“梅路路，你真是……你这个孩子真是太好笑了，怎么什么事情都去找警察？” 梅路路指了指旅舍老板，对男人说道：“不信你问她们，我之前走了十几公里的路去找警察。” 另一个男人有些不相信：“报警我们也不怕，我们又没有用假/钱。” 梅路路哦了一声：“那我就去。” 她说完转身就跑，一副真的要去找警察的样子。 两个男人完全不相信，他们就是从外面回来的，这个小镇上没有警察，下一个小镇，距离这里15公里。 旅舍老板说道：“别搭理她，我给你们办理入住吧。”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矮个子男人说道。 旅舍老板说道：“可不是，别看她年纪小，之前她一个人走路到了隔壁镇，来了好多警察……” 两个男人有些惊讶，看向了老板娘：“她还真叫来了警察？那么远。” 老板娘当个新闻一样讲给人听：“她是我们镇上出了名的犟拐拐，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每天打架生事，上一次叫来了那么多警察，结果……”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兴趣听下去了，赶紧朝着外面走去。 结果外面已经看不到那个小学生的身影了。 两个人骑上了路边的摩托车，朝着隔壁镇去。 没一会儿，小姑娘的背影就出现了，她还真一直在往那边走。 “喂，你叫什么名字？”摩托车在小孩旁边慢慢骑着。 梅路路看都不看他们，毫不在意地说道：“杀小孩要坐牢，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你们俩了，你们跑不掉。” 男人有些尴尬，这什么小孩？正准备跟她讲道理，她倒好，直接这么偏激。 “小姑娘，你想法不要那么偏激，叔叔们都不是坏人，你现在是准备走路去隔壁镇吗？”另一个男人恐吓道：“这里可远了，要是路上遇到了拐小孩的怎么办？到时候把你卖了。” 梅路路看向他们，伶牙俐齿地怼道：“拐卖儿童犯法，我们镇上的人都看到你们来追我了。我不见了就是被你们拐卖了。”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岁的小学生，她的思想真的非常偏激。她是看法治在线长大的吗？ 男人嘴里骂了艹。没办法讲道理了，反正这个熊孩子就是往他们身上堆罪名。 两个男人不相信了，一个小破孩还真能去隔壁镇。 能。 两个人等了几分钟，再追过去，就发现对方已经捡了一个木棍，拄着走，丝毫没有准备停下来。 “算了算了，你回来！我真是服了你了。”男人也是气到了，把钱扔在了地上。 男人心里不舒坦，说道：“小妹妹呀，你这种脾气以后长大了要被人打。” 梅路路把钱捡了起来，看着那两个人骑着摩托车离开，她拿着钱，心里充满了胜利的成就感。 她就知道这种专门欺负孤寡老人的人，绝对是欺软怕硬的类型。 很快，小梅捏着钱往回走，她要怎么给陈奶奶呢？ ——“陈奶奶，我帮你把钱要回来了。”？ 要不要先自我介绍一下？ “陈奶奶，我叫梅路路，我帮你把钱要回来了。”？ 后面这个更好，要自我介绍，显得更礼貌，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还能顺便再说一说—— “陈奶奶，这是我好不容易才要回来的钱，他们还准备恐吓我，但被我吓到了，我可不可以让我在你这里看看书？” 忘了自我介绍了。 小梅再重新顺了一遍，觉得特好，一会儿就这样说，自己不仅礼貌而且勇敢，关键是说不定以后还能在这儿看书。 然而实际情况是—— 小梅走到了陈奶奶的废品回收站，陈奶奶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100块假/钱，正在抹眼泪。 梅路路瞬间卡壳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直接把钱往对方手里一塞。 陈奶奶抬起头，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的，之前想的事情全忘光了，撒腿就跑。 小梅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我找他们要回来了。” 小梅跑远了以后才停下来，被自己气到了，都忘了跟对方说，让自己以后在她家看书了。 好在，陈奶奶很好，她很快就到梅路路家来找梅路路。 一个好脾气的独居老人，一个不被小镇接纳的小孩，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梅路路这才知道，陈奶奶家里那些小凳子小桌子都是给她准备的。 原来是给她准备的啊。 爱情观(所谓的真爱...) 第十四章 “老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包容的人。”审讯室里，女人眼神变得温柔：“和我的母亲生活在苦水，总是忍不住在我身上出气不一样，陈奶奶从来不发脾气。” “她也会让我做一些我不喜欢做的事情，但我不觉得生气。” 一老一小坐在铁皮棚里，小梅双手撑开毛线，说道：“我不去，我不跟他们一起玩。” 陈奶奶把毛线一点一点地团成球，方便存放。 “你现在还小，不知道朋友的重要，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我不需要朋友，她们都太笨了。”梅路路低下头，眼里酸酸的。 她也有过朋友，但对方不跟她做朋友了。 “不要说别人笨，你要是都说别人笨了，谁还跟你做朋友。”陈奶奶拿毛线敲了敲小梅的头。 小梅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她不想承认是别人不想跟她做朋友，小孩子自尊心强，总是自我安慰，你们嫌弃我，我还嫌弃你们呢。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这种无法应对的自尊心受挫，总是会以一种扭曲的自信的方式弥补起来。 陈奶奶虽然不明白这个，却也不是责备，她的态度更像是在面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教她一件事。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多交朋友是好事。” 小梅哦了一声，并不想交朋友，她依旧每天独来独往，从学校回来以后，就到陈奶奶的废品回收站看书，帮陈奶奶做事。 妈妈李琴气得不行，不让她天天往外跑，小梅也是叛逆，根本不听她的话，李琴拿她没办法，好在弟弟成绩也越来越好，李琴也算是有点安慰。 陈奶奶偶尔也会给小梅家送点东西，偶尔是一块肉，偶尔是水果，或者是街道上发给老人的油米，李琴慢慢地就不说什么了。 小梅跟着陈奶奶过了一年多，十一岁这一年，小梅四年级了，她依旧没有朋友。 小梅也不在乎，她才不在乎其他的小姑娘手牵手去小卖店买零食，也不需要跟人手牵手去厕所，更不需要有人在外面喊她一起出去玩。 她要好好学习，她是年级第一名，以后要考大学，等上了大学再交朋友也来得及。 小梅一放学就坐在废书堆旁边，原本的废书被她堆得整整齐齐不说，而且还分类了，课本按年级排列好，有小学课本，也有初中课本，还有一些资料书，资料书大多数都是初中的资料书，梅路路还看了物理化学这些小学没有的课程。更多的是一些课外书，小说，漫画。 小梅从来都不看漫画和小说。 小梅把今天收回来的书分类，正要放到最上面，就听到铁皮屋顶传来了砰的一声。 很清脆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屋顶上。 小梅走了出来，就看到外面好几个男孩子。 原来他们刚才在放风筝，风筝掉在铁皮屋顶了。 梅路路冷眼看着，陈奶奶出去了，她们屋子里有梯/子，但梅路路不会帮忙。 几个男生在外面急得团团转，梅路路回到了屋子里，继续看书，她今年十一岁了，比班上所有同学都大，梅路路想要跳级，别人的事，她才不管。 陈奶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铁皮屋顶上蹲着一个男孩。 小男孩名叫李嘉明，今年十岁，瘦瘦弱弱的，陈奶奶有印象，是镇上李寡妇的儿子，她经常看到这个小孩被其他男孩子欺负。 “你怎么在上面？”陈奶奶问道。 李嘉明脸红红的，磕磕巴巴地说道：“他们……他们风筝落在上面了。” “那其他人呢？” “走了。” “风筝呢？” “被他们拿走了。”小男孩有点委屈：“他们说我把风筝拿下来他们就跟我一起玩，结果我扔下去以后，他们拿着风筝就跑了。” 陈奶奶叹了一口气，那群孩子真是不懂事。 “小梅，你出来一下，把梯/子拿出来。” 小梅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她搬着梯/子出来了，嫌弃地看着在铁皮屋顶掉眼泪的男孩：“喏。梯/子在这里，自己下来吧。” 李嘉明蹲在那里，压根不敢下来。 陈奶奶：“小梅，你们是同学吧？你帮他一下。” 小梅看着这个跟自己弟弟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恨屋及乌，不想帮。 陈奶奶：“一会儿给你奖励，我刚去市场上买了饼干，电视机里的那种。” “那个时候，我们那里经常会放一个广告，奥利奥饼干，一个小孩子把饼干放进牛奶里，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饼干好吃。”审讯室里，女人纤细的手撑着下巴，眼神里有了普通成年人对童年的回味。 “可想而知，这个对我的诱惑很大。”女人继续说道。 小梅虽然嫌弃，但还是爬了上去，陈奶奶在下面扶着梯/子。 “过来，把手给我。”小梅说道：“我带你下去。” 小男孩哭得小脸红红的，细声细语地说道：“那你不能骗我，不要我把手给你以后，就把我扔下去了。” 小梅更加嫌弃了：“别磨磨蹭蹭的。” 小男孩被吓到了，赶紧听话地把手给了梅路路，梅路路抓着人，果然没有把人摔到。 下来以后，李嘉明立马破涕为笑：“你没有骗我。” 陈奶奶看着两个小孩子也很高兴，她像个自家孩子终于有朋友了的老一辈，说道：“你叫李嘉明对吧，进来吃饼干，电视上的那种饼干。” 小梅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她的胸口，于是心的跳动变得艰难起来，这种感觉让她非常的不舒服，她一下子像炸毛了一样：“那个饼干不多的，三个人不够吃。” “就两个人吃，你们俩吃，我一个老年人吃这个也吃不动。” 陈奶奶又问李嘉明：“李嘉明，你和小梅是一个班吧？” 李嘉明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礼貌地回答道：“我比她大一个年级。” 实际上，李嘉明跟梅路路一个年级，只是个子比较矮小。 小梅看着那个和弟弟差不多的男孩子跟在了陈奶奶身后，一种独特的委屈感一下子就从心里生了出来。 “我不吃了。我回家了。”小梅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气冲冲地冲进了屋子里，把小桌子上的书都放进了书包里。 “回去做什么？我不是跟你妈妈说了你在这里住吗？”陈奶奶说道。 李琴他们家就两个房间，之前弟弟是跟着妈妈睡，小梅一个人睡一个房间，现在弟弟也大了，也要房间，小梅就干脆过来跟陈奶奶住。 “我就要回去。”小梅朝着外面跑去，仿佛这里多待一秒钟都觉得难过。 陈奶奶腿脚不好，压根没追上，一溜烟就没影了。 “你那个时候是因为弟弟的缘故吗？觉得陈奶奶会更喜欢这个男孩子，就像——”李警官问道。 女人跟着说道：“就像妈妈会更喜欢弟弟一样。” 女人坐在那里，长发温柔地披在肩膀上，让她整个人带上了几分少见的柔软：“我后来才明白，陈奶奶当时只是希望我能够有个说话的朋友。我当时太孤僻了，几乎不跟她以外的任何人好好说话了。” “陈奶奶也可能是觉得李嘉明那种软弱好欺负的性格很适合和我做朋友。” “实际上也是这样。” 小梅放学已经不走街道，而是走小路回家，小路没什么人，李嘉明就跟在后面。 “小梅……”李嘉明跟个小狗似的，巴巴地跟在身后，说道：“我买了这个，给你吃。” 小梅哦了一声，并不想跟他说话，她其实已经不生气了，昨天晚上陈奶奶来接她了，还把所有的饼干都给她了。 当然，一老一小分着吃的，陈奶奶摸着她的头说，这个李嘉明一看就比较好相处，可以跟他做朋友。 小梅依旧不想搭理这个人，对方果然好相处，依旧跟个小狗似的跟在她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梅看了看这个小男生，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想跟我做朋友？” 李嘉明脸一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小梅没什么耐心。 李嘉明立马乖乖地说道：“想，那要是你不想跟我做朋友的话，就不用。他们都不想跟我做朋友。” 李嘉明低下了头，有点可怜。 小梅哦了一声，又问道：“你这一次期中成绩考了多少分？” “80分，82分。” “这么差。跟我做朋友的话至少要考90分。” 李嘉明抬起头，想了想，说道：“太难了。。” 小梅不动声色地炫耀：“我期中考了满分。” “你好厉害。” 两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废品回收站。 小梅进去的时候，李嘉明犹豫了一下。 小梅见他听话，不像弟弟那样，于是说道：“你也进来写作业吧。” 审讯室里，女人正在认真地说着小时候的友情，感觉这段回忆没有太大的价值，估计就是两个小朋友做朋友的故事。 年轻的女警察看了一眼李警官，得到了对方的许可，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去问问隔壁组的情况。 隔壁组目前也是焦头烂额，梅路路的丈夫在两个人出事的前一个月公证了一份遗嘱，他所有的资产都留给梅路路。 也就是说公证一个月以后，梅路路精神崩溃，她的新婚老公陪她自杀，结果梅路路活了下来，丈夫死了。 尽管有遗书，到底是成年人的故事，依旧让人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是前妻闻芳回来复仇了。 几个月前，闻芳在游艇上出事，丈夫悲痛的宣布了闻芳的死讯，只过了三个月，悲痛的丈夫便和梅路路成亲。 实际上，闻芳并没有死，她突然发现在大众视野内，谁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她去哪儿了。 于是，有人觉得闻芳回来复仇了。 年轻的女警察跟隔壁组的警员一起看婚礼视频，由于她听过了梅路路悲惨的过去，现在看到她在婚礼上的样子，心里到底是多了几分心酸。 她看上去很开心，大概是真的很爱这个男人，男人也体贴入微，如果男人不爱她，估计也不会把所有的资产留给梅路路。 跟外面的各种阴谋论相比，年轻的女警官更相信她们俩可能是真的殉情。 年轻的女警察再回到审讯室时，坐了好几个小时的女人站了起来，走动了几步，不得不说她很漂亮，尽管只有一米六左右，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气质。 年轻的女警察再一听，她果然跳过了小孩子交朋友的阶段，女人正在说陈奶奶生病了。 陈奶奶生病了，两个儿子都从县城里回来了。 梅路路有些不适应跟陌生人待在一起，他们倒是很随和，问过梅路路的成绩，还夸她成绩好—— “我们工作太忙了，还好你这个小姑娘在我妈身边，要不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梅路路现在不像以前了，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觉得对方是好人。 下午放学回来时，梅路路几乎是跑回来的，正好就听到陈奶奶的两个儿子正在跟人商量棺材的事情。 小镇上的老人家到了一定的年纪以后，都是提前做好棺材，陈奶奶一直没有做。 两个儿子这一次回来，自然要帮忙把棺材的事情处理好，要不然以后得去买别人家的棺材就麻烦了。 梅路路听得很不舒服，她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还是会难受。 陈奶奶倒是随和，夸儿子们想得周到，又说道：“说到这个事情，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们交代。” “妈，你说。” “你爸已经埋了四十几年了，我要是跟他埋在一起，就要动他的坟。我想了一下，我再重新找个地方埋。” 两个儿子都有些奇怪，按照风俗，夫妻俩都是埋在一起。 “没事，我爸不会介意，重新再找地方又要算风水很麻烦。”一个儿子说道。 “而且现在的地都不好买，要听说我们是买来做坟地的，就更不可能卖给我们了，肯定会原地起价，我爸那块地是祖坟，风水好。”另一个儿子说道。 陈奶奶听到这话，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又咳嗽了几声。 两个儿子都没把这话当一回事，在他们看来，他们的母亲非常爱父亲，当年父亲去世，母亲也不是没有人追，可母亲守着他们，守着死去的父亲的牌位，没有再嫁。 老一辈的爱情总是这么淳朴。 审讯室里，女人说道：“我对爱情的认识，也有一部分来源于陈奶奶，她的一生只爱一个人，哪怕两个人只短暂地在一起五年，她一直带着牌位，靠着那五年的时光，她再苦再难都是一个人走过了几十年，不愿意再找一个人。” 年轻的女警察心想，小时候的认知影响还是很大的。 “你们有进度了吗？”中午吃饭，年轻女警察在食堂里遇到了隔壁组的同事，对方问道。 “没有进展，有一半以上的陪审团成员依旧不相信这是一起医疗事故，也不相信余明曾经猥亵儿童，坚持她是为了脱罪说谎，你们这边呢？” “我们倒是有进展，不过事情更加复杂了，他们夫妻二人都有杀人动机。”对方回答道。 “等等，两个人都有杀人动机？梅路路如果有，算图财，她新婚丈夫图什么？”梅路路肯定是没有对方有钱。 “你知道MLL530吧？这个缩写就是梅路路的名字，她拥有药物的完整专利权。” “这个药物不是闻芳发明的吗？” “这就是曲折的地方，闻芳将专利权转让给了梅路路。”对方也很难相信这个事实：“她们俩的关系还没有查出来，可以确定的是，闻芳自愿将自己最有价值的发明送给了梅路路，梅路路也有遗嘱，如果她死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她丈夫，再加上婚礼上莫名其妙出现了视频，很难说整个事件到底怎么回事。” 年轻的女警察回到了审讯室里，脑海里有些懵—— 所以，她原本以为的真爱殉情。 很有可能是互相算计，两个人手里都握着对方想要的东西，结果梅路路技高一筹？ 可是，梅路路的爱情启蒙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这种殉情真爱吗？ 好朋友(一起玩) 第十五章 老人生病好得很慢，晚上还会断断续续地咳嗽，可能是因为生病了，原本那股精神气也下去了。 小梅从学校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好多人的声音。 小镇边缘的山坡上，陈奶奶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拄着拐杖，艰难地跟在两个高大的儿子身后，两个儿子正跟几个工人说着什么，时不时地指一下另一处的墓地，像个从外面回来的大老板。 小梅的目光都放在陈奶奶身上，她在后面，弯着腰，时不时地也跟着那些人笑几句，可是她的身上仿佛落满了灰，那是小梅在小镇上每一个老人身上都能够看到的那种灰，像是几十年的生活一下子燃烧殆尽后留下来的灰烬。 此后很久，小梅都忘不了那个画面。 而当时，十一岁的小姑娘还不懂，只觉得心里突然好难受，她一路小跑，跑到了陈奶奶身后，也听清楚了那些人说的话。 “白玉石的不错，现在好多有钱人都用这个，你们父亲在下面看着也高兴。” 小梅跟在陈奶奶后面，大概明白了，陈奶奶的两个儿子现在也算是有钱了，回老家正好翻新他们父亲的坟地。 谁能不说一句出息孝顺呢？ 陈奶奶则是看着要翻新的坟墓，说道：“这个材料不错。” “肯定的，都是好东西。” “老贾命好啊，”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老人，也就他能够说这样的话：“当初我们几个兄弟，也就老贾命最好，我们当时娶老婆花了不少钱，老贾就去一趟城里打工，不花一分钱就娶到了嫂子。嫂子还把两个儿子养得这么有出息，咱们镇上独一份了。” 陈奶奶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开心，还是不开心，她的目光依旧在翻新的坟墓上，和普通的墓地的土包不一样，这是用水泥进行了外修，坚固结实。 小梅不知道该说什么，跟在陈奶奶身边，她听到陈奶奶跟个小孩子一样，有些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这下子好了，都封死了，跑都跑不掉了。” 小梅拉了拉陈奶奶的袖子，问道：“陈奶奶，你是不是不想跟陈爷爷埋在一起？” 陈奶奶一下子笑了：“你别这样叫他，就是他跟我姓了，你叫他……算了，你不用叫他，反正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陈奶奶姓陈，她的老公姓贾。 小梅看着陈奶奶，小声说道：“陈奶奶，你要是不想跟他埋在一起，等以后他们埋了，我就偷偷把你挖出来，重新找个你喜欢的地方埋。” 老人原本苦闷的心情被小孩子这几句话逗笑了。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陈奶奶摸了摸小梅的头，她的头发有些跑乱了。 “坐到凳子上去，奶奶给你扎一下头发。” 小梅立马搬了两个凳子过来，然后像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乖乖地坐在矮的凳子上，陈奶奶坐在高的凳子上，给小梅梳头发。 “小梅头发多，越来越好看了。”小梅的头发又多又密，她自己梳不好，于是妈妈给她剪掉了，跟在陈奶奶身边的一年多里，她身体拔高的同时，头发也长了，现在扎个辫子，她就是小少女了。 “以后肯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陈奶奶说道。 别人总是说小梅以后嫁不出去，没有人要，陈奶奶却总是说以后会找到一个好男人。 小梅一点都不喜欢那些男孩子，她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不过小梅也不是讨厌所有的男孩子了，李嘉明是她的朋友了。 李嘉明虽然是男孩子，但不像她的弟弟那样不讲理还爱哭爱告状。 最重要的是李嘉明听话，特别听话，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像洋娃娃一样乖。 审讯室里，长大以后的女人说道：“我小时候很强势，这种强势在遇到了我妈和我们小镇那种重男轻女的环境，演变出了一种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标准。” “当朋友是女孩子时，我不在乎她听不听话，如果是男孩子，我潜意识里就想要压他们一头。” 她对于自己的心理分析得非常透彻。 李警官便问了一句：“你老公呢？他听你的话吗？你会潜意识里压他一头吗？他会让着你吗？” 女人回答道：“并没有，我对他有特殊的感情，因为我们初次见面，是闻芳和他出车祸了，她们被卡在车里，车子已经掉进水里，是我把他们从车里救了出来，所以我对他们总会有种需要负责的感觉。” 李警官看了看眼前瘦弱的女人，问道：“你当时把他从车里拖了出来？还是水里，他有一米八吧？” “我从小锻炼身体，力气也很大。”女人说道：“至于水里？我小时候经常去河里，水性很好。” 女人说话间，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瘦弱的闻芳被卡在座位上，额头磕破了，可是她并没有呼救，水开始往里灌，她只是看着朝着水外逃走的男人，眼里有一丝困惑。 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对于死亡，她并没有多少认知，就如同对于生命没有认知一样。 她脑海里只是想着，有些可惜，她还缺一点时间就能做完实验。 水面上传来了跳水声，一个女人入水，她的的身影逆着水光，看不清面孔。 女人把脑海里的画面甩了出去，继续说道：“我和闻芳也是这样认识的。为了感谢我的这一次举动，她把研发中的药剂命名ll，有趣的是，后来我吃下了这个药，我吃下了名叫梅路路的药剂，想要忘记属于梅路路的人生。” “药剂后面的数字530是什么意思？” 女人摇了摇头，非常诚实地说道：“不知道。” “你和闻芳的关系……”旁边的年轻女警察问道。 “谈不上熟不熟。闻芳并不是一个……会和人交朋友的人。”女人说道：“在我和她接触的时间里，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包括她当时的老公，她只关注实验数据，她不需要任何与她人相关的感情寄托。” 她说得倒是真的，闻芳对外的形象一直也是这样，她作为知名企业家的妻子，没有留下任何影像。 “李嘉明和她完全相反，李嘉明是一个非常渴望朋友，渴望群体生活的人。” 李嘉明小心翼翼地看着有些不高兴的小梅。 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小声说道：“可是……可是，大侠都是男孩子。” 李嘉明把自己喜欢看的漫画书给小梅看了，是一个笨小孩经历了无数磨难，终于成为一代大侠的故事。 小梅看着看着就喜欢上了，拿了个棍子当剑，就要救被恶霸抢的小姑娘。 ‘小姑娘’李嘉明也想当大侠，两个人就争了起来。 “你又打不过我。”小梅说道：“大家都需要很厉害很厉害的，要是我是那个被抢的人，我自己就把恶霸打跑了。” 于是，李嘉明披着床单，坐在小凳子上，扮演着小姑娘。 小梅抽出‘剑’：“黄三，受死吧！我今天就要取你狗命！为所有无辜的人讨回公道！” 李嘉明赶紧又脱下了床单，扮演恶霸。 小梅玩得特别开心，什么—— “你知道错了吧？以后看你还敢不敢欺负人！” “快说对不起，把你做过的所有恶事都说出来！少说了一件，我叫你好看！” 她还自己创了好多台词，两个人演着演着，小梅蹦着跳着，挥舞着树枝，她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因为李嘉明总是演不好的角色，小梅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他更好一点—— “我教你爬树吧。” “还有写作业，我教你写作业，我教了你，以后你就成绩好了。” 李嘉明(李嘉明成绩越来越好了...) 第十六章 小梅从小就被妈妈李琴骂，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她才两岁的时候，弟弟刚出生，别人逗她，以后妈妈有弟弟了就不要你了怎么办。 明明才两岁，小姑娘握着拳头就要跟弟弟抢妈妈，结果被妈妈一顿打，小姑娘哭得满地打滚，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后来读书了，发现自己聪明，成绩好，她特别骄傲，家庭作业弟弟不会做，想要抄她的作业。 小梅能够在跟弟弟撕扯中，把弟弟好不容易抄完的作业本撕了。 “我的东西，尤其是我学到的东西，对我来说，都只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抢。”审讯室里，女人缓缓道来。 回忆里，小梅坐在李嘉明的身边，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写错，有些不耐烦：“数学的数，是左右结构，不是上下结构！” 李嘉明哦了一声，特听话的样子，然而再写了一边，又写成了上下结构。 小梅把笔拿了过来：“你看我怎么写的。” 她写了一遍。 “你再来。” 又是上下结构，写完了以后还觉得就是这样。 小梅气得跺脚，他是不是听不懂什么叫左右结构，什么叫上下结构？ 这么简单的东西。 小梅教了七八遍，还是错的，不教了！还好自己的愿望是当法官不是当老师！ 李嘉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自己做作业吧。” 小梅把袖子撸了起来，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脑海里的东西塞进这个小榆木脑袋里：“我就不信了！我这么聪明一个人还带不动你！” 余明那种人都能教人，她还不能吗？ 小梅认真起来非常可怕，半学期的时间里，李嘉明成绩蹭蹭蹭就上去了，每天的作业也是按时完成，还学会了爬树，整个人都变开朗了。 老师还在课堂上表扬过好几次，李嘉明整个人也慢慢改变了，甚至上课都敢举手回答问题了。 小梅开始很高兴，像个真正的大侠那样拍了拍笨徒弟的肩膀：“你以后就是我的徒弟了。” 李嘉明想了想，说道：“我也想当大侠。” 小梅摇了摇头：“大侠只能有一个。” “大侠也需要朋友，大侠的朋友也是大侠。” 小梅于是说道：“那好吧，你当大侠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大侠第一件事，余明是武林公敌！”小梅握紧了拳头，还真像个背负了血海深仇的大侠。 “余明是谁？”李嘉明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这个小镇中心小学读书，他以前是在村里的小学读书，并不知道两年前的余老师。 他从村里来镇上，其他的小朋友又不跟他一起玩，他自然也就没机会知道那件事。 小梅听到这句话，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来了一本书，翻到了某一页—— 李嘉明看不懂。 小梅说道：“他就像那个武林盟主，实际上是大坏人，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们要揭露他的真面目！” 李嘉明猛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可以当大侠吗？” 小梅想了想：“你发个誓先。” “我发誓。” “你要发誓，以后一定铲除余明为代表的伪君子，发了誓，你就是大侠了。” 李嘉明立马发誓了。 期末的时候，李嘉明语文考了九十五分，李嘉明的妈妈高兴地买了新鲜猪肉，说得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 街尾，小梅背着书包，书包里安静地躺着两张一百分的卷子。 从来没有人因为她成绩好而庆祝过。 李嘉明跑来找小梅—— “小梅，我妈给我买了饼干，我们一起吃吧。” 小梅看了他一眼，李嘉明脸上都是开心，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们老师说我聪明，只是粗心了一点，要不然可以考满分。” “小梅，你妈妈有没有给你买饼干？” 小梅心里生出了一种厌恶，恨不得下一刻都不要见到这个人的厌恶，她推开了对方，丢下了一句：“我不要跟你一起玩了。” 小梅转身就跑了。 审讯室里，女人继续说道：“我那个时候就是突然间特别讨厌他，我小时候很理所当然，讨厌就是讨厌，不会去遮掩。” 年轻的女警察很能理解这种心情，李嘉明让她看到了在她身上的不公平。 “然后呢？你们后来决裂了吗？” “没有，陈奶奶那个时候生病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又跟人吵架了。” “我虽然暴躁不讲道理，但我还是知道如果因为李嘉明成绩好了被人重视了，我就嫉妒得不跟他玩了，陈奶奶会觉得我真的是不讲道理的坏孩子。” “我应该为他高兴，但我做不到。”成年后的人分析道。 李嘉明以前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大家都觉得他好厉害，于是他总是忍不住跟小梅说—— “我妈说我能考大学，我说不定会成为我们镇上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我舅舅说，等放假了带我去县城玩。” 而小梅实际上越来越讨厌李嘉明了。 明明就是她帮李嘉明成绩变好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夸她。 李嘉明一开始还会找小梅，小梅不想跟他玩，于是李嘉明很快就不找了。 现在李嘉明成绩越来越好了，他妈妈给他买了新衣服，又买了篮球，李嘉明一个人在学校外打篮球，几个男孩子走了过来。 “李嘉明，你这个篮球哪儿买的？” “我妈买的。”实际上是李嘉明的妈妈有了男朋友了，对方为了讨好这个儿子，专门给买的。 “你一个人玩没意思，我们一起玩吧？”就这样，李嘉明认识了一群新朋友。 李嘉明愣了一下，紧接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讨好他们，而是学着小梅平时那样，说道：“你们想要打篮球也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你说！”篮球对于男孩子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你们得听我的。”李嘉明自信地仰着头。 他现在不仅成绩好，而且还会爬树，他妈妈还给他买零食吃，他不再讨好那些男孩子，那些男孩子反而想要跟他做朋友了。 李嘉明以前就想融入他们中，现在他终于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生气(讨好) 第十七章 年轻的女警官对于梅路路和李嘉明的小学生友情不是特别感兴趣，毕竟她们站着的位置是未来，这个李嘉明似乎只是梅路路人生中的一个不起眼过客。 年轻的女警察就特别想知道梅路路和她未来的老公，还有老公的前妻闻芳到底是什么关系？ 外界，包括陪审团都一致觉得闻芳和梅路路是死敌。 现在有媒体曝光了梅路路曾经救过闻芳，而闻芳将自己的发明以梅路路命名不说，还将专利权赠予梅路路。 这些要素一结合，又有一种声音，梅路路和闻芳原本是好友，后为了男人翻脸。 这也非常符合大家的认知。 两个女人嘛，总是要为抢男人翻脸的。 也有人看着闻芳和梅路路的对比图片，实在是不理解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为什么审美变化这么大。 年轻的女警察趁着午休，她又去了隔壁组，打听对方的进度。 “有进展了，我们已经找到了闻芳以前待过的孤儿院。” 闻芳今年二十二岁，十一二岁就跟在了后来的老公身边，她的资料不好找。 “你们呢？有进度吗？” 年轻的女警察说道：“我们这边没有进度，还在讲梅路路小孩子时期交朋友的事情，不过梅路路的爱情观是受她们镇上的一个老人影响。” 与此同时，审讯室里，女人并没有跳过这一段看似无关紧要的路人的故事，她依旧在讲这段不太重要的故事。 李警官已经听了一上午了，外面的陪审团完全不想听了。 主要是这个李嘉明，他不重要啊！ 陪审团已经找到了长大以后的李嘉明，对方现在是在一个公司当小主管，就完完全全只是一个路人。 陪审团更想要快进到为什么杀人上面。 陪审团的意思很快就传达给了审讯室里的人。 女人也没有加快速度，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或许你们看来，我是为了脱罪或者减刑才在这里说这些。” 她看向了一边的墙，那里是单向玻璃，明明她是看不到背后的陪审团的，众人却有一种被凝视的感觉。 女人收回视线：“我接受过高等教育，我曾经对着法律宣过誓，我会一直使用法律手段维护所有人，无论他是罪犯还是受害者，我都要保证他在受法律保护。” 所有人都知道，她杀人了，为什么？ 她本身也不是为了减刑或者博取陪审团的同情，她只是在说一个故事。 一个被世界遗忘了的小姑娘的故事。 希望她被世界看到，她对李嘉明的嫉妒，不是嫉妒他成绩好，而是嫉妒他被世界接纳和肯定。 李嘉明明明还没有她好。 女人继续说道：“我花了我所有的生命，试图理解世界，融入这个世界，希望得到世界的接纳。” “现在，我想换一个思维，我想让世界来努力理解我的一切。” “她可以来理解我，来理解一个崇尚法律的人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警官想起了梅路路作为法官时，曾经投了一篇关于底层女性离婚的论文给本地警察期刊，里面包括了正式将同性恋骗婚纳入婚姻过错方认定，同时成立家暴受害者互助会。 她当时看到论文时，想起了关于同妻维权难的事情，觉得很有社会性。 然而，梅路路的论文没有被采用，那一期被采用的期刊论文是《关于强/奸犯罪女性被害人的过错讨论》。 李警官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意识到了当你理解了一个人，这意味着什么。 之前她也知道这件事，只是觉得讽刺，并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而此时此刻，她在想，那个时候已经是成年人的梅路路，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用暴力发泄情绪解决问题了，她不能发泄自己的情绪，那她要怎么面对那么讽刺的问题？ 女人见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她继续往下讲着一个注定不会被看到的小姑娘经历过的人生—— “小梅，李嘉明找你出去玩。”陈奶奶从外屋进来，小梅盘着腿正在看小说，旁边还放了一本字典。 之前小梅不看小说，后来发现看小说其实也可以学习，把所有不认识的字都查一下字典，看看是什么意思。 于是，小梅只是不看漫画了。 小梅说道：“我忙着学习生字。” “你是不是跟他闹矛盾了？”陈奶奶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梅拿着书的手僵住了，她以前只要是跟弟弟闹矛盾，妈妈一定会帮弟弟。 而这一次……小梅已经是读了很多书的人了，还有好多是讲侠义精神，她知道，如果他们是朋友，那她不应该讨厌李嘉明。 李嘉明被所有人夸，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她就是好讨厌他。 “没有，我……算了，我出去玩吧。” 陈奶奶见她起来，绑着的头发又松松垮垮的：“头发扎一下，现在都是大姑娘了。” 小梅哦了一声，把长头发拢了拢，一根头绳就扎了起来。 小梅出来的时候，李嘉明就站在旁边，提着一袋紫色的葡萄，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炫耀地问道—— “小梅，我妈妈买了葡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他虽然有了其他的好朋友，可是小梅还是不一样。 李嘉明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又忙，他从小就缺少其他男孩子那种自信和底气。 直到遇到了梅路路，梅路路比他高一点，也没什么好脸色，还总是凶凶的，可她说不会让他从房顶摔下来就真的不会让他摔下来，说要让他成绩好，就一直教他让他成绩好了，她从来不会骗他。 梅路路总是说到做到，什么都不怕，虽然凶了一点，可是她是为他好。 虽然其他的朋友都不喜欢梅路路，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李嘉明还是不想失去梅路路这个好朋友。 小梅压根不想跟他说话，又不想被陈奶奶知道自己对李嘉明不好，于是往前走去。 李嘉明跟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小梅，你不要不理我。” “要不然，我把妈妈给我买的篮球借给你玩一天？” 小梅继续往前走，走得更快了。 李嘉明一直讨好她，都不见她有回应，他也有些脾气了，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成绩跟你一样好就生气了？” 梅路路这下子更加不喜欢他了，太烦了。 “不是，你才没有我成绩好！”梅路路终于开口了。 她太小了，就是特别难受，特别生气，不是因为李嘉明成绩好了，他成绩好还不是靠她，再说了，李嘉明又没有她聪明。 可她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就……就好像是在生整个世界的气。 最好的时代(需要人去创造...) 第十八章 这个案件的热度非常高，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消息进入人们的视线。 不少人已经找到了成年后的李嘉明。 一个想要蹭热度的网红主播在李嘉明住的小区外蹲到了李嘉明。 主播立马带着摄影师跑了出去，想要询问他关于梅路路的事情。 李嘉明看了一眼摄像头，也知道是在直播，并没有黑脸，只说道：“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过去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主播立马问道：“你小时候成绩好是靠梅路路吧？你为什么不跟其他大人说，你成绩变好了是因为梅路路？” 李嘉明的脸色瞬间变差了，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到底还是保持着理智，没有发火，而是说道：“我比梅路路大一个年级，我们小时候只是一起做作业而已。” 多年前的小男孩却不能像现在这样否定。 他站在树下，小心翼翼地赔不是，面对梅路路说的“你要想我跟你继续做朋友也可以，你要告诉大人们，你成绩变好了是因为我教你了。” 小男孩手都快拧成麻花了，脸红红的，眼睛不敢看梅路路，就小声说道：“他们……不会信啊，你比我矮一年级，怎么能教我呢。” 他脸特别红，脑海里都是大家夸他的话—— “李嘉明聪明的很，以前是不爱学习，现在一勤快成绩就好了。” “儿啊，妈妈以后也有希望了，以后考个大学光宗耀祖。” “我儿子脑瓜子灵，之前还坐最后一排，他回来跟我说听课都听不到，全靠自己学。” 大家都知道他聪明，要是大家知道了他是被矮一个年级的梅路路教的，大家肯定就会说他笨了。 梅路路见他这个样子，更加讨厌他了：“你别跟着我了，以后我们不是朋友了。” 尽管梅路路比对方矮一年级，梅路路从来都是两个人中的老大。 “你也不要来找我写作业了，我也不会教你了。” 梅路路转身就走。 “小梅，小梅！”李嘉明赶紧追了上来，又想要拉梅路路的胳膊，又不敢拉，只能像个小狗一样紧紧地跟着。 “小梅，我以后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好不好？” 梅路路说道：“我不要。” “那等我考上了大学，我帮你找余明报仇。”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梅路路转过头：“你以后再跟我说话，我会打你。” 小梅说到做到，从这天开始，彻底不再理会李嘉明了。 小梅又变成了一个人，她一个人去学校，一个人穿过河边茂密的芦苇丛回家。 李嘉明不一样，他现在在学校里就是班上的老大，其他的小男生都很听他的话了，他们几个男孩子会一起去爬树下河。 偶尔下河的时候，李嘉明会看到一个人的梅路路。 他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痛快。 看吧，你现在就没有朋友了，我还有这么多朋友。 他现在成绩好了，座位也在前排，每天认真听课，不用梅路路教他，自己也学得懂。 他比梅路路过得好多了。 “李哥，你在看梅路路啊？”旁边的男孩子挤眉弄眼地说道。 他们已经十二三岁了，有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充满了神秘色彩。 “我妈说，梅路路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妓女，那么小就知道脱衣服勾引老师了。”男孩子说道，镇上的大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回避家里的孩子，甚至隐隐地有些教育自己家的孩子不要做这种事。 李嘉明和他们不一样，他生存的环境比较单纯，对于妓女还不懂，迫于自尊，他没有问，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好词。 李嘉明心里甚至隐隐地有些高兴，她那么不好，肯定更加没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了，除了自己。 多年后，成年后的李嘉明面对主播的询问—— “你们为什么会绝交？” 李嘉明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她嫉妒我成绩变好了，比她人缘好，就不跟我做朋友了。” 李嘉明能够看到的不止是这些，还有一部分他觉得考虑到自己和对方曾经是朋友的份上，并没有说出来。 在成年的李嘉明看来，梅路路小时候可以说是自私自利，脾气不好，性格差，也不奇怪所有人都讨厌她，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做朋友。 审讯室里的女人听到这些话也不生气，甚至对于一些话给予了肯定—— “我小时候的确自私自利，脾气也不太好，性格也差。”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杯，轻声问道：“如果我脾气好一点，我愿意做一个伟大的姐姐，你们会有机会看到我吗？” 小镇上缺脾气好无私奉献的女人吗？从来不缺的。 有一个，哪怕一个能够被世界注意到吗？ 梅路路在小镇上看到的女人，她们用尽一生，把自己当成了肥料，小时候供养家里，努力带好弟弟，做一个好姐姐。 等到结婚的年纪，迫不及待地从一个家庭里到了另一个家庭里，继续作为肥料，留不下任何名字和痕迹。 她害怕那是她的未来，她用了一切方式抵抗作为肥料的未来。 “如果你身处那样的环境里，你能够保持心态平和，性格温顺，你就永远留在那里了。” 李嘉明找陈奶奶告了状，说小梅因为他成绩好就不跟他玩了。 陈奶奶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回去自己玩，我跟小梅说说。” 小梅在旁边听着，紧张得不得了，她不想要陈奶奶觉得她不好，可她也受过教育了，隐隐地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不太对。 陈奶奶拄着拐杖进来了，说道：“李嘉明这个孩子不是好孩子，以后别跟他玩了。” 从来没有人跟梅路路说过这句话，从来都是别人说梅路路不是好孩子，让自己家的孩子不要跟她玩。 小梅只觉得一瞬间整个破旧的老棚里都充满了阳光，阳光甚至不管不顾地闯进了她的心里，她的心里也一下子亮亮堂堂。 小梅赶紧站了起来，一碰一跳像个真正的小姑娘一样开心，跑到了陈奶奶面前，给陈奶奶锤肩膀。 “我也觉得他不是好孩子了。” 陈奶奶其实有些生气，她原本是觉得李嘉明是个好孩子，这才让梅路路跟他做朋友。 现在看李嘉明跟一群男生跑来跑去，跟个混子一样，她当然就不喜欢了。 陈奶奶继续说道：“还说什么你脾气不好，我就说你脾气就这样才好，这样才不会被欺负。” “女孩子脾气太好了就会被欺负。”陈奶奶过来人的心态说道：“你看芬芬，这么小就不读书了，现在在家里带弟弟，以后嫁出去也是被人欺负，镇上都说她是好女孩，好姐姐，好姐姐有什么用，以后她在婆家挨打了，她弟弟还能管她吗？还是要自己硬气。” “脾气不好有什么问题，大不了就现在挨几句骂，总比以后挨打好。” 小梅人生中第一次，有大人站在她这边了，她认认真真地给陈奶奶锤肩膀，陈奶奶身上的膏药贴散发出来的气味都变得和蔼可亲。 她一直都为自己聪明而骄傲，但别人总是打击她的一切，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脾气不好，但改不了。 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脾气不好而骄傲。 陈奶奶还在说：“你聪明，现在国家政策又好，读书又不交学费，你就在学校里死皮赖脸地读下去。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陈奶奶说到这里的时候叹了一口气：“我小的时候，大家都读不起书，稍微大一点就在家里做农活，再大一点就出去打工。没有赶上你们现在这样的好条件。” “对于陈奶奶来说，那就是她能够看到的最好的一个时代。”审讯室里，女人说道。 “我后来才知道陈奶奶的过去，她十三岁被自己家人送去做童养媳，那家人的儿子还只有三岁，她每天要做饭洗衣服下地做农活，那么小就没有了家人的保护，她的脾气是顶好的。有一次她们家的牛踩了别人家的田，她被打了个半死赔罪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跑，能跑到哪儿去呢？无论哪儿都是那个时代。” “她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意识到了，我所处的小时候，在现在看来，那么不堪，却也是历史上的底层女性一路走来最好的时代。” 李警官和年轻的女警察，还有陪审团里的人们都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环境。 她们出生在更加肥沃的土壤上，时代的手稳稳地护住了她们，她们茁壮地长大了，她们无法想象跟自己不一样的成长环境，而她们的优势也让她们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发言权。 有些孩子出生的地方距离时代的心脏太远了，她们不被看到，发出来的声音也很难被人听到。 打架(关于朋友...) 第十九章 陈奶奶也有自己的想法，李嘉明不行，不跟李嘉明玩，但还是可以再找几个朋友。 小梅不想找朋友了。 没有朋友最好了，一个人走路都走得快一些。 以前有李嘉明，她从学校走回来都要半个多小时，现在一个人，十几分钟就到了。 而且，没有朋友了，没有人跟她抢书看，她一个人可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故事里的大侠总是孤独的，独来独往的。 “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有朋友是好事。”陈奶奶给小梅的头发编了一个辫子：“一个人再厉害，还是要几个朋友才行。” 陈奶奶会这样想很正常，她当年是童养媳，在那家人里天天挨打，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人看。 她去那家人家里的时候，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压根没有能力反抗，十七八岁的时候，哪怕已经快成年了，她依旧生不出反抗的心。 当时同村里一个跟她经常一起放牛的女孩子要出去打工了，叫她一起走。 她不敢，对方是家里养的女儿，虽然穷，到底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跟她性格就不一样了，胆子大得很，大晚上偷偷拉着她就跑了。 两个人一起偷跑到了县城里，也是在那里遇到了她后来的老公。 陈奶奶心目中非常感激这个一起放牛的朋友。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她还会把这个事讲给小梅听。 陈奶奶讲到那个时候，讲到两个少女一起跑到县城里，那双眼睛就变得像小孩子一样亮晶晶的，两个人守在一个小小的火炉旁边，火炉上烤着一根玉米棒子，正散发的香味。 陈奶奶的声音都像是变得年轻了—— “她会说话得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老乡，把我们安排进了工厂，我们两一起在工厂里做鞋子，就是你们现在穿的这个解放鞋，我们那个时候都会做。” 尘封已久的记忆并没有因为时间太久远而褪色，反而变得更加鲜活。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俩都不会，经常戳到手，一手下来都是血，大家又嫌弃我们慢，我都想回去了，但她说，一开始不是都不会吗，慢慢地就都会了，她比我聪明，我们真的很快就会了，也跟得上大家了。” 小梅想象着，在很久很久之前，陈奶奶都还年轻得像个小姑娘一样。 真好，两个人一起在县城里努力挣钱，梅路路感觉到有朋友真好。 “后来呢？” 陈奶奶愣了一下，她眼里的光慢慢褪去，逐渐混浊，说不清是泪光还是其他的，让她看上去格外悲伤。 “后来她就死了。”陈奶奶也不忌讳死字，却没有说怎么死的。 陈奶奶没说后面的故事，也不会有人知道当年那个鲜活勇敢的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梅路路第二天到学校看到其他的女孩子，想要给自己挑一个朋友。 她过去的时候，其他的女孩子都不说话了。 尽管现在明面上提那件事的人越来越少了，但实际上大家都记得，不仅记得，而且随着年纪变大，对于性懵懵懂懂的好奇，小镇上的女孩子们对于梅路路是避之不及的。 梅路路想了想，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旁边的女孩子：“你要不要吃豆皮？” 小姑娘立马退了一步，仿佛梅路路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小声说道：“不要，不要——我——我还有事。” 梅路路哦了一声，也没有明知故问，而是说道：“那算了。” 性带来的羞耻感让小姑娘们害怕跟她接触，仿佛跟她多说了一会儿话，就会被人当做是和她一样的人。 梅路路冷着脸，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不愿意搭理任何人了。 梅路路心想，她以后去了大学再交朋友。 下午放学的时候，梅路路一个人走过芦苇，背上一疼，有什么东西打了她一下。 梅路路回过头，就看到有些错愕的李嘉明，李嘉明旁边的小男生手里还拿着葡萄，很明显，是这个男生打的。 “梅路路，”那个男孩子语气贱兮兮地喊道：“梅路路，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游泳，脱光光——” 梅路路把书包放了下来，那个男生又扔了一棵葡萄过来。 几个男孩子哄然大笑，李嘉明跟她一起做朋友做了半年，太了解梅路路了，他转身就要跑。 旁边的小弟还在说话：“梅路路，我们不怕你了，李哥打架厉害的很。” 十几分钟后，梅路路把李嘉明按在葡萄里，葡萄汁弄了一脸，她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最后她站在那里，看着被她打了男生们，只说了一句：“敢告状，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她才走出两步，就听到后面李嘉明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才不是大侠，我听他们说了，余明老师不是坏人，你故意诬陷他！” 梅路路回过头：“你再说一遍！” “你是妓/女！”李嘉明故意说道，他这些日子一直都过得好，突然被打了一顿，又是在自己的小弟面前，他迫不及待想要通过伤害梅路路来找回自己的自尊。 梅路路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冲上去狠狠地打了起来。 李嘉明也憋着气，现在迫不及待要挣回面子，狠狠地扯住了梅路路的头发，两个人厮打在一起。 其他两个男生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跑去叫大人。 陈奶奶拄着拐杖就过来了，李嘉明的妈妈也来了。 李嘉明的妈妈一来，就看到自己宝贝儿子被打得青一团紫一团，而陈奶奶过来，就看到李嘉明手上还有一撮头发。 两个孩子都憋着眼泪没有哭，很明显，梅路路还是更胜一筹。 李嘉明的妈妈要哭天抢地的时候，陈奶奶立马说道：“都还只是孩子。” 陈奶奶一边说，一边拉过梅路路往回走：“走走走，回去写作业，小孩子家家，不要打架。” 晚上，梅路路抱着被子，外面能够听到蝉鸣声，她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她其实知道，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以后会考上大学，别人都觉得她以后会是妓/女。 梅路路缩在被窝里，第一次哭出了声，她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可她隐隐地觉得，她以后都不会有朋友了。 长高问题(她一定会长高...) 第二十章 这一次打架对梅路路影响很大。 第二天一大早，陈奶奶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外面多了一个刺猬头小姑娘。 “头发怎么搞的？”陈奶奶定睛一看，是小梅，她的头发被剪的乱七八糟的。 小梅自从跟着陈奶奶，陈奶奶会帮她打理头发，有时候还会编辫子，她也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了。 “我把它剪了，影响我打架。”小梅摸了摸自己的头，确定这下子抓不稳了，说道。 昨天打架的时候，对方扯住了她的头发，太痛了，可不就影响打架吗？ 陈奶奶有些心疼这一头的头发：“这样不好看……” 小梅也有些心疼，头发让她觉得自己跟其他的小女孩子是一样的，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打架打不赢更吓人，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至于其他的？打架本来就是她以前的家常便饭，而被人骂几句，从来也伤不到从来也伤不到她的自尊。 李嘉明就不一样了，他伤自尊了，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觉得他厉害，夸着他，男孩子们都以他为首。 结果，他被梅路路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就不肯去学校了。 李寡妇开始还劝着他，好不容易成绩才好起来，不要逃课。 李嘉明就想起了其他人说的，梅路路之前直接退学了半年，结果回学校以后，她还是能考满分。 “我想休学。”李嘉明说道。 “你说什么？”李寡妇刚刚享受了儿子成绩好带来的荣誉，怎么会允许他休学？ “我不想去学校了，我自己在家里学习也可以。” 李寡妇哪里会听他的，第二天拿着竹竿把李嘉明打进了学校，这下子，李嘉明觉得更加丢脸了。 尤其是他被打的时候，梅路路还看了一眼。 李嘉明的自尊心简直是被踩在了地上。 这种自尊心的受挫，总是要以其他的方式补回来。 于是，李嘉明开始吆喝着跟其他男孩子一起逃课，一起去欺负高年级落单的学生，还有隔壁初中的男生。 “咱们可不是欺负弱者。”李嘉明说道，仿佛自己是行侠正义的大哥。 大家都不提梅路路了，毕竟，梅路路如果听到了，可是要来拼命的，而且她还把头发也弄短了，现在打架都扯不到东西。 在李嘉明努力修复他那可笑的自尊时，梅路路也在忙。 梅路路开始意识到其他男孩子在长高，她也要锻炼身体了。 梅路路之前没注意，这一次打架自己也被对方伤到了，于是，她注意到那几个男孩子比之前打架要厉害了，力气变大了，身高也变高。 梅路路开始了观察，女孩子在小学的时候比男孩子长得快。 可是，隔壁初中就不一样了，就好像上了初中以后，女孩子就没有男孩子那么高了，那可不行，梅路路危机感一下子就来了，她不能比他们矮。 她之前就比他们高，比别人高的话，打架都非常占优势，她不能像初中的女孩子们那样矮。 小梅并不知道，女孩子进入青春期以后，会开始爱美减肥，营养的缺失也是长不高的一个原因。 “我要长高！”她必须长得比他们都高才行！ 审讯室里的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来。 对面的两个警官看着她柔软的长发和她1米6的身高。 “怎么了？”女人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看向了对方，伸出手去拿水杯，露出了纤细的手腕。 “没事，你继续说，你怎么锻炼身体？”李警官说道。 “条件不好，只能通过跑步和吃很多饭。” 梅路路每天在陈奶奶这里吃点饭，还要回去自己家再吃一次饭菜，她以前不喜欢吃肥肉，现在也要吃了。 如果她没有那些男生厉害了，到时候她一定会非常惨。 梅路路只相信自己。 陈奶奶一开始觉得女孩子太高太壮了，以后不好嫁人。 梅路路太坚持了，哪怕油焖土豆吃太多了，吃了想吐她都要塞下去，她生怕自己比那些男生瘦弱。 陈奶奶见她这样，说又说不听。梅路路这个脾气就和她当年的朋友一模一样，一旦是确定了就绝对不回头了，谁说都没用。 陈奶奶叹了一口气，也行，长高一点长壮一点，不容易被欺负。 陈奶奶这样一想，干脆就买了一箱牛奶回来，又去市场上买了两只下蛋的老母鸡回来。 陈奶奶比小镇上的其他老人家手头宽裕得多，一方面她两个儿子都在县城里，不用她的钱，也不需要她帮忙带孩子，她自己能做点事，还有一个废品回收站，这些年她自己也存了不少钱。 “你喝牛奶吃鸡蛋，铁定能长高长壮。”陈奶奶把牛奶递给小梅：“你那两个叔叔都是这么长高的。” 以前她穷得不得了，还是要养鸡，尽量让孩子们吃上鸡蛋，那个时候还买不起牛奶。 小梅回忆起了之前陈奶奶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很高，比镇上其他的男人高得多。 小梅红着脸，她心里想接受，可是……可是……总觉得好像不太好。 “快点喝吧，快点长高长大。”陈奶奶摸了摸小梅的头：“我见过你爸爸，你爸爸长得很高，你妈妈也不矮，你肯定也能长很高。” 小梅坐在那里，喝着牛奶，吃着鸡蛋，心里充满了对陈奶奶的感情，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陈奶奶。 小梅心里燃起了热血，她一定要考上大学，到时候带陈奶奶去县城住。 年轻的女警察从审讯室里出来的时候，还在想刚才女人说的那些话，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梅路路的样子。 她不确定对方到底多高。 年轻的女警察拿出手机，忍不住去查了一下梅路路的身高，想要知道她最后到底有多高。 她毕竟是知名大法官，也是拥有百度百科的女人。 她看到了身高后面的数字，忍不住笑了。 果然，梅路路是个厉害的人，她想要的东西，最后都能拥有。 身高：178 性教育(缺失) 第二十一章 两周前，本市最大的新闻便是梅路路和新婚丈夫殉情自杀。 一周前，最大的新闻变成了曾经在医学上表现出极高天赋的天才少女闻芳，她杀人后自首。 警方迅速展开了调查，并首次通报—— 犯罪嫌疑人闻芳疑是药物影响导致记忆错乱而杀人。 案件还在继续调查中。 闻芳坐在审讯室里，准备继续说“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所有人都想要她快点说杀人动机是什么，想要快点跳到后面去，而且小时候太遥远了，很多事情都无法查，这就意味着无法证明她是不是真的拥有梅路路的记忆。 “我们已经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了。”李警官说道：“能再说说余明这个人吗？你之前说过，你小时候并没有想过要杀掉他，后来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女人道：“你们是想问我杀人动机，我也在讲的都是杀人动机。”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动机。”女人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说下去。 “我的补身体，努力长高计划是有用的，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已经是我们班上最高的女生了。” “但营养跟上来了的身体给我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我的身体开始长大。” 小梅不再是小女孩了，六年级的她已经是少女了，以前不懂的事情，她也开始懂了。 身体开始生长带来的性觉醒伴随而来的羞耻感和懵懵懂懂的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让她越发地沉默寡言。 时隔四年，她终于彻底地明白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界欺她年幼，在她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给了她最狠的伤害。 小梅的身体依旧在长，她却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在学校里，她看书，学习，废品回收站里有很多高年级的辅导书，她也拿着看，甚至她已经开始做初二的练习题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自己多做点事情，多学习一些知识进身体里。 仿佛她疯长的身体开始空荡荡，必须要填充一些东西进去。 而这一年，芬芬十四岁了，她的弟弟上小学，不再需要她照顾了，于是她嫁人了，是一个养鸡场的好条件男人。 那天，梅路路和陈奶奶一起去吃喜酒，芬芬穿着一身红衣服和另外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她看上去有些拘谨。 她胆子一直都很小。 本来吃了午饭就要走的，下午下起了暴雨，她们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下午，雨停了，陈奶奶叫上小梅回家，小梅回过头看了看芬芬，她站在那里，很羞涩地跟那个男人一起敬酒。 所有人都好像很高兴，外面还在放鞭炮，梅路路没有注意脚下，差点摔倒，再抬头，芬芬和人已经回到屋里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梅路路回去的时候，她在想，芬芬会不会和那个男人做……那种事。 她想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又开始想呕吐。 陈奶奶回来的时候说：“那男的喝酒，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以后嫁人，首先就不要喝酒的。” 小梅小声说道：“我以后不嫁人。” 她是这样说的，可是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够控制的，她的目光偶尔也会忍不住放在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身上，他们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她偶尔会看得移不开眼。 这样的感觉让她非常难受……仿佛……仿佛她真的喜欢男生，她会变成妓/女。 没有人告诉她这要怎么办，其他的小女孩都是乖乖的，也不会像她这样，好像跟她依旧不一样，小梅也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是不是真的不正常。 性教育的缺失和身体的生长带来的困境不仅仅是这些。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其他的孩子身上，对于性的懵懂好奇，再加上小梅当初的事情的冲击性，让这些孩子开始私底下交流了起来。 半大的孩子们聚在一起，神秘兮兮地说着梅路路脱光了衣服勾引老师的事情。 越说越夸张，甚至像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一样。 “身体的慢慢成熟，让她们对性充满了好奇，可是那个环境里，是个女孩子都知道，性是羞耻的，怎么缓解这两者的关系呢？那就是通过不断地羞辱关于跟性相关的女孩子，以此来表示自己的纯洁。”审讯室里，女人说道。 小梅不止一次听到别人在背后说她骚，她当初说的话，也被拿了出来—— “她还说老师摸她胸口，她胸口有什么好摸的，她也不害羞，还到处说，还跟警察叔叔说了，说不定她还想勾引警察叔叔咦咦咦——” “我听我哥说，她还经常去跟男孩子一起游泳。男孩子要是不跟她一起游泳，她就打男孩子。” 她们说得眉飞色舞，懵懂的年纪，懵懂的身体，为这些东西亢奋着。 “我妈说，她要是我们家的女儿，肯定被打死了。” “我妈也是这样说的，反正我是不会跟男生游泳的。” 带头的女孩子眉飞色舞地说道，仿佛自己和梅路路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梅路路更加意识到了自己是不对劲的，她不再去看好看的男孩子，因为她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变成妓/女，她会考大学，于是她更加努力地学习。 这些事情都只是发生在学校里，陈奶奶并不知道，陈奶奶依旧是让梅路路喝牛奶吃鸡蛋。 梅路路慢慢地也习惯了，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她们只是私下里偷偷说，从来都不会到梅路路面前说，梅路路能够听到都只是巧合。 梅路路不想和她们计较。 在这样的情况下，梅路路从小学毕业了，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从小学毕业了。 初中可以住校，小梅依旧选择了走读，她喜欢每天回家，回家就能够看到陈奶奶。 还好，还有陈奶奶。 “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个时候也没有想过求助于陈奶奶，可能是我潜意识就觉得这是一件不能说出来的羞耻事情。”审讯室里，女人说道。 爱情观（一）(青春期的故事...) 第二十二章 小梅上初中的这一年，她量了自己的身高，一米六五了，还是要继续长，小梅捏了捏胳膊，太瘦了，还得长壮一些。 青春期抽条了的少女长手长脚，比同龄人高出一截，不止是身高高出一截，她的初中入学考试，比第2名整整高出了20分。 初中是在河对岸的学校里，小梅第一次大考便是第一名，镇上大人们也都知道这件事。 初中和小学不一样，初中的成绩意味着能够上高中，而小梅这个成绩太打眼了。 于是，在她九岁时就已经在镇上大人口中慢慢消失不见了的那些事情，伴随着这一次亮眼的表现，那件事再一次被镇上的大人议论了起来。 他们提到她的时候，总是摇摇头—— “成绩好有什么用呢？一个女孩子，名声毁了，一辈子就都完了。” “他们需要这样的议论，小镇上的寡妇一般都是弱势群体，所有人都能够踩一脚。”审讯室里，女人不咸不淡地说道：“寡妇家的女儿学习争气？那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从小就品行不好。以后还是会嫁不出去。他们需要这些话来增强自己的优越感，尤其是有儿子跟我一个年级，成绩很差的那种，他们需要通过贬低我来抬高自己的儿子。” “我们那里对一个女孩子的最大评价就是以后谁娶了你就有福了。对一个女孩子的最大侮辱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还有一些家里有儿子的人，会直接说，我绝对不会让我儿子娶这种女人，这就是最大的侮辱。”她仿佛在说自己的事情。 一些可笑的可悲的事情。 “我母亲也会受这种思维的影响。” 小梅和自己妈妈关系虽然不好，但也要回家。 她一回去，就看到妈妈正在洗衣服。 “小梅，你过来一下。” 小梅走了过去，她现在长高了，妈妈反而比她矮了。 “陈奶奶这段时间身体好不好？”妈妈看着眼前不再伶牙俐齿的女儿，仿佛只是一转眼，她就像是下过雨的森林蘑菇，突然一下子就冒个了。 小梅道：“晚上还是会咳嗽。” “老人家是这样。”妈妈说道：“我今天出去，听她们说你考了年级第1名。” “嗯。”小梅无悲无喜，只是肯定了这个事情。 李琴叹了一口气：“你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一个女孩子莫那么张扬，你小时候就是因为太张扬了，所以吃了大亏，这一次也是，一定要出这个风头吗？你现在也大了，也懂事了，也知道那些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其他人本来就没有再说那件事情了，现在一听你成绩好，都嫉妒你，也都冒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 小梅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你也莫想着出风头了，这样下去不行，以后谁还敢娶你？” 小梅道：“我不想嫁人。” “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妈妈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不嫁人，你以后怎么办？别人会怎么说你？” 小梅道：“我管他说什么呢，我以后不会在这里了，我要去城里当法官。” 妈妈一下子被气笑了：“你当法官？我看你是想当屁官，就你这个样子，怎么当法官？你以后要是还是这个性格，你要是不坐牢，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梅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倦袭来：“你也不用管我，我以后就算是坐牢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总是说我重男轻女，你又不让我管，你看看你弟弟，你也别怪我更疼他，他比你听话多了。” “那你管他去吧。”小梅说完转身就走了。 当你站在高处，其他人第一时间是想办法把你踩下去。 而你最亲近的人，也希望你不要站上去，因为你浑身散发着屈辱的过去带来的恶臭。 小梅往外走去，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十四岁的小梅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 可长大以后怎么比以前什么都不懂还难受。 镇上的大人开始回忆当初的事情，反倒是之前由于性懵懂而讨论勾引老师的那些女同学，进入初中以后，她们有了新的爱好。 小说，那些故事中，男女主人公情情爱爱带来的刺激感，让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们上了瘾。 初中学校外面有一个小卖部，小卖部里面罗列着各种各样的小说，花5毛钱一天就能租一本。 好几次，班主任没收了封面花花绿绿的书，书被没收了是要赔钱的，于是班上经常鬼哭狼嚎，但也挡不住她们看小说。 小梅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前排的两个女孩子把一本小说夹在语文书里，立在桌子上看。 两个女孩子头碰着头，脸上带着笑，看得入了迷。 班主任开始往下走，两个女孩子丝毫没有察觉到。 梅路路抬起头，踢了一脚前面的凳子。 那女孩子被打扰到看小说，正要生气的时候，眼角余光里瞥见了那个恐怖的身影。 立马一只手把书抽了下来，往后一塞。 而班主任也已经下来了。 “交出来吧。”班主任道。 两个女孩子立马望向班主任，把语文书递给了对方。 “别装了，就你们俩那个成绩，能看语文书看得这么痴迷，还一起看一本？当我是傻子呢！把书交出来。” “她没有带语文书，我们俩决定一起认真学习。”两个女孩子统一口径，说道。 班主任见她们这样，立马搜课桌，结果居然没有。 他有些奇怪，看了看后面正在写作业的梅路路，梅路路向来不跟任何人玩，是个孤僻的性子，又是个好成绩，应该不会帮她们。 班主任有些疑惑地走了。 班主任一走，两个女孩子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她们看的小说讲《半岛的光》，特别厚，定价是二十几块钱，要是被没收了，赔都赔不起。 她们回过头，就看到梅路路依旧在写作业，还是那副不跟任何人来往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莫名地觉得她格外好了。 女孩子的友情来得就是这么快。 梅路路下课的时候也没说什么，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只是把书给了两个人。 两个女孩见她似乎并不想跟她们聊天，也不知道怎么跟她交流，只能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继续沉迷于看小说。 晚上，梅路路把初三的物理大概了解了一遍，她越来越孤独，也就意味着时间多，大量的时间都用在学习，自己年级的课本肯定是不够她学的，她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初中的内容了。 大概翻了一下物理的课本，又准备去废书堆里翻物理资料书。 废书堆里，一本《半岛的光》躺在那里，封面上是两个帅气男孩子和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子。 小梅看了一眼封面，还是拿过了物理书的《一课一练》，坐回了桌子前。 夜很安静，能够听到不远处的小河流水声，偶尔夜莺传来了一两声低语。 小梅做完了今天的任务后，收拾了书桌，起身时再一次看到了那本书。 “你最后看了吗？”多年后的审讯室里，李警官问道。 “看了。”女人说道。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李警官出去了一下，原来是隔壁调查梅路路和老公殉情的案件的警官。 李警官回来，便接着刚才的问题，问道：“当时有没有想过长大以后会谈恋爱结婚？” 女人摇头：“没有考虑过。” “那后来为什么会和他结婚？” 女人道：“本来也没考虑过，有一天我和他一起从法院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挡在了我的面前，他被一个要报复我的男人刺了一刀，受伤的时候，他还在担心没办法给我做晚饭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就是他了。” 其他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实际上，我的爱情观并不是来自书里，而是来自陈奶奶。”女人回忆着说道。 “陈奶奶？”那个老公死了几十年都没有再嫁的老奶奶。 老一辈的爱情比较朴实无华，但用了一辈子去守护当年的爱情，也非常感人。 爱情观（二）(没有完美的爱情...) 第二十三章 或许是青春期激素缘故，也或许是那些小说里那种有人相信你，陪着你，爱着你的氛围，小梅开始对爱情好奇。 陈奶奶觉得难得小梅会问这个事情，于是跟小梅说自己当年的爱情故事。 “我们当年跟现在不一样，现在大家都吃得饱有事干，也没什么坏人了，我们那个时候，县城里街上经常会有一些二流子，就是流氓混混。” 年轻的陈香从工厂里出来，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下了。 “美女，要不要交个朋友？”带头的男人流里流气地朝着陈香走来。 陈香有些慌，本来她一直都是在厂里吃饭睡觉，今天张英感冒了，她想着出来买点药。 陈香不敢跟他们搭话，朝着另一边走去，结果对方一个大步，挡在了她的正前方。 “美女，别走啊，交个朋友多条路不是？” 陈香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旁边响起了一个男生爽朗的声音。 “铁子，刚子，一个姑娘，你们都要欺负，丢不丢人？” 陈香看了过去，就看到小巷子的尽头逆着光走进来的男人，男人大概一米八左右，平头，上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下面是解放裤，外套搭在肩膀上。 刚才还在咄咄逼人的两个小混混立马笑嘻嘻地赔不是：“贾哥，我们就跟她开个玩笑。” “走了，别吓唬人家。”男人转身就走，两个混混立马跟了上去。 陈香回到住的地方，张英一边咳嗽一边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陈香羞得不敢看人，磕磕巴巴地说道：“没事，没事。” 那天晚上，她做梦都梦到了那个男人，可是她不敢跟其他人说。 唯独张英。 张英就是她们村子里的女孩子，偷偷带着她出来，一起坐车来了县城，也是张英通过关系在这个工厂给两个人找了工作。 在陈香心目中，张英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她很想跟张英说说这个事情，可是张英最近忙，她在学习写字认字。 张英想当车间主任，她聪明，厂里进了好多新的机器，机器有说明书，但大家都不认识字，还需要格外找人来教。 张英琢磨着认字，到时候就方便了。 陈奶奶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看着认真听她说话的梅路路，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张英的事情。 她也要死了，以后可能就不会有人记得有这样一个人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厂里还有一个人想要车间主任的位置，他就在一次喝酒的时候，跟人说了张英的坏话。” 陈奶奶并没有说清楚那人说他和张英睡过了，还说张英和厂里好多男的都睡了。 “没几天就所有人都知道了，张英都叫去谈话，说是作风有问题，她很生气，就跟那个人打了起来，她瘦得很，又没打赢。” “算了，我们不再这个厂里了。”陈香一边哭一边给张英擦药。 “你还是待在这里，她们这里工资高，而且你也没有得罪她们。我去外面找找其他的工作，要是找到更好的，你再跟着我一起过去。”张英说道。 她虽然生气，到底是村子里出来的，从小就经历得多，这条路不行，就换一条路走。 “我们那个时候都没有意识到，一个女人，名声不好了意味着什么。” 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名声不好，那一方面的名声不好，意味着可以被随意对待。 张英很快又找到了一个做电灯泡的工厂，陈香想要跟她一起过去，她们是一起从村里出来的，就要在一个地方待着。 张英没答应，只说那一边条件不怎么好，他还要再找找。陈香向来是相信她，也就同意了。 厂里那天放假，陈香去找张英，张英住在另外一个厂里的宿舍里。 张英已经学会了拼音，现在正在认字，陈香其实很高兴，想着上一次张英已经认了好多字了，现在肯定更多了。 她去的时候，张英已经死了。 死了好几天了。 工厂里那天一群男人喝酒，他们说到了张英，又说起了张英在鞋厂里那些传闻，酒性一起来，一群人就去找到了张英。 她在反抗的时候，撞到了床柱子，流了很多血，其他人都跑了，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张英住过的房间空了下来，没有人敢住了。 陈香走进去拿张英的遗物，她没什么东西，几件衣服，一条围巾，两本汉语拼音的书已经被翻烂了。 小梅听着听着，已经泪流满面了。 “张英去世以后，没有人认领她的尸体，她就被火化了。” “贾哥是他们厂的保安，陪着我去领了骨灰盒。” “我想不开，为了帮我，贾哥跟那些人打了架，还得罪了那些人，又被辞退了，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回老家，我当时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便跟着他来了这里，一来就是四十年了。” 陈奶奶又说道：“你以后嫁人不要嫁喝酒的男人，贾哥就是喝了酒，回来的时候，走路没走稳，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审讯室里，女人把陈奶奶年轻时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警官问道：“你当时听的时候，向往过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吗？” 女人摇头：“当时我想的都是张英，她还没来得及报仇，还没来得及当车间主任。” “我从那天开始，更加努力锻炼身体，甚至跟着武侠小说学武功，我有种深深的恐惧，我甚至害怕县城，害怕在那里，有一天我也会被人杀死。” “他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安全感的男人，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文质彬彬，打不过我。” “你……对他的死，有什么想法？”李警官问道。 女人道：“我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痛苦过后，依旧需要往前走，因为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说是这样说，可是能够看出来她眼里深藏的痛苦。 年轻的女警察有些心疼，她们都知道，年少的小梅即将失去陈奶奶了，年少时失去了唯一疼爱自己的长辈，成年后又失去了爱自己的人。 年轻的女警察依旧相信，梅路路和她的老公是相爱的。 然而，中午休息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年轻的女警察震惊的事情—— “有人来举报梅路路的老公绝对不会是殉情，举报者声称，她才是梅路路老公的爱人。” 梅路路老公已经去世了，现在梅路路还在昏迷中，举报者是梅路路老公公司的秘书。 她也不在意梅路路老公的名声了，反正他已经死了，最重要的是揭露梅路路的真面目。 “他绝对不可能殉情。” “他根本不爱梅路路，娶她只是为了确保ll530的专利权在公司这边，他怎么可能会殉情。” “现在他死了，肯定是梅路路杀了他，然后伪装成殉情。” 年轻的女警察听完了隔壁组的审讯，有些心疼梅路路了。 梅路路也太惨了，年轻的女警察忍不住想起了多年前的小梅，她听过了陈奶奶的爱情，她嘴上说着不期盼爱情，应该还是有过期盼吧？ 多年前，小梅坐在里面的桌子上，听着外面陈奶奶和儿子的对话声。 陈奶奶的两个儿子都赶回来了，起因是陈奶奶花了五千块钱，给自己买了坟地，她不准备和自己的男人埋在一起。 家族里的人自然不同意，你们两口子哪有不埋在一起的？这不是破坏家族的风水吗？ 两口子不埋在一起，以后后代夫妻都不和谐。 家族的老一辈来劝，陈奶奶只说地都买了，她就埋过去。 于是，老一辈给两个儿子打了电话。 两个儿子自然就回来了。 小儿子问道：“你不想跟我爸埋在一起，总要有个理由吧？” 陈奶奶只说：“就是不想，没有理由。” 大儿子记性稍微好一点，于是说道：“是因为我爸那个时候脾气不好？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埋在一起方便。这边是祖坟，以后过年过节回来上坟也方便。” “我爸那个时候年轻，又要养家糊口，难免脾气不好。” 两个儿子你一句我一句，陈奶奶并没有说话，她低着头，苍老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不安地捏了捏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正在接受老师的教导。 小梅想要出去帮帮忙，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这两人是陈奶奶的儿子，她出去跟他们争起来了，陈奶奶也会不好受。 他们在争的问题，是小梅一直回避去想的问题。 尽管他们在三年前已经准备好了棺材，尽管坟地都确定好了。 小梅依旧不想面对这件事情，她的世界里依旧只接受，明天只要起来，陈奶奶就会在身边。 陈奶奶会活着这件事就跟太阳每天都要升起一样，是恒定不变的真理。 外面，两个儿子都说了一大堆，陈奶奶终于开口说道：“算了，我跟你爸埋在一起。” 两个儿子松了一口气，留下一堆营养品以后又回了县城。 晚上，小梅睡不着觉，睁着眼睛默背古文。 ——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小梅心里正背着岳阳楼记，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响，紧接着是陈奶奶的惊恐的声音—— “你别打我！别打我，我把钱都给你！” 小梅大惊，一个鲤鱼打挺，伸手拿过床边的铁棍，朝着外面陈奶奶的房间跑去。 陈奶奶的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小梅打开灯，房间里亮堂堂的，陈奶奶在床上，侧身躺着，嘴里还在喊着—— “我再也不敢跑了，我再也不敢跑了。” 陈奶奶……做噩梦了？ “奶奶？”小梅放下铁棍，轻轻推了推陈奶奶，想要把她从噩梦中拯救过来。 陈奶奶在梦里的场景又开始变化了，她仿佛看到了男人淹死在池塘里的样子。 ——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过来打死她。 爱情观（三）(“我从小挨打已经习惯了...) 第二十四章 陈香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手脚麻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脾气。 这和她的童年有关，年幼时家里孩子多，她需要照顾弟弟妹妹，还要当父母的出气筒，十二岁就到陌生人家里当童养媳，挨打也好挨骂也好，她都能忍下来。 陈香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就是跟张英一起跑了。 也不算她大胆，张英性格强势，提出来以后，她拒绝不了。 到了县城以后，她也是听张英的，两个人一开始没钱没熟人，她看着城市有些慌，以前害怕的时候，可以放牛放羊干活，不需要跟人接触太多，现在到处都是人，没有树木，没有草地，一切都陌生得很。 陈香像一只走进了城市的羊，只能紧紧地抓着张英的胳膊，生怕被人卖了。 张英就不一样了，她外向又话多，没两天，张英就带着陈香有了一个临时工作—— 捡塑料瓶。 陈香心里还是没有底，好在张英信心满满：“这个比咱们在村里轻松多了，但不能一直做，等我想办法找个厂。” 的确比在村子里轻松，陈香咬了一口馒头，有些不放心：“那些厂会不会不要我们？” “不会。”张英肯定地说道：“我们两勤快肯干，学东西又快，一个不要还有第二个，总会有一个可以。” 张英脸上都是笑，她的信心让陈香也慢慢安下心来。n 张英很对，她说出来就出来了，现在也没有人打她骂她了。 两个人住在铁皮棚里，吃着馒头咸菜，一天下来，两个人躺在茅草上，忍不住说着城里的新奇。 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些穿着花裙子的女孩子，她们的头发卷卷的，很好看。 “等我有钱了，我也去把头发弄成卷的。”张英坐了起来，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怎么样？” “肯定好看，到时候你再买一条裙子，就像城里的姑娘一样了。”陈香觉得张英其实就很像城里的那些姑娘，跟她就不一样，陈香每次面对陌生人都很紧张，都不怎么敢说话，张英就是滔滔不绝地跟人聊天。 “到时候你也把头发卷了。”张英把陈香拉了起来，怂恿道：“到时候我们也像那些女孩子那样手牵手去买东西。” 陈香皱了皱眉头：“我不用，我弄成那个样子不好看。” “好看，你长得也好看，我不管，反正我弄成了卷发，你也要弄。” 陈香只能妥协：“好吧，那要是不好看，你别笑我。” 实际上，两个人还是舍不得钱，太贵了。 张英叹了一口气：“等我们进了厂再做卷发。” 陈香不知道能不能进厂，她觉得就像现在这样也很好，虽然辛苦，但没有人打她，没有人骂她，这个日子就像做梦一样好。 “你就这点出息啊。”张英戳了戳陈香的脑袋：“算了，你就跟着我就行，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 陈香觉得每天捡捡塑料瓶，找找易拉罐，也很好。 张英觉得可不行，她到城里来可不是为了捡垃圾的，要是看到有招人的厂子，哪怕是大热天，两个人顶着太阳走几公里路都要过去。 结果每一次人都招满了，要不然就是嫌弃她们俩不够高大。 好不容易有一次，那是一个做衣服的工厂，陈香会缝制衣服，对方就只愿意要她一个，张英笨手笨脚的，对方不肯要。 “那你先在这个厂子里做着，我去找其他的。”张英说道。 陈香紧紧地抱着她的胳膊，她从村子里出来，就没有离开过张英，她不敢一个人在这个厂子里。 张英有些无奈。 厂子里不用晒太阳，还包吃包住。 “没事，我不怕晒太阳。”陈香说道。 “天啊，你这个胆子真的好小。”张英也没办法，只能把人带走。 陈香的确胆子小，她都没好意思说，她当初跟着张英一起出来，纯粹就是因为张英当时特凶，她根本不敢反驳。 “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陈香小声嘀咕道。 第二年，她们到处找活干的时候，遇到了一家人搬家，张英二话不说拉着陈香就去帮人搬家，听说对方在工厂有关系，就想办法跟人熟络了，借着这点关系，两个人就被塞进做鞋子的厂子里去了，两个人终于过上了不用晒太阳，包吃包住的日子。 陈香后来回忆起来，那段时间哪怕很短，依旧很开心。 两个人第一次住上了集体宿舍，虽然宿舍里住了十几个人，但依旧是挡不住的快乐。 陈香躺在软软的床上，小声和旁边的张英说话—— “这个床好舒服啊，她都没有垫茅草。” “城里的人都是睡这种床。”张英也很高兴，说道：“明天早上可以去食堂吃饭。” 厂子有自己的食堂，包吃。 今天两个人路过食堂那边的时候，看到那边摆了好多饭菜。 于是两个人晚饭都没吃，就留着肚子去吃明天的早饭。 “她们说早上有包子和馒头。”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吃的，陈香靠着张英，小声说道：“要是有包子的话，我明天要吃四个包子。” “新来的，别说话了，快睡觉。”下面一个大姐喊道。 两个人躺在软软的被子里，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县城接纳了她们。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陈奶奶坐在铁皮棚里，说到这里的时候，像个小姑娘一样开心，仿佛第二天就能吃到包子了。 她从来没有跟她的儿子们说过。 他们也没有认真听过她这个母亲的故事。 小梅却紧紧地握着陈奶奶的手，她能够感觉到她说话越来越喘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慌，就像明天太阳不会再升起来了的那种恐慌，让她无所适从。 陈奶奶依旧在说，说她自己，说张英，仿佛生命在要消失之前做出了最后的反抗—— 她渴望被看到。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来了，陈奶奶去世了。 陈奶奶的铁皮棚里一下子挤满了人，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儿孩子都回来了。 他们谈论着哪一天下葬，哪一天过夜，小梅被挤到了边缘，她并没有话语权。 小梅的记忆里，那两天的记忆有些像出了问题的机器，总是断断续续，总是空白一片。 陈奶奶要求火化，于是只能拉到下一个镇上去火化，两个儿子去了，到的时候才发现车上还多了一个梅路路，梅路路背着一个书包，总是失神状态。 “你别到处走，跟着我们。”大儿子说道。 梅路路没什么表情，只是像个机器一样跟在他们后面。 葬礼的时候，儿子儿媳和几个孙子孙女跪在那里哭灵，专业的哭丧人拿着大话筒开始哭丧—— “我敬爱的母亲，您一生坎坷，却以您柔软的肩膀，为我们兄弟二人撑起了一片天空。” 哭丧人是一个年轻男人，他们是提前问了死者的过往，写好了稿子，现在哭丧哭起来，感情丰富，一句一哭，仿佛是他的母亲一般。 而地上跪着的儿孙们也同样大哭，哀乐环绕。 小梅也跪在儿孙的最后一排，她被陈奶奶带了四年，她也应该跪在这里送陈奶奶最后一程。 “小时候，您一个人拉扯我们两个儿子，现在日子终于好了，您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在父亲面前，您是好妻子，在我们面前，您是好母亲。” 小梅的脑海里都是那天晚上，陈奶奶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晚上，她强撑着精神，意识已经不太清了，还在跟她说话—— 小梅脑海里浮现出来了年轻的陈奶奶被打得胳膊脱臼的场景，她也没办法，她没有地方可以去，还有两个孩子。 陈香从来都是习惯逆来顺受，她从小挨打挨骂惯了，再说了，男人也只是喝醉了才会打她，而且她又是别人家的童养媳，男人生气也正常。 小梅回过神，哭丧人满怀感情地哭道—— “如果有来世，我们还要做您的儿子。” 小梅脑海里出现了陈奶奶说过的另外的画面。 陈香读小学的儿子在学校欺负女同学，陈香去了，老师一顿批评。 陈香也生气，从学校出来就教育儿子：“不要打架知不知道？” 儿子不耐烦地说道：“老师都已经骂一遍了，你还要骂一遍？” “老师是老师，我是我。”陈香说道：“你这样下去不行。” 大儿子像极了他爸爸，一点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啰嗦死了。” 陈香看着儿子跑开了，心里难受极了，可又能怎么办？ 葬礼上，悼念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三响炮放了出去。 小梅什么都不懂，她依旧坐在最后的位置。 好奇怪，刚才所有人都在哭，现在都在聊天，不远处的哀乐也停了下来，孝顺的儿子们请了舞狮，于是所有人都在看表演。 原本烧纸的位置也空了下来，小梅走了过去，跪在蒲团上，开始烧纸。 火光中，她的思维依旧有些迷糊，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刀，可痛意还没有传来，感知上出现了空白。 旁边的人都在议论着陈奶奶—— “陈阿婆好福气，有这么有出息的两个儿子。” “陈阿婆也是个有福气的，虽然丈夫死得早，但儿子争气。” 同样的位置，几十年前，陈香急得掉眼泪：“那个钱不用乱用，要交学费的。” 男人好声好气地说道：“他俩都不是读书的料，浪费那个钱做什么，我这个朋友好不容易从县城过来，我不得请他喝点酒吗？” “那你叫他来我们家里，我坐一桌子菜招待行吗？” “你还真当是人家来吃饭的？这些都是人脉，喝高兴了，我到时候去城里找个工作，你们也能过得好，你们女人就是这样目光短浅。”男人说话间就在铁皮棚里找钱。 “我不管你怎么说，那个钱是要交学费的，我不会给你。” 男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有点生气了，回过头，抓住了陈香的胳膊：“你不要耽搁我的大事！” “你都跟多少人喝酒了，他们给你工作了吗？” 男人一听这话立马就恼羞成怒了，陈香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得罪那些人，要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在县城里工作得不知道有多好。” 男人说完又开始数落了起来：“自从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就倒霉不断，果然他们说的没错，别人家的童养媳沾不得。” 一提起童养媳，陈香有些内疚，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童养媳，配不上对方，心里难过又愧疚，说道：“钱在米缸里。” 算了，张英说得对，钱没了，可以再挣回来。 陈香想着对方在外面喝酒，还是要配一点菜吃，她洗了菜，又割了一截腊肉，炒好了给男人端去，外面饭馆的不干净。 男人是在镇上的小饭馆里请客，陈香过去的时候，饭馆老板跟她打招呼。 “你这脸是怎么了？” “没事。”陈香依旧好脾气地问道：“我男人呢？” “在里面房间和兄弟吃饭呢。” 陈香往里面走，就听到老板娘叹了一口气：“这脾气也太好了。” 陈香心想，其实贾哥对她已经很好了，她从小就挨打，也已经习惯了。 她往里面走，里面包间里，几个男人正在喝酒吹牛—— “兄弟，我们还是够义气，没有把你供出来。要不然你就得和我们一样蹲两年了。” “够义气！来，喝！” 陈香站在原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往头顶上涌，她能够认出来，桌子上的另外两个男人…… “那个婊/子，对我们几个不配合，当时看到你的时候那么高兴了，估计早就看上你了，还叫你帮忙，笑死我了。” “她叫张英。”房间里，一个女声打断了污言秽语。 三个人抬起头，看到了提着饭菜的陈香。 “这不是嫂子吗？来给贾哥送菜？”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站着干嘛？把菜拿出来。”贾哥说道。 陈香的手在颤抖，她颤抖着手，把自己炒的菜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还在这里杵着干嘛？家里的店不需要人？” 陈香往外走着，身后的房间里，一个男人问道：“贾哥，嫂子好像是那个婊/子的朋友，没事吧？” “老子是她男人，她还敢为了那么一个□□来骂我吗？”男人毫不在意地说道。 两个男人喝酒喝到了晚上，饭馆关门了，男人醉醺醺地往回走。 陈香提着煤油灯来接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很丢脸？饭馆里面没有菜吗？需要你再炒一个菜？丢人现眼！”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在旁边。 陈香说道：“我想着饭店里的菜不干净。” “饭店里的不干净，就你做的还干净了？”男人骂道。 陈香走在旁边，两个人正走过一座桥，简陋的桥下面是大池塘，桥的旁边不知道是谁放了一个长长的竹竿。 月光下的池塘很漂亮，到处还飞舞着萤火虫。 “你们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吃那么干净干嘛？”陈香突然语气讽刺地说道。 男人还没怎么遇到陈香这样说话，一听这话瞬间被激怒了，就要去抓陈香，他上前一步，只听到咔嚓的一声，他整个人就往下坠。 男人喝醉了，反应比平时慢，都来不及抓东西，整个人就已经掉进了池塘里。 他的脑子和四肢不协调，现在掉进了水里，胡乱挣扎着，呛了好几口水以后，整个人稍微清醒了一点。 “还不快点救我！” 桥上的陈香说道：“我来了！你别担心，我来救你！” 陈香拿过了旁边的竹竿，伸进了水里：“你快抓住这个！” 她在给对方希望，就像曾经张英的求助那样。 “我以后保证不打你了，你快把我拉上去。” 陈香把竹竿放了下去，男人死里逃生，有些高兴地抓住了竹竿，维持自己不往下掉，然而下一秒，那股牵引力没有了。 只见，桥上的陈香放开了竹竿。 “我从小挨打，已经习惯了。”陈香站了起来，说道。 她没有骂男人。她不会为了张英骂男人，因为她从小就不会吵架，也不会骂人。 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要回去睡觉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此时，一轮明月在她头顶，仿佛看着这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里是她们的家(陈奶奶会找到她带她来这...) 第二十五章 热闹，入目皆是热闹，迎接客人的地方是前院子，原本院子里种的小白菜都被踩得七零八落。 礼金登记是大孙子，一个比小梅大两岁的少年，他坐在那里，认真地记下了每一个来哀悼的人的名字。 他谈不上多悲伤，毕竟他从小没有在这个长辈身边长大，奶奶唯一的记忆也只是每年过年的压岁钱。 镇上沾亲带故的人都来了，毕竟陈奶奶以前每家人的大事也参加了的。 酒席是在中午和晚上，服务员有些不够，就让梅路路也去给大家上菜。 “陈奶奶对你那么好，你也要帮帮陈奶奶。” 小梅没有反对，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听着大家的指挥。 厨房外，众人正在杀鸡，开水烫毛，拔毛。 陈奶奶养的四只大公鸡，两只老母鸡，都杀了。 四只大公鸡，两只老母鸡，不再到处咯咯哒地找吃的，而是躺在木桶里，脑袋歪在一边。 4只大公鸡是陈奶奶前几天买来的，两只老母鸡养了三年多了，当初小梅想要长高，于是陈奶奶去买了两只下蛋的老母鸡，每天鸡蛋牛奶地喂小梅，把她喂成了现在的高个子。 陈奶奶的小孙子从里面出来：“妈妈，奶奶买了好多牛奶。” “自己找吸管。”小儿媳说道：“喝牛奶的时候别到处跑，一会儿摔倒了，容易戳到喉咙。” 小孙子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他平时喝的都是调和奶，是甜甜的，有水果味。 这是纯牛奶，有一股腥味，他完全喝不惯。 “妈妈，坏了。”小孙子立马就不喝了。 小梅站在这里，身体像是僵化了一样，她的世界一点一点地碎成了面前的场景，她无法做出反应。 “小梅，快去帮忙。”李琴过来了，就看到女儿在发呆，于是说道：“二号桌那里没有人接菜。” 李琴在努力让自己女儿干点事，毕竟镇上都知道陈奶奶养了她女儿三年，现在老人家死了，梅路路也不哭，又不帮忙做事，别人会骂她白眼狼，到时候名声就更差了。 小梅哦了一声，朝着那边走去。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整整两天，小梅没吃一点东西，第二天晚上是坐夜，第三天就要下葬了。 凌晨四点多，其他人都撑不住了，小梅在灵堂里跪着，安静地烧纸钱， 凌晨六点多，一群人开始钉棺。 七点多，两个儿子和家族里另外两个男人一起抬棺。 女孩子不能送棺材，说是整个家里都要倒霉。 小梅被李琴拉着：“你去什么！一会儿你要是去了，大家都得恨死你。” “你要想去，等一会儿他们都回来了再去拜拜，不急在这一会儿。” 李琴在旁边说着，谁家小女孩不懂事，混在了送灵队伍里，结果没有过多久，那家人就又死了一个人。 小梅站在那里，看着那些花圈，那些人到了半山腰，那里还有一个坟墓，是那个男人的坟墓。 旁边的墓地已经挖好了，棺材放了下去，花圈放在旁边，两个并排的坟墓。 回来的路上，大儿子帮忙抬棺材的堂哥说道：“大弟，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大哥说什么只管说。” “是这样的，哥哥我家里的情况，大弟你也知道，我妈现在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孩子这些也要上学了。” 中年男人说道：“你们又是在城里挣大钱，不怎么回来了，不知道大弟你愿不愿意把伯娘的这个废品回收站给我？当然，我也每个月给租金。” “给什么租金，都是一家人。”大儿子豪爽地说道。 “还是要给的，兄弟仗义，我也不能占便宜。” 两个男人很快就定了下来，至于现在还住在里面的梅路路？ 梅路路放学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好大一辆车，一捆一捆的书被放在了秤上。 小梅挡在书前面：“这些是我的。” 大儿子道：“小梅，你进来，我有事跟你说。” 小梅走了进去。 大儿子在里面坐了下来：“是这样的，你也是大姑娘了，现在我妈也不在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安全，一个女孩子，安全最重要。” 小梅：“你们为什么卖我的书。” “哪些书是你的？”大儿子说道：“他可能没有注意，我让他把你的书留下来。” 大儿子又想了想，说道：“好好读书，我听说你成绩挺好的，以后说不一定能考上高中，我家距离锦江中学挺近了，到时候可以来叔叔家吃饭。” 锦江中学是县城里的高中，是县城里第三好的高中，它上面最好的是一中，第二好的是迎春中学。 小梅没有说话，她把书包背在前面，紧紧地抱着书包，今年不过十五岁的少女，沉默的时候，有了几分大人的感觉。 最后她开口道：“算了。” 她不要铁皮棚了。 因为这里面那些东西没了，打鸣的公鸡，下蛋的母鸡没了，陈奶奶给她准备的小桌子，葬礼的时候，也弄坏了。 她回不去铁皮棚了。 小梅背着书包，回到了自己家里，她们家是两室一厅，也没有她的房间。 她抱着书包，坐在客厅里，弟弟已经是少年了，看到她立马就不高兴了：“你回来做什么？” 小梅不想说话，只是抱着书包坐在凳子上。 李琴很快就回来了。 小梅看着李琴。 “我要住校，我要一个箱子，装衣服和其他的东西。” 李琴看着女儿，她发现她一下子瘦了好多，脸颊两边轮廓更加明显了。 “在寝室里别跟同学吵架。” 小梅就这样住进了寝室，小小的寝室里，一共八张床，每张床上要睡两个女生。 她在寝室门口，把背着的箱子放了下来，打开箱子后，她把书包放进了箱子里，然后在箱子里把书包里的长方形盒子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长方形骨灰盒。 早在那天火化，她就跟去了，她趁着他们没有发现，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骨灰盒。 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她在灵堂里，在还没有钉棺前，她就把两个骨灰盒换了。 陈奶奶让她长大了，有出息了再回来帮她迁坟。 小梅却觉得自己现在就长大了。 小梅放好了骨灰盒，又锁好了箱子，带在书包里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她这才回到寝室里，没有人愿意跟小梅一起睡，于是她一个人一张床。 晚上，她躺在床上，寝室里其他的女孩子正在谈论着初二打群架的事情。 小梅也没有参与，只是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们聊来聊去，后面一个女孩子忍不住叫了一声梅路路，这个女生就是之前差点被收了小说的女孩子。 “梅路路，你跟陈奶奶关系好，她们说，陈奶奶有两万多存款，是不是真的？” 小梅依旧没有说话，她就像是被关闭了人与人交流的窗户一般。 那个女孩子自己讨了个没趣，小声嘀咕了一句，也就和其他的女孩子继续说其他的事情。 夜深了，寝室低语的声音在外面宿管阿姨的敲门下慢慢消失了。 小梅依旧睁着眼睛，记忆回到了陈奶奶的最后一刻。 陈奶奶硬是撑着一口气，等到了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回来了，她还有事情要交代给两个儿子—— “我马上就要走了，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们。” “妈，你说，我们都听着。” “我这些年还有两万多的存款，你们俩一人一万块钱，零钱就分给小辈……我这辈子也没帮你们带孩子……以后还是要靠你们自己了。”陈奶奶断断续续地说着。 “妈，你别这样说，你把我们养大了，我们就不敢忘您的恩德。”小儿子说道。 “还有，”陈奶奶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她的身体不愿意放出这口气，继续交代：“六只鸡，你们一人两只公鸡……两只母鸡……母鸡留给小梅。” “好。” “你们……以后都在县城里……这个地方也用不上，小梅没地方住，就给小梅住着。” “办葬礼的礼金，你们两兄弟一人一半……我走了以后……你们要相亲相爱……不要闹矛盾。” “妈，您放心，我们以后两家人一定会相亲相爱。”大儿子说道。 话音刚落，老人闭上了眼睛，两个儿子开始哭了起来。 小梅站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审讯室里，女人讲了葬礼的事情，甚至包括了张英的事情，只是，在她的讲诉中，省略了陈奶奶的老公相关的事情，也不提那个月光下的池塘。 女人讲到陈奶奶的遗言的时候，眼里有了泪水。 李警官问道：“她没有跟你说点什么吗？” “她提前跟我已经说了。”女人道。 陈奶奶知道自己快到时间了，不仅把自己和张英的事情都告诉了梅路路，又从床下拿了一个包—— “这三万块钱……你藏起来……你太小了，不要跟其他人说，也千万不要用……万一被发现了，你留不住……等去了县城再用。” “你以后要去城里了，多买两件好看的衣服，把头发卷一下，就跟城里的女娃娃一样了。” “我不要。”小梅不停地掉眼泪。 “还有一件事……等你以后长大了，有出息了，就把我的墓迁到其他地方去，现在不要做，你说不赢其他人，我不要在他旁边，他肯定会打我，在我旁边给张英立个碑。” 审讯室里，李警官问道：“你后来做到了吗？” “那个时候墓地并不贵，我上高中的第一年就用陈奶奶给我的钱买了墓地，紧紧挨着的两块墓碑。” 高一的时候，她才十五岁。 “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五岁，有钱也没法买，是我朋友偷了她妈妈的身份证给我，我们一起去购买的。” 两个人放下了鲜花，梅路路已经是一米七二的高个了，旁边是个胖胖的少女，少女名叫东方樱。 “只有一个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张奶奶能不能找到这里来。”东方樱看着张英的墓碑，有些焦虑。 “陈奶奶会找到她，并带她来这里。”梅路路看着墓碑，说道。 “因为这里是她们的家了。” 初中不留遗憾(谁也压不住她的光芒了...) 第二十六章 初中是封闭式管理，住读生大多数来自村里，并不是镇上这条街的孩子。 孩子们都没什么钱，学校虽然有食堂，但住读生都是自己带米蒸饭，配上一瓶辣酱或者家里炒的咸菜，就可以过一周，几乎不需要花费。 梅路路以前是走读生，在家里吃饭。 现在她并不想回家里跟李琴一起吃饭，幼年李琴的重男轻女让两个人的母女关系已经到了无法再融合的地步了。 李琴也没办法，两个孩子一呆在一起，肯定要打架吵架，再加上梅路路之前跟着陈奶奶生活，她也不介意她不回来吃饭。 食堂饭菜并不便宜，于是梅路路和其他住读生一样，每天跟大家一起拿着饭盒去蒸饭。 她也的确没有动陈奶奶留给她的钱，不仅是怕被人发现，更多的是她要把留着去县城买墓地。 唯一不一样的是，她的饭盒比其他的女孩子大一倍，她每天还是要喝牛奶。 陈奶奶买了两大箱纯牛奶，那家人觉得不好喝，就留给梅路路了。 清晨，晨读结束，梅路路在操场上跑了两圈，这才回寝室喝牛奶吃早饭。 小小的寝室里，住了十几个姑娘，比起梅路路的一米六五的身高，其他人最高的也只有一米五，在她面前都像小学生。 尽管没有人喜欢她，凭借着这个身高优势和她过去跟男生打架的辉煌事迹，倒也没有人会招惹她。 寝室里其他的女孩子每天一起相互交换吃着家里带的咸菜，一起聊小说或者是初二的某个女生跟某个男生谈恋爱的事情。 梅路路明明也坐在寝室里，她不跟任何人说话，比起她们的欢声笑语，她更喜欢自己拿着一本书看。 室友偶尔会偷偷看一下，发现她已经在看初三的书了。 她们才初一啊…… 室友们渐渐地发现，梅路路这个人和外面说得那个会勾引老师的女孩不太一样。 梅路路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跟任何人说话聊天，偶尔上课的时候，老师问一个问题，全班无人应答，他就会把梅路路叫起来。 梅路路只是看着他，依旧不说话。 或许是所有人都跟梅路路不亲近，所以梅路路在陈奶奶去世后，只和自己妈妈说了两句话，要住校，后面几乎不再开口跟人说话了。 她沉默地像学校旁边的芦苇，世界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学校里永远都是忙忙碌碌的，初三的学生们已经在准备四月份的中考体育考试了。 初一的女生寝室在六楼，也有自己的事情—— 这段时间她们老是丢内衣内裤。 “谁呀？连内衣内裤都偷，她自己没钱买吗？” 梅路路回寝室的时候，寝室里的其他女生正在讨论这个事情。 封闭式管理，她们一周才能回一次家，换洗的衣服都晾在走廊的尽头。 今天又有人发现自己的内衣不见了。 “也不一定是女生偷的。”一个女生神秘兮兮地说道。 “还能是男生偷的吗？男生还要穿内衣吗？”另外一个女生有些奇怪。 “不一定是自己穿。”那个女孩子说道：“小说里不是有那种男孩子吗？会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内衣收起来。” 她这话一说，寝室里几个女孩子脸都红了，尤其是已经丢过内衣的女孩子。 “说不定是喜欢你的男孩子偷的。”其中一个没有丢内衣的女孩子说道。 “别胡说八道了，才不会有人喜欢我。”那个女孩子眼睛润润的：“要喜欢肯定也是喜欢她呀，她长得漂亮。”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别人就喜欢你这个样子的。” 懵懵懂懂的少女们打闹了起来。 梅路路如同死水一般，走过了她们，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审讯室里，女人说这段的时候，年轻的女警察有些惊讶：“她们真那样觉得？怎么感觉她们有些兴奋？” “她们那个时候并不明白，这件事有多恶劣。”女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女警察，为那些女孩子说道：“这个世界不曾告诉她们关于性的事情，自然也没有资格责备她们对性对爱的认知错误，她们甚至连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都不知道。” “我们初中的时候，女孩子都已经有生理期了，但所有女孩子都相信一个说法，如果你的卫生巾被什么老鼠爬过了，那你再用，你就会怀一肚子老鼠。” “对于接受过正确教育的人能够听出来这个画里面有多少个漏洞，生殖隔离，生理期子宫内膜脱落，不可能有受精卵着床，可这些东西，不在她们的认识范围内。” 年轻的女警察有些尴尬，也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了，于是问道：“那偷内衣的人真的是男生吗？” 女人继续往下说—— 梅路路不关心那个偷内衣的人，她依旧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但她的世界很快就被打扰了。 梅路路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有人在推自己。 “梅路路，梅路路，快醒醒——” 原来是睡隔壁床的女生，对方晚上肚子疼，去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有人，有人拿着手电筒，还有男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她很怕是来偷东西的人，赶紧退回了寝室。 她回到寝室以后把自己关系好的人先推醒了，又把其他人都推醒了，可问题是她们都贴在门上去听外面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敢出去。 而寝室里就属梅路路最高，不仅高，而且还有打架事迹，再想想她平时的样子，觉得好像没有人敢惹她。 “外面有人，他们要进来了。”女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着急地全身发抖。 她也很担心梅路路会不帮忙，因为平时梅路路从来不跟她们说话。 结果，就看到梅路路起身。 她们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挨着梅路路，这才发现，梅路路她可真高，应该比她们班最高的男生还高一点。 她一点都不害怕，只是问道：“几个人？” “两个。”女生愣了一下，回道。 “等一下，拿个东西——”小女生回过神，就看到梅路路大步往外走了。 等等！不止一个人啊！ 几个女孩子又怕又担心，咬了咬牙，跟了过去。 女孩子们就听到外面砰砰砰的响了几下，然后是一个男生在嗷嗷嗷叫。 她们偷偷打开了门就看到梅路路已经把两个男生打得嗷嗷叫唤。 上面的动静太大了，宿管阿姨很快就上来了，看到这场景，立马就明白了。 “我把他们带下去，你们还是快点去睡觉。”宿管阿姨说道。 梅路路松了手，回到了寝室里，一寝室的女孩子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梅路路没说什么，回道了自己的床上睡觉。 剩下几个女孩子先是兴奋了一下，但是看她这么冷淡，又不知道要怎么表示感谢。 在短暂的静默后，有一个女孩子开口说道：“刚才那两个男生有一个是初三的，是一个老师的儿子，好像成绩还挺好的。” “他们过来偷东西，成绩好也没用，被抓了一个现行，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她们其实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是偷内衣的人。 之前他们是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偷内衣，所以没有被发现，两个人正好又缺钱了，于是就冒险来寝室这边偷钱。 被抓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了一瓶咸菜，主要是大晚上，人饿了，闻着咸菜炒辣椒的香味，又没有找到其他钱，就顺手准备拿了。 “还想偷我的咸菜！”另一个姑娘气愤地说道：“他们明天肯定就完了！” 实际上，第二天，教师办公室，两个男生振振有词—— “我们真的是梦游！” “我们马上就要中考了，不可能做那种事情，你不信的话可以问我妈，她可以证明我经常梦游。” 梅路路在旁边听着，少见地露出了鄙视。 梅路路的班主任看了看办公室里另外一个女老师，说梦游的这个少年就是那老师的孩子。 那老师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有这个毛病，被打成这个样子也是活该。” 梅路路的班主任心里门清，大家都不是傻子，但是毕竟是同事，而且对方还是老教师，得罪对方实在是不值当。 “既然是梦游，那就算了。”梅路路的班主任说道。 两个男生有些高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看了看旁边的梅路路，说道：“我们只是梦游，再说了，我们马上就要中考了，她这样打我们不对吧？” 那神情，那姿态，仿佛他们是受委屈的一方，此刻还想讨一个公道。 梅路路冷眼看着两人，两人身上的淤青隐隐作痛。 两个男生立马缩了缩头，不敢“讨公道”了。 但男生的妈妈不高兴了，她儿子成绩很好，这一次中考怎么都不能影响他的成绩。 “做错了就应该道歉。”那老师说道：“这是人品问题，李老师，我记得梅路路还是你们班贫困补助的学生吧？如果有人品问题，贫困补助不应该发给这样的学生对吧？” 梅路路的班主任此刻简直是想打人，这也太过分了，她就是不想得罪人，顺着大家的话往下说，没想到对方居然得寸进尺。 可她现在也不能收回自己的话，只能点头：“的确是这样。” “你们确定要让我道歉？”梅路路看向了两个男生，问道。 两个男生咽了咽口水，又一想，他们马上就要去读高中了，这家伙才初一，而且他妈是老师。 “对，你应该给我们道歉。” “行。”梅路路淡淡地说道：“对不起，不应该在你偷东西的时候阻止你。” “好了好了，就这样了。快回去吧。”班主任一听梅路路这话，就担心一会儿那个护儿狂又要纠缠下去，赶紧把梅路路赶走了。 梅路路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那老师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别被这件事影响心情，中考好好考，你肯定是我们学校第一个考进一中的人。” 那老师不觉得儿子是梦游，但她看过不少教育的书，她信奉的是积极教育，就算这一件事情他做错了，打压他是没有用，只有让他自己慢慢醒悟。 再说了，快要中考了，这个时候不能给儿子压力，更不能让别人在自己儿子的身上贴上小偷的标签。 她也没有什么负罪感，梅路路又不是什么好学生，一个九岁就会勾引男人的女学生，人品能好到哪儿去？说不一定她儿子真的就是梦游，结果被梅路路打了，也对，就是梦游，要不然怎么会两个男生还打不赢一个女生？ 肯定是因为梦游，所以没有意识，没法反手，所以才会被人打了。 梅路路第二天就到了办公室。 “我想参加这一次的中考。” 班主任从作业中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想参加这一届的中考。我从四年级开始就是超前学习，初三的书我也已经看完了，我唯一的弱势是英语听力。” 在无数个没有人跟她一起玩的日日夜夜里，她唯一的小伙伴就是陈奶奶废书堆里那些书，他在旁边看书，陈奶奶会点上煤油灯，戴上老花眼镜，做毛线拖鞋。 从英语阅读到化学物理，她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英语听力，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她没有机器练习，他们英语老师的英语发音也不够准确，所以每次英语听力都是她的扣分项。 班主任这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很明显，她接手梅路路不到一年，还不够了解她，于是说道：“你才初一，就算你在初一成绩好，你去参加中考也是不行的，现在是没有这种先例的。” “哪有初一就参加中考的，你自己现在好好学习，两年后再参加中考，到时候考个好成绩，最好考上一中，到时候我也跟着你一起光荣光荣。”班主任觉得昨天有点对不起这个学生，于是话说得很示好。 梅路路并没有多受宠若惊，只是哦了一声。 梅路路一走，办公室里那个男生的妈妈就笑了起来：“她一个初一的还想去中考？” “她成绩很好，是我们这一届的年级第一。” “这次还没有学物理和化学，女生一般都学不来物理化学，等初二初三就不行了。”对方一点都没有当一回事。 班主任倒没有思索这个问题，她思索着梅路路应该已经放弃了。 并没有，校长办公室里，校长听完了梅路路的要求，有些好笑，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学生说着异想天开的事情。 “你现在还在初一，没有学过物理和化学，你去参加中考肯定什么都不懂，很多初一的时候成绩好的，初二初三就落下来了，中考没有那么简单。” 梅路路哦了一声，说道：“只要我能够证明，我的水平在现在这一届的初三的水平之上就可以对吧？” 校长说道：“那也不行，中考报名已经过了。就算有补报名，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你可以两年后再参加中考。” 班主任本来以为梅路路这下子应该放弃了，她看上去也像是放弃了，依旧每天独来独往。 直到两周后，梅路路突然逃课了，同寝室只说她晚上会回来睡觉，但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还一年逃了两天。 班主任并没有意识到这两天是初三的模拟考。 他们这个小地方，初三摸底考的时候也会布置考场，两个学生之间要空一个位置，这样学校的教室就不够用了。 成绩不好的那些学生就去食堂楼上考试，那些学生会经常逃掉考试。 初三2班的班主任金老师就是在监考食堂二楼的考场，昨天她不是监考这边，昨天就有老师跟她说了，初一那个年级第一名会来考试。 梅路路进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她一直也在办公室里面，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全部都知道。 只见梅路路等了好一会儿，考试开始了以后，她找了一个没有人来考试的空位置坐了下来。 金老师也没赶走这学生，因为她也很好奇，这个初一的优等生来做中考的考试题能考多少？ 今天的第1场考试就是英语，她正好就是英语老师。 其他学生睡觉的睡觉，乱写的乱写，这个考场里，能够考三四十分就说明猜的运气不错。 听力开始的时候，金老师就在梅路路身边站着，然后亲眼看着她选错了。 还一连选错了好几个。 金老师不忍看下去了，看来没什么奇迹，毕竟还是初一的孩子，刚接触英语不久，这很正常。 时间过得非常慢，考试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梅路路交卷了。 金老师心想，肯定是不会做了。结果接过卷子才发现她填的满满的。 金老师多看了两眼…… 选择题—— 对的，对的，对的…… 全对？ 金老师剩下半个小时把卷子改了出来，她居然就只错了听力的部分。 金老师想起了，对方在办公室里对她的班主任说，我唯一的缺点是英语听力。 自我认知还挺准确的。 金老师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起身正要离开，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监考。 只能坐下来，等考试结束。 梅路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第二天就被一个有点眼熟的老师叫到了操场。 “我改到了你的卷子，你成绩很好，没有必要再浪费两年在初中了。” “老师的意思是？” “你可以来我们班上，到时候会有一个中考补报名的机会，我会去找校长商量。” “也有一个条件，你的英语听力真的太差了。”对方直接说道：“这段时间你到我们班上来系统性地进行复习，尤其是听力。” 梅路路愣了一下，也有些惊讶，居然这么顺利。 金老师是认真的，每天五点多就要梅路路去她的教师宿舍，然后开始给她听听力，也是运气好，她刚好就是教英语的。 她本来就知道梅路路成绩好，很聪明，但她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聪明。 只需要讲解一遍，她就能够跟着读。 “那个……”金老师到底是刚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一开始是存着梅路路到她的班上，她能够出一个一中学生，这对她回县城有好处。 现在倒多了一点遗憾：“要不然你再等两年再考，或者再等一年，到时候你说不一定能当中考状元。” 现在时间太紧了。 梅路路只是说道：“我只需要能去县城就行。” 金老师的宿舍很温馨，还有一种香香的很舒服的气息。 “休息一下，还是要劳逸结合。”金老师把听力部分跳了过去，开始放歌。 梅路路闭上眼睛，听着那些旋律，她的心跟着一起跳动。 然而，五月份补报名成功了，却出现了另外一个状况。 他们这里太远了，没有办法再补体育考试。 中考的考试成绩是由□□分和体育部分组成，体育占了50分。 金老师一下子头疼了，一中的分数线一般都是660左右，如果没有体育成绩，那就是总分700分要考660。 这处于一个能上，但又不保证一定能。 如果加上体育成绩，那是绝对能。 “没事，先去考一次，如果没考上一中，就再复读一年，不要读二中。”金老师说道。 一般情况下能够读二中已经非常优秀了，可问题是这段时间金老师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学神。 她读二中就太浪费了。 梅路路只是说道：“我会读一中。” “时间到了，今天暂时就到这里了。”李警官被人提醒了一下，已经到时间了，一会儿要开会了。 年轻的女警察特别想问一句，你这一年有没有考上高中？ 后来肯定是能考上的，但是不知道跳两级能不能，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体育成绩，别人总分七百五，她只有七百。 但她到底是警察，并没有问。 年轻的女警察收拾了笔录，从审讯室里出来就看到外面的陪审团正要散场。 陪审团们有序地退场，不交流，不抱团，非常理智。 陪审团们很快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下一秒，几乎所有的成员都去搜索了梅路路的履历。 中考的结果是什么？ 百度上并没有找到梅路路中考成绩，但她的高中是一中，再一看高中毕业年份，果然—— 考上了！！！ 梅路路考上了一中，一中的录取线是660，梅路路考了680，680可能对于县城的初中生来说，这不算高，但小镇上从来没有人能考这么高的分数，今年的学校的第2名都才考590分，这都已经是高分了。 于是喜报铺天盖地地来，学校真是卯足了劲，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学校出了一个一中学生。 学校外面的墙上贴着喜报，公路两边拉了喜报，街道办那里也贴了喜报—— “祝贺我校初一学子梅路路以680分的高分被一中录取。” 整个小镇都陷入了梅路路初一考了680分，上了县城最好的学校的消息中。 而喜报的主角，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梅路路到底去哪儿了？”校长有些头疼，梅路路不是答应了今天给全校做一个学习讲座吗？ 校长又让人去了梅路路家里，依旧没有找到。 这个时候，教导主任进来了：“找到了。” “快让她收拾一下，要去做讲座，一会儿还要录像。”校长春风满面地说道。 教导主任更加尴尬了：“我们刚才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把她找到了，还带着另外两个人。” 三个人就进来了。 梅路路走在最前面，校长热情又不失长辈的尊严：“考好了出去玩一下是应该的，也要劳逸结合。” 下一秒他看到了梅路路后面两个男生的样子，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劳逸结合……是去打沙包了？把后面那两个男生当沙包打？ “这是怎么回事？” 校长一问，两个男生立马就说道：“我们在后面打篮球打得好好的，梅露露突然发疯过来把我们打了一顿。” 校长：“不是，你们肯定是做了什么，你们要什么都没做，她怎么会突然来打你们？”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们就在那里打篮球，我们平时看到她都离得远远的。”两个男生委屈得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校长看向梅路路：“你来说，你为什么要打他们？” 梅路路看着两个男生，吐出了三个字：“我梦游。” 男生们一听这个立马就炸了：“这是白天你连睡觉都没有睡，你怎么可能梦游？” 梅路路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我睡午觉。” 校长愣了一下，这才看清楚那两个男生的样子，他之前听老婆说了学校有男生梦游进女生寝室结果被一个女生打了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当事人双方是谁。 很明显，现在给他补上了。 校长现在看梅路路就是戴了680分的滤镜，他又看了一眼教导主任，这才说道：“梦游确实是没办法，你们两个也是的，人家梦游你们不离远一点，还凑上去，这可不得被人打吗？” 两个男生憋屈得快要吐血了。 梅路路道：“没事，他们给我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金老师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正好就听到了梅路路那梦游理论，紧接着就看到那两个被她打了的男生，还要给她道歉。 这场景，真是往事重现，只不过两方掉了个。 梅路路从校长办公室出来，金老师又好笑又好气：“不愧是你，还非得把人打了再走。” 彼时，少女梅路路穿着白色的短袖，迈着大长腿走在走廊上，她的身体里仿佛充满了力量，而她对于自己的行为是否合适毫不在意，而是说道：“我不喜欢留下遗憾。” 金老师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了外面。 那一瞬间，她知道，这个女孩要长大了，这个世界再也不能压住她的光芒了。 新世界(朋友的出现...) 第二十七章 “我考上了高中……”女人顿了一下，想起了那段记忆，脸上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小梅拖着行李箱，里面装满了东西，李琴也提着两包东西，她这段时间扬眉吐气了，语气温柔得像别人家的妈妈：“到县城以后，听金老师的话，跟同学好好相处。” 小梅这段时间有些找不到跟她的相处模式，她嗯了一声。 等到大巴车开走的时候，小梅回过头，看到对方站在凤凰木的树下，似乎抹了抹眼泪，正在目送大巴车离开。 或许，妈妈也对她有感情，只是比起对弟弟的母爱，对她的那点感情，全部消磨在她和弟弟的对抗中去了。 “你妈妈其实也很爱你。”金老师坐在她旁边，看到了这一幕，说道。 梅路路收回了视线，没有说话。 她聪明，但不代表她能够轻而易举地看清楚感情相关的事情。 妈妈爱她吗？ 梅路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她考上高中以后，李琴是真的非常高兴，不仅让弟弟搬到客厅里住，还买了新鲜猪肉庆祝。 她满脸都是笑，以前那种嫌弃，刻薄，都没有了。 小梅惊讶地发现，原来妈妈也会对她笑，也会问她想吃什么。 可是，问题是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有区别吗？ 没有。 她依旧聪明，依旧成绩好，依旧不听话，依旧跟弟弟打架。她依旧是她。 只是她妈妈变了。 小梅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在她心目中，母亲对孩子的爱，应该是妈妈对弟弟那样—— 家里做土豆饭，所有的米饭都要舀给弟弟吃。 她吃土豆，吃太多了，她妈都会说她是猪。 弟弟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妈妈会耐心地抱着他，还会踢一脚凳子：“妈妈帮你打了凳子了，它以后再也不敢摔你了。” 她要是摔倒了哭了，绝对就是一顿打。 弟弟成绩不好，妈妈要给老师送礼，让他照顾弟弟，弟弟考个八十分，她都能高兴得仿佛弟弟已经上了大学了。 而现在，她考上了一中，妈妈开始为她骄傲了，开始跟人吹牛—— “她就是那样，从小就成绩好，一点都不用我操心。” 仿佛过去的一切嫌弃责备厌恶都不存在了。 “梅路路——” 梅路路的思绪慢慢回来，金老师在叫她：“梅路路，快看，那是山茶镇全貌。” 大巴车离开小镇去县城的路上，有一段爬上山，而整个山茶镇尽收眼底。 梅路路看了过去。 一条大河，河两岸的房屋组成的Y字形状，看不到人了，原来当你足够高的位置，足够远，就会只看见房子，看不见那里面的人，也看不见那些苦难。 大巴车继续行驶，很快小镇就和她们隔着几座山了，再也看不见了。 从小镇到县城，大巴车走了三个多小时，中间又经历了好几个小镇，越往外越是繁华，梅路路坐在大巴车里面，看着外面来来往往赶集的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到了县城以后，梅路路拒绝了金老师带自己报名的好意，她一个人拖着箱子，来到了干净的一中大门口。 大门口有一排告示栏，上面贴着分班报告。 分班是按照成绩来分的，有一个火箭班，其他的二十八个班都是平行班。 金老师提过火箭班，觉得有些遗憾，火箭班的成绩都是700以上，梅路路如果能够有体育成绩肯定能够进火箭班，进了火箭班，大学就稳了。 梅路路只有680分，肯定是平行班。 于是，梅路路从一班开始找自己的名字…… 一班没有—— 二班没有—— 旁边也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找分班信息。 “东方樱！”一个年轻男人很高兴：“你进火箭班了！” 原本在梅路路旁边的一个胖胖的女孩子立马开心地跑了过去：“真的？这一届学霸们这么不给力吗？我都能进火箭班了？” “不过你是倒数第二。” 学号是按照成绩排列的。 “没事，只要不是倒数第一就行，我后面还有一个人呢，她压力肯定比我大！” 梅路路继续找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羡慕对方能够进火箭班。 她才找到三班，后面还有二十几个班…… 梅路路找到10班的时候，就听到刚才那个女孩子说道：“梅路路？这应该也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梅路路：“……”她也在火箭班？ 梅路路走到了火箭班的位置，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好在梅路路够高，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火箭班的最后一个。 这个学校太大了，报名的地方要分三个区域，梅路路也不准备去找。 她就跟在刚才那个东方樱的后面，先到教导处交学费，再到班主任处报道—— 梅路路就拍在东方樱后面。 “老师好，我是东方樱。”东方樱圆圆的脸蛋上都是马上要开启高中生活的兴奋。 老师很快找到了东方樱的名字。 “住校吗？” “住校。” “一号楼，229寝室。”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给了寝室钥匙：“下一个。” 梅路路上前：“梅路路。” 东方樱一听名字，立马停了下来，准备等一下。 班主任听到名字，抬起头，眼前的少女又高又瘦，眼神坚定，一手提着一个大行李箱，上面还绑着两个小盒子，而她一点都不吃力。 班主任的眼里都是诧异。 她当然知道梅路路，不止她，整个学校的老师都知道，这一届有一个初一的小姑娘，她在没有考体育的情况下，直接考了680。 这意味着，她如果考体育，只要她体育好一点，很有可能就是中考状元了。这事都震惊到副校长了。 680分实际上是进不了火箭班的，梅路路是被破例提进来的，毕竟她不仅仅是没有体育分，还只是初一的学生。 这潜力大到无法形容。 唯一意外的是，在所有人的想象中，这应该是一个又瘦又小的初一文静小姑娘。 结果，这身高，这眼神，而且她还一个人来报到…… “我住校。”梅路路见老师没说话，于是自己走流程。 班主任回过神，拿过了她的身份证，开始登记，一边登记一边说道：“你也住一号楼229，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的电话是xxxxx——” 她记得这个孩子还是单亲家庭。 “谢谢。”梅路路拿过了寝室钥匙。 梅路路拿过钥匙，东方樱就凑了过来：“咱们一个寝室，以后就是室友了。” 东方樱特别自来熟：“我在咱们班都没有认识的人，你在咱们班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梅路路进入了新的环境，整个人也有了新的情绪。 “那我们太有缘了吧，咱们学号是挨着的，寝室是同一个寝室，又在这个班上没有认识的人。就这个缘分，咱们不结拜就很难收场啊。”东方樱很自来熟地挽住了梅路路的胳膊。 梅路路低下头，这个新同学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梅路路有些不适应，她之前交朋友大多数都是因为她帮了对方或者救了对方。 也就是说，对她来说，交朋友都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 这是她第1次遇到别人跟她没有什么牵扯，凑上来就要跟她做朋友的人。 梅路路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相处，好在，东方樱一点都不尴尬，她一个人就说了一路—— “听说咱们学校的寝室是全县城最好的，有热水器，有空调……” 梅路路以前住的地方并没有这些东西。 “不知道有没有洗衣机。”对方说着说着，响起了一个大八卦：“听说咱们现在没有校长，只有一个副校长，咱们原本的校长因为这个修建现在这个学校贪污，结果进监狱了。” 梅路路对于八卦反应也不大。 而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1号楼了。 学校的寝室修得非常的豪华，女生寝室是四合院的模式，一进去就能看到一个公告栏，两边中间是空地，有四个通道可以上楼。 走廊上铺满了白色的瓷砖，干净典雅。 东方樱琢磨了一下：“问题来了，229在哪儿……” 梅路路看了一眼一楼的寝室门牌号。 左边是113，114，115—— 右边是231，232，233 梅路路指了一条过道：“这边，二楼。” “啊？” 梅路路：“2是指二楼，29是指序列号。” “这样啊！”东方樱赶紧跟上梅路路，她发现，梅路路提着一个大箱子，居然走得比她还轻松。 因为是在2楼，还有台阶要上。 东方樱正准备说要帮梅路路，只见她轻轻松松就提上去了。 229就在左边的角落里，最里面还有一个230寝室，但那个寝室是关着门的。 229的寝室门是开着的。 东方樱开心地狂奔过去，里面并没有人，宽敞的寝室里只放了4张床，都是上床，下面是书桌。 东方樱热得不行，第一时间拿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一股凉意袭来。 梅路路看着对方用空调。 “等一下，我再看看热水器怎么样。”东方樱对寝室的一切都很兴奋。 梅路路念头一动，也跟了出去。 外面的阳台还有洗衣服的地方，而旁边是干净的卫生间，卫生间里东方樱把热水器插了电，然后打开了热水，热水器也没问题。 梅路路站在门口，看着她的操作。 接下来，两个人一通收拾，铺好了床，东方樱这才发现，梅路路太强了，她箱子里面带了所有的生活用品—— 从饭盒筷子牙膏牙刷到被子床褥。 “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你岂不是不用去超市买东西了？” 梅路路嗯了一声。 “我还得去超市买牙膏牙刷洗发水沐浴露……”东方樱小心翼翼地看着梅路路，眼神里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梅路路也知道这种，初中的时候女生都是有好朋友的，好朋友从来都是形影不离，一起买东西一起上厕所一起回寝室。 梅路路：“我陪你一起去。” 两个人又去了超市，梅路路这才发现，自己全部从家里带是正确的，因为这边的东西都好贵。 而东方樱看都没看价格，直接往购物篮里面塞，最后还买了两包薯片，两盒冰淇淋。 “一起吃！”东方樱把薯片和冰淇淋拿了出来，分给了梅路路。 很少有人分东西给梅路路，梅路路并不习惯：“不用了。” 东方樱愣了一下，就看到梅路路去阳台上洗漱了，看样子是准备睡觉了。 晚上，梅路路躺在床上，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闭着眼睛，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跳得有些快。 她就像是从小被关在笼子里，受过严重伤害的小老虎，终于走出了笼子，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可她，好像还没有适应这个友善的温柔的新世界。 快乐寝室生活(不怂) 第二十八章 寝室是四个人的寝室，结果第一天就只有东方樱和梅路路。 第二天一大早，梅路路起来，东方樱就从外面回来了，她去隔壁寝室串门了。 火箭班和平行班不一样，为了更好地管理，火箭班一共就33个人，今年的火箭班有二十个女生，十三个男生，能够上这个班，大多数父母都要来陪读，所以一般走读的人居多。 学校分了两个女生寝室给火箭班。 隔壁寝室4个人住满了，她们寝室就住了两个人。 东方樱一进来就兴奋地分享自己刚吃到的大瓜—— “咱们寝室另外那两个女生不来了，她们被市里的高中挖走了。” “估计学校已经气死了，我们班被挖走了三个学生，前两名就是咱们寝室的那两个女生还有第四名的一个男生。” 梅路路对于这些并不感兴趣，东方樱继续说道：“真羡慕这种被其他学校抢的感觉，长这么大还没有被抢过呢，难怪我695分也能进来火箭班。” “梅路路，你高考多少分？” 东方樱琢磨着，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680。” 东方樱愣了一下，她也没有想到会低这么多，不太对劲，如果是680的话，铁定是进不来火箭班。 她有初中同学在这个学校，对方是690，也没进火箭班。 东方樱瞬间尴尬极了，觉得自己不应该问这个话。 她局促不安地看向梅路路，却发现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而是打开了箱子。 梅路路像初中一样，拿出了铁饭盒，然后倒米，紧接着去阳台，淘米，加水，盖上了铁饭盒。 很大的铁饭盒上面还有一根红线。 无论是初中还是小学，学校都是有专门的食堂给带饭盒的学生蒸饭，那是一种专门的铁饭，把，把米放进去再加一点水，早上上早自习的时候之前，每个班有两个铁笼子，自己在自己的饭盒上打一个标签，放进铁笼子里学校食堂那边会有专门的人，把装满了铁饭盒的铁笼子拿进蒸笼里面蒸饭。 对于梅路路而言，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东方樱从看到梅路路箱子里那一大袋子米的时候，她整个人就懵了，等等？她的室友为什么带了生米？她现在是不是在做梦？还是那种奇奇怪怪的梦。 那个可以盖起来的铁饭盒是什么？她准备干嘛？为什么上面还要绑一个红线？ 东方樱这下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内心纠结极了，但她不敢问这是什么，她这个时候意识到了，梅路路家境可能不太好。 东方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结果她的这个酷酷的室友转过头，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蒸饭？” 对方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她好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她是一个研究过青少年心理学的人了，于是东方樱说道：“我昨天忘了买米和饭盒了。” 梅路路哦了一声，就又去了阳台。 梅路路一离开寝室，东方樱立马爬上了床，她快速在枕头下翻出了手机，学校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她偷渡进来的。 “学校蒸饭？”她想了想，也就想出了这两个关键词搜索，下面就看到一篇文章，回忆小时候背米上学校的日子，她点进去就看到里面还有饭盒，虽然是长方形的，但是也差不多都是铁的，能够扣起来。 原来以前还有过学生自己带米蒸饭的历史，东方樱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再一看，这是一篇回忆录，说的是70后和80后孩子的专属记忆。 问题是她们都是九零后。 东方樱回忆了一下，她的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饭盒，她以前读的初中，其他同学要么回家吃饭，要么在食堂吃饭，也从来没有过自己带米蒸饭。 此时，梅路路进来了，东方樱立马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到时候正好买一下米和饭盒。” “嗯。” 东方樱跟在梅路路后面，食堂就在寝室大楼的对面，两个人过去的时候，食堂里已经摆出来早饭了。 各个窗口有稀饭，包子，馒头，咸菜，最后的两个窗口是煮面炒饭。 食堂很大。已经有不少来吃早饭的人了。 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看她们。 梅路路眼睛看了一圈，有些奇怪，没有看到放饭盒的地方。 以前食堂也是卖饭菜的，家里稍微有钱一点的学生就会在食堂吃饭，但会有专门的一个地方放饭盒。 梅路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东方樱生怕梅路路去问人。 于是，东方樱说道：“等一下，我问一下食堂的阿姨。” 因为其他几个窗口都有人排队，东方樱走到了卖面那边的窗口，问道：“阿姨，我们是在哪里蒸饭？” “什么蒸饭？” “就是你们这个是在哪里蒸饭？”东方樱其实也不懂，但大概知道一个过程，她说的也是含糊不清。 阿姨大概懂了，有些好笑：“都是在食堂吃饭，不需要自己带米，你还要自己带米蒸饭，你们是从哪个地方来的？” 东方樱有些庆幸，好在是自己来问的，这话可真不好听。 “路路，她们说学校不帮忙蒸饭了，咱们怎么办？”东方樱叹了一口气。 梅路路皱了皱眉头，道：“算了，就在食堂吃。” 梅路路也意识到了，没有一个人拿饭盒来蒸饭，估计就是真的没有地方蒸饭了。 梅路路有些头疼，那她钱肯定不够用。 初中校长给她奖励了3000块钱，但1200都给了高一的学费，还有500块钱的住宿费，只剩下了1300。 妈妈给她拿了700块钱，凑到了2000块钱，陈奶奶那三万不能动，她想在高中的时候就让陈奶奶张奶奶她们入土为安，所以那个钱，梅路路要去买墓地的。 原本计划着蒸饭吃，2000块钱足够她用到期末了，可能还能买两件新衣服，但现在不能蒸饭吃了，食堂里随便一顿饭菜就得七块钱，梅路路稍微一算就知道自己的钱不够用了。 就算再加上到时候学校发的贫困补助，425块钱，还是不够用。 东方樱见梅路路只是在忧愁不能蒸饭，没有觉得尴尬和丢脸，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梅路路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毕竟是东方樱去问的，而且东方樱表现得她也是要蒸饭吃的样子，梅路路压根没有意识到其他的东西。 梅路路回寝室的时候，还把饭盒里的水倒了出来，拿了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把米晒在外面，没有办法蒸了，但不能扔了。 于是，已经快一米七的大姑娘，一个需要用大饭盒吃饭的大姑娘，不得不接受学校食堂的小饭量。 东方樱晚上都能听到梅路路饿得爬起来喝水，东方樱摸了摸肚子，她其实也饿。 真的能把人气死，东方樱有些胖，她今天去打饭的时候，那阿姨给她打的米饭明显比别人少，她不高兴，对方理所当然的说：“你这么胖要少吃一点。” 东方樱气得现在还心口疼，好在她还要关注自己唯一的室友，不至于被气死。 对于这个唯一的室友，东方樱非常喜欢，因为她不爱说话，不和其他人拉帮结派，不说闲话，不笑话她胖。 可是，东方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想帮对方，但是对方不接受。 而这件事情又是对方的隐私，她不能去跟大人说。 毕竟万一大人心里没个数，伤人自尊怎么办。 突然间，东方樱想到了一个人，那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专业人士。 东方樱半夜揣着手机，走到了走廊里打电话。 “就是这样，我该怎么办？”东方樱把整个事情说清楚了。 那边的人说了一些什么。 “我懂了！”东方樱立马兴奋地说道。 两个人聊了大概半个小时才挂断电话。 东方樱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念头了，翻出了自己的通讯录，找到了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 她顿了一下，然后拨打了另外一个号码。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觉吗？”那头堂哥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没呢。”东方樱甜甜地说道：“哥，我能求你个事儿吗？” 只听到那头的人猛地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你说！只要你说，哥都会帮你！” “哥，你明天早上能给我带一个电饭锅过来吗？最好要再带一个炒菜的。” 本来准备赴汤蹈火的人，有些无语：“不行。” “喂——” “你是准备在寝室里做饭？” “对啊，食堂饭菜太难吃了，我不想吃食堂的饭菜。” “请问是什么给你错觉，让你觉得你做饭还比食堂好吃？如果食堂饭菜那么难吃，你回家里吃饭吧？” “不要。”东方樱不想跟非专业人士说梅路路的事情，于是就胡搅蛮缠：“哥，我求你了，我就只是想要一个电饭煲，一个炒锅而已，那如果可以的话，你再带一点菜过来，再带一点肉过来，再带一点调料过来，你看我都知道需要调料！” “那请问你知不知道还需要菜板，菜刀，锅铲，饭勺，碗筷呢？” “我知道啊，只是刚才没说而已。” “你们寝室也不会让你们在寝室做饭的，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招来消防队。” “我们到时候藏得死死的。” “那你知道炒菜会发出声音吗？其他人是都聋了，还是你准备把她们的耳朵都堵上？” “那我就不炒菜了，我煮……汤锅火锅。” “那其他人闻不到吗？” “这个没有关系，我们这一楼的宿管阿姨是在寝室里做饭，所以我们整个寝室楼都有一股饭菜的味道。” “你还真是考虑得周到。” “哥，你看我从小到大就没求过你什么，我现在求求你了，给我个电饭煲吧，给我一个锅吧。” “可拉倒吧，前几天还求我带你去看你家宝贝女儿的演唱会。” “最后不是没去成吗？哥，你要是不给我买的话，我就自己偷偷去买。”东方樱不太想自己买，因为如果自己去买的话，就会存在其他的一些问题。 东方樱声音低沉了下来：“我不想去食堂吃饭了，食堂的阿姨说我太胖了，给我打的饭菜都比别人少。” “这什么人？投诉她。” “我不想惹麻烦，哥，我自己做饭啊！” 那头的人叹了一口气：“行吧，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那个……” “还有什么？” “就是你能带你家旧的那些锅吗？别带新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这样一来我能够确定这个锅不坏呀，万一它不安全呢。” “还有这个安全意识就行。”对方心想，估计也煮不了两次。 第二天，东方樱拖着梅路路帮忙，去从学校大门口领了一个大包进来。 她自己是拎不起来的。 两个人回到寝室里，东方樱一边拆一边说道：“我哥也真是的，我一说学校食堂不好吃，想自己做饭，他就把他家不用了的锅碗瓢盆都给我了。” 梅路路有些惊讶，看着对方拆出来了的东西，电饭煲，电煮锅，还有菜板，菜刀和其他的一些东西。 梅路路想了想，问道：“我可不可以入一个火？我正好也还有米。” 东方樱舒坦了：“当然啊，我正好不会做饭。” 梅路路蹲了下来，帮忙把东西归置一下，道：“我会一点。” 梅路路只没有太多做饭经历，她小时候会做饭炒菜，但并不是用电。 好在，电饭煲非常简单，梅路路有蒸饭的经历，对于她来说用电饭煲做饭并不难。 堂哥还买了好几包牛肉火锅底料，又在下面给放了切好了的肉，洗好的菜。 两个人都不是笨人，东方樱负责把寝室门关好，窗户拉好，梅路路负责很快就用电煮锅煮了火锅底料，然后往里面加入各种东西。 “这一顿就算我哥请我们的。”东方樱有些快乐：“等下一顿开始，咱们俩就每天出几块钱，然后去外面买菜买肉回来，而且后面我都是吃你的米，就当是抵平了我出电饭锅和电煮锅怎么样？” “虽然我也用我哥不用了的，感觉有点占你的便宜。” 梅路路道：“我感觉是我在占你的便宜。” “看来咱们真是好朋友，反正后面还要合作好久，就不管是谁占谁的便宜了，我是再也不想吃食堂的饭菜了，真的太难吃了，再让我吃一口，我觉得我都能瘦两斤。” 梅路路倒是觉得食堂饭菜挺好吃的，她每一次都吃光了的，而且还想再吃一份，就是每一份量太少了，又贵。 “还是咱们自己做的好吃。”东方樱说道，实际上这就是她第1次自己做饭。 梅路路觉得很难比食堂好吃。 然而下一刻她就觉得可能不一定了，因为火锅的香气已经出来了，她以前是没有吃过火锅的。 东方樱原本就是说说，她并没有对好吃这个事情抱太大的希望。 万万没想到，两个人就是这么有天赋，随便一煮，真的还很香。 于是两个人开始往里面加菜，肉，丸子—— 电煮锅咕噜咕噜地煮着，两个人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啪嗒”一声，电饭煲的饭已经熟了，进入了保温状态。 “吃饭了！”东方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拿碗舀饭。 寝室遮得严严实实，她们两个人搬了凳子，就围着还在煮的火锅。 一人一大碗米饭，两个人的关系也迅速地拉近了。 “我超级喜欢吃丸子。”东方樱说道。 梅路路也不自觉地馋了起来，说道：“很好吃吗？我以前没吃过。” “特别好吃，你一定要试试。无论是牛肉丸子还是鱼丸都好吃。” 梅路路也舀了一个，太烫了，两个人一边吹一边吃。 “好吃！” “我就说吧。” 两个人都吃得非常忘我，额头上都是汗。 “咚咚咚——”只听到寝室门有人敲门。 两个人端着碗，被吓得不轻。 寝室里是不允许做饭的。 “东方樱，你们在寝室睡午觉还是去教室睡午觉？”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松了一口气，东方樱：“我在寝室睡觉，我和路路已经躺在床上了。” “哦哦，那我们去教室了。我们寝室准备在教室睡午觉。” “好，你们先去吧。” “吓死了。”东方樱说道：“咱们得小心一点，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就不能在寝室里做饭了。” 两个人开始了在寝室里偷偷做饭的生活。 火箭班一共就六个人住寝室，隔壁寝室的四个人发现，梅路路和东方樱每次饭前最后一节课，老师一说下课，这两个人能跑在老师之前离开教室。 平时课间，同桌终于忍不住问了东方樱：“你们跑那么急干嘛？” “我们快一点过去就不用排队打饭啊，我们直接食堂买了饭，回寝室吃，然后可以节约很多时间来学习。” “你们也太拼了吧。” “不拼不行啊，我们俩成绩都不好，得努力跟上大家。”东方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寝室里还有一把酸菜鱼的调料，也可以用来煮火锅。 小团队(沉迷于学习的二人组...) 第二十九章 火箭班的学生们除了学习，还是有社交圈子，大的圈子分成了女生寝室，女生走读，男生寝室，男生走读，小的圈子就是同桌前后桌关系不错，这都是日常接触到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而梅路路和东方樱两个人自成一个小团体，被大家戏称学习小组。 因为两个人真的特别爱学习，在教室的时候，她们俩从来不出去玩，都在座位学习做作业，不在教室的时候，她们狂奔回寝室，然后在寝室里关着门看书，争分夺秒地学习。 而且从来不打开门，让她们进去，说是要学习，不能玩儿。 这也太强了，她们是学习机器吗？她们不会觉得疲惫吗？ 隔壁寝室的4个人每天慢悠悠地在食堂吃饭，回来路过她们寝室的时候，感到了那种“你在玩的时候别人在学习”的压力。 “也太努力了吧。”隔壁室长忍不住感叹道。 她感叹完了以后，回到了寝室，跟大家说道：“你们记得把你们的热水壶收起来，这一周学校可能会来查违规电器。” “隔壁寝室应该没有违规电器吧？” “应该没有吧，学习机器应该不算违规电器。” 第1次月考还有一段时间，大家现在所有的光荣都来自于中考，整个班上，说是说梅路路和东方樱排名倒数，实际上分数差并不大，于是隔壁寝室的女孩子也开始争分夺秒了起来。 梅路路和东方樱确定刚才的走步声是隔壁寝室的同学。 两个人刚才听到声音，手忙脚乱地随时准备把东西藏进储物柜里。 警报解除，这才松了一口气。 梅路路手里拿着菜刀，萝卜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条一条的，旁边还有辣椒，青菜梗，生姜，还有一个大玻璃瓶。 两个人膨胀了！她们要做泡菜了！ 东方樱低下头看手机：“下一步是——倒白酒清洗仪器——” 东方樱开始清洗仪器，梅路路把剩下的萝卜切好。 两个人一起把所有的蔬菜放进大玻璃罐子里。 特严谨的两个人，完完全全按照步骤来。 做好了以后就放进柜子里，她们寝室有两个储物柜是空着的。 “估计过个两三天就能吃了。” “对，到时候就更方便了。”梅路路说道。 两个人看着满满的柜子，里面有挂面，一袋子米，土豆，红薯，鸡蛋这些比较能够储藏的食物，还有各种调料包，粉蒸肉，火锅底料，番茄底料，鸡公煲。 “这都是我们凭借勤劳的双手打下的江山啊。”东方樱手叉着腰，特别骄傲地感叹道。 东方樱心想，她妈绝对想不到她到高中以后，生存能力真的是直线上升，会做饭，会下面，会包饺子，还会做泡菜了。 梅路路看着这个储物柜，两个人的口粮，她们两一点一点地堆积起来。 寝室都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她甚至有种回到了小时候，做成一件事情都会忍不住骄傲一下的那种高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只是为一件小事，就突然发现自己特别聪明的骄傲了。 两个人现在吃的东西种类也多，全靠东方樱的手机，两个人从一开始的火锅，发展成了多样寝室食堂。 早上各种面，从鸡蛋面到打卤面，还有凉面，拌面…… 面——淀粉，只需要八块钱就有一斤细细的龙须面。 蔬菜——空心菜。一块钱一大把。 一人一个鸡蛋，再加上一点做好的猪肉肉沫酱。 一大碗面成本下来都才四块钱，吃得很饱。 而且非常方便，10分钟不到就煮好了。 午饭和午饭吃米饭加各种便宜又营养的蔬菜豆腐，蛋白质，淀粉和膳食纤维都兼顾到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省下来的钱，两个人决定周末吃比较复杂的好吃的。 所谓好吃的，是东方樱在手机上搜到的—— “我们不要用炒的，只用炖的蒸的煮的，看这个上面适合寝室两个人吃的，懒人黄焖鸡——馄饨——包子——这个凉拌鸡爪看着好好吃啊——”东方樱要流口水了，“不知道鸡爪贵不贵？” 梅路路也看得有些馋：“下面这个酸菜牛肉面看上去也很好吃。” “对，如果咱们吃面的话，会更便宜，我上一次在超市看了的一把挂面也就10块钱左右，估计能吃好几顿，然后加点蔬菜，加一个鸡蛋，再加一点肉，全部的成本下来估计也就几块钱。”东方樱算了算，觉得很划得来。 “这个土豆煲看上去也不错，下面这个白菜豆腐煲也很好。”梅路路说道。 “那咱们做一个菜单。不要每天吃一样的。”东方樱说着，从旁边拉过来了一张纸：“咱们每周如果钱够的话，还可以奖励一个稍微贵一点的吃的，比如说那个凉拌鸡爪。” 这些都是梅路路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她都充满了好奇。 “可以，这个可乐鸡翅我们也可以做，咱们俩这么聪明，按照食谱做绝对没问题。”梅路路特别骄傲，她俩真的是天才，就看一下食谱，然后他们已经成功地做出了很多菜了。 “对，我们俩贼聪明，不愧是火箭班的学生！”垫底也是火箭班的垫底！ 周末学校放一天假，两个人一大早就直奔菜市场，买了期待已久的鸡爪回来的，又买了一颗柠檬。 她们都想好了，这周周末一起啃鸡爪，然后一起写试卷。 凉拌鸡爪很简单，把鸡爪洗干净以后，煮熟，东方樱按照步骤往里面加姜和料酒。 像这种小的调料都是东方樱去堂哥家顺的，花椒是在学校顺的，学校种了一棵花椒树，经常看到一些阿姨去摘花椒。 梅路路在旁边切蒜末，小米辣和柠檬。 做好配菜以后，鸡爪还在煮。 于是两个人开始进行每天等待饭菜熟的时候要玩的游戏—— 东方樱先开始说道：“熔融状态下的氯化镁能够导电，对还是错？” “对，因为熔融状态下的氯化镁是离子化合物，有自由电子，能够导电。”梅路路回答完，反问道：“某种物质的水溶液能够导电，那这种物质一定是电解质？” 东方樱稍微思索了一下：“错，比如说氨气，氨气的水溶液能够导电，是因为氨气和水发生的反应，但它自己并不导电……” 那是她们俩第1次在等饭菜熟的时候想的游戏，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 现在每天她们上课的时候，看到了知识点或者觉得对方容易错的，就会把它记下来，然后回来考对方。 等到两个人把英语的问题问完了，鸡爪也熟了。 两个人都是能吃的主，一大盆鸡爪浸泡在调料，小米椒和柠檬片散发出的酸酸辣辣的味道，已经让两个人口齿生津了。 “还要泡半个小时比较入味。”梅路路说道。既然要吃就要吃最完美的。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东方樱又以为是隔壁室友，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有人在吗？学校大检查。” 两个人的心跳一下子提上来了，看向对方，懵了。 外面又敲了两次门，发现没人开门，这才去了旁边。 梅路路和东方樱贴在门上，就听到隔壁室友们打开了门迎接他们的检查。 “把衣柜也打开一下，主要是查有没有热水壶，热得快。电吹风可以有。” 衣柜也要打开？？？？ 对于隔壁寝室的同学们来说，就是来做个检查，他们很快就走了。 等那些人走了以后，隔壁的室长就出来阳台晾衣服。 “玉儿啊——” 室长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到东方樱就站在阳台上眼巴巴地望着她，后面站着酷酷的梅路路。 梅路路一头短发，一米七的高个，话少，在她们所有人心目中就是一个酷女孩形象。 “你表情，怎么了？”室长有些奇怪。 东方樱一脸谄媚：“你还记得我跟你们说，我和梅路路天天在寝室里学习吗？” “你俩都是学习机器。”室长忍不住吐槽。 “是这样的，我们有点想把我们的学习成果放到你们寝室里藏一会儿。”东方樱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对方。 “啥学习成果？需要放到我们寝室藏一会儿？你拿过来吧。” 室长就看到东方樱和梅路路跑了进去，紧接着一个人抱着电饭锅，一个抱着电煮锅出来了，里面还分别放着米和菜。 室长长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况：“你们——” 她想起了正在大检查，刚刚提高的声音立马又压了下来：“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啊？” “玉儿啊，一会儿给你解释好不好，先放在你们那儿一下，你们那边已经检查完了，肯定不会再来了，如果来的话你们就说是我们的，我们肯定也会认的。” 室长那一个生气啊：“你们说你们每天关着门在里面学习！你们说你们每天在里面学习，一刻不停的学习，害得我们每天都睡不好觉！”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们以前遇到的人，从来都只有去偷偷学习了，然后跟人自己没看书没复习，第1次遇到天天说自己学习去了，一刻不停地学习，实际上天天在寝室里做饭玩的同学！ “我们错了，一会儿我给你认真道歉，一会儿我们给你表演背文言文，先救救我们吧。”东方樱可怜巴巴地说道。 梅路路点了点头，学着东方樱的样子，望着对方。 梅路路从来不跟任何人示弱，她的自尊心非常的强，可奇怪的是，她这样做的时候却没有觉得不舒服。 一个平时冷若冰霜的人突然看着你。 而这个时候梅路路她们的寝室门又在敲了。 “快拿过来。” “耶！谢谢室长，我们爱你！” 室长召唤出其他三个室友，一起接过了电饭煲，接过了电饭锅，接过了米面红薯土豆，最后接过了一大碗凉拌鸡爪。 其中一个同学回到了寝室，把自己刚泡的泡面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你们寝室现在味道肯定很大，先敷衍一下。” “谢谢啊。” “顺带再对比一下你们吃的是啥，我吃的是啥。” 东方樱一下子笑出了声。 梅路路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虽然大家好像都在指责她们，但并不会感觉不舒服，反而心里觉得暖暖的，又觉得有点好笑。 果然查寝的人进来就闻到了酸酸辣辣的味道，紧接着就看到了她们泡的泡面。 查寝的几个人也就没再多想了。 等她们一走，梅路路和东方樱就拎着那桶泡面去了隔壁寝室。 一进寝室就看到她们四个正襟危坐。 “老实交代，你们平时是在寝室里学习还是在做饭？” “做饭，做饭的时候也有学习。” “你们知道你们对我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室长控诉道，“我就说我好几天半夜闻到了煮火锅的味道，这三个人就是不相信，还说我饿过头了！” “那是我们俩半夜饿了，起来煮的。”梅路路说道。 东方樱想了想，说道：“要不要我给你们煮根玉米？” 她们四个很明显已经沟通过了，室长说道：“你们俩有没有觉得你们的电饭锅有点大？两个人吃饭是感觉有点浪费这么大的电饭锅。” “电煮锅也有点大……而你们人手有点少……不方便打掩护。” 东方樱和梅路路对视了一眼—— 要么？ 其实可以。 对，她们加入了，就会又多4个人来分摊菜钱，钱多了可以买更多的东西，而且人多还能打掩护，像这种大检查的时候还有她们可以帮忙。 这样一想好像是百利无一害。 于是，第二天第五节课，老师一说下课。 只见六个女生一下子就跑了。 下午的时候，其他人问她们—— “你们干嘛也跑那么快？” 新加入的四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回去学习！” 住读的女生们形成了一个小团队，同时，隔壁寝室室长的同桌是个走读的女生。 对方回家以后，拉着妈妈的手：“妈，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们班同学都在寝室里吃饭，然后学习，我每天回来吃饭，感觉大半时间都在路上。” “你是想以后在学校吃饭？” “对啊，这样多好，可以节省时间。” “你们食堂饭菜干净吗？” “干净，绝对干净！都是现做的，你知道我的不干净，我都吃不下去。” “行吧。” 妈妈同意了，结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总有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说她记得她明明买了一袋香菇，第2天就只剩下一半了。 其他的蔬菜也是这样。 女人觉得不对劲，就专门蹲守了，结果发现自己女儿每天早上会带一点菜走，拿刀再切点她买的猪肉。 女人百思不得其解，女儿要干嘛？于是就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请问学校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班主任更迷惑了，结果最后一节课她就看到原本冲出去的6个人，变成了七个人。 多出来的那个人，还背着书包，可不就是在家里带菜带肉的女生吗？ 寝室里，7个人今天准备煮个火锅吃，简单又快乐。 结果刚把锅煮开，梅路路把丸子下进去。 敲门声响起。 伴随着班主任的声音：“查寝。” 你才初一(你中考发挥失常了吧...) 第三十章 学生们并不知道，火箭班的这个寝室有自己的讲究，229是在2楼走廊的角落里，只有一个左边寝室，没有对面寝室，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别人打扰她们学习休息。 万万没想到，其作用反过来了—— 角落的位置，可以避免她们的热闹打扰别人的休息学习，除非声音太大了，要不然影响不到别人。 班主任凑近房门，里面少女们热火朝天的议论声撞入耳中。 ——“香菇香菇，我喜欢吃香菇，快点把香菇煮进去。”这是在班上听话乖巧的走读生宋依然，回家跟她妈妈说要把回家吃饭的时间用在学校学习。 ——“我能现在把蔬菜也煮进去吗？我喜欢把这个菜叶子煮得软软的再吃，这一次你们给我留两片，每次熟了你们都夹走了，都没有煮软。” ——“你放在最下面，一会儿大家先吃肉，丸子。”这是梅路路的声音。 梅路路说道：“东方樱，我们的泡菜熟了吗？” “我尝尝！”东方樱的声音听上去很亢奋，：“熟了！这个酸萝卜比外面买的还好吃！大家快尝尝，这是我和路路第1次做泡菜！” “我要一个酸萝卜！” “我也要一个酸萝卜！” “东方樱，给我喂一个，我戴着手套挤丸子不方便拿。”梅路路主动要求道，难以想象这孩子在学校里不苟言笑，不善言辞。 “让一让，我给路路喂一个酸萝卜。” 梅路路的声音听上去就和其他的同龄少女没什么区别，之前班主任一直在思考梅路路丝毫无法融入群体，现在看来，她们这些成年人不用特别去干涉，孩子们自己会有自己的相处方式。 这一群孩子过得也太快乐，班主任心说，自己都有点不忍心打扰这个场面了。 于是，下一秒，班主任收敛了所有的笑意，敲了敲门：“查寝。” 一瞬间，里面一片静默。 “别不出声，我知道你们都在。” 众人灰头土脸地打开了门。 到底都是好成绩，以前和老师的相处都非常的融洽，哪怕是灰头土脸也有几分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 隔壁寝室室长觉得嘴上还能再狡辩一下：“老师，这个场面我们可以解释。” “解释个啥？”班主任走了进来，看着沸腾了的锅：“你们肥牛是不是要捞起来了？一会儿就煮老了。” 班主任从旁边拖了一个椅子过来，然后去拿了一个碗。 众人呆在原地。 “难道不是见者有份吗？” “对！见者有份老师快来吃！梅路路厨艺特别好！” 班主任坐了下来。 此时，敲门声响起。 众人就看到班主任瞬间放下了碗筷，惊慌失措地说道：“有没有地方能躲起来？” 门外：“声音小一点，我们要睡午觉。” 东方樱：“对不起啊，我们刚才在聊天。” 外面的人就走了。 众人就看向正准备去躲起来的班主任。 成熟的女人是可以做到瞬间变脸的，她褪去了一身的惊慌失措，仿佛刚才那个要逃跑的人不是她，又变回了那个讲台上稳重的老师，坐了回来。 “不要笑我，你们被发现最多写一个检讨，我要被发现，肯定要被扣工资，还要被教导主任□□，都能算得上教学事故了，换你你不躲呀？”班主任说道。 “躲躲躲！肯定要躲！” 众人憋着笑，包括梅路路，除了陈奶奶，她还是第1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大人呢。 在讲台上，跟大家有些距离的班主任，在这个寝室里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和大家一样的人。 原来大人也会害怕的。 班主任吃了大家一顿饭，晚饭的时候就请大家去食堂2楼的教师食堂吃饭。 一顿大餐的情况下，顺带收缴了她们的电饭煲和电煮锅，还知道了大家在食堂吃饭的原因—— 梅路路是吃不饱。 东方樱是食堂饭菜不好吃。 其他几个人纯粹就是觉得好玩。 于是在两方势力的切磋之下，得到了解决办法—— 班主任会想办法跟学校食堂沟通，给梅路路打饭菜多打一些。 每个月大家可以一起做一次饭。 而班上的人也终于知道这一群人天天活着努力学习，背地里在寝室里做饭的事情。 “你们亏不亏心啊！你们知道吗？你们给我们班上造成了一种勤奋的虚假繁荣！” “别的班一说就是说火箭班特拼命！都是你们造成的虚假繁荣！” “只见过出去偷偷学习了，回来说自己没学习的人，没见过你们这一群天天说自己努力学习，跑得特快，结果回去偷偷做饭吃！” “你们的班魂呢？” 东方樱表示：“马上努力学习，赶上这个虚假繁荣。” 梅路路也没把大家的指责当一回事，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开玩笑了。 以前别人总会说一些让她觉得不舒服的话，然后跟她说是在开玩笑。 当时她就觉得想打人，现在却觉得看他们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有点搞笑。 走读生妹子比大家要敏感，因为她回家的时候，她妈特好笑地问她：“你想去寝室跟她们一起吃饭，怎么不跟我说？” 走读生妹子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班主任能够发现不是因为大家猜测宿管阿姨告状了，而是因为她妈妈。 “你给我们老师打电话了？”走读生妹子有些生气。 “你生什么气啊？我没说什么，我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活动？” “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们同学都不能在寝室吃饭了。” 妈妈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来高中就是去努力学习的，在寝室做饭多耽搁时间，而且还不安全。 “不是也没事吗，你们班主任也没有骂你们啊。”妈妈说道。 妹子气到了，她妈妈真的是……一点都不理解她！ “你一点都不懂！”妹子气得不行：“本来我都不是住读的，她们叫我去吃饭，结果我才吃几顿，你就给给老师告了状！” “我没有给老师告状，我就是问了一下。”妈妈说道。 “你就一定要去问那一下吗？” “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算了算了，我不问了。”妈妈火气也上来了。 走读生妹子气鼓鼓地回到了房间里，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大早，走读生妹子起来，就看到饭桌上放了一大包：“宝宝，妈妈也不是故意害你同学，只是不知道你在学校的情况了。这是妈妈做的零嘴，你拿去学校给同学们——” 走读生妹子打开袋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用真空袋子包着卤鸡爪，卤鸭掌，麻辣牛肉片，旁边还有绿豆糕和桂花糕，蔓越莓饼干。 走读生妹子眼睛润润的，心里充满了内疚，不应该和妈妈吵架的内疚感。 ——“妈妈听老师说，她们晚上会饿，还做了点糕点。” 妹子到学校以后，把东西分给了大家，也说了不是宿管阿姨告状的事情。 大家都没当一回事—— “没事啦，你妈妈也不是故意的。” “放心，我们会秉承着吃人嘴短的原则，就阿姨这个手艺，我以后叫她妈都可以。”东方樱笑道。 走读生妹子依旧郁郁寡欢。 东方樱意识到了：“你怎么了？” “我昨天因为这个事情跟我妈吵架了，然后今天起来就看到我妈给我做了这么多东西。其实我昨天是觉得她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她现在特别内疚，妈妈很在乎她的感受。 “没事，你回去跟你妈妈说清楚就可以了。”东方樱宽慰道。 她安慰了这个女孩，回过头就发现梅路路在发呆。 “路路？你没事吧？”东方樱觉得有些奇怪。 梅路路回过神，她再聪明也只是一个15岁的少女，面对自己好朋友的关心也忍不住回答道：“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妈妈对女儿的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哪怕是在吵架，哪怕是意见不合，也依旧能够感觉到爱意的流通，感觉到她们都很在乎彼此的感受。 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当然也有妈妈是爱女儿的，但那些爱是建立在女儿听话，女孩子帮忙带弟弟，从来不惹事生非。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潜意识里有些时候会觉得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太过于不听话了，所以妈妈才会不爱自己，她也会觉得很茫然。 可她现在看到了，原来有妈妈并不是因为女儿听话才爱她，也不是因为女儿考上了一中，被所有人夸奖，才会爱她。 东方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莫名有些心酸，说道：“没事，有些时候大人就是错的，我的——有一个专业人士说，我们从小孩子长到大遇到的最大一个难题，就是我们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会默认大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正确的，但实际上并不是，大人有些时候会比孩子还要无理取闹，因为没有人在约束他们。” 梅路路转过头：“你说得对。” 下午，班主任兴高采烈地来了教室，向大家公布了一个好消息。 “从我们这一届开始，月考的前三名都会有奖金。” “之前的贫困补助申请也已经上线了，有需要的同学私下里来跟我联系。” “现在用着国家的补助，以后成为了国家栋梁再回报国家。” “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你们和你们的意中人不一定双向奔赴，但你们和国家是能够双向奔赴的。” 班主任专门多说了几句，就怕其中一些同学抹不开面，不愿意申请贫困补助。 梅路路下课就去了老师办公室，然后她填表格的时候才发现—— “佟老师，贫困补助有3000块钱吗？” “这是一年的，一学期1500。” “也还是非常多了。”梅路路跟这个老师也有些亲密了，忍不住说道：“我初中的时候贫困补助才400多块钱。” 她没好意思说，她还曾经就为了这400多块钱贫困补助，被逼着给另外一个人道歉了。 当然，那也不是她的初中阴影，她后来也没给自己留下遗憾。 “贫困补助大概一学期有1500，月考和期末考试前三名都有奖金，你要努力学习，知道吗？”尽管梅路路看上去就不像一个贫苦自卑的孩子，但班主任也照例说道。 梅路路当时说的是吃不饱，班主任就知道肯定是钱不够用，她也加紧了催学校的贫困补助的事项。 副校长听说了这件事，又不好直接给孩子拿钱，于是就决定年级前三名有奖金。 班主任自然就多提醒了一下梅路路。 这就导致梅路路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低估了班上其他人的实力？ 因为大家还没有参加过其他考试，只有中考。 中考的时候大家确实考得比她好，但梅路路完全不自卑。 不仅因为她没考体育，还因为她才初一，初二和初三的课程基本上自学，只有最后一个月进行了系统性的复习，反正她没其他人分数高不是她的问题。 但现在，梅路路决定自己要再认真一点。 月考有奖金，不管缺不缺钱，其他人都非常认真。 因为月考要进行全校排名，还要发奖金，所以是按照大考的考场布置，第1考场正好就能坐30个人，所以他们班全在一个考场。 东方樱和梅路路中间就隔了一个空位，考英语的时候，东方樱偷偷看了一眼梅路路，发现她在皱眉。 她心里有点担心，要是梅路路考得不好该怎么办？ 毕竟她中考才考680，比班上其他同学低了太多了。 尤其是她自己，她从来没有跟梅路路说，她成绩其实还挺好的，她中考考得不高，是因为他体育才20分。她胖，又不爱动，体育好就奇怪了。 两个人成绩差太大了，还能一直这样关系好吗？ 东方樱这样的焦虑一直维持到成绩公布。 班主任可以说是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大家这次考试都考得不错，全校前30名还是全部在我们班上，而且我们班还有人考三科满分，数学，物理，化学都是满分，非常优秀！” 东方樱心想，这还是人吗？化学和物理先不说，这一次月考的数学那么难！ “是谁啊？”其他人纷纷问道。 班主任继续说道：“梅路路同学。” 众人转过头，看向了梅路路的方向，梅路路脸不红，特沉稳地朝着大家点了点头，一点都没有准备谦虚一下的意思：“对，就是我。” 众人：“……”这种又好笑又想打人的感觉。 东方樱这下子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梅路路680能够进火箭班了，很明显对方的实力是远高于中考成绩的，不得不说学校还是很英明的。 两个人现在是好朋友了，也基本上是无话不谈了。 下午放学，两个人吃了晚饭就回了寝室，梅路路正在阳台洗衣服，长手长脚站在暖黄色的阳光中，像一颗挺拔的小白杨，特别赏心悦目。 东方樱看着她，忍不住感叹道：“路路，你中考真的发挥失常了，感觉你正常发挥的话，你现在就被抢到市里去了。” 梅路路回过头，脸上有些少女的小骄傲，还有一些小小的恶作剧，故作云淡风轻的说着：“没有啊，我中考发挥正常，我只是没有去考体育。” 东方樱一下子跳了起来，表情特别夸张：“你没有考体育？你体育那么好，如果你考了体育的话，你肯定能考730啊！你为什么不去考体育啊？” “我报名比其他人要晚很多，体育考试的时候还没有我的名字。” 东方樱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学校的老师都不提醒你报名吗？中考报名那么重要！” “我当时才初一，他们报中考的时候，我还没有准备中考，后来有人惹了我，我才决定提前中考。” 梅路路晾好了衣服，很满意地摸了摸东方樱牌小呆鹅的头，然后带着笑走了进去。 梅路路进了寝室，大概心里数了三个数，紧接着就听到了东方樱的尖叫声：“你才初一啊啊啊！！！” 食堂(记得道歉...) 第三十一章 梅路路居然提前了两年中考，这什么天才少女啊！ 东方樱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自己一个人承受，她承受不来！ 再说了，这种事，当然可以往外说啊。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人来问她们。 因为梅路路她真的不像跳了两级的妹妹，反而像个历尽千帆的冷酷大佬。 “梅路路成绩可真好，中考大概是发挥失常了吧。”课间的时候，东方樱说道。 “也不算发挥失常啊。”隔壁寝室室长宽慰东方樱：“咱们班高考的时候成绩相差本来就没几分。” 隔壁寝室的室长本来也觉得有点心态失衡，主要是以前大家都是班上顶尖好成绩，现在才发现上面还有人，而且之前也没发现梅路路这么厉害。 结果，听到东方樱这样说的时候，她反而自我开导，想开了。 也不算是被比自己差的人超越，本来她们在火箭班，成绩差得就不多。 东方樱：“——也是。”好吧，梗抛不出去了。 东方樱回到座位上，梅路路有些好笑：“没能说出去？” 像这种信息要抛出去，一定要找一个最佳时机，才能得到最佳效果，你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跟人说。 ——梅路路中考没考体育，梅路路初一就提前考中考了。 “对呀，她们都觉得你考第一也很正常，毕竟大家在一个班。”东方樱说道。 她转过头，看向梅路路：“你怎么做到把这个消息憋了一个月的？” “真正的猎人就是要等最佳时机给出那一箭。”梅路路说道，她当然为自己提前中考，还有没有考体育都能上680而骄傲，那肯定不会随口就说。 而且，东方樱昨天的反应，值得她等一个月。 东方樱：“……”就是这些行为，让她从来怀疑过对方提前中考。 第1次月考的奖金很快就发下来了，梅路路理所当然的第一名不说，三科满分包括这一次最难的数学，扣分最严重的是英语，尽管这样，她依旧超过了第二名20分。 梅路路的名字自然也就被整个高一的学生都知道了。 火箭班也很风光，前30名全部在火箭班。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班上的同学，有同学的父母无意中知道了一个事情。 ——“火箭班有一个同学，中考成绩只有680。” 这个事情一下子就传开了。 但还没来得及发酵，大家就发现，680这个分数进火箭班只能是最后一名，但她们班上学号最后一个就是梅路路，对方刚考了全校最高分。 好像也不太好质疑什么。 于是，这个事情就只给了火箭班的同学留下了印象，梅路路中考居然才考680，发挥失常了，不过学校还很人道，把她破例提到了火箭班。 大家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挺好的，因为梅路路如果不在火箭班，那现在就存在一个问题，她们火箭班全体成员被一个平行班的人拿掉了第一。 大家的心理大概就是打不过她，那就庆幸还好她就是我们这边的。 “路路，你中考发挥失常了啊，还好这一次考试你发挥得好，要不然其他人不知道要怎么说。”中午几个人吃饭的时候，隔壁寝室室长说道。 现在他们在食堂里吃饭，住宿的6个女生都是一起吃饭。 打好了饭菜坐下来，隔壁寝室室长说了这个事情。 东方樱原本正在把自己的西红柿炒鸡蛋里面的大蒜挑出来的。 一听到这话，她猛地抬起头，来了来了，等待这么久的时机终于来了，于是她学着梅路路那天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没有啦，路路中考没有发挥失常，就正常发挥！” 隔壁寝室室长觉得东方樱怪怪的，难道因为梅路路考得太好了，所以她才这样说？ “路路中考要是正常发挥，绝对不可能考680吧？” 梅路路没说话，毕竟东方樱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 东方樱立马道：“她没考体育啦。” “啊？怎么会没考体育？” “因为她错过了中考的第一次报名。” “这个还能错过？”饭桌上其他四个女生都看了过来。 “对啊，咱们这一届第1次中考报名的时候，她才初一没有准备提前考，是后面有人惹了她，她才决定提前考的。”东方樱复述了一遍那天梅路路对她说的话，看着众人瞪大了的眼睛，整个人都酥爽了。 “等等。”东方樱突然反应过来，这两天的关注点都在初一和没考体育上：“路路，谁惹了你呀？” 梅路路道：“一个老师的儿子，看来我们女生寝室偷东西被我打了一顿，狡辩说是梦游，还让我道歉。当时他妈说，他可能是我们那里第一一个会考上一中的人。” 至于结果？ 可不就在大家面前摆着了吗？ 一时之间，众人原本看天才小妹妹的眼神收了回来。 大佬，您好。 众人再看梅路路，都觉得用了新的眼光，比如说梅路路的饭量，她是满满一大碗米饭—— 不愧是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啊！ 而此时，东方樱皱了皱眉头：“这是个啥？” 她原本在挑西红柿炒鸡蛋里面的大蒜，结果下一秒，就翻出来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梅路路一眼就认出来了，道：“苍蝇。” 东方樱瞬间扔了筷子，一桌的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扔掉了筷子。 几个女生拿着饭就去找食堂的工作人员。 “你们这里面有苍蝇，你看。” 对方看都没有看一眼，接过他们的盘子就直接扔进了里面的洗碗盆里，说道：“叫她们给你重新打一份。” “不是，西红柿炒鸡蛋里面有苍蝇，你们又不是单独炒的，整个那一份都不能要了吧？”梅路路说道。 “苍蝇不一定是炒菜的时候飞进去的，有可能是后面飞进去的。我们食堂内部很注重卫生，不可能有苍蝇。”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去给东方樱打菜：“我不给你打西红柿炒鸡蛋了，给你打个鱼香肉丝吧。” 男人打完了就递了过来，行云流水完全没有给商量的机会。 很明显，他并没有把几个女生放在眼里。 这也并不奇怪，学校是封闭式管理，只有这一个食堂，住读生不可能不在这里吃饭。 东方樱拿了过来，其实，包括梅路路在内的几个女生都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但是……好像对方又给重新打了一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 一周后，东方樱这个倒霉孩子，又在饭里面吃到了不该吃到的东西。 钢丝球的钢丝。 主要是这孩子挑食，她不吃大蒜，不吃蒜叶，不吃姜，于是每次开吃前，要先把这些东西挑出来。 这一次，几个人再一次去找工作人员。 对方很明显还记得她们：“怎么又是你们？” 梅路路不高兴了：“我们也想问问为什么又出现这样的卫生问题。” “算了，不跟你们小女生计较，我重新给你们打一份。”男人说道。 一幅高高在上饶过她们的表情。 梅路路气到了：“那你跟我们计较啊？” “那我今天就跟你们计较了。”男人把餐盘放了下来，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东方樱总觉得梅路路要上前打架了，那男人虽然没有梅路路高，可是感觉壮壮的，东方樱赶紧抱住梅路路的胳膊：“算了，咱们不在他这里吃了。” 其他几个女生也赶紧说道：“对，咱们以后不来食堂吃饭了。” “那就是我们的损失了。”对方阴阳怪气地说道。 梅路路盯着对方，道：“那你来道歉的时候一定要足够真诚，我们才会接受的。” 几个女生实际上是一肚子气回了寝室，东方樱赶紧问梅路路：“路路，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没有。” “你刚才那个样子，我觉得你下一秒就要把他撕了。” “会有的。”梅路路说道。 隔壁室长：“咱们的寝室小食堂开锅吧，比他们做的好吃，还比他们便宜，而且卫生！” “说起卫生这个问题，我跟你们说一个超级恶心的事情！”隔壁之前吃泡面的妹子开口道：“你们知道我前段时间为什么天天吃泡面吗？” 几个人转移了注意力，看了过去，对方就是之前递了一桶泡面过来帮忙掩饰气味的姑娘。 “因为我有一天不是感冒输液就请假了，就想着去食堂吃个面条，当时不是饭点，就有几个在睡觉，剩下那一个在用菜刀刮脚底板！” 寝室的几个女生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呕吐。 这一下子，她们几个是真的不会去食堂吃饭了。 她们的锅都已经被老师收走了，于是晚上集体在寝室煮泡面吃。 “咱们一直吃泡面也不行啊。”东方樱叹了一口气。 晚上，东方樱睡得正熟，突然就被推醒了。 东方樱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路路？怎么了？地震了吗？” 梅路路整个人依旧清醒异常：“我想到办法了。” “啊？” “我想到办法了，我知道要怎么让他们改掉了。” “你不会一直想办法想到现在吧？” “当然。”梅路路属于受了气，晚上就会睡不着。 东方樱完全不想听她说话，把她脑袋压在自己的枕头上：“睡觉吧。” 梅路路还从来没有跟同龄人一起睡过一张床。 “快点睡，快点睡。”东方樱拍了拍梅路路的头，脑子里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说道：“小妹妹乖，明天再起来想，你要多睡觉长高高。” 一米七的大只小妹妹愣了一下，居然真的放松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樱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把旁边的梅路路推醒了—— “你昨天晚上说的想到了办法是什么办法？” 梅路路睡得太熟了，好一会才醒过来。 食堂并没有把梅路路一行人放在眼里，接下来两天也的确风平浪静。 对于他们而言，都只是一天一天的重复日子。 直到星期一的中午，午饭铃已经响了，以前会陆陆续续看到一两个跑过来的学生，紧接着就是大批学生蜂拥而至，开始排队打饭。 而今天，已经12:20了，食堂里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今天有什么活动吗？”其中一个人问道。 “已经下课了。” 食堂外，只见学生们径直从食堂门口过，没有一个人进来。 “同学，你们不吃午饭吗？” “不吃。”那学生脸上还带着笑，说完就走了。 不是，怎么回事？ “同学？你们不吃午饭吗？今天学校有什么活动吗？” 这一次是个女生，后退了两步，说道：“不吃，谢谢。” 连续问了好几个人都没问，出个所以然，反而是这些学生看着他的样子，一个二个的，似乎特别高兴的样子。 再走了几步，就看到教学楼出来立了一个特别大的广告牌—— “罢食堂运动——” “食堂十宗罪——” “开放学校，拒绝食堂垄断市场。” 下面还配着图片，和其他文字，他也来不及细看。 不可能……不可能所有的学生都响应吧？ 一直到下午上课，没有一个学生去食堂吃饭。 “这也太过分了。”承包食堂的是一个老师的亲戚。 这个老师自然就找到了梅路路的班主任，他没怎么花时间就知道是梅路路主导的，因为全校都知道。 “你不能任由她们这样胡闹。”老师说道：“他们还想开放学校，出去吃的话，外面的饮食能干净吗？” 佟老师说道：“那么现在这样闹好像就是因为里面的饮食不干净。” “别听他们胡说，你有听说谁吃了食堂的饭就出事了的吗？” “那也没听说谁吃了外面的饭就出事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是班主任，但这事是学生自发组织的，我也没法管，我一问，梅路路就表示，放心吧老师，我一定会为全校同学的饮食卫生而努力！你让我说什么？管好自己，别管卫不卫生？” 对方一下子就被气走了，干脆找到副校长。 副校长特别温和，道：“这不是好事吗？以后看谁还说好学生都是死读书，看看这个行动力，组织力，号召力，我听说没有一个学生去食堂吃饭，这要是没点号召力都做不到。” 当然也要食堂够遭恨，一群活动在学校食堂教室的学生们，正愁着学习中没有乐趣呢。 一起罢食堂，而且还有一个跳级天才型学霸在上面顶锅，大家恨不得定一个罢食堂日。 “他们已经持续三天了，他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副校长想了想：“已经三天了，那是得打开校门让大家出去吃个饭了，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吃泡面饼干吧？” “副校长，你不能——” “我也看了他们总结出来的资料，你们确实做的不够好，你看这些孩子多聪明，都不只是要求你们改一下，因为知道没有竞争者，过段时间你们又会故态复萌，还专门想了能够长久的办法，给你们引入竞争者。” “让你那个亲戚给人家道个歉，既然签下了食堂就要好好做，学生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们的合约是不是也只有一年就到期了？” 老师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现在也只能闭嘴。 很快，学校的大门就打开了。 “我们赢了！！！”所有人一起跳了起来。 梅路路反而很稳重了，在旁边看着众人，脸上还是露出了笑意。 意义(或许她生来就是为了改变那...) 第三十二章 罢食堂成功以后，成为了接下来两周的话题。 两周后，众人的生活再一次回归了学习，每周都差不多，周一到周六，吃饭，学习，回寝室休息。 周日大家一起出去买东西，在外面吃饭。 每个月一次大考，梅路路拿一次奖金，一周一周，一个月一个月地过着。 转眼就到了冬天。 一大早，班主任就宣布了下午会有一场青少年防诈骗的讲座。 梅路路以前的学校并没有讲座，偏过头问东方樱：“这是什么？” “之前咱们学校不是有人被骗了1000多块钱吗？会有专业人士来给我们宣传关于诈骗的事情。” 梅路路真的是震惊了：“你到底去哪知道得这么多八卦？” 东方樱：“听其他人说的呀。” 考虑到这个讲座会占时间，大家吃了饭就没有回寝室休息，而是到了教室休息—— 梅路路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吓死我了。” “怎么了？” “女生宿舍有人要跳楼。” 梅路路捕捉到了关键词，瞬间不困了，猛地抬起头：“什么？” “我们刚才回去整个寝室楼已经封了，有个高三的学姐要跳楼，还好被救下来了。” 梅路路松了一口气，救下来了就好。 “你们没去不知道，那个学姐在上面一顿骂，把高三26班的化学老师骂得狗血淋头。”隔壁寝室的几个女生纷纷说道。 “那个化学老师真的好不是东西，居然骚扰学姐，骚扰不成，还威胁学姐，说是让她毕不了业。” “学姐也崩溃了，今天买了个大喇叭，她也是豁出去了，骂完了就准备不活了，好在消防员拉住了她，把她拉上去了，好像手拉伤了。” 梅路路整个人僵住了，她却没有说一个字。 下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而所有人都一个方向—— “不配当老师。” “不是人。” “还好被救下来了，要是为这种人死了就太不值得了。” 梅路路坐在座位上，看着周围的人，她……心里某道伤口又浮现了出来。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哪怕她考上了其他人都考不上的学校，哪怕她离开那里的时候，没有人在她面前说那件事了。 可是，那件事情依旧藏在她的心里，无法抹去。 因为她抹除伤口从来不是靠时间，也不能靠忘记，她记性太好了，她记得住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 。 梅路路偏过头，旁边的东方樱正在吃着一块黄油面包。 东方樱下午似乎有些饿，都没有停下吃东西。 梅路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问对方一些事情。 下午原本学校定的防诈骗讲座，也变成了珍爱生命的讲座。 所有人坐在操场的草坪上，冷风嗖嗖的。 “生命的意义大概就是在教室里面坐着，暖暖和和地学习。”有人开始抱怨了起来。 东方樱带了一张毯子，原本是在教室里搭腿的，因为她们俩是坐在第1排，开门关门都有风，腿冷。 于是，梅路路和东方樱就搭着小毯子听着上面的老师说着生命的意义在于活着。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快乐，快乐不会给你的生命赋予意义，与此同时，痛苦也不能剥夺你的生命。” 东方樱小声嘀咕了一句：“说着有的没的也没啥啊，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们遇到了那种老师要怎么办呢，藏着掖着的干嘛？” 隔壁寝室室长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才不会自己跳下去，我先把他杀了再说……” 这危险发言直接惊到了几个人。 隔壁寝室室长：“难道你们不是这样想的吗？梅路路？” 梅路路：“我知道你为什么叫我。”毕竟她们这一群人中就她最暴力。 “但我不会杀他，我要当法官，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罪行，然后送他进监狱。”梅路路说道。 东方樱大手一挥，又开始了自己的歪理：“我就不一样了，我要干一票大的，我先买一根绳子，然后……” “然后去绑架对方？”隔壁寝室室长说道：“那跟我差不多，咱们俩可以合作，你绑回来，我干了他。” “不是，然后我吊死在他家门口，他一开门就看到我舌头吐出来，五官流血的恐怖样子，我要让他一辈子活在心理阴影中，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东方樱叹了一口气，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毕竟死亡有些时候也是一种解脱啊，我为什么要送我恨的人去解脱？” “樱子啊，你牛逼！”隔壁寝室室长感叹道：“就这个思路，一般人是想不出来的。” 几个人开着玩笑，打打闹闹的，并不想听演讲，一转头，梅路路居然在认真听演讲。 ——“生命的意义不是成功，也不是完美，只是活着，你活着的每一个瞬间都是有意义的，你现在没有意识到，只是因为还没有到那一刻。” 梅路路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意义的问题。 她没有跟人说过，但她的目标依旧是当法官，因为她要报仇。 那现在呢？ 她的过去是有意义的吗？那些屈辱的，痛苦的，一想起来都会痛的过去，那些日子都是有意义的吗？ 那些日子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点人互动了—— “那个盖着毯子的同学，对，就是你。” 众人回过头，看向了东方樱，话筒也递了过来。 东方樱瞬间咽了咽口水，紧张得不行，这么多双眼睛一起看着她，她拿话筒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梅路路感觉到了这一点，立马拿过了话筒。 两个人一个寝室，梅路路第一次发现原来东方樱人多的时候还会害羞。 “如果你让你选择，你会不会抹去你以前不开心的事情？” 梅路路道：“不会。”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过去对你来说，都是有意义的有价值的。” “不是，我不会抹去的原因是不能忘记仇人。” 其他人一下子笑出了声。 台上的老师心说，这一届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有个性，他道：“这也算是一种意义吧。” 梅路路没太在意这种说法，这个讲座本来也是临时组织的，没有特别专业，感觉大家都听过就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应跟学生们直接说，如果你被老师长辈骚扰了，你就赶紧求助可靠的大人，但学校在回避这个问题。好像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第三天，全校通报高三化学老师XXX违背师德，已报警，等待进一步处理的事情。 连骚扰学生这几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梅路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远的被山紧紧裹挟的小镇，想起了一条河，那条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予她平静的河流。 她想起了最后离开的时候，车子到了山顶，她往下望去，那些曾经给予她痛苦的人们一个都看不见了。 好像从来没有人能够看见那些痛苦，梅路路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些人，想起了那些事情。 她以前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经历那些事情，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讲座老师的话突然冒了出来—— 有一天，你会知道你经历过的一切都有意义。 梅路路的脑海里突然涌上了一种陌生的想法，一种让她的血液里隐隐沸腾的想法。 也许，她生来就是为了改变那一切。 感恩(我将永远对法律保持感恩之...) 第三十三章 期末考试只剩下最后一周的时候，又听说要搞讲座了。 课间的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下周咱们学校有一个讲座是感恩父母的主题讲座，你们有没有谁想上去进行演讲？咱们班要出一个人。” 刚才还热闹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又有讲座？”很明显大家都不想去操场上坐着吹冷风。 更何况这一次的讲座和上一次基本是一致的，就差把不要自杀写在脸上了。 可问题是，还要拐一道弯儿。 这种感恩为主题的讲座，估计就是深情，然后痛哭的桥段，仿佛在说你要感恩父母，配合前面发生的事情，就是千万别自杀。 没有人愿意。 “梅路路，你要不要上去？” 梅路路表示：“我知道你为什么问我，但是我并不想上去。”梅路路向来不排斥演讲之类的事情。 旁边的东方樱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咱们学校的思维真的非常的不正确。” “啊？” “前面有学姐要自杀，然后现在办感恩父母的讲座，很难不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但只要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就会发现学校在加深我们的一个刻板印象，我们要为父母而活。” 东方樱只要说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专业人士的光彩：“如果给青少年们植入了这样的思想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大多数青少年的孩矛盾都来自于家庭的矛盾，一旦思想过激了，他们就会想，我要报复你，那我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我自杀，我要让你们后悔死！” “每年青少年的自杀现象来自于报复心理的特别多。” 梅路路惊讶地看着东方樱：“你说的好有道理。” 东方樱得意极了：“我以后可是要做心理医生的人。” 而这个时候，台上的班主任问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 “老师，我想上去，我可以上去感恩我妈妈吗？”李依然举了手。 李依然就是那个走读的妹子，之前和妈妈闹了矛盾，后来又和好了。 “当然可以，你记得自己写一下演讲稿，别上去说两句话就下来了。” 大家对于即将要来的讲座没有一点兴趣，梅路路也一样，依旧过着和之前一样的生活。 讲座是在周六下午，梅路路和东方樱手牵手进了操场，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班的位置。 “不行，我得去买点吃的。”东方樱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想吃东西，“路路，你在这里把位置占着，马上就回来了。” 梅路路笑着接过毯子，占着位置。 后面几个女生在说：“咦，那个男的是来演讲的人吗？长得还挺帅的。” 梅路路看了过去。 一瞬间血仿佛在倒流，脑子里嗡嗡的一片，她仿佛一瞬间变回了多年前的那个孩子，站在小镇上孤立无援，愤怒和仇恨一下子充满了她的内心，她心里一直蛰伏的那头野兽猛地苏醒，开始咆哮怒吼，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那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身体。 那人站在上面，正在和副校长说话，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都笑了起来。 梅路路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听不清台上的人在讲什么。 男人说话风趣，演讲的时候，时不时地说一两个笑话，惹得众人发笑。 梅路路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说话。 “下面我们请几个同学下面来讲一讲自己的经历。” 李依然拿着自己的演讲稿，正要走，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吓了她一跳。 “路路？” “我要上去。”梅路路道。 李依然不乐意了，说道：“不行，我昨天晚上背了一晚上的稿子，你之前说了你不去的，我妈还在下面听我上去夸她呢，所以我绝对不会把机会让给你的。” 梅路路想了想，道：“我免费给你辅导一个月。” “可我妈还在下面等我夸她，那可是亲妈，得加码！等等，你之前不是不想去的吗？你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看到那个男人了吗？我这辈子最大的敌人。”梅路路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努力让自己不像小时候那样愤怒和无能为力。 “上！”李依然瞬间把稿子交给了梅路路。 “你跟人对线完了以后，记得帮我把这些话念完，我妈还等着听呢。”李依然心说，对于她妈来说，谁夸不是夸呢？ 梅路路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谢谢。” “不客气，去吧！” 东方樱本来去超市买零食了，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梅露露在和李依然说话，说完就朝着看台上走去。 “依然，路路怎么上去了？今天不是你去演讲吗？她都没有准备演讲稿。” “没事，我把我的那一份给她了。”李依然特仗义地说道。 “啥？” “我妈在下面听着的，总要有一个人上去念，还给我妈争取了几分钟我们学校的天才学霸当女儿呢。” 东方樱瞅着这同学，终于把这个话题拉回了正轨：“我是问你，路路为什么上去了？” “路路说，上面那个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她要上去跟人对线。” 东方樱啊了一声，瞬间急了：“然后你就让她上去了？” “不然呢？我总不能让她看着自己的仇人在上面快乐地演讲吧？那有多残忍啊。”李依然理所当然地说道。 “一会儿她跟人打起来了怎么办？” “不会吧——”李依然看向了那边，梅路路已经气势汹汹地走上了台，眼神充满了恨意。 她瞬间不敢肯定了，再一想平时梅路路的行为，别说她还真干的出来在台上跟人打起来。 东方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跑了过去。 李依然跟了上去。 梅路路上台刚自我介绍—— “我是来自高一十五班的梅路路——” 她刚说完，男人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 眼前，一个高高的短发少女站在主席台中间，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系着一条红色的围巾。 应该不是，应该不是，他的记忆里，那个小女孩就是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姑娘，最重要的是对方现在绝对不可能上高中。 更别说是一中。 肯定只是重名了。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也看了过来。 两个人眼神对视，几乎是一瞬间，余明就确定了，眼前的少女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她的眼神，和当年一模一样。 当年他走的那天，那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站在二楼，她当时说了什么？ 余明想不起来了，他从来没有把那样一个小孩子放在眼里，但诡异的是，他一直记得对方的眼神。 像猛兽的眼神。 有人说，有些猛兽，它会记住小时候受过的每一个伤，每一个仇人。 梅路路只是看着这个人，这个给予她痛苦的人，之前在台下没有发现，现在上来以后才发现当年需要她仰视的那个人—— 原来这么矮。 良好的高中环境，再加上营养丰富的餐食，梅路路每天还有跑步锻炼身体，现在梅路路已经一米七五，哪怕是在班上的男生中，她的身高都是傲视群雄。 她看着这个当年轻而易举就能把自己推入深渊的男人，原来他这么矮。 梅路路见他想起自己了，内心的野兽像是一下子苏醒了，在嘶吼咆哮着。 梅路路正要上前，一边伸出了一只手挽住了她的胳膊。 东方樱和李依然像左右护法一样出现在她旁边，一人挽了一只胳膊—— “我是高一十五班的李依然。” “我是高一十五班的东方樱。” 梅路路被拉住了胳膊，她转过头，东方樱小声咬耳根：“一会儿下去再说。别在台上闹起来。” 可不能打架了。在台上如果打架，副校长想保都保不住，毕竟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肯定会留下通报批评，一旦留下通报批评，肯定期末的奖学金就没了。 东方樱的出现，一下子把她从那个小镇拉到了高中，梅路路瞬间清醒了过来，看向了余明。 另外一个主持人老师也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 “余老师——”主持人赶紧提醒余明走流程。 余明明显没有刚才游刃有余，他感到了压迫感和恐慌。 梅路路的成长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才五年，梅路路上了高一，那意味着，她必须跳了两级。 余明一下子联想到，来这里的时候就听人说他们学校有一个跳两级提前参加中考，并且没有考体育还超一中线的天才学霸。 当时其他老师都在感叹，一中捡到宝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是梅路路。 余明只能说道：“你们要感恩的人是谁？” 梅路路把话筒递给了李依然，示意她快点读昨天背了的东西。 李依然愣了一下，赶紧拿了过来：“我研究过人类，发现人类有一部分东西先天就拥有——比如说生下来就会吃奶。是的，不靠任何学习先天就拥有的就只有这个了。而我现在，很明显长成了一个非常优秀的高中生，在学习上我成绩很好，在生活上我与人相处没有问题，虽然生活技能很一般，但也足够存活。从一无所知到今天，我妈一直在我身边，她教我用筷子，她教我走路，她教我写作业，她教我什么是礼貌，小时候，我的全世界就是她，我一直都怀疑就是因为我小时候太爱她了，也太可爱了，所以她才能忍受现在的我——” “我亲爱的妈妈，以后的日子，我不能保证我所有的事情都能跟你保持相同的意见，我们的成长环境不一样，我想告诉你，你很努力给了我和你不一样的一个成长环境，你成功了，我也慢慢长成了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们以后很有可能我们还会吵架，可是我希望你知道——我爱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这本来挺感人的，然后李依然读得太快了，读完就赶紧把话筒递给了梅路路。 仿佛在走流程一般。 “这位同学——梅路路同学，你想要感恩的人是谁？” 梅路路拿过话筒，突然笑了：“当然是《未成年保护法》和《刑法》。” 余明没说话，主持人愣了一下。 梅路路接着说道：“谢谢这两部法律，它们让我知道对的人一直都是我，这给了我强大的信念。” “《未成年保护法》第二十一条规定，学校、幼儿园、托儿所的教职员工应当尊重未成年人的人格尊严，不得对未成年人实施体罚、变相体罚或者其他侮辱人格尊严的行为。虽然纵观整个未成年人保护法，并没有对防范性侵犯性骚扰作出具体的防御措施。但好在《刑法》对于这种防范不到位造成的后果有应对措施——” “《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规定，猥亵妇女的处以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聚众或者在公共场所当众犯前款罪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猥亵儿童的，依照两款的规定从重处罚。看看，咱们的法律多好，她不好意思对未成年搞性教育，毕竟我们年纪小，怎么能懂这件事情呢？但她可以威慑懂这件事情的成年人，我将永远对法律保持感恩之心。”梅路路轻笑，拿着话筒对下面的同学们喊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污染了我单纯的同学们，你们还小，这些事情都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你们现在还不应该听到，你们太单纯，要好好学习，放心吧，刑法会保护我们的，至于性？等你们成年的那一瞬间，你们就懂了。” 叛逆又耀眼的少女就站在那里，掌握全场。 梅路路看向余明：“对吧，余老师？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全场在短暂地安静后，不知从何处响起了掌声，紧接着掌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金色的河流(梦里的河水是暖的...) 第三十四章 主席台上，受邀而来的名师余明原本的光彩尽数被梅路路夺走，比起这些有话不说清楚，拐弯抹角，扭扭捏捏的大人们，梅路路更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那些不可说的事情，露出了这一场又一场讲座的本质。 众人并不知道梅路路和余明的过节，对于梅路路的发言，大家都默认是学霸受不了这一群人在这儿拐弯抹角了。 主持人要拿过话筒，梅路路道：“我的演讲还没有结束。” 梅路路拿着话筒，转过头，看向了余明，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将一生对法律怀有感恩之心，誓死捍卫法律的尊严。” 曾经孤立无援的孩子，曾经只有法律给予她安慰的孩子，她变成了大人，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暴躁愤怒，反过来，她愿意给予法律尊严。 当年法律保住了她的内在世界，无论别人怎么说，法律在一个孩子心目中，高于了所有人的话，她坚定地相信她是无辜的，余明猥亵儿童，是犯罪，应该被关起来，其他人做不到，那是她们不懂法律。 而她不会用法律以外的手段报仇。 多年后，女人在审讯室里，说起年少时的承诺，脸上依旧有光。 仿佛，她不曾背叛过法律。 “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想过要杀了余明，后来为什么会那样做？”警察问道：“从你的回忆中，可以感觉到，你虽然恨余明，但还不足以让你违背了你年少时的诺言。” 不仅是警官，众人也非常奇怪，梅路路再一次面对余明，她控制住了自己，为何后来反而做出了践踏自己的信仰的举动？ 女人顿了一下：“不是因为恨。我从小擅长和恨相处，恨不足以让我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继续讲下去，你们会得到答案。” 多年前，东方樱和李依然跟在梅路路身边。 两个人跟着离开了操场，梅路路回过头，道：“想问就问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李依然立马举手问道：“你之前说的帮我补习还算数吗？” 梅路路觉得有些好笑：“算数。” “耶！”李依然有些开心：“我回去就让我妈不用给我请家教了！节约了一大笔钱！我真是个大孝女！” 李依然大大咧咧地，压根没有意识到梅路路在主席台上的那些话并不是指高三那个学姐和化学老师。 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飞奔着朝自己妈妈的方向跑去。 而东方樱从主席台下来以后，一直都很安静。 她等到李依然离开了以后，这才抱着梅路路的胳膊，想了又想，才小声地问道：“有一次……咱们班放洛丽塔那部电影，你当时吐了。是因为这个人吗？” 梅路路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东方樱这么敏感。 “是。”梅路路并不想隐瞒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曾经给我播放过洛丽塔这部电影。” 东方樱继续小声问道：“你英语听力一直提不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一直觉得奇怪，梅路路很有天赋，但她英语听力一直都是弱项。虽然说弱项也比其他人强，但比起她在其他的东西上的天赋，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情况。 梅路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件事了。 她小时候不止一次抱着希望告诉大人，每一次得到的都不是信任。 梅路路点头。 得到了肯定回答，一瞬间东方樱的眼里都是泪水，她的心里像是刀割一样难受，她当时就觉得梅路路的表现有些像创伤应激反应，她没有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事情。 东方樱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人渣！败类！” 那个孤立无援的小梅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相信她。 原来，相信她的人在未来等她。 梅路路摸了摸自己好朋友的脑袋，说道：“没事，我已经走出来了，他也就只能欺负我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也只能哄骗一下我们那边对法律对□□一无所知的人。” “我现在长大了，该他害怕了。” “啊？” 梅路路带着人回了教室，抽出纸和笔：“我本来就是想着出来以后要找他，现在他找上门了，我怎么能放过。” 东方樱一瞬间活了过来，抱住了梅路路的胳膊：“我们去打他？” “啊？”这一次是梅路路惊讶了。 要知道，她其实是一个脾气不太好的人，但东方樱脾气特别好，长期处于一种劝她千万不要打架的状态。 这一次上台都还要记着抱住她的胳膊，生怕她在台上打架。 “一会儿我买个麻袋，从他头顶一套——” 梅路路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打架，我找他也不是为了打架。” 梅路路拿出了纸和笔。 东方樱就看着梅路路开始写了起来。 梅路路一口气写了几封举报信。 东方樱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不相信？” “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梅路路准备把这些寄给余明现在所在的学校，校长一封，余明一封。 “我是在震慑余明，他以后每次和小孩子相处，都会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一旦他的行为过界了，大家都会想到这封信。” “我要让余明知道，无数双眼睛会看着他，他如果再制造出一个受害者，那个受害者绝对不会孤立无援。” 晚上，梅路路渴醒的时候，听到了轻轻的啜泣声。 梅路路到了隔壁床，被子里的人在哭。 “樱子？”她小声喊道。 东方樱从被子里出来，脸上都是泪水。 “你还在想那件事情吗？”梅路路下了床，从桌子上拿了抽纸，抽了纸给她擦眼泪。 “当时……都没人……帮你吗？”东方樱因为哭了好一会儿，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了，抽抽搭搭地说道。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专业的心理医生，没有律师，没有吃药控制，只能靠自己，那多苦多难熬啊…… “我有法律啊，还有一条河。”梅路路没有想到东方樱触动这么大，东方樱的眼睛都哭肿了，梅路路在东方樱旁边躺了下来：“那个时候，我们小镇有一条河。” “我会躺在河中间的大石头上。” 梅路路闭上了眼睛：“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被彻底打垮了，老师上课我就会忍不住睡觉，于是我逃课，每天甚至还有难以启齿的尿床，在别人的目光中，我当时觉得自己散发着一股臭味，哪怕是洗得干干净净，我也觉得自己是臭的，这些都是我无法控制的反应……” 东方樱小声说道：“这些都是因为你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创伤造成的应激反应。” “后来，我抱着那本法律书，我一遍一遍地看着法律条文，告诉自己我没错，然后我躺在石头上，河水从我两边流过，我便想象着，我和那些水一起往前流，一起到县城里去，县城里的人都读过书，都懂法律，她们都会明白我被怎样对待了，她们会给我公道，会有人相信我。” “河水声慢慢安抚了我。”梅路路甚少说这么多话，她擦了擦好朋友的眼泪：“县城其实比我想象得还好，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比我在河边想象得好几百倍。” 梅路路转过头，“闭上眼睛。” 东方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一下，你和我一起躺在河里的大石头上。” “我们穿过一条小路，穿过河边黄色的鸢尾花，空气里还有河边的草被太阳晒软了发出了的气息，我们看到了阳光下金灿灿的河水，在河中间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你没有渡河经验，我牵着你过去，别怕，河水是暖的。” “真的耶。太阳晒得河水暖暖的。”东方樱说道。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孤独的童年，两个小姑娘踩着河里的小石头，小心翼翼地去往河中间的大石头。 东方樱想象着，她终于和梅路路一起躺在大石头上，耳边都是水流声。 那一晚上，东方樱的梦里都是奔流不息的水流声。 仿佛，那些金灿灿的河水也流进了她的童年，流进了她的记忆中。 她从不愿意想起的那些事情，也被冲刷了干净。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樱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手机，跑到了楼梯口，她忍不住给自己的专业人士打电话—— “李医生，我昨天晚上没有做噩梦了，一晚上，我的梦里都是金灿灿的河水。”。 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东方樱又说道：“我也这样觉得。” “我会试试看能不能降低对糖和零食的依赖。” 减肥(一口没少吃的减肥...) 第三十五章 东方樱宣布自己要减肥了！ 她的各种薯片，巧克力和糖需要处理，号召大家来分。 “路路不吃这些，你们赶紧拿走，不要让我再看到它们。” 梅路路是个健康达人，对于这些东西向来是敬而远之，于是隔壁寝室以及明明走读却常年待在寝室的李依然就捡便宜了。 东方樱人缘好，她说话搞笑，脾气软，会撒娇会服软，从来不会让人下不了台。 唯一的问题是，她爱吃，入学的时候她本来就挺胖的，紧接着在同学们的目光下，又长胖了。 而且她对于自己的胖不仅不着急，反而还挺高兴—— “胖怎么了？我胖我有安全感。” “啥？” “你们想啊，咱们一起出去要是刮大风了，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原地了吗？” “樱子，快醒醒，我们这里没有台风，也没有龙卷风，没有机会给你做这个表演。” 东方樱也毫不介意，甚至有人说她太胖了，她也一点都不在意，反正就是一副我胖我高兴的样子。 现在这姑娘准备减肥了，难得啊。 隔壁寝室几个人以最快的速度瓜分了她的巧克力和薯片。 “樱子啊，你怎么想减肥了？你现在不怕被台风龙卷风吹走了吗？”隔壁寝室室长抱着薯片：“我一会儿回去再吃，不在你面前吃。” 东方樱一点体型焦虑都没有，一直都是能吃能喝，少吃一口倒是要焦虑，现在怎么会想到要减肥了？ 东方樱瞅着她们拿自己零食的开心样子，她的桌子上，零食马上就要被扫空了，她一点也不觉得恐慌。 东方樱为自己不觉得恐慌而开心，特敷衍地说道：“瘦下来会方便一些。” 李依然听到这话，从兜里拿出手机：“来，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到时候记录一下你瘦了多少。” 东方樱立马捂住了脸，跑到了阳台上正在晾衣服的梅路路身边，反应非常快。 李依然有些奇怪：“干嘛要跑了？” 东方樱从梅路路后面露出一个头，开玩笑一样说道：“不许拍照，我可不想以后我长好看了 ，丑照还在你们手里。” “说的好有道理。”李依然说道：“那我不拍了。” 李依然说话间，走近了东方樱，认真地看着她，这才发现东方樱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李依然忍不住摸了摸她白白胖胖圆润的脸，说道：“别说，樱子的五官都挺好看，眼睛又大又圆，鼻子小巧，这嘴巴也很好看，长得又白，主要是脸太胖了，没有让人意识到这些，稍微瘦一点——你都不需要太瘦，就是微胖就行，你肯定是个小美人。” 东方樱不乐意了，说道：“什么小美人，就我这个长相，我瘦下来绝对是大美人！到时候你们一定会吃惊的！” “樱子，你有点不正常。”隔壁寝室室长说道：“你这两天怎么这么亢奋？而且还要减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东方樱一本正经地做出了少女怀春的模样，娇滴滴地说道：“我虽然胖，但我还是有权利向往恋爱，我相信我的意中人一定是存在的，总有一天” 东方樱仰着头，一脸向往，继续说道：“——他会踏着刑法婚姻法，来取我——” “狗命。” 这拐弯拐得—— 众人在短暂的反应后，瞬间笑成了一片。 “樱子，我们班一对早恋的都没有，主要责任在你，你得反省反省，经常给我们输了一些什么思想啊！” 上一次，班主任在寝室说，希望大家不要早恋。 东方樱表示：“同意，谈恋爱十之八九都是以坏结局收尾，这种感觉就像是10杯酒里面有8杯有毒，对此就一句劝告，一杯都别喝！千万不要以为自己会是喝到好酒的那一个。” 这姑娘简直就是消极恋爱观的代言人。 东方樱也不在乎她们说自己恋爱观消极，不像这个年纪的女生，她看着大家手里的薯片和巧克力，默默地说了句拜拜。 “你们去隔壁吃吧，吃完了再过来叫我们，我们一起去吃午饭。”东方樱一看就能够猜到大家的想法，于是说道。 她们一走，梅路路刚好晾完衣服进来，梅路路其实也很惊讶，东方樱这段时间好像更加活跃开朗了。 “你要减肥的话，一会儿咱们去外面吃？学校食堂的饭菜重油重盐不适合减肥。” 东方樱道：“没事，我只是先不吃糖，不吃薯片这些垃圾食品，饭菜肯定要照常吃。” 梅路路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有点担心，东方樱会想节食减肥。 “这样吧，你以后每天早上跟我一起跑步？” 东方樱想了想：“那到时候真的瘦下来了怎么办……” “啊？你不是真的想瘦吗？”梅路路有些惊讶。 东方樱已经完成了自我思绪的开解，看向了自己的好朋友，特自恋地说道：“其实瘦下来也行，我要是瘦下来，那是一定能吓你一跳的好看！我小时候瘦的时候还有星探问我要不要做童星呢？” 然而，中午的时候，东方樱一口没少吃不说，还去添了一碗米饭。 “今天下午不能吃零食了，多吃点米饭，免得饿了。”东方樱理由充足。 几个人是在外面吃炒菜，等她们回教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回教室了。 团支书正在发东西。 梅路路有些奇怪：“那个绿色的小本本是什么？” “大家的团员证，从初中那边转过来的，梅路路，你初中没有入团吗？” 梅路路还没回答呢，旁边东方樱说道：“她初中才读一年，能知道入团就奇怪了。” “对哦，差点忘了，你的初中我的初中不太一样，我跟老师那边说一下，你现在想入团吗？” “入吧。”梅路路说道。 而这个时候发团员证的同学过来了：“团支书，这个团员证不是我们班的。” 东方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僵住了，忍不住拉住了梅路路，两个人也就停了下来。 团支书拿了过来，打开了团员证：“阳漾，咱们的确没这个同学。” 这个时候，大家都看到了上面贴的照片。 “这个女孩子好漂亮啊，这种一寸照片都能这么漂亮，真人得多漂亮啊。” 梅路路也看了一眼，那女孩五官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透过有些褪色的一寸照片，望着大家，有种直击心灵的漂亮。 众人还在传阅那个团员证，主要是那里面的照片太好看了。 东方樱默默地回到了座位上，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恐慌。 东方樱的减肥就是不吃糖和薯片了，其他的食物，饭菜，水果，那是一口没少吃，体型基本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胖胖的，她也不着急。 梅路路每天早上把这家伙从床上拖出来去跑步，从一开始跑得跟个企鹅一样，慢吞吞，摇摇摆摆，看上去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梅路路必须拉着这只企鹅慢跑，起初是怕她真的摔了，后来是发现，只要一个不注意，这只企鹅就溜走了。 东方樱开头两个月都好后悔，自己不应该说要跑步。 第三个月开始，她的腿脚麻利了，她从一只笨拙的企鹅变成了一只灵活的企鹅。 寒假和暑假，梅路路没有回老家，于是东方樱只能继续锻炼身体，好在现在不会痛苦了，已经养成了习惯，她现在一天不出去跑，一跑反而觉得不舒服了。 这样的锻炼是有成果的，东方樱从一个走几步路就会喘的体质变成了体育课上跑800米都能满分的体育健将。 然而，她依旧没瘦，玩得好的几个朋友简直不敢相信，只能归结于她每天吃饭吃太多了。 大家起初还很担心，好在，东方樱没有因为瘦不下来不高兴，反而表示—— “我以前是胖＋弱=好欺负，现在就不一样了，我现在是胖＋壮＝惹不得。” 大家见她这么乐观，也就松了一口气。 高二上学期的时候，东方樱作为班上为数不多的体育健将，和梅路路一样参加了运动会。 运动会期间，学校是开放式管理，于是就能看到很多家长来了。 东方樱就更夸张了，她妈妈带着她三岁多的妹妹，她堂哥带着堂嫂，组成了个拉拉队—— “姐姐，快跑！” “路路姐加油！勇夺第一！”小孩子的加油声在人群中格外响亮。 “樱子，冲啊！” 东方樱尴尬极了，对旁边的梅路路说道：“我现在有点怀念我以前不参加学校活动的日子了。” 她本来是觉得自己现在情况越来越好了，甚至还能够参加运动会了，于是分享给家人们。 万万没想到，她们居然都跑来了。 梅路路看了一眼，笑道：“她们都很可爱啊。” “好吧好吧，我也觉得有点可爱，就是青少年的自尊心作祟。”东方樱分析自己的心理状况。 李依然偷偷带了手机，她不需要参加比赛，于是决定拍摄其他人比赛的样子，记录着大家青春。 镜头里，少女们奔跑着，一圈，两圈，很快冲过了终点。 梅路路和东方樱击掌而笑，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累得弯腰，她们的身体里仿佛还有无限的力量没有发泄出来。 李依然看着看着，只觉得这一幕真美好啊。 “路路，樱子，快来看啊！” 东方樱愣了一下，走了过去，就看到了镜头里的梅路路和自己。 阳光下，她们俩在赛道上疯狂地奔跑着，其他人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周围都是人，可一切都在阳光下，一点阴影都没有。 东方樱看着看着，突然眼睛有点湿润，原来，她已经走出来了，她现在看着视频中的自己不会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真美好啊。 东方樱回过头，抱住了李依然：“谢谢你。” “我拍得好看吧？”李依然有些得意。 “很好看，”东方樱顿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又重复了一遍：“非常好看。” 那块墓碑(上面的名字...) 第三十六章 东方樱让李依然发一份视频给自己，她也想保存着，以后老了可以看看呢，到时候她和梅路路可以看着视频，回忆青春。 “樱樱！”堂哥和堂嫂一起过来了。 堂嫂手里拿着水，眼神怜爱地递给了东方樱：“喝点水，流了这么多汗，补补水。” 东方樱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够看到对方眼里的同情，她接过了水，礼貌地说了谢谢嫂子。 东方樱紧接着笑着看向了堂哥，说道：“哥，我有点事情要问问你。” 堂哥赶紧跟上。 两个人到操场的角落，堂哥还在高兴：“没想到咱们家族就你一个有运动天赋，以前还是我们耽搁了你……” 东方樱回过头，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开心的气息：“你告诉嫂子了？” “啊？” “你把那件事情告诉嫂子了！” “你怎么……” “她以前看我的眼神是像看熊孩子，天天想着让我减肥，她现在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与同情。就差再抓一把糖放到我手里。”东方樱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张大网罩住了一样，整个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别人在看她的时候是在看现在的她，还是在看过去的那个她，铺天盖地的羞辱感将她笼罩着，她忍不住发脾气：“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跟她说？已经那么多人知道了还不够吗？” “不是……”堂哥的反驳并没有什么力度，紧接着只能小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能不能不要说这三个字了！我已经走出来了，我已经认识到自己过去是错了，我现在不够好吗？我成绩不够好吗？我运动不够好吗？我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继续生活下去吗？不就是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吗？我不在乎这个，为什么要一直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是我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樱樱——”一个女声小心翼翼地出现。 东方樱立马擦了擦眼泪，回过头：“嫂子。” “你过去一下，我跟樱樱说说话。” 堂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生怕她们吵起来。 “你别看我，我不是什么被摔破了的洋娃娃，我现在成绩很好，体育很好，大家都喜欢我。”东方樱把头扭到一边，她不想跟堂嫂吵架，她知道的，知道大家都是对她好，可是……可是他们那种态度，让她觉得自己真可怜。 堂嫂说道：“我没这样觉得。” 东方樱依旧不把头扭过来，声音气鼓鼓地说道：“我又不是傻子，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破掉的娃娃，就差把我抱到怀里安慰了。” “我有宝宝了——” 东方樱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她的肚子，瞬间忘了生气：“你……有宝宝了？我要当姑姑了？” “是啊。”堂嫂说道：“我专门带她来看看姑姑的英姿，我没有觉得可怜你，你在学校这么受欢迎，成绩又那么好，我和你堂哥都是学渣，我还希望宝宝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东方樱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真的不是因为那件事可怜我吗？” “不是。”堂嫂说道：“那点事算啥，一件事哪能就定一辈子了，人活着最大的光荣不就是克服了这种糟心的事情还能大放异彩吗？” 东方樱看向自己的堂嫂，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你长大就懂了，人类社会现实得很，只要你最后足够成功，你前面经历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成为你的勋章。” “你想想看，以后你侄女遇到困难，你就告诉她，你姑姑当初可是经历过这种事情都扛过来的人。” 东方樱忍不住抱住了她：“嫂子，谢谢你。” 十七岁这年，东方樱发现自己的人生真的很美好，每个人都很美好，她要努力克服更多的问题。 比如说人一多，就会紧张得没有办法讲话。 这年，学校开始讲究一切为了学生自主发展，开始要求老师退出课堂，让孩子们自主发展。 于是，她们班就开始了轮流上台讲课的模式，东方樱不得不开始上台，面对这么多双眼睛—— 可问题是她一上来就会全身发抖，于是每次都讲不了，只能让梅路路帮她讲她的那一部分。 “你不要看人，你就当你在跟30张空桌子讲话。”梅路路说道。 梅路路拉着东方樱在放学后留了下来：“我们先练习一下。” 教室里只剩下30张空桌子，东方樱站到讲台上，望着30张桌子，磕磕巴巴地对梅路路说道：“完了，我现在看到桌子都会紧张了。” 梅路路觉得她真是可爱又搞笑，她坐在下面，说道：“那你试试，如果你是面对30个我呢，是不是会好一些？” 东方樱想了想，看着梅路路，梅路路是不会用恶意的目光看她的，东方樱忍不住轻松了下来：“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那开始讲课。” “我试试看。” 结果练习两周后，东方樱不仅能上台讲课了，而且还膨胀了。 她拿着学校发的校园歌手大赛的传单：“我要去参加这个！” 学校的校园歌手大赛也是为了学生的个性发展，模仿的是近期很红的一个歌唱比赛。 东方樱是在晚上和梅路路一起出去吃饭，旁边的电视正在播这个节目。 电视上，帅气阳光的大男孩唱着情歌，主持人问道：“你唱得真好，是有喜欢的人吗？”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笑得青涩：“没有，我还没机会谈恋爱。” 周围几个女生都忍不住议论了起来：“这个男孩绝对是冠军，长得好看，笑起来太干净了，我要投他一票。” 男孩？都二十七岁了吧？ 东方樱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干净……好看……羞涩…… 东方樱越想越气，她终于明白了以前梅路路说的那句话了—— “我要是不报复回来，我晚上会气得睡不着觉。” 东方樱爬了起来，掏出手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记得那个电话。 “嘟——嘟——嘟——” “喂——”那头，男人的声音传来。 东方樱几乎是瞬间挂断了电话。 她……依旧不能面对过去的事情。 她改了名字，她以前跟爸爸姓阳，现在跟妈妈姓东方，她休学两年，两年里，体重增加了一倍，彻底换了一个人，哪怕是站在以前的同学面前，她们也认不出来了。 哪怕是她团员证上就是她两年前的时候的样子，她就站在大家面前，大家也同样认不出来。 她每天跑步，其实很害怕自己真的会瘦下来。 东方樱睁着眼睛，整晚上都没有睡着。 她看着梅路路，她多想像梅路路那么勇敢，可是……可是梅路路跟她不一样。 梅路路不是自愿的，梅路路没有喜欢上一个变态，梅路路更不会愿意拍那种东西。 梅路路真的太厉害了，没有一个人帮她，所有人都在欺负她，她都能扛过来。 而她，所有人都在帮她，都在救她，只有她自己是个傻子。 东方樱心里涌上了自我厌弃，好在，梦里，依旧奔流着金色的河流。 东方樱看着梅路路，梅路路已经准备报名参加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了，不行，她也要进步！ 东方樱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 “放心放心，我们都会给你捧场！”她们班的人都到了。 梅路路站在最前面，一个劲地给她加油！ 台下有她的朋友们，还有一个学校的其他同学，过去的一切逐渐离她远去。 她是东方樱！ 不出意外，东方樱第二轮就刷下来了，可是大家都很兴奋—— “厉害啊，那么多人，你的声音都没有抖！” “腿也没抖！” “虽败犹荣！” 晚上，东方樱拿起了手机，这一次，她拨打了电话，电话几秒钟就接通了，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东方樱的手在抖，却没有回避，而是说道：“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那头的人：“你谁？” “阳漾。”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是如此的平静。 那头沉默了片刻：“你现在还好吗？我后来去找你了，但你父母不让我见你。我一直想跟你解释，那些视频不是我传出去的……” “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东方樱控制住自己的恶心：“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退出比赛，要不然我会举报你。” 那头的人不高兴了：“漾漾，你别这样说话，我难受，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东方樱只觉得恶心，太恶心了，怎么能有人如此恶心，顺带着，连曾经喜欢他的自己也一样恶心。 “难受？在乎？跟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谈恋爱快乐吗？哦，我差点忘了，你快乐啊，你们私下里说什么来着，三年起步死刑不亏？你无法想象我有多恨我自己当年是个傻逼，没有把你送进监狱。” “漾漾，你别这样伤我，当初你也喜欢我不是吗？那些事情你都是自愿的，我逼过你吗？你现在这样伤我你会开心吗？” 东方樱实在是不想听下去了，忍不住挂断了电话，挂了电话以后又气不过，给对方重新发了消息—— “你真让我恶心，你这种人不配待在阳光下，更别说当万人吹捧的明星，劝你有自知之明。” “你自己退出比赛，否则我会把你做过的那些恶心的事情都说出去。” 东方樱发送了以后，整个人舒坦了下来，她和梅路路一样，不怕这些烂人了，不过是欺负她当年年纪小罢了，她现在长大了，该对方怕她了。 她得做点什么，她绝对不能让他去祸害更多的小女孩。 闻芳的案件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关注，从一开始的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一起医疗事故，不愿意相信女人是被记忆影响导致了冲动杀人。 到现在，已经有无数人相信了，很多人在寻找属于记忆中的人们，有人在找东方樱，也有不少人开始寻找陈奶奶和张英的墓地。 不少人想知道东方樱后来瘦了没有，她有没有成为心理医生。没人找到东方樱，倒是有人找到了陈奶奶和张英的墓地。 那是一个森林公墓，在西南小县城里，不少人约着去送花，为早早受苦离开的张英，也为熬了一辈子的善良陈奶奶。 风和日丽，陌生人结伴而行，看着那个只在别人记忆里出现的陈老奶奶的墓地，看着那个没有照片的张奶奶的墓碑，仿佛看到了在那个时代下的女人的悲剧。 两个少女曾经在这里祭拜，众人仿佛看到了搞怪的东方樱喊两个奶奶快来这里。 众人排着队，放下了鲜花，仿佛在与几十年前的人时空接触一般。 “天啊——”突然一声轻呼，打扰了墓地的静默。 众人顺着声音抬眼望去，投去了责备的目光。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她捂住了嘴，手指着旁边的一个墓碑，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事情。 众人看了过去，只见那上面有一个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熟悉的名字。 冰冷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文字，它记录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十七岁那年的六月十五。 六月份，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东方樱躺在床上，梅路路去参加一个数学竞赛了，现在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隔壁寝室室长她们似乎正在阳台上洗被子，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拧干被子。 东方樱压低了声音，偷偷跟她的专业人士打电话—— “李医生，我参加了歌唱比赛，虽然没有得奖，但是我好开心，台下好多人都是陌生人，他们看着我的时候我不会恶心想吐。” “我还克服了回避心理问题，给那个烂人发了消息，我要他退出比赛，不然我就把以前的事情都说出来，我才不会看着他风风光光当明星，被一群小女生喜欢，他要是成了明星，肯定会骗更多的女孩子。” “我还骂他了，我也想像梅路路那样，震慑他，预防出现更多的受害者。” “我好久都没有做那个梦了，李医生，我想，我也不恨我自己了，我觉得自己特别好，我特别喜欢自己，我也喜欢我以前漂亮的样子，我今天翻到了我以前的照片，我觉得我真的好好看啊，我不觉得恶心了，我甚至觉得好奇怪，我以前怎么会觉得恶心呢？我那么好看。” “我准备认真减肥了，我不怕那件事了，我现在的确太胖了。” “李医生，我是不是可以结束治疗了？” “我也跟你妈妈说过这件事了，真的祝贺你，看到你的变化我也非常高兴，你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不应该被困于过去，以后会越来越好。”那边的人认真地听她说完，这才说道。 “我也这样觉得，我现在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什么东西都打不败我了。” 东方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想象着以后的日子。 以后梅路路当法官，她当心理医生。 如果有受害儿童，她可以帮警局安抚受害人，帮她们做心理辅导，也能够更好地描述案件，让她们意识到自己受到了伤害，但不是她们的错。 她曾经遭遇过同样的事情，她更能够理解她们的心理，肯定能够更好地完成工作。 等放假，她们俩还可以去吃饭，旅游。 东方樱想着想着，画面好像就在眼前，她闭上了眼睛，隔壁室友们安静了下来，空气中有种舒适的气息，东方樱忍不住伸展了一下胳膊。 十七岁这一年，她已经想好了自己这辈子要怎么过了。 一道网(逐渐铺开...) 第三十七章 东方樱死了。 谁也不愿意相信，为什么？年轻的女警察在当天中午吃午饭就看到了热搜。 东方樱死在了十七岁，没有瘦下来，没有当心理医生，她死在了十七岁。 她为什么会死？她才十七岁，她有梦想有朋友，她为什么会死？ 众人只听到了梅路路，不对，审讯室里的闻芳口中，东方樱的可爱善解人意，并不知道她有心理疾病的事情。 年轻的女警察有些心疼了，东方樱是梅路路最好的朋友，而且是她进入高中以后的第一个朋友，可以说是她和世界的桥梁，如果东方樱死在了十七岁，梅路路…… 等等。 年轻的女警察在脑海里重新梳理了所有的事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初婚礼上出现了一段视频，新娘崩溃离开。 那段视频…… 闻芳回忆中，余明应该没有拍视频，那段视频是怎么回事？ 年轻的女警察找到隔壁组调查梅路路和她新婚丈夫殉情的警员，他们那里存有视频。 年轻的女警察很快拿到了视频，当时视频发到网上没一会儿就被屏蔽了，网上在各种求资源，只听说里面的女主角非常漂亮，但看过的人却很少。 年轻的女警察打开了文件夹，里面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照片，一部分是视频。 照片里，一个化着妆的小姑娘，精致的像娃娃一般，身上穿着的却是与年龄不符合的大片大片裸露的裙子，她有些害羞地捂住了胸口。 不怎么像梅路路，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梅路路应该是从10岁左右开始就是短发，照片里的姑娘是长发，尽管画着很成熟的妆容，依旧能够看出来她的年龄不超过12岁。 年轻的女警察打开了视频，昏暗的光线里，只看到小姑娘被哄着吃了药，角度是偷拍的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脸…… 她只看了一点，不忍看下去，太残忍了。 如果婚礼上放的是这段视频…… 这里面的人—— 是东方樱吗？ 如果是东方樱，那梅路路的崩溃就能够说通了，她最好的朋友死在了最好的青春里，成为了她永远的伤口。 而她在多年后，看到了这段属于她最好的朋友的残忍过去。 下午的审讯中，年轻的女警察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东方樱后来……是怎么死的？” 女人抬头，看向了她，她明明不是梅路路，可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人会觉得她不是梅路路。 那是一种被痛苦折磨了无数年后，再一次听到，她依旧无法平静，她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死去。” “听说每一个抑郁症患者每天都要做无数次选择，生，或者死。于她们而言，选择生，这种普通人不用纠结的正常选择，是她们用尽全力才能选的答案。” “所有人得到了她的道歉，所有人在狂欢，在高呼正义的胜利时，她一个人坐在大桥上，听着黑暗中黑色的河水在翻滚，她做出了与过去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她叫东方樱，她们只管她叫肥猪，或者更难以启齿的词语，没有人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道歉。” “没有人把她当人看，事件的起因仅仅是她辱骂了一个人。” 多年前的那个六月，歌唱比赛过程中不能带手机，褚扬的手机放在自己经纪人那里。 他和其他参赛选手不一样，比赛才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因为优秀的外形和吸粉的形象签约了公司。 经纪人最近在着急，褚扬的唱功一般，粉丝投票也跟另外一个选手不相上下，但实际上已经内定他为冠军了。 这种内定冠军肯定会引起争议，她需要想办法让大众不在乎最后的结果。 经纪人在粉丝圈里照例发了褚扬训练的视频。 刚退出来的时候，手机响了两下，有两条新的信息进来。 经纪人打开就看到了两条辱骂的信息。 她一下子想了，这不是巧了？说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经纪人也没想太多，只是想稳定粉丝，于是截图了辱骂的话，发到了粉丝群里，她还专门把电话号码截掉了。 很快就引起了粉丝们的愤怒，开始疯狂给自己喜欢的男孩投票。 经纪人看着事态发展，干脆又给这个号码回复了两条消息，告诉对方，自己不仅不会退赛，而且会成为所有人的偶像。 这个号码很快发来了更多的辱骂消息，经纪人稍微截了一下比较惹人生气的短信，再一次发到了群里。 而这一次，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一条消息里面没有把电话号码截掉。 等到经纪人注意到的时候，群里已经甩出了无数视频和照片—— “看看黑哥哥的人都是这种丑货［照片］” “【视频】慎点，肥猪跑步的样子，太恐怖了，辣我眼睛了。” “【视频】这是在台上唱歌，她怎么有勇气上台的，如果我长她那个样子，我早就自杀了。” “长得这么丑还到处活跃，她们学校的同学也太惨了，每天都被辣眼睛。” 经纪人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一张图片忘了删电话号码了，好在，因为对方又胖又丑，还招摇，整个粉丝群更团结了。 褚扬结束比赛回来的时候，看到手机皱眉：“你回复了我的消息？” “对，一个黑子发来的。” “你不认识这个东方樱吧？” “东方樱？”不是阳漾吗？ 经纪人把粉丝人肉出来的照片递给了褚扬。 “就这个？”他原本以为是阳漾。 一看照片，一个胖胖的脸，五官都被挤得难看死了。 “不认识。”他不想多看一眼。 经纪人松了一口气。 褚扬忍不住说道：“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这都肥成什么样子了？我有那么不挑吗？” 经纪人说道：“注意言行，不要说这种话，容易得罪比较胖的粉丝。” 男人有些嫌弃，他是个颜控，对于喜欢自己的人的颜值也有要求，但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接下来怎么办？” “她既然因为是你对手的粉丝，就来骂你，现在就该承担后果，让她知道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她爸妈没有教育好她，社会可不是她爸妈。” “我对手的粉丝？从哪儿看出来的？” “不是你对手的粉丝，为什么无缘无故骂你。”经纪人说道。 “是时候让她见识见识社会的残酷了。” “怎么让她见证社会残酷？给她爸妈打电话告状？” “给父母告状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她不是辱骂你吗？你粉丝现在估计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了。”经纪人说道。 “你在群里面说一下，不要给那个女孩子发消息。” 褚扬一说，粉丝们更加激动了—— “哥哥就是太善良了。” “太善良了容易被欺负啊。” “太心疼了，黑子快点去死吧！” 未来在变好(请你留下来好吗...) 第三十八章 未成年人的事件，官方为了保护未成年人隐私，会隐藏姓名，于是无论众人如何搜索东方樱，都找不到任何信息。 因为她留在了十七岁，永远都只是一个未成年。 然而，通过审讯室里女人的描述，有人开始意识到了什么。 污蔑辱骂过一个节目的参赛选手？高中生？ 网络是有记忆的，很快有人翻出来了疑是当年的记录—— “快来看吧，就是这头肥猪妄想哥哥。” “听说已经自杀了，不知道真假，如果是假的，我希望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只能说活该，死了最好。” “不知道她那个朋友什么时候死，没有人扒出来她朋友是谁吗？她怎么敢打人！我气得睡不着，哥哥那么辛苦才走到今天，被两个疯子毁了。” “卖惨的吧，那种福利姬，就是出来卖的，心理强大得很，怎么可能自杀？” “十有八九都是装自杀，这种喜欢搔首弄姿博取关注的骚x，怎么可能自杀，还是关注一下哥哥的心理状态吧，哥哥太惨了，好不容易快道了，梦想一下子破碎了。” “积点口德吧，听说是真的自杀了。估计过几天会上新闻。” “怎么可能？怎么上新闻，把她当福利姬的照片放上去给大众发福利吗？” “她闹这么大，肯定就是想卖她以前的那些照片，现在都胖成肥猪了，居然还有当鸡的梦想，不是当鸡就是当猪，不能做个人吗？” “自杀肯定是真的，如果是你，你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照片全网都在求资源，还是免费的，不给你钱，你胖得跟肥猪一样的照片，全网骂丑骂恶心，普通人肯定扛不住，不过也是她自己的报应。” “抱歉，我是正常人，我不会拍那种照片，我长相八分，身高一六五，体重八十五，我不会胖得像头猪还吃吃吃不做身材管理，更不会污蔑辱骂一个追求梦想的男孩，自己一身骚，居然还敢站出来污蔑人，也是勇气，要不是哥哥那段时间有女朋友，出来澄清了，事情不知道怎么发展。” “只有我觉得她有点可怜吗，她拍那些照片才十几岁吧，可能什么都不懂。” “醒醒吧，什么都不懂？我看她脱得很开心啊，死了也是她活该，福利姬不是她自己做的吗？胖得赛肥猪还说不得？我现在更关心能不能把她那个想当法官的朋友扒出来？跟这种人品败坏的人做朋友，她那个朋友也不可能是好东西，听说成绩还很好，要是她真的进了司法领域，真是一大毒瘤。一中疯了吗，居然不开除这种人，是想要别人都说是培养福利姬的学校吗？” “她朋友不可能被扒出来，她是真自杀死了，听我妹妹说，整个一中的学生都知道这件事，她们现在恨死了网上的人，觉得是网友逼死了她，怎么可能跟你们说她朋友是谁。” “这个学校有毒，从老师到学生都烂透了吧？” “什么叫我们逼死的？事情是她自己做的，还不允许我们说？” 众人越看越心惊，这是整个这件事的最后一个帖子，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不得而知。 整个这件事，当年还只是小圈子里面发生，并没有到大众面前，如果到大众面前是绝对不会允许一群人如此对待一个未成年。 很快，就有人翻出了更早的东西，看到了更加触目惊心的东西。 “【视频已失效】快点来看，一会儿可能会被屏蔽，那头人被扒出来以前是福利姬，拍了各种搔首弄姿的视频和照片。” “这是一个人？天啊，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她毁容了？” 里面截图了各种图片，不堪入目，可能是那个时候网络监管不严，一直没人举报，居然一直存在着。 无数难听的话涌入了进来，伴随着私人信息的泄露—— “电话号码在这里，有需要的可以去找。” 东方樱的手机响个不停，各种她不愿意回忆起来的照片，视频截图发了进来，配上了各种各样的文字。 ——“真骚啊。”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去死吧。” ——“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着。” ——“你爸妈知道你在外面拍这种照片吗？” ——“你们同学看到这些照片不觉得跟你一个班丢脸吗？” 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现在她运动会上跑步的样子，她在台上唱歌的样子。 ——“猪跑起来了。” ——“我要是你，我肯定当场自杀，你怎么有勇气活着？” ——“肥猪，你每天照镜子看着自己丑成这样，不觉得想死吗？” 她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把自己藏起来了。 她的手机不停地响着。 多年后，同样的手机号也是不停地响着。 一个工作党累了一天，回家就发现自己手机里是各种各样的消息，堆了几万条—— “请你活下来。” “你很可爱，你真的很可爱。” “别听她们胡说，一定要活下来，未来变好了，未来网络暴力违法了，未来加大了对儿童的保护。” “未来越来越好了，请你活下来吧。” “你跑步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唱歌也很可爱。” “小时候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别想了，活下来好吗？我请你吃火锅。” “东方樱，请你活下来好吗？” 女人愣了一下，东方樱是谁？这个手机号原本的主人吗？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给她发消息？ 女人上网查找东方樱，很快她看到了东方樱，看到了那个应该得到这些信息的女孩子的遭遇。 女人叹了一口气，要是那个女孩能够活到现在，看到这些信息该多好。 有人还是喜欢上了东方樱，喜欢上了一个多年前死去的女孩。 好几个女孩子带着鲜花来到了当年东方樱离开的地方。 鲜花铺了一地，仿佛这些花能够穿越时空，送到那个绝望的少女面前。 十七岁的少女坐在大桥上，望着下面黑色的奔涌的河水。 夜色下，那些翻滚着的河水都是黑色的，透不进一点光，在看她看来，就如同这个世界。 原来，金色的河流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她也不配，她太软弱无能了，她太蠢了。 她毁了自己的一生，她还连累了所有人，爸爸妈妈，学校老师同学，还有她最好的朋友梅路路。 少女的手揪着胳膊上的肉，仿佛要把它们都揪掉，一片一片的红色，她却像是不知道疼一般。 黑色的河水越发的咆哮起来，少女看着看着，整个人慢慢地入了迷。 她的眼睛，此刻只看得到眼前的黑色河水，她看不到其他的东西，更加看不到多年后，她坐着的地方，有人放着鲜花，她们素不相识，她们却希望能够安慰她，治愈她。 曾经，她在无数人的忽视下，顶着肥猪的侮辱死去。 后来，她在一个故事中，在无数人的倾听下，重新变成了东方樱。 只是东方樱。 救赎（东方樱番外平行世界）(平行世界的番外与主线剧...) 番外 “樱子！”梅路路赶到的时候，东方樱已经半个身体离开了护栏。 “路路，对不起，我连累大家了，我爸爸妈妈因为我以后都抬不起头做人了，她们还想要找出来你是谁，只有我死了，所有的事情才会结束。” “我们不在乎这个，你知道的。” “可是我在乎。”东方樱恨自己，她为什么那么蠢：“我也没有未来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相信我没做那些事情，她们都骂我是肥猪，是鸡，我没有未来了。” “你有未来，我们一起去未来好不好？” 东方樱固执地摇了摇头，她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撕碎了，只记得几句话了一般，固执地坚持着：“没有了，都没有了。” “等一下。”梅路路和东方樱不一样，她不懂心理学，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东方樱，她跟东方樱说话也没什么用，东方樱依旧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维里。 “我找来了一个人，你跟她聊一下。”好在这个时候，她找的人到了。 原来后面还有一个胖胖的老人，跑得气喘吁吁的，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咱们停电动车的地方可真远啊，累死我了，咱们赶到了吗？” “赶到了。”梅路路赶紧扶住她，对东方樱说道：“她是本世纪最厉害的心理学家，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她，你能跟她聊一会儿吗？” 老人还在喘气，一边摆手一边说道：“你那边估计还有事，你先回去，我去跟她聊，我这辈子什么都没研究，就研究她这种情况了，你别担心。” 梅路路并不放心，她坐在另一边，看着老人走向了东方樱。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老一小走了过来。 老人抱了抱梅路路：“放心吧。” 梅路路不舍地抱了抱老人，又抱了抱东方樱，她要回自己的时空了。 东方樱眼里依旧是泪水，看着梅路路离开，问老人：“我跟她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你们还会见面。” 东方樱擦了擦眼泪，老人牵着她的手：“走吧，以后你还会再见到她，平时见不到的时候，也会一直听到她的故事。” 东方樱回了家，找了几天的父母堂哥堂嫂都在家里，看到她回来，纷纷跑了过来，抱住了她，又看到了她后面的老人，才知道对方是最厉害的心理医生，把东方樱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不停地感谢她，东方樱的妈妈差点跪了下来。 老人摆了摆手，哪里敢让她跪，赶紧扶着人，直说不用谢。 父母卖掉了服装店和房子，带着东方樱和妹妹去了外地，不让她继续接触那些目光。 老人跟着一起去了，她全程负责东方樱的心理治疗。 两年后，东方樱进入大学学习心理学，她身边的老人在这一年去世。 七年后，东方樱研究生毕业，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心理医生。 然而，只用了一年，这名普通的心理医生就不再普通，她一年之内，帮助警方将五十起恶性性侵案件的罪犯定罪。 受害者在遭受重大伤害后，记忆会出现丢失或者偏差，再加上很多受害者年幼或者对事情认知缺失，她们面对警察时，很难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这一年，东方樱当年的事情再一次被翻了出来，却不再是当年的走向，褚扬早已名声扫地，当年的容貌羞辱，体型羞辱却没有再来。 原来过去能够逼死她的事情，现在却不能了。 东方樱甚至坦诚地在讲座中讲诉当年所有的事情，世界如何反应，她也不在乎了，她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此后的岁月中，东方樱一直在帮助警方安抚受害者情绪，帮助受到惊吓的受害者更好地和警方沟通，不仅如此，她陆陆续续收养了十三名被父母虐待的孩子，帮助她们走出童年阴影，开始新的人生。 她的孩子们都跟着她姓，也把她当做榜样，努力去做个有意义的人。 她的孩子中，有三位都成为了心理学界有名的人物。 她关于心理学的著作《活着的价值》，被评为优秀心理学，被翻译成了十几种语言，畅销几十年。 七十八岁那一年，东方樱已经变成了慈祥的胖老奶奶，她的身体不如以前好了，也很少出门了。 东方奶奶坐在摇摇椅上，看着远方，可以一看就是一整天。 小孙女从外面回来：“奶奶，你等的那个朋友什么时候来呀？” 每次东方奶奶坐在这里，小孙女从幼儿园回来，就问问奶奶在做什么？ 东方奶奶每次都会说，在等一个朋友来，一个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来接她。 那个朋友要来接她去帮助一个痛苦的孩子。 “快了。”东方奶奶怀念地说道。 直到有一天，小孙女听到外面有声音，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奶奶抱着一个年轻大姐姐哭。 “奶奶？” 东方奶奶擦了擦眼泪，给来人介绍道：“这是我最小的孙女，东方染。” 小孙女仰着头，看着这个特别高的大姐姐：“大姐姐？” “可不能叫我姐姐，我是你阿婆最好的朋友，你得叫我梅奶奶。”梅路路弯下腰，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又回过头问东方奶奶，道：“家里还有大人吗？” “有。染染，去房间里找妈妈，跟你妈妈说，有一个很重要的病人在等阿婆，阿婆不回来吃午饭了。” 小孩子往别墅里跑去。 东方奶奶像多年前那样挽着好朋友的胳膊：“我们走吧，我之前跟她们交代过这些事情了。” “你后面不准备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余下所有的时间我都想陪着她，生命的最后一段路，我能在她身边看着她慢慢走出来，我的一生就圆满了。” “好。” 两个人走到了一旁的电动车旁，梅路路开始调试时空和位置。 很明显，这是能够穿越时空的电动车。 东方奶奶不提这个话题，而是看向多年未见的老友，说道：“我一直很好奇，我这个年代都还没有时光机器，你那个年代哪来的时光机器？” “我读的大学有一个勤工俭学中心，可以接到时空局的兼职。”她没说，这一次穿越，是她偷的时空机器。 梅路路说着话，翻身上了电动车，把老人也拉了上来，很快她带着已经老去的好朋友回到了过去。 故事像是回到了一开始，那个时候是那个除了死亡无路可走的十七岁少女见到了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少女的眼神呆滞，痛苦，没有一点光能够进去。 而现在，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她目光温柔地看着那个痛苦绝望的少女。 少女的心泡在绝望中，她的一切都被撕碎了，除了死，她好像没有任何出路了。 老人慢慢走到了少女身边，她那么包容，她的目光，她的语言都像是棉花糖一般温柔，老人带着少女看到了未来—— 那些孤独的，可怜的，不明白也讲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孩子。 那些和她一样的孩子，在未来等她。 “还会有其他的心理医生帮她们。”少女不愿意相信自己还有未来，不愿意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老人摸了摸少女的头：“你是特殊的，只有你有那么敏感，只有你切身体会到她们的痛苦和迷茫，只有你知道那一条路要怎么走出去，只有你能够牵引着她们从那里面走出来。” “可是我没有从这条路走出去，我也走不出去了。” “我以前经历过你这样的痛苦，我和你一样，年纪小的时候被人哄骗着做了很多‘一辈子都毁了’‘再也没脸见人’的事情，我也觉得我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少女看向了老人。 “我也被人骂肥猪，被人骂……那些话，我这把年纪了还是说不出口，我当时觉得我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那样看着，还会连累爱我的人也抬不起头来，仿佛只是认识了我，所有人都要低人一等，我的未来没什么意思了。” 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有一个老人，她把我劝了下来，我后来一路很认真地学习心理学，努力去理解人类行为和人类心理。” “你想要报答那个老人。”少女说道。 老人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不是，我是想要去帮助那些痛苦迷茫的孩子，不让她们陷入我当年的困境，最重要的是，等我的一切都完成了，我就可以坐在摇椅上，等待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来接我，接我回到这一刻，告诉那个十七岁的自己，她对世界很重要，她对我也很重要，我后半生都只想回到她身边，带她走出那段黑色时光。” 十七岁的少女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慈祥的，平和的老人，只觉得难以相信。 “怎么……怎么可能？” 老人看着她，她们中间隔着六十几年的时光，她们的确是同一个人，可她们的眼睛看到的事情却再也不一样了。 老人的眼里不再有黑色的河水，只有一个少女，不再绝望，平和又温柔，只剩下包容和希望。 短暂的对视后，少女意识到眼前的老人真的就是她自己。 老人摸着她被揪红了的胳膊，很是心疼，却还是问道：“那些孩子，那些被孤独被痛苦折磨的孩子，她们在未来等你出现，你会出现在她们面前吗？” “你愿意成为我，出现在你自己面前吗？” 后来(像过去每一天那样亲密...) 第三十九章 梅路路没有手机，一方面高中是禁止手机。 另一方面是她生活在学校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室友，她们两从教室食堂寝室操场，天天赖在一起，也用不上手机。 这一次竞赛，东方樱没有选上，于是梅路路和班主任一起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建筑物，梅路路才发现，从小一直是一个人的她，上了高中以后，她居然很少一个人行动，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东方樱，就连暑假寒假去做兼职，东方樱也在。 东方樱是个热情又自来熟的好朋友，几乎所有的规划都是理所当然的两个人。 曾经常年一个人的梅路路，现在居然有些不习惯一个人了，第一天从考场出来，她和班主任一起吃饭，回来的时候，梅路路看到了旁边的精品店，梅路路从来不买这些小女生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梅路路觉得东方樱也许会喜欢，正好出来了，给她买个礼物。 梅路路挑了一下，估摸着东方樱会喜欢手链，于是买了一串银色的手链，上面还缀着蓝色的小星星。 第二天一早上，跟队的班主任脸色很难看，她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梅路路。 梅路路并没有留意到班主任的异常，反而是进考场的时候，有人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你是一中的？” 梅路路点头。 “那你听说了吗？你们一中有一个学生好像跳河了，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那一刻，梅路路有些难过，为什么都考上了一中还要跳河，她想着回去问问东方樱，她一向什么都知道。 梅路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走进了考场，像往常一样开始答题，这是最后一场了。 她出来的时候，班主任等在外面，她知道两个孩子关系好，犹豫再三，还是把事情告诉了梅路路。 她说了一大堆的话，最后一句是—— 东方樱跳河了。 每一个字，梅路路都听清楚了，可是联合在一起，她怎么都无法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只是呆呆地看着老师。 东方樱跳河？是什么活动还是什么游戏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东方樱会不在了，她就像是太阳，她应该永远都在那里，在教室，在寝室，在食堂，在操场，我只要一转过头就能看到她。”多年后，女人说道：“她是我在新的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她善良温和，搞笑活泼，像极了我小时候看过的书里面的女孩子。” “我从来不知道她有抑郁症，不知道她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情，我一直以为她应该是像小公主一样长大。” 梅路路在一天后拿到了东方樱给她留的遗书。 东方樱在遗书里跟梅路路道歉了，她没有告诉自己的好朋友她最大的秘密。 她不敢说，因为羞耻，哪怕她死的时候，她依旧为自己当年“自愿”而羞耻。 她总觉得自己和梅路路不一样，梅路路不是自愿，她是自愿，她当初就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她太爱那个烂人了，她爱他，所以他提出想看她穿得漂漂亮亮的，她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尽管后面看到那些衣服，她觉得有点不舒服，可是她也想让对方高兴，也害怕对方离开自己，于是忍着不舒服也是穿上了。 “我能拍个照吗？我保证不给别人看，你太好看了。我想留下来。” “这是情侣之间的恋爱小情趣，你别扫兴，我好不容易这么开心。”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不想他不开心，她也同意了。 后面那些照片被卖了出去，她有一个亲戚看到了，发给了她的父母，她的“爱情”才结束。 她的爱情停止了，但她的成长没有停止，她一点一点地长大，她也一点一点地了解了世界，了解了爱情，社会中，群体中，那些对于女性的苛刻混合着她的长大，一起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那些同意，最后变成了一根又一根尖锐的钢刺，卡在青春期敏感少女的心脏上，让她每一次心脏跳动都痛不欲生。 在她还没有开始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运行的时候，她已经被世界的规则打碎了。 她没有恨世界，她本能地接受了世界规则，她不懂如何去怀疑世界不对，于是她只能恨自己。 恨自己蠢，恨自己同意了，恨自己的喜欢心动，恨自己对性的无知，对性的好奇，也恨自己那么小的年纪，居然就有对爱情的渴望。 多年前，东方樱还叫阳漾。 那一年，阳漾小学毕业，妈妈刚生了妹妹，爸爸也没有时间照顾小阳漾，于是这一年，小阳漾到了奶奶家。 奶奶家里还有一个堂哥。 小阳漾跟其他人不熟悉，只认识已经上大学了的堂哥，于是就跟着堂哥。 堂哥起初不愿意，后来一想正好是个借口，于是就借口要送小朋友去辅导班，拿着钱带着小朋友到了网吧开包间打游戏。 堂哥去网吧打游戏，她也跟着。 堂哥打游戏，她在旁边缠着堂哥带她去买西瓜：“奶奶给你的钱实际上是给我的，你要是不给我买西瓜，我就回去告你状。” 堂哥气得不行，只能去给她买西瓜。 褚扬是网吧的老板，堂哥常年来打游戏，自然就认识了，偶尔两个人会来一局，这天他来包间的时候，小阳漾正在包间里啃西瓜，啃得满脸都是西瓜汁，听到开门声就看了过来。 褚扬愣了一下，问道：“这是谁？” “我堂妹。”堂哥很不耐烦，他一心打游戏，压根不想带孩子。 “你堂妹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没想到你还是个妹控，打游戏都要把妹妹带在身边。” 小阳漾躲在堂哥后面，这段时间爸爸妈妈都在照顾妹妹，把她送到了奶奶家，奶奶又不喜欢她，她有些难过。 自然而然地，她看到陌生人的时候没有以前那么放松了。 “烦得要死。”堂哥不耐烦地说道：“整个一熊孩子，天天闹着吵着要出去玩。” 褚扬没理他，而是看向旁边有些害羞的小姑娘，道：“我看她很乖巧。” 小阳漾看过去，她看到对方好看的脸，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着过，瞬间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天晚上，褚扬偷偷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他们的“绅士”群里—— ［图片］［图片］ 一瞬间，整个群里的人都炸了。 “极品啊！” “在哪儿？” “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我把我所有的资源都给你，换一个联系方式。” “你们碰不到了，她不是福利姬。” “带到圈子里来，这种货色，不共享，你对不起我们吗？” “估计不行，看看就好，现在的小姑娘聪明得很，都不许我碰她吃过的西瓜。她有男女意识。” “有男女意识才好，哥哥教你怎么弄，一个小丫头，能聪明到哪儿去？” “等一下，你长得怎么样？” “不是我自夸。追我的女生一大堆。［图片］” 褚扬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到群里，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外表。 —————— 经纪人把褚扬认真训练的视频发到了群里，哪怕只是视频，群里依旧炸锅了。 “哥哥，我爱你！” “好辛苦，要注意身体。” 褚扬大概看了一下，手机给了经纪人，经纪人则是私下里提醒大粉做数据。 于是另一个群里，经纪人用另外一个小号开始艾特全体成员—— “这段时间任务很重，爱不是随便说说，哥哥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绝对不能拖后腿。X家有粉丝一个人投了四万票，你们想让她们笑话我们吗？” “群里还有只投了一两票的，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里在做什么，一两票，你配说爱他吗？” “我心飞扬，扬帆起航，两天没有投票截图，请出群。” 群里陆陆续续有人开始附和—— “对啊，投票很重要，大家都放在心上吧。” “别人家投票真的很给力，每次看到我们哥哥被超过去了，都觉得好心痛，我今天午饭都没吃，把钱省下来投票。” …… “有工作的姐妹，两千票不难吧？学生党五百票难吗？” “尽力而为不是让你花买杯奶茶的钱，你的爱就那么廉价吗？尽力而为是让你能投五百票就拼一把投一千票。” 突然一个消息，有人不合时宜地提醒道：“群里好多是学生，尽力而为就是别影响自己的生活。” 下一秒这个人就被踢出去了。 “滚，我也是学生，我乐意！” “请大家全力以赴！” “为了我们共同的梦想！全力以赴！” 没有人注意到，陆陆续续有十几个人偷偷退群了，其中有一个还是花钱比较多的。 经纪人也没有阻止，她满意地看着群里剩下的人，现在几乎都是齐心协力的粉丝，再也没有“异类”了。 ———— 小阳漾很成熟很聪明，她觉得她比其他小女生成熟聪明得多。 她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褚扬哥哥了，堂哥天天打游戏，不管她，褚扬哥哥偷偷给她开了一台电脑，让她看动画片。 褚扬不仅要管网吧，还会带她出去玩，陪她写作业，明明笨笨的，好多题都不会，还要装着会。 别的大姐姐会叫他出去玩，她每次都偷偷地看过去，心里酸酸的，可是他每次都跟人说，要陪一个小朋友，来不了。 褚扬总是陪她玩，还会摸她头，不像堂哥那样嫌她烦。 褚扬对她很好很好，身上香香的，阳漾每次看到他，听他叫自己漾漾，她都会有些脸红尤其是偶尔他抱自己的时候，她会非常紧张，可是又很快乐。 那一年，她只有十岁，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小阳漾开心极了。 更开心的是，他也喜欢自己。 在一个停电的晚上，小阳漾和自己的褚扬哥哥藏在一个包厢里，黑暗中，褚扬哥哥跟她告白了。 后来？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哪怕是不舒服，她也拍了照片。 因为喜欢，所以哪怕懵懵懂懂中有一些抵抗，她依旧做了那种事，她不想失去这个人，那就是喜欢一个人啊。 东方樱在遗书里写道：“从我不再懵懂，开始明白了一切以后，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都想穿越回去杀了那个时候的自己。” 东方樱尸体找到了以后，学校老师，警察，东方樱的家长都找不到梅路路了。 梅路路只想报仇。 她想——她想抓着所有人，所有人给东方樱道歉，她要她们收回那些话，她要她们知道她们做了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去□□，不够，这都不够，她要找到她们，掰开她们的嘴巴，她要让她们把每一个字都咽下去。 可世界太大了，十七岁的梅路路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人，她冲上了街，抬头看去，所有人都是普通人，都只是普通人。 最后，她筋疲力尽地跑到了森林公墓里，她坐在那里，靠着东方樱的墓碑，她们就像过去每一天那样亲密。 “午饭去食堂吃还是去外面吃？” 群体的力量(属于梅路路的时候...) 第四十章 “群体的力量能有多大？”审讯室里，女人继续说道：“群体带来的包容，勇气，可以大到哪怕是在做灭绝人性的事情，他们依旧觉得自己是正常人，并且以此为快乐，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 绅士58号：“绅士69号。你那个小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发点照片来看看。” 绅士69号：“快了，她已经喜欢上我了。这小家伙抱起来真软，可惜你们是抱不到了。” 绅士58号：“［图片］［图片］［图片］兄弟，别嘚瑟，看我这个。” 绅士69号：“鼻血——” 绅士58号：“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床就想要新的。” 绅士5号：“［图片］［图片］刚公交车上遇到的萝莉。” 绅士五号：“她看我一直看着她，以为我是想吃她的棒棒糖。” “你有没有告诉她，你也有一根棒棒糖，而且你的棒棒糖更好吃。” 群里一片哈哈哈大笑。 绅士5号：“她还问我要不要吃棒棒糖，她说还有一根。” 绅士102号：“实际上是你想让她吃你的棒棒糖。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整个群里都只剩下了—— “实际上是你想让她吃你的棒棒糖。哈哈哈哈。” 群里一下子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褚扬笑得拍大腿，痛快又舒坦。 他以前从来不敢跟人说自己的爱好，毕竟身边其他男人都喜欢大胸长腿，只有他对那些女人不感兴趣。他隐隐地知道自己有问题。 自从找到了这个群，褚扬才发现，原来他不是一个人，他有这么多同类，而且他们并不是什么不正常，只是一个小小的爱好罢了。 “你们真是人才啊，等照片出来了，第一个发给你们看。”褚扬在群里发道，发完以后就等着看这一群人的反应。 “够兄弟！够义气！” “兄弟，别的不说，下一次你要资源，全都免费。” “一个群里的，都是好兄弟［资源］” “光是照片怎么够？到时候记得带出来接人才对。” 这下子，群里的快活气氛再一次活络了起来。 群里的所有人，他们并不以为耻，哪怕他们知道这是犯罪，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庞大的群体相互帮助，还因为正常人的漠视和正常人的误导。 那些随处可见的三年起步，那些每一个可爱的女童视频下，喊老婆的，喊女童父亲岳父的。 在无形中，把整个群体扩大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程度，这带来的安全感无法想象。 也许，很多都只是正常人玩梗开玩笑，只是为了表达对可爱的小女孩的喜欢，并不是真正的□□。 但这样的玩笑给了那些□□们安全感，归属感，让他们觉得自己也是正常的，让他们感觉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他们并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小众。 这就是群体带来的力量，这种力量弱化了这些本来应该是犯罪的事实，这种犯罪行为的娱乐化大众化也掩盖住了背后那些无法发声的孩子。 她们除了恨自己。别无他选。 群体不仅能够给人归属感，同样也能够消除罪恶感。 “一个人的作恶那叫作恶，一群人的作恶，那叫正义的狂欢。”审讯室里，女人继续说着。 梅路路还有那些辱骂东方樱的人的电话号码，那些号码，每一个都在上面。 她一个一个地去找。 “关我们什么事？别赖在我们身上。我现在骂你去死，你会去吗？你要是去了，那她死了就可以赖在我身上，我骂你去死，你都没有去死，那她死了，关我什么事？” “她自己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被曝光出来受不了了，就说我们不该说？” “又不是我一个人骂了，你找我有什么用？” “自己脆弱就别当福利姬，心理那么脆弱就当个好人不好吗？现在被人拆穿了就去死，我还没说她给我留下了阴影呢。” “这是她的报应到了吧，你也去死吧，你不去死，你朋友在下面多寂寞啊。”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应该负责。 东方樱死了。 理由只能是—— 她脆弱。 她傻。 恶事做多了的报应。 唯独没有人觉得，我不应该给她发那一条消息。 她们藏于群体之中，群体给了她们力量，这么多人做了同一件事情，她们不必愧疚不必慌张不用负责。 “你是她朋友，你是不是也有福利给我们看看？我出钱买，全是付你朋友照片的钱。” 梅路路拿着手机，看着那些人发过来的消息，哪怕是……过去那个小镇。 哪怕是小镇上那些没有读过书的人，都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曾经以为在她的小镇上，她已经见到了这个世界最残忍的样子。 “她们那样理所当然，那样正义地做着残忍的事情，她们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在她们的那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是这样，所以他们不需要愧疚，不需要负责，她们依靠着群体，自信而张扬的活着。”审讯室里，女人说道：“而东方樱，她一个人，在冰冷的河水里，带着后悔和屈辱死去。” 宋娇娇从官方直播间里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女人说的那些话。 她心里一阵一阵不是滋味，她当年高中也在县城，但不是一中，她听说过一中有一个姑娘跳河，当流言传到她们学校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那个女孩是某个选秀选手的狂热粉丝，后来又被扒出来拍了很多那种照片，不知怎么就跳河了。 那个时候，她只有高一，当时她没有手机，并不知道网上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那样可怜的一个女孩子。 宋娇娇去了律师事务所，她的离婚……很大概率不会判离，于是她准备请一个律师。 律师事务所里，很快就有人来了解她的情况，两个律师陪她坐着，了解完情况以后，便签订了合同，交了律师费。 合同签订结束，其中一个律师说道：“你丈夫这段时间还会骚扰你吗？” “会。” “成，李姐，给一个二组的名片。” 里面一个律师出来，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外面的律师接了过来，递给了宋娇娇：“你老公要是找你麻烦，打这个电话。她们会帮你。” 宋娇娇并没有在意。 这些年，她求助过妇联，社区，警察，这种又有什么用呢…… 宋娇娇并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还是接了过来，放进了包里。 她往回走的时候，就是一种本能反应，只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宋娇娇已经申请了离婚，但申请和一审还有一段时间，她搬了出来，和自己的一个女同事合租了。 她老公去单位里闹了两次，她依旧没有回家。 她老公最近经常给她发一些社会新闻—— “妻子离婚当天被老公捅死——法院前捅死妻子和妻子的姐姐。” “离婚后，丈夫捅死前妻……” “你别给我发了。” “那你不要离婚了。” 于是她把对方拉黑了。 宋娇娇只觉得对方可能又要来了，于是赶紧往现在住的出租屋走去。 然而……她上楼的时候，几个工人正在搬东西。 宋娇娇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的懒人沙发。 后面的行李箱也是自己的。 宋娇娇皱眉。 “娇娇，回家了，我已经跟你同事说好了，你在这里麻烦了人家那么久，她家里又有孩子，你继续打扰下去多不好。” 帮忙搬家的几个大哥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只是跟着一起说道：“是啊，两夫妻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都要说清楚才行。” 钟明立马说道：“她这个人就是生闷气，有什么事情也不跟我说，一有事情就离家出走不回来，要我求她回来。” 那大哥爽朗一笑：“你是一个男人，你让让老婆，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孩子？抓紧时间生个孩子就好了。” 钟明道：“她孩子也不想生。” “那可不行，不生孩子算什么家？” 宋娇娇看着男人：“把东西给我放下。” “又生气了。”钟明还笑嘻嘻地说道：“不要再麻烦你朋友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手抓住了宋娇娇：“回家了。你闹也闹够了，这些年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宋娇娇恨得咬牙切齿。 楼上，她的同事有些难为情，到底还是想起了刚才这个男人到她家里说的那些话。 她……老公总是出差，只有她和孩子在家，她也想帮宋娇娇……可她实在是没办法。 “娇娇，你先回去吧，你跟他好好商量商量。” 宋娇娇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同事，同样也看到了同事家只有4岁的小女儿。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先下楼再说。 然而一下楼，她刚走出两步就被抓住了，体型的差距让她只能被对方拖着走。 “你放开我！” 周围有几个人看了过来，帮忙搬家具的大哥对其他人说道：“两口子闹矛盾。” 于是并没有人上来帮忙。 宋娇娇只几分钟的时间就被塞进了车里，带了回去。 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这一次她和她的东西被摆放在客厅。 那一瞬间，她觉得她和行李和那个懒人沙发是一样的。 只是物品。 “别闹了好不好？上一次的事情我错了，我给你道歉。”男人走了过来。 “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无数次道歉了，也有无数次控制不住情绪了。 “你不要总是不说话，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我们两口子商量着过日子不好吗？”男人温言细语地哄着。 “我想跟你商量。” “你说。”男人高兴地说道：“什么事情我都愿意答应你。” “离婚吧。” “不可能。”男人这个时候才看到她包里的花，瞬间就疯了：“你这个花是哪来的？” 那束花本来是买来送人，想着明天可能要回一下县城那边，就去给东方樱送花。 “你又要开始控制不住情绪了。” “我们还没有离婚，你弄清楚！你现在还是我老婆。” “你应该直接说，我还是你的东西。” “宋娇娇！你能不能不要再伤我了？我到底要怎么做？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宋娇娇看着男人癫狂的样子，意识到危险，立马朝着屋内跑去。 然而下一秒就被抓住了，她整个人被甩在墙上：“你是我老婆，你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男人癫狂的样子恐怖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撕碎。 宋娇娇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狠狠一口咬在对方的胳膊上。 男人吃痛放开手，宋娇娇转身把自己关在了浴室。 男人开始砸门。 宋娇娇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买的那一束花已经压扁了。 而花的最上面是那张名片。 ——樱子姐妹会二组 男人在外面砸门：“你给我把门打开！” 宋娇娇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了，她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名片上面的电话。 嘟嘟嘟的响了三声，那头一个爽朗的女声：“你好？” “你好，孙律师给了我这个名片，说是如果我老公在纠缠我就可以打电话。” 外面的人还在砰砰砰的砸门。 那头的人大概也听到了，不废话不寒暄，直接问道：“地址。” “宝珊花园3栋2单元503。” “宝珊花园有没有门禁？” “有——”宋娇娇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们小区有门禁，对方可能进不来。 “好的，我知道了，我得先挂断电话了，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到。” 宋娇娇正要问有门禁，你们怎么进来？ 结果那边已经挂断电话了。 她瞬间觉得不靠谱。 外面的男人已经把门砸出了一个大洞，男人的脸上青筋暴起：“你把门打开！” “离婚，你还想跟我离婚？我倒要看看谁敢让你和我离婚！” “法官她们也是人，你看看他们敢不敢判离婚。” 宋娇娇意识到自己今天逃不过去了，他会再一次被脱光衣服，再一次被检查身体，再一次被羞辱。 可她依旧不愿意打开门，宋娇娇干脆用身体抵住了房门。 男人一下一下地撞在门上，愤怒地骂着婊/子之类的话。 直到—— 外面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男人停了下来。 宋娇娇也听到了，以前无论是楼上楼下，她们家闹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人来管。 她也明白为什么，她老公跟个神经病似的，大家都有老有小，谁也不愿意得罪他。 现在怎么会？ 那边敲门声音更大了。 钟明不可能置之不理，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宋娇娇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不是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吗？ 对方自己过来了？一个女人？她不太放心。 宋娇娇打开了浴室门，就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只见三个高高大大的中年女人，后面又跟了七八个女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一下子就把她们客厅给站得慢慢地，一个很年轻的姑娘，胸口挂了一个手机，看到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样子，拿着手机就开始拍客厅里的场景。 钟明皱了皱眉头：“你们做什么？” 年轻女孩已经走到了宋娇娇这里，立马拍下了被砸坏了的浴室门。 “我们来找——她。”带头的女人指向了宋娇娇。 “出去出去！她是我老婆，这里是我家！”钟明生气了，就要去拉那个拍照的年轻女孩。 带头的中年女人瞬间不乐意了：“什么老婆不老婆的，马上就要离婚了，还是你老婆？” 后面几个女人也跟着说道：“可不是，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还在家里打老婆。” “看那个浴室门被砸的，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妹子快过来。” 整个客厅里七嘴八舌地说着指责钟明的话。 一瞬间，钟明感受到了来自大妈们的能力。 宋娇娇看着那头的人，她想过去了。 “你们走不走？”钟明意识到了不对。 “怎么了？你除了想打老婆还想打我们？”带头的女人说道。 “你要是不走，你看我敢不敢打？” “等一下！”人群后面传出来了一个声音：“打架能不能换我来？” 宋娇娇心说，看来还是专业团队还带打手了。 只见人群分开，一个手上缠着绷带，鼻青脸肿的瘦弱姑娘走上前。 瘦弱的姑娘虽然一身的伤，但站在钟明面前一点都不虚：“来，朝我这里打！” 钟明：“你神经病啊！” 瘦弱姑娘：“对呀，我神经病，我不仅神经病，而且我身体弱，一打就能死，玲玲，帮忙拍好证据，一会儿我死了，就是被他打死的。” 拍照的姑娘立马转过头拍向了他们：“来吧。” 钟明看着这一大群人，咬了咬牙：“我不跟你们这群神经病计较。” 带头的阿姨嗤笑了一声，看向宋娇娇：“妹子，整理一下行李。” 宋娇娇赶紧走了过来，准备整理自己的行李。 “你搞这些干嘛？”阿姨有些奇怪。 “整理行李跟你们走？”宋娇娇有些懵，怎么了？ “我是让你整理他的行李。你们这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吧？” 男人立马说道：“是我付的钱。” “首付他付了20万，装修我花了20万，后来还贷是我们俩一起还的。”宋娇娇说道。 “那到时候上法院再分配。” “我看你一个身强体壮的，”阿姨立马说道：“当然是你出去住。” 阿姨自带了一种上一辈的强势，就差拿一根竹竿把人往外赶了。 宋娇娇愣了一下，于是赶紧去给对方收拾行李。 她拿行李箱装了一箱子东西，递给了对方。 男人狠狠地看着宋娇娇，然而，一群大妈左一句—— “看上去像个年轻精神小伙，没想到私底下还打老婆。” “还想把老婆赶出去住不成？” “你不走在这里呆着干嘛？还准备继续打老婆吗？” 大妈们，你一句我一句，嘴皮子利落的很，句句不饶人。 宋娇娇一瞬间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要离婚，结果被这个男人的各个亲戚围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两夫妻相处是这样的。现在还没有孩子，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他脾气有些时候就是控制不住，他脾气上来的时候，你不要跟他吵架，你跟他好好说话。” “你又已经是二婚了，再离婚别人怎么看你？” 宋娇娇看着现在的场景，只觉得这个脾气控制不住的男人，此刻脾气控制得倒挺好的。 男人还想反驳，但每次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抢白了。 男人实在是待不下去，只能拉着行李箱就走。 他一走，宋娇娇赶紧请大家坐下来，尤其是这个还受伤的姑娘。 瘦弱姑娘特高兴，冲着其他大妈说道：“我就说把我带上是有用的吧。” 她特别高兴，在组织里，她吵架吵不赢人，打架打不赢人，今天这一刻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宋娇娇有些迷茫。 铃铛这姑娘看出来了她的迷茫，说道：“她叫蓉蓉，她继父特别不是东西，之前被救出来就跟着我们组了。” “对了，我们是二组，家暴互助组。” 宋娇娇愣住了。 “我们城市还有这样一个组织？”她从来不知道。 “十几年前就有了。”带头的大姐说道：“一组是同妻互助组，三组是性侵受害者联盟……” “梅法官说——” “等等，梅法官，你是说梅路路？” “对啊，整个互助会都是她组织起来的，她说人应该要有好的群体来保护，我们被保护了，站起来了，又去保护后面的人，这样人就越来越多了。” “我和另外几个姐妹都是她帮忙才摆脱了几十年的家庭。现在我们这个互助会人多的是。”另外一个大妈说道。 “等一会儿拉你进群，我们这个组织里面年轻人更多，就是这个点她们都在上班，所以就我们来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只见其中一个阿姨从背包里拿了一个新锁出来，说道：“我记得你们小区都是开发商装的房子，用的都是这套锁芯。” 她说话间，就跑到了门口，只见她熟门熟路地卸载了原本的锁，把新锁组装了上去。 “钥匙拿好。” 宋娇娇拿着钥匙：“我……把钱给你。” “不用。你那个锁给我。我到时候改装一下又是一个新锁。”女人说道。 “她就是搞这些的。” 铃铛拍完了房子，又到了宋娇娇面前，又拍下了宋娇娇脸上的淤青和胳膊上的淤青。 “好了。”带头的女人拍了拍手：“都坐过来，我们来商量一下后面怎么办？” 大家再一次七嘴八舌的商量了起来。 宋娇娇坐在一群人中间，无论是这群比她大很多的女人们，还是右边在擦药的年轻瘦弱的女孩，她们身上都带着一种气场。 一种她可以相信她们的气场，她是她们中的一员，她不需要解释自己身上遭遇的事情，不需要去努力让她们理解自己有多痛苦，因为她们都经历过，她们都知道。 宋娇娇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很特殊的力量。 以前她怎么都挣脱不了的地狱，原来这么容易就结束了。 杀人动机(因为爱) 第四十一章 女人说的事情越来越多，关注这个案件的人同样也越来越多。 前期本来就因为死者和犯罪嫌疑人身份特殊而吸引了无数目光。 审判开始，闻芳疑是记忆错乱这样的医疗事故，更是引来了一群人的关注。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脱罪的借口，可随着讲诉的深入，无数人被里面其他人的人生吸引了注意力。 到这里，也有更多人发现了不对劲。 闻芳和余明没有任何联系，她们在这之前互不相识，闻芳目前拥有的杀人动机是属于梅路路的杀人动机。 可回忆中，梅路路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杀余明。 她小时候想的是要让对方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被抓起来，想让所有冤枉了她的人给她道歉。 她高中的时候，哪怕是上台跟对方正面对线，也表明了她忠于法律。 她为什么会杀人？ 这个问题再一次在审讯室里被提了出来。 “高中的时候，你似乎也没有那么恨余明，甚至比不过褚扬。” 而这一次，女人没有像之前那样回避。 她说道：“并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 “爱？” “东方樱去世以后，学校给我安排了心理医生，给我重新安排了寝室。” “我没有搬出那个寝室。”女人说道：“心理医生说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 “每一次她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樱子长大了，她肯定也会是一个心理医生。” 十七岁的梅路路看过了东方樱的遗书，她对于世界的运行规则同样没有到熟知的地步。 她只觉得东方樱的自愿不是自愿，爱情不是爱情，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些。 一瞬间她找不到任何仇人，于是她开始想—— 如果她没有去参加竞赛。 如果她一直在东方樱身边。 如果她提前回来了。 那东方樱会不会就能知道，她不介意，她什么都不介意。 梅路路一个人躺在床上，隔壁床已经空了，她闭上了眼睛。 她会想，她离开的那三天，樱子是不是都没有一个大人跟她好好说说话，她最后跳进了河水里，那里面多冷啊。 如果她在那里的话，她能够把她救上来。 她会游泳。 可是她不在。 女人不再说了。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怎么回事？因为东方樱的事情，所以杀了余明？ 余明和东方樱事件并没有关系吧？还有之前说的爱，是对谁的爱？ 女人不愿意再说下去了，正好也到午餐时间了。 李警官和女警察目送女人被送回拘留所，这才整理资料回办公室。 “会不会是余明跟褚扬存在某种关系？”年轻女警察猜测道。 “去查查。” 年轻女警察从抽屉里拿了两个面包，接着去档案室的电脑里找褚扬的案件。 点开那一瞬间，年轻的女警察只觉得触目惊心。 十年前，褚扬因为传播和制作儿童色情而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因在狱中表现良好，两年后出狱。 出狱后两个月，褚扬涉嫌□□一名女童再一次被捕入狱，这一次被判五年有期徒刑。 四年后出狱，不到两个月因为涉嫌猥亵儿童再一次被拘留。 最后一条记录……是最近的，褚扬要出狱了。 因为受害者都是未成年人，这些案件都没有披露过。 年轻女警察又重新查找了余明，和褚扬不一样，余明非常干净，他甚至连交通违规都没有。 这些年，余明也同样靠着网课走到了大众面前，获取了不少好感，也难怪他被爆出这些事情后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 可以确定的是，两个人真没有任何交集。 她把这个结果告诉李警官的时候，正好隔壁组的同事也在办公室里。 隔壁组同事就是调查梅路路和她老公殉情的警察，此时正在耐心地跟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女人解释—— “现在还在调查阶段，我们还在调查。” “我儿子是绝对不可能杀梅路路！也不可能因为那一份遗嘱就杀梅路路。”中年女人是梅路路老公的母亲，强势地把东西拍在桌子上：“梅路路胃癌晚期，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我儿子为什么要杀她？” 年轻女警察愣住了，她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她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赶紧过去，拿起了那一份检查报告，果然……是梅路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年轻女警察突然懂了最后女人说的那段话什么意思了。 ——“不是因为恨，我从小和恨相处，我不会因为恨而冲动。” ——“是因为爱。” 当年，她离开了，因为她不在，所以东方樱死了。 她找不到仇人的时候，她开始内疚自责，开始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如果自己一直在，东方樱就不会死。 褚扬那群人的行为，让她意识到恶人永不停止自己的行为，而正常人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太残忍了，所以正常人不愿意去看。 梅路路发现自己癌症晚期，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年轻女警察突然顺出来了整个杀人动机—— 梅路路因为好朋友的自杀留下了心理障碍，她知道了自己要死了，那种要离开了的恐惧感，她无法接受自己离开了，无法接受这个世界其他的孩子要落入恶魔口中，而普通人依旧不知道那些孩子身上要发生什么。 站在梅路路的人生上看，她从小都有种责任感，她小时候保护宋娇娇不被男孩子，后来是帮助李嘉明，然后帮陈奶奶在县城里入土为安，唯一一次离开，东方樱永远睡在冰冷的河水里。 而现在，她又要离开了，还是永远地离开。 于是她杀了余明。 一个法官，杀了一个名声特别好的男人，足够引起社会关注。 所以她说，她不是因为恨。 而是爱。 她从一开始的时候不讲案件，而是不停地讲着自己的过去，讲着其他人的人生。 她希望被看见，希望小时候的自己被看见，希望那些孩子被看见，唯有被看见了才能被保护。 年轻的女警察瞬间明白了一切。 而不巧的时候，这个时候，梅路路和她丈夫殉情，于是执行了这一切的人，就变成拥有了梅路路记忆的闻芳。 “他们不可能是殉情，我儿子绝对不可能自杀。”中年女人强调道。 “肯定是梅路路和闻芳为了我儿子的钱，联合起来杀了我儿子！” 闻芳(自闭症) 第四十二章 中年女人名叫胡娟，是郑丰的母亲。 郑丰，闻芳的前夫，梅路路的现任丈夫。 这个女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媒体，她似乎并不相信警察，陆陆续续接受了很多采访，主要就三点—— 一是郑丰是独生子，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好不容易才把孩子养大，她儿子是绝对不可能殉情。 二是郑丰从小乖巧懂事，努力上进，从村子里一路走到了企业家的位置，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怎么可能为了梅路路自杀。 三梅路路是法官，警察和法官肯定相互包庇，她的儿子的死怎么办？ 在闻芳的案子出现前，警察局已经被骂了几万条评论。 闻芳开始讲诉自己脑海里属于梅路路的记忆以后，才开始挽回局势。 胡娟道：“你们现在在查她是不是真的有梅路路的记忆，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判断她到底有没有被梅路路的记忆覆盖。” “胡女士……”年轻的女警察正要拒绝。 胡娟打断了她：“我是梅路路的现任婆婆，闻芳以前跟我们生活了十年，我最了解她们两个人。” 这个女人的身份的确特殊，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她不仅是梅路路的婆婆，还是闻芳曾经的养母。 闻芳的亲生父母已经查不到了，最早的记录也是孤儿院，十一岁左右就被这个女人领养，二十岁的时候解除了领养关系，并且嫁给了这个女人的儿子郑丰。 如此一来，胡娟被带着去了审讯室。 路上，年轻的女警察解释道：“一会儿你要把她当成梅路路跟她聊天，如果挑破了这个事情很容易造成记忆混乱，更难寻找真相。” 胡娟道：“我知道，我养了她十年了，不是我儿媳妇，也是我半个女儿了，我不会害她。” 年轻的女警察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她刚才听到对方说的是—— 她觉得是梅路路和闻芳联手害死了她的儿子。 审讯室里，女人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打开。 女人看了过来。 胡娟看到女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对方看过来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很久以前—— “先办收养手续。”她儿子带着她去办收养手续，他特别高兴：“以后她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 那个孤儿就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看不出高不高兴。 而现在，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胡娟率先开口，她一开口就红了眼：“你们这是怎么了？让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丰儿没了，你又做了这种事情，公司里都没有人管。” 年轻的女警察坐在旁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胡娟还很理智。 对面的人轻声道：“对不起。” 好像……好像梅路路面对这个人，这个人是跟她殉情死去的老公的母亲，她除了对不起，似乎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一句对不起，胡娟瞬间哭了起来：“你知道对不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境不好，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出息，也给不了儿子什么好的环境，好在他自己有出息，说出去谁不知道郑丰有出息，他怎么会说死就死了，留下我这个母亲没有人养老？” 坐在对面的女人没有说话，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胡娟又哭道：“你跟我说说，他怎么忍心抛下他的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养老？” 女人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年轻的女警察也觉得胡娟有些可怜，老来丧子，又是独子，的确是生命最痛。 她抽了纸巾，胡娟接了过来，擦了擦眼泪，又说道：“你们婚礼上那个视频，已经查出来了是闻芳做的。” 年轻的女警察皱眉，不是已经查出来了，是郑丰找人做的吗？ 她为何偏离了刚才他们给她预定的谈话内容？ 警察看向女人，也就是闻芳本人，她仿佛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样，只是说道：“也能理解。” 胡娟：“闻芳打小就这样，你别在意这件事。” 很明显，胡娟想要通过不停地讨论闻芳，让闻芳本人有所意识。 女人道：“已经过去了，我不在意这件事情了。” “不能过去，这件事得追究她的责任。” “到底是我们对不起她。”女人说道：“对了，妈——” 女人看向胡娟，说道：“闻芳这个孩子年纪还小，她才22岁，她一直以来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和郑丰都大她十几岁，不会跟她计较那件事了，希望妈也能原谅她，以后跟她像一家人一样生活。” 胡娟皱了皱眉头：“不可能。” 女人道：“我这一次肯定会坐牢，没有办法照顾你了，公司和其他的一些财产，我会转给闻芳，到时候她会好好照顾你。” 胡娟大惊失色，哪怕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闻芳，并不是梅路路，对财产没有任何处置权，她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你疯了！！！” 女人道：“这是郑丰欠她的，应该还给她。” “我们家哪有欠她的？她欠我们的还差不多！” 女人道：“公司所有的药物开发都是闻芳在做。” 胡娟：“放屁，那都是我儿子做的！我儿子是b大毕业的高材生！闻芳她做得出来吗？” “只是署郑丰的名字，但一切都是闻芳做的。” 胡娟被气炸了，她怎么敢这样说？ 女人继续说道：“郑丰毕业论文也都是闻芳写的。要不然郑丰怎么会让你收养闻芳，是因为他当志愿者的时候，发现了闻芳的惊人天赋。” “你别胡说八道，闻芳哪儿来的天赋，我养了她十年我还不知道吗？闻芳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来那些东西？！”胡娟口不择言地说道。 她说完，立马捂住了嘴，她儿子还活着的时候，再三跟她说，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个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闻芳是傻子的事情。 几个警察都惊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他们只查到了闻芳所在的孤儿院，因为她十一二岁就被收养了，时间相隔太远，能够找到的资料也太少了。后来虽然是郑丰的妻子，实际上几乎没有出面过，也没在公众场合说过话，但没有人意识到她居然是傻子？ 闻芳是傻子？众人看向了女人。她从出现就像个正常人，所以没有任何人朝着这个方向想过。 女人听到这句话一点不生气，仿佛被骂的闻芳并不是她，她耐心地跟自己的婆婆解释道：“闻芳不是不会说话的傻子，她患有学者症候群，是自闭症中的天才。” 胡娟并不懂这个，她突然明白了：“你一直都在装傻，装不会说话！为的就是今天！” “我没有装傻。”女人说道。 胡娟立马说道：“闻芳，你别装梅路路了！” 年轻的女警察意识到她要说什么的时候，想要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胡娟已经把话说出来了：“闻芳，你这个白眼狼！” 其他几个警察赶紧把胡娟带出去，不让她留在这里。 审讯室里的女人则是坐在那里，像是电脑死机了一样。 药物会在替换记忆的同时，模糊掉记忆和现实不一样的地方，于是，哪怕是闻芳只有一米六，她记忆中的自己有1米78，她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明明很多地方逻辑不通，可只要在梦里就会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一旦被点醒，原本包裹在这一层虚幻现实之间的薄膜就会破开，她会看到之前忽略掉的一些东西。 李警官赶紧扶住了瘦弱的人，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不是梅路路吗？” 她不太相信这个事情，她怎么会不是梅路路？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太矮了，同时，她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难怪，你们会说我知不知道愿望卡的内容会影响到我的判刑……” “原来我不是梅路路——”她的声音说不出来的凄苦，明明她不是梅路路，这是她摆脱罪名的唯一机会。 可是她听到了以后，第一反应却不是高兴，而是难受，她不是梅路路吗？ 她不是梅路路，不是那个勇敢的自信的冲破了一切的梅路路。 这话说完，人直接晕倒了。 “快叫救护车！”一下子审讯室里忙了起来。 医院里，宋娇娇带着花，旁边跟着之前的玲玲和蓉蓉，她们三个人正好都有空，就约着一起来医院了。 进电梯的时候，正好有护士推着病床过来，宋娇娇按下了电梯按钮，等一下她们。 护士进来的时候，宋娇娇看清楚了正在吸氧昏迷的人，是一张有些熟悉的年轻面孔。 闻芳。 拥有梅路路记忆的闻芳。 她曾经在审讯室里见过这个女人。 对方怎么也到了医院？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好，请问她是怎么了？”宋娇娇忍不住问护士。 “还不知道。”护士说道：“现在送去检查身体。” 而这个时候，护士她们已经到了楼层，下去了。 宋娇娇只能目送对方离开，她们电梯继续往上。 电梯在第15层停了下来。 宋娇娇拿着花，走向了一旁的病房，去看望一个多年前的老朋友。 病房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病人的名字—— “梅路路”。 姐姐(郑丰的过去...) 第四十三章 宋娇娇隔着玻璃望着里面的人，躺在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她已经昏迷了一周多了。 婚礼后，两个人被发现殉情，新郎抢救无效，梅路路被抢救回来，但由于失血过多陷入深度昏迷，一直没有醒过来。 宋娇娇从来不觉得梅路路是想杀她丈夫，因为她记得梅路路小时候，如果梅路路想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她的脑子太好用了，行动能力又强，怎么可能为了杀一个人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宋娇娇也不相信梅路路会自杀，在宋娇娇心目中，梅路路哪里是会自杀的人，就是地球要毁灭了，全世界要一起死了，梅路路都会想办法活下去。 另一边传来了声音。 宋娇娇回过头，那边是一个女人正在跟护士说些什么，但护士并不让对方进来。 那个女人看上去很是生气，宋娇娇隐隐约约地听到她愤怒的声音—— “她最好死了。” “你们这些人都没有良心。” 一同来的玲玲见宋娇娇在看那边，说道：“那是梅法官的婆婆，想要见梅法官，来闹了好几次了。” 很明显，没有人敢放她进来。 梅路路和郑丰在结婚前签订了婚前协议，同样也是遗嘱。两个人都是承诺，如果自己有意外，将名下所有的财产转给对方。 所有的。 由于现在还活着的人是梅路路，直接导致郑丰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属于了梅路路，梅路路这个情况，医生的意思是醒过来的几率很小。 于是属于郑丰的公司股票，房子，以及其他的一些财产，作为郑丰母亲的胡娟都无法动。 如果梅路路醒着，迫于道德压力，怎么也得给钱，现在她也是命悬一线，钱反而没有人管了。 宋娇娇不知道该作何想法，她出来的时候，那个女人有些可怜地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 宋娇娇想起了之前听说的事情，郑丰是独子，女人坐在那里，就多了几分可怜。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裙子有些胖的女人来了，那女人大概四十岁左右，走上前，喊道：“妈。” 胡娟这些日子花的钱不少了，而她现在住的别墅也不是她的名字，偏偏还需要她交物业费，这边催物业费，那边她想要请一个律师帮忙，那律师费要十万块钱。 她拿不出来，胡娟来了医院，结果梅路路也没有见到。 胡娟没有办法了，也只能给自己的大女儿打电话。 大女儿郑兰一来，母亲坐在那里，哪里有平时耀武扬威的样子。 她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再一想平时能够让母亲骄傲的弟弟已经没了，现在的弟媳妇儿昏迷不醒，这个弟媳妇儿又有手段，掌握了所有的钱。 一想到这些，她只觉得她们家命怎么这么苦，她鼻头一酸，把自己的母亲扶了起来：“妈，我们回去。” 胡娟握着大女儿的手：“大兰，你来了，妈现在就只剩下你了。那个梅路路，肯定是那个梅路路害死了你弟弟，我跟你弟弟说了多少回，那个梅路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女儿道：“妈，别说了，我们先回去。” “大兰，妈现在就只有你了，你弟弟被人害死了。” “妈，警察会查出来的。”郑兰心里酸酸的，那是她弟弟，她们从小感情就好，她也伤心难过。 “那个梅路路是法官，警察都是她们的人。” “妈，不可能的，现在全网都在关注这个事情。”郑兰想到自己女儿说的话，又说道：“妈，你别在外面说，我弟弟是独生子。” “你弟弟怎么不是独生子了？”胡娟本来心里有火，现在女儿顶撞她，她更是来气：“我不就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吗？” “只要家里有两个以上的孩子，就不能算独生子。”郑兰说道：“我们家都四个孩子了，怎么也不能算独生子。” “独生子，独生子，不就是只有一个儿子吗？”胡娟理所当然地说道。 郑兰心说，在她们那边都是这样的说法也没错，老家那边，只要家里只有一个儿子，甭管多少个女儿，那都叫独苗苗，但现在社会进步了，女儿也是孩子。 郑兰见母亲生气了，知道她心里难过，又跟她说不清，赶紧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是果果看到了新闻让我提醒你。” “果果呢？”胡娟又说道：“她舅舅出事了，葬礼她都没有来。” “果果当时也没办法，她请不到假，妈，你也知道她找个工作不容易。”郑兰说起女儿果果，又止不住的心酸。 “找个工作不容易，当初让她在舅舅的公司上班，才上几天就不上了。在自己舅舅公司上班上的多好，她也不珍惜。”胡娟心里有无数的苦，现在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喋喋不休地说道：“她也是个没良心的，她小时候那一次意外，要不是她舅舅忙前忙后，她现在都不一定在。” 郑兰也想起了那个时候，心里也想起了郑丰，说道：“我会教育果果，妈，你别气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胡娟跟女儿买菜，边走边说道：“你前段时间说的要给果果买房子的事情，买了吗？” 郑兰听到这话也大概明白自己母亲是要做什么，道：“果果那个情况，妈你也知道，我想着凑个钱，给她买个能住的地方，以后她要是结婚，也有一个自己的地方住，要是不结婚也不用租房子。” 胡娟道：“果果现在年轻，买房子也没什么用，也没有那么急，你从小跟你弟弟感情也好，当初果果出事，也是你弟弟忙前忙后，还给你们拿钱，现在他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大兰，妈心里难受啊。” “弟弟没了，我心里也难受。”郑兰说着话，眼泪就下来了，从小她们四个姐弟，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就她和弟弟关系最好。 郑兰晚上还是跟老公和果果商量了这件事—— “我妈的意思是先借给她，等到拿回了弟弟的钱，再还给我们。” 她老公还没说什么，女儿果果第一个反对：“妈，别答应，舅舅的钱大概率是拿不回来了，他自己留的遗嘱是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梅路路，如果梅路路能够醒过来，估计会看在外婆老了或者和舅舅的感情上，给外婆一笔钱，现在梅路路昏迷，不一定能醒过来，这个钱，外婆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果果分析完，左手拿着水果盘，放在了茶几上，这才拿起了一颗葡萄，右边属于胳膊的位置空荡荡的。 郑兰：“唉，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不给也不好，那是我妈我弟弟，我不能不管。” 老公沉默过后，道：“看果果吧，反正那个钱后面也是要给果果买房子。” 郑兰看向女儿果果，果果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妈妈和舅舅关系好，她心里很不情愿把这个钱给出去，但又不忍心母亲为难，只能说道：“看你吧。” 郑兰很是高兴，跟女儿保证道：“你外婆有了钱肯定会还给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你外婆现在就只能靠我了，我们也不能不管她。” 多年前，母亲蹲在她小郑兰面前，认真地说道：“大兰，你是姐姐，要带着弟弟，别让人欺负了弟弟。” 那一年郑兰十二岁，弟弟六岁，她和弟弟一起爬到山顶的村小学读一年级。 郑兰记得妈妈的话，回来的时候下大雨，弟弟不想走路了，她就用自己的外套盖在弟弟身上挡雨，然后背着弟弟回家。 回家的时候，妈妈远远地看着她，笑着夸她聪明，爸爸回来以后，妈妈绘声绘色地说—— “大兰聪明得很，知道心疼弟弟，回来下大雨，她就用衣服包着弟弟，免得弟弟淋雨。” 她在旁边，听着爸爸妈妈的话，心里无比开心，她从来没有被这样夸过。 从那天起，不管下没下雨，她一直背弟弟上学放学，整个村子里，她是最受赞扬的姐姐，大家都以她为榜样。 她那个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夸她—— “郑家的大女儿好听话，把弟弟带得那一个好，下雨不下雨都背着弟弟去学校。” 郑兰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也不相信弟弟会自杀了。 那真的是梅路路杀了她的弟弟吗？ 小闻芳(倒霉小孩...) 第四十四章 郑兰想起了弟弟，又想起了以前弟弟的好，她们到底是一家人，弟弟现在没了，她这个大姐也帮不了其他的，最后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把钱借给母亲。 郑兰拿上了银/行/卡和身/份/证，准备先去看看母亲那边的情况，这个钱很重要，他也要弄清楚那个律师有没有把握，不能让母亲被人把钱给骗走了。 郑兰关上门，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二妹” 郑兰接起了电话，那头二妹暴躁声音传了过来：“姐，妈来找你没？”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自然知道自己二妹什么脾气，郑兰说道：“妈来找你了？” “可不是，今天一大早就来我家里，还给我买了点水果，我就说怎么这么好，居然还想得起我来给我买水果。” “妈也不是……” 郑兰话还没说完，二妹就打断了：“结果才聊几句，就硬是说警察包庇弟妹，要找什么人。” “我说妈真是魔障了，遗书是弟弟写的，留遗言的视频是弟弟自己拍的，遗嘱也是公证了的。”二妹没好气地说道：“这找谁都没有用。” “二妹，咱妈也没有办法了，现在弟弟没了，妈就只剩下咱们两姐妹了……” “姐，你是不是傻子？郑丰多有钱你们不知道吗？妈现在手头都没有余钱，她那个宝贝儿子但凡多给她一点钱，她都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二妹反应了过来：“你不会是准备把钱给妈吧？” 郑兰有些底气不足：“我们都是一家人，本来就应该相互扶持……” “姐，你那个钱是要给果果买房子的。”二妹提醒道。 “果果现在还是跟我们一起住，正好住在家里，我也能给她做做饭，等妈把钱要回来了，她会把钱还给我们的。” 二妹郑小花气得破口大骂：“你为什么总是相信她会把钱还给你？” “我问你，郑丰去读高中的钱是从你那里借的两千块钱，你和姐夫背了一个多月的煤炭给他凑学费，他们当时说的是借对不对？后面还了没有？” “郑丰说要创业，找你借一万块钱，你说你做姐姐的支持他5000块钱，他后面有钱了就真的只还你5000块钱。” “我再问你，果果读高中的时候，距离一中就差两分，需要2万块钱的择校费，你找他借钱，他给你了没有？” 郑兰听到最后这个说道：“那个时候他公司也有难处，拿不出来这个钱，不说这个了，这一次不一样，妈只有我们了。” “你知不知道妈是要把钱怎么用？妈就听了一个律师的话，想要买水军，想要搞梅路路，我跟你说，你这个钱砸进去还真的就像砸在水里了，到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回来，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郑小花气得挂断了电话。 她挂完电话以后越想越觉得生气，又忍不住把电话拨了回去。 “二妹？” “你真的是比石头还顽固！”郑小花到底还是顾着姐妹情谊，苦口婆心地劝道：“那个钱，要是是妈生病了，她借去当救命钱，我也就算了，但她就是借去搞那些肯定没用的事情，你这些钱都是辛苦钱，别扔进去了。” “你想想果果。”郑小花一说起果果也是一阵心酸：“果果只有一只手，工作不好找，又找不到好人家结婚，这些钱都是你们以后生活的保证。” “二妹，我再想想，你别气了，到时候血压又高了，今天吃药了没？” 郑花花叹了一口气：“吃了的，唉，我也是为你们考虑，姐夫是老实人，他不说什么，果果心里头也想着你，也不说什么，但以后呢？以后妈又不还钱，你们现在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后面去哪挣钱？” “至于妈那里，我们不是不管她了，”郑花花叹了一口气：“警察会查出来事实的真相，要是弟弟的钱，妈能拿回来，我也不会要一分钱。要是拿不回来，我也会保证她后半辈子不会饿着。但我一分钱都不会扔到水里去。” “你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你以后也没有办法再挣到这么多钱了，现在工作也越来越不好找了。” 郑小花把所有的事情掰碎了，说给自己这个姐姐听，直到那头的人答应她了，她才挂断电话。 郑小花挂断了电话，这才准备去医院看闻芳。 她心里想法不一样，其他人关心到底是不是梅路路杀了郑丰，她倒是更在意闻芳这个孩子。 闻芳现在也在医院里，警察联系到了她，让她过去看看。 郑小花骑着摩托车就朝着医院的方向去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郑丰。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离开了，她没有感情波动是不可能的。 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只小狗窜了出来，吓得她赶紧停了下来。 旁边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赶紧把狗抱了回去，嘴里一直说：“阿姨对不起，阿姨对不起。” 郑小花看着那个小女孩和狗，愣了一下。 多年前，也有一个小女孩抱过一只狗。 狗叫声从土房子里传来，郑小花从山上背了红薯藤回来，倒在屋檐下，又听了听。 真的有狗叫声。 她都来不及喝水，顺着狗叫声到了里屋。 里屋，郑丰正在逗一只有些眼熟的小狗。 郑小花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丽丽家的狗！” 丽丽是老师家的女儿，每天穿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还有一只白色的小狗。 这个白色的小狗可好看了，每天都会跟着丽丽。 郑丰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郑小花，眼里有些心虚，嘴上却说道：“这是她送给我的。” 郑小花才不相信：“怎么可能？丽丽最喜欢她的小狗了。是不是你把人家的狗给偷了？” “我要跟妈妈告状！” “告状鬼！”郑丰还是害怕郑小花告状，于是故意说道：“你要是跟妈妈告状，我就去跟老师告状说你没有上户口，到时候你就不能去学校读书了，你是个黑户口！” 黑户口是郑小花最大的痛，一说就会炸：“不许你说！” “你就是黑户口，你就是黑户口，妈妈说了，如果不是为了生我的话，根本就不会生你！” 郑小花猛地就扑了上去。 她比郑丰大四岁，高了一个个头不止，胡娟回来的时候，郑丰已经被打了。 胡娟气得跺脚，气势汹汹地在旁边拿了一根棍子—— “我让你早点回来看着你弟弟，你还打他！” 郑小花也吓到了，拔腿就跑，便跑边喊：“弟弟偷别人的狗！”她希望妈妈能够听她说话。 那一天，郑小花从小腿到屁股没一块好肉，全部被打得红肿了起来。 她被关在房间里反省，趴在床上哭。 很快，她听到姐姐郑兰砍柴回来了。 一背篼柴扔在了地上。 “妈，弟弟怎么了？” “二妹子那个憨货打的。” “二妹呢？” “在房间里反省，今天晚上她不许吃饭！” 郑兰哦了一声，又说道：“弟弟，你去拿个碗过来，我捡了好多地果。” 妈妈的声音传来：“还好有大兰，还是大兰听话，小花怎么就那么不懂事！” “二妹年纪还小，年纪大了就好了。” 郑小花更加难受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掉着。 她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郑兰吃了晚饭就回了房间，小声叫她：“二妹？” 郑小花被她的动静弄醒了，一看到她就来气，气鼓鼓地说道：“别碰我！” “小声点。”郑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烤红薯：“你饿不饿？” “不饿！”郑小花别扭地往里面滚去，不想跟她说话。 “还有这个。”郑兰又拿出了一个小布袋：“给你留的地果。” 粉红色熟透了的地果散发着甜香。 “快吃吧。”郑兰一点一点地把烤红薯剥了皮。 郑小花僵持了一下，还是慢慢地开始吃了起来。 郑兰这才说道：“弟弟年纪小，你别跟他打架。” 郑小花一边吃一边说道：“姐，他哪里年纪小了？他都知道偷别人的狗了。” “弟弟说不是偷的，是那个狗跟他跑回来的。”郑兰说道。 郑兰现在没读书了，自然不知道弟弟在学校里的情况。 郑小花看着姐姐的样子，气得不想吃东西了。 郑兰还以为她胃口不好，于是起身，蹑手蹑脚地起身去了外面。 郑兰很快拿了碗和筷子回来，走到房间里的另一边的泡菜坛子旁，轻手轻脚的打开泡菜坛子，从里面加了几个菜梗。 “这样会好吃一些。”郑兰说道。 郑小花吃着菜梗加烤红薯，也就不说话了。 “还有地果。”郑兰说道：“今天砍柴的时候遇到了好多地果。” 郑小花不懂姐姐，她每次去山上，找到了地瓜要拿回来分给她和弟弟，找到了野果也要拿回来分给她们。 如果是她，她就会自己一个人吃了。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你吃吧。” “我们一人一半吧。”郑小花分了一半给郑兰：“我已经吃了烤红薯了，吃不下去这么多了。” 郑兰咽了咽口水，也慢慢地吃了起来，大大的地果又甜又香。 最后，两姐妹躺在黑夜中，郑小花小声说道：“姐姐……” “嗯？” “没事。” “快睡吧，明天早上我早点出去，到时候早点砍完柴，下午就回来帮你割红薯藤，等咱们割完红薯就可以去找地瓜。” “姐姐，你真的不想读书了吗？”郑小花的屁股还很疼，可是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郑兰只读到了三年级，家里忙，郑小花又不如郑兰那么勤快听话，于是郑兰就回家帮忙了。 胡娟又不放心郑丰一个人去学校，于是在家里不听话的郑小花就去学校了，她读书用的是姐姐的户口。 “不想，我成绩又不好，不是读书的料，你跟弟弟好好读。” “滴——”后面的车子催促道。 郑小花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骑着摩托车过了十字路口，下一个路口拐了一个弯，闻芳所在的医院便在眼前了。 闻芳在人的陪同下看到了郑小花，她现在精神状态很明显没有之前好。 郑小花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记得我是梅路路，但她们都跟我说我是闻芳。”女人说道。 郑小花说道：“可能是你有了梅路路的记忆，覆盖掉了你自己的记忆，因为闻芳做不到像你这样跟我沟通。” 原来是自闭症。 “那你知道我的过去吗？”女人问道。 郑小花知道，她知道的，但她只是说道：“你只需要记得拥有梅路路的记忆，会比拥有闻芳的记忆幸福很多。” 二十六岁的郑小花是过年的时候才从姐姐那里知道，她们妈领养了一个小女孩。 “你说什么？”郑小花觉得无法相信，她们妈，就是那个重男轻女看到的每一个细胞里面的妈，她去领养了一个小女孩？！ “你说的是我们妈？胡娟？！确定吗？”郑小花觉得世界都不太对，或者这次姐姐遇到了危险给她打的暗号？ “弟弟要求的。” “哦！”郑小花恍然大悟：“那就是我们那个如假包换的亲妈了。” “有空咱们也去看看。” “算了。” “为啥？你好久没有看到妈，也没看到弟弟了。” “你刚把两个原因都说了，我既不想看到妈，也不想看到弟弟。” “别这样，我们怎么也是一家人，现在弟弟也长大了，懂事了。” 最后她还是去了，去看看那个被领养的倒霉小女孩。 小女孩又瘦又小，眼睛很大，被关在房间里，她弟弟在旁边，拿着竹条—— “错一个挨一下。” 那孩子仿佛听不懂一样，只是看着那块黑板上写的东西。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有梅路路的记忆(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冬天的山茶市很冷，是那种一个月都见不到太阳的阴冷。 小闻芳坐在那里，安静地盯着那块小黑板上写的东西。 郑小花看不懂那上面写了什么，她虽然不喜欢母亲和弟弟，对于这个收养的妹妹倒是很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不说话，甚至没有回过头看她。 郑小花得了个没趣，只当是母亲跟这个孩子说了别理她这个二姐，毕竟在她妈心目中，她就是个不听话的蠢东西，会带坏人。 郑小花转身要出来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孩子的手上。 她的手就放在膝盖上，两只小手上都是冻疮，有些已经乌紫乌紫的了。 她小时候也长过冻疮，看到这个样子非常熟悉，再往下发展就得溃烂了。 郑小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走了出来，说道：“她手上的冻疮你们都不给处理一下。” 彼时，大姐正和母亲在客厅里包汤圆，郑丰在另外一个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胡娟抬眼剜了她一下，道：“冻疮要怎么处理？等天热起来了就好了。” 郑小花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叹了一口气。 算了，她明天买一盒冻疮膏过来。 而这个时候，郑丰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了，他看上去很是愤怒，径直走进了小闻芳所在的房间—— “弄错了！你是不是故意的！”郑丰一边说，一边扯着小孩的头发，把她一下一下地按在黑板上。 那孩子挨了打，依旧不哭不闹。 郑小花有些看不下去，胡娟拉住了她。 “弟弟这是干嘛？” “让她好好读书。” “那也不用动手吧？” 胡娟瞅着郑小花，说道：“她就是被人抛弃了的孤儿，我们给她吃，给她住，还让她读书，这都是天大的恩德了，还想要把她供起来，每天三炷香吗？” 郑小花看向母亲，她不再年轻了，脸上多了不少属于中年人的皱纹，可当她皱起眉头，理所当然的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依旧是当年的样子。 无论时间如何向前走，无论弟弟长多大，在母亲心目中，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可能错。 她小时候真是太天真了，没有看透这一点，所以才挨了那一顿打。 多年前，郑小花偷偷地把小狗在自己家的事情告诉了丽丽。 丽丽让她的妈妈去了她们家，把小狗要回去了。那个时候，她和弟弟都还在学校。 “谢谢你。”丽丽中午的时候拿到了小狗，偷偷跟她说了谢谢，又狠狠地白了郑丰一眼。 于是，郑小花从教室里出来开始就一直嘚嘚瑟瑟，尤其是郑丰恨了她一眼以后。 郑小花心里舒坦得很，十岁的女孩还不懂那么多渠渠道道的事情，她把书上的一切都当做真理，把学校老师说的一切都当做高于父母的真理。 于是，她从自己的弟弟身边走过，故意说道：“今天有人回家要挨打了——” 丽丽的妈妈去她们家的时候，肯定说了狗狗是被偷走的，到时候郑丰就要挨打了。 她开开心心地往家的方向跑，路两边的玉米叶子依旧伸了出来，刮在她身上，她依旧觉得高兴！ 郑丰跟在后面，磨磨蹭蹭，他心里充满了担心，担心会挨打。 他以前也挨过一次打，这次是别人家有一个小鸭子玩具，他也想要，胡娟当时本来心情不好，郑丰又在地上打滚要玩具，她一毛躁，两巴掌就打在人的屁股上。 而那个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郑小花跑回家，迫不及待地要跟妈妈告状，然而刚跑到门口，郑兰就出来了，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又跟弟弟打架了？” “没有啊。” “我刚从山里回来，回来就看到妈气得到处找竹鞭了，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不是我要挨打了。”郑小花得意极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郑丰磨磨蹭蹭不肯回去。 郑小花强行拉着他进了屋，刚一进去就听到胡娟说—— “跪下！” 郑丰被吓得腿一软就跪了。 “你跪什么？”胡娟走了过来，抓住了郑小花的辫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娼妇！” 郑小花懵了，她傻傻地站在那里，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娟的竹鞭带着怒骂声一起降临。 郑小花的小腿屁股都传来了火辣辣的疼，脑海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说养女儿没得用，胳膊肘往外拐啊！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这样去说你弟弟，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就脸上有光了？” “你这个蠢脑子！” “别人说起来，郑家那个蠢二姐，连自己弟弟都要出卖，你看看你光不光荣啊！你看看你名声好不好听？” “没有见过你这么蠢的东西，一会儿你爸爸回来要再打你一顿！” “你自己说，你自己说，你有脸吗？你一个姐姐，一点脑子都没得。你看看十村八店的，哪个姐姐像你这样？我要出去都觉得丢脸，教出来你这么一个没得脑子的女儿！连自己家里人都要出卖！你要是换个时期，你就是卖国贼！是汉奸！” “猪狗都晓得要护着自己家里人，你连猪狗都不如！” “他偷别人的狗，他做错了我为什么不能告他？”郑小花终于反应过来了，委屈地喊道。 “因为他是你弟弟！”胡娟本来不准备打了，这一听，又火冒三丈，心里对这个不懂事的二女儿恨得牙痒痒，一心要给她留下教训，避免她以后闯下更大的祸。 “算了，你是读书读傻了，以后你就不要去读书了！” “不读就不读！” 郑小花跪在院子里，看着另一边有些得意的郑丰，恨得牙痒痒。 郑丰也反应过来了，他早就站起来了，原本的害怕恐惧消失一空，只觉得扬眉吐气。 他走到了跟自己关系不好的二姐面前，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原本他都觉得自己要挨打了，万万没有想到，他不仅不用挨打，想要害他的人还遭殃了，于是他嘚嘚瑟瑟地说道：“真的有人挨打了哦~” 郑小花原本的高兴，此刻都是被踩在了地上的难堪，心里恨啊，恨弟弟，恨这个家。 这种恨在幼小的心灵里慢慢发酵，最后又变成了尖锐的东西，覆盖在她的表面上，她再也不可能像姐姐那样做个好姐姐了。 而现在，她看着母亲和弟弟依旧不把其他人当人，心里那种恨，那种别扭一下子冒了出来。 仿佛，她们随便对待的那个女孩，不是闻芳，而是多年前的自己。 郑小花甚至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天，她忍着对母亲的不舒服在这里住了下来，晚上她偷偷进了那个倒霉孩子的房间。 就像是多年前的院子里，那个跪着的女孩心里的恨里夹杂着妄想，她多希望自己不是亲生的，她的亲生父母从外面走进来，然后带她走。 那天的风特别大，陆陆续续有人从外面的小路走过，但没一个人进来，她就是郑家的女儿。 没有人能够带她走。 而现在，她把这个进入她们家的小姑娘推醒—— “芳芳？你要不要跟我走？”月光下，她年轻的郑小花很认真地问道，盼望能够得到对方的回应。 仿佛把这个孩子带走了，就是把童年的自己带走了。 然而，那孩子仿佛被她吓到了一样，只是缩在角落里，死活不肯跟她走。 她不信邪，把人抱了起来，那孩子挣扎了出来，抱住了那块黑板。 郑小花一瞬间便放弃了。 原来这终究不是自己的小时候，她并不盼着离开，她和自己姐姐一样，和自己到底不一样。 郑小花再看现在这个长大了以后的闻芳，她再一次重复道：“拥有梅路路的记忆或许对于你是一件好事。” 不再是一个无法反抗，无法分辨好坏的工具，而是一个人。 这是一件好事。 闻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句话，只道：“我有从梅路路角度看到的自己。” 梅路路第一次见到闻芳，便是在水里，闻芳和郑丰的车子在经过大桥的时候出了事，车子冲下水中，闻芳困在车里，她甚至都没有挣扎。 梅路路砸开了车玻璃，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带着她出水，询问她的情况—— “有没有哪里受伤？” “还好吗？” 她只是安静地被抱着，脸色苍白，没有一点气色，哪怕是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大事，她也不说话，没有目光接触，梅路路像是从水里捞出了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一般。 那个时候，梅路路已经当了七八年法官了，见过的人太多了，她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闻芳身上有问题。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未来会“结婚”“殉情”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看向对方的目光里，一个是怀疑，一个是警惕。 右手(人死万事空...) 第四十六章 郑小花从医院出来，便跟隔壁组调查她弟弟的案子的警察去了派出所做笔录。 “就你的了解，你觉得你弟弟会跟人殉情吗？” 郑小花并不是第1次坐在警察面前，但她还是有些不适应，又听到了对方的问题，说道：“我跟他从小关系不好。我说的话你们也不用太相信。” “你只需要按照你的想法说。” 郑小花猜到他们已经询问过她的母亲和姐姐，估计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 “不好说，如果是别人，我会回答不会。”郑小花说道：“因为他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男人，在他心里，就他自己最重要。” 郑小花没有通过自己来佐证这个事实，毕竟两个人关系不好，所以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并不能让人意识到问题。 “我弟弟很有钱对吧？”郑小花说道：“但他的钱都是他的，我妈也只有过年过节能够拿到一点钱。” “关键是在他心目中，得益于我妈的教育，我们几个都应该给他钱，应该供着他，我大姐对他好吧？当初他读高中，大姐和姐夫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又背了一个月的煤炭给他凑学费，就更不要提他读大学以后，缺钱就让人带话给大姐，大姐每次给他送钱都生怕自己一个农村的丢他脸，最后呢？” 郑小花有些讽刺地说道：“大姐的女儿小时候出了意外，没了右胳膊，他所在的公司投资的研究所研究出来了义肢，大姐让他给自己的外甥女预约一个，他都推三阻四，大姐一个劲地说，是觉得技术还不成熟，怕有不良的反应。” “技术不成熟？150万的一个义肢，技术不成熟？”郑小花道：“分明就是舍不得这个钱。觉得自己的外甥女不配用这么贵的东西。” “这样的人，他觉得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不配用，而后来，他把自己的钱都留给了另外一个女人。”郑小花也不生气，反而有种报应的感觉，说道：“也算是遇到了真爱克星。” “如果不是真爱，怎么会去帮梅路路挡刀子？”郑小花补充道。 她知道得更多。郑丰不仅追求梅路路的时候帮她挡过刀子，而且还因为想要给梅路路惊喜，结果被梅路路误会入室抢劫，一顿暴打，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 她妈气得跺脚，好几天都一直在群里骂人。 也真是报应，她妈对好欺负的闻芳百般挑剔，万般不喜欢，觉得闻芳怎么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结果郑丰找的下一个，就真的把命豁出去了。 人死万事空，她让自己不去计较以前的那些过往，到底还是有感叹—— 人这一生，还真是不能预测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我相信他是因为梅路路殉情。”郑小花说道：“他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感情，我，我姐姐，我母亲，对他而言，就是家里的老黄牛，谁会对老黄牛产生感情？不听话不肯下田了就打两下。但对梅路路不一样，他对梅路路有感情，或许就是这种唯一的感情，让他承受不了梅路路曾经被侵犯。” 警察听得目瞪口呆，怎么这个女人说的话和她的姐姐，她的母亲完全不一样，不过，还是纠正她，道：“婚礼上的视频是郑丰找人放的。” 郑小花一瞬间懵了，还能这样？ “那……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我还是弄错了，他可能把所有人都当成老黄牛了。”郑小花毫不避讳地说道。 谁会在结婚的时候放新娘的这种视频？毕竟婚礼上两方的亲朋好友以及同事都在啊！ 不止是新郎家的亲人，还有新娘的，也就是说，那是结婚，新娘这辈子最亲近的人都在场。 只要没有恨之入骨，只要不想逼死对方，都不会干出来这种事情。 而所有人都看了那段视频。 郑小花在笔录的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出来的时候还沉浸在自己的弟弟真的不是人的事情上。 她知道郑丰不做人，但这件事情依旧太破下限了。 “嗡嗡嗡——” 郑小花掏出手机，姐姐打来的电话。 这个时候又打来了电话，不会是钱的问题吧？ 郑小花接了起来，那头传来了兴奋开心的声音—— “二妹，咱弟弟真好，果果的手有救了！” “什么？” “刚才果果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丰收生物研究所打来的，说是给果果准备的生态义肢已经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了，让果果去匹配。” “那个义肢不是说预约不到吗？而且还贵，他居然也舍得？” “弟弟那个时候不是说了吗？是因为技术还不成熟，不是不给果果，果果到底还是他的外甥女，怎么可能真的就不给果果一个义肢。他早就预约到了，大概半年前就预约了，也给了钱了。”郑兰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喋喋不休的说着那个义肢有多好。 “装上了以后就跟真的手臂一模一样，现代科技真是太神奇了。” “我们明天就去研究所，说是最后一个阶段需要果果的配合，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装上。” 这个义肢不是普通的义肢，一方面手的义肢不像脚腿那样简单，另一方面技术上做不到那么精细。 而这家义肢不仅灵活度高，而且非常逼真，唯一的缺点是非常的贵，一般人也预约不到。 郑小花心说，郑丰还能这样有良心？那这些年把良心藏哪儿去了？藏的可真够严实的，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大姐此刻高兴着，她也不好说这种扫兴的话，于是道：“这是大好事啊，果果很开心吧？” 郑兰给二妹通知了这个好消息，一回头就看到果果看着手机就开始掉眼泪，是那种开心的眼泪。 这份喜悦来得太突然了。 她拿着手机忍不住搜索别人装上了这家义肢的照片和分享的使用感觉。 手机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晒出了自己安装义肢的照片，那个女孩子是遇到了意外，缺了小臂及手掌。 ——“感觉我的手回来了！完全看不出来是义肢，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手回来了，但很快就习惯了。” 后面都是图片，果然完全看不出来那个是义肢，甚至那只手上还涂了指甲油，看上去漂亮极了。 果果撩开了自己空荡荡的右边衣袖，她缺失的是整个右胳膊。 她七岁那年，跟舅舅在游乐场玩，玩一个摇摇车的时候触电了，她的右胳膊直接烧焦了，她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半个月，像个奇迹一样地活了过来，但她永远都没有了右手。 那一年，她已经七岁了，已经习惯了用右手吃饭，用右手写字了。 果果忍不住摸了摸照片上那个女孩子安装的几乎跟真正的手臂一模一样的义肢，她也要有右手了。 郑兰凑了过来，看到了图片，也非常开心：“果果，你看这个胳膊，这就跟真的一模一样。” “是啊，跟真的一模一样，妈，我明天就要有右手了。我看她们说，可能一开始也不习惯。”果果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都是喜悦的泪水。 就像当初不习惯没有右手一样。 可是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开心的不习惯。 “不过听她们说，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义肢。” “肯定的，听她们说，要一百万多，这么贵肯定好。”郑兰感叹地说道：“你舅舅对你也是真的好，他就是不太会表达。” 果果原本非常讨厌舅舅，而现在，看着研究所那边发来的消息，她心里一阵一阵的喜悦，她也因为这个义肢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舅舅了。 “等装了右手，到时候去给舅舅看。”果果擦了擦眼泪，说道。 她马上就要有右手了，她突然觉得舅舅都是好舅舅了！ 义肢(成功了) 第四十七章 果果不喜欢舅舅，妈妈说过很多舅舅对她好的事情，比如说当年她出事，全靠舅舅忙里忙外。 果果对当年的事情没有亲身经历，后来舅舅创业，忙得很，她和爸爸妈妈都在老家，只知道有一个很厉害的舅舅，跟舅舅接触并不多。 大学毕业后，她去舅舅的公司实习，和厉害的舅舅实打实的相处，只用了两个月，彻底消磨掉了和舅舅的最后一点感情。 果果没有跟妈妈说，她在舅舅公司里，不能跟舅舅说话，不能叫舅舅，更不能跟任何人说她是老板的外甥女。 当时，舅舅很亲切，很和蔼，他的话是这样说的—— “这也是为你好，免得被人说你靠关系进来。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现在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不懂事，要自己去应对外面的世界，一直躲在长辈的庇护下，容易长不大，但要是在公司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来找舅舅，不要忘了咱们才是一家人。” 这些话多好听啊。 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她那个时候刚出社会，信了，觉得舅舅对自己特别好。 她那个时候也住在员工宿舍，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自己舅舅就是公司老板，生怕自己丢脸让舅舅脸上也不好看，不过大家对她也挺好的，因为她少了一只手，所以工作非常卖力，生怕比别人少做了一点。 第一季度的时候，她甚至成为了售后部的优秀员工。 她站在台上，舅舅要来给她们发奖章，她急切地望向舅舅，想要看到他惊讶的样子，却只看到了对方的气急败坏。 那种气急败坏，像极了她曾经有过的样子，那个时候有人恶作剧把她右边的袖子故意剪掉了，露出了里面齐根切掉了的肉界面，她那么生气，愤恨又带着一种丢脸的气急败坏。 她原本想要叫一声舅舅，到她的时候，她只是机械地站着，舅舅甚至为了表现出对员工的亲近抱了一下旁边的人。 最后，大合照的时候，舅舅站在了离她最远的位置。 合照结束以后，她跟在了舅舅后面，去了舅舅的办公室。 “舅舅——” “在公司别这样叫。” “哦。”她看着舅舅办公室那干净整洁的红木办公桌，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黑点：“舅舅，我想换个工作了。” “也行。公司人多关系复杂，不适合你。”舅舅说道。 果果醒悟了过来，不是怕她靠关系进来，因为舅舅的公司里，好多就是他的大学同学，大家都知道。 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只是觉得她丢脸而已。 一个成功的商业人士有一个残疾人外甥女，他觉得丢脸而已。 那个时候，她就明白了，舅舅跟她们的关系，永远就像她小学的时候，舅舅打电话说缺钱了，妈妈带着她去城里给舅舅送钱也送点腊肉之类的东西，她们等在高大的建筑楼外面，远远的位置。 因为，她们一个农村里的村姑，一个残疾人，不能让舅舅丢脸。 而现在，果果觉得那些事情都不是事了，只要能够再拥有右手，她甚至愿意让妈妈把那个钱给外婆。 果果一晚上都没有睡，脑海里全部都是第二天的义肢，她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自己有两只手的样子了。 小时候她没出事的时候也有照片，但后来她都撕掉了。 晚上，她跟妈妈躺在一起—— “我那个时候好浑啊，一只手撕不掉照片，我就一边咬一边撕。”果果很少跟妈妈说那个时候的事情，现在一切都好像能够解脱了一样：“妈，对不起，我那个时候不该说那些伤你的话。” 七岁的果果伤口疼啊，肉一点一点地长出来，又痒又疼，她年纪又太小了，承受不住这样的事情，她们那个地方又没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小女孩情绪失控了一个劲地去抠那些伤疤，想要能够从那里重新长一条胳膊出来的。 郑兰不让她抠，她就又哭又闹。 郑兰想起了那个时候，女儿成了残疾人，其他人都说她这辈子都完了，她眼泪又出来了：“是妈对不起你才对，要是妈妈有出息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 “现在好了。”郑兰擦了擦眼泪，一晚上都没有合上眼睛。 女儿刚出事那一两年，她也经常这样一晚上都睡不着觉，想到女儿以后怎么办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扎着。 现在的睡不着，变成了一种喜悦，那种喜悦在一分钟一分钟地增加的，最后充盈在心脏中，又开始变成了一种担忧—— 会不会有其他的变故？ 明天去了研究所那边会不会说弄错了？或者说不适合？ 母女俩都一样的心情，以至于第2天出门的时候，两个人的那种狂喜反而不见了，变成了一种轻微的焦虑。 研究所9:00才上班，两个人7点就到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时候。 果果又开始去搜索—— “有没有人预定了最新型的义肢，最后发现不合适？” 果然也有其他人问了这个问题。 下面的评论区全部都是—— “不可能，之所以难以预定是因为这是为你定做的。” “不会，放宽心，最后一阶段让你去的时候你就赶紧去。” “只要到最后一阶段了，就不可能会出现问题了。” 果果松了一口气，结果在众多评论区又看到了一条—— “也不一定，我有一个亲戚已经到最后一阶段了，结果发生了排异反应。” 果果整个人都觉得难受了起来，害怕会出现这种情况。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这种情况，但果果觉得，自己很明显不属于运气好的人。 时间在忐忑不安中1分1秒的过去，每一秒都慢吞吞的。 直到工作人员来了。 果果被请了进去，她填写了表格，她旁边的母亲有些无措地讨好着工作人员—— “你们辛苦了。” “多亏了果果的舅舅，”郑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还好他预定了。” 正在电脑前填写表格的果果抬眼，看到了预定人那一栏—— “梅路路。” 郑兰还在说着话，缓解自己的焦虑：“这是我弟弟生前预定的，他去世了，遗产给了他老婆，以后他老婆会不会要回去？”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女人，道：“不会。” “那就好。”郑兰松了一口气。 工作人员道：“这是梅路路预定的，虽然账户走的是郑总的私人账户，但不会有人要回去了。” 这句话总结起来就是—— 这是梅路路预定的，如果梅路路死了，郑丰活着，因为账户走的是郑丰的账户，那郑丰有权利要回去。 而现在梅路路活着，郑丰死了，他的一切财产都属于梅路路，梅路路自然有权利支配他的财产。 果果有种奇怪的感觉，梅路路预定的？ 她跟梅路路一点都不熟，只记得对方是一个很高很冷酷的女人，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但她每次都只能偷偷看对方，不敢和对方对视，害怕从对方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嫌弃。 她见过对方两次，每次她舅舅都有些嬉皮笑脸地讨好梅路路。 这让她觉得梅路路不太好接触。 可对方帮她预约了这个义肢。 果果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义肢，她忍不住摸了摸，真实的可怕，能够看到皮肤的纹路，摸起来的时候，和她的左手触感差不多。 安装义肢花了四个小时，工作人员再三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让她放轻松，但她做不到，她脑海里都是舅舅和梅路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只是梅路路的想法，她舅舅甚至可能并不知道，由于身体残缺，她从小对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 那个接待她们的工作人员尽管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果果依旧能够感觉到，当自己母亲感谢舅舅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有些不屑一顾。 她从那个治疗室出来的时候，右边的袖子不再是空荡荡了。 果果伸出右手，挽住了母亲的胳膊：“妈，你看，好灵活。” 就像她从来没有失去过右手一样，就像她那十几年的痛苦回忆都不存在一样。 郑兰一瞬间就哭了：“好了，终于好了，” 郑兰道：“咱们去给你舅舅看看。” “妈，我觉得可能不是舅舅的主意。” 郑兰道：“怎么可能不是？你舅妈跟你又不熟，还不是你舅舅说了，你舅妈才会来预约。用的也是你舅舅的钱。” “你别听你二姨说你舅舅不好，你小时候出了事，你舅舅忙前忙后为你，还去求了大学同学当律师跟人打官司，后来那个杀千刀的游乐场才赔十万块钱，你舅舅又找人借了五万块钱。” 在她看来，到底郑丰才是一家人，郑丰是果果的舅舅，怎么可能不疼这个外甥女？她还记得郑丰那个时候公司创业刚起步，为了果果，耽搁了不少。 郑兰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我去看看你外婆说的那个律师的问题。” “妈，你准备把那个钱给外婆？” “你舅舅给你这个义肢比咱们给他们的钱多得多。” 果果看着自己的右手，没有理由拒绝了。 大白鹅(他不是你舅舅...) 第四十八章 郑兰还是决定去见见郑丰的律师，弟弟死了，弟弟死之前还解决了果果的问题，她这个作为姐姐的，不能什么都不做。 郑兰这个想法一出，郑小花就提出来她也要跟着一起去。 郑小花现在也不好反对了，毕竟郑丰藏起来的良心解决了果果的事情。 这到底是一件大好事。 郑小花跟着自己姐姐一起到了母亲所说的律师事务所，找到了那个李律师。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西装，戴眼镜，一派书生气，看到她们两个人，立马迎了过来。 “郑姐。” 郑兰在这种场合有些不适应，反正是后面的郑小花看了看里面来来往往的律师，说道：“咱们要说的事情适合在这里说吗？” “这边来。”对方带着两个人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郑小花一进办公室就直接说道：“你觉得你能把我妈要回我弟弟的遗产？” 对方倒是也不夸大，而是一边给两个人倒茶水，一边说道：“这个我不能保证，你们带钱了吗？” 郑兰道：“我带了五十万。” 李律师有些惊讶：“只有五十万吗？” 在他看来，这的确是太少了。 郑小花一听这话，她那火爆脾气就憋不住了：“怎么？还嫌少吗？这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郑丰活着的时候，没见他给我们拿一分钱，现在死了，搜刮血汗钱都还要嫌少的吗？” 李律师道：“不是，我以为你们应该很有钱。” 他被这样子讽刺攻击，心里自然很不爽，于是，李律师看向郑兰，他带着一种你应该感谢我的姿态，道：“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当初你女儿的事情，就是我免费帮你们维权的。” 郑兰有些惊讶：“原来是你！” 她也有些羞愧，毕竟是自己的恩人，她居然完全不认得对方了。 “你应该相信我才对，那个时候，国内可能只有我能够拿到那么高的赔偿款。” 郑兰愣了一下：“你觉得赔偿款很高吗？” 李律师道：“通常也就十几二十万，我们已经是十倍了。” 李律师说这个，也是希望对方能拿一些那个钱出来。 郑兰的手在发抖，她想要开口说什么，他的手却突然被握住了，旁边的二妹走上前，道：“当年我们住在小镇上，再加上果果当时情况很差，在重症监护室里面好几次差点缓不过来，就没有关注这边的事情，还得感谢你当时为我们家做的一切，正好今天有空，我们请你吃个饭。” 李律师没什么防备，在他看来，郑丰的两个姐姐都是没文化的女人，而一起吃个饭倒是好事，因为他毕竟还需要她们俩。 正好下面有一家火锅店，郑小花就进去了。 郑兰几乎一句话都没说，郑小花十几岁就出来打工了，她早就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毛肚烫熟之前，李律师已经不知不觉地说出了—— “150万的赔偿款，在那个年代是非常稀有的，就是现在，但凡家里没点儿势力，也很少有这么高。” “当时他们还想耍赖，我和郑丰也不可能让他们耍赖。” “有个律师还是很重要，当时隔壁一家游乐场，也是有个小孩出了事故，家属去闹了也才赔10万，最后直接闹大了，那个游乐场关闭了，但赔偿最后也只有十万。” 郑兰脸色一次比一次白。她甚至不知道怎么走出来的，怎么跟那个律师分开的。 郑小花见姐姐状态不对，忍不住说道：“现在信我了吧？你把他当弟弟，他把你当老黄牛！你那点血汗钱不要再往里面扔了！” 郑小花想的是，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把当年的赔偿款要回来。 郑兰抬起头，她看向了自己的二妹，她的脑海里却只有律师的那一句话—— “之前有个游乐场也是发生了意外，家属去闹了以后也就赔了10万块钱。” “咱们得想办法把当年的赔偿款要回来，那是果果的钱！你不要再想着做老黄牛了！” 郑兰望着自己的二妹，摇了摇头。 “你怎么还没想过来？”郑小花都要绝望了：“100多万的赔偿款，他就给你10万，还要再给你拿5万当做人情，那是你女儿的命换来的！果果当初多疼，她被电得整个手臂都焦了，稍微不对命都没了。” 郑兰依旧摇了摇头，哽咽地说道：“不是老黄牛，是大白鹅。”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和果果不是老黄牛，是大白鹅啊。” 村口寡妇家的大白鹅啄了郑丰，胳膊都出血了。 胡娟气得要死，一大家子围在寡妇门口，要对方出来给个交代。 “你这个鹅啄的我儿子，你今天不给个交代，我要你好看！” 那寡妇被这么多人也吓到了，只是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把鹅关在院子里的，它也一直都没出去。” “怎么？你还想抵赖！！”胡娟说着就要去砸东西。 那寡妇立马就怂了，只能说道：“这样吧，这是鹅啄的，我把鹅给你们。” 胡娟看了看那又肥又大的鹅，估计有20来斤了，她上前带着鹅就走。 郑小花和郑兰都不敢说实话，不敢说是弟弟翻过墙去抓那个鹅，然后才会被啄。 那天晚上，胡娟杀了那只鹅，一大半熏干存起来，剩下的一小半红烧，很香很香，郑小花嘴馋，想要吃一点。 “啪”的一声，郑小花的筷子就被打了，胡娟说道：“你看看你弟弟的胳膊，你怎么好意思吃！” 而那天，郑丰拌着鹅肉吃了两大碗米饭。 那只鹅剩下的熏干部分也只有郑丰一个人能吃。 郑兰脑海里都是那只鹅的事情，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就是她弟弟想要去偷那只鹅，结果被鹅啄了。 同样也回忆起了另外一些事情。 时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大学毕业跟她不怎么亲近的弟弟突然就回来了。 弟弟是名牌大学大学生，又是成功人士了，她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郑丰很会说话，一家人都很开心，他尤其是喜欢果果，果果也喜欢这个厉害的舅舅，黏着舅舅要买零食。 她当时只觉得到底是一家人。 郑丰那天跟她说，果果想要去游乐场玩，正好他有空，他可以带果果去城里玩一天，见见世面。 ——“女孩子就是要多见见世面。” 她当时在想什么，她在想果果有这个厉害的舅舅，以后就有盼头了。 果果开开心心地牵着舅舅的手，背着小书包就跟着舅舅上了大巴车，车子开走的时候还跟她挥小手，她的小脸贴在大巴车上，她那么开心地对她喊—— “妈妈，我明天就回来了，你不要太想我。” 第二天，就有人来喊她，说果果在城里出事了。 她的果果啊，那个时候才七岁。 郑兰坐在外面，整个人生像是崩塌了一样。 她这个姐姐不够好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哪里对不起郑丰了吗？ 郑小花不放心大姐，把人送回了家。 家里，小小的客厅里，果果正在练习用自己的右手，练习着练习着就忍不住想要拍照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一个手拿手机，右手比了一个心，拍下来以后，她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照片中的自己右手真好看。 相册里已经好多张今天拍的照片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怎么看怎么觉得看不够。 门口有动静，果果一抬头，就看到二姨和妈妈回来了。 “妈，舅舅的律师怎么回——”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自己妈妈说道—— “他不是你舅舅。” 重金酬谢(两个人的第一次交锋...) 第四十九章 郑兰一晚上没睡觉，郑小花不放心，于是晚上干脆也留下了。 郑兰的老公这两天出差，两姐妹正好就睡一个房间。 好多年没有睡一个房间了。 “姐？你没事吧？”郑小花并没有听懂那一句大白鹅，只当她还在为赔偿款崩溃。 郑兰转过头，看向二妹。 她好像好久没有认真看看二妹了，二妹的脸上也有皱纹了，她们这一辈子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二妹，我们上一次睡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两个人小时候一直是一个房间，直到郑兰十四岁的时候出嫁。 郑小花回忆了一下：“三妹和郑丰考上初中的时候，咱们回去了一晚上。” 她们家一共是三个姐妹一个弟弟。 三妹一直都是两姐妹之间从来不提的话题。 那个年代，只有郑兰上了户口，后面的孩子上户口要交罚款，二妹一直都是躲在自己家里，三妹则是断奶后就送到了二姨家里，直到十二岁才回来。 三妹性格特别怪，不爱跟人说话，总是闷着。 那个时候，郑兰已经出嫁了，郑小花跟三妹关系也不好。 但三妹和大姐二姐都不一样，她居然读书很厉害，小学慢慢赶着，居然跟弟弟一起考初中，她还考得比弟弟好。 郑三妹这么个随随便便的名字，她考上了初中。 两姐妹躺在床上，时代的变化让她们也过上了好日子，但很多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忘不了的。 两个人都想起了这个没有相处多久的三妹，已经是中年人的郑小花转过头，看向姐姐：“如果三妹还在，她应该是我们家最厉害的。” 郑三妹考上了初中，她跟两个姐姐不一样，她读书很厉害。 这个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毕竟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 大家都在为郑丰考上了初中高兴。 郑三妹一反常态地拿着成绩单，走到了自己父母面前，因为从小被送出去的缘故，她总是不够自信，在这个家里也总觉得像个外人，于是她说第一遍的时候，父母都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我也想去读初中。”她捏紧了手又说了一遍。 饭桌上，原本还在高兴的父母并没有在意这句话，父亲只是说道：“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 “我也考上了初中。” 胡娟则是说道：“你那个是走了狗屎运，就你这个猪脑壳，让你做个饭你都做不好，还想读初中？” 郑三妹跟她们不亲，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要求，可她到底是聪明的，她知道家里穷，知道弟弟去读初中都得卖家里的猪，她作为一个从小就被送走了的孩子，根本不敢要求什么，只能小声说道：“如果我挣到了学费，你们就让我去读初中，行不行？” 她不爱说话，大家都觉得她笨，可是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笨。 “行，怎么不行？你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好挣，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们从来没有问过，她在二姨家做什么。 二姨住在深山里，她从很小就跟着二姨挖各种山里的东西去卖。 第二天，郑三妹天没亮就起来了，拿着锄头就上了山。 胡娟她们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只是有些烦，这个蠢东西不知道从哪儿挖了一背篓又一背篓的何首乌。 晚上，郑三妹守着拿着何首乌，梦里也都是何首乌，到处都是何首乌的藤。 白天却经常是找遍了一片山，也只能挖到一两个，也有运气好的时候，悬崖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石头，远远地看去，那些藤似乎就是何首乌的藤，她飞快的跑了过去，果然都是！ 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长在大石头上的何首乌了，因为她只需要爬到大石头上，直接用脚蹬，把覆盖在大石头上所有的土蹬下来，跳下来以后，再把所有的藤翻过来，就能够看到已经乌黑的何首乌了。 郑三妹一个一个地捡到了背篓里。 她就这样一直找，从悬崖上到沙地里，从森林的边缘到河边，她在她的小房间里堆满了何首乌。 直到再也找不到了。 她又一背篓一背篓地背到集市上去。 整整三百斤。 从山里到小镇的集市需要翻过五座山，肩膀上，背上都是一道一道的勒出来的血痕。 也只有150块钱。 还缺50块钱。 郑三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天大姐和二姐回娘家了，她却躺在床上不想动。 她的肩膀疼，她的腿疼，她的背也疼，可是她心里更难受。 还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能够凑起来这50块钱，可是没有时间了。 大姐二姐走了进来。 她和大姐二姐都不熟，躺在床上，让出了一点位置给大姐和二姐。 “我听妈说你在挣钱去读初中？”二姐开口道。 “嗯。” “挣够了吗？” “没有。”她不想说话了。 二姐跟她关系很一般，毕竟她们从小就没有生活在一起，她也没有想过求助大姐二姐。 二姐开口道：“还缺多少？” “五十块钱。” 郑三妹说完，三姐妹都没说话了，睡在了黑暗里，明明是三姐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只过了两天，大姐和二姐分别回来了一次，都是说东西忘拿了，但她们都一样，偷偷地把她拉到房间里—— “五十块钱，算是姐姐支持你的，到了初中好好读书，争取考个高中。” 郑三妹从来没有想过两个跟她不亲的姐姐居然会给她拿钱。 更没想到的是，开学的前两天，她们的小学老师来家里了。 郑三妹和郑丰一个班，起初胡娟还以为是找郑丰，结果老师是来找郑三妹的。 郑丰和胡娟都只能站在一边，听老师说话—— “郑三妹成绩好，好不容易考上了初中，还是要去读。” “我们都说她说不一定还能考上大学。”老师夸道。 郑三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眼睛红红地看着老师。 “听说你学费还缺五十块钱，老师和学校其他几个老师凑了点钱。” 这些日子，郑三妹挖何首乌卖钱挣学费，大家都是知道的。 郑三妹本想说两个姐姐给了钱，但看到了弟弟看过来的狠狠的目光，到底没说出来。 那天晚上，她抱着自己挣的钱，姐姐们给的钱，老师们给的钱，心里充满了陌生的温暖的情绪，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情感，在她胸口位置微微发着热，像是温暖着她的未来。 “三妹那一年真的是带着钱跑了吗？”郑小花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郑兰那个时候已经出嫁了，她们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是三妹拿着钱跑了，也不读初中了。 郑小花转过头，说道：“其实，我听人说他们见过三妹。” 郑兰有些惊讶。 “在山里，她还在到处挖何首乌，我去找，但没有找到。” “你说三妹那个时候为什么突然就跑了？”郑小花说道。 多年前，要去初中报名的早晨。 “我钱不见了。”郑三妹从房间里走出来，急得直掉眼泪：“我昨天晚上放在口袋里面的，今天就不见了。” 胡娟气得要死：“你到处都找了？” “找了，到处都没有。” “怎么可能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 “算了，也是你的命，我们去报名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让你把钱放在我那里不放，你现在自己把钱丢了，你怨得了谁？” “你借我200块钱好不好？我以后还给你。”郑三妹哭着说道：“我到时候放假就挣钱还给你。” “我去哪儿找200块钱？” 少年郑丰在一边看着，心里有种隐隐地快意，嘴上说道：“妈，走了走了，一会儿报名结束了！”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个在屋檐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他心里想的却是，等到学校了以后，到时候可以先买一双新鞋。 “郑丰是一个怎样的人？”另一边，闻芳被问到这个问题。 “我只有梅路路的记忆，是按照梅路路的记忆来回答吗？” “我们就是需要梅路路的记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询问的警察说道：“你不必隐瞒任何事情，因为你不是梅路路，你不用为她做过的事情负责，你只需要按照你现在记得的记忆说出来就行。”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初次见面是他出车祸，我救了他。” 梅路路把闻芳救了上来，看着水里还在扑腾的人。 有意思，够狠。 出车祸以后，这男人是逃出来了的，可她入水以后，这男人看了她一眼，立马就溺水了。 梅路路看着他扑腾，看着他的头逐渐没过水面…… 一，二，三……三十…… 她再不下水救人，这个人真的能够淹死。 梅路路心里骂了一句，下一秒，她入水把人捞了起来。 “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刚才腿抽筋了。” 梅路路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拙劣的表演。 郑丰知道这个人是谁，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必须赌赢了。 “您对我和我妹妹的救命之恩，我一定重金答谢。” 原本冷冷看着他表演的人，听到这句话以后，摸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郑丰低头一看，是个姐妹会？ “我……是男的。” “给她们打电话，她们会告诉你怎么做。” “什么？” “你不是要重金酬谢我吗？”梅路路道：“她们是正规的慈善组织，你可以把重金打给她们，放心，后续资金会公开，你能看到你的善款帮助了多少人。” 郑丰一脸土色，他之所以那样说是知道对方是法官，绝对不可能私底下收钱。 “能够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是不是觉得很开心？”那女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仿佛在等回答。 郑丰只能憋屈地说道：“开心。” 猎杀时刻(如果是精心为她准备的陷阱...) 第五十章 闻芳的案子几乎是一天一个进展，最大的转折在胡娟见闻芳。 胡娟有多恨梅路路和闻芳，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而她说出了闻芳是傻子的事情，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可信度实在是太高了。 拥有梅路路记忆的闻芳点出了那是自闭症。 警察开始朝着这个方向查，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问题。 ——“犯罪嫌疑人闻芳疑是自闭症患者，医疗事故迎来了实证。” 新闻上几乎都是闻芳疑是自闭症患者的消息。 一旦证实了闻芳自闭症患者的身份，那她的记忆被梅路路记忆覆盖便是事实。 法律上并没有规定这种记忆覆盖该如何判刑，但已经有知名律师愿意为她做无罪辩护。 根据业内人士分析，最后无罪的几率很大，可能最后的争议点在于要不要消除她脑海里属于梅路路的记忆。 新闻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议论能不能让她保留梅路路的记忆。 也有一个人在愤怒—— “她杀了人，她是杀人凶手，怎么能放过她？” 无数人反驳：“她是被梅路路的记忆影响了，并非自主，再说了，死的人是ltp，ltp死了也活该。” 从确定闻芳自闭症患者开始，就没有人再怀疑闻芳说出来的关于梅路路的记忆。 再加上余明的前妻凤萍亲口承认了—— 余明就是一个畜生。 前妻不只承认了余明曾对女儿凤珠珠有过不轨行为，更是指认了余明被学校开除便是因为与学生有不正当关系，学校为了息事宁人开除了余明，却也没有闹大。 整个这件事最讽刺的是—— 不止是一个成年人知道他是一个畜生，可他依旧一副人样地走到了幼年梅路路面前，给她留下了毕生难忘的伤痕。 这种畜生和孩子之间，没有一道防护。 幼年梅路路想要做的事情，最后还是完成了—— 所有人都知道余明是一个畜生了。 除了一个人，她依旧坚持着，闻芳在说谎，余明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胡娟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人所在的学校—— 余明现在的老婆张明艳。 胡娟没有办法了，她现在孤立无援了，大女儿那个没良心的，现在也不管她了，还骂了她，说什么郑丰害得果果少了一只胳膊，又吞了赔偿款。 不愿意拿钱就不愿意拿钱，还说这些话来污蔑自己的弟弟，胡娟气得恨不得打死这个大女儿。 果然女儿都靠不住。 律师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于是她便来找了余明的老婆。 余明的老婆张明艳是一个初中老师，她和余明十几年前认识，当时她离婚带着儿子，日子不好过，因为带着的是儿子，也不好找男人。 余明不仅不嫌弃她离过婚有儿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跟她红过脸，更是把她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对待，两个人都没有再生孩子，一家三口过着大家都羡慕的生活。 无论外界怎么评价余明，她都清楚，她老公不是那样的人，她老公怎么可能对一个没屁股没胸的小女生做那种事？造谣也是没谱！ 至于余明的前妻，她早就知道了，余明给她解释过，他前妻嫌弃他穷，为了拿到女儿的抚养权，故意污蔑他。 上课铃声响起，张明艳走进了教室里，最后一排一个女生正在和旁边的男生打闹，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生气，张明艳心里那一股无名之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书往桌子上一扔，嘴上骂道—— “你来学校是来学习的还是来勾引人的？长成这副德行，还一天到晚搔首弄姿，我要是你，我都不敢看一眼镜子。”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那女生也是第1次遇到这样骂她的话，一下子被骂懵了，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张明艳看她这样，心里稍微痛快了一点，又说道：“我也都是为你们好，你们这个年纪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给我好好学习！” 张明艳这节课倒是舒坦多了，仿佛骂了那个“搔首弄姿”的女生，就是骂了多年前的梅路路一般。 下课回办公室，同事就说—— “张老师，有人找你。” 张明艳走出去，胡娟和李律师就过来了。 “你甘心吗？你老公被人杀了，杀人凶手不仅不用负法律责任而且还让你丈夫背上了骂名。” 张明艳不甘心，她怎么可能甘心。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弄清楚那个药怎么回事。只要推翻了闻芳的记忆问题，我们就能拿到主动权。” 另一边，闻芳依旧在接受警察的询问—— “你能详细说说郑丰为梅路路挡刀的事件吗？” 闻芳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我正在忙着准备议案，突然同事跟我说，我被举报了，不仅如此，我们法院的各个平台下都是辱骂讽刺我的评论。” 郑丰看着那些评论—— “你们法院是不是都是这种仇视男人的法官，真想看看她被男人**的样子。” “有这种法官在，只要女人说□□都会变成强/奸案吧？” “这种女人最可怕了，她们只是盲目地仇视男性，更可怕的是，她们大多数都嫁不出去，于是一个劲儿地挣夺权利，权利掌握在这种人手里最恐怖了，以后男性被冤枉的案子会越来越多。” “抱歉，我们不需要一个仇视男性的法官为人民服务！请处理梅路路这个**！” “一个对男性有敌意的法官留在司法机构里，整个司法机构都烂掉了！” “请把法院还给男人，女人都是感情用事的动物，不适合判案！” “请把法院还给男人！男人理智冷静，女人太感性了不适合做法官！” 郑丰看到最后一条评论的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女人是不是感情用事的动物他不知道，但他真觉得这群男人真好利用。 他只是让人整理了一下这些年梅路路判案合集，并且稍微引导了一下，这群人就上钩了。 按照现在的舆论走向，梅路路估计需要停职一段时间。 郑丰等着看法院做出反应。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在第二周周一的时候，法院也就淡定地出了一个关于梅路路法官的说明。 中心思想就一句话—— 她没问题。 郑丰觉得不太可能，又询问了自己认识的司法人士。 对方表示—— “哦，我们司法界有自己的骄傲，如果有问题肯定会严肃处理，但如果没有问题，司法不被舆论绑架就是我们的骄傲。” 郑丰看着那一句—— 司法不被舆论绑架。 整个人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但他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个时候，有人听说了他在做的事情，找上门来。 “你是？”郑丰看着这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有些疑惑。 男人伸出手，道：“我是余明，曾经是梅路路的老师，我们的立场一致，说不定我能帮你忙。” “我能问问你们是怎么结仇的吗？”郑丰看着这个男人，有些警惕地说道。 毕竟，不能保证这个男人不是梅路路她们派过来的。 “她小时候脾气古怪，下来我们班读书，我没让她来就诬陷我猥亵她。”余明说道：“现在她依旧在盯着我。” 余明在梅路路高中遇见她，发现她的天赋，他就睡不好觉，没过一年他赶紧结了婚，组成了新的家庭，确保自己是所有人口中的好男人。 但梅路路的一路光辉事迹，来自梅路路的凝视，依旧让他寝食难安。 没有一个人能够安睡，当他得罪的人是能力超群的法官以后。 郑丰看着他，看到对方都无法跟他对视以后，郑丰忍不住笑了：“你准备用这样的诚意跟我合作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要不要改一下你刚才的自我介绍？现在这样的诚意，我没有办法跟你合作。”郑丰懒洋洋地说道。 “我当时也没对她做什么。”余明有些尴尬地说道。 “你可以再说详细一些。”郑丰毫不客气地说道。 余明没有办法，只能把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郑丰听着听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可真是畜生。” 余明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突突了两下。 只听到郑丰接着说道：“但我这个人就喜欢和畜生合作。” 余明说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说你把这些宣传出去，应该更有可能把她赶出法院。” “毕竟她小时候就会冤枉人了，肯定更能证明她品行不端。” 郑丰道：“你当现在所有人都是你那个没有开化的小镇？所有人都能够信你的话？” 郑丰眯了眯眼睛，道：“不过你当时给我送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既然她以前处理案件没有犯过错，但并不能保证以后不犯错。” “她是法官，要她犯错可能没有那么容易。”余明提醒道。 “她如果遇到了一个女孩，一个被老师猥亵却没有任何人帮她的小女孩呢？她能保持清醒吗？”郑丰回过头，说道。 “如果是精心给她准备的案子呢？” 怎么会(资料被删除了...) 第五十一章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去哪儿给梅法官量身定做一个受害者？”郑丰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余明。 他的眼神很明显了，他虽然是有了详细的计划，但他并不准备自己找人。 余明道：“你准备让我去找人？那计划失败了我怎么办？她本来就一直在盯我。” “你也可以不和我合作，我跟她的仇没有大到，必须整死她。”郑丰毫不在意地往椅子上一靠。 余明考虑过后，咬了咬牙：“行，我找人。” 他们有一个圈子，从那一次在高中见过梅路路，他就不敢再对学生出手，缓解欲望便只能通过圈子里的资源。 余明跟圈子里的人都很熟，他发了消息在他们隐私的论坛里，很快就有人回复了，很快就变成了高楼，由于这两天的舆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法官，整个论坛里没有人不恨她。 如此一来，大家倒是积极出建议，踊跃参加。 最后他们通过层层选拔，最后选定了一个最听话的福利姬做这件事。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 小女孩先是跟老师在老师的宿舍里待半个小时，出来以后便报警，说是被这位老师猥亵，并拿出证据。 等到上法庭，梅路路给老师定罪以后，郑丰他们会放出当时在宿舍的铁证，证明女孩没有被这位老师猥亵，梅路路作为法官，却仇视男性导致了冤案。 “这个最关键的就是这个学生。”郑丰说道：“你确定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余明道：“或许你看看她拍的那些视频就明白了，只要你钱给够了，她***都可以，更何况只是说几句谎话，入了这个圈子的女生都没有自尊没有三观，只知道钱和服从。” “你们可真是禽兽不如。”郑丰觉得自己比他们高尚，至少他不曾强迫闻芳，也等到闻芳成年以后才碰她。 事情进展得无比顺利，那名老师被警车接走，由于证据确凿，检察院很快就起诉他猥亵儿童。 唯一的问题是开庭需要等到三个月以后。 他们需要等。 两个人举杯庆祝这一成功，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以后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他们也不会想到，不久后，他们永远地睡在了骨灰盒里，而他们最亲近的人在想方设法为他们说话。 律师给出来的建议是从闻芳吃的药入手，毕竟一大半证据都是从闻芳脑海里属于梅路路的记忆开始的。 “只要能够证明闻芳的记忆有问题，就能够推翻之前属于梅路路部分的证据。” 而这种药，是由丰收生物研究所研究出来的，她的所有资料既然也就存放在研究所。 别说他们几个人了，就是警察也需要走严格的流程才能拿到这些资料，所以目前为止警察都还没有拿到关于药物的具体资料。 胡娟没法去，因为里面的人都认识她，最好的人选就是张明月。 胡娟给了她一个工作证，让她扮成清洁工进去。 张明月确定了一下流程，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晚上，她回家，客厅里，儿子正在发呆。 “晖晖，你明天跟我去一趟研究所。”张明月说道。 儿子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事，他妈这段时间都在忙同一件事。 “我想在家看书。” “看书什么的时候都可以看，明天就耽搁半天时间。”张明月说道。 少年看向自己的母亲，说道：“如果是因为爸的事情，妈，你就相信警察吧。别到处胡搅蛮缠了。” “什么是胡搅蛮缠？你这孩子怎么越长大，越没有良心呢？” “妈，她们没有必要说谎。” 张明月一下子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教育道：“别人可以不相信他，但你不可以。” 少年看着自己母亲，她只相信她愿意相信的事情，完全不愿意看到那些痛苦的小女孩，甚至某种意义上还把那些小女孩当成了情敌，他开口道：“我见过他去摸一个学生的隐私部位。” 张明月一听这话立马就生气了，说道：“你怎么回事？哪有这样说自己父亲的？说不一定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十七岁的少年走在母亲身边，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听着母亲一字一句地说—— “你爸爸不是那种人，就算是有，也肯定是那些小姑娘勾引他，现在不像过去了，现在真是一丁点大的女学生，就知道勾引男人了。” “你爸怎么可能对那种女生感兴趣，肯定是她们故意那样说。” 少年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妈，别说了。” “你又这样了，你爸爸虽然不是亲爸，但这些年对你可以说是比亲爸还好了。”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少年低着头，手不自觉地狠狠地抠了一下虎口位置，最后还是妥协了。 有工作证帮助，张明月很快就进入了研究所的内部，但问题是她转了好几圈，依旧没有看到律师所说的闻芳办公室。 关于ll530，所有的资料都存在闻芳的办公室里。 张明月一边拖地一边继续找，好在下一个拐角，她终于看到了闻芳的办公室。 然而，办公室已经锁上了，她根本进不去。 张明月尝试拿工作证试试，没想到是门居然打开了。 “看来这里的安全系统也不怎么好。”张明月进了办公室，径直去开电脑。 闻芳有自闭症，她的电脑几乎没有什么防护，张明月打开了电脑，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资料。 张明月几乎是欣喜若狂。 她要为她老公报仇。 另一边，闻芳的手机接到了一个消息—— “她找到了。” 闻芳低下头，并没有回复，她看向了旁边的水杯，看着那里面的茶叶起起伏伏。 那个女人会怎么办？ 九岁的梅路路，余明六岁的女儿凤珠珠，她们那么小，她们身上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那个女人并不在乎。 对于那个女人来说，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老公和儿子，这个世界上其他的孩子，也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女人按照律师的要求，准备拷贝资料离开。 然而，下一秒，她发现整个实验还有其他的试药者。 张明月趁着系统在拷贝的功夫，点开了旁边的资料。 每一份资料上面都有照片，张明月看着那些照片，心里充满了厌恶，只觉得她们小小年纪就不检点。 直到一张熟悉的照片出现。 十七岁的少年的一寸照片，她对这种一寸照片特别熟悉，因为对方考大学的时候，拍了很多一寸照片。 晖晖怎么会吃这种药？ 因为闻芳梅路路的缘故，她对这种药都充满了厌恶。 警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清空数据了的电脑。 他们好不容易才拿到搜查令，万万没有想到，一来就发现所有的研究所所有的资料都没了。 可问题是，清空资料的人…… 是余明的老婆？ 怎么会？ 或许就是该死(咬死了就是恩爱夫妻...) 第五十二章 余明的老婆……删掉了研究所关于药物的所有资料。 年轻的女警察对电脑的认知就是去回收站找，然后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她跟李警官说道：“我们这边无法恢复了，交给技术部那边试试。” 闻芳的案子到了最后阶段，按照流程，也应该提交跟ll530有关的资料，那她们也不可能直接来搜查，只能走流程。 没有想到的是，资料居然被余明的老婆全部删掉了。 余明的老婆…… 李警官看着这个女人，她记得她，她是整个案子的负责人，这个女人曾经三番四次的堵在她家门口，试图告诉她，她老公是一个多好的人，闻芳她们说谎。 而现在，对方为什么会删掉了药物的资料？ ll530的药物资料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她们都询问过，之前吃下药物的所有人，的确出现了记忆覆盖问题。 年轻的女警察道：“可能是我们找到了资料，为医疗事故加了筹码，闻芳也就无罪了。” 李警官则看着那个女人，女人并没有做成了一件大事的喜悦，尽管她竭力隐藏，她的身上还是出现了一种类似于崩溃的情绪。 如果再回忆一下之前的事情，就会发现此刻发生的事情和之前的一件事情几乎一模一样。 李警官道：“很奇怪。” “什么？” “闻芳杀人案第1次出现全陪审团意见一致，是闻芳被爆出来自闭症。” 如果说，闻芳被爆出来自闭症，由闻芳自己，或者是闻芳的亲朋好友，它的真实就算是被证实了，陪审团也会有所思量。 巧合的是，这件事是由最恨闻芳的人，已经死去了的郑丰的母亲爆出来的。 几乎不会有任何人怀疑郑丰的母亲帮闻芳。 而现在，关于药物的资料，如果是由其他人删掉，或者是直接没有了药物资料，都免不了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信息是大众不知道的？ 可删除药物资料的人是另一个死者的家属，公认的爱丈夫，一直相信丈夫的张明月。 删除的人不同，意味着里面的资料会倾向的方向不同。 而现在，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删除的资料中有能够直接证明闻芳无罪的证据。 李警官原本也这样觉得，但这个女人的状态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人被带回了警局，几轮审讯下来没有任何进展，女人始终只说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删除的，我只是看了一下就没了。” “那……我们说说你的丈夫。”李警官坐在对面，仔细观察着女人的表情。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一瞬间的崩溃。 她又不说话了。 李警官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开口道：“我记得你来找过我，希望我不要被嫌疑人的花言巧语迷惑，你说你是他的枕边人，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他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张明月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对小女孩做出那样的事情，在她看来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那肯定是那个小孩子不懂事，在她看来，她班上就有那些没分寸的女生，一天到晚的化妆打扮，不就是想勾引男生吗？ 至于猥亵儿童中的猥亵男孩，那几乎就跟她不在一个世界。 张明月咽了咽口水，说道：“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到了无法呼吸的痛苦。 李警官办过的案子足够多，她很快就从女人的表情里猜到了另一种可能，毕竟余明猥亵过他的亲生女儿。 后来似乎一直没有学生出来说什么，他家里又有一个年幼的继子。 “你们结婚期间，你有没有发现他对未成年孩子有性冲动？”李警官问道。 “没有。”张明月道：“他绝对没有这种情况。” “你有观察过你丈夫和孩子相处时的场景吗？”李警官更加确定了，对方在撒谎。 张明月一下子怒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的嘴上努力说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话，这一次不是为了丈夫，而是为了她的孩子。 她的脑海里还是在研究所里看到的视频，那里面的少年是她的儿子。 “是在录像吗？”她的儿子眼神闪躲。 她明明记得儿子小时候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男孩，不知道怎么就越来越不自信了，越来越畏缩了。 “对，因为现在药物还在实验阶段。”工作人员温声细语地解释道：“放心，这些都会变成内部资料，不会公布。” “那我能吃那个药吗？”少年不太懂拒绝，于是也没说不能录像，而是又问道。 “我们需要完整地了解你的情况，你想要一段什么记忆？我们到时候会为你量身定做。” 少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般。 对面的人也没说话，安静地等他。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低着头：“一段比较正常的家庭生活就行，我们家……那个人好像一个正常人，我妈也是一个正常人，只有我一个人不正常。” 他小时候很喜欢新爸爸，因为对方对他很好，会跟他一起做游戏，会帮他洗澡，他很喜欢亲亲他。 唯一不舒服的是，偶尔他会被父母放在他们床上睡觉，有些时候他会被床上父母的动作惊醒，他睡得迷迷糊糊的，能够听到新爸爸说什么没事，孩子已经睡着了，还小，不懂这些。 他偶尔感觉有人摸他，但他年纪小，睡眠多，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他那个时候的确不懂这些，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脸红，仿佛父母在床上做的那些事情是一些羞羞的事情，那些都是一些不可说的事情。 直到他上初中，他也开始懂了一些事情，再回头，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像是爬满了苍蝇一般恶心。 他开始躲着对方，男人也发现了，不仅没有觉得抱歉，反而做出了面对叛逆期孩子的样子。 “过来，爸爸抱抱。” 他挣扎着，依旧能够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味道，令人作呕。 母亲什么都不知道，还会让他听话，甚至还准备让他转班到男人的班上。 他没有话语权，很快就到了男人班上，他的同桌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那个女孩很喜欢余老师，还羡慕他是余老师的儿子，偶尔还开玩笑—— “你们家肯定非常幸福吧，嘿嘿，我要是嫁给你，我也是你们家的人了。” 他想了很久，想要告诉母亲。 那天回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发脾气—— “你那个女学生怎么回事？一天到晚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什么都要来找你，她没有父母吗？” “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尽搞那些歪门邪道。” “你想太多了，她们这个年纪对异性长辈有幻想很正常，我不会做什么，在我眼里，她们都只是孩子呢。”男人说话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是气不过。” 男人又说了几句好话，他的母亲就立马又笑开了，张罗着晚饭吃油焖大虾。 少年站在旁边，看着争吵中的父母由父亲道歉，她们重归于好结束。 少年看了一会儿，他沉默了下来，那一瞬间，他变成了一座无人的孤岛，没有人会理解他了。 “我现在长大了，”视频里，少年几乎不和任何人做视线接触，只是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他现在不对我做那种事了，有点像真正的父亲了，我想忘了那些事情，然后我们就是正常的一家人。” “你想过站出来把他送进监狱吗？他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他应该受到惩罚。” 少年瞬间有些着急了：“不要！你们说了的，你们会对咱们的对话保密的！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就只有去死了！” 他分明是要威胁人，却只能靠伤害自己来威胁人。 “别紧张，你不愿意我们什么都不会做。”镜头这边的人说道。 “不能报警，我又没有证据，到时候我妈肯定会说我有问题，别人也会指指点点。”少年从来不觉得他的母亲会帮他，他还在自我安慰：“再说了，我现在也长大了，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了。” 审讯室里，张明月再一次肯定地说道：“他不会，他是个好男人，我们十几年的婚姻，我相信他。” 李警官再一次尝试，怎么都无法改变她的话。 她咬死了他们两口子就是恩爱夫妻，她作为妻子，就是相信余明，这也意味着，如此一来她没有理由去帮助闻芳脱罪删掉实验室的资料。 陪审团和法官都只能把证据的缺失当做张明月对闻芳的报复，因为里面有能够确定闻芳被记忆覆盖的证据。 下午，张明月就被李律师和胡娟保释了出来。 胡娟着急地问道：“你拿到资料吗？” 张明月看了胡娟一眼，说道：“没有。”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胡娟有些懵了，这个人怎么回事？ 这毕竟也是她能够用的人，于是赶紧追了过来，责备道：“你怎么就走了？你老公怎么办？你甘心他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被人骂该死吗？” 张明月停了下来，回过头，道：“或许他就是该死吧。” 她只是一个人(人都有弱点...) 第五十三章 余明和郑丰的计划可谓是非常严密，毕竟他们不是两个人，他们背后有一个论坛的人出谋划策，从受害者到那个老师的人选都是他们内部的人。 考虑到警察必须立案才行，他们这边准备了铁证，确保最后能够判刑。 这种案子，法院按照规则会分给梅路路，只要她判了有罪，他们这边就会抛出铁证，女孩进入老师寝室后的视频，以此证明那个老师被陷害了。 事情发展出乎寻常的顺利，梅路路判了那个老师无期徒刑且不得假释。 “总觉得不可思议。”余明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道：“我猜到她会入套，但没有想到这么容易。” 郑丰一点都不在意，理所当然地说道：“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郑丰看向余明：“你没有觉得骄傲吗？这一份弱点是你给她的。” 余明这些年可以说是担惊受怕，哪怕是到这一刻了，他都忘了什么是骄傲了。 “好好放松一下，明天，你可以看着她的悲惨收场。” 余明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这些年可能因为梅路路的聪明，把她有些神化了，不管怎么说对方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余明又道：“接下来就开始我们的第二步计划了？” “你那些朋友，让他们明天就准备开始冲了这位。”郑丰看着梅路路获得最美女法官的报道，冷笑道。 他必须把这个人弄下来，自从上一次两个人见面，对方把他和闻芳从水里捞出来，他就出现在这个人的视野中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接触闻芳，很明显对方并没有相信他上一次的表演，不仅如此，对方也发现了闻芳的异常。 他已经和闻芳结婚，但他不能冒险。不解决这个一直盯着他的人，他吃饭都没那么香了。 余明回到群里，才发现他们都出去聚餐了。 原来，他们辛辛苦苦准备了三个多月，把这个“仇视”男性的法官搞倒了，有人提议下，于是一群人就决定搞个面具聚会，当然是付费制度。 男人们戴着面具入场，福利姬们自然是盛装打扮，中介人负责联系两边的人。 “你不来吗？”其他人问余明：“这一次可有不少福利。” 余明心里蠢蠢欲动，他的确好久没有去过这样的聚会了。 “入场费多少？” “2000块钱。” “行，你们把地址和暗号发给我。” 余明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十几辆警车包围了，他只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被扯下了面具，从里面被带出来。 而最边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女人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黑夜中，目光看着那些被带出来的狼狈男人们，她将一切牢牢握在手里。 如同神明一般，余明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生怕对方看到自己，在确定对方不可能看到自己以后，余明转身就跑。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梅路路没有弱点。 梅路路回去以后，打开了电脑，用朋友发过来的账号密码登录了那些人的论坛，他们的群。 那里面的每一句话每一张照片都像是在嘲笑全世界的无能。 他们在全世界的眼皮子底下做着最肮脏变态的事情，却无人看到，或许有人看到过，只是没有管。 儿童色情这个行业，梅路路本来以为已经消失了，却不曾想，只是隐藏得更深了。 这一次抓到了五十几个人，这只是本地同城有空来的人，还有多少人隐藏在普通人中，他们上班会接触到儿童吗？回家呢？ 有人看着他们吗？ 梅路路知道答案，她看向了在论坛里活跃着的这些人，看着他们说出的那些话。 悲哀的是，这里面的人……只是持有儿童色情的视频和图片，并没有转卖行为，法律并没有在这一块有所规定。 可就是他们这些人，直接催生了儿童色/情行业的存在。 她强迫自己看完了那些污言秽语。 最后，梅路路一晚上没睡，她闭上眼睛看到的是孩子们，她们要么是躲闪无助的目光，要么是麻木熟练的动作，她们在最需要成年人保护的年纪，被成年人给予了最深的伤口。 等到她们变成成年人以后，还会再一次接受来自外界的目光。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开始虚幻了。 窗外的世界从黑暗一点一点地褪去黑色，又恢复到五颜六色的世界中。 梅路路起床，洗了把脸，刚出来就接到了同事打来的电话—— “你看到老李他们的提案没？”同事一开口就知道她被气炸了。 “什么？” “他们说考虑到男女比例失衡，希望能够卖/淫合法，理由是卖/淫合法以后，能够维持社会稳定，降低犯罪率，提高税收，增加女性的就业机会，我跟他们吵起来了，他们一个劲说又不是强迫女人卖/淫，她们可以选择自愿卖/淫，反正这个世界总有女人总要出去卖，不如合法，合法了以后，这也是工作，不仅能交税，还能保护她们的合法权益，你听听这些话，包装的多么的漂亮，真的气得我脑血栓！” 梅路路打开了电脑，正好有新的邮件进来。 她挨个读过了，大多数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也有两个她帮助过的女孩子发来的成绩单，梅路路回复了成绩单。 她接着往下翻，有医院的？ 梅路路想起了之前的体检。 她的在医院发来的邮件上停顿了一下。 同事在那头依旧喋喋不休：“刚来的几个实习生都被洗脑了，觉得还很有道理，气死我了。” 梅路路的视线收回，语气依旧平静，道：“国家不会通过这种提案，而且大众也不是傻子，只是他们内部的自我陶醉罢了。” 他们陶醉于自己的“英明”，居然想到了这么好的办法去解决男女比例失衡问题导致犯罪问题！ 而大众……不是傻子。 梅路路想到这里，按了按太阳穴，大众不傻，他们很聪明，当有些事情太黑暗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她们会选择性地移开目光。 梅路路拿起了自己的提案，关掉了医院发来的体检报告。 大结局（上）(我想吃面...) 第五十四章 郑丰死了。 流血过多而死。 胡娟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那是她儿子，那是她生了三个女儿才生到的儿子。 她还记得生到老三那个丫头的时候，当时以为是儿子，结果生下来，接生婆说是女儿，她当时恨不得摔死那个丫头，她婆婆转身就走，丈夫骂她就知道生赔钱货。 她憋着一大肚子气，直到第三年，她生下了这个宝贝儿子，她才脸上有光，腰板也直了，在她看来，这个儿子让她风光了一辈子，是她的命，她怎么都不能接受现在这个事实。 胡娟打电话把两个女儿一顿臭骂，又给律师打了电话。 “现在没办法了。”律师道。 “那……她杀了我儿子，就这样算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她杀了我儿子，她应该赔命！”胡娟第一次走投无路，她只觉得全世界都是黑暗的。 “很抱歉，主要是郑丰自己留了遗书，还有录了遗言的视频，现场也没有打斗痕迹，而且梅路路现在也还没醒，也许……就是殉情。”律师安慰道：“她现在也没有醒过来，就算最后查出来了什么，也不可能去拔她的氧气管。” 胡娟不信，在她心目中，她儿子怎么都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种事情？她儿子那么优秀又那么有钱，外面的年轻漂亮女孩都想跟她儿子在一起，梅路路那个女人年纪大不说，又长得那么高，一直都嫁不出去，她儿子怎么可能为了这种女人自杀？ “你到时候还有闻芳这个养女，她不可能不管你。” “那个蠢人！” 在胡娟心目中，闻芳配不上她儿子，闻芳一直没怀孕，家里乱成一团了，她都不会收拾，打扫卫生做饭这些都要她打她一下，她才动一下，是个十成十的蠢人！ 李律师见说不通也就挂断了电话。 胡娟依旧无法相信这一切，但她实在是找不到人可以求助了。 胡娟回到了家里，开始翻找家里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拿出去卖。 郑丰的东西都是放在他自己的豪宅里，她没有那边的钥匙。 电视，冰箱，空调，儿子给她买来当生日礼物的包。 胡娟大概估算了一下，还是不够。 客房里呢？她留了一个房间给儿子住。 客房里特别干净，只是…… 胡娟打开衣柜才发现里面有一个抽屉锁上了。 怎么会锁上？这个房间一般都只有她儿子会过来。 难道是在里面藏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胡娟喜出望外，赶紧去外面拿了螺丝刀把整个柜子取了下来。 里面安静的躺着1个袋子，袋子上面贴了名字。 胡娟愣了一下，似乎是郑丰公司的合伙人？ 胡娟打开了袋子，倒出来了一堆储存卡。 奇了怪了。 这是什么？ 她拍了张照片，在微信上发给果果。 果果很快回复了：“那是摄像头的内存卡。” 胡娟又问了怎么播放，果果一一回答了，胡娟试着按照对方说的播放了起来。 画面中很快出现了她的儿子，胡娟看着还活着的儿子，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她一定要给自己的儿子报仇。 郑丰走到了摄像头前，擦了擦摄像头，确定没有问题，这才转身出去。 很快，又有人进来了，闻芳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胡娟睁大了眼睛，愤怒地破口大骂：“这个狗**！” 闻芳躺在床上，她认真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天花板上有什么让她移不开视线的东西。 她的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 也没过一会儿，对方离开了房间，外面的客厅里是那两个人谈话的声音。 像是电脑程序一般，闻芳起身—— 她要出去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地回过头，慢吞吞地穿上了衣服。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跟她的世界没有任何联动，仿佛她依旧安全地待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郑丰见她出去了也没在意，反正这个人有病，不可能走多远，很快就会回来。 梅路路晚上十点多才到小区，电梯上行到底10楼的时候，梅路路掏出了钥匙。 电梯门打开。 跟以往空荡荡的走廊不一样，此时的走廊上坐着一个女人。 走廊上冷白的灯光下，梅路路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还是一个熟人 上一次，她从水里把对方救了出来，当时觉得她的情况不太对，而郑丰又骗保杀人的嫌疑，但警察调查过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她好几次想接触对方，请对方吃个饭，都被拒绝了。 “闻芳？”梅路路上前。 闻芳抬起头，望向了她，她看上去非常平静，就好像是路过这里一样，但她却开口道：“我想吃面。” 梅路路愣了一下，她有些意外对方开口说话。 “我想吃面。”闻芳重复了一遍。 梅路路打开门：“进来吧。” 奇怪的是，闻芳也不进去，只是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吃面。” 梅路路觉得她情况实在是不对劲，道：“行啊，我请你吃面，你进来，我煮面。” 人这才愿意跟了进来。 梅路路打开了灯，她住的地方并不大，客厅里堆着一堆还没有拆的快递。 沙发上放着昨天翻出来的书，以前一直想看，结果没什么时间看，昨天晚上她全部翻了出来，准备还是看一下。 地上还有几个纸团。 梅路路就看到闻芳像是条件反射一样走了过去，开始收拾客厅。 成年人的好处就是脸皮越来越厚，梅路路也不尴尬，道：“那你帮我收拾一下客厅，我去给你煮面。” 梅路路进了厨房，她试图跟外面的人说话，结果对方在认真地—— 拖地？ “不用拖地，你进来帮我吧？”梅路路道。 对方依旧在认真地拖地。 梅路路没办法，干脆就先给对方煮面，想着一会儿吃面的时候再聊天。 等热腾腾的面煮好了，梅路路端着面出来才发现，闻芳在沙发上睡着了。 闻芳是圆脸，睡着了以后有种孩童般的天真，梅路路却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总觉得她有事情想要告诉自己，可是她似乎没有办法讲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梅路路思索着，给自己认识的医生朋友打了电话。 这个孩子有点自闭症的感觉。 大结局（中）(真相) 第五十五章 胡娟忍着愤怒看完了视频，只觉得自己儿子肯定是发现了闻芳跟人偷情，所以才会拍下来。 她不懂法律，但是在她看来，这就能够证明闻芳对不起她儿子，闻芳有错。 第二天一大早，胡娟就拿着这些东西去了警局。 既然是跟闻芳相关，自然是由专门负责闻芳的李警官接手—— “闻芳跟人偷情？”李警官重复了对方的话。 “我儿子可怜的很，被这么一个女人蒙在鼓里，难怪他说要离婚。” 李警官道：“闻芳有自闭症。” “哪有什么自闭症，我现在再想，她就是看着傻。”自闭症这种事情，对于胡娟来说，属于不可理解范围。 李警官道：“那您有什么证据吗？” 胡娟就是在等这句话，立马就将那些内存卡交了出来。 李警官也没想到对方还真能拿出证据来，毕竟在这之前，对方来警局，都没有拿出任何证据，都只是空口要求。 李警官收下了证据，开始查看证据。 尽管视频里面的人没有反抗，可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种无言的自我封闭，如同没有生命的物件一般。 旁边年轻的女警察已经不忍心看了，李警官却突然说道：“等一下。” 控制电脑的人立马暂停。 “把这一段的背景音放大。” 视频里，能够隐约听到客厅里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小，不注意的话可能会忽略。 客厅里—— 郑丰喝着酒，心情并不好，他也没有想到，他计划得这么周密，梅路路依旧逃过一劫。 梅路路不仅逃过一劫，更是直接端了儿童色情的大本营，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旁边的李律师道：“那个梅法官看来是盯死你了。你可得注意了，每一个被她盯上了的都要脱一层皮。那些人还没有直接针对她，你这一次可是直接针对了她。” 余明道：“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余明现在实在是不敢了，他这些年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后来跟学生更是保持距离，他在外面风评也很好，梅路路抓不到他。 郑丰有些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郑丰只觉得自己倒霉，他顺风顺水三十几年，就那一次倒霉地出现在了梅路路面前，就被她盯上了。 “要不然跟她合作吧？”李律师道：“梅路路现在拥有ll530的专利权，相当于你的公司有一半属于梅路路，她应该不会对你动手。” 这话一出，郑丰直接阴沉着脸，捏碎了杯子，他这辈子最恨的是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更何况是他的公司。 “合作？”郑丰道：“不可能，我要拿回专利权。” 李律师道：“她估计不会妥协，不过，她要是出了事情，这个专利权会到她的继承人手里。到时候你可以从她的继承人手里买回来。” “不可能，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那就没办法了。” 郑丰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如果我是她的法定遗产继承人呢？” 余明想了想，道：“你们是亲戚？” “自然不是。”郑丰道：“如果我娶了她，我不就是她的法定遗产继承人了吗？” “那也没用啊，她那个性格能够听你的话？” “活着的时候不听，如果她死了呢？” “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她都三十几岁了，可不是好哄骗的小姑娘，她到现在都没有谈恋爱结婚，一心做法官，这样的人你很难跟她谈恋爱……”余明接着说道：“你成为法定继承人的前提条件，你得跟她谈恋爱结婚啊。” 郑丰听到余明否定自己，他看了过去，眼神轻蔑极了，对于余明这种男人的轻蔑，也是对梅路路的轻蔑：“这种女人才是最好哄骗的。不要看她们平时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就好像男人都不能靠近他们，实际上那是因为没有男人疼她们，说到底还是女人。” 这下子，警察局里，所有人目瞪口呆，他们这是……无意中把隔壁梅路路他们殉情真相的关键证据找到了？ 所以，就真的是郑丰算计梅路路，结果自己翻车了？ 梅路路给年轻的闻芳围好围巾，戴好帽子，她特别懂事，跟个小朋友似的，还把头凑了过来。 两个人相处了两个月，梅路路对她是心疼又喜欢，闻芳比她小了十几岁，在她看来，还是个孩子，又嘱咐道：“你先过去，我朋友会照顾你。” 闻芳只是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在问，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我暂时不能去。”梅路路道：“我有些事情要做，等你回来，那些欺负你的人就不能再欺负你了。” 梅路路确定闻芳患有自闭症，她属于自闭症患者中的天才，她费了一点功夫才让闻芳获得了人身自由。 考虑到闻芳的情况和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梅路路把人送去了疗养院接受专业的治疗。 梅路路送走了闻芳，这才回到了车里，手机上是另一个人发来的消息：“您的计划很成功，他果然跟您猜测的一模一样，他要开始追求您了，您到时候可别吐出来。” “不会。”梅路路坐在车上，望向了远方，她遇到过的恶心的事情千千万万，这也只是一件而已。 曾经，少年的她能够站在给了自己生命重击的男人面前，她却是意气风发，她一字一句地许下承诺—— “我将一生对法律怀有感恩之心，誓死捍卫法律的尊严。” 三十六岁的梅法官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的，她知道不能着急，法律会一点点地跟上时代，人们终有一天会看到那些孩子，会看到以前不愿意关注的人群。 有一天世界会看到孩子的困境，看到讳莫如深的性教育与网络上随处可见的色情的矛盾。 有一天，世界会看到低层女性面临的家暴问题，幼年时期不曾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长大以后甚至不懂如何向世界求助。 有一天，世界会看到青少年的自杀问题，更加关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她知道，世界也在努力。 可她看不到了……她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事情。 嗡嗡嗡—— 梅路路接起了电话，那头是同事的声音—— “老梅，你干嘛？我听老李说，你可能要辞职？” 梅路路看向了窗外，天空在飘着大雪，远处的人欢喜地接着雪花。 “还有一段时间。” “为什么？” “我没资格了。” 大结局（下）(姓名梅路路...) 第五十六章 视频并没有被公开，但同样也引起了轰动，郑丰被骂了一遍又一遍，旗下的公司刚开始被牵连，股价一跌再跌，但很快众人反应了过来—— 郑丰机关算尽，结果丢了性命，想要用遗产套住梅路路，最后将自己大半生的资产尽数给了梅路路。 所以这一切都是梅路路的。 大众突然想起来，胡娟第一次在审讯室里见闻芳，当时闻芳以为自己是梅路路，跟胡娟说过，她会把自己的东西给闻芳。 也就是说，梅路路因为和郑丰结婚的缘故，觉得对不起闻芳，在结婚那天，将自己的遗嘱修改了，把继承人改成了闻芳。 而闻芳？ 一个月以后，闻芳被保释，后续对她的处理也只剩下到底要不要消除梅路路的记忆了。 闻芳走进了梅路路的病房。 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护工见她进来，有些担心，闻芳礼貌地说道：“你能出去一下？” 护工道：“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叫我。” 护工出去的时候，眼角余光里看到那个拥有梅路路记忆的闻芳正在把病床旁边有些凌乱的水果花篮挨个挨个地调整位置，直到整整齐齐。 李律师不明白：“你其实可以不用死，而且，本身也是他要对你动手，真算起来，你也应该是正当防卫。” 梅路路道：“本来也快了。” 她比李律师看得更远，她如果不死，一定会有人质疑她图财害命，她的名声直接关联着姐妹会。 那是她一手组织起来的，她得罪了太多人，一旦她被污名化，姐妹会会跟着遭殃。 而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她为自己也判了刑。 “你把这些都背下来。”梅路路递给了李律师一份几百页的稿子：“两个月后，褚扬就要出狱了。” 褚扬，那个害死了东方樱的男人，那个第一次因为制作儿童色情图片进监狱，出来后，他还能当托管中心的老师，结果导致又一名孩子被伤害，再一次进监狱，再次出狱的时候，不到一个月，他又犯了罪，而现在，他又要出狱了。 梅路路曾经争取过他的案子，但由于她和东方樱的过去，被褚扬的律师大做文章，最后法院不允许她插手。 梅路路无数次提出，法律应该考虑到儿童受害者的特殊性，应当对这些曾经对儿童犯罪的人员进行社区式通知，确保他们不能再次接触孩子。 一个孩子被摧毁的情况下，让一个隐藏于人群的野兽现了行，却没有在那野兽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依旧可以再一次行凶。 无数孩子的伤没能唤醒世界对野兽的警惕，那杀了这头野兽呢？ 她只要一想到褚扬要出狱了，没有一双眼睛看着他，没有一双眼睛看着余明，她无法瞑目。 闻芳在疗养院里听说了梅路路和郑丰结婚了，她偷偷躲过了医护人员，从疗养院里溜了出来。 她翻窗户回到了家里，看到的都是血。 郑丰在地上挣扎着：“芳芳——” 闻芳没看他，她只是害怕地走到了梅路路身边。 梅路路在流血，闻芳的思维像是被困在一个小房子里。 梅路路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回来了？离开这里。” 闻芳依旧站在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里生了恐慌，她像一个被困在一个透明玻璃笼子里面的小怪兽，不停地撞击着困住她思维的东西。 梅路路脸色越来越白，她要离开了，她的眼神不舍地看着闻芳，担心她的未来。 有什么东西到底还是突破了，闻芳突然动了起来，她从怀里掏出了本来拿回来给梅路路看的改良版本ll530，她吃了下去。 年轻的女人额头出现了细汗，很快，她的眼神清明坚定，蹲在地上，开始快速地包扎梅路路的伤口。 闻芳回到了自己之前的房间里，不一会儿，手里带着MLL530药剂，她动作迅速地注射进了梅路路的身体里，保住了她的生命，同时让她的意识回到了对她最重要的时刻。 李律师看到了情况出现了问题，赶紧赶了过来，带走了闻芳的同时，拨打了急救电话。 李律师没发现，闻芳看上去有些变化。 晚上，闻芳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头是余明的继子恐慌的声音—— “我……我杀了那个人怎么办？” “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害怕极了。 闻芳安抚了对方的情绪，对少年说着什么，紧接着给李律师打了电话：“不需要等褚扬出狱了，你配合我。” 两个小时后，她出现在审讯室内，曾经和梅路路有渊源的李警官进入了审讯室。 “姓名？” “梅路路。”闻芳说道。 而此刻，闻芳站在病房里，看着梅路路。 沉睡的人如此安静，谁也不知道她的脑海里是什么。 在遥远的过去，在记忆最深处—— 小梅躺在大石头上，水声撞入耳中，想要把她脑海里那些让她痛苦的声音冲出去。 可是依旧不够，一些负面的情绪如同挥之不去的黑暗，瞬间被涌了上来。 她被环境排斥，她无法融入小镇人群，孤独得好像这一辈子都会是一个人，不会有朋友，不会有人理解她，不会有人站在她的身边。 她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幼年的东方樱也在孤独着，没有人看到她，没有一个大人看到她一步一步地被禽兽哄骗着，走向了深渊。 再过几年，被抛弃的婴儿闻芳躺在孤儿院的台阶上，安静地等待着她的未来，她不哭不闹，一双大眼睛，向着世界张望，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面对什么。 郑三妹在深山里，一个一个地寻找何首乌，她的额头贴着汗水打湿的头发，拿着锄头的手磨出了水泡，可她的眼里依旧在为找到了一个何首乌开心。 她们都是如此的孤独，又是如此地渴望能够懂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运行的，她们渴望融入世界。 人类终究是靠经验活下去的种族，每个孩子都需要大人引导着进入世界，可没有一个大人能够看到她们。 等她们被成年人看到的那一刻，却是被饿狼盯上的那一刻。 九岁的小梅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她只有九岁，却像是已经破碎了一般。 成年的梅路路躺在她身边，她想最后的日子就留在她的身边。 河水那么欢快地奔向了既定的远方，尽管看不到，年幼的小梅的想象中，河的尽头，一定是繁花似锦的远方。 “我考上大学了吗？”小梅问道。 “考上了。” “我当法官了吗？” “你是坏人最害怕的梅法官。” 小姑娘有些高兴，她转过头，看着成年后的自己，她很开心自己成年后长这么高，这就是她梦想的大人模样。 可哪怕是高兴的时候，她的眼里依旧是一个孩子无法承受的痛苦。 她的世界里，只有来自于成人世界的误解伤害，她的灵魂一片狼藉，被碾碎了的骄傲和自尊就是她此刻生命的全部。 “未来，这个世界变好了吗？大家变好了吗？”小梅望着天空，问未来的自己。 “变好了。” 后来，小镇上的人也明白了什么是猥亵儿童，也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变态会对小孩子出手。 后来，法律开始要求学校进行性教育，十岁的“东方樱”们不容易被所谓的“大哥哥”们的甜言蜜语吸引了，她们能够很快回复你比我大那么多，你想跟我谈恋爱，你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恋童癖啊？ 后来，九年义务教育推行，再也没有“郑三妹”因为凑不起初中的学费而退学了。 “世界变好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