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章 葡萄镇初遇 九渊皇朝。 天仁二十二年仲秋。 天才刚蒙蒙亮,集市上勤劳的商贩们便开门忙碌了起来,叫卖声讨价声不绝于耳,伴着镇子上居民朴实爽朗的笑声,让原本不大的集市显得热闹非凡。 “王家嫂子,听说了吗?昨儿个陶府又招人进府了!”一名挎着篮子的村妇满脸神秘。 “咋没听说啊,俺那当家的到家就说了!”说话的是另一名村妇,微胖的脸,说话大大咧咧:“他说昨儿个的这几人啊,还不如前几次的呢!” “咋的了他婶子?这次陶府招的又是半拉老头子?”一名抽着旱烟袋的老者凑上前来。 “哎呦张大爷,要是半拉老头子倒还好了,起码是个全活人啊!”微胖村妇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你们猜怎么着?昨儿个那个人,有瞎眼的,有瘸腿的,还有癞子呢!” “确实太不像话了!”老者捋着胡须摇摇头,“就算那陶三小姐有些愚钝,可模样水灵啊!陶家又乐善好施,连镇长都得给那陶老太爷几分薄面呢,这陶家夫人的做法,真的是……” 老者话没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走远了。 “咱也走吧,大户人家的想法,咱是看不懂喽!”挎篮子的村妇将篮子换了个胳膊。 “有啥看不懂的?还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可怜呗!”微胖村妇说道,“这陶老太爷还能有几年活头?到时候他老人家不在了,这陶三小姐指不定得被欺负成啥样呢!” “谁说不是呢!算了,咱操心人家大户人家的事情干啥,我得去把这鸡蛋卖了,好给二丫扯块花布去。” “正好,俺去刘铁匠家取那修好的铁锅去,咱顺路一起。” …… 二人说着话,逐渐走远了。 而二人口中的那个陶三小姐,此刻正优哉游哉地在山上闲逛着——陶家三小姐,排行老幺,所以取名陶夭夭。 “咦?果子熟透了?”看着不远处树上的那一片通红,一身桃红襦裙的陶夭夭仰着头开心地笑道,声音清脆婉转,如同刚出谷的黄莺。 她小跑着上前,一把解开了脖子下方银狐轻裘披风的带子,将崭新的披风随意丢在了草丛中,然后手脚并用地抱着树干爬上了那棵果子树。 一连串的动作潇洒随兴,熟练无比。 三两下上树之后,陶夭夭踩着粗壮的树干斜倚在树上,伸手摘了一个熟透了的果子,用衣袖随意擦了擦便放入了口中。 “嘎嘣”一声脆响,淡红的果子汁在她整齐的贝齿上四溅开来,惹得她好一声惬意的赞叹声。 “汪——汪汪——”一阵犬吠声从树下传来,陶夭夭被扰了兴致。 她不满地低下头,朝树下那只体型壮硕的巨大狼犬清叱了一声:“嘘——阿黄,别叫!” “汪汪汪——汪汪!”那狼犬并未理睬她,依旧高仰着头叫着,一边叫还一边在原地转着圈圈。 “又不听话!回头不给你肉骨头吃了!”陶夭夭佯怒,她将手中啃了一多半的野果远远地丢了出去,又摘了两个随手塞进身上斜挎的荷包里,这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伸手揉了揉狼犬的脑袋,她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件被自己丢掉的披风,正准备招呼狼犬回去,却见狼犬朝着自己“呜呜”地叫了两声,然后扭头朝着大山深处跑了过去。 “阿黄!你不是要回家吗?又想去哪里疯跑了!快回来!”陶夭夭轻轻跺了跺脚低声吼道。 “汪汪!——”狼犬停在了原地,又像刚才那般转起了圈圈,嘴里又发出了刚才那个“呜呜”声。 看到狼犬的反常,陶夭夭微微蹙了蹙眉头,她抬头朝着狼犬跑去的深山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片刻之后便跑了起来:“走吧阿黄,带我去看看。” 得到主人肯定的狼犬兴奋地叫了两声,摇了摇尾巴之后便撒开欢儿地朝前跑去,陶夭夭小跑着跟在后头,山上茂盛的树木和杂草染脏了她桃红色的衣裙,也挂乱了她整齐的秀发。 “不行了阿黄,我跑不动了!”看着狼犬高高扬起的尾巴,陶夭夭停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暗中训练了这么久,这小身子骨还是这么弱。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里民风淳朴,乡邻都是好心肠,往常的这个时候,她差不多就该被一早上山的樵夫或是猎户“捡”下山送回陶家了。 她们陶家是葡萄镇数一数二的大户,她陶夭夭的大名,在葡萄镇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陶家幺女,自幼痴傻,据说娘亲生下她就走了,但好在爹爹和祖父都及其疼爱,不仅将她养得白白胖胖,还事事由着她性子来,比如这些年雷打不动的早晨上山遛狗,再比如她院子里养的一大堆猫狗野兔。 她是在陶夭夭十岁的时候莫名其妙穿过来的,这个女孩跟自己重名重姓,甚至连模样都跟十岁时候的自己有七八分相似,这几年来,她也早就习惯了在陶府的日子。 吃穿不愁,还能暗地里攒些银子,唯一让人糟心的就是那个痴儿命短,得招婿冲喜的命格…… “汪汪汪!——”犬吠声将陶夭夭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回过头,见阿黄正低着头不停地嗅着什么,陶夭夭心中一动,紧走了几步到了狼犬身边。 大概后山腹地的位置,草木葱郁茂盛,但前面的杂草却显得有些杂乱,而且,空气中还隐隐有一些…… 陶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哪儿来的血腥味?她警惕地站住了脚步。 阿黄已经停了下来,正在距离她大概十几步的地方摇着尾巴,陶夭夭壮着胆子走了两步,看到阿黄的正前方似乎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地上躺着的那人走了过去,最后在距离那人一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身。 地上躺着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脸上有些血污,看穿着打扮的话,倒是像个读书人。 葡萄镇是个边境小镇,偏僻荒远到几乎被九渊国遗忘,距离这里最近的镇子都需要徒步走上一天,镇上的居民她不敢说认全,但也得认识个八九不离十,这个人,根本不是葡萄镇的居民。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身后这一片群山巍峨起伏,连镇子上最出色的猎人都不敢孤身一人走进深山,这么一个读书人,想要从山的那边翻越到这里,怕是不太可能吧? 从那片苍翠的群山上撤回目光,陶夭夭弯下腰去,想仔细查看一下男子的伤势,可是,当她看清男子的面容时,却微微吃了一惊。 倒不是这人的容貌长得有多出彩,而是这人的气质。 虽然双目紧闭,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到他眉眼间的清冷,可就是这么一副清冷到生人勿近的面孔上,却因了上唇中央的那一粒小小的唇珠而平添了几分柔弱。 盯着男子那两帘纤长浓密的睫毛看了半晌,陶夭夭终于直起了身,也在心里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这个男人,也就那粒唇珠和睫毛出彩了些,这长相实在是有些配不上他眉宇间的气质。 目光顺着男子的脖颈往下看去,她看到了男子半敞的胸膛,衣衫被利器划开,前胸一道浅浅的伤痕,伤口的血迹已经干涸,血污旁边是一颗好看的红色心形印记,煞是别致,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早晨的山风微凉,陶夭夭缩了缩肩膀,她将簪子插回头上,好心地动手将男子胸前敞开的衣衫合上,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男子的肩膀,脆生生地问道:“喂,你还活着吗?” 男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陶夭夭又往前凑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地将右手食指伸到了男子的鼻下,待感受到微弱的气息之后,她松了一口气,手指又用了几分力使劲戳了戳男子,这一次,男子昏迷中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死,还活着呢!”陶夭夭心中一轻,她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子看了男子半晌,忽然心中一动,随即喜笑颜开地站起身来去招呼身后的狼犬,“去吧阿黄,你去找轩哥哥过来……” 然而,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忽然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右脚踝。 陶夭夭“啊”地一声尖叫出声,原本已经跑开的狼犬听到尖叫声之后又飞快地跑上前来,神态凶猛地对着地上的男子呲牙狂吠着。 “坏人!你是坏人!快放手!”陶夭夭颤声叫道,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楚楚可怜。 男子虚弱地睁开了眼,眼底的那一抹探究和凌厉却没有逃过陶夭夭的双眼,她偷偷掩去眼底的惊艳,用力挣脱着脚踝,一边还得用手拉着阿黄的脖圈,生怕阿黄护主心切真的再将这人给咬了。 看着陶夭夭眼底的慌乱和紧握着那只狼犬脖圈的玉手,洛云锡眼神微闪,最终放开了右手,眼睛却没有停止对陶夭夭的探究与打量。 荒郊野外,明艳的少女,用料上乘的衣衫配饰,还有那只罕见的虎视眈眈的狼犬…… “漂亮哥哥,你是谁啊?”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洛云锡的思忖,慌乱过后的陶夭夭歪着脑袋笑着开口,眼神清澈,如一汪清泉。 这男子的眼神太过幽深,如两弯光波流转的深潭,这双眼的风华,倒也算衬得上那两帘浓密纤长的睫毛了。 哥哥?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面前的这名少女。 圆圆的鹅蛋脸,肤如凝脂,颜若朝华,尤其出彩的是那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衬着微微上翘的小巧鼻子和粉嘟嘟的嘴巴,倒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只不过…… 从陶夭夭的那张脸上撤回了目光,他看到了陶夭夭凌乱的发丝,还有摇摇欲坠的步摇,步摇上还挂着几根杂草。 崭新的裙摆被刮坏了好几处不说,就连那件上好的狐裘披风都被她随意扯着拖在地上,配上这天真烂漫的笑,和稚气的话语,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呃……不太精明。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章 哑巴公子和装傻丫头 洛云锡不动声色地从陶夭夭脸上撤回了目光,开始屏息凝神暗地里调息,可是伤口上的毒导致他内息混乱,别说运功逼毒了,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书生哥哥,你能听到夭夭说话吗?”陶夭夭安抚好了阿黄,伸手在洛云锡眼前晃了晃,“你是谁啊?为何会在我们葡萄镇?” 葡萄镇。 洛云锡心中微动,他之前,竟然不知道边关附近还有这么一座镇子。 “书生哥哥,你不会说话吗?”陶夭夭清脆的声音再次插了进来,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好聒噪的丫头! 而且,这丫头看着自己的目光,怎么看都觉得她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汪——”身边的狼犬见自家主人竟然对着一个陌生人如此有耐心,禁不住暴躁起来,它朝着洛云锡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眼神也变得凶恶起来。 “阿黄,别闹!”陶夭夭轻拍了一下狼犬的脑袋,狼犬立刻噤了声,只是神态有些委屈巴巴。 阿……黄?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悄无声息地将方才握在在掌心里的一颗小石子又放回了原处。 这只狼犬毛色油亮,健硕无比,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一看就非凡品,只不过,一只纯黑的凶猛狼犬,却被这女子称作阿黄…… “难不成真的是个哑巴?”陶夭夭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她托着腮帮子在洛云锡面前蹲了下来,二人距离极近,近到洛云锡都能清晰地看到陶夭夭脸上细细的绒毛。 一阵说不上来的清甜馨香窜入鼻孔,洛云锡皱了皱眉头,有些抗拒地垂了眸。 陶夭夭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笑容艳光四射,而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丝丝寒意:“喂,小子,我是来杀你的!” 洛云锡继续垂着眸,眼睛眨也没眨。 “会说话吗?不说话我让阿黄咬你了?”一计不成,陶夭夭又换了个法子继续威胁,还伸手在洛云锡眼前晃了晃。 被那只晃来晃去的小手吸引了目光,洛云锡终于有了回应,却也只是抬了抬眼,脸上有些疑惑,依旧一言不发。 陶夭夭咬了咬嘴唇,思索了半晌,忽然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洛云锡的右肩。 那右肩处,是一处已经干涸了的血渍。 她的这一戳,终于让洛云锡发出一声闷哼,他抬起头,拿那双光华四射的眼睛冷冷地瞪了陶夭夭一眼。 “哈哈!又聋又哑!真是天助我也!”陶夭夭瞬间乐了,她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发出几声瘆人的“哈哈”声。 笑声惊起山间的一群飞鸟,连身边的狼犬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吓得狗身子抖了几抖。 而洛云锡,却只是微微煽动了两下睫毛。 陶夭夭笑完之后,伸了个懒腰又重新蹲了下来,她伸手捏了捏洛云锡的脸,脸上笑意盈盈,声音中不含半分稚嫩:“今天算你运气好,遇上了姐姐我,不然的话,到了晚上,你怕是就得喂了狼群了!” 无惧于洛云锡杀人般的眼神,陶夭夭慢条斯理地从洛云锡脸上撤回了手,然后开始忙活起来。 她将自己的披风平铺在了地上,又将披风长长的带子系在了阿黄的颈圈上。 洛云锡眼底的探究更深了一些,没想到他堂堂玄幽王世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装傻且不说,十四五岁的模样,竟然也敢在他洛云锡跟前自称姐姐? 当真是有趣!也大胆得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章 可怜巴巴的吃草公子 “辛苦了阿黄,回去多赏你两根肉骨头!”陶夭夭拍了拍狼犬的脑袋,狼犬委屈地“呜呜”了两声,却依旧温顺地摇了摇尾巴。 “走吧,姐姐带你回家!”陶夭夭说着弯下腰去,扯着洛云锡的胳膊就要往披风上拉。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抗拒地缩了缩胳膊。 他是堂堂玄幽王世子,打死他也不要被一条狗拖下山去! “别害怕!你长这么好看,在这山上死掉太可惜了!就算要死,也得帮了我的忙才能死!”陶夭夭笑着对洛云锡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忙活,压根没有理会洛云锡的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丝寒意。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嘛!就你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也就姐姐我敢勉为其难救你一救,只要你乖乖听话,事成之后姐姐一定放你回家。”陶夭夭一边说着话,一边使上吃奶的力气将洛云锡往披风上拉。 动作很不温柔,触到了洛云锡的好几处剑伤,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些。 “阿黄,过来帮忙!”陶夭夭招呼了一声,阿黄立刻掉过头来,先是仔细闻了闻洛云锡,然后才低下头来,用它那滴着粘液的大嘴巴就朝洛云锡拱去,然后又用尖利的牙齿撕扯住了洛云锡的外衫去扯。 洛云锡眼中寒芒一闪,想要继续抗拒却力不从心,只好黑着脸默不作声地看着天。 矮小的灌木丛缓缓从眼前掠过,时隐时现地遮挡住了天上的云彩。 走了大概十几步,洛云锡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眯,他咬着牙忍着剧痛伸出手去,一把掐下刚刚掠过眼前的那一株植物。 陶夭夭的步子一顿,她伸手拍了拍阿黄的脑袋示意阿黄停了下来,然后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洛云锡将那株植物的叶子摘下,又皱着眉头一片一片地塞入了口中。 “可怜的孩子!这得是饿多久了!”陶夭夭一脸怜惜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在自己腰间那个宽大的锦绣荷包里面翻腾起来。 洛云锡没有理会陶夭夭,他皱着眉头努力将口中的汁液咽下,又将叶子的残渣吐了出来,小心地敷在了自己右肩上的伤口处。 这边刚一敷好,唇边就伸过来一只玉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颗带着微酸的果脯就被强行塞进自己的口中。 “我有好吃的,你先吃着,等到了家我让刘婶给你做好吃的!”陶夭夭一边说,一边又从荷包里翻出另外一颗果脯来。 洛云锡的脸一黑到底,这丫头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看不出来他这是在采草药疗伤吗? 而且,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各类果脯,甜得发腻,酸得倒牙。 “哎你别吐啊!”陶夭夭瞪圆了眼睛,“我都舍不得吃呢!这总比草叶子好吃吧!真是不知好歹!” 陶夭夭有些肉疼地看了一眼被洛云锡吐掉的果脯,咬了咬牙之后,她又有些不舍地从荷包里摸出一个果子来,那是方才从树上摘的,纯天然无污染的脆甜野果子,真是便宜这个哑巴书生了! 洛云锡将陶夭夭递过来的那个野果握在手里,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陶夭夭腰间,那么大一只鼓鼓的荷包,怕不是全装的吃食吧?他似乎有些了解这丫头圆嘟嘟的小脸是怎么来的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章 生无可恋的洛世子 将野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洛云锡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这果子又脆又甜,相当解渴,甚好! “阿黄,你去叫轩哥哥吧,这人太重,累死了!”陶夭夭打发走了阿黄之后,一屁股瘫坐在草地上。 她最讨厌多管闲事了,要不是这人对自己还有些用处,她才不会好心拖他回去! 回头看了一眼正悠闲地啃着果子的洛云锡,她恨恨然地咬了咬牙,又重新站了起来。 她很少往山里走这么远的,估计阿黄带人来也得好一会儿,为今之计,只能自己先往回走一走了,打定主意之后,她便使出吃奶的力气用披风拖起了洛云锡,气喘吁吁地朝着阿黄离开的方向走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之后,当陶夭夭看到脚边草丛里那一小片果脯渣的时候,瞬间黑脸了。 “真该死,又迷路了!早知道就待在原地等着了!”陶夭夭欲哭无泪地跺了跺脚,终于彻底泄了气。 洛云锡一脸黑线地看着陶夭夭在方圆几十米的丛林里拖着自己转来转去,终于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装傻,聒噪又贪吃,现在又加上个路痴,真是白瞎了那么一副水灵灵的长相了! “夭夭——夭夭——你在哪儿呢?” “三小姐——” 不知道垂头丧气坐了多久,陶夭夭忽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呼喊声,她顿时来了精神。 “轩哥哥!我在这儿呢!”陶夭夭站起身来,双手拢成了喇叭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喊道。 话音落下片刻,原本寂静的山野中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还未到跟前,一道黑影就将陶夭夭扑倒在了地上,惹得她好一阵“咯咯”的笑声。 “阿黄别闹!好痒的!——”陶夭夭抱紧了狼犬的脖子,逆着阳光抬起头来。 伴随着脚踩草地的“沙沙”声,一名高大英俊的青衫男子出现在了陶夭夭的视线当中,正是陶夭夭口中的那个“轩哥哥”——陶轩。 听着那阵沉稳的脚步声,紧闭着双目的洛云锡心中警铃大作,他暗暗地将左手附在了自己的腰间,只看了一眼,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轩哥哥!”陶夭夭欢呼着朝着陶轩扑了上去,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不肯松手。 “夭夭,又淘气了!”看到平安无事的陶夭夭,陶轩心中一轻,他笑了笑,不着痕迹地从陶夭夭的手中撤回了自己的胳膊。 看了看一身狼狈的陶夭夭,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伸出手去擦了擦陶夭夭嘴角的果子汁,又将陶夭夭头顶的杂草捏掉,顺带着还将她松散的发簪紧了紧。 做完这些,他才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洛云锡,锐利的眼神里满是警惕。 “哪有淘气,我还救了人呢!”陶夭夭说着,邀功似的伸手指了指闭着眼睛的洛云锡。 “是吗?那轩哥哥可要好好看一看了。”陶轩说着走上前去,在洛云锡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敢问阁下是何方人士?为何会出现在我们葡萄镇,又因何会受如此重伤?”陶轩一改方才对着陶夭夭的温柔,对着洛云锡说话的语气很是冷漠生硬。 他的声音洪亮,可是洛云锡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闭着眼睛,甚至连睫毛都不曾眨上一眨。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章 我要这个哥哥做我的夫君 “轩哥哥,他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声音!”陶夭夭凑上前来说道,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想要扯一扯洛云锡的胳膊让他睁眼。 “夭夭你过来。”陶夭夭才刚弯下身就被陶轩拉住胳膊护在了身后,对上陶夭夭疑惑的眼,他笑了笑,柔声道:“这人身上有伤,我先看看他的伤势。” “哦,好。”陶夭夭听话地退在了一旁,看着陶轩蹲了下去,又迅速出手钳住了洛云锡的手腕。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洛云锡终于睁开了眼,看到忽然出现的陶轩,他疑惑地看了陶夭夭一眼。 陶夭夭笑着对他指了指陶轩,然后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这是我轩哥哥,来救你的!” 洛云锡依旧有些茫然,眼神也有些清冷,脸上连最基本的礼貌微笑都没有。 “夭夭,你真的要救他回去吗?”陶轩撤回了手,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男子来历不明,却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且虽然狼狈了些,可是他浑身上下出尘的气质是掩盖不住的。 他为何会出现在偏僻的葡萄镇?明明内力深厚又为何会身受重伤? 至于夭夭说的这人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声音,他是根本不信的。 “要救!”陶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不如陶轩心思缜密,一心只惦记着自己的计划,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她可不想错失这次机会。 看着陶夭夭眼中的势在必得,陶轩沉思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好吧,他中毒了,毒有些棘手,先带回去再说吧。” 说着,他伸手从腰间掏出一粒丹药来塞进了洛云锡的口中。 从小到大,对于夭夭的要求,即便是无理取闹甚至是错到离谱的,他也总是无条件地去执行,不仅是因为义父,更是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夭夭并非先天痴傻的女子。 他应该对得起夭夭的信任——他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轩哥哥最好了!”陶夭夭笑着上前摇晃着陶轩的胳膊,陶轩回过神,对着陶夭夭笑了笑,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夫人派人来接你了,我先送你回府。” 话音落下,陶夭夭就看到了四五个陶府的家丁拨开草丛走了过来。 “轩少爷,三小姐。”为首的家丁讨好地对着二人拱了拱手,又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 陶轩点了点头:“我先带夭夭回去,你们几个将这人好生带回去,先梳洗一番安置在客房,我要给他治伤。” “是,小的们知道了。”家丁答道。 “不行!我要让这个书生哥哥住我院子里!”陶夭夭凶巴巴地叉着腰嚷嚷。 “这……”家丁顿时傻了眼,求救似的看了陶轩一眼。 陌生男子住小姐家闺房,别说他们这高门大户的陶家了,即便是寻常人家也是不成体统之事啊! “夭夭……”陶轩也觉得有些头大。 “轩哥哥,夭夭喜欢这个书生哥哥!”陶夭夭笑着咧了咧嘴,“夭夭要让这个哥哥做我的夫君!” 话音落下,家丁们顿时愣住了,就连陶轩也微微皱了皱眉头,唯独那个主角洛云锡,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旧一片云淡风轻,只是在心中划过一声嗤笑。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章 外室所出的庶女 “轩少爷,您看……”家丁战战兢兢地开口,“您知道的,昨日夫人还在客房留宿了六个人,就等着三小姐看过之后再做定夺呢。” “那六个人夭夭不喜欢,今后无须再提!先将这人带回去再说吧。”陶轩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家丁,眼底闪过一丝凉寒。 “是!”为首的家丁打了个哆嗦,慌忙答应了一声。 陶轩回过头,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来给陶夭夭递了过去:“跑了这么久,渴了吧?先喝口水,我带你下山。” “谢谢轩哥哥!”陶夭夭接过水囊,却没有着急自己喝,而是折身送到了洛云锡的嘴边。 洛云锡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犹豫片刻之后张开了口,一顿畅饮过后,他满意地笑了笑,绽开一地芳华。 “走吧夭夭,祖父还等着你用饭呢。”陶轩深深地看了一眼洛云锡,然后上前拉住了陶夭夭的胳膊。 …… 陶府。 松寿堂。 “……我将夭夭的婚事交给你,一来是为了青儿的临终所托,二来也是相信你,可是你呢,你以为我缠绵病榻多日,就不知道你暗地里做了什么亏心事吗?咳咳咳——” 病榻上的老者须发花白,正满脸怒意地指点着床前低头站着的一名贵妇,虽然略显病态,气势却不弱,正是陶府的老太爷陶哲。 被他训斥的那个人,自然就是陶府的掌家夫人柳氏了,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却依旧风韵犹存。 面对老者的指责,柳氏笑了笑,从一旁的桌子上给老者倒了杯水递了过去:“父亲您先别气,身子要紧。” 陶哲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去接水杯。 柳氏将茶杯又放回了桌上,又说:“父亲,儿媳知道那些人入不了您和夭夭的眼,可是您想,葡萄镇地处偏远,哪里能来多少外乡人啊?那些流落到这里的,又能有几个条件好的?这眼看着夭夭就要及笄了,咱们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挑来挑去啊,若是真如那算命先生所说,及笄之前成不了婚,那……” 柳氏的丹凤眼精明地一闪,没有继续说下去。 陶哲瞪了她一眼,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那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府里带!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我还怕呢!” 柳氏慌忙答“是”,又说:“父亲,依儿媳看,您就是太依着夭夭的性子了,她为何就看不上镇子里的人呢?咱们陶家条件这么好,若是松了口,葡萄镇的年轻小伙子们,还不得随着她挑?” “她说怎样,便怎样吧!”陶哲叹了一口气,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与悔意:“毕竟,这是青儿的托付,她又是从小没了娘的孩子……” 听到这里,柳氏的眼圈却微红起来:“父亲,您若是这么说,那便请恕儿媳不敬了!陶家有三个女儿,可是这么些年来,您跟老爷对待夭夭的态度,跟对待敏儿和静儿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 她们都是老爷的骨血啊!您知道镇子上的人都说什么吗?他们说敏儿和静儿这两个嫡出的小姐,甚至都比不过夭夭这个不检点的外室所出的庶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章 烂在肚子里的秘事 “住口!”柳氏的话让陶哲变了脸色,他使劲拍了拍床帏,满脸怒意:“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说话怎能如此难听!” “父亲,您还记得儿媳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啊!”面对陶哲的发怒,柳氏并未害怕,反而还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凄凉。 “十几年了,咱们放着京城的好日子不过,隐姓埋名来到这穷乡僻壤的葡萄镇,还不都是因为夭夭!她整日里胡闹不懂事,我跟在后边收拾烂摊子,可曾说过一句怨言?可是陶家又是如何对待我的? 这么些年了,老爷他从来不曾真心待过我,就连死,他都不肯告诉我夭夭的娘亲是谁……” 柳氏说着说着,低头抹起了眼泪。 看到柳氏满脸的委屈,陶哲叹了一口气,软下了语气:“我知道这么些年来,你为我们陶家付出了不少,我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就盼着临死前能看到这几个孩子寻得良人。” “父亲心里惦记的,怕是只有夭夭一人吧。”柳氏冷笑了一声说道,“撇去敏儿不说,静儿比夭夭还要大上一岁呢,儿媳倒要看看,您对静儿的婚事,究竟能有几分上心!” “好了,别说这些了,静儿和敏儿的婚事回头再说,我心中自有打算,隐姓埋名离京这件事,你必须给我烂在肚子里!”陶哲冷声警告柳氏说道。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老太爷,夫人,轩少爷和三小姐过来了。”门外一个声音说道,是陶府的徐管家。 “让他们进来吧……”陶哲话音未落,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陶夭夭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红扑扑的小脸上难掩兴奋。 “夭夭,你祖父还病着,你刚从外面回来,别过给你祖父凉意了!”柳氏沉声说道,看到陶夭夭的狼狈,她的脸上划过一丝讥讽。 长得好看又能如何,一个傻子,她就不信老太爷能护她一辈子! “见过祖父,夫人。”陶轩一把拉住了想要扑到床边去的陶夭夭,拉着她一起给陶哲和柳氏行礼。 “免了吧,老徐,备饭。”陶哲对着站在门口的徐管家吩咐了一句,然后对着陶夭夭招了招手,脸上满是慈爱:“快跟祖父说说,夭夭如此高兴,可是遇上什么开心事了?” 陶夭夭上前一步坐在了床榻边的小凳子上,一边点头一边说道:“祖父,夭夭要成亲,夭夭找到相公了!” 话音落下,满室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陶轩。 陶轩对着陶哲低了低头:“祖父容禀,夭夭今天一早带着阿黄上山,从山上救了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落难过来的。”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能得咱们夭夭如此喜欢?”陶哲一边笑,一边拍了拍陶夭夭的手背。 “是个书生哥哥,比客房里住的那些人好看,夭夭要嫁给他!”陶夭夭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漏掉柳氏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是吗?那待会用完早饭,就让你轩哥哥带过来让祖父瞧瞧可好?”陶哲又笑。 陶夭夭想了想之后摇摇头:“不行,书生哥哥不能走路,也不能说话呢!” 陶哲一愣,又看了一眼陶轩。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章 柳氏的打算 “祖父,那人受了伤,并未伤到筋骨,将养两日差不多就能下床了,只是身上的毒有些棘手,得好生调养一段日子……至于夭夭说的不能说话,这一点是真是假还有待核实。”陶轩实话实说。 他看了一眼撅着嘴巴的陶夭夭,无奈地笑了笑,又说:“还有,夭夭执意要将人安置在桃花斋里,孙儿觉得不妥,没依着她,这不正跟我闹着别扭呢。” “嗯,桃花斋是有些不妥,即是夭夭看中的人,住客房的话,又有些说不过去了,这样吧,就先将他安置在你的兰苑吧,找两个人好生伺候。”陶哲说道。 “孙儿知道了,这就下去安排……不过。”陶轩对着陶哲抱了抱拳头,欲言又止地看了柳氏一眼。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陶哲说。 陶轩点点头:“那人来历不明,又身受重伤,孙儿的意思,是在摸清楚这人的底细之前,暂且不对外透露,还请夫人吩咐下去,不要让下人们走漏了风声,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顾虑得是,这件事就交给你母亲吧,让她跟下人都嘱咐一声。”陶哲看了一眼柳氏说道。 柳氏慌忙答应,说话的当口,徐管家已经端过了饭菜,陶轩和柳氏便告辞离开,留下陶夭夭在房里用饭。 “轩儿啊,夭夭救回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柳氏忽然叫住了步履匆匆的陶轩。 陶轩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回夫人话,看模样,是个年轻的书生。” “哦,是书生啊?夭夭运气倒还不错。”柳氏心中划过一丝冷笑,面上却端庄关切:“我知道了,你去吧。” 看着陶轩的身影在垂花拱门外消失,柳氏嗤笑了两声,转身出了门,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她就被迎面走来的两个妙龄少女挡住了去路。 “母亲母亲,听说家里来客人了?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说话的是二小姐陶敏,模样虽不及陶夭夭出彩,却也是明艳动人。 “母亲,那人是什么人?是给三妹妹冲喜的对吗?”大小姐陶静又问,身段样貌同样出挑,比起陶敏来多了几分沉稳。 看到两个女儿好奇的目光,柳氏板起了脸:“是哪个多嘴的奴才又嘴杂了?不过是个山上捡来的穷小子罢了,都别急了,等忙完你三妹妹的婚事,母亲就着手你俩的婚事。” “我才不着急,我要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陶敏撒娇地抱住了柳氏的胳膊,脸上满是好奇:“母亲,我跟大姐能过去看看那个人吗?” “不行!”柳氏严厉制止,后又压低了声音:“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你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能跟那等没有教养的痴傻之人相提并论? 她看上眼的还能有什么好货色?咱们陶家家大业大,等将她打发了,剩下的还不都是你们姐妹俩的?” 柳氏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她跟镇长夫人私交甚密,据说镇长夫人的娘家侄子在州里当值,尚未婚配,还有镇长的独子,虽说样貌有些逊色,但好歹是个读书人,而且镇长也有意让他考取功名。 镇长夫人也有意无意地提过,她对这两门亲事很是看好,说不定到时候,她们母女三人就能彻底脱离这该死的葡萄镇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章 不许你们抢书生哥哥 “敏儿,既然母亲不同意,那咱们就别去了,铺子里新打的首饰好了,咱们一起去取吧。”陶敏还想再求一求柳氏,却被一旁的陶静拉住了。 柳氏回过神,面色有些不悦:“你们两个,眼看着也该嫁人了,就别整日里往外跑了,取完首饰来我房里,镇上的那些个铺子和乡下田产的帐,你们两个帮我再核对一遍。” “母亲,不是已经核对过了吗?现在又不是月底,为何又要核对?”陶静疑惑地问道。 “你懂什么?”柳氏四处看了一眼,沉声说道:“下月初那傻子就满十五了,听你祖父的意思,是想让她尽快完婚,那些铺子和田产都是我这些年辛苦操持的,哪能全便宜了外人!” 陶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拉着陶敏告辞离开。 “大姐,你拉我做什么?咱们不是说好的一起求母亲吗?”距离柳氏已经有段距离了,陶敏略带埋怨地开口。 “我只是觉得,见与不见都没什么要紧的,那人即是三妹妹选中的夫婿,咱们早晚都能见到的。”陶静低头笑着说道。 “什么三妹妹?不就是个傻子嘛!就算她招了赘婿过来,又能顶什么用?将来陶家的家产还不都是咱们两个的?” 陶敏傲慢地撇了撇嘴,然后又坏笑着扯住了陶静的衣衫:“大姐,你敢说你不想借着看那人的缘由去兰苑见轩哥哥?” 陶静猛地抬头,重重地跺了跺脚,脸色绯红:“敏儿,你说什么呢!” “我是说……你枕头底下藏着的那个剑穗,不知道是打算送给谁的呢!”陶敏一边笑一边远远逃了开去。 “敏儿,你……你怎么偷偷翻我东西!不许再说了!”陶静一边说,一边满脸通红地上前去堵陶敏的嘴巴,二人你逃我追,跑着跑着,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当看清楚撞上的是谁的时候,二人皆变了脸色。 “三……三妹妹,你怎么过来了?”陶静最先反应过来,她勉强笑了笑,又慌忙扯了扯陶敏的手。 也不知道刚才她们说的话有多少被这个三妹妹听了去。 陶敏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就算听到又如何,一个傻子而已,她才不在乎。 站在她们面前的是笑盈盈的陶夭夭,正啃着一张大饼吃得正欢实,右手上还拿着一个包子。 “我吃饱了,要去看书生哥哥了。”陶夭夭笑得灿烂,嘴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胖成这样了还吃,也不怕噎着!”陶敏低声冷哼,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敏儿!”陶静对着陶敏摇了摇头,又笑着对陶夭夭说道:“三妹妹救回那位公子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母亲不让我们去打扰他,就请三妹妹帮我们问个好吧。” 陶夭夭圆溜溜的眼睛在陶静和陶敏脸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忽然对着二人龇牙笑了笑,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这边陶静二人刚松了一口气,谁料已经走出好远的陶夭夭忽然冷不防地又猛然转过了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凶恶:“书生哥哥是我的!不许你们抢!” 说完这些,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谁稀罕跟你抢!真是见鬼了!一个傻子而已,咱们怕她作甚!”陶敏对着陶夭夭的背影啐了一口。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章 对峙 “别说了敏儿,回头再传到轩哥哥和祖父耳中了。”陶静拉了拉陶敏的手,压低了声音。 不知为何,每次她看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心中总有股怯意,在她面前,自己总有一种被人看破内心的感觉。 这个三妹妹,虽然是在傻笑,可是却总给人讳莫如深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就一直如影随形地存在着。 而且…… 陶静的眉心越锁越紧,母亲暗地里对付三妹妹的那些手段,虽然做得隐蔽,她却也是知晓些的,之前母亲还能偶尔得手,让三妹妹吃上些苦头,可是这五年来,母亲却没有一次得手过,三妹妹似乎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你对她好,是怕她会在轩哥哥面前告状,我可不怕她!如今父亲不在了,祖父又缠绵病榻,她还能将咱们怎地?”对于陶静的过于小心,陶敏有些恨铁不成钢。 “别说了敏儿,咱们走吧。”陶静收回心底的忐忑,拉着陶敏匆匆离开。 …… 兰苑。 “轩哥哥呢?”陶夭夭蹦跳着绕过了气派的迎门墙,随手拉住一个洒扫的小厮。 “回三小姐的话,轩少爷在后院给那位客人治伤呢。”小厮低头回道。 陶夭夭放开那小厮,经过穿堂进了后院。 后院客房内,洛云锡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也已经梳洗过换好了衣裳,正斜倚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陶轩。 “怎么?还是不想说话吗?你那点伎俩,也就能骗一骗夭夭!”陶轩冷笑了一声,“你身中剧毒,又用内力封住了毒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识相点,别想着在我面前耍花招了!” 他握了握腰间的剑柄,上前走了一步:“最后问你一遍,你究竟是谁?因何会出现在我们葡萄镇?” 面对陶轩的威胁,洛云锡只是微微笑了笑,就像根本没到陶轩的话,亦或是已经听到,却压根没有将陶轩放在眼里。 陶轩变了变脸色,面前的这个男子太过可怕,明明笑得一片云淡风轻,可是那笑容里,却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威压与张狂,就算他持剑站在这里,却没有感觉到丝毫优势。 二人对峙了片刻,不知看到了什么,陶轩忽然微微一笑,忽然放开剑柄走上前来。 “我还差点看走眼了,竟然不是以真面目示人?我倒要看看,你这面具下面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陶轩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床边。 无视洛云锡眼底微微一变的森凉,他缓缓地朝着洛云锡的脸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陶夭夭清脆婉转的声音:“轩哥哥——” 听到声音,陶轩一顿,乍然收回了手,他冷冷地看了洛云锡一眼,然后转身朝房门走去。 还不待他从里面拉开房门,房门就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撞开了,进来的是一身浅黄色衣衫的陶夭夭,已经梳洗干净,明艳动人。 “夭夭,女孩子是不能冒冒失失进男子房间的,尤其是……来历不明的陌生男子。”陶轩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洛云锡。 “我来给书生哥哥送包子。”陶夭夭吐了吐舌头,然后对着陶轩扬了扬手里的包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章 陶三小姐的打算 “夭夭,他身份不明。”陶轩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陶夭夭绕过陶轩,径直去了洛云锡的床边:“书生哥哥,你饿了吗?包子给你吃啊!刘婶包的,可好吃了!” 看着伸到自己嘴边的包子,洛云锡微微一笑,伸出活动自如的那只手接过了包子。 看着他优雅的吃相,陶夭夭笑弯了眼。 “夭夭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陶轩看了洛云锡一眼,抬步迈出了房门。 “嗯,好!”陶夭夭对着洛云锡呲了呲牙,紧跟在陶轩身后走了出来。 “夭夭,你可想好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真的要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做你的夫君吗?”抄手游廊下,陶轩压低了声音问道。 “巧了轩哥哥,我要跟你说的,也是这件事!”陶夭夭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陶轩耳边耳语了一阵,听得陶轩微微变了脸色。 “怎么样轩哥哥,我的这个主意可还行?”无视于陶轩脸上的凝重,陶夭夭笑得没心没肺。 “夭夭!你太任性了!”陶轩少见地在陶夭夭面前板起了脸,“其他人暂且不管,单就祖父他老人家,你对得起他吗?他如何能承受得了!” “只是做戏嘛!又不是真的!大不了,等过上个一年半载的,我再偷偷溜回来请罪啊。”陶夭夭自知理亏,低着头小声嘀咕。 她的这个想法,确实有百般好,可是唯一的不好,就是有些对不起疼爱她的祖父。 “夭夭,这就是你一直以来都不肯告诉我的打算?就是你非要找外地人来冲喜的原因吗?” 陶轩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你真的……非走不可吗?” 陶夭夭抬头看着陶轩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是!” 她虽然胸无大志,可是却并不想痴傻一辈子混吃等死,只要不离开,她就得一直装傻下去,尤其是还要面对那个对她虎视眈眈的柳氏。 “那若是……我承诺护你一辈子呢?保证不让夫人动你分毫!”陶轩又问,眼底流露的是陶夭夭不曾注意到的真心。 “那我也要走!”陶夭夭没有丝毫妥协,看着陶轩的微微失落,她笑着伸手给了陶轩一拳:“好啦!我走我的,你还要留下来替我照顾祖父呢,还有……” 她说着,满脸坏笑地压低了声音:“大姐姐她对你可是……” “好了夭夭,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陶轩忽然开口打断了陶夭夭的话,眼底的笑意带上了几丝苦涩。 “谢谢轩哥哥!”陶夭夭松了一口气笑道,她对着陶轩扬了扬自己的拳头,还摆了一个招式:“放心好了,经过你这几年的调教,我一个人出门绝对没问题了!” 陶轩伸手将陶夭夭的拳头拉了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充其量也就是花拳绣腿而已,教你练功你总偷懒,将来早晚得吃大亏!” 陶夭夭吐了吐舌头,正要反驳些什么,忽然见垂花拱门处匆匆走来了一名小厮。 “是祖父院里的人。”陶轩拍了拍陶夭夭的肩膀,抬步朝着那小厮走去。 “轩少爷,三小姐。”那小厮对着陶轩行了一礼,“老太爷有急事,还请轩少爷即刻过去一趟。”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章 你叫莫问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陶轩应了一声。 打发走了小厮,他又不放心地对陶夭夭叮嘱了一句:“夭夭,你听我一句话,那个人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这两日你别跟他有太多接触。” “知道知道!”陶夭夭配合地点头,如小鸡啄米。 然而陶轩前脚才刚在兰苑门口消失,她后脚就转过了身,朝着洛云锡的房间走去。 看着去而复返的陶夭夭,洛云锡只淡淡地瞥了瞥,就又垂了眼。 陶夭夭笑了笑,径直走到桌边磨了墨,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拿了过来。 看着纸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丑字,洛云锡愣了片刻,然后才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 “你一身书生打扮,可别告诉我你不识字!”陶夭夭嘀咕了一声,伸手指了指纸上的字,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大声问道:“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洛云锡看了看陶夭夭,又看了看桌子。 陶夭夭不解,顺着洛云锡的目光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嘿嘿”地笑了两声,之后便颠颠地跑去拿来了毛笔。 洛云锡接过笔,提笔在陶夭夭铺开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龙飞凤舞,笔走游龙,煞是好看。 “莫问?你叫莫问?”陶夭夭自言自语,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名字挺特殊的,字也写得好看!你家是哪里的?” 她低下头,从洛云锡手里接过笔,在纸上写了个依旧很丑的“家”字,又将毛笔朝着洛云锡递了过来。 然而这一次,洛云锡看到了那张纸上的字,却并没有接笔。 陶夭夭等了一会儿,见洛云锡一直坐着不动,只好将纸笔又放回了桌上。 折身回来的时候,她从一旁拉了个凳子,然后托着腮帮子坐在了洛云锡床边。 “我救了你,作为回报,你是不是得表示些什么?”陶夭夭笑得天真无邪。 洛云锡回头看了一眼陶夭夭,除了眼底里写满了疑惑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我说过,只要你好好配合,事成之后,我自会让轩哥哥好生送你离开,但若是你敢不配合,我……我就让阿黄咬死你!”陶夭夭依旧笑得天真烂漫,说出口的话却让洛云锡很想掐断她的小细脖子。 “好了,乖!你好好养伤,姐姐回头再来看你!”看着洛云锡那两帘长长的睫毛,还有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陶夭夭兴致大起,抬起手来就想去戳一戳,可才伸到半道就被洛云锡捏住了胳膊,且力度还不小。 “嘶——疼!”陶夭夭猛地挣脱出了胳膊,低头一看,胳膊上已经起了几道红印子。 她气呼呼地一边揉着手腕上的红印子,一边低声咒骂:“小气鬼!摸摸都不让!大男人家家的长那么长的睫毛做什么!早晚我得给你剪了!” 洛云锡松了手,又斜倚回了床头,神色淡然,就像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还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算你狠!”陶夭夭咬了咬牙,气呼呼地摔门离开了兰苑。 房门关紧的那一刹那,洛云锡猛地睁开了眼睛,再也忍不住闷声咳嗽了两声,然后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掌心中的那一道黑线,眼底划过一丝阴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章 大喜的日子 “祖父,您说葡萄镇来了许多新面孔?”陶轩疑惑地问道。 陶哲点点头,“没错,我已经让老徐确认过了,而且,这些人都身怀绝技。” “既是徐叔亲自确认的,那就应该没错了,可是祖父,您为何……” 陶轩犹豫了片刻,终于说出了这些年来压在心底的疑惑,“您这些年为何一直对镇上的陌生人如此关注?” 陶哲眼神一闪,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事,你们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不安全……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打算将夭夭的婚事尽早办了,就选在这两日吧,你去跟你母亲说,让她准备,越快越好。” “这两日?这么快?”陶轩吃了一惊。 “既然人是夭夭选的,那就依了夭夭的意思吧,那人能下床吗?”陶哲问道。 “能是能,不过得需要人搀扶。”陶轩心中满是疑惑,“祖父,您都不见一见那个人吗?如此草率就将夭夭嫁了出去,是不是……” “你也知道,夭夭的婚事,我原也只是打算走个过场,见与不见的,都无所谓了。”陶哲摆了摆手,打断了陶轩的话。 “轩儿,我如此匆匆让人叫你过来,一是为了夭夭的婚事,二来,是想将夭夭托付给你,毕竟,这孩子……唉!” “祖父,即便您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夭夭的,只要她留在陶家一日,我便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陶轩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哲摇了摇头,又说:“我的意思是,等夭夭大婚之后,你就护送夭夭他们离开,离得越远越好,你们的盘缠和路引,我都已经让老徐准备好了,只要不挥霍,这些钱足够你们吃穿不愁一辈子的了。” “祖父,您为何要让我们离开?”陶轩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想了想,忽然问道:“是不是跟镇上的那些新面孔有关?祖父,难道他们是冲着咱们陶家来的?” 陶哲摇了摇头,说了句陶轩听着似懂非懂的话:“已经躲了这么些年了……希望不是吧……即便是,也都是报应……该来的,总会来!” 陶轩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陶哲赶了出来。 他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终于抬步朝着柳氏的院子走去。 …… 农历七月十八是个好日子,陶府外门上一大早就已经挂满了红绸,进出的丫头小厮脸上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有忍不住的乡邻上前打听,这才知道是陶府的三小姐终于选中了如意郎君,今日是陶府办喜事宴请宾客的日子。 议论声没持续多久,陶府外就响起了鞭炮和喇叭唢呐声,不多时又有穿着光鲜靓丽的丫头们捧着装满了糖果铜钱的托盘出了门。 “今日是我家三小姐大喜的日子,老太爷吩咐大摆宴席宴请八方来客,不论身份贵贱,不论贺礼多寡,即便只有一句口头恭贺,我们陶府也统统欢迎,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口齿伶俐的丫头大声说道。 “好——好——”乡邻的鼓掌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章 泄露消息的罪魁祸首 伴随着阵阵欢呼声,糖果和铜钱如雪花般撒了下来,陶府门前的欢呼声一阵比一阵高,陶府内也不例外。 所有的人都是衣着鲜亮喜气洋洋,就连已经卧床两个多月的陶哲也在下人的搀扶下起了身,一身棕褐色锦衣端坐在轮椅之上,笑容满面地由徐管家缓缓推到了宽敞喜房的主位上。 一些上了年纪的街坊邻居看到陶哲过来,不约而同地上来问好,说着一些恭喜之类的喜庆话,柳氏身边的陶敏和陶静也过来笑盈盈地跟陶哲见礼,轮椅上的陶哲气色很好,显得尤为开心。 “父亲,时辰差不多了。”一身亮紫色襦裙的柳氏打扮得喜庆大方,虽然事务繁琐杂乱,她张罗起来却游刃有余。 “差不多就开始吧。”陶哲笑着说道。 在人群里巡视了片刻他又问:“为何不见轩儿过来?” “祖父,轩哥哥在外面忙着呢。”陶静上前一步说道。 而一旁站着的陶敏,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然后委屈地说道:“祖父,您是没瞧见轩哥哥的样子,就跟谁欠了他钱似的,一直板着脸,刚才我跟姐姐过来的时候,他还狠狠地数落过我俩呢!” “轩儿为何数落你们?”陶哲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回头低声对身后的徐管家耳语了几句,徐管家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还不是为的昨日我跟姐姐出府的事情!”陶敏的声音大了几分,全然不顾陶静对她的轻微拉扯。 “姐姐你拉我做什么?”陶敏挣脱开陶静的拉扯,上前一步又说:“昨日里府上来了贵客,我跟姐姐要去见一见,母亲拦下了不让见,我们便听了吩咐没去见,可是也没谁跟我们说在府外不能提那人的事啊,轩哥哥倒好,不由分说就指责我们,说我们俩多嘴,乱说话!” “是你们往外透露的消息?”听到这里,陶哲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们都是跟谁说了?都说了些什么?” 陶敏一愣,声音也委屈地低了下来:“……祖父,我们也就是那么闲聊天随口一说,具体跟谁说了我们也记不清了,许是……卖胭脂水粉的掌柜,又许是首饰铺子的老板,还或许……” “胡闹!”陶哲低声斥责了一声,他回头狠狠瞪了柳氏一眼:“轩儿还特意提醒让你留心,这就是你的安排吗!” 柳氏自知理亏,便小心地陪着笑着:“父亲,这件事是儿媳疏忽了,只吩咐了下人不许走漏消息,倒是忘了这俩丫头了…… 横竖夭夭今日也大婚了,再怎么藏着掖着的,新郎官也总是得见人的不是?” 陶哲冷哼了一声,然后对陶敏和陶静摆了摆手:“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站着了,过去陪陪你们三妹。” “是,祖父。”陶静对陶哲和柳氏福了福身子,慌忙拉着陶敏离开。 二人刚刚离开,陶轩就跟在徐管家的身后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确实如陶敏所说,有些凝重。 “祖父,您找我?”虽然是跟陶哲打着招呼,可是陶轩的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在厅堂里的人群中扫视着。 “这是怎么了?夭夭大喜的日子,你这做兄长的,反而忧心忡忡的?”陶哲看了陶轩一眼,神色稍霁。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章 夫妻对拜 “祖父,您将场面搞得如此隆重,真的没问题吗?如此来者不拒,怕是不妥。 刚才我看了一圈,外面好多陌生的面孔,万一忙中出乱……”陶轩眉头紧锁,神色也有些担忧。 “放心吧,咱们陶家在这葡萄镇,还算有些分量,又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没问题的。”陶哲宽慰陶轩道。 “话虽如此,可是孙儿怕万一有变,到时候无法照顾周全。” “轩儿,你只需记住我的话,不管那陌生人是不是我说的那些人,过了今晚,你就带着夭夭离开。 至于那个人,若是夭夭喜欢,他又对夭夭好,你就一起带上他,但若是他对夭夭不好,你就……” 陶哲看了陶轩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看得陶轩一愣。 “轩儿,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给夭夭招婿冲喜,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为了破那算命先生说的那一劫。只要大婚已成,这一劫就算过去了。 但是,就算成婚再怎么仓促,我也必须得保证,夭夭身边的人,必须是真心对她好的,若是那人有二心,你就杀了他!”陶哲沉声说道。 “祖父,您说的话我都明白了。”陶轩沉思了片刻点点头。 “不,你还不明白。”陶哲笑了笑,忽然抬手拍了拍陶轩的胳膊。 “轩儿,若说真心对夭夭好的,除了你,祖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但是祖父也知道,静儿她对你有情,所以只要你们还在陶家一天,我就不能将夭夭许给你,免得伤了她们姐妹间的和气。 但是你们离开之后就不同了,天大地大,并没有人认识你们,只要你不嫌弃夭夭,能真心为她……” “祖父!我是夭夭的兄长,我万万不敢……” 陶轩脸上现出几分慌乱,慌忙跪在了地上,却被陶轩托住了胳膊。 “你是你义父的养子,跟夭夭并无血缘关系,祖父信你!” 陶哲“哈哈”笑了两声,弯腰将陶轩扶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门口,脸上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好了,夭夭来了。” 陶轩回过头,就看见那两个缓缓走来的红衣身影。 “此人虽然文弱了些,倒也配得上夭夭,但究竟是杀还是留,还得看他今后的表现。”陶哲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一拜天地!——” 随着唱礼官洪亮的唱和声,一身大红喜袍的洛云锡和顶着红盖头的陶夭夭缓缓地跪拜了下去,只不过,洛云锡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僵硬和排斥。 “新郎官好生俊俏啊!——” “是啊,只是瞧着这身子骨,好像不太灵活啊?拜个堂还得两个人扶着?” “听说这新郎官是陶三小姐从山上救回来的,许是受伤的缘故吧!” 人群小声议论着,有夸赞的也有疑惑的,当然,更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在听到“受伤”二字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朝着洛云锡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二拜高堂——” 透过红纱,陶夭夭看到了端坐在轮椅之上的陶哲,她笑着拜了下去,自然,也感受到了身边洛云锡的愤怒与抗拒。 “夫妻对拜——” 这一声“夫妻对拜”,唱礼官喊了足足三声,可是那新郎官的腰,却是无论如何“搀扶”,都不肯再往下弯一弯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章 威胁 洛云锡的抗拒有些明显,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眼看就要冷场的时候,陶轩忽然站了出来。 他对着洛云锡左边的那名青壮护院使了个眼色,那护院会意,往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了陶轩。 “我陶夭夭说话算话,你好好配合,明日一早我就送你走!”看着对面近在咫尺却将身板挺得笔直的洛云锡,陶夭夭咬了咬贝齿低声说道。 话音一转,她又恶狠狠地威胁道:“轩哥哥过来了,你若是你不配合,我这就让轩哥哥弄死你!” 洛云锡冷冷地看了一眼盖头下的陶夭夭,虽然看不清面孔,却也能想象得到陶夭夭脸上的嚣张。 腰间陡然传来一阵冰凉,洛云锡眼睛一眯,一丝杀气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却也最终弯了弯腰。 “礼成——送入洞房!”那边洛云锡的腰才刚刚弯了那么一下,唱礼官就赶紧喊出了礼成,周围的看官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拜堂那个是痴傻到谁也摸不清套路的陶三小姐,谁也不想拜堂途中出什么岔子。 陶轩悄无声息地撤回了抵在洛云锡腰间的匕首,又将洛云锡交到方才那名护院手中,这才转身朝着陶哲走来。 “轩儿,这里交给你母亲和徐叔就行了,你下去准备吧,临走之前,记得带夭夭过来见见我。”陶哲压低了声音对陶轩说道。 “孙儿知道了祖父,您多保重!”陶轩对着陶哲行了一礼,又对着身边的徐管家抱了抱拳头:“祖父他老人家就麻烦徐叔了。” “轩少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太爷的。”徐管家笑着对陶轩低了低头。 看着陶轩从侧门隐去了身形,徐管家才满脸疑问地低声问道:“老太爷,您为何不告诉轩少爷实情?既然是要走,为何不让他带着三小姐去京城,找寻她的……” “老徐啊,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苦心。”陶哲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徐管家的话。 “他们不知道实情,今后想起来这个葡萄镇,想起来我这个祖父,或许还会回来看看我; 但若是我告诉了他们实情,怕是我跟夭夭之间,就断无祖孙之情了…… 而且,轩儿这孩子,忠诚正直,若是他知道了实情,怕是会毁了他义父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陶哲的声音里带了些沉重。 “老太爷,您受累了!”徐管家叹了一口气,又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去迎接宾客。 …… 洞房内,一身大红嫁衣的陶夭夭缩在宽大的椅背当中,“嘎嘣嘎嘣”地啃着脆甜的苹果,桌上的果盘糕点已是杯盘狼藉。 啃完苹果之后,她将果核随意丢在桌上,又抓了一把瓜籽,一边嗑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瘫在床上的洛云锡。 洛云锡被陶轩下了软筋散,担心出岔子还点了他的穴道。 那两名护院将他架进来之后就随意丢在了床上,连靴子也没有脱,扣得紧紧的衣扣也没人给解开,白皙的脸因为憋闷而显得有些微红,看起来倒像是……害羞。 “噗——” 想到害羞这个词,陶夭夭“噗嗤”一声乐了,她将瓜籽丢在了桌上,拍了拍双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章 陶三小姐 好好闻哦 “莫问——莫问!”她走到床前,弯下腰在洛云锡面前挥了挥手。 洛云锡回头,对上的是陶夭夭笑语嫣然的小脸。 看到陶夭夭那张裹在一片大红当中颜若朝华的脸,洛云锡微微错愕了片刻,可也仅仅只是片刻,片刻之后,他便冷了脸。 “怎么?生气啦?”虽然洛云锡的那双眸子冷得想要杀人,可是陶夭夭却没有一丝怯意,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轩哥哥的功夫和点穴手法都是我爹教的,软筋散也是我们陶家的独门配方,又经轩哥哥改良所得,所以,现在的你啊,就是放在案板上的一块五花肉!” 说到这里,陶夭夭忽然伸手摸了摸肚子:“说到五花肉,我还真饿了呢!” 从昨天晚上开始,厨房的刘婶她们就不让她吃东西了,要不是轩哥哥天亮时分让人送了一碗肉粥过来,她怕是早就饿昏了! 饿了? 洛云锡满脸黑线地扭了扭头,不远处的那张桌子上,盘子里的瓜果和蜜饯果脯已经所剩无几,就连桌上和地上也堆满了花生壳和瓜子壳。 他再看一眼又开始吃上的桃夭夭,好像自从他们两个进屋开始,这丫头的嘴巴就没闲着,一直“嘎嘣嘎嘣”地吃个不停,全然不顾同样饥肠辘辘的自己。 “那个,春宵一刻值千金,时辰不早了,早点歇着吧,啊?” 陶夭夭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床头高案上燃着的袅袅熏香,走到窗边将窗户关紧,然后笑眯眯地踱到了妆台边。 她先对着妆镜将头上沉甸甸的首饰一件一件地取了下来,又脱下碍事的喜服,这才一脚蹬掉鞋子,光着脚到了床尾,又绕过洛云锡爬到了床的内侧。 回头看了一眼洛云锡穿着整齐的衣裳,她想了想,又开始好心地动手帮洛云锡脱衣服。 一股异香因了陶夭夭的忽然靠近窜入了洛云锡的口鼻当中,怀中是桃夭夭不安分的小手…… 洛云锡的眸子紧了紧,他回头冷冷地盯着陶夭夭,额上的青筋隐隐有些凸起,眼神更加冰凉如水。 他放在身侧的双手努力抬了抬,最终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嘛!本姑娘选中你,是你的福气,我又不会吃了你!” 喜服的样式太过繁琐,陶夭夭解到一半就没了耐心,索性一把撕扯了下来。 “好歹我也救了你,就借你一下帮帮忙而已,再说了,吃亏的又不是你!” 陶夭夭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边又又爬到床尾将洛云锡的靴子脱掉,这才一把扯下了床幔。 轻轻地躺在床的里侧,陶夭夭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跟这个莫问靠得这么近,她嗅到了莫问身上好闻的沉水香味道,还隐隐带着些梅花的清冽。 她看着头顶上方大红色的床幔,“咯咯”地笑了两声: “莫问,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哦!还有这熏香,也好好闻哦……” 后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最终归于平静。 熏香? 一直萦绕在鼻翼周围的那股异香让洛云锡的眸子倏地一眯,想要再闭气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心微微一沉,下一刻,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章 不速之客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忙碌了一天的陶府下人送走了宾客,领完赏钱之后就各自散去了。 那些青壮护院们虽然依旧留在院中值守,却也是醉意微醺,只剩了秋日里的一些小虫子,在不知疲倦地鸣唱着。 就在这一片虫鸣声的掩护下,陶府中忽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几个黑衣人。 一番仔细探查之后,为首的黑衣人对着一个西北角的一处黑暗院落挥了挥手,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几人就落在了那处院落当中。 “呜——”黑衣人刚刚把正房的门栓拨开,黑暗中忽然传来了几声类似野兽般的低吼声。 循着声音望去,黑暗中骤然出现了两个阴森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这几名不速之客。 “呜呜”声越来越低沉,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好一个大家伙!”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喜,“洛飞,交给你了?” 被点名的洛飞淡淡地瞥了说话的那人一眼,伸手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我的任务是保护公子。” “得了吧!”年轻的声音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声,“还保护?公子这次吃了这么大亏,等他醒了,非扒咱们一层皮不可!” 他对着其余两人摆了摆手,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面前的那条狼犬身上,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好一条狼犬,我一定得把它弄到手!” 临进门前,洛飞回过头,沉声说道:“追兵快到了,速战速决。” 说完,他留下一个人放哨,自己抬步进了屋。 喜房内是遍地的红,弥散着淡淡的香气,床边的地上散落着红色的喜袍,喜袍上还歪歪扭扭地压着一男一女两双四散开来的鞋靴。 “香气有毒,去开窗!”洛飞沉声吩咐了一声,伸手从绑腿上拔出短剑,小心地一步一步靠近了床前。 行至床边,他一剑挑开了大红的喜幔,喜幔掀开,露出床上一男一女两张睡颜。 “是公子!”看到洛云锡,洛飞心中一松,始终冰冷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暖意。 他将短剑插回了腿上,快步上前半跪在床前,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出来,又将瓶口小心翼翼地对准了洛云锡的口鼻。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洛云锡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公子,您醒了!”洛飞一喜,一把扯下脸上的蒙面黑巾,露出一张年轻刚毅的脸来。 唇白齿红,容颜俊朗,只是左眼角下方的那个圆形烙印给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肃杀。 他收了瓷瓶,上前小心地搀扶起了洛云锡:“公子恕罪,您撒的珠光粉只能在夜里才能寻到踪迹,属下来迟,让公子受苦了!” 感受到洛云锡身子的僵硬,洛飞知道这是被人点穴了,便伸手在洛云锡的后背点了两下,可是洛云锡的身体却依旧僵硬。 “章门、命门各两下,尾闾三下,力道重一些。”洛云锡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当中透着些慵懒。 听到这几个穴道,洛飞略一迟疑,这可都是死穴啊…… 他抬起头来想开口询问,对上的却是洛云锡有些不耐的眼。 他便不再迟疑,寻准了穴位快速点了几下。 “其他人呢?”身子可以活动了,洛云锡便在洛飞的搀扶下了床,低头看到散落在一旁的靴子,他微微一愣,这才缓缓地朝着床上回过头来。 宽大的喜床之上,陶夭夭睡得正香,脸色微红,艳若桃花。 洛云锡盯着陶夭夭看了许久,又忍了许久,才堪堪忍住了想要一把掐死她的冲动。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章 废了她 “公子,祁风救驾来迟,还请公子恕罪!”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洛云锡面前,却在看到床上的陶夭夭之后瞪大了眼睛。 “啧啧,好一个貌若天仙的小娘子!”祁风的脸被黑布蒙住,只露出细长的眉眼。 “废了她。”凉薄的声音响起,洛云锡缓缓转过了身。 身上软筋散的毒性还未完全散去,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却挥手拒绝了洛飞的搀扶。 既然她装傻,那他就索性送个人情给她,让她彻彻底底做一个傻子吧! 不杀她,也当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 “废……废了?公子,这真的好吗?毕竟人家姑娘也救了你,还以身相许……” 祁风耸了耸肩膀,眼底满是惋惜,可手上动作却很听话。 他弯下腰去,指尖捏着一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黑色药丸,缓缓地送到了陶夭夭的嘴边。 然而下一刻,他的胳膊忽然一顿。 “公子,这人怎么死了!”洛云锡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祁风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皱着眉头转过了身:“死了?” “死得透透的了!”祁风叹息着点点头,“可惜了!这么俊俏的小娘子!若是带到醉欢楼让洛冰调教调教……”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古怪地看了一眼洛云锡:“公子,属下们来得晚,据说您是来给这姑娘冲喜的,难不成……这姑娘是您给冲死的?” “闭嘴!”洛云锡瞪了祁风一眼,神色有些凝重,却不带一丝惋惜。 “去查一查香炉里的香灰,看是何种香。” 房内应该无人来过,那丫头之前还活蹦乱跳的,若真是有问题,那便只有那盘熏香了。 “敢绑了公子做相公,确实是胆大包天,死都太便宜她了!” 看到洛云锡凉薄的眼神,祁风悻悻然地住了口,干笑了两声之后便听话地去了床头高案旁边。 “公子,有人来了!”门外守卫的声音响起,洛飞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公子,您身上余毒未清,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离开吧!” “走?为何要走?”洛云锡冷笑了一声,“既然有人想借刀杀人,我若是不给这主使之人送上份大礼,岂不是太对不起我这一身伤了?” “借刀杀人?”刚将香灰包好的祁风一愣,“不是试探吗?怎么又成借刀杀人了?这么说,冲着咱们来的还不止一拨人了?” “若仅仅只是试探,那些人就不会对公子下如此杀手了!” 沉默寡言的洛飞忽然沉声开口,“公子,属下早说过您不该藏拙的。” “公子,您吩咐吧,需要属下如何做?”祁风收了脸上的笑,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唇上的那一粒唇珠因了嘴角的牵动而显得更加妖孽。 末了,他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来:“看戏。” …… 陶府松寿堂。 “汪汪汪——”漆黑的夜里忽然传来几声凄惨的犬吠声,片刻之后,犬吠声戛然而止,刚刚歇下的陶哲猛然坐了起来。 “老太爷,您也醒了!”耳房里的徐管家披着衣裳匆匆走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轩儿呢?”陶哲也披上了外衫。 “祖父。”陶哲的话音刚落,陶轩就从屋外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是阿黄的叫声。” “轩儿,你快去看看桃花斋看看夭夭……”陶哲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兵器交接声。 陶哲脸色大变,慌忙往外推着陶轩:“快去桃花斋!” “知道了祖父,我这就去将夭夭带过来。”陶轩匆匆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看着陶轩的背影,陶哲神色凝重地吩咐了身边的徐管家一声:“老徐,去将东西取过来吧。” 徐管家一愣:“老太爷,您又改主意了?” 陶哲点点头:“他们既然敢找上门来动手,说明白日里已经认出我来了,夭夭的事怕是瞒不住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寄希望于她的亲生父母了。” 听到这里,徐管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迅速转身出了门。 …… “夭夭,醒醒夭夭!”陶轩将一粒丹药送入陶夭夭口中,满脸凝重地从将陶夭夭从床上扶坐起来。 摇晃了半天之后见陶夭夭依旧没有反应,他狠了狠心,用力掐住了陶夭夭的人中。 鼻下吃痛,陶夭夭终于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盯着床顶看了半天,她才逐渐找回了焦距,疑惑地回头看了陶轩一眼,她哑着声音开口:“轩哥哥,我不是应该在棺材里吗?” “夭夭,事情有变,府上进了贼人,我带你见了祖父就离开。”陶轩沉声说道,一边说一边弯腰给陶夭夭摆好了鞋子。 “离开?”陶夭夭头疼欲裂,她疑惑地拍了拍脑袋,“发生什么事了吗?” 按照原定计划,不应该是她假死,然后轩哥哥再将她从棺材里面救出来,之后她便可以远走高飞了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到松寿堂再说吧!可以走吗?”见陶夭夭还愣着,陶轩便蹲下帮她穿好了鞋子。 “可以。”陶夭夭点点头,扶着陶轩的胳膊站起身来,却又无力地跌坐在了床上。 “上来,我背你。”陶轩在床边蹲下身去,将陶夭夭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陶夭夭听话地伏在了陶轩肩上,刚走了没两步,她忽然猛地回过了头:“轩哥哥,那个莫问呢?” 她昏死过去之前,莫问明明就躺在她身侧的:“你是怕我死了之后连累他,所以提前将他送走了?” “我进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不见了。”陶轩的面色有些凝重。 他叹息了一声:“莫问莫问,夭夭,你这么聪明,难道都听不出这名字是那人拿来糊弄你的吗?” “我当然知道这名字是假的,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总不能一直喂喂喂地叫着吧。” 陶夭夭耸了耸肩膀,又皱了皱眉头:“可是不对啊,就算他没有服用龟息丹,却也是闻了迷烟的,又中了软筋散,还被点了穴道,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出去啊?”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那个香炉看去。 “别看了,里面的熏香已经被人取走了。”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嘶喊声,紧随而来的是哭喊声和尖叫声,二人顿时变了脸色。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章 惊变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轩哥哥,快!去松寿堂!” 陶夭夭顾不上细想,催促着陶轩就往外走,出来房门一看,桃花斋里的下人们已经乱成了一团。 “轩少爷,府上来了刺客,见人就杀,怎么办啊!”一名小厮从院外跑了进来。 “松寿堂那边什么情形?”陶轩急问道。 “松寿堂方向着了火,小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形……” “祖父……”陶夭夭的声音带了几丝颤意。 陶轩眼神一凛,将陶夭夭往上托了托,沉声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听好了,今日陶府有难,暂时顾不上大家,大家各自逃命去吧,若是陶府能平安度过这次劫难,一定会重新召集大家的。” 说完,陶轩便头也不回地背着陶夭夭朝松寿堂走去。 二人抄小道一路疾奔,终于赶到松寿堂的时候,松寿堂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祖父!祖父!——”陶夭夭哑着嗓子嘶吼了一声,挣扎着从陶轩身上跳了下来。 “夭夭,你等在这里,我进去看一眼。”陶轩的眼睛通红,他将陶夭夭小心地扶住放在一处角落里。 “听着夭夭,今晚的贼人许是冲着祖父去的,你好好躲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不,不要!带我一起进去!”陶夭夭哭得泪如雨下,抱紧了陶轩的胳膊不肯松开。 “轩少爷……”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假山角落里传来,陶轩满脸惊喜地转过了身。 “我将老太爷,背……背出来了……”说话的是徐管家,话没说完就虚弱地倒了下去,露出一直挡在自己身后的陶哲。 “徐管家!”陶轩吃了一惊,弯腰探过徐管家的鼻息之后,他的心沉了下去。 “轩儿,夭夭,你们来了……”陶哲虚弱地睁开眼睛,颤巍巍地对着陶夭夭伸出手去。 四处看了一眼,他又问:“……那个年轻人呢?” “那个人不见了,许是趁乱逃走了。”陶轩眼中划过一丝轻蔑。 “逃了也好,好在大礼已成,夭夭能平安渡过十五岁这一劫,我就是死,也能安心了……” 陶哲咳嗽了几声,偷偷吐出一口鲜血来,他以为瞒过了陶轩,却被陶夭夭看了个清楚。 “祖父……”陶夭夭扑在陶哲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孩子……别哭,祖父早就该死了,能在死之前看着你成婚,我也能瞑目了。” 陶哲脸上被烟火熏得黢黑,身上也受了伤,脸上却满是欣慰。 “祖父,别说话了,咱们先离开这里。”陶轩说着蹲下身去,想要将陶哲背起来。 可是陶哲却摆了摆手,颤抖着将手伸到自己怀中,掏出一枚纹路精致的玉佩来。 那玉佩通体血红,晶莹剔透,背面还刻着两个字,一看就非凡品。 “夭夭,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信物,你一定要……好生保管……” 陶哲将玉佩放到陶夭夭的手中,又郑重看着陶轩说:“轩儿,我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一定要一字一句地听好了。” “祖父,您不会有事的!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一定认真听!”陶轩沉声说道。 “轩儿,你听着,夭夭和我,并非祖孙,今晚来陶家灭口的,是当朝太尉…… 十五年前,他因为跟夭夭的亲生父亲政见不合,利用了你义父, 你义父为虎作伥鬼迷了心窍,掳走了临近分娩的夭夭的母亲,导致她受了惊吓,提前分娩…… 在听到夭夭啼哭的那一刻,你义父心软了,鬼使神差之下,他抱走了夭夭,然后隐姓埋名,带着那笔不义之财举家离京,来到这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一呆,就是十五年……” 陶哲受了伤,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 陶轩担忧地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陶夭夭,悄悄地把手放在了陶哲的后心,想要给他渡过去一些内力,却被陶哲摆手拒绝了。 “……或许就是因为早产,所以夭夭才成了心智不全的孩子,轩儿,是我们陶家对不起夭夭,今天被灭门,都是报应啊! 你今后,要好好待她!太尉的人若是发现夭夭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她,只有她的亲生父亲,才能护她周全,但是……咳咳!——” 陶哲又咳出了两口鲜血,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陶夭夭的脸,却被陶夭夭下意识地躲开了。 陶哲不以为意,又继续对陶轩说:“夭夭是我们陶家的宝贝,但是,他的亲生父亲却位极人臣,我怕夭夭贸然出现,她的家人会嫌弃她,所以…… 所以,你可带着这个信物,先去玉剑山庄,找玉剑山庄的庄主,他一定会替夭夭出头,若是…… 若是玉剑山庄也不肯相认,你就娶了夭夭,带她远走高飞,照顾她一……一辈子……” 陶哲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神情也已经濒临涣散。 陶夭夭忽然猛地握住了陶哲的手:“你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我的母亲,可还活着?” 她的声音声音清丽,眼神清明,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痴傻。 手上传来的力气又唤回了陶哲最后一丝神志,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陶夭夭在夜色中晶莹剔透的双眼,忽然间心中一动,瞬间老泪纵横。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朝着陶夭夭伸了过去,嘴巴微张,哆嗦着嘴唇,用尽全力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来: “你母亲还活着……苍天垂怜,让你们还有重逢的那一天,你的父亲,他……他是当今丞……丞相……桃……” 话未说完,陶哲的头和胳膊便一前一后地垂了下来,最后那个字,终究是没有发出声音。 “祖父,祖父!”陶夭夭像是被抽走灵魂似的呆愣了半天,才扑在陶哲身上大哭起来。 刀剑声越来越近,整个陶府中,哭喊声,厮杀声,伴着房屋的倒塌声响成一片。 陶夭夭木然地抬起头来,看着火光里的一切,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曾经她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成了人间炼狱。 “不!——”她猛地站了起来,却头疼欲裂地缓缓倒了下去。 “夭夭!”身后传来陶轩的惊呼声,眼前的火海逐渐模糊,陶夭夭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暗。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章 洛世子的怒火 “公子,完事儿了!”一身黑衣的祁风从房上跳下来,落在了街角。 “查清楚了?”慵懒的声音在暗影里响起,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查清楚了,有两路人,一路持有禁军的腰牌,另一路,看武功路数,像是太子府的死士,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偷偷动了手脚,如今这两队人,正厮杀得正欢呢!” 祁风扯下黑巾,露出一张年轻俊逸的脸来,邀功似地看着暗影里的洛云锡。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眉头一皱:“公子,属下倒是有一事不明。” “何事?” “公子您看,这些人是冲着您来的,做的又是偷偷摸摸之事,他们为何又会对这户人家痛下杀手呢?看这手段,大有斩草除根之势!” 祁风惋惜地摇摇头:“只是可怜了那只狼犬了,我原还打算着带回去驯养呢,结果被人一刀毙了命!” “这件事,我已经让洛飞去查了。”洛云锡开口,他也正有此疑问。 “公子就是公子,还是您考虑周到!”祁风狗腿地笑着,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身上大红的喜衫,他从臂弯里取出一件披风来,上前小心地给洛云锡披在了身上。 “公子,这地方太偏,没有像样的成衣铺子,您就先将就着身上这套喜服穿着吧,反正这披风一罩,谁也看不出您里面穿的是什么颜色。” 最后一句话,祁风是硬着头皮颤巍巍地说出来的。 洛云锡凉凉地看了祁风一眼,伸手紧了紧披风的带子,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猛地低头摸了摸腰间,紧接着就变了脸色。 “怎么了公子?”洛云锡瞬间冷下来的态度将祁风吓了一跳。 洛云锡没有说话,冷着脸朝着不远处那一片火海走了过去。 “公子,您身上还有残毒呢!刺客也还没撤完呢!” 祁风跺了跺脚,果断对着暗影处开口:“留下一人在这里等洛飞,其余人跟上,给公子开路!”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带着嗜血的杀伐。 陶府桃花斋。 院子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大红的喜稠在地上垂着,跟地上的血水染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洛云锡越过地上的尸体,跨过血泊,缓缓地走到了正房门口。 “公子,我来吧,别脏了您的手。”祁风紧走了两步,他家公子有洁癖,房门上溅了大片的鲜血,还未干涸。 洛云锡不语,沉着脸一脚踢开了房门,然后绕过屏风,缓缓地停在了那张宽大通红的喜床旁边。 “咦?床上那姑娘的尸体呢?”祁风紧随其后进来,满脸疑问。 洛云锡冷着脸,泛着怒意的眼神似乎要把喜床烧出两个大窟窿来。 “去搜一搜床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紧握的拳头彰显了他的怒意。 “是!”祁风答应了一声上前,刚扯了两下被子就住了手,他回过头,小心地问道:“公子,您要搜……搜什么?” 洛云锡睁开眼,眼底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与幽深:“我的龙纹玉佩,不见了。” “什么?龙纹玉佩!”祁风瞬间不淡定了,他动作极快地将床上的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搜寻无果之后他又转身,准备去搜一搜旁边的柜子。 “别搜了,撤!”洛云锡沉声开口,眼底神色晦暗莫名。 “为何不搜了?公子,那可是您保命用的东西啊!”祁风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 “它不在这里了。”洛云锡说着转身离开。 “公子,您知道是谁拿走了您的玉佩?您告诉我,我宰了他去!”祁风追了出来,恨恨然地说道。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还能有谁? 他被逼拜堂的时候还确认过玉佩的存在。 他之所以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随意挂在腰间,就是怕引来有心之人的觊觎,没想到,还是丢了! 他早该想到,那个臭丫头不会好心帮自己脱衣服的! 洛云锡暗地里咬了咬牙,很好! 没想到他洛云锡聪明一世,竟然在短短两日之内,两次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 这笔账,他洛云锡记下了! 几个人出了桃花斋,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洛飞。 “公子,确实有人是奔着陶府老太爷去的,他住的院子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属下在院子外边假山下找到了他的尸体,还有这样东西。” 洛飞说着上前,双手呈上一样东西。 洛云锡伸手接过,是一块刻着字的通红的血玉,入手温润,成色极好。 当看清血玉上的字的时候,他的眼睛眯了眯,沉声问道:“陶府可还有生还之人?” “老太爷死了,家丁走的走,逃的逃,已经没剩几人了。”洛飞说道。 “去查一查这个陶府。”洛云锡将血玉收好,又说:“飞鸽传书通知沈玉枫,让他火速下山来见我。” “我去吧,洛飞不会搭讪,别暴露了身份。”祁风说道,匆忙转身离开。 洛云锡一行人出了陶府,还没走多远,忽然听到一阵刀剑声,隐隐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 洛云锡的脚步一顿,猛地转过了身,朝着那阵哭喊声走去。 “各位好汉饶命!我们只是陶府的下人,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一名妇人绕过地上护卫的尸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刀尖上滴着鲜血,吓得妇人身后的两名年轻女子瑟瑟发抖。 “好汉!这是我从府上偷来的东西,都给你们,你们饶了我们吧!” 妇人将身后的两名年轻女子护在身后,不停地磕着头。 黑衣人冷哼一声,一脚踢开妇人手中举着的匣子,只听“哗啦”一声响,匣子里的东西滚了出来,金银珠宝滚了一地,其中还有不少银票。 “竟然是你们?你以为换了下人的衣服我就认不出你们了吗!” 黑衣人阴仄仄地笑了,却对地上的财物不屑一顾:“没想到边关一行,竟然会有意外收获!” 他对着妇人举起了刀,刀光映着周围的火光,照出了妇人的面容,赫然是陶府的当家夫人柳氏。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章 霍霍良家妇女 “公子,是陶府的当家夫人,属下在陶府主院里见过她。”洛飞低声说。 话音落下,洛云锡轻轻抬了抬右手,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黑衣人眼看要落到柳氏身上的刀忽然偏离了方向。 那黑衣人握了握被震得发麻的右手,猛地抬起头来怒喝道:“来者何人?” “要你命的人!”洛云锡冷哼了一声,低声对洛飞耳语:“将人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是。”话音落下,洛飞就已经窜了出去。 黑衣人根本不曾看清对手是谁,就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洛飞走前,一剑挑下了黑衣人的蒙面黑巾,然后在他身上搜了搜,搜出一个腰牌。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柳氏,看到黑衣人脸上的那道刀疤的时候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你认识他?”身后一个年轻慵懒的声音传来,疑问中带着笃定,柳氏慌忙拉着陶静和陶敏二人转身伏在了地上。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柳氏将头伏得极低,身子有些颤抖。 那个人,她确实认识,但是,老爷曾经告诉过她不能说。 “回答我的问题。”洛云锡低头轻轻揉捏着自己的手腕,语气有些不愉。 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没让那黑衣人的刀脱手,实在是不爽! 柳氏直起身来,却不敢抬头看洛云锡:“回恩人的话,民妇,不曾见过此人。” “哦?”洛云锡轻笑了一声,“既然问不出有用的东西,那留着你们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动手吧。” “是。”洛飞答应了一声,提剑走上前来。 柳氏吓得快哭了,慌忙又磕起头来:“恩人饶命!恩人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民妇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要杀你的人,是谁?”眼看洛飞的剑就要落到柳氏的头上,洛云锡终于轻飘飘地开口。 “回恩人的话,是……” 柳氏抬起头来回话,却在看到洛云锡的样貌之后,哆嗦得更加厉害了:“你,你不是……” 这不是那个傻子救回来冲喜的人吗? 这人竟然有如此本事! 傻子就是傻子,救了这么一个人,八成是已经死在这人手上了吧! “最后一遍,要杀你的人,是谁!”看到柳氏竟然出了神,洛云锡瞬间没了耐性,声音也沉了下来。 柳氏慌忙回神,她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尸体,这才颤抖着声音说:“这个人叫张彪,十几年前,民妇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你,跟他?你知道他来自哪里吗?”掂了掂洛飞递过来的腰牌,洛云锡忽然扯扯嘴角笑了笑。 他的笑让柳氏打了个冷战,柳氏低了低头:“不敢欺骗恩人,十几年前,张彪曾经暗中来府上找过我家老爷,民妇当时隔着门缝偷偷地看过他一眼,只因他长得太过凶恶,所以才记忆犹新。” “公子,祁风回来了。”洛飞忽然开口。 洛云锡笑了笑:“正好,这位夫人也正说到陶府的事情,让他过来听听,看他打听出来的消息,跟这位夫人说的可否一样。” 柳氏脸色一变,慌忙又说:“公子,民妇的话还未说完,民妇一家是十五年前从京城举家搬来葡萄镇的。” “理由呢?”洛云锡问道。 柳氏摇摇头:“民妇不知,自从那张彪来找过我家老爷之后,第二日老爷就带了一家老小离开了京城,这么些年了,老爷直到死,都不曾跟民妇吐露过只言片语的原因。” 洛云锡看了一眼祁风,祁风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沉吟了片刻,对着洛飞摆了摆手。 洛飞上前,对柳氏沉声说道:“公子决定放你们走了,还不赶紧离开!” 柳氏如获大赦,跪爬着将地上散乱的金银珠宝手忙脚乱地装到匣子里,一把扯着惊吓过度依旧呆愣着的陶静两姐妹匆匆离开。 “公子,您就这么放她走了?为何不问问她龙纹玉佩的事情?”祁风不解。 “龙纹玉佩丢了?”洛飞吃了一惊,“公子,这女人的话不可全信。” 洛云锡“嗯”了一声,回头对祁风问:“说说你打听到的。” 祁风点点头:“陶家确实是十几年前搬来的,但具体从哪里来,镇子里的人都不清楚,至于原因……” 祁风神秘一笑:“据说是陶老爷看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两人还偷偷生了个女儿,但是那家老爷不同意自家女儿做妾,所以陶老爷便偷偷将孩子抱走了,这些年一直躲在这里。 哦对了,抱来的那孩子,就是跟您拜堂的那个陶三小姐。 陶老爷乐善好施,人缘好,这次陶府蒙难,许多乡邻都冒着危险来救火,而且,虽然那陶三小姐心智不全,可是据说还是陶家的掌上明珠呢!” “心智不全?呵!——”洛云锡咬牙切齿地冷哼,“找人跟着那柳氏,别让她死在路上了,看她去京城投奔谁。” 祁风一愣,疑惑地开口:“公子,她去京城跟咱有什么关系?您还要分人手保护她?难道不应该多派些人留下来寻找龙纹玉佩吗?” “龙纹玉佩的事,我自有打算。”洛云锡冷笑:“这龙纹玉佩虽看似普通,却重若千钧,她若是敢拿出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这些,他缓缓转过了身:“启程回京。” 只见他抬起手来,轻轻在脸上一揭,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他毫不珍惜地随意丢在了脚下的火堆当中。 火光映衬之下,是一张光风霁月的俊脸,唇白齿红,眉目如画,连天上的月亮似乎都因了这张脸的忽然出现而黯淡了片刻。 “洛飞,公子这样,真的好吗?这是要去霍霍良家妇女的打算?”祁风半张着嘴巴悄声问道。 “我早说过,公子不该藏拙的。”洛飞沉声说道,追着洛云锡的脚步离开。 “不是,这跟藏拙有什么关系?藏拙藏的是武功,他这样子容易惹桃花啊!” 祁风追了上去:“不对啊洛飞,公子方才说的那个‘她’是谁?你都不好奇吗?他这是知道龙纹玉佩的下落了?” “聒噪!”洛飞回头瞪了一眼祁风,跟着洛云锡迅速走远。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章 龙纹玉佩 “祖父!”陶夭夭尖叫着猛地从梦中惊醒,回过神来之时已是满身薄汗。 她抬头看了一眼,认出这里是后山的一处她常来的山洞。 “夭夭,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陶轩将水囊放在石桌身上,疾步朝陶夭夭走来,脸色憔悴,眼陈还有些青黑。 “轩哥哥……”陶夭夭嘴唇一撇,“嗷呜”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越哭越大,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陶轩心中一酸,试了几试,强忍住想将陶夭夭揽在怀里安慰的冲动,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哭吧夭夭,哭出来就好了。” 陶夭夭就那么哭着,哭了足足有一刻钟才不哭了。 只不停地抽噎着,两只眼睛红得像桃子。 “轩哥哥,陶府,是不是没了?”她看着陶轩问道。 陶轩迟疑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你不用瞒我,都告诉我吧,我承受得住。”陶夭夭哑着嗓子说道。 “祖父和徐叔都没了,府的下人逃出去了一小半,其余的,全死在了府中,镇长派了人,跟乡亲们一起料理了后事,陶家……完了。” 陶轩的声音很沉重,“不过好在,现场没有发现夫人和敏儿静儿的尸体,她们应该是逃走了。” “祖父已经……下葬了?”鼻子一酸,她竟然没有去送祖父最后一程。 陶夭夭懒得去管柳氏,她对柳氏没有任何好感。 这些年来,柳氏可没少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如今知道了自己并非陶家人,她就更不愿过问柳氏的事情了。 陶轩点了点头:“对不起夭夭,为了你的安全,我没有让你再见祖父最后一面。 他老人家生前的意思,是让我护送你赶紧离开,那些人怕会对你不利…… 我也不敢守灵,怕那些人去而复返……” “轩哥哥,你没有错,我不怪你……”陶夭夭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也……不会怪祖父,还有,父亲。” “夭夭……”陶轩微微吃惊,眼底却满是欣慰,“你知道了真相,不恨吗?”。 “……我不知道。”陶夭夭想了片刻之后诚实地摇摇头。 要说完全没有怨恨是假的,若不是陶家十几年前的一念之差,陶夭夭可能不会成为傻子,身世也就不会被改写。 但若说恨,却也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强烈。 毕竟,她在葡萄镇的这些年,陶家并没有亏待她。 “父亲当年也是受奸人挑拨,所以才会做了错事,这些年来,他和祖父待我如何,我是知道的。 我不怪他们,要怪,就怪今晚闯入府中的那些人吧。” 陶夭夭逐渐冷了脸,“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夭夭,祖父不会希望你为他报仇的。” 陶轩踌躇许久,才开口说道,“其实,今晚的这些刺客,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怎么说?”陶夭夭疑惑地问。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陶轩说道。 “照祖父的说法,这些人该是冲着他而来,怕祖父说出十几年前的真相,所以杀人灭口的,可是据我观察,今晚来府上的,至少有两拨人马。”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两拨人都想要除掉祖父?”陶夭夭问道。 “恰恰相反。”陶轩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得,那两拨人马,最初的目标似乎都不是祖父,我看到了他们交手,还看到他们在找人,至于祖父,或许只是顺手,更像是他们的意外收获。” “找人?找谁?”不知想到了什么,陶夭夭脸色微微一变,“难道是……我引狼入室了?” “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感受到陶夭夭的自责,陶轩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夭夭,救人是没有错的,就算祖父和义父活着,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那个莫问,究竟是什么人。”陶夭夭茫然地抱住了双膝。 “别想太多了,陶家已经回不去了,祖父的最大心愿,是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陶轩叹了一口气,隐去了阿黄惨死在桃花斋的事。 阿黄护主心切,一直守着主房的门不肯离开,被人用剑贯穿了身体。 还有,那个叫莫问的人,被自己用独门手法点了穴道,若非有高手相救,是根本不可能自行离开的。 但既是有高手相救,为何他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救命恩人的家被歹人所灭? 何况,灭陶家的歹人,十有八九还是冲着他来的…… 想到那个眼神里带着不屑与孤傲的莫问,陶轩逐渐冷了脸。 “轩哥哥!”陶轩正想着心事,忽然被陶夭夭的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怎么了夭夭?”陶轩回神,见陶夭夭正在身上翻找着什么。 “轩哥哥,祖父给我的那块血玉呢?”陶夭夭急问道。 “血玉?祖父不是交到你手上了吗?”陶轩心中一沉。 “是交到我手上的没错,可是……可是我猛然间站起来的时候头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你带我离开的,注没注意地上?” 陶夭夭呆愣着低下头:“可能我一晕,手一松,然后就……” “别说了,我这就回去找,希望还没被人捡走。”陶轩说着站起身来。 “我也一起去!”陶夭夭伸手拉住了陶轩。 陶轩回头,沉思片刻之后答应了:“也好,留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不过,保险起见,你不能这样回去。” 说着他弯腰打开包袱,递给陶夭夭一套崭新的男子衣衫,然后转身离开:“我在洞外等你。” “谢谢轩哥哥。”陶夭夭眼圈一红。 她飞快地褪去身上通红的里衣,正要往上套衣服的时候,忽听“啪”地一声,一样东西从她袖口中掉落了出来。 她蹲下身去,伸手捡起了那枚龙纹玉佩。 她想起来了,这玉佩是她给莫问脱喜袍的时候,一时兴起便顺手牵羊拿来把玩的。 这个莫问脸上的神情太过淡然,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当时想看看他丢了玉佩之后的表情,便起了逗弄之心,没想到,他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莫问,你究竟是谁? 我救了你,你不知恩图报我不怪你,但若是你再落井下石……” 陶夭夭紧了紧手中的玉佩,眼中划过一丝清冷,迅速穿好衣服出了山洞。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章 祸不单行 陶家惨遭灭门的第二日,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席卷了整个葡萄镇。 这场雨整整下了三天,雨水洗去了陶府满府的血污,更洗刷了所有的痕迹。 看着一片萧条的陶府,乡邻们无不扼腕叹息,都说老天也在为陶家落泪。 葡萄镇的陶府,乐善好施的陶老太爷,包括那个虽然心智不全却对谁都是笑嘻嘻的陶三小姐,都随着这场秋雨不复存在了,只有后山上多了许多做新坟。 陶夭夭没精打采地斜倚在马车壁上,已经一言不发一个多时辰了。 那枚血玉,自然没没有找到的。 不仅没有找到血玉,她还见到了惨死的阿黄。 鼻子眼睛全是血,被人用剑钉在了她卧房的门上,前爪甚至还保持着进攻的动作。 这几天她一闭上眼,脑海里都是阿黄惨死的模样。 自己刚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时候,阿黄还只是一个刚足月的小奶狗,是她爹陶青托商队带回来的,陪了自己整整五年了。 可是如今,爹死了,祖父死了,陶府也没有了,就连阿黄也死了。 陶夭夭的鼻子酸酸的,头也有些沉,想睡,却又怕梦到那些火海,还有满府的鲜血。 马车外逐渐热闹起来,陶轩缓缓放慢了车速。 “夭夭,清风城是个繁华的市镇,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陶轩担忧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他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路边。 “轩哥哥,我不饿。”陶夭夭有气无力地开口,想试着扯扯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丝笑来,最终也没有成功。 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啊!她觉得自己这是被老天爷狠狠地摆了一道。 葡萄镇地处偏远,想要离开必须得走上一整天的山路,这在陶轩眼里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她却一直偷懒不曾好好练功,一直走不快。 再加上心情不好又崴了脚,是陶轩背着她走了多半天才到了另外一个镇子。 陶轩买了辆马车,二人商量之下决定先去玉剑山庄走一趟。 可是好不容易赶了五六天路,一路打听到了玉剑山庄,却被告知庄主已经闭关,少庄主也在几日前匆匆下了山,他们这一趟,等于白跑了。 就算她再乐观,再没心没肺,遇上了这事,也是笑不出来了。 这一路走来,她终于知道葡萄镇是有多么闭塞,几乎就是与世隔绝的,同时她也越发庆幸自己终于走了出来。 这几日她买了地图,买了札记小传,每到一处繁华城镇必定会去茶馆里坐一坐听听说书先生说书,这成了她每日里唯一的盼头。 “声音哑成这个样子,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陶轩停下马车进了车厢,递给陶夭夭一个水囊。 “轩哥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陶夭夭闷闷地抱着双膝缩在马车的角落,没有去接水囊。 “怎么会?夭夭可厉害着呢!” 陶轩笑了笑,“你能辨得出山间百花的香气,能驯服得了阿黄和飞禽走兽,就连你烤的野山鸡,都比我烤的要香呢!” 陶夭夭苦笑了一声:“轩哥哥,你别安慰我了,我连祖父给我的那么重要的信物都能丢掉。 没有了信物,就算咱们到了京城又能如何? 总不能直接跑去相府认亲吧!” “别灰心,会有办法的!”陶轩掩去眼底的担忧,依旧笑着说安慰。 “拿出你不服输的勇气来,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困难总能过去的。 要不了两日就到京城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认亲的事,先从长计议好吗?”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轩哥哥,你说的没错,反正祖父给了我们这么些钱,足够我们吃喝不愁一辈子了,大不了,我也不认亲了,就赖在轩哥哥身边过一辈子了。” “夭夭,你……”陶轩的手微微一顿,猛地抬头看向了陶夭夭。 然而,他心中的窃喜还没等到达脸上,却又听陶夭夭继续说道。 “轩哥哥这么出色,长得好看,功夫又好,等安顿下来,我再选一个漂亮能干的嫂嫂,你们再给我生个小侄子让我玩儿。 不是,让我带! 然后,还要再养一条狗,我还给它取名叫做阿黄,让它陪着我小侄子长大……” 陶夭夭憧憬着未来,脸上情不自禁地泛起了微笑。 抬头看到陶轩有些僵硬的脸,她疑惑地问道:“轩哥哥,你怎么了?” 陶轩回神,掩去眼底的失落,笑着说道:“没怎么,轩哥哥在想象你说的画面。” “我还没说完呢,我们还要在京城开一家酒楼,就叫……” 陶夭夭想了想,一拍脑袋:“对,就叫桃花斋,让阿黄帮咱们守门,你说好不好?” “好!”陶轩重重地点点头,努力压下心底的酸涩笑道。 “夭夭的心愿,就是轩哥哥的心愿,轩哥哥一定替你完成!” 他抬起手,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捏一捏陶夭夭的小酒窝,可是手伸出去之后,最终却只是轻轻从陶夭夭头发上拂去了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个样子的夭夭,才是轩哥哥熟悉的夭夭。” 陶轩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跳下了马车,“走吧,这么些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小脸都瘦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好!”陶夭夭仿佛醍醐灌顶般,一下子就想通了。 她伸了个懒腰从车上跳下来,“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了,吃饭去!” 看着陶夭夭朝着酒楼一路飞奔的背影,陶轩宠溺地摇了摇头,紧随着陶夭夭的步子走去。 “一品居是吧?给我将你们这里的招牌菜统统拿上来,小爷我要好好尝尝!” 陶夭夭选了二楼的一张靠窗的桌子,“啪”地一声将自己沉甸甸的荷包丢在了桌上。 店小二看了一眼荷包封口处散落出来的碎银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位小公子您稍等,饭菜马上就来!” 说完,店小二殷勤地上了茶水就下楼去了。 “夭夭,这一路上我跟你说的,你还是没听进去是不是?” 看着陶夭夭没有丝毫形象的大刺刺的坐姿,陶轩“啪”地一声将宝剑撂在了桌上,难得的板起了脸。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章 一品居 “哦。”陶夭夭慌忙将自己的脚从凳子上拿了下来,不解地小声道:“不是你让我穿男装的吗?男子不都是这样坐的吗?” “我说的是银子!” 陶轩将陶夭夭的荷包从桌上拿起来,弯腰给她系在了腰间,“行走江湖,钱不外漏的道理,你不知道?” “好吧。”陶夭夭拍了拍鼓囊囊的荷包,讨好地笑道:“有轩哥哥你在身边呢,哪个小毛贼敢来偷我的银子啊!放心吧,我一定会护好银子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轩的脸黑了黑,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伸手将陶夭夭的肩膀扳正,严肃地说道: “夭夭你记住,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江湖险恶,再多的钱财也比不过性命重要你懂吗? 我就算再小心,也难免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知道知道,你教过我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嘛!” 拐角处出现店小二的身影,陶夭夭摸着饿得瘪瘪的肚皮打断了陶轩的话。 “轩哥哥,你要教训我,也得等我吃饱了再说吧!” “先吃饭吧。”对上陶夭夭可怜巴巴的小眼神,陶轩软了语气,伸手从一旁的筷笼里取了一双筷子摆在了陶夭夭面前。 “谢谢轩哥哥!”陶夭夭吐了吐舌头,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还不停地念叨。 “……这个爆炒鸡胗的辣椒放少了,火候还差些,大一点火更好吃, 嗯,这是珍珠鱼丸吧?鱼肉有些老了,要是再嫩点儿就更好吃了……” 陶轩疑惑地看了一眼陶夭夭,他们如今所在的清风城,距离九渊京城紫云城不过两日路程,是个繁华的城镇,吃穿用度虽说比不上紫云城,却也是少有的精致奢华了。 而且,这桌上的菜式色香味俱全,他之前跟着义父跑商队的时候也是少见的,夭夭自小在葡萄镇长大,为何对这些菜式如此熟悉? “轩哥哥,你愣着做什么?吃啊!”陶夭夭嘴巴里面塞得满满,还不忘招呼陶轩。 “好。”陶轩笑了笑,伸手给陶夭夭盛了一碗汤。 “慢点吃,别噎着。” 陶夭夭就着陶轩的手喝了一口荷叶粥,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家酒楼的老板怕是跟糖铺有亲戚吧?这么舍得放糖?甜得太腻了。” “夭夭,出门在外,将就些就好。”陶轩轻声对陶夭夭提醒道。 可是话音刚落,二人旁边的桌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口味倒是挑剔得很。 这一品居是清风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整个九渊国不下几十家,听说后厨掌勺祖上还进宫当过御厨。 公子如此挑剔,就不怕这家老板找你的晦气?” 陶夭夭抬起头来,见说话的是一名白衣男子。 容颜俊美,姿态张扬,生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正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晃着折扇,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晦气?这一品居难道还是黑店不成? 提几句意见就要找人晦气啊?我不过随口提了提改进的方法,想让这菜品更上一层楼而已,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这饭菜不好吃了? 再说了,我跟我哥说话呢,你一个外人插的什么嘴!” “夭夭,不要惹事。”陶轩伸手拍了拍陶夭夭的手背轻声开口。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白衣男子放在桌上的宝剑,对着白衣男子抱了抱拳头。 “舍弟年幼,一时气盛冲撞了公子,还请见谅。” “歪理一大堆,倒是伶牙俐齿。”白衣男子低低地笑了两声之后,对着陶夭夭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多管闲事!”陶夭夭不客气地回瞪了过去,入秋的季节还打着折扇,就装吧! “夭夭,吃完饭咱们就上路吧。”看到那名男子眼中的不屑,陶轩沉下了脸。 陶夭夭对着白衣男子冷哼了一声,伸手指着桌上没吃完的菜叫道:“小二,打包!” “夭夭,不要了。”陶轩盯紧了那名白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被人搅了雅兴,剩了这么些菜,又都是花了银子的,为何不要?” 陶夭夭站起身来,将店小二招呼了过来,“多少钱?” 小二点头哈腰地笑了笑:“这位公子,一共是三两六钱,您给三两半就行。” “三两多?你们怎么不去抢!” 陶夭夭瞪圆了眼睛,“你知道三两银子能买多少食材吗?” “这……客官,咱们一品居在整个九渊的菜价都是明码标价的,况且,您点的还都是招牌菜。” 店小二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看这位爷样貌堂堂,又衣着华丽,而且刚才还将这菜式品得头头是道,没想到竟然会为了这点饭钱斤斤计较。 “夭夭,走了。”陶轩轻轻扯了扯陶夭夭的袖子,从身上摸出银子递给了店小二。 “找钱!打包!”陶夭夭大喝一声,对着店小二瞪了瞪眼睛。 “是是是,劳烦您去柜台那边稍等片刻,小的给您装好菜就过去。” 店小二收了银子离开,忙着去张罗打包的事。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不用说也是那个白衣男子。 陶夭夭原本想要回头,却被陶轩伸手按住了肩膀,他压低了声音:“夭夭,那把剑来头不小,那人的武功我看不出深浅来,别惹事了。” “我们又没得罪他!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动手不成!” 陶夭夭不满地嘀咕道,却也听话地没有回头,紧跟在陶轩的身后下楼去了柜台。 柜台旁边的人有些多,陶夭夭不小心被人撞了个趔趄。 “喂!你怎么走路的!”陶夭夭正憋了一肚子,刚好找到发泄口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低着头道歉,然后便匆匆离开。 “糟了!我的钱包不见了!” 看着离开那人眼中的慌乱,陶夭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果然,荷包不见了。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就要抬腿去追,却被陶轩拉住了胳膊。 “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去追!”陶轩拍了拍陶夭夭的肩膀,抬步就朝那名小偷追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章 失散 “可恶!”陶夭夭跺了跺脚,伸手接过店家找来的零钱揣好,气呼呼地在柜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到底是年轻啊!”那名白衣男子摇着头笑着叹息了一声,然后再次端起了酒杯。 然而,当他的眼神掠过窗口外面当街追逐的陶轩的身影时,忽然变了变脸色。 只见他从怀里丢了碎银子在桌上,猛然站起身来从二楼的窗口跃了下去。 “有轻功的人,就是任性啊!” 陶夭夭翘着二郎腿看着白衣男子的身影在窗口消失,再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在练功上偷的懒,不禁有些颓废。 再说后街街面之上,陶轩的速度很快,只两个街角就追上了那个小偷,可是,眼看他就要捉住那小偷之时,忽然不知从哪里跑来了几名泼皮,上来就将他围住了。 看着偷钱包男子远去之时的得意神情,陶轩的脸沉了下来。 “既是同伙,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陶轩紧了紧手中的宝剑,却没有立即出鞘,只一脚踹飞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泼皮。 “给我上!”为首的泼皮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手,所有人瞬间围了上来。 陶轩冷哼了一声,出手也不再客气,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那些泼皮全部打趴在了地上,个个龇牙咧嘴地求饶。 “啪啪——”街角忽然传来两声鼓掌声,“这位少侠好功夫,不知师出何门啊?” “是你?”陶轩看了一眼面前的白衣男子,自顾自地收好了宝剑:“无可奉告!” 虽然没抢回钱包,但他心里惦记着陶夭夭,于是便绕过白衣男子就要离开。 然而,他才走了一步,就被那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公子因何拦路?让开!”陶轩沉了脸。 “只要你回答了本公子刚才的问题,本公子就放你离开。”白衣男子笑得灿烂。 “阁下莫要强人所难!”陶轩眼神一寒。 “巧了!本公子生平最喜欢的,好像就是强人所难!”白衣男子笑着抱起了胳膊。 “那就别怪在下无礼了!”陶轩说着,伸手拔出了宝剑,挽了一个剑花就朝白衣男子攻去。 白衣男子不慌不忙地转身避开,还没等出手还击,却见陶轩已经足尖轻点跃上了一旁酒肆的屋檐。 “想走?没那么容易!”白衣男子冷哼了一声,脚尖轻点就上了房顶,伸出扇子拦住了陶轩的去路。 “既然不肯留话,那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白衣男子说着,“刷”地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宝剑。 不说功夫如何,只两把宝剑相比,陶轩顿时就落了下风。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出手也再没有丝毫藏拙。 “果然是沈家剑法,你是谁!”白衣男子的声音沉了下来。 一品居里,陶夭夭百无聊赖地等着,一直等到过了饭点,大堂里的客人都快走尽了,陶轩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惦记着陶轩,又有些困倦,便再也坐不住了,抬脚出了一品居大门。 她想起了之前陶轩拴在酒楼门口的马车,便想着去马车上眯一会,可是走到拴马的地方一看,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 “可恶!没想到临近京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有这么些宵小之徒!” 陶夭夭恨恨然地跺了跺脚,垂头丧气地坐在了一品居的石阶之下。 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轩哥哥一定是遇上麻烦了!”陶夭夭自言自语。 这一路上,衣食住行她从来没操过心,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自力更生了。 她坐在角落里吃完了打包回来的那些饭菜,又翻遍了浑身上下。 最后悲催地发现,她身上除了吃饭找回来的那几钱银子之外,就只剩了之前陶轩给她的那个小荷包。 里面放了些蒙汗药和软筋散之类的不入流的东西。 想到轩哥哥给她时候的唉声叹气,她就想笑。 若不是怕她吃亏,轩哥哥才不屑用这些东西呢。 秋夜的风带了些许凉意,陶夭夭掂了掂手里可怜巴巴的小碎银,抬步迈进了一个不算太大的小客栈。 “客官住店吗?小店还有两间天字号房和三间地字号,客官要住哪间?” 客栈不大,没见跑堂的伙计,店掌柜见陶夭夭穿着不凡,长得又俊俏,便殷勤地亲自迎了上来。 “那个……天字号住一晚多少钱?” 陶夭夭粗着嗓子问道,底气有些不足。 “便宜,只要三钱银子一晚,不包括饭食和跑腿钱。”掌柜的笑着说道。 “三钱?”陶夭夭瞪了瞪眼睛,“那,地字号呢?” 店掌柜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夭夭一眼,脸上的笑僵了僵:“地字号费用减半。” 陶夭夭脸上挂上笑,伸手指了指漆黑的夜。 “掌柜的,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你看,都这个时辰了,住店的客人也少了,要不……” 她伸出一个手指头,“一钱如何?” “一钱?”店掌柜脸上的笑彻底退了下去,却也没往外赶人。 “客官,小店还有通铺,二十个铜板一晚上,要不,您去住通铺?” “这样吧,一钱银子,我再给你加十个铜板,就地字号房了!”陶夭夭继续讨价还价。 “这……好吧!”店掌柜咬了咬牙,有些肉疼地转身去了柜台处,陶夭夭松了一口气跟了过去。 “客官,您的路引让我看一下,我给你登记。”店掌柜右手提笔,对着陶夭夭伸出了左手。 “路引?”陶夭夭脸色一变,糟了!路引不在她身上。 看着陶夭夭渐变的脸色,掌柜的似乎明白过来了:“这位客官,您莫不是没有路引?那身份文书呢?”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掌柜的,我就住一晚。” “对不住了客官,没有路引或文书,小店是万万不敢留宿的!若是被衙门的人查到,小店就得关门了!” 店掌柜放下毛笔,从柜台里面出来赶人。 “行了别推了!我自己会走!” 陶夭夭没好气的甩开了店掌柜,恨恨然地出了客栈门。 可才刚一出门,就被一阵冷风冻得打了个寒战。 “轩哥哥,你在哪儿啊!” 她垂头丧气地在街上游荡着,没有银子倒还好些,可是没有路引和身份文书可怎么办!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章 玉剑山庄 “后边的快点跟上,今晚上早些休息,明天天亮就走,今晚不卸货了,留两个人在院子里守着。” 一阵吆喝声从街角处传来,陶夭夭循声看了过去。 一条长长的队伍停在了前方的驿馆门前,看样子,像是一个商队。 “张大哥,明日一早出发的话,后日应该就能到京城了吧。”一名粗壮汉子对商队领头的人问道。 “白天不耽误事的话,后日晚上就差不多了。” 领头的男子回答,又笑着大声吆喝道:“等到了京城,我请弟兄们好好喝上一顿!” “多谢张大哥!”人群一阵欢呼声。 “商队……京城?”陶夭夭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于是第二天,驿站的这个商队里,便多出了一名模样俊俏的少年。 “陶兄弟,要不了天黑咱们就到紫云城了,进城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领队的叫张奇,商队的人都叫他张大哥,兼顾领队和保镖之职,在商队里的威信很高。 陶夭夭抱着膝盖坐在板车上,嘴里啃着一个烧饼:“张大哥,进城之后你将我放下就行,我自己再想办法,谢谢您这两日来的照顾!” “陶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出门在外,谁还不碰到个难处了? 再说令尊跟我也算是同行,你又跟我提了不少好建议,我对你照应着些,是应该的!” 张奇为人仗义,陶夭夭又经常听陶轩跟她提起陶家商队的事,跟张奇也能说上话,提了不少好建议,张奇二话没说就收留了她。 所以这两日即便是没有路引和盘缠,她也少了风餐露宿之苦。 只听张奇叹了一口气又说:“陶兄弟,京城可不比其他地方,没有路引是万万不行的!你确定你那兄长会去京城跟你会合吗?” “他或许会留在清风城找我两天,但应该也不会耽搁太久,我们约好的去京城,我便先去京城等他。” 陶夭夭笑着说,心里却着实没底,既担心自己今后的处境,更担心陶轩。 “这样吧陶兄弟,我在京城有几个熟人,不过都是些市井小民,你是知道的,做咱们这行的,身份有些……” 张奇无奈地笑笑,“所以,能不能帮上忙,也不好说。” “多谢张大哥了!若是我此去京城一切顺利,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你!” 陶夭夭放下手中的烧饼,郑重地给张奇做了个揖。 古代商人地位底下,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张奇跟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却对她如此照顾,陶夭夭很是感动。 商队在天傍黑的时候入了城,看着城楼上龙飞凤舞的“紫云城”三个大字,陶夭夭很没骨气地怂了。 果然是京城啊!跟这一路上路过的其他城镇果然大不相同。 虽已夜幕降临,城内却依旧繁华。 街道两旁红墙绿瓦,鳞次栉比,一眼望去,茶坊酒肆遍地开花,勾栏赌坊人声鼎沸。 尤其是远处的那条桥,更是热闹非凡。 张奇安排了商队去卸货,自己带着陶夭夭去找自己的熟人。 “紫云城内还有这么宽阔的一条河啊!” 二人上了桥,陶夭夭看着河上的那一艘艘画舫,听着画舫里面传来的乐声,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陶兄弟没听说过这紫云河吗?” 张奇好心地介绍:“这紫云河以紫云城命名,是御龙江的一条支流。 御龙江起源于九渊以西的天晟,一路向东穿过九渊的十几个城郭,经紫云城往南流经川泽,最后汇入幽冥海。 你说这紫云河宽阔,其实它还只是御龙江最窄的一条支流呢。” 陶夭夭一边听,一边眼花缭乱地看着,不住地啧啧赞叹。 “原来贯穿了三个国家啊,怪不得会有这么多漕船呢!” 看着河面上一艘艘载满货物的漕船,陶夭夭忽然心中一动,“这么些漕船,要是有人能从这水路漕运上分得一杯羹,那不就赚大发了?” 张奇“哈哈”笑了两声,“不愧是生于商贾之家,陶兄弟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但是你可知道,这把控水路漕运,可就等同于同朝廷作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还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哦?张大哥说来听听?让小弟也见识见识。”陶夭夭来了兴致。 “陶兄弟可听说过玉剑山庄?”张奇问道。 “玉剑山庄?”陶夭夭眨了眨明晃晃的眼睛,咧着嘴巴摇摇头:“没听说过。” “这玉剑山庄啊,明面上是统治江湖的龙头老大,暗地里却把控着大半的水路漕运呢。”张奇说。 “江湖和官场,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他们玉剑山庄将手伸这么远,就不怕朝廷动怒,一怒之下拔除了他们?”陶夭夭不耻下问。 “陶兄弟有所不知,有漕运的地方,自然也就多盗匪,御龙江水路沿岸的大大小小的帮派组织多如牛毛,让朝廷很是头疼。 而玉剑山庄有江湖势力相助,便成为这些帮派组织里势力最大的一支,那些小喽啰哪敢与他们为敌?这水路的龙头老大,朝廷哪敢动啊?” “我知道了,朝廷一旦动了玉剑山庄,那些水盗水匪便各自为政,水路原有的平衡便会被打破,得不偿失。”陶夭夭恍然大悟。 “不仅不敢动,据说他们暗地里还达成了某种协议,你看那些漕船上,有天晟的贵重瓷器,有川泽的新鲜瓜果衣料,甚至还有领了官牒的食盐和米粮呢!” 说起玉剑山庄来,张奇眼中难掩羡慕,“至于咱们这些散商,只能在夹缝中讨生活了。” 张奇伸手指了指河面上一艘艘满载的漕船:“看到了吗陶兄弟,那些挑着‘沈’家大旗的漕船,就是玉剑山庄的漕船。” “玉剑山庄,这么厉害的吗?”陶夭夭若有所思。 只可惜祖父根本没来得及说玉剑山庄和她的关系就去世了。 如今知道玉剑山庄的背景这么强大,而她偏偏又丢了那块血玉信物…… 唉! 陶夭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瞬间感觉前路茫茫,心情也惆怅起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章 玄幽王世子 “陶兄弟,咱们到了。”陶夭夭一路想着心事,张奇已经带着她穿街走巷,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张奇指了指不远处紧闭的大门对陶夭夭说道。 “有劳张大哥了!”陶夭夭点头道谢。 她站在街头拐角处看着张奇拍开了那家房门,也看到了开门的那个中年男人,还有那男人脸上的为难。 院门被人关上,张奇折返了回来,脸上带着些内疚:“陶兄弟,对不住了,我那兄弟也有些为难。” 陶夭夭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本就是意料当中的事,张大哥不必过意不去。” 张奇叹了一口气又说:“要放在平日,其实也无甚打紧,我那兄弟说,这些天是因为玄幽王世子遇刺一事,所以朝廷才戒严的。 不仅每日例行检查,就连紫云城的宵禁都提前了半个时辰呢。” “好吧,算我点儿背。”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陶夭夭笑着耸了耸肩。 “不说这个了陶兄弟,我那兄弟倒是跟我说了个办法,只不过……”张奇欲言又止。 “张大哥有话但说无妨!”陶夭夭说。 “陶兄弟,你可会什么手艺没有?愿不愿意去大户人家做工?”张奇问。 “手艺?什么样的手艺都行吗?”陶夭夭问。 张奇点点头:“你若是会什么手艺活,可以去大户人家家里帮工,至少能寻个吃饭睡觉的地儿,还能逃得了官府的盘查,等过个几日,你寻到了令兄,便能安定了。” “嗯,这倒也是个办法。”陶夭夭沉吟,“那张大哥可有什么门路吗?” “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紫云城的外城郭,从这里一直往东走,过了那个小城门,再往里就是皇城了。 皇城里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若是他们府上需要用人,每日清晨便会有管事的在那道小城门外的告示栏那里挑选,陶兄弟可以去碰碰运气。”张奇说道。 “谢谢张大哥,我记下了!小弟就此告辞了!若是他日有缘,定当重谢!”陶夭夭对张奇抱了抱拳头。 “陶兄弟客气了,你可千万要记住,你是去帮工,不是去卖身的,千万不要签卖身契把自己给卖了啊!” 张奇又嘱咐了一句,想了想又担忧地问道:“还有,我们商队今晚可以歇在驿站,可是陶兄弟你……” “张大哥就不用再为小弟操心了,街角桥洞的,总能想办法躲上一晚上的!”陶夭夭笑着对张奇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看着陶夭夭那个瘦削凌弱却倔强挺直的背影,张奇叹了一口气也转身离开。 …… 天才刚蒙蒙亮,紫云城中就热闹起来。 陶夭夭颠了颠手中仅剩的几个铜板,生无可恋地徘徊在繁华的紫云城街头。 原先的衣裳有些华丽,她拿去当掉了,加上当来的钱和身上仅有的几钱银子,她才置办了这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行头,如今就剩了这几个铜板了。 而且她还悲催地发现,这紫云城跟她经过的其他地方相比,消费实在是太高了! 就连早市摊子上的一个包子,都比别处要贵上好几倍,更别提那些勾栏赌坊、青楼妓院的销金窟了。 “老板,来两个包子。”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陶夭夭依依不舍地递出了手心里暖得温热的铜板。 “好嘞!”包子铺的老板手脚利索地包好了两个包子递了过来。 “店家,今日这皇城城门口的人为何如此少啊?”陶夭夭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笑着搭讪。 “这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你可是要找活计?”店老板上下打量了陶夭夭一眼,笑着问道。 “呵呵,对,不是本地人。”陶夭夭干笑了两声。 “这位小哥,你这身子骨可不太行。”看着陶夭夭单薄的小身板儿,店老板摇了摇头。 “你要是听我一句劝,就先回去等着,这几日可千万别来!” “哦?这是为何?”陶夭夭咽下口中的包子,疑惑地问道。 她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又没有身份路引,根本无处可去,别说几天了,她连一天都混不下去了。 “这是因为啊……”店老板话音还未落,忽然听到一阵喧嚣声从不远处的告示栏旁边传来,还带着一阵耀武扬威的赶人声。 “玄幽王府执行公务,闲杂人等速速避开!” 陶夭夭循声望过去,只见一队侍卫持着长矛小跑着上前,气势汹汹地将告示栏处本就不多的人群全部驱散开去,一顶轿子缓缓地停了下来。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不让你去的理由。” 包子店老板压低了声音,“你看到那轿子里的人了吗?一个王府的管家而已,就这么大排场。” “玄幽王府,很厉害吗?”她好像刚从张奇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陶夭夭看着从轿子里艰难钻出来的一个胖乎乎的小老头,“噗嗤”一声乐了。 “小哥竟然没听说过玄幽王洛王爷?那可是手握重兵威震一方的唯一一个异姓王,还是世袭罔替的!他是开国功臣,跟皇上那是过命的交情呢!”那老板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又说: “这次皇上招这玄幽王世子进京,可是这洛世子却在路上遇刺了,差点没丢了性命,听说为这事,皇上问责了好几个高官呢!” “原来是上头有人啊!怪不得这么趾高气昂!”陶夭夭撇了撇嘴,又问:“他们来这里执行什么公务呢?” “一个管家能执行什么公务?”店老板不屑地看了一眼那个胖管家,“他是来招厨子的。” “招厨子!”陶夭夭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激动地抬起了头。 “小哥有所不知,据说那洛世子口味极其挑剔,说是吃不惯南方菜。 这京城各大酒楼的后厨都试过了都不合他的口味,皇上甚至连宫里的御厨都派过去了,同样没能如那世子爷的意。”店老板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 “一个骄纵跋扈的花花公子罢了!” 陶夭夭不屑地撇撇嘴,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眼珠子转了转:“老板,这玄幽王府给的工钱,高不高?”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章 谁是你大爷 那老板疑惑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工钱是不低,不过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啊,这几日下来,从玄幽王府里被赶出来的厨子能站一大排了,你可不能……” 店老板话还没说完,眼前就不见了陶夭夭的身影,等他找到的时候,陶夭夭已经站在了那个胖乎乎的管家面前。 “又一个钻钱眼里的!不听好人言,有他受的了!”店老板摇了摇头,低头忙活起自己的生意来。 “老大爷,听说您府上招厨子?”陶夭夭笑眯眯地对着胖管家拱了拱手。 “去去去,谁是你大爷!”那胖老头锦衣华服,吃得白白胖胖,一双不大的眼睛却精明得紧。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夭夭半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身后的一队侍卫立刻持起了长矛。 “不是大爷,那就是……大叔?”陶夭夭脸上的笑意不减,脸上没有丝毫怯意,声音反而还大了些:“听说玄幽王府招厨子,我是来应招的。” “你会做饭?”那胖管家对着身后的侍卫第二次摆了摆手,那些侍卫便又将长矛收了起来,眼睛却睁得比铜陵还大,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着陶夭夭。 “会啊!”陶夭夭自信地点点头。 “很好!”胖管家捋捋胡须点点头,对着身后的一群牛鬼蛇神招了招手:“带走!”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将陶夭夭吓得抖了好几抖。 “哎——大爷……不是,大叔!你们招人都不谈谈工钱的吗?”陶夭夭被两名侍卫架住胳膊拎了起来,挣扎几下无果之后她只得蹬着腿干嚎。 “工钱?你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再说!” 胖管家像打量一件货物似的打量了陶夭夭半天,倏地板起了脸:“你小子给我记住了!我姓陈!不是你大爷!也不是你大叔!” “陈管家好!”陶夭夭咧了咧嘴,一脸生无可恋地被人捆上手脚丢上了马背,一路颠簸下来,她被颠得七荤八素,只能看到快速后退的地面,连方向都辨不出来。 直到地面逐渐变得平整光洁,似乎又进了一座大院子之后,马儿才停了下来。 被人从马背上被揪下来的时候,她差点站立不稳跌在地上。 “就这小身板儿,还掌勺呢?”她直起身来,还没顾上观察周围的环境,那个胖乎乎的陈管家就又出现了。 “咳咳——”陶夭夭被马蹄子扬起的尘土呛了一路,如今总算能痛痛快快地咳出来了,她心里不爽,索性对着那胖管家咳了个痛快。 “陈管家,您这招工的方式,是不是也太独特了些!”陶夭夭虽然扯着嘴角笑着,心里却将陈管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怎么?既是心甘情愿来玄幽王府做工,那就应该知道我们府上的规矩。” 陈管家挥挥手,立即有一个家仆走上前来,将一张纸递到了陶夭夭的面前。 “这是什么?”陶夭夭伸手接了过来。 “先将卖身契签了吧。”陈管家冷哼道。 “卖身契!”陶夭夭顿时炸了毛。 她将手里的纸又塞进了那名家仆手中:“我可没说卖身!我只是来做工的!签的应该是用工文书,不应该是卖身契!” “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够资格跟玄幽王府谈条件。”陈管家的声音沉了下来。 再次打量了陶夭夭一眼,他眯着眼睛笑道:“外地人吧?身上没银子了吧?无处可去了吧?你确定不签?这两份文书,工钱可是不一样的!” 陶夭夭看了一眼家仆身上的衣服式样和衣料,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腹诽了一声抬起头来。 “陈管家不曾试试,又怎知我没有真本事呢?你们玄幽王府好歹也是贵胄之家,总不能干一些逼人为奴的勾当吧!”陶夭夭俏脸含笑,脸上没有一丝被人说破心事的尴尬。 “怎么说话呢!进玄幽王府还能委屈你不成!”陈管家沉着脸没出声,倒是他身旁的那个家仆开了腔。 陶夭夭撇撇嘴没吭声,反正她不会签卖身契,打死也不签! 正在僵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走来,在看到陈管家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陈管家,可找到您了!府上来了贵客了!” “又是哪个皇亲国戚?世子吩咐送客了吗?”对于管事说的“贵客”,陈管家似乎并不以为然。 见陈管家漫不经心,那管事着了急:“不是皇亲国戚,是……” 他看了看满脸好奇的陶夭夭,用右手掩住嘴巴,上前一步附在陈管家耳边说了几个字。 听到那几个字,陈管家脸色微微一变,立刻郑重起来。 他对着一旁的家仆挥了挥手:“将这小子带去厨房交给苏宇,告诉苏宇府上来了贵客,午膳务必好好准备!” “是。”那家仆对着匆匆离开的陈管家低了低头,伸手对着陶夭夭指了一个方向:“走吧,我先带你去厨房。” “好嘞!谢谢大哥!”陶夭夭痛快地答应着,扛着包袱跟在那名家仆身后。 二人一阵七弯八拐之后,来到了玄幽王府的厨房所在的院落。 “苏管事,这是陈管家新招来的后厨。” 家仆带着陶夭夭进了院门,径直去了厨房,跟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打了声招呼,又指着那人跟陶夭夭介绍:“这位是厨房的苏管事。” 苏管事原本正背对着二人检查着案子上的食材,听到声音之后缓缓转身,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夭夭好几眼,才一脸嫌弃地说道:“你去回复陈管家,人我先留下了。” 家仆点头,又说:“苏管事,府上来了贵客,陈管家请您务必好好准备午膳。” “又来了贵客?”管事苏宇有些头大,“我知道了。” 家仆告辞离开后,苏宇居高临下地对陶夭夭指了指地上的一堆菜:“先去将菜择了,然后洗净晾起来。” 陶夭夭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尴尬地笑了两声:“那个,苏管事,我是来应招厨子的,不是来洗菜的。” “就你?还厨子?”苏宇不耐烦地打断了陶夭夭的话,“你能拿得动锅铲?能举得起铁锅?”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章 火锅底料 话音落下,厨房里便起了一阵哄笑声,陶夭夭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厨房里足足有六七个人。 除了在炉灶旁烧火的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其余的人,包括管事苏宇在内,全是些其貌不扬的男子。 “苏管事,这年轻人白白嫩嫩的,陈管家一定不喜欢,不如让他过来帮我老婆子烧火吧,没准儿还能熏黑一些。” 靠窗的那个烧火婆子笑道,笑声又引起满堂哄笑。 陶夭夭面上的笑意不减,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摆弄起了手指甲:“苏管事,成与不成的,总得试试再说吧。 我可是陈管家亲自招进府的,你连试都不让我试,回头陈管家若是问起来,您这边怕是不好说吧。” “苏管事,时辰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备饭了?”一人提醒道。 苏宇对着那人挥了挥手:“备饭!” 他看一眼陶夭夭:“给他一个小灶,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多谢苏管事!不过……”陶夭夭笑着道谢,话音一顿又说: “我得需要两个灶,还得有人帮我烧火,还有,这厨房里的香料和食材,我得随意取用。” 苏宇冷笑了一声:“口气不小啊,还两个锅灶?你知道之前那些信誓旦旦过来应招的厨子是如何灰溜溜离开的吗?” “我不需要知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陶夭夭继续笑,笑得脸都有些僵硬了,她打了个商量:“一个锅灶倒是也可以,不过……” 她嗅了嗅厨房里弥漫的香味,伸出手指了指窗下的一个冒着烟的大锅:“那里面煮的是牛肉吧?闻着火候应该差不多了,苏管事不介意匀给我一盆汤吧。” “依你又能如何?”苏宇冷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些什么花招。” “多谢苏管事!”陶夭夭道了谢,伸手从一旁的案子上拿了两个筐子,开始从架子上挑选起香料来。 从她踏进这个厨房开始,她心里就已经有了打算,玄幽王府的厨房宽敞奢侈,食材香料更是应有尽有,她若是不露上一手,这些人还真当她是吃素的。 “你们看,他那是取的什么?”身后有窃窃私语声传来,陶夭夭头也没回,依旧精挑细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荜拨,白蔻,千里香……”她将每一味香料仔仔细细地闻过之后,才放在了手中的篮子里。 “苏管事,有秤吗?”陶夭夭头也不回地问道。 “有!”还没待苏宇开口,一个中年男子就将秤递了过来。 “谢谢!”陶夭夭笑着道谢,她用秤称了一小把花椒,又从案子上取了一只碗将花椒丢在碗里:“温水有吗?” 有人指了指灶台上的一个铁壶,陶夭夭试了试水温,满意地在碗里倒了水将花椒泡上,又拎着秤开始继续忙活。 “苏管事,他这是做什么呢?烧菜不先准备食材,反而在那里研究起了香料?还有,那花椒用水泡了又是个什么意思?”有人窃窃私语。 “做好你们自己的事!”苏宇板着脸看了一眼众人,自己却盯紧了陶夭夭的一举一动。 一阵忙活下来,陶夭夭终于挑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满意地掂了掂手中的两个筐子,在厨房里寻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角落里的石臼旁边坐了下来。 她将筐里的香料捡了几样出来,开始“咚咚咚”地砸了起来。 大概砸了十几下,她住了手,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众人,她笑着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锅灶:“就用这个吧,烦请哪位来帮我烧个火?” “我来吧。”说话的是刚才取笑陶夭夭的那个烧火婆子,麻利地站起身来坐在了陶夭夭指的锅灶旁边。 “谢谢大婶!”陶夭夭嘴巴很甜,“烦请大婶烧火的时候按我说的去做哈!” 那婆子“哈哈”笑了两声:“年轻人,找我你算是找对人了,大火中火小火,你说了算!” “好嘞!”陶夭夭笑着道谢,四处看了一圈,她又问:“有牛油吗?” “没有!”苏宇终于不耐烦了,“你们几个,去忙自己的事情,还有半个多时辰就到午膳时间了,都没事做了是不是!” 陶夭夭无奈地耸了耸肩,最终退而求其次,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菜籽油过来:“大婶,火再大一些。” 那婆子应了一声,又往锅底塞了一大把柴火。 看火候差不多了,陶夭夭小心地将油入了锅,又麻利地将筐子里的辣椒段放入了油锅里。 “哎呀年轻人,咱们世子脾胃不好,吃不得辣的!”看到陶夭夭丢了辣椒进锅,烧火的婆子急了。 “不打紧的,你们这里没有朝天椒,我就随便选了几个菜椒,不辣的,放心!” 她一边说,一边捞出了碗里泡着的花椒丢入锅中,又将豆瓣酱入锅,开始不停地翻炒起来:“大婶,可以了,火候小一些。” “年轻人,这花椒泡水,又是什么个说法?”那婆子好奇地问道。 “哦,这是为了激发花椒的麻味。”陶夭夭回答着婆子的问题,手下却不停。 看着锅里的豆瓣酱熬制得差不多了,她又将石臼里的香料倒进了锅中,又依次从筐子里取了香料继续往锅里丢,手下还是翻炒不停。 “好香啊!”不多时的时间,厨房里便弥散着香料的味道,闻起来令人垂涎三尺。 “可以了大婶,可以稍大一些火了。”陶夭夭说着,走到窗前灶上的锅里舀了一盆牛肉汤过来,小心地倒入了熬制的那一锅香料当中。 “年轻人,你就给世子爷喝这汤?”那婆子丢了一把柴火进去,然后站起身来好奇地盯紧了锅中。 “虽然味道闻起来确实不错,可是连点配菜都没有。” “好了大婶,不用加柴火了。”陶夭夭满意地嗅了嗅锅中飘散出来的味道,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回头对上的是众人好奇的眼。 “世子爷这么金贵,哪儿能只喝汤啊!”陶夭夭“噗嗤”一声乐了。 这可不是什么汤品,不过是个火锅底料而已。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章 我叫陶三儿 苏宇从门口走了过来,盯着锅里泛着淡红色泽的一锅汤撇了撇嘴:“先给我盛一碗,我得试菜。” “啊?试菜?”陶夭夭一愣,还来不及阻止,就见烧火的婆子已经利索地取碗盛了满满一碗底料递给了苏宇。 于是,她便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一脸严肃的苏管事,在周围众人的殷切而羡慕的目光下,冒着被烫烂嘴的危险一口一口地喝干了碗里的汤,还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 “你这汤品,叫什么名字?”苏宇将碗放下,多打量了陶夭夭几眼。 “那个,苏管事,这是汤底吧,其实也不是拿来喝的。”陶夭夭憋笑憋得有些辛苦,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 苏宇和众人:“……” “当然,您是厨房管事,尽心尽责,提前替世子尝一尝汤底,也是应该的!”陶夭夭硬着头皮忍住笑,又问:“我想问一下,咱们这里,有没有温鼎?” “温鼎?”苏宇一愣。 从苏管事脸上,陶夭夭已经得出了答案,她想了想,又问:“那……暖锅呢?” “暖锅?又是什么?”苏宇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众人皆是一脸茫然。 陶夭夭顿时有些头大,她烦躁地揪了揪头发,伸手开始比划:“就是那种,可以放在桌上生炭的小火炉,炉子上面可以架汤锅的一种器皿。” 苏宇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不过府上有现成的铁匠,倒是可以算制一个。” “那就赶紧安排上吧!我去调配蘸料,还有,我需要一个人帮忙洗菜。”陶夭夭扯了扯嘴角说道。 “你,去帮忙洗菜,你,赶紧去找张力,让他做个乘汤锅的铁架子出来。”苏宇很配合。 有人立即出门叫了一个精壮汉子进来,陶夭夭对他招了招手,然后四处搜寻了一番,最后从锅底扯过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棍来。 “你照着这个样子做,既简单又安全。” 她拿着木棍,在厨房地面的空旷处勾勾画画,最后画出了一个雏形来。 “下边这里,要用铁皮包裹好了,里面需要燃木炭的,上面放锅的架子这里,最好大一些,能多盛些汤底。” “张力,你可看懂了?多久能做好?”苏宇对那个叫张力的问道。 “看懂了苏管事,后院有现成的材料,顶多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行。”张力拍了拍胸脯保证。 陶夭夭满意地笑了笑:“时间足够了,接下来一件事,谁的刀工最好?” “我!”一个瘦高个子,肤色略黑的年轻人答应了一声。 “那好,我需要将厨房现有的肉类切成掌心大的薄片备用,薯类食物也要切片,要厚一些。”陶夭夭笑着说。 那年轻人先是看了一眼苏宇,苏宇瞪了瞪眼睛,态度跟刚才相截然不同,一边摆手一边催促道:“赶紧去啊。” 陶夭夭抿着嘴笑了笑,开始着手调制蘸料。 “你叫什么名字?”苏宇站在了陶夭夭身后。 “我叫陶……三儿!” 陶夭夭回过头来对着苏宇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和一口贝齿,“姓陶,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就得了个这么个名字。” “嗯,陶三儿!好名字!”苏宇点了点头,严肃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 那笑有些瘆人,将陶夭夭吓得打了个哆嗦,差点没将手里的麻油弄洒。 “苏管事,陈管家吩咐让传午膳呢。”一名小厮匆匆从门口走了进来。 “先将做好的那几样端过去吧。”苏宇顿时紧张起来,偷偷抹了一把脸上瞬间冒出来的汗珠。 “等一下!”陶夭夭对着苏宇摆了摆手,放下手里的麻油罐子踱到了桌案前,桌案上摆的是几样做好的饭菜成品。 “你们世子爷口味很刁吗?”陶夭夭看了一眼桌上的几样菜,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合理,主食和汤类也算协调,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若是这些都不能如意的话,那这个玄幽王世子确实是挺难伺候的。 “世子爷的喜好,咱们做下人的,如何能摸得清?”苏宇看了陶夭夭一眼,对送菜人挥了挥手:“都送过去吧。” “先别送了,送我的吧。”陶夭夭开口,她看到肉片已经整整齐齐码好,各类青菜和菌类薯类食材也都已经洗净控干了水份。 “等等陶三儿,你这菜不是还没开始炒吗?”苏宇不解。 “已经好了,张力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你多找几个人过来,按照我说的送过去就行了。” 陶夭夭神秘地一笑,笑得苏宇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那好吧!就先试试!”苏宇咬咬牙,“大不了,世子爷怪罪下来,我……我就将责任都推给你!” “……”陶夭夭满脸黑线。 青竹居。 紧闭的院门外,一身侍卫劲装的祁风正抱着胳膊斜倚在墙角,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胖乎乎的管家陈忠沿着长长的回廊走了过来,他打量了一眼祁风的神色,又伸手指了指紧闭的院门,然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里面还打着呢?” 祁风烦躁地挠挠头皮:“打没打的,忠叔您自己听还听不出来吗。” 陈忠“啪”地一下,一巴掌拍在了祁风肩上:“你个臭小子!我能听见还问你啊!我老人家这耳力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吗?” 祁风一脚跳了开去:“打了都小半个时辰了,这莫谷主可是一点儿没留情,公子这身体可吃不消啊!” “不管了,开门进去!”陈忠皱了皱眉头,一把推开了院门。 “忠叔忠叔,公子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祁风伸开胳膊拦住了陈忠。 “怎么?他还能打我不成?”陈忠瞪了瞪眼睛,“他若真敢动手,看我不一封信告到王爷那里?” 陈忠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又开始数落起祁风来:“你也真是,身为世子的贴身侍卫,你怎么能让世子单独跟那个小白脸呆在一起!” 祁风抽了抽眼角:“忠叔,人家好歹也是公子飞鸽传书请来的客人,还是来给公子送药的,您这样说话,真的好吗……等等忠叔,好像不打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章 咱俩谁跟谁 祁风侧耳听了听动静,兴奋地双手推着陈忠往前走,自己则小心地跟在了身后。 二人拉拉扯扯地绕过假山,又穿过水榭,连走了两个门厅才听到了里面隐隐的说话声。 听到二人的脚步声,里面的说话声一停,接着传出洛云锡一贯懒散的声音:“祁风,我让你收着的那包香灰呢?” “在这儿呢公子!”祁风大声答应了一声,对陈忠指了指里面:“忠叔,我先进去了啊。” “好生伺候世子!”陈忠瞪了瞪眼睛轻声对祁风说道,又扬声对着里面喊道:“世子,到饭点了,我让人将午膳端过来吧?” “嗯。”听到洛云锡的声音,陈忠松了一口气,立刻又迈着小碎步晃悠悠地离开了。 “公子,您要的香灰。”祁风低着头进了房,恭敬地将一包东西放在了洛云锡面前的桌子上,又泡了一壶茶之后才转身离开关紧了房门。 洛云锡面如冠玉,一身淡蓝色锦袍端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白皙的俊脸因为刚才的打斗而泛了些粉色,看上去着实惊艳。 “来都来了,就辨认一下吧,莫谷主,或是……沈少庄主?”洛云锡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那个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梢,连带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跟着上挑了起来。 他放下手里的折扇,不屑地摇了摇头:“我说洛云锡啊,有你这样的吗?飞鸽传书十万火急地找我过来,不说什么原因也就罢了,还一见面就跟我动手!亏我还是来给你送药的,要不是本公子看在你重伤未愈的份上,早就……” “早就如何?”洛云锡慢条斯理地伸手打开了桌上的布包:“堂堂药王谷谷主,玉剑山庄的少庄主,竟然还打不过我这个来京途中遇刺,奄奄一息的人质?” “你也知道你差点一命呜呼啊!洛云锡我告诉你,你身上的毒可是还得指着我呢!”白衣男子抱着胳膊肘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他看了一眼洛云锡,笑得有些欠揍:“我可是大摇大摆走进你这玄幽王府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呢,你要是惹毛了我,我就将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抖露出去! 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洛世子竟然跟玉剑山庄的沈玉枫勾结在一起,我敢担保,不出今晚,那皇帝必定得派兵围了你这玄幽王府!” “你确定?”洛云锡轻飘飘看了沈玉枫一眼,用下巴指了指门口:“出大门左转两条街,慢走不送!” “洛云锡你——”沈玉枫倏地站了起来,片刻之后又摇着扇子坐了下来:“你是本谷主的病患,本谷主不跟你一般见识!” “我话还没说完呢……”洛云锡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茶,一杯往沈玉枫面前推了推,另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 “你刚才说到勾结,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解释解释勾结的意思。” 洛云锡轻抿了一口茶水,说出口的话气死人不偿命:“势均力敌彼此利用的才能叫做勾结,你们玉剑山庄北方的生意,靠的是我父王的暗中庇护; 南方的生意,靠的又是我母妃的人脉,所以,是你们玉剑山庄是有求于我们玄幽王府,而并非你,和我之间的勾结。” “洛云锡,算你狠!”沈玉枫彻底败下阵来,他气急败坏地拍了下桌子,“我家老爷子需要你爹娘的庇佑,我可不需要!你别忘了,你这条命可还是我救的呢!” “所以,跟我洛云锡勾结在一起的是药王谷的莫问莫神医,而非玉剑山庄的少庄主沈玉枫。”洛云锡勾了勾嘴角,对着沈玉枫举了举手里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你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还差不多,这才像句人话!”沈玉枫翘着二郎腿哼哼了两声。 “好了说正事。”洛云锡将桌上的那个布包往沈玉枫身边推了推:“你辨认一下,这里面可是加了龟息散?” “龟息散?”沈玉枫的神色严肃了起来,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猛地坐直了身子,伸手一把捞起了那个布包。 “如何?”洛云锡问道。 “这香灰是从哪里来的?”沈玉枫的神色有些凝重。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洛云锡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是个很偏僻的地方,那个地方,我不仅发现了龟息散,而且,还见到了你们玉剑山庄的独门点穴手法。” “此话当真?是什么地方?”沈玉枫皱了皱眉头。 “葡萄镇。”洛云锡咬了咬牙,这个地方,就是他的一个噩梦! “葡萄镇?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沈玉枫的眉头越锁越紧,“难道我们玉剑山庄出了什么叛徒?” “还有这个。”洛云锡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这个可是你们玉剑山庄的信物?” 沈玉枫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 他从桌上将玉佩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才皱着眉头放在了桌上:“成色如此好的血玉倒是少见,虽然刻着‘玉剑’二字,但我还真没见过这玉佩,倒是玉佩后面的花纹我瞧着有几分熟悉,难道是巧合?” “不会是巧合。”洛云锡将血玉佩重新收了起来,“你们玉剑山庄的独门点穴手法更不可能是巧合,你还是尽快传消息回去吧,让沈庄主多加留意。” “我知道了,”沈玉枫点点头,“这些年我对山庄事务一向不怎么上心,回头我修书一封给我爹说明情况,顺便帮你打问打问那枚血玉的事。” “多谢!”洛云锡诚恳地道谢,再次对着沈玉枫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咱俩谁跟谁?”沈玉枫满不在乎地笑了两声,伸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 “对了,这次来京城的路上,我遇上了一个人,他……”沈玉枫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噗”地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 “洛云锡!我远道而来你就给我喝这种茶?”沈玉枫一脸嫌弃地嚷嚷起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章 狗咬吕洞宾 “这茶又如何?若是在战场上渴极了,就是马尿,你也得照样喝!”洛云锡神色一凛,淡淡地瞥了沈玉枫一眼。 “你说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怎么听说你们玄幽王府这些日子换了不少厨子了?” 沈玉枫满脸八卦地凑上前来,“你这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战场上那么艰苦都没皱过一丝眉头,现在竟然挑剔起来饭菜了?” 洛云锡倒着茶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行了别喝这茶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今年的新茶过来。” 沈玉枫一把按住了洛云锡的右手,抬头正色道:“云锡,你这是故意损坏自己名声呢? 难道京城的局势比咱们想的更加严峻?刺杀你的人可查出什么端倪了?需要我帮忙吗?” 洛云锡看了沈玉枫一眼,嘴角的微笑淡了下来。 他用左手拂开了沈玉枫的胳膊,将杯中未喝完的茶水一饮而尽,沉声说道:“忙好你自己的事情,别插手我的事。” “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沈玉枫气呼呼地坐直了身体,伸手狠狠地拍了一把桌子,然后扯开嗓门朝门外嚷嚷了起来:“你们玄幽王府是怎么待客的?什么时辰了还不开饭!”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赔笑声:“来了来了,让莫谷主久等了,真是罪过罪过!” 一阵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是胖乎乎的管家陈忠。 进来之后,他先是分别打量了洛云锡和沈玉枫一眼,见洛云锡对沈玉枫并不热络,才眉开眼笑说道:“世子,莫谷主,饭菜已备好,还请移步前厅用饭。” “走吧!听说陈管家这些日子对挑选厨子相当用心,本谷主可得好好品尝一番了。”沈玉枫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摇着扇子去了饭厅。 “这是什么?虽说锅里的汤闻起来味道不错,但是你就让本谷主吃这些生食?” 看着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各类碟子,肉类菜类都有,却都是生的。 沈玉枫研究了半天都没研究出来端倪,便看了一眼紧随落座的洛云锡,见洛云锡脸上也有些疑惑。 “莫谷主稍安勿躁,这是厨房的管事苏宇,让他来给您说道说道。”陈忠脸上笑意不减,却笑得没有什么底气。 他将身后的苏宇一把推上前来:“赶紧的,跟莫谷主解释解释。” “是!” 苏宇“嘿嘿”地笑了两声,低着头站在了桌边。 “世子爷,莫谷主,当中的那口锅叫做火锅,底下铁皮里面放了燃着的木炭,火锅里面的汤料叫做底锅,至于那两个摆在您二位面前的大碗,是蘸料。” 苏宇如同背书似的背着陶夭夭教给自己的说辞,又伸手指了指桌上满满当当的碟子。 “那些盛着各类肉卷和蔬菜薯类,还有那些豆制品,都是拿来涮煮的。” 苏宇看了一眼桌子中央的那口铁锅,又说:“等锅中的汤料烧开之后,只需将这些配菜丢入锅中稍稍煮制,然后蘸着那些蘸料即可食用。 配菜可以完全依据自己的喜好来,不过,小的还是建议世子爷和莫谷主全部品尝一番,这叫做……” 苏宇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陶夭夭告诉他的那两个词来:“这叫做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有意思!”沈玉枫不待苏宇说完,就已经用筷子夹起了碟中的配菜放进了锅中。 苏宇对着身后两个人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人上前用调羹盛了一碟蘸料放在了沈玉枫和洛云锡面前。 “好吃啊!”沈玉枫被烫得吸溜着嘴巴,一边吃一边激动得两眼冒光,“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赶紧的,都给我煮上!” “让他自己来,你们都下去!”洛云锡看着狼吞虎咽没有丝毫形象的沈玉枫,沉着脸对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 “是。”一直心怀忐忑的苏宇悄悄松了一口气,答应了一声就赶紧离开了。 一旁的陈忠却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对沈玉枫不太放心,一直一步三回头地往身后看着。 “慢着!”看到二人真走了,沈玉枫忽然大吼了一声。 苏宇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这话又紧张地回过了头。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淡淡地瞥了沈玉枫一眼,沈玉枫便放软了语气:“留不留人伺候倒无所谓,我的意思是,这是哪个厨子想出来的点子?你将他带过来,本谷主得好好赏他!” “回莫谷主话,这厨子是今日陈管家刚从外面招来的。”苏宇松了一口气,又说:“他如今人就在后厨,莫谷主若是想见……” “他不想见,你们下去吧。”洛云锡不悦地看了陈忠一眼,陈忠圆圆的肩膀抖了一抖,慌忙拉着苏宇离开。 沈玉枫气得瞪了洛云锡一眼:“至于吗?不过一个后厨而已,我不过想跟他要个配方,好给京城的‘一品居’增加一道招牌菜而已。” 沈玉枫看了一眼洛云锡面前的空碟子,勤快地自己动手给他盛了满满一盘递了过来:“这美味佳肴,你确定不尝尝吗?试过了,没毒的!” 洛云锡看了自己面前堆成山的菜肴,拿起筷子尝了尝,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动筷子的频率明显快了起来。 “怎么样?不错吧?”沈玉枫笑弯了眼,又殷勤地给洛云锡夹了几片牛肉过去:“一品居的事,你确定不考虑考虑?” 洛云锡看了沈玉枫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捞菜的手却没有丝毫停顿:“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一品居的利润,得分我一半。” “洛云锡,你抢钱呢!”沈玉枫原本正夹了几片牛肉给洛云锡送过来,闻言便忽然改变了方向,恨恨然地将牛肉丢进了自己碗中。 “你还跟我谈钱?你身上那寒毒废了我药王谷多少灵药?你给过我一个铜板吗?” 沈玉枫一边说,一边将筷子伸到了锅中,洛云锡夹哪样菜,他就去抢哪样菜。 二人的筷子一来一去在锅中斗了几十个会合,才伴随着沈玉枫的一个夸张的打嗝声消停了下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章 我哪样了 “沈玉枫!一品居是你们玉剑山庄的产业,跟药王谷可扯不上任何关系。 你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我这里要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玉剑山庄的少庄主和药王谷的谷主是同一个人吗? 你是嫌你们玉剑山庄落在朝廷手中的把柄太少了,觉得朝廷当真不敢动你们吗?” 洛云锡放下筷子,沉声对沈玉枫说道。 沈玉枫眨了眨那双桃花眼,俊脸上堆满了笑:“所以说,你这是关心我了?” 洛云锡凉飕飕地瞥了沈玉枫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怕这事会连累到玄幽王府而已。” 沈玉枫:“……” “对了,你这次来京,为何迟了这么些天?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洛云锡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盘子,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 “差点把正事忘了,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呢。”沈玉枫坐直了身子。 “在来的路上,我经过清风城一品居的时候,意外遇上一个人,那个人的武功路数,跟玉剑山庄的如出一辙,甚至还有些过之无不及之处,可是自从我爹开始闭关之后,玉剑山庄就再没收过嫡传弟子了。” “你跟他交手了?可擒住他了?”洛云锡若有所思。 “交手了,放心,我用的不是玉剑山庄的武功,没有泄露身份。” 沈玉枫的神情有些惭愧:“你也知道的,我向来讨厌武学,只喜欢钻研医术,就我这半吊子武功,也就轻功强了些,肯定是擒不住他的。 偏生那家伙还嘴严得紧,不肯透露一丝一毫信息,就这样他逃我追,一直追到了京城附近。 我怕动静太大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又想着他保不准会来京城,所以就没再继续追了。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妨让人帮我打听打听。” “那人样貌如何?”不知想到了什么,洛云锡忽然心中一动,又问:“那人可有同行之人?会不会跟葡萄镇我遇上的是同一个人?我在葡萄镇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就是他们偷走的。” 想到在葡萄镇吃的那些亏,洛云锡就有想杀人的冲动。 “应该不会吧?跟他同行的那小子笨得要死,钱包被人偷了都没反应,应该不会是偷你东西的人吧?” 沈玉枫推测道,他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然后“啪”地一声挥开了自己的折扇。 “至于样貌嘛……那人一直躲着我,不停地换着装束,谁还顾上端详他样貌了?总之就是没我长得好看就是了!至于同行的那小子,似乎也没我长得好看!” 洛云锡黑了黑脸:“说完了?” “啊,说完了。”沈玉枫笑道。 “吃饱了?” “吃饱……不是,洛云锡你什么意思?”沈玉枫不依不饶地站了起来,看架势又想跟洛云锡讨教一番。 “祁风,送客!”洛云锡往门外看了一眼。 “是是是!”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却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陈忠,看样子似乎一直就守在门口没有离开。 他一边小跑着走进来,一边笑着解释:“世子,祁风忙别的去了,老奴来送莫谷主出门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胳膊拦住了沈玉枫:“莫谷主,您远道而来辛苦了!我已经给您备好了客房,您赶紧过去歇着吧。” “备什么客房?我不去客房,我就要住在这青竹居里!”沈玉枫大声嚷嚷道。 听到沈玉枫的话,陈忠的身子抖了好几抖,他警惕地抬起头来看着沈玉枫,忽然猛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莫谷主,我们家世子还未娶妻,您这样可不太好,我给您安排的地方可比这青竹居雅致多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陈忠说着,便使上吃奶的力气将沈玉枫往外拉。 “洛云锡,你这胖管家是怎么回事?我哪样了啊?怎么就不好了?” 沈玉枫被陈忠拖着出了门:“我走就是了,你别拉啊!我就吃了些青菜,肉都让洛云锡那小子抢走了,我还没吃饱呢,你们玄幽王府都不管饱饭的吗……” 吵闹声逐渐远去,洛云锡无奈地伸手捏了捏眉心。 一阵脚步声传来,进来的是气喘吁吁的陈忠,满脸笑意站在洛云锡身边,欲言又止。 “忠叔还有事?”洛云锡站起身来出了饭厅的门。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陈忠陪着笑,亦步亦趋地跟在洛云锡身后,一直跟着他走到了抄手游廊的尽头。 “忠叔有话不妨直说。”洛云锡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 “忠叔常驻京城玄幽王府,对洛家尽心尽责,云锡都知道,临行之前,父王也嘱咐过我,让我遇事多跟您商量,我性子冷了些,说话或许也不太中听,忠叔不必放在心上。” “是是是,世子说得极是!”陈忠悄悄摸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又说:“老奴来找世子,其实是为了府中侍女一事…… 前几次宫中赏赐的也好,老奴招进府来的也罢,总没能入了世子您的眼,但是老奴思来想去,总怕世子会受了委屈,论伺候人方面,毕竟还是姑娘家心细,所以……所以……” “忠叔说得是,回头再有宫中赏赐的,或是哪个府上送来的,忠叔尽管留下便是,这些小事您大可做主。” 洛云锡的眼神微微一冷,声音也沉了下来:“毕竟,隐在暗处的倒不如放到眼皮子底下来得放心。” 洛云锡的话让陈忠脸上乐开了花,可是他却才高兴了一半,又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府上别的地方可以,但是我这青竹居,忠叔就不用寻思着增调人手了,我不喜太过热闹,有祁风他们就够了。” “……好吧。”陈忠脸上的笑僵了僵,却也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世子肯招女子进府,那就还有机会。 “忠叔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去书房了,待会见到祁风,让他过来找我。” 洛云锡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穿过垂花拱门进了一座小院,微风拂过,满园的竹子沙沙作响,平添一阵萧索。 陈忠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洛云锡的背影在竹林里消失,许久之后,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转身离开。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章 陶三小姐的条件 玄幽王府后厨。 院中的树荫下,陶夭夭翘着二郎腿倚在躺椅上,手上拿着一根萝卜“嘎嘣嘎嘣”啃得正欢实。 她身边围了一群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苏管事,是真的吗?这个叫‘火锅’的东西真的让世子满意了?他没再丢碗碟出来?” “苏管事,我听送菜的小七说,今日府上的那个贵客也对这顿饭赞不绝口呢,是真的吗?” “苏管事……” 苏宇一脸得意,一边故作姿态地不停地点头“嗯”着,一边拨开众人到了陶夭夭面前。 “这个……小兄弟啊!”陶夭夭坐的太矮,苏宇微微弯了弯腰。 “苏管事,我有名字的,我叫陶三儿。”陶夭夭抬起头来看着苏宇,阳光从树梢中投射下来,她眯了眯眼睛。 “嘿嘿,三儿啊!”苏宇弯腰的幅度更大了些,但那一声“三儿”却将陶夭夭吓得打了个激灵。 她抖了抖身子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苏管事,您还是叫我陶三儿吧。” “好好,陶三儿兄弟啊,”苏宇笑着开口,“你那个‘火锅’的底……底什么来着?” 陶夭夭好心地开口提醒:“火锅汤底。” “对对对,就是火锅汤底!”苏宇干笑了两声,一脸诚恳地凑近了陶夭夭:“那个火锅汤底的配方,陶三儿兄弟能不能写出来?今后若是世子爷再想起来了,就省得你再亲自动手了不是?” “哦,原来苏管事惦记的是配方啊!”陶夭夭恍然大悟状,话题一转,她又说:“这个怕是不行。” “陶三儿兄弟是不舍得了?”苏宇脸上的笑僵了僵,脸上划过一丝阴寒,身子也直了起来。 “那倒不是!”陶夭夭笑得满脸无害,她摊了摊双手:“我倒是想写,只可惜,我不识字啊!” “陶三儿兄弟当真肯将配方贡献出来?”苏宇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度,“你放心,咱们后厨这里,有的是能识文断字的人,你只管说,我找人记!” “这个倒是可行。”陶夭夭伸了伸懒腰,又叹了一口气:“唉!只是我这肩膀啊,胳膊啊,今日配料配的,捣石臼捣的,可疼了呢!” “老五,小七,去给陶三儿兄弟捏一捏去。”苏宇对人群中的两人吩咐了一声,那两人立刻痛快地答应了一声站到了陶夭夭身后。 “那就有劳二位大哥了!”陶夭夭重新在躺椅上坐了下来,舒服地眯缝着眼睛指挥着,“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陈管家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陶夭夭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慢慢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那个新来的小子呢?叫什么来着?”陈忠前脚还没迈进院子,声音就传了过来。 人群自动散开,将陶夭夭面前的路让了出来。 “陈管家您好,我叫陶三儿,陶器的陶,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取名陶三儿。”陶夭夭笑盈盈地对陈忠开口。 陈忠“嗯”了一声,对身后的一名家仆摆了摆手:“将文书拿来。” 陶夭夭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家仆手上的纸,灿烂地笑着:“陈管家,这次总不能再是卖身契了吧?” 陈忠老脸一抽,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来:“你这话说的,我们玄幽王府是不讲理的地方吗?只要你有真本事,自然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用工文书你看一眼,哪里需要改动跟我说一声。” “好啊!”陶夭夭干脆地答应了一声,“用工文书我不看了,我没什么别的条件,管吃管住就行,至于工钱,您乐意给多少就给多少,我只有两个要求。” 陈忠警惕地看了陶夭夭一眼:“你说。” “第一,我要一个单独的房间,大小无所谓,但必须得是单间;第二,我要陈管家您答应我,给我一个能够随时进出王府的自由。”陶夭夭说道。 “第一件事不用说了,府里就是不缺住的地方,至于第二件……” 陈忠皱了皱眉头:“你又不负责采买,为何要随时出府?” 陶夭夭笑了笑:“陈管家您看,虽说我不负责采买,但是我却负责着世子爷的一日三餐啊!世子爷那么金贵的身子,这入口的东西,可不得千挑万选啊! 就比如今日的这顿饭,厨房里就少了朝天椒,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换成了菜椒,您不下厨所以可能也不太了解,有些菜式所需的食材,那可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 “那也不行!玄幽王府不能因你一人破例!” 陈忠想了想,咬了咬牙说道:“这样吧,我许你每天出府一次,每次至多一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成交!”陶夭夭笑嘻嘻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对着周围的人作起了揖:“各位大叔大哥大娘大婶们,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请多多关照!” 众人被她装模作样的神情逗笑了,一个个的慌忙回礼。 陈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着站在外圈的苏宇招了招手。 “盯紧了他,看他出府都做些什么,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盯仔细了。 还有,她做菜的时候,务必有人在旁边盯着,做出成品之后,也必须有专人试过之后再端给世子。” 陈忠将声音压得极低。 苏宇眼神微闪,一边听一边点头:“我都记在心里了陈管家,您尽管放心。” 陈忠嗯了一声,再次看了陶夭夭一眼,他转身出了院子。 …… 青竹居书房。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公子,是我,祁风。” “进来。”洛云锡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面前的桌上,是一张新写的密密麻麻的人名关系网。 “公子,您找我?”祁风进来看了一眼,当看到洛云锡面前的那半杯茶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伸出手去拿在了一边。 “公子,您又喝凉茶了,莫谷主说过,您脾胃不好,碰不得凉的。” 祁风一边说,一边迅速泡了一壶新茶过来,给洛云锡重新斟满了一杯。 “我让你打听的事有头绪了吗?”洛云锡端过冒着热气的热茶抿了一口,压下了胃中的阵阵不适。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章 收了俩小弟 “打听出来了,公子神算,那个柳氏果然带着她两个女儿一路来了京城。”祁风笑道,又说: “这一路上遇到几伙毛贼,都是冲着她身上的财物去的,幸好公子提前安排了人手,她才能平安进京。” “她进京之后,可有去找什么人?”洛云锡又问。 祁风点点头:“她在城东永安巷附近买了一处院落,添置了两个丫头和一些家具,然后撇下两个女儿,独自去了南城西街的柳府。” “南城西街,柳府……”洛云锡沉吟着,他低下头,白皙修长的指尖在桌上的那张纸上缓缓移动,最后定格在了纸张边缘处的一个人名上面。 “可是这一家?上林苑左监正,柳映。” 祁风惊讶地点了点头,这才看清了纸上写的东西:“公子,您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绘制出这么详细的关系网来!” “她跟柳映,是什么关系?”洛云锡开口,但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祁风惭愧地摇摇头:“这个,属下暂时还没打听出来,不过,看那个柳氏的神情,是偷偷摸摸地去,又灰溜溜地出来,似乎是不受柳家人待见,说不定是柳家的什么远亲。” “去查一下,柳氏身上随身携带的财物价值不菲,她绝不是为了钱财才去的柳府,区区一个上林苑监正,怕是没有那么大的手笔。” 洛云锡说着,将面前的那张纸抽了出来:“拿去烧掉。” 祁风一愣,顿时有些心疼:“为何要烧掉?这么详细的关系网,您不是才绘好吗?不留着再研究两日了?” “只有记在心里的,才是最安全的。”洛云锡站起身来,“那个张彪的身份和那块腰牌查出来了吗?” 祁风点头:“查出来了,腰牌确实出自太子府无疑,不是造假。 至于那个张彪,属下多方打问,太子府根本没有这个人,公子猜得没错,确实是有人在嫁祸太子,借刀杀人,可谁会有这么大胆子呢?” 洛云锡冷笑了一声:“放眼整个朝廷,敢栽赃嫁祸当朝太子的,怕是也就只有那一个了。” 祁风神色一正:“公子,您是怀疑……薛相?” 洛云锡没有回答祁风的问题:“去查一查今日厨房新招的那个人,看又是哪股势力派来的。” “是!” …… 玄幽王府虽然是贵胄之家,规矩却不算多。 据后厨爱聊天的王大婶说,平日里玄幽王府一直闲置着,只有陈管家和几个家丁守着。 只在最近一个月才开始临时招了些下人进府,就是为了这个玄幽王世子的来京暂住。 陶夭夭还听说这洛世子性子清冷,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实际上却是个狠角色,在战场上一枪挑了敌人脑袋都不带眨下眼睛的。 王府中的人对他有些惧怕,而那洛世子似乎也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所以陈管家便也没立那么多规矩,这些下人们也乐得轻松。 在分给自己的那间房里,陶夭夭美美地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又拿起那套厨房统一的服饰穿戴整齐,刚要出门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陶夭夭对着铜盆里的水整了整衣领,扬声说道。 “陶三儿,你怎么还不去厨房?苏管事他们正商量着世子的晚膳呢。” 说话的人五大三粗,厨房人都叫他小七,看起来得有三十多,可是通过攀谈,陶夭夭得知他不过才二十出头。 “小七啊,我不是说了吗,你得叫我三哥!”陶夭夭伸了个懒腰,一把揽住了小五的肩膀就往外走。 “你才多大啊就让我叫哥!”小七涨红了脸争辩,他性子有些木讷,不善言辞,只能干瞪眼。 “你没听过拜师学艺吗?师门里可是不论年龄排序的!”陶夭夭呲了呲牙笑道。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的本事比你大啊,你若是叫我一声三哥,我说不定会传你两手绝技呢!” 小七不相信地打量了陶夭夭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嘴上却小声嘀咕:“咱们是玄幽王府的后厨,跟师门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边说,一边将陶夭夭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扯了下来:“你别拉拉扯扯的,陈管家最忌讳男人之间的拉扯了,若是被他看到,又得罚银子了。” “他是老糊涂,你别理他!”想到陈忠胖乎乎的大肚子和精明的眼神,陶夭夭撇了撇嘴。 “老五不是你五哥吗?下午的时候他打赌输给我了,现在已经是我五弟了,怎么样?你哥都成我弟弟了,你确定不考虑一下?” 陶夭夭贼笑着继续蛊惑小七。 “五哥打赌竟然会输?”小七满脸不相信。 “厨房那么多人作见证呢,不信的话,你去问问?” 陶夭夭朝着不远处的一群人努了努嘴。 “你们两个,怎么还磨磨蹭蹭的,赶紧过来!”苏宇隔着人群瞪了陶夭夭一眼。 “这不是来了嘛!”陶夭夭慢吞吞地踱了过来,“我又不知道世子爷的喜好,苏管事您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呗。” “你少油嘴滑舌的!”苏宇低斥了一声,“今天的晚膳,就交给你了!” 他指了指身边的一群人,“这些人都是来给你打下手的,需要做什么你尽管吩咐,我只要求一件事,就是要让世子爷满意。” “我不同意!”陶夭夭首先开口反对。 “苏管事,您可别欺负我刚到府上什么都不懂啊!世子爷口味刁得很,我一个新来的,能不出错就是好事了,哪里还敢奢望世子爷的满意?” “这样吧,只要世子爷不把饭菜丢出来,能吃进肚里,我就算你过关!” 想到这些天的提心吊胆,苏宇只能破罐子破摔。 他倒是真的希望新来的这小子能搞定世子的每日膳食。 “成交!”陶夭夭等得就是这句话。 她兴奋地大手一拍,然后左手扯着小七,右手拉着老五进了厨房:“半个时辰之后开饭!” 一刻钟后,厨房里的人面面相觑地看着蹲在小灶前的陶夭夭,每个人心中都有些忐忑。 “陶三儿兄弟啊,你就给世子爷吃这东西?”烧火的赵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章 世子爷和畜牲 “这怎么了?这可是好东西!”陶夭夭说。 “这牛肚啊,能消积食,健脾益胃,而黄芪性味平和,有健脾补中、益气之功。 中午选火锅,是因为我不清楚世子的喜好,所以才广选食材以免出错,但是下午你们又告诉我,世子脾胃不好,我只好补救一番了。” 陶夭夭的话,众人都听了个迷迷糊糊,只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听起来,陶三儿兄弟懂的还不少。”老五开口。 “叫三哥!”陶夭夭低斥,她掀开汤锅的盖子看了一眼,又甜甜地对赵婶说道: “麻烦赵婶看着点火候,切记要小火炖煮,半个时辰之后您叫我。” “好嘞!” 一旁闲了半天的赵婶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痛快地答应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紧了锅底。 “三……三哥!”老五脸一黑,低着头小声叫了一声,又说:“你做的那东西,平日里厨房都不怎么留的,都是喂……喂……” “喂畜生的是吗?” 陶夭夭白了老五一眼,“那是你们暴殄天物,牛肚多好的东西啊,我竟然才知道你们这里的人都不吃牛肚!” “陶三儿!快别说了!”身旁有人变了变脸色,压低了声音提醒陶夭夭。 敢将世子爷跟畜生放一起比较的,这陶三儿是第一个。 陶夭夭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众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行了,说的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人若是饿极了,连畜生的口粮都能抢来吃呢,这又算什么? 那什么,我要的配料都备好了吗?” “三哥,你让我备的山药已经浸泡好了。” 小七这声“三哥”叫得倒是比老五爽快。 “薏仁和芡实呢?是用温水泡的吗?”陶夭夭又问。 “是的,已经泡软了。”又一人答道,眼底是对陶夭夭满满的崇拜。 “晌午你让我浸泡这些我还纳闷儿呢,原来你早就开始预备世子爷的晚膳了啊!” “陶兄弟,若是这顿饭世子爷依旧不怪罪,我明天就拜你为师!” “陶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你没来之前,世子爷几乎每顿饭都得发一次脾气。 他一发脾气,陈管家就得往外赶人,这才不到一个月,后厨里来来走走的,都快换了二十个人了!” 打开了话匣子之后,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 “那是你们世子爷难伺候,饿他几顿他就消停了!” 陶夭夭哼哼了一声,手脚利索地将薏仁和芡实倒进锅里,又捞出泡好的雪白山药片丢进去。 “这锅粥交给王婶了,大火烧开然后转小火,半个多时辰之后叫我。” “好嘞!” 陶夭夭伸了个懒腰,又开始忙活配菜。 “藕丁切好了吗?” “好了!” “虾仁呢?” “也备好了!” “开工!” “好嘞!” 各司其职的一阵忙活之后,陶夭夭满意地看着面前喷香的两道小菜:“晚上该谁去送菜了?” “我!”小七站了出来。 “背菜名。” “酸辣藕丁,虾球什锦饭,山药薏仁芡实粥,还有黄芪牛肚汤。”小七流利地复述。 “很好,功效呢,可都记住了?”陶夭夭又问。 “记住了!”小七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 “好,今晚就看你的了,我们在厨房等你好消息!” 陶夭夭打了个响指,踮起脚尖揉了揉小七毛绒绒的脑袋。 …… 沈玉枫在饭桌前转了几十圈之后,终于等来了笑眯眯的陈忠。 “世子,莫谷主,晚膳好了,您二位请落座吧。” “我不饿。”洛云锡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头也没抬地说道。 中午放开量吃的那一顿,他到现在胃里还不舒服呢。 “他不饿我饿了,赶紧开饭吧!” 沈玉枫大刺刺地坐在了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陈忠抽了抽眼角,示意下人传饭之后,他抬步走到洛云锡旁边。 “世子,您看了一下午书了,天都暗了,歇一会吧,别累着眼睛了。” “我说了我不饿。”洛云锡不悦地重复了一遍,陈忠便住了口。 小七捧着托盘进来,小心地将托盘里的汤汤罐罐摆在了桌上,又复述了一遍菜名,这才收了托盘站在了一旁。 “不是吧?中饭那么丰盛,晚饭你就让我喝粥?” 沈玉枫嘴上嫌弃,手上却没闲着,已经开始拿起筷子开动了。 “回莫谷主的话,就是因为中饭吃得太过油腻,所以晚膳才特意选了清淡些的。 晚膳本就不宜多吃,我们世子脾胃不好,所以这一汤一粥都是特意给世子做的,有健脾益胃之效。 世子不吃辣,所以那道酸辣藕丁,是特意做给莫谷主您的。” 小七一字不落地背着陶夭夭交代的话。 “这还差不多。”沈玉枫嘀咕了一声,伸手拿起了木汤勺在汤锅里搅了搅。 他看了一眼汤锅里的食材,又看一眼砂锅里的软糯粥饭,手下微微一顿。 “这也是那个新来的厨子做的?他懂医?” 小七先是点头,后又摇摇头:“晚饭是三哥做的不假,但是他应该不懂医吧,小人记得他好像说过,他并不识字。” “懂药膳却不识字?有意思!” 沈玉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叫他三哥?” 小七脸一红,握紧了托盘点点头,没再多做解释。 “这小厨子收买人心的本事还不小嘛!” 沈玉枫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小七,然后对着他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这顿饭我替你们世子爷收下了,不错!” “多谢莫谷主!” 得到肯定的小七大喜,慌忙对着沈玉枫做了个揖,又有些怯意地对着洛云锡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出了门。 “陈管家是吧?你也可以走了。” 沈玉枫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一粒藕丁放入口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忠老脸一黑,低头干笑了两声:“莫谷主,我留下来伺候世子用膳。” 沈玉枫“咯吱咯吱”地嚼着脆脆的藕丁,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不用伺候,他就是欠饿!饿他个一顿两顿的,死不了!就算是死了,我也能把他弄活!” 陈忠老脸又一抽,继续干笑:“那……那我就留下来伺候您用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8章 鸡棺材 “陈管家,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沈玉枫“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 “从我一进你们玄幽王府的大门我就发现了,你盯我盯这么紧做什么? 给我安排个住处还安排得那么远!就连吃饭你都不让我好好吃,你怕什么?还怕我吃了他洛云锡不成?” 陈忠张了张嘴,一个“是”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他看了一眼仿佛事不关己的洛云锡,踌躇半天才“唉”了一声,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我觉得我给你的这几味药还得调一调剂量。” 沈玉枫盛了一碗黄芪牛肚汤,低头抿了一口,满意地砸了咂嘴巴。 “为何?”洛云锡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 “因为啊……”沈玉枫指了指桌上的一粥一汤外加两样小菜。 “我忽然觉得,你放着这么赏心悦目的饭菜不吃,反倒对那些苦哈哈的汤药不皱眉头,我若是不多加几味苦药折磨你一下,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你府上的那些绞尽脑汁为了你一日三餐的厨子了?” 洛云锡的脸沉了下来,“啪”地一下将手中的书丢在了桌上。 “行了,过来吃饭吧!再没胃口,总比喝药要强一些吧!” 沈玉枫正色道,亲自动手用小碗盛了一粥一汤放在了洛云锡的位置上。 洛云锡站起身来落了座,倒是很配合地用了饭。 粥饭入口,他微微一愣,伸手拿起了筷子。 “你不介意我去看一眼做这饭的人吧?” 沈玉枫问道,“心思如此缜密,懂得投其所好,又确实有几分真本事,我倒是想去会一会他了。” “怎么?现在不想着挖人去你们一品居了?”洛云锡奚落道。 “挖人肯定是会挖的,不过不是一品居……”沈玉枫神秘地笑了笑。 “他若是真的深谙药膳,那么必定在草药方面造诣颇深,我药王谷里,似乎还缺少一个药童。” 洛云锡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敢想?就不怕引狼入室,反被其害?” “我怕什么?那些人的目标是你,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弄走,不过是帮你解决一个麻烦而已。 再说了,本公子艺高人胆大,再难缠的小鬼,也逃不了我这敢跟阎王爷抢命的…… 哎洛云锡,你不是不能吃辣吗?那藕丁是我的!” “啪啪”的几声脆响,二人的筷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交战,片刻过后,桌上本就分量不多的饭菜便见了底。 “不饿?这就是你说的不饿?我呸!” 沈玉枫站起身来,泼妇骂街似的叉起了腰,他看了一眼天色,忽然神秘一笑,匆匆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折扇出了门。 …… 戌时三刻,偏僻的玄幽王府后厨里早已经熄了火,只在小火炉上煨着些热水。 漆黑一片的厨房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切菜声,还伴着小声的嘀咕声:“肉丁……香菇……笋片……” 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一道倩丽的黑影猫着腰出了厨房门。 她沿着后墙根出了院子,朝着东北角那一处亮着光的院落走去,最后在院落外面的围墙处停了下来。 顺着院内屋檐下高高挑起的灯笼看去,墙角下站着的是一脸窃喜的陶夭夭。 她放下手里抱着的一堆东西,低头选了一处地方开始忙活起来。 院墙的另外一侧,洛云锡刚抬了抬手准备熄灯,忽然一道白影闪过,他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地就一个手刀朝白影劈了过去。 “嘘——”沈玉枫闪身躲过洛云锡的攻势,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来做什么?”洛云锡瞪了沈玉枫一眼,不悦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别看了,是我让那些暗卫不出声的,走,我带你出去看一眼。” 沈玉枫神秘地一笑,拉扯着洛云锡出了房门。 行至围墙处,他伸手指了指一旁高大的屋檐,自己率先悄无声息地跳了上去。 “公子恕罪,院墙外有人,但是莫谷主他……没让属下们动手。” 祁风无声地出现在洛云锡身后,将声音压得极低。 “我知道了。”洛云锡点了点头,脚尖轻点也上了房顶。 借着房檐的掩护,沈玉枫指了指院外墙根处的陶夭夭的身影,同样压低了声音。 “从厨房出来的,十有八九是新来的那个小厨子,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呢。” 洛云锡盯着陶夭夭看了片刻:“浑身上下并无一丝内力,做刺客的话,不够格。” “我没说他是刺客,你看他脚边的一堆东西,可看出什么门道了?” 沈玉枫伸手指了指陶夭夭脚边的一堆东西。 洛云锡定睛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一团,就那么随意放在土地上,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你看你看,他在挖坑呢。” 沈玉枫又说,“他在做什么?地上那是火折子吧?他不会是……想埋炸药炸死你吧?” 洛云锡不悦地瞪了沈玉枫一眼:“闭嘴!你见过炸药沾水的吗!” “也是哈!”沈玉枫托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陶夭夭的一举一动,只见她从一旁的水壶中倒了一滩水出来,然后用手在地上和起了稀泥。 “恶心死了!”沈玉枫撇了撇嘴,差点呕出了声。 “陈管家这是招了什么奇葩过来?亏我白日里还对他做的菜赞不绝口!这双手做的菜能吃吗?” 洛云锡没有说话,继续盯紧了陶夭夭。 只见陶夭夭和好泥之后,又伸手拿过脚边的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将那东西外面包着的一层荷叶打开,露出了里面处理好内脏的一只野山鸡。 她抓起泥巴开始涂抹,动作非常仔细,一旁偷看的沈玉枫却不淡定了。 “他那是干什么呢?那是只?毛也没拔,也不开膛破肚,还用泥给糊上了?” 洛云锡也是看得迷迷糊糊:“或许,他是不小心把鸡给弄死了,找地方埋呢?” “埋鸡?”沈玉枫张大着嘴巴盯着陶夭夭,看着她将和好的泥浆全部涂满鸡身,又用地上那几张荷叶包了起来。 “那是荷叶吗?”沈玉枫觉得自己的认知再次被刷新了,“这是……鸡棺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9章 嘴馋要人命 “闭嘴!”洛云锡又往前凑了凑,试图看个仔细。 陶夭夭将荷叶包裹好,低头从身上撕下几根布条,将荷叶捆了个结结实实,又将这团东西放在了刚才挖好的坑中,最后盖上了土。 做完这些之后,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伸了个懒腰之后开始点火。 选这个地方做“叫花鸡”有两个原因,一是她白日里偶然听小七提起过,说竹林这边的土是黄土,而黄土则是做叫花鸡的泥浆首选; 第二,则是因为这边的灯火。 她已经打听过了,入夜之后,整个王府里就数这边灯火最亮,在亮处点火才不容易被发现。 陶夭夭摸了摸瘪瘪的肚皮,忙活了一天,就吃了那么点饭,她早就饿了,若是不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她都对不起自己这一身厨艺。 往火堆上丢了一堆柴火,陶夭夭一屁股瘫坐在了墙根处默算起了时间。 “这小厨子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沈玉枫“啧啧”了两声,“竟然敢光明正大在你洛云锡的院子外面放火?他把你们玄幽王府的侍卫都当成瞎子了吧?” “倒是有几分小聪明。”洛云锡的声音低沉,听不出褒贬。 借着火光,他看了一眼陶夭夭的脸,巴掌大的小脸上抹着脏兮兮的泥巴,看不清本来的面貌,不过那双映着火光熠熠生辉的眼睛倒是足够出彩。 篝火逐渐小了下去,片刻之后缓缓熄灭,陶夭夭从林子里捡了一根棍子挑开地上烧剩下的柴火,小心地将埋在土里的叫花鸡挖了出来。 “嘶——好烫!”虽然用衣袖包着手,陶夭夭还是被烫得一蹦三尺高。 她将那团东西丢在了地上,四处寻摸了一眼,从墙角处寻着了一块石头抱了过来,然后举起石头对着那一团黑乎乎的泥巴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过后,包裹着叫花鸡的泥块应声而碎,陶夭夭满意地笑了两声,就着刚才的水壶粗略洗了洗手,便开始拔起鸡毛来。 高温炙烤过后,连带着泥浆的鸡毛轻轻一拔就掉,露出里面白嫩中泛着金黄的鸡肉来,闻着扑鼻的香味,陶夭夭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手里的鸡身太烫,她将提前准备好的油纸包拿了出来,将鸡肉放在油纸包上,这才从鸡身上撕下了一条鸡腿来,就着包袱里的小酒壶开始大快朵颐。 “云锡云锡,你闻到了吗?这是什么神仙配方?”闻着下方传来的喷香味道,沈玉枫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脚步不自觉地往前迈了过去,就差飞身下去从陶夭夭手里抢鸡吃了。 洛云锡满脸黑线,他一把捉住了沈玉枫的后脖领子,沉声对一直守在身后的祁风说道:“去,叫陈管家过来。” 祁风点着头飞快地离开,他离得远,并不知道下面墙角下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家公子和沈玉枫的对话他是听得到的,墙那边传来的香味,他也是能闻得到的。 “你干什么!我再不下去,他就吃完了!”沈玉枫眼巴巴地看着陶夭夭将鸡腿吃得咂咂作响,委屈地撇了撇嘴,想哭,急的。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先下去再说!”洛云锡拎着沈玉枫的后脖颈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院内。 虽然隔着一堵墙,可是墙那边的香味还是越过墙头飘散了过来,洛云锡使劲嗅了嗅味道,真是见鬼了,他竟然饿了! “世子,您找我?”陈忠原本已经歇下,却忽然被祁风叫了起来,又迷迷糊糊地被祁风半拖着进了青竹居,待看到洛云锡揪着的沈玉枫的衣领时,他瞬间一个激灵。 “莫谷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我们世子院中?你怎么着他了!”陈忠的声音洪亮,郁闷得紧。 洛云锡一愣,顺着自己的胳膊看去,见到被自己提溜着的沈玉枫正一脸哀怨地盯着自己,他脸一黑,猛地放了手。 洛云锡脸上的嫌弃让沈玉枫彻底炸了毛,他整了整衣领跳了起来:“陈管家,你看清楚,什么叫我怎么着他了?明明是他揪着我不放的好吧!” “别废话了,出去看看。”洛云锡看了一眼院门。 外面的那人听到动静,怕是已经准备开溜了,若是去晚了,估计就只剩下骨头渣子了。 果不其然,就在几人绕到青竹居院门外的时候,陶夭夭正慌慌张张地抱着油纸包想要开溜,才刚走了两步就被祁风拦住了去路。 “这又是谁!”看到祁风拦下一个黑影,不明所以的陈忠瞪圆了眼睛,仅存的一丝困意也彻底地烟消云散。 陶夭夭“嘿嘿”地笑着转过了身,满脸漆黑却龇着一口雪白的贝齿,将陈忠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大胆!哪里来的毛头小贼,敢在玄幽王府装神弄鬼!”陈忠拖着圆溜溜的身子挡在了洛云锡面前。 陶夭夭抬头打量了一眼,陈忠她认识,拦住她的人武功高强,她认怂。 至于逆着光站在院门口的两人,她已经通过刚才的对话猜出来了,除了洛世子还有那个莫谷主,还能有谁。 陶夭夭咬了咬嘴唇,心中悲叹了一声,真是嘴馋要人命啊!早知如此,她就忍着等回房再吃了。 “说话啊!你究竟是谁?”陈忠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陶夭夭身上穿着的王府服饰。 “嘿嘿,陈管家,我是陶三儿啊!”陶夭夭再次呲了呲牙,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悄悄藏了藏。 “陶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陈忠顿时警惕起来,“你身后的又是什么东西?” “我……”陶夭夭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忽然看见眼前白影一闪,紧接着手上一紧,又一空,再回头时,手上的叫花鸡就被人抢走了。 “偷吃偷到青竹居里来了,胆子倒是不小呢!”沈玉枫掂了掂手里还有些分量的油纸包,满意地笑了笑。 嗯,还剩了不少,甚好! “偷吃?”陈忠咋呼了起来,“陶三儿啊陶三儿!厨房管不饱你饭吗?你大晚上的来青竹居偷吃!” “陈管家,冤枉啊!”陶夭夭伸手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其实吧,是这样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0章 来青竹居伺候 “我只是……只是觉着这鸡怪可怜的,好端端的忽然就死了,而且它还那么瘦,就算是给世子炖汤喝也没多少油水,所以就……就……” “所以你就好心替我吃了它?” 洛云锡低沉的声音在暗影里响起,陶夭夭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因为逆光的原因看不太真切。 只能感觉到这个洛世子确实如下人们所说,有些清冷,不太好接近。 “不不,小人不敢!”陶夭夭慌忙摆手,眼珠子一转,又改了口:“其实这鸡,原本就是给您做的宵夜,之所以偷偷摸摸,实际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她又颤巍巍地将身后的酒壶举到了跟前,认命地闭了闭眼睛。 “至于这壶酒,实在是我因为听说世子爷英明神武,仪表不凡,乃……人中翘楚,天下男子之典范…… 小人我实在是心生畏惧,自惭形秽,所以才喝……喝酒壮胆,对,就是这样!” 陶夭夭睁开眼睛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绕了半天,终于将这个谎给圆了过来。 “哦?那你撕了一条鸡腿下来,其实也是想替我尝一尝了?”洛云锡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陶夭夭一个激灵,慌忙伸手抹去自己嘴角的肉渣,干笑了两声之后她说。 “世子爷果然料事如神! 因为我这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熟没熟,好不好吃,而且,这只鸡好端端死了,没准儿是得了什么暴病,为了世子爷您的安全,所以我才提前尝一尝的,对了,这叫试菜!” “试菜?”洛云锡轻笑了一声,“既是如此,陈管家。” “世子您放心,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陈忠瞪了陶夭夭一眼,伸手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 虽说这个陶三儿谎话连篇不值信,但是经他手做的这两顿饭确确实实入了世子的眼,晚上的这一顿盘子都光了,这可是好现象! 他身为王府管家,肩负照顾世子之职,他可不能让世子一气之下再将这人给弄死! “我是说,明天起,让他来青竹居伺候吧。”洛云锡挑了挑眉梢,临走之前,他眼神凉凉地看了沈玉枫一眼。 接收到那一眼的沈玉枫身子微微一抖,捧着油纸包的手便紧张地一缩。 “走也不说一声!” 沈玉枫对着陈忠龇牙笑了笑,立刻转身跟上了洛云锡的步子,还有些嫌弃地在洛云锡袖子上蹭了蹭自己沾了油的手掌,换来洛云锡的一记掌风。 看着自己忙活了大半天的叫花鸡被人顺走,陶夭夭撇了撇嘴想哭,好心疼!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洛云锡和沈玉枫你追我赶的身影,只能自认了倒霉,对于洛云锡临走之前撂下的那句话,倒是没听进去。 倒是陈忠,在听到洛云锡的吩咐之后,先是满脸疑惑,之后低头想了想,尤其是看到紧黏在洛云锡身后的沈玉枫的时候,他跺了跺脚,下定了决心。 “陶三儿,过来!”陈忠恨恨然地看了一眼沈玉枫的背影,然后叫过了哭丧着脸的陶夭夭。 “在呢。”陶夭夭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 她砸了咂嘴,那叫花鸡的鲜香细嫩仿佛还停留在嘴边,可是她才只啃了一个鸡腿啊!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嘱咐你!”陈忠的话带着少有的郑重。 “哦。”陶夭夭依旧提不起丝毫兴致。 “你刚才也听见了,从明天起,你便过来青竹居伺候世子,专职负责世子的一日三餐。” 陈忠的话在耳边响起,陶夭夭猛地抬起了头:“啊?” “啊什么啊?世子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你可给我听好了,你就负责世子的衣食住行,但是,不能起别的心思!” “别的心思?”陶夭夭疑惑地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比如说呢?” 陶夭夭疑惑地看了陈忠一眼,自己初来乍到的,这好事儿能轮上自己?她可是听说这么些天了,这洛世子身边一个近身伺候的都还没有呢。 据说是因为世子妨心重,不肯用外人,可是这一次,他怎么就不怕了? 还近身伺候?他就不怕她心情不好弄点毒毒死他? “哪有那么多比如说!” 陈忠瞪了陶夭夭一眼,转身沿着墙角离开:“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带着行李过来找我,我送你来青竹居。” “等一下陈管家!”陶夭夭紧走了几步拦住了陈忠:“去了青竹居,咱们之前的约定还算吗?就是每天许我出府一个时辰的约定?” “这我就做不了主了,看世子的意思吧!” 陈忠心事重重地皱了皱眉头,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自言自语地嘀咕:“可别赶走一只虎,又来一头狼……” “虎?狼?”陶夭夭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莫名其妙地回了自己房间。 …… 青竹居院内。 洛云锡和沈玉枫已经为了仅剩的那个鸡腿你追我打了好一会儿,一直打到祁风满脸生无可恋地退了出去。 “洛云锡,你不是不饿吗?你不是口味挑剔吗?这可是我抢来的!” 沈玉枫恨恨然地盯紧了那只被缓缓送到洛云锡嘴边的鸡腿。 “即是抢来的,黑吃黑又有何不可?”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慢条斯理地啃起了鸡腿。 他好心地将桌上的盘子往沈玉枫面前推了推:“鸡肚子里面的菜给你了。” 他们二人谁也没有想到,小小的一只鸡,肚子里面竟然内有乾坤。 “这还差不多!”沈玉枫一把抢过盘子,连筷子也不用了,直接伸手捏起了盘中的碎屑。 “这是笋片,嗯,还有肉丁……这个应该是香菇。” “洛云锡,那小子油嘴滑舌谎话连篇的,连底细都还没摸清楚,你就那么放心让他来青竹居?” 沈玉枫将盘子里最后一片笋片丢进了口中。 “既是不清楚底细,那倒不如索性放在眼皮子底下。” 洛云锡将手中的鸡骨头就着窗口丢了出去,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油污,抬步到了盆架旁洗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1章 就坡下驴 “有一个牙尖嘴利的书童在身边,或许能省去不少麻烦。”净完手后,洛云锡抬手倒了一杯茶。 “你的意思是……”沈玉枫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拍脑袋:“你是说,你答应去参加祭月节了?” 洛云锡点点头:“适可而止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上头那位的忍耐度也是有限的,这些天我已经推了好几次相邀,若是再继续推辞,怕就会犯了众怒了。” 沈玉枫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是,今日的这个小厨子能够留下,纯粹是误打误撞? 你不打算再继续抹黑自己的名声了?索性就坡下驴将场子收回来?” 抬头对上洛云锡渐冷的眼,沈玉枫“哈哈”地下笑了两声:“瞪什么瞪?打个比喻而已,你又不是真的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听说紫云城的祭月节相当热闹,本谷主就随你一起去开开眼界!” “祭月节,很热闹吗?” 洛云锡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语气有些失落。 沈玉枫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口想要劝几句什么,却最终化成了一声轻叹。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伸手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沈玉枫抬步出了房间。 …… 第二天,天才刚刚蒙蒙亮,陶夭夭就被一阵说话声吵醒了。 她不满地翻了个身,随手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三哥三哥,醒醒,你快别睡了!” 小七的说话声传来,听起来近在咫尺,陶夭夭一个激灵拉开被子坐了起来。 “你们怎么跑我房里来了!”看着床边站着的一群人,陶夭夭大声咋呼了一声紧张地抱紧了被子。 她偷偷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还好还好,昨晚回来得太晚,她懒得解开束胸,洗完脸之后直接倒头就睡了,不然的话,刚才肯定就得穿帮了。 虽说这一路从葡萄镇赶来京城的路上,她瘦了不少,圆圆的鹅蛋脸都瘦成了现在的瓜子脸,可是瘦归瘦,属于女儿家的特征是掩盖不住的。 “三哥你别气,我们是听说你被派到世子身边近身伺候了,所以才过来恭喜你的。” 离她最近的小七开口解释,身后的几人也忙不迭地点着头。 “我就说嘛,三哥这么有本事,一定不是一般人!”小七身后的老五对着陶夭夭伸了伸大拇指。 “就是就是,我早就看着这陶兄弟样貌不凡,肯定是大富大贵之人!”说话的是烧火的王婶。 “陶兄弟啊,你到了世子爷的身边,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人啊!” “陶兄弟,我们实在是舍不得你啊!” “停!”陶夭夭大声嚷嚷了一声,然后欲哭无泪地抬起头来。 “各位兄弟叔婶们,我是去伺候人的,不是去享福的啊!况且,我是被派去负责世子的一日三餐的,每天少不得要往厨房跑的,咱们每天都能见到面的!” “真的?”众人一喜。 “千真万确!”陶夭夭点点头,然后脸上堆起了笑:“所以,还请诸位回避一下,我得起床穿衣服了。” “三哥,这是陈管家一大早让人送来的衣裳,你赶紧换上吧!”小七捧着一套衣裳给陶夭夭放在了床上,伸手招呼着众人退了出去。 陶夭夭长出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之后开始起床收拾。 不得不说,这玄幽王府里的吃穿用度还格外讲究,就比如她身上的这件类似于书童的装扮,样式考究,用料上乘,比起厨房里穿的那套,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陶夭夭对着铜盆里的水收拾好自己,又洗了一把脸,精神抖擞地出门去了厨房。 到厨房之后,少不了又是众人的一阵夸赞,这些夸赞里,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陶夭夭只是笑笑,并不以为意。 初来乍到,她并不想树敌,如今她只盼着能利用每日出府的时间打探一下轩哥哥的下落,等在京城安顿下来,她再着手自己的认亲事宜。 祖父临死之前说,她爹是当今丞相,而十几年前暗中下杀手的,则是当朝太尉。 葡萄镇消息闭塞,加上她又不思进取,刚出葡萄镇的那段时间她真的就跟个傻子似的,虽然这段日子以来恶补了许多知识,可她还是对京城这些贵胄之家所知甚少。 好在她如今有了玄幽王府可以暂时庇佑,倒是可以打听出来不少的消息,比如说相府的位置,还有太尉府的位置…… “陶兄弟,你想什么呢?饼子糊了!”王婶伸手在陶夭夭面前晃了晃,将陶夭夭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呀”地一声跳了起来,拿起铲子将锅中的饼子翻了个个,“完了,下一个吧,还真糊了!” “三哥,你确定你准备的这顿饭世子爷会喜欢?”小七凑了过来。 “昨日的那两顿饭,你们似乎也这样问过我。” 陶夭夭自信的笑了笑,她将糊掉的饼子倒掉,伸手指了指锅里:“再来一个,小心点儿,别弄破了。” 参杂着干辣椒的羊油被剁碎,放了葱末和姜末,又加了盐和胡椒粉调味,最后再揉进面粉中,擀成了薄薄的一张饼。 看着平锅中“滋滋啦啦”泛起的油花,陶夭夭伸手拍了拍小七的肩膀。 “你们不是说世子吃不惯米饭吗?那就只能做面食吃了,放心吧,这个辣椒不辣的!” “你们闻闻这味道,好香啊!” 有人被锅中羊油饼的香味吸引了过来,“陶兄弟果然是高人,这么不起眼的食材在你手中,竟然能变出这么些花样来!” “过奖过奖!”陶夭夭嘿嘿笑了两声,抬头就看见厨房管事苏宇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身后站着的是管家陈忠。 “陶三儿,早饭准备得如何了?”苏宇脸上少了些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多了些虚情假意的和蔼可亲。 “差不多了,待会就能开饭了。”陶夭夭伸手指了指锅里的羊油饼。 “饭食的事你安排他们一声,你先跟我去青竹居。” 陈忠闷声开了口,眼周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2章 玉颜膏 “好。”陶夭夭解下腰间系的围裙,回过头来开始嘱咐。 “羊油饼一定要薄,切记小火,牛肉羹起锅的时候别忘了加点香菜……不是,加点芫荽。 还有,饼要热着吃才好吃,路上千万别耽搁了,好了以后赶紧送过去。” “陶三儿啊,你对世子的饮食倒还真是上心!”陈忠哼哼了两声之后开口,“去收拾你的东西,随我过来。” “哦。”陶夭夭答应了一声跟在了陈忠身后,她总觉得今日这个陈管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跟了一路,她回了自己房间扛了小包袱出来,就看见陈忠一直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看,那眼神,相当炽热。 陶夭夭暗地里打了个哆嗦,在确定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并未被识破之后,她笑着开口:“陈管家,咱们走吧。” “站住!”脚才迈出一步,陈忠忽然大喝了一声。 声音之大,态度之严肃,让陶夭夭脚底打了个趔趄,差点没跌在地上。 她怯怯地转过身来陪着笑:“陈管家,怎么了?” “先别急着去青竹居,你先随我过来。”陈忠一边说,一边转过了身,带着陶夭夭急匆匆地来到一处院落当中。 “你在这里等着我。”陈忠说着,掏出身上的钥匙开了其中一间房的房门,在里面叮叮咣咣好一会儿之后,他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矮胖瓷瓶走了出来。 “给,把里面的东西抹在你脸上。”陈忠沉着脸将手里的瓷瓶递给了陶夭夭。 “这……什么东西啊?” 陶夭夭疑惑地打开瓶盖,里面是满满一瓶黑褐色的膏状体,闻起来有些淡淡的清香。 “让你抹你就抹,这马上就该去世子身边伺候了,你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听话,明白吗!” 陈忠指了指那个瓶子,“赶紧的,别让世子久等了。” “不是,陈管家,你让我抹这东西,总得给我个理由吧?这东西黑乎乎的,万一我抹在脸上,再给毁了容,那不就惨了!” 对于任何威胁到自己人身安全的可能,陶夭夭丝毫不让。 陈忠瞪了瞪眼睛,眼珠子转了一圈之后忽然挤出一丝笑来。 “三儿啊,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能去世子身边伺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道世子为何会选了你?” 陶夭夭想了半天之后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你的长相?”陈忠笑得满脸慈祥,“你想想,昨晚世子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她房中又没有镜子,她怎么知道? “就是你抹上这玉颜膏之后的模样啊!”陈忠笑得愈发慈祥。 “你想想,昨晚你这张脸又黑又丑,今日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万一再惹了世子不快,他一气之下再……咔嚓!” 陈忠眼中带着些威胁的意味,手掌在自己脖子上面比划了那么一下。 陶夭夭猛地打了个哆嗦:“陈管家,你的意思是,世子他喜怒无常?可能会杀了我?” 陈忠张了张嘴,然后咬着牙点点头,继续败坏自己家主子的名声:“没错!你若是顶着这张细皮嫩肉的脸去见世子,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陶夭夭看了一眼手里举着的这乌漆嘛黑的药膏,“陈管家,你确定这是玉颜膏?” 这胖老头是欺负她没听说过玉颜膏是咋地? “别管是什么膏了,总之不会毁容就是了!”陈忠见陶夭夭还磨蹭着,便着了急,“你抹不抹?不抹我老人家可要亲自动手给你抹了?” “别别,还是我自己来吧。”陶夭夭再次低头闻了闻味道,然后皱着眉头将瓶子里的膏体涂在了脸上。 麻烦点就麻烦点吧,总好过丢了这条小命,好在这膏体抹在脸上凉嗖嗖的,味道也不难闻。 “手臂上也抹点,对,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得抹上!” 陈忠一边盯着陶夭夭的动作,一边满意地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很好,这小子肤色黢黑的模样,比刚才那个娇滴滴的如同仙童一般的模样顺眼多了。 “等等,还有这个。”陈忠又从身后像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一个小盒子,“这墨盒里面是特制的一种墨,每次你只需取一点。” “做什么……” 陶夭夭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左边脸一凉,再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陈忠已经笑眯眯地收起了手中的墨盒,顺带着还丢掉了一根沾着墨的极细的树枝。 “陈管家,你做什么!”陶夭夭猛地跳了开去,伸手使劲地在刚才被点了墨汁的地方擦拭起来。 “别擦了,这墨汁跟你脸上的玉颜膏一样,用水都清洗不掉的。” 陈忠笑得满脸得意,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办法高明。 “陈管家,你欺人太甚!我不干了!”陶夭夭瞪了瞪眼睛,气呼呼地转身就要走。 “站住,玄幽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陈忠忽然冷喝了一声,=接着又挂上一副笑意。 “三儿啊,你也别气,我也是为了你好,给你点这颗痣不也是为了增加你在世子眼中的印象嘛! 再说了,这东西虽说用清水洗不掉,用酒却是可以的,昨晚在围墙外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带了一壶酒,想必也是好酒之人吧? 这样吧,我每日让人给你送一小坛桂花酿如何?” 陶夭夭离开的脚步一顿,她转过身,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半。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回头如实世子因为模样这事儿怪罪我,你得给我兜着。” “行行行,都给你兜着,赶紧的吧。”见陶夭夭终于松口,陈忠松了一口气。 他从陶夭夭手里夺过玉颜膏,连带着自己手里的墨盒一起,胡乱塞到了陶夭夭背后的小包袱里,拉着陶夭夭转身就走,一直走到青竹居的院门外。 “原来这里的景色这么美啊!” 看着院外的亭台水榭,还有大片的竹林,陶夭夭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昨晚上光顾着叫花鸡了,她都没顾上仔细看周围的景色。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3章 那个谁你给我站住 “别光顾着看景色!照顾好世子才是最重要的!世子喜静不喜动,尤其讨厌聒噪,他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还有……” 陈忠侧耳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听着听着,他便瞪起了眼睛。 “陶三儿你听着,那个莫问莫谷主啊,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在世子身边的时候,可得将他给我盯住了,千万不能让他跟世子过分亲密……” “等等陈管家,您刚才说那个莫谷主名叫莫问?”陶夭夭张了张嘴巴,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这世上叫莫问的人这么多吗? 药王谷的神医叫莫问,她在葡萄镇救的那个人也叫莫问,这么巧? “世人都知道啊,药王谷谷主莫问,医术确实了得,是个敢跟阎王抢命的人,凡求医者,莫问出身,莫问贵贱,只要是看上眼的,他都医,单看治病救人这一点,我原本还是挺欣赏他的。”陈忠说道。 “莫问出身,莫问贵贱,那他问的是什么?”陶夭夭好奇地问道。 “问的是钱啊!”陈忠不屑地说道。 “噗——”陶夭夭乐了,她还以为这个莫问的品格有多么高尚呢,原来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千万不能让他跟世子过分亲密!”陈忠忍不住又叨叨了一遍。 “过分亲密?”陶夭夭眼珠子滴滴溜溜转了好几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身子忽然抖了一抖,然后脑壳便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厨房里的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想到了这陈管家言辞当中的闪烁,什么不能起别的心思,什么别让他跟世子过分亲密,难道…… “等等,陈管家,我有事问您!”陶夭夭紧走了几步拦在了陈忠面前。 “又怎么了?”陈忠有些不耐烦了。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我来了这两天了,为何在府中没有见到过丫头侍女啊?”陶夭夭小心翼翼地确认。 “哪里有什么丫头侍女,世子不喜欢,都让我打发走了。” 陈忠没好气地说道,为了这事,他这一阵子可没少操心,白头发都多出来好多根了。 世子不喜欢女子! 不喜欢女子那就是喜欢男子了? 我的妈呀! 陶夭夭脚步一顿,伸出手去悄悄合上自己大张的嘴巴。 她竟然猜对了! 眼瞅着已经穿过回廊到了正院门口,陈忠回头一看,陶夭夭竟然不见了。 他吃了一惊,慌忙回头去找,却见陶夭夭正低着头躲在垂花拱门处,磨磨蹭蹭地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见到他寻来,陶夭夭呲着牙笑着抬起头来,将看清她面貌的陈忠吓了一大跳。 “陶三儿!你跑什么跑?在这儿做什么呢!”陈忠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陈管家,我觉得你方才在我脸上点的那颗痣凉飕飕的,舒服极了,我想着点一颗是点,点十颗也是点,反正都得每日清洗,那我索性多点上几颗,您说是不是?” 陶夭夭顶着一张黑黝黝的满是麻点的脸对着陈忠嘿嘿地笑着,陈忠瞬间觉得有些头大。 世子看到这小子这么一副丑样子,万一再一气之下真将人给弄死了,那这小子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陈管家,你跟谁说话呢?”陶夭夭和陈忠正各怀心思地在垂花拱门处磨蹭,冷不防被突然冒出来的沈玉枫给吓了一跳。 陶夭夭循声看了过去,还没等她开口问好,就见沈玉枫“啊”地一声远远地跳了开去:“这谁啊?怎么长这么丑!” “这位就是莫谷主吧?我就是昨晚上被您抢走叫花鸡的……” 陶夭夭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愣住了,随即便猛地低下了头。 这个莫问,她竟然见过! ——那个在清风城“一品居”酒楼里遇到的白衣男子。 怪不得昨晚她就听着这人的说话声似曾相识,没想到竟然是他! 陶夭夭的眼睛不经意间从沈玉枫手里的折扇上瞥过,没错,她没有认错人!这扇子也是一样的。 她是在清风城一品居外跟轩哥哥走散的,若不是因为自己跟这个人斗嘴,轩哥哥根本不会拉着自己匆匆离开。 若不是匆忙离开,她或许也就不会遇上那个小偷,轩哥哥也不会因为去追小偷而一去不回。 陶夭夭抬起头来,冷冷地瞪了沈玉枫一眼,转身就朝院子里走去。 沈玉枫被陶夭夭那饱含仇恨的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啪”地一下打开了扇子,指了指陶夭夭的背影就要追上去:“那个谁,你给我站住!你竟然敢瞪我?” “莫谷主息怒,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您犯不着跟他置气!” 陈忠笑眯眯地一把挡在了沈玉枫面前,“莫谷主可是用完早膳了?不如我陪您在花园里走走吧?” “你陪我走走?”沈玉枫看了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的陈忠,猛地后退了一步:“算了吧,我还是自己溜达溜达吧,撑死本谷主了!嗝——” 沈玉枫夸张地打了个大大的响嗝,捂着圆滚滚的胃部朝着院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 “哦对了,陈管家,你去跟你家主子说,这两日我去办点私事,就不陪他用饭了啊。” “真的?”陈管家一个激动,没能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很不配合地笑了出来,嘴角都快扯到耳根子上了。 当他意识到似乎不应该笑的时候,这发自内心的笑却是想憋也憋不回去了。 “陈管家,你果然是对我有意见!”沈玉枫又折返过身来,“说!为何对我有意见!” “莫谷主多虑了,小老儿哪儿敢对您有意见啊?我这就过去跟世子传话,失陪了!” 陈忠说完,迈着粗短的腿晃悠悠地穿过了垂花拱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假山后边。 “这个老家伙!一定有问题!”沈玉枫撇了撇嘴,然后一个闪身跳上了墙头,瞬间消失在了围墙之上。 青竹居书房内,陶夭夭低着头站在厅堂的正中央,有些不悦地动了动站得有些酸痛的脚。 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诺大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4章 这个男人好好看哦 她悄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左手边桌子上的一堆空了的碗碟,然后是屏风之后端坐在书桌旁的一道淡蓝色的身影。 那个洛世子,从她进得房间打过招呼之后,就那么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再没了任何动静,她开口询问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也不给回话。 陶夭夭心里惦记着陈管家说的话,这洛世子喜静不喜动,讨厌聒噪,她便不再开口,以免惹了这世子爷的不快。 可是这样一直干巴巴地站着,她累啊!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我去开门!”听到敲门声的陶夭夭如获大赦,还不待洛云锡开口便一个箭步到了门口。 她一把将房门拉开,哭丧着脸跟陈忠打了个招呼:“陈管家。” 陈忠看了一眼陶夭夭委屈的表情,伸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然后开口道: “世子,刚才我在门外遇上了莫谷主,他让我转告您一声,说他这几日不回来了。” “嗯,知道了,是我让祁风将他在玄幽王府的消息散布出去的。” 洛云锡的声音从书桌后面传来,带着些淡淡的疏离。 陈忠一愣,随即眉开眼笑:“世子高见!那莫谷主定然是怕有人找上门来寻医问药,所以才早早地躲出去的。” 如此甚好,看来世子对那个小白脸谷主并没有那种心思,这样他就放心了。 “世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陈忠遥遥地对着洛云锡低了低头,然后对陶夭夭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便关上门出去了。 陶夭夭原想跟着一起偷摸摸溜出去,可是还没等手指碰到房门,就听到了洛云锡的声音。 “名字。” 陶夭夭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不情愿地从鼻孔里哼哼了一声:“陶三儿。” “家是哪里的?”洛云锡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视线透过雕花镂空屏风直射在陶夭夭的身上。 对上一道满是探究的目光,陶夭夭低下了头,幸好,她还记得路引上自己的身份。 “广阳郡,丹阳城。” “广阳郡有一道名菜,名叫‘一卵孵双凤’,你可会做?” 陶夭夭微微一笑,然后面不改色地笑着抬起头来。 “世子说的是‘西瓜?会做是会做,但是如今已近秋末,西瓜是个稀罕物,不太好寻了。 而且,世子可能记错了,这‘西瓜鸡’是辽东郡的名菜,并非出自我们广阳郡。” “既是广阳郡人,为何不远千里来到这紫云城?”洛云锡又抛出一个问题。 “家中遭了难,兄弟三人就剩了我自己,正好紫云城有一门远亲,所以便来投亲。” 陶夭夭见招拆招,没有丝毫慌乱。 “既是投亲,又为何会主动入我玄幽王府?你那门远亲,姓甚?名谁?”洛云锡句句紧逼。 “那户人家狗眼看人低,不认也罢。”陶夭夭遥遥地看了一眼洛云锡,并没有指明哪户人家。 “除了会做饭,你还会什么?” “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呢!”见洛云锡并未继续追问投亲的事,陶夭夭便放松了心神。 她伸出左手,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我会烧饭,会泡茶,还会插花……哎呀!——” 咚—— 话未说完,陶夭夭就“砰”地一声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世子!你为何一言不发就动手!我是来玄幽王府做饭的,不是来给人当沙袋的!” 陶夭夭揉着胳膊和大腿从地上爬了起来,恨恨然地朝着站在面前的洛云锡瞪了过去。 这一瞪,她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好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这个男人,面如冠玉却神情清冷; 虽眉眼如画,眼底却有着化不开的浓稠; 紧抿而薄削的唇分明透着薄情与疏离,却又因了上唇中央的那一粒小小的唇珠平添了一抹柔弱; 薄唇之人多薄情,可是他眼尾的那颗桃花痣却恰恰又是多情的标志。 这个人,长得好矛盾哦! 可是,却出奇得好看! 陶夭夭看着如画中之人一般精致的洛云锡,眨巴了两下眼睛,瞬间将他刚才一言不发就动手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她将脑海中认识的人搜寻了一遍,确认了方才的那股熟悉感只是个错觉,她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她敢打包票,她从来没有遇上过气质这么超凡脱俗的男人。 这洛世子的身上,有着梅与竹的清冽和高傲,却也有着兰与菊的淡薄和素雅。 但不论哪一点,陶夭夭都知道,这个人是危险的,不是她这种无名小卒能招惹得起的。 她向来对自己的直觉有着近乎执着的自信,从她看到洛云锡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她只盼着在这里无功无过全身而退,赶紧跟轩哥哥会合。 念已至此,她便收起了刚才的愤怒和眼底的探究,脸上挂了一副笑意。 “总之,我会的多着呢,即便有不会的,只要世子您发话,我也会努力去学!” 陶夭夭狗腿地笑着,对上这么一个摸不清深浅据说又喜怒无常的主子,她首先要做的是先保命不是? 况且,这世子爷的喜好还那么的…… 额,特殊。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陶季了。”洛云锡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陶夭夭,转身去了书桌。 连最基本的下盘功夫都没有,他真是太高看这人了。 “世子,我这名字用的好好的,厨房那些兄弟们也都叫熟悉了,不用麻烦了……” “将桌子收拾了,然后泡一壶茶过来。”洛云锡开口打断了陶夭夭的话。 陶夭夭被噎得一愣,继而咬着牙点了点头:“行!世子想喝什么茶?” 好女不吃眼前亏! 横竖这陶三儿也不是她真名,她忍了! 心中腹诽了半天,陶夭夭也没等来洛云锡的回话,她只好悻悻然地退到了桌边,小心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去了厨房。 见到陶夭夭端着托盘过来,厨房里的人都懵了。 盯着她打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小七先认了出来:“三哥?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5章 你的主子是谁 他走上前去接过了陶夭夭手里的托盘,其他人也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凑了过来。 “这件事一言难尽,是陈管家的意思,或许,是世子不喜欢太过白净的吧。”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偷偷地将厨房里的这些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除了烧火的王婶和赵婶,其余的几人,要么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要么皮肤黝黑的中年人。 就连她这一路走来遇上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家丁,也都是其貌不扬。 貌似整个玄幽王府里,也就是这世子爷和他身边的侍卫好看了。 陶夭夭缩了缩脖子,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能选到这些人,也确实难为那胖管家了。 陶夭夭默默地在心里同情起陈管家来。 或许这世子爷并不是不喜欢下人近身伺候,他只是不喜欢长得丑的人近身伺候罢了。 看那个侍卫,还有沈玉枫,他就对他俩挺和善的。 “陶兄弟,怎么样?第一次去世子跟前当差,还习惯吧?” “三哥,世子没有为难你吧?你看起来怎么有些不开心啊?” “陶三儿兄弟,这个时辰你来厨房,可是世子有什么吩咐吗?” 面对一堆问题,陶夭夭笑着一一回应,最后又对众人说了自己的新名字。 听到她要泡茶,王婶立即从厨房里面拎出一把水壶来:“陶兄弟,给。” 看着王婶手中冒着热气的壶,陶夭夭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王婶,世子平日里泡茶都是用这种水?” “是啊,吃水不都是吃的井水吗?有什么问题吗?”王婶疑惑,周围的人同样疑惑。 “额……”陶夭夭抬手扶额,她似乎知道这个洛世子为何总是因为吃饭吃茶这些琐事大发雷霆了。 “泡茶是个技术活,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这样吧,你们将茶叶给我,我自己去泡。” 陶夭夭笑盈盈地说,又问:“玄幽王府这附近,哪里可有山泉没有?” “山泉有是有,不过可远着呢!”王婶说道。 “行吧,我自己想办法。” 陶夭夭接过小七递来的盛满瓷罐的托盘,跟众人告别之后径直去找了陈忠。 “山泉水?你要山泉水做什么!”陈忠疑惑地看了一眼陶夭夭。 “井水泡茶不好喝,我怕世子怪罪再弄死我!”陶夭夭开门见山。 “你尽管去泡,世子不会弄死你的!”陈忠对陶夭夭摆了摆手。 他又不傻,从世子答应今后将宫中赏赐之人留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世子不打算在吃食上再做文章了。 而且昨晚世子又开口要走了这个陶三儿,他就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此看来,适可而止的事情,世子比他看得更透彻。 陈忠欣慰地捋了捋胡须,所以,也算陶三儿这小子命好,现在无论他做得饭菜如何,世子都不会再拿他开刀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弄死我!”陶夭夭瞪了瞪眼睛,“就在刚才,他还差点打死我呢!” 她夸张地抬了抬胳膊:“你看看,一言不合就动手,我胳膊都快摔断了!” 抬眼看了看满脸纳闷的陈忠,她眼珠子一转笑出了声。 “你要是不给我去找山泉水,我就将咱俩勾结在一起骗世子的事说给他听。” “住口!我堂堂玄幽王府的管家,跟你小子能有什么勾结!” 陈忠的花白胡子再次成功地被陶夭夭气得吹了起来,“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快马加鞭去给你取水去!” “陈管家,还有一件事,我待会得出府一趟,您让苏管事陪我出去一趟吧,我身上没银子。” 怕陈忠不同意,她又说:“首先,世子并没有说我不能出府,其次,我是出门给世子买茶,是公事!府里的这些茶我看了,都不适合世子。” 陈忠将信将疑地打量了陶夭夭片刻,确定她没有说谎之后便摆了摆手:“你直接去找苏宇,让他带你出门。” “多谢陈管家!” 看着陈忠拂袖而去的圆滚滚的身子,陶夭夭“哈哈”大笑了两声,放下手里的托盘第二次去了厨房。 半个多时辰之后,陶夭夭端着茶具进了青竹居,主屋没找见人,便拐弯去了书房。 她进去的时候,洛云锡正跟洛飞低声说着话,听到敲门声,洛飞立即住了口。 洛云锡摆了摆手,洛飞点头退了出去。 行至陶夭夭身边的时候,洛飞微微驻足看了她一眼,之后才关门离开。 陶夭夭没能看清洛飞的模样,只依稀觉得长得很好看,只是脸上似乎有一个圆形的烙印,加上一身黑衣,给人的感觉便有些肃杀。 “世子,您的茶。”陶夭夭将托盘放在了洛云锡面前的桌上。 “泡一壶茶用去了半个多时辰?”看了一眼托盘上拥挤的茶具,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 “俗语说得好,好饭不怕晚,好茶自然也是!” 陶夭夭笑着回道,伸手取了茶盅给洛云锡斟满一杯茶。 “茶的温度应该刚刚好,世子尝尝?”陶夭夭双手捧起茶盅递到了洛云锡面前。 洛云锡低头看了一眼茶盅里的茶水,淡红里泛着些馥郁的茶香,却不是他平日里喝的那些。 他缓缓抬起了头:“是陈管家没有教好你规矩,还是你自恃身后有人撑腰,所以不怕死?” 洛云锡的声音有些凉,眼神更是冷得可怕。 陶夭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之后才说:“我看府上的存茶大多是绿茶,却并不适合世子,所以便请厨房的苏管事带我去买了这罐滇州红茶,虽然是陈茶,却也好过今年的这些绿茶。” 见洛云锡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陶夭夭又将手里的茶盅往前送了送。 “绿茶性寒,有降火功效,但是却不适合您,而红茶性温,有暖胃的功效,所以我才选了滇州红,您可以尝尝,若是不喜欢,下次我再给您冲泡祁山红。” 陶夭夭笑眼弯弯,眼底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清澈。 “你的主子是谁。” 对上陶夭夭眼底的清澈,洛云锡微微诧异,语气却依旧冰凉。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6章 被雨水冲刷的血色 “我的主子?”陶夭夭继续笑,像是根本没有听懂洛云锡的话。 “我的主子不是世子您吗?是陈管家吩咐我过来服侍您的。” 她将一直端着茶盅的胳膊缩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茶盅里的红茶,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失落与委屈。 “我知道了,世子是怕我是被坏人利用,而下毒害你。” 她抬起头来看着洛云锡,眼底是比刚才更加纯净的清澈与坦然。 她举起茶盅,将茶盅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末了还将茶盅倒转了过来。 “世子您看,真的没毒。”她又恢复了刚才的笑眼弯弯,又说:“若是世子不放心,要不……今后您所有入口的吃食,我都替您尝一尝?” 洛云锡眼神微闪地抬起头来,试图从陶夭夭眼中看出她的用意,可是他紧盯了半天,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这个人,做戏的本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能在他的探究下掩饰得滴水不漏,倒是个有趣的敌人。 “准了。”洛云锡薄唇轻启,忽然勾了勾嘴角,他倒是有些兴趣想要知道这个陶季的背后之人了。 “好嘞!”陶夭夭清脆地答应了一声,麻利地又重新给洛云锡斟满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语气中带了些惋惜。 “这是我请陈管家派人取了山泉水煮开泡制的,这么一耽搁,可能温度有些凉了呢。” 洛云锡不语,伸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不可否认,这次的茶确实比往日的口感要好,少了苦涩与清淡,多了些浓郁的醇香。 他一直对吃茶不甚讲究,茶在他的眼里,只为解渴与提神,今日这红茶,比平日里的那些茶多了些醇厚,只是这茶的颜色…… 洛云锡低头,伸出手去亲自斟满了第二杯。 他静静地看着杯中颜色深了一些的红,这茶的颜色,像极了战场上被雨水冲刷过的血色…… 洛云锡微微勾了勾嘴角,端起茶盅再次一饮而尽。 “世子,这红茶是用来品的,若是您想解渴,倒是可以试试另外一种茶。” 陶夭夭看着洛云锡似是渴极,便小心地开口,不知为何,洛云锡嘴角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在她看来带了些嗜血的森凉。 “你小小年纪,懂的倒是不少。” 洛云锡放下了茶盅,力道有些重,陶夭夭心里便咯噔了一声。 “哦,我家祖上做过御厨,到了我爹这一代开始经商,我小的时候跟着我爹的商队走南闯北,所以知道一些。” 陶夭夭半真半假地小心地想着措辞。 “陈管家召你进府的时候,没跟你讲过规矩吗?” 洛云锡站起身来推开了窗户,“谁允许你在我跟前自称‘我’的?” 窗外依旧是一片竹林,在洛云锡推开窗户的那一瞬间,忽听得一声响彻云霄的鹰啼声响起。 伴着风吹竹林的“莎莎”声,一只大鸟逆着光从天而降,落在了洛云锡伸出窗外的胳膊上。 陶夭夭眨了半天眼睛,才发现那只大鸟竟然是一只鹰。 通体黝黑,头颈细长,尾羽中央那条白色宽带尤为明显。 陶夭夭看了又看,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这是……玉带海雕? 这洛云锡竟然将玉带海雕训练成了信鹰? 只见洛云锡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那只玉带海雕的脑袋,然后慢条斯理地从它的利爪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信筒。 而那只玉带海雕,从始至终就站在洛云锡的胳膊上,一动不动地享受着洛云锡的抚摸。 洛云锡取下信筒,当着陶夭夭的面展开了那张字条,展开之后,他并未先看字条上的字,而是用眼角的余光朝着陶夭夭看去。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陶夭夭的满腹心思都被他肩上的这只信鹰吸引过去了,对于他手上的这个字条,却一点心思都没有。 洛云锡黑了黑脸,轻咳了一声之后,他抬了抬胳膊,放开了那只玉带海雕。 看着玉带海雕扇着翅膀振翅高飞,陶夭夭有些不舍地多看了两眼,然后才将视线放在了洛云锡身上。 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洛云锡将手中的一张小字条放在了一旁刚刚燃起来的烛火上,最终那字条在二人的注目下缓缓化为了灰烬。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是祁风。 “进来。”洛云锡话音响起的一瞬间,陶夭夭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打开了房门。 祁风进了屋,跟陶夭夭打了个照面,陶夭夭礼貌地对着他龇牙笑了笑。 祁风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房门。 陶夭夭瞬间会意,她转身对着洛云锡低了低头:“世子,我……不是,小的去厨房看看,给您准备午膳。” 说完,不等洛云锡说话便退出了房间,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她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她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在心里感叹陈忠的睿智。 果然,能在这个洛世子身边出现的人,果然都是模样俊俏的。 比如进来时候遇上的那个脸上有印记的,还有这个叫祁风的侍卫。 她若不是揣着目的而来,打死她也不会做这个洛世子的贴身小厮。 她需要调查身世,而这个洛云锡是最好的靠山,她只能先奉承讨好,况且…… 伸手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陶夭夭狡黠地一笑。 洛云锡已经开了口,今后入他口的所有吃食,都得先经过她陶夭夭的嘴巴,这样一来,她既表明了忠心,又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她终于不用再像烤叫花鸡那样偷偷摸摸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今天她出门的那一趟,曾经若有若无地避开厨房管事苏宇打听了些事情,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想要探听更多的消息,无疑在洛云锡身边是最好的。 因为她似乎听厨房提起过,过不了多少时日就是九渊一年一度的祭月节了,那些王公贵族达官显贵都会来参加。 只有接近那些达官显贵,她才有机会调查自己的身世,因此,她要好好地巴结巴结这个洛云锡洛世子,好让洛云锡带她去参加。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7章 洛世子是个小心眼儿 “公子,长公主让人送来了帖子,邀您明日去大公主府赏菊。” 听到陶夭夭远去的脚步声,祁风才开了口,上前一步将一本烫金帖子放在了洛云锡面前的桌上。 洛云锡看了一眼,伸手拿起了帖子。 “忠叔说,若是公子还是不愿出府,他便让人去回了,在紫云城多年,他跟长公主府里的人还是能说上句话的。”祁风又说。 “不用了,去知会陈管家一声,让他准备车马礼品,我准时到。”洛云锡沉声说道。 祁风微愣了片刻,点头应了一声,又问:“公子打算带多少暗卫?可还需要通知洛飞让阁里的人暗中照应?” “赏菊而已,若是去的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洛云锡一口回绝了,“你跟陶季随我一起去,留两名暗卫守在府外即可。” 祁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洛云锡口中的“陶季”是谁。 “公子,我还是觉得不妥,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您身边,属下们实在是不放心,而且,他的样子,跟昨晚我见到他的时候,根本不一样。” 昨晚上那个陶季捧着叫花鸡想要溜墙根逃走的时候,他曾经拦下过他。 虽然那人脸上沾了些泥巴,却也是能分辨出大概模样的,绝对不是刚才的那副样子。 “应该是陈管家做了手脚。” 想到陈忠的用意,洛云锡微微抽了抽眼角,却也没做纠结,他只关心陶夭夭的来历和背景,对她的样貌没有丝毫兴趣。 “公子,这个人不老实,他今日跟厨房的苏管事出门去过茶庄,一路上没少跟人打听事。”祁风又说。 洛云锡看了一眼祁风,示意他说下去。 祁风尴尬地笑了笑,又担忧地开口:“虽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但是属下就是觉得这小子不老实,公子,您在紫云城待不了多久,可千万别再着了谁的道了!” “我自有分寸。”洛云锡对着祁风摆了摆手,声音沉了下来。 他是不打算待多久,这一趟,他甚至根本都不想来,可是,却有人希望他永远留在这里…… …… 从洛云锡房里出来之后,陶夭夭径直回去自己的房间美美地躺了半天,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悠闲地踱着步子去了厨房。 她的出现自然又引起了厨房的一阵骚动,更多的人则是关心她今天中午要烧些什么菜。 “苏管事也在啊!”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她抬头看到了站在人群后边的苏宇。 “陶季啊,今后见了我,就别苏管事苏管事地叫了,显得外道了,我比你年纪大,就你就唤我一声兄长吧。” 苏宇笑得有些尴尬,脸上有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奉承。 “好啊,大宇哥。”陶夭夭知道苏宇的心思,便没有丝毫扭捏,痛快地答应了一声。 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据她观察,这个苏宇眼神游离,心地不善,深谙阿谀奉承踩高就低之事,虽然并不值得深交,却也没必要当成敌人。 “我过来是通知你们一声,明日世子会出门一趟,午膳和晚膳都不用准备了。” 苏宇说完,又笑着对陶夭夭说:“世子还说了,这次出门,会带着你,待会你做完午膳就过去找陈管家一趟,有些细节他会安排你。” 陶夭夭先是一愣,然后眉开眼笑地答应了一声,她原还想着怎么求洛云锡带自己出府,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精心安排好午膳,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陶夭夭便带着这个疑问,去找了陈忠。 “这次是去长公主府,长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尊贵异常,我也不知道世子为何会选了你,但是你一定要切记,好好跟在世子身边伺候,眼睛活泛些,别给世子惹麻烦知道吗?” 陈忠唠唠叨叨说了许多,陶夭夭一边点头,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陶季!”见陶夭夭一直心不在焉,陈忠发火了。 “我听着呢陈管家。”陶夭夭回神,脸上挂上了那副招牌笑容。 “世子怎么会选了你小子!”陈忠伸出手指狠狠地点了一下陶夭夭的额头,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午膳是陶夭夭精心准备的,一改昨日里的清淡与简单,上足了菜品和膳汤,连饭后水果也让人照着她的描述精心雕刻摆放了出来。 成品出来之后,她便光明正大地各尝了一遍,美其名曰是替世子试吃。 等到满满一桌菜在洛云锡面前摆放整齐的时候,陶夭夭已经吃了个肚子圆圆。 “世子请慢用,小的都试过了,没有毒的。”陶夭夭低下头,满脸恭敬模样站在洛云锡旁边,准备帮他布菜。 “我没胃口,去泡一壶你说的那种‘花茶’来。”看了一眼满桌的丰盛菜肴,洛云锡没有动筷子,心里却惦记着陶夭夭有意无意提起的花茶。 “世子,用餐之前不宜饮茶,您若是不饿,可以先喝些粥,这百合莲子粥里我让人加了山药和银耳,还放了蜂蜜,很好喝的。” 洛云锡对桌上菜品的不感兴趣让陶夭夭有些紧张,生怕这位世子爷一个不高兴再将自己给赶走。 “从明日起,我的吃食不用在大厨房做了,将青竹居里的小厨房利用起来。” 洛云锡看了一眼陶夭夭,眼神微凉,意有所指。 大厨房人多眼杂,即便是出了问题,也很难查到这个陶季身上,但是小厨房就不一样了,他就是要让这个陶季露出马脚,好揪出他背后的黑手。 而陶夭夭心里却“咯噔”一声,陈管家让她主要负责这洛云锡一日三餐的,若是只在青竹居转悠,她哪里还有时间和机会出去打探消息啊! 她不解地看了一眼洛云锡,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胃,难不成自己刚才偷偷打的那一个饱嗝被这洛世子听到了,所以为了惩罚她,便不打算让人帮忙了,好使劲使唤自己? 陶夭夭笃定地点了点头,一定是的,这个洛世子,就是个小心眼儿!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8章 论马车和骡车的区别 中午这一顿洛云锡吃得很少,吃完饭就将陶夭夭赶了出来。 陶夭夭也乐得轻松,收拾完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间,还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她一个激灵坐起了身,愣了片刻之后才起身去开了房门。 不过睡个午觉,她怎么如此贪睡,竟然睡到了天黑。 门外站着的是一名家丁,陶夭夭认识他。 “陶季,你怎么睡到现在?赶紧的,世子要出门,马车在门外等着呢。” 那家丁匆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陶夭夭一个人站在那里继续迷糊。 陈管家不是说明日才去长公主府吗?怎么今晚还要出门? 陶夭夭压下心底的疑问,回了半天神之后才动身收拾自己。 这一觉睡得太沉了,后脖颈处酸疼酸疼的,也不知道是枕头不舒服还是睡太久的缘故。 她一路小跑到了府门外,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玄幽王府门外的宽路上,赶车的人她认识,是洛云锡的贴身侍卫祁风。 “祁大哥好!”陶夭夭跟祁风打了个招呼,回头就往马车上钻,钻到一半却被祁风拎着领子揪了出来。 “马车里面也是你能坐的地方?会赶车吗?”祁风问。 他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暗地里撇了撇嘴。 这小子真不经打,他不过奉公子的命令在他后颈处轻轻砍了那么一掌,他竟然能睡到现在! 上辈子,这小子一定是头猪。 陶夭夭不知道自己被人砍了手刀,更不知道祁风连她上一世是什么物种都猜到了,她正满门心思地思考着祁风刚才抛给她的那个问题。 认认真真想了片刻之后,她点点头:“会!” 葡萄镇马车稀少,轩哥哥只教了她骑马。 虽然骑马她只学了个半吊子,但却见过乡邻大叔赶骡子。 她贪玩去镇子上溜达的时候,回来的时候经常被那些好心乡邻用骡车捎回家。 坐了那么多次骡车和驴车,就算没吃过猪肉,她好歹也见过猪跑,据她观察和推测,这赶车的活计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想到葡萄镇,陶夭夭的心口就会有那么一丝疼,钝钝的。 “你来赶车,去醉欢楼。”祁风将马鞭交到陶夭夭手中,自己跳上了旁边的一匹马。 陶夭夭“哦”了一声回神,下意识地握紧了马鞭。 可是接过马鞭之后,她才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祁风说的“醉欢楼”在哪里。 “那个……祁大哥,我不认识路。”陶夭夭干咳了一声,小声说道。 祁风黑了黑脸:“跟着我走,直行往东,过两个街口右转,再一个街口之后左转就看到了。” “那好吧。”陶夭夭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然后“驾”地一声,狠狠地挥起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 只听一声长嘶声响起,马匹吃痛,撒开欢儿地奔跑了起来。 突然间加快的速度将陶夭夭吓了一跳,她“啊”地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马车车厢,以免被甩下去。 她记得葡萄镇的那些大叔大哥们赶车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常常都是使劲抽了好几鞭子,那骡子或是驴子都是不怎么动的。 陶夭夭这边还在纳闷,却忽略了自己手里已经松开了马缰,脱了缰的马匹撒开四蹄儿在大街上奔跑了起来,惊起街上阵阵呼喊声。 “祁大哥!祁大哥你快来!救命!”陶夭夭抱紧了车框不敢抬头去看,更不敢松手,只能缩着脑袋干嚎。 一阵混乱之后,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陶夭夭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洛云锡已经控制住了马匹,正脸色铁青地坐在马车的另一侧。 陶夭夭自知理亏,也没敢吱声,只是抓马车框的手更紧了些。 “公子,伤了几个人,都不重,属下下去打点一下。” 祁风从马背上跳下来,看着陶夭夭的时候,目光像是能杀人。 “平民百姓,没什么打紧,让他们自行去玄幽王府找陈管家。” 洛云锡开口,带着不屑与孤傲,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愤怒。 陶夭夭再次缩了缩脖子,想要远远避开,地方却只有那么大,她索性眼睛一闭不再看洛云锡的脸色了。 当然,她心中对洛云锡的印象再次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比刚才平稳了许多,陶夭夭甚至连手都不用扶了。 后面有商贩的埋怨声和指责声传来,陶夭夭微微勾了勾嘴角,祁风说伤的人都不重,她也不用自责了。 反正就算指责也是指责玄幽王府,指责他洛云锡,跟自己可没有任何关系。 陶夭夭这样想着,便坐直了身子专心欣赏起紫云城的夜景来,直到马车缓缓在路边停下。 她从别处的繁华中撤回了目光,将目光投放在上方那个大大的招牌上面:醉欢楼。 只看了一眼,陶夭夭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心中对洛云锡的印象一降到底。 灯烛辉煌,楼内莺歌燕舞,香烟缭绕,不是青楼又是什么? 她早该从醉欢楼这个名字里就知道的。 只是,这洛世子不是对女子不感兴趣吗?为啥还要跑到青楼来? 难不成还是通吃?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公子,到了。”一改对着陶夭夭的愤怒,祁风对洛云锡的态度毕恭毕敬。 他下了马,又接过洛云锡手里的缰绳。 陶夭夭从另外一侧跟着跳下了马车,整好衣服之后就见洛云锡已经抬步朝着醉欢楼的台阶上走去。 看着那个锦衣华服的挺拔背影,陶夭夭一边啧啧地摇头,一边快步追上了洛云锡的脚步。 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副好模样了! 这副尊容逛青楼,不被啃成渣才怪! 果然,洛云锡刚刚踏进醉欢楼的大门,他的身边就围满了各种莺莺燕燕。 跟在他身后的陶夭夭都闻到了一股股浓烈的脂粉气。 阵阵脂粉味道窜入陶夭夭的鼻孔,她微微皱眉,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叫你们这里管事的过来!”祁风匆忙赶来,看到洛云锡微沉的脸,他伸出胳膊将那一片花花绿绿挡在了面前。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49章 醉欢楼遇刺 有几个大胆的女子还想从另外一侧围过来,却见祁风冷着脸微微动了动手指,“刷”地一声轻响,他手中的宝剑弹出了鞘。 众女子“啊”地一声四散而逃,却依旧眷恋洛云锡出色的样貌,迟迟不肯离去,直到一名身着梅红轻纱锦衣的女子匆匆赶来。 “都散了吧,若是得罪了贵客,回头我扒了你们的皮!” 梅红锦衣的女子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回头笑着对洛云锡福了福身。 “奴家梅娘,给公子见礼了。” 自称梅娘的女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洛云锡,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亮光,也让陶夭夭看清了她的样貌。 杏眼桃腮,媚眼如丝。 肤如凝脂,气若幽兰。 陶夭夭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声音也好听,就连她这个女子听着都像是被抽了魂。 “这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祁风将已经放下的胳膊又抬了起来,生怕梅娘再往前靠近一步。 看到祁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陶夭夭懵了。 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也要拦着,看来这洛世子当真是……额,不喜女子。 “放肆!此乃玄幽王世子,还不退下!” 祁风的声音中气十足,远远地传了开去,一楼的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玄幽王的名号,在九渊皇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玄幽王世子的名号,则更是神话般的存在。 只可惜玄幽王封地距离紫云城甚远,在极其偏西偏北的方向,他们这些人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真是天人之姿啊! 醉欢楼里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而陶夭夭也是在这一刻才通过众人的神色知道,原来这个洛云锡这么出色的容貌,竟然还是藏在深闺的。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洛云锡藏了这么些天,今日却如此大张旗鼓,不知又是为的什么。 “给世子找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过来,送最好的酒菜过来,不得怠慢!” 祁风用剑柄推开梅娘,抬手抛给她一样东西,梅娘诚惶诚恐地接过,瞬间眉开眼笑。 “多谢世子爷赏赐!姑娘们都听好了,去将咱们醉欢楼的头牌姑娘叫上,给我好好去服侍世子爷!” “是!”娇媚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大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管弦之乐。 有几个漂亮姑娘掩着嘴巴跟在了洛云锡身后,却无一人再敢上前。 陶夭夭有些肉疼地看了一眼梅娘手里的银锭子,赶紧跟了上去。 奢华宽敞的房间内,充满了酒色财气的味道,跟着酒菜香味进来的,还有三名姿态各异的女子,一眼望去,却是比先前在大厅里迎客的女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她们三人一进来,就将洛云锡和陶夭夭三人围了起来。 陶夭夭原本还有些拘谨,可是一想到祁风给出去的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她瞬间又来了精神。 虽然她不知道洛云锡的用意何在,不过这钱也不能白花不是? 尤其是面对着桌上的美酒和佳肴,身边还有美女相陪。 念已至此,她便“哈哈”笑了两声,就着身边女子的纤纤玉手抿了一口酒。 回头对上洛云锡微凉的眼神,她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却并没有拒绝身边女子的投怀送抱,只是很小心地不让女子碰到她束胸的部位。 “陶季,世子是让你跟来喝酒的吗?”看着陶夭夭的来者不拒,祁风黑了脸。 “来青楼不就是找乐子的吗?世子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说起我来了。” 陶夭夭挑衅地看了祁风一眼,始终对那晚他拦下自己的叫花鸡一事耿耿于怀。 祁风懒得跟陶夭夭计较,他一把挥开黏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又将缠住洛云锡不放的另外一名女子扯开。 “公子,今晚之行,会不会太冒险了?”祁风压低了声音对洛云锡说道。 洛云锡捻着酒杯小口抿着酒,笑得有些妖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若是一直窝在王府不出门,那些人又如何能找到可趁之机?” “公子,我还是觉得太过冒险了,若是洛冰有任何一丝大意,那您……” “无妨,我相信洛冰的手段,而且,那些人还不至于置我于死地。” 洛云锡又抿了一口酒,眼神若有若无地从陶夭夭脸上瞥过。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将这人背后的黑手揪出来。 祁风叹了一口气,见洛云锡一直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暗暗握紧了剑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可是再看向陶夭夭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还真将今晚之行当做吃喝玩乐了! 回头撑死你! 祁风腹诽着,再一次伸手将想要凑到洛云锡跟前来的娇媚女子拂到了一边。 被冷落的女子心中不忿,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同另外一名同伴一起凑到了陶夭夭身边。 虽然这小子奇丑无比,身子骨也瘦弱了些,可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也就先凑合凑合吧。 于是,被祁风拂开的那名女子这样想着,脸上便堆起了更妩媚的笑意,伸手端着酒杯笑盈盈地来到了陶夭夭跟前。 “这位公子……”然而,她才刚说了几个字,忽然没了声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内的烛火瞬间被暗器熄灭,陶夭夭听到了人体倒地的“扑通”声,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又是几乎同时,房间外面忽然嘈杂起来,刀剑声,惊呼声,哀嚎声瞬间不绝于耳,隐隐约约像是着了火。 透过轻纱窗户,陶夭夭看到了许多慌慌张张的影子在四处奔逃。 这个情景,让她响起了葡萄镇的那晚。 霎时间,周围的一切声音她似乎都听不到了,只有眼前的大片火光在闪烁。 “公子当心!” 不知过了多久,祁风的声音将陶夭夭拉回了现实,她猛地抬起头来,房间里已经乱成了一片。 门缝中透出来的光亮照出了几个蒙面黑衣人的轮廓,手上不知拿的是剑还是刀,映着外面的火把发出诡异的亮光。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0章 洛世子被踹进了床底下 祁风早已跟刺客交上了手,房间里女子的惊呼乍停,陶夭夭骤然想起了刚才端酒给自己喝的女子。 她低下头往地上寻去,隐约看见那女子的后背上插着一把长剑,那阵浓烈的血腥味就是从女子身下传来的。 想到“血泊”二字,陶夭夭的头猛地一晕,胃里也泛起阵阵恶心,刚才吃的那些美味佳肴几乎要吐出来。 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寒战,刚才若不是那个女子端着酒杯挡在自己面前,现在躺在地上的估计就是她了。 心思百转之下,她也顾不上胃里的不适了,立刻缩着脑袋滚到了桌子后面。 好在她身形瘦小,又不是主要目标,一时半会间倒是无人注意到她。 很明显,这些刺客是奔着洛云锡来的,这洛云锡也是,好好的呆在府里哪里不好,非得大张旗鼓来青楼给人当活靶子,活该! 可是腹诽归腹诽,她自然不想这个护身符真的出了什么事。 “带公子先走!”祁风的声音从左手边传来,陶夭夭顿时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这一波刺客不太好对付。 她没有傻了吧唧地应声,却也没有独自逃走,而是小心地爬到了洛云锡的身边,还没忘了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柄掉落的长刀。 “世子,你醒醒!”陶夭夭小声呼喊。 洛云锡软软地躺在桌边的地上,醉得人事不知。 陶夭夭抽了抽眼角,这洛云锡倒还真是会醉,知道自己躺地上不当靶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房内的情形,刺客至少有五六个人,能抵挡他们的只有祁风自己,她若是放任洛云锡躺在这里不管,他肯定难逃一死。 陶夭夭咬了咬牙,她飞快地在房间里搜寻了片刻,将目光定格在那张宽大的床榻下面。 犹豫片刻之后,她弯着腰,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洛云锡拖到了床边,又连推带踹地将洛云锡塞到了床底下,还顺带着扒下了洛云锡的外衣。 而就在被陶夭夭推进床底的那一瞬间,原本醉得人事不知的洛云锡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映着窗外的火光,他的眼底是一片清明,哪里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急着离开的陶夭夭自然没留意到洛云锡,她做完这些事,又借着桌椅的掩护到了地上那几名女子的身边。 仔细打量了那几名女子的身形之后,她选中了一人开始给她换衣服,其实也就是将洛云锡的外衫随意披在了那人身上,又将人搀扶了起来。 “祁大哥你先顶着,我带世子先走了!”陶夭夭对着黑暗里大声吼了一嗓子。 不出所料地,随着她的这一声吼,房间内的刀剑声似乎停顿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就有脚步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在那阵脚步声接近之前,陶夭夭将那女子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艰难地朝着窗口走去,瞬间便消失在了窗口。 “追!”为首的一人沉声说道。 “是!”一人答应了一声,顺着窗户跳了下去。 剩下的人继续跟祁风缠斗在一起,又过了片刻,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禁军来了,撤!”为首的声音再次响起,几道黑影破窗而出,房间中的人瞬时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门破的同时,祁风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房间里的烛火。 “什么人在此斗殴?” 一名身着禁军服饰的年轻将领走在最前面,看到陌生的祁风,他的面色并不太好看。 “如你所见,刺客走了,我家公子下落不明。” 祁风看了一眼那名禁军将领身后的梅娘,眼神微闪。 “你们几个,看看可还有活口。” 年轻小将对着身后的禁军挥了挥手,立即有两名禁军上前,弯腰探了探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包括醉欢楼的那两名女子。 “回大人话,这些刺客乃是死士,口中含毒,已经死绝了,醉欢楼的这二位姑娘,一死一伤,死者后心被刺,一刀毙命。” “我那可怜的杜鹃啊!你死得好惨啊!大人,您一定要为梅娘做主啊!” 人群外传来梅娘的凄凄惨惨的哭声,她的身子颤抖着,像是站不住似的,走了好几步才走到了那个叫杜鹃的女子面前,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梅娘姑娘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严查凶手。” 那名禁军将领对梅娘很是客气,因为世人都知这醉欢楼背后的主子来头极大,就连京中的几个出了名的纨绔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梅娘多谢将军。”梅娘小声抽噎着对着禁军将领福了福身子。 “你又是什么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禁军将领看了一眼祁风,问话的同时,眼睛却在不停地打量着他。 这里足足死了三个死士,没想到这么一个看着眼生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本事。 “我是洛世子的贴身护卫,世子在这里被人刺杀,如今不知所踪,大人不想着如何捉拿刺客,反而还想将我收押吗?” 祁风冷冷地看了那名将领一眼,那将领心中没来由地便咯噔一声。 我的天! 竟然是玄幽王府的人! “洛世子被人挟持了?”那名将领慌了,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禁军小将能管得起的! 想到这里,他慌忙一边吩咐人去追查凶手,一边又小心地跟祁风陪着不是。 “这位将军您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若是我家世子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我们王爷……” 祁风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那将领却心中打了个寒战,慌忙告了辞就要离开。 可是还没等他转身,忽然听到几步之外的床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什么人?出来!”那小将一声冷喝。 只听“唰”地一声,身边的禁军刀剑全部出了鞘,刀尖和剑尖齐齐地指向了床榻下方。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来,片刻之后,众人看到床底下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莹白如玉,完美至极。 看着那只手,还有手腕上方露出的那绣着几片竹叶的中衣衣袖,祁风脚下一个趔趄,彻底懵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1章 戏精上身 那只手…… 那个衣袖…… 那不是公子吗? 祁风打了个哆嗦,公子不是被陶季带走了吗? 他刚才还在暗地里埋怨陶季大呼小叫地吸引刺客注意呢。 怎么转眼功夫公子就跑床底下去了? 这边祁风正在心里头寻思,那边的那些禁军却一个个地如临大敌。 他们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却也无人上前。 片刻之后,他们看到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床下钻了出来,然后就势瘫坐在了床边。 外衫没了,仅穿了里衫,神志似乎也有些迷糊,可是尽管如此,却掩盖不了这人谪仙般的容貌和超凡脱俗的气质。 “公子?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祁风戏精上身,几乎喜极而泣。 他快步走上前去,弯下腰想将洛云锡搀扶起来。 可是洛云锡却咕哝了一句什么,一把甩开了祁风的胳膊。 祁风狐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难道自家主子真的喝多了? 这房间里这么些人,若是装醉,自家主子为了面子,怎么着也得在床下面先躲上一躲吧? 应该不至于会不顾形象地从床底下钻出来吧? 钻就钻吧,竟然还赖在地上不起来! “禁军副都指挥使麾下杨威见过洛世子!世子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卑职这就让人送您回去!” 那名禁军小将听到祁风的称呼,再看一眼宛若天人的洛云锡,瞬间不淡定了,慌忙带着自己的人马跪在了地上。 “都散了吧!”洛云锡抬头看了一眼杨威,没好气地喝道:“打扰了本世子喝酒的雅兴,你们……该当何罪!” “这……”杨威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祁风。 “杨将军继续去捉拿刺客吧,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堂而皇之地行刺,杨将军应该不会包庇吧?” 祁风不知道洛云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将人打发走了再说。 杨威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心头恍然。 这洛世子被刺客逼得藏到了床底下,也幸好是喝醉了,不然的话,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的人,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想到这里,杨威也不敢抬头了,慌忙让人将地上的死士尸体收拾之后匆匆离开。 禁军的人走后,地上的梅娘逐渐停止了哭泣。 “梅姑娘,找人将她们抬出去吧,别碍了我家公子的眼。”祁风对梅娘说道。 梅娘擦了擦眼泪,慌忙找人将地上的杜鹃和腊梅抬了出去,愣了愣又问:“这位大人,怎么只有杜鹃和腊梅?石榴去哪儿了?” 听到梅娘的话,祁风也是一愣。 他想了想,忽然想起来刚才陶季离开的时候,似乎是搀着一个人的。 “梅姑娘先在醉欢楼附近找找吧,她可能和跟我们一起过来的陶季一起逃走了。”祁风猜测道,心里头划过一丝轻蔑。 这个陶季,竟然在危急关头弃公子于不顾,真是岂有此理! 梅娘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我就先让人在醉欢楼附近找找,待会再让人送碗醒酒汤过来。” “有劳了。”祁风道谢之后,将梅娘送出了门外,并关紧了房门。 转过身来的时候,就见洛云锡已经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公子,您还好吧?”祁风关切地问道。 “嗯。”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 “人呢?”他低头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心情有些不不太爽。 今晚的计划,似乎被那个该死的陶季给打乱了。 “公子恕罪,属下只顾着盯着您了,无暇顾及其他,陶季那小子那么机灵,估计死不了。” 他知道洛云锡问的是陶夭夭,他原本心里就对陶夭夭不太满意,所以并不太担忧陶夭夭的安全。 “走吧,去隔壁看看。”洛云锡整理好了衣裳,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若是陶季依旧还呆在隔壁,那么今晚他对自己的不敬就一笔勾销。 但若是他真的暗中与人勾结…… “隔壁?公子的意思是,陶季没逃跑,而是躲在了隔壁?”祁风疑惑地问道。 “你以为呢?凭他的本事,又带个人,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 话音未落,二人便听到了窗边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祁风神色一凛就要持剑过去,却被洛云锡一个眼神制止了。 “谁?”祁风收了手中的剑,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户。 窗户外面,露出的是陶夭夭黝黑的带着麻点的笑脸。 眼睛圆圆,笑起来像是月牙弯弯,比天上的下弦月还要弯。 “祁大哥,我听到禁军来了,咱们是不是安全了?” 陶夭夭一边问,一边笨拙地从窗户里爬了进来,“世子还好吧?我把他藏到了床……” 陶夭夭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指了指床榻位置,却惊讶地“咦”了一声。 祁风回过头,自然也看到了。 刚才正好好站着跟他说话的自家主子,现在正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 祁风再次懵了,一想到自己竟然跟不上主子的思路了,顿时又有些挫败。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公子装醉假装被人挟持,好趁机揪出幕后之人。 可是没想到中途被这个陶季插了一杠子,计划就全乱了。 看到醉倒在床上的洛云锡,又对上祁风凉凉的眼神,陶夭夭后面的半句话愣是没敢说出来。 她想了想,或许,是那洛云锡在床底下睡得不舒服,自己摸黑爬床上去了也说不定。 “那个,祁大哥,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得回去了?” 陶夭夭陪着笑,心里并没有半点惭愧。 这洛云锡醉得人事不省,要不是她急中生智将人踹到了床底下,那他这条命可就没了,所以,他还得感谢她这个救命恩人呢。 “不着急。”祁风开口,他看了一眼陶夭夭,“你方才去哪儿了?” “我去隔壁了啊。” 陶夭夭伸手指了指隔壁,“我们这是在二楼,我又不会功夫,掉下去还不得摔死? 幸好我上来的时候知道这窗外有一道凸出去的台阶,就转道去了隔壁,也亏得隔壁没人,不然的话,估计这事也不能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2章 洛云锡死了 “你带走的人呢?”祁风又问。 “还在房间里躺着呢。”陶夭夭说。 话音未落,祁风就出了门,片刻之后又回转了过来:“人已经死了。” “什……什么?死了?” 陶夭夭不可置信地抬头,狠狠打了个哆嗦:“可是我刚刚扶她出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她眼泪汪汪,她竟然陪着一个死人在房间里躲了半天! “你害怕死人?”祁风听到陶夭夭发颤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不害怕。”陶夭夭慌忙否认,却换来祁风的一个白眼。 “刺客已经逃走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在这里陪着公子,我去楼下看一眼马车,顺便通知府里的人过来。” 祁风一边说,一边若有若无地瞥了一样床幔上方,脸上带着些担忧退了出去。 陶夭夭应了一声,房间里的血腥味有些重,想到这里刚刚死了好几个人,她心头一阵发毛,不由自主地往洛云锡身边缩了缩。 “世子您醒醒,咱们该回去了。” 陶夭夭爬上床,凑到洛云锡面前戳了戳他的胳膊。 只戳了那么一下,洛云锡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里却不见任何醉意,反而带着一丝嗜血的阴狠。 陶夭夭一愣,还没来及细想,下一秒,她便被洛云锡一脚踢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该死的洛云锡! 竟然耍酒疯! 陶夭夭暗骂了一声,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就在刚才她趴的那个位置,床幔的正上方,已经被利器撕开了一个大洞。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床幔上方攻了下来,正跟洛云锡缠斗在一起,床上的被子瞬间被刺出几个窟窿。 陶夭夭后怕地缩了缩脖子,刚才若不是洛云锡踢她那一脚,她怕是早就被刺客穿个透心凉了。 念已至此,陶夭夭哪里还有丝毫埋怨,反而害怕洛云锡晕晕乎乎地敌不过刺客,最终连自己也难逃一劫呢。 趁着洛云锡跟刺客交手的功夫,陶夭夭四处寻摸了一番,终于从地上的角落里寻到了一把刺客之前留下的剑。 她猫着腰走过去,一把将地上的宝剑捡了过来,颤巍巍地举起宝剑护在了自己胸前。 万一…… 她是说万一。 万一这个洛云锡敌不过刺客,她还能帮他一把。 陶夭夭一边举着颤巍巍的宝剑,一边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然而,她才刚刚念了三遍,那个跟洛云锡斗得正欢的黑衣刺客忽然头一歪,似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陶夭夭大惊失色,以为刺客是要冲着自己过来了,她“啊”地大吼了一声,闭着眼睛将剑尖往前一送。 只听一声利器入体的轻微声响,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黑衣人已经软软地从床上栽了下来,而自己手中的宝剑,则正中黑衣人的心脏。 看着黑衣人那双半睁着的眼睛,再一看剑尖处缓缓淌出的鲜血,陶夭夭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她的身子软软地朝着床上栽了过去,正好栽到了洛云锡的身上。 双手似乎也不听使唤了,竟然都忘了松开剑柄。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栽在洛云锡身上的,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昏过去,但是地上有血,她拒绝昏倒在血泊当中。 伴着陶夭夭尖叫声的响起,房门一把被人从外面推开,祁风带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情形,他愣住了。 紧跟在他身后挤进来的陈忠也愣了。 从门口的方向看去,洛云锡斜斜地躺在床上。 陶夭夭手中握着一把剑倒在洛云锡的身上,剑尖那头的黑衣人已经死得透透的。 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副陶夭夭不惜以血肉之躯挡住黑衣刺客,最后手刃刺客衷心护主的完美画卷。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事祁风,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抓住陶夭夭的胳膊将她从洛云锡身上扯开,然后“伤心欲绝”地扶起了“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洛云锡。 “世子啊!这可如何是好!” 陈忠也回过神来,他痛呼了一声,拖着圆滚滚的身子从门口踱到了床边,哭得捶胸顿足。 陈忠的身后,则是几个面面相觑的穿着官服的人。 陶夭夭被陈忠的哭喊声惊了回来,一个激灵松开了剑柄。 那剑柄依旧插在那名刺客的前胸,她的第一反应是,她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厉害了? 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将这个刺客给捅死了呢? 第二反应则是,这胖管家哭得这么伤心,难道洛云锡死了?她的靠山倒了? 陶夭夭连惊带吓,眼中饱含泪水地朝着洛云锡看去。 只见洛云锡的右边锁骨下方有一处不知深浅的剑伤,鲜血染红了他纯白的中衣,祁风满脸凝重,伸手入怀取出金疮药开始手脚麻利地包扎。 陶夭夭偷偷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脸色,脸色苍白了些,可是看腹部倒是还有起伏,应该是没死。 她松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被吓出来的泪水,一个俯身扑到了洛云锡腿上。 “呜呜呜——世子您醒醒啊!对不起,都是小的没保护好您!害您受了伤……” 哭声极大,将陈忠沉闷的呼喊声压了个彻彻底底。 “那个……陈管家,当务之急,还是先给洛世子请个大夫吧!” 许久之后,一个身着官服的微胖中年男子才小心地上前劝道。 “是啊陈管家,这件事我等一定会禀明皇上,定会严惩,坚决不让凶徒逍遥法外!”又一人说道。 “去你们的坚决严惩吧!”陈忠倏地转过了身,动作比平日了敏捷了许多。 “皇上一句话,我们家世子远离了故土来紫云城避寒,明面上是皇恩浩荡,可是这一路上却是九死一生,不知遇到过多少刺杀!皇上早就下旨让严查了,可是到现在又有谁给一个说法了?” 陈忠的声音虽然缓慢,却中气十足,且哭得凄凄惨惨,远远地传了出去,原本就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开始窃窃私语。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3章 她成了护主忠仆 陈忠见周围的气氛调动起来了,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又说:“现在倒好,本以为到了皇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还会有贼人如此胆大行凶,要不是世子身边有忠仆相护,我们世子他就……” 陈忠跺了跺脚,声音又大了些:“可怜我们世子,身子骨本就不好,又经此一劫,我可如何向我们家王爷和王妃交代啊!他们可就这一根独苗啊!” 门内门外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一些,无一例外地,都对那个躺在床上的洛世子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当然,还有那个“以身护主”的陶夭夭。 忠仆? 陶夭夭虽然哭着,耳朵却没放过一丝一毫动静,尤其是那“忠仆”二字。 陈管家口中的忠仆,难不成是自己? 若真是自己的话,她这次歪打正着救了洛云锡,那以后在玄幽王府岂不是就更得人心了? 陶夭夭扯了扯嘴角,忽然很想笑。 在嘴巴还没咧开之前,她心里一个激灵,慌忙调整好面部表情,哭声又大了几个分贝。 房内站着的几名官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尴尬中还透着些担忧。 末了,还是未曾发话的一名年轻男子站了出来。 “陈管家,万幸洛世子伤的不是要害,且刺客手中的凶器上无毒,洛世子的随身侍卫又精通外伤包扎,血已经止住了。 在下认为,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世子送回府中静养,至于捉拿凶徒一事,我想,有禁军陆大人和刘大人作保,一定会还洛世子一个公道的!” 男子的声音不大,却处处在理,声音也温润好听,陶夭夭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子未着官服,一身靛蓝色锦袍,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却让人不得不多对他看两眼。 不同于洛云锡容貌的惊艳与神秘,说话的这个男子,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长相如他的声音一样,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你又是谁?”陈忠看了一眼说话的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 “在下桃灼,跟几个同僚在此小聚,听到动静才过来的。” 桃灼对着陈忠抱了抱拳头,又对着悄悄打量他的陶夭夭微微点头笑了笑,也算是间接解释了自己未着官服却也在场的原因。 “户部侍郎桃灼?” 陈忠微微吃了一惊,“就是那个文能提笔赋天下,武能骑马镇边疆的十七岁状元郎?” “状元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世人谬赞了。” 桃灼谦虚地笑了笑,脸上一片坦然,并无丝毫得意,陶夭夭不禁再次多看他两眼。 桃灼走到那名刺客跟前,伸手一把扯下了那名刺客的蒙面黑巾。 一张满是刀疤、尖嘴猴腮的瘦削老头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皮肤黝黑,左边的颧骨还凹了进去,犹如鬼怪一般。 看到那张脸,陶夭夭心头一阵恶寒,门口站着的人显然也被骇得不清。 而陈忠和祁风却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微微闪了闪眼神,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插在死尸胸前的那把剑。 只有桃灼面不改色,还略带疑惑地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 接着便伸出手去,在那死尸身上检查起来。 就在这时,陈忠忽然冷哼了一声。 “既然桃大人开口了,我们玄幽王府就卖给桃大人一个面子,先将这口气暂时压下来,就等着一个说法了!咱们走!” 他又对着桃灼拱了拱手:“桃大人,告辞了!” 桃灼正检查着尸体的手微微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忽然笑了笑。 “陈管家慢走。”桃灼站起身来。 祁风将洛云锡背上,陈忠在后面扶着,三人先陶夭夭一步出了门。 陶夭夭走在最后,在经过桃灼身边的时候,桃灼忽然笑了笑,开口说了一句话。 “这位小兄弟功夫应该不错吧?竟能一剑刺中‘天山鬼叟’的胸口!” “天山鬼叟?”陶夭夭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出来桃灼指的应该是地上的那人。 “哪里哪里,我这纯粹是误打误撞,呵呵!” 对上桃灼意有所指的眼睛,陶夭夭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匆匆跑出了房门。 桃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对着门口的两位官员拱了拱手:“陆大人,刘大人,这里就麻烦二位了,桃某还有事,就不耽误二位大人执行公务了。” “桃大人慢走!我等一定会尽快处理,还洛世子一个公道!”那两名官员虽然年长,却对桃灼很是敬重。 临出门前,桃灼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地上那具尸体,是朝廷悬赏多时的江湖杀手,江湖人称‘天山鬼叟’,传说他有九条命,受了再重的伤都死不了,二位大人可知为何?” 那两名官员远远看了一眼那尸体,心头都是一惊,头皮也跟着麻了起来。 “江湖中的事,我等还真不清楚,请桃大人指教。”陆姓官员小心地开口。 “这‘天山鬼叟’的心脏,天生就跟常人不同,普通人在左,而他则是在右,所以就比别人多了几分活命的机会。”桃灼再次笑了笑,又说: “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桃某觉得,保险起见,二位大人还是尽快将这尸体处理了才是,万一那个九条命的传闻是真的,再让他死而复生了,就不太好办了。” “多谢桃大人提醒,我等这就让人处理!”那二位官员感激地将桃灼送出了门外,慌忙着手处理现场。 …… 回府一整晚,玄幽王府里面都是鸡飞狗跳。 不知道是因为剑伤还是醉酒,洛云锡一直昏迷不醒,中途还起了一阵高热,伤情几乎惊动了整个紫云城,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被皇上派到了玄幽王府。 “这莫谷主也真是!用到他的时候找不到人影,不用他的时候偏生还赖在府上不走!” 陈忠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在屋里来来回回踱了几十趟,房间内的几名太医面面相觑地低头站在一旁,心头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4章 论弄死洛世子的一百种方法 这洛世子的伤既不在要害处,又无中毒迹象,药也喝了,伤口也包扎了,却一直昏迷不醒,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醉酒不醒了。 可是这句话,他们是断然不敢说出口的,尤其是面对着这么一个死死盯着他们的胖管家。 他们只能陪着笑脸吩咐人给洛云锡擦拭身体借以降温。 偏生陈忠根本不让其他人插手,从头到尾都是陶夭夭一人在忙活,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洛云锡的体温才逐渐降了下来。 陈忠将几名太医送走,又吩咐了陶夭夭几句,之后便打着哈欠离开。 房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祁风拦住了陈忠:“忠叔,这样真的行吗?万一那个陶季对公子暗中下手……”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看人的眼光可差远了!多跟世子学学!” 陈忠一边嘟囔一边往院外走,眼皮子都快合上了。 “忠叔忠叔,您先别忙着睡!”祁风紧跟了两步:“洛飞不在,我只能找您商量了,公子今晚唱的这究竟是哪一出啊!” 陈忠再次打了个哈欠,拉着祁风到了垂花拱门处,压低了声音问道:“我问你,世子今晚为何将功劳都给了陶季那小子?” 祁风诚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啊,那‘天山鬼叟’虽然功夫不差,可也并非公子的对手,我已经悄悄看过了,他的脖子是断了的,说明在陶季刺中他之前就已经死了,十有八九是公子做的手脚,他是故意将功劳让给陶季的。” “算你小子还有几分眼力劲儿,我再问你,若是那陶季真的居心不良,或是身后有主使之人,那他会如何?”陈忠又问。 祁风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若是陶季带着目的而来,却又成了舍命救公子的功臣,那他的身后主使一定饶不了他,我们只需暗中观察,便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嗯,孺子可教也!”陈忠慈爱地拍了拍祁风的肩膀,晃悠悠地转身离开。 祁风摸着脑袋自言自语:“可万一那陶季狗急跳墙呢?” 想到这里,他转身又去了主房的窗外,脚尖轻点上了房顶,然后小心地揭开屋瓦,朝下方看了过去。 卧房内,陶夭夭正咬牙切齿地将洛云锡半敞的衣襟合上,恶狠狠地将手里的帕子丢到了木盆里。 好你个洛云锡! 原来是你! ——葡萄镇的那个莫问! 怪不得他跟那个莫谷主关系这么好,原来是他盗用了那个小白脸的名字!他们二人都是一丘之貉! 她就说嘛,这世间哪有这么多拥有唇珠的男子,还偏生都被她遇上了。 幸好陈管家让她近身伺候,她才能够嗅到洛云锡身上的味道。 她自小就拥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能辨得出山间百花的香气,只要她闻过的东西,那味道便会如烙印一般刻在她脑海当中,知晓这件事的只有轩哥哥一人。 之前之所以没闻出来洛云锡的味道,是因为这家伙从来不许她近身伺候,就在方才给他擦拭身体的时候,她才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属于洛云锡的味道—— 一股沉水香混合着清冽梅香的味道。 陶夭夭瞪了一眼洛云锡,刚才闻到味道的那一瞬间,她差点对自己的嗅觉产生了怀疑。 因为这个洛云锡,跟在葡萄镇时候的莫问,除了唇珠这个共同点之外,模样根本就是两个人。 所以她刚才还特意掀开洛云锡的衣襟又确认了一遍,当看到他胸前的那颗心形红痣时候,她终于再也憋不住了! 没错,就是他! 那个她和阿黄一起从山上救回来的哑巴书生莫问! 陶夭夭一脚踢开床边洛云锡的靴子,气呼呼地坐在了床边。 看着洛云锡安睡中的俊颜,她咬了咬牙,这个妖孽!竟然敢装哑巴骗她! 她是用被子捂死他呢? 还是回头给他菜里下点毒毒死他呢? 要不就勒死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顶上的祁风不淡定了,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总感觉这个陶季有些不对劲。 表情捉摸不透不说,嘴里也是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他还在心中寻思,陶夭夭却已经站起了身。 她决定暂时不捂死洛云锡了,万一他中途醒了过来,她可打不过。 弄死他这件事,得先从长计议,万一她冤枉他了呢? 万一他并不是杀人放火的凶手呢? 而且,她还指着他当靠山呢,就算要弄死他,也得等她有本事能安身立命了再说。 想到这里,陶夭夭很是“好心”地给洛云锡粗鲁地盖上了被子,之后狠狠地摔门而去。 反正他也死不了,谁爱伺候谁伺候去吧! 姑奶奶我是不伺候了! 随着房门的“咣当”声,原本昏迷中的洛云锡倏地睁开了双眼,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房顶上的祁风大喜,慌忙一个翻身下了地,直接从窗户里跳了进来。 “公子,您醒了?您临时起意改变计划怎么也不跟属下提前说一声,您这对自己下手也太重了吧!” 祁风关切中透着些不满:“这个陶季,都说了让他守着您了,他可倒好,自己回去睡了!” 洛云锡低头看了一眼歪在地上远远分离的两只靴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我让你查的这个陶季,可查出什么来了?” 祁风摇头:“未曾,他的身份背景就像是透明的,确实如他所说,是来京城投亲的,路上丢了路引,无处可去,恰好忠叔在招人,就进了玄幽王府……” 他疑惑看了一眼洛云锡:“公子,是不是陶季露出什么马脚了?要不……” “先留着吧,多留意些,看他都跟哪些人接触。” 洛云锡开口打断了祁风的话:“倒是有几分小聪明,若真是身家清白,留他在身边调教调教也未尝不可。” “是。”祁风不解,却也点头答应下来,“那明日长公主府的赏菊宴,是不是得属下亲自去一趟辞了去?” “不急,明日长公主府会派人来的。”洛云锡扯了扯嘴角笑笑,眼神晦暗莫名。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5章 芍阳长公主 陶夭夭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陶季!世子都用完早膳了!都什么时辰了你竟然还不起床!”管家陈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洛云锡没事了?”陶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匆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她迷迷糊糊地拉开了房门。 “怎么还是这副模样?我给你的玉颜膏呢?赶紧涂上跟我走!”看到陶夭夭睡眼惺忪的俏颜,陈忠不满地催促道。 “陈管家,您行行好,我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啊!”陶夭夭小声抗议。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她又说:“还有我这脸,您那玉颜膏是什么地方淘来的假货吧,我才涂了一天一夜,脸上就不舒服了,万一再毁了容,您赔得起吗!” “昨日只是意外,这玉颜膏只要坚持每晚临睡前用酒水清洗,绝对不会毁容的!” 陈忠的耐心似是用尽了,伸手推着陶夭夭就往里走,“赶紧的,今日府上来了贵客,世子指明让你泡茶呢,各类茶叶都备好了,山泉水我也让人给你弄来了,你可别磨磨蹭蹭地耽误事儿!” “哦。”陶夭夭嘟囔了一声,一屁股坐在陈忠特意关照过的妆台前开始往脸上抹那些黑乎乎的膏体。 “陈管家,府上的贵客是谁啊?他的喜好如何?”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陶夭夭不耻下问。 “是芍阳长公主。”陈忠脸上是少有的郑重。 “哦。”陶夭夭点了点头,她见识短,没听说过什么芍阳长公主,不过听起来应该很了不起的样子,不然这个胖乎乎的陈管家也不至于如此郑重。 不过即是女性贵客,那这茶水自然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哦什么哦!芍阳长公主是九渊皇朝最受人尊敬的女子,除了太后,就数她最尊贵了,你可得给我好生伺候!”陈忠千叮咛万嘱咐。 最尊贵的女子? 陶夭夭吃了一惊,九渊最尊贵的女子难道不应该是皇后吗? 心里头的这句话,她自然不会傻傻地问出口,这个芍阳长公主的事情,她有的是机会打听。 “陈管家,给长公主的茶我需要特意准备一番,至多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将脸涂黑之后,陶夭夭伸了个懒腰。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陈忠将陶夭夭推出了房门,又匆匆转身去了玄幽王府的会客厅——玉竹轩。 “……云锡,昨晚,你为何去了那种地方?”才刚迈进玉竹轩的院门,陈忠就听到一个轻轻浅浅的中年女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威压。 他暗叫了一声不好,慌忙加快了脚步。 “长公主,是我让世子出门去散散心的。” 陈忠迈进厅门,笑着接过了长公主的话头,低着头站到了洛云锡的身后。 “长公主,您也知道,世子这一路南下,九死一生的,我着实不放心他出门,所以这两日便斗胆拦住了他没让他出门。 可是后来我一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昨日我便让祁风带他出去散散心,谁成想这个祁风竟然将世子给带到了醉欢楼。” “祁风该死!甘愿受罚!”站在洛云锡另一侧的祁风立刻顺着话音低了低头,惹来洛云锡好一阵呛咳。 “是吗?如此说来,倒是你身边之人的不是了?”长公主微微笑了笑,“是我错怪你了。” 稍稍停顿片刻之后,她又问:“你父王他,还好吗?” 洛云锡面色有些苍白,神情却很温顺,他低头垂眸:“劳长公主惦念了,父王和母妃一切安好。” “是吗。”长公主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算算日子,本宫与他……已有十余年未曾相见了,上一次见他,还是你十岁生辰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带你来京城……” 长公主轻轻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个碧绿的翡翠玉镯,静静地盯着洛云锡看着,仿佛在透过洛云锡的脸看着另外一个人,眼神逐渐变得有些迷离。 “父王经常跟母妃和云锡提及过他年少时候的事情,他说,若是没有长公主您,他怕是早就死在战场之上了,不会有现在的玄幽王,更不会有威震一方的玄幽军。”洛云锡依旧垂着眸,声音异常温和。 “是么?”长公主微微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笑容有些凄凉。 玉竹轩里一时间显得格外安静,安静得有些压抑,连平日里说话特别多的陈忠也难得地闭了嘴。 “世子,茶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花厅外传来,陶夭夭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打破了花厅中沉闷的安静。 “小人陶季见过长公主殿下!”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长公主,陶夭夭微微吃了一惊,慌忙行礼。 她脑海里的长公主,定然是那种出身高贵雍容华贵的贵夫人。 可是这个芍阳长公主,穿着打扮简单舒服不说,而且给人的第一感觉则是美艳中带着英气的,却又透着一丝微冷和孤傲。 “起来吧。”长公主对着陶夭夭开口,话音里带着些疏离和威严,“昨晚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你就是昨晚在醉欢楼救下云锡的那个书童?” 陶夭夭道谢之后站起身来,悄悄看了洛云锡和陈忠一眼,却没从他们二人脸上看出任何提示,只好点了点头。 “小人身为世子的贴身书童,自当以世子的安危为重,而且,昨晚只是碰巧,若不是世子已经提前伤了那刺客,小人也是没有机会能杀死他的。” “陈忠果真是会挑人,人是丑了些,嘴巴倒是会说话。”长公主淡淡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听不出什么态度。 陶夭夭瞬间就懵了,不明白这个长公主说的会挑人指的是她人丑啊,还是嘴巧呢? “云锡,你放心,我一大早已经进宫去见过皇兄了,他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不同于对着陶夭夭说话的威严与疏离,长公主对着洛云锡的时候,语气是极其慈爱的。 而且陶夭夭还惊奇地发现,长公主在洛云锡面前,竟然都不说“本宫”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6章 锦上添花之效 “有劳长公主费心了。”洛云锡终于抬起头来,他温声道谢,又淡淡地瞥了陶夭夭一眼,沉声道:“还不给长公主上茶?” “是!”陶夭夭答应了一声,这才小心地将手中举着多时的托盘放在了桌上。 托盘上放了两个茶壶,她将右边的茶壶放在了长公主的那边,左边那个放在了洛云锡的面前。 然后拿起右边的那个茶壶斟了一盅茶,双手朝着长公主奉了过去。 看到长公主眼底的审视,陶夭夭笑了笑:“长公主,世子脾胃不好,他的那壶茶是红茶,是小人特意为他冲泡的,却不太适合您,这壶花茶才适合您。” “花茶?”长公主伸出手去接过了陶夭夭手中的茶盅,红色的茶汁,泛着淡淡的花香。 “此茶名为玫瑰洛神花茶,加了玫瑰花瓣,洛神花和桃花冲泡而成,这个小罐子里是蜂蜜,因为不清楚长公主的喜好,所以没敢擅自添加蜂蜜,若是长公主喜欢,可以等茶温降下来的时候再添加。” 陶夭夭笑着抬起头来,对着长公主狡黠地一笑,又说: “其实小的觉得吧,给长公主您冲泡这壶花茶,纯粹就是锦上添花。” “此话怎讲?”长公主将茶盅放到鼻下闻了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因为这花茶的功效是美容养颜的啊!长公主您天姿国色,本可不需要这些点缀的,只是小的寻遍了全府上下,也就这类花茶能配得上长公主您,以求得一个锦上添花之效了!” 说完这些,她便乖乖地低下了头,只要是女人,便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即便是已经美到惊艳的女子。 果不其然,长公主被陶夭夭的一番说辞说得心中极为畅快,她微微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眼底是一片潋滟。 “陈忠,这人便是你前两日从府外带进来的能入云锡眼的小厨子吧?确实是有些过人之处,别的不说,只这嘴巴功夫,倒是你们玄幽王府中无人能及的。” 长公主仔细打量了陶夭夭一眼,话却是对陈忠说的。 陶夭夭心中一个激灵,她没想到这个长公主竟然对玄幽王府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连自己之前在厨房做事的事情都知道。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陈忠,却见陈忠却像没事人似的笑道:“就是他,自从他来了府上,世子平日里吃的饭都比平时多了一碗呢!” “如此甚好!”长公主再次抿了一口茶盅里的花茶,忽然收了脸上的笑,警告似的看了陶夭夭一眼。 “本宫不管你之前是谁的人,是做什么的,现在云锡既然选中了你,那他便是你的主子,是你的命,你要好好伺候他,万不可有其他心思!” 长公主的话说得不急不缓,可是陶夭夭却生生听出了一丝凉意。 她抬起头来看了长公主一眼,却见长公主的眼神带着些审视和警告,却又有些落寞,藏着看透人心的凉意。 “多谢长公主教诲,陶季一定铭记于心!”陶夭夭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她竟然不敢直视长公主的眼神。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长公主说着站起身来,洛云锡也放下了茶杯,在祁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恭送长公主。”他将长公主送至了玉竹轩外。 长公主摆了摆手:“回去吧,你身上还有伤,让陈忠送送本宫吧……对了——” 她回头看了陶夭夭一眼,陶夭夭慌忙小跑着上前:“长公主还有何吩咐?” “你会的花茶,应该不止这一种吧?回头你将方子写上几个,送到本宫府上来。” “是。”陶夭夭乖巧地点头答应,一直等长公主走远才转过了身。 一转身,就见到洛云锡正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却投放在远处,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外面有风,我扶您进去吧?”陶夭夭小心地说道。 洛云锡不语,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回了厅内。 陶夭夭刚给他倒了一杯红茶,陈忠便回来了。 “世子,长公主府今日的赏菊宴,取消了。”陈忠说。 “嗯。”洛云锡淡淡地应了一声,端起面前的红茶浅酌了一口。 “为何取消?帖子不是都已经发了吗?”陶夭夭好奇地开口问道。 像长公主这样的大人物下帖子,邀请的肯定都是些达官显贵,可就算是大人物也不能出尔反尔说取消就取消吧? 她可是还指望着去参加宴会打听些事情呢! 想到刚才长公主对洛云锡的态度,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又说:“总不会因为世子您受伤了不能去参加,所以便取消了吧?” 长公主好任性! 她悄悄看了一眼洛云锡有些淡漠的神情,好吧,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个长公主为何会对洛云锡如此重视。 陈忠轻咳了一声瞪了陶夭夭一眼以示警告,又说:“世子,长公主是微服过来的,随行的只有一个车夫。”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洛云锡抬了抬眼睛看了看陈忠。 陈忠低下头:“长公主说……下次会让长乐公主来府上看您,还有……长公主说府上太过冷清,她帮您挑了几个使唤丫头,等陶季写好茶方送过去的时候一并带来。” 陈忠说完,见洛云锡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他便又小心地解释:“侍女的事,我是听世子前两日提了那么一句,所以才自作主张答应了,若是世子不喜欢,我再亲自去一趟长公主府……” “那倒不必。”洛云锡终于开口,“人可以留下,长公主府的人,总要比宫中送来的可靠些,至于长乐公主,若是她来了,就说我身体有恙,不便见客。” 说完,洛云锡站起了身,从一旁的侧门走了出去。 陈忠在他背后答应了一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一回头看到满脸八卦的陶夭夭,顿时来了气:“陶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过去伺候?” “陈管家,我看着这时辰,应该差不多该备午膳了吧?”陶夭夭讨好地笑道,她关心洛云锡的吃食是假,想要去厨房打听些八卦倒是真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7章 我想吃肉…… “备什么午膳?世子的口味有那么挑剔吗?你还以为是非你不可的那个时候啊?赶紧的,先去将长公主要的茶方默下来去!” 看到陶夭夭眼底闪烁着的八卦火苗,陈忠瞬间觉得有些头大。 “陈管家,有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跟您说一下……”陶夭夭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说出口的话细弱蚊蝇。 “什么事?”陈忠眼里闪着精明的光,顿时警觉起来。 “就是……我,我不会写字!”陶夭夭心一横开了口,“这件事,大宇哥是知道的,厨房里的人都知道,就连那个火锅汤底的配料,还是大宇哥让人代笔的呢。” 说不会写字是夸张了些,但那是给长公主府送的茶方,她可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将自己的狗爬式字体写上去。 在葡萄镇那么些年,净装傻了,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练字的。 “什么?你不会写字!”陈忠一声怒吼,惊起花厅外的树上的一阵鸟鸣。 他似乎记起了这小子签在用工文书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丑字了。 他抚了抚额头,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将这么一尊神给招到玄幽王府里来了! 陶夭夭捂着耳朵躲过了陈忠的狮吼功,最终还是叫来了厨房管事苏宇代笔给写了几个方子。 “陈管家,五个花茶配方应该差不多了吧?您看大宇哥的手都累红了。” 陶夭夭小心地问道,主要是她研磨研得手也很疼,好想歇一歇。 “功效也都写上了?”陈忠走了过来,一张一张地检查了一遍。 “写了,凡是陶兄弟说的,我都写上了。”苏宇忙不迭地点头,脸上谄笑着,对陶夭夭是满脸的崇拜。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这第三张茶方,陶季似乎说了一句脾胃虚寒者慎用呢?”陈忠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宇。 陶夭夭凑了过去:“大宇哥少写东西了吗?” 苏宇眼神微微一闪,面上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我这记性,碰巧写到这里没墨了,再次提笔的时候就是第四张了,我这就加上!” 苏宇说着,匆匆又提起笔加了一句话。 陶夭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苏宇,不动声色地将其余的几张茶方又快速过了一遍。 “陶兄弟,陈管家不是说你不识字吗?”苏宇见陶夭夭认真地盯着茶方看,神色便有些不自在。 “我只说了不会写字,没说不识字啊!”陶夭夭头也没抬,将第四张茶方又抽了出来:“大宇哥,这里你得加上山楂和蜂蜜,不然口感会苦涩。” “好!”苏宇看了一眼陈忠,慌忙提笔又加了几个字。 “陶季,你懂医术?”陈忠忽然开口。 “不懂。”陶夭夭矢口否认。 对上陈忠怀疑的目光,她又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虽然不懂医,但是我脑袋好使啊!我背过很多药膳的名字。 而且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我家祖上是御厨,而且,我爹做过药材生意,我自小跟着我爹的商队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了些而已。” “都看完了?没问题了?”奇怪的是,陈忠并没有多问,只问了句花茶方子。 “没问题了,可以送到长公主府了。”陶夭夭伸了个懒腰准备开溜。 这都该吃午饭了,她可是早饭还没好好吃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世子说了,这几张茶方让你送过去,顺便将长公主赏赐的几名侍女带过来,马车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就在门外候着,你赶紧过去吧。”陈忠伸出胳膊堵住了陶夭夭的去路。 陶夭夭脚底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在地上:“陈管家,世子让我去长公主府?他搞错了吧!” 想到那个长公主的眼神,她心里就有些怯怯的。 真是见鬼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何会如此忌惮这个长公主。 陈忠一个眼刀瞥过来,陶夭夭欲哭无泪地缩了缩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陈忠:“您好歹,让我吃口饭再去吧……”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便很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陈忠黑着脸摆了摆手:“厨房里有现成的,苏宇你带他去取一些,让他路上吃。” 刚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来,盯着陶夭夭看了半天才说:“陶季,你今日怎么忘了往脸上点麻子了?” “陈管家啊!点麻子很费时间的您不知道吗?昨晚我照顾了世子一整夜,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您找人叫起来了,我哪有时间一个一个地点麻子啊!”陶夭夭委屈地哭诉。 “再说了,不是您着急火燎地把我从房里揪出来的吗?点没点麻子的,您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陈忠一愣,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儿。 他老脸一红,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待会让门房套一辆宽敞的马车,你在车上补补觉,到地方了机灵着点儿,可别在长公主府捅了什么篓子!” “那也得等我吃饱睡足了才能跟您保证啊……”陶夭夭对着陈忠吐了吐舌头,一个闪身躲到了苏宇的背后。 “交给我吧陈管家,我去给他带些吃的。”苏宇对着陈忠低了低头,然后拽着陶夭夭转身离开:“走吧陶兄弟,小五他们照着你教的方法做了几样点心,我带你过去看看。” 陶夭夭抱着茶方苦哈哈地点了点头:“苏管事,我想吃肉,待会能多给我带两个鸡腿吗?” 苏宇:“……” “大宇哥,陈管家让我这个时辰去长公主府,万一正赶上人家吃饭呢?万一耽误了长公主吃饭,多不好?” 见陈忠走远了,陶夭夭便小声地跟苏宇套话。 “你想多了陶兄弟,长公主那样尊贵的人,我来了这么些年了也才见过了两次,要不是你在世子身边贴身伺候,你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见上她一面的!懂我说的啥意思了吧?”苏宇同情地看了陶夭夭一眼。 “懂了,意思就是虽然我是去给她送茶方的,可是长公主却不会见我的,只会让那些小喽啰打发我。”陶夭夭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终于找到了满足她八卦之心的机会。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8章 永安巷 “嗯,孺子可教也!”苏宇说。 陶夭夭撇撇嘴,一溜烟地跑去了厨房。 在厨房一番攀谈下来,她多多少少知道了长公主的一些事。 芍阳长公主蓝琪——九渊皇朝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拥有封地的公主,也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不同于其他娇养在深宫的公主,芍阳长公主自幼便跟着名师习得一身好武艺,琴棋书画也不曾落下,是最受先皇宠爱的一位公主。 据说她十几岁便随父兄上阵杀敌,数次救当今皇上于水火之中,更是在十几年前的一次与天晟国的交战中,一身重伤救回了皇上。 也就在那一年,为了保卫国家,为了救回皇上,她失去了自己的驸马——当年的武状元顾诚,她的腹中胎儿成了遗腹子。 皇上感念长公主和驸马的恩德,破例将长公主的女儿顾紫璃封为公主,赐封号长乐。 …… “这位小兄弟,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伴随着一股股不同味道的馨香,一股脑地窜到了陶夭夭的鼻孔当中。 “阿嚏!阿嚏!——”陶夭夭回神,被那一阵阵脂粉气熏得接连打了好几个打喷嚏。 “各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去外面坐吧,阿嚏!——”陶夭夭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往马车外面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虽说陈管家派给她的马车不小,可是里面连着她一起,一共坐了足足有七个人,别的不说,但就这几个女子身上的香味,她就受不了了。 “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来着?听说洛世子才高八斗,貌若潘安是吗?” 一名身着藕红色襦裙的女子笑问道,看样子是她们这六名侍女的头头,一边说话还一边朝自己身边凑得更近了些。 “世子的样貌,各位去了王府自然知道,我姓陶,世子赐名‘季’字,各位直接叫我陶季就行。” 陶夭夭憋出一抹笑来,逃也似的掀开车帘钻了出去,狠狠地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才缓过劲儿来。 “陶兄弟,你怎么出来了?”赶车的是玄幽王府的门房赵力,车技娴熟,陶夭夭盘腿坐在外面也坐得稳稳当当。 “我乃堂堂七尺男儿,跟娇滴滴的姑娘们挤在一处算个什么事儿?”陶夭夭拍了拍胸脯,气势豪迈地说道。 “陶兄弟,就你这小身板儿,还七尺男儿啊?”马车内传来一阵咯咯的调笑声,陶夭夭瞬间黑了脸。 “大力哥,我肚子饿了,去买两个包子吃,你带着这些姑娘们先行回府吧。”车速不太快,陶夭夭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哎陶兄弟,你走了谁去跟陈管家交差啊!” 张力吃了一惊,急忙停下车来想要拦住陶夭夭,可是繁华的街道上净是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哪里还有陶夭夭的影子。 他原地跺了跺脚,只好又重新赶起马车朝玄幽王府走去。 摆脱了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女人之后,陶夭夭循着阵阵香味朝着紫云宸最繁华的一条小吃街走去。 她掂了掂手里的为数不多的十几个铜板,决定回府之后得好好跟陈忠谈一谈自己的月钱问题。 “老板,来两个包子。”陶夭夭递过去几个铜板。 “好嘞!”包子铺老板收了钱,用纸包包好两个包子递给了陶夭夭。 “老板,我刚才路过几个茶楼,为何里面都没有说书先生啊?”陶夭夭咬了一大口香喷喷的包子,含糊不清地问道:“感觉茶楼的气氛都冷清了许多呢。” “这位小哥有所不知,这些天因为玄幽王世子的事情,朝廷已经戒严了,你要是喜欢热闹啊,直走左转两条街永安巷那里有杂耍,保证比茶楼人多。” 包子铺老板是个热心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陶夭夭道了谢,啃着包子朝店老板说的永安巷走去。 “冰糖葫芦——”小贩的叫卖声传入陶夭夭的耳朵,她脚步一顿,先是看了一眼街旁装饰考究的果脯铺子门面,又看一眼自己手中可怜巴巴的几个铜板,咽了咽口水之后,她朝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老板,来一串糖葫芦。”陶夭夭递过去两个铜板。 “小兄弟,得四个铜板。”小贩掂着手里的两个铜板笑道。 “给!”陶夭夭没好气地又递过去两个,然后踮着脚尖将最上头那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拔了下来。 这紫云城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陶夭夭一边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着,一边狠狠地咬下一大颗山楂来。 裹着糖稀的山楂入口,她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贵点就贵点吧,至少味道不错! 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欢呼叫好声,她抬起头,看着前面遥遥在望的“永安巷”几个烫金大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在走到自己身后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陶夭夭警惕地住了脚,缓缓回过头来之后,却只看到一个三四岁的男童,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中举着的冰糖葫芦看着。 那孩童模样俊俏,衣着打扮非富即贵,看着倒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陶夭夭笑着弯下了腰:“你是谁啊?你爹娘呢?” 男孩儿的眼睛仿佛长在了糖葫芦上,头也没回,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是墨儿,我娘亲和巧儿姐姐去买胭脂水粉了,她们不让墨儿吃冰糖葫芦……” “你这样跑出来可不好,待会你娘见不到你会着急的。”听了男孩儿的话,陶夭夭心下了然。 她看了一眼手中才吃了一口的冰糖葫芦,有些不舍地递到了男孩儿的手里,又牵着男孩的手避开了路上的马车。 在路两旁的店铺招牌上寻摸了半天,陶夭夭伸手指着对面一家店铺问道:“你娘亲她们是去了那里吗?” 那家店铺的匾额上是几个烫金的大字:红颜阁,看名字的话,应该是一家胭脂水粉铺子。 “唔——”那男孩儿一把捞过糖葫芦就塞到了口中,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陶夭夭叹了一口气,只好牵起男孩儿的手,打算将他送到路对面去。 二人缓缓地穿过人群到了路的这一边,眼看就要到红颜阁的门口了,陶夭夭的脚步忽然一顿,脸色也微微一变。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59章 家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紧了红颜阁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名妇人。 那两人手上拎着不少东西,正缓缓地朝一个巷子走去,她抬头看了一眼,巷子上方,“永安巷”几个大字正熠熠闪光。 “你叫墨儿是吗?你在这里站着别动,你娘一会就出来了,哥哥不陪你了啊。”陶夭夭将男孩带到了红颜阁门口的台阶上,撒腿就朝着那两个人追去。 然而,她才刚走出没多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随着马蹄声而来的还有一阵孩子的哭声。 陶夭夭心中一紧,一个激灵转过了身。 果不其然,身后的街道上,那个叫墨儿的男孩正趴在路边嚎啕大哭,距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是刚刚勒停的一辆马车。 马车外观豪华,拉车的马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墨儿!”陶夭夭疾呼了一声,快步朝着地上的男孩跑了过去。 她小心地将男孩儿扶了起来:“你没事吧墨儿?” “呜呜呜——我的糖葫芦——”男孩儿摇摇头,伸手指了指马车车轮下的那串糖葫芦。 陶夭夭回头看了一眼,那串糖葫芦粘上了泥土,已经被压得稀碎。 好在这孩子除了脸上和衣服上沾了些泥巴之外,并没受什么伤。 她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跟车夫理论。 “你怎么赶车的?都不看路的吗?撞着孩子可这怎么办!”周围围观了一些人群,陶夭夭吃准了对方理亏,便在气势上压了对方一头。 车夫诺诺地陪了两声笑:“对不住了这位公子,是小人的不是,还好这小公子也没受什么伤,小人赔给你些钱,你再给这小公子买几串糖葫芦吧。” 那车夫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了怀中,可是还没等他摸出钱来,马车里忽然传来一个傲慢不讲理的声音:“放肆!谁允许你赔给他钱了?” 车夫的动作一顿,尴尬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回头对着车内小声说道:“三公子,确实是咱们的不是,车速太快了,小人没看清路,您看周围聚了好些人呢,要不……” “我管他周围聚没聚人呢!”傲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小子扰了本公子的清梦,我还没找他算账呢!倒还有人敢出来指责本公子?莫说你是不小心,即便是故意撞的,谁又能奈我何?撞死了撞伤了不就是陪几个银子的事儿吗!赶紧走,别浪费时间!” 车中之人的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起初都在指责马车的主人,然而后来,不知谁好奇地打听了一句,便听到了知情人的回话:“这不是定远侯府的马车吗?里面坐的原来是定远侯的那个小霸王啊!” “遇上这小霸王,这孩子只能只认倒霉了!” 周围人群的议论瞬间转了风向,陶夭夭自然也听到了周遭人群的议论,她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却没有找出跟定远侯府相关的任何消息。 身边的男孩儿依旧在不停地哭着,一边哭一边还拉扯着陶夭夭的衣裳。 陶夭夭有些头大,只得硬着头皮对那车夫说:“你家主人好生无礼,你们撞了人,我们也没说什么,最起码的尊重总该有的吧?” “尊重?阿文,跟外面这小子讲讲什么是尊重!告诉这小子本公子是谁?”马车内的声音再次传来,车夫陪着笑对着陶夭夭抱了抱拳头,正要劝说几句,忽听身边的男童奶声奶气地叉起了腰,然后装模作样地指着那车夫喝道。 “大胆!尔等如此无礼,我让我祖父全部将你们捉了下大狱!” 奶声奶气的声音,配上装腔作势的语调,激起了周围众人的一阵逗乐声。 陶夭夭也被逗笑了,她伸手摸了摸男童的脑袋,意有所指地对着那车夫瞥了一眼:“墨儿的祖父这么厉害啊?” “那是!我祖父可是当今丞相!文武百官都怕他呢!”墨儿神气活现地继续叉腰。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抽气声,众人看了看男童,再看一眼马车,皆心照不宣地默默后退了一步。 陶夭夭心里的震惊一点儿也不比周围的人少,她摸着男童脑袋的手微微一顿,瞬间缩了回来:“墨儿,你说你的祖父是当今丞相?” 男孩儿自豪地点了点头:“没错!我祖父是丞相,所有人都怕他!还有我爹,他也是皇上跟前的大官,可厉害了呢!” 他伸手扯了扯陶夭夭的袖子:“哥哥你别怕,我让我爹派人把这个马车给掀了!” 陶夭夭隐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勉强笑了两声,还没屡好思路,却见马车车帘被人一把从里面掀开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从里边利索地跳了下来。 剑眉星目,神采飞扬,煞是好看,当然,若是忽略掉他眼底那股戾气的话。 “你叫薛青墨?你祖父是薛相?你爹是御前带刀侍卫统领薛楚萧?”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朝着陶夭夭走来,眼神冰凉,盯紧了陶夭夭身边的那个男孩儿。 许是被少年眼底的寒意吓到了,男孩儿刚才的神气活现瞬间不见了踪影,他吓得慌忙躲到了陶夭夭的身后:“哥哥,我怕……” “别怕。”陶夭夭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将男孩儿护在了身后。 她现在脑子很乱,根本屡不清思路。 薛青墨,薛相家的孙子。 果然是无意插柳柳成荫,她一直以来就在琢磨如何见到相府的人,可是没想到无意中的一次溜达,竟然见到了相府的小公子。 “这位公子,你要做什么?”陶夭夭护着薛青墨后退了一步。 是她看错了吗?她怎么看到了这名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 “你又是谁?”那少年终于将目光从薛青墨身上撤了回来,盯紧了陶夭夭。 陶夭夭定了定神,勉强挤出一丝笑来:“那个,这位公子,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您跟这孩子认识,那撞人之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咱们不如就此别过……”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是谁!”少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打断了陶夭夭的话。 陶夭夭站直了身子,清清嗓子回道:“我姓陶,单名一个季字,你直接叫我陶季就行?” “姓桃?”少年上下打量了陶夭夭一眼。 “是。”陶夭夭陪着笑点头。 “陶季?你也排行老三?”那少年又问。 “没错!”陶夭夭继续点头,却没能明白少年口中的“又”字是从何说起。 “阿文,给我打!就他?也配叫陶季?” 少年凉凉地看了陶夭夭一眼,二话不说就要让人动手。 “三公子,这……不太好吧,万一侯爷知道了……”叫阿文的车夫有些犹豫。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给我打!”少年眼底的阴翳更重了些。 陶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来刚才人群议论的一点没假,这小子确实是个仗势欺人的小霸王。 定远侯府很了不起吗?这小霸王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打相府的人? “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有些仗势欺人了?”陶夭夭的脸黑了黑,“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也太没王法了吧!” “王法?呵呵!”少年阴仄仄地一笑,“竟然敢有人跟我讲王法?我就是仗势欺人了怎么着了?” 他对着身边的车夫招了招手:“鞭子给我。” 车夫不敢不从,只好将手里的马鞭交到了少年手中。 那少年在空中挥了挥马鞭,带出一声响亮的“啪”声,朝着陶夭夭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人群已经自觉地四散开去,却并未走远,一个个躲在一旁,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劝阻。 陶夭夭深吸了一口气,偷偷地将手伸到了自己腰侧的荷包里。 那里面放了陶轩留给她的蒙汗药和软筋散,这些天她一直带在身上。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错不在她,就算事情闹大了她也不怕,大不了她就将玄幽王府抖出来,那洛云锡就算是为了面子应该也不会置她于不顾的。 念已至此,陶夭夭已经抓了一把粉末在右手中,只待那少年走到近前的时候撒过去。 少年拎着鞭子一步步地靠近,眼看就要走到陶夭夭的面前。 就在这时,忽然从远处的街角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听声音速度很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到了近前。 “阿峥住手!” 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陶夭夭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一名蓝衫男子从马背上潇洒地跳了下来,几个大步就到了少年的面前,一把夺下了少年手中的马鞭。 奇怪的是,那个原本对着谁都气势汹汹的少年,却在见到来人的时候垂下了头,还低低地从口中发出了一个声音:“大哥。” 蓝衫男子对他低斥了一声:“回府去!” 锦衣少年狠狠地瞪了一眼陶夭夭,冷哼了一声之后后退了一步,却并未离开。 蓝衫男子对着陶夭夭拱了拱手:“对不住了,是舍弟桃峥太过无礼,在下代他赔个不是,还请这位小兄弟见谅。” 陶夭夭松了一口气,她对着来人抱了抱拳头,却微微愣了一愣。 这个人,她昨晚刚刚见过,就在醉欢楼,陈管家似乎称呼他“桃大人”。 名字叫什么她忘了,倒是记住了陈忠对他的评价:文能提笔赋天下,武能骑马镇边疆的十七岁状元郎。 她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儿,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还知书达理,果然,这个做哥哥的,比他这个混账弟弟要靠谱多了。 陶夭夭轻咳了两声:“见谅倒不必了,横竖他也不是冲撞了我。” 她一边说,一边将身后的薛青墨从身后拽了出来:“我在街角偶遇了薛相家里的小公子,这小公子被马车撞到了,却连个道歉都没听到,既然桃大人来了,这事就交给您来处理吧。” 虽然她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却知晓他在户部任职,所以叫声“桃大人”应该还是不会出错的。 “不敢当,小兄弟可以直接唤我桃灼,或是……桃兄。”桃灼眼中含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陶夭夭一眼。 陶夭夭一愣,瞬间反应过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黑脸,干笑了两声。 虽然今日自己脸上没顾得点麻子,可是这个桃灼怕是已经认出了自己。 只听桃灼又说:“小兄弟武功高强,是洛世子跟前的红人,昨晚在醉欢楼凭一己之力救下洛世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舍弟哪里是你的对手,我还要多谢小兄弟的手下留情呢。” “哪里哪里。”陶夭夭俏脸一红,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脸黑,没让人看出来。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桃灼笑得云淡风轻。 “我姓陶,世子给我赐名陶季。”陶夭夭实话实说。 “陶季?”桃灼一愣,又问:“敢问陶兄弟的姓氏是哪个桃字?” “陶瓷的陶啊。”陶夭夭随口答道,心头有些疑惑,除了这个陶,难不成还有其他字? 听了陶夭夭的话,桃灼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一旁黑着脸的桃峥,对陶夭夭解释道:“原来如此,我这个弟弟在家里兄弟当中就是排行第三,他年幼时经常以桃季自称,许是听到陶兄弟的名字跟他的一样,所以他才会如此无理取闹。” 陶夭夭还没绕过弯来,就听一旁的桃峥冷哼了一声:“就他这个丑八怪,也配叫桃季?” 听到这话,陶夭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似乎想起了方才那车夫似乎是称呼过这小霸王一声“三公子”的。 陶夭夭暗自咂舌,这小霸王的称号还真不是盖的,听到一个跟自己相似的名字也能碍了他的眼! “阿峥!不得无礼!”桃灼沉了脸,“还不赶紧回府?” “大哥!他是薛府的人!”桃峥瞪了一眼薛青墨,依旧待在原地没有动弹。 “住口!你忘了桃府的家规了吗?”桃灼沉声呵斥了一声,桃峥没有再继续坚持,气呼呼地上了马车。 马车刚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声:“墨儿呢?我的墨儿呢?” 听到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陶夭夭瞬间松了一口气,她推了推身边的薛青墨:“墨儿,是不是你娘寻来了?” 薛青墨撇着嘴巴点了点头,他从陶夭夭身后露出一个头来,大声对着人群喊了一声:“母亲!” “让开让开,墨儿呢?”人群被人冲开,一名珠光宝气的年轻妇人小跑着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哭喊:“墨儿啊!吓死为娘了!这是怎么了啊?” “那个……桃大人,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我跟这孩子也是萍水相逢,并不认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那妇人的声音尖细凄厉,仿佛哭丧一样,她的耳朵实在是受不了,她必须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屡屡思路。 “陶兄弟慢走,改日有机会,我一定去府上拜访。”桃灼对着陶夭夭笑了笑,转身朝那名妇人走去。 陶夭夭烦躁地挠挠头,她刚才在永安巷想要跟踪的人跟丢了,又摊上了薛青墨这档子事,偏生这事似乎还跟她有点关系…… 看来她暂时还不能离开,最起码得先见一见薛府的人再说。 想到这里,陶夭夭便后退了几步隐在了人群当中,目光却盯紧了不远处桃灼的身影,还有薛青墨身边的那个年轻妇人。 “这位大哥,麻烦问一下,那位夫人可是薛府的当家夫人?”陶夭夭指了指那个妇人,对一旁一个卖糖人的小贩问道。 那小贩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当家夫人,她是薛府的赵姨娘,不过是一个母凭子贵的妾室罢了,薛相夫人如今还健在呢,怎么也轮不上她当家啊!你没看她见了桃大人都不敢高声说话吗?” “哦。”陶夭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大哥,您方才说到母凭子贵,是不是薛府的男丁不多啊?” 虽然陶夭夭没有说下去,但那小贩似乎也听明白了。 他打量了陶夭夭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小兄弟是外地人吧?谁不知道薛相是三代单传,到了这一代,只出了这个墨公子一人,还是妾室所出,宝贝得紧呢!” “呵呵,是吗。”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又问:“那……不知这相府有多少位姑娘啊?” “相府的姑娘可多了去了……”那小贩说道这里,忽然噤了声。 他狐疑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这位公子,您为何对相府的事情如此好奇?既是好奇,为何不自行过去问个明白?方才看您不是救了那墨公子了吗?说不准还真能在赵姨娘身边说上几句话呢!” 陶夭夭被堵得哑口无言,黑了黑脸之后转身离开。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救了相府的小公子。 若是按祖父所说,当今丞相是她爹的话,那么刚才那个叫薛青墨的,就应该是自己的小侄子了? 丞相姓薛,那么她就是薛夭夭? 陶夭夭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薛夭夭太难听了,还是陶夭夭好听,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0章 世子出浴图不看白不看 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永安巷,陶夭夭哀叹了:“光顾着那小娃子了,倒是耽误了正事了!” 她紧走了几步进了巷子口,巷子虽不大,里边的住家却不少,凭她一己之力,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人的。 陶夭夭愁眉苦脸地在巷子里转悠了半天,来来回回走了四趟,最终无功而返。 “许是眼花认错人了也说不定……”她一边自言自语地想着心事,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等她筋疲力尽回到玄幽王府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陶季!你还知道回来啊!”刚一进府,她就被陈忠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世子让你去长公主府接人,这人都回来一个多时辰了,你怎么才来?” 陈忠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真想将这臭小子吊起来打上一顿。 “是您许给我的每日可以出去一个时辰嘛,这么快就说话不算数了?” 陶夭夭自知理亏,而且心里还惦记着商量自己月钱的事情,所以便压低了声音。 “你说得对!我说的话就是不作数了!” 陈忠瞪了瞪小小的眼睛,“你如今是世子的贴身书童,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世子汇报,我不管了!” “不是吧陈管家,您好歹也一大把年纪了,总不能出尔反吧!”看到陈忠理直气壮地反悔,陶夭夭愣了。 “你要出府,跟世子说去,我不管了!”陈忠气呼呼。 “行!我跟世子打商量去!”陶夭夭咬咬牙,又问:“那我的月钱呢?” “月钱?你才来几天就敢跟我谈月钱?我不是已经让苏宇提前支给你了吗!”陈忠吼道。 “陈管家,玄幽王府这么大的家业,您就给我那么丁点儿月钱啊!”陶夭夭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苏管事比您还小气,一共就给了我十几个铜板,连吃包子都不够!还贴身书童呢,连门房大力哥的月钱都比我要多!” “你还好意思提赵力?”陈忠彻底恼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久不归府,世子已经怪罪到赵力头上了,现在正在书房发脾气呢,你还不赶紧过去伺候!” “这跟大力哥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已经将人接来了吗……”听到赵力因为自己而受了连累,陶夭夭将声音又压了下来。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脚下也不敢耽误,回房匆匆换了身衣裳就去了竹林当中的书房。 刚走近竹林,她就被竹林里凝重的气氛吓了一跳。 竹林深处,齐刷刷地站了好些人,从竹林中的青砖小道一直延伸到书房的台阶门口。 花花绿绿的是她从长公主府带来的那六名妙龄女子,那六名女子前面是低着头的车夫赵力,赵前头,是黑着脸如同一尊门神似的祁风。 听到陶夭夭的脚步声,众人不约而同地回过了头,像看到救星似的对着她投去了期盼的目光。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自动将那些或疑惑或埋怨的目光忽略掉。 还没等开口打招呼,就听祁风对着里面说了一句:“公子,陶季回来了。” 隔了半晌,房内才传出了洛云锡的声音,依旧是慵懒的语调,却带了几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意:“将人带下去,让他进来。” “是。”祁风看了陶夭夭一眼,低声道:“还不赶紧进去?” 陶夭夭“哦”了一声,沿着青石小路一路小跑着到了书房的台阶下。 在经过赵力跟前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了句歉,然后才上了台阶。 “公子不喜欢热闹,你们几个跟着赵力去找陈管家吧,今后别再来青竹居了。”祁风对那几名女子说道。 “这位大哥,我们姐妹是奉了长公主之命过来伺候世子爷的,不让我们在青竹居我们又去哪里?” 一名长相艳丽的红衣女子扬声问道,声音婉转,煞是好听。 “我不管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既然你们来了玄幽王府,就得听玄幽王府的安排,这是公子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姑娘们不要为难。” 祁风说着上前一步,若有若无地握了握腰间的宝剑。 陶夭夭对着那几名女子同情地看了一眼,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了房门。 刚踏进房门,就听得“啪”地一声脆响,一个茶壶“哗啦”一声碎在了陶夭夭的脚下,里面的茶叶连着茶水在地上四溅开来。 陶夭夭被吓了一跳,从地上一蹦三尺高,才堪堪躲开了被碎片崩到的危险。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茶叶碎末,又看一眼蹲坐在书桌后面洛云锡的身影,壮了壮胆子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世子,我回来了,是不是这茶不合您的胃口?要不,我给您沏一壶祁山红过来?” “陶季,你好大的胆子。”洛云锡的声音从珠帘后面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陶夭夭很没骨气地抖了抖身子。 “世子恕罪,我其实是看着马车内有些拥挤,又惦记着给您搜罗上好茶叶的事情,所以才下车徒步溜达的。”陶夭夭小声地说道。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伴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清冽梅花香,陶夭夭迅速低下了头。 真是见鬼了,自从她闻过一次洛云锡身上的味道之后,那味道就像是刻在了脑海当中,怎么都忘不了了。 沉水香的味道她闻过不少,梅花香更是从不稀罕,可是这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却是该死的好闻!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永安巷那边还有上好的茶庄?”脚步声在陶夭夭的面前停了下来,她看到了洛云锡衣摆之下的脚尖。 听到“永安巷”几个字,陶夭夭心里暗叫了一声苦,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在洛云锡的监视之下了。 她想不出其他说辞,又不能说出自己去永安巷的真实目的,只得闭口不答。 “你认识薛相?”脚步声逐渐远去,那股好闻的味道也淡了下来,洛云锡在几步之外的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陶夭夭心中一紧,洛云锡的离开并没让她感到丝毫的轻松,她已经感觉到那两道锐利的目光和无形的威压了。 “不认识!”陶夭夭矢口否认,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地对上了洛云锡的眼,然后弯起了眼角。 “世子,小的只是一时贪玩,打听到永安巷那边有杂耍,所以便想着过去看个热闹,谁知道半路上碰巧遇见了薛府的小公子,他被定远侯府的一个纨绔公子用马车给撞了一下,所以我就……就……” “所以你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洛云锡打断了陶夭夭的话,“你倒是好胆量啊!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孩童,你连定远侯府也敢得罪?” 洛云锡的语气沉了下来,萍水相逢几个字,他说得尤为重。 陶夭夭面色不变,反而还龇了龇牙:“世子,您可太高看我了!我哪里知道那人是定远侯府的三公子啊! 当时小的只是想着,我好歹是玄幽王府的人,是世子爷您身边的书童,总不能只知道示弱而丢了咱们玄幽王府的脸面吧? 不过好在,世子爷您英明神武,保佑小的平安回来了,我得好好谢谢您!” 陶夭夭一口气说完,偷偷瞥了一眼洛云锡的脸色,见洛云锡似乎冷笑了一声,却少了方才的那股威压,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将地上收拾了,去沏一壶茶送去后院汤池,我要沐浴。”洛云锡淡淡地丢下几句话,伸手打开了房门。 “沐……沐浴?”陶夭夭结结巴巴地咽了咽口水,好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 “陶季,你还愣着做什么?世子待会该药浴了,你还不过去伺候?” 祁风从外面走了进来,没好气地将一个包袱丢在了陶夭夭怀中。 他就不明白了,世子平日里的药浴都是一个人,连他都很少能近身伺候,可是这个很明显居心不良的小子,竟然能得到进汤池的机会。 “祁大哥,青竹居的后院还有汤池吗?”陶夭夭抱紧了怀里的包袱问道。 “当然有,是皇上专门召集能工巧匠将山上的温泉水引过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祁风看陶夭夭的脸色有些不对劲,瞬间便有些警惕。 “没!没问题,我只是想着,世子身上还有伤,伤口进水了可不太好。”陶夭夭将包袱扛在肩上,蹲下身去迅速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便出了门。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她手里端着一壶祁山红茶,背着小包袱轻轻敲响了汤池的木门。 “进。”洛云锡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门板传来,有些沉闷。 陶夭夭小心地推开木门,低着头走了进去。 入门之后的光线有些昏暗,地上是一段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小路尽头是一道竹帘,竹帘里有氤氲的热气缓缓地冒了出来,暖洋洋潮乎乎的。 “世子,您要的茶来了。”站在竹帘面前,陶夭夭迟疑了片刻。 她不敢进,她怕流鼻血。 “送进来吧。”依旧是那个淡淡的语调,少了门板的间隔,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 “是。”陶夭夭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掀开了竹帘。 美人沐浴图,不看白不看! 透过氤氲的水汽,她看到了一座青石推砌成的圆形池子,水汽便是从那座汤池里冒出来的。 她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汤池中央,却并没看到洛云锡的影子。 陶夭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便好奇地四处张望起来。 “药包可带来了?”一个声音从右前方传来,陶夭夭被吓了一跳,慌忙定睛看了过去。 只见汤池旁边有一个木桶,洛云锡正背对着她坐在木桶当中,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白皙健硕的肩膀若隐若现,真真是个美人儿! “带来了带来了!”陶夭夭答应了一声,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她先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汤池的台子上,又伸手解下了身后的包袱,然后按照祁风的交代,一样一样地将包袱里的药包丢进了木桶当中。 药包入水的“扑通”声接二连三地传来,溅起大片的水花,洛云锡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你究竟会不会做事!”耳边不满的呵斥声传来,陶夭夭一个激灵睁开了微闭的双眼。 “对……对不起!我轻点儿,轻点儿呵呵!” 陶夭夭将手中最后一个药包小心地丢进了木桶当中,然后一个步子退到了洛云锡的背后。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她在心中念了好几遍清心咒,才忍住了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真是见鬼了!那么多热气,什么都看不到,她倒是脸红个什么劲儿! “倒杯茶过来。”她刚刚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听到了洛云锡的吩咐。 “是。”陶夭夭回神,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汤池台子上倒茶,动作倒是迅速,就是手有点儿抖。 “世子,您喝茶。”陶夭夭低着头,双手将茶杯举到了洛云锡面前,洛云锡抬起头来看了陶夭夭一眼:“你在紧张?” “没!”陶夭夭慌忙矢口否认,杯中微烫的茶水悄悄溅出来一些,溅在她的手背上,让她瞬间回了神。 她抬起头来笑道:“世子,这里太暖和了,小的穿得厚实,是太热了!”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洛云锡的脸,微微错愕了片刻。 “是吗?”洛云锡点了点头,嘴角甚至还微微扯出了一丝微笑。 氤氲的水汽当中,他的脸色绯红,睫毛上还带了几丝水汽,像是误入凡间勾魂的妖精。 上唇上的那颗唇珠,更因了这笑变得更加妖娆起来,陶夭夭不禁看傻了眼。 真是个妖孽! 她在心里腹诽一句。 然而下一秒,洛云锡的话却让她的心情瞬间跌入至谷底。 “你可是在想,如今我筋脉被封,动不得武,所以现在是除掉我的最好时机?” 妖孽般的笑,说出口的话却是森凉无比,身处暖室当中的陶夭夭甚至有了寒冬腊月里的凉寒。 她从洛云锡脸上的笑意当中回过神来,努力了好久,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世子,小的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应该误会……咳咳——” 她的话还未说完,脖颈处忽然被人出手钳制住了,原本就呼吸困难的她更是被憋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伸出双手不停地挥舞着,试图掰开洛云锡的手掌,可是那只手就像是铁钳一般,任她如何用力,也不能撼动分毫。 “世……世子,饶命!——” 陶夭夭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来,眼底终是溢满了水汽。 “还不肯说是谁派来的吗?”洛云锡凉凉地笑了两声,手中的力量更大了些,却在看到陶夭夭眼底的泪水时候微微愣了片刻,手上的力道便也随之松了松。 陶夭夭瞅准了这个时机,慌忙用力掰开了洛云锡的手指,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之后,她终于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呜呜呜——世子,您为何就是不信我呢!是您让我过来伺候的,不是我上杆子要过来的啊! 什么筋脉被封动不得武,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啊!再说了,就算您使不出武功,我也不是您的对手啊,我来王府不过是混口饭吃,为何您就是不信我呢,呜呜呜—— 我要是真想害您,早在醉欢楼的时候不就不救您了吗?你为何就是不信我呢!您不信我,为何还非要将我留在身边,我在厨房不是做的好好地嘛,呜呜呜——” 陶夭夭知道自己刚才死里逃生是因为洛云锡看到了自己眼底的泪,所以她决定赌上一赌,索性放开了嗓门嚎了起来。 声音凄凄惨惨,穿过竹帘,又透过了木门,竟是传到了外头。 “不想死就闭嘴!”洛云锡黑了黑脸,早知道这小子如此聒噪,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他方才就再用上几分力让他彻底闭嘴了。 话音落下,陶夭夭倏地一下闭上了嘴巴,然后就听得“哗啦”一声水响,洛云锡竟然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看着那一尊美人出浴图,虽然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可是陶夭夭还是“啊”地尖叫了一声,刚刚铆足了力气准备站起来的双腿忽地又软了下去。 我的妈啊! 就这么出来了! 这怕不是得长针眼! “陶季!”洛云锡低吼了一声,堪堪忍住了想要再一次掐死他的冲动。 刚刚踏在湿漉漉的青石地面上,他被陶夭夭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惊得脚下一抖,差点没滑下去。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选了这么个人在自己身边! “滚出去取衣服!”洛云锡咬牙切齿地吼出一句话来,抬脚迈进了那座圆形汤池。 “好,好好!”陶夭夭双手捂着眼睛,偷偷从指缝里看了一眼洛云锡,见他已经进了汤池,便小心地扶着浴桶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之后,她慌慌张张地掀开竹帘冲了出去。 一直转过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路出了那扇木门,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刚出门就瘫在了地上,身上的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暗自骂了自己好一顿,她才擦了一把冷汗抬起了头,抬起头的第一眼,她就对上了一群眼睛,确切地说,是一群八卦的眼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1章 世子炸毛小黑吃鸡 “陶季,公子的药浴这么快就泡好了吗?”祁风皱着眉头打量着有些狼狈的陶夭夭。 “陶季,你不在里边伺候,怎么跑出来了?”祁风旁边站着的是陈忠,不同于祁风看着她的不满,陈忠的眼里满是关爱。 见陶夭夭一直盯着他不说话,陈忠又上前一步,小心地问道:“陶季,你这是怎么了?” “是啊陶兄弟,你怎么了?方才我们在外面听到你哭得那么凄惨,说出来,陈管家会给你做主的!” 一名妙龄女子掩着嘴巴“咯咯”地笑着,竟是长公主府里的那几个人。 看着这么多双八卦的眼睛,再一想到洛云锡那尊瘟神的蛮不讲理,陶夭夭心一横,嘴一撇,“哇”地一声扑在陈忠胳膊上大哭起来。 “陈管家,祁大哥,各位姐姐们,世子他……他……”哭声凄惨,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世子怎么了?”异口同声的询问,祁风的担忧,婢女们的八卦,而陈忠,则是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夭夭的衣裳一眼。 陶夭夭就着陈忠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干嚎:“世子他……他欺负我!呜呜呜——” “世子他怎么欺负你了?”又是异口同声的询问。 祁风松了一口气,侍女们同样八卦,只有陈忠一把将陶夭夭从地上拽了起来,再三确认了陶夭夭的衣裳是完整的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陈管家,你可得给我做主啊!”陶夭夭站起身来,没有了陈忠袖子的遮挡,她只得做足了戏真哭起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陈管家,我一个清清白白的穷人家孩子,不过想在王府混口饭吃,是您救了我,赏了我这口饭,到世子身边伺候也是您让去的,可是世子他……” 陶夭夭将自己的衣领往下扯了扯:“陈管家您看看,您看看我脖子上的手指头印子,世子他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弄死我了,刚才要不是我跑得快,他……他就掐死我了呜呜呜——” “就只有这些吗?”听到陶夭夭的哭诉,陈忠松了一口气。 “陈管家,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这些啊!”陶夭夭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眼睫毛上还挂这些泪珠。 陈忠干咳了两声之后安慰道:“陶季啊,是不是你哪里惹到世子不高兴了,所以他才想要……额,掐死你的?” “我不知道呜呜呜,他说要喝茶,我就给他泡茶,他说让倒药包,我就乖乖地倒药包,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可能是他看我长得丑吧呜呜呜——”陶夭夭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陶季啊,听忠叔一句劝,世子虽然人看起来清冷了些,实际上是很好相处的,还是丑着点好。” 看着陶夭夭哭得稀里哗啦,陈忠脸上挂上了一副慈爱的笑。 “陶季你看,祁风还有任务,不能总是跟在世子的身边,你要是觉得伺候世子吃力,不如让这几位姑娘帮帮你?” “怎么帮?”陶夭夭瞬间不哭了,满脸诚恳地看着陈忠。 “你看,这是长公主派来的人,世子却将人赶出来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而且你一个人伺候世子是不是也太辛苦了些?”陈忠笑得满脸褶子。 “所以呢?”陶夭夭问。 “忠叔,您还是别违抗公子的意思了吧!公子已经说了不让她们进青竹居了,而且,我哪里有什么任务啊?我也可以伺候公子的。”祁风皱着眉头开口。 “祁风你闭嘴!”陈忠瞪了祁风一眼,“你是负责世子安危的,这府里离不开你,今天起,府中的家丁侍卫就交给你训练了,世子那边我去说!” 陈忠看了一眼高大英俊的祁风,再看一眼又矮又黑又瘦巴的陶夭夭,瞬间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陈管家您继续说,您想让我做什么?”陶夭夭将祁风挤去了一边,将耳朵凑了过去。 “我跟你说啊……”陈忠压低了声音,在陶夭夭的耳边耳语了一阵。 陶夭夭听完,眼珠子转了转,迟疑片刻之后点点头:“那若是我因为这事惹了世子不高兴,他再把我给咔嚓了呢?” “不用怕他!有长公主和王爷王妃给你撑腰呢,你只要促成了这件事,我就保你在玄幽王府里面横着走!”陈忠拍着胸脯跟陶夭夭保证。 “成交!”陶夭夭伸出手去,重重地跟陈忠肉乎乎的大手击掌,“那么陈管家,我的月钱一事……” “我待会让人带你去账房预支,若是事情能成,这些钱我就自己掏腰包白送给你了。”陈忠大方地说道。 “多谢陈管家!”陶夭夭兴奋地道谢。 她对着站在一旁看戏看了好半天的那几名女子招了招手:“诸位姐姐们,大家跟我来。” “走了姑娘们,咱们听陈管家和陶兄弟的!”为首的那名艳丽的女子招呼了一声众人,六名女子娇笑着跟在陶夭夭的身后离开。 “这位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陶夭夭向来不吝惜语言上的夸赞。 “我叫红儿,你年纪这么小,怕是得称呼我一声红儿姐姐了!”那女子娇笑道。 “红儿姐姐用的什么香?好香啊!”陶夭夭使劲嗅了嗅,“是苏合香的味道……这位姐姐这么喜欢翠绿色的裙子,是不是就是翠儿姐姐了?” “哎呦陶兄弟,你可真聪明!” 陶夭夭在一众花红柳绿的女子簇拥之下出了后院,她一边走,一边跟周围女子们插科打诨,却总觉得忘了件什么事情。 她使劲想呀想,却总也没想出来。 一直到她按着陈忠的吩咐将六名女子全部安排在自己房间的隔壁住下,她才“哎呀”一声想起来是什么事了。 “完了——”陶夭夭欲哭无泪地重重地拍了拍脑门,一把拉开房门就往后院跑。 跑到一半忽然想起似乎没拿衣服,于是又拐了个弯去了青竹居的主房。 刚刚拐进青竹居的竹林,她就遇上了祁风。 “祁大哥啊!我完了!我忘了给世子送衣裳了!”陶夭夭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冲上前去就想像抱住陈忠胳膊那样抱住他,可是却被祁风一个闪身躲开了。 “你也知道你完了?”祁风抱着胳膊闪在一旁,语气里带了些幸灾乐祸。 “世子出来了?”见到祁风眼中的幸灾乐祸,陶夭夭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你给他送的衣服?” “要不然呢?”祁风没好气地说道,“陶季啊陶季,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都怀疑了,世子竟然能留你活到现在!若是照着他之前的脾气,你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我这件事,是我错了。”陶夭夭深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道理。 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祁风的眼睛说道:“祁大哥,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是怕我会加害世子,但是我对天发誓,我绝不是你们认为的什么奸细! 我若是有一丝一毫加害世子的心思,就让我……就让我天天吃不饱饭,还有,让我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儿!” 陶夭夭的话斩钉截铁,却让祁风抽了抽眼睛。 “咱们玄幽王府可没有克扣下人口粮的规矩。”祁风捏了捏眉心,瞬间觉得有些头疼,“方才在汤池外面,陈管家跟你说了什么事?” “这个嘛,陈管家不让我说……”陶夭夭对着祁风眨了眨眼睛,“但是我可以偷偷地跟你透露那么一丁点儿消息,这事儿绝对是对世子有好处的事情!” “我信你才怪!”祁风撇了撇嘴,“你确定不跟我说实话?” 陶夭夭再笑:“祁大哥,我答应了陈管家不能说的,做人得有诚信!” “那好,那你就别怪我不提醒你了。”祁风忽然对着陶夭夭笑了笑,眼底划过一丝戏谑。 陶夭夭被祁风的笑笑得心中一抽,她警惕地问道:“提醒我什么?” “没什么,公子吩咐了,今后喂信鹰的任务交给你了。”祁风再次笑了笑,抬手对着陶夭夭抛过一个布袋子。 陶夭夭伸手去接,却没接住,那袋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她的脚边。 “这是什么?”陶夭夭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布袋子,里面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着。 “待会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祁风笑得阴仄仄,“后院汤池左走三十步是一片枫树林,里面有一只信鹰,你敢去吗?” “信鹰?就是那只玉带海雕吗?”陶夭夭兴奋地问道,“它也在汤池那边吗?之前咱们在后院的时候为何没见到它?” “你见过信鹰?”看到陶夭夭不仅没有害怕,似乎还有些兴奋,祁风的脸黑了黑。 “公子让它给王爷送信了,今日才回来,公子说,你每日里的事情似乎太闲了,所以……” “我这就去!”陶夭夭一把从地上抓起那个布袋子,不待祁风把话说完就跑得没了踪影。 “待会有你哭的!”祁风冷笑了一声,转身去了竹林深处。 “公子,陶季已经去了后院。”祁风去了书房门口回信。 “东西交给他了?” “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已经忙不迭地过去了。”祁风又说。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找个人过去将他拖出来,别让他真死了。”洛云锡的声音微凉。 “知道了公子,您放心,我叫了好几个兄弟帮忙呢,都是抓的无毒的,顶多吓他一吓,就算被咬了也死不了!” “祭月节快到了,通知洛冰那边安排一下。”慵懒的声音再次传来。 “公子,只通知洛冰吗?洛飞那边还要不要让他赶回来?”祁风又问。 “不用了,最近江湖上也不太平,有一股势力蠢蠢欲动,我在京城不便回去,让他在阁里盯紧一些。” “知道了公子,您休息吧,属下这就过去。”祁风对着书房抱了抱拳头,转身离开。 后院枫树林。 陶夭夭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枫树林外面,站在枫树林外面调整了半天呼吸,她才掂了掂手里的布袋子抬步进了枫树林。 进得枫树林之后,她才知道枫树林当中另有乾坤,这里几乎可以算是一座小型的园林了。 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应有尽有,园林中央的那座假山足足有四五米高,她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只找到了一些关在笼子里的野鸡和野兔,却没找到那只玉带海雕的影子。 “信鹰,你在吗?”陶夭夭小声地呼喊了一声,尝试着将右手的小拇指放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指哨。 指哨刚刚落下,她忽然听到一声清丽的鹰啼,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扇起一阵大风,张开的翅膀似乎能将太阳遮住。 “信鹰你好!”看着那只落在假山顶端的黑色玉带海雕,陶夭夭兴奋地叫了一声,抬起头来对着玉带海雕招了招手。 “啁——”那玉带海雕瞪着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俯视着陶夭夭,似乎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地盘为何来了陌生人类。 “你还认识我吗?那次在洛云锡的书房,我们见过的!”陶夭夭继续在玉带海雕的面前找存在感。 “啁?”玉带海雕歪了歪脑袋。 这个人类好小,比自家主子小多了,不过洛云锡这个名字它似乎是知道的,那是主子的名字。 “你有名字吗?我听祁风叫你信鹰,信鹰不好听,我今后叫你小黑好不好?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吃的。” 陶夭夭冲着玉带海雕举了举自己手里的布包,眼神和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眼里似乎有种无形的魔力吸引着玉带海雕。 玉带海雕这次没有叫,它看了看陶夭夭手中的布袋子,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祁风这个名字,它似乎也是听说过的,看起来这个又小又丑的人类是自己人? “你不回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哈!”陶夭夭将手里的布袋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布袋子的绳子。 “小黑小黑,来吃饭了。”陶夭夭口朝下拎起了布袋子,果不其然,从布袋子里爬出来的,是缓缓蠕动的几条蛇。 “算你祁风有良心,没拿些毒蛇给我!”陶夭夭小声腹诽了一句,抬手将布袋子远远地丢在了一旁。 她放柔了眉眼,满脸笑容地对着玉带海雕招了招手,然后自己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那玉带海雕盯着陶夭夭看了一会,终于被地上的那几条蛇吸引了过去。 只听它发出一声长啸,扑棱着翅膀如离弦的箭一样从半空中俯冲下来,伸出利爪从地上抓起了一条蛇直冲云霄。 当陶夭夭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得“啪嗒”一声,那条蛇已经被玉带海雕从半空中摔下,狠狠地摔在了假山之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小黑,做得好!再来一条!”陶夭夭兴奋地拍着双手叫道。 玉带海雕听到鼓励,再次发出一声清理的鹰啸声,又有一条蛇被它的利爪抓上了半空。 “小黑加油!我去给你抓只鸡来!”陶夭夭对着半空中的玉带海雕挥了挥手,转身小跑着去了不远处的笼子旁,伸手从里面抓了一只野鸡出来。 “小黑,给你挑战一下难度!”陶夭夭招呼了一声,将手里的野鸡高高地抛向了空中。 被关了许久的野鸡忽然间得了自由,兴奋地叫了几声之后就开始扑棱着翅膀想要飞走,然而它的翅膀才扑棱了没几下,忽然就发出了一声凄惨的鸣叫。 玉带海雕尖锐的鹰喙已经啄穿了它的喉咙。 “小黑你太棒了!”陶夭夭兴奋地对着玉带海雕鼓起掌来。 玉带海雕正准备饱餐的鹰头一愣,似乎才想起这里还站着一个人类。 这个丑人类比那个祁风人类好玩多了,会陪它玩,似乎比主子对它还好。 不过,这人类说的“小黑”又是谁,似乎已经说了好多次了。 玉带海雕眨了眨晶亮的小眼睛,它抬起头来,静静地跟陶夭夭对视了半天,忽地长啸一声,抓起那只野鸡就没了踪影。 “小黑,我明天再来看你啊!记住了,你叫小黑!小黑啊!” 陶夭夭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天边消失的那道黑影喊道。 今日一行,她已经足够满足了,虽然玉带海雕还没有接纳她,但是至少没有攻击她。 连山里最凶猛的老虎都能和她成为朋友,她才不怕这区区玉带海雕。 满意地看了一眼假山上挂着的几条蛇的尸体,她意犹未尽地转身离开。 刚转过身来,她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祁风,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同样震惊的家丁。 “祁大哥,你们怎么来了?”陶夭夭笑得灿烂,她伸手指了指早已消失不见的玉带海雕:“小黑躲一边吃鸡去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小黑?吃鸡?”祁风愣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地上空荡荡的布袋子:“那些蛇呢?” “呶,在那儿呢!”陶夭夭伸手指了指假山,“小黑表现可好了,所以我赏给它一只野鸡吃。” “哦——”祁风伸手合上自己微张的嘴巴,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两名家丁挥了挥手:“走了走了,该干嘛干嘛去!” “祁大哥,你们这是来……”陶夭夭跟了上去,不解地开口询问。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2章 留在房里伺候 “没什么,公子饿了,让我来找你去做饭。”祁风没好气地回道。 这小子非但没被蛇咬伤吓昏,反而还玩得意犹未尽,不知道公子知道后会不会气坏了身子。 “陈管家不是说世子的口味没有那么刁了,不是非我不可了吗?” 祁风的步子有些快,陶夭夭跟得气喘吁吁。 “还有还有,府上来了那么多漂亮姐姐呢,我已经打听过了,她们会的可都是些拿手绝活!就不用我再动手了吧?” “公子说了,只吃你做的饭,任何人不许帮忙。”祁风凉凉地丢下一句话,一路将陶夭夭带到了青竹居的小厨房。 “陈管家已经让人将这里打扫干净了,你需要什么就去找他,至于那六名侍女,公子已经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留下了,你最好祈祷她们别做出什么惹公子生气的事情,不然的话,公子连你一起罚!” 祁风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他得好好寻思寻思该如何跟公子回报消息。 陶夭夭打量了一眼小厨房,这厨房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案板上的食材是新鲜的,锅灶几乎也是全新的,可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洛云锡!你等着!”陶夭夭低吼了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灶台旁边。 她认准了洛云锡是因为她忘了送衣裳而故意刁难她。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仪表堂堂的,心眼儿怎么比针鼻儿还小!”陶夭夭嘀嘀咕咕地小声咒骂道。 看着案板上和架子上挂着的新鲜肉类,她忽然狡黠地一笑,瞬间又来了精神。 …… 半个时辰之后。 小厨房外袅袅走来一名身着红色纱裙的女子,身材窈窕,模样出挑。 “陶兄弟,世子的饭菜做好了吗?”女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陶兄弟,你做了什么?好香啊!” “是红儿姐姐啊!”陶夭夭往锅里填了一把柴火,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 “我做了炝炒芹菜叶,酱烧木耳豆腐,椒盐土豆和红烧冬瓜。” “都是素菜吗?”红儿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道。 她方才刚进厨房的时候,明明闻到了红烧鱼的味道,似乎还有辣子鸡和红烧肉的味道。 “晚上嘛,吃太多荤腥容易消化不良的,世子脾胃不好,我自然得时时刻刻注意着些。” 陶夭夭一副身肩重任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差点连自己都感动了。 “是吗?素菜都能这么香呢,陶兄弟真是高人!”红儿笑了两声,再次吸了吸鼻子。 她一边伸手去掀案板上的盖子,一边说道:“我们姐们来之前就听说陶兄弟厨艺了得,深得世子爷的喜爱,看来今后我们得好好……” “……跟你学……学了……”盖子被红儿掀开,她的手一顿,怔怔地看着盘子里的菜看了半天,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得几乎被咽进了肚子里。 “红儿姐姐谬赞了,若是姐姐们想学,我一定将我会的手艺全部交给你们。”陶夭夭接过了红儿的话头,扶着灶台缓缓地站了起来。 该死的洛云锡,竟然真的一个人也不派来帮她,真是累死她了! “陶兄弟,你这……”红儿指了指盘子里的菜,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说的菜都烧好了,是这些吗?” 这些菜式,味道闻起来是不错,可是这卖相,是不是也太…… “是啊!”陶夭夭点了点头,伸出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烦请红儿姐姐找人帮忙给世子送过去吧,我快累死了,就不过去了。” “不不,陶兄弟,我觉得还是你亲自送过去比较好。”红儿梁脸上的笑僵了僵,脚步也悄悄往后退了退。 “怎么了?红儿姐姐刚才不是还说我烧的菜味道好极了吗?”陶夭夭狡黠地一笑,然后伸手捂住了肚子。 “哎呦不行了,我吃坏肚子了,真的不能帮你送了,你去找翠儿姐姐她们吧,我走了……哦对了,小灶里煨着汤呢,你别忘了盛出来。” 说完,她丢下满脸黑线的红儿溜出了小厨房。 伸手摸了摸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她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然后贴着墙根去了后院。 …… “世子,饭菜已经好了,现在要摆盘吗?”红儿的声音在书房外怯怯地传来,没有洛云锡的允许,她不敢踏进书房。 洛云锡放下手里的书,往门外看了一眼,沉声道:“陶季呢?” 红儿被洛云锡淡淡的一眼扫得心里一慌,低了低头回道:“陶兄弟说他吃坏了肚子,不能过来伺候世子爷用膳了,所以便让我们姐们过来帮忙。” 吃坏了肚子? 洛云锡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抬步去了饭厅,红儿诚惶诚恐地跟在他的身后。 眼看就要近饭厅大门了,洛云锡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你们和陈管家达成了什么协议?” 红儿被问得一愣,在灯光的映衬下,洛云锡的俊脸好看得犹如九天下凡的仙人,红儿只看了一眼就慌忙低下了头:“世子爷,奴婢不明白您说这话的意思。” “不明白?”洛云锡冷笑了一声,“那我再换一个说法,长公主让你们来我身边,是带着什么目的?” “世子爷明鉴!”红儿一个哆嗦跪在了洛云锡的脚边,“长公主只吩咐了奴婢们好生伺候世子爷,并没有您说的什么目的!” “没有最好,若是有的话……”洛云锡的话没有说完,已经被饭厅内传来的香味吸引了进去。 红儿看了一眼饭厅内的饭菜,再看一眼桌边低头站着的翠儿等人,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暂时先在门口跪上一会儿的好。 “世子爷,这是陶兄弟烧的菜,炝炒芹菜叶,酱烧木耳豆腐,椒盐土豆和红烧冬瓜,还有一个红枣山药粥。”说话的是翠儿,声音娇柔,说出口的话却是战战兢兢。 洛云锡在桌边坐了下来,抬眼往桌上看了过去,瞬间脸色一寒。 这些菜味道闻起来是不错,可是刀工却敷衍得很。 芹菜叶做得像是一盘野菜。 豆腐切得太碎,还炒糊了。 至于土豆和冬瓜,更是大的大,小的小,就连粥里的红枣,似乎也是没有仔细处理的,细看的话似乎还有一些枣的根蒂。 “啪”地一声,洛云锡将筷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身边的翠儿等人,包括依旧跪在厅门外的红儿,都吓得身子抖了一抖。 “去将陶季给我叫过来。”洛云锡冷声说道。 “奴婢去叫吧!”还不待翠儿答话,跪在厅外的红儿就飞快地答应了一声,也不等洛云锡开口,她就自行从地上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这个陶季,也太大胆了!”红儿一边往陶季的房间走,一边小声嘀咕着。 可是到了陶季的房间,房间内却没有人。 “能去哪儿呢?”红儿皱了皱眉头,回想了一下刚才陶夭夭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去了后院。 “陶季,你在哪儿呢?”路上遇上一个巡逻的侍卫,红儿按照侍卫指的方向来到了后院的枫树林。 林子里隐隐约约传来陶夭夭的笑声,红儿心中一松,慌忙加快了脚步。 可是还没等迈入枫树林,她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风给刮得迷了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一只硕大无比的鹰正鸣叫着冲着自己俯冲了过来。 “救命!——” 红儿方寸大乱,慌忙伸出胳膊护住了脸。 她能感到那只鹰从自己头顶飞过,鹰的利爪甚至抓落了她发髻上的步摇。 “小黑快回来!”陶夭夭低斥了一声,慌忙朝着红儿快步走来。 “红儿姐姐,你没事吧?”她弯下腰去将红儿扶了起来,“小黑没见过你,估计是你突然闯入它的领地了,它不开心才会逗一逗你的。” 逗一逗? 红儿小心地抬起头来,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只巨大的鹰,正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之上警惕地盯着她,眼中带着些戾气。 “小黑,不许你淘气,不然我就将脚绊给你拴上!” 陶夭夭对着信鹰晃了晃手里明晃晃的细链子,语气也变得凶巴巴。 玉带海雕缩了缩翅膀,“咕咕”地叫了两声便没了踪影。 “陶兄弟,这就是王爷养的那只信鹰吗?” 红儿小心地往陶夭夭旁边躲了躲,生怕信鹰再从什么地方扑过来:“真是太威风了!” 她言不由衷地夸赞了一句,然后伸手扯住了陶夭夭的胳膊:“世子爷找你呢,赶紧跟我过去吧。” “这个时候他不是正该用饭吗?找我过去做什么?”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红儿甩给陶夭夭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陶兄弟,你就别逗姐姐我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姐们早晚被你害死!” “不就是一顿饭嘛,世子哪有这么小气!”陶夭夭撇了撇嘴巴,跟在红儿的身后来了饭厅。 进得饭厅的时候,洛云锡已经快用完饭了,除了她放了辣椒的那道芹菜叶没怎么动过,其余的也剩了没有多少。 “世子,你找我。”陶夭夭笑着站到了洛云锡的旁边,“饭菜还合您胃口吧?” 洛云锡缓缓放下了筷子,先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红儿一眼,再看一眼不见丝毫慌乱的陶夭夭,他沉声开口:“你去哪里了?” “我……”陶夭夭张了张嘴巴,“我方才吃坏了肚子,去了趟茅厕,然后想到信鹰的脚绊忘了栓了,于是就去了枫树林,这不还没拴好呢,红儿姐姐就过去叫我了。” “是吗?”洛云锡凉凉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忽然扯了扯嘴角:“今晚的饭菜甚合我的口味,明日继续。” 陶夭夭愣了,红儿和翠儿等人也愣了。 陶夭夭嘴巴张了半天才皱了皱眉头,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洛云锡:“不是!世子,您没觉出我这刀工确实不怎么样吗?” “刀工?”洛云锡看了一眼盘中所剩无几的冬瓜和土豆,“马马虎虎。” “这还马马虎虎?” 陶夭夭的声音大了几分,她上前一步,身后指了指盘里的豆腐:“那这豆腐呢,您看都烧糊了,我这烧火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嘛!” “跟你的厨艺相比,是不怎么样,不过好在菜都烧熟了。”洛云锡又说。 陶夭夭一愣,眨了眨眼睛盯着洛云锡看了好一会,这个洛云锡,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看来我这小书童的本事还不小,一个人能顶这么多人做活,要不要我跟陈管家说一声,大厨房的人手太多了,留多了浪费,不如让你去大厨房,负责整个府里的饭食?” “别啊世子!”陶夭夭一个哆嗦,很没骨气地怂了。 “世子爷我错了,刀工不好我可以改,不会烧火我也能学,但是,您能不能多分给我两个人,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抬起双手朝洛云锡面前伸了过去。 “您看看我这手,握刀握得虎口都肿了,还有,这里被柴火扎了好多刺,都还没来得及挑出来呢,还有还有,您看看我这脸,都被火熏黑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故意没有洗掉的炭灰,又说:“您见过几个大厨亲自切菜烧火的?我这手是给世子您烧菜和泡茶喝,若是哪天被废了,您上哪里再去找我这样全能的小书童啊!” 她的声音凄凄惨惨,好不可怜,连身边的红儿和翠儿都深以为然,唯独洛云锡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说完了?”他凉凉地问。 “说……说完了。”陶夭夭咬着嘴唇委屈地点了点头。 “今晚开始,你就留在我房间伺候吧。”洛云锡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啥?”陶夭夭身子抖了抖,一把拉过同样震惊的红儿:“红儿姐姐,他方才说什么?留在他房里伺候是什么个意思?” 红儿愣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看,你今天将菜烧得这么糟糕世子爷都没怪罪你,说不定他对你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红儿身子抖了抖。 她似乎有些想明白临出门前长公主跟她们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难不成这个洛世子真的是…… 唉!真是可惜了那么一副长相和这满身的才学了! 看来她们来玄幽王府的任务,是无比地艰难了! 红儿微微叹了一口气,瞬间觉得未来遥遥无期。 她看了一眼同样六神无主的陶夭夭,同情地拍了拍陶夭夭的肩膀,给她出了个主意:“陶兄弟,要不,你去找找陈管家?” “对对,我去找陈管家!”陶夭夭一把丢下红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哭喊:“陈管家,救命啊!——” …… “什么?你说世子让你去他房间里伺候?”陈忠捋了捋胡须问道。 “没错!陈管家您救救我啊!”陶夭夭抹了一把眼泪,抱住胳膊护在了自己胸前:“我是好人家的孩子,虽然世子是人中之龙,可是我不能啊!” “你个陶季!说什么呢!”陈忠黑了黑脸,抬手拍了一下陶夭夭的胳膊。 “你懂什么是贴身书童吗?能让你进房间伺候那是世子给你的恩典,你看看长公主府的那些人,连书房都进不去呢!” “陈管家,您不管我了!”陶夭夭委屈地咬了咬嘴唇,伸手扯了扯陈忠的胳膊。 “是你想太多了!赶紧的,收拾收拾将铺盖搬去世子房里,外间的那张小榻今后就是你的了,世子睡觉清浅,你可别睡太熟了。” 陈忠有些嫌弃地挥开了陶夭夭的胳膊。 这小子这么丑,就算世子真的是……那啥,应该也不会饥不择食的。 “那……陈管家,我明日得出府一趟。”陶夭夭将眼泪憋了回去,试探地说道。 “出府就出府吧,横竖这是我事先许给你的。” 出乎陶夭夭的意料,这一次陈忠并没有阻拦,反而还大方地说道:“若是需要什么银钱,尽管去账房预支。” “真的?陈管家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请求这么顺利就被满足了,陶夭夭反而有些怀疑了。 “当然是真的!我老人家可是很爱护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陈忠眼神微闪,捋着胡须掩盖了过去。 “多谢陈管家,我这就收拾东西过去世子房间!”陶夭夭说着,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后,从陈忠房里走出一个人来,赫然是祁风。 祁风皱了皱眉头,不甚赞同地说道:“忠叔,公子胡闹,您怎么也跟着他胡闹啊!万一这个陶季夜里心存不轨怎么办?” “放心吧,世子的警惕性你还能不知道?连王爷都甘拜下风呢。” 陈忠捋捋胡须说道,又伸手拍了拍祁风的肩膀:“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了吗?世子认准了陶季背后有主使者,他认定的事,没有人能动摇的,这几天就辛苦你暗中多注意些了。” “我辛苦是应该的,就怕百密一疏!”祁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跺了跺脚之后转身离开。 “世子确实是有些胡闹了!我得赶紧再给王爷去封信!” 陈忠想了想,又欣慰地自言自语:“幸好陶季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虽然贪吃又聒噪了些,但是好歹现在人丑啊!还是比那个莫谷主要可靠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3章 喝酒壮胆夜不能寐…… “这才几日不见,陈管家就想我了啊?”陈忠的话音刚落,黑暗中就传来一个声音,“恰好,我也想你了呢,这不,一来王府就到你这里来了!” 听到那个声音,陈忠面色大变,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到地上。 “谁?祁风呢!隐卫呢?府里的侍卫呢!” 他大声吵吵了一句,眯缝着小眼睛抬起头来。 果不其然,正好看到沈玉枫摇晃着扇子从院子当中的假山上跳了下来。 “别叫了,他们都认得我,不会拦我的,我是你家世子的救命恩人嘛!” 沈玉枫笑得灿烂,嘴巴里似乎还嚼着东西,所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陈管家,我没想到你竟然对我如此惦记,早知道我就不离开这两天了!” 沈玉枫对着陈忠咧了咧嘴,“你派给洛云锡的那个小厨子呢?上次我走得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他说说话呢,他的手艺又进步了,这辣子鸡的味道真是好极了!” 陈忠皱了皱眉头,辣子鸡? 世子又吃不得辣,晚膳据说全部是一些素菜,哪儿来的辣子鸡? 可是现在却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看起来却比哭还要难看:“莫……莫谷主,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洛云锡已经答应带我一起参加祭月节了啊!” 沈玉枫耸了耸肩膀,忽地朝陈忠凑了过来:“他一个人过了这么些年的祭月节,这一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好好热闹热闹,你不想他开开心心地过个节吗?” “我当然想啊!”陈忠跺了跺脚,“可是府里这么些人……” 根本用不上你来陪他啊! 最后一句话,陈忠自然是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因为沈玉枫已经丢下他朝着青竹居方向走去,手上似乎还拎着一串“哗啦啦”作响的…… 陈忠心头警铃大作,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腰间,声音立刻就变了:“糟了!我的库房钥匙!真是岂有此理!莫谷主,你站住!还我的钥匙!——” “别嚷了,不过去库房找些药材救人而已,回头你自己去青竹居取。” 远远地丢下这么一句话,沈玉枫已经没了踪影。 …… 洛云锡有睡前看书的习惯,陶夭夭却没有,她累了一天了,只想一头栽到床上梦周公去。 于是她麻利地洛云锡铺好了床铺,又泡了一壶花茶,接着便缩回了自己外间的小榻上。 可是刚一坐下忽然想起似乎还没洗脸,便又站起身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拎了一坛子桂花酿走了进来。 刚一进门,她忽然看到洛云锡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好奇地走上前去一看,竟然是那个消失两日的莫问。 看到这个莫问,她就想起了葡萄镇洛云锡假扮的那个莫问,一想到洛云锡骗她,她就来气,所以,她自然对这个莫问没什么好态度。 “云锡啊,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在卧房内留人了?”沈玉枫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陶夭夭说道。 “小厨子,你可得当心着点儿,你们家这世子爷可是个睡着了都能要人命的主儿!你做菜的手艺这么好,与其死在你家世子手上,还不如跟了我?” “呵呵,莫谷主说笑了,我会小心的,一定不会打扰到世子。”陶夭夭咬牙切齿地干笑了两声。 “这么晚了,你拎个酒坛子做什么?难不成你在卧房里还藏了好吃的?” 沈玉枫疑惑地指了指陶夭夭手里的酒坛子,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凑上前来。 “小厨子,你炖的红烧鱼不错,辣子鸡也还好,就是只剩了些鸡骨头了,那红烧肉虽然不腻,但是没有主食了,所以我也没吃完,至于那个……” “莫谷主,您说什么呢!”陶夭夭冒起了冷汗,平地里吼了一声,然后一把将沈玉枫从里间内扯了出来。 沈玉枫被陶夭夭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伸出手指在在陶夭夭面前挥了挥:“小厨子,你这眼睛是怎么了?为何总是眨个不停? 哎你别瞪我啊,要不我给你把把脉,看是否得了什么眼疾了?” 你才有眼疾!你全家都有眼疾! 陶夭夭恨恨然地剜了沈玉枫一眼,欲哭无泪地抱着酒坛子到了洛云锡跟前:“世子,我……我那是,给您准备的……明日的菜,先拿来……练练手。”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几乎埋进了坛子里,打死她也不敢抬头去看洛云锡一黑到底的俊脸。 “哈哈不是吧,小厨子,你竟然瞒着你主子偷嘴吃!” 沈玉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笑,“洛云锡啊洛云锡,你这是招了个什么活宝进来啊!你看看他手里的酒坛子,他一定还藏了什么下酒菜呢!” 听到这里,陶夭夭脸上的笑僵了僵,悄悄将酒坛子往背后藏了藏。 莫问在清风城见过她男装时候的样子,她暂时还不能将脸上这一脸的玉颜膏洗去。 “莫谷主想多了,我只是……”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酒坛子,陶夭夭心一横,猛地抬起了头,然后斩钉截铁地回道: “我只是因为能近身伺候世子爷心里高兴,既紧张又兴奋,所以才喝酒壮胆的! 而且,不瞒二位,我自小就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每晚临睡前必定得喝上几口酒,不然便会夜不能寐,所以这酒于我来说,不过是安睡的良药罢了!” 她一边绞尽脑汁地扯着谎,一边悄悄地往后退着,直到碰到了木雕屏风,她才笑道:“您跟世子先聊着,我在这里别妨碍到你们。” 说着,她急匆匆地转身就要离开。 “你回来!”沈玉枫忽然大吼了一声,然后一个箭步挡在了陶夭夭的面前。 盯着陶夭夭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他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捉住了陶夭夭的手腕,还掀开了她的衣袖。 衣袖之下,是一截白玉般莹润的手腕,跟脸上和脖子里的肤色成为了两个极端。 “莫谷主,你这是做什么?世子救命啊!”陶夭夭被吓了一跳,一把丢了酒坛子就去掰开沈玉枫的大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4章 永安巷消失的柳氏 酒坛子失手滑落,却没有听到预料中的破碎声。 等到她将胳膊从沈玉枫手中抽出来的时候,她才看到洛云锡已经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跟前。 那坛桂花酿被他用脚尖轻轻一勾,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抬头对上沈玉枫精明的双眼,陶夭夭心虚地将衣袖放了下来,一个小碎步躲到了洛云锡的身后。 “云锡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沈玉枫看了一眼洛云锡说道。 “什么话?”洛云锡拍开了桂花酿的泥封,低头闻了闻,有些嫌弃地将坛子丢回了陶夭夭怀里。 “你这个小书童有问题!”沈玉枫肯定地说道。 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了一个“嗯”字:“我知道。” “知道你还让他呆在你身边?你得是有多自负!”沈玉枫嚷嚷了起来。 “因为我想钓条大鱼,而他,是饵。”洛云锡说着,转身去了里间。 陶夭夭撇了撇嘴,她还以为这个洛云锡忽然良心发现相信自己了,她真是太高看他了! 有这么理直气壮说人的吗?况且她这个当事人还在他们跟前好吗? “就算用他当饵,你也没必要以身犯险啊!”沈玉枫回头瞪了陶夭夭一眼,追着洛云锡的步子去了里间。 “我敢保证,你家那个胖管家一定也参与了这件事,就你那小书童那脸,他身上的肤色跟脸上的肤色一看就是做了假的,那坛桂花酿应该就是他拿来洗脸用的,你要是不信……” “我早就知道了。”洛云锡转身回头看了沈玉枫一眼,一脸看白痴的模样。 他是知道这个陶季脸上是涂了东西不假,只不过,用酒来清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不好奇吗?这小子油嘴滑舌,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实在是太可恨了!”沈玉枫咬了咬牙,“就罚他明日给咱俩烧双份的菜吧!” 陶夭夭和洛云锡:“……” …… 翌日一大早,陶夭夭是被一阵雨声惊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当看清有些陌生的房顶之时才慌慌张张地坐了起来。 快速收拾好自己之后,她摸了摸不太舒服的脸出了房门。 “祁大哥早啊!下雨了啊!”刚一推开门,她就看到了抱着胳膊站在回廊之下的祁风,依旧俊朗明媚,只不过眼周多了两圈黑眼圈。 陶夭夭“噗嗤”一声乐了:“祁大哥,你夜里没睡好吗?眼圈怎么黑成了这个样子?” 祁风黑了黑脸,他能睡好吗! 一整晚他都淋着雨待在房顶上,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生怕这小子再对公子不利。 可偏偏这小子不按规矩出牌,昨晚他分明说自己不喝酒就睡不着觉,可是就数他睡得香了。 自己窝在小榻上睡得香甜不说,竟然还打呼磨牙,还说起了梦话。 害得公子一整晚总是翻来覆去的,他真怕公子夜里一个不顺心再将这小子给弄死了。 所以,这小子还能活着听到今早的雨声,也实在是他命大! 祁风长出了一口气,咬着后槽牙沉声说道:“睡得好,睡得好极了!” “那就好,我也睡得好极了呵呵!” 陶夭夭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昨晚回软塌上就睡了,连那个莫问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还原以为在陌生的房间会夜不能寐,没想到竟然睡得这么香甜。 “世子呢?这么早就出去散步了?”陶夭夭笑了笑,又说:“祁大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给世子做饭了。” “等着你做饭?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祁风没好气地说道,“世子跟莫谷主去了密室,一时半会的可能不会出来,你不用在他身边伺候了,去将信鹰喂完之后就自由了。” “密室?府里还有密室吗?”陶夭夭疑惑地问道,等到接触到祁风警惕的眼神,她才干笑了两声:“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你不用告诉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 苍天可见,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啊! 可别再给人落下个打听王府机密的罪名。 “密室里有机关,谅你也不敢靠近,告诉你了又有何妨?” 祁风眼底是了然一切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密室的入口,就在公子的书房。” “呵呵,我去喂小黑……不是,喂信鹰了哈!”陶夭夭对着祁风摆了摆手,慌慌张张地冒着小雨去了后院枫树林。 在枫树林里跟信鹰玩了一炷香的的时间之后,她回房换掉了自己那一身被信鹰扑得满身泥巴的衣裳,寻了一身便服换上,又找到陈忠告了假,支取了几两碎银子,这才打着油纸伞出了府门。 “虽然天公不作美,但是好歹不用伺候洛云锡那家伙了!”陶夭夭自言自语地沿着青石小路走在大街上。 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原本繁华的街道上行人少了许多,之前在街边摆摊的商贩也不在了,只剩了那些店铺依旧在开门迎客。 陶夭夭先是从一旁的点心铺里打包了一包桂花酥,又从另外一条街的果脯店里挑了几样酸酸甜甜的果脯,然后一边吃一边溜达着,在外人看来,纯粹就是闲溜达。 “转了这么久了,应该没人继续跟着了吧?”陶夭夭悄悄往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脚步声似乎没有了,她松了一口气,将点心和果脯通通收在了自己腰间那个巨大的荷包里,然后加快了步子朝着昨日里那个永安巷走去。 因为下雨的原因,永安巷旁边那些勾栏瓦肆的人寥寥无几,陶夭夭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永安巷。 雨已经停了,陶夭夭收起了伞,从永安巷的巷子头,挨家挨户地一个一个地看了过去,然后将门上那些匾额上的字暗自记在了心里。 “奇怪,不应该啊……” 她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道,“就算没有陶府,至少柳府也该有的啊!” 没错,她昨日里之所以慌慌张张地要穿过街道,就是为了要追那个从红颜阁里面出来,最后又在永安巷消失的妇人。 那个妇人,就是陶府的掌家夫人柳氏。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5章 沈洛自负二人组 昨日她见到柳氏和另外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进了永安巷,应该就是住在永安巷的,可是不应该啊,这里既没有陶府,也没有柳府。 这个巷子是个死胡同,从头到尾一共才不到二十户人家,可偏偏就没有她要找的陶府或是柳府,陶夭夭皱了皱眉头,她总不能挨家挨户地敲门打问去吧。 她的陶青爹爹这些年做生意攒下不少家业,柳氏手里有些家底,她一直都知道。 而且听祖父的意思,当年陶家举家离京的时候,似乎还收了一笔数额庞大的不义之财,陶府这些年又一直是柳氏在打理,所以柳氏的家底应该不薄。 轩哥哥说陶府没有找到柳氏和陶敏陶静的尸体,那就说明柳氏已经早早就逃走了。 她当年本就是举家离京,所以如今一路辗转来到京城安顿也无可厚非,但是她为何放着其他地方的房子不选,而非选了这么一个嘈杂的地方安家呢? 陶夭夭最后看了一眼这永安巷,又将脑海里的匾额默记了一遍,这才转身离开。 她离开之后,巷子里的一户人家外面忽然落下了一个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疑惑的问好声:“祁侍卫,你怎么也过来了?” 祁风看了一眼陶夭夭的背影,伸手指了指院门压低了声音:“公子安排我做些事情,你这里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就是昨日里,柳氏携着两个女儿带着厚礼再次去了柳府,看她们带的礼品,多是些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之类,还有些字画古玩,属下猜她应该是拜访了柳府的当家夫人。 柳府的人留了饭,她们一直到天黑才回来,就一直没再出门,看那柳氏的神态,似乎比之前那一次去顺心了些。” “做得好,继续盯紧了她们,我先回去了。” 祁风匆匆安排了一句就转身离开,那侍卫点了点头,脚尖轻点瞬间从院门前消失了,只剩下院门外的两尊不算大的石狮子,和门楣上的那块匾额——沈宅。 …… 玄幽王府密室。 洛云锡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看着不停忙活的沈玉枫。 “你确定你配的这些药是救人的?”洛云锡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自然是救人的,这你就不懂了吧,药和毒常常只是在一念之间,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你要救谁?”洛云锡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了沈玉枫的卖弄。 沈玉枫黑了黑脸:“好不容易逮到个你不如我的机会,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他嘴上埋怨着,手下动作却么有丝毫停顿:“成了!” 他将白娟上的一堆黄豆粒大小的药丸分成了两份,红色的那份装在了一个碧玉瓷瓶里,黑色的那一堆装在一个白玉瓷瓶里,紧紧地塞好瓶塞之后,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将碧玉瓷瓶塞到洛云锡手里,他说:“这里边的药丸一共二十粒,今天起每日服用一粒,正好服用到祭月节那天,祭月节或许会有诸多变数,我得保你祭月节那日寒毒不会复发。” 洛云锡接了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来,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药丸吞入了口中,又看了一眼另外那个白玉瓷瓶,才问:“那这一瓶呢?” “这一瓶……”沈玉枫轻轻抚了抚瓶身,脸上是少有的正经色:“我去过定远侯府了。” “我知道。”洛云锡嗯了一声。 “你派人跟踪我!”沈玉枫刚正经起来的神色忽然便破了功。 “不是跟踪,是保护。” 洛云锡白了沈玉枫一眼,“谁让你这个神医谷谷主太过招摇了,这天下黑道白道被你得罪过的人多得是,你对我还有些用处,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命。” “洛云锡!你好好说话会死啊!你在京城还是泥菩萨过江呢,能不能别分出心来管我了!”沈玉枫炸了毛,“啪”地一下将扇子狠狠地拍在了桌上。 被说中了心事,洛云锡眼神微闪,伸手倒了一杯茶想要润润喉咙,却在刚一入口就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喝惯了陶季泡的茶,之前正喝着的那些茶忽然就没了味道。 “在定远侯府,我见到我姑姑了……”沈玉枫的声音沉了下来。 洛云锡抬头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是以莫问的身份去的,递的是你的拜帖。”沈玉枫又说。 “理由呢?”洛云锡皱了皱眉头。 “我爹跟定远侯的关系,你也知道,我不想姑姑为难……”沈玉枫叹了一口气。 “定远侯府跟神医谷之间并无任何交集,我这拿不出手的功夫也不太敢偷溜进去,心里又担心姑姑,所以我只能打你的名号去了。” 洛云锡闻言,皱起的眉头更深了些:“我跟定远侯府,也没有任何交集。” “但是你跟长公主熟啊!”沈玉枫扯了扯嘴角。 “她跟定远侯是表亲,又刚赏赐了你府上几名侍女,你为了表示感谢,所以请暂住在你府上的莫神医我,去给定远侯夫人瞧病,这不就是理所当然了吗!” 沈玉枫沾沾自喜,“怎么样?我聪明吧?”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定远侯府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认出你吗?” 沈玉枫神情一黯:“上次姑姑带着我那表兄桃灼回玉剑山庄的时候,我才五六岁,这么些年过去了,我跟当年的模样早已是天差地别,即便是定远侯,怕是也很难辨认出来了,更何况姑姑她还……” “依你看,定远侯夫人的病情如何?”洛云锡问道。 沈玉枫摇了摇头:“除了身子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其它病症,那些庸医,包括宫中那些太医都说她是得了失魂症,什么狗屁失魂症啊!不过就是普通的心病而已,可是这心病究竟是因为什么,姑姑却不愿多提,我便开导了她几句,给她开了些补气安神的药就离开了。” “那你今日配的这些药呢?”洛云锡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个白玉瓷瓶。 “我会再找机会去一趟定远侯府,将这瓶药交给她。 如你所见,我在里面加了些使人致幻的微量毒药,若是时机恰当,许是能帮她解了这块心病; 若是时机不恰当,顶多她会昏睡上几日,正好我也能借此试探一下姑姑在定远侯心中的分量。” “若是时机不恰当,定远侯夫人被人诊出是服了你的药之后中了毒,那么不仅你这莫神医的招牌会砸了,我们这玄幽王府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去,“你是得有多自负,对自己的亲姑母也下得去手。” “彼此彼此,艺高人胆大嘛!我不会让姑姑有事的!你不也自负到将一个随时可能会要你命的人放在自己身边了吗?” 沈玉枫对着洛云锡笑了笑,脸上又带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 “当——当当——当当当——”墙的铃铛忽然有节奏地响了三次,洛云锡回头看了一眼连着铃铛的那根绳子,站起身来将一旁书柜上的一个熏香炉的盖子旋转了半圈。 伴着“咔咔嚓嚓”的轻微声响,高大的书架贴着墙面缓缓移开,一扇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出现在了书架身后,门外站着的是祁风。 “公子,属下有事禀告。”祁风对着洛云锡低了低头,又跟沈玉枫打了声招呼。 “你们有事说事吧,这里面太闷了,本谷主得出去透透气了。”沈玉枫将桌上的白玉瓷瓶收在了自己衣袖当中,然后摇晃着扇子踱出了那扇门。 “说吧。”洛云锡重新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一根细铜棍捻了捻灯芯。 “公子,果然不出您所料,陶季那小子出府了,却并未跟任何人接头。”祁风说道。 “他去了哪里?”洛云锡问道。 祁风轻嗤了一声:“公子,依我看,那小子纯粹就是个贪图享乐的酒色之徒!他从账房支了银子,去了茶楼酒肆听书听曲儿,还去了买了大堆的零食,属下足足跟了他接近一炷香的时间了,他才在永安巷驻了足。” “永安巷……”洛云锡似乎想起来了,“他去那里做什么?” 祁风想了片刻之后摇摇头:“永安巷是个死胡同,他走到尽头又折返了回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碰巧路过,还是特意过去的,他在那里也没多逗留,折返回来就回府了。” “昨日里他跟定远侯府的小霸王起冲突,似乎也是在永安巷附近吧。”洛云锡沉吟了片刻问道。 “没错,不过昨日里看他的神态,似乎是奔着永安巷外的那条杂耍街去的,之前他还跟小贩打听了热闹的去处,今日会不会也是奔着看热闹去的?”祁风猜测道。 “应该不是,今日这天气根本不适合杂耍,街上必定冷清……”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是去见谁呢? 究竟是哪一方势力的人? 这小子真是好本事,被他明里暗里试探了这么些次,竟然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 “他现在去了哪里?”洛云锡站起身来朝着密室外面走去。 祁风冷笑了一声:“还能去哪里,我就说他是个酒色之徒了,这不正跟府里的那几个侍女嬉笑逗乐呢,公子,我就不明白了,您之前不是都已经拒绝过一次长公主的赏赐了,为何这一次她又会塞人进来?难道她也想派人监视你?” 洛云锡轻笑一声,已经抬步出了密室,远远地抛下了一句在祁风听来似懂非懂的话。 “随她去吧,你又怎知这些人不会成为替我挡箭的盾牌?” “挡箭?盾牌?”祁风疑惑地摇了摇头,再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哪里还有人影。 祁风疑惑地挠了挠脑袋,打了个哈欠便回去补觉了。 陶季那小子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世子一定很头疼,他身为世子的贴身侍卫,一定要保护好世子的安全。 祁风这样想着,心里顿时舒服了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6章 世子爷真的太可怜了 再说陶夭夭自从永安巷回来之后就去了自己刚进玄幽王府时候的那个小院子。 现在她被派到了洛云锡房里守夜,她的行李便被陈忠找人强制性搬到了洛云锡的隔壁,而她之前的那个小小的院落,如今已经俨然成了红儿她们的乐园。 “呶,给各位姐姐们带的小玩意儿。” 陶夭夭将手里装饰品的袋子丢给了红儿之后就一屁股跌坐在了躺椅之上,皱着眉头想起了心事。 “还是咱们陶兄弟有心!”红儿笑着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之后便交给了身边的碧儿:“陶兄弟送的,给姐妹们拿去分了。” “多谢陶兄弟!” 叽叽喳喳的妙龄少女们嬉笑着拥上前来,伸手从袋子里挑拣着自己喜欢的饰品。 “陶兄弟这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吗?怎么愁眉苦脸的,不妨说出来让姐姐们帮你想想办法?” 红儿在陶夭夭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贴心地笑着说道。 陶夭夭回神,脸上瞬间带了笑:“还能有什么心事,还不是为了陈管家吩咐的事儿啊!我过来就是想跟姐姐们商量商量,该如何完成这个任务的。” 听到这里,红儿的脸色变了变,干笑了两声说道:“陶兄弟啊,实不相瞒,我们姐妹来玄幽王府之前,长公主也跟我们提起过世子爷的事情,可是长公主说的世子爷跟我们来了之后看到的,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呢。” “此话怎讲?”陶夭夭坐直了身体,“你的意思是,长公主欺骗了你们?”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红儿大惊,慌忙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嗔怪道:“陶兄弟,长公主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可不敢在背后妄议长公主的事情!”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知道的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陶夭夭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这洛世子啊,是个少年将军!”红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里闪着憧憬的亮光。 “玄幽王是咱们九渊皇朝的第一战神,足智多谋英勇无比,他常年镇守九渊的西北边关,令天晟敌军闻风丧胆…… 而洛世子却是比玄幽王还要传奇的人,传闻他年方九岁就跟着玄幽王上阵杀敌,战术谋略尽得玄幽王的真传。。 “漠北多山,山上多得是奇人异士,玄幽王早早就带着世子拜了师,习得一身绝技,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当然还有琴棋书画……早在几年前,玄幽王‘战神’的名号就已经易主了,现在九渊的战神,可是洛世子!” 红儿越说,眼中的光亮便越盛,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 陶夭夭撇了撇嘴,自动地将红儿说的每一样绝技拿来在洛云锡身上比对了一番,比对的结果自然是…… “红儿姐姐,你也说了嘛,传闻而已啊,你也不用太失望。”陶夭夭好心地劝道,“传闻多是带了些夸大的,你也看到了,世子是人,不是神啊!” 而且,他看起来那么娇弱,动不动就受伤,还得靠她来救,怎么看都跟“战神”二字扯不上边的,说他是个病娇公子还差不多。 红儿摇了摇头,眼中泛起了一片晶莹:“陶兄弟你错了,我并不是失望,我只是觉得世子他……他太可怜了……” “可怜?”陶夭夭愣了,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红儿掏出随身的锦帕抹着眼泪:“可不是可怜吗?老天爷为何这么不公平啊!世子爷这么个惊才艳艳的人儿,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可是他为何……为何就不喜欢姑娘呢!” 红儿哭得越来越伤心,甚至还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就差指着老天爷骂天了。 陶夭夭抽了抽眼角,一个激灵伸手捂住了红儿的嘴巴:“红儿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到可就不得了啦!” 话虽这样劝,可是陶夭夭却在心里乐开了花。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洛云锡啊洛云锡,你这名声真是坏透了,连刚进府的外人都瞧出门道来了。 “我才不怕呢!”红儿一把拍开了陶夭夭的手。 “反正我们姐们这任务也是完不成的了,你是没看到世子爷看我们的那种凶巴巴的眼神,他对着你和祁风就不一样,祁风倒还好了,那么英俊一个年轻人,可是陶兄弟你……世子爷他怎么能看上你啊!” 陶夭夭满脸黑线:“……” “陶兄弟,你别介意啊,我并没有讽刺你的意思。”红儿停止了抽噎,刚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我没介意,呵呵!”陶夭夭呲了呲牙,“才怪!” “陶兄弟大人大量,原谅姐姐的口无遮拦吧!”红儿擦了擦眼角的泪,对着陶夭夭娇声笑了笑。 “原谅你可以,但是你得想办法让我过了陈管家这一关。” 陶夭夭对着红儿狡黠地一笑,“我可是跟陈管家打过包票的,若是这件事促不成,他就得断了我的月钱,还有出府逛街的机会了!” “我当然想帮啊!我们几个也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若是完不成任务,长公主一定会责罚我们的。” 红儿皱了皱眉头,“可是你也看到了,世子他根本不让我们近身啊。” “这件事交给我了。”陶夭夭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忽然计上心来:“红儿姐姐,据你所知,世子人品咋样?” 对上红儿不解的眼,她又说:“意思就是,若是世子真的将你们当中的谁收了,他事后应该不会不认账吧?就算给不了世子妃,至少也得给个妾室当当吧?” 红儿想了想,迟疑道:“应该会认账吧,长公主说过,世子爷虽说性子有些清冷,但是人品还是不错的,但究竟是怎么个不错,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我知道了。”陶夭夭拍了拍屁股准备走人,“就算他不认账,陈管家和长公主也一定会为你们撑腰的,你们就好好练习你们各自的技艺,等我的通知就行了。” “行,那我们就听你的安排。”见陶夭夭要走,红儿便起身相送。 陶夭夭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又溜达去了枫树林逗了逗那只玉带海雕,直到疯得满头大汗,她才回了主院里自己的房间换衣裳。 那日的饭食出人意料的没有人来催她,鉴于她印象中的洛云锡的那张臭脸,她还是乖乖地去了小厨房做饭。 大厨房的管事苏宇将小七和赵婶临时抽调了出来,分别负责配菜和烧火,让她的工作量减轻了许多。 她一直担忧那个莫谷主见过她扮男装时候的模样,所以一直纠结自己要不要洗去这涂了两天一夜的玉颜膏,可是又出乎意料的,那个莫问自从那次在洛云锡房里拆穿过她一次起就没有了踪影。 这两日洛云锡似乎突然忙了起来,根本顾不上她,就算她偶尔出现在洛云锡面前,他也是一贯的少言寡语,并未开口刁难,所以这几日陶夭夭的日子过得很是轻松。 她每日里除了中规中矩地做饭泡茶逗信鹰之外,就剩出门闲逛了。 有时候听听说书先生的段子,有时候跟街上的小贩聊上几句。 期间她还借着看杂耍的机会去过两趟永安巷,却依旧一无所获,害得她差点以为当日真的是她看走了眼。 在玄幽王的日子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五六天,这五六天里她吃的好睡得好,跟她同一屋里住着的洛云锡似乎也是吃的好睡得好,起码这几日他从来没挑剔过自己做的饭食。 只不过,祁风似乎精神有些欠佳,而且眼底的淤青也有日渐严重的倾向。 少有的平静忽然被打破,是那晚沈玉枫忽然神色凝重的突然到访。 “呦,莫谷主来了啊!”陶夭夭看着不请自来的沈玉枫,没好气地答了声招呼。 “你家主子呢?我有急事找他。”沈玉枫步履匆匆,脸色也有些憔悴。 “世子在书房呢,一会就……” “我去找他。”陶夭夭的话还没说完,洛云锡就不见了踪影,她看了一眼房间的更漏,离睡觉还早,便起身去了小厨房,打算泡一壶花茶送过去。 书房内,洛云锡正打算起身回房,忽然房门被沈玉枫一把从外面推开了,他皱了皱眉头,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这是将我这玄幽王府当成自己家了不成?”他原还想再说两句,可又一看沈玉枫的脸色,便岔开了话题:“什么事?” “我收到我爹的飞鸽传书了,两件事,第一件,你让我打听的那块血玉的事,已经有着落了,第二件,采薇偷偷下山了,就带了一名贴身侍女,已经离家两三日了,也没有去神医谷,玉剑山庄的人至今都没找到她的下落。” 沈玉枫说完,就着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地狂饮了一气。 洛云锡低头沉吟了片刻,还想再问些什么,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话:“现在你倒是不嫌弃我府上的茶水难喝了。” “我哪有心情跟你开玩笑。”沈玉枫在洛云锡的对面坐了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7章 血玉的下落 看着那个名字,洛云锡眯了眯眼睛:“你怀疑人是他掳走了?” 沈玉枫摇摇头:“我不是怀疑他掳走了采薇,我是怀疑他想对玉剑山庄和定远侯府出手……” 洛云锡轻嗤了一声:“他的胃口还真大,我这次回京路上遇伏,其中的一拨人马,就是他的人……” 话未说完,洛云锡忽然对着沈玉枫使了个眼色,然后沉声喝道:“谁?” “世子,我给您和莫谷主泡了一壶花茶,还有一些小点心。”陶夭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端进来吧。”洛云锡答应了一声,然后从桌上抽了一张纸来盖住了沈玉枫方才写的那个名字。 “茉莉花茶,加了少量蜂蜜,适合晚上饮用,这里还有红儿姐姐她们做的一些小点心,二位请慢用。” 陶夭夭知道洛云锡和沈玉枫有事相商,连茶都没斟,将托盘放下之后便很有眼色地退了出来。 “几日不见,你这小厨子似乎懂规矩了啊!”沈玉枫伸手捏了块桂花酥放入口中,三两下嚼完之后,又接过洛云锡倒的满满一杯茶灌了进去。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洛云锡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端起来闻了闻之后便浅酌起来,对于盘子里那几样精致的点心却没有丝毫尝尝的意思。 “怎么?你这口味还是没变?还是不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沈玉枫又捏起一块枣泥糕放入口中。 “说正事!”洛云锡白了沈玉枫一眼。 “先说血玉的事,”沈玉枫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又抿了一口茶,然后将手神到怀中掏出一张纸来。 “我信中只大致提了提血玉的式样,我爹没见到实物也不太确定,所以便画了这张图给我,你比对一下,看是不是同一块?” 洛云锡接过沈玉枫递过来的纸,摊平在桌面上仔细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从一旁的书架抽屉里取出一样东西来。 “应该是同一块。”洛云锡将手里的那块血玉放在了纸上。 纸上的玉佩图样和实物,除了大小不同之外,形状是完全一样的,就连玉佩后面画的花纹也是一样的。 “沈庄主还说了什么?”洛云锡抬起头问道。 “我爹说,这块玉佩确实出自玉剑山庄,是我们沈家至高无上的信物,沈家那些资历长的管事们都认得这块玉,见此玉者,如见庄主亲临……” 说到这里,沈玉枫悄悄看了一眼洛云锡,忽然迅速出手,朝着桌上的那块血玉抓去。 然而洛云锡的手却比他更快,他只抓了个空。 “洛云锡!”沈玉枫咬牙切齿地低吼,“这是我沈家的东西!” “既是你沈家的东西,又为何会到了我的手上?”洛云锡手腕轻翻,将玉佩收入了袖中。 “我并非觊觎你沈家信物,我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这块玉佩也许能帮我找回我的东西,事成之后,我定会将它完好无损地交回你们沈家人手中。”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伸手倒了一杯茶往沈玉枫面前推了推:“这血玉的来历知道了,它的去向呢?沈庄主可有提起?” 沈玉枫冷哼了一声:“说了!这玉原本是留给沈家少庄主的,可是我祖父爱女心切,在我姑姑出嫁的时候送给了她做陪嫁,原本是怕她在婆家受欺负,给她撑腰用的…… 可是这么些年了,姑母在定远侯府过得并不好,宁愿忍气吞声,却从没想过去玉剑山庄告状,她去往玉剑山庄的信,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玉剑山庄本就是一个让朝廷忌惮却又无可奈何的存在,定远侯跟太后又关系匪浅,桃夫人选择沉默,又何尝不是在保护玉剑山庄呢?” 洛云锡轻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这两日你去过定远侯府吗?你姑母情绪如何?” 沈玉枫摇摇头,恶狠狠地说道:“没去过,这两日我因为采薇的事情忙坏了,我娘为了她都气病了,这个死丫头,若是被我找到,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洛云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若是能帮我打听到那块血玉下落的事情,我就让洛飞帮你找到沈姑娘的下落。” “算你够朋友!”沈玉枫阴恻恻一笑,抬手给了洛云锡的肩膀一拳:“你伤口愈合的速度一直就比常人要快,这伤应该没事了吧?” 洛云锡抽了一口凉气,一把将沈玉枫的拳头挥在了一边:“你要不要试试被利剑刺中锁骨的滋味!” “不了不了!”沈玉枫慌忙逃了开去,“正经事,我需要你带我去一趟定远侯府。” “我不去!”洛云锡一口回绝了,“我只想安安分分地在京城过个冬,开春就要启程回漠北封地了,朝廷本就看我父王不顺眼了,我可不想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你想安分,别人让你安分吗?”沈玉枫瞪了瞪眼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也知道这一路上你是如何九死一生过来的,朝廷给你半句说法了吗?”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眼底划过一抹幽深:“他会给我一个说法的!” “行,就算皇上可能会迫于舆论而给你做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出来顶罪的都是一些小喽啰,横竖你怎么做都有可能错,为何不随心所欲地好好过完这几个月呢?” 沈玉枫笑着开口,“就你这身份,多少王公贵族上赶着巴结呢,你何不趁此机会多结交一些好友呢?” 洛云锡沉吟了一番:“我带你去定远侯府的理由呢?” “理由我早就替你想好了,明日是那京都小霸王行束发礼的日子,请了许多贵胄去观礼,长公主也去,她还是定远侯请来给那小霸王束发的贵宾呢,你只需跟长公主说一声,随她一起进去就行了。”沈玉枫说。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又一口回绝了:“一个束发礼而已,又不是冠礼,还要我去求长公主,我不去!” “你不去我就不管这血玉的事了!”沈玉枫瞪了瞪眼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8章 神仙管家和神仙书童 “没得商量,不请自来的事情我没兴趣陪你去,我让陈管家带你去。”洛云锡说着站起身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确定不去结交吗?”沈玉枫跟在了洛云锡的身后,“你整日里窝在府中,不怕发霉吗?” 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书房的小院,在院门外拐角灯笼下面看到了正眯着眼睛打瞌睡的陶夭夭。 “小厨子,你那几样点心还不错,待会给本谷主包一些过来。”沈玉枫遥遥地抛给陶夭夭一句话,然后跟在洛云锡身后走远了。 “知道了,我收拾好了就去给你打包。”陶夭夭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 她看了一眼小路尽头敞着的书房门,“啧啧”地吐槽了两声:“有钱人家就是任性,离开都不带熄灯的!” 她一边说,一边朝书房走去,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上的茶壶和碟子,然后将嘴巴凑近了桌上的灯盏准备吹熄烛火。 刚弯下腰,她忽然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桌上放了一张纸,纸上是一个玉佩的图样,是用毛笔蘸了通红的彩墨勾勒出来的,画功老道,栩栩如生,最关键的一点,她怎么看着这玉佩有些眼熟呢? 陶夭夭见托盘放下,拿起那张纸仔细端详了片刻,忽然“呀”地一声拍了拍脑袋。 这不就是她丢的那块玉佩吗? 祖父交给她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收好,就很没用地昏了过去,玉佩就此就跟她说了再见了,那可是她认亲的信物啊!难道…… 陶夭夭转了转眼珠,一拍大腿回过味儿来了。 好你个洛云锡,陶家遭难你不说出手帮忙,竟然还不地道地捡走我的玉佩不还,真是太可恨了! 陶夭夭咬了咬牙,满脑子想的都是洛云锡是个知恩不报的小人,却从没想过玉佩是自己弄丢的而并非洛云锡所偷,更没想过自己如今的模样跟葡萄镇的那个陶夭夭相去甚远,洛云锡就算是想还也是找不到人的。 她将手中的那张纸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拍完之后忽然发现这张纸的下面还有另外一张纸,上面写了两个字:薛嵩。 “薛嵩!薛相?”陶夭夭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那不是……” 怎么会这怎么巧,她认亲的信物图样和据说是她爹的人名同时出现在洛云锡的桌上。 难道,洛云锡已经知道了这块血玉跟薛家的关系? 陶夭夭瞬间打了个激灵,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想到这里,陶夭夭觉得自己首先得赶紧将自己的信物找出来,就算不去相府认亲,也得先去一趟玉剑山庄。 想到这里,她侧耳听了听动静之后便开始在书房里翻找起来,可是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对,还有密室。 她忽然想起了祁风跟她提起过的密室,当时祁风说,密室的入口就在书房。 可是祁风还说过,密室里有机关,她若是贸然闯进去估计会小命不保,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陶夭夭小心地将刚才翻过的东西都恢复原样,然后吹熄了烛火,收拾好了桌子出了书房门。 她离开之后,祁风冷笑着从书房顶上跳了下来:“好你个陶季,终于露出马脚了吧!鬼鬼祟祟地东翻西找,定然没安好心!” …… 陈忠耐心地听完洛云锡和沈玉枫的来意,又揉了揉睡得半睁半醒的眼睛,想了半天才抽了抽眼角。 “陈管家,你别抽抽啊,我去定远侯府有要紧事,你到底带不带我去!”沈玉枫伸手在陈忠眼前挥了挥。 “忠叔,明日你直接拿了拜帖前去即可,就算没有请帖,定远侯府应该也不会为难你。”见陈忠的脸色有些怪异,洛云锡还以为是陈忠为难,于是便又说:“若是你实在不想去,就让他自己想办法。” “不,不是的!”陈忠慌忙摆摆手,干笑了两声才小心地说道:“世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明日您也能去,而且,不用拿拜帖。” “什么意思?”沈玉枫上下打量了陈忠一眼,陈忠被盯得撑不下去了,便转身去了一旁的柜子上,从柜子中间的一个格子去了一本东西过来,颤巍巍地双手朝着洛云锡递了过来。 “这什么东西?”沈玉枫一把拿了过来,打开一看,下巴差点惊掉:“请帖?!” “是,是定远侯府的请帖。”陈忠偷偷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明日是定远侯府的三少爷的束发礼,定远侯府一早遣管家来亲自送了请帖,说一来为感谢世子的引荐,定远侯夫人吃了莫谷主的药,晚上睡眠好多了,二来,是为了那日在街上跟陶季起了冲突,来道个歉。” 陈忠偷偷看了一眼洛云锡,又说:“那管家说,本来他们大公子是想亲自来拜访的,只是这些日子皇上临时抽调他去张罗祭月节的事情,忙得脱不开身,所以只能让管家前来。” “陈管家啊,我就想问问你,这些事,你们家世子知道吗?”沈玉枫好气又好笑,“为了能进去定远侯府,我跟你们家世子连长公主这条路都想到了,你这胖管家竟然压着请帖不往上传?” “这又怎么了!一个束发礼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忠瞪着眼睛抬起头来,“我们家世子本就不喜这些繁文缛节的琐碎事,已经推了好多了,我这里压的请帖都积了厚厚一摞了!” 说着,他还真就抱出来厚厚的一摞请帖出来。 看着那一摞厚厚的请帖,再看一眼陈忠脸上的不服气,沈玉枫一把拉过洛云锡落荒而逃:“洛云锡啊洛云锡,怪不得你身边有那么一个神仙书童,因为你请了一个神仙管家啊!” 陈忠将请帖一把撂在桌上,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追了几步之后便捶胸顿足地吼叫起来:“快放手!快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陶季——” 一声怒吼远远地传了出去,将坐在小榻上垂着脑袋昏昏欲睡的陶夭夭惊得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69章 世子疼—— “陈管家呢?我好像听到陈管家叫我呢!”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就要出门,冷不防却撞上了一个人。 “……世子,您回来了。”陶夭夭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鼻梁骨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您的骨头好硬!” 洛云锡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内室。 “世子,我替您更衣吧!”陶夭夭紧跟着洛云锡后边进了卧房,笑得很是谄媚。 正低头宽衣解带的洛云锡的手微微一顿,他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谁让你进来的?去看看陈管家是怎么回事,然后取药箱过来。” “不用理会陈管家,他可能是梦呓呢……药箱我一会再去取!”陶夭夭呲着牙笑得灿烂,她悄悄伸出手去,眼看就要够到洛云锡的衣带。 可是最终,她的计划还是落了空,还没等碰到洛云锡的身体就被洛云锡出手钳住了手腕。 “世子,疼!——”陶夭夭疼得龇牙咧嘴,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捏了捏手心里那细细的一节手腕,洛云锡觉得自己只需轻轻一捏就能折断,可是想了想那只手烧的菜,还有泡的那些茶,又觉得断了之后有些不划算,于是便松了手。 陶夭夭抽回了手,低头一眼,手腕上已经起了几道通红的指痕。 她撇了撇嘴没敢哭出声,嘴上却不服气:“我哪里有那么些花招拿来在您面前耍啊!我只是听到您说取药箱,以为您又受伤了嘛! 我还是那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世子您选择将我带在身边,为何就不能选择相信我呢!”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若是我睡着之时你同方才那样过来,如今你的脖子怕是已经断了。” 陶夭夭后怕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细细的小脖子,暂时将刚才那个从洛云锡身上找玉佩的想法搁浅了下去。 “我去取药箱。”她一边说,一边朝门外退去,可是还没等退到门口,忽然后脖颈一疼,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公子,是我。”祁风稳稳地接住了陶夭夭昏倒下去的身体,然后将她拖到了外间软榻上随手一丢,这才走了进来。 “公子,这个陶季终于露出马脚了!”祁风的神情有些兴奋,“方才您和莫谷主离开书房的时候,他进了您的书房翻找东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全部被我看到了。” “他在找什么?”洛云锡问。 “这个,属下暂且不知,只知道他是在看到了您桌上的那张纸之后才有所行动的,公子,既然他已经露出了马脚,想必离正式行动也不远了,您还是别让他离您这么近了。”祁风又说。 “那张纸上,写了薛嵩的名字……”洛云锡沉吟了一番,难道…… 他看了一眼昏睡在床上的陶夭夭,薛嵩如此精明,会找一个这么弱的人来刺杀自己吗? “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要去趟定远侯府,多带几个人埋伏在外边。”洛云锡忽然说道。 “公子,那陶季呢?”祁风问。 “我带他一起去,你将他盯紧了,将行踪报告给我,还有,找些布条来将我的伤口包扎一下,缠得厚实一些。”洛云锡吩咐道。 “知道了公子,我这就去取药箱来。”祁风看了一眼洛云锡已经结痂愈合的伤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陶夭夭是被陈忠的吼声叫醒的:“陶季!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世子都准备出门了!” 陶夭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眨巴了半天才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惨,似乎每次都是被别人的大呼小叫给惊醒,从来没有一觉睡到自然醒过。 “我这是怎么了?脖子好痛!”陶夭夭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昨晚发生什么事来着? “你还管脖子?今日有正经事呢,你可别耽误了!”陈忠拖着陶夭夭就往外走。 “陈管家你等等,我还没换衣服呢!”陶夭夭挣扎了几下,奈何这胖老头的力道还挺大,终是没挣脱出来。 “换什么衣裳,你这不穿的好好的吗!”陈忠头也不回地扯着陶夭夭一直出了青竹居,又急匆匆穿过竹林到了前院,再一路小跑过了穿堂,等到站在门外的时候,陶夭夭已经气喘吁吁了。 “陈管家,没想到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挺能跑嘛!气都不带喘的。”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说道,反观陈忠,却始终是呼吸均匀。 陈忠没有搭理她,松开她的胳膊到了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前:“世子,我将陶季这小子拖来了,备的礼物我交给祁风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该出发了。” “陈管家,我还没有吃饭呢……”陶夭夭从陈忠身后委屈地扯了扯陈忠的袖子。 有这样的主家吗?饭都不让人吃,迷迷糊糊揪起来就走,连去哪儿都不提前说一声,她瞬间又觉得自己好卑微。 “吃什么吃?谁让你起这么晚的!”陈忠转身一把拍掉陶夭夭的小手,然后将一个油纸包塞到了陶夭夭手中。 “路上吃一点垫垫,别到了定远侯府跟个饿狼似的,平白丢了咱们玄幽王府的脸面!” 陶夭夭掂了掂手里的油纸包,闻着味道应该是羊油饼,她垮着的脸瞬间眉开眼笑:“还是陈管家疼我!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干,早点完成您交代的……唔——” 话没说完,忽然被陈忠一把捂住了嘴。 陈忠恶狠狠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你小子听好了,我跟你说的事,你要是敢泄露给世子知道半个字,当心你的小命!” “口误!口误!”嘴巴被捂住,陶夭夭的声音含糊不清。 “忠叔,公子催促呢,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吧。”祁风没好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陈忠警告地瞪了陶夭夭一眼,这才松开了手。 “走了陈管家,回见!”陶夭夭对陈忠的威胁视而不见,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之后就去了马车旁边。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0章 你是我洛云锡的人 看着陶夭夭屁颠屁颠的背影,陈忠轻叹了一口气。 “陶季啊陶季,世子认定了你是那些人派来的奸细,我却在他跟前拍着胸脯保下了你,你小子和千万别让我老人家看走眼而失望啊!” 看着马车缓缓离去,陈忠也回了府。 “洛云锡,我怎么觉着你家小厨子才是主子,咱俩倒像是陪他出来玩的了?你是没看见刚才那胖管家对他依依惜别的模样啊!啧啧!——” 沈玉枫摇着扇子,看着坐在马车对面的陶夭夭大快朵颐,心里始终觉得有些憋屈。 就那小子手里拿的那两张饼,还是那胖管家从他手里抢下来的呢。 听到沈玉枫提到陈忠,洛云锡终于抬起眼朝陶夭夭淡淡地瞥了瞥。 就在刚才,陈管家还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这个陶季绝对身家清白。 陈忠是父王身边的老人,为洛家立下过汗马功劳,识人的眼光他当然是信得过的,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吗? “我说莫谷主,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闲着啊?”陶夭夭塞了满满一嘴巴饼,狡黠地对着沈玉枫笑了笑,忽然伸手指了指车厢外面:“要不,你跟我家世子爷说,让我出去赶车去?” 沈玉枫“啪”地一下打开折扇,哼哼了两声说道:“做下人的给主子赶车,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陶夭夭“噗嗤”一声乐了,她胡乱摸了一下嘴巴,然后对着洛云锡笑道:“那好吧,世子,我去外头赶车。” 说着她便作势要钻出去。 “回来!”洛云锡黑着脸瞪了陶夭夭一眼:“给我坐回去!” “遵命!”陶夭夭干脆地应了一声,然后重新坐了回去继续啃第二张饼,一边吃一边评价:“嗯,葱姜放得少了些,辣椒也不太辣,要是现做现吃就更好了,薄薄的,香酥脆嫩的才好吃,这都放软了……” 陶夭夭的聒噪让洛云锡再次黑了脸,他凉嗖嗖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若是连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巴,就出去骑马!” 他可是还记得上次让陶季赶车的惊险,他敢保证,陶季绝对不会骑马。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陶夭夭倏地闭了嘴,乖乖地坐好继续啃饼子。 “洛云锡,你俩打什么哑谜呢?胖管家宠着他,你也这么惯着他?” 沈玉枫盯着洛云锡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到了定远侯府以后,谁也不许惹事!”洛云锡将车帘轻轻挑开一道缝隙,又警告地看了一眼沈玉枫:“万一你惹了事,那也是你们神医谷的事,跟我们玄幽王府无关,我可不保你!” “行,我保证不连累你好吧!”沈玉枫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 “还有你!”洛云锡又看了陶夭夭一眼,“你就跟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更不许多嘴多舌,听好了吗?” 陶夭夭忙不迭地答应,又犹豫着问:“那……要是定远侯府的人找我的麻烦呢?” “你以为你是谁?定远侯府又是什么地方?他们会找你的麻烦?”洛云锡还没说话,沈玉枫倒是嚷嚷了起来。 “你只要记住,你是我洛云锡的人,代表的是玄幽王府,便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除非……” 除非你真的是奸细,那么别说别人了,就连我玄幽王府也不会容得下你。 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却没有说下去。 那一眼意味深长,陶夭夭没看明白什么意思,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祁风已经稳稳地将马车停了下来:“公子,到了。” “下车。”沈玉枫将折扇潇洒地合上,率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定远侯府位于皇城东街,府门前有大片的空地,如今已经停满了马车。 单看那些马车的装饰,就知道绝非普通人家,跟那些马车相比,玄幽王府的马车反而不算太起眼。 祁风去找地方拴马了,看花了眼的陶夭夭亦步亦趋地跟紧了洛云锡。 府门前排了不长的队伍,人不少,一眼看去,一个个非富即贵,却没有一个陶夭夭眼熟的。 她暗自唏嘘了一声,四处张望了一眼,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确切来讲,是那人手里牵着的那名孩童——薛青墨。 那日她从薛青墨身边离开之前,曾经听到过几声嚎啕大哭,后来她倒是在跟街边小贩打听的时候远远地看过她一眼,却脸盲得没有记住她的模样。 但既然是牵着薛青墨的,自然就是薛府的赵姨娘了。 那赵姨娘容貌姣好,衣着华贵,打扮得甚是精致,可是在一众的姑娘小姐们之间,却并不显眼。 她后来回府之后特意跟厨房的王婶打听了几句,知道赵姨娘原是薛相之子薛楚萧房内的一个大丫头,后来因为容貌出色被薛楚萧收了做妾。 薛府果然如那个街上的小贩所说,人丁不兴旺。 薛相娶了好几房妾室,却只得了薛楚萧这一个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到了薛楚萧这里,娶了一妻四妾,却只得一个嫡女,还在早年间夭折了。 这赵姨娘原本在相府地位低下,却肚子争气生了薛青墨,于是便母凭子贵变得耀武扬威起来,连薛楚萧的正室夫人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她能出现在这里,似乎也不稀奇。 赵姨娘的身边跟着一名男子,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神色有些冷峻,一直板着脸,似乎在闹着什么别扭,就连跟赵姨娘说话也显得有些不耐烦。 陶夭夭猜,应该就是那个薛楚萧了吧? 她远远地看了看薛楚萧,再想了想自己的模样,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她真的是薛家的人吗? 她跟这薛楚萧,别管是眉毛眼睛,还是鼻子嘴巴的,可是一丁点儿也不像啊! 祖父不会弄错了吧? “怎么?看到熟人了?”一阵梅花的清冽香味传来,洛云锡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陶夭夭被吓了一跳,慌忙摇头。 “我只认得那孩子,对于他身边的那两人,我是真没见过!” “是吗?”洛云锡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置可否。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1章 定远侯府 他们三人跟在不长的队伍后边不急不缓地走着。 沈玉枫一身白衣生得风流倜傥,而洛云锡则是满身贵气气质无双,就连他二人身后跟着的陶夭夭,虽说人是黑了些,但胜在机灵滑稽,尤其是那双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子,总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沈玉枫很少在京城露面,洛云锡更是深居简出,再加上即便是出府也是毫不起眼的陶夭夭,他们三人一出现,顿时激起了周围的一阵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不少姑娘朝他们投来含情脉脉的目光。 陶夭夭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陈管家开恩,自那次她没来得及点麻子就去给长公主泡茶之后,陈管家就不再强制要求她每日里在脸上点那些费事还不好清洗的墨汁麻子了。 不然的话,她这个丑到家的小书童跟着这么一个美得妖孽般的主子身边,她怕是会被那些女人的口水淹死。 “这位大人,请问您有请柬吗?”门房的声音从前面不远处传来,陶夭夭抬头看了一眼,门房拦下的是薛楚萧。 见到被一个下人拦下,薛楚萧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强压下心里的火气沉声道:“怎么?没有请柬还不让进门不成?” 那门房盯着薛楚萧看了看,也不知是真的没认出来还是故意的,只在脸上堆了笑,说话的语气却也很强硬。 “对不住了这位大人,今日是我们府上三公子束发礼的日子,请的都是些至亲好友,您也知道我们家侯爷的脾气,没有请柬的话,小人是不敢放人进去的。” “混账!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当我稀罕来你们定远侯府吗!” 身后聚积的人数越来越多,薛楚萧的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甚至还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老爷息怒,让妾身去说吧!”眼看薛楚萧就要拔剑出来,他身边站着的赵姨娘慌忙按住了他的手,温柔的声音和柔弱无骨的小手让薛楚萧瞬间恢复了理智,他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陶夭夭被赵姨娘娇滴滴的声音惊得抖了抖小身子板。 那日在街上远远地听到赵氏哭喊,这赵氏给她的印象一直以来就是泼辣的,没想到在薛楚萧跟前,竟然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可人儿,不过……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紧走了两步朝洛云锡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问道:“世子世子,我有一事不明,你能不能解释给我听?” “何事?”洛云锡没有看她,正盯着不远处定远侯府的大门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您看,定远侯府的那个小霸王,前两日不是才刚刚在撞过薛家的那小少爷吗?这薛家上面好歹还有个薛丞相,官位比这空有爵位的定远侯府可是大多了吧,为何他们今日还会不请自来参加这小霸王的束发礼呢?而且……” 陶夭夭伸着脖子往薛楚萧身后看了一眼:“我看带的礼物还不少呢!” 洛云锡将视线从门房那里收了回来,淡淡地看了一眼陶夭夭:“你对定远侯府又了解多少,你怎知他们是空有爵位却无实权?” 陶夭夭被问得一愣,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他家的老三是个小霸王,那个说话很好听的桃灼倒是见过两次,好像是在户部任职,这跟当朝丞相,应该是没法比的吧?” 洛云锡轻嗤了一声:“定远侯是武将出身,为九渊的开疆辟土立下过汗马功劳,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跟长公主是表亲。 定远侯的嫡长子桃灼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十七岁便高中了状元,如今户部侍郎的位置,还是他上书之后一降再降之后的位子。 至于你口里的那个小霸王,据说太后疼爱他更甚过那些皇子,你说他们有没有足够的资本?” “有!”陶夭夭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住了口,瞬间觉得那日在街上跟那小霸王起冲突那事儿,自己实在是命大。 她悄悄地往前看去,只见赵姨娘笑着对那门房福了福身子,然后伸手指了指身后府丁抬着的那些箱子。 “我们家相爷知道桃三公子喜欢舞刀弄枪,这是他特意命人从各地搜罗来的一些稀罕小玩意儿,知道今日是桃三公子的束发礼,所以便遣了我家老爷前来送礼,还请各位通传一声。” “怪不得那个薛楚萧不情愿呢,原来是被薛相派过来的。”陶夭夭小声嘀咕道,她忽然有些好奇这个薛楚萧能不能进得去了,于是便扯着洛云锡的袖子又往前走了两步。 洛云锡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将袖子从陶夭夭的手中扯了出来,脚下却没停,还示意沈玉枫跟上。 “这……”两个门房和门口的守卫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那名守卫迟疑了片刻,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聚积的众人,说道:“要不,我先去里面通报一声,你们两个赶紧将其他的客人请进来吧。” “也好。”那门房答应了一声,陪着笑对赵姨娘说道:“这位夫人,还请您和薛大人稍候片刻。” “好,我们等着。”赵姨娘一边笑着点头,一边轻轻扯了扯眼看就要发火的薛楚萧的衣袖。 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声音不大却沉稳严肃,将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全部压了下去。 “见过长公主殿下!”众人噤声回头行礼,小心地让开了过道,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敬畏。 陶夭夭慌忙跟着众人低下头,便看到了缓缓走过来的长公主蓝琪。 与之前在玄幽王府随性的穿着不同,今天的她穿了一件流彩暗花的云锦宫装,妆容也比上次稍重,身后还跟了两名侍女,给人的感觉要比上一次更加严肃与疏离。 在看到洛云锡的时候,蓝琪的目光似乎微微顿了顿,接着便移去了别处。 接触到蓝琪的目光,陶夭夭轻轻扯住洛云锡的袖子往后退了退,跟着众人一起将中央的过道让了出来。 这一次,洛云锡并没有抗拒,洛云锡另外一侧的沈玉枫更是低下了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2章 束发之礼 “不用通报了,你们随着本宫一起进去吧。” 蓝琪已经走到了门口,她看了一眼薛楚萧,再看一眼赵姨娘,将眼底捉摸不透的情绪掩下,淡淡地开口。 “是。”蓝琪身份尊贵,又是定远侯府的贵宾,门房自然点头答应,赵氏更是喜不自胜,只有薛楚萧,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蓝琪一眼。 寂静的人群因为长公主的远去逐渐变得喧嚣起来,祁风挤过人群找到了洛云锡,他们一行四人终于到了定远侯府的门口。 “几位,请问有请柬吗?”门房看着洛云锡等人虽然眼生,但又见这几人气质不凡,言语上便也客气得很。 “有。”祁风从怀里掏出烫金请柬递了上去,那门房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慌忙将请柬合上恭敬地又递了回来。 他对着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声道:“原来是洛世子和莫谷主,小的实在是眼拙!快请进——” 话音落下,人群里顿时起了一阵吸气声,紧接着便是更加嘈杂的私语声。 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待门房继续开口便抬步迈入了府门。 陶夭夭对着门房灿烂地笑了笑,跟紧了洛云锡朝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啧啧”地不吝称赞。 她原以为玄幽王府就已经够奢华了,没想到这定远侯府比玄幽王府还要气派,光是沿途的那些个亭台楼阁就比玄幽王府大了一倍不止。 洛云锡不喜寒暄,走了没几步就挑了一条人少的小路。 而陶夭夭则被沿途的景色迷了眼,所以他们这一路走来的速度很慢,等终于在沿路家丁的指引下远远地看到花厅的时候,花厅里的人已经快满了,几个人便加快了脚步。 眼看就到花厅了,忽见一旁偏厅里匆匆出来一个人,在见到洛云锡和沈玉枫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慢下了步子。 “怪不得府里一大早就听喜鹊叫呢,原来是洛世子和莫谷主到了,在下未能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 桃灼一身月牙色锦袍笑着迎了上来,声音温润低沉,十分好听,丝毫没提几人姗姗来迟的事情。 “桃大人客气了。”洛云锡对着桃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沈玉枫一眼: “莫问昨日见我,跟我提及令堂的病情,所以今日我便将他也一起带过来了,桃大人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哪里哪里,在下感谢还来不及呢,哪里又敢有怪罪之说?” 桃灼笑着对沈玉枫拱了拱手,“还要多谢莫谷主给家母开的那服药,家母吃了之后气色好多了,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登门道谢就不必了,反正我在他玄幽王府也只是暂住,我今日来是来给桃夫人复诊的,现如今时辰差不多了,桃夫人应该已经移步去了花厅吧?咱们走吧。” 沈玉枫打开扇子扇着风,指了指不远处人影绰绰的花厅说道。 听到这里,桃灼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莫谷主刚来府上,连口茶水都还没喝就要替家母诊病,我们定远侯府怎能如此怠慢?不如几位先请移步偏厅喝茶,我去扶家母过来。” “桃夫人不在花厅?”沈玉枫愣了愣,“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不留在花厅陪客人吗?” 桃灼脸上的笑僵了僵,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听洛云锡沉声说道:“你是来复诊的,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说完他又对着桃灼笑了笑:“桃大人不用在这里陪我了,你带着莫问去找桃夫人吧,我自行过去花厅。” 说完,他警告地看了沈玉枫一眼就抬步离开。 陶夭夭正杵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忽然接收到洛云锡的一个眼神,她想了想,慌忙对着桃灼挥了挥手之后抬步跟上。 等到洛云锡和陶夭夭祁风三人来到花厅的时候,花厅里的客人已经各自就位,束发礼也已经开始了。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见到洛云锡进来,拱了拱手迎上前来:“这位可是洛世子?” 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管家慌忙低了低头,伸手指了指过道:“世子的位置在前边,请随在下过来上坐吧。” 洛云锡点了点头,不悦地瞪了一眼四处张望的陶夭夭:“还不赶紧跟上?” 陶夭夭“哦”了一声,慌忙将四处乱瞟的目光收了回来,低着头跟着洛云锡去了座位上。 花厅正当中,一名妙龄侍女手捧着银盘低头站在蓝琪的身旁,银盘里放了一根锦带,一块上好的深青色玉佩,还有一把玉梳。 蓝琪的面前,是端端正正跪着的定远侯府的三公子桃。 陶夭夭看了一眼,这小霸王比她在永安巷见到的时候穿戴正式了些,但是脸上依旧是目空一切的表情,让人看了很想痛揍一番。 束发听起来虽然简单,却极为讲究,尤其是束髻的过程,繁琐到陶夭夭几乎打起了哈欠。 终于,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蓝琪将玉梳放回了托盘,又取过托盘中的锦带,小心地将桃峥的发髻扎上,便只剩下最后的佩玉环节了。 蓝琪将桃峥从地上拉站了起来,亲手将托盘中的玉佩挂在了桃峥的腰间,然后笑着抬手摸了摸他发髻上的锦带。 “峥儿,束发礼之后,你就是大人了,今后切记不可胡闹了。” 对着桃峥说话的时候,蓝琪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温柔,“既然你爹给你请的师傅都管不了你,正好你姑祖母已经太学那边打好招呼了,祭月节过后,你就去太学读书吧。” “表姑,我不想去太学读书,我要去从军,进军营,建功立业!”桃峥皱着眉头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花厅里的众人听了个清楚。 “峥儿,你……”蓝琪似是没有料到桃峥会如此说,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左前方主人位置那里,陶夭夭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个位置距离洛云锡的位置并不远,坐着的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 一身暗棕色锦袍,肤色白皙,容貌俊美,只是脸色却并不太好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3章 她的身份好尴尬哦 “世子世子,他就是定远侯吧?”陶夭夭伸手偷偷扯了扯洛云锡的袖子。 她一直站在洛云锡身后,却又不敢直起身子放肆打量,弄得脖子也疼腰也疼,于是便索性借着给洛云锡斟酒的空隙在洛云锡身边坐了下来。 刚刚坐下,她就对上了洛云锡警告的目光,于是赶紧自觉地改为了跪坐,虽然不情愿,但好歹能抬起头来正儿八经地看戏了。 而且,还能…… 她伸手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四处看了一眼,忽然悄悄伸出手去,捏了距离最近的那只碟子里最边上的一块糕点放入了口中。 洛云锡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微微皱眉,倒也没有阻止,反而还低声给了她刚才的问题一个解释:“他是桃灼和桃峥的父亲,定远侯桃桓。” 说话的当口,桃桓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对着桃峥低斥:“不许胡言乱语,能进太学读书是太后娘娘给的恩典,还不赶紧谢恩!” 然而桃峥却根本没有理会桃桓的话,他对着身边的蓝琪再次跪了下去:“表姑,还请您替侄儿主持个公道,您替我跟姑祖母说声抱歉,我不想进太学,不管他同不同意,这军中,侄儿都非去不可!” 桃峥口中的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定远侯桃桓。 看到桃峥眼中对桃桓一闪而过的恨意,甚至连亲爹都不叫了,陶夭夭不禁多看了桃桓两眼,眼中八卦的星星越来越亮。 “放肆!你若是敢跑去参军,我就打断你的狗腿!”桃桓气得脸色通红,眼看就要抬步过来打桃峥,却被他身边的一名美貌女子拉住了胳膊。 那女子看了一眼花厅内各怀心思的诸多眼神,笑着柔声对桃桓说:“侯爷,这里这么多贵客呢,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三公子脾气犟,这事儿得慢慢跟他商量。” 桃桓气呼呼地又重新坐了下来,却听桃峥忽然冷笑了两声:“你又是什么东西!就算我母亲不在,我姑母可还在这儿呢!轮得上你指手画脚吗!” 女子原本抿嘴娇笑的脸被桃峥一说,瞬间变了脸色,她委屈地掩住了嘴巴,想哭却没敢让眼泪掉下来。 她身边的桃桓却再也坐不住了,“啪”地一下拍了一把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混账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桃桓气急败坏地绕过桌子朝花厅中央走去。 站在桃峥身边的蓝琪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对桃峥说道:“还不赶紧离开,晚些时候去长公主府找我!” “还是表姑心疼我!我走了!”桃峥对着长公主龇牙笑了笑,然后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正追着他过来的桃桓,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阿峥,你去哪儿?”经过花厅门口的时候,他跟刚刚赶来的桃灼打了个照面,还不待桃灼伸手拉住他,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桃灼进得厅堂,看到厅里众人面面相觑的模样,再看一眼满脸怒气的桃桓和有些无奈的蓝琪,差不多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他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定远侯府的家事,让各位见笑了,我从乐坊请了些乐师来给大家助兴,大家千万尽兴!” 说着他对角落里站着的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慌忙对着偏厅拍了拍手,顿时有妙龄女子鱼贯而入,怀中抱着丝竹管弦等各类乐器,花厅中又开始热闹起来。 众人回神,便客客气气地寒暄着,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始喝酒吃饭。 “长公主,您也累了,赶紧入座吧,让您见笑了。”桃灼上前搀住了长公主,将她搀到了桃桓旁边的桌子上,正好位于桃桓和洛云锡中间。 “灼儿,你母亲呢?”蓝琪虽然是在跟桃灼说话,却冷冷地看了一眼桃桓旁边的女子,声音也刚好能让桃桓和洛云锡这一桌听到。 那女子接触到长公主的目光,慌忙低下了头:“侯爷,妾身去后厨看一眼,可还有什么酒菜没有安排到位的。” 桃桓沉声“嗯”了一声,那女子便跟蓝琪告了退匆匆低头离开。 “表兄,你今日此举,实在是不该!”蓝琪压低了声音对桃桓说道,并没有挑明是他不该当着客人的面发脾气,还是不该将刚才那女子带过来。 桃桓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酒:“长公主教训得是,桃桓知道了。” 蓝琪叹了一口气,复又转过身来看着洛云锡。 “云锡啊,刚才给峥儿那孩子束发,我才忽然想起来,算算年纪,你今年也二十有余了吧?你父王他……可有给你起表字?” 洛云锡把玩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片刻之后才说:“回长公主话,自然是起过的,云锡是临来京城之前行的冠礼,父王赐表字亦安。” “亦安……亦安……”蓝琪轻轻呢喃了两遍这个名字,然后微微一笑。 “你父王他……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回漠北,你放心吧,在紫云城的这几个月,本宫一定设法护你周全!” “多谢长公主!”洛云锡低头致谢。 “不仅是我,还有定远侯府……”蓝琪看了一眼桃灼,又说:“定远侯当年跟你父王,还是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呢!你跟灼儿又年龄相仿,你们两个,今后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听到这里,洛云锡眼底划过一丝不解,他朝桃灼看去,见桃灼眼底也有着跟他同样的疑问。 看了半天戏的陶夭夭偷偷嚼着口中的一块红烧肉,她看了一眼洛云锡,再看一眼桃灼,听这长公主的意思,是定远侯府会长公主一样,选择罩着洛云锡了? 可是…… 她又看了一眼对面桌上坐着的薛楚萧和赵氏。 看定远侯府和薛家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 洛云锡选择了跟定远侯府的人合作,那不就同仇敌忾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可是自己跟在洛云锡身边,却又跟薛家有着疑似的血缘关系,若是将来这两家真的干起了架,自己的身份岂不是很尴尬?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4章 乱了辈分了 陶夭夭埋头苦思,还没等想出门道来,便听见蓝琪又问:“我看你一直用左手斟酒,右手活动还有些僵硬,是不是伤还没好?” 洛云锡闻言便伸手摸了摸右肩,淡笑着点了点头:“长公主有心了,已经结痂了,就是活动起来还不太方便。” 陶夭夭顺着洛云锡的左手看去,只见他右肩锁骨处,有一处凸出来的鼓包,一看就是缠了厚厚的布巾。 陶夭夭偷偷抽了抽眼角,那日在浴桶里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洛云锡的伤分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哪里需要缠这么厚的布巾了? 还活动不便? 当时他伸手要掐死她的时候,她可没看出一丁点儿活动不便来! 蓝琪不知洛云锡伤势的轻重,微微皱了皱眉头,声音里也带了几分不满:“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若是用着不顺手,处理了就是!” 听到这里,陶夭夭愕然地抬起头来,一个紧张,喉咙里的那块红烧肉忽然卡在了那里,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憋得她脸色通红地咳嗽起来。 洛云锡脸一黑,冷着脸伸手在她背上用力拍了两下,终于将她口中的那块肉给拍了出来。 “多谢世子爷!”陶夭夭缓过气来,捂着脖子道谢。 “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来,喝口水。”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一杯水送到了自己脸前,陶夭夭顺着那只手看了过去,瞬间懵了。 洛云锡这几个意思? 就洛云锡刚才拍她后背的这两下力道,分明是带着气的,不仅拍出了她口中的肉,还差点将她的心肝肺给拍出来。 可是现在,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他竟然亲自给她倒水?说话声音还那么温柔? 陶夭夭一个激灵,眼睛眨巴了半天都没敢去接那杯水。 “跪累了吧?要是累了,就先去外边等我,这里有祁风伺候就行了。” 洛云锡看着陶夭夭,虽然说话声音依旧温柔,可是眼底却哪有一丝温柔的影子。 陶夭夭不傻,一下子就回过味儿来了,感情洛云锡这是在拿她当靶子做戏呢! 但是,他做这戏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做给谁看的呢? 陶夭夭“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最终没敢伸手去接那杯水,倒是拍了拍屁股听话地站起了身。 “那个世子啊,我有些内急,想出去方便一下,一会就回来哈!” 陶夭夭龇牙笑道,很满意地看到周围桌上的众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皆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洛云锡的脸再黑了黑,“当”地一声将水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声音来:“还不快去!” “是是是!”陶夭夭对着洛云锡拱了拱手,又跟蓝琪低了低头,然后迅速贴着墙角溜了出来。 一直到她溜出花厅大门的时候,她终于想明白洛云锡如此做的目的了。 好你个混蛋洛云锡,原来还是不相信我! 陶夭夭咬牙切齿地低咒了一声。 今日在场的宾客,非富即贵,洛云锡忽然间对她这么好,目的就是为了做给众人看。 万一她真的是哪一方势力派来的,洛世子宠信她的事便一定会传到幕后势力耳朵里,那么她这条小命也就该交代了。 洛云锡这是想不费吹灰之力地借刀杀人,还顺带着想钓条大鱼出来。 陶夭夭呸了一声,哪里有这么好的事,这你可失算了! “哥哥哥哥,你能带墨儿去摘果子吗?”陶夭夭正托着腮帮子想着心事,忽然被人扯住了袖子。 她低头去看,却看到了薛青墨,正站在她身边抬着脑袋盯着她看。 陶夭夭将眼底的恨意压下,放柔了声音蹲了下来:“墨儿,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里是花厅外面的一个小厅堂,里面摆了些座位和果盘茶水之类的点心,供花厅那些宾客的下人歇脚喝茶。 “姨娘和爹爹在吵架,我看到你出来了,就就让李志也带我出来了。” 薛青墨撅了噘嘴,抬手指了指身后,虽然年纪小,说话的条理却很清晰。 陶夭夭这才发现薛青墨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虽是家丁打扮,可是他挺拔的身姿和平稳有力的脚步却在告诉陶夭夭,这人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家丁。 “哥哥,你能带我去摘果子吗?我来的时候在那边看到好多果子。”薛青墨又说了一遍,奶声奶气的腔调让陶夭夭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她站起身来牵住了薛青墨肉嘟嘟的小手:“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果子,但是能不能摘,咱们是客人,得先问过主人之后才行。” 薛青墨有些不情愿地撅起了嘴巴,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 “李志是吧?你不介意我带着你家小公子出去走走吧?”陶夭夭对薛府那个叫李志的人说道,“当然,你得在后边跟着我们,我不会带他离开你的视线。” 李志点点头:“这位小哥,我认得你,你是洛世子身边的人,既然小公子喜欢跟你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了,我正哄不下他呢。” 陶夭夭对着李志笑了笑,然后便被薛青墨扯着手拉着出了小厅堂:“果子树在花园那边,哥哥你快跟上!” “墨儿,你今后见了我,可不可以别再叫哥哥了。”陶夭夭扯了扯薛青墨的手,小声笑道。 这孩子的爷爷十有八九是她爹,这孩子的爹又十有八九是她的哥哥,万一以后真的有机会相认,这孩子再哥哥哥哥的叫顺嘴了,差了辈分了,这得多尴尬! “不叫哥哥那叫什么?”薛青墨的步子慢了下来,水汪汪的眼睛疑惑地盯着陶夭夭。 “要不,就先叫叔叔吧。”陶夭夭一脸蛊惑的笑。 最起码,叫叔叔不差辈。 薛青墨停下了步子,仔仔细细盯着陶夭夭打量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不要!你又没长胡子!还是叫哥哥!” “你这孩子……”陶夭夭气得跺了跺脚,却也无计可施,于是眉头一皱,又计上心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5章 招惹了是非 “墨儿啊,你家里的姑姑是不是很多啊?”陶夭夭牵着薛青墨的手往前走,笑得比花儿还要甜。 受到蛊惑的薛青墨松开了陶夭夭的手,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数:“一……二……三……四……我有四个姑姑。” “四个?这么多?”陶夭夭抽了抽眼角。 “不多啊,祖父有好几个姨娘呢,但是那些姨娘都死了,其余的姑姑们都在她们姨娘院子里住着呢,我一共有十个姑姑!”薛青墨又说。 十个! 陶夭夭脚底一个趔趄,转了半天弯,似乎才迷迷糊糊听懂了薛青墨的意思。 感情薛青墨说的四个姑姑指的是四个亲姑姑啊! 她捋了捋关系,薛府的这十个女儿,有四个是薛夫人所出,其余的都出自姨娘。 但是薛青墨刚才还说,他祖父的那些姨娘已经都死了,而祖父临死前曾经告诉过她,自己的母亲还活着,那么也就是说,她娘应该就是薛夫人了。 “墨儿,那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姑姑们的年龄啊? 她们是比你爹爹大?还是比你爹爹小呢?”陶夭夭又问。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薛青墨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陶夭夭,便对着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李志招了招手。 李志小跑着上前,弯下腰笑着开口:“墨少爷有何吩咐?” “李志,祖父送我玉儿姑姑那把很好看的匕首是什么时候来着?”薛青墨问。 李志笑了:“小公子还惦记着那把刀呢?相爷说了,等你再长个一两岁,可以习武的时候,他会送你一把更锋利的!” “我不是问这个!”薛青墨小脸通红,急得跺了跺脚:“我是问玉儿姑姑收礼物的时候是几岁!” “几岁?”李志一愣,“小公子是指的年初时候玉儿姑娘的笄礼吧?笄礼自然是十五岁了,您问这个做什么呢?” “墨儿是看到刚才长公主给桃三公子束发,所以才忽然想起来的。” 薛青墨那边还想着该如何开口,陶夭夭就笑着替他回答了。 李志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听了听花厅那边的动静说道:“小公子,咱们出来有一会儿了,待会公子找不到您又要发脾气了。” “不要,我还没摘到果子呢!”薛青墨板着脸一口回绝了,然后伸手拉住陶夭夭继续往前走去:“哥哥快走,就在前面!” 陶夭夭正低头想着心事,冷不防地被薛青墨使劲一拽,差点跌在地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完全陌生的景色,薛青墨也是客人,她没见过的景色,薛青墨不可能见过,这孩子一定是迷路了。 她将满脑袋的疑问暂时压了下来,在薛青墨面前蹲了下来,然后伸手给薛青墨擦了一擦额头上的薄汗。 今日的天气并不热,这孩子却脸色通红,还出了满脑袋的汗,也不知道是方才走得太急,还是知道迷路了心里着急。 “墨儿,你是不是记错路了?这里离花厅很远,我们并没有看到你说的果子树,咱们回去吧。”说着,陶夭夭拉起了薛青墨的手就要往回走。 “不要!你说要陪我去看果子的!” 薛青墨狠狠地一把甩开了陶夭夭的手,眼底隐隐泛着些泪花:“我都答应不摘了,就只是看看,你们都不让!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说完,他便一个转身朝着左手边的一条花间小径跑去。 “墨儿快回来!”陶夭夭吃了一惊。 她刚才远远看到了几个守卫在此巡视,这里很明显已经不是他们作为客人的身份应该来的地方了。 薛青墨这样跑,迷路事小,若是冲撞了定远侯府的人就糟了。 “小公子!”身后传来李志的疾呼声,陶夭夭只觉得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风,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李志已经到了自己前方。 她吃了一惊,薛府这个毫不起眼的家丁,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轻功。 陶夭夭还没来得及细想,忽听前边拐角处传来一声少女的厉喝声:“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规矩!给我拿下!” “糟了!”陶夭夭加快了脚步,而李志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陶夭夭身后不远处,祁风的身影从一株灌木丛闪过,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陶夭夭的背影消失的地方,沉思片刻之后匆匆转身离开。 “放开我家小公子!”李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似乎还带着利剑出鞘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薛青墨压抑的哭声。 陶夭夭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竟敢私带兵刃擅闯定远侯府,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还是那个女声,陶夭夭紧赶慢赶,终于在转过拐角花丛之后看到了说话的女子。 少女看起来年岁不大,脸色稚嫩,穿着打扮却有些老成,表情也带着些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恶毒。 看样子应该是定远侯府的哪位小姐,她的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侍从的打扮。 男的正已经跟李志交上了手,女的手里正拽着薛青墨的衣领。 “各位暂且住手,请听我一言,误会!纯粹是是误会!” 陶夭夭气喘吁吁地跑上前去,用力摆着双手喊道。 李志和那名侍卫听到声音之后动作顿了一顿,最终还是李志先跳出了战斗圈,他冷声呵斥道:“放开我家小公子!” “那孩子冲撞了我家小姐,你连声道歉都没有,竟然还敢动手?” 那名侍卫的气势也不弱,二人仅仅停顿了片刻就又交上了手。 “桃姑娘是吧?你先让他们住手,请听我一言!” 陶夭夭小心地绕过斗得正酣的二人到了那少女身旁,脸上含笑着说:“真的只是误会,大家可千万别伤了和气。” “你又是何人!”那少女上下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凭什么我得听你的话?” “我不是让桃姑娘听我的话。”陶夭夭黑了黑脸,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有些不讲道理。 她看了一眼被揪着衣领的薛青墨,那孩子见到她出现之后哭得更凶了,如今已经哭成了一只大花猫。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6章 持剑行凶意图不轨 “桃姑娘,我是玄幽王府洛世子身边的书童,今日是受邀跟世子来贵府观礼的。” 陶夭夭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定远侯府和薛府这两家,貌似都是大神,没有一家是好惹的,她可不想被卷进来。 “你说你是玄幽王府的人?”那少女再次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开口叫住了那名侍卫:“先住手。” “是。”那侍卫似乎很听少女的话,随即就住了手。 “多谢桃姑娘,那这个孩子是不是可以先请这位姑娘放开?”陶夭夭指了指薛青墨说道。 许是从来没受过这么大委屈,薛青墨这孩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慢着!”那少女瞪圆了眼睛指着薛青墨,“你是玄幽王府的人,那他又是谁?” “他……他是……”陶夭夭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薛青墨的身份。 毕竟,从她目前看到的信息来看,定远侯府和薛府之间的关系,确实是不太和谐,若是实话实说,怕是会将事情闹得僵。 “坏女人,快放开我!”还不待陶夭夭说话,薛青墨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我爹是御前带刀侍卫统领,我要让他将你们统统都砍了!坏女人!” “你说什么?你是薛家的人?”那少女原本已经想要放开薛青墨,却在听到薛青墨的哭喊声之后改了主意。 瞪着薛青墨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一丝狠意,忽然对着身后厉喝了一声:“来人,给我将薛家的这小子拿下!” “是!”那侍卫懵了片刻,随即快步走了过去,从那名侍女手中将薛青墨擒了过来,薛青墨的哭喊声比刚才更厉害了。 “你们敢!”李志变了脸色,眼中忽地划过一抹杀气,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忽然朝着擒着薛青墨的那名侍卫攻了过去。 “本小姐来会会你!”那名少女伸手从身后的侍卫手里接过了宝剑,眼底划过一抹算计。 那一抹算计恰好落在了陶夭夭的眼里,心思百转之间,陶夭夭下意识地大声喊了一句:“李志别去!” 然而喊声已经晚了。 李志平地里刺出去的剑原本只是逼迫那名侍卫放开薛青墨,却不曾想中途看到那少女凭空刺出来的一剑。 为了自保,李志便顺势将少女的剑用剑尖挑了开去。 然而他的剑才刚刚碰到那少女的剑,就听得少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再看去的时候,那名少女已经丢了宝剑,手捂着胳膊倒了下去。 “小姐!”少女身边的侍女大惊失色,立刻急声呼救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遇刺了!” 李志愣在了当场,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自保挥出的一剑,为何就伤了人呢? “李志,你怎么……唉!”陶夭夭上前扯过了呆愣中的李志,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走,去找你家主子过来。” 李志回过神,担忧地看了一眼薛青墨。 “放心好了,她知道墨儿的身份,不敢真的动手伤他,刚才不过是想引你上钩罢了。” 陶夭夭一语中的道出了那名少女的用意,李志终于也明白了过来,他对着陶夭夭抱了抱拳头就要离开。 “你认为自己还走得了吗?”那名侍卫将薛青墨丢在了一旁站起身来,因了那侍女的呼喊,他们四周已经涌过来一群定远侯府的侍卫,李志此刻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就是他伤了小姐的,还不赶紧将他拿下!”抱着少女的侍女一边指着李志一边哭喊:“大夫呢?快找大夫过来啊!” 人群里起了一阵骚乱,一名容貌艳丽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赶来,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依依呢?不是让她留在房里练琴吗?怎么又会受伤的?” “程姨娘,小的们也不知道,您赶紧过去看看吧。”一名侍卫回答。 程姨娘? 陶夭夭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起头去看向来人,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人,便是之前在花厅里一直陪在定远侯身边,后来又被桃峥一顿冷嘲热讽灰溜溜离席的女子,原来她是桃桓的姨娘。 看了一眼地上少女和这程姨娘七八分相似的模样,陶夭夭心里划过一丝了然。 今日宴请宾客的日子,定远侯府不见当家夫人,这程姨娘却能陪在定远侯身边,看来这程姨娘在定远侯府是有几分本事的。 而且看刚才地上这名叫桃依依名字的少女,侍卫对她的吩咐言听计从,应该也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李志今日失手伤了桃依依,今日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了。 她对着李志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为今之计,只盼着事情能闹大传到花厅那边去,好让薛楚萧过来处理了。 “姨娘,他是……是薛府的人,持剑行凶,意图对女儿……不轨……” 桃依依看到程姨娘过来,顿时哭得泪如雨下,哭着哭着,忽然眼睛一闭,软软地昏倒在了程姨娘怀中。 “依依啊!你醒醒!”程姨娘大惊失色,恶狠狠地抬起头来指着李志:“来人,给我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贼子千刀万剐了!” “是!”侍卫们整齐地应了一声,瞬间将李志围在了中央。 持剑行凶? 意图不轨? 陶夭夭眼底划过一丝冷笑,这个桃府的小姐,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谙世事,可是搬弄是非的本事倒是不小呢! 她心中对这个桃依依鄙视之际,面上却挂上了一副关心的模样:“这位夫人,桃姑娘的胳膊受伤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给她找个大夫看看伤吧。” 她明知道程姨娘的身份却故意称她为夫人,为的自然是能博一个说话的机会。 果不其然,程姨娘听到陶夭夭的话之后抬起头来,像是才看到她似的问道:“你又是谁?” 陶夭夭笑了笑:“小人是洛世子身边的书童,今日之事,都是误会,我想……” “误会?我们定远侯府的千金小姐被他们薛府的侍卫所伤,这事还能是误会吗?”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7章 各执一词被拖下水 程姨娘开口打断了陶夭夭的话,“这是我们定远侯府和薛府的事,跟你们玄幽王府无关,这趟浑水你们还是不趟为好……动手!” 陶夭夭再次张了张嘴,还没等开口,李志就跟定远侯府的侍卫交上了手,李志功夫虽好,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就落在了下风。 就在陶夭夭暗自着急之时,忽听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看来本谷主来定远侯府走这一趟还不算白走了,既然碰上了,就让本谷主过来看一眼吧。” 听到这个声音,陶夭夭大喜。 她转过身去,正好看到沈玉枫正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不知道从哪里踱了过来。 见了沈玉枫这么多次,陶夭夭从来没有像这一刻看到他这么激动过。 她小跑着到了沈玉枫跟前,一把拉住了沈玉枫的胳膊:“程姨娘,这是神医谷的莫神医,赶紧让他来给桃姑娘看一眼。” 沈玉枫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慢悠悠地被陶夭夭拉扯了过来:“本谷主的诊金可是极高的……” “莫神医,请你救救我的女儿依依,我们定远侯府给双倍的诊金!” 听到眼前这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莫神医,程姨娘连忙将桃依依交给了一旁的侍女搀扶,自己站起身来朝着沈玉枫迎了过来。 “女儿?”沈玉枫眼底划过一丝嘲讽,面上却不动声色:“请问你是……” “我是……”程姨娘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抬头看到沈玉枫身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几个人,顿时敛了眉:“对不起,我说错了,我是她依依小姐的姨娘,并非母亲,请莫谷主救救她!” 陶夭夭顺着程姨娘的目光看了过去,心中顿时了然。 怪不得定远侯府的侍卫已经住了手呢,原来是定远侯和长公主过来了,自然,还有洛云锡和薛楚萧一行人,站在边上的,则是桃灼,依旧是温润如玉,只是眼睛里多了些陶夭夭看不懂的冷漠。 陶夭夭松了一口气,慌忙几个步子偷偷溜到了洛云锡身边,自觉地低了头:“世子。” “让你出来等我,怎么还跟人打起架来了。”洛云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眼神也不是看着陶夭夭的,陶夭夭便自觉地住了口。 沈玉枫笑了笑:“我说呢,我这才刚刚给桃夫人看了诊过来,怎么这里又出来一个夫人呢,原来是姨娘啊!” 程姨娘脸色没变,悄悄握紧了拳头,在眼中却划过一抹冷寒。 沈玉枫蹲下身去,先是看了一眼桃依依胳膊上的剑伤,又给她把了把脉,然后站起身来。 “莫神医,如何?我这女儿没事吧?”定远侯桃桓开口,声音里透着关切。 沈玉枫“哦”了一声回头:“这位桃姑娘没什么大碍,皮肉之伤而已,伤口也不深,不过这伤口的位置就有些蹊跷了…… 至于因何会昏迷不醒,依本谷主之见,要么是疼昏了,要么是吓昏了,要么就是……” 沈玉枫笑了笑,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可是陶夭夭还偏就猜出了沈玉枫没说完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若是她猜的没错,那两个字应该是:装昏。 “侯爷,依依说,是薛府的这个侍卫对她意图不轨,还出手伤人。”程姨娘掏出锦帕拭了拭眼泪,走到桃桓面前低声说道。 “爹爹,爹爹救我!”薛青墨被挡在定远侯府一众侍卫的身后,哭喊着要薛楚萧抱。 薛楚萧变了变脸色,他身边的赵氏更是双目一红就要扑上前去,却被薛楚萧一把扯住了胳膊。 他看了一眼哭闹不止的薛青墨,沉声对定远侯说道:“侯爷,究竟发生了何事,是不是也不能听某些人的一面之词?犬子还只是年幼的孩子,你们定远侯府如此做法,就不怕落人口舌吗?” “落人口舌?你们薛府做下的落人口舌的事情还少吗?”桃桓冷笑了一声,却也并未让人继续为难薛青墨。 他对着侍卫摆了摆手,侍卫放开了薛青墨,薛青墨哭喊着跑了过来,一头扑到赵氏怀里委屈地哭着,差点哭背过气去。 “谁来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定远侯对着众人沉声问道。 桃依依身边的侍女站起身来,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子,然后低头道:“回侯爷话,方才小姐正在园中散步,忽然那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差点将小姐撞倒,小姐便让奴婢留下了孩子询问,谁知道那个薛府的家丁上前来一言不发就动手,还刺伤了小姐。” “是这样吗?”定远侯对自家府上那名侍卫问道,那侍卫点了点头说是。 薛楚萧冷笑了一声:“侯爷,长公主殿下还在这里呢,除了贵府下人的说辞,你是不是也该听听其他在场之人的说辞?” “那是自然!”桃桓沉声说道。 “李志,你来说。”薛楚萧看了一眼李志。 经过方才一场以寡敌多的恶斗,李志身上受了不少伤,他对着薛楚萧低了低头:“公子恕罪,是属下没有护好小公子,小公子贪玩,在园中奔跑不小心冲撞到桃小姐,桃小姐便让人抓了小公子,小公子一哭,属下救人心切,对桃小姐出剑只是自保,属下也不知道桃小姐为何会中了剑……” “你不知道?”许久未曾发话的程姨娘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们做客人的,冒冒失失闯入我定远侯府的后花园不说,还私藏兵刃刺伤我侯府千金,你口口声声说救人,可是如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可是我们的依依小姐!” 李志还想在争辩什么,可是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桃依依,最终无奈地住了口,却又在看到陶夭夭的时候眼前一亮。 “公子,玄幽王府的这位小哥可以为我证明,我真的只是救人心切,不是故意要刺伤桃姑娘的!” 陶夭夭一躲再躲,最终没有躲过去李志的那一眼。 眼见着被拖下水,她只好干笑了两声站了出来,她看了一眼一旁没事儿人似的沈玉枫,眼珠子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8章 一场闹剧 “各位请听我一言,诸位说的都有道理,我不懂武功,也不好评判,就只见到桃姑娘当时确实是拎着剑冲上来的,但是当时速度太快了我也没看清,刚才莫神医不是已经提过一句桃姑娘的伤口吗?各位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陶夭夭像踢皮球似的,将这个烫手山芋轻而易举地踢到了沈玉枫的身上,沈玉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仅没有任何责怪,反而还对着陶夭夭伸了伸大拇指。 “洛世子调教人的手段果然不凡,我方才只不过提了那么一句,说这桃小姐的伤口有蹊跷,没想到在场的这么多人,就你这小书童听出门道来了。” 沈玉枫笑着将扇子插在了自己腰间,忽然弯下腰去掀开了桃依依的衣袖,一旁的程姨娘想要阻拦却没来得及。 “诸位请看,桃小姐的伤口伤在左臂,伤口的方向是由内朝外划的,这伤若是这位侍卫所伤,撇开位置咱们不谈,但是这伤口的方向是不是就有些难度了? 哦当然了,这桃小姐也可能是不擅长用剑,慌乱之中伤了自己也说不定。”沈玉枫的话说得很含蓄,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沈玉枫的意思不言而喻,站在桃依依对面的李志不可能用剑在桃依依胳膊上划出那个方向的伤口,所以那伤口只能是桃依依自己所划。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很是微妙,气氛压抑得连众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片刻之后,还是程姨娘先开了口:“侯爷,依依小姐她可是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啊,怎么可能会用剑划伤自己,还……还冤枉他人啊!” 话音落下,却被桃桓狠狠地瞪了一眼。 陶夭夭笑了,她还以为这程姨娘有多精明,看来也不过尔尔,她这么说非但不会换来众人的同情,反而还会落下一个不打自招的罪名。 果然,只听蓝琪冷哼了一声:“既然只是皮外伤,还不赶紧将人抬走……丢人现眼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点名,程姨娘却倏地白了脸,低着头护着桃依依落荒而逃。 看着程姨娘带人离开,蓝琪又转头看了一眼薛楚萧:“薛统领,今日之事,不过一场闹剧,贵府的小公子受了些惊吓,定远侯府的小姐受了伤,而你们也确实是持剑入府,还在定远侯府动了手,所以今日之事,还请薛统领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算了。” 蓝琪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薛楚萧忍了许久,终是咬着牙点头说了一声“是。” 蓝琪又看了一眼桃灼:“灼儿。” 桃灼原本站在人群后方的不起眼位置,听到长公主叫他之后便站了出来:“在。” “你跟薛相和薛统领同朝为官,今日之事确实是你们定远侯府招待不周了,所以才让薛府的小公子跑到了不该来的地方,你作为主人,就去送送薛统领吧,改日你抽个时间,备上厚礼去相府走一趟吧。” “是。”桃灼应了一声,然后对着薛楚萧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薛统领,请。” 薛楚萧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最终却转过了身,沉声说了一句:“告辞!” 薛楚萧一行人离开之后,洛云锡也对着蓝琪低了低头:“长公主,若是没其他事,云锡也告辞了。” “你们先回去吧,祭月节过后还有秋猎,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热闹,皇上又知道你喜欢打猎,所以特意将这次的祭月节地址选在了上林苑那边,早早地就让人开始准备了,紫云城好几年的祭月节都没有如此热闹过了。” 对洛云锡说话的时候,蓝琪的语气很明显地柔和了许多。 “云锡何德何能,能让皇上如此费心。” 洛云锡低头掩去了眼底的情绪,说话的腔调依旧是淡淡的,“上次皇上召见,恰逢云锡遇刺,讲话的态度不太好,云锡本以为皇上会怪罪。” “他哪有这么小心眼?想当年他跟你父王,他们可是……”蓝琪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意忽然又隐在了嘴角。 “时辰不早了,你的伤还没好,赶紧回去吧,路上当心着些。” “是,云锡告退。”洛云锡对着众人告了辞,然后转身离开。 “本谷主也走了,若是桃夫人要请脉,只需让人去玄幽王府只会一声,我即刻便会赶过来。” 沈玉枫看了一眼桃桓,声音微凉:“侯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桃夫人是心病,并非那些庸医所说的失魂症,侯爷若是在温柔乡里待够了,不妨多去桃夫人院子里转转,没准儿她这病就能不药而愈了呢。” 说完,沈玉枫根本没管脸色通红的桃桓,伸手一把将仍旧愣在那里的陶夭夭一把揪了过来:“你主子都走远了,你还不走?” “走走走!”陶夭夭慌忙抬步跟上,二人一路匆匆出了定远侯府,终于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和站在外面的祁风。 陶夭夭正想朝马车那边走,冷不防却被沈玉枫用扇子挡住了。 “你自己骑马回去,我跟你家主子有要事相商。” 说完,沈玉枫自己抬步上了马车,还不忘对祁风挥了挥手:“祁风,走了!” 祁风答应了一声,然后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缓缓赶起了马车。 陶夭夭跟在马车后面紧走了几步,恨得咬牙切齿:“别走啊,我还没上车呢!我……我不会骑马啊!”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当然,不是因为被洛云锡抛下,而是因为她的心事。 刚才李志说,薛府的那个叫玉儿的嫡小姐,也就是薛青墨说的那个玉儿姑姑,是年前刚刚行过笄礼,若她也是薛府的嫡小姐,这年龄也对不上啊。 她想着想着,便又想到了自己的笄礼,她还记得祖父曾经说过,在她及笄的时候送她一份大礼,没想到,只一个晚上,葡萄镇的陶府便从这世上消失了,而她,别提自己的笄礼了,连轩哥哥都至今没找到。 看着逐渐走远的马车,她吸了吸鼻子,抱住膝盖蹲在了马路中央,将头脸深深地埋在了膝盖当中,开始释放自己的情绪。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79章 我是病患重伤未愈…… 情绪刚刚开始酝酿,眼底的泪还没憋出来,忽然听得“咣当”一声,一样东西砸在了地上,然后“骨碌碌”地滚了几下到了自己旁边。 桃夭夭被那几声清脆的声响吸引了过来,眨了眨眼睛往地上看了过去,瞬间打消了继续酝酿悲伤情绪的念头。 “银子!”她激动地将那颗小小的银锭子一把按住,顺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马车后窗的窗帘被人缓缓放了下来。 “算你莫问还通点人性!”陶夭夭掂了掂银锭子,兴奋地朝着小吃街溜达过去。 马车当中,沈玉枫有些肉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钱包,说出口的话有些忿忿不平。 “洛云锡,你对你这小厨子倒是挺心疼的嘛,既然心疼,为何不自己掏银子给他?还非得从我身上抢银子!” “少废话!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洛云锡将沈玉枫的钱包丢回了他身上。 “我跟姑母挑明了身份,也将那张图给她看了,她情绪不太稳定,所以,我也没有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沈玉枫低头将自己的钱包收在了腰间,隐去了自己眼底的情绪。 “她可提了那血玉的下落了?”洛云锡又问。 沈玉枫抬头,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提了跟没提一样,她说那血玉早在十五年前就丢了。” “丢了?丢哪里了?”洛云锡皱了皱眉头,“桃夫人武功高强,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丢了?” “就是丢了啊,不丢的话,哪里能落在你的手上?”沈玉枫哼哼了两声,又说:“我给姑母诊病之时我那表兄桃灼一直陪在身边,我不挑明身份的话,根本不好解释那张图的来历,所以……桃灼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嗯,我知道。”洛云锡忽然开口。 “你知道?”沈玉枫愣了。 “家丑不可外扬,刚才你当着那么些人的面拆穿了桃府大小姐的把戏,桃灼就在旁边,你若只是莫问,他是不会让你说出来的,但若是你以侄子的身份替姑母出气,那就另当别论了。”洛云锡说。 “就凭这些你就看出来了?洛云锡你还是不是人?”沈玉枫嚷嚷了起来,“你怎么就不认为桃灼那是气愤定远侯宠信小妾所以才借我之手让她们难堪的?” 洛云锡淡淡地瞥了沈玉枫一眼:“桃灼是正人君子,是不屑用这种手段对付人的,即便是要出手,他也不会借着外人的手,除非,你这个外人在他心里,比那个桃府小姐还要亲近。” “洛云锡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指桑骂槐说我是小人了?你呢?你又是什么正人君子了?”沈玉枫不依不饶。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盯着沈玉枫看了半晌,忽然又问:“你跟桃灼,是达成什么协议了吧?你似乎瞒了我不少事情。” 沈玉枫愕然,慌忙摆手否认:“哪有,你想多了,我跟他这么些年没见了,这才刚刚相认,还没跟你混一起的时间多呢,哪儿能跟他达成什么协议?”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撒谎的时候,话就会特别多,因为你心虚,而且,若是我猜错了冤枉了你,你的拳头早就过来了。” 沈玉枫被洛云锡那双晶亮漆黑的眸子盯得心里直打怵,他不自然地看向了车窗外:“我倒是想一拳头揍在你这张俊脸上呢,我打得过吗!” 洛云锡轻笑了两声,又说:“若是我没猜错,你们之间的这个协议,应该跟那枚血玉有关,是也不是?” 沈玉枫的身子抖了一抖,像见鬼一般盯着洛云锡。 “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你不说,我也不会逼你,沈姑娘的下落,我已经让祁风传信交给洛飞他们去调查了,相信这几日就会有回复。”洛云锡从沈玉枫身上撤回了目光,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的街道。 “多谢。”沈玉枫低声道谢,忽然又问:“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起过葡萄镇这个地方,还说那个傻姑娘偷走了你最重要的东西,我想问一句,若是你找到了偷你东西的那个傻姑娘,你会怎么办?” 洛云锡看了一眼沈玉枫,虽然脸上是带笑的,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带了那么一丝咬牙切齿:“我若是告诉你,我洛云锡这么些年来栽的最大的跟头就是栽在那个臭丫头身上,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沈玉枫被洛云锡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丝凉意吓得缩了缩脖子,更加庆幸自己听了他那表兄的话,没有对洛云锡说出真相来,不然的话,他就太对不起姑母和表兄的信任了。 “洛云锡啊洛云锡,谁若是被你盯上,准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没有猎物能逃得了你的手掌心。”沈玉枫定神定了半晌,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底对洛云锡最中肯的评价。 而洛云锡听到这句话,却微微变了变脸色。 “停车。”他对着祁风沉声说道。 “是。”祁风听话地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其他人我不太放心,还是你亲自过去一趟吧。”洛云锡说道。 “知道了公子。”祁风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你俩打什么哑谜呢?他走了谁来赶车?”沈玉枫伸手指了指外头。 “我是你的病患,重伤未愈!”洛云锡忽然对着沈玉枫笑了笑,然后捂着右肩躺了下去。 沈玉枫:“……” …… 薛府。 薛楚萧阴沉着脸回了府,门房见到他想要杀人般的目光,慌忙低声打了个招呼。 身后跟着的是抱着薛青墨的赵氏,薛青墨伏在赵氏肩头睡着了,许是被吓到了,即便是睡着之后还是不是地抽噎两声。 “都是死人吗?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小少爷病了吗?还不赶紧去请大夫!”薛楚萧对着一旁毕恭毕敬的下人大吼了一声,然后丢下赵氏一人在那里抱着薛青墨,自己朝里边走去。 “父亲回来了吗?”经过穿堂之后,薛楚萧随手拉住一个家丁。 那家丁也被薛楚萧阴冷的神色吓了一跳,慌忙点了点头说:“回来了,在书房。”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0章 薛府十五年前…… 薛楚萧一把放开那名家丁,转弯便去了书房。 站在薛府书房的台阶下,他深深呼吸了好几口空气,才抬步迈上了台阶。 有规律的几声敲门声之后,书房内传来了一个声音:“进来。” 薛楚萧应了一声“是,”然后进了书房关紧了房门。 书房里站着一个人,近五十的模样,身材微胖,留着子孙胡,一身朝服还没来得及褪去,不大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精明阴翳的光,正是九渊的丞相薛嵩。 “孩儿见过父亲。” 在薛嵩面前,薛楚萧已经收了之前的戾气,显得很是乖顺,然而薛嵩还是从他的神色上看出了些什么。 “这是探子传来的密报。”薛嵩看了薛楚萧一眼,将一张泛着淡黄色的字条往桌子边缘推了推。 薛楚萧拿起了字条,快速看了一遍,疑惑地抬起头来:“父亲,您为何一直对那么偏僻的地方如此关注?张彪不是死在那洛世子或太子府的人手上吗?难道杀他的还有其他人?” 薛嵩摇摇头,沉声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怀疑他的死因。” 薛楚萧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父亲,孩儿还是不太明白。” 薛嵩站起身来:“张彪跟我多年了,做事一向可靠,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假扮太子府的死士去截杀洛云锡。” “可是父亲并未让他真正对洛云锡下杀手啊,只要能引起洛云锡对太子的怀疑,他就能全身而退了。”薛楚萧说道。 “这正是我怀疑的地方。”薛嵩皱了皱眉头,“据张彪身边的副手张冲回忆,他们离开之时洛云锡已经不在那个葡萄镇了,跟他们交手的是太子府真正的死士,张彪已经下令让张冲带着人撤退了,可是张彪在撤退的路上却独身一人去解决了几名妇人。” “妇人?”薛楚萧更疑惑了,“以张彪的身手,不可能死在几名妇人手中啊?” “他死于谁的手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何会冒着被太子府的人认出的危险去解决那几个妇人……”薛嵩沉吟道,“除非……” “父亲可是想起什么了?”薛楚萧问道,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张字条,“难道跟这个葡萄镇有关?” 薛嵩不语,沉默许久之后才说:“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这些日子密切注意来京城的外地人,尤其是……跟上林苑左监正柳映,和定远侯府有接触的人。” 薛嵩的脸逐渐沉了下来,脸上划过一丝阴狠。 十五年,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知道那个消息的人都死个差不多了,他决不允许有漏网之鱼出现! 宁可错杀一百,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人! “父亲,您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孩儿?”薛楚萧忽然开口问道。 薛嵩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话?我这么些年苦心谋划都是为了谁?” “父亲息怒,孩儿知道父亲是为了咱们薛家,可是那二皇子却根本不领您的情啊!而且,这么些年了,您为何一直不肯告诉我,咱们薛家跟定远侯府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为何他们定远侯府的人见到我们,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怎么?你此去定远侯府不顺?”薛嵩沉声问道。 薛楚萧没有立即回答,迟疑片刻才低声说道:“父亲,您明知道定远侯一直不待见我们薛家人,为何还要孩儿去给那个毛头小子送贺礼? 您只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议论咱们薛家吗?他们说父亲您堂堂一国之相,却惧怕他们一个不成气候的侯府!” “议论?”薛嵩冷声笑了笑,“我还怕议论的人不够多呢!若是能让皇上听到就最好了!你还是没有悟透我让你去定远侯府的用意。” “孩儿自然知道父亲这是在笼络人心,好让他们知道您不计前嫌宽以待人,可是咱们也没必要非得拿热脸去贴啊!您知道今日在定远侯府发生了什么吗!” 提起在定远侯府受的窝囊气,薛楚萧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见薛嵩并未责怪,索性一股脑地将在定远侯府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全部说了出来,原以为薛嵩听后会跟他一样生气,好打起精神来对付定远侯府,可是薛嵩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是说,长公主当着众人的面跟洛云锡示好?”薛嵩沉思了片刻才开口。 薛楚萧一愣,想了想之后点头:“虽然孩儿没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但是却看得清清楚楚,长公主对那洛世子的态度,明显跟对其他人不一样。” “长公主是个重情义的人,那洛云锡不过是仗着他爹玄幽王打下的人脉罢了。”薛嵩轻嗤了一声,“长公主咱们惹不起,定远侯府如今也动不得,那就只有先拿玄幽王府开刀了。” “父亲,您是要对那洛世子下手吗?”薛楚萧有些不明白了,“前两次动手都失败了,您不是还说皇上已经暗示过您让暂且收手了吗?” 薛嵩笑了笑,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谁说要亲自动手了?那个苏宇的家人可都关押好了?” 薛楚萧愣了片刻才明白薛嵩说的是谁,慌忙点了点头:“关押得严实着呢,谅他苏宇也不敢不听招呼!” “我有一计,你找个可靠的人将苏宇约出来。”薛嵩眼底划过一抹算计的冷芒:“告诉他,若是事成,我就放他们一家远走高飞。” 薛楚萧顿时来了精神:“知道了父亲,我亲自去约吧!” “胡闹!你堂堂一个御前侍卫统领,露面去约一个不起眼的管事,这不是明摆着给人留下把柄吗!” 薛嵩瞪了薛楚萧一眼,“这事交给管家去做,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约出来之后我亲自去说。” “知道了父亲,孩儿这就下去安排。”薛楚萧说着出了房门。 看着薛楚萧离去,薛嵩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然后又狠狠地用笔在那两个字上面打了个叉,那两个字分别是:桃,洛。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1章 胖管家的怒气冲天 陶夭夭是在天色傍黑之时才溜达着回了玄幽王府的,回来的时候,她抱着一堆东西,肚子吃得滚圆,还打着饱嗝。 她之所以敢这么胆大包天这么晚回来,其实也是在试探洛云锡的底线,谁让他平白无故地在定远侯府的宴会上突然抽风对她那么和颜悦色的? 要不是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早就被没命了,洛云锡这家伙,纯粹就是借刀杀人,还不见血的那种。 他不是已经用语言和行动告诉了世人他对自己的小书童很是宠爱吗? 那她若是不做出点成绩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洛云锡演的这手好戏了? 陶夭夭一路腹诽着,已经做好了面对洛云锡滔天怒火的准备,然而奇怪的是,一直到她用桂花酒净完脸之后躺在了床榻上,还是没有等来任何人的责备。 洛云锡见到她之后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几句,而那胖管家则是连问都没问,反而还笑眯眯的对她和颜悦色,只有沈玉枫凶巴巴地似乎受了什么气,责问她为何回来这么晚,然后罚她让她做宵夜吃。 她带着满腹疑虑乖乖地去了小厨房,也没叫帮手过来,自己和面剁馅包了一小锅馄饨送去了洛云锡书房,之后又去收拾了连汤水都喝得干净的小铁锅和两个大汤碗,这才躺在了软榻上。 或许是平日里对着冷言冷语的洛云锡惯了,这一次她自知理亏,却没换来一句责备,却又怂了。 于是当晚,她在玄幽王府度过了第一个夜不能寐的夜晚,然后第二日一大早,乖乖做好一顿精致的早餐之后,她便去找了管家陈忠。 “陶季啊,今儿个可真稀奇,你怎么起这么早?”陈忠刚从账房出来,看见陶夭夭顶着两个黑眼圈来找他顿时有些惊奇。 “陈管家,我来找您,是有点事儿想跟你说。”陶夭夭看了一眼陈忠手上拿的账本,顿时有些心虚。 “是世子那边出了什么事了?”陈忠皱了皱眉头。 “没,没有!”陶夭夭慌忙摆手,“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陈忠上下打量了陶夭夭一眼,“你能有什么事?难不成你还在外面欠银子了?” “额……”陶夭夭满脸愕然,硬着头皮点头:“是欠了点儿。” “你真在外面欠银子了!” 陈忠大叫了一声,嘴唇上方的胡子被口中的气流吹得翘了好几翘,着实滑稽,可是陶夭夭却硬憋着没敢笑出声。 “那还不是为了给世子试菜,为了烧出更多好吃饭菜所以才去的吗。” 陶夭夭低头小声说道,“我去了城中据说最大的酒楼,点了几个招牌菜,然后……然后报了玄幽王府的名字。” “你行!算你狠!欠了多少?”陈忠抬起巴掌扬了扬,最终又狠狠地放下了手。 “欠了五十多两,掌柜的给抹了零头,记账记了五十整。”陶夭夭的声音轻若蚊蝇。 “五十两!把你卖了值不值五十两啊!”陈忠瞪圆了眼睛,吼声震天,惊起一大群早起觅食的鸟儿。 “陈管家,不止五十两……”陶夭夭闭了闭眼睛,又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还有西街的李记茶庄,东街的赵家酒肆,还有南市的点心铺子,北集的果脯摊子,好像还有一家首饰铺子和胭脂水粉店…… 拢共算下来,大概是不到二百两……”陶夭夭说完,就躲在了柱子后面。 陈忠被气得浑身直哆嗦:“好你个陶季!你说试菜我认了,茶庄和酒肆你该说是给世子买茶了吧,我也认了!行,你说你吃不饱饭,肚子饿,吃些点心果脯的,我也算赏你了! 可是你……你一个大男人家的,你竟然去首饰铺子和水粉店里赊账,还以我们世子的名义赊账!你你你……我打你!” 陈忠一边说,一边四处转悠着找家伙,转悠了半天最后从树上扯了一根细长的柳条下来,追着陶夭夭就跑来了。 “世子救命!——”陶夭夭一看陈忠真的追上来了,吓得拔腿就跑,跑了没两步就“砰”地一声撞上了一个人。 “世……世子?”看清来人之后,陶夭夭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鼻子,眼泪汪汪地躲到了洛云锡的身后。 “世子救我,陈管家要打我,他要是打死我,就没有人给您烧那些好吃的菜吃了!” 洛云锡看了一眼陈忠手上的那根竹签般粗细的柳条,微微抽了抽眼角:“我有话要说,说完之后,你们再继续。” 陈忠停住了脚步:“世子,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让人叫我过去就是了。” “我就问两句话而已。”洛云锡说,“忠叔在京城打理王府多年,认识的各府的管家管事也不少,能跟上林苑左监正柳映家的管事说上话吗?” “上林苑的官……”陈忠沉思片刻之后摇头,“世子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你又犯什么事了?” “我……”陶夭夭张了张口,没敢吱声。 陈忠忽然拍了拍脑袋:“世子,我想起来了,咱们玄幽王府有一处庄子距离上林苑不远,去年上林苑的储元宫重修,引水入苑挖渠的时候人手不够,临时从庄子里抽调了几十个青壮劳力,庄子管事老刘的独子也在其中,今年年初恰逢上林苑那边招人,老刘便使了些银子将他那独子送了进去。” 说到这里,陈忠也顾不上管陶夭夭了,而是上前一步凑到洛云锡的身边,一脸了然地问道:“世子,我已经听说今年的祭月节是在上林苑举行了,您是不是想在上林苑安插咱们自己的人手? 交给我吧,我敢跟你打包票,那个庄子的管事老刘对咱们玄幽王府绝对是忠心耿耿的!” 听了陈忠的话,洛云锡的俊脸黑了黑:“忠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非想要安插人手,我只是想打听些事情。” “我知道了,这事儿得做得隐秘,不能让外人知道。”陈忠压低了声音,回头看见陶夭夭还愣在一旁,顿时恼了:“你小子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做事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2章 打着洛世子的名号吃喝嫖赌 陶夭夭巴不得赶紧离开呢,闻言慌忙就要溜走,却听得洛云锡又说:“忠叔真的理解错了,就算我想安插人进去,也只会安排祁风他们去做。” 陈忠这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世子,您是想打听柳家的什么秘辛吧?怎么?那柳映得罪您了?要不,我找人买通几个柳府的下人打听打听?” “下人口中能问出来的,我已经让祁风他们问过了。” 洛云锡瞬间有些头疼,觉得今日来这趟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忠叔忙着吧,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世子吧。”陈忠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终于看出了洛云锡的不耐,跟在洛云锡身后走了两步,他忽然眼前一亮:“对了世子,我还想起一个法子来。” 洛云锡的脚步没停,继续朝前走去。 “世子,你要打听什么,咱们可以花钱请月夕阁帮忙啊!不是都说这天下间没有月夕阁打探不出来的秘辛吗?您可以……” 陈忠的话没说完就住了口,他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背影,觉得世子的心情似乎更加不好了,就连脚步甚至都踉跄了一下,看来世子的伤还是没好利索,他得赶紧通知陶季那小子多炖些补品过去。 主意已定,陈忠正打算让人去找陶夭夭,却猛地回头陶夭夭正躲在柱子后边贼兮兮地朝他笑着。 陈忠一个激灵回过神:“好你个陶季,竟然还敢呆在这里,看我不……” “陈管家,您的柳条在这里。”陶夭夭眉眼弯弯地笑着从柱子后面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一根比陈忠手里还要细的柳条递到了陈忠的面前。 “陈管家,您打吧,您就算打死我,我也认了,反正我问心无愧,那些胭脂水粉和首饰,都是送给红儿姐姐她们的。 您也知道的,红儿姐姐她们是带着任务而来,您又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红儿姐姐是长公主的人,暗中肯定跟长公主有联系,我能不好好对她们吗? 那些银子,我没有贪污一分一厘,您打吧,打死我吧!就算到了阎王爷那里,我也有话说,不过您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跟阎王爷他老人家告您状的……” “行行行了!别伶牙俐齿的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把你招进府了!” 陈忠一把夺过陶夭夭手里的柳条扔到了地上,“我看着世子这两日心情有些不太好,你多跟他说说话逗个乐儿,我还看着他刚才走路都有些不太稳当了,是不是伤了筋骨还没好?你再多炖些补品给他送过去。” “伤筋骨了?补品?”陶夭夭心头微动,随即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没问题,交给我了,不过……” 她贼兮兮地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陈忠的面前。 “陈管家,我刚才好像听您提到过一个什么月夕阁,您能跟我说说吗?” 看着陶夭夭眼底闪着的璀璨的晶光,陈忠警惕地闭紧了嘴巴。 “你一个下人,打听这个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你得谨守本分照顾好世子的起居,尽快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陶季,你给我回来!” “我去厨房给世子炖补品了!”陶夭夭背对着陈忠挥了挥手,早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陈忠跺了跺脚,板着脸回了房,这一个两个的,貌似都在欺负他老人家跑不快,看来他得少吃点减减着一身肥肉了。 …… “噗——”沈玉枫一口茶水喷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张狂无比的“哈哈”声。 “哈哈哈哈!你说你府上那胖管家让你花钱去找月夕阁打探?哈哈哈哈笑死本谷主了!” 沈玉枫将茶盅惯在了桌上,自己蹲在椅子上笑得无比狂妄。 祁风站在一旁,虽然没笑,却也憋得很难受,脸都红了。 “你再笑一声,我就让祁风把你丢到枫树林里去!”洛云锡黑了黑脸,“连父王也才是近两年才知道月夕阁和我的关系,忠叔常年居住在京城,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嗯,说得没错,很正常!”沈玉枫憋住笑,“你为何不直接跟他说,你要打听的不过是柳府丫鬟婆子间的一些八卦呢?” “我觉得忠叔应该是老了。”洛云锡灌了一口茶水,有些凉了,便皱了皱眉头。 “其实这件事吧,我觉得你应该让你家那小厨子去打听打听。”沈玉枫忽然说道。 “让他去?”祁风哼哼了两声,“也就是公子不跟他计较,你都不知道昨日从定远侯府离开之后他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事。” “原来你昨日里将马车丢下是去跟踪那小厨子了。”沈玉枫恍然大悟,又有些好奇:“你主子不是说那小厨子身上没钱吗?还抢了我十两银子丢给了他,十两银子能做什么事?连一品居的一桌好菜都不够。” 说完这话,他似乎觉得洛云锡的脸更黑了些。 祁风看了洛云锡一眼,见洛云锡没开口阻止,便冷哼了一声说道:“虽然他身上就十两银子,可是人家去了一品居大吃大喝,逛了茶肆听书,去乐坊听曲儿,赏银出手阔绰不说,还去了茶楼和酒肆,抱了一堆茶叶和好酒,还有点心果腹,甚至还去了首饰铺子和水粉店!” 看了一眼沈玉枫长大的嘴巴,祁风又说:“吃喝嫖赌,这小子已经占了三样,就那最后一样,我跟了他一路,他还真在青楼门口徘徊了几趟,依我看,他倒是想进去,估计要么是不会,要么是不敢赊账!” 听完祁风的叙述,沈玉枫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比刚才笑得更加放肆:“我说什么来着?你那小厨子就是来克你的,你越是想低调,他却偏不顺你的意,谁让你洛世子的名号好使呢!” 洛云锡瞪了他一眼,从桌上捏了桂花酥投掷进了沈玉枫的口中。 沈玉枫的笑戛然而止,他一把将桂花酥从嘴上拿了下来,一口一口地品着:“这么好吃的点心放你这里实在是浪费,你要不吃回头我全带走。” 说着,他伸手捞过了盘子。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脚步声,祁风只一听就说:“是陶季。”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3章 什锦鹿茸羹 “是不是又送什么好吃的来了?”沈玉枫放下盘子站起身来,赶在祁风开门之前一把拉开了书房的门。 “小厨子,你来啦?”沈玉枫含笑的俊脸出现在门口,眼睛却盯紧了陶夭夭手中托盘上的一个罐子。 陶夭夭将手里罐子往身子一侧挪了挪,用下巴指了指里面:“这是陈管家让我给我家世子炖的补品,你不能吃。” “补品?”沈玉枫眼珠子转了一转,忽然抬手指了指陶夭夭身后:“陈管家来了。” “哪儿呢?”陶夭夭扭头去看,冷不防却手上一轻,再回头时手上的托盘已经到了沈玉枫的手上。 他奸笑着将托盘高高举过陶夭夭的头顶:“我来看看是什么补品。” 说着,他抬步进了屋,将托盘放在了桌上,然后用锦帕包着将烫手的盖子掀开。 “好香啊!”他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汤勺在锅里捞了捞,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滑稽。 “啪”地一身,他将盖子又盖了回去,古怪地看了一眼陶夭夭之后,他将托盘端到了洛云锡跟前。 “你家胖管家特意关照给你吃的,我闻过了,没毒,你可得多吃点儿。”沈玉枫的话说得酸溜溜。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没毒啊!我家世子都不怀疑我了,你还在这儿挑拨!”陶夭夭瞪了沈玉枫一眼,上前一步小心地掀开了盖子。 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洛云锡狐疑地看了一眼罐中泛着诱人色泽的羹汤,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世子,陈管家说您筋骨不好,走路有些不稳当,吩咐我炖些补品,所以我就做了这碗什锦鹿茸羹,加了好多配料呢,您尝尝?” 陶夭夭讨好地说道,她在外面赊账的事儿,她可压根就没敢想能瞒过这位世子爷。 “先放着吧,我一会再喝。”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面上依旧看不出情绪。 “这得趁热喝,凉了功效就差了!”沈玉枫插了一句嘴,然后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洛云锡一眼,恍然大悟道:“我终于知道那胖管家为何不喜欢我了。” 陶夭夭给了沈玉枫你才知道的眼神,识趣地低头不语。 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忽然开口:“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给你三日的时间,办成之后有赏,办不成的话……” 他忽然危险地笑了笑:“二百两银子买一个书童,我就吃些亏吧。” “世子,您……您什么意思?”陶夭夭紧张地往后退了退,咽了咽口水才说:“我跟陈管家说好的,只卖手艺,不卖身的!” “签卖身契和欠债还钱这两样,你任选。” 洛云锡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陶夭夭跟前,微微弯了弯腰,在陶夭夭耳边缓缓说道:“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可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从来没有人敢欠我洛云锡的帐。” 洛云锡危险的气息让陶夭夭悄悄打了个寒战,她再次后退了一步,然后结结巴巴地开口:“是什……什么任务?若是我完成了,世子打算如何赏我?” “祁风会告诉你该做什么,也会给你提前铺好路,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终于赏赐,还是等你任务完成之后再说吧。” 洛云锡直起腰来,满意地看了一眼陶夭夭被吓得有些变色的脸,抬步出了房门。 “喂,你就这么走了?”沈玉枫收起扇子追了出去,“你这鹿茸羹还没吃呢!” “赏你了。”洛云锡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赏我?”沈玉枫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罐子,然后郁闷地“唉”了一声之后也跟了出去:“你以为我稀罕你的施舍?要不是怕吃了以后流鼻血,我……我才不给你留呢!真是暴殄天物!” 看着洛云锡和沈玉枫走远,陶夭夭定了定神之后才开口问祁风道:“祁大哥,世子交给我的,究竟是什么任务?难吗?” 祁风轻咳了一声,这个任务小到公子都懒得动用月夕阁的势力,应该不算难吧。 于是他沉声说:“虽然这任务不算难,只是公子对你的考验,但你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 毕竟,他都亲自出马了都没能从那柳家人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毕竟什么啊祁大哥?”陶夭夭见祁风神色有些郁闷,便小心地开口。 “没什么,你跟我来吧,路上我再告诉你具体应该怎么做。”祁风说着出了门,陶夭夭小跑着跟上,一直跟到了大门外,确定没什么人了,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祁大哥,您见多识广,我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事儿?” “你要打听什么?”祁风回头,见陶夭夭跟得有些吃力,便稍稍放慢了步子。 “就是……你听没听说过,月夕阁这个组织?”陶夭夭小声开口。 “咳咳——”祁风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回头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才问:“你从哪里听说的月夕阁的存在?打听它做什么?” “方才在前院,我听到陈管家跟世子提过那么一句,说天下间没有月夕阁打探不出来的秘辛是吗?” 祁风“哦”了一声:“应该是吧。” 当然,柳家的这件事除外。 “那祁大哥,你知不知道从哪里能联系到月夕阁的人?”陶夭夭又问。 “你找月夕阁做什么?”祁风警惕地皱了皱眉头,月夕阁可不光是做情报生意的,还做些杀人买命的生意,这个陶季,又想玩什么把戏? “当然是打听消息了!”陶夭夭疑惑地看了祁风一眼,“不仅要打听消息,我还想找人。” “那你可知道,月夕阁是开门做生意的,你出得起银子吗?”祁风问。 “大概得需要多少钱?”陶夭夭见此事有门儿,顿时来了精神。 她好不容易混淆视听,冒着被那胖管家和洛云锡责罚的危险瞒下了些银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那得看你想打听的是什么消息,想找的又是什么人了。”祁风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夭夭一眼,“你现在还欠着账呢,估计就是把你卖了换钱,也值不了多少钱,你连他们月夕阁的小喽啰怕是都见不上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4章 永安巷沈宅 “是是是,钱可以慢慢想办法嘛!”陶夭夭陪着笑,“祁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月夕阁的据点在哪里?我从哪里能找到他们的人,哪怕是一个小喽啰也行!” “你想见月夕阁的人,还是等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再说吧。”祁风冷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陶夭夭只好快步跟上。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祁风带着陶夭夭来到了南城西街。 站在拐角的一个僻静处,祁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大概情形我都跟你说过了,看到了吗?就是那户人家。” “世子要查那几个人跟柳映的关系,直接找人去户部调查一下他的祖宗八辈不就行了?我道多大点儿事儿呢!” 听完祁风的简短叙述,陶夭夭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这点小事,她分分钟就能打听出来。 “你以为户部是你家开的?世子初来乍到,即便是王爷的旧部有点关系,世子也不敢轻易拿出来用啊!” 祁风瞪了陶夭夭一眼,“我之前打听过,她们自称是柳府的远亲,可是看样子柳府的人除了柳映之外,那些下人,包括柳映的夫人似乎都并不认识那几个人。” “祁大哥,你的意思是,你之前已经打问过了?”陶夭夭恍然大悟,“你办不成的事世子才找上我了啊!你这都已经打草惊蛇了我又该如何打听啊!” 祁风的脸黑了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没亲自出面,是找的其他人,你嘴巴不是挺能说吗?这是世子对你的考验,这是那几个人的地址,你收好了,别忘了三日的期限。” 祁风递给陶夭夭一张字条:“世子已经给了你特权,这几日随便你出府,有用到银子的地方就去找陈管家,需要用人找我,只记住一样,千万别打草惊蛇,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能牵扯出公子,明白了吗?” “都已经惊过蛇了,还说什么别打草惊蛇……”陶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祁风黑了黑脸。 “没什么,都听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祁大哥慢走!”陶夭夭对着祁风笑了笑,又挥了挥手。 祁风冷哼一声,伸手丢给陶夭夭一个钱包:“世子吩咐给你的,别回头你再说玄幽王府克扣下人,让人饿着肚子办事!” 陶夭夭双手捧着接住了钱包,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子,她笑弯了眼。 祁风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想了想又不太放心,便想着再回去叮嘱几句,可是等他转过拐角再想寻找陶夭夭的时候,哪里还有陶夭夭的影子。 祁风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之后转身离开。 他暗地里监视了这么久也没抓到陶季的什么把柄,看世子的意思,似乎已经逐渐相信这个陶季了,他还是做回自己的本职工作,保护好世子的安全再说吧。 这样想着,祁风便朝着玄幽王府走去。 他前脚刚刚离开,陶夭夭瘦小的身子就从一旁胡同里的石狮子后面闪了出来。 “好你个祁风,一直跟踪我的人果然是你!” 陶夭夭恨恨然地瞪了祁风的背影一眼,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台阶,然后打开了祁风给她的那张字条。 字条打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永安巷沈宅。 “永安巷!”陶夭夭吃了一惊,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了一遍,确实是永安巷无疑。 怎么会这么巧? 她前几天才刚在永安巷附近见过柳氏出现,今日祁风就告诉她柳府曾经来过几名认亲的女子,柳府……柳氏! 陶夭夭“哎呀”一声,后知后觉地使劲拍了拍额头,永安巷的沈宅里,住的不会是柳氏吧! 她虽然不知道柳氏为何不用陶府或是柳府,而用了沈宅这个陌生的姓,但是她百分之百确定,柳氏必定跟柳映关系匪浅。 祖父曾经提起过,她们陶家是十五年前隐姓埋名从京城过来的,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推测,祖父陶哲和父亲陶青,这两个名字应该也是化名? 若是再大胆地推测一下,他们其实原本不是姓陶,而是姓沈? 陶夭夭站在原地冥思苦想了半天,最终打定了主意。 她先进了一家酒肆,拎了一坛桂花酿出来,然后抱着酒坛子钻进了一家成衣铺。 半刻钟以后,从成衣铺出来一个白衣美少年,唇白齿红,眉眼弯弯,手上还拎着一个酒坛子。 行至一处无人处,她将酒坛子往路边一丢,然后拍了拍手,又低头整了整身上的锦衣华服,抬步朝着柳府所在的街道走去。 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祁风跟她提到的有关柳府的消息,她决定先去碰碰运气,于是便选了柳府斜对面的一家茶馆,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柳府内出来了两名年轻女子,走在前面的少女端庄明媚,一身鹅黄色襦裙,外面罩着同色系颜色略浅的披风,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柳府的小姐。 陶夭夭继续过滤消息,柳映有一妻两妾,生了四个女儿,一个已经出嫁,一个尚且年少,有两个待字闺中。 看年龄的话,这名少女应该就是柳映那待字闺中女儿中的一个,只是她眼拙,辨不出衣料和配饰,因此也不知道柳家的这个小姐是嫡还是庶。 柳家小姐主仆二人上了府门前停着的一辆马车,缓缓地朝东走去。 马车的速度不快,陶夭夭的脚程正好能堪堪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追得上。 柳府在南城西街,马车去的方向是正东,而永安巷就在东街,就在陶夭夭以为马车是直奔永安巷而去的时候,马车忽然在一家名为刘记布庄的店铺门口停了下来。 柳府的主仆二人下了马车,又进了布庄,陶夭夭低头整了整衣裳,也装作买布料的样子跟了进去。 “这位公子您好,您想看看哪种布料?咱们这里有刚从川泽进来的上好的天丝锦,最适合您这样年轻俊美的公子哥儿了!” 陶夭夭刚迈进店门,就有伙计殷勤地上来招呼了。 她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然后沉声道:“我先随便看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5章 好巧不巧 “好嘞公子!您慢慢看,看中了哪匹叫我。”那伙计笑道,然后转身去招呼其他人。 透过一排排布料架子,陶夭夭看到了那个正在挑选布料的柳家小姐,于是便借着看布料的机会踱到了架子的另一侧。 “二小姐,这徐记布庄是紫云城最大的布庄了,临出门时姨娘已经吩咐奴婢了,一定得让您多挑几匹布回去。”那女子身边的丫鬟小声说道。 二小姐……姨娘…… 陶夭夭嘴角翘了起来,她似乎已经知道这个柳小姐的身份了。 柳府二小姐柳如烟,柳映的妾室王姨娘所出,下面有一个弟弟,据说这王姨娘颇得柳映的喜爱,因此吃穿用度上对这个柳如烟也不怎么苛刻。 不过,就算柳映照顾,可是柳府掌家的却是柳映的妻子李氏,柳映的照顾未必就是好事。 她借着布架的掩护,悄悄溜去了柳如烟的对面,跟柳如烟主仆仅仅一架之隔。 只听那柳如烟轻叹了一口气:“还多挑几匹布,姨娘是不是又给你银子了?虽说我们母子三人有爹爹疼爱,可是上头还有夫人呢,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姨娘又该受罚了。” 那丫鬟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二小姐,您有老爷护着呢,怕夫人做什么? 这眼看就到祭月节了,夫人给三小姐和四小姐操办了那么些衣裳首饰,却一件都没留给您,奴婢都为您鸣不平了!” “巧儿,这话你在外面说说也就好了,可千万不能传到夫人耳朵里了,她不理会我,不是还有姨娘吗?姨娘给我操办的衣裳已经不少了。” 像是怕被人听到似的,柳如烟慌忙四处看了一眼,悄悄扯了扯那丫鬟的袖子。 “二小姐,您就是太容易满足了,您都不知道,前几日老爷的那个远房亲戚来家里拜访,拿的那些个礼物,胭脂水粉还有布料首饰的,全部都是上品! 三小姐院中的喜儿不过就分到了一个三小姐挑剩下的耳环,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远房亲戚?什么远房亲戚?我怎么没听姨娘提起过?” 柳如烟闻言皱了皱眉头,陶夭夭也慌忙将耳朵贴了过去。 “就是那个第一次来被老爷派人赶出去的那个啊。”巧儿压低了声音。 “姨娘可能是怕你知道了难过所以才没告诉你,那姓沈的夫人被赶出去之后,又趁着老爷不在家偷偷来了第二回,这第二次来,那沈夫人出手可阔绰了,带了好多贵重的礼物呢!夫人还留她们吃了中饭才走的。” “爹爹为人一向仗义,最喜广交好友,更何况还是远亲呢?他没理由要将人赶出去啊。”柳如烟沉吟道。 “谁知道呢,反正那沈夫人来的当晚,老爷听说夫人将人留饭了还发了火,不过后来夫人拿出了那些礼物给老爷看,老爷的火气立刻就消了,当晚还留宿在了夫人房里。 要不都说那沈夫人会送礼嘛,件件都能送到老爷和夫人心坎儿里去,听说那些字画和古玩,老爷可宝贝得紧呢。”巧儿不愧是巧儿,嘴巴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是吗?”柳如烟皱了皱眉头,“咱们柳家有这么阔绰的远房亲戚吗?那沈夫人既然如此有财力,为何又会冒着被爹爹赶出府的难堪前来认亲呢?”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巧儿摇了摇头,“不过听说那沈夫人是寡居,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女儿居住,她第二次来的时候,是带着那两个女儿来的,奴婢猜想,她之所以会将姿态放得如此低,应该是想让老爷帮她们什么忙吧。” “也许是吧。”柳如烟点了点头,“毕竟,爹爹是上林苑监正,今年的祭月节又是选在了上林苑,她又有两个女儿,说不定……” 柳如烟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她身边的巧儿一直等着她的下文,可是陶夭夭却听出了柳如烟的话中之意。 没先到柳氏的胃口竟然这么大,竟然还妄想着依靠两个女儿巴结权贵。 陶夭夭冷笑了两声,柳氏不是想借柳府当家夫人的手给她那两个女儿谋出路吗,她却偏不遂她的意。 而且,据她所知,她那名义上的大姐陶静可是一直对轩哥哥芳心暗许的,她不能眼看着她当成了棋子被柳氏摆弄,她还得给轩哥哥找媳妇儿呢! 想到这里,陶夭夭心思微转,借着布匹的空隙朝着对面的柳如烟看了过。 只见柳如烟正抬起手,纤细的手指从五颜六色的一匹匹布料上划过,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艳羡。 陶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有目的的人,总是比摸不清目的的人要好对付一些,这世上,用钱能办成的事情,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 她轻轻拍了拍腰间沉甸甸的钱袋子,忽然伸出手去,放在了面前的一匹布料上。 虽然她对布料没什么研究,不过刚才看那柳如烟的眼神,已经多次流连在这匹布上了,这匹布,应该就是柳如烟下定决心选中的布。 于是陶夭夭便“好巧不巧”地,跟柳如烟同时挑中了同一匹布。 看到布架后面陶夭夭灿烂阳光的俊脸,柳如烟的俏脸微微红了红,慌忙松开了手。 “好巧,这位小姐也看中这匹布了吗?”陶夭夭对着柳如烟眨了眨眼睛,笑得动人心魄。 柳如烟被陶夭夭阳关明媚的笑看得呆了一呆,愣了片刻之后才微窘着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温柔似水:“既是公子看中的,公子拿去就好,我再看看别的。” “别啊!”陶夭夭笑着从布架后面走了出来,“既然在下跟小姐有缘,这匹布就送给小姐了,掌柜的——” “来了公子!”店掌柜笑眯眯地快步走上前来,精明的眼睛一看,瞬间了然于心。 “公子万万不可!小女子与公子素不相识,万不敢接受公子如此珍贵的馈赠!”柳如烟愕然过后是一闪而过的狂喜,面子上自然是慌忙摆手。 陶夭夭将柳如烟的微妙表情全部看在眼里,她笑了笑,从腰间钱包里摸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在手里把玩着。 掌柜的看到陶夭夭手里的银子,脸上的笑更深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6章 欲语还休的情愁 “二位的眼光真不错,这匹蜀锦以经线彩色起彩,彩条添花,色调明丽鲜艳,图案丰富多彩,是前些日子才托人从川泽进来的新品,整个紫云城不过十匹…… 公子跟这位姑娘能够同时看中,也算是缘分了!若是二位都喜欢,正好这匹布还未裁,不如我给二位从中间裁开……” “不用了,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姑娘天资绝色,寻常锦缎哪里能配得上姑娘?” 陶夭夭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柳如烟,“掌柜的说得没错,在下与这位姑娘确实是有缘,既是有缘,那在下赠给姑娘区区一匹蜀锦,又有何不可呢?” 陶夭夭说着,有些肉疼地将手中的银锭子放在了布架之上:“老板,可够了?” “够了!足够了!”店掌柜伸手将银子收好,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位公子,这……不太好吧。”柳如烟红着脸娇羞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府上居于何处,等小女禀明了父亲,一定将银两送与公子府上。” “姑娘无须问我的姓名,等祭月节那日,咱们一定还会见面的,到那一日,若是姑娘穿着这蜀锦做成的衣衫,在下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陶夭夭意有所指地笑着,眼底是一抹化不开的幽潭,将柳如烟都看呆了。 直到陶夭夭告辞之后迈出了布庄的大门,柳如烟还未回神。 “小姐,小姐!”侍女巧儿抿着嘴笑着,伸手轻轻扯了扯柳如烟的衣袖,“那位公子已经走远了,他不是说了吗,祭月节还会再见的!” “就你多嘴!”柳如烟脸颊绯红,低声斥责了巧儿一声,再看向那匹蜀锦的时候,眼底里多了些欲语还休的情愁。 …… 从刘记布庄出来之后,陶夭夭又溜达了一圈,最后迈进了另外一家铺子,铺子的匾额上写着:苏记布料。 “老板,你们这里有蜀锦吗?”陶夭夭进门之后便开门见山。 店掌柜迎了出来,打量了陶夭夭片刻之后才笑着点头:“有是有,就是价格高了点儿……” “啪——”地一声脆响,陶夭夭将一锭银子重重地惯在了柜台上。 店掌柜顿时眉开眼笑:“公子稍等,我这就给您取来。” 看着摆在柜台上的三匹蜀锦,陶夭夭伸手指了其中的一匹,之所以选这一匹,是因为这一匹的式样跟她送给柳如烟的那一匹极为相似。 “就它了,给我包起来!” “好嘞!”那店掌柜先收了银子,然后利索地将陶夭夭选中的那匹布包好:“公子您慢走。” 陶夭夭离开苏记布料之后便径直回了玄幽王府,在穿堂里碰上管家陈忠的时候,陈忠似乎被陶夭夭的模样看得愣了愣,半晌之后才板起了脸:“谁让你穿成这样的?跟个小白脸似的,丑死了!” 陶夭夭气喘吁吁地将手中的那匹蜀锦放在了穿堂的桌子上。 “真重!累死小爷我了!”她伸出拳头锤了锤后腰,对着陈忠吐了吐舌头:“陈管家,我这三天是给世子办事的,您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她将脸凑到了陈忠面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您看看,我整日里涂你给我的那个玉颜膏,脸都泛红了,还痒得要命,您就让我的脸好好喘口气吧!” 陈忠“哼哼”了两声,两眼昏花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陶夭夭指的泛红是那个地方:“既然是给世子办事,那你还跑回来偷懒?三日后你若是还不上账,看你怎么办!” 陶夭夭呲了呲牙,狡黠地一笑:“世子还说了,没钱了就让我找您来要!” 陈忠闻言瞬间捂紧了腰间挂的钥匙:“你要做什么?祁风给你的可是有足足一百两呢,就这匹破锦缎就花完了?” “这可不是什么破锦缎!我可还有大用处呢!” 陶夭夭宝贝似的拍了拍那匹蜀锦,“反正世子说了,有困难就找你和祁风,你要是不帮我,耽误了正事儿,我交不了差,责任都推你身上!” “你这小子,又欠揍了是不!”陈忠再次对着陶夭夭扬了扬巴掌,可是看着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他是怎么着都下不去手的。 “说吧,要多少?”陈忠咬了咬牙。 “就先……二百两吧!”陶夭夭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百两!”陈忠肉疼地瞪了瞪眼珠子。 “我得用来收买人心啊!还得打发一些小喽啰,有钱好办事嘛!”陶夭夭笑得满脸无害。 祁风给的银子还剩了一少半,加上这二百两,就算三日后完不成任务交不了差,她也能将那欠账的二百两银子还上了,这笔生意,似乎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行!我就再给你二百两!”陈忠从腰里取下钥匙,“两张五十的银票,八十两银锭外加二十两碎银,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如何完成世子交代的任务!” “多谢陈管家!”陶夭夭喜滋滋地跟在陈忠后面往账房走,路上还招手唤过来一名家丁:“这位大哥,麻烦你帮我去叫一下祁风祁大哥,让他在门口等我片刻,我找他有事商量。” 那家丁答应着去了,陶夭夭取了银子之后便又赶去了府门口。 到了府门口的时候她见祁风还没过去,想了片刻之后便折身回了她之前住过的那个小院。 “呦!我当是谁呢!差点没认出来!”红儿正坐在院中刺绣,看到陶夭夭进来愣了片刻才站起身来。 “没想到陶兄弟竟然是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啊!”红儿身后的碧儿也放下手里的针线凑上前来,几名女子将陶夭夭围在一起,一个个地将陶夭夭的样貌夸上了天。 “诸位姐姐们,你们就别调侃我了,这几日我为世子出去办事,得两三日不在府上,你们觉得这是不是个接近世子的好机会?”陶夭夭笑得神秘兮兮。 “陶兄弟要去办什么事情?世子为何要让你去做?”红儿皱了皱眉头。 “我欠了世子银子,世子让我去给他办事抵债呢。”陶夭夭郁闷地撇了撇嘴,“亏我还惦记着他这几日的膳食!”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7章 她赌赢了 “你能为世子办事,也算是你的福分了。”红儿脸色一黯,“总比我们几个强,虽说是来做奴婢的,可是陈管家根本就没事情吩咐,我们姐妹几个整日里就是插花逗鸟的,日子过得都跟主子似的!” “你们几个真就是操劳的命,要是我啊,巴不得整日里混吃等死呢!”陶夭夭感叹了一声,然后开始说正事。 “前两日我告诉你们的那些药膳和食谱,你们都还记得吗?” 红儿点点头:“虽说难了些,不过好在我们人多,一人默背上一两个,也差不多记熟了。” “那就好,正好我这几日顾不上给世子做饭,今日晚膳的食材我已经配好了,你们照着菜谱来就行,青竹居里有现成的小厨房,这两日那里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陶夭夭对着红儿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我够意思吧?你们可千万得抓好这次机会哦!” 红儿嗔怪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又皱了皱眉头:“可是世子那边……” “他不会拦着的!”陶夭夭笃定地说道,“就算他心里不乐意,也犯不上跟五脏六腑过不去吧,再说了,还有一个贪吃鬼莫问在府上住着呢,他那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呢,循着味儿就过来了。” “行!你放心去办事吧,这几日世子爷的膳食就交给我们几个了!”红儿点着头,将陶夭夭送出了院外。 陶夭夭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门口,经过穿堂的时候,她抱起了那匹蜀锦,等走到门口,就看到祁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么快就遇上困难了?”祁风看了一眼陶夭夭手里抱着的东西,有些疑惑。 “祁大哥,我是来跟你要人的,你能不能派个人给我,会功夫的最好,前提是得听我的吩咐。”陶夭夭说。 “听你的吩咐?”祁风皱了皱眉头。 “就借两三日而已,我又不让他做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陶夭夭拍着胸脯保证。 “好吧,我将祁玉拨给你用,他一直就守在永安巷沈宅的附近,你去了之后在暗处叫一声他的名字他自会出来见你。”祁风说道。 “多谢祁大哥!”陶夭夭喜不自胜,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她伸手指了指怀里的蜀锦,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这东西太重了,我还需要一辆马车,前提是不能有咱们府上标志的,但是你也知道的,我赶车的技术,好像不太好……” 祁风:“……” 最终的结果,是祁风黑着脸在外面雇了一辆马车,亲自将陶夭夭送到了永安巷附近。 从马车里出来的陶夭夭,已经由一个翩翩美少年变成了一个瘦小干巴的老头儿,唇上站着小胡子,身上穿着上好的绫罗绸缎,就是声音年轻了些。 …… “这个……祁玉啊,抱上东西,去叫门。” 目送祁风离开之后,陶夭夭粗着嗓子对那名叫祁玉的侍卫说道。 这侍卫果真如祁风所说,一直是守在沈宅附近的,她只叫了一声,祁玉就现了身。 就这样直接叫门? 若是直接叫门就能问出来,那他这些天守在这里风餐露宿的,是不是也有点太笨了? 祁玉古怪地打量了陶夭夭一眼,虽然心中满是疑问,可是却不得不听从他们头儿祁风的吩咐。 祁玉点点头上前,伸手抱起了马车上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用另外一直只手拍了拍沈宅的府门。 “谁啊?来了来了!”门内传来一个丫头的应答声,脚步声渐进,接着是开门栓的声音。 片刻之后,院门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一个看上去机敏伶俐的丫头出现在门内。 她打量了一眼陶夭夭,又看一眼祁玉,疑惑地问:“你们找谁?” 陶夭夭伸手捋捋假胡须笑道:“小姑娘,我来找沈夫人,烦请通报一声。” “这位老人家如何称呼啊?”那丫头笑着开口,“您别见怪,我家夫人初来乍到,在京城并没有什么熟识的贵人。” “你只需告诉她,我是柳家的人,她自会出来见我。”陶夭夭笑眯眯地回答。 “那好吧,请老先生稍候片刻,我去里面告诉我家夫人一声。”那丫头对着陶夭夭福了福身子,然后转身离开。 “柳氏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错!”陶夭夭将下巴上的胡须又使劲按了按,回头问道:“你觉得呢祁玉?” “这是沈宅,没有柳氏。”祁玉看了陶夭夭一眼,沉声纠正。 “你们做侍卫的,是不是都少言寡语的,你怎么比祁风的话还要少?”陶夭夭白了祁玉一眼。 祁玉看了陶夭夭一眼,闭嘴不语。 不多时的时间过去,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柳氏出来了。 虽然是突然有人造访,可是柳氏的妆容却很精致,穿着打扮也大方得体,体态似乎比之前在葡萄镇的时候还丰盈了些。 陶夭夭收回打量的目光,对着她笑了笑,等着她开口。 “老先生,民妇这厢有礼了,敢问您是……”柳氏对着陶夭夭施了一礼,眼底是不动声色的打量。 “我姓李,是柳府的管家,奉了我家夫人之命前来回礼。”陶夭夭伸手指了指身后的祁玉。 祁玉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只微微对着柳氏点了点头。 “是柳夫人让你们来的?”柳氏似是不信,又似是惊喜,一时间竟忘了请陶夭夭进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家夫人说了,您跟我家老爷毕竟是……”说到这里,陶夭夭忽然住了口,其实到底是啥,她也只是猜测,还真不敢确定。 她仔细盯紧了柳氏的眼睛,果然见柳氏的脸色微微一僵,笑也变得很勉强。 “沈夫人,我有几句话想私下里跟您说,还请借一步说话。”陶夭夭笑得有些神秘,柳氏心里却打起了鼓。 “真是太失礼了!您老里边请!——”柳氏对着陶夭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陶夭夭却摆摆手拒绝了。 “沈夫人家中还有两位小姐,多有不便,老朽就不叨扰了,但是我家夫人有一句话要我转告沈夫人,那就是……” 陶夭夭看了一眼柳氏身后的侍女,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柳氏耳边耳语了几句话。 听了那几句话,柳氏惊骇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脸色也忽然间变得惨白。 “若是沈夫人想通了,明日巳时便去永安巷外的张记茶楼,老朽自会在那里等着夫人。” 陶夭夭在赌,赌她心底的一个猜测,而且看样子很幸运,她赌赢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8章 将陶季给我拿下 “哦对了,您拜托我家老爷办的事情,我家老爷已经应允了,夫人命我送了这些布料过来给二位小姐,希望祭月节那日,能亲眼看到府上的两位小姐穿着这匹布料做的衣裳参加。” 陶夭夭对着祁玉使了个眼色,祁玉会意,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礼品堆放在了沈宅的门前。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您也知道,这件事不但您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家老爷亦然,所以这两日,就请夫人先别去柳府了,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怕是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陶夭夭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氏,转身招呼了祁玉上车离开。 直到马车出了永安巷的巷子口,柳氏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还是她身旁的丫头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才让她回神。 “赶紧的,将东西收了,关门,任何人再叫门也别应声了!”柳氏四处看了一眼,慌慌张张地吩咐丫头关紧了沈宅大门。 …… 永安巷外,祁玉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将马车停好,利索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要回去继续守着了,你跟那柳氏说了些什么?”祁玉问道。 “我跟她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了柳氏和那柳映的关系,世子交代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陶夭夭对着祁玉耸了耸肩。 “世子要知道的是那柳氏的目的。”祁玉沉声说道。 “目的我也已经知道了啊!”陶夭夭笑得灿烂。 “不可能,我一直跟着你,那柳氏根本没跟你说什么有用的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祁玉有些懵。 “猜的啊!”陶夭夭“哈哈”大笑,瞬间觉得洛云锡身边的人都还挺可爱的。 祁玉黑了黑脸,将马鞭朝陶夭夭手里一塞。 “怎么了?你几个意思?”陶夭夭愣了,“天都快黑了,你不送我回府啊!” “我信不过你,必须回去继续监视沈宅。”祁玉说完,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喂!你还真走啊!”陶夭夭恨恨然地跺了跺脚,却又不舍得丢下马车一走了之,最终的结果,自然是顶着路人的指指点点,牵着马车一步一步地踱回了玄幽王府。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压过来大片乌云,空气里的气压很低,一场大雨眼看就要落下。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府门,微微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拍开了门。 “你找谁?府上今日不待客,赶紧回去吧。”开门的是门房的阿三,他打量了陶夭夭一眼,便下了逐客令。 “阿三哥,是我啊,陶季!”陶夭夭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胡子,笑着给了阿三一拳头:“贴个胡子就不认识我啦?马车在外面,我先进去了。” 说着,她越过阿三就要往里走,可是却被阿三一把扯住了胳膊,力道还不算小。 “怎么了?”陶夭夭疑惑地站住了脚步。 “没……没什么。”阿三不自然地笑了笑,“陶季你等着我,我关上府门,然后带你去找陈管家。” 说着,阿三转身就去关府门,像是怕陶夭夭会忽然逃掉似的,他一直拽着陶夭夭的胳膊不松手,连门口的马车都顾不上了。 “我知道陈管家在哪儿,自己过去就行,你不用送。” 陶夭夭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我晚饭都没吃呢,得先去厨房一趟。” 她身上虽然带着不少银子,可是却是预备着万一完不成任务还账的,所以除了给柳氏买的那些礼物之外,她愣是忍住了嘴馋没舍得多花一文钱。 “你别去厨房了!”阿三见陶夭夭要往里走,阿三忽然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陶季回来了,快来人啊!” 阿三的话音落下,从府内瞬间涌出了一群人,手上还拿着棍棒,瞬间就将陶夭夭围了起来,陶夭夭顿时懵了。 “各位兄弟,这……有话好好说嘛,发生什么事了?” 陶夭夭陪着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发生什么事了,而且,围着她的这群人里,她还没看到一个熟人。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脚步,片刻之后,陈忠胖乎乎的身子出现在陶夭夭的视线当中。 “陈管家,救我!” 陶夭夭像看到救星似的跳着对着陈忠招了招手,可是陈忠却冷哼了一声。 他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给我将陶季拿下!先关起来,回头等世子发落!” “是!”陈忠的话音落下,先前还犹豫着的家丁瞬间便将陶夭夭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拖着她进了后院,将她狠狠地丢在了柴房里面,“咔嚓”一声上了锁。 “放我出去!凭什么抓我!”陶夭夭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着,只得蹦跳着到了柴房窗户旁边,对着外面破口大骂。 “有人吗?一声不吭就绑人是怎么个意思?小爷我在外头奔波一整天了,好不容易回府了,连口水都不给喝,还要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的声音洪亮,可是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哑了,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陶夭夭骂累了,口干舌燥,靠着窗户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不在的这多半日,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陈管家对她一向照顾她是知道的,可是这一次却二话不说就让人绑了自己,看来这事情应该还不小。 绑她之时的最后一句话,陈管家好像说的是等候世子发落,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是洛云锡让人绑她的? 想到这里,陶夭夭瞬间来了气。 你丫的! 姑奶奶我在外面给你办事,你却让人绑我! 陶夭夭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再次对着窗户口破口大骂起来。 “洛云锡!是不是你下的命令!有你这样做主子的吗!要杀要剐也得有个理由吧!我告诉你,小爷我不干了!我不是你的奴隶,放我出去!洛云锡!洛——” 话音还没落,柴房的门忽然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柴房昏暗,陶夭夭看不到来人是谁,可是却看到了那人手里的剑。 “谁?”陶夭夭警惕地往后缩了缩身子,第一反应是祁风,因为她对洛云锡的不敬而来教训自己。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89章 世子中毒栽赃嫁祸 “祁大哥,是你吗?”陶夭夭小心地问道,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住了那人的脚步声。 那人没有出声,拎着剑一步一步朝陶夭夭走来,陶夭夭看到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一个蒙面人,还有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气。 她心里一个咯噔,完了! 这人虽然跟祁风的身高差不多,可是却比祁风的身形要壮实一些。 “你到底是谁?我叫人了!”陶夭夭的声音有些发颤,腿一软跌坐在了墙角。 那人越走越近,缓缓对着陶夭夭举起了手中的剑。 完了完了,陶夭夭闭起了双眼,她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竟然会这样死掉。 “咔嚓”一声轻响,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那把剑,只砍断了绑着她双手和双脚的绳子。 在死亡边缘游走了一圈的陶夭夭贴着墙根缓缓地站起身来,脑筋转得飞快。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陶夭夭小心地问道。 那人看了她一眼,沉声说了一句:“快走!” 听着似曾相识的声音,陶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何要走在?” “世子中毒了,那些侍女全部指认下毒的是你,半刻钟之后若是世子还不醒,就会有人要你为他偿命!” 似是被陶夭夭听出声音来,那人将声音压得极低,还捏着嗓子。 “世子中毒了?”陶夭夭一愣,反而镇定下来:“我没下毒,我不走!我得去问清楚!” 说着,陶夭夭就抬步外走去,可是却“唰”地一声,被那把剑拦在了门口。 身后那人的声音近在咫尺:“你不走,现在就得死!” 陶夭夭身子一僵,并不是被那把锋利的剑吓住了,而是—— 她使劲嗅了嗅空气中弥散的味道,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她记得!他是—— 陶夭夭缓缓地回过头,想确认一遍心中的猜测,可是还没回过头,那人就沉声喝道:“不许回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现在死在我的剑下,二,立即出府!” “好,我走!”陶夭夭慌忙答道。 “出了这个院子往左,一直走到尽头有一个角门,门没锁,如今全府戒严,你只能从哪里走!”身后那人又说。 “我记下了,多谢!”陶夭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点了点头之后就匆匆出了门,然后借着夜色和秋雨的掩护出了院门,依着那人的话转向了左边。 那人跟出了院门,直到看着陶夭夭的身影在角门处消失,他才冷哼了一声,收了手里的宝剑匆匆离开。 青竹居。 院子里人来人往,伺候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房间里的气氛更是沉重。 卧房内,洛云锡双目紧闭躺在床上,面色泛着青黑色,嘴唇红得有些发紫。 沈玉枫紧锁着眉头把了半天脉,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莫谷主,世子如何了?”陈忠已经在床前踱了无数圈,此时看沈玉枫撤回了手,慌忙停住了脚步凑上前来。 “这次的毒有些棘手,解药不是一天两天能配出来的,先灌一副汤药压制一下再说吧。”沈玉枫沉声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陈忠的脸色很难看,“若是连莫谷主您都无计可施,那世子他……” “我去将陶季捉来逼问解药!”早已在床前站了多时的祁风冷着脸,眼底满是冷寒。 “你先别走,待会灌药的时候得有内力深厚的人在一旁护住他的心脉。”沈玉枫叫住了祁风。 陈忠抬步走到外面,沉着脸问道:“去看一眼,莫谷主要的汤药怎么还没熬好?” 一名家丁小跑着过来低声回道:“回陈管家的话,厨房的人都被关押了,苏管事谁都信不过,自己亲手熬的,所以慢了些。” “知道了,赶紧去催一催!”陈忠对着那家丁挥了挥手。 话音刚落,就见厨房的管事苏宇端着一个托盘沿着抄手游廊匆匆地赶了过来。 苏宇看了一眼床上的洛云锡,满脸担忧地开口:“陈管家,药好了,赶紧给世子服下吧!” “快点端进去!”陈忠点了点头,伸手帮苏宇挑开了竹帘进了内室。 “莫谷主,这是您要的汤药,完全是按照您的要求熬制的。” 苏宇将托盘放在了桌上,从托盘上端起了一个药盅送到了沈玉枫面前。 沈玉枫掀开药盅的盖子闻了闻里面的汤药,随手将药盅交给了陈忠。 “祁风,将你家世子扶坐起来,你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陈管家将药灌进去,我给他扎上几针助他解毒。” 沈玉枫沉声嘱咐完每个人要做的事情,然后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苏宇。 “你去倒一碗烈酒过来。” “是!”苏宇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到苏宇端着一碗烈酒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陈忠将汤药给洛云锡灌下去。 一碗药下肚,洛云锡“呕”地一声全部将药吐了出来,吐出的汤药里面还隐隐地带着一些黑血,脸色由方才的青黑色逐渐变成了苍白色,只是唇色依旧是红得发紫。 “行了祁风,撤了吧,别他还没好你再倒下了。” 沈玉枫将扎在洛云锡头顶和手上的银针取了下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祁风点点头,缓缓从洛云锡后心处撤回了双手,脸色有些苍白地扶着床帏杆跳了下来。 “先看他今晚能不能醒吧,药库的钥匙给我,我先去配药。”沈玉枫对着陈忠伸出了手,又说: “解药里有几味药,你们玄幽王府的药库不一定有,你最好是派人去宫里说一声。 还有,长公主府那边最好也知会一声,那几名侍女是长公主府过来的,若是云锡真的出了什么事,长公主必定也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了,等照顾世子睡下我就去办这两件事。” 陈忠沉声应了一声,他从腰里解下一串钥匙,抽了其中的一把递给了沈玉枫。 沈玉枫接过钥匙就出了门,陈忠看了一眼祁风:“你先调息一下吧,其他人也靠不住,世子还得指着你呢!” “多谢忠叔挂心,我没事。”祁风背对着陈忠转过了身,偷偷擦去嘴角的一丝血痕,不大不小的动作正好落在了苏宇眼中。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0章 一屋子奥斯卡影帝 “苏宇,你去找人将这里收拾干净,等我安排好事情回来之后,就开始提审陶季和厨房的那些人!” 陈忠的脸色划过一丝阴寒,“真是反了他们了,竟然敢在世子的吃食里做手脚!” “我知道了陈管家,这里我亲自来。”苏宇对着陈忠拱了拱手说道。 陈忠叹了一口气,不放心地看了洛云锡一眼之后,抬步离开了卧房。 夜已深。 雨越下越大。 青竹居的主屋卧房内,忽然传来陈忠的一声怒吼:“什么?陶季逃跑了?” “是的陈管家,小人过去柴房的时候,陶季已经不在柴房了。”一名侍卫低着头小心地回道。 “真是岂有此理!我原本还想着这小子姓许是被冤枉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竟然敢畏罪潜逃!”陈忠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忠叔,他跑不远,我多带些人去将他捉回来吧,说不定能问出解药的下落。”祁风紧了紧手里的宝剑说道。 “也好!你多带几个人,解药最重要。”陈忠恨恨然点头。 祁风应了一声,对那名侍卫挥了挥手,二人匆匆离开,房内就剩了陈忠自己守着昏迷中的洛云锡。 一阵风从窗户里吹过,吹得房内桌上的烛火晃了几晃,陈忠看了一眼半开的窗户,迈着沉重的步子去了窗边关窗户。 然而,他才刚刚伸出手去,还没来得及碰到窗户扇,忽然后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他痛呼了一声,笨重的身子便缓缓地倒了下去。 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他的身后,伸出脚去踢了踢陈忠的腿,之后冷哼一声,拎着剑去了洛云锡的床边。 “对不住了洛世子。”蒙面男子低声说了一句,对着洛云锡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宝剑。 “住手!——”就在宝剑眼看就要刺在洛云锡身上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身清叱。 听到声音,蒙面男子身子微僵,缓缓转过了身。 “你竟然没走!”他冷冷地盯紧了门口站着的陶夭夭。 秋夜的雨带着些许凉意,陶夭夭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下毒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为何要走?”陶夭夭说着走上前来,手里还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防身用的棍子。 看到陶夭夭手里颤巍巍的棍子,蒙面男子冷笑了一声:“就凭你,也想拦下我?” “我虽然拦不下你,但有人能拦下,你就不怕祁风去而复返吗?”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朝床边走来,待看到洛云锡苍白的脸和发紫的嘴唇的时候,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要是你,就赶紧将解药交出来之后远走高飞,反正我也拦不住你,世子平安无事,你兴还能保住一条命。” 说话的当口,陶夭夭已经走到了洛云锡的床前,她举起手里的木棍跟黑衣男子对峙着。 “从我下毒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没想过能活命!” 蒙面男子冷笑了一声,“你不用再拖延时间了,杀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说着,蒙面男子再一次举起了宝剑。 “苏宇哥!苏宇哥你听我说!”陶夭夭闭着眼睛将木棍高高地挡在了头顶。 “我已经问过了,你家里还有妻儿是吗?你是被人胁迫的是吗?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说不定世子会网开一面……” “你错了,本世子并不会网开一面!”一个声音沉声在身后响起,打断了陶夭夭未说完的话。 陶夭夭还懵着,却被人从身后扯住了胳膊。、 她“啊”地一声狠狠地摔在了床尾,手中的棍子也被人夺了去,正好堪堪挡下苏宇的致命一击。 等到陶夭夭再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原本昏迷着的洛云锡已经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轻轻一棍就挑开了苏宇手里的剑。 “世子,您竟然……”苏宇的剑已脱手,顿时面如死灰,他微愣了片刻就要夺门而逃,却被洛云锡一脚踢在了后膝处,“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前。 洛云锡弯下腰去,在苏宇的怀中搜了搜,从他怀里搜出一块令牌出来。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忽然嗤笑了一声:“呵——竟然还敢嫁祸太子?” 苏宇身子一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令牌“啪”地一下丢在了苏宇的脚边:“如此低劣的嫁祸,本世子还真是高看你了!” 苏宇不解地捡起了地上的那块令牌,仔细查看之后忽然脸色大变。 “怎么会?怎么可能!不可能是假的啊!” 那令牌拿给他的时候,分明就是真的! 苏宇喃喃地念叨了两句,忽然眼神一闪,脸上瞬间万念俱灰。 苏宇刚刚有所动作,就听洛云锡冷哼了一声,下一秒,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脆响。 陶夭夭还没有看到洛云锡是如何出手的,苏宇就已经瘫在了地上。 他“啊”地几声惨叫,忽然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陶夭夭被那几声“咔嚓”声音惊得愣在了一旁,原来洛云锡的这双手这么厉害! 她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细脖子,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命大,这小细脖子落在洛云锡手里两次了,她竟然还活着。 “你杀了他?”沈玉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忠也捂着脖子从窗前站了起来:“在这个王八羔子,对我也下得去手!亏我老人家这些年一直器重他!” “莫谷主?陈管家?你们……”陶夭夭目瞪口呆地看着慢条斯理走进来的沈玉枫,还有原本已经昏过去的陈忠,瞬间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们颁发一个奥斯卡影帝的大奖。 洛云锡下了床,蹲在地上查看了一眼苏宇,站起身来说道:“死了,口中含了毒。” “竟然是死士?谁的人?”沈玉枫走上前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令牌。 “这是东宫的令牌?要害你的是太子?” “不一定,许是有人想要一箭双雕……令牌是假的。”洛云锡坐回了床边,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呆愣着的陶夭夭。 因了白日里去执行任务,陶夭夭今日并未将脸涂黑,如今她的肤色是白玉般泛着莹红,被雨打湿了的头发打成绺粘在脸上,平添了几许柔弱。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1章 带下去处理干净 尤其是映着烛火的那一双乌黑油亮的眼睛,像是要溢出水来。 洛云锡张了张口,正要安慰两句,忽然被一阵嚎啕大哭给惊得抖了抖,瞬间又黑了脸。 “呜呜呜!吓死我了世子,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原以为救不了您了!若是救不了您,我就想着也跟您一起死了算了!呜呜呜——” 陶夭夭的哭声拿捏得很好,既不让人觉得太娘,又能将人的情绪带动起来。 开玩笑,就她那三脚猫功夫,刚才实实在在是很没骨气地快吓死了,缓了半天神才过来,腿现在都是软的。 “别哭了小厨子,你今天又立了一功!” 沈玉枫“啪”地一下撑开了扇子,“他蒙着脸,你是如何知道他是谁的?” “因为味道,他身上的味道。” 听到立功这个词儿,陶夭夭瞬间止住了哭。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洛云锡的袖子:“世子,赶紧的,找几个人去关我的那个院! 出院门左转尽头的角门那里,苏宇让我走那条路,肯定是想制造我畏罪潜逃的假象,他一定不会这么好心放我走,所以角门外面一定有他的同伙埋伏在那里,就等我一出门就下手了!” 陶夭夭越想越后怕:“幸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惦记着那苏宇会来加害世子,所以便赶来保护您,要不然……要不然……呜呜呜,我就再也见不到世子爷您了——” 她一边哭,一边扯着洛云锡的袖子去擦眼泪,却被洛云锡嫌弃地一把挥去了一边。 “公子,人抓到了,不是咱们府上的人。”一阵脚步从外面走来,祁风带着一阵凉风走了进来。 他将一个人丢在了地上:“这人将我当成了陶季,一出角门就要动手,被我一拳敲昏了,我检查过了,他身上藏着毒,估计是低估了我,并没事先放入口中。” 祁风看了陶夭夭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陶夭夭却听懵了。 “世子,祁大哥的意思是,这事儿您也早就知道了? 所以,今晚的一切,包括将我关起来,都是您在做戏? 为的就是让苏宇自投罗网?”陶夭夭后知后觉地问道。 “你得庆幸自己没有偷偷逃跑,这人的功夫不弱,出手狠辣,你若是真的逃跑,如今横尸街头的,应该就是你了!” 祁风看了一眼陶夭夭说道,语气比平时少了些冷漠。 洛云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一个刚才沈玉枫问过的问题:“你是如何知道他是苏宇的?” “我刚才说了一半,首先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 似乎觉得在床上说话不方便,陶夭夭便爬下来站在了地上:“长期在厨房做事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味道,要么是烟火气,要么是油烟味,可是这个苏宇,身上却有一股药草的味道,我之前在大厨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所以刚才他去柴房放我的时候,我一下就认出了他。” “没错,苏宇家里是开药铺的,平日里也鲜少在府中留宿,我用了他这么些年,没想到他还是被别人收买了!”陈忠恨恨然。 “不仅如此,陈管家,您可还记得当初长公主要花茶茶方,我口述,让苏宇代笔的事情?”陶夭夭对陈忠问道。 陈忠点点头,赞赏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自然记得,当时他写好你检查的时候,发现漏写了几句话,你当时就已经怀疑了?” 陶夭夭龇牙笑了笑:“怀疑倒不至于,顶多也就是多长了个心眼儿,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嫉妒世子和您喜欢我,疼爱我,所以才故意漏写的呢!” “洛云锡,我忽然发现你家小厨子比我还要自恋!”沈玉枫一边对洛云锡说着话,一边凑上前来。 “你属狗的?鼻子这么灵光?”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见陶夭夭打量了一番,却被陶夭夭的样子惊了惊。 方才陶夭夭一直窝在床上,他没看清模样,如今站在地上一看,他越看,越是觉得这小厨子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才属狗的!”陶夭夭对着沈玉枫嗤了一声,“就你身上这脂粉气,怕是连狗见了都得远远躲开吧,我说小黑怎么从不跟你亲近呢!” “你把洛云锡那宝贝信鹰叫做小黑?”沈玉枫咋呼了起来,“我敢跟它亲近吗?它见人就啄,我还就纳闷儿了,它怎么不啄你啊!” “因为我人品好呗!它喜欢我,所以不啄我!”陶夭夭对着沈玉枫眨了眨眼睛。 “你这小厨子还真是大言不惭啊!”沈玉枫又嚷嚷了起来,却被洛云锡踢了一脚:“将人弄醒,我要审问。” “这还不简单!”沈玉枫难得地没跟洛云锡斗嘴,从桌上取了银针,弯腰在地上男子的人中穴扎了一针。 男子悠悠转醒,看到端坐在床上的洛云锡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慌忙就要去怀里摸毒药。 “别找了,你身上的毒在这儿呢!”沈玉枫将手中黑色的药丸缓缓捏碎:“见血封喉的断肠散,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世子爷饶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那人见身上的毒药被沈玉枫一语道破,瞬间慌了神,不停地在洛云锡跟前磕着头。 “奉命?你奉的是谁的命?”洛云锡看了一眼那人。 “是……是苏管事的命令,他许诺我若是完成任务,就给我一大笔银子!”那人说道。 “是吗?祁风——”洛云锡并没有生气,反而还微微笑了笑,陶夭夭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是!”祁风只应了一个字,然后走上前去,一刀插在了男子的肩头,男子“啊”地一身惨叫出声。 “第二个问题,苏宇的主子是谁?”洛云锡又问。 男子捂着受伤的肩膀,抽搐了半天才咬牙回答:“不知道!” “很好!”洛云锡再次危险地笑了笑,忽然站起了身:“最后一个问题,薛嵩给了你什么好处?” 男子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洛云锡,慌忙摇了摇头:“不……不是薛相,是太子殿下他……” “本世子已经给了你机会,很可惜,是你自己不珍惜!”洛云锡脸上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他看了一眼祁风:“带下去吧,处理干净。”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2章 你才是小雏鸡 “等等,这个给你!”沈玉枫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来丢给了祁风,笑得神秘:“保证不留任何痕迹!” “多谢莫谷主!”祁风接住瓷瓶收入怀中,一手抓住了黑衣男子,另一只手拎起了地上苏宇的尸体,毫不费力地走了出去。 男子的求饶声还回荡在耳边,陶夭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到了吗?这就是背叛的下场。”洛云锡淡淡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将陶夭夭看得打了个哆嗦。 “行了,别吓着这小厨子了。”沈玉枫伸手在陶夭夭面前晃了晃,“毕竟,人家方才还救了你一命呢!” “是啊是啊,我就说这个陶季不会有问题的!”陈忠也凑上前来,似乎觉得陶夭夭这不涂玉颜膏的脸看着也有些顺眼了。 洛云锡伸出手指在自己前胸的两个穴位点了两下,撩起衣摆坐在了床上:“这次的事,你们怎么看?” 沈玉枫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那个腰牌:“你不相信苏宇的话?” 洛云锡嗯了一声:“我更愿意相信这是薛嵩的一箭双雕之计。” 听到薛嵩的名字,陶夭夭的心脏没来由地猛地一跳,身子顿时绷紧了。 “你怎么了?”洛云锡回头看了一眼陶夭夭,“似乎很在意薛家的人?” 陶夭夭偷偷在洛云锡看不到的地方掐了自己一把,眼中含泪地低声道:“世子您误会了,小人是觉得您说的‘一箭双雕’不太全面。”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说下去。” 陶夭夭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您看啊,您怀疑的是薛相对吧?您的意思是薛相指使苏宇下毒害您,事情败露之后又将太子供了出来,目的是为了引起您跟太子之间的误会……但是小人以为,薛相走的这步棋,不光是针对的您和太子,还有另外一人。” “谁啊?”沈玉枫和陈忠异口同声地发问,洛云锡却微微扯了扯嘴角。 “长公主啊!”陶夭夭笑着说道,“我才刚刚将世子爷您的膳食交托给了红儿姐姐她们,不出一天就出事了!红儿姐姐她们是长公主的人,若是出了事,必定长公主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我觉得,长公主应该也是那只雕,当然了……” 陶夭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得有些谦虚:“不光是红儿姐姐她们,还有我,若是我被冤枉,枉死了,世子爷您就损失了一员得力干将,您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饭菜了……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一箭四雕!” “噗——”沈玉枫被逗得哈哈大笑,“就你?也能算一雕?薛相认得你是谁不?我看是个小雏鸡还差不多!” 你才小雏鸡!你全家都是小雏鸡! 陶夭夭咬了咬牙,使劲白了沈玉枫一眼。 沈玉枫凑到陶夭夭面前,再次将陶夭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终于问出了方才就想问的那个问题:“小厨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陶夭夭心里一个咯噔,慌忙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然后笑道:“莫谷主您这话说的,您又不是第一天见我了,咱们不早就是老熟人了?” 沈玉枫半信半疑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陈忠上前一步挡住了视线。 “陶季生得太好看了,我怕这小子在外面拈花惹草给世子惹麻烦,所以才让他将脸涂黑的…… 好了陶季,这里没你的事了,还不赶紧回去换身衣裳?顶着这幅狼狈的样子,又如何能伺候世子?” 陈忠对着陶夭夭使了个眼色。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阿嚏!——”陶夭夭非常合时宜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陈忠对着陶夭夭摆了摆手,又笑着对洛云锡说道:“世子,长公主府和宫中我已经让人去送信了,这戏,您还打算继续唱下去吗?”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自然是要继续的,长公主再重情,毕竟是皇上的亲妹妹,太子的亲姑母,你只需将这个腰牌交给她,告诉她已经处理干净了,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世子是想让借长公主的手来对付薛相?”陈忠点了点头,“我知道该如何做了,这就去办!那若是宫里派了太医过来……” “有本谷主在这里守着呢,还用那些庸医做什么!”沈玉枫撇了撇嘴,“对了,他们带来的药材你可别忘了留下了!捡贵重的留!” “一定一定。”陈忠抽了抽眼角,一边往外走一边还拉走了愣在一边的陶夭夭:“世子,陶季这小子跟那几个姑娘关系好,这次的事是个误会,我让陶季去将她们几个放出来,顺便说些安慰的话。” “等等!”洛云锡忽然开口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陶夭夭。 陶夭夭小心地回头,又恭敬地低头:“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洛云锡看了一眼瘦瘦弱弱的陶夭夭,沉声说道:“自明日开始,你每日卯时早起绕着后院跑二十圈,扎半个时辰马步,完不成不许吃早饭。” “卯……卯时?”陶夭夭愕然,卯时她根本起不来啊! “我会找人监督,当日完不成任务,第二日加罚。”洛云锡淡淡地说道,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不是世子,为什么呀!我现在身体素质很好的啊,根本不需要锻炼……阿嚏!” 一个喷嚏忍不住脱口而出,陶夭夭捂住嘴巴黑了脸,“我还得给您做早饭啊,就算我卯时准时去跑圈,这再加半个时辰马步,做饭就晚了啊!” “陈管家,明日开始,抽调两个家丁过来青竹居,陶季今后就不负责那些杂物了。”洛云锡压根就没打算搭理陶夭夭。 陈忠眼珠子一转,陪着笑上前:“世子您看,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活,男人毕竟没有女子心细,要不,我将红儿和碧儿调过来吧? 反正这青竹居地方大,她们远远地住着,也打扰不到您,而且她们两个跟陶季也熟悉,还能相互照应着些。”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对上陶夭夭巴巴的眼神,最终点头应下了:“好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3章 当年离京的原因 陈忠大喜,慌忙拉了陶夭夭就往外走:“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世子,我不行的,卯时太早了,我起不来的……要不晚个一两天好吗?我明天上午有好些要紧事呢……” 陶夭夭还在欲哭无泪地回头嚷嚷,却被陈忠拖出了房间。 “怎么?你想栽培你家这小厨子?他的嫌疑解除了?”沈玉枫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栽培谈不上,他太弱了,别人会质疑我选人的眼光。”洛云锡扯着嘴角笑着,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 “你嫌弃他是累赘你可以给我啊!药王谷里真的缺少一个捡药的药童,他嗅觉灵敏,正好用着顺手!”沈玉枫再一次提出了要人。 “可以啊。”洛云锡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真的?”沈玉枫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本世子说话向来算数,只要你将药王谷的收益分我一半!”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 “洛云锡!你堂堂月夕阁的阁主,你会缺钱!你怎么一天到晚净惦记着我的银子啊!”沈玉枫低声吼道。 “谁说本世子不缺钱?”洛云锡笑了笑,他最近手头确实有些紧,所以,相府的这单生意,他是一定得捞上一笔了…… 做了那么多坏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他洛云锡若是还不出手,是不是也太说不过去了? …… 第二日一早,紫云城铺天盖地都流传着一个消息。 据说那个自从启程来京就一路艰难的洛世子,在经历了路上的重重暗杀和醉欢楼光明正大的刺杀之后,昨晚夜里竟然在自家府上被自家的下人给下了毒,虽然这次毒杀没有成功,却险些要了这洛世子的命。 万幸的是,神医谷的谷主莫问恰好在玄幽王府小住,当机立断施针救人,又用了宫中数不清的珍稀药材,才堪堪救回了世子爷这条命。 还据说,洛世子家里的这个下毒之人,竟然是受他人指使,而且证据已经请长公主转交到了皇上那里。 皇上再一次因为洛世子的事情震怒,再一次下令彻查,还赏赐了一大批财物送去了玄幽王府,以示安慰。 这些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紫云城,陶夭夭在从玄幽王府到永安巷张记茶楼的一路上,听了不下十个版本。 这十个版本当中,有九个是夸赞她这个再一次立下大功的小书童的,于是,她陶季的大名,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看了一眼张记茶楼大大的招牌,陶夭夭抬步走了进去。 历经二十圈的长跑外加半个时辰的马步下来,她几乎丢了半条命。 腿脚颤颤巍巍,腰也弯得直不起来,即便是不用刻意模仿动作,她也俨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了。 该死的洛云锡,竟然想出这种方法来折磨姑奶奶,等回头姑奶奶赚足了银子赎回了自由身,非得狠狠地报复你一番不可! 陶夭夭一边暗地里咒骂着,一边扶着木质栏杆,一步一步艰难地迈上了张记茶楼的二楼。 巡视一圈之后,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从这个位置,她刚好能够看到永安巷的巷子口。 距离跟柳氏约定好的巳时还有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她便看到了柳氏的身影。 不同于昨日第一次见面的打扮,今日的柳氏打扮得异常出彩,玲珑有致的身段,加上保养得当的妩媚容貌,让人似乎忘记了她的年龄。 走出永安巷的巷子口,柳氏便抬头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的这个张记茶楼,接着便跟陶夭夭的眼神对上了。 陶夭夭对着柳氏咧嘴笑了笑,然后遥遥地对着她招了招手。 柳氏对着陶夭夭浅笑着点了点头,抬步朝着茶楼方向走来,片刻过后,她在陶夭夭对面落了座。 陶夭夭对着柳氏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将刚刚斟满的一杯茶往柳氏面前推了推:“今年的碧螺春,夫人尝尝?” “多谢李管家。”柳氏笑着道谢,却并未端茶。 与昨日相比,柳氏的脸上多了几分从容。 陶夭夭直接开门见山:“怎么样沈夫人,一晚上过去了,您可想好了?在下可还等着给我家夫人回话呢。” 柳氏的脸色微微一变,笑意却不减:“李管家,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沈夫人请说。”陶夭夭笑道。 “既然柳夫人已经知道我与柳大人的关系,那么她想知道的事情,为何不直接去问柳大人,反而要来问我呢?”柳氏问道。 陶夭夭挑了挑眉梢,看来柳氏睡了这一晚,似乎回过味儿来了。 她端起茶盅轻抿了一口茶水,笑盈盈地说道:“沈夫人,您又怎知我家夫人没有问过我家老爷?” 柳氏一愣,却听陶夭夭又说:“我家夫人是老爷的续弦,她进府的时候您已经不在京城了,她只知道,当年的柳家大小姐因为跟姑爷出门进香,回来的时候遇上山匪,自那之后便下落不明,后来官府定案说是已经遭了不测…… 所以,沈夫人难道不该解释一下,您这个原本已经从人间消失的人,为何又会在十五年之后出现在柳府呢?” 听到陶夭夭的话,柳氏的脸色苍白如纸:“柳老爷他要的,就只有一个解释吗?” 陶夭夭点点头:“当然。” 柳氏踌躇着,手里的帕子紧了松,松了又紧,被她扯得变了形。 许久之后,她才抬头说道: “我和青哥当年也是不得已离开,至于具体原因,我是真的不知道…… 就知道青哥当初匆匆回家,还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过来,说是他跟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私通所生,因为怕那户人家找来,所以便让我收拾了细软赶紧离开。 为了这件事,我家老太爷还发了老大的脾气。” “行吧,我就这样把话回了我家夫人吧。”陶夭夭将手里把玩着的茶盅放在了桌上,声音也沉了下来:“至于沈夫人您的要求,我家夫人可能需要再考虑考虑。”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4章 跟世子更近一步 “这是为何?你昨日不是说柳夫人已经答应了吗?”柳氏顿时着急起来。 她花了那么些钱出去,为的就是给敏儿和静儿谋一个前程。 她那哥哥柳映虽说跟她是一母所出,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的兄妹之情早就淡漠了,她永远都忘不了她第一日去柳府被人赶出来的情形。 柳氏咬了咬牙,若不是看在他柳映好歹有那么一官半职,能帮衬她一把的份儿上,她才不会舍了脸去求他! 还有她如今的这个嫂嫂方氏,想当年她在柳家的时候,她哥的第一任夫人还得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呢,若是当年她不离开,又哪里有这个方氏的立足之地! 看柳府的吃穿用度和家具摆设,这些年来她那哥哥也没挣下多少家业吧?手头兴许还不如她宽裕! 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低头,她还得指着方氏吹一吹枕边风呢! “沈夫人,您跟我家夫人也聊了不少时间了,我觉得,您应该知晓我家夫人的意思……”陶夭夭笑得意味深长。 柳氏的心思,她自认能摸个八九不离十,她这次就是要让她出出血! 她带走的那些财物,都是陶家的,是祖父和她那陶青爹爹的,柳氏若是用在陶敏和陶静身上,她自然不会拦着,但若是这些钱白白便宜了柳家,那就得先问问她答不答应了! “李管家,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柳氏的脸色僵了僵。 方氏爱财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在第二次见了自己带的那么多礼品之后眉开眼笑。 她那哥哥虽说是个正五品的上林苑监正,可是油水却并不多,但是尽管这样,她还是没想到方氏竟然真的能张得开口。 “沈夫人,想必您也是知道的,京城不比别处,处处都需要打点,您也知道,我家老爷并没有跟您相认的打算,所以您府上的两位小姐,只能以他远房亲戚的名义带进去。 虽说上林苑是他说了算,可是朝廷里发放的受邀名册都是有限的,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塞两个人进去啊,您说是不是?” 陶夭夭笑得灿烂,柳氏的脸色却越发苍白,眼中的恨意也越来越浓。 “好!”思索半天之后,柳氏终于咬牙点了点头:“她要多少?” 陶夭夭一愣,她倒是没想到柳氏这么爽快,由此看来她想要钓金龟婿的心思是越发的浓厚。 想想也是,陶敏大她一岁暂且不提,她那大姐姐陶静今年都已经十七了,再等下去,就该成大姑娘了…… 想到这里,陶夭夭对着柳氏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柳氏的脸色变了变,眼底闪过一丝狠意,被陶夭夭看了个正着。 “好!五千两就五千两!你给我一日的时间去钱庄兑换,明日的这个时候,我亲自送到府上!”柳氏咬牙说道。 五……五千? 她要的只是五百两啊! 陶夭夭愣了,心头一阵狂喜,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不用了!不用送去柳府了!”陶夭夭慌忙拒绝。 抬头对上柳氏不解的双眼,她又笑着说:“我的意思是……您也知道的,您如今的身份是沈夫人,而且已经消失这么些年了,我家老爷也并没有跟您相认的打算,所以这柳府嘛,您还是别去了。 要不这样,明日的这个时候,咱们还是在这里见面吧。”陶夭夭说道。 柳氏想了想,最终点头答应了,毕竟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方便带那么些银票出门。 “那就……一言为定?”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 “还请李管家回去之后转告柳老爷和柳夫人,他们答应我的事,务必要放在心上,不然的话……” 柳氏没有说下去,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做。 她一个妇道人家,除了手里有些钱财之外,要权势没权势,要人脉没人脉,除了靠着柳府,她没有任何办法。 “沈夫人慢走!”陶夭夭对着柳氏笑了笑,目送她的背影在永安巷巷口消失,她才折身回了玄幽王府。 陈管家依了洛云锡的吩咐,将红儿和碧儿从陶夭夭原先住的院子抽调来了青竹居,陶夭夭刚一进府就被红儿她们围了起来,将她夸到了天上去。 看到红儿她们因为搬到青竹居来兴奋的脸,一个个含羞带怯的,陶夭夭脑筋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 既然红儿她们想要近身伺候,而洛云锡又松了口,那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自己亲近洛云锡的机会……卖出去? 这可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陶夭夭越想越觉得可行,尤其是这几日洛云锡卧床养伤,虽说中毒是假,但是来探望的人是真啊,他就算是装也得装下去。 既然要装,那就少不了有人端茶倒水顺便喂个药啥的,正巧她这两天得找地方存放她的银子去,根本顾不上去房里伺候,所以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陶夭夭一把拉住了红儿的胳膊:“红儿姐姐,你想不想跟世子更近一步?” “更近一步?”红儿一愣,没听懂陶夭夭的意思。 “就是贴身伺候世子啊!”陶夭夭神秘兮兮地笑道,“比如说,伺候世子吃药,伺候世子穿衣,伺候世子沐浴……” “哎呀陶兄弟,你快别说了!”红儿的脸色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她嗔怪了一声,捏起手帕捂住了脸。 “我就问你想不想吧!”陶夭夭贼笑道。 红儿从手帕后边露出半张脸来,抿着嘴点了点头。 陶夭夭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状似为难地说:“可是,除了红儿姐姐你,还有另外五位姐姐呢,若是被她们知道我把这个机会给了你,那我以后在她们面前,不就抬不起头来了嘛!” 红儿微微皱了皱眉,又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碧儿她们,也微微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压低了声音凑到陶夭夭耳边:“那依陶兄弟你看,应该怎么办?要不……轮着?” “不不不,轮着可不行,万一好不容易轮到谁了,可巧那天世子爷不高兴,那不白瞎了嘛!”陶夭夭慌忙摆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5章 论世子爷和花魁的关系 “那你说怎么办?”红儿问道。 “这样吧,你们几个就来竞标!”陶夭夭大腿一拍,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 “净……净什么?”红儿没听懂。 陶夭夭俏脸微红,她一激动竟然用错词儿了,于是干咳了两声之后赶紧解释:“就好比……青楼的那些个花魁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了!”红儿点点头,不明白伺候世子爷跟花魁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看啊,那青楼的花魁,是不是恩客们都抢着要?”陶夭夭继续引导,耐心十足。 “是啊,花魁只有一个,当然都想要了!”红儿点点头,还是不太明白。 “既然都想要,那怎么办?”陶夭夭又问。 “这好办啊,价高者得呗……” 红儿说着说着忽然伸手捂住了嘴巴,她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陶季,你竟然,竟然把世子当成花魁往外卖!” “别说那么难听嘛!我其实也是很为难的!”陶夭夭耸了耸肩。 “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常言道日久生情嘛,可是世子都不认识你们,又该去哪里生情啊! 我不过是在替你们争取一些接近世子的机会罢了,当然,你们要是觉得我这办法行不通,那咱们就作罢。” 陶夭夭说着就要作势离开。 “陶兄弟你先别走!”红儿一把拉住了陶夭夭的袖子,犹豫了半天才咬着嘴唇说道:“要不,我去跟姐妹们商量一下……” “行,我赶紧回去定个价格表,这端茶倒水的肯定不能跟伺候沐浴的一个价格对吧?”陶夭夭的嘴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正在往自己钱包里飞。 红儿却紧张地四处看了看:“陶兄弟,你说万一这事儿被世子爷知道了怎么办?你是正得宠,一定平安无事,但是我们几个,他不得杀了我们?” “怕什么?你们上头还有长公主呢,大不了,到时候你们就全部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就说我见钱眼开,说我见利忘义,不忠不义……” 陶夭夭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不行!你这是在帮我们,我们哪儿还能拖你下水!也太不仗义了!” 红儿咬着嘴唇低声说道,“这样吧,这件事就我们几个姐妹和你知道,连陈管家也不能告诉!” “行,没问题!”红儿的这话正中陶夭夭下怀。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跟红儿告辞之后便满意地溜达着步子回了洛云锡那边。 她得好好寻思寻思,该找个什么地方藏自己的银票。 藏在她房里里肯定是不行的,首先她住的地方是经常变动的,不定哪天就换地方。 可是要去钱庄开票号吧,她又没有身份路引。 随身携带吧,就更不安全了…… 陶夭夭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冥思苦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头绪来。 “不管了,等明天拿回银票再说吧!” 陶夭夭烦躁地揪了一把头发,大不了,她拿着银票将洛云锡这个主子给炒了,然后自立门户买个大房子,再买上几个漂亮丫头自己当主子去! 可是…… 她再揪一把头发,买房子得经官府啊,得要文书啊,她连身份文凭都没有,就算有钱也只能吃吃喝喝,连个安身之地都找不到啊! 陶夭夭欲哭无泪,偏生轩哥哥还一直没有下落,要是找到了他也好办啊! 不行!她得好生想想办法,首先,她得先将自己的那块血玉拿回来,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念已至此,陶夭夭慌慌张张地出了房门 她侧耳去隔壁听了听,果然没有动静。 平日里的这个时候,洛云锡通常都是去后院汤池药浴的,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何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整天得泡温泉,可是这无疑给了她很多做自己事情的机会。 她悄悄地跟去了后院汤池,见汤池最外头的那扇木门上的锁果然是已经打开了的,可是,她得找个什么理由进去呢? 这洛云锡不知道又起了什么念头,自从那日她揭穿苏宇立下功劳之后,洛云锡就再也不让自己近身了。 据她猜测,洛云锡应该是已经完全相信自己并非什么事奸细了,所以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了。 自己排除嫌疑自然是好的,可是若一直不能接近洛云锡,她又该如何拿回玉佩呢? 陶夭夭在木门外边来来回回踱了许多步子,就在她犹豫着该找个什么理由进去的时候,木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她吓了一跳,想要赶紧离开却是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头来。 “祁大哥?是你啊?”陶夭夭嘿嘿地笑了两声,瞬间松了一口气。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祁风皱了皱眉头,虽然依旧没好气,脸色却比之前见到陶夭夭的时候好看了许多。 既然忠叔和世子他们都选择相信这个陶季,那他便也试着接纳他成为自己人吧。 “我……我来……”陶夭夭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撅起嘴巴吹起了口哨。 哨声清脆响亮,惊起了林间的一群飞鸟。 “陶季,你做什么?”祁风黑了脸,果然,他就不该对这小子有好气,这小子一肚子坏水,谁也摸不清套路。 陶夭夭对着祁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讲话,又开始打起了响指,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陶季!你究竟在做什么!”祁风一声怒吼,将陶夭夭吓了一跳。 “我在唤小黑啊!昨日我出门一整天,今天一大早又去跑圈扎马步,没顾上陪它玩儿呢!”陶夭夭呲了呲牙。 “小黑不在!被公子派去边关送信了!”祁风再次一声怒吼,吼完就黑了脸。 真是该死,他竟然也顺着这小子的话,将堂堂的鹰中霸王叫成了“小黑”不说,还无意间将公子跟边关书信往来的事情让这小子知道了。 祁风有些忐忑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木门,板起了脸不再说话。 “既然小黑不在,那我就是来找你的!”陶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来找你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6章 霍霍良家公子 祁风的脸再次黑了黑:“找我何事?” “祁大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陶夭夭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对祁风的黑脸视而不见。 祁风对她是有敌意的,她早就知道,至于原因,她还是觉得无非就是些嫉妒啊争宠之类的。 洛云锡那个残忍傲娇又对男人情有独钟的大变态,她才懒得跟祁风争风吃醋! 她越过祁风看了一眼那扇厚厚的木门,压低了声音问道:“世子在里边吧?” 祁风没敢回头,“啊”了一声没有说话。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陶夭夭又问。 “不用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祁风沉声道,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那……好吧。” 陶夭夭点了点头,反正木门再往里还要走上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路,再往里还有竹帘隔着,他洛云锡听力再好,总也不能是顺风耳吧。 “祁大哥,你经常出门,认不认识那种会做手艺活的人?”陶夭夭将声音压到极低问道。 “什么手艺活?”祁风皱眉。 “就是那种,比如说……路引啊,文书啊之类的,可以以假乱真的那种。”陶夭夭的声音小到不能再小了。 “你要做假文书?”祁风一愣,大声嚷嚷了出来,“你不要命了!” “嘘嘘嘘——”陶夭夭慌忙对着祁风做了个“嘘”的手势,“我没说要做,就是想打听打听,看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祁风的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打消这个念头吧!世子在京城本就如履薄冰,你就不要再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陶夭夭黑着脸打断了祁风的话,“这件事当我没说,不过,另外一件事你得帮我去问问。” “我得进去伺候世子了,你回去吧。”祁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别啊祁大哥,我真的有要紧事!” 陶夭夭一把拉住了祁风的胳膊,“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问过你月夕阁的事情?你说过我要是完成世子交代的任务,你就介绍我见月夕阁的人呢!” 祁风原本想扭头就走,可是在听到“月夕阁”几个字的时候忽然顿住了步子。 他满脸疑惑地回过头来:“你真的想找月夕阁?” “没错!”陶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得尽快找到轩哥哥,不只是为了身份文凭,更重要的是,只有把钱放到轩哥哥那里,她才最放心。 “你找月夕阁做什么?你出得起银子吗?”祁风满脸蔑视。 “你管我找月夕阁做什么呢!你又怎知我出不起银子?”陶夭夭挺了挺她的小身板儿,她最讨厌别人小瞧她了! “痛快点儿,你就说这个忙你帮不帮吧!”陶夭夭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她明天就是富婆了,有了银子之后,她就能横着走了! “这个,容我想想吧。”祁风若有若无地往身后瞥了一眼说道,“不过,你得先准备好银子,至少得需要……二百两!” “行!二百两就二百两!你赶紧替我想想办法。”陶夭夭痛快地答应了,她马上就能到手五千两了,还在乎这区区二百两银子? 再说了,二百两银子能换来轩哥哥的消息,太值了! 陶夭夭的痛快倒是将祁风惊住了,他狐疑地盯着陶夭夭看了许久:“怎么?你能出得起银子?还有,公子交代的事情你都打听出来了?” “那是!”陶夭夭豪横地扬了扬下巴。 话音刚落,祁风身后的木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洛云锡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身白衣,配着微湿的黑发和如玉的容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陶夭夭盯着洛云锡看了半天,最终在心里给出了了一个评价——这个妖孽,果真是有霍霍良家公子的本钱,幸好她是良家少女,暂时还不怕被霍霍。 呸呸! 想什么呢! 陶夭夭在心里暗自咒骂了自己一声,再次抬头看向洛云锡的时候,目光就变了味道。 这个臭男人,长这么好看不想着为国家做做贡献,偏生喜欢沈玉枫那样的娘娘腔,真是可惜了这幅容貌了! 洛云锡的神色淡然,双目如暗夜的大海一般深沉,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陶季,是唯一一个跟他对视了这么久目光却依旧毫无波澜的人。 这个人,要么是心思比他还深,要么,就是真的没心没肺。 只是……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底的时而蔑视时而怜悯又是怎么个意思? 洛云锡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来,便沉着脸开口:“你很闲吗?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陶夭夭收了眼底的情绪,慌忙笑着点头:“完成了!这不就是来跟世子交差的。” 听到这话,洛云锡倒是微微愣了愣,他给了他三天时间,现在才只过去一天半而已…… 陶夭夭没功夫揣摩洛云锡的心思,她悄摸摸看了祁风一眼,示意他不要将刚才的话说给洛云锡听。 接收到陶夭夭眼神的祁风干咳了两声低下了头。 刚才的话,就算他不回禀,公子也早听到了,这小子自求多福吧! “随我来。”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抬步朝前走去,陶夭夭再次递给祁风一个眼神,慌忙跟上。 洛云锡沿着青石小路一路进了书房,陶夭夭和祁风也一前一后跟了进来。 “关门。”洛云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陶夭夭回头看了一眼祁风,见祁风目不斜视地径直去了洛云锡身后,她只好答应了一声,自己颠颠地跑去关上了门。 “说说吧,都打听出什么了?”洛云锡问道。 陶夭夭自信地笑了笑:“我打听出了很多事,就看世子您想知道些什么了。” “沈家和柳映的关系。”洛云锡说。 “那沈夫人是柳映的妹妹,亲妹子哦!”陶夭夭笑得神秘兮兮。 “她亲口跟你说的?”洛云锡问道,这件事他也怀疑过,只不过没有证据。 “她虽然没亲口跟我说,但是我诈出来了!”陶夭夭得意地笑道。 洛云锡和祁风:“……”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7章 缺钱的书童和缺钱的世子 “世子,您还想知道什么?”陶夭夭又问。 “她去柳府的目的。”洛云锡板着脸说。 “自然是去给她那两个女儿谋前途啊,俗语就是钓金龟婿。”陶夭夭又笑,接着还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我诈的!” 洛云锡的脸黑了黑,陶夭夭赶忙又解释,笑得大言不惭:“其实也不全是诈的,是我从柳府二小姐柳如烟口中套出来的话,也就是牺牲了那么一点点色相,施了一计美男计而已。”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你送给柳如烟的蜀锦和送去沈宅的蜀锦,几乎一模一样,又是什么打算?” 陶夭夭愕然:“世子,既然您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你是想挑拨沈家和柳家的关系,为什么?你跟她们有仇?”洛云锡问。 “那倒没有,我就是看那柳小姐长得挺好看的,在家又受嫡母欺负,所以就想帮帮人家。”陶夭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上林苑左监正柳映是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十五年前离奇失踪,后来官府定案为突逢不测,尸骨无存,户部那边也除了名,既是已经失踪的人,为何又会忽然回来? 十五年前她又去了哪里?柳府的人为何不寻找,反而急着赶紧结案?” 洛云锡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过来,陶夭夭的眼睛眨巴眨巴,竟然一个都没答出来。 虽说这里边的内幕她多少知道一点儿,但是她打死也不敢在洛云锡跟前提起葡萄镇的事情啊。 她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没涂玉颜膏的脸,也亏得这些日子她饿瘦了,圆脸变成瓜子脸了,不然的话,怕是早就被洛云锡认出来了! “怎么?都不知道?”洛云锡笑了笑,“那就按照事先说好的,认罚吧。” 陶夭夭回神,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道:“您只是交代我打听沈宅和柳府的关系,还有那沈夫人去柳府的目的,并没提及这么复杂的事情啊,我又不是神仙,哪儿能什么都知道!” “怎么?不愿认罚?”洛云锡挑了挑眉梢,“要不要我跟你算算你从账房支取的银两,再算算你花出去的那些?” “是您说需要银子去找陈管家的,我要笼络人心,要套话,总得打点打点吧!而且,我也得给自己置办些行头啊! 我还答应了柳小姐祭月节的时候约她赏月呢。”陶夭夭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几乎埋到了胸口。 “行,你用去的银两,我全部给你算上,包括你打赏给青楼那些姑娘和茶楼小厮的那些,甚至给府里那几名侍女买小礼物的银两,都给你算上。” 洛云锡扯扯嘴角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祁风。 祁风会意,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来:“世子,给!” “过来。”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伸手接过那沓纸,又用下巴指了指桌上早已备好的算盘。 “你说你是商户出身,算盘总会用的吧,不妨你来亲自算一算,你身上的银子还结余多少?” 陶夭夭疑惑地踱到了桌前,当看清那沓纸上写的字的时候,她瞬间傻了眼。 蜜饯果脯六钱; 成衣铺二两; 张氏茶馆茶钱一两,打赏十个铜板; 玉器古玩三十两; 首饰布料五十两…… 她干笑了两声:“世子,这……这是什么?我……不认得字。” “不认得字?”洛云锡笑了,“早晨跑步少跑了两圈,待会出去补上,顺便将外面桌上的兵书抄了,这些书架上的书都抄一遍,自然就识字了。” 陶夭夭脸一沉,暗地里咒骂了一声,忍无可忍地“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嘶——”这该死的桌子是什么木头做的,硌死她了! “世子!您竟然让人跟踪我!”陶夭夭双目喷火,有一种想要将那沓纸拍到洛云锡脸上去的冲动,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继而情绪一转,似乎是被洛云锡逐渐沉下来的脸给吓住了,忽然撇了撇嘴,嗷呜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世子,我就是害怕还不上欠您的那二百两银子嘛! 我就是不想卖身嘛! 我不过就是跟家里人走散了,早晚要走的嘛! 世子您很缺钱吗?为何对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书童也如此苛责,说好的完成任务的奖励呢? 没想到奖励没等到,却等来一大堆账单,我……我好命苦啊!” 陶夭夭哭得凄凄惨惨,就差扯着洛云锡的衣袖擦泪了。 该死的洛云锡,堂堂玄幽王世子,竟然跟她一样这么缺钱吗?这点银子都看眼里了!真是个小气鬼! “行了!”洛云锡彻底黑了脸,“一个大男人家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陶夭夭拧着脖子开口:“反正钱是陈管家交给我的,花完了就是花完了,没有了就是没有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看到陶夭夭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洛云锡忽然笑了:“刚才在后院,我似乎听到你提起过……路引,还有文书?” “啊?”陶夭夭猛地回头看向祁风,祁风却给了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没有没有,世子您一定是听错了。”陶夭夭慌忙矢口否认,眼泪收放自如。 “我倒是认得一个这道上的行家,做出来的文书可以以假乱真,你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荐。” 洛云锡的笑似乎能蛊惑人心,可是陶夭夭却嗅出了些危险的味道。 “不不不,不用了,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陶夭夭慌忙笑着摆手,她可不相信洛云锡会这么好心。 “那就可惜了!”洛云锡叹了一口气,“几日之后就是祭月节了,原本本世子还想着带你去见见世面,但是所有去上林苑的人官府都要备案,没有身份文凭,怕是不妥。” “你洛世子带个人进去也不行吗?”陶夭夭的笑里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洛云锡无奈地点了点头:“怕是不行,你知道的,本世子在京城,也是如履薄冰……” “好!就烦请世子您替我引荐了。”陶夭夭咬牙切齿。 “那人身份隐秘,不轻易见外人,而且,要价也不低,大概得……一百两银子。”洛云锡笑道。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8章 藏着掖着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一百两!”陶夭夭肉疼地叫了起来。 一百两,正好是她办这趟差事从陈管家那里拐来的之后又扣算着省下来的,洛云锡这个奸诈小人,惦记的就是她手里的这一百两银子。 陶夭夭牙齿咬得嘎嘎响,张口就要发火,可是难听的话刚到嘴边却又换成了满脸的笑意:“那就麻烦世子您了,待会我就回去取银子,若是这件事能成,我一定好好谢谢您!我就先告辞了!” “好好”两个字,她说得尤为重,再待下去,她的火气发不出来,怕是得憋出病来! 洛云锡听到之后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梢,用上几分内力将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别忘了早晨欠下的那两圈——” 看着陶夭夭愤然而去又咣当一下猛地带上门的背影,祁风不解地开口:“世子,您要帮陶季做个假的身份吗?” “你之前为何没告诉我他是丢了路引才进府的?”洛云锡答非所问。 祁风一愣:“我以为忠叔跟您说过了,一直以为您知道。” “沈玉枫去哪儿了?”洛云锡忽然开口。 祁风摇摇头:“他给您调配好药浴用的药材就出门了,说是晚上才回来。” “将陶季身份文书的事情交给沈玉枫去办,另外,给洛飞传信,再多派些人手,尽快找到沈采薇的下落。”洛云锡吩咐道。 祁风还是不明白:“您说的那个身份隐秘的高人,就是莫谷主?他会做假的文书?” 洛云锡的脸一黑:“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你还想着让我带个身份造假的书童出门?” 祁风挠了挠脑袋,忽然眼前一亮:“我明白了公子,我这就去办!” 洛云锡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他怎么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原本用着挺顺手的,现在却为何感觉越来越难沟通了呢? 陈管家是,沈玉枫是,现在连祁风也似乎变笨了…… 第二天一大早,陶夭夭就醒了,自觉地去后院跑了二十圈,又咬着牙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直到饿得饥肠辘辘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回走。 看似简单的训练,却让她身体几乎脱力,若不是在葡萄镇的时候经常上山遛阿黄,她怕是连十圈都撑不下来。 唉!早知道前几年就好好跟着轩哥哥学功夫了。 陶夭夭拄着小拐杖,一步一挪地挪回了自己房间,自从红儿她们搬进青竹居之后,她就自己做主搬出了洛云锡的房间,好在洛云锡也没说什么,估计也是嫌自己聒噪吧。 那个小矮榻,舒服倒是挺舒服,她个子矮也能伸开腿,就是睡着不自在。 毕竟她是女儿家,那娇滴滴的胸部老是被裹得透不过气来,她怕是会被憋死。 而且,若是不搬出来,就不可能给红儿她们提供接近洛云锡的机会,她白花花的银子就赚不到了。 至于从洛云锡身上拿回自己信物的事情,她还得再从长计议。 首先她不确定信物是不是在洛云锡的身上,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点,自从她那晚亲眼看到洛云锡对苏宇出手之后,她才知道洛云锡的武功竟然如此的深不可测,轻轻动了动手指头就能将人的骨头捏碎。 她可没胆子在这个太岁头上动土。 “陈管家,早啊!”陶夭夭回去饱餐了一顿之后便开始收拾自己,刚溜出青竹居的院门就遇上了陈忠。 陈忠被吓了一跳,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出是陶夭夭。 他指了指陶夭夭的脸:“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哦,世子交代给我的事情还没办妥,我得去收个尾。”陶夭夭伸手按了按自己脸上的那两撇小胡子说道,“对了陈管家,你给我的玉颜膏用完了,还得再给我一瓶。” “没有了。”陈忠摊了摊双手。 “没有了?怎么可能!那我以后涂什么?”陶夭夭顿时紧张起来,那个莫问已经起了疑心了,若是自己再顶着这张白白嫩嫩的脸在他跟前晃悠,保不准哪天他忽然想起来了认出自己了,不就惨了? “世子都见过你的真面目了,还涂什么涂!” 陈忠有些郁闷,有一种自己藏着掖着的小白菜忽然被狡猾的猪给发现了的感觉,虽然那头猪暂时还没开始拱。 呸呸! 他想什么呢! 竟敢把自己世子想成是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陈忠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哀怨:“陶季啊,你可不能让你忠叔失望啊!” 陶夭夭被那句“你忠叔”惊得打了个哆嗦:“陈管家,您没事吧?” “我没事……”陈忠垮着脸:“陶季啊,世子现在宠信于你,你对世子,可千万不能有其他想法啊!我可怎么跟王爷和王妃他们交代啊!” 陶夭夭脸一黑,慌忙抱住胳膊护在了自己胸前:“陈管家,您想哪里去了!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我还得娶老婆生娃过日子呢!” “那就好,那就好!”陈忠抹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陶季啊,我交代给你的事,你可千万放在心上啊!世子现在信任你,你得多给红儿她们制造机会。” “我记着呢记着呢!”陶夭夭顿时有些头疼。 这该死的洛云锡,现在沐浴都不让人近身了,她正愁着怎么给红儿她们制造机会了,毕竟她银子都收了…… “对了陈管家,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陶夭夭忽然眼前一亮。 “什么忙?”陈忠心不在焉。 “你能不能去给我搞一种药,就是那种男人吃了以后,会有那种想要化身为狼,做一些没羞没臊事情的药?”陶夭夭对着陈忠眨了眨眼睛。 陈忠老脸一红:“这种事情,你得去找那个小白脸莫问。” “我怎么敢找他啊!万一他心怀不轨,在药上动了手脚可怎么办? 您想想,他那个娘娘腔,万一世子吃了药再将他当成女子了,不就完了!” 陶夭夭慌忙摆手,她现在看见莫问能躲就躲,跟他讨药那是不可能的。 “你说的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陈忠沉吟着点点头,“那好吧,这件事我去办,不过这药用多了可是伤身子的,你得掂量着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99章 心里的一根刺——第一个仇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想先留着备用,用得上用不上的还不一定呢! 您看红儿姐姐她们几个,哪一个不是色艺双全的,没准儿世子爷日久生情主动看上她们了也不一定,您说是吧?” 陶夭夭惦记着跟柳氏约好的时间,也顾不得安慰陈忠了,慌慌张张告辞之后便出了门。 玄幽王府的马车都有标志,为了怕柳氏怀疑,她从街上雇了一辆马车,之后便匆匆赶去了永安巷的张记茶楼。 到那里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一刻钟。 坐在二楼等柳氏的时间,她忽然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祁玉。 陶夭夭被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是一直监视着沈宅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祁玉盯着陶夭夭看了一会儿,神色莫名:“你约那个沈夫人出来做什么?” 陶夭夭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子:“自然是为了世子的事,怎么?你要探听机密?” 祁玉黑了黑脸:“那沈夫人昨日去了好几家钱庄,这事你知道吗?” “去钱庄?”陶夭夭惊讶地一愣,疑惑地皱眉:“她去钱庄做什么?这事我应该知道吗?” 祁玉也皱眉:“这事你不知道?” 陶夭夭神色凝重,满脸担忧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是我猜,一定跟柳府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是打点柳映的? 这事事关重大,你可千万得盯紧了她!” 祁玉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陶夭夭的表情,忽然往外看了一眼:“她来了,我先回去了。” 陶夭夭顺着祁玉的目光往楼梯口处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祁玉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长出了一口气,整了整衣摆正襟危坐,然后对着柳氏点了点头:“沈夫人,请坐。” 柳氏四处看了一眼,有些紧张地坐在了陶夭夭的对面。 “沈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何看起来有些紧张?”陶夭夭抬手给柳氏倒了一杯水。 柳氏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她压低了声音对陶夭夭说道:“李管家,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陶夭夭笑了:“沈夫人,是不是您身上银票带多了,因为紧张所以才疑神疑鬼的?” 柳氏摇摇头,肯定地说道:“不只是今日,我从昨日去钱庄兑换银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哦?那你看到那个跟踪你的人了吗?”陶夭夭心里头划过一丝疑虑,潜意识里,她觉得柳氏说的这个人应该不会是祁玉。 祁玉已经在沈宅蹲了有一段日子了,柳氏都一直没觉察出什么。 “没有,刚开始的几次,我一回头那人就不见了,后来,我就不敢再回头了,怕那人下毒手。” 柳氏的神色有些紧张,像是看见救星似的一把抓住了陶夭夭的胳膊。 “李管家,我们孤儿寡母的,在京城无亲无故,就只有柳府可以依靠了,万一再被贼人惦记上,那……”柳氏没有继续说下去,抓住陶夭夭袖子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 “李管家,你回去能不能替我在你家夫人跟前美言几句,别的不为,就我那两个女儿,可都是跟柳府有着血亲的啊!她们可是柳大人的亲外甥女啊!” “这个……”陶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件事,还得看我家老爷的意思,不过沈夫人,我觉得这永安巷的位置毕竟还是偏僻了些,官府巡逻也马虎得紧,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还见到有地痞无赖打架的,您选择在这里安家,确实是草率了些。” 她倒不是担心柳氏,主要为的是陶敏和陶静。 柳氏叹息了一声,忽然凄凉一笑:“我又何尝不知这里环境嘈杂,可是我一个商户的身份……若是可以选择,谁愿意跟这些市井小民住在一起! 我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妇道人家,哪里还敢奢求什么高门大院,我只希望我的这两个女儿能许个好人家……” 柳氏说着,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语气中带了几丝恳求:“所以李管家,还请你在我家兄长跟前美言几句,请他就算不看在我的份上,也请为我那两个女儿考虑一二吧,当年我那长女静儿出生的时候,他这个做舅舅的,比我家老爷都还开心呢……” 柳氏终于亲口说出了她和柳映的关系。 “沈夫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沈老爷,是因为什么才过世的?”陶夭夭忽然看着柳氏的眼睛开口。 陶青爹爹的死,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他是在两年前过世的,死于一场劫杀,轩哥哥带人将他救出来背回家的时候,他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商队的人,包括那些武艺高强的镖师和护院都死了。 爹爹到家撑了不到半天也死了,临死之前还惦记着她,说没能满足她的愿望。 只有她知道,父亲是为了去西北替她找一种“神鸟”来逗她开心,所以才弃了原先的路线。 而那种神鸟,若是她猜的没错,应该就是在她那个世界里再普通不过的鹦鹉。 她根本不稀罕什么神鸟,她只想她的陶青爹爹活过来。 陶青爹爹死后,轩哥哥自责了好久,一直怨恨自己没有尽早找到父亲。 他也曾提出要报官,最后却被祖父拦下了,从那以后,他们陶家的商队也就解散了。 陶青爹爹武功高强,又懂用毒,寻常的山匪根本不可能伤他分毫,直到祖父临死之前说出当年陶家离京的真相,她才开始怀疑陶青爹爹的死是一场有预谋的暗杀。 至于凶手是谁,她大概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除了那个十五年前收买陶家对她和娘下手的太尉,她想象不出第二个人来。 杀她父亲,害她祖父,灭了陶家,这笔帐,她会慢慢跟他算。 九渊太尉夏远,是她陶夭夭的第一个仇人。 “李管家,你怎么了?”柳氏敏感地觉察到了陶夭夭的情绪波动,不解地开口。 陶夭夭回过神,收起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笑着问道:“怎么?沈老爷的死,沈夫人不想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0章 冤家路窄 柳氏摇摇头:“那倒不是,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就应该也知道,我家老爷之前曾经官至城门校尉,可是自从十五年前那次离京之后,他却化身成了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一直经营着家里的商队,他是在一次回家的途中遇上山匪的伏击才惨遭不测的。” 柳氏的话让陶夭夭一愣,城门校尉,她陶青爹爹竟然做过城门校尉。 虽然她对九渊那些乱七八糟的官职不熟悉,可是也知道这校尉一职并不是谁都能当的。 那个太尉夏远究竟许给了陶青爹爹什么好处,才让他放着京城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加害一国之相的? “行吧,我知道了,我会如实回禀我家老爷和夫人的……” 陶夭夭收起心中的思绪,笑得意味深长。 柳氏会意,四处看了一眼之后,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出来。 将小匣子往陶夭夭这边推了推,她低声道:“这里是五千两银票,李管家数一数吧。” “不用了,我相信沈夫人。”陶夭夭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将匣子收在了自己宽大的袖口当中。 “距离祭月节没几日了,沈夫人这些天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别往外跑了吧,毕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之后再离开,顺便帮你注意一下身后的尾巴。” “多谢李管家。”柳氏站起身来告辞离去,陶夭夭站起身来到了二楼的窗口旁边,一直目送柳氏进了巷子口,她才从茶楼里走了出来,循着柳氏的步子踱去了永安巷。 “祁玉?祁玉!”陶夭夭站在巷子口轻声喊了两声,片刻之后,一身黑衣的祁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怎么了?”祁玉忽然间开口,将陶夭夭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扯着祁玉的袖子将他拽到了一处隐蔽处:“祁玉,这几天你可得好好盯紧了沈宅,尤其是柳氏出去的时候,你务必得保证她们母女几个的安全。” 祁玉皱了皱眉头:“怎么了?有人要加害她们?我们头儿只让我监视,并没让我保护。” “监视不就是保护吗?人要是死了,你监视谁去?”陶夭夭知道祁玉口中的“头儿”指的是祁风,便低声打断了祁玉的话。 “你不是只听你们头儿的吩咐吗?你们头儿还听洛云锡的呢,等我回去跟洛云锡……不是,跟世子说一声,让他再给你加上这个任务。” 祁玉:“……” …… 离开张记茶楼之后,陶夭夭溜达了一圈,又转去了一家成衣铺,在成衣铺里挑了一身青年男子的服饰换好之后,她便用包袱包着自己换下的管家衣服走了出来。 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她背转过身偷偷撕掉了自己脸上的小胡子,这才大摇大摆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不远处的一个乐坊门口,一名容貌俊郎的男子正低头跟一名妙龄女子说着些什么,那女子的话很多,笑盈盈地拉着男子就要往乐坊里走,而男子却似乎一直在推脱。 推脱的中途,男子不经意抬头,忽然看到了街道对面扛着包袱走过来的陶夭夭。 看到陶夭夭那张一闪而过的精致的俊脸,男子微微错愕了片刻,忽然一把甩开身边女子的拉扯朝着陶夭夭追了上来。 身边那女子皱了皱眉头,跺跺脚之后也紧跟了上来。 “这位公子请留步!”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陶夭夭身后响起,带着些熟悉。 陶夭夭疑惑地转过了身。 男子盯紧了陶夭夭的脸,越是打量,心里便越是惊奇,便愣在了那里。 看清来人,陶夭夭心里微微疑惑,轻咳了两声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原来是桃大人,好巧!” 她的脸现在已经不黑了,脸上也没有麻点子了,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貌,没想到这个桃灼还能一眼就认出她来,果然不愧是在户部做官的。 等等,户部? 那不就是掌管路引和身份文凭那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的部门吗? 陶夭夭眼珠子一转,心头忽然有了主意。 “桃哥哥,你怎么了?” 身边的女子轻轻扯了扯桃灼的袖子,心头难掩疑惑。 她从来没有见过桃灼如此失态过,竟然盯着一个男子看了这么老半天。 被身边的女子扯了一下,桃灼终于回过了神,他轻咳了两声才笑着对陶夭夭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是陶兄弟,好巧。” 陶夭夭一愣,什么叫没想到? 难不成这个桃灼刚才并没有认出她来? 而是将她认成其他人了? 陶夭夭心中疑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她指了指桃灼身边的女子,好奇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那名女子对着陶夭夭笑了笑,露出一对洁白小巧的虎牙,然后落落大方地对着陶夭夭伸出了右手:“这位公子你好,我是夏锦汐,是桃灼大哥的……朋友。” “夏姑娘你好,你叫我陶季就行。”陶夭夭对着夏锦汐礼貌地笑了笑。 “这位是夏大人家里的千金。”桃灼一把扯开夏锦汐放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抬头辨认了一眼方向,又说:“玄幽王府在西面,陶兄弟这是要去……” “我家世子吩咐我出门办点事。”陶夭夭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袖子里面沉甸甸的匣子,又再次打量了那个夏锦汐一眼。 姓夏,这个夏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她想啊想啊,终于想起来了,她的那个仇家,当今太尉夏远,不就是姓夏吗? 她的脸微微一黑,看着面前这个笑语嫣然的活泼小妞儿,不会这么巧吧? “那个,桃大人,我不怎么出门,对朝里的那些大人们不太熟悉,不知您说的是哪个夏大人啊?” “还能有哪个夏大人啊?文武百官中就我爹一个姓夏的,夏远啊,就那个胖老头儿,肚子圆圆爱喝酒的那个!”夏锦汐笑嘻嘻地跟陶夭夭解释。 “锦汐,不许胡说!”桃灼板着脸瞪了一眼夏锦汐。 夏锦汐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本来就是胖老头嘛!不让他多吃,他每次都偷偷地吃!”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1章 像极了一位故人 啊!—— 啊!—— 陶夭夭如同五雷轰顶,脑海中传来一群乌鸦的叫声。 还真就是这么巧了…… 这个夏锦汐竟然是太尉夏远的女儿! 果真是冤家路窄啊! “不知陶兄弟办的事可办好了?若是闲来无事,不知可愿陪我小酌几杯?” 桃灼笑着开口,声音温润,让人不忍心拒绝,更可况,这还正合陶夭夭的心意。 “好啊好啊!我请客,请你们去听曲儿!”还不待陶夭夭回答,夏锦汐就拍着手笑了起来。 “我已经让人通知夏府了,待会会有人接你回家。”对着夏锦汐说话的时候,桃灼板起了脸:“我跟这位陶兄弟还有事情要说。” “就知道赶我回家!”夏锦汐不满地瞪了桃灼一眼,然后又笑:“那我明日再约你,咱们一起去骑马啊?” “我这些天一直忙着上林苑那边的事,你去找别人吧。” 桃灼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了夏锦汐的邀约,抬手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陶夭夭顺着桃灼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从街角转过一辆马车,车夫技术娴熟,片刻就到了他们跟前,小心地低着头跟夏锦汐打着招呼:“见过大小姐,见过桃大人。” “本官还有事,将你家小姐带回府去,一定要亲手将她交到太尉大人手中。”桃灼对着车夫说道。 车夫慌忙点头,伸手挑开了车帘:“大小姐,咱们回府吧。” “哼!”夏锦汐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看着远去马车上的那一个大大的“夏”字,陶夭夭的好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陶兄弟有心事?”桃灼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夭夭笑着摇了摇头。 “陶兄弟喝茶还是喝酒?”桃灼又问。 “去茶楼吧,我酒品不太好。”陶夭夭笑道。 桃灼“哈哈”笑了两声,再一次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将眼底的疑惑和震惊深深地压了下去。 二人就近来到一处茶馆,桃灼叫了一个雅间。 雅间里装饰古朴,虽然不大,却极其雅致,跑堂的伙计将茶水和果盘摆好之后就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关紧了房门。 “桃大人有事要跟在下说吧?”陶夭夭开门见山。 桃灼伸手给陶夭夭倒了一杯茶:“不知陶兄弟祖上是哪里的?父母可都还健在?” 抬头对上陶夭夭疑惑的眼神,桃灼慌忙解释:“陶兄弟千万别多心,我只是随便问问,刚才乍一看到陶兄弟,我还以为是见到了我的一位……故人。” 陶夭夭笑了笑:“桃大人多虑了,我并没有多心,我家是广阳郡丹阳城那边的,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还在来京寻亲的路上失散了。” “寻亲?”桃灼也笑,“不知寻的是哪家的亲?我对京城还算熟悉,说不准还能帮到陶兄弟。” “不用了,多谢桃大人,已经寻到了,我那亲戚早就不在京城居住了,我准备留在京城等哥哥,才暂时流落到玄幽王府做工的。”陶夭夭说道。 “流落?”桃灼笑得神色莫名,“我看洛世子对陶兄弟尤为关心,陶兄弟说流落这个词,是不是有些过了?” “路引丢了,身份文凭也丢了,可不就是流落嘛!”陶夭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怜兮兮地往椅子上一缩。 “外人都觉着玄幽王府好,可是只有真正进去的人才知道,虽说我救过我家世子两次,可是他的脾气时好时坏的,我根本琢磨不透,如今就盼着赶紧能从玄幽王府逃脱出来呢,可是……” 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桃灼的神情,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在京城无亲无故的,又没有身份路引,出了玄幽王府也就只有死路一条啊,唉!我的命怎么就能这么苦哇!” 陶夭夭作势抹了一把辛酸泪,然后从手指缝里偷偷打量了一眼桃灼,却见桃灼的脸色有些古怪。 “陶兄弟,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身份文书和路引,洛世子已经托了莫谷主找过我了,有他作保,只等核实之后走走过场,就能补办了。”桃灼开口说道。 “啊?”陶夭夭抹眼泪的手还停在脸上,听到这话顿时愣了。 “你是说,洛云锡托你帮我搞了文书了?”陶夭夭问道。 对上桃灼愕然的眼神,她慌忙又改口:“你是说,我家世子,托你帮我补办路引和身份文书了?” 桃灼点头:“没错,昨天晚上莫谷主就来找过我了。” “这文书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给了你多少银子?”陶夭夭又问。 这话把桃灼逗笑了:“陶兄弟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户部文书自然是真的! 莫谷主治好了家母夜多年来不能寐的顽疾,家母的病情已经大有起色,我正愁没机会报答他呢,这区区小事,怎么还敢收他银两?” “是吗,呵呵,那就多谢桃大人您了!”陶夭夭笑着道谢,心里头却咬牙切齿,将洛云锡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洛云锡明明白白告诉过她,弄一张假的身份文凭还得需要一百两银子的! 他就这个说谎精!小气鬼!傲娇虫! “陶兄弟客气了,我听莫谷主说,你今年有十五了吧?跟我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桃峥一般年纪,不过,看你的样子,却不太像。”桃灼又将话题引到了陶夭夭的身上。 “桃三公子那么威风的人物,一拳头都能把我砸晕,我可不敢跟他相比。” 陶夭夭撇了撇嘴,还是对自己的身份文书比较感兴趣一些:“桃大人,户部补办的文书,大概多久能下来啊?” “一般来讲,快则五六日,慢则十日也能下来了,陶兄弟着急用吗?”桃灼问道。 “其实也不是太着急,只是我家世子说要带我去参加祭月节,这祭月节也没几日了,若是下不来,别再耽误事儿了。”陶夭夭不动声色地笑道。 她当然着急用,非常着急,要是今天就能拿到手就更好了! 她就能赶紧将袖子里的银票分开存到钱庄去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2章 藏银子柳氏失踪 桃灼不知道陶夭夭心中所想,听到她这话却是笑了:“是谁跟陶兄弟说参加祭月节必须得随身携带身份文书的?” 陶夭夭一愣,愕然道:“去参加祭月节,难道……不需要文书吗?” “自然不需要,你是洛世子身边的人,别说带个书童进去了,就算是洛世子想带个乞丐进去,也没有人敢拦着的。” 桃灼实话实说,却不知道为何陶夭夭会忽然咬牙切齿起来。 “那个……有了文书心里踏实,还请桃大人费费心,帮我催一催吧。”陶夭夭猛地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陶兄弟请留步!”看到陶夭夭要走,桃灼也跟着站了起来,却又开口唤住了她。 “桃大人还有事?”陶夭夭总觉得这个桃灼今日不可能只为喝茶而来。 “没什么……”桃灼尴尬地笑了笑,目光不动声色地从陶夭夭的腰间瞥过,然后笑着对着陶夭夭拱了拱手:“陶兄弟慢走。” 陶夭夭的腰间,挂着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玉佩,是她买衣服的时候随手买来的饰品。 “告辞!”陶夭夭也像模像样地做了一揖,然后转身出了雅间。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荒唐了!”陶夭夭离开之后,桃灼在椅子上又坐了下来,满腹心思地喝完一杯茶之后,他伸手捏了捏眉心,也放下银子出了门。 …… 陶夭夭揣着袖子里的匣子回了玄幽王府,思虑再三之后,她偷偷溜去了青竹居的小厨房。 这个时间还不到晌午,不该是备饭时间,小厨房里关着门,没有一个人影,陶夭夭从院子角落里捞了一把铁锹,利索地开门进了屋。 厨房不大,打扫得很干净,她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最后从架子上抱了一个盛放香料的坛子下来。 她将坛子里的香料归在了另外一个坛子中,又将袖子里盛放银票的匣子取了出来。 美滋滋地数完匣子里的银票之后,她取出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怀中,将其余的又放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将匣子盖好,又装进那个坛子里,最后才将坛子封紧。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拿过那把铁锹,先将灶台旁边的柴火扒开,露出柴火下面的地面,然后便开始挖坑,一直挖到能放下那个坛子为止,她才丢了铁锹坐下来休息了片刻。 将泥土填好又将柴火恢复原样之后,陶夭夭已经累瘫了,她一把丢掉手里的铁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了院子外面的脚步声。 “咦?陶兄弟?你怎么在这儿?陈管家让人找到你了吗?” 推门进来的是侍女红儿,手上还端着一个木质托盘,看到陶夭夭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陶夭夭将脚边的铁锹往角落里悄悄踢了踢,干笑了两声问道:“陈管家找我有事?我过来的时候没遇上他啊。” 陶夭夭心里泛起了嘀咕。 难道那胖管家已经弄到了她要的东西了? 可是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啊,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红儿将托盘放在了门口的案子上,压低了声音说到:“世子爷发了好大的火,连他最喜爱的那套茶具都砸了,陈管家说我泡的茶水不合世子的口味,所以才让人出来找你的。” “原来是泡茶啊!”陶夭夭松了一口气,“小意思,交给我吧!” “你回来就太好了,姐妹们都吓得不敢进去了,那我先走了啊,书房地面还没打扫呢!” 红儿说完,匆匆告辞离开。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陶夭夭端着泡好的茶水敲开了书房的门。 “进!”洛云锡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果真如红儿所说,似乎心情不太好。 陶夭夭用胳膊肘推开房门,进去之后又用脚尖轻轻将门关上,再一转身,就看到了书房里站了好几个人。 有莫问,陈管家,祁风还有…… “咦?祁玉?你怎么也过来了?” 陶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祁玉,端着托盘径直到了洛云锡旁边,然后熟练地斟满了一杯茶。 祁玉看到陶夭夭满脸轻松的样子,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住了口,只投给陶夭夭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接触到那个眼神,陶夭夭微微一愣,再抬头朝其他几人看过去的时候,那几个人的眼神跟祁玉的眼神都差不了多少,只有沈玉枫在看到陶夭夭这身打扮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确实在哪里见过这个陶季! 但是是在哪里呢? 陶夭夭心里犯着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双手举着茶杯到了洛云锡跟前:“世子,我听红儿姐姐说您发了脾气,我便给您泡了这壶五花茶,还加了罗汉果和红糖,最适宜生津解渴,除湿清热了!” 洛云锡看了一眼陶夭夭手里泛着浓郁花香的茶水,没有去接,却也没像众人预料的那样一把挥开。 他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轻轻冷哼了一声,陶夭夭手里的茶杯就微微晃了那么一小下。 “世子,可是这花茶不合您的口味?” 陶夭夭这个时候回过味儿来了,感情是她陶夭夭哪里得罪了这位世子爷了啊! 她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除了暗地里捞了一把银子外,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啊! 就在她的胳膊举得微微有些酸痛之时,终于有一只手从她手里接过了茶杯,却不是洛云锡,而是沈玉枫。 沈玉枫低头闻了闻杯子中的花茶,赞叹了一声:“你这小厨子,挺会用这些吃吃喝喝的东西来笼络人心的嘛!你可知你家世子为何发脾气?” 陶夭夭将手缩了回来,轻轻捏了捏酸痛的肌肉,小声嘀咕道:“他又不说,我怎么知道?一个个的这么神秘,都在欺负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吗?” “祁玉,你告诉他!”洛云锡忽然开口。 祁玉答应了一声,看了陶夭夭一眼说道:“沈夫人失踪了。” “什么?失踪了?” 陶夭夭吃了一惊,声音里带了几分着急:“怎么会失踪的?我不是告诉你让你负责她们母女的安全吗? 而且,我是亲眼看着她进家门的,也嘱咐过她这几天没什么要紧事就别出门,为何还会失踪?” “这难道不该问你吗?”洛云锡凉凉地开口,“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3章 震天动地的哀嚎声 “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陶夭夭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你认为我有本事大白天掳走一个人?” “你有那本事吗?”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忽然对着她抬了抬手。 陶夭夭大惊,慌忙往一旁闪躲,只一瞬间的功夫,一只狼毫笔擦着她的脸颊飞了出去,直直地插在她身后的书架之上。 “洛云锡!你什么意思!”陶夭夭怒了,连名带姓地直呼出声。 “祁玉怀疑你,我好心还你个清白而已,连个暗器都差点躲不过去,又哪里来的本事掳人。” 洛云锡用下巴指了指书架上插着的那只狼毫笔:“去,把笔拔下来!” “不去!谁爱去谁去!”陶夭夭还正在气头上,狠狠地瞪了祁玉一眼。 被陶夭夭一瞪,祁玉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 “我亲眼见到那沈夫人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在一个巷子口停了半天也不见她下来,我心知不好便上前查看,已经没有人了…… 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以你的功夫,是真不能悄无声息地将人劫走。” “你……”陶夭夭咬了咬牙,“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还特意嘱咐你要保护好她们,你自己跟丢了人,反而还怀疑我!” “当时有两帮地痞在打架,从马车旁边过去之后人就不见了。”祁玉又说,他看了陶夭夭一眼:“谁让你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沈府可能会有危险的?她有危险这件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是沈夫人告诉我的。”陶夭夭没好气地回答,“我约她在茶楼见面的时候,她说有人在暗中跟踪她,我原以为是她疑神疑鬼,便嘱咐了你一声,谁知道还真出了事。” 祁玉低了低头,没有再说话。 陶夭夭又问:“你就这样跑来了?沈宅谁盯着呢?万一掳走沈夫人的贼人再将主意打到她那两个女儿身上去了怎么办?” “那边有人盯着,有情况会通知我。”祁玉低声说道。 洛云锡轻飘飘看了一眼陶夭夭:“你似乎对她们母女尤为关心?”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替世子你着急嘛,既然您让祁玉盯着,一定有您自己的打算不是?” 洛云锡懒得理会陶夭夭,他看了一眼祁风:“通知下去,暗中打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找到东西的唯一线索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能在祁玉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又能有大手笔收买地痞闹事的人,应该是……”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快速走到桌子边提笔写了几个名字,陶夭夭踮着脚尖想看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世子,咱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错方向了?就算东西落到沈夫人的手中也没用啊,凭她的人脉,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东西的真正用处。”祁风忽然开口。 “怕就怕,劫走她的人跟我们一样,也是清楚她底细的人……”洛云锡沉吟道。 陶夭夭看了看祁风,再看一眼洛云锡:“世子,您……丢了什么东西吗?” 为啥她忽然间觉得有些心虚呢? 她想起了房间包袱里的那块龙纹玉佩,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块玉佩,难不成还是什么宝贝? “不该你打听的事情,别问。”洛云锡轻飘飘瞥了陶夭夭一眼,“你可以回去了。” “好!”陶夭夭慌忙答应,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一路飞奔回了自己房间。 “让人盯紧了薛府,别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洛云锡沉声吩咐。 现在找到东西的唯一线索,竟然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真是可恨! 他心情极度不好,非常想喝酒醉上一场。 …… 陶夭夭一路小跑回了房。 她将房间的门从里面紧紧锁上,又趴在门口仔细听了听,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便打开了自己的衣橱,从衣橱的最深处拎出了自己少得可怜的行礼——一个小包袱。 她小心地解开包袱,包袱里就两身衣裳外加一个荷包,荷包里放了陶轩留给她的几包软筋散,还有一块龙纹玉佩。 洛云锡要找的东西,十有八九就应该是这块玉佩,陶夭夭顿时觉得这玉佩成了烫手山芋。 洛云锡这个变态,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要监视,若是哪天那家伙心血来潮让人翻她东西,那她不就死定了? 陶夭夭咬了咬牙,在房间内四处搜寻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头顶的房梁上。 “倒是个好地方,就是太高了!”她一边小声嘀咕,一边伸手推过来一张桌子,桌子上面并排摞了两把椅子,两把椅子上面又加了一把椅子,这才勉强能够到房梁。 她将玉佩用一块手帕包好,颤巍巍地爬到了桌子上,又屏住呼吸上到了第一层椅子上,然后是第二层的椅子…… 历经重重困难,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将那块玉佩塞到了房梁和墙壁的缝隙里。 然而,松一口气的结果就是…… “嗷——” 紧闭的房门内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哀嚎声,只嚎了那么一下就没了声音。 …… “哎呀陶兄弟,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第二天,陶夭夭低着头捂着脸迈进了小厨房,刚一进门就被红儿看出了端倪。 红儿指着陶夭夭的脸大叫了起来,“你跟谁打架了?怎么鼻青脸肿的?” 陶夭夭伸出袖子掩着脸,想做出一个悲伤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疼。 她半张着嘴巴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打架,我在房间里练功呢,不小心摔的,呵呵!” “在房间里练功?”红儿满脸的疑惑,“那是什么功?也是世子教您练的吗?” “他教我功夫?怎么可能?”陶夭夭刚撇了撇嘴,又“嘶”地一声捂住了嘴角。 “不教你功夫,他每日里盯着你又是跑步又是扎马步的做什么?这都是修习武功的基本功啊!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红儿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陶夭夭。 陶夭夭一愣,她是真不知道啊! 她以为洛云锡是看她身子骨太弱了,一淋雨就喷嚏不停的,怕给他拖后腿所以才开始每天折磨自己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4章 她就想好好撸个串 “对了陶兄弟,你今天怎么有功夫过来了?我们是完全按照你的菜谱烧的菜,好在世子并未嫌弃,那个莫谷主还夸赞来着,不过他倒是提出想买菜谱来着,被世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六名侍女里,就数红儿的话多,一打开话匣子就唠叨个不停。 陶夭夭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灶台旁边的柴火堆,她原本是过来瞧一瞧自己藏宝贝的地方安不安全来着,不过现在却又改变主意了。 “红儿姐姐,今天这顿饭我来烧吧,你和碧儿姐姐她们歇一歇,帮我打打下手。”陶夭夭笑道。 “好啊,正好让我们偷偷师。”红儿抿着嘴笑,摆摆手将其他几名侍女都招呼了过来。 “陶兄弟,这顿你打算做哪张菜谱上的?”碧儿凑上前来问道。 陶夭夭神秘地一笑:“这顿饭不照着菜谱做了,我又有了一个新主意。” 她打量了一眼厨房内的食材,又说:“食材倒是差不多,几位姐姐先帮我准备几样东西吧,我需要几把细长的竹签,大概这么长…… 还有木炭,对了,哪位姐姐帮我去厨房将小五叫来?” 苏宇死后,大厨房那边缺一个管事,陈忠便将老实本分又勤快的小五提上来做了管事。 她知道后厨有个会手艺的铁匠,当初的火锅就是那人做的,她还得需要做几个烤炉和一些架子。 “我去找小五吧,顺便取些木炭过来。”一名黄衫侍女说道。 “这么长的竹签好像没有,得算削吧,我们几个去削竹签。”红儿招呼了一声。 “有劳诸位姐姐们了,下面我点到的菜品和肉类,需要诸位姐姐按照我的要求切好,我去调制腌料。” 陶夭夭摸了摸嘴角摔出来的青肿,她都好久没吃过烧烤了,嘴巴摔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撸串了。 半个时辰过后,一切准备完毕,该腌制的肉类腌制得也差不多了,陶夭夭一声令下,六名花花绿绿的妙龄女子们便一人一个盆,一人一把竹签地开始——穿串。 厨房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沈玉枫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诸位姑娘,今天这顿是什么?这都到饭点了,怎么还没见生火啊?” 看到凑在一起的一群人,沈玉枫愣了片刻,走近一看,更愣了。 “莫谷主,最多半柱香的时间,咱们就能开饭了!”陶夭夭手里调制着蘸料和酱汁。 烧烤者,“炙”也。 烤肉在这个时代并不稀罕,稀罕的是精细到菜和肉穿成串,又蘸着酱料的烧烤。 陶夭夭闻了闻经过自己双手调配出来的酱料,满意地深吸了一口气,要是能有杯啤酒就好了! 但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九渊皇朝的酒,除了那些烈酒就是果子酒了,别说不可能出现的啤酒了,就连普通的米酒她都没见过。 她刚开始还纳闷儿,为何没有人试着酿米酒,直到后来她看到九渊的米价之后,似乎才渐渐明白了。 米价高昂,只有贵族才能饱腹,又怎么会有人浪费大米来酿酒呢,不过,她有时间了倒是可以一试,说不定能开拓一片市场,赚一个盆钵皆满呢。 “半柱香的时间?你让我们吃生肉啊?”沈玉枫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不就是烤肉吗?还搞这么麻烦,本谷主饿极了的时候,一人能吃掉两只烤鸡!” 陶夭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去跟我家世子说一声,今儿个这顿饭,得在院子里吃了,还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只负责配料,可不负责烤制。” 沈玉枫不满地叨叨了几句,自然是没有听陶夭夭的话先离开,而是一直等到红儿她们净完手之后,端着一盘盘配菜和一碟碟酱料去了那片竹林。 陶夭夭已经拜托小五带人摆好了桌子,一共七张,洛云锡和沈玉枫单独占一张,其余的桌子每两人一张,算上红儿她们六个,还有陈忠和祁风,正好坐得开。 不仅坐得开,她陶夭夭自己还单独混了一张桌子。 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一个简易的烧烤炉,是陶夭夭口述,让匠人临时赶制出来的。 她指挥着红儿她们将各类菜式分门别类地在每张桌上摆好,又点燃了炉中的炭火。 “各位,坐啊!”见洛云锡和沈玉枫坐下之后,陶夭夭也大喇喇地在自己桌边坐了下来,一边还不忘招呼其他人就坐。 其他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红儿她们几个,没有一个敢落座的。 “看什么?吃烧烤就是人多才热闹啊!一个两个的有什么意思?食物面前人人平等!”陶夭夭笑着看了一眼洛云锡:“您说是吧,世子爷?”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似乎心情极好:“都坐吧。” 又是些新鲜菜式,配些好酒再好不过。 “谢世子爷!”红儿她们齐声道谢,陈忠和祁风也相继落了座。 “吃法不用我多说了吧?烤熟刷上酱料就能吃,当心烫着哈哈!”陶夭夭动作娴熟地翻着手里的烤串,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对了陈管家,您有酒吗?”烤到一半,陶夭夭忽然开口对陈忠问道。 陈忠正盯着祁风手里的那串泛着油星的羊肉串看得正认真,冷不防被陶夭夭点名,他疑惑地抬起头来:“厨房里没有酒吗?怎么找我要起酒来了?” 陶夭夭对着陈忠眨了眨眼睛:“陈管家,好东西藏着掖着的可不太好,得舍得拿出来让我们大家都尝尝鲜啊!” 陈忠闻言瞪起了眼睛:“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又偷偷溜去库房了?那是长公主送给世子的好酒,世子还没尝鲜呢,你就惦记上了!” “世子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对吧世子爷?”陶夭夭笑着对洛云锡道,嘴角和鼻梁上的青肿带着些莫名的喜感,看得洛云锡再次挑了挑眉梢。 “让人拿过来吧,今日难得大家都在。”洛云锡对陈忠说道。 “不用麻烦其他人了,咱们吃烤串,哪有让人家伺候的道理?” 陶夭夭说着站起身来,“人与人之间也是平等的,可以高高在上的人,都是权势和金钱撑起来的,谁能保证自己会一帆风顺呢不是?” 她走到陈忠旁边,笑得眉眼弯弯:“走吧陈管家,我陪您去搬酒。”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5章 想不想看世子跟姑娘生米煮熟饭 陈忠看了陶夭夭一眼,还没明白陶夭夭为何会对自己狂眨眼睛,他身边的祁风就站了起来:“忠叔在这儿坐着,我去吧。” “那可不行!”陶夭夭一把将陈忠从凳子上扯了起来,悄悄掐在了陈忠的胳膊内侧。 “陈管家的钥匙,他看得比身家性命还要重呢,哪儿能交给咱们俩啊,您说是不,陈管家?” “对!没错!”陈忠的胳膊吃痛,憋了一口气吼了出来,将祁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在这儿等着,让陶季这小子跟我过去,敢惦记世子的好酒,就让他一个人搬去!看不累死他!” 陈忠偷偷揉了揉胳膊内侧的嫩肉,咬牙启齿地对陶夭夭低吼了一声。 陶夭夭笑盈盈地放开陈忠的胳膊,跟在陈忠的身后朝库房走去。 在转过一个弯之后,陈忠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将陶夭夭拉在了一处假山后面:“你小子又想搞什么鬼呢?” 陶夭夭笑了笑,对着陈忠伸出了右手:“陈管家,我要的东西您弄到没有?” 陈忠老脸一红:“弄是弄到了,你还真敢给世子用啊?” “难道您不想看着世子跟哪位姑娘生米煮熟饭吗?”陶夭夭眨着眼睛笑道。 陈忠砸了咂嘴:“若是生米真的煮成了熟饭,那我们家王爷是不是就能抱孙子了?” 陶夭夭愣了片刻,“噗嗤”一声乐了,笑着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我们家王爷像世子这么大的时候,世子都长这么高了。” 陈忠伸手在自己腿上比划了那么一下,瞬间变得愁眉苦脸:“可是世子到现在连个近身丫头都没有,唉!——” 陈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世子糊涂,我不能糊涂!就这么办了!世子若是怪罪,大不了……大不了……” 陶夭夭感动得痛哭流涕,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就算她要动手,也得找个一起担罪的,陈忠是王府的老管家,有他担着,她这条小命就不用害怕交代出去。 她热泪盈眶地看着陈忠,就盼着他那句“大不了我一人担着”说出口来。 可是陈忠却话题一转:“大不了,我将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说你跟那莫谷主争风吃醋!” 陶夭夭的俏脸一僵,猛地吼了出来:“陈管家!——我不干了!” “别别别,陶季你回来!” 陈忠一把将陶夭夭捉了回来:“我跟你闹着玩儿呢!你放心,只要这事儿能成,咱们就有王爷给撑腰了。 世子就算再厉害,还能翻得了他老子的手掌心去?给,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从醉欢楼买来的,可宝贝着呢!”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交到了陶夭夭的手心里。 陶夭夭捏了捏纸包里的药粉,临门一脚了忽然又有些害怕了:“陈管家,那莫问跟世子坐那么近,他又懂医,不会被他发现吧?” “怕什么?这又不是毒药!”陈忠反而比陶夭夭的决心大了些。 “放心吧,这药无色无味,那莫谷主又不是神仙,闻不出来的,咱们只要事先在世子的酒杯里下好,就万事大吉了!” “那……好吧。” 陶夭夭也下定了决心,“下药的事,我来做!但是你别忘了你的承诺,事成之后,该给我的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我记着呢!赶紧的吧,耽误不少时间了,别让世子起了疑心,赶紧把药收好了!” 陈忠催促着陶夭夭收好药包,两人匆匆去了库房,一人拎了一个酒坛子走了回来。 “各位,咱们的陈管家小气,最多只让拿四坛,我给大家分一分吧。” 陶夭夭将酒坛子放在自己的桌上,抬手捏了捏掂酒坛子掂得酸疼的胳膊。 “红儿姐姐,你们的酒量如何?”陶夭夭先问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红儿她们。 听到问话的红儿慌忙摆手:“我们是过来伺候的,蒙世子开恩,能让我们姐妹坐下,还能品尝到陶兄弟的手艺,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我们哪里还敢分世子的酒喝?” “我说陶季啊!姑娘家的不胜酒力,就别难为她们了,本谷主倒是不介意多解决两坛。” 沈玉枫翘着二郎腿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说道。 “那行!”陶夭夭对着红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眨了眨眼睛:“那我就不勉强诸位姐姐们了。” “多谢陶兄弟。” 红儿看了陶夭夭一眼,寻思半天也没想明白陶夭夭看自己的眼神是怎么个意思,只能多留个心眼儿随机应变。 “那……陈管家和祁大哥呢?”陶夭夭又问。 祁风看了一眼那四坛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得负责世子的安全,不敢贪杯。” “那行吧,这坛子也不大,就你和陈管家两个人一坛吧。” 陶夭夭说着,将手里的四坛酒的其中一坛送到祁风和陈忠桌上,并好心地替他们将酒坛开了封。 “这个陶季,还挺有眼力劲儿啊呵呵,你看连酒坛子都好心地给咱们启开了!” 陈忠捋着胡子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的夸奖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之后就住了口。 “世子和莫谷主身份尊贵,自然是一人一坛了。” 陶夭夭又抱了一坛酒送去了洛云锡桌上,自然也勤快地替洛云锡开了封。 “哎呀世子,您这肉串烤糊了,得赶紧翻一翻了!” 酒坛子开封的那一瞬间,陶夭夭忽然指着洛云锡左手旁烤架上的肉串叫了起来。 一边还不忘伸手指了指其他人面前的烤架以示提醒:“各位也都看着点自己面前的烤串,那些薯类烤串要比肉串用的时间短,大家都注意着点,别烤焦了哈!” 陶夭夭的话音一落,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紧了自己面前的烤肉架子,熟与不熟的都下意识地翻了翻。 只有陈忠有些紧张地看了陶夭夭一眼,直到陶夭夭离开洛云锡的桌子,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坛酒,就是莫谷主您的了!”陶夭夭将第三坛酒放在了沈玉枫的桌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6章 竹林深处出大事了 还不待她开封,沈玉枫就一把抢过了那坛酒:“我来看看是什么酒,能让陈管家这么宝贝。” 陶夭夭乐得轻松,转身回了自己位置上,继续对着红儿使眼色。 红儿不明所以,百般纠结之下忽然站了起来:“世子,奴婢们去取酒杯吧。” “红儿姐姐,酒杯太小,你得取大碗过来。”陶夭夭对着红儿笑着眨了眨眼睛,又用下巴悄悄指了指洛云锡。 红儿一愣,似乎有些明白陶夭夭的暗示了。 她抿着嘴笑了笑,扯着碧儿一起去了小厨房,片刻之后就回转了过来,每人手里都端了几只酒碗。 “世子,奴婢给您斟酒吧。”红儿将小碗放在了洛云锡桌上,小心地说道。 “不用了。”洛云锡对着红儿摆了摆手,自己伸手倒了一碗酒。 “莫谷主,这是您的碗。” 红儿又到了沈玉枫的桌边,将碗放在了桌上。 沈玉枫对着红儿摆了摆手:“用碗喝哪有对坛畅饮来得痛快,拿走拿走,陈管家也太小气了,这么小的坛子,本谷主两口就喝完了。” 说着,沈玉枫果真弃了酒碗,直接拎起坛子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一口气下去,坛子里的酒就下去了一多半。 他抹了一把嘴唇,意犹未尽地赞叹了一声:“长公主府的酒,果真名不虚传啊!” 红儿笑了笑,转身又去了陶夭夭桌边。 “陶兄弟,您的酒碗。”红儿弯腰,凑近了陶夭夭耳边,快速问了一句话:“陶兄弟可是有什么打算?” “待会世子醉了之后,你负责送世子回房。” 陶夭夭压低了声音对红儿说道,“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哦!” 红儿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她俏脸微红,抿着嘴去了其他桌。 陶夭夭抱着坛子给自己斟满了一碗酒:“来,各位,陶季敬大家一碗,多谢诸位平日里对陶季的照顾!” 说着,她对着众人遥遥地举了举酒碗,仰头一饮而尽,顿时被辣得呛咳起来。 “小厨子,看来你不胜酒力啊!要不本谷主大发慈悲帮帮你?” 沈玉枫晃了晃自己坛子里所剩无几的酒,笑着对陶季说道。 陶夭夭慌忙伸手护住了自己的酒坛子:“谁说我不胜酒力来着?我只是喝呛了而已!” 开玩笑,今天这坛酒就算是黄连汁,她都得硬着头皮喝下去! 她必须得把自己灌醉了,才能给红儿她们机会啊! 陶夭夭欲哭无泪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大肚子酒坛,都怪自己贪吃,害怕跟别人坐一桌上吃不尽兴,不然的话,自己也不用一个人解决这坛酒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沈玉枫忽然拿着折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站起身来,两步就到了洛云锡旁边,伸手夺下了洛云锡手中的酒碗。 “你这是养伤时间,不能放开量饮酒的!” 沈玉枫说着,一口气干掉了手中的酒碗,又将自己的酒坛子跟洛云锡的调换了一下,最后才美滋滋地拖着洛云锡沉甸甸的酒坛子回了自己座位上。 看到洛云锡的酒被沈玉枫换走,陶夭夭端着酒碗的手倏地一抖,第一时间朝陈忠看了过去。 陈忠也傻了眼,他猛地站了起来:“莫谷主,你为何抢我家世子的酒喝?库房里还有,你若是不够喝,尽管去取就是了!” 陶夭夭木然地看着情绪激动的陈忠,暗叹了一口气之后捂住了脸。 陈管家陈管家,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酒沈玉枫喝了就是喝了,大不了下次他们再找机会,但是被陈管家这么一吆喝,等到沈玉枫回过味儿来了,还不第一时间怀疑到陈忠的头上? 要知道,那包药粉,她可是全部都倒进去了…… 陶夭夭为陈忠默哀了三秒钟,从自己手指缝里偷偷地回头看了洛云锡一眼。 洛云锡倒是没什么反应,正自己烤串自己吃,吃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抿上一口酒,可是沈玉枫却有些不对劲了。 许是终于品出不同来了,他“腾”地一下放下酒杯,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连那把从不离手的扇子都被他碰掉在了地上,俊脸微红,脸色很是滑稽。 洛云锡疑惑地回头,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了?” 沈玉枫瞪了陈忠一眼,咬牙切齿地对洛云锡说道:“你跟我来!” 说完,他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座位,朝着不远处的竹林深处走去。 洛云锡放下手里的烤串,也跟着站了起来,可是还没等迈出步子,就被陈忠一个狮吼给吼住了。 “站住!你不能去!” 陈忠满脸通红地也跟着站了起来,连称呼都忘了改。 见洛云锡看他,他慌忙又软了语气:“世子,我是说,还是我和红儿姑娘过去看一眼吧,您别去了……” 万一去了之后,出大事了可怎么办! 听到陈忠点红儿的名字,陶夭夭顿时傻了眼,她同情地看了红儿一眼,红儿已经满脸疑惑地站起了身:“也好。” “忠叔,你有事瞒着我。”洛云锡看了陈忠一眼,忽然伸手指了指陶夭夭:“你,跟我过来。” 忽然被点到名的陶夭夭一个激灵,忽然摸着脑袋原地晃悠了起来:“哦……好,我……我跟世子爷您……过去!” 说着,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晃悠悠地朝着洛云锡走了过去。 可是还没走到地方,她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情急之下,她一把扯住了洛云锡的袖子。 “……呵呵,好酒!喝了之后跟成仙儿似的!世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转呀转的?是跳舞呢还是练功呢?你教教我呗?” 她一边说话,一边还扯着洛云锡的袖子晃来晃去地不松手。 洛云锡黑了黑脸,嫌弃地一把挥开陶夭夭,这边这没抬步,忽然竹林深处传来沈玉枫的怒喝:“洛云锡,你给我滚过来!” “啊——啊——!”声音之大,丝毫不亚于刚才陈忠的狮吼声,一群在竹林里栖息的乌鸦被这声音吓得四散而飞。 “祁风,跟我来。”洛云锡不再耽误,招呼了祁风一声之后,二人去了竹林深处。 “哎呀老天爷!这可如何是好!”陈忠急得在原地打起了转转。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7章 三日欢 他看了一眼犹自坐在地上傻笑的陶夭夭:“陶季!你给我起来!” 陶夭夭抬头傻笑了两声,伸开胳膊在空气中划起了水:“陈管家,你看看我能飞起来了吗?飞得高不高啊!咦?你怎么也飞起来了?” 事情似乎不是往他们预料之中发展的,她已经无计可施了,此时不晕,更待何时? 而且,她刚才几杯酒下肚,似乎真有些飘飘然了,现在倒不知道究竟是真晕还是假晕了。 “回头再跟你小子算账!”陈忠生气地指了指陶夭夭,又回头招呼了一声红儿。 “红儿你过来……”他刚走了两步,想了想又说:“算了,你们几个都过来吧!” “是。”红儿和其他六名侍女答应了一声,满脸疑惑地跟在陈忠身后去了竹林。 “红儿姐姐她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弄死我的吧。” 陶夭夭欲哭无泪地看了一眼众人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觉得继续装晕来得安全一些。 难不成那药有那么烈? 不然的话,那胖管家为何会将红儿她们都叫了过去? 陶夭夭越想心里越害怕,她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想要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可是才刚刚站起身来,双腿却不听使唤地一软,身子又跌在了地上。 这一回,还真不是装的。 这次没有洛云锡的袖子再供她扯了,她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这酒……似乎跟轩哥哥给我喝的那些果子酒不太一样……” 陶夭夭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咚”地一声,她一头栽到了地上。 这一次,是真晕了…… …… 竹林内,洛云锡看了一眼坐地调息的沈玉枫,疑惑地走上前。 “你怎么了?” 听到脚步声,沈玉枫睁开了眼睛,扶着一棵竹子站起身来,脸色已经变成绯红了。 “该死的,我中了媚药,是醉欢楼的‘三日欢’。” 沈玉枫的身上出了一层汗,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了下来。 “你说什么?”洛云锡的脚步一顿,瞬间冷了脸,他自然知道,那坛酒本应该是他喝的,却阴差阳错进了沈玉枫的肚子。 “我说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 沈玉枫咬牙切齿,额上的青筋暴起:“真狠啊!敢下这么大药量,这要是没有解药,就算有再多姑娘,也会去了半条命的!” 洛云锡神色一正:“既是出自醉欢楼,我这就让祁风去取解药。” “来不及了!”沈玉枫摆了摆手,“赶紧将我送过去……” 他话未说完,忽然“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娘的!气血逆行这滋味真不是人受的,我好像有点佩服你了!” “别废话了,我亲自送你过去!”洛云锡一个大步上前,伸手在沈玉枫的后背点了两下,一把搀住了他。 “将陶季给我看好了,等我回来发落!还有陈忠!”洛云锡对着祁风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带着沈玉枫匆匆离开。 陈忠带着一众莺莺燕燕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祁风正背对着众人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祁风!世子呢!莫问呢!”陈忠一声怒吼,差点哭出声来。 祁风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来,脸色有些古怪地盯着陈忠看。 “说话啊!世子去哪儿了!”陈忠跺了跺脚,眼里竟然真的憋出了两滴泪。 “忠叔,您觉得,世子他们应该去哪里啊?” 祁风看了陈忠一眼,虽然世子说让他看好陈管家,可是他左看右看,都觉得陈管家不可能会做下伤害公子的事情,所以,一定是那个陶季。 “我怎么知道世子去哪里了!”陈忠越来越着急,已经开始在竹林附近四处寻找起来,尤其是那些假山山洞里面。 “世子去给莫谷主解毒了。”祁风不忍心看着陈忠一大把年纪了跑来跑去的,便开口说道。 “他能解什么毒啊!”陈忠的脸垮了,“这里有这么些姑娘呢,哪个不比他强啊!” 陈忠哭丧着脸说道。 祁风愣了:“忠叔,那药果然是你下的!” 陈忠也愣了,慌忙否认:“什么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你别不承认了忠叔,公子已经知道是你了,他带着莫谷主去拿解药了,等他回来,你可惨了!” 祁风笑嘻嘻地说道,他凑近了陈忠耳边,压低了声音又问:“忠叔,您怎么有那么大本事,醉欢楼的药都能被您搞到手?而且,还那么大胆地想用在公子的身上?您只知道下药,但是您知道那药的药效吗?” 陈忠被祁风的笑笑得心里直发毛,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像陶季那样醉过去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是他一滴酒都还没沾呢,这可咋办? 陈忠眯缝着小眼睛想了想,忽然“哎呦”一声扶住了头,另一只手还顺势扯住了祁风的袖子。 “哎呦不行了祁风,快点扶我一下,我这老毛病怎么又犯了,一定是刚才过于担心公子了,所以才犯了旧疾……” 祁风满脸黑线,却也不能将陈忠丢下不管,只好一把扶住陈忠出了竹林。 剩了红儿和碧儿她们六个人,面面相觑地进来,又面面相觑地退了出去。 …… 醉欢楼。 不同于其他的青楼,醉欢楼作为紫云城最大的青楼,除了青楼最基本的生意,还兼顾了茶楼客栈和酒肆的生意,所以,洛云锡搀着沈玉枫大白日里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并不显得有多突兀。 因了二人的气质出挑,刚一踏进醉欢楼的大门,就有姑娘从里面迎了出来,在看清洛云锡的样貌之时,瞬间眼前一亮。 “二位公子,里边儿请吧——” “叫你们这里的梅娘出来。”洛云锡一把挥开了那名女子的拉扯,皱着眉头往一旁闪了闪。 “姐妹们,赶紧的,去叫梅娘姐姐出来,这位公子点名让咱们梅娘姐姐相陪呢!” 那女子被洛云锡挥开,也不以为意地笑着,“梅娘姐姐在二楼,公子先随奴家过来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8章 做爷的女人爷不会亏待你的 “能上楼吗?”洛云锡低声问一旁的沈玉枫。 “你再废话老子就爆体而亡了!”沈玉枫咬牙切齿地低吼道,牙齿已经开始打颤了。 他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额上的青筋像是要爆裂开来,若不是一路上洛云锡一直替他用内力压制,又放了两次血,他怕是撑不到现在的。 洛云锡看了沈玉枫一眼,直接弃了几步之外的楼梯,扶着沈玉枫脚尖轻点直接从一楼大厅跃了上去,刚在二楼走廊里站定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梅娘。 楼下传来一阵惊呼声,都被忽然消失的洛云锡吓住了,起了一阵骚乱,梅娘的脸色很不好看。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醉欢楼放肆?”梅娘一声厉喝,几步到了洛云锡跟前,却在看到洛云锡的时候惊愕地愣在了当场。 “阁……阁主?”梅娘结结巴巴压低了声音想要行礼。 “少废话,给本世子找个雅间过来。”洛云锡扬声说道,声音很不客气,顿了顿他又说:“还有,再找几个姑娘!” 声音不小,楼上楼下的客人都能听到,也间接点醒了梅娘。 梅娘瞬间就敛了心神,面上恢复了她的招牌笑容:“我道公子为何这么迫不及待呢,原来是惦记咱们这里姑娘们了!” 她低低地娇笑了两声,伸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二位公子里边请吧!我这就找我们这里技艺最好的姑娘过去相陪。” 洛云锡“嗯”了一声,扶着沈玉枫刚要抬步,目光一瞥却在看到一楼大厅的一个人影的时候微微变了变脸色。 他将沈玉枫往梅娘那边一推,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他中了‘三日欢’,去给他取解药过来。” 停了停又说:“姑娘还是得要的,可别让他死了!” 他也不清楚这三日欢究竟是怎么个欢法,万一解药用得迟了,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解毒了。 “三日欢!”梅娘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扶住了沈玉枫:“这过去多长时间了?” “你问他自己,我还有事,待会过来看他!”洛云锡丢下一句话,又匆匆从二楼栏杆之外跳了下去,落地之后径直出了醉欢楼的大门,再次成功地惹起了一阵骚乱。 “洛云锡!你敢把老子一人扔这儿!——”沈玉枫对着洛云锡的背影低吼了一声,一把挥开了梅娘的搀扶:“还不快给老子拿药去!” 梅娘掩着嘴笑了笑,对着身后招了招手:“这位公子性子急,姑娘们,先准备好热水在房间里候着,给公子沐浴更衣。” “知道了梅娘姐姐!”有两名女子吃吃地笑着转身离开。 梅娘压低了声音在沈玉枫耳边说道:“看到了吗?走廊尽头的那间房,你去浴桶里好生坐好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取药。” “你要是毁了老子的一世英名,老子跟你们醉欢楼没完!”沈玉枫恶狠狠地瞪了梅娘一眼,扶着栏杆跌跌撞撞地朝着走廊尽头的那间房走去。 “三日欢”药性霸道,就算有解药,也必须得在凉水里泡足一炷香的时间,这个他是知道的。 他强忍着力气走到走廊尽头,一把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果然见房间里正中间摆放了一个浴桶。 沈玉枫深吸了一口气,一脚关紧了房门,然后飞快地除了身上黏糊糊的衣裳跳进了浴桶当中。 他这边刚在浴桶里坐定,心里头就犯起了嘀咕,这浴桶当中的水面上飘着花瓣不说,连水温也不是凉的,反而还带着些微烫。 沈玉枫正疑惑间,忽然听到身后珠帘轻响,一阵脚步声从里面走了出来,下一秒就听到一声女子的轻呼。 沈玉枫身子一抖,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仅着白色中衣的少女,正惊慌失措地站在珠帘后面。 不同于青楼其他女子的浓妆艳抹,这名女子明眸皓齿,生的极为艳丽,就是神色清冷了些,胆子似乎也有些小,神色也太慌张了些。 沈玉枫才刚在心里评价过这名女子,还没等他开口搭话,忽然觉得颈中一凉,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颈侧。 “你是谁!”女子的沉声低喝在沈玉枫耳畔响起,沈玉枫的脸色倏地又红了几分。 倒也不是吓的,而是被女子身上突如其来的幽香刺激的。 “来这里的,还能是谁?没见过男人吗!”沈玉枫咬着牙低喝,若不是后颈那把匕首,他怕是早已经饿虎扑食般扑过去了。 话音刚落,他的脖颈中就传来一阵刺痛,估计已经见了血,但好歹拉回了一些他的神志。 “这是你们醉欢楼的新花样?”沈玉枫不敢再动,口中却没闲着:“梅娘是怎么选人的?怎么选了你这么一个干豆芽?” 眼角撇了一眼那女子冷艳的脸,沈玉枫的脸又红了一分,“还不把刀放下,给爷过来!” 这“三日欢”果真是霸道,他都已经服了那么多醒神散了,却依旧对这么一个干巴巴的小女子没有丝毫抗拒力,哪怕这人还拿刀抵着他的脖子。 若是梅娘再不过来,他真的不介意这颗有些烫手的豆芽菜了,只是可怜了他守身如玉的这二十几年了…… “登徒子!”听到沈玉枫的话,那少女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前胸,抬手对着沈玉枫就是一个手刀。 只不过手刀因为捂胸口的动作慢了一步,被沈玉枫躲到了浴桶的另外一边,恰恰露出沈玉枫雪白半敞的前胸。 那女子的脸色便更红了几分。 她猛地别开脸,气急败坏地伸手指了指房门:“你再不出去,信不信我砍了你!” 然而,少女的气急败坏,在沈玉枫看来却更像是打情骂俏,他的神志已经濒临失控,连脖子上的疼痛似乎也变得麻木起来,根本对他体内的三日欢起不了任何抵制作用。 他扶着浴桶缓缓地站了起来:“美人儿,可是你让我出来的,别叫了!做爷的女人,爷不会亏待你的!” “啊!——你别过来!别过来!”少女后退了一大步。 沈玉枫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因为他的突然起身,眼看就要滑下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09章 长乐公主血海深仇 少女的脸色终于再也绷不住了,她手中的匕首微微一抖,刀尖贴着沈玉枫的俊脸划了过去,在沈玉枫左脸上划下一串血珠。 “该死的!还真动手!”沈玉枫低咒了一声,一个抬步出了浴桶,赤手空拳就朝少女攻了过去。 走廊那头,取了解药的梅娘匆匆赶来,正要推门,却听到身后的房间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似乎还带着沈玉枫的咒骂声。 梅娘眉心一紧,突突地跳了起来。 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有左右两个房间,莫不是…… 她暗叫了一声糟糕,转身就要开门进去,可是手还没等碰到门把手,忽然见她身边的贴身侍女阿青走了过来,神色有些焦急:“梅娘姐姐,有人找你。” “谁啊?”梅娘一愣,越过阿青往她身后看去。 来人一身黑衣,裹在一张黑色斗篷当中。 “是本宫。”一个中年女声响起,声音微凉,带着些威严。 她身边站着一名持刀侍卫,冷着脸举着一个令牌举到了梅娘面前。 “长……长公主……”看到那块令牌上的字,梅娘身子一抖,慌忙就要跪下。 “进去说。”听到门内的打斗声和惊呼声,斗篷女子面色一变,上前走了两步一脚踢开了房门。 …… 洛云锡满腹心事地回到了醉欢楼,刚一上楼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 二楼尽头靠左那间房的房门外,一名持刀侍卫正冷着脸守在门口,看到洛云锡过来的时候,他对着洛云锡微微点了点头。 看清那名侍卫模样的洛云锡暗叫了一声“不好”,慌忙推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他一眼就看到了仅着中衣被五花大绑绑起来的沈玉枫,正一脸颓废地瘫在桌角,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一名黄衣少女背上搭着披风蜷缩在沈玉枫对面的椅子上,正冷冷地瞪着沈玉枫,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了两个大窟窿来。 听到开门声,一盘角落里的梅娘抬起头来,在看到洛云锡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洛云锡顺着梅娘往后看去,那名黄衣少女旁边的椅子上,端坐着的是长公主蓝琪,一身黑衣,神色清冷,眉宇间隐隐带着些怒气,见到洛云锡之后,怒气稍稍褪去,却也依旧是眉头紧锁。 “见过长公主。”洛云锡恭敬地对着蓝琪行礼,又对着那名少女低了低头:“见过长乐公主。” “长公主,您怎么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洛云锡见沈玉枫虽然狼狈,却没有了先前的濒临失控,便稍稍放下了心。 蓝琪抬头,打量了一眼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跟人交手了?” 洛云锡压下心里的惊讶,点了点头说:“是。” “是什么人?”蓝琪又问。 “一个带着圆月弯刀的人。”洛云锡沉声道。 “圆月弯刀!”蓝琪一惊,“是天晟的魔教!他们怎么会在九渊出现?” 洛云锡摇摇头,有些郁闷地说道:“我跟了一路,在城外跟他交了手,原本想要生擒,便没下重手,结果让他逃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得禀明皇兄!”蓝琪沉声说道,眼中划过一丝狠意。 她蓝琪跟圆月教,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长公主,我是在一楼大厅发现那人的,原本还在好奇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 他抬头看了一眼缩在椅子上的黄衣少女,又说:“现在,我大概知道他在这里出现的原因了。” 蓝琪顺着洛云锡的目光看了过去,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他们是为了紫璃而来?” 洛云锡点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毕竟……您跟天晟的圆月教,有着血海深仇…… 圆月教向来是睚眦必报,不死不休,所以,在摸清他们的底细之前,还是让紫璃公主安心呆在长公主府吧。” 蓝琪“嗯”了一声:“马上就是祭月节了,天晟一直对我九渊虎视眈眈,皇兄的身体这些年又每况日下,若是天晟趁此机会潜入紫云城,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长公主无须担心,圆月教是天晟的护国教,不敢倾巢离开天晟,前日里我收到父王的书信,说天晟那边并无异动,所以我想,紫云城里即便是有他们的同党,想必也不多,只需暗中打探,一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洛云锡说道。 “边关有你父王守着,我自然是放心的,当然,皇兄他也是。”蓝琪在洛云锡面前,很少自称“本宫”。 但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却不一样了,连神色也变得清冷起来。 “长公主,他是我带来的人,若是哪里冒犯了公主,我替他道歉。” 洛云锡看了一眼沈玉枫,声音低了下来。 “既然知道冒犯,是一个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吗!”黄衣少女冷冷地开口,“若不是母亲拦着,我早已宰了他了!” “紫璃住口!”蓝琪低声对着黄衣少女呵斥,“堂堂公主公然出入青楼妓院,若是被你皇舅舅知道了,看他怎么罚你!回府之后,禁足五日!哪里也不许去!” “母亲!——”顾紫璃跺了跺脚,再次瞪了沈玉枫一眼,却也没敢再开口嚷嚷。 “长公主,莫问平日里不是这种人,他是中了毒。”洛云锡又帮沈玉枫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长公主沉声说道,然后抬眼轻飘飘瞥了一眼沈玉枫:“若非他中毒,本宫方才已经让顾峰废了他了!” 顾峰就是门外站着的那名侍卫,长公主府的侍卫长,武艺高强,出手狠辣,却极为忠心,洛云锡是知道的。 沈玉枫听到这话,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很自觉地没敢吭声。 “既是号称神医,那便找机会进宫给皇上诊诊脉吧,也算是将功折罪了,这次的事,本宫看在云锡的面子上,就不与你计较饿了。”蓝琪对着沈玉枫沉声说道。 “多谢长公主!”沈玉枫低了低头。 “我先带紫璃回去了。”长公主说着站起身来,她看了一眼一旁隐形人似的梅娘:“这位是梅娘是吧,请问醉欢楼可有后门?”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0章 娶世子妃抱孙子 梅娘慌忙低头:“有的有的,民女这就带长公主过去。” “你们也早些回去吧,当年剿灭圆月教,手刃圆月教教主,你父王也曾参与,你这些日子也注意着些。”蓝琪说完,就带着顾紫璃离开了。 “你给我等着!”顾紫璃离开之前经过沈玉枫身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玉枫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也没敢往枪口上撞。 这口气,他沈玉枫先忍了! 干巴巴的小丫头,又浑身是刺儿,白送我还得看我心情呢! “行了,起来吧,到底怎么回事?”洛云锡伸手关紧了房门。 他看了一眼沈玉枫在一旁耷拉着的胳膊,弯腰“咔嚓咔嚓”两下,又给怼了回去。 沈玉枫龇牙咧嘴干嚎了半天,才低声对洛云锡怒吼:“还能怎么回事,我说你的人是怎么办事的?说个房间也不说清楚,我又中了那么霸道的药,这能怪我吗?” “还有你!二话不说把我一人扔下就跑了,我能控制住自己没吃了她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谁知道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变态侍卫,上来二话不说就卸了我的胳膊,都说你在战场上是活阎王,我看他才是!” 想到顾峰那张阎王脸,沈玉枫就来气。 “顾驸马文武全才,手中有一大批顶尖好手组成的府丁,那些府丁有着严格的考核制度,战场上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勇士。 顾驸马故去之后,这群府丁就完全听命于长公主,顾峰是那些府丁的首领,功夫不在祁风之下,你得罪了长乐公主,他能留你一条命就已经是仁慈了。” 洛云锡轻飘飘地跟沈玉枫讲了些顾峰的事情,又问:“长乐公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玉枫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我哪儿知道,听她跟长公主说,她不喜欢长公主安排在身边的贴身侍女,便甩开她们之后想一个人在紫云城里走走,没想到却发现被人跟踪了。 她想调查跟踪之人,又不想以长乐公主的身份动手,所以便想着来醉欢楼暂避,顺便换身衣服,可巧她这间房跟梅娘指给我的正好门对门,结果我一闯进来,就出事了,嘶,那丫头下手真狠啊!” 沈玉枫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旁,从椅子上找到了自己的外衣,摸了一瓶药粉出来,一边摸索着给自己的脖颈和脸上敷药,一边皱眉问道。 “有件事我就不明白了,她为何会选了醉欢楼,为何就知道醉欢楼一定会护她周全?” “应该是长公主提前跟她提起过,若是出了危险可以来这里。” 洛云锡思忖道,“长公主怕是已经知道醉欢楼跟我的关系了。” “不是吧?她这么有能耐?你家那胖管家都还不知道呢!” 沈玉枫愕然,说到胖管家,他忽然拍了拍桌子:“走!带我回府!我跟那胖管家的帐,可得好好算算去!” “是得好好算一算了!”洛云锡的脸也一黑到底。 …… 玄幽王府。 “犯了旧疾”的陈忠躺在床上哼哼着,醉酒的陶夭夭被红儿她们捡回了房,此刻正流着口水睡得正酣,让快马加鞭赶回王府算账的洛云锡和沈玉枫扑了个空。 “陈管家,你装病也是不行的,说说吧,这笔账你打算如何算!” 沈玉枫大喇喇地在陈忠房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人微言轻,被你算计了这么一道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我从你家世子爷身上找补回来,可是你家世子爷这一关,你可得好好想想应该如何过了!” 陈忠正哎呦着的声音骤然一停,在洛云锡沉默无声的注视之下,他只得坐了起来。 “莫谷主,你先出去,我跟我家世子有话要说。” “你们主仆俩说悄悄话吧!本谷主得去找那小厨子算账了!” 沈玉枫咬牙切齿地推门离开,陈忠穿好鞋子下床,想要在洛云锡跟前跪下,却被洛云锡伸手扶住了。 “忠叔可有什么话想说?”洛云锡凉凉地开口,“我叫你一声忠叔,是为了父王的临行所托,也是敬你在玄幽王府苦心操持了这么些年,可是你今日做的事,实在是太让人费解了。” 陈忠站起身来:“世子您等着,我去取样东西给您看。” 陈忠说着转身去了一旁的书架,从书架的最上面一个格子里抱下一个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了一封信出来,双手递给了洛云锡。 洛云锡伸手打开,看着看着就变了脸色。 “父王生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何不知道?” 陈忠叹了一口气:“王爷的病已经是宿疾了,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能有几个身子骨好的? 边关的环境又不好,他常年在边关镇守,就算是身子不好也必须得瞒着啊!若是被有人之人知道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边关危矣,九渊危矣啊!” “这是什么时候的信?”洛云锡又问,微微发白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情。 “是您刚刚启程来京城的时候。”陈忠再次叹气,“世子啊,王爷别的心思没有,您是他唯一的牵挂啊!他别的不盼,就盼着在他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你成家立业,盼着能亲手抱一抱他的孙子啊!” 陈忠说着说着,低头抹起了眼泪。 “是我让父王操心了。”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明日就进宫禀明皇上,立刻启程回边关。” “世子不可!”陈忠慌忙阻拦,“您是接了皇恩来京城过冬的,这秋天还没过完您就要启程回去,您让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还有,您要以什么理由回去啊?王爷的病,可是连您都瞒着的,若是这事传出去,且不说边关虎视眈眈的天晟国了,就光是那些王爷的夙敌,怕是也不会放过您和王爷啊!” “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父王被疾病所困,而我自己却躲在京城什么也不做吗?”洛云锡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您当然有事情做了!”陈忠抬起头来,“您得早日娶一房世子妃回去,好让王爷早点抱孙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1章 在劫难逃的小醉猫 “忠叔!”洛云锡黑了脸,“我跟你说正事呢!” “老奴也是在跟世子说正事!”陈忠脸上是少有的郑重。 “您也看信了,王爷信中提了几个人,若是祭月节上皇上赐婚,这几个人便是您世子妃的首选,虽然这些大人官位都不高,可是都是王爷的心腹,依皇上对王爷的忌惮,您选的世子妃越是背景不高,便越是安全。” “父王他又怎知,皇上一定会赐婚这几个人?”洛云锡又举起手中的信看了一遍,微微皱了皱眉头。 来京城的这么些天,他只顾着调查那些夙敌了,却对信上的这几个自己人,没有一个熟悉的。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等等再说吧。”洛云锡将手里的信交还给了陈忠,“这封信忠叔还是别留着了,回头烧掉吧。” “是是是,还是世子想得周到,老奴原也打算着等您看完就处理掉的。” 陈忠笑着答应道,又将那张纸反过来朝洛云锡递去。 “世子,除了那几个自己人,王爷还在背面着重列了几个名字,他们家中恰好都有适龄的小姐,要您无论如何也不能跟这几个小姐有任何瓜葛,即便是皇上吐口赐婚,十有八九也是试探您,您千万不能答应!” 洛云锡看了一眼陈忠送到跟前的那张纸的背面,背面写了四个名字: 长公主,定远侯,薛嵩,定国公。 看完之后,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父王多虑了,皇上巴不得我离这些人远远的,最好能彼此视若仇敌才好,怎么可能选这些人。” “所以老奴才说皇上有可能会试探您,就是想看看咱们玄幽王府的态度。” 陈忠答道,“世子,咱们跟长公主走得很近,据老奴观察,您跟定远侯府的关系似乎也比其他府邸要亲密一些,老奴怕……” “定远侯府的桃灼,是个可交之人,其他人就算了,我跟定远侯府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了。”洛云锡开口打断了陈忠的话。 “是是是!老奴知道,世子心中一定有分寸的!”陈忠笑着点头,又试探地问道:“那王爷提到的世子妃人选……” “我现在还没有娶妻的打算,也请忠叔不要再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您是父王千挑万选的人,不应该跟陶季同流合污的。” 洛云锡远远地丢下这句话,便开门走了出去。 陈忠砸了咂嘴:“原来世子早就知道这事儿是陶季先出的点子了!” 他伸手捋捋胡须:“陶季啊陶季,我这一关是过了,你自己可自求多福吧!” 陈忠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嘿嘿”地笑了两声,转身去了桌边点燃了烛台:“亏得王爷留有后手,提前给我写了这么一封信,不然的话,我这一关就难过喽!” …… 青竹居。 洛云锡匆匆进了院门,坐在回廊下绣花的红儿慌忙站了起来。 “莫问呢?”洛云锡看了红儿一眼。 “回世子爷话,刚才祁侍卫来过了,跟莫谷主说了几句话,莫谷主匆匆就离开了。” 看着洛云锡的俊脸,红儿脸色一红低下头去,她们几个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们差一点就有机会跟世子…… “对了世子,方才您不在府上的时候,户部桃大人来过。” 红儿紧跟着洛云锡的脚步走了几步,怎奈洛云锡周身的气息太过寒凉,她没敢离得太近。 “他来做什么?”洛云锡闻言停住了脚步。 “是来送东西的,说是陶兄弟的身份文书,因为陶兄弟醉酒不醒,陈管家又犯了旧疾,所以奴婢便做主将东西收了起来。” “文书在哪儿?去取来给我。”洛云锡沉声说道。 “就在这儿。”红儿说着,小跑到自己绣花的小桌子前,从绣线筐子里取了一本文书过来。 洛云锡打开看了一眼,手腕轻翻收在了自己的衣袖当中:“先放我这里,别告诉陶季。” 他看了一眼青竹居的那一排房子,冷哼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开。 红儿对着洛云锡的背影福了福身子,顺着洛云锡刚才的目光看了过去。 心里便一个咯噔,那个方向,不是陶季住的屋子吗?看来陶季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也幸好他现在醉得一塌糊涂,世子还没来得及责罚,等他醒了之后,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红儿想了想,毕竟陶季是为了她们姐妹才惹了世子不高兴,虽然没有功劳,但毕竟还是有苦劳的,她和那些姐妹们似乎应该好好安慰安慰他。 想到这里,红儿便放下手里的绣活,匆匆去找了其他几名婢女,众人一合计,觉得陶季最喜欢的似乎是银子,所以几个人便每人兑了些银子,悄悄去了陶夭夭的房间,放在了她的床头上。 …… 夜已深。 城郊破庙。 昏迷中的柳氏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供桌下面,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将她弄醒,我有话要问。”黑暗中,一个中年男声沉声回答。 “是,父亲!”旁边一个年轻男子回答,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泼在了柳氏的脸上。 “咳咳——”柳氏被冰凉的水呛醒了,她睁开眼睛,惊叫了一声便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 她明明记得在家的时候收到了一个男童给她的书信,信上是她兄长柳映约她相见,她才出了家门,可是怎么会到了这个破地方。 柳氏打量了一眼四周,将目光放在了她面前站在暗影里的两个黑衣人身上。 “柳茹,上林苑左监正柳映胞妹,十七年前许给城门校尉沈青为妻,育有两女,取名沈静,沈敏……” 站在前面的中年男子沉着声音缓缓地说道,柳氏越听,心里便越是心惊。 她的闺名柳茹,除了她兄长柳映,就只有已经故去的老太爷和老爷知道了,连柳府如今的当家夫人方氏都不一定知道,可是这个人不仅知道,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你不用好奇本官是如何知道的,本官既然敢抓你过来,就不怕被你认出来。” 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没想到沈青竟然敢背叛本官,躲了这么些年,还不是被本官找到了!早在十五年前,你们就应该死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2章 破庙惊变往事…… 柳氏又惊又怕地抬起头来,颤抖着声音说到你:“你……你是薛相!” “哈哈哈哈!”中年男子从暗影里走了出来,微胖的身材,蓄着子孙胡,脸色有些阴暗。 “薛大人!相爷!民妇什么都不知道,还请薛大人网开一面,放民妇一条生路吧!”柳氏从地上跪爬了起来,在薛嵩身边不停地磕头。 “你胆子不小啊!沈青躲了那么些年,好容易被本官的线人找到除掉了,又意外之喜地灭了你们陶府,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薛嵩冷笑了一声:“你是在拿本官当猴耍吗!” 柳氏面色苍白,嘶吼着哭了出来:“薛大人,您说什么?青哥遇上的不是山贼,是您杀了他?是您让人灭了陶府!为什么啊!您究竟跟青哥密谋了些什么?为何我们躲到那么远您还不放过啊!” “密谋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你这条命,本官今晚是收定了,你的问题,就留着到了阴曹地府去问问沈青吧!” 薛嵩阴仄仄地笑了两声,又说:“不过,你若是好好回答本官的问题,你女儿的那两条命,我或许会大发慈悲给你留下。” 他的眼里闪着阴翳的光,说出口的话让柳氏哭得更大声了。 “薛大人,民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敏儿和静儿更是无辜的啊!”柳氏哭得凄惨,头发凌乱,如同鬼魅。 “本官问你,十五年前沈青抱回家的那个孩子呢?”薛嵩上前一步,盯紧了柳氏的眼睛恶狠狠地问道。 柳氏抹了一把眼泪:“薛大人是要找夭夭吗?就在上个月,她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之中了,火是张彪张大人放的,民妇不敢撒谎!” “混账!”薛嵩气急败坏,上前一步狠狠地踹在了柳氏的腰上。 柳氏惨叫了一声趴在了地上,慌忙又跪了起来:“民妇不敢骗您啊大人!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葡萄镇打听打听,陶府没了,我们已经家破人亡了啊大人!” “你以为本官没有派人去打听吗!”薛嵩弯下腰去,伸手掐住了柳氏的下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葡萄镇后山的那些墓碑当中,根本没有那丫头的名字!” “不可能啊!她一个傻子,能跑哪里去?难道……”柳氏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 “你想起什么了?说!”薛嵩猛地松开了柳氏的下巴。 柳氏伸手摸了摸差点脱臼的下巴,小心地说道:“大人,我家老爷早年间收过一名义子,他对那个傻子极其爱护,说不定他们两人是趁乱逃走了。” “那个义子叫什么?长什么模样?”薛嵩沉声追问。 柳氏眼神一闪,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叫陶轩,二十多岁,至于样貌……” 柳氏为难地低下了头:“薛大人,民妇这一句两句话的,也描述不清啊!不如大人先放我回去,民妇画张陶轩的画像给您,等您捉到了可疑之人,再传民妇去辨认……啊!——” 柳氏话未说完,忽然被薛嵩一巴掌扇在了脸上,她惨叫了一声,猩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贱妇!还敢在本官跟前讨价还价!” 打了柳氏一巴掌似乎还不解气,薛嵩又上前狠狠地踹了柳氏几脚。 “父亲息怒!人若是留不得,就杀了吧,咱们出来的时候不早了,别误了进城的时辰。” 薛嵩身后的薛楚萧出去庙门外面探查了一番之后,小声地劝道。 薛嵩冷哼了一声:“十五年前,本官就是太过相信沈青,才变得如此被动!” 他看了一眼地上蜷缩着身子痛呼的柳氏,眼中划过一丝狠意:“你说的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去,杀了她!” “是!”薛楚萧拎着剑走上前去,“唰”地一声拔出了宝剑。 “大人……饶命!”柳氏顽强地爬了过来,伸手拉住了薛嵩的衣摆:“您杀了我,就……就没有人帮你找……找那个傻瓜了。” 薛嵩一脚踢开了柳氏,怕她待会溅出来的血沾染了自己的袍子。 他冷笑一声:“你死了也没关系,你反正还有两个女儿,我想,她们会愿意告诉本官那个傻子和沈青那义子的消息的!” “不!不许动我的敏儿!”听到薛嵩的话,柳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头朝着薛嵩的大腿处使劲一顶,薛嵩吃痛,闷哼了一声便朝后退了两步。 柳氏趁此机会,慌忙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朝门口跑去。 “父亲,您没事吧!”薛楚萧一惊,慌忙上前扶住了薛嵩,他怒视了一眼柳氏的背影,狠狠地将手中的宝剑朝着柳氏掷了过去。 宝剑惯了内力,“呼呼”地直奔柳氏而来,柳氏大惊,往左偏了偏身子,宝剑直直地插进了柳氏的右肩。 柳氏“啊”地惨叫了一声,“咚”地一下栽到在地上。 “去看看死透了没有。”薛嵩沉声对薛楚萧说道。 “是!”薛楚萧松开薛嵩的胳膊,抬步迈向趴在破庙门口的柳氏。 就在眼看要到柳氏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双目一凛,猛地一个后弯腰将身体折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枚袖箭贴着他的胸口直直地往后飞去,“嗤”地一声插在了破庙正中的木头柱子上。 一枚袖箭过后,又有数枚暗器惯了内力直直地冲着他们父子而来,薛楚萧大惊失色。 “父亲小心!” 薛楚萧哪里还顾得上柳氏的死活,他脚尖轻点就朝薛嵩冲了过去,一把将薛嵩扑倒在了地上,又顺势扯着薛嵩滚到了供桌的后面。 薛楚萧将薛嵩安顿好,他沉声喝了一声,掀起桌上的木板就对着袖箭发来的方向投了过去,只听“锵锵”几声脆响,飞来的袖箭全部射在了那块木板上。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外面再也没有了动静。 “父亲,您可以出来了。”薛楚萧确定外面安全之后,从供桌底下扶出了薛嵩。 “你不是带了两名好手守在外面吗?这又是怎么回事?”薛嵩沉声质问薛楚萧,话说到一半,他忽然猛地回头看向了庙门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3章 先剜眼还是先剁手 庙门处那里,哪里还有柳氏的身影。 “该死!混账!”薛嵩咒骂了一声,疾走了几步到了破庙门口。 庙门外,薛楚萧他们带来的那两名侍卫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薛楚萧在那两名侍卫身边蹲下身去,伸手探了探,沉声说道:“悄无声息,一刀毙命!父亲,您觉得是谁?” 薛嵩脸色铁青:“我大概知道是谁了,速速回城,立刻赶去永安巷,绝对不能让沈青的两个女儿落在这个人的手上!” 薛楚萧点点头:“父亲,孩儿先去处理了这两具尸体。” “他们是你暗中训练的死士,没有任何标志,还处理什么? 这件事交给禁军和巡城营的人去做,我倒要看看,他们那帮酒囊饭袋能查出来什么!” 薛嵩冷声斥责道,“最近夏远那个老匹夫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总是在朝堂上跟我唱反调!给他找些事情做,省得他总盯着我!” “夏大人怕是已经查出禁军腰牌丢失一事是咱们所为了吧……”薛楚萧猜测道,他上前一步扶住了薛嵩:“马车在庙后,您随孩儿过来吧……” 二人出了庙门,薛楚萧犹豫片刻才问:“父亲,刚才那个人,是……”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薛嵩沉声说道,“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面对禁军的调查吧,夏远那老匹夫又不傻,你让人偷盗禁军腰牌暗中截杀洛云锡,又嫁祸他的事,他早晚能查出来。” “查出来又能如何?皇上面前讲的是证据。” 薛楚萧不以为然,他将薛嵩府上马车:“我将父亲送回府之后,就让人赶去永安巷。” “不用了。”薛嵩摆了摆手,恨声说道,“那人既然能寻到这里来,就说明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当中,没想到我苦苦寻找了这么些年,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 “父亲,那人究竟是谁,竟然能得您如此忌讳?孩儿实在想象不出还能有谁敢跟您为敌。” 薛楚萧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到了车内,却一直都没听到薛嵩的回答,许久之后,才听到了薛嵩的声音。 “这些日子,一直到祭月节,什么也先别做。” “父亲,那咱们之前的计划呢?”薛楚萧赶着马车,小心地问道。 “萧儿,你见过草原上的狼吗?”薛嵩忽然问道。 薛楚萧一愣,迟疑片刻之后才说:“孩儿猎到过狼,却没见过草原上的狼。” “草原上的狼,为了自己的猎物,可以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地趴上一日一夜,只等猎物松懈的那一瞬间,给猎物致命的一击……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习那只狼,先将自己隐藏起来,到了该发力的时候,给与对手猛烈一击!” 薛楚萧将薛嵩的话自己回味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父亲,这几日不会再有大的动作了。” …… 柳氏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硬生生疼醒的。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她张了张口,闻到了口中凝固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味道,硌得她干裂的嘴唇生疼,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可是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死一般的寂静,她根本无从分辨这是哪里。 一阵脚步声从头顶缓缓传来,柳氏循着声音抬起头去,她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一阵刺眼的光线传来,头顶的一扇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沿着台阶从外面走了下来,在柳氏面前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水……能给我口水喝吗?”柳氏沙哑着声音开口,虽然她逆着光看不到来人,但是却从身形分辨出来绝对不是薛嵩父子。 既然这人从薛嵩手上救下了自己,那就一定是恩人了。 “抬起头来。”来人居高临下地对着柳氏开口,声音阴沉,如三冬的寒风,将柳氏吓得哆嗦了一下。 她不敢违抗,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果真是你,柳茹——”来人冷笑了一声,忽然猛然靠近,跟薛嵩一样,猛然对着柳氏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但是,跟薛嵩不同的是,他的手比薛嵩的力度要大,温度也要凉上许多,柳氏瞬间就被掐得满脸通红,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大……大人,饶……命!” 柳氏努力从口中发出了这么几个声音,来人的突然靠近让她看清了这人的样貌,可是脑海中却无半点印象。 四十多岁的模样,肤色白皙,容颜俊美,可是脸上却是一片阴翳。 她怔怔地盯着来人看了又看,眼神已经逐渐濒临涣散,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个陌生人手中的时候,脖子忽然又被那人放开了。 柳氏跌在了地上,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可是右后肩传来的剧痛又让她痛不欲生。 这个人虽然从薛嵩手上救下了她,却并未找人给她医治,或许并不是恩人,而是另一个仇人,只是想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柳氏在心中仔细思索着,不敢痛呼出声,生怕再惹怒了这个人。 “沈青死了?”那人又阴仄仄地开口,“他竟然死了?” 柳氏一愣,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应该是跟沈青有仇,她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刚想点头,却又听那人说:“我还没将他千刀万剐,他竟然死了?” 柳氏身子一个哆嗦,慌忙偷偷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可是那人却忽然间朝她看了过来。 “他死了,你活着也是一样的!你说……我是先剜眼呢?还是先剁手呢?” 阴仄仄的声音配着那人脸上的阴寒,将柳氏吓得如同筛子一般,连话也说不成个了。 “大人……民妇落在您手中,您要杀要剐,总得……给民妇一个……一个理由吧!” “理由?呵!——”那人笑了笑,“或许你到了阴曹地府,可以去问问沈青,看他十五年前,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 “十五年前……”柳氏一愣,那不是他们举家离京的时候吗?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4章 洛世子是头顺毛驴 “大人,您将民妇从薛相手里救下来,一定有您的想法是不是?您想知道什么,民妇一定知无不言!”柳氏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说道。 “知无不言?”来人笑了笑,笑声却让柳氏心中更加害怕了。 “我若是让你作证,去指认薛嵩,你愿意吗?” 柳氏犹豫了片刻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民妇愿意!” 柳氏的话让来人“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你愿意?你连薛嵩和沈青做了什么勾当都不清楚,你还说你愿意?” “大人!虽然民妇不知道我家老爷跟您和薛相有何冤仇,但是薛相他已经动了杀我之心,我就算为了自保,也会站在大人您这边的,您想让民妇说什么,民妇就说什么!” 柳氏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她笃定这人留着自己的性命应该是为了对付薛嵩。 “你这条命,先记在账上,等到哪天我用得着了,自会过来取!” 来人说着转身离开,就在柳氏刚刚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却撩起衣摆在柳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跟我说说葡萄镇那个陶三小姐的事情吧……”他忽然开口,声音也低了下来。 “大人想听那傻子的什么事?”柳氏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问道。 “傻子?若不是你们,她如何又会成为傻子!” 那人的声音倏地拔高,凭空对着柳氏用力挥了挥衣袖,柳氏“啊”地一声惨叫,一头撞在了桌角上。 有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她用手一摸,黏糊糊的。 “大人……”柳氏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这人,便也不敢再继续开口。 “若不是看在沈青化名为陶青的份上,若不是她姓陶……你那两个女儿,如今怕是已经下去陪他了!” 来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丢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之后,又沿着台阶走了上去。 小门再次被打开,复又关上,屋子里瞬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 如同死过一次的柳氏终于将提着的那口气放了下来,她蹒跚着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伸手朝桌子上面小心地摸索过去。 借着刚才的那阵亮光,她看到了桌上的一碗水,还有一个馒头。 …… 陶夭夭是被饿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宿醉之后头疼得厉害,她垂着脑袋坐起身来,发现身上的衣裳和鞋子都没脱,就这么被人丢在了床上。 她嗅了嗅鼻子,闻到了房间里淡淡的脂粉香味,那是属于红儿她们几个姑娘家的味道。 她知道是红儿她们将自己从竹林里捡过来的,估计是怕回头被洛云锡责怪,便将她胡乱丢在了床上,虽然很不讲义气,但却正合她意。 若是真的被人扒了衣裳扔床上,那才是真正的麻烦呢! 陶夭夭口干舌燥,起身走到桌边,也不管茶壶里的水是什么时候的了,直接对着壶嘴就是一阵猛灌,灌完水之后,她又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衣裳,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陶季,公子让你去他书房一趟。”刚出房门,她就遇到了祁风,也不知是守在这里的还是恰巧过来的。 “好,我这就去。”宿醉之后的陶夭夭差点忘了昨日发生的事,她拍着脑袋想了想,顿时有些发憷:“那个,祁大哥,陈管家在吗?” “陈管家不在,公子已经单独找过陈管家了。” 祁风看了陶夭夭一眼,将“单独”二字说得极重,陶夭夭没来由地就抖了抖小身子板儿。 “那行,我就先去了。”陶夭夭对着祁风挥了挥手准备离开,可是还没等迈开步子就被祁风叫住了。 “先等一下!” “祁大哥还有事?”陶夭夭回头。 “也没大事,就是那日你拜托我打听月夕阁的事情,我已经给你问出来了。”祁风说道。 “真的?那我去哪里能找到他们管事儿的?”陶夭夭面上一喜,原本怕洛云锡秋后算账的惧意也便跟着消失了。 “你有银子吗?”祁风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陶夭夭问道,“若是有银子,就先给我,我再给你个地址,你循着地址去找,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二百两银子是吗?我有。”陶夭夭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银票可以吗?我早就备好了!” 祁风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给你!”陶夭夭将银票一把塞到祁风手中,又对着祁风伸出了手掌:“地址呢?” 祁风将手里的银票翻来覆去地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确定是如假包换的真银票的时候,他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些。 “不用看了,假不了!”陶夭夭调侃道,“地址呢?赶紧给我啊!” 祁风收了银票,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过来:“你按照上面的地址过去,这二百两只是敲门砖,之后具体还需要多少银子,就得看你要的消息值多少了,这个我就帮不上忙了。” “这月夕阁真黑啊!”陶夭夭砸了咂嘴巴,“将来我要是有钱了,我也没事开个什么日夕阁玩玩,这银子也太好赚了吧!” 陶夭夭一边吐槽,一边收好了字条往书房走去,留下祁风一人满脸黑线地在风中凌乱。 …… “咚咚咚——”陶夭夭小心地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洛云锡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听声音也不是太生气嘛! 陶夭夭松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进去一看,傻眼了。 她原以为,房间里只有洛云锡自己,可是却站了一大群人。 基本上除了胖管家和祁风,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在了,包括祁玉,只是,红儿她们怎么也过来了? “世子,您找我?”在玄幽王府待了这么些日子,陶夭夭早就练就了一脸招牌笑容。 据她观察,洛云锡这个人,虽然外表看上去清冷,其实倒还是蛮好相处的,尤其是将她是奸细这个嫌疑排除之后,她发现洛云锡的脾气似乎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动不动就掐她脖子了。 所以她总结出来一个规律,这洛云锡就是一头顺毛驴,吃软不吃硬,若是犯了错,乖乖认个错,适当服个软,基本都能过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5章 问责拆招 果然,洛云锡对上那个招牌笑容,倒是没有板脸,他“嗯”了一声,用下巴指了指坐在他身侧椅子上的沈玉枫,事不关己地开口:“我跟你的帐,待会再算,你好好跟莫谷主解释一番吧。” 陶夭夭脸上的笑一僵,她抬头看了一眼沈玉枫,见沈玉枫的俊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痕,一看就是新划的。 她虽然不敢开口问那血痕的由来,但是潜意识里却觉得似乎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于是便悄悄往红儿她们身边凑了凑,小声嘀咕道:“莫谷主,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怪我啊,是你自己非要跟世子抢酒喝的。” “你还敢狡辩!”沈玉枫“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又被洛云锡凉凉的一眼瞪了回去。 “那胖管家已经招了,你是不是把他给你的药全部都倒进去了!”沈玉枫气呼呼地重新坐了下来,“啪”地一声打开了扇子使劲扇着风。 “真狠啊你!你知不知道这可是要出人命的!要不是我知道这毒的出处,又恰好解药送得及时,我就……我就……” 清白不保几个字,沈玉枫咬牙切齿,愣是没吼出来。 “您是神医谷的谷主,还能将这种小毒放在眼里?再说了,您这不是也没事儿吗!” 陶夭夭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她就不信这个莫问还能当着洛云锡的面打她不成? 沈玉枫被陶夭夭两句话怼得面色通红,他竟然还敢说没事? 就因为这小子,他把长公主和太后身边最受宠的长乐公主都给得罪了! “好你个陶季!你这是强词夺理!”沈玉枫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洛云锡你别拉我,我今天非得替你好好管教管教你这小厨子不可!”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将后背靠在了椅子上,抱着胳膊看起戏来。 沈玉枫将自己手中的扇子“啪”地一下放在桌上,将洛云锡面前的一块锦帕捞到了自己面前。 “你给我过来!”沈玉枫瞪了一眼陶夭夭。 “过来就过来,反正我是我们家世子爷的人,你没有权利惩罚我!”陶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这是什么!”沈玉枫指着锦帕说道。 陶夭夭看了一眼桌上,抬起头来古怪地看着沈玉枫:“莫谷主怕不是眼神不好?这是一块锦帕啊,帕子上那不是碎银子吗?” “好,我再问你,这锦帕是谁的?碎银子又是谁的?”沈玉枫又问。 陶夭夭愣了愣:“我怎么知道这帕子是谁的?那角落里不是绣着字呢?莫谷主难不成不识字?” 陶夭夭一边嘀咕,一边弯下腰仔细看了一眼锦帕角落里的字。 锦帕的右下角,用红色的绣线绣了一个“红”字。 她松了一口气笑着直起身来:“这不是红儿姐姐的帕子吗?” 她一边说一边回过头去:“正巧红儿姐姐还在呢,让她认一认不就行了?” 对上陶夭夭的眼睛,红儿却紧张地将眼神看向了别处,还微微摇了摇头。 陶夭夭微微一愣,难不成有蹊跷? “行!就算这帕子找到主人了,那这碎银子又是怎么回事?”沈玉枫拍了拍桌子,将陶夭夭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来。 陶夭夭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就是块帕子和一点碎银子嘛,怎么?没人承认?没人承认那我就收了!” “你终于承认这银子是给你了!” 沈玉枫哼哼笑了两声,回头看了洛云锡一眼:“您这小厨子不禁吓,我这还没放大招呢他就招了。” 陶夭夭彻底懵了:“我招什么了我?” 洛云锡轻咳了一声抬起头来:“红儿她们几个已经招了,这银子是她们用来贿赂你的。” 他冷哼了一声,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倒是长本事了,跟在我身边,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收受贿赂了!” “贿赂?”陶夭夭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世子,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我根本就没见过这银子啊!” “你当然没见过这银子,这是我去房间找你算账的时候,在你床头发现的!” 沈玉枫气哼哼地插进话来,“醉得像头死猪,我真该把你扔锅里炖了,才消我心头之恨!” “我床头上的?”陶夭夭一愣,她悄悄回头看了红儿一眼,红儿眼睛眨了两下之后,便飞快地低下了头。 陶夭夭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便来了底气。 她气呼呼地抬起头来看着沈玉枫:“红儿姐姐给我的银子,又是放在我床头上的,怎么又跑到你手里去了!你堂堂神医谷的谷主,做什么不好,怎么还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她一边气呼呼地数落,一边靠近沈玉枫嗅了嗅鼻子:“我说呢,我醒来之后房间里怎么会有一种脂粉气,我原还以为是红儿姐姐身上的石榴花清香,没想到竟然是你,是你跑我房间里头偷银子去了!” 她恨恨然地瞪了沈玉枫一眼,又委屈地看着洛云锡:“世子,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这个莫谷主,居心不良!我房间里要是少了什么东西,我找谁说理去!” 洛云锡看了一眼沈玉枫,再看一眼陶夭夭,忽然扯了扯嘴角笑了。 “你笑什么!你也去过醉欢楼了好不好!”沈玉枫剜了洛云锡一眼,又指着陶夭夭的鼻子大叫:“你这什么狗鼻子?我明明洗过澡了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袖子将鼻子凑近闻了又闻:“哪里有脂粉气?你这狗鼻子失灵了!” “哦——”陶夭夭的声音拉了老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原来莫谷主是去了醉欢楼了,我说呢!” “行!陶季,算你狠!你不是狗鼻子吗?你家主子跟我一起去醉欢楼鬼混了,你闻闻他身上,什么味儿!”沈玉枫将陶夭夭一把拉到了洛云锡的面前。 “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陶夭夭整了整被沈玉枫扯得发粥的袖子,隔着桌子稍稍往洛云锡面前弯了弯腰,忽然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6章 两情相悦 “闻出来了吗?可是脂粉味儿?”洛云锡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陶夭夭瞬间站直了身子。 她轻咳了两声掩去自己心底的疑惑,郑重其事地对沈玉枫说道:“我家世子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脂粉气?” 她没有说谎,洛云锡身上确实没有脂粉气,却也没有平日里的那股沉水香混合着清冽梅香的香味,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掩盖住了洛云锡身上原本的香气。 陶夭夭若有所思地看了洛云锡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常年留恋青楼妓院,自然没法跟我家世子相比,我家世子身上是好闻的沉水香,比你那脂粉香好闻多了!” 沈玉枫俊脸一红嚷嚷了起来:“你别瞎说,谁常年流连青楼妓院了?你别转移话题,正说着你收受贿赂的事呢!” 见陶夭夭胸有成竹的样子,沈玉枫冷哼了一声:“实话告诉你吧,红儿她们几个已经招了,说你出卖接近洛云锡的机会给她们来换取银子,你还不承认吗?” 陶夭夭回头看了红儿她们一眼,见她们几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心里便叹息了一声。 “红儿姐姐她们是被你给吓的!”陶夭夭对着沈玉枫说道,“你所谓的收受贿赂,不过是红儿姐姐她们和我之间的礼尚往来罢了。” “礼尚往来?呵!——”沈玉枫被气笑了,“你接着编!” “编什么编啊!”陶夭夭瞪了沈玉枫一眼,然后有些欲言又止地低了低头。 “世子,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了!其实这件事,陈管家早就知道了……” 陶夭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跟红儿姐姐之间,其实是两情相悦,之前我借着给诸位姐姐送礼物的机会接近她,其实最终的目的,只是为的她一人。 而且,红儿姐姐同样也心悦与我,生活中对我颇多照顾,上次听说我欠了世子银子,还千方百计地替我奔走,发动了诸位姐姐为我筹银子!” 说到这里,她深情款款地朝红儿看了一眼:“红儿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看着陶夭夭信誓旦旦的模样,红儿一愣,随即娇羞地低下了头。 她虽然不明白陶夭夭为何会这样说,可是这种说辞无疑是最好的,能让他们所有人都能免于受罚,只不过…… 红儿的眼中微微一黯,脸上飞速闪过一丝失落,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能成为世子的人了。 看到红儿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陶夭夭眼神微微一闪,她这么做,确实是断了红儿的念想,但是她却并没有半分歉疚。 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是相互利用,不能太过交心,红儿她们怕自己受到连累而选择将她供出来,那么她便也可以选择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拉她下水。 “你?和她?”沈玉枫抽了抽眼角,“洛云锡,你信吗?” “我找陶季和祁玉还有事,你们都先出去吧。”洛云锡神色莫名地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开口。 “洛云锡,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沈玉枫瞠目结舌,“这不是你做事的原则啊!他为了银子都将你卖了,你却听他巧言令色这么一说,就不跟他计较了?” 洛云锡看了沈玉枫一眼,又淡淡地从红儿身上瞥过,最后才说:“明日我打算去长公主府一趟,要不,带你一起去?” “不!不用了!我明日还有事,先走了!” 听到长公主府这几个字,沈玉枫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扇着扇子往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吆喝了红儿她们一声:“你们几个,还不走?” “是,奴婢们告退!”包括红儿在内的那几名侍女对着洛云锡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了洛云锡和祁玉他们几个人的时候,陶夭夭偷偷看了一眼洛云锡,见他似乎并没打算继续追究自己下药一事,便抬步悄悄往祁玉身边凑了凑。 “祁玉,你怎么又来了?那个沈夫人找到了?”陶夭夭压低了声音问道。 祁玉摇摇头,脸色有些尴尬:“没有,沈府的两位小姐,在昨晚,也失踪了。” “什么?”陶夭夭吃了一惊,“她们不是在家吗?怎么会失踪?沈府进贼人了?” 柳氏丢了她一点儿也不关心,可是陶静和陶敏,毕竟是她那个陶青爹爹的骨肉。 “来人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府的,去了六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似乎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我一人敌不过……”祁玉沉声说道,声音里满是自责。 “你敌不过可以传讯啊!你们做侍卫的不是都有自己的一套传讯手段吗!”陶夭夭的声音倏地拔高,压根没有留意到洛云锡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公子,是属下失职,属下愿意受罚!”祁玉没有过多的解释,只对着洛云锡低下了头。 “追究你的责任有什么用!赶紧找人啊!” 陶夭夭一个不留神,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等到她吼完,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往后一步退到了洛云锡身边。 “那个……我是想,世子留着她们,或许会有用处。”陶夭夭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已经让祁风找月夕阁帮忙了。”洛云锡沉声开口,他看了一眼祁玉:“去祁风那里,自领三十军棍,带人仔细留意我刚才说的那几个地方。” “多谢公子!”祁玉对着洛云锡拱了拱手,转身出了门。 “你跟红儿,真的是两情相悦?”陶夭夭正低头想着心事,冷不防被洛云锡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回过神,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洛云锡对着陶夭夭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书桌旁边。 “啊?成全?”陶夭夭懵了,慌忙哭丧着脸摆手:“不……不是的世子,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先试试看,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的大好人生还没开始,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7章 出卖色相破云针 “别废话,过来!”洛云锡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他现在听到谈婚论嫁两个字就头疼。 陶夭夭哭丧着脸挪到了洛云锡的书桌旁边,洛云锡递了一张纸过来:“看看这个。” “哦。”陶夭夭低头朝那张字条上看去,见字条上写的是一个人的生平,最上头的名字那里,用大大的字体写着两个字:怡红。 “这个怡红,是谁啊?这么年轻,功夫就这么好了?”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她就是跟你两情相悦的那个红儿。”洛云锡沉声开口。 陶夭夭倒抽了一口凉气:“世子,您不是开玩笑的吧?红儿姐姐她,会功夫?” 洛云锡“嗯”了一声,将那张字条轻轻收入了手掌心当中,然后手掌轻翻,那张字条化成碎末飘散在了地上。。 陶夭夭张了张口,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可是世子,红儿姐姐她们,不是长公主送来的吗?我听陈管家说,在这紫云城,您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长公主了。” “他连这都告诉你?”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你收买人心的本领不小嘛,连太子府的死士都能跟你两情相悦。” 声音低沉和缓,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贬低。 陶夭夭再次一愣,紧接着便慌忙笑着摆手:“不,不是的世子,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又扯上太子了?” “长公主早就怀疑怡红的身份,所以便将计就计将人送到了玄幽王府。”洛云锡说。 “她既然已经怀疑了,为何还要将人送来,她就不怕怡红真的对你下手?”陶夭夭不解。 “这件事她提前暗示过忠叔,忠叔跟我提过一次,上次苏宇下毒,我便确定了她的身份。”洛云锡难得有耐心跟陶夭夭解释。 “这又是怎么说?”陶夭夭一脸懵,她怎么感觉整个王府别人都在搞事业,就她一人是吃饱了等饿的? “你可还记得苏宇死的那天?”洛云锡问。 陶夭夭点头,小声嘀咕道:“我当然记得,更记得您还把我当成凶手关了起来。” 洛云锡黑了黑脸,又说:“苏宇是薛相派来的人,可是身上的那块太子府的令牌却是假的…… 若你是薛相,办的又是嫁祸人的勾当,你会让苏宇拿块假令牌来嫁祸吗?” “那或许是他没本事弄到真的?”陶夭夭砸了咂嘴说道。 若是可以,她倒真的宁愿自家亲爹是个没本事的人,至少不用整日里算计一些害人的勾当,更不用时时刻刻地提防着仇家来寻仇。 洛云锡的脸再一黑,又说:“忠叔将红儿她们几个关起来的时候,我让祁风去过怡红房间,从她房间里搜出了一块真正的令牌。” 陶夭夭眼珠子转了又转,终于想明白了:“世子,您是说,是红儿姐姐提前换走了苏宇的令牌,掐断了苏宇嫁祸太子这一条路,你又将计就计顺着苏宇演了这么一出戏?” 洛云锡“嗯”了一声,凉凉地说道:“总算没笨到无药可救。” “可是,世子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啊?”陶夭夭自觉地过滤掉洛云锡对自己不好的评价,她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洛云锡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了? “我刚才已经说了,本世子打算成全你和怡红。”洛云锡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奸诈。 陶夭夭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世……世子,我刚才也已经说过了,我跟红儿姐姐只是先试试,逢场作戏嘛,不一定就能走到谈婚论嫁那一天的。” 洛云锡咬了咬牙,继续开导:“既然那怡红对你有心,你便趁此机会,伺机接近她。” 陶夭夭被吓了一跳,她张了张嘴,欲哭无泪地开口: “世子,您这是想让我出卖色相,欺骗人家姑娘家感情?不行啊世子,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做不来的! 您长得可比我好看多了,红儿姐姐又对您一片痴心,这出卖色相一事,怎么着也轮不着我上的!” 洛云锡的脸终于再也绷不住了,他“啪”地一下拍了拍桌子:“这是命令!” 陶夭夭撇撇嘴,眼泪似乎分分钟就要出来:“世子,红儿姐姐那么厉害,若是被她发现我欺骗她感情,那我这送命还不是眨眼间的事儿啊!别回头我办不成事,再将这条小命给丢了,您可就再也吃不上我烧的菜了!” “就这么定了!”洛云锡根本没有理会陶夭夭的哭诉,他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来走到了一旁的书架旁边。 伸手将书架底端的抽屉拉开,他从里面取了一个盒子出来:“我赏你一样东西。” “啪”地一声轻响,盒子上的锁扣被洛云锡打开,洛云锡伸手从里面取了一样东西出来。 那是一个泛着古铜色的小小的兵器,比手掌大不了多少。 陶夭夭好奇地上前接过,手却微微一沉。 这个小兵器虽然看着小巧,拿在手里却颇有重量,而且,看这兵器的构造,里面极其精细巧妙,竟然类似于现代的手枪。 她砸了砸舌头,心底满是震惊。 这个世界里有火铳和弩箭的存在,她听轩哥哥跟她提起过,她是知道的。 可是火铳和弩箭的制造工艺十分复杂,又是隐秘不外传的,所以即便是在战场上,弩箭也是极其稀有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见到比普通弩箭更精妙的袖珍弩。 她从来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武器工艺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水平了。 “它叫破云针,是月夕阁的能工巧匠研制出来的,整个九渊,不超过三把。若是手法准,能在百米之内取人性命。” 洛云锡从陶夭夭手里接过破云针,沉声说:“看着——这里是机关。” 他一边说,一边给陶夭夭演示。 陶夭夭虚心地听着,眼底闪烁着的是从未有过的亮光。 只听“咻”地一声轻响,一枚绣花针大小的弩箭从破云针里射了出来,直直地钉在了书房的门框上,仅仅露出手指关节长短的一个小尾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8章 名不虚传 “果然是好东西!”陶夭夭兴奋地从洛云锡手接过了破云针,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不用的时候,必须把这个机关锁上。”洛云锡还想再说些什么,那边陶夭夭却已经端起了破云针。 姿势是标准的持枪手势,眼睛,手臂和目标,三点一线,又一声“咻”声响起,破云针里的微型弩箭再一次直直地飞了出去,正好钉在了第一支的正下方。 “怎么样世子?我的箭法不比你的差吧?”陶夭夭一副等着被夸的乖巧模样。 然而,她并没有等来洛云锡的夸奖,反而看到了洛云锡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洛云锡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声音沉了下来:“你用过破云针?” “没有啊。”陶夭夭矢口否认,眼底是水一般的清澈。 她是实话实说,她确实没见过破云针,她只不过见过比破云针更高级的武器罢了。 在她那个世界的游乐场里,她玩那种打枪的游戏,她几乎是百发百中,带走的都是最值钱的奖励,每次都能把老板气个半死。 “多谢世子!有了它,我就谁都不怕了!” 陶夭夭满脸兴奋,在洛云锡愈加惊奇的眼神当中,自行摸索到了破云针的机关,她关上机关,将破云针一把塞进了袖中。 “你让我探听红儿姐姐的隐私是吧?我明儿个就去办,但凡是我看中的人,还没有能逃得出我手掌心的呢!我一定找出证据,早日将她这个奸细揪出来!”陶夭夭笑嘻嘻地跟洛云锡保证。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又板起了脸:“只有破云针自然是不够的,从明日起,你跟着祁风练习马上骑射,就用这把破云针。” “骑射?还是在马上?”陶夭夭被吓了一跳,“我学骑马才刚学了几天而已啊!坐还坐不稳呢,怎么可能在马上骑射!” “那你想参加祭月节吗?”洛云锡凉凉地看了陶夭夭一眼。 “想!”陶夭夭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打听清楚了,祭月节就是她那个世界里的中秋节,就是吃吃喝喝交流感觉的那种,不过祭月节之后还会有一场秋猎,那才是她感兴趣的。 “我一定会跟着祁大哥好好学,保证不给世子爷拖后腿!”陶夭夭信誓旦旦地保证,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靠近了洛云锡,又使劲吸了吸鼻子。 洛云锡脸色微微一变,猛地后退了一步。 “世子,您受伤了?”陶夭夭笃定地开口。 “没有。”洛云锡矢口否认,又说:“我杀了个人。” “不对,杀人的话,血腥味不可能这么重,而且,杀人用的是手,洗过手之后味道就淡去了,而不是这里……” 陶夭夭好奇地上前追了一步,抬起手来想要戳一戳洛云锡的胸口,却被洛云锡冷着脸一袖子给甩在了一边。 “世子,讳疾忌医是不好的,那莫谷主刚走,你不让他给你看看?”陶夭夭小心地问,“还是说,你这伤,不想让他知道?你有秘密瞒着他?” “陶季,有时候人太过聪明了,反而会被聪明所误。”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今日的二十圈和马步你还没开始,还不快去?” “我还没吃饭呢!”陶夭夭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房门刚刚被她从外边关紧,祁风就从窗户里面跳了出来。 “公子,我已经将地址给他了。”祁风伸手从怀中掏出那两张陶夭夭给他的银票递了上去:“这是他给的银票。” 洛云锡接过银票,跟祁风拿到银票时候一样,也仔细检查了一番。 “公子,这银票是真的,听忠叔说他刚进府的时候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这银票他是从哪儿弄来的啊?”祁风疑惑地问道。 “八成是从那个柳氏身上诓骗出来的。”洛云锡一语中的,“不说这个了,先看看他要买什么消息再说吧。”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有消息便会立即传来。” 祁风点头说道,他看了一眼洛云锡,又问:“公子,您的伤没事吧?您夜探定远侯府的事情,确定不让莫谷主知道吗?” “他跟定远侯府关系匪浅,先别告诉他,免得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洛云锡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伤说道。 “知道了公子,属下一直没想通,定远侯府怎么还会养了这么一批人?之前咱们的人怎么就没发现呢?” “定远侯府如今已是铜墙铁壁,里面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洛云锡沉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不定……” 说不定,人就是被定远侯劫走的…… 他跟那个沈府是什么关系? 定远侯跟薛相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让月夕阁查一查定远侯,看他跟柳映,还有那个柳氏是什么关系?重点查一查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洛云锡沉声说道。 十五年前…… 从他掌握的信息来看,十五年前,差不多就是定远侯称病辞官的那一年,后来不久,原来的薛太尉便成了薛丞相…… “知道了公子,属下这就去安排,对了,刚刚洛飞来信,说玉剑山庄的采薇姑娘有消息了,她已经进城了,但是似乎发现有人暗地里在查她的消息,进城之后她就隐去了踪迹。” “只要进城就好办了,让洛冰也注意着些,祭月节没几天了,将人都调回来吧。” “是!” 房内无人之后,洛云锡缓缓解开了自己衣衫上的带子,胸口上印出了大片的血渍,一处骇人的刀伤斜着往下划过,正缓缓地往外渗着鲜血。 “定远侯……果真名不虚传!——” …… “清风瓦舍,名字倒是取得挺雅致!” 抬头看着旗杆上挑着的大大的招牌,陶夭夭抬步迈了进去。 因为是白日,天气又好,所以瓦舍里的人不少。 看皮影戏的,耍傀儡的,说唱的应有尽有,还有些卖杂货零食的小贩点缀其间,陶夭夭皱了皱眉头,分开拥挤的人群去了一处卖酒食的摊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19章 清风瓦舍白瑾 有了上一次在清风城丢银子的教训,陶夭夭这次出门将银子全部贴身收了起来,只在荷包里装了些零碎银子和铜板。 她丢了一碎银子在桌上:“来一碟花生,一碟瓜子,再加一壶果子酒。” 她有自知之明,酒量不好的她,也只配喝两口果子酒了。 “好嘞客官,您稍等,这就给您上来!”掌柜的抹了一把桌子转身离开,陶夭夭便开始在人群里搜寻祁风说的那个人。 祁风让她找的是一个中年说书先生,可是她一眼望去,至少看到了三个,究竟是哪一个呢? 花生和瓜子摆上了桌,陶夭夭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暗地里仔细打量那三个人。 第一个距离自己最近,年纪似乎有些大了,胡子都一大把了,算不上中年人了,排除。 第二个,年纪倒是对得上,就是面色黑了些,祁风那张字条上说那人是个白面儒生,继续排除。 至于第三个…… 陶夭夭盯着那人看了看,四十多岁年纪,肤色白皙,留着山羊胡,跟祁风说的差不多都能对上,可以去试一试。 打定主意之后,她将桌上碟子里的瓜子和花生全部倒在了斜挎的大荷包里,然后一边嗑瓜子一边装作听书的样子在距离那说书先生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原打算意意思思听听就好,没想到刚一听就听到了自己的“丰功伟绩”。 “……话说这洛世子身边的小书童发现洛世子危在旦夕之后,身无半分武艺的他毅然决然扑上前去,为洛世子挡下那贼人的致命一击! 可是那贼人心狠手辣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童哪里敌得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啪——” 就在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之时,那说书先生忽然将手里玉石做成的醒木轻轻在桌上一拍,然后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嘁——”堂下的众人发出一声唏嘘,却也都知道规矩,议论了几句之后就纷纷散去一边寻了其他乐子,只剩了为数不多的几人依旧留在原地。 “喂!那个说书的,你说的是不是有失公允啊?” 陶夭夭磕完了手里的瓜子,正要上前搭讪,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 声音有些稚嫩,带着些故作老成的腔调,似乎还有些雌雄莫辩。 陶夭夭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瞬间乐了。 她就说这声音怎么这么古怪,原来跟她一样,是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片子。 浓眉大眼,唇白齿红,一身淡蓝色锦袍,腰间系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 陶夭夭扯了扯嘴角笑了,若是忽略掉先入为主的声音的话,这丫头的扮相和神态动作她能给打十分,但是,她胸前的那两团小鼓包却出卖了她的性别。 陶夭夭起了看戏的兴致,于是便换了个姿势,又摸了一把瓜子出来继续磕。 那说书先生看了一眼说话的少女,笑着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对着那少女笑道:“这位公子说在下所的有失公允,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有失公允法啊?” 那少女背着手从后方走了过来:“说就说!你刚才说到洛世子在自家府中先中毒,又遇刺是吗?” 说书先生点了点头:“正是。” “好,那我问你,你方才只是夸赞他那个书童是如何奋不顾身,如何忠心护主,你又为何不提洛世子的毒是如何解的呢?”少女的语气咄咄逼人。 “既是解毒,自然是得需名医,当晚皇上就派了许多太医赶去了玄幽王府……” “你只说对了一半!”少女打断了说书先生的话,“你为何绝口不提神医谷谷主莫问的事呢?” 说书先生一愣,他仔细打量了少女片刻,才笑着说道:“莫谷主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这莫谷主跟洛世子确实是至交,定然也会出手相救,在下只是好奇,公子初来乍到,为何会对莫谷主的行踪了解得如此透彻呢?” 少女被说书先生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她挺了挺胸膛,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又怎知我是初来乍到?” 那说书先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个精致的小匣子开始收钱。 陶夭夭仔细观察了一番,听书的人不少,大部分人都往那个小匣子里丢了铜板,只有零星几个人摆了摆手没给赏钱,那说书先生也不强求,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 等那说书先生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陶夭夭笑了笑,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了那个匣子里。 唯一的一小块碎银子在那一片铜板当中如同鹤立鸡群,显得尤为起眼。 那说书先生抬头看了一眼陶夭夭,笑着对她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公子。” “不用谢,我还想向先生打听点事情。”陶夭夭笑着说道。 说书先生“哈哈”笑了两声,“来听我说书的人不少,打听事情的,你倒是头一个。”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算卦问卜的摊子:“公子看到那个摊子了吗?摊主刘瞎子神通广大,不仅精通算卦问卜之事,更有‘百晓生’的美称,公子想问什么,找他即可。” “我想请先生帮我找个人!”陶夭夭脸黑了黑,忽然压低了声音:“是祁风让我来找你的。” 听到这话,那说书先生倒是顿了顿,他再次打量了陶夭夭一眼:“这位公子,在下已经说过了,我只说书,不帮人找人。” 说着,他将手中的匣子盖上了盖子就要转身离开。 “慢着!”陶夭夭一把按住了桌上的匣子,“祁风可是收了我银子的!你还想赖账吗?” 说书先生四处看了一眼,见周围没有什么人,便笑了笑坐了下来。 “在下姓白谨,不知公子想要找什么人?” 陶夭夭也顺势坐了下来:“白大哥你好,我要你们帮找哥哥。” “找哥哥?”白谨笑了笑,“敢问这位公子,令兄姓甚名谁,哪里人氏?有何样貌特征?他大致的位置又是在哪里呢?”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0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哥哥他姓陶,广阳郡丹阳城人氏,二十多岁,个子大概这么高……”陶夭夭站起身来比划了一个高度,“样貌英俊,会武。” 白谨皱了皱眉头,刚要继续询问,忽听“啪”地一声响,他放在桌上的醒木被一只手拿起来狠狠地一拍,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插了进来:“姓陶?二十多岁!广阳郡丹阳城人!你哥哥是不是叫陶轩?” 陶夭夭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刚才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正怒气冲冲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心中一动,那一声“是”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是少女眼底的怒意点醒了她,她的面色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这位小公子好大的脾气啊!家兄的名字并非是陶轩,怎么?你跟你口中的陶轩有仇?”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那少女冷了脸:“没错,我就是跟他有仇!” 她看了看陶夭夭,又冷哼了一声:“你也是丹阳城的人?你们丹阳城里,姓陶的很多吗?你认识陶轩吗?”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她哪里知道丹阳城里姓陶的多不多? “陶姓虽然在我们丹阳城里是大姓,可是你说的这个陶轩,我还真不认识。” “你呢?你认识吗?”那少女将陶夭夭挤在了一旁,又居高临下地对着白谨问道。 白谨似乎脾气很好,也没生气,摇摇头笑着说:“不认识。” “他刚才不是要帮忙找人吗?我也要让你找人,就找这个陶轩!”那少女在白谨的对面坐了下来。 “广阳郡丹阳城人氏,二十多岁,比我高一些,功夫马马虎虎,说话冷冰冰的,像根木头!对了,他大概是在三日前来紫云城的。” 少女说完,挥手在白谨面前晃了晃:“你听清楚了吗?” 白谨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姑娘,想找我打听事情,可是得出得起价钱才行。” 被白谨一言点破自己的女儿身,少女的俏脸微红,她低头往自己胸前看了一眼,复又凶巴巴地抬起头来:“说吧,你要多少银子?我都出得起!” 白谨看了陶夭夭一眼,想了想之后,对着少女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又是二百两进账了! 陶夭夭砸了砸舌头。 怪不得这个白谨不将匣子里那几个赏钱看在眼里,想也是,有来钱快的声音,谁还在乎说书所得的那几个铜板?光那装钱的匣子就价格不菲的吧。 她在少女身后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暗中巴望着少女赶紧出银子。 这少女跟她的目标一样,都是轩哥哥,那她何不暗中跟着这名少女,说不定她的二百两就能省下了。 陶夭夭这样想着,便盯紧了少女的神色,却见少女轻笑了一声。 “我当是多少银子呢,别说区区两千两了,就算买下你们这整个瓦舍,也不在本姑娘话下!” “腾”地一声,白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啪”地一声,陶夭夭手里的花生掉在了地上。 她伸出手去,将自己长大的嘴巴手动合上,也跟着白谨站了起来。 “我现在身上没银子,你先去找人,人找到之后,我立刻就给你银票!”那少女对白谨说道。 “没银子是多少银子?”白谨一愣,“姑娘,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没银子就是没有一分钱啊!”少女说着,将自己腰间的锦绣荷包回口朝下翻了个个,“你看看,比脸都干净!” 白谨脸色微微一变,又坐了回去:“姑娘莫不是在说笑?这做生意的,总得讲究个诚信吧?你请我帮你找人,却连个定金都不付的吗?” 那少女笑了笑:“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万一你收了我的银子,却又找不到人,那我的银子还不得打水漂了?” 白谨愣了愣,似乎也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这位公子,您先稍等,我有话要跟这位姑娘单独聊聊。”白谨有些歉意地对着陶夭夭拱了拱手。 主子交代他打听的事情已经打听清楚了,现在有大单生意上门了,他自然应该先接这一单。 “无妨无妨,您二位请便!” 陶夭夭巴不得白谨顾不上自己,她往后退了几步,隔了几排凳子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又继续嗑起了瓜子。 但是她的嘴巴虽然没闲着,可是眼睛却盯紧了白谨和那名少女的口型。 她没内力,听不到声音,但是她可以读唇语啊! 陶夭夭现在愈发了解到了多一门手艺的好处。 定远侯府? 那少女是定远侯府的人? 陶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 定远侯府几个字,那少女已经说了不下三遍了。 轩哥哥怎么又跟定远侯府的人扯上关系了? 陶夭夭正想着心事,却见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票据拍在了白谨的面前。 “这是定金,三日之内,我要见到人,不然的话,我就雇人砸了你们这块招牌!”少女的声音很大,陶夭夭不需要读唇语也听到了。 白谨收好了票据,对着少女拱了拱手,那少女便转身离开了。 陶夭夭对着白谨遥遥地做了一揖,也跟在少女身后追了出去。 “这位姑娘请留步!”清风瓦舍外,陶夭夭叫住了那名少女。 “有事吗?”那少女停住了脚步,似乎对陶夭夭并无什么好感。 “倒也没什么大事。”陶夭夭笑道,“第一眼见到姑娘,我就觉得有缘,不知能否邀姑娘共饮一杯。” 那少女“咯咯”地笑了笑,伸手指着陶夭夭说道:“你?请我吃酒?你配吗!” 陶夭夭的脸黑了黑:“姑娘,你一个人出门在外的,就是这样跟人交友的吗?” “从小到大我一贯如此,碍你事儿了?”少女娇叱了一声,“像你这样的登徒子,我见的多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怎知我是来献殷勤的?”陶夭夭忽然笑了,“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你还找人呢,还能帮得了我?”那少女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再怎么说,我跟你要找的那个陶轩,也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多少总是能帮上忙的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1章 奸诈小丫头 陶夭夭笑得有些蛊惑人心,“刚才那位白先生说你是初来乍到,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是本地人吧?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出门在外的,很容易被人骗的!” “骗我?哈哈!”少女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家有的是银子,不怕人骗。” 陶夭夭抽了抽眼角,又说:“你看,你是初来,而我却在京城待了老长时间了,若是你确定你要找的那个人在紫云城,我一定能帮你找到的。” “真的?”少女有些动摇。 “千真万确!”陶夭夭诚恳地点头,“而且,我还不收你钱。” 她压低了声音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清风瓦舍,又说:“你看那个白先生,也太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竟然也好意思收你银子。” “哦,你说那个啊!” 少女“噗嗤”一声乐了,她扯着陶夭夭快步紧走了几步,一直等到转过了街角,她才小声说道:“我给他的票据,是假的。” “假的!”陶夭夭一个趔趄,“他没看出来?” 连真假票据都分不清,这月夕阁的人是不是也太不靠谱了点儿。 月夕阁高大光辉的形象瞬间在陶夭夭心中一落千丈。 “其实吧,也不怪他,那票据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不过,上头的密押少了我一枚印章水印,这是我跟钱庄的特殊约定,内行的行家才能看出来,他去了钱庄取不出来银子的。” 少女笑得天真烂漫,眼底却划过一丝奸诈。 陶夭夭顿时知道自己太小看这个丫头了。 “你跟钱庄的约定?”陶夭夭再次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少女,“你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哦!紫云城的钱庄大大小小的不下十家,你初来乍到的能跟哪家的打上交道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虽然我身上没现银,但我有的是地方支取银子!” 少女神秘地对着陶夭夭笑着说道,“对了,你说你能帮我,打算怎么个帮法?” “你不是要找人吗?我帮你找人啊!” 陶夭夭心中暗自盘算着,“既然是要找人,你总得说说你跟那人是如何认识的,又是如何结了仇的吧?还有,我叫陶季,你叫什么?” “我叫……”少女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又转,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我叫紫烟。” “好吧紫烟姑娘。”陶夭夭一眼就看出了紫烟是个化名,她装作信以为真的样子:“你跟那个陶轩,是如何结仇的?” 说到这里,紫烟倏地冷了脸,恨恨然地咬牙切齿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陶夭夭一愣,难不成轩哥哥还杀人全家了? 不对不对,她一下就推翻了这个假设。 轩哥哥为人正派,极重情义,绝对不会做出灭人全家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 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子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难道…… 陶夭夭的眼神若有若无地从紫烟胸前瞥过,瞬间觉得有些头大。 她心目中的嫂子是陶静那样的,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还得对轩哥哥死心塌地,可是这个紫烟就…… 她摇摇头,将脑海中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全部甩开,轩哥哥不会的,他是正人君子,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轩哥哥一定会负责的。 “行,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这些天我会留意着些,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也别整天在外面游荡了,还有,刚才那个白先生可不是一般人,若是被他发现你票据上的猫腻,他一定会找你算账的。”陶夭夭对紫烟说道。 虽然这个叫紫烟的小丫头奸诈得让人很无语,可是她却没来由地想关心她,她将这归结于眼缘。 “放心吧,他不敢对我怎样的。”紫烟似乎胸有成竹,“你要是有了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地址呢?”陶夭夭明知故问。 “就去定远侯府吧,我今日才到紫云城,还没来得及过去呢。”紫烟说道,又问:“你呢?我去哪里找你?” “我住在玄幽王府,你跟门房说一声我就出来了。”陶夭夭说道。 “玄幽王府!”紫烟似乎吃了一惊,“你是玄幽王府的人?”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陶夭夭疑惑了,她记得玄幽王府跟定远侯府之间,似乎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没……没有。”紫烟慌忙摆手,“时候不早了,我该赶去定远侯府了,回见哈!” 说完,她不待陶夭夭回话就匆匆地转身离开。 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样子,陶夭夭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只好转身回了府。 她原以为回府后不久就可以腾出功夫来处理陶轩的事,顺便还能从洛云锡那里探听一下陶敏和陶静的下落,可是从那天在清风瓦舍见到紫烟起,她就像是被洛云锡圈进在府中一样,哪里也去不了了。 每日早晨雷打不动的跑圈和马步,洛云锡甚至还让祁风给她加了些拳脚功夫,最终却因为她的不成气候而以失败告终。 上午是骑射时间,说实话,如此短暂的时间她压根就没指望自己能学到什么本领,能学到个骑马的皮毛,不至于被马儿颠下来就是了。 至于穿云针,她倒是上手很快,因为穿云针不需要臂力,她又好歹有些基础,所以当祁风将靶子立在那里的时候,她还往后退了十步,一共射了十针,除了刚开始的一针没找到感觉射飞了之外,其余的九针全部射在了靶心,将祁风惊了个够呛。 但是尽管她表现得如此优秀,祁风手下却没有留一点情面,反而将她早晨的训练内容又加了一倍,据说这是洛云锡交代的。 更令她郁闷的是,除了祁风对她的严加管教之外,每日下午她的午休时间,洛云锡却派了红儿过来,给她讲了一堆宫中礼仪,要求她现学现卖不说,还逼着她突击了几天毛笔字,美其名曰是不能给玄幽王府丢脸。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2章 来自叫花鸡的疑虑 虽然她已经知道红儿是太子府的人,可是不得不说,红儿教的那些礼仪,确实是她能一下就消化得了的。 至于晚上,则被那胖管家陈忠用来给她灌输那些各大世家和后宫各个妃子皇子之间的势力。 每晚她都是被灌得满脑子,还来不及消化就一头倒在床上,第二日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又被祁风拿着棍子从床上赶了起来。 她也庆幸幸好不用每天顶着一张涂了玉颜膏的脸了,不然的话,每天光是清洗,她都得费上老半天功夫。 如此周而复始的六天过去,直到陈忠跟她宣布第二日就是祭月节,可以放她一日假的时候,她激动得感激涕零,差点抱着陈忠转起了圈圈—— 若是她能抱得动的话。 “陈管家,我真的可以出去了吗?”陶夭夭抹了一把脸上激动的泪花,她过了这六天地狱般的日子,被折磨得衣裳都大了一整圈了。 她还整整六天没出过府门了,想当日,她还答应了帮那个紫烟打听轩哥哥的下落。 “去吧,世子开恩准你出府,记得晚上回来,明天一早就该出发前往上林苑了。”陈忠捋着胡须笑道,看着陶夭夭就像看着自家小孙子一般。 世子终于彻底相信了陶季这个小子…… 陶夭夭揣了一些散碎银子出了门,这还是之前红儿她们几个用来收买她的,现在这条财路也断了,不过好赖她还有一笔从柳氏那里得来的巨款。 有了骑马的经验,她自然也懂得了赶马车的常识,这就解决了她走路的难题,所以她出府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雇了一辆马车,自己当起了车夫。 虽说技术依旧拙劣,却比第一次替洛云锡赶马车强了太多。 她今天的目的,是用一整日的时间将紫云城的皇城溜达一遍,若是时间宽裕的话,她还打算去外城那边看一眼。 陶夭夭慢悠悠地赶着马车,忽然一阵烤鸡的味道传来,她抬眼看去,知道街角处有一家烤鸡店,生意相当不错,她之前过来想买只鸡吃都得排队。 可巧今日又走到这里了,肚子也饿了,她便打算去碰碰运气。 陶夭夭赶着马车缓缓地到了那个“章记烤鸡”的店铺跟前,却发现烤鸡店外面的顾客寥寥无几。 她疑惑地跳下了马车,牵着马儿到了店铺跟前,便看到了平日里总是忙个不停的老板正在外面招揽顾客。 “烤鸡,热乎乎的烤鸡,祖传秘制香料烤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姓章的老板站在台阶上招揽着来往的客人,可是进店的人却几乎没有。 “这位小哥,来只烤鸡尝尝?”看到陶夭夭靠前,章老板慌忙迎上前去。 “好啊!给我包一只热乎的!”陶夭夭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递了过去。 “好嘞,都热乎着呢!”章老板利索地将烤鸡包好,双手朝着陶夭夭递了过来。 “章老板,你这生意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的顾客如此少啊?”陶夭夭闻了闻手中的烤鸡,色香味美,质量没问题啊,难道是顾客的口味挑剔了? 章老板听到陶夭夭询问,重重地“唉”了一声:“别提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四日了,自从城东开了那一家酒楼之后,我这儿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紫云城的酒楼不是多了去吗?以前你这儿的生意也不受影响啊!”陶夭夭更疑惑了。 “小哥有所不知,以前不影响,是因为其他酒楼的招牌菜菜式都多,各类菜式都有,对我这小本生意的烤鸡店构不成威胁啊。 可是那家新开的酒楼,主打的就是各类鸡的吃法,而且,价钱还压得很低,对我这生意影响大了去了!”章老板满脸忧愁。 “他们的招牌菜是什么?好吃吗?”陶夭夭也来了兴致。 章老板神色有些尴尬,却也实话实说地点了点头:“说实话,那家的做法确实新颖,味道也确实好吃,我这小店啊,怕是保不住喽!” 章老板一边叹气,一边继续开始招揽顾客,陶夭夭心头的疑虑却更大了。 她从烤鸡上扯下一个鸡腿来,将剩余的鸡身又重新包好丢进了马车,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继续赶起马车,朝着章老板说的城东那家酒楼走去。 “听说了吗?城东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生意特别好,咱们什么时候也过去尝尝?”街角一阵议论声传来,陶夭夭放缓马车竖起了耳朵。 “岂止是听说啊!我还去吃过呢,昨日点的那道菜名叫‘叫花鸡’,你是不知道那滋味,真是回味悠长啊!只可惜我吃不得辣,不然的话,我还得尝尝另外一道。”一名锦衣公子哥儿回答说。 “李兄指的是地锅?我听王兄跟我提过,正巧我们两个都好这一口,要不咱们几个一起去尝尝?”又一人说道。 “走走走,我请客,那酒楼的老板实在是慷慨,不仅菜品好,价格也十分公道,比一品居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依我看啊,要不了多久,一品居这天下第一酒楼的称号,怕是就该易主喽!” “说得没错,别耽误时间了,咱们赶紧去吧!去晚了可就没空座了!” 几个人年轻人邀在了一起,上了同一辆马车,越过陶夭夭直奔正东而去。 “天下第一酒楼?”陶夭夭啃了一口鸡腿,这一品居的菜式她也不是没尝过,就那勉强属于中上的菜品,也敢说天下第一?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还有这个新开的酒楼,她倒是要见识见识,这老板究竟是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做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出现过的叫花鸡和地锅鸡。 陶夭夭将啃完的鸡骨头远远地丢在了路边,加快了速度跟在前边那辆马车后面,朝着正东奔去。 前面的马车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路边的人群似乎也变得多了起来,陶夭夭站在马车上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放弃了赶车过去的打算,她将马车找了个空旷些的地方安顿好,步行着走上前去。 人群越来越多,隐隐有阵阵香味传出,陶夭夭吸了吸鼻子,确实闻到了一阵叫花鸡的香味,而且这香味竟然跟她用的那些香料配出来的还差不多。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3章 对面相逢不相识 陶夭夭一个激灵,猛地加快了脚步,难不成还有人偷盗她的专利? 要知道,自从来了这紫云城,她就做过一次叫花鸡,还只捞着吃到一只鸡腿,剩下的被洛云锡和莫问给瓜分了。 就算要偷师,也没理由连香料都配置得差不多吧? 陶夭夭拨开拥挤的人群又往前走了一步,终于走到了酒楼的台阶下。 拥挤的人群一直从台阶下面延伸到酒楼的大堂,陶夭夭越往前走,叫花鸡的香味就越是浓烈,隐隐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陶夭夭满心疑惑,终于想起来抬头看一眼酒楼的招牌。 她后退了几步到了台阶下方,抬起头来朝着上方的招牌看去,只看了一眼,她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愣住了,顿时心中一阵狂喜。 头顶大大的楠木招牌上,“桃花斋”三个大字闪闪发光,烫金的大字烫疼了陶夭夭的眼睛,她的眼眶忽然间酸涩了起来。 “汪——汪汪——” 一阵泛着奶音的犬吠声压过人群的喧嚣声传入了陶夭夭的耳朵,她从“桃花斋”那三个大字上撤回了目光,顺着犬吠声看了过去,便看到了酒楼门口那根拴马柱上拴着的一条黑色的狼犬。 毛色乌黑发亮,眼睛泛着幽光,虽然个头小,气场却不小。 阿黄…… 陶夭夭哽咽了,仿佛看到阿黄小的时候,那个时候,阿黄也是这么大,也是这个模样。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眼底的酸涩感又强了一些。 “……轩哥哥,我们要在京城开一家酒楼,就叫……叫桃花斋好不好?” “我还要给轩哥哥娶一房媳妇儿,还要再养一只小狗,我还给它取名叫做阿黄,让它陪着我小侄子长大……” 当日跟陶轩的对话倏地泛上心头,陶夭夭哽咽了。 她说的那些话,轩哥哥一直都记在了心里。 轩哥哥…… 我终于找到你了…… 陶夭夭抹了一把眼泪,脸上挂上最灿烂的笑,迈着最轻快的步子,越过排队的众人朝酒楼大堂走去。 “哎那谁,人家都排队呢,他怎么不排队啊!” 看到陶夭夭大摇大摆地进了大堂,人群中有人提起了意见,顿时便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起来。 陶夭夭现在的心情激动得都快要飞上天去了,哪里还顾得上闲杂人等的指指点点,她迈开大步,几乎是小跑着朝柜台方向奔去。 高高的柜台后面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纸上写着什么,看到陶夭夭上前,他对着陶夭夭客气地笑了笑:“这位公子,小店的规矩是……”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找人的!” 陶夭夭开口打断了老者的话,她四处搜寻了一眼,并未搜寻到陶轩的身影,便有些着急。 “老人家,您是这里的掌柜吗?”陶夭夭急问道。 那老者点点头,依旧很客气:“老朽姓孙,正是这里的掌柜,不知公子找谁?” “孙掌柜,您是这里的东家吗?若不是的话,那我找你们这里的东家。”陶夭夭说道。 孙掌柜看了一眼陶夭夭焦急的模样,抬手找来一名伙计:“小六,去后院请东家过来,说有位公子找他。” “你就跟他说,我姓陶。”陶夭夭对那名叫小六的伙计说道,若不是她已经成了大堂里的焦点,她几乎就要自己闯入后院了。 “陶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给您请东家过来。”小六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陶夭夭追了几步,在那条通往后院的过道里停住了脚步。 过道里有穿堂风吹过,衣着单薄的陶夭夭便从柜台上讨了一壶水来暖手,附近没有凳子,她便捧着茶壶蹲在了地上。 心中的狂喜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蹲在地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才缓过劲来。 她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等了这么些天,打听了这么些天都没音讯,没想到一次无意中的闲逛竟然让她找到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过道的尽头传来,陶夭夭猛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陶轩。 一身湛蓝色锦袍,褪去了武生装扮,比从前瘦了些,稳重了些,更显得英姿勃发,清新俊逸。 没错! 是她的轩哥哥! 跟她小时候无数次闯祸迷路找不到家时一样,轩哥哥来接她回家了。 陶夭夭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陶轩撇了撇嘴,声音哽咽起来:“轩哥哥……” 陶轩在陶夭夭面前三四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步。 “东家,就是这位陶公子找您。”六子指着陶夭夭对陶轩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陶轩的声音有些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陶夭夭,脸上却没有陶夭夭预想当中的欣喜。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抬步朝着陶轩走去:“轩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天,你去了哪儿了?” 听着陶夭夭委屈的声音,陶轩眼神一闪,强迫自己从陶夭夭脸上撤离了目光。 他对着陶夭夭客气地笑了笑,声音压抑而疏离:“这位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陶夭夭的步子一顿,惊骇地抬起头来,压低了声音呢喃:“轩哥哥,我是夭夭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陶轩垂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将眼底的心疼努力压下,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冷漠。 “看来这位公子当真是认错人了,小店做的是开门迎客的生意,公子若是冲着小店的菜品而来,就请按照小店的规矩去后边排队,若是公子为的是其他,那小店就恕不接待了……” 陶轩看了陶夭夭身上略显单薄的外衣,又说:“公子手中的茶水已经凉了吧?秋日里气候凉,还请公子莫要贪凉,莫忘添衣。” 莫要贪凉,莫忘添衣。 听到这句话的陶夭夭脸色微微一变,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揉了揉眼睛,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 “多谢老板提醒,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 她对着陶轩抱了抱拳头,将手心里的茶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起身去了人群最后排起队来。 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终于等到了位置。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4章 宠溺与自责 “这位公子排的位置可真巧,正好二楼雅间刚走了一桌客人,桌子刚收拾好,这位公子随小的上来吧。” 一个跑堂的伙计小跑着迎了上来,陶夭夭认出他还是之前那个去找陶轩过来的小六。 他对着陶夭夭指了指木质楼梯,引着陶夭夭去了二楼尽头的一个雅间。 “公子,就是这里了,您先坐一会,看想吃什么菜。”小六打开了房间,将陶夭夭请了进去。 “有劳了。”陶夭夭笑着摸了一颗碎银子放在小六手心里。 “上一份你们这里的叫花鸡和地锅鸡,再切一盘牛肉,上一壶花雕酒过来,还有,我不喜欢被人打扰,上完菜之后,没有要紧事就不要过来了。” 小六握紧了手心里的银子,态度更加殷勤了:“小的明白了公子,您先坐着喝杯茶,酒菜马上就来。” 房门被小六从门外关好,陶夭夭若无其事地坐在凳子上,心里却百爪挠心般焦急。 轩哥哥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他不会故意假装不认识自己的。 方才的那一句“莫要贪凉,莫忘添衣”,是在葡萄镇时他们之间的约定的暗语,这句话的意思是:等我。 若不是听到这句话,她差点真的暴走。 房门外面传来脚步声,陶夭夭猛地站了起来,几个大步就到了门口。 一把拉开房门一看,却是小六正端着托盘正要敲门。 陶夭夭尴尬地笑了笑,让开身让小六将酒菜摆在了桌上。 “公子,若是没什么事小的就先下楼了,若是您还有其他需求,站在门外倚着栏杆叫一声就行,我马上就上来了。”小六指了指外面的走廊说道。 “好。”陶夭夭点点头,看着小六的身影在房门外消失,她守在门口听了听动静,最终失望地离开了房门去了桌边。 “夭夭——”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珠帘后方响起,带着些许心痛和急迫。 “轩哥哥!”陶夭夭一个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掀开了珠帘。 还没等她看清陶轩是从哪里进来的,她就被陶轩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对不起夭夭,轩哥哥没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 陶轩压抑着心底的情绪,狠狠地抱了抱陶夭夭之后又轻轻地放开了她。 陶夭夭却因为这一句“对不起”红了鼻子。 “……这么些天,你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陶夭夭拉过陶轩将他转了个圈,打量了许久才带着鼻音嘟囔:“瘦了,不过更帅了嘻嘻!” “夭夭才瘦了。”陶轩眼底满是心疼与自责,他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陶夭夭的脸颊,立即又缩回了手。 “是轩哥哥没照顾好你,今后不会再将你弄丢了……这么些天,你没有身份路引,身上又没有银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看了一眼陶夭夭身上的穿着,并不算落魄,才稍稍放了心。 “办法总是会有的嘛!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过来咱们先吃饭,我都饿死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陶夭夭的情绪转换得很快,她一把拉住陶轩的袖子到了桌边。 “好。”陶轩点了点头,随着陶夭夭坐在了桌边。 他用筷子将桌上的那盘叫花鸡细细地拆开,又将里边的各类蔬菜和菌类用筷子挑了出来,捡了陶夭夭喜欢吃的放在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陶夭夭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边滔滔不绝地跟陶轩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陶轩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抬手擦去陶夭夭嘴角的菜汁,在听到陶夭夭无处可去又在玄幽王府受罚的时候,他眼底满是心疼。 听到她坑了柳氏一大笔银子的时候,他终于笑了,眼底是满满的宠溺。 等到陶夭夭将自己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包括洛云锡就是当日他们从后山上救回来的那个莫问,说完这些,她也已经吃了个差不多。 反观陶轩,除了那壶花雕酒之外,桌上的菜却一口未动。 “好了,我的事情说完了,该说你的了。”陶夭夭打了个饱嗝,想要尝口花雕,却被陶轩轻轻一掌拍在了手背上。 “又忘了规矩了?在外边不许喝酒!”陶轩板起了脸。 “不喝就不喝嘛。”陶夭夭撇了撇嘴,“我都没有怪你不认我的事情了,你还凶我喝酒!” “夭夭,我不是不想认你,是怕你会有危险。”陶轩忽然正色开口,“有人暗地里监视我。” “是谁?”陶夭夭放下了筷子,她也猜到这一点了。 陶轩摇摇头:“他们没对我出手,一直在暗中监视,我怕他们有其他目的,所以才没认你。” “既然你知道有人暗中监视,那你还这么高调地开酒楼,抢人家生意。” 陶夭夭嗔怪道,“你就不怕惹祸上身遭来更多人的忌讳啊!” “我实在是太担心你了,想到你可能已经提前来了京城,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找你…… 惹祸上身就惹祸上身吧,总比日夜担惊受怕,怕你吃不好睡不好,怕你遇上坏人要来得好。” 陶轩看着陶夭夭,眼睛眨也不眨,像是怕她又会丢失一样。 “我现在玄幽王府,安全倒是不用担心,倒是你,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从清风城一品居里离开之后,你又去了哪里?”陶夭夭问道。 陶轩又给陶夭夭加了根鸡腿,正了正神色才说:“你还记得咱们在一品居遇到的那个白衣男子吗?从清风城来京城的路上,他追了我一路,一直逼问我的武功出处。” “你说的是莫问吧?就那个整日里拿把扇子扇来扇去的家伙。”陶夭夭问,“他逼问你武功出处做什么?” 听到莫问的名字,陶轩倒是吃了一惊:“他竟然就是神医谷的谷主!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对我的武功这么好奇,我的功夫是义父亲传,他跟神医谷,应该扯不上关系的吧?” 陶夭夭心中一动,想起了刚才漏掉的一些事:“对了轩哥哥,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了,咱们那个陶青爹爹,不姓陶,他本性沈,曾经做过城门校尉。”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5章 结梁子的始末 “姓沈的话,应该也跟神医谷扯不上关系吧。”陶轩沉吟。 “先不说这个了,那个莫问跟洛云锡的关系看似很好,他整日里混在玄幽王府里,还眼拙,压根就没认出我。”陶夭夭吐了吐舌头笑道。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陶轩皱眉,“若他们是针对我来的倒还好了,怕就怕,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毕竟,你的身份……” “轩哥哥,你打没打听过当今丞相薛嵩啊?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陶夭夭打断了陶轩的话,皱着眉头小声嘀咕:“我这些日子也多少听说了些薛相的事,我怎么觉得,这个人不像个好人呢?” 自己的亲爹不是好人,这件事她怎么都觉着有些膈应。 “认亲的事,先从长计议吧,毕竟你的认亲信物已经丢了,而且,我也已经打听过了,那个薛夫人有一个女儿,年前才刚刚及笄,跟你的年纪对不上。”陶轩说道。 “是那个叫玉儿的薛小姐吧,我也打听到了,而且,我还发现那个薛楚萧,跟我半分相像也没有呢。”陶夭夭说道。 “不过好在,明日就是祭月节了,听说这一次的规模极大,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能带着家眷一起参加,我找机会暗中观察一下薛家,大不了,这亲我不认了,就这么着也挺好的。”陶夭夭低头说道。 “你在玄幽王府不方便,打探消息的事情我来做吧,你只需保护好你自己。” 陶轩不放心地叮嘱,“对了,你的身份文书,还有路引还都在我这里,今日你要带走吗?” “不用了,咱们的路引上用的都是真名,那个洛云锡猴精猴精的,我怕他会起疑心,户部桃大人已经着手帮我办新的身份文书了,我的这个你先收着吧。” 陶夭夭说道,并不知道自己的新文书早就已经落在了洛云锡手里。 “夭夭,我问你,那个洛世子对你还好吗?” 陶轩忽然小心地开口,“若是你觉得在玄幽王府受委屈,可以不在那里了,除了这个桃花斋酒楼之外,我还买了一处宅子,正让人着手布置呢,里面的景色都是按照你原来住的桃花斋布置的。” “谢谢轩哥哥!”陶夭夭真心实意地道谢,“但是我现在还不打算离开玄幽王府,毕竟,以洛云锡的身份,能接触到薛相的机会还是不少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怀疑她的认亲信物落在了洛云锡手中,她得找机会拿回来,这事不能告诉陶轩,她怕陶轩担心。 “那好吧……”陶轩犹豫了片刻之后点点头,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那个洛云锡心狠手辣,你……别跟他结仇。” “我跟他能结什么仇啊!”陶夭夭笑了,她神秘兮兮地凑到了陶轩面前,问出了她早就想问的一个问题。 “轩哥哥,你这一路上,除了暗地里监视你的那些人之外,是不是还跟什么人结仇了?” 陶轩一愣:“夭夭这话是何意?” 陶夭夭笑得有些奸诈:“你是不是得罪什么姑娘了?是偷看了人家身子了?还是欺负人家了?” 陶轩闻言板起了脸:“又胡说!” “我哪有胡说?”陶夭夭坐直了身子,“人家姑娘可是花了大价钱打听你的下落呢!看她这架势,你们这梁子,结得还不小。” “别胡说!”陶轩的脸色微微一红,他似乎知道陶夭夭说的是谁了。 “你这是想起来了?”陶夭夭八卦地凑上前来,“你怎么着人家了?” 陶轩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在一次住店的时候,我认出了她手里假的钱庄票据,就好心地提醒了店家一句,就这样得罪了她。 后来,我辗转寻到了那种叫鹦鹉的神鸟,你还记得吗,就是义父很久之前跟你形容的那种鸟,五颜六色,还会学人说话的鸟。 原本打算留给你的,路上却被她给放走了。 还有,她似乎也对我的武功起了好奇之心,这一路上,她一直在试探……” 陶夭夭“噗嗤”一声乐了,“嗯,果然,这梁子结得是不小!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这姑娘可能来历不小,你得罪了她,可得悠着点儿……轩哥哥,谢谢你。” 她说的谢字很真诚,陶轩微微一愣,陶夭夭又说:“谢谢你还记得我喜欢鹦鹉。” 她的陶青爹爹就是为了给她寻鸟才遭了不测的,鹦鹉在她那个世界里根本算不上什么,随处可见,可是在这里,却成了世人口中的神鸟。 “夭夭你要记住,父亲和祖父不在了,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我之间根本无需谢字。”陶轩淡笑着对陶夭夭说道。 陶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轩哥哥说得对,亲人之间不提谢字!” 她打量了一眼房内:“轩哥哥,你这里有纸笔吗?我给你写几个菜谱,虽然现在酒楼靠着叫花鸡打出了名气,可也不过是吃个新奇,新奇劲儿过去之后,来这儿的人数肯定就没那么多了。” 陶夭夭说着站起身来:“对了轩哥哥,你这么高调开酒楼,得罪人了你知道吗?那些被你抢了生意的店家,你打算怎么办?” 陶轩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想早日找到你,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 他也跟着站起了身:“其他的那些小酒楼倒不用担心,明日我就着手处理这些事情,大不了我出钱买下他们的手艺,或是让他们做好之后送过来我帮他们往外卖,从中赚取差价,只是……” 陶轩叹了一口气,从身后的书柜之上取来了文房四宝放在桌子上。 他替陶夭夭把纸铺好,又开始动手研磨。 “只是什么?轩哥哥为何叹气?”陶夭夭好奇地问道,伸手拿起了毛笔。 “轩哥哥说的办法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来之前还担心,现在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你从小就跟着爹爹东奔西走,爹爹说过,你天生就是生意人的料子,这些事情自然难不倒你的。” “这些小酒楼都不足为惧,我担心的,是一品居。”陶轩说道。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6章 前尘过往皆已逝 “一品居?”陶夭夭的手一顿,一大滴墨汁“啪嗒”一下滴在了纸上,晕开一大片墨迹。 陶轩伸手将那张纸抽了出来,又换了一张新的过去。 “我已经打听过了,一品居在九渊有许多家分店,总店就开在了紫云城,我们在清风城吃饭的那个一品居,跟紫云城的这个一品居,是同一个老板。” 陶轩说着皱了皱眉头,“一品居不愧是天下第一酒楼,他们只用了短短两三日的时间,就已经出了新的菜品,就是咱们桃花斋的招牌菜——叫花鸡,我也让人去买来尝了,味道只有细微的差别。” “叫花鸡没什么技术含量,他们要偷师就让他们偷去,反正过一阵子新鲜感也就过去了,我就不信咱们的所有菜式他们都能偷学得到!” 陶夭夭胸有成竹地将手里写好的菜谱递给了陶轩。 “轩哥哥选两个可靠点的厨子,将菜谱给他,就当做咱们的新菜式。” 陶轩接过陶夭夭写好的菜谱,只瞄了一眼就皱了眉:“夭夭,你的字真该好好练练了!” “已经在练了,写好字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况且我还荒废了那么些年。”陶夭夭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又开始了第二张的奋笔疾书。 洛云锡每天都逼着她抄书,不是兵法就是佛经,这几日倒好,又加了几本医书,抄得她看见笔墨纸砚就想吐,哪里还有心情好好练字。 “我是认真的。”陶轩将陶夭夭写好的菜谱小心地收好,又说:“倒不是因为你贴身书童的身份,而是为了你以后。” “我知道,你是怕我认亲之后被人嫌弃嘛!” 陶夭夭头也没抬地说道,“认亲的事还早着呢,横竖我已经十五岁了,脾气秉性也就这样了,你若是让我为了取悦他人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可跟你急哈!” “那好吧,知道你不喜欢被束缚。”陶轩笑了笑,这才低头看向手里的菜谱:“我待会就将菜谱交给后厨,明日就让他们试着将新的菜品做出来。” “还有,一定得交给可靠的人,最好分开誊两份,配菜的小工和掌勺的大厨手里不能拿一样的。”陶夭夭又叮嘱了一句。 陶轩笑了笑,伸手倒了一杯水放在了陶夭夭左手边:“这个我知道,桃花斋的事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你在玄幽王府心烦了就来这里,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那是!回头你赶都赶不走呢!”陶夭夭吐了吐舌头,将最后一份菜谱写好,她才伸了伸懒腰。 “夭夭,这菜谱你是从哪儿弄来的?”陶轩疑惑地问道。 “嘿嘿,我也是偷师偷来的。”陶夭夭对着陶轩眨了眨眼睛。 “你忘了?玄幽王府前一阵子不是因为选厨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吗?去了好多名厨,连宫里的御厨都去了,他们各展神通,自然也留下不少好东西,你知道的,我打小记性就不错,所以就背了下来。” 陶夭夭半真半假地说着话,真话是偷师和她的记性,假的,那些菜谱却是她在那个世界里早就烂熟于心的。 曾经的她,是名校的高材生,拥有超凡的记忆力,爸爸打理着高端酒店生意,妈妈是中医院的名医,闲暇之余便研制一些药膳。 从小她就没吃过什么苦,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可是所有的幸福却定格在五年前的那次旅游—— 那次爸爸为了庆祝她考上名牌大学,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带着妈妈和她一起去自驾游。 她至今仍然记得,那天她家的车子在盘山高速上失控坠了崖。 万幸的是,车子被卡在了一棵大树茂密而粗壮的树枝上。 不幸的是,不堪重负的树枝根本支撑不住他们一家三口的重量。 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爸爸妈妈跟她说了好多话,她也清晰地听到了树枝即将断裂的“咔嚓”声。 后来,父母将生的机会给了她,爸爸伸手解开安全带,跟妈妈手拉着手,在她面前含笑跳下了悬崖。 他们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夭夭,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终于等来了救援队,是她自己不争气,放弃了救援队抛下来的那根绳索,哭哑了嗓子之后,万念俱灰地跟着跳了下去…… “夭夭……夭夭!”陶轩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陶夭夭猛然回神,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凉的,眼里也不知何时竟然溢出了眼泪。 “你怎么了夭夭,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陶轩担忧地绕过桌子到了陶夭夭身边,伸出手去探了探陶夭夭的额头。 “轩哥哥,我没事,只是想到一些过去的事。”陶夭夭吸了吸鼻子,眼眶又酸了起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要带着已逝之人对我们的期盼,好好地活下去!”陶轩以为陶夭夭是想到了葡萄镇,便小心地安慰,轻轻地将陶夭夭拥入自己怀中抱了抱。 陶夭夭闷声点点头:“轩哥哥,你说的没错,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这样才不会辜负他们的期盼!” “那就好。”陶轩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些不舍地放开了陶夭夭,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更漏:“时辰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赶了马车过来。”陶夭夭说道,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轩哥哥,我都学会赶马车了,厉不厉害!”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陶轩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我还学会骑马了呢,而且,还能在马上骑射,你看,我的手都磨出茧子来了!” 陶轩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陶夭夭掌心里的薄茧,眼神微闪压下了眼底的心疼,也笑着说:“厉害!夭夭是最厉害的!” 葡萄镇那么些年,他从来没忍心让她吃过苦,一直以为自己能保护好她,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错了。 失了大雁保护的小雁,若是连飞都学不会,又哪儿来的徜徉云端和搏击九霄呢。 就算再不舍,为了她,也要学会放手! “对了轩哥哥,我下次来找你,将我的银子带来,藏在玄幽王府太不安全了!”陶夭夭说道。 “你能有多少银子?”陶轩笑了,“你留在身边吧,桃花斋还看不上你那点银子。” “不少了!差不多有五千两呢!”陶夭夭小声说道,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柳氏的事情告诉陶轩。 “五千两?夭夭,你哪儿来的这么些银子?祖父从小就教育我们,不义之财不可取……” “我没做坏事!”陶夭夭黑着脸小声争辩,“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从柳氏那里骗了银子来吗?这五千两全部都是柳氏的,还有一件事……” 她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将柳氏母女三人失踪的事情告诉陶轩。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她们母女三人忽然间就失踪了,连洛云锡的人都没找到她们去了哪儿。” 陶轩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我会留意……桃花斋里客流量大,信息来源广泛,你先别管了,我暗中调查,还是那句话,轩哥哥不在你身边,你一定得保护好自己。” “知道啦!”陶夭夭憋着笑,“轩哥哥,你比陈管家还能唠叨!行了不说了,我可真得走了!” 若是回去晚了,洛云锡那家伙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陶轩将陶夭夭送到门口,不舍地将陶夭夭看了又看,又叮咛道: “你今后来找我,若是看见阿黄拴在左边的石狮子边,就是我在,你直接进来就行,这里的孙掌柜是我在路上从山匪手里救下来的,跑堂的伙计小六是他的远房侄子,这两个人都值得信任,我回头安排一下,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们去做。” “记下了,走了!”陶夭夭暗地里记了下来,干脆地跟陶轩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7章 祭月节最先识破女儿身的人…… 从桃花斋出来之后,陶夭夭因为想到之前的事情心情有些低落,便打消了逛街的念头,闷着头径直回了王府,晚膳也没好好准备,嘱咐了红儿几句,草草做完了晚膳便蒙头去睡了。 这一觉睡得虽然早,却不沉,做了一整晚梦,时而梦到悬崖上被汽车压断的那根树干,时而梦到前世里父母跳崖之前对她的句句叮咛,一晃眼又看到了满天的大火,看到几乎化为灰烬的陶府,还有祖父在火光中对她慈祥的笑…… 直到东方发白,她才沉沉地睡了过去,然后半个时辰之后被陈忠派人叫醒的时候,她眼上便顶了两个黑黑的眼圈。 “陶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看到陶夭夭没精打采的模样,陈忠又气得吹起了胡子,“我让你出府透气,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啊?” “对不起陈管家,我昨天吃坏肚子了,晚上起夜起得太勤了,没睡好。”陶夭夭苦着一张脸扯了个谎。 “吃坏肚子了?那还怎么照顾世子?”陈忠皱眉。 “现在已经好了!”陶夭夭脸上又挂了笑,“不耽误照顾世子的!” “不耽误就好,世子这次选了祁风和你,还有红儿在身边,他们两个不用我嘱咐,我就担心你小子!”陈忠继续皱眉。 “我向您保证,一定多听,多做,少说,以世子安危为己任,誓死不给玄幽王府丢脸!”陶夭夭背书似地嚷嚷着,听得陈忠黑了脸。 “行了别贫了!我也不能随行,具体做什么你就听世子的安排吧。”陈忠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摸出个瓷瓶来。 白底蓝花的瓶身,瓶口被一个通红的瓶塞塞得紧紧的。 “虽然那个莫谷主也会一起去,但那个人行踪飘忽不定的,也不能全指着他,祁风得负责世子的安全,红儿又是女子,伺候起来多有不便,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陈忠郑重其事地将瓷瓶交到了陶夭夭手里。 “这是什么?”陶夭夭晃了晃瓶身,里面传来“咕咕噜噜”的滚动声,听声音应该是一些药丸子。 “这是备不时之需的药,给世子的,你先替他收着。”陈忠难得正色,又说:“还有马车中世子的那些冬衣,你至少得随身扛着一两件。” “冬衣?”陶夭夭满脸疑惑,“陈管家,这才刚到深秋的时节,您就给世子准备冬衣了?” “让你带着你就带着,哪儿那么多问题!” 陈忠瞪了陶夭夭一眼,压低了声音又说:“还有,你眼睛欢实着些,那个红儿,这一次世子打算不让她回来了。” “哦,我知道了。”陶夭夭原本还疑惑为何洛云锡明知红儿是奸细却还带着她,原来是自有打算。 只是可惜了,红儿一身好本事,人又长得漂亮,若是洛云锡收了她,说不定就没有那么些精力来找自己麻烦了。 “但是陈管家,您还没告诉我这药是做什么用的呢!”陶夭夭又晃了晃瓶身,看到这瓶子,她忽然想起陶轩之前给她的那些药,出门在外的,她似乎也应该好好准备准备。 “世子身上,有不为人知的隐疾……”陈忠忽然压低了声音,“陶季,我是看世子相信你,所以才将这瓶药交给你的,你可不能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啊!” “隐疾!”陶夭夭一个趔趄,顿时觉得手里的药重逾千钧,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八卦之心顿起:“陈管家,世子他有什么隐疾?” “这……到了山上你就知道了。” 陈忠捋了捋胡须,“我给你的药是备用的,用得上用不上的还不一定呢,你去厨房吃点饭,赶紧走了。” “哦,知道了。”陶夭夭点点头,将手里的瓶子随手塞进了自己的荷包当中,“陈管家,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东西没拿,我还得回去收拾一趟。” 说完,她便扭头朝自己房间跑去,将陈忠气急败坏的嚷嚷声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再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全副武装,腰间挂了两个大大的荷包,一包装了吃的,另一包,则是装的大包小包和大瓶小瓶的药。 自然,她也没有落下洛云锡送给她的那把破云针。 当她匆匆吃完饭以这幅打扮出现在马车跟前的时候,洛云锡已经在马车上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陶夭夭对着祁风摆了摆手,艰难地爬上了马车。 “出发。”还不没陶夭夭在马车中坐稳,洛云锡就吩咐出发了。 她身子一歪趴在了红儿的身上,跟红儿抱了个满怀。 虽然身子被红儿软软的身子挡住了没有受伤,可是鼻子却磕在了红儿身后的马车壁上,被硌得生疼。 “陶兄弟,你没事吧?”红儿被陶夭夭一抱,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 扶住陶夭夭的那一瞬间,她的胳膊微微一顿,脸色有些古怪地从陶夭夭的胸前掠了过去。 “没事没事,多谢红儿姐姐!”陶夭夭在洛云锡身侧坐正,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和那些荷包。 “陶兄弟,咱们是去上林苑,又不是去逃荒,你背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红儿若有所思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在看到陶夭夭身上的大包小包的时候,不禁乐了。 陶夭夭摸了摸鼻子,“那个……我一个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出门在外的,怕饿着了。” 她掀开后车窗帘子往后看了一眼,见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便问:“世子,莫谷主是在后面那辆马车上吗?” “他有私事要处理,自行赶去上林苑。” 马车当中静默了好一会儿,就在陶夭夭以为洛云锡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开口了。 洛云锡回头,皱眉看了一眼陶夭夭,又问:“让你练了这么久,是不是该让我看看你的成果了?” 陶夭夭一愣:“世子想看什么成果?” 洛云锡对着车外扬了扬下巴:“出去赶车。” 陶夭夭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洛云锡:“世子,您确定要让我赶车?” 洛云锡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若是再像上次一样,我就将你丢到山上喂狼。” 陶夭夭:“……” …… 上林苑位于紫云城东北方向的积云山下上,距离紫云城大概有半日的路程,但是因为陶夭夭赶车技术的拙劣,他们生生走了一整日才到了积云山脚下。 从积云山山脚到上林苑有一段不算陡峭的山路,从进山路开始,路口就开始有官兵把守了。 不知是因为陶夭夭的面生不好应对盘问,还是因为路途有些陡峭洛云锡不太敢赌,总之刚进山路他就让祁风将陶夭夭换了下来。 陶夭夭松了一口气缩在了马车的角落里,开始打量起路上的景色来。 许是他们来得晚的缘故,山路上的马车并不多,只有零星几辆,从马车外的标志上就能认出来,而那些马车似乎还多以拉行李的居多,在看到玄幽王府的马车过来之后,纷纷让开了道路。 “世子,咱们天黑之前还能赶上饭点吗?”陶夭夭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问道,虽然他们中午在官道上的镇子上用了饭,可是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行宫里的美食,压根就没好好吃。 “陶兄弟,你忘了今天是祭月节了?行宫里有晚宴的。”见洛云锡压根就没有开口的打算,坐在对面的红儿便笑着开了口。 “那就好,那就好!”陶夭夭从荷包里摸了一包果脯出来,打开之后先送到了洛云锡面前:“世子,您要不要吃一口?” 洛云锡看了一眼陶夭夭手里的东西,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不吃。” “吃一颗吧,闲着也是闲着!”陶夭夭又往前送了送。 洛云锡脸一黑:“你要不想被丢下去,就离我远点!” 他向来讨厌酸酸甜甜的东西,从来没人敢强迫他,这小子是第二个。 至于第一个…… 想到葡萄镇后山被一人一狗拖下山的遭遇,洛云锡的脸色就更黑了。 “不吃就不吃,那么凶巴巴做什么!”陶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将果脯又伸到了红儿面前:“红儿姐姐吃。” 红儿笑了笑,伸手捏了一颗话梅放入口中。 她往一旁挪了挪身子,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谢谢!陶兄弟来这里坐?” “也好!”陶夭夭呲了呲牙,她差点忘了,她现在跟红儿正两情相悦着呢。 陶夭夭换了个位置坐到了红儿身边,正好跟洛云锡面对着面,还故意将嚼果干的声音嚼到最大。 吃完一包果脯,她又摸出一把干果来,这一次,红儿看了看隐有怒意的洛云锡,摆摆手拒绝了陶夭夭的好意。 一时间,整个车厢里都是“嘎嘣嘎嘣”嚼得欢快的声音,听得在外面赶车的祁风心里头都有些抽抽,觉得陶季真是活腻歪了。 他紧了紧手里的马鞭,更加小心翼翼地赶起车来。 “吁——”前面有辆车停在了路的中央,他缓缓勒停了马车。 “到了?”陶夭夭掀开了侧边的车帘,将脑袋从车窗里露了出来。 “公子,有辆马车坏在路中央了,看标志似乎是太尉府的马车。”祁风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愈发佩服这个小子了,敢数次挑战公子的耐性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太尉府?夏太尉家的?”陶夭夭伸长脖子往外看了一眼,瞬间就撇着嘴将脑袋缩回了马车内。 “公子,他们的马车拦住路了,属下过去帮个忙吧。”祁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嗯。”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看了一眼陶夭夭,用下巴指了指车外:“你也去。” “我?”陶夭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哪里会修马车!” 而且,她跟太尉府,似乎还是有仇的,她才不要去给仇家帮忙。 陶夭夭哼哼了两句,却在洛云锡眼神的威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哥哥,都怨你!我早说要骑马过来,你和爹爹偏不让,看看,这下可好了!” 一阵少女的娇嗔埋怨声传来,陶夭夭循声看去,就见到了裹在一身鹅黄披风里的夏锦汐。 正皱着眉头蹲在车轱辘旁边研究,脸上抹了两道灰,发髻也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看上去没有一丝大小姐模样。 “回马车上去!”夏锦汐身边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模样跟夏锦汐有七八分相似。 看到祁风和陶夭夭过来,他不悦地伸手将夏锦汐从地上拉了起来。 “要不是你总是磨磨蹭蹭不肯出门,咱们能这个时候还到不了地方吗?回头见了父亲看他怎么教训你!”男子对夏锦汐低斥了一声,回过头就见祁风和陶夭夭已经走到了面前。 “这位可是工部侍郎夏大人?在下祁风,我家世子让在下过来帮忙。”祁风对着男子笑了笑,陶夭夭则是对着夏锦汐挥了挥手。 “呀!是你啊!我记得你,你叫陶季!” 还不待男子回话,夏锦汐就朝陶夭夭走了过来,“你还记得我吗?那日在永安巷的乐坊门口,我和桃哥哥一起,跟你见过面的!” 陶夭夭笑着点头:“当然记得,夏姑娘也来参加祭月节吗?” 她不仅记得,还知道夏锦汐身后的那名男子是她的同胞哥哥,工部侍郎夏文启。 夏太尉一家作为她压箱底的仇家,她早就暗中将夏家的情形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夏锦汐点点头,对着身后的夏文启撅起了嘴巴:“我是奔着秋猎来的,爹爹和哥哥都不让我来,是我在嫂嫂和娘跟前强求来的,可是哥哥反而又来怪我耽误时间,明明是他跟嫂嫂难舍难分……” “锦汐!不得无礼!”夏文启尴尬地板起了脸,将夏锦汐往身后扯了回来,又对着祁风客气地拱了拱手:“不好意思,耽误了洛世子的行程了,还请替夏某多谢洛世子,不过出了些小毛病,一会就好。” 祁风弯腰看了一眼马车,片刻之后直起腰来:“车辕裂了,轱辘也坏了,一时半会的怕是修不好了。” “太好了,我可以骑马了!”夏锦汐兴奋地跳了起来,却又被夏文启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夏大人,我家世子请您和夏姑娘同行,请上车吧。”夏文启正在踌躇,后面马车上的红儿从车上跳了下来,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又笑:“马车宽敞,再加两个人绰绰有余的。” 夏文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拉着夏锦汐到了玄幽王府的马车跟前。 他对着马车拱了拱手:“多谢洛世子。” “夏大人不必客气,本世子在京城还要多待上一些日子,少不了得麻烦太尉大人了。”洛云锡的声音慵懒地隔着车帘传来。 听到洛云锡提到自己的父亲,夏文启犹豫了片刻,却没能猜出洛云锡话中的意思,最后只得将夏锦汐叫了过来。 他低声嘱咐了夏锦汐几句,便让夏锦汐上了车,而他自己则留了车夫在原地,将马匹解下骑马而行。 红儿和陶夭夭也先后上了车,红儿坐在了夏锦汐的身旁,陶夭夭无处可去,只得又重新坐回了洛云锡的身侧。 “陶季,这就是你家那个口味挑剔的洛世子吧?” 夏锦汐毫不避讳地盯着洛云锡打量了半天,压低了声音对陶夭夭问道,却根本忘了她们这是在密闭的马车当中,就算声音压得再低,洛云锡也是可以听到的。 听到夏锦汐的话,红儿很自觉地将目光投放到了窗外,陶夭夭则是干咳了两声,硬着头皮对着夏锦汐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夏锦汐的话。 这个夏府的小姐,倒是什么都敢说,不过反观洛云锡,似乎并不以为意,她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看着也还好啊,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这边陶夭夭才刚松了一口气,那边夏锦汐又丢过来一句,吓得她慌忙扭头看洛云锡,却见洛云锡似乎对夏锦汐很是大度,面色并没有丝毫不悦,陶夭夭心里就更纳闷儿了。 “那个……夏姑娘,你刚才说,你是奔着秋猎去的?那你的技术一定很好吧!” 见红儿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陶夭夭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开口,好将这个夏锦汐的思绪从洛云锡的人品这件事上拉回来。 果然,听到秋猎两个字,夏锦汐兴奋地点了点头,小脸上红彤彤的,像是飞过两朵晚霞。 “我是奔着秋猎去的不假,但是我不会打猎。”夏锦汐干脆地开口,面上没有一丝尴尬。 “额……这……”陶夭夭偷偷抹了一把冷汗,这夏大小姐还真是性情中人。 对上陶夭夭尴尬的笑,夏锦汐娇羞地低下了头:“桃哥哥也去打猎,他可厉害了,每年都能夺魁。” 桃哥哥? 桃灼? 陶夭夭心中一动,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夏锦汐时候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就是跟桃灼在一起。 原来如此——陶夭夭笑了笑。 “但是爹爹还说,今年就不好说了,因为今年洛世子也会参加,所以,谁能夺魁还不一定呢,陶季,你要不要跟我赌一把,我赌桃哥哥胜。” “打赌,就不用了吧,我很穷的!出不起本钱。”陶夭夭慌忙摆手。 “那好吧,反正在我心里,桃哥哥是最厉害的!”夏锦汐继续开口,“当然,洛世子也不错,因为爹爹说洛世子是好人,所以哥哥才让我上车的。” 陶夭夭抽了抽眼角,她皱着眉头打量了夏锦汐片刻,最终得出结论。 这个夏锦汐,应该就是被她爹和她哥哥养在温室里从来没经历过任何风浪的小幼苗,不谙世事,极易上当受骗! 想到自己跟这个夏太尉之间的仇,陶夭夭砸了咂嘴,若是从这个夏锦汐下手,她倒是还有些把握。 不过,看这丫头满脸单纯的模样,她似乎有些不忍心下手呢。 马车缓缓地在山路上走着,伴随着马车外夏文启的马蹄声,还有马车内夏锦汐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一直从她绣的花说到她家管家家里的侄子娶二房,陶夭夭听得昏昏欲睡,可是反观洛云锡,面色却一直没起任何波澜。 于是陶夭夭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洛云锡讨厌聒噪,大概特指的是自己的聒噪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终于缓缓慢了下来,陶夭夭听到了马车外的盘查声。 “咱们到了,锦汐,下来吧。”夏文启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夏锦汐应了一声,对着洛云锡和陶夭夭他们挥了挥手:“我先走啦,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马车外又传来夏文启的再次道谢声,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他才看了一眼陶夭夭。 陶夭夭一愣,对面的红儿就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走吧陶兄弟,进了这里咱们就没有资格继续待在马车上了。” 陶夭夭“哦”了一声,跟在红儿身后下了马车,祁风早已经跳了下来,步行牵着马车,在路上守卫的指引下朝前走去。 “红儿姐姐,上林苑好大啊!”陶夭夭惊讶地看着周围的景色,越发觉得自己是土包子了。 他们所在的这条路全部以汉白玉铺成,路两旁是两排整齐的大树,树上挂满了灯笼,夜幕降临,灯笼已经被全部点燃,远远地延伸到前方那座奢华的宫殿跟前。 再往远处看去,满月月光映衬之下,苑内的山林树木高大巍峨,池水宽阔,好一片气象壮阔的景象。 “这算什么?上林苑有十二道苑门,我们进来的不过其中之一罢了。”红儿一边跟着马车往前走,一边小声给陶夭夭解释。 “上林苑北至阳池岭,西至积云山,南猎广阳岛,东到星月泉,绵延数百里,岂是你一眼就能看全的?” 红儿伸手指了指道路尽头的那座宫殿,“那是褚元宫,专供客人休憩用的,再往东还有宁丰宫,绣春楼,光是这几处宫殿的景色,你逛一天都逛不完呢!” “红儿姐姐对上林苑好生熟悉啊!”陶夭夭话里有话地看了红儿一眼,然后伸手摸了摸肚子:“我只关心今晚上吃什么,睡哪里。” 红儿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她笑着指了指左前方:“我也是听说的,今晚的宫宴设在了玉芙宫,玉芙宫旁边的瑶华宫是专供客人住宿的,我想,咱们今儿晚上应该就歇在那里吧。” 陶夭夭点了点头,又笑:“幸好世子将红儿姐姐带来了,不然我到了这里,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不是平白丢了世子的脸面了。” 红儿脸色有些不自然,慌忙移开了话题,一行人沿着宽阔的汉白玉路面一路行至褚元宫宫门外,有宫人上前接过了祁风手中的缰绳,洛云锡终于下了马车。 他长身玉立站立在宫门面前,一袭白衣胜雪,眉梢微挑,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凌冽,上唇的那粒唇珠因了嘴角的微弯更显得妖媚。 站在洛云锡的身畔,陶夭夭啧啧地轻叹了两声,这洛云锡,若是生为女子,怕是得如妲己褒姒杨玉环那般落下个美色误国之罪吧。 “还不跟上!”洛云锡的声音凉凉地从前方传来,陶夭夭腹诽了一句,赶紧抬步跟上。 四个人沿着高高的台阶进了玉芙宫的正殿,优雅贵气的世子,机灵俊俏的书童,妩媚娇艳的丫鬟,再加上一个清新俊逸的侍卫,几个人刚进殿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对上众人或好奇或思忖的目光,陶夭夭大大方方地在人群里搜索着,反正她有洛云锡这个大瘟神撑腰呢,她可谁也不怕。 一阵脚步声匆匆从前方传来,陶夭夭定睛去看,来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瘦高个子,肤色白皙,两鬓蓄着胡须。 行至洛云锡面前,他恭敬地对着洛云锡施了一礼:“下官柳映见过洛世子,您的座位在前边,请随我来吧。” 洛云锡对柳映笑了笑:“柳大人不必多礼,本世子来得迟了些,有劳柳大人留座了。” “洛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您的位置是皇上特意吩咐的,下官一直不敢有丝毫怠慢。” 柳映半弓着身子,亲自将洛云锡一行带到了早就安排好的座位上。 座位上一共有三张凳子,祁风很自觉地站在了凳子的后边,洛云锡看了一眼,自行在中间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又对着陶夭夭和红儿看了一眼,示意她们二人坐下。 陶夭夭自然是乐得坐着,喜滋滋地一屁股坐在了洛云锡的左手边。 可是红儿却惊骇地摆了摆手,眼角还悄悄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像是在找什么人。 “怎么?出了王府,本世子的话就不管用了?” 洛云锡轻飘飘看了一眼红儿,红儿犹豫了半天,才颤巍巍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身体却僵硬得很,一动都不敢动。 桌上已经提前摆满了干果蜜饯,陶夭夭看了一眼,却没什么兴致,一心只惦记着酒菜。 她朝洛云锡旁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问道:“世子,不是说了有晚宴吗?我们已经来得够晚了,怎么才上了这些果盘?” 洛云锡伸手抓了一把花生在手心里细细地把玩着,闻言挑了挑眉梢:“急什么?主角还没到场。” “哦。”陶夭夭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不情愿地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早就听闻洛世子对身边的小书童宠爱至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油腔滑调的男声从对面座位上传来,陶夭夭循声望去,是一个蓝色锦服的年轻男子。 二十多岁的年纪,模样倒还说得过去,就是眼底隐隐有些青黑色。 因为今日到场的人全部身着便服,她从服饰上一时倒也判断不出这人是什么身份,不过,看他对洛云锡说话的态度和坐的位置,身份应该不会太低。 她刚缕清思路,就听身边的洛云锡轻笑了一声:“本世子的人,本世子乐意如何宠爱就如何宠爱,太子殿下就无需操心了。” 太子! 陶夭夭嚼着瓜子花生正嚼得欢,闻言倏地住了口,对面这个竟然是九渊的太子! 九渊皇朝的太子蓝景烁,九渊皇后傅子荷所出,外祖父是定国公傅毅,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 只可惜这个太子的名声不太好,经常流连于花街柳巷,骄奢淫逸,仗着母族的势力欺凌弱小无恶不作,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恶人。 陶夭夭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这个太子蓝景烁为数不多的消息,似乎九渊皇对这个太子也是诸多不满,只是碍于朝臣和皇后的劝谏才勉强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怪不得洛云锡对太子并无一丝尊重呢。 陶夭夭扯了扯嘴角,索性看起戏来。 果然,蓝景烁听到洛云锡漫不经心的回话,顿时上了脾气:“洛云锡,你爹就算功劳再大,也不过是个王爷,你一个外姓王的世子,见了本宫还不下跪吗?”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学着陶夭夭刚才的样子往自己口中丢了一粒花生:“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祭月节当日不管品级,不论朝臣,连皇上都会身着便服参加,太子殿下说这话,意思是要比皇上的架子还大了?” “你——”蓝景烁脸色一变就要站起身来,却被身边的一名紫衣女子拉住了胳膊:“皇兄,你忘了母后跟你叮嘱的事情了吗?” 蓝景烁冷哼了一声,恨恨然地灌了一口酒。 他这个太子,做得实在是憋屈! 朝臣不服他,人前对他一个样,背后却将他说得一文不值。 父皇不信他,从来不肯派任何差事给他,却还怪他不思进取,就连母后也每日里数落他,说他不争气,给傅家丢脸了,这能怪他吗! 他堂堂九渊皇朝的太子,身份地位竟然不如一个外姓王的世子! 蓝景烁的眼中划过一丝嫉恨,他朝洛云锡的方向看了一眼,洛云锡挑了挑眉梢,还回敬了他一杯酒,蓝景烁的面色便更加难看了。 陶夭夭不动声色地嗑着瓜子,蓝景烁的情绪变化完全落在了她的眼里,尤其是他往这边看的那一眼,明面上是在瞪洛云锡,可是陶夭夭却知道,他的那一眼,看的不只是洛云锡,还有坐在洛云锡右边的红儿。 她能看出来,想必猴精猴精的洛云锡也早已经看出端倪了,红儿果然是太子的人! “世子,刚才拉住太子的那名女子是谁啊?”陶夭夭压低了声音不耻下问。 方才那名紫衣女子拉住蓝景烁的时候,一直时不时地朝这边看上一眼,陶夭夭便注意到了她。 二八年华的年纪,妆容精致,打扮得清丽脱俗。 她看洛云锡的眼神,带着几分愤怒,几分欣赏,还有几分女孩家的娇羞。 陶夭夭咧了咧嘴,看样子洛云锡是惹了桃花了。 “蓝景烁的胞妹,大公主蓝景蓁。”就在陶夭夭以为洛云锡不会回答她的时候,洛云锡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原来是公主啊!怪不得气质如此脱俗!”陶夭夭实话实说地称赞,又问:“皇上不是有三个皇子呢?为何不见其他两个?” 洛云锡抬头,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二皇子蓝景钰不在京中,被皇上派出去军中历练了,太子左边的那一桌,按年龄和座位猜测应该是三皇子蓝景云。” “猜测?原来世子爷您也不认识啊!”陶夭夭“噗嗤”一声乐了,心里也终于平衡了些。 洛云锡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我见过的人,确实不一定比你多。” 但见没见过和知不知道,就是两码事了。 陶夭夭撇撇嘴:“既然你不知道,就不问你了,我去问红儿姐姐去。” 她趴在桌上,视线从洛云锡面前绕过,正好能看到红儿的侧面,却见红儿却一直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一颗栗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儿姐姐,你想什么呢?”陶夭夭隔着洛云锡对着红儿挥了挥手。 红儿正想着心事,冷不防被陶夭夭一叫,吓得她身子微微一抖,慌忙调整神色笑道:“怎么了陶兄弟?” “没怎么,世子不吃甜食,都给你吧。” 陶夭夭说着,也没征求洛云锡的意见,直接将桌上的果脯糕点全部朝着红儿这边推了过来。 “不,不用了!”红儿慌忙摆手,“做奴婢的,哪里敢在主子跟前吃东西!”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忽然心中一动,将桌上的糕点又对着陶夭夭推了过来:“都是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怪不得世子不喜欢呢,陶兄弟不妨多吃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这话,陶夭夭正捏着果脯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朝着红儿看了过去,却见红儿对着她微微笑了笑,脸上再无刚才的那种惊慌失措。 陶夭夭顿时心中一凉,红儿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她都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 陶夭夭仔细想想,终于想起来方才在马车上,她因为没坐稳跟红儿抱的那一下满怀了。 她悄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她用束胸紧紧地勒过,外形上是看不出来。 完了,她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是红儿最先识破自己的女儿身。 红儿刚才的话不可能是无心说说的,她说这话是什么目的? 是只是单纯地告诉自己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还是别有用心? 正在陶夭夭皱眉沉思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娴妃娘娘驾到——” “臣等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德妃娘娘,参见娴妃娘娘——” 一连串的通报声和参拜声,陶夭夭有足够的时间去打量缓缓从偏殿走入台上高座的几个人。 九渊祖制,祭月节当日可以不管品级,不论朝臣,所有人都可以平起平坐,所以众人参拜也只是弓了弓身子,并不需行跪拜之礼,这个礼节正中陶夭夭下怀,她也正好能将台上的那几个人打量个痛快。 最前面的九渊皇蓝泓威风凛凛,一派王者之气,只是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似乎精神不太好。 跟他一起走进来的应该是九渊的皇后傅子荷,也就是太子蓝景烁的母后了,雍容华贵,姿态大方,确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至于他们身后的两人,因为都是身着便装,陶夭夭倒是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德妃,哪个又是娴妃。 不过,听那太监的通报和朝臣的参拜,都是将德妃排在前面的,那么是不是代表德妃的权利要比娴妃大一些呢?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据她所知,二皇子的母妃是德妃,闺名薛忆盈,是薛相的妹妹,这也是她打听薛府消息时打听出来的,这么算下来,她还应该叫德妃一声姑姑了? 陶夭夭在皇后身后的那两名妃子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半天,也没能分得清哪个是德妃,哪个又是娴妃。 蓝泓和傅子荷在高座上落了座,德妃和娴妃分别坐在了他们的左右两边。 众人各自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一番场面上的啰里啰嗦的开场白下来,蓝泓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掩住嘴巴咳嗽了好一阵才好。 诺大的殿堂里鸦雀无声,众人的眼睛都盯紧了高台上的蓝泓,陶夭夭自然也是一样,她连手心里剥了一半的花生都不敢继续剥了,好怕这皇上咳着咳着一个不留神再背过气去。 “朕身子不适,诸位爱卿不要被朕搅了雅兴。”蓝泓斜倚在宽大的软塌上,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傅子荷:“皇后。” “是,皇上。”傅子荷对着蓝泓低了低头,站起身来扬声对着下面开口。 “皇上这几日身子不适,心情也不太好,恰逢祭月节这个团圆的日子,便想着出宫来散散心,热闹热闹,诸位不必有所顾忌,尽兴就好。” 说完,她对着偏殿门口的一名内侍点了点头,那名内侍会意,迅速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有宫女捧着盛满了美酒佳肴的托盘鱼贯而入,大殿中顿时飘散着一股股酒菜的香气。 陶夭夭使劲嗅了嗅香味,她将手里没磕完的瓜子和花生一股脑地丢进了桌上的碟子里,手脚麻利地将面前的桌子收拾了干净,给酒菜让出了充足的空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8章 惊变洛云锡救命 “陶兄弟,别忘了临行前陈管家的嘱咐。”看着陶夭夭两眼放光的期待,红儿小心地提醒道。 “我记着呢,但是陈管家也没说不让我吃饭啊。”陶夭夭笑着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将托盘上的酒菜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洛云锡面前。 “红儿姐姐,皇上和皇后都发话了,祭月节不就是图的一个热闹吗?哪儿那么多规矩啊!您说是吧,世子爷?” 陶夭夭将筷子和勺子摆在了洛云锡面前,开始勤快地给洛云锡布菜。 洛云锡眼角的余光扫过大殿里那一双双窥探的眼睛,扯了扯嘴角笑道:“说得没错,是忠叔太过小心了。” “这才对嘛!”陶夭夭将满碟子的美味佳肴往洛云锡面前一放,“给!请世子慢用!” “辣的,归我了。”她对洛云锡呲了呲牙,自己从盘子里扯了一根鸡腿下来。 今日的洛云锡,她看着格外舒服,没挑刺不说,似乎脾气也变好了,陶夭夭一边啃着喷香麻辣的鸡腿,一边在人群中搜寻着夏锦汐的身影。 没错,她将这一切都归结在夏锦汐的身上。 洛云锡这么一个不喜欢女子的人,竟然会主动邀请夏锦汐上马车,还对夏锦汐的聒噪不以为意,更重要的,是夏锦汐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洛云锡竟然没有丝毫生气,这说明了什么? 陶夭夭偷偷看了洛云锡一眼,恰好就瞧见了他眼尾的那颗妖娆的桃花痣。 拥有桃花痣的男人多情又无情,这个洛云锡,怕不是看上这个夏锦汐了吧? 陶夭夭皱着眉头猜测,若真是这样,那就不太好办了。 夏家跟她有仇,她好不容易找着夏锦汐这么看似好欺负的,若是跟洛云锡再牵扯上,她就不好下手了啊! 这洛云锡,她可是惹不起的! 陶夭夭的视线在人群里转了又转,怕惹人注意便没敢往身后看。 大殿里的座位看样子是按官员品级划分的,男女眷并未分开坐,陶夭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夏锦汐,正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桌边。 她跟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依偎在一起,很是亲密,看样子应该是夏夫人,夏夫人的右边是一名中年男子,从他胖乎乎的肚子上,陶夭夭知道他就是祖父说的自家仇人了。 那个买通她的陶青爹爹将她从相府夫人身边抱走,后来又派人去陶家杀人放火的当今太尉夏远。 看着夏远一家其乐融融地坐在那里尽享天伦之乐,陶夭夭逐渐冷了脸。 顺着夏远那桌往右看去,隔了不远处,她看到了薛楚萧,身边跟随的是一名陌生的女子,已婚妇人打扮。 想也是,这种场合,是不适合带赵姨娘出现的——尽管她为薛家生下了唯一的孙子。 薛楚萧这一桌只坐了他们夫妇两人,陶夭夭正好奇为何不见她那个传说中的亲爹薛嵩,就听到了一阵敬酒声音。 “下官敬相爷一杯!”一个声音从左前方传来,陶夭夭循声去看,一眼就看到了紧挨着高台的那张桌子。 原来薛嵩和薛楚萧并未坐在一起,大概是因为身份尊贵的缘故吧,毕竟是一国之相呢。 陶夭夭啃完了鸡腿,又撕了另外一只下来,继续啃着鸡腿打量。 看那薛嵩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肤色略红,身体微胖,脸上留着子孙胡,不大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精明阴翳的光。 这是陶夭夭第一次看到她这个传说中的亲爹,可是不知为何,这个薛嵩给她的感觉总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戾气。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刚才薛嵩若有若无朝这边看的那一眼,让她敏感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甚至还不如待在洛云锡身边安心。 陶夭夭只看了一眼,就慌忙从薛嵩身上撤回了目光,转而放到了他身边那名妇人和少女身上。 那名妇人同样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透着大家风范,正淡笑着跟身边的那名妙龄女子低声说着什么,定然是薛府的掌家夫人杜氏无疑了,至于她身边的那名少女。 那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桃红色绣花罗衫,梳着飞仙髻,容貌出众,比起大公主蓝景蓁的艳丽和贵气,她则是多出了几分娇柔,若是她猜的没错,此女十有八九应该是薛青墨口中的那个玉儿姑姑。 陶夭夭看着薛嵩那一桌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又想想自己的模样,根本没找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看这模样,自己根本不是薛家人啊? 难道是祖父记错了? 要不就是……基因突变? 她摸了摸鼻子,心里正嘀咕,忽然听到一阵丝竹管乐声响起,十几名统一服饰的靓丽女子自偏殿款款走来,或抱着琵琶,或吹起管笛,站在大殿中央的位置弹奏起来,同时也挡住了陶夭夭看向对面那女子的目光。 “这祭月节,又是宫宴,难道不应该是各家女子比拼才艺的时间吗?”陶夭夭疑惑地对洛云锡问道。 她啃鸡腿啃得有些口渴,征得洛云锡眼神同意之后,她从洛云锡酒壶里倒了一杯酒出来解渴。 这一次,她没有等来洛云锡的回答。 倒是洛云锡另一边的红儿掩着嘴巴笑了笑:“比拼才艺?陶兄弟说的是前些日子的赏菊宴吧?长公主原本已经下了帖子,各府的小姐们连才艺都准备好了,后来却因为世子受伤一次取消了,长公主办菊宴的目的才是才艺比拼呢。” 红儿指了指大殿中开始翩翩起舞的宫女们:“祭月节的任务,纯粹就是吃喝玩乐,外加赏月,明日的秋猎才是重点呢,你没看到今晚好多座位都是空着的吗?” 陶夭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怪不得刚才她看到了好多空位置,她认识的那几个人,像是长公主,还有定远侯家的桃灼,他们就没在。 唯一一个脸熟的,还是那个夏锦汐,只不过跟来的路上相比,夏锦汐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正低着头时不时地往对面这边看上一眼,但是陶夭夭知道,夏锦汐并不是看的洛云锡,而是紧挨着洛云锡的那一桌空座。 桃灼没来,夏锦汐一定很失望吧。 “对了世子,你不是说莫谷主也会来吗?怎么没看到他人?”陶夭夭终于想起来了沈玉枫。 “他有些私事要处理,应该不会来了。”许是陶夭夭伸着脖子看那桌空座的动作有些大,洛云锡也顺着看了一眼。 那一桌,该是给定远侯一家留的位置,如今却空无一人。 随着歌舞的开始,大殿里逐渐热闹起来,原本端坐着的官员开始起来挨个敬酒,女眷们则是就近坐在了一起聊天。 陶夭夭填饱了肚子,坐在那里有些无聊,而且她还悲催地发现,这个时代是没有月饼的。 祭月节分明就是中秋节,只不过换了个说法而已,可是却没有月饼。 没有月饼的中秋节注定不是圆满的。 陶夭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轩哥哥的桃花斋里又将有招牌糕点问世了,既然认亲之路前途渺茫,那她只好先静下心来搞搞事业了。 她扭着头四处看了一番,见大殿里许多人已经离开了座位,便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高座,心里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这些人忽然变得如此放松,原来是高台上的皇上和皇后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看着那些走来走去的身影,陶夭夭非常希望洛云锡也能出去转悠一圈,她好有机会溜达溜达,可是洛云锡却似乎没有出去转悠的打算,恰恰相反,他们这一桌还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洛世子,下官户部刘奇,对洛王爷敬仰已久……” “洛世子,下官国子监李力,敬您一杯……” “洛世子,小女年方二八,精于琴棋书画,尚待字闺中……” 看到桌边围的一圈人,洛云锡黑了黑脸,他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搁在了桌上,忽然扯了扯嘴角。 “对不住了各位大人,本世子重伤未愈,又不胜酒力,诸位要是想喝酒,不如让我身边的小书童陪大家喝上几杯?”洛云锡说着,将陶夭夭一把拎了过来。 “陶季,诸位大人赏脸,还不赶紧陪着?” 陶夭夭整了整被洛云锡扯乱的后衣领,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她酒量不好,酒品也差,洛云锡是得有多信任自己才会将自己推出去挡酒? 不仅是她疑惑,桌边黑压压围着的那些端着酒杯弓着腰的官员们也心下疑惑。 洛世子宠信身边的小书童,他们是有所耳闻的,原本还不太信,可是方才看到这小书童跟洛世子同吃同坐,便信了一些,现在这洛世子竟然让小书童替他喝酒,这些人看向陶夭夭的目光顿时就带了些排斥。 不仅是排斥,还有满满的蔑视。 一个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不过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又机缘巧合救过洛世子两回罢了,何德何能能担得起他们的敬酒? 众人眼底的蔑视,陶夭夭自然也是看得到的,但是洛云锡的话她倒是也不敢不从,于是便耸耸肩站了起来,一把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小人陶季,奉我家世子爷之命,敬诸位大人一杯。” 说完,她也不管那些人什么表情,自顾自地仰头喝干了杯中之酒。 好在今日的女眷不少,桌上也有果子酒,不然的话,她一杯下去估计就得倒桌子底下去了。 “咳咳咳!”果子酒虽然好喝,陶夭夭倒也没敢贪杯,一杯酒下肚,她装模作样地晃了晃脑袋,举着空杯子对着众人吼了一声:“好酒!再来!” 众官员面面相觑,犹豫了半天,只得各人喝了各人酒杯里的酒,却又听洛云锡说:“招呼也打了,酒也喝了,诸位大人请便吧。” 众官员脸色微微一变,他们虽然早已知道这个洛世子不好结交,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点情面也不讲。 众人讪讪地笑了笑,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蓝景烁,却见蓝景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身为太子的蓝景烁,桌子周围一片空荡,一个前去敬酒的都没有。 “呕——”就在众人犹豫着是不是得过去太子那边赔个罪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极不雅观的呕吐声。 陶夭夭掩着嘴巴俯下了身子,众人便也再不停留,慌忙将桌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呕——”又是一声响亮的呕吐声,陶夭夭一把扯住了洛云锡的袖子,“不行了世子,我得出去透透气了,万一吐在这里就麻烦了。” 洛云锡嫌弃地甩开自己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吼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我去去就来!” 陶夭夭如获大赦,慌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猫着腰绕到了墙根,最后贴着墙角溜出了殿门。 山上的空气新鲜,陶夭夭一出殿门瞬间就精神起来。 农历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比满处的灯笼光亮还要亮上几分,照得那些亭台楼阁和池馆水榭栩栩如生。 花园里的桌上摆满了瓜果,不少女眷围着鱼塘在对诗猜谜,陶夭夭对这些不感兴趣,加上鱼塘边多是女子,她便远远地避了开去。 一阵欢笑声从右前方传来,她远远地看到了一座精致的亭子,亭子的四周挂满了水晶灯笼,从自己脚下的这条水榭回廊过去,正好能通往那座亭子。 刚才在殿内,她不经意间往薛嵩那一桌瞄了一眼,正好看到薛楚玉被两名女子叫走,所以她才装作想吐的样子跟洛云锡告了假,可是等到她真的出了殿门,却不见了薛楚玉和那两名女子的身影。 陶夭夭想了想,便随手从一旁的桌上拎了一串葡萄,决定去那座亭子上碰碰运气。 她已经听到了亭子里传来的男子的声音,所以就算是找不到想找的人,她以男子的身份出现在亭中也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兀。 这样想着,她便加快了步子。 谁料无意插柳柳成荫,她刚走了没几步路,竟然在水榭的拐角处远远看到了薛楚玉,她的身边围了不少人,隐隐还能听到女子的哭声。 陶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放缓了步子,在廊下寻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诸位姐妹们你们看看,一个贱婢生的丫头,竟然也配穿蜀锦做的裙子?”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气势汹汹的,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陶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远远地看了说话的那名少女一眼,不过十四五岁模样,说话竟然如此刻薄,只是这“蜀锦”二字,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呢。 她愣了愣,暗自咂舌,不会这么巧吧? 陶夭夭站起身来,将座位换到了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这一次,她便看到了掩面低声抽泣的那名女子。 那女子身上穿的衣裳花纹,可不就是那天她在刘记布庄送给柳家二小姐柳如烟的蜀锦吗? 当天她离开刘记布庄之后,还去了苏记布料买了一匹几乎一模一样的蜀锦,假冒柳府的管家以回礼的名义送去了沈府,并叮嘱柳氏一定要用那匹蜀锦做成衣裙,让陶静和陶敏穿着来参加祭月节。 其实她当初的本意是想借着蜀锦一事挑拨柳氏和柳夫人的关系,让柳氏失去柳府的助力,只是她没想到的事,柳氏和陶敏陶静忽然相继失踪,压根就没来参加祭月节,她的这个小手段自然也没有得逞。 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柳如烟竟然真的将衣裳穿出来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着鼻子骂。 陶夭夭吐出一口葡萄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真的不是针对柳如烟的。 “你还哭?你有脸哭吗?我看你跟你那姨娘一样,都是狐媚子转世,专门打扮得妖里妖气来勾引男人的!”那个说话尖利的女声再次响起,陶夭夭便也确认了这女子的身份。 敢对着柳如烟这么说话的人,一定是柳映的正室方氏所出的嫡女了。 据她所知,柳映有一妻一妾,一共有四个女儿,大女儿柳如云早已嫁为人妇,二女儿便是妾室所生的柳如烟,老三老四都是正室所出,三女儿柳如意跟柳如烟年龄相仿,四女儿则不到十岁。 如此算来,这个指手画脚数落柳如烟的女子应该就是柳三小姐柳如意了。 陶夭夭啧啧地轻叹了两声,柳映好歹官居五品,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连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都不懂,不过一身衣裳而已,竟然在行宫里大肆宣扬,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陶夭夭又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并换了个坐姿继续坐着看戏。 “这位姐姐,你身上的天丝锦纱衣面料并不比如烟姐姐的差,为何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呢?” 说话的是一个绿衣少女,年龄看起来跟柳如烟差不多,刚才柳如烟哭泣的时候她一直陪在身边,陶夭夭便多看了她两眼。 也就是因为多看了这两眼,陶夭夭才恍然惊觉自己见过这女子。 她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了那女子的身份——定远侯府程姨娘的女儿桃依依,那次她跟洛云锡去定远侯府给桃峥那个小霸王送礼的时候见过。 说实话,她对这个桃依依的印象并不好,小小年纪就那么多坏心思,脾气不好推搡了薛青墨不说,还不惜自伤,意图嫁祸给薛府的侍卫李志。 不过,陶夭夭挑了挑眉梢继续看去,以桃依依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帮人说话替人解围的吧? 听到桃依依替柳如烟出头,柳如意冷哼了一声:“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定远侯家里的庶女啊!” “庶女”二字,她说得尤为大声,激起了周围女子们的好一阵轻笑。 陶夭夭也微微吃了一惊,看来柳如意是知道桃依依身份的。 定远侯背景可比柳府大了去了,她没想到的是,柳如意不过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女儿,竟然敢得罪定远侯府?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柳如意既然敢对桃依依这么说话,那这桃依依想必在定远侯府里也是极不受宠的吧,上次在定远侯府的时候,她就看出了些端倪。 陶夭夭“噗”地一口将葡萄皮吐在手里,专心致志地做起了吃瓜群众。 “依依,算了,我们走吧!”听到桃依依因为自己而受辱,柳如烟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轻轻拉住了桃依依的手。 “行了如意妹妹,跟这种婢子生的孩子没有什么好说的,别拉低了咱们自己的身份。” 一个身着翠烟罗纱裙的女子上前拉住了柳如意的胳膊,伸手指了指在一旁站了好久的那名女子说道:“薛相家里的玉儿小姐在这里呢,别惹了她的不快。” 陶夭夭扯了扯嘴角,她猜对了。 那名少女果然是薛楚玉——薛墨那孩子口中的玉儿姑姑。 她并没打算出去替柳如烟解围,虽说这蜀锦是她的计策中的一部分,不过那柳如烟也不是完全无辜。 她至今仍然记得那天她说结账的时候,柳如烟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贪婪与逢迎。 正经人家的姑娘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接受陌生男子的馈赠。 正骂着人的柳如意回神,似是这才看到薛楚玉,她慌忙挂上一副笑脸,上前一步想要挽起薛楚玉的胳膊:“让玉儿姐姐见笑了,妹妹只顾着教训家里的奴才了,没顾上玉儿姐姐,实在是失礼。” 薛楚玉浅笑了两声,眼底划过一丝轻蔑,几不可见地朝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柳如意触碰。 这一退,便退到了柳如烟站的角落边。 她伸出胳膊,轻轻抚了抚水榭的栏杆,然后淡笑着回过头来。 “如意姑娘说笑了,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 薛楚玉似乎并不打算给柳如意留脸面,她看了一眼缩在栏杆边上的柳如烟,又说: “这位如烟姑娘才是你的姐姐吧?你对我这样一个外人都能以姐姐想称,却称呼自己父亲的女儿为奴才,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呢。” 柳如意脸上的笑意猛然一僵,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薛楚玉已经带着身边的侍女抬步离开。 薛楚玉离开的方向恰好是陶夭夭所在的位置,她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薛楚玉,整了整衣裳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然后装作闲逛的样子走到了水榭中央。 “这位公子请留步!”就在陶夭夭跟薛楚玉错身而过的时候,薛楚玉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陶夭夭扯了扯嘴角,缓缓地停住了脚步,然后慢慢转身,挤出一个在她看来最合适的微笑出来。 “这位姑娘是在叫我吗?” 薛楚玉淡笑着打量了陶夭夭一眼,温柔地开口:“敢问这位公子,你可是洛世子身边的那位书童?” 陶夭夭“啊”了一声:“公子不敢当,在下陶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你不认得我家小姐吗?我家小姐是薛相最宝贝的千金……” 薛楚玉还不待回话,她身边的侍女就对着陶夭夭开口了,颇有些狗仗人势的嫌疑。 “玲儿不得无礼!”薛楚玉的声音沉了下来,低斥了那名侍女一声,然后对着陶夭夭客气地笑了笑:“让陶公子见笑了。” “哪里哪里。”陶夭夭摆了摆手,眼珠子一转笑道:“薛姑娘叫住在下有何贵干?我家世子可没跟我在一起哦。” 陶夭夭的直来直去让薛楚玉的脸色红了红,她张了张嘴,原本已经想好的措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不知薛姑娘芳龄几何?我家世子尚未婚配,方才在大殿当中,好多大人可都是带着自家闺女的生辰贴过去敬酒的,我们家世子长那么好看,本事又大,若是薛姑娘有什么想法,可得提前下手啊!” 陶夭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将自家主子卖了个干净,将薛楚玉的脸说得一红到底。 “你怎么说话呢?我家小姐是相爷的掌上明珠,自打开春小姐行过笄礼以来,上门提亲的人早就踏破门槛儿了,又岂能跟那些世俗女子相提并论!” 薛楚玉身边的侍女数落起人来倒是嘴巴挺顺溜。 “玲儿!”薛楚玉狠狠地瞪了那侍女一眼,也不知是真气还是假气。 陶夭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薛墨身边那个叫李志的家丁没有说谎,这个薛楚玉果真是刚刚过了及笄的年龄,也确实跟自己的年纪对不上。 陶夭夭皱了皱眉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消息,她便也没打算继续在这儿待着。 “薛姑娘,世子那边还等着我去伺候呢,在下就先告辞了。”陶夭夭对着薛楚玉客气地笑了笑,已经没有了继续搭讪的耐心。 “陶公子慢走。”薛楚玉对着陶夭夭低了低头,右手不经意间轻轻抚了抚自己右耳上的翡翠耳坠。 “玲儿,咱们也该回去来了。”她的手指微动,笑着招呼了一声身边的侍女。 “是,小姐。”玲儿福了福身子转过身来。 然而,还没等她们几个迈开步子,忽然听到“啊”地一声尖叫,紧接着便传来“噗通——噗通——”两声重重的落水声音,之后便是一阵骚乱声和呼救声。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水榭回廊上站的多是女子,此刻见到有人落水,她们惊恐地抱成一团大声呼喊,却没有一个人跳下去救人。 “有人落水了!”薛楚玉的步子一顿,脸上现出了几分焦急之色。 她推了推身边的侍女:“快,玲儿,赶紧去叫人!” “知道了小姐!”巧儿答应着匆匆离开。 薛楚玉觉得身子被人轻轻推了一下,等她回过头来,就看到陶夭夭已经推开她朝人群里跑了过去。 “谁落水了?”陶夭夭沉声问道。 廊下虽然吊着灯笼,却照不了多大点儿的地方,水面上一片漆黑。 她看了一眼,只能看到水花四溅,却看不清是谁落了水。 廊上的众女子因为受惊各自三三两两抱成了一团,根本无人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能用排除法判断落水之人。 “别叫了!我再问一遍,谁落水了!”陶夭夭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声音里带了几分厉色。 众女子被陶夭夭的厉声呵斥吓到了,其中一人颤巍巍地指了指水中:“是如意小姐,还有定远侯府的桃小姐……” “真该死!”陶夭夭低斥了一声,她原想低调,不想强出头,可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 更何况,现在这里一群女子,就她这么一个“男子”。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叫人!” 陶夭夭对着身后低吼了一声,在原地蹦跳了几下之后,她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外衣,连带着挂在身上的那两个大荷包一起,随手堆放在了廊边的木质靠椅上,之后便小心地翻过了栏杆跳进了水里。 深秋的水已经带了凉意,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之后就在心里骂开了。 这池里的水至多有一人高,根本不深,稍微懂点水性的人都淹不死。 就算不熟水性,只要懂半点常识,知道最先闭气的话,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而且她刚跳下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感觉到了,这小池应该是才开凿不久,水底并没有任何水生植物,就更不用惧怕水草缠脚了。 这池水,想淹死人,太难了! 但是,怕就怕那两个大小姐心生畏惧死命挣扎。 陶夭夭叹了一口气,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游去。 “救命!救我!”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夭夭一把扯住了那人的胳膊,水里一个旋身游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捞起她就朝岸边游去。 她已经听到了岸上传来的脚步声,也看到了明晃晃的火把,更听到了廊上叽叽喳喳的喧哗声,是那些聒噪的女人在跟来人说明情况。 当然,还有一些女子的哭喊声。 池子不算大,岸边离得不远,陶夭夭便放弃了从落水处往廊上递人的打算。 她用一只手扯着救起来的女子,另一只手划着水往不远处的岸边游去。 接近岸边的时候,火把照出了她身边那人的模样,是那个绿衣女子——定远侯府的桃依依。 “快!赶紧去救人!”岸上不知传来谁的呼喊声,有几名侍卫已经朝她的方向游了过来,水榭上面也跳下了几个人,有两个速度快的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是陶季兄弟吗?”最前面的一名侍卫沉声问道。 “是我,赶紧将人带上岸去!”陶夭夭浮出了水面深吸了一口气。 她心里惦记着另外一个落水的柳如意,所以将桃依依交到那人手里之后,她折身又游了回去。 这柳如意尽管再怎么尖酸刻薄,但好歹是条人命,况且以她的本事,别说在水里救两个人了,就算让她扛着重物游上几圈都没有任何问题。 不远处的扑腾声虽然微弱,却依旧在响着。 陶夭夭心下稍安,看准了位置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之后一头又扎进了水里。 “救命!——救——”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谁忽然扼住了喉咙。 这声音,不太对劲! 陶夭夭心里一沉,慌忙浮出了水面。 “火把呢?快举火把过来!”陶夭夭扬声对着水榭之上的众人喊道。 水榭太高,又有栏杆阻挡,就算救了人也拉不上去。 柳如意落水的地方是水榭下方,若是多用一些火把照一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陶夭夭的话起了作用,水榭上顿时伸出来许多火把。 她焦急地在水中寻找柳如意,可是任凭她来来回回绕着回廊下方游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柳如意的身影,从那一声戛然而止的呼救声之后,也再没了任何声音。 身后岸边赶过来救人的侍卫已经陆续快游过来了,陶夭夭松了一口气,准备再去远一点的水域找。 还没动身,她忽然看到水榭的正下方有一道黑影闪过。 “找到了,在这里!”陶夭夭惊喜地招呼了一声,铆足了力气率先朝那个黑影游去。 然而,就在她眼看就要游到黑影身边的时候,忽然看到水中有一道亮光划过,像是…… 糟了! 那道黑影不是柳如意! 陶夭夭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立刻放弃了继续赶过去的打算,转而使劲蹬腿朝着身后那群侍卫游了过去。 但是身后那个黑影仗着水榭上方视线受阻的优势,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已经速度极快地朝她追了过来。 陶夭夭的体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哪里是身后那人的对手,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她露出头来朝水榭之上一看,赫然看到了洛云锡的身影。 火把照亮了洛云锡的脸,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疑问,似乎还带着些隐隐的担忧。 “洛云锡,救我!”陶夭夭从水下冒出一个头来,下意识地对着洛云锡吼了一嗓子,吼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连名带姓称呼起了这位世子爷。 听到陶夭夭的声音,洛云锡猛地低头,他快步朝陶夭夭呼救的方向紧走了几步,不假思索地对着身后的祁风开口,似是根本未曾留意陶夭夭对自己的称呼。 “祁风!快!” 身后的祁风看到洛云锡凝重的表情,连答应一声都没有就跳进了水里。 就在祁风落水的那一瞬间,陶夭夭看到水里的那个黑影对自己扬起了刀子。 祁风距离自己还有几米的距离,而那个明晃晃的刀子映着火把的光亮已经朝她飞快地刺了过来。 陶夭夭知道自己躲不开了,情急之下她只得在水中使劲扭转了一下身子避开了重要部位,扬起自己的胳膊去挡那把匕首。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东西落水的声音。 她预料中的胳膊刺痛并没有传来,微愣的片刻,她被祁风扯住胳膊一把丢到了一边,而祁风自己则朝着那个逃跑的黑影追了过去。 身后过来营救的侍卫陆续赶到,陶夭夭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气,连惊带怕的,她的力气也用了个差不多,想游回岸上去是不大可能了。 而身后的几名侍卫正在水里寻找着柳如意,自然是顾不上她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水榭廊台,一眼就寻到了洛云锡的身影,便游了几步到了洛云锡的正下方。 水面距离水榭的路面至少有两三米,水榭上还有栏杆,她会爬树,努努力倒是也可以爬上去,可是她就是不想动了。 她救了人,有底气居功自傲了,她也是弱女子,她也需要救援。 “世子,我游不动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呸”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浊水出来,再然后,便像只布袋熊似的抱住一根木头柱子不动了。 洛云锡低头,看着陶夭夭那张笑得灿烂的小脸,他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直到陶夭夭一声响亮的喷嚏声响起,他才猛然惊觉,之后便迅速将头撤了回来。 “夏大人。”陶夭夭在水榭的正下方,上面的人不探头出来她是看不到的,只能听到声音,听出了这是洛云锡的声音。 “下官明白!”又一个声音从上头传来,虽然听不出是谁,不过想也能想个八九不离十,能在这里出现的姓夏的大人,除了太尉夏远还能有谁? “你们几个,赶紧将人救上来,迅速封锁现场,通知闲杂人等,速速离去!”依旧是夏远的声音。 随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几名禁军走上前来,持枪将岸上围着想要旁观的众人都请了出去,只剩下隐隐约约传来的一阵陌生女人的哭声。 “陶兄弟,长矛不够长,我们已经在找东西救你了,你再坚持片刻!”水榭上面探出一个头来,陶夭夭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果然是夏远。 胖乎乎的脸,比陈管家稍稍黑一些,胖肚子抵着栏杆,有些碍事。 想到夏锦汐口里的“胖老头”,陶夭夭顿时有些想笑。 “知道了夏大人,您可赶紧的啊!我在水里快冻死了!”陶夭夭夸张地嚎了一声,再抬头时栏杆边缘处已经不见了人影,只能听到上头传来的阵阵低语声。 虽然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却从那种说话慵懒得腔调里听出了洛云锡的声音,知道洛云锡在头顶上,她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安心。 又过了一会儿,一条长长的带子垂在了她的面前,顺着带子朝上看去,洛云锡的俊脸出现在栏杆之外。 “还不上来。”洛云锡晃了晃手里的带子,陶夭夭揉了揉眼睛,确定是洛云锡亲自抛下来的带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29章 扑朔迷离神仙打架 “哦,好好好!”陶夭夭受宠若惊地一把抓住了带子的末端,在右手手腕上缠了几圈之后,她又用左手扯了扯带子。 下一秒,她的手腕一紧,身子便腾空而起离开了水面,朝着上方的水廊直直地飞了上去,然后“啪”地一下落了地,正好落在了洛云锡身边。 她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一眼,暗自骂了一声娘。 真该死!一落水落得走光了! 她飞快将手上的带子解了开去,双手环抱在胸前躲在了洛云锡身边,众人只当她是落水寒冷,倒也没太多人注意她。 更多的人则是聚在了水榭之下,三五成群地望着水里的侍卫寻人。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这么久了人还没找到,十有八九是没救了。 “皇上驾到!——”一声太监悠长的通报声从水榭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匆忙杂乱的脚步声过后,九渊皇蓝泓到了,跟在他身边的还有皇后傅梓荷。 傅子荷看了一眼现场的众人,扶着蓝泓坐在了临时搬来的椅子上,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原本喜乐的宫宴忽然出了这档子晦气事,那边还有柳家当家夫人方氏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他们脸色能好看了才怪。 陶夭夭垂了眸,悄悄往洛云锡身后挪了挪步子,躲开了正对着的蓝泓和傅子荷的视线。 “人还没救上来吗?”蓝泓咳嗽了两声,沉声对着夏远开口。 陶夭夭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除了洛云锡和夏远之外,在场的还有薛嵩,薛嵩后面站着的是薛楚玉,似乎受了惊吓,正掩着脸小声抽噎着。 “回皇上,臣已经派了十名熟悉水性的侍卫下水了,相信马上就会有结果了,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恐怕……” 夏远的话不难理解,柳如意落水这么久没动静,就算找得到人,怕也只能是具尸体了。 他的话音落下,蓝泓的眉头锁得便又更紧了一些,而一旁跪趴在栏杆旁边的方氏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对着身边站着的柳如烟使劲推搡着。 “怎么不是你!怎么不是你去死!你这个贱种!…… 我的如意啊!你让母亲怎么活啊!——” 方氏哭得凄凄惨惨,丝毫不顾蓝泓的在场,倒是她身边的柳映伸手扯了扯她的胳膊。 方氏回头看到蓝泓,哭声小了些,却依然不停地捶打着柳如烟。 柳如烟锁在木质栏杆的角落里,胳膊上已经被方氏掐了好几把,她一声也不敢吭,只无声地哭泣着,显得楚楚可怜。 至于陶夭夭最先救上来的定远侯府的桃依依,正一个人孤零零地抱着肩膀站在柳如烟对面的角落里,身上穿的仍旧是落水的那一身衣裳,脚下是一个水汪,看样子从上岸之后就没挪动过。 “究竟怎么回事,调查清楚了吗?”蓝泓沉声问道。 夏远点点头:“初步猜测,是意外。” “怎么可能是意外!”听到夏远话的方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蓝泓的面前。 “皇上,臣妇的女儿如意向来谨慎,她不懂水性,遇到有水的地方从来都是避着走,绝对不可能失足落水的! 而且这栏杆这么高,若非有人故意推搡,她怎么可能掉下去!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掉下去,我家老爷也说了,这池子里的水不深,如意她不可能到现在还不见踪迹啊!” 方氏虽然哭得凄惨,条理倒也说得清楚,她重重地对着蓝泓磕了个头:“还请皇上给我家如意做主啊!如意啊!——” “行了,等找到如意再说吧。”柳映弓着身子上前,跪在了方氏的身边,低声呵斥了方氏一声,然后低头跟蓝泓道歉。 蓝泓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一群人,咳嗽了两声之后开口:“当时在场的都有谁?把她们都叫过来。” “是。”夏远应了一声,低声对着身边一名官员耳语了几句,那名官员点点头,匆匆跑去了水榭外。 “阿嚏!——”陶夭夭的一个喷嚏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在寂静的水榭亭子下显得尤为响亮。 “皇上,臣身边的书童下水救人回来之后还未更衣,秋夜寒凉,请皇上恩准臣带他回去更衣。” 对上众人打量的目光,洛云锡忽然开口。 蓝泓看了洛云锡一眼,眼神停顿了片刻之后才点点头:“朕已经听说了,你身边的书童救了人,做得不错,先让他去更衣吧,回头朕还有赏。” “谢皇上。”洛云锡道了谢,转身看了陶夭夭一眼:“还不谢恩?” “小人陶季多谢皇上!”陶夭夭慌忙对蓝泓行礼,将脑袋伏得极低,表面上看是恭敬与虔诚,实际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蓝泓没心思去管陶夭夭,只对着他摆了摆手,陶夭夭如获大赦,慌忙跟在洛云锡身后低着头就往外走,胳膊自然也是不敢放下的。 二人一前一后匆匆出了水榭,却在水榭尽头遇上了匆匆赶来的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是长公主蓝琪,身后是她见过的定远侯桃桓他的两个儿子,桃灼和桃峥。 除了他们几个之外的人,陶夭夭便都不认识了,只垂了头笑了笑,便跟在洛云锡身后跟他们错身而过。 远远离开了人群,还未走到宫人指引的那座瑶华宫,他们又遇上了一个人,是抱着衣裳匆匆赶来的红儿。 “世子,陶兄弟的衣裳取来了。”红儿手里抱着一套衣裳,低头给洛云锡见礼,又关切地问了陶夭夭两句。 洛云锡嗯了一声,示意陶夭夭将衣裳接过来,然后看了一眼红儿:“你去水榭上等我。” 红儿应了一声,她看了一眼陶夭夭怀中的衣裳,再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陶夭夭,便转身去了水榭。 接收到红儿眼神的陶夭夭微愣,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衣裳,慌忙抱得更紧了些。 “世子,您不用亲自带我去的,我找个宫人打问一下位置就行。”想到洛云锡说要带自己去更衣,她就莫名有些心虚。 “你想多了。”洛云锡忽然停下了脚步。 闷着头走路的陶夭夭一个不查,狠狠地撞在了洛云锡的后背上。 她“嘶”地一声捂住了额头,决定回去之后开始调整洛云锡的菜谱,得多给他弄点肉吃吃,这后背都是骨头,硌死人了! “过来。”洛云锡指了指一旁的暗影处,率先走了进去。 早在洛云锡跟皇上说要带自己去更衣的时候,陶夭夭就知道洛云锡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因此便很配合地躲在了暗影深处。 “如果待会有人问你水下的事情,你只说救人就好,其余的什么也别说。”洛云锡转身,看着陶夭夭说道。 “为什么?”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从她开口对洛云锡呼救的时候,她就知道水下的事情根本瞒不过洛云锡,却不知道洛云锡为何不让她声张,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因为我怕麻烦。”洛云锡淡淡地开口,没有放过陶夭夭眼中一身而过的蔑视。 “方才我已经检查过了,你们落水的那一面栏杆,最上面横着的那一根断掉了,断口处是被人用内力震断的。” 洛云锡再次开口,这下陶夭夭更加疑惑了。 “落水之前,你都看到了什么?”洛云锡又问。 陶夭夭仔细想了想之后摇头:“那个时候我跟薛楚玉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是听到惊叫声之后才过去的,惊叫声响起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落水了。” 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夏远说是意外,她也以为是意外。 可是洛云锡忽然又说到栏杆一事,难道真的有人之前动过了手脚? “公子。”一个声音响起,祁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头发和衣裳都还是湿着的,神色有些凝重:“对不起公子,属下没有捉到那个人,只伤了他,伤口在左肩。” “看清他的样子了吗?”洛云锡皱眉,这句话既是对着祁风问,也是问的陶夭夭。 “没有。”祁风惭愧地低头,“只知道功夫不弱,水下功夫也不差,不过好在也没算跑空,我已经按世子的吩咐将东西丢水里了。” 洛云锡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陶夭夭又问:“你呢?那么近的距离,可有什么发现?” 陶夭夭摇头:“我只闻到了麝香的味道……对了,他拿的那把匕首有什么特殊标志吗? 要不,让人下水找一找那把匕首?我听到了匕首落水的声音,祁风把那人的匕首打落在了水里了。” “我在水里没来得及救你,是世子救了你,匕首也是他打落的。”祁风看了陶夭夭一眼,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来。 “看见了没,就是这把匕首。”祁风拿着匕首在陶夭夭眼前晃了晃,伸手递到了洛云锡的面前。 借着天上的月光,陶夭夭看了一眼那把匕首。 匕首手柄漆黑,刀尖锋利无比,是把上等兵刃,却没有任何标志,想找这把匕首的主人是不太可能了。 洛云锡掂了掂手里的匕首,便又递回了祁风的手中。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将东西处理掉,回去看戏。” “处理掉?”陶夭夭紧追了一步:“世子,这东西是物证,您不打算交出去吗?那贼人胆大包天,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啊!” 洛云锡回头,嫌弃地看了看浑身狼狈的陶夭夭,并没解释什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赶紧将衣服换了,待会皇上会找你问话。” “哦,好。”陶夭夭原也没指望洛云锡能为她答疑解惑,她点了点头,刚走了两步忽然心中一动,便猛地站住了脚步。 “对了世子,你刚才说到那个被内力震断的栏杆,我能不能问一句,若是以我这个年龄,能修炼内力到那种程度,大概得需要多少年?” 洛云锡凉凉地瞥了陶夭夭一眼,有些嫌弃地叹了一口气,抬步转身离开,远远地丢下了一句话:“至少十年起步。” 十年…… 陶夭夭砸了咂嘴,那她这辈子是别想了,别说十年了,就是十天,她估计都坚持不下来。 一阵凉风袭来,她打了个哆嗦,慌忙抱着衣裳转身离开,不只是身上凉,心里也同样凉得透透的。 她想到了无意中看见的薛楚玉,在离开柳如意她们几名女子之时,双手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栏杆上抚摸了片刻。 是她吗? 若真的是她,她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她跟柳如烟有仇,故意激怒柳如意,好让柳如意推柳如烟下水? 依现场的情形来看,最先动手的确实只可能是柳如意。 可是既然柳如意先动的手,为何她却成了落水的那个,而且看她被水流冲走的距离,确实是柳如意先落水的,因为她最先救起的桃依依。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那个定远侯府的桃依依又是怎么落的水? 陶夭夭想了又想,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便加快了脚步去了宫人指引的偏殿。 在换衣裳的时候,她打开红儿递给她的那套衣裳,果然不出所料,衣裳的最里面,裹着的是一条长长的裹胸布。 看到那条裹胸布,陶夭夭便更加烦躁了。 这个红儿,这是连装都不想装下去了,这就是跟她挑明了。 红儿是真的想帮她,还是另有所图? 苦思冥想未果之后,她使劲揪了一把头发,匆匆换好了衣裳。 将里衣换过之后,她又将自己换下来的裹胸布在中衣外面腰上缠了好几圈。 没办法,湿点就湿点吧,总好过没地方处理这麻烦东西,腰粗一些,也多一些男儿气魄。 陶夭夭收拾好自己之后,又匆匆出了偏殿,赶去了水榭处。 等到她赶过去的时候,柳如意已经找到了,不出众人所料,已经死透了。 尸身被人打捞了上来,盖着白布平放在一张门板上。 远远看去,尸体旁边似乎还蹲着一个人,陶夭夭上前两步看了一眼,从背影认出了那人是定远侯府的桃灼。 方氏没在场,她低声问过祁风之后,知道方氏因为太过激动哭昏了过去,被人抬下去了。 “云锡,那个是你身边的书童吗?让他上前来说话。”陶夭夭正悄摸摸地低着头找寻自己之前脱下来的外衫,冷不防被蓝泓叫了一声,她吓得慌忙转过身来。 洛云锡透过人群看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她的那件外衫,还有放在外衫上的那两个大大的荷包:“过来。” “是!”看到自己的东西被洛云锡看护得好好的,陶夭夭心中一轻,慌忙低着头走上前去,然后对着皇上行了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蓝泓对着陶夭夭开口。 “回皇上话,小人陶季。”陶夭夭将外衫穿上,又将那两个装满了吃食和瓶瓶罐罐的荷包一左一右斜跨在了肩上。 “不愧是云锡身边的人,胆识不错。”蓝泓的声音再次响起,陶夭夭忙不迭地低头: “皇上过奖了,是世子爷教导得好,再说了,人命关天的事儿,任谁见了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陶夭夭牢记着自家胖管家的教诲,该谦虚的时候,一定得谦虚,该把功劳让给主子的,一定得让给主子。 “说得好,有赏!”蓝泓赞赏地点点头。 他对着身后一个太监服饰打扮的人挥了挥手,那小太监应了一声,捧着一个托盘走到了陶夭夭面前。 陶夭夭看了一眼托盘,一个巴掌大的小银碟子,中间放着几粒金灿灿的小东西,是真正的很小,大不过花生去。 她眨了两下眼睛,没看出来是什么个意思,便疑惑地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 却见洛云锡眼神微闪,示意她将东西收下。 “还不谢恩?”他看了陶夭夭一眼。 “是是是!小的谢皇上赏赐!”陶夭夭一把将银碟子里的那几颗小东西抓在手里谢恩。 “这是你应该得的。”蓝泓摆了摆手,又看了周围那些人一眼: “一个下人,都知道见了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坐视不理,你们又是怎么做事的? 朕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出任何差池,水榭这里为何没安排侍卫巡逻!” “皇上息怒!臣等知罪!”几个以薛嵩为首的官员对着蓝泓低了低头,站在最后的是柳映,如同失了魂似的,表情有些木然。 蓝泓冷哼了一声:“将人都带上来,朕亲自过问。” 身边的人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带了几个人上来,陶夭夭看了一眼,认出了几个熟面孔。 柳府的柳如烟,定远侯府的桃依依,还有刚才围观的几名女子,除了她们这些人之外,薛府的薛楚玉也站在其中。 “臣女见过皇上,万岁万万岁。”诸女对着蓝泓行跪拜之礼,陶夭夭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从见了这个皇上,似乎还从没跪过。 洛云锡没跟她说要跪,别人也没提醒她,她竟然忘了。 陶夭夭这样想着,手心里攥着的那几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小东西顿时被浸上了冷汗。 “世子,这是什么?”陶夭夭往洛云锡身边凑了凑,背着人偷偷地张开手掌心。 “你这么贪财的人,不认识金瓜子?”洛云锡压低了声音。 “金瓜子!”陶夭夭双眼放光,慌忙握紧了手心,“纯金的?” 洛云锡不语,只回给了陶夭夭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陶夭夭心中一阵狂喜,慌忙将手心里的金瓜子小心地收进了荷包里的夹层。 “仔细听着,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情。”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极低。 陶夭夭点点头,立刻竖起了耳朵。 “都起来吧,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朕说一遍。”蓝泓的声音响起。 “谢皇上!”诸女站起了身。 蓝泓开口问道:“落水的一共两个人,除了柳府的那个小姐之外,另外一个是谁?” “回皇上话,是臣女。”桃依依眼神红肿,小心地上前回话。 陶夭夭看了她一眼,见到她身上多了一件男子的外衫。 陶夭夭在定远侯那一家子人里搜寻了片刻,便看到了桃灼,已经不知何时从柳如意的尸身旁边走了回来,站到了定远侯桃桓的身边,身上恰好少了件外衫。 “你是如何落水的?”蓝泓又问。 桃依依先是看了远远的那个蒙着白布的尸身一眼,才有些惧意地小声开口: “回皇上,臣女也不知道为何会落水,只知道当时如意姐姐想打如烟姐姐,臣女担心如烟姐姐吃亏,便好心想要上前拉她一下,可是没想到忽然被谁那么一推,身子就翻出了栏杆,就这么落了水。” “你说有人推你?”蓝泓的声音沉了下来,“是谁推的你?” 他又看了一眼众人:“你们谁看清楚了?” 那几名女子不知是被柳如意的死吓着了,还是被蓝泓的严肃吓怕了,都支支吾吾地没人吭声,只摇了摇头,唯独站在最边上的柳如烟似乎欲言又止。 “那个穿绿衣的女子,你可有何话要说?”蓝泓看了柳如烟一眼。 柳如烟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皇上,桃小姐方才说的话,臣女有一事不明,想问一问桃小姐。” “你问吧。”蓝泓点了点头。 柳如烟上前一步,站到了桃依依的对面:“依依小姐,方才你说你落水之前觉得被人推了一下,是真的有人推你,还是你自我感觉有人推你?” “自然是真有人推我。”桃依依看了柳如烟一眼说道,“如烟姐姐为何会这么问?若非无人推我,难道我自己还能往水里跳不成?” 柳如烟冷笑了一声:“依依小姐,你刚才已经说了,是你拉着我的手准备离开,诸位姐妹也都看到咱们确实是手拉着手的,可是你后来又说有人推你,这不明摆着说是我推你下水的吗?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又帮了我,我为何要害你?” 桃依依脸色一红:“如烟姐姐,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没点名道姓说是谁推我,谁做了亏心事谁心里清楚!” “你血口喷人!”柳如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噗通”一声跪在了蓝泓面前:“请皇上明察,臣女敢对天发誓,若是臣女推了桃小姐,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对着蓝泓磕了一个头,然后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皇上,臣女不仅没推桃小姐,而且还看到,如意妹妹之所以落水,就是被桃小姐一把扯下去的! 可怜我那妹妹不会泅水,就这么被她一把拽了下去,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最后她还反咬一口,说臣女推她下水,求皇上为我柳家做主!” 柳如烟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桃依依和定远侯府在场的那几人。 桃依依被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上前一步:“你胡说!我根本没有扯任何人下水,在场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她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其他几名在场的女子:“你们告诉皇上,分明是我先落水的,在我落水之后那柳家小姐才落了水,你们说啊!” 那几名被桃依依指出来的女子面面相觑地相互对视了半天,却无一人开口答话。 这也怪不得这几个人,莫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又是在晚上视线受阻看不清。 即便是看清楚了,也没有人会想要惹麻烦上身的,自然是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桃依依看到没人帮她作证,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她在人群里看了一眼,将希冀的目光投放到了定远侯府那几个人身上。 “父亲,大哥,三哥,我真的没有拉柳如意下水,你们相信我!”她满脸委屈,哭喊着说道。 陶夭夭顺着桃依依的目光看去,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看来她之前猜的没错,这个桃依依在定远侯府,确实不怎么受宠,单看定远侯桃桓漠不关心的脸色就能看出来。 至于那个小霸王桃峥,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当然,除了那个温润如玉的桃灼。 “大哥……”桃依依面如死灰,对着桃灼小声开口。 不同于之前的始终含笑,这次的桃灼面色有些清冷,他站在原地看了柳如烟许久才走上前来。 桃灼对着蓝泓拱了拱手:“皇上,臣有几句话,想问一问柳姑娘,还请皇上恩准。” 蓝泓摆了摆手:“准。” “谢皇上!”桃灼道谢之后,转身走到桃依依旁边,他用眼神安抚了桃依依片刻,然后对着桃依依对面的柳如烟开口: “敢问柳姑娘,这里的栏杆有半人多高,即便是有人刻意往下跳,也需先攀爬之后才能跳下去,你说如意姑娘是舍妹拉下去的,在下实在是想不通,究竟多么大的下坠力量才能在那一瞬间将如意姑娘扯过这道栏杆去? 况且,舍妹刚才说,离她最近的应该是柳姑娘你,这如意姑娘又是如何到了栏杆边上的?” 桃灼的声音不大,且温润好听,听起来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可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几句话中的每一句,都是在咄咄逼人。 那柳如烟本就是孤身一人,柳府跟进来的下人都去陪了昏倒的方氏,虽说柳映就在一旁,可是痛失女儿的柳映却根本没有替柳如烟解围的打算。 柳如烟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还没想好如何回话,桃灼又再次开口。 “柳姑娘不妨想明白了再回答,毕竟,欺瞒圣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没有欺瞒皇上,如意就是被桃依依拽下去的!”柳如烟终于承受不住桃灼无声的威压,她大声开口,然后猛地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栏杆。 “那栏杆是从里面断掉的,又如何能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 柳如烟的声音极其尖利,此言一出,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柳映的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 许久之后,桃灼轻笑了一声,然后对着蓝泓拱了拱手:“皇上,臣的话问完了。” 桃依依听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什么了,她上前一步,“啪”地一声狠狠地甩了柳如烟一个巴掌,巴掌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极为响亮。 “好你个柳如烟,我好心帮你,你竟然要害我! 我这个落水之人都不知道那个栏杆是从里面断掉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桃依依还想再继续打第二巴掌,却被桃灼伸手握住了手腕。 “大哥!你为何要拦我!这柳如烟就是个害人精!她早知栏杆断了还故意呆在那儿不走,就是想害我……我刚才说有人推我,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桃依依大声吼道。 “快回去!是非公道皇上自由论断!别吵吵嚷嚷的,丢了定远侯的脸面。”桃灼放开了桃依依的胳膊,沉了脸对她说道。 桃依依被桃灼忽然沉下来的脸吓了一跳,慌忙住了口后退了一步。 柳如烟被桃依依一个巴掌扇在了地上,左边脸颊肿起了老高,她哭着上前扯住了柳映的衣摆。 “父亲,您知道女儿的,女儿从来不说谎,女儿真的没有推桃小姐下水!女儿跟她无冤无仇,为何要推她啊!您救救女儿啊父亲!” 柳映的脸色铁青,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掀起衣摆也跪了下来。 重重地对着蓝泓磕了一个头之后,柳映沉声开口:“皇上,小女的脾气秉性微臣再清楚不过,若说她没看清楚桃小姐是否拉如意姑娘下水微臣相信,但若是说她动手推桃小姐,微臣是绝对不信的,请皇上明察!” “你们先起来吧,即便是她没有推人,就凭她事先知道栏杆断裂而不提醒这件事,她也绝非什么良善之人! 还有你,你身为上林苑监证,苑中栏杆断裂都没有查到,难道不是失职吗!” 蓝泓虽然没有直接判罚,可是在场的人都已经听出来了。 这柳家,怕是完了。 绝非良善之人这句话出自一国之君之口,这柳如烟今后怕是再也不可能进什么高门大户了,还有柳映的官位,怕也是前途渺茫了。 陶夭夭也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柳映死了女儿,又受了责罚,确实有些可怜。 不过想也不难理解,所谓官官相护,一个五品官员,对上的是定远侯府这种爵位加身的贵族,即便是有理,到最后或许也会变成理亏的那个。 想到这里,陶夭夭不由自主地又朝洛云锡身边靠了靠,自古以来那句老话就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她有本事完全独立不被欺负之前,她可得靠紧了这棵大树才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柳如烟,再看看桃依依,潜意识里,她忽然觉得这两个人似乎都在说谎,至于原因,她还真是说不出来,纯粹就是下意识地认为。 她的第六感觉很准,这是经过验证的。 不仅如此,她的第六感觉还告诉她,那个薛府的薛楚玉,绝对不是无辜的。 说来也巧,就在她刚刚这么一想之时,那个坐在皇帝身边一直未曾开口的皇后傅梓荷却突然说话了。 只见她微微笑了笑,然后柔声开口:“皇上,您刚才还说不能只听信一人之词呢,在场之人可不只有那几位姑娘,不是还有薛相家的玉儿小姐和洛世子身边的那个书童吗?您为何不听听他们的意见?” 听到这里,蓝泓“嗯”了一声,视线顿时朝着陶夭夭和薛楚玉看了过来,陶夭夭咽了咽口水,心中牢记着洛云锡的吩咐。 她没有等来傅梓荷的询问,却见那薛楚玉已经上前了一步对着蓝泓和傅梓荷福了福身子。 “皇上,皇后娘娘容秉,臣女当时确实在场,不过距离如意小姐落水之处有些远。 当时臣女刚好跟这位陶公子说完话,我们正要起步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了落水声。” 不同于柳如烟和桃依依声音的尖利,薛楚玉的声音很好听,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说到陶夭夭的时候,她还往陶夭夭这边看了一眼,但是这一眼,却让陶夭夭看出了不对劲。 薛楚玉右边耳垂上的耳环吊坠,竟然缺失了。 她仔细想了想,就在方才,柳如意和桃依依落水之前,薛楚玉跟她说完话转身离开之时,右手似乎是轻轻抚了抚耳坠的。 陶夭夭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栏杆,脑海中又回想起薛楚玉抚摸栏杆的情景。 这二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是自己想多了吗? 但是,哪里来的那么些巧合? 就在她想了又想却没想通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傅梓荷“咦”了一声:“玉儿小姐的耳坠似乎少了一颗呢。” 随着傅梓荷的这句话,众人的目光都朝着薛楚玉看去,果然见薛楚玉少了半边耳坠,确切来讲,少的是耳坠上面的珠子。 她右边的耳坠上面,只有鎏金镶边,里面的那一颗红宝石不见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半天,谁也不知道这么严肃的场合,一向端庄的皇后为何会将话题扯这么远,就连她身边的蓝泓似乎也皱了皱眉头。 只有站在陶夭夭身后的洛云锡似乎轻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轻到陶夭夭差点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直到她回头看到洛云锡微扬的半边嘴角,她才确信了自己的耳朵。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的耳坠早在二位小姐落水之前就丢失了,已经让身边的丫鬟沿路去找了,还没找到。” 薛楚玉淡笑着开口,又说:“好像跟陶公子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不知陶公子注意到没有。”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粗着嗓子摆了摆手:“玉儿小姐说笑了,这些女孩子家的贴身物件,我一个大男人又如何能注意到,也就是皇后娘娘细心,才能一眼就看出来。” 一句话,既没能如了薛楚玉的意,又将自己远远摘了出来,还间接恭维了皇后。 薛楚玉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声音依旧好听:“陶公子说得没错,是我疏忽了。” 她转身对着前方再次福了福身子,又说:“二位姑娘落水一事,既然皇后娘娘想听臣女的意见,那臣女便斗胆直说了。” 她看了一眼远处那具柳如意的尸身,脸上划过一丝哀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说: “今日这个意外,原本是不该发生的,不过是因为如意如烟二位姑娘的几句口角而已…… 臣女原还想着劝解,却没能劝解成功,不仅害如意姑娘殒了性命,还间接地害桃姑娘落了水,是臣女疏忽了,臣女也有责任,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责罚!” 薛楚玉的几句话,让陶夭夭都快忍不住给她鼓掌叫声好了。 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不仅将责任推在了柳家姐妹俩的家事身上,还将她自己远远地撇了个干净,既取悦了定远侯府,又让皇上和皇后对她赞赏有加。 啧啧啧,果真是好口才。 对于自己认亲这件事,陶夭夭再次打起了退堂鼓,她还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小书童兼小厨子吧,薛府这趟浑水,她越来越并不想去淌了。 这些后宅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太伤脑筋了! “那个小书童,你有什么话要说?”傅梓荷静静地看了薛楚玉半晌,忽然对着陶夭夭开口。 陶夭夭张了张口,犹豫片刻之后才说:“二位姑娘落水之前,柳府的两位姑娘确实起了争执,定远侯府的桃姑娘也确实劝了,当然,薛府的玉儿小姐也劝说了几句,这些事在场的诸位姑娘都可以作证。 至于究竟是如何落的水,还有桃大人说的栏杆断裂一事,小人实在是不清楚,不过,这栏杆断裂一事,小人觉得还是应该详细查一查比较好。” 她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能实话实说,但是栏杆一事若是她不说,就真的让凶手逍遥法外了。 “此话说得有理,夏远。”蓝泓看了夏远一眼,夏远点头上前,附在蓝泓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到那几句话,蓝泓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桃爱卿,尸体你检查得如何?”蓝泓问的是桃灼。 桃灼拱手低了低头:“回皇上,如意姑娘确为溺水而亡,不过……” 桃灼停顿了片刻,视线从在场众人缓缓掠过,抬手举起了一样东西。 “在如意姑娘的手中,微臣发现了这个。”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0章 见招拆招搭台唱戏洛世子的美男计 桃灼手心向上张开了手掌,一枚扳指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颜色碧绿,清澈如水,是上好的翡翠,扳指通体素面,没有任何花纹或文字,是武将的扳指无疑了。 看到那枚扳指,众人发出一阵唏嘘声,陶夭夭即便是再不识货,也看出了这枚扳指的珍贵。 “皇上,小女死得冤枉啊!求皇上为小女做主啊!”柳映一声痛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他已经死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也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如今皇上对他已经颇有微词,他只有趁机卖惨,博得皇上的同情,兴许还能保住现有的官位。 果然,蓝泓在见到那枚扳指的时候,眼神微微一眯,随即咳嗽得更加剧烈起来。 倒是一旁的傅梓荷,脸上划过一丝看热闹般的冷笑。 “你先起来吧,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案!真是胆大包天!”蓝泓使劲拍了拍座椅扶手,脸上已经现出几分怒意。 下意识里,陶夭夭往薛楚玉脸上看了一眼,却见薛楚玉神色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她便微微皱了皱眉头,难不成是她判断失误了? “你想到什么了?”陶夭夭正在心里嘀咕,冷不防耳边传来洛云锡极轻的声音。 陶夭夭被吓了一大跳,她慌忙回头,就见洛云锡已经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侧,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没什么。”陶夭夭睁着眼睛说瞎话。 再怎么说,薛府毕竟疑似她的家,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总不能将薛府推出去吧? 她若是将薛府的人得罪了,万一今后她认了亲,在薛府那不就更加寸步难行了? 薛楚玉啊薛楚玉,我倒是宁愿自己冤枉你了,陶夭夭心想。 “说吧,你在维护谁?”洛云锡的声音再次传来,陶夭夭慌忙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并无人注意他们之后才稍稍放了心。 “我哪有维护谁。”她心虚地小声嘀咕。 洛云锡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刚才所有人都在看那扳指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陶夭夭下意识地问了出来,越发觉得实在不能以看平常人的心态来看待洛云锡。 这家伙不仅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而且总是想得比别人多一些,看的似乎也比别人要远一些。 “刚才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洛云锡打了个停顿,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加大了一些,“算了,还是别说了,万一,那人是你想维护的人呢?” “我说了!我没有想要维护谁!”陶夭夭压低了声音低吼道,“我只是猜测!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 “证据是吗?巧了,我手里正好还真有个证据。”说完这句话,洛云锡便离开了陶夭夭身侧。 陶夭夭等了又等,除了看到蓝泓对夏远和薛嵩等人安排了些任务之外,并没有等来洛云锡说的证据。 正在这时,水榭廊下匆匆走来一名侍女打扮的人,许是走得匆忙,那侍女的脸色有些绯红。 陶夭夭探头看了一眼,认出那是薛楚玉身边的那个侍女玲儿。 玲儿一路小跑上了水榭回廊,在见到薛楚玉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她先是对着蓝泓等人见了礼,之后才到了薛楚玉身边,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小姐,您的坠子找到了,掉在我们方才经过的花园里了。”玲儿一边说,一边展开了手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个清楚。 众人朝玲儿手上看去,只见她掌心里是一颗水滴形的红宝石,一眼望去,跟薛楚玉左耳的坠子正好是一对。 “太好了!这是今年笄礼上母亲送我的,我还以为找不回来了!”薛楚玉小心地捏起了那颗红宝石,紧紧地握在了手心,几乎喜极而泣。 “你母亲还在大殿等着你呢,让玲儿先扶你回去吧,别让你母亲担心了。”一直未曾说话的薛嵩忽然对着薛楚玉开口。 薛楚玉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对着蓝泓和傅梓荷福了福身子:“皇上,皇后娘娘,若无其他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蓝泓对着薛楚玉摆摆手,又掩着嘴巴咳嗽起来。 薛楚玉转身,在经过洛云锡和陶夭夭身边的时候,忽然被洛云锡叫住了。 “且慢!” 声音里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连个称呼也没有。 正低声议论着什么的众人都被吸引过来了目光。 薛楚玉脸色微微一变,回头看到是洛云锡,便勉强笑了笑,柔声道:“洛世子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洛云锡也笑,他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薛楚玉紧握的手心,目光又缓缓地从薛楚玉的左耳上掠过,薛楚玉被他看得脸色微微一红,瞬间低下了头。 “方才薛姑娘说,这坠子是薛夫人送你的?”洛云锡似笑非笑,一张俊脸在灯笼火把的照射下美得极为妖孽。 薛楚玉低低地“嗯”了一声,脸颊红的像苹果。 “既然是薛夫人送的,那想必是极为珍贵之物了,外面铺子里应该不好买吧?”洛云锡笑得魅惑人心。 “……洛世子说的没错,做母亲的送给女儿的笄礼,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薛楚玉的声音轻若蚊蝇,只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了。 “本世子的话问完了,薛姑娘请便。”洛云锡对着薛楚玉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让开了前方的道路。 薛楚玉点了点头,最后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薛楚玉急匆匆走开的背影,陶夭夭眨了眨眼睛,没搞明白洛云锡唱的这一出是什么戏。 她悄悄走上前去,伸手扯了扯洛云锡的袖子:“世子,您是不是也学我呢?” “怎么说?”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 “美男计啊!”陶夭夭用下巴指了指薛楚玉的倩影,笑得贼兮兮,“世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说来让小的听听?” 洛云锡的脸黑了黑,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再然后,他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紧接着身体软软地朝着陶夭夭身上歪了过来。 “世子,您怎么了?”陶夭夭吃了一惊,还以为洛云锡是被自己气着了,吓得她慌忙又是拍后背又是捏耳朵的。 洛云锡的身子太重,她撑不住,只得抱着他顺势坐在了地上。 “祁大哥,红儿姐姐,你们快过来,世子晕倒了!” 陶夭夭这边的动静不小,众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了过来,除了快速赶来的祁风以外,陶夭夭还看到了疾步走来的长公主和桃灼等人。 “快!去找太医!”远远地传来蓝泓的声音,声音里听着似乎还有些紧张与关心,但若是有人仔细去看,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焦急。 “陶兄弟,我略通岐黄之术,让我帮洛世子看一眼吧。”桃灼分开人群走上前来,一脸关切地蹲在了洛云锡面前。 “哦,也好……嘶!——不,不用了!”陶夭夭的话刚说了一半,内侧胳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痛得她暗骂了一声。 奶奶的! 这个王八蛋洛云锡竟然装昏! 装就装吧,竟然还敢掐她! 疼死她了! 陶夭夭暗地里咬了咬牙,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 “多谢桃大人,我们世子这是老毛病了,我知道如何让他醒来。”陶夭夭的话中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桃灼一愣,匆匆赶到的祁风也是一愣。 他家公子的老毛病? 他这个跟了公子这么些年的贴身侍卫怎么不知道? 就在众人疑惑又担心之时,只见陶夭夭一只胳膊揽住洛云锡,另外一只胳膊从他背后伸了出来,握了握拳头在洛云锡脸上晃了晃,众人的心全部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小书童可能会往洛世子的俊脸上揍上一拳的时候,却见陶夭夭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然后捡了那根指甲最长最硬的大拇指,看似轻轻地放在了洛云锡的鼻下。 于是包括祁风在内的众人便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掐人中啊! 陶夭夭心里哼哼了两声,大拇指上用了吃奶的力气,使劲掐了一把洛云锡的人中穴。 敢装晕! 敢掐我! 看姑奶奶掐不死你! 陶夭夭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咬牙切齿地的使劲一按。 按下去的一刹那,洛云锡的身子微微一抖,猛地睁开了眼睛——醒了。 “世子,您醒了!呜呜呜,吓死我了!”陶夭夭收回手来,悄悄动了动因为太过用力而被硌得生疼的大拇指。 她的戏做得很足,原本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却在看到洛云锡鼻子下方那个弯弯的泛着深红的指甲印记的时候,哭得扭曲了脸。 这明明想大笑,却还不得不装哭的一场戏,真是太难演,也太难受了! “咳咳!——”洛云锡只睁了那一下眼,便又变得昏昏欲睡。 他轻飘飘看了陶夭夭一眼,张了张口似乎在说些什么。 “世子,您说什么?”陶夭夭凑近了洛云锡的耳边。 “药……药……”洛云锡对着陶夭夭伸出了手。 “药?”陶夭夭懵了。 她看了洛云锡一眼,却见洛云锡一副随时准备昏过去的模样,顿时心中一个激灵。 洛云锡这家伙,不会是打算让她自己把这场戏唱下去吧? 陶夭夭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转,他要药? 她荷包里可有的是药,既然这家伙想吃药,那她就满足他! “哦,药!药在这里!”陶夭夭对着祁风招了招手,祁风上前一步在她身边蹲下,陶夭夭嫌弃地将垂着脑袋的洛云锡丢在了祁风身上,低头开始在自己荷包里翻腾起来。 “药在水中,让人打捞!”就在陶夭夭将洛云锡交给祁风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极轻极快的声音。 她的身子一僵,洛云锡的唇,竟然贴着她的耳朵擦了过去。 她伸手摸了摸耳垂,痒痒的,带着一阵陌生的酥麻。 药在水中?还得让人打捞? 这又是什么个意思? 陶夭夭顾不得耳垂传来的异样,大脑在飞速运转着。 虽然她至今仍然没弄明白洛云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心思微转之间,她却忽然想起了洛云锡刚才提到的那个证据。 祁风说在水下的时候是洛云锡出手救了她,距离那么远,能救她的也只有暗器了。 她记得自己获救之时,曾经听到过两个轻微的落水声音,一个是那把匕首,另一个,应该就是洛云锡随手拿起击落贼人匕首的东西。 陶夭夭黑了黑脸,这个洛云锡,不会真的把她荷包里的什么东西当暗器给扔进去了吧。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顾不上仔细查看荷包里少了什么东西,只能接着演下去了。 “陶季,怎么回事?药找到了吗?”耳边传来祁风焦急的声音。 他并不知道陶夭夭和洛云锡在演戏,还以为自家公子是真的出了事。 陶夭夭摇摇头,在荷包里翻腾了好一阵子之后,她脸色挫败地抬起头来,急得哭出了声:“长公主,祁大哥,世子的药,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是什么药?行宫有御医,能配吗?”蓝琪就站在人群的最前边,闻言眉头紧锁,声音里带了几分厉色。 “回长公主话,那是世子的救命药,是莫谷主千叮咛万嘱咐让小的保管好的,小的一直就收在随身的荷包里。 可是刚才小的找了又找,一直没找到那瓶药,这才想起来,定是方才小的着急下水救人,在脱衣裳的时候不小心将那瓶药给甩了出来…… 我仔细想了想,当时确实是听到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可是我惦记着水里的两位姑娘,就没来得及查看。”陶夭夭伸手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编。 “是小的该死!小的丢失了世子救命的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呜呜呜——” 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蓝琪的脸色,见蓝琪的眉心越锁越紧,索性再添了一把火。 “长公主,那药密封得好,即便是落水了也不会进水,长公主,求求您,救救世子吧!”陶夭夭再一次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 她偷偷看了一眼洛云锡,见洛云锡的脸色似乎真的苍白了起来,她心里不禁有些发慌,不知道洛云锡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而蓝琪看到洛云锡脸色的时候,则是变了脸色。 “你说那药入水之后还能继续用?”蓝琪若有所思地问道。 陶夭夭忙不迭地点头:“能用能用,这是莫谷主特制的药,那瓶子密封得极好,不怕水的!” “本宫知道了,照顾好云锡。”蓝琪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洛云锡一眼之后,她转身分开人群,缓缓地朝着不远处的蓝泓走去。 秋日的夜分外安静,除了陶夭夭的小声哭泣外,人群里无一人说话,连小声议论都没有,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盯紧了不远处的蓝琪。 “皇兄,请您下令,派人去池里捞药。”蓝琪的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捞药自然没问题,只是药瓶那么小,夜又已经深了,视线也看不清,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蓝泓一边说,一边对着夏远挥了挥手,夏远神色凝重,隔着人群匆匆看了洛云锡一眼,转身离开去安排。 蓝琪走到水榭栏杆旁边,沉着脸往水下看了一眼,然后对着一旁的柳映招了招手。 “长公主有何吩咐。”柳映的神态很是恭敬。 “本宫问你,这水池是刚开凿的吧?廊下之水的源头是哪里?”蓝琪对柳映问道。 “长公主说得没错。”柳映低了低头,“这是上个月才新凿的小池,专门为了此次祭月节而开,跟行宫里的那些河流都是相通的,池水不深,池里还没来得及放鱼苗,也没有水植,找东西的话应该不难。” 蓝琪点了点头,转身又去了蓝泓身边:“皇兄,臣妹建议做三手准备,找人捞药是其一,臣妹还想请皇兄下令阻断河流,凿池放水,再派人去找神医谷的莫神医过来。” 蓝琪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一片讶然,陶夭夭也愣了。 凿池放水,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啊! 长公主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而且,她看这洛云锡的情形,也不像差了那一味药就会死的样子啊,更何况,她到现在都不确定洛云锡扔进池子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万一放干池水之后找不到药,那可如何收场? 想到这里,陶夭夭忽然想起了临行之前陈管家给她的那瓶药,当时陈管家说,这药可以拿来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洛云锡真的晕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试试那瓶药了? 这样想着,她便想着趁这会儿有空,翻开荷包仔细看一眼,好确定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刚才慌慌张张那一阵翻腾,她脑子乱的很,压根儿没顾上仔细看。 然而,她才刚动了动胳膊想要掀开荷包的盖子,胳膊上再次传来一阵刺痛,这一次,换在了胳膊肘外侧。 陶夭夭黑了脸,猛地回头朝洛云锡看去,该死的洛云锡,都半死不活的模样了,又掐她! 这么好的演技,这家伙怎么不去唱戏! 不过恼归恼,陶夭夭心里却彻底放下心来。 洛云锡不是胡闹的性子,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既然没晕,她也就不着急找陈管家给的那瓶药了,就暂时好好陪他演戏吧。 “世子,呜呜呜!您可不能有事啊!——”陶夭夭干嚎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悄摸摸朝蓝泓看了过去。 不远处,蓝泓和蓝琪兄妹俩依旧还在僵持。 蓝泓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却碍于众人都在身边也不好表现出来,他咳嗽了两声,抬头看了一眼蓝琪。 “蓝琪!一瓶药而已……朕已经吩咐夏远找人去捞了。” “皇兄,一瓶药确实无关紧要,但若是那瓶药关系到玄幽王世子的性命,关乎到我们九渊西北方向的门户,您还会说无关紧要吗?” 蓝琪神色谦恭,声音平淡,蓝泓的脸色变了好几变,一直强忍着没有发火,最终还是他身边的傅梓荷开口圆了场子。 “皇上息怒,臣妾觉得蓝琪说得有理,抛开家国大事不说,单看玄幽王和蓝琪的交情,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皇后娘娘请慎言!”蓝琪的声音沉了下来,“我蓝琪为人,虽心狠手辣为人不齿,但却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不知皇后娘娘提到交情一事指的又是什么?” 当着这么些臣子的面被蓝琪呵斥,傅梓荷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倒是蓝泓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 “传令下去,暂时阻断河道,凿池放水,朕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天亮之前,朕既要看到洛世子平安无事,还要看到凶手伏法!至于落水一事……” 他看了一眼定远侯桃桓,再看一眼柳映,又说:“不过都是姑娘家闹的小脾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凶手找到之后,朕一定会还你们柳家一个公道! 至于柳映你,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就赶紧过来吧,上林苑一直是你在打理,若是少了你,朕还真不适应。” “微臣遵旨。”柳映跪在地上重重地行了一礼,柳家死了女儿,他的脸上并不见多少悲伤,反而是感恩戴德的惊喜,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柳家那边,回头皇后你派人去安抚一下,还有那一个叫……”蓝泓指了指角落的柳如烟问道。 柳如烟的眼睛通红,左脸颊被刚才桃依依扇的那一巴掌不轻,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 “回皇上,那是小女如烟。”柳映提醒道。 “哦,柳如烟,好名字,看年岁也差不多该到了议亲之时了吧?”蓝泓又说。 “是,已经行了笄礼了。”柳映回答。 蓝泓点点头,又对傅梓荷说道:“朕国事繁忙,回头你替朕留意着些,看有哪家合适的公子,就给他们撮合撮合吧。” “是,皇上,臣妾记下了。”傅梓荷笑着应下。 “臣,多谢皇上!”柳映脸上一阵狂喜,刚才皇上对如烟的明显不喜,他原以为如烟这辈子就毁了,没想到还能得皇后亲自说亲。 蓝泓摆了摆手示意柳映起身,又看了一眼围在周围的官员:“行了,都别在这里愣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明日还得进山,都休息好了!” “臣等遵命!”几名跟这件事有关的官员匆匆应了一声,让开了水榭的通道。 傅梓荷扶着蓝泓缓缓离开,在经过薛嵩身边的时候,傅梓荷忽然顿了顿脚步。 “对了皇上,薛楚萧薛大人身为御前带刀侍卫统领,怎么这一会儿没见他人啊?” 傅梓荷虽然在跟蓝泓说话,目光却如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薛嵩。 “之前蓝琪跟朕提到过一次天晟圆月教的事,母后这次跟着一起过来了,我怕她老人家那边有差池,让楚萧带人去福寿宫那边守着了。”蓝泓说道。 “原来是这样,皇上如此推崇孝道,真乃世人之典范。”傅梓荷轻笑了一声,扶着蓝泓缓缓走远。 “柳映,你去找人将云锡抬到宁心宫去。”蓝琪的声音响起,柳映微微愣了愣。 “长公主,宁心宫是您的住所,世子住的地方下官安排在了瑶华宫,是一座独立的宫宇。”柳映小心地对蓝琪说道。 “瑶华宫里有地龙吗?”蓝琪看了柳映一眼。 “回长公主,没有,现在这个季节,烧地龙的话,是不是……早了些,而且,行宫里并未准备烧地龙的炭火。” 柳映擦了一把冷汗,皇上虽然走了,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反而似乎比刚才还更压抑了一些。 “既然没有,就将云锡送过去吧,让人去山下运些炭火上来,在山上的这几日,炭火就别停了。”蓝琪又说。 “这……是!”柳映不敢再多问,只得颤巍巍地点头答应。 “你们谁能联系上莫问?”蓝琪朝着洛云锡等人走来,陶夭夭低了低头没吭声,一旁的祁风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回长公主,莫谷主前日离开之时还说要跟着公子一起来,却一直没见踪影,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这就麻烦了……”蓝琪皱了皱眉头,抬步到了栏杆旁,“这池水虽不深,占地却不小,没有一两个时辰也是放不干水的。” 底下的水池边人声鼎沸,水里的在打捞,岸上的在挖凿,阵仗十分大。 “长公主,微臣派人去试一试吧。”许久不曾说话的桃灼忽然开口。 蓝泓离开之后,周围的人一下子散去了一大群,定远侯府的桃桓和桃峥也离开了,桃依依却留了下来,似乎不太敢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反而远远站在了一边等着桃灼。 “你这孩子,本宫说了多少次了,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叫我姑母便好。”蓝琪看着桃灼的时候,语气也是和善的。 “是,姑母。”桃灼淡笑着点点头,“那莫谷主前几日去定远侯府给母亲诊过病,曾经留下过一个地址,侄儿这就让人照着这个地址去寻人。” “那就快去吧。”蓝琪松了一口气。 “是。”桃灼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在经过桃依依身边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你怎么还没回去?” “大哥,我怕父亲和二哥会因为刚才的事怪我。”桃依依低了头,小心地说道。 虽然她生在定远侯府,可是却远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风光。 父亲对自己漠不关心,姨娘只想着拿自己争宠,跟自己一母所出的亲哥哥又如此从不成气候。 至于另外那个嫡出的三哥,则是看到自己就目露凶光,只有这一个大哥似乎对自己没那么凶,可是也仅仅是不凶而已。 她的这个大哥,对自己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从来不像其他小姐家里的哥哥一样,对自己的妹妹关怀备至。 这么些年了,她总也想不明白,自己虽然是庶出,却是定远侯府唯一的小姐,姨娘分明告诉过她,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整个定远侯府里,盼的都是女儿…… “我还有事,你自行找人带你回住处吧。”桃灼看了桃依依一眼说道。 “是。”桃依依点点头,“这么晚了,大哥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桃灼嗯了一声,已经走出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桃依依,声音沉了下来:“赶紧回去将衣服换了,别受了凉…… 就算你会泅水,今后这类事情也切不可再做了,当心害人不成反害己…… 这次我帮你,是怕你连累了定远侯府的名声,下一次,你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大哥,我,我没有,我真的感觉有人打在了我的后膝处。” 桃依依紧了紧身上桃灼的外衫,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就像从暖房忽然坠入了冰窟窿里面。 她的心思,大哥竟然全都知道! 她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可没想到竟然全部被大哥看了出来。 “你好自为之吧。”桃灼看了桃依依一眼,转身缓缓离开。 桃依依站在原地许久才调整好了心情,抬步下了水榭的台阶。 “桃依依,你站住!”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听到那个声音,桃依依的脸色变了变,缓缓地转过了身。 “桃依依,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我分明没有推你,你为何要诬陷我!”柳如烟趁着柳映跟蓝琪说话的当口,追着桃依依跑了过来。 桃依依冷哼一声,俏脸上划过一丝冷寒。 “柳如烟,你还好意思过来指责我?”桃依依冷笑,“我好心帮你说话,你不知感激不说,却还要害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 柳如烟眼神一闪,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桃依依再次冷笑,她朝着柳如烟紧逼了一步。 “我问你,你早知那栏杆是断掉的是不是?我说呢,你被那柳如意都数落成那样了,还不愿意跟我走,原来心里就是打的这鬼主意呢? 你知道柳如意的性子,知道她会动手打你,所以你故意站在栏杆旁边,好在她冲过来的时候引着她落水是吗?你好狠的心啊!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敢害!” 桃依依越说越气,她好心帮助柳如烟说话,没想到柳如烟看出栏杆有问题了竟然不告诉她,万一她不会泅水,真的失足跌在水里呢! “你胡说!我没有!这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我没有!”柳如烟的脸色苍白,压低了声音对着桃依依怒吼道。 柳如意确实是她推下去的,她早就受够了! 在柳家,有柳如意的地方,她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是柳如意逼她的! 但是,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确信没有任何人看到,这桃依依分明是想诈她! “有没有的,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们桃家的人,反正那柳如意晚上也不会去找我!” 桃依依笑得阴仄仄,“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会泅水的,所以,我落水,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就是为了嫁祸给你,谁让你不告诉我栏杆断裂一事的?哈哈!没想到吧?” “桃依依,你——”柳如烟对着桃依依扬起了巴掌,却被桃依依一把握住手腕狠狠地甩了出去。 “你还敢动手打我?”桃依依紧追了一步,一脚踹在了桃依依的小腿处,“还敢冤枉我拉柳如意下水?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你又是什么身份!”柳如烟捂着小腿挣扎着站了起来,“同样是庶女罢了,定远侯府又怎么样?我至少还有爹爹和姨娘疼爱,还有弟弟护着,如今还有皇后娘娘亲自主婚,你呢?呵呵,你那父兄,是巴不得你淹死在水里吧!” “柳如烟,你找死!”桃依依被柳如烟戳到了痛处,袖子一挽就要冲上来,却别柳如烟一个转身闪开了,等她再想冲上来时,柳如烟已经抬步出了暗处,到了灯火通明的大路,再想下手,也是不可能的了。 “柳如烟,你最好祈求别落到我手里!”桃依依恨恨然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远处水榭回廊之上,柳映已经找人抬来了一张软塌并让人将洛云锡放在了上边,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出了岔子,原因是陶夭夭死活不肯让自家主子离开水榭,美其名曰是怕药捞上来了赶不及送。 柳映在旁边一直劝说,祁风也是一脸懵,最后还是蓝琪沉了脸下来,强制性让人将陶夭夭拉开,将洛云锡抬走了。 见陶夭夭还在一旁愣着不走,蓝琪的脸又沉了几分。 “你叫陶季是吗?之前看着你挺伶俐,今日这是怎么了?主子都走了,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过去伺候?” “我……小人……”陶夭夭看了一眼水榭下面的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她也不想留在这里啊,是洛云锡那家伙刚刚发话让自己留下监视的。 看这长公主人也挺好的,她要是实话实说,不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挨揍。 “你想呆在这里守着?”蓝琪看了一眼陶夭夭的眼神,再看一眼池面,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若有所思。 “……是,小的担心打捞的侍卫大哥们认不出药瓶。”陶夭夭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得很是委婉。 “你跟去伺候云锡吧,这里本宫找人守着。” 蓝琪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对柳映说道:“再多找些人下水,凿池的动作也快一些,捞到任何可疑物品一律都得呈上来,若有隐瞒,以欺君之罪论处!” “下官遵命!”虽然不知道蓝琪口中的可疑物品指的是什么,柳映还是答应着跑开了。 陶夭夭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又问:“长公主,小人可不可以将祁大哥叫过来,让他也帮忙守着?” “你信不过本宫?”蓝琪转身静静地看着陶夭夭,声音虽沉,脸上却未见不悦。 “没!没有的事,长公主您误会了!”陶夭夭赶紧赔笑着摆手。 “罢了,你去将祁风叫过来吧,你跟过去好好照顾云锡。”蓝琪并未生气,反而眼中划过了一丝赞赏。 “是!”陶夭夭如获大赦,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 “顾峰。”蓝琪似是累极,她招了招手,一名黑衣劲装侍卫恭敬地走上前来。 “长公主。”顾峰低了低头。 “紫璃呢?”蓝琪问道。 “回长公主话,紫璃公主已经回去歇着了,属下派了六名好手守在宫外,安全应该无虞。”顾峰恭恭敬敬地回话。 “本宫这几日就先歇在紫璃那儿了,你在这里守着吧,尤其盯紧了打捞的侍卫,不许放过任何可疑物件。”蓝琪说完,转身离开。 “是。”顾峰抱了抱拳头,看着蓝琪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之后,他转身去了水榭回廊的正中央,从那个位置,能将池中的情景一览无余。 宁远宫。 宁远宫原本是长公主蓝琪住的地方,里面的布置全部是按照蓝琪的喜好布置的。 仓促间换了洛云锡过来,柳映又亲自带着人将房内的家具摆设重新换了一遍,还让人将洛云锡带来的行李都送了进来,当然,原本就一直跟着的红儿也带着行李搬了进来,只不过碍于她是太子的人,陶夭夭没敢让她进内殿。 忙完这些之后,柳映又按照长公主的吩咐让人将库房里的木炭取了出来去烧地龙,最后又让人抬了一个大大的盛满热水的浴桶进来,还端来了满满一大碗姜汤。 陶夭夭给床上不知真晕假晕的洛云锡掖了掖被角,刚出来卧房就看到了冒着热气的大浴桶。 “柳大人,这是做什么的?”陶夭夭指了指浴桶,“我家世子还晕着呢,不能泡澡吧?” 柳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笑了笑说道:“陶兄弟误会了,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的。” 陶夭夭一个趔趄:“给我准备的?柳大人说笑了吧?” 就算是奖赏她救人有功,也得放自个儿房间吧,就这样摆在厅堂里?里面还躺着一个不知道真晕假晕的洛云锡。 柳映愣了:“怎么是说笑呢?你和桃姑娘房里都有,你今日下水救人,还得伺候世子,可千万不能染了风寒……对了,桌上还有姜汤,是随行的太医刚熬好的,你赶紧喝了吧。”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好好好,我一会就喝,有劳柳大人了,您先请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1章 他说咱们 柳映被陶夭夭推出了内殿,一直推到了外殿门口。 临走之前他又说:“对了陶兄弟,方才长公主派人传话来说,洛世子身边不喜有太多人伺候,所以我便没敢往这边安排人。 还有,这行宫里的炭火储备不太充足,山下的最快得明日一早才能送上来,所以为了这大殿能够保暖,除非必要,这个殿门就别开了,就委屈你一人伺候世子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您给长公主带个话,说我一定会好好伺候我家主子,让她放心啊!” 陶夭夭将柳映一把推出了殿外,然后深吸一口气往里走。 刚走到内殿处,她便听到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完了,果然是假晕。 陶夭夭看了一眼自己那根掐人中掐得通红的大拇指,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世子,您醒了?您没事就好,呵呵!”陶夭夭心虚地笑着,低着头坐在一旁的杌凳上捧起了那晚姜汤。 虽然她不喜欢喝姜汤,但是这碗姜汤能让洛云锡想到她舍己救人的壮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他总不至于一巴掌连人带碗给扇飞了吧。 “要不是看在你和本世子配合默契的份上,你那指头如今怕是废了!”洛云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人中位置。 他凉凉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起身穿好了靴子。 “那也是您先掐的我啊……”陶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却看到洛云锡已经抬步走到装行李的箱子前,从里面翻出了一件黑色的侍卫劲装出来。 “世子,您拿祁风的衣服做什么?您这是要出去吗?” 陶夭夭捧着汤碗紧张地站了起来,“您不能出去,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长公主和陈管家会杀了我的!” “我是你主子还是他们是你主子!”洛云锡黑了黑脸,随手扯下自己的外衣丢在床上,又继续宽衣解带。 美男更衣哇! 陶夭夭“啪嗒”一下将汤碗放在了岸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紧了洛云锡的后背。 反正她看了也不是这一次了,不看白不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洛云锡背部好看的轮廓看了许久,直到洛云锡黑着脸换好了衣服,她才眨了眨色眯眯的眼睛呲了呲牙。 唉!可惜了,只脱到中衣就不脱了。 “我出去一趟,这里交给你了。”洛云锡从袖口抽出一块黑巾捂住了口鼻出了门。 陶夭夭回神,紧走了两步跟出了内殿门:“别啊世子,您好歹嘱咐我几句话啊!您去哪儿啊?万一来人了我怎么说啊!” “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都成戏中高手了,还用本世子教你?” 洛云锡戏谑地回头看了陶夭夭一眼,然后推开了一扇窗户,动作利落地跳了上去。 “不是世子,您至少得告诉我您啥时候回来吧?” 陶夭夭追到窗口,压低了声音对着洛云锡喊了一声。 “天亮之前。”声音轻飘飘地传入耳中,人却不见了踪影。 陶夭夭四处看了一眼,慌忙关紧了窗户。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踱了好几圈,房间中央的那个大浴桶实在是太诱人,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好好泡过澡了。 可是眼馋归眼馋,她就算心再大,也不会傻了吧唧地在这里脱光光去泡澡,只能捏着鼻子灌了那一碗姜汤,然后脱了鞋子爬上了洛云锡方才睡过的床。 有床不睡睡地下,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 房间内逐渐暖和起来,陶夭夭将外面的衫子脱掉,成大字型平躺在了床上,一阵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被热醒了过来,接着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说话声,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说话声音是从殿外传来的,她飞快地穿上鞋子,一路小跑着出了寝殿到了殿门口,然后将耳朵贴在了厚重的殿门上。 “……二位公子稍等,奴婢这就去叫门。”说话的是个女声,她听出来了,是红儿,可是红儿说的这二位公子又是谁呢? 陶夭夭咬咬牙,将殿门上的门栓紧了紧,又悄悄搬了两把太师椅挡在了门内。 “叫什么门?万一那小厨子睡死了过去呢?”一个男声响起,陶夭夭一下就听出来了。 整日里把小厨子这个称呼挂在嘴边的,除了莫问那个小白脸还能有谁! 她心中腹诽了一声,却也稍稍放了心,至少在她心里,莫问这家伙应该是能归到自己人这里面来的。 这样想着,她又悄悄地将那两把拦门的太师椅挪回了原位,刚刚站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重重的拍门声。 “小厨子,开门!小——” 沈玉枫的扇子还没等拍第二下,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一道缝,露出了陶夭夭那张红扑扑的笑脸。 “莫谷主,您来了,快点里边请!” 陶夭夭将门缝开得大了一些,伸出手去将沈玉枫一把拽了进来,又将门缝又关了回去。 “不好意思了桃大人,莫谷主给我家世子诊病的时候不太喜欢外人在场,而且,屋内这么暖和,桃大人一定会不适应的。”陶夭夭笑眯眯地往外赶人。 刚才红儿说的二位公子,其中一个是沈玉枫,另外一个,自然是受命将沈玉枫请来的桃灼了。 “你怎么知道本谷主诊病不喜欢外人在场?我可喜欢了呢!” 沈玉枫从陶夭夭身后露出一个脑袋,却被陶夭夭踮起脚尖给挡了回去。 被陶夭夭阻在门外,桃灼并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温和地笑了笑:“无妨,我原本就是来送人的,现在人我已经送到,就不多叨扰了,请莫谷主赶紧去给洛世子医病吧,告辞!” 桃灼对着陶夭夭抱了抱拳头,然后转身离开。 “红儿姐姐,天色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陶夭夭对着红儿笑了笑,想了想又说:“衣服的事,谢谢你。” 红儿笑了笑,似乎有些心事,她抬头看着陶夭夭:“这么一来,我跟陶兄弟,应该就算朋友了吧?” 陶夭夭点头,笑得神秘兮兮:“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两情相悦的朋友哦!” 红儿脸一红,又说:“我知道陶兄弟一定也有不可说的苦衷,若是没有苦衷,谁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去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呢?” “红儿姐姐若是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说不准我就能帮上忙了呢。”陶夭夭正色道。 红儿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这里有你和莫谷主在,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红儿转身去了偏殿。 陶夭夭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苦思无果之后便关紧了殿门走了进去。 刚踏进内殿她就被沈玉枫大惊小怪的呼声给吓了一跳。 “这是让我来治病呢?人呢!”沈玉枫一屁股坐在床上,烦躁地一把扯开了衣带。 “莫谷主,你做什么!这可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陶夭夭看沈玉枫那架势,大有不脱到最后一件不罢休的意思,她慌忙嚷嚷了起来,一把抓住沈玉枫的衣裳丢回了他身上。 “这房里这么热,不脱衣服你想热死我啊!” 沈玉枫瞪了陶夭夭一眼,使劲拍了怕床帮:“说话啊!人呢!” “你小点儿声!”陶夭夭做了个“嘘”的手势,紧张地朝四处看了一眼。 “别看了,我已经查探过了,没有人!”沈玉枫白了陶夭夭一眼,“说吧,他去哪儿了?不是说他病了吗?” “病是装的,人去哪儿了我不知道。”陶夭夭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杌凳上,没好气地回答道。 “装的!”沈玉枫一个激动跳起老高,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 “你知道我在山下有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吗?慌里慌张地就被那桃灼带上山来了,你竟然跟我说他是装的?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这能怨我嘛?他装病事先都不打声招呼的,估计连祁风都被蒙在鼓里呢!去哪儿也没说,只说了天亮之前回来。”陶夭夭小声嘟囔道。 “你们真是!”沈玉枫伸出手指指点着陶夭夭,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被气的,俊脸上一片通红。 “莫谷主,您来都来了,我能不能问问你,我家世子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啊?” 陶夭夭好奇地问道,“这才入秋的天气,为何长公主就让人将他房里烧上地龙了?” “洛云锡有什么病没告诉过你?”沈玉枫不相信地看了一眼陶夭夭,“他不是挺信任你的吗?”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这个,我怎么知道。” “他啊……”沈玉枫卖起了关子,刚把靴子蹬掉,他忽然神色一正,对着陶夭夭“嘘”了一声:“小点声,有人来了。” “这么晚了,能是谁啊?”陶夭夭也顿时紧张起来。 “……见过长公主。”红儿的声音隔着两层殿门传了进来,“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本宫不放心,听说莫问来了,便过来看看。”确确实实是蓝琪的声音。 “怎么办?”陶夭夭慌了,猛地从杌凳上站了起来,不停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这长公主可不能像桃灼那样,说赶走就赶走的。 她朝沈玉枫看了一眼,见沈玉枫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玉枫摇摇头,他一想起在醉欢楼的那一晚,至今都心有余悸。 “莫谷主在里面,奴婢这就去给您叫门。” 红儿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进来,紧接着便是轻拍殿门的声音。 “陶兄弟,莫谷主,长公主过来了,你们把门打开。” “想想办法啊!”沈玉枫低声对着陶夭夭吼道,“你不是挺聪明的吗?” “想办法……想办法……”陶夭夭原地转悠了好几圈,红儿敲殿门的声音越来越重,她咬咬牙,定定地看了沈玉枫一眼。 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办了。 “想到办法了?”看到陶夭夭坚定的眼神,沈玉枫有些摸不清头脑。 陶夭夭点头:“想到了!” “快点说,需要我做什么?”沈玉枫大喜。 陶夭夭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床上的锦被:“你,上床!” 沈玉枫:“……” “陶兄弟,你能听到吗?快开门啊!”红儿叫了许久的门都没开,心下有些焦急,蓝琪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别敲了,来人,将门撞开。”她对着身后跟着的侍卫吩咐了一句。 “是!”有几名侍卫答应了一声走上前来,还没开始撞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到了殿门口,然后“吱呀”一声,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长公主,您来了?”陶夭夭将殿门打开,强自镇定地跟蓝琪行礼。 “为何这么久才开门?”蓝琪看了陶夭夭一眼,抬步就往殿内走。 陶夭夭不敢阻拦蓝琪,却将她身后跟着的众人挡在了外面。 “对不住了各位,莫谷主临走之前说了,世子需要静养休息,不能见太多人。” 蓝琪的脚步一顿:“莫谷主走了?他不是才刚到吗?” “是这样的长公主,莫谷主说,世子身上的病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便随身带了药,刚才他已经吩咐小的给世子服了药,他说他还有事,便嘱咐了小人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陶夭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对了,他还说世子需要保暖,这殿门……不能一直开着。”陶夭夭伸手指了指殿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都等在外面吧,本宫自己进去。”蓝琪看了身后众人一眼。 “是!”红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陶夭夭,上前一步从外面关上了殿门。 “云锡醒了吗?”蓝琪一边往里走,一边又问。 “服了药醒了有片刻的时间,现在又昏睡过去了,莫谷主说,世子身子虚,得好好睡一觉,不能让人打扰。”陶夭夭跟在蓝琪身后,小心地看了一眼内殿。 “他跟他父王一样,身边向来不喜欢太多人伺候……他信得过你,你要好好伺候他。”蓝琪对陶夭夭说道。 “是是是,长公主的吩咐,小人一定铭记在心!”陶夭夭一边答应,一边带着蓝琪进了寝殿。 地龙已经烧热,寝殿当中比外殿又暖和了几分,蓝琪进得房内,陶夭夭慌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她跟前。 蓝琪在太师椅上落了座,看向洛云锡的床铺,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是怎么了?房间里这么暖和,为何还要蒙着头?” 床铺之上的沈玉枫,从头到脚被蒙了个严严实实,他在里面被憋得要死,只能在床铺靠墙的一面,用手指悄悄撑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用以呼吸。 陶夭夭站着,视线比蓝琪要看得远一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沈玉枫挑起来的缝隙。 她紧张地抖了抖身子,一个箭步到了床边,将本就蒙着的被子又按得更紧了紧,顺道把沈玉枫撑起的那一道小缝隙也按了回去。 “是这样的长公主,这是莫谷主吩咐的,说世子体寒,需要保暖,不能见风。”陶夭夭咧着嘴对蓝琪笑道,顺势坐在了床的外侧,挡住了蓝琪看向床铺的视线。 深秋的季节就烧地龙,随车行礼还带了那么些冬装,不是体寒又是什么?她这样猜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陶夭夭偷偷看了一眼蓝琪,本以为蓝琪会怀疑,却见蓝琪脸上没有丝毫怀疑,反而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三年前他父王辗转请到神医谷的莫问替他解毒,本宫原以为他身上的寒毒已经彻底解了,所以这次皇上将祭月节的地址选在了积云山,本宫便也没反对,没想到,这才刚到行宫,他这寒毒就犯了……” 蓝琪看了陶夭夭一眼,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外人只知他身虚体寒,却少有人知道他身中寒毒,你身为他的贴身书童,必须得将这件事给本宫瞒好了,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陶夭夭正支棱着耳朵听蓝琪说话,看到蓝琪看她,便想也不想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一声。 寒毒? 竟然是寒毒! 怪不得胖管家跟她提起来的时候讳莫如深,怪不得莫问会如此着急地赶了回来,还说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原来洛云锡竟然身中寒毒。 能让莫问和长公主这么担忧的毒,一定很可怕吧? 想到洛云锡那张冷冰冰的俊脸,她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他一副那么好看的皮囊,却让他深受寒毒之苦。 “时候不早了,你好生照料他吧,本宫过来取一样东西,取了之后就回去了。” 蓝琪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屋里有些闷,你隔上一时半刻的就掀开被子看一眼,别闷坏了他。” “长公主请放心,小人明白的!”看到蓝琪要走,陶夭夭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神色上也染上了一分窃喜。 然而,正是这份窃喜,却让蓝琪打算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紧盯着陶夭夭的神色看了片刻之后,便将目光缓缓转到了床铺上,又顺着床铺缓缓移到了地上摆着的那双靴子上面。 当看到那双靴子上面溅着的那些泥点之时,她的目光倏地一冷。 床铺之上,锦被之下的沈玉枫被闷得要死,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可外面的动静自然是能听得到的。 那一瞬间的安静让他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呼吸,他忽然听到陶夭夭的一声惊呼,紧接着眼前便忽然一亮,空气也瞬间新鲜了起来—— 蒙在他身上的被子被蓝琪一把掀开了。 “长……长公主,草民莫问,参见长公主。” 沈玉枫一个激灵,瞬间狼狈地滚下了床,“噗通”一声跪在了蓝琪面前。 “怎么是你!云锡呢!”蓝琪的声音冷了下来,脸色也一沉到底。 “回长公主话,洛世子他……早在草民进来之前,就已经不在房里了。” 沈玉枫闭了闭眼,只得实话实说,将火引到了陶夭夭身上。 反正洛云锡的人,长公主就算再气也不会杀。 “陶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主子呢!”蓝琪压抑着极大的怒火转过身来,盯紧了同样跪在地上的陶夭夭。 陶夭夭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支支吾吾地回答:“回长公主话,小人……小人不知。” “不知?”蓝琪怒极反笑,“你一直在身边伺候他,他去哪里了你竟然不知!很好!很好——” 一连说了两个“很好”之后,蓝琪忽然转身去了几步之外的书柜旁边,一把抽出了书柜侧面挂着的一把宝剑。 宝剑出鞘的声音将陶夭夭吓得身子一个哆嗦。 她方才还纳闷儿呢,这长公主刚才说来拿东西,可是她看了一圈这里面都是摆的自家行礼,没想到长公主说的竟然是书柜上的那把宝剑。 是了,她早就听说这长公主武艺高强,年轻时候经常跟着皇帝上阵杀敌,是个狠角色呢。 “你真的不打算说吗?还是仗着你是云锡身边的人,本宫不敢动你?” 蓝琪“唰”地一声,将宝剑挽了个剑花,冰凉的宝剑直直地搁在了陶夭夭的肩膀之上。 陶夭夭甚至都已经感觉到了宝剑上的凉意,自己只要稍稍动一动身子,这脑袋怕就会跟身子分家了。 她咽了咽口水,一动也不敢动地跪得直挺挺:“长公主饶命,小人真的不知道世子去哪儿了,小人陶季敢对天发誓,若有欺瞒,就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陶夭夭小心地举起右手发誓,诸位神仙大爷们,发誓的是陶季,不是我陶夭夭,况且她是真不知道洛云锡去了哪里,你们可千万要当做没听到啊! “他的寒毒,根本就没有发作是不是?”蓝琪的声音里带着笃定,“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皇上!他是真以为皇上不敢动他,不敢动玄幽王吗!” 蓝琪的手动了动,就在陶夭夭以为她会捅给自己一剑的时候,蓝琪却将宝剑收了回去,抬脚踢在了自己胳膊上。 一阵剧痛从左上臂传来,陶夭夭觉得蓝琪这一脚有千钧重,自己这胳膊怕是废了。 她痛呼了一声,龇牙咧嘴地就势打了个滚,远远离开了蓝琪的宝剑能够得着的地方。 “给本宫跪好了!”蓝琪怒喝了一声,陶夭夭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还有你!”蓝琪又指了指一旁的沈玉枫。 沈玉枫倒是聪明,慌忙在地上一个打滚到了陶夭夭面前,同样远离了蓝琪的控制,滚开之前还没忘了从床边拎起了自己的那双靴子。 而陶夭夭在看到那双靴子之后,终于明白问题出现在哪儿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就什么时候起来!” 蓝琪将宝剑“啪”地一声狠狠地按在了桌上,重新又在那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是。”陶夭夭和沈玉枫倒是配合,两个人都规规矩矩地跪着。 房间里很静,静得陶夭夭都能听到外殿里更漏的声音。 她心里默算着时间,偷偷地动了动自己的左胳膊,虽然没断,但却是钻心的疼痛。 她暗地里将洛云锡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还不得不祈祷着他赶紧回来。 “跪好了!陈忠没教过你规矩吗!”陶夭夭的腿跪得有些酸疼,刚刚悄悄地换了个姿势,想跪坐在那里,可是还没等屁股挨到腿肚子上,就被蓝琪怒斥了一声。 “要是不知道如何跪,本宫就让人将你吊到房梁上去!看你学不学得会!” “会会会,小人会跪,会跪!”陶夭夭磨了磨牙齿再次跪了个端正,脸上还得陪着笑。 她偷偷抬头看了蓝琪一眼,发现这长公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姿势在那儿坐着,眼睛也微微闭上了,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甚至连呼吸的动作起伏都很难瞧得出来。 陶夭夭暗自可怜了自己半天,硬着头皮在心中默数起了绵羊,数忘了又继续从头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数到不知道是第几千只绵羊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后的窗户轻微响了一下。 她惊喜地抬起头来,便发现窗外的天空似乎已经褪去了黑暗。 身后脚步声响起,顿了一顿之后,她听到了洛云锡的声音。 很平静,没有丝毫讶异,仿佛他只是去外殿取了个东西过来:“长公主,您怎么来了?” 蓝琪也听到了脚步声,却一直没有睁眼,直到听到洛云锡的说话声,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看着洛云锡,目光如水面一般平静。 “你去哪儿了?” 蓝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在洛云锡身上扫了一圈,在看到他右边衣袖上那一道被利刃划开的口子之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洛云锡将右胳膊悄悄往后藏了藏,犹豫了片刻之后又说:“臣刚才去了寿安宫。” 洛云锡就站在陶夭夭身后,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血腥味,虽然不重,却是鲜血的味道,换句话说,是还未凝固的鲜血味道。 没受伤才怪! 她白了洛云锡的后背一眼,感情他出去这一趟,是去跟人打架了! 不过这寿安宫听起来,似乎带着一丝丝熟悉的味道,陶夭夭总觉得刚刚在哪里听到过这个。 想了又想,她也没想出来,便偷偷扯了扯沈玉枫的袖子。 沈玉枫会意,二人便开始小心地活动着膝盖往一旁撤,一分一分,一寸一寸,一直悄悄退到了墙角处。 “去寿安宫做什么?”蓝琪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陶夭夭和沈玉枫的那些小把戏,她已经懒得去管了。 “去确认一件事。”洛云锡有问必答。 “确认过了吗?”蓝琪步步紧逼,奇怪的是却并没有问是什么事。 洛云锡点头:“确认过了。” “好,很好!”蓝琪点点头,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胡闹!” “长公主息怒!臣也是担心太后娘娘的安危……” “住口!你胆子不小啊!连本宫都敢拿来利用!”蓝琪怒声打断了洛云锡的话。 “你当行宫是什么地方?是西北边关还是你的玄幽王府?你真当你武功天下无敌谁都拦不住你了?当行宫的守卫都是摆设不成!” 话音落下,蓝琪忽然脚尖轻点,一个闪身到了洛云锡的面前。 陶夭夭只觉得眼前一花,长公主淡蓝色的裙摆就像是一朵硕大的蓝色花朵一样,围着洛云锡转成了一圈,只听得几阵掌风响起,再看过去的时候,蓝琪已经退了回来。 “明知本宫是切磋,你为何不还手?”蓝琪皱了皱眉头。 “云锡不敢。”洛云锡规规矩矩地低头垂眸。 若是还手,自己受伤的事情便再也瞒不住了。 “不敢?我看你是胆大包天!”蓝琪长叹了一口气,忽然软下了语气。 “云锡,你应该知道,本宫即便是再重情义,皇上毕竟是本宫的皇兄,是本宫一母同胞的哥哥!你不了解他,本宫如此维护一个外人,已经超出了他忍耐的极限。” “长公主教训得是,云锡下次不敢了,多谢长公主的维护,您的大恩大德,云锡没齿难忘!”洛云锡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可有受伤?”蓝琪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怒意,跟洛云锡之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聊起了天,看得陶夭夭暗自咂舌。 “谢长公主关心,云锡不曾受伤。”洛云锡甚是乖巧。 “是他吗?”蓝琪又问。 洛云锡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蓝琪一眼,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是。” “原来如此,怪不得。”蓝琪眼中划过一丝寒意,“看来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他们父子了。” 听着洛云锡和蓝琪的对话,陶夭夭和沈玉枫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听了个云里雾里。 就在这时,忽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公子,是我,祁风。” “进来。”洛云锡看了蓝琪一眼,见蓝琪并未有什么表示,便开口让祁风进了门。 祁风紧走几步进了殿门,看到跪在地上的沈玉枫和陶夭夭的时候,微微诧异了片刻,之后才对着蓝琪和洛云锡行了礼。 “长公主,公子,池水已经见底了,侍卫们在池底找到了几样东西。” “通知皇上了吗?”蓝琪看着祁风开口。 祁风点点头:“太尉大人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皇上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走吧,一起过去看看。”蓝琪从桌上拿起那把宝剑,又从书柜上取下剑鞘,率先抬步走了出去。 陶夭夭和沈玉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两人可怜巴巴地扶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都直勾勾盯着洛云锡。 洛云锡被那两双哀怨的眼睛盯得黑了黑脸,他后退了一步沉声问道:“哪里出了岔子?” 陶夭夭伸手指了指沈玉枫:“他!” “我?你还好意思怪我!”沈玉枫恼了,“我在床上都快被你捂死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怎么能怪我!” “不是你,是你的靴子。”陶夭夭没好气地指了指沈玉枫脚上。 “我靴子又怎么了?”沈玉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你可别告诉我说长公主连洛云锡的靴子长什么样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我说的是你靴子上的泥巴!笨蛋!”陶夭夭低斥了一声,骂完就一瘸一瘸地躲到了洛云锡的身后。 洛云锡一路上一直乘坐马车,就算在行宫里走了些路,也从未去过有泥水的地方,莫问这傻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靴子上沾了那么些泥巴,不露馅才怪。 “你敢骂本谷主我?长公主打你打轻了是不是?还要不要再吃我拳头?”沈玉枫气急败坏地对着陶夭夭扬起了拳头。 他长这么大,除了在自家老子面前跪过这么久之外,还从来没被罚跪过这么长时间呢,这口憋屈气若是不出来,他可保不准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行了!你在醉欢楼将长乐公主得罪成那样了,长公主当时没罚你,可并不代表她不记仇。” 洛云锡将沈玉枫的拳头一把扯了下来,转身又看了陶夭夭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长公主打你了?” 长公主的功夫他是知道一些的,若是真的动手,这陶季怕是不死也得残废了。 听到这话,陶夭夭猛地点了点头,眼泪汪汪地抬了抬自己的左胳膊,试了半天没抬起来。 “长公主踢了我一脚,我这胳膊可能废了,以后可怎么给世子您做好吃的,怎么给您泡茶喝啊!呜呜呜——” “待会让祁风给你拿些治外伤的灵药。”洛云锡看了一眼陶夭夭左手的小臂处,确实有一块微肿起来的地方。 抬头对上陶夭夭委屈巴巴的眼神,他又说:“长公主这是手下留情了,以她的脾气,你这条胳膊废了都不为过。” “那能赖我吗!要不是您说走就走,我犯得着受这罪吗。”陶夭夭小声嘀咕。 “那个……公子,人都已经赶到小池那边了,咱们不过去看一眼吗?”祁风在一旁云里雾里等了半天,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知道洛云锡是装病,他心里便就放了心。 “能走吗?”洛云锡看了陶夭夭和沈玉枫一眼。 “能!”陶夭夭干脆地回答,比起躺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她更想知道刚才洛云锡和长公主两人之间打的什么哑谜。 “不能!”沈玉枫一屁股瘫在了床上,“我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也没沐浴,刚才又出了一身臭汗,臭死了,我对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们去吧。” “那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别出去惹事。”洛云锡没有强求,他用下巴指了指寝殿的门:“你跟祁风先出去。” “做什么?”沈玉枫警惕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更衣!”洛云锡给了他一眼看白痴的眼神,“你想让我穿这身侍卫装出门?” “都是大男人,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沈玉枫满脸嫌弃,“你一动不动跟死狗似的时候不都是我给你换衣裳?” 洛云锡黑了黑脸:“祁风,带他出去!” “是!”祁风笑着走上前来,一把挽起了沈玉枫的胳膊出了殿门。 听着外面传来的沈玉枫气急败坏地吼叫,陶夭夭“噗嗤”一声乐了。 “愣着做什么?去取衣服。” 洛云锡瞪了陶夭夭一眼,自行走到了床头的那几个大箱子旁边,从第一个箱子里取了一个小匣子出来,拿着匣子去了床边。 他坐在床上,一颗一颗地解开劲装上的盘扣,将外面的软铠甲随手丢在了床上,又一把扯开了衣襟的带子。 陶夭夭从衣柜里捧着一套衣裳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洛云锡光裸的上身。 虽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却依旧白皙精壮。 陶夭夭脚底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到地上。 她虽然见过洛云锡没穿衣服时的样子不止一次两次,可是不管是他受伤也好沐浴也好,那好歹都还是半遮半掩的,像这样一览无余的,她还是第一次得见呢。 陶夭夭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一把嘴,确认没有流口水之后才喜滋滋地仔细打量。 “看什么呢?还不过来!”洛云锡压低声音对着陶夭夭吼了一声。 “哦哦,好!”陶夭夭抱着衣裳迈了几个大步走上前来,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让她皱了皱眉头。 她将衣裳放在床边,目光顺着洛云锡胳膊往下看去,在他的左边小臂处,两道三寸多长的骇人伤口正往外翻着皮肉。 这两道伤口挨得极近,像是被人同时握着两把利器划上的,她刚才只顾着欣赏好身材了,竟然忽略了他手臂上的如此明显的伤口,怪不得早在他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就闻着味道不对。 看着洛云锡胳膊上的那两道伤口,陶夭夭忽然没来由地一阵眩晕,胃里似乎也翻滚着一阵阵恶心。 该死的,她的晕血症竟然犯了! 她从小就讨厌一切血淋淋的东西,对血腥味尤其敏感,这也是她死活不肯继承家传医学的原因。 后来实在拗不过母亲和外祖的软磨硬泡,她才象征性地背了一些方子,却从来没有实践过。 再后来一场变故让她来了这里,老天爷总算待她不薄,给她保留了前世的记忆,还给了她一个可以辨百味的嗅觉,可是,也正是这个能辩百味的嗅觉,让她的晕血症更加厉害起来。 这血腥味,真是太特么难闻了! “盒子里有金疮药和干净的绢布,会包扎吗?”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夭夭瞬间回神,硬着头皮“哦”了一声。 “速度快一些,咱们得赶紧赶过去。”洛云锡沉声说道。 “是。”陶夭夭应了一声,这是洛云锡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咱们”。 陶夭夭咬咬牙,说了“咱们”之后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就成自己人了,为了祝贺她终于成了洛云锡的“自己人”,她怎么着也不能怂!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2章 天衣无缝借刀杀人 陶夭夭深吸了一口气,背着洛云锡从自己荷包里摸了个酸梅果脯放在口中,这才小心地从匣子里取出了绢布和金疮药, “世子,这血污是不是得清洗一下?”陶夭夭用手指戳了戳伤口旁边的血污问。 “你说呢?”洛云锡觉得自己难得的好耐性快被磨光了。 “正好盆里有水,干净的,我去打水!”陶夭夭听出了洛云锡口中的不耐,慌忙起身弄了一盆水过来。 等到她用绢布小心地将那两道伤口旁边的血污擦净的时候,她似乎觉得这伤口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让人害怕了,脑袋也似乎不晕了。 “世子,这是什么兵刃伤的?伤口好奇怪啊!”陶夭夭将金疮药撒在了洛云锡的伤口上,洛云锡的胳膊微微抖了抖,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吓得她慌忙放轻了力道。 “圆月弯刀。”隔了好一会儿,洛云锡才哑着嗓子说道。 “圆月弯刀?”陶夭夭疑惑道,“好奇怪的名字。” “好了吗?”洛云锡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陶夭夭慢吞吞的动作比他一只手包扎也快不了多少,早知道他就自己动手了。 “打了结就好了!”陶夭夭加快了动作,将绢布在洛云锡的胳膊上饶了几圈之后,又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看看,好看吧!”陶夭夭笑着邀功。 洛云锡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便狠狠地一黑。 罢了,他忍! “给你半刻钟的时间,去将盆里的水和血衣处理了。”沉声吩咐完陶夭夭之后,他便拿着床上的衣裳自行去更衣了。 “半刻钟!”陶夭夭一下慌了,她手忙脚乱地将金疮药和剩余的绢布一股脑地全部塞进匣子里,又打开箱子将匣子放好,然后才端着那盆血水匆匆去了窗户旁。 窗户外面是一处僻静的小道,道路的另外一侧是一片花园,将血水泼在花园里是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比较发愁的是那身血衣。 只有半刻钟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小半,就算烧也烧不完啊!况且还得处理灰烬。 陶夭夭捧着手里洛云锡的中衣寻思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 “世子,您有刀剑吗?借我用一下。”陶夭夭对着洛云锡伸出了手掌。 洛云锡刚刚将腰间的玉带钩扣好,闻言挑了挑眉梢,手掌轻翻之后,一枚两寸有余形如柳叶的小小的飞刀出现在了他掌心当中。 陶夭夭古怪地看了洛云锡一眼,虽然她不知道这飞刀是洛云锡从哪里摸出来的,但是她敢打赌,这家伙身上藏的兵刃,绝对不可能只此一件。 看着那一柄小小的薄如蝉翼的飞刀,陶夭夭定了定神,小心地捏起了刀柄,之后对着洛云锡染血的中衣就是一刀。 洛云锡只有手腕受伤,所以中衣只有一条衣袖染了血,她自然没必要将这么大件衣服全部烧了。 陶夭夭小心地沿着肩膀和衣袖的连接处,轻轻地挑开了针脚细密的丝线,然后使劲一撕,中衣的整条衣袖就分离了出来。 “世子,你的行李,应该没有人会搜查吧?”陶夭夭抬头看着洛云锡笑道。 “若是我说,有可能会呢?”洛云锡打量着陶夭夭,忽然扯了扯嘴角:“一刻钟的时间马上就到了。” 陶夭夭满脸黑线地瞪了洛云锡一眼,飞快地将那条染血的衣袖丢进盆里,又捧着还未熄灭的火烛将衣袖烧成了灰烬,最后又踩着凳子爬到窗外,徒手挖了个坑将那一小簇灰烬埋在了花园里,这才拍着双手跳了进来。 “比一刻钟晚了一些,还有,若是有人搜查,那条缺了衣袖的衣裳你打算怎么办?”洛云锡将桌上的那柄飞刀收了回去,一边说一边抬步朝外面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没地儿放我穿上!”陶夭夭对着洛云锡的背影吼了一嗓子,气呼呼地将衣裳丢进了箱子里,抬步跟上了洛云锡的脚步。 “别让祁风和莫问知道我受伤的事。”洛云锡回看了陶夭夭一眼,眼底里面多了些之前没有过的欣赏。 只可惜陶夭夭正气呼呼地闷着头往前走,根本没看见洛云锡的眼神。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的是沈玉枫明显有些不耐的俊脸。 “你们两个在里面偷偷摸摸做什么呢?我看你这小厨子长得也不赖嘛,那胖管家为何不防着他?”沈玉枫看了陶夭夭一眼说道。 刚从温暖殿内出来的陶夭夭小脸红扑扑的,更衬得一双眼睛水汪透亮,如两潭清泉。 沈玉枫一边笑,一边伸出折扇去挑陶夭夭的下巴:“这小模样,要是放到南风馆里……” “啪!——”沈玉枫的话还未说完,一个不查,被陶夭夭恶狠狠地一把将扇子打落在了地上,还没等他弯下腰去捡扇子,脚背又被陶夭夭狠狠地踩了一脚。 他“嗷”地一声干嚎了起来:“洛云锡,你家小厨子以下犯上,你管不管!” “管你个鬼!”陶夭夭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碰巧沈玉枫撞到了枪口上。 “喂!洛云锡,你怎么着这小子了?他吃了火药了!”沈玉枫冲着三人的背影嚷嚷了几句,转身进了殿门去补觉了。 天空已经发白,一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跟着洛云锡再次来到昨晚跳水的那个池子旁边,陶夭夭发现池塘边的凉亭外面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男男女女都有,还有昨晚上没见过的一些新面孔,应该是听说了昨晚之事过来看热闹的。 跟昨晚落水一事有关的几个当事人都在凉亭里面等待传召。 看到洛云锡和陶夭夭过来,外围的人群自发地给他们让开了道路。 面对着人群投放在自己身上的崇拜目光,陶夭夭一个个地点头微笑着打了招呼。 没想到昨晚她的那一跳,竟然让她成了名人,陶夭夭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陶夭夭跟在洛云锡的身后到了凉亭的台阶之下。 “是云锡吗?”蓝泓的声音从上方亭子里面传来,洛云锡扬声答应了一声:“回皇上,正是。” “赶紧上来吧。”蓝泓的声音再次响起,洛云锡再次应了一声,抬步上了台阶。 这座凉亭很高,陶夭夭一步一阶地数了数,有近三十个台阶。 待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她看到了凉亭里面的好多人,阵势十分宏大。 蓝泓和傅梓荷并排坐在铺了薄毡布的石凳上,他们身后站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都是昨晚在宫宴上见到的,九渊太子蓝景烁和大公主蓝景蓁。 蓝琪隔了一个位置坐在了蓝泓的另外一边,她的身后也站了一名少女,面容跟长公主蓝琪有七八分相似,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美艳,只是神色有些清冷。 除了坐着的这些人之外,陶夭夭一眼扫去,见到昨晚在水榭上出现的人几乎都在,目测还多出了几个人,只是碍于众人对她和洛云锡的注目礼,她没怎么敢肆无忌惮地打量。 “朕看你气色不错,身子可是大好了?”蓝泓看了一眼洛云锡问道。 洛云锡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多谢皇上挂念,微臣已经无碍了。” 听到那两声咳嗽,陶夭夭心中一动,慌忙上前搀住了脚步看起来有些虚浮的洛云锡。 “既是有病在身,就别站着了,来人,赐座!”蓝泓挥了挥手,立即有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小跑着离开,片刻时间就搬过来一个杌凳。 “谢皇上!”洛云锡没有推辞,他淡淡地看了陶夭夭一眼,陶夭夭会意,慌忙搀着他坐在了凳子上:“世子您当心。”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都发表一下意见吧。”蓝泓清了清嗓子,“洛世子身边的那个小书童,叫什么季的,你过来辨认一下,桌上的那瓶药可是你丢的那一瓶?” 陶夭夭原本正悄悄地打量着周围的人,才刚刚跟人群里的夏锦汐对了对目光,嘴角的笑还没等完全绽放,就听到自己被蓝泓点了名字。 她惊了一惊,定了定神才从洛云锡身后走了出来。 “回皇上,小人陶季。”她对着蓝泓行了一礼,依言朝着蓝泓面前的那张石桌走去。 她刚才就远远看见了石桌上的三个托盘,却因为距离远没太敢仔细打量,现在有了机会,便开始光明正大打量了。 站在石桌旁边,她一眼就看到了第一个托盘里的那个瓷瓶。 陶夭夭心里打了个咯噔,纯白瓶身,红漆布塞封口。 这药,确确实实是从她荷包里丢失的不假,可这药根本不是什么救命良药,而是轩哥哥特意给她防身用的,里面放的是做成药丸状的蒙汗药。 陶夭夭心里打了个哆嗦,脸上却满是“惊喜”。 惊倒是真的,喜就不大可能了。 若是瓶塞被人打开过,稍微懂些医理的人都能闻出这是什么药,她吓都吓死了,又哪里来的喜? 但是面对着众人目光的注视,陶夭夭却是一副失而复得的神情,她激动地走上前去,一把抓起了托盘里的那个瓷瓶。 “太好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陶夭夭几乎喜极而泣,她双目含泪看着洛云锡:“世子,谢天谢地,您的药终于找到了!” 回答她的是洛云锡垂眸的两声轻咳。 陶夭夭抓紧了瓷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有些紧张地看了蓝泓一眼,又依依不舍地将那瓶药放回了托盘里。 “……皇上,这药,小人能拿走吗?昨晚莫谷主说,他身上带的药只能保世子这一次的平安,世子出门这几天,还得指着瓶子里的这些药呢。” 看到陶夭夭小心翼翼的样子,蓝泓“哈哈”大笑了几声:“云锡啊,你身边这小书童倒是挺有趣,这是你的东西,你当然可以拿走了!” 最后这句话,是对着陶夭夭说的。 陶夭夭听后大喜过望,这一次的喜色,倒是真的。 她一把将桌上的瓷瓶握在了手里,想了想又觉得不安全,便掀开自己的荷包放了进去,又小心扣上了荷包的盖子。 “这还得多谢桃灼,是他先发现的。” 陶夭夭刚将瓷瓶收好,蓝泓的声音又传入了她的耳朵,“也是他第一时间检查了瓶子里的药,说这瓶塞做得极其仔细,密封得严严实实,没有进水。” 蓝泓的话,让陶夭夭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她头皮一阵发麻,颤巍巍地抬头,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之后,她终于在定远侯桃桓身边发现了桃灼。 今日的桃灼一身淡蓝色长衫,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正一脸温和地对着她笑着。 可是在陶夭夭看来,桃灼温和的笑容里,似乎带了些什么她看不懂的内容。 陶夭夭心里再次咯噔一声,就凭那桃灼含笑的眼睛,她就知道桃灼已经知道瓶中的药了。 昨晚洛云锡一言不发假装昏倒的时候,她记得清清楚楚,桃灼是第一个走上前来,并且说他略通岐黄之术。 凭桃灼的本事,他口中的略通,自然不可能只是略通,那么这瓷瓶当中的药,他一定是已经知晓了。 “薛楚萧来了吗?”蓝泓的声音再次响起,将陶夭夭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对着桃灼艰难地笑了笑,慌忙退回了洛云锡的身边。 “回皇上,刚才就派人去传了,薛统领马上就到。”蓝泓身边的一名内侍说道。 “世子,皇上让人传薛楚萧做什么?”陶夭夭小声问道,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记起了昨晚从皇后口中得来的消息。 薛楚萧……福寿宫……太后…… “怎么?你很紧张他?”洛云锡坐在椅子上,微微挑了挑眉梢。 虽然洛云锡并没有回头,可是陶夭夭的心平白地就心虚了那么一下。 “您这话说的,小人不过随口问问罢了。”陶夭夭小声嘀咕道。 “仔细看石桌上托盘里的东西。”洛云锡没有回头,将声音压得极低。 “看见了,不就是一把刀和一个红宝石首饰吗?”陶夭夭又远远地看了一眼另外两个托盘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等等—— 刀和首饰? 洛云锡大张旗鼓又是装昏又是装病的,难道就是为了那把刀还有那颗珠子? 陶夭夭脑海中忽然飞速地闪过一丝什么,快得她几乎来不及抓住。 “……玉儿小姐的耳坠似乎少了一颗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的耳坠早在二位小姐落水之前就丢失了,已经让身边的丫鬟沿路去找了,还没找到……” 薛楚玉的右边耳坠里嵌着的珠子丢了,丫鬟巧儿去找了,然后…… “……小姐,您的坠子找到了,掉在我们方才经过的花园里了。” 后来,洛云锡却莫名其妙开口拦住了薛楚玉。 “既然是薛夫人送的,那想必是极为珍贵之物了,外面铺子里应该不好买吧?” 陶夭夭脑海里将这些话穿了起来,她心中陡然一惊,视线不自觉地就朝着石桌上最后一个托盘里看了过去。 托盘上那一颗水滴形的红宝石,分明就是薛楚玉丢失的那一颗,难道…… 自己的猜测全部都是正确的? 原来洛云锡早就已经全部都知道! 陶夭夭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发凉。 这个薛楚玉,简直也太可怕了! 借着洛云锡的掩护,陶夭夭悄悄在人群里寻到了薛楚玉,她正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薛嵩的身边,温婉大方,面上带着浅笑,似乎那颗珠子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陶夭夭重点看了看薛楚玉的耳饰,她今日,倒是换了一副红珊瑚耳环。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将陶夭夭投放在薛楚玉身上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顺着人群看了过去,就见到了一身侍卫装的薛楚萧。 薛楚萧匆匆而来,几个大步上了凉亭,在距离蓝泓几步远的石桌之外拜了拜:“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蓝泓看了薛楚萧一眼,抬手指了指石桌托盘里的那把刀:“你看一眼,那把刀可是你的?” 薛楚萧疑惑地走上前来,在看到那把匕首的时候明显惊讶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回皇上话,这刀确实是臣所有,不知为何会在皇上这里。” 蓝泓冷哼了一声:“你知道这把刀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薛楚萧眼神微闪低下了头:“臣不知,请皇上明示。” “不知?”蓝泓拍了拍太师椅的椅背,伸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柳映:“柳映,你告诉他,这把刀是从何处得来的?” 柳映看了薛楚萧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声音也带了些颤音。 “薛统领,您的这把匕首,是从这廊下池水中所得,昨晚小女如意失足落水,原本可以得救,却被水中歹人所害,平白无辜丢了性命! 户部桃大人在小女的手中发现了一枚扳指,定时挣扎之时从那贼人手中所得,薛统领还要不要试试那扳指的尺寸?还非要下官再继续往下说吗?” “柳大人,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薛楚萧抬头看了一眼蓝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冤枉啊!昨日您派臣去往福寿宫保护太后娘娘,臣牢记自己的使命,一刻也不敢放松,派侍卫巡视了一整晚啊!” “一整晚?既然这刀是你的,为何又会跑到这水池里?”蓝泓沉声喝道。 “这……唉!——”薛楚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容禀。” 薛楚萧跪直了身体,话语中难掩懊恼:“昨晚臣带人巡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疑贼人,那贼人武艺高强,臣一个不查被他逃脱了!在打斗的过程当中,他还顺手摸走了臣从不离身的匕首。” “你是说,你的匕首被那贼人摸走了?那贼人还潜入水底害了柳家小姐,顺道还将匕首丢在水池里来冤枉你?”蓝泓冷笑道,“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皇上息怒,臣所言句句属实,福寿宫里的所有侍卫和留守的太监宫女都可以给臣作证,而且,臣这里还有物证。”薛楚萧对着蓝泓磕了一个头,从后腰摸出一样兵刃过来。 “皇上请看,这就是那贼人的兵刃,臣觉得事有蹊跷,已经连夜吩咐侍卫严加搜查了,绝对不能让贼人有一丝一毫的可趁之机!”薛楚萧说得斩钉截铁。 蓝泓对着身后的内侍挥了挥手,那内侍会意,疾走了几步上前,从薛楚萧手里接过了那把兵刃放在了蓝泓面前的石桌上。 陶夭夭也踮起了脚尖朝桌上看去。 石桌上的那把兵刃,与其说是一把,倒不如说是连在一起的一对。 那是两把弯如月牙的匕首,刀尖锋利,刀身极薄,奇特的是,那两把匕首若是换个方向拼起来,就能拼成一个圆圈出来。 陶夭夭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兵刃,更想不通这么古怪的兵刃应该如何使用,可是蓝泓却在见到这把兵刃的时候变了脸色,一旁的蓝琪神色更是激动,竟然猛地站了起来。 “圆月弯刀!竟然是圆月弯刀!——”蓝琪冷声说道,声音里带了几分寒意,若是仔细观察,她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长公主说得没错,就是圆月弯刀!”薛楚萧点了点头,“臣觉得事关重大,还请皇上下令彻查!” “彻查?如何彻查?”蓝泓顺着薛楚萧的话开口。 薛楚萧面上一喜:“回皇上话,昨晚臣跟那贼人交手,在抢夺他兵刃的时候,曾经用这把圆月弯刀伤了他的左臂。 您也知道,这圆月弯刀的伤口和其他兵刃留下的伤口不一样,这圆月弯刀只要伤人,必定是连伤,臣来的时候已经跟太尉大人打了招呼,让行宫内的侍卫和禁军联手捉拿刺客,现在下山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住了,谅那贼人插翅也难逃!” “做得好!这次朕一定要将圆月教余孽一网打尽!”蓝泓使劲拍了拍桌子,“这件事,就交给夏远你们两个去做,有什么消息一定第一时间报告给朕!” “臣遵命!”薛楚萧应了一声,又有些欲言又止。 “你还想说什么?”蓝泓又问。 “皇上,是这样的,臣昨晚见到的那个贼人,是蒙着面的。”薛楚萧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不知道在看谁。 “蒙面又如何?”蓝泓不解。 薛楚萧低了低头:“皇上,只有熟识的人怕被人认出,才会蒙面,圆月教是天晟邪教,九渊中人见过他们的少之又少,他们是没有必要蒙面的。” “你的意思是……”蓝泓眼神一闪,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在桌子边上踱了几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蓝泓迟迟没有说话,薛楚萧上前一步又说:“皇上,昨晚微臣已经将福寿宫里面所有的值守太监和侍卫全部排查了一遍,禁军的排查是夏大人负责的,也已经连夜排查完毕,就剩下……” 说到这里,薛楚萧便住了口。 “真是只狡猾的狐狸!”陶夭夭躲在洛云锡身后,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句。 行宫里除了太监侍卫就是那些大臣和一些家眷了,薛楚萧明摆着是怀疑那贼人是出在了那些官员里面。 “贼喊捉贼!”洛云锡低低地冷笑了一声,低头摆弄起自己的衣袖来。 听到这几个字的陶夭夭一愣,难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圆月教和圆月弯刀,从始至终一直是薛楚萧在说谎? 或者说,这圆月弯刀压根就是他自己的兵器,昨晚上跟洛云锡交手的就是他? 又或者说,水里的那个也是他? 想到这里,陶夭夭便不淡定了。 薛家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 为首的薛嵩深藏不露,还不知道深浅,薛楚玉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却武艺高深,还生了一副歹毒心肠,原以为这个薛楚萧好歹是个好人吧,没想到竟然也是只狐狸。 陶夭夭瞬间觉得自己好命苦,怎么摊上了这么一家子人? “世子,您能不能设法让我过去薛楚萧那边啊?离他近一些就行。”陶夭夭伸出手指轻轻扯了扯洛云锡的衣袖。 “你要做什么?”洛云锡低声问道。 “我去闻一闻味道啊!”陶夭夭小声说道,“昨晚在水里想杀我的人,身上有股麝香的味道,我去闻闻看是不是薛楚萧身上的味道。” 洛云锡低头沉思了片刻,压低了声音开口:“我试试看,待会你扶我过去。” “知道了。”陶夭夭又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站好。 二人说话的当口,蓝泓已经又坐回了椅子上。 “薛统领,你说这话,可是容易得罪人的。”蓝泓看了薛楚萧一眼说道。 得罪人的事,谁也不愿意做——虽然他是一国之君。 “皇上,为了您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安全,还有这么多同僚的安全,臣就算是被人暗地里指责唾骂也认了,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臣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跟圆月教没有任何瓜葛的人,自然不怕搜查。” 薛楚萧说得振振有词,说得陶夭夭几乎都快为他鼓掌叫好了。 这下好了,凡是不同意检查的,就都成了跟圆月教有瓜葛的人了,薛楚萧这一招倒是用得巧。 “蓝琪,你觉得呢?”蓝泓沉思了片刻,抬头问向坐在他一旁的蓝琪。 蓝琪已经由刚才乍一看到圆月弯刀时候的震惊中调整了过来,早就重新坐了回去。 听到蓝泓问话,她再次看了一眼面前桌上的圆月弯刀,沉声回答:“皇兄,臣妹与圆月教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找到圆月教余孽,我一定活剐了他!”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石桌旁边的薛楚萧,目光沉静如水,却生生将薛楚萧看得打了个冷战。 “但是皇兄,祖宗礼法不能废,薛大人可有把握在巳时之前检查完各个府上的所有人吗? 包括各府的家眷和随从?” 巳时这个节点陶夭夭是知道一些的,据说九渊祖制,每年祭月节的第二日,也就是农历的八月十六,所有参加祭月节的人都要上山打猎。 同样是不论官职,不分男女,可以三三两两组队,也可以只身进山。 所得猎物不论大小,大到豺狼虎豹,小到山鸡野兔,都可以去皇上跟前领赏。 而这一日的巳时,是最关键的一个时间点,巳时之时,要由九渊皇射出秋猎的第一箭,预示着此次秋猎的满载而归,迟了的话,自然是不行的。 “这……”蓝泓皱眉,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一大早就赶过来断官司,他可是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 要想在巳时之前全部搜查完毕,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薛统领确实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就是办法实施起来时间紧迫了些,臣妹倒是有一个办法。”蓝琪又说。 “什么办法?”蓝泓问。 蓝琪笑了笑:“自查。” “何为自查?”蓝泓又问。 蓝琪再笑:“很简单!虽说行宫宫宇众多,可是为了统一安排,每座宫中至少安排了三至四户官员吧,本宫说的没错吧,柳大人?” 站在一旁的柳映慌忙点头:“长公主说得没错,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长公主您是单独一座宫宇之外,其余宫宇都住满了,因为太子和三殿下都未娶正妃,所以他们二位也是二人同住一间宫宇……” 柳映说着,目光瞥到杌凳上端坐的洛云锡,慌忙又说:“当然,洛世子是例外,昨晚长公主您让他临时搬去了宁远宫。”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蓝琪对着柳映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扭头对着蓝泓又说。 “既然各位大人都是同居一处,皇兄只需让各位大人找找跟自己同居一处的同伴,问一问当晚可曾听到过什么动静,让对方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就是了。” 蓝泓沉思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这个方法不错,能节省时间。” 他对着周围的众人挥了挥手:“都别愣着了,都想一想跟自己同居一座宫宇的人,看晚上可有什么可疑之事发生。” 众人听了蓝泓的话,便开始了窃窃私语。 “公平起见,就由本宫开始吧。”蓝琪最先站了起来,“本宫昨晚从这里回去之后便回了宫,看过紫璃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的佩剑遗忘在了宁远宫,于是便带着侍卫顾峰转去了洛世子那里,路上见了柳大人还嘱咐了几句话。” 说到这里,蓝琪看了洛云锡一眼,又继续说:“去宁远宫的路上,本宫遇见了桃灼桃大人,他刚刚从山下请了神医谷的莫问来给洛世子诊病。 本宫因为好奇那莫问的医术,便在宁远宫多待了一会儿,直到天亮时分,亲眼看到洛世子在莫神医的医治之下悠悠转醒,本宫才离开了宁远宫。” 蓝琪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指了几个人:“本宫说的这些话,桃灼桃大人,柳映柳大人,本宫身边的顾峰,还有依旧待在宁远宫没有离开的莫问,都可以作证,当然……” 她又看了一眼洛云锡,笑着对洛云锡点了点头,目光却轻轻掠过了洛云锡平低垂在一边的右手臂上:“洛世子也可以为本宫作证。” “长公主所言非虚,微臣可以作证。”桃灼最先站了出来,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 “微臣也能作证。”柳映也站了出来。 “咳咳——臣也能为长公主作证。”一直未曾说话的洛云锡忽然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然后扶着陶夭夭的手站起了身。 “皇上,臣在年幼时候经常听到父王提及天晟的圆月教,还有圆月弯刀,却一直未曾见过,不知可否让臣近距离看上一眼。”洛云锡对着蓝泓说道。 蓝泓“嗯”了一声点点头:“当年你父王为铲除圆月教,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朕一直铭记在心,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好好保重身子,身子不舒服待会就回去歇着吧。” “多谢皇上关心,父王不过是做了身为臣子应该做的事情,不敢有丝毫居功。” 洛云锡手上用了几分力,在陶夭夭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石桌旁。 “圆月弯刀,果真是名不虚传!”看着石桌上放着的那把兵器,洛云锡沉声赞叹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圆月教虽大势已去,他们的余孽却依旧猖狂,还请皇上一定下旨严查,一定要将他们的余孽彻底铲除!” “好!”蓝泓赞赏道,“哈哈”笑了几声之后,他站起身来绕过石桌,轻轻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虎父无犬子,朕看好你!” “谢皇上……”话还未说完,右手小臂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揉捏。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低头看了一眼陶夭夭不安分的小手,对着蓝泓行礼之后,缓缓离开了石桌回了自己的座位。 蓝泓伸手从桌上拿起那把圆月弯刀看了几眼,又重重地丢回了桌上。 他坐回了椅子,黑了黑脸,对着蓝琪压低了声:“朕是让他们自查,并没说你也得自查。” “皇兄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王子犯法,还得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是臣妹了?臣妹如此做,也是怕有人说闲话,回头让皇兄您为难。”蓝琪笑着说道。 “都听到了吗?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仔细想想昨晚的细节,有任何疑点都要上报。”蓝泓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是!”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便大了起来。 而在蓝泓另外一侧坐着的傅梓荷却有些欲言又止。 “皇后有话要说?这件事你的意思呢?”蓝泓对着傅梓荷开口。 傅梓荷笑了笑,柔声说道:“皇上,这么重要的决定臣妾可不敢插嘴,不过……”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第三个托盘,疑惑地问:“皇上,请恕臣妾多嘴问一句,这颗珠子放这里又是什么用意? 这颗红宝石珠子的成色看起来不错,这池子是新开凿的,怎么会沉在了池底呢?臣妾看着这珠子,跟昨晚玉儿小姐耳上的那一颗,似乎相像得紧呢。” 听到这话,陶夭夭扯了扯嘴角,神助攻来了。 看来这皇后娘娘跟薛府的关系果然如传闻里说的那样,相当不好呢。 “朕也不清楚,这是谁放在这里的?”蓝泓早就注意到了那颗珠子,一直不以为意。 “回皇上,是微臣。”柳映上前一步回答,“正如方才皇后娘娘所说,这池子是新开凿的,昨晚之前这里从未有人来过,而恰好昨晚小女如意又是在这水里丢了性命,偏偏薛大人家里的千金玉儿姑娘还丢了坠子,微臣觉得事有蹊跷,便让人将珠子也呈了上来。” “一颗珠子而已,哪儿来的那么些蹊跷。”蓝泓似乎觉得这颗珠子跟那把圆月弯刀比起来算不得什么,而傅梓荷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对着蓝泓耳语了几句话。 那几句话让蓝泓变了变脸色。 陶夭夭第一时间朝着薛楚玉看了过去,果然,薛楚玉一直浅笑着的脸有了些僵硬,她似乎觉得并无人注意她,便悄悄地挪了挪脚步,似乎想要去找什么人。 陶夭夭顺着薛楚玉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站在一群后宅夫人当中的薛夫人,正低声跟周围的夫人们谈论着什么。 看着薛夫人脸上事不关己的笑,陶夭夭瞬间便断定,昨晚水榭这边发生的事,薛楚玉一定没跟她娘说。 薛夫人或许听说了水榭这边有人落水的事,却不一定知道薛楚玉的耳环丢了又找回来的事情。 陶夭夭正低头想着心事,没想到身边的洛云锡忽然开口:“皇后娘娘,既然皇上有疑问,您为何不请薛夫人上前辨认一番呢?” 洛云锡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薛楚玉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抬起头来看着洛云锡,刚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洛云锡却又开口了,打断了她想要否认的话。 “昨晚玉儿小姐说过那坠子是薛夫人送的,柳大人又对此有些疑问,那么请薛夫人上前来辨认一定不会看走了眼。” 陶夭夭垂眸,这个洛云锡,还真会搬救兵。 若是有人想拆薛家人的台,那么这个皇后一定是不二人选。 果然,傅梓荷听了洛云锡的话,笑着对着人群里薛夫人杜氏招了招手:“那就请薛夫人上前来回话。” 杜氏原本正在人群中低声说着话,闻言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薛嵩,第二眼,则是看向了薛楚玉。 陶夭夭挑了挑眉梢,看来在这个杜氏心中,薛楚玉比薛楚萧更能做她的主心骨。 只是可惜,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薛嵩和薛楚玉却没有给杜氏任何暗示。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3章 他似天上月又如镜中花 片刻之后,杜氏勉强笑了笑,她抬步走上前去,对着蓝泓和傅梓荷施了一礼。 “臣妇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长公主。”礼数周到,挑不出什么错处。 “平身吧。”蓝泓开口,他看了傅梓荷一眼,“既然皇后有话问你,你就上前回话吧。” “是。”杜氏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低着头等着傅梓荷的问题,心里却左思右想,想不通为何会挑中了自己问话。 “薛夫人,你上前看一眼托盘中的那颗宝石,可是你们薛家之物?”傅梓荷对这种杜氏开口,又说。 “昨晚你不在场,本宫见玉儿小姐的吊坠少了一颗,好奇之下一问,才知道她的坠子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可巧听她说起,才知道这坠子是你送给她的及笄礼物,看玉儿小姐的神情,想必对这颗宝石很是宝贝呢。” 傅梓荷笑得很和善,还对着杜氏伸手指了指托盘里的那颗水滴形的红宝石,却绝口不提薛楚玉已经找到丢失了的坠子一事。 杜氏一愣,先是看了薛楚玉一眼,却见薛楚玉眼神微闪,眼底流露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杜氏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家女儿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玉儿从小就心思重,而且及其要强,不仅苦修女孩子家的那些琴棋书画,连男子的骑射功夫也不曾落下,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她这做娘的只有暗地里心疼。 每当她偷偷抹眼泪的时候,自家老爷总是骂自己妇人心肠。 相府走到今天不容易,府里那么些小姐,老爷却独宠玉儿一个,她自然也是开心的,只可惜她一个妇道人家,玉儿平日里有什么事都瞒着自己。 这一次,一定也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没有人给她任何暗示,她究竟该如何回答皇后娘娘的问题啊! “薛夫人,你怎么了?”傅梓荷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将杜氏吓了一跳。 “怎么?薛夫人送给亲生女儿的礼物都认不出了?”傅梓荷笑着说道,那笑意却让杜氏的心微颤了一下。 她就算再不参与自家老爷的那些事情,可是作为相府的当家夫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皇后娘娘向来就看薛家不顺眼,现在却对自己笑得如此和善,不知道是些什么心思。 杜氏这样想着,脚步便上前迈了一步,停在了石桌旁边。 她低头往托盘中看去,托盘中的那颗坠子,确实跟她送给玉儿的及笄礼物及其相像。 “皇后娘娘,不知臣妇可否拿起来瞧仔细些?”杜氏小心地对着傅梓荷开口。 “当然,薛夫人可一定得看仔细了,不然玉儿小姐恐怕会失望的。”傅梓荷的笑越发和善。 被自己的母亲拆了台子,自然会很失望。 然而,这“失望”二字听在杜氏的耳中,意思却刚好相反。 若是自己真的辨认不出来这颗珠子,玉儿一定会失望吧? 这样想着,杜氏伸手捏起那颗宝石,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掌心当中仔细辨认。 只看了一眼,她就认出这宝石确实是自己送给玉儿的礼物,那是她辗转托了娘家兄弟从川泽的幽冥海那边花高价买来的,极其珍贵。 放眼整个九渊,也就是皇室的公主能戴得起这种配饰了,她的女儿那么出色,自然值得最好的。 杜氏笑了笑,将宝石又放了回去。 抬头看了一眼傅梓荷,她笑着点点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这颗宝石,确实是臣妇送给玉儿的坠子上的。” “哦?”傅梓荷笑了,“薛夫人不会认错?” 杜氏也笑:“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妇亲手送出去的东西,又如此珍贵,自然不会认错。” “好!”傅梓荷点点头,她对着杜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本宫的话问完了,薛夫人请回去吧,哦对了,别忘了将玉儿小姐的珠子收回去,本宫看这成色,可珍贵着呢,别说平头老百姓了,就连王公贵族,能得到如此稀罕的珠子,也实属不易呢。” 傅梓荷话中有话,明里暗里的都在说一个相府的小姐排场竟然比皇室的公主排场要大。 “是,臣妇告退!”杜氏身子微微一抖,颤抖着身子上前收了珠子,心知是这珠子惹了祸事了。 福了福身子之后,她转身下了高台,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的女儿对她投去了憎恨的一瞥。 杜氏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却见薛楚玉面上又恢复了正常。 “玉儿小姐,若是本宫没有记错,昨晚你的婢女,似乎说你的坠子丢在花园里了。” 傅梓荷对着薛楚玉开口,“本宫还记得,定远侯府的桃小姐落水之前,似乎说过有人碰了她一下,本宫记得,玉儿小姐……应该会武功的吧?” 傅梓荷此话一出,脑筋转得快的众人瞬间想明白了。 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说这个玉儿小姐用自己的坠子当做暗器,趁人不备击中了定远侯府的桃小姐。 坠子和桃小姐一起落了水,被发现之后又谎称自己的坠子丢失了,然后指使侍女又找来一个形状和颜色相似的珠子,借以逃避嫌疑。 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水池当中的水因为长公主的一句话而在一个晚上被放干,这个证据便重见了天日。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薛楚玉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了,就连她身边原本围着的一些千金小姐,也悄悄地往一旁挪了挪脚。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一旁还未走到薛楚玉跟前的杜氏,则更是面如死灰。 她竟然亲口指认了亲生女儿! 杜氏眼前一黑,脚底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薛相,薛小姐,你们二人对此有什么想要说的吗?”蓝泓的声音沉声响起,带着丝丝威严。 “皇上,皇后娘娘,小女楚玉的确跟着府里的护院学过两天功夫,可都是些三脚猫功夫,她哪里有那本事啊!” 薛嵩狠狠地瞪了一眼杜氏,上前一步在蓝泓面前跪了下来。 “皇上,臣女冤枉!”薛楚玉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挨着薛嵩的身子跪在了地上。 “昨晚臣女的确到过水榭回廊,可是臣女的耳坠究竟是如何丢的,臣女并不知晓,或许是……是臣女在为柳府的二位小姐劝架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水里。” 她将“劝架”二字说得尤为重,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扯到了柳府内部的矛盾之上。 陶夭夭挑了挑眉梢,继续看戏。 “看来玉儿小姐也承认桌上这颗珠子是你丢失的那一颗了?”傅梓荷忽然开口。 薛楚玉硬着头皮点点头:“回皇后娘娘话,这珠子是母亲送的,臣女一直没舍得戴,这次来参加祭月节,才让侍女取出来戴上,虽然臣女认不出这珠子,但既然母亲说是,那就一定是了,昨晚是臣女眼拙,没有认出侍女拿来充数的那一颗。” 短短几句话,既将自己的责任撇了个干干净净,又迎合了杜氏彰显了自己的孝道,说得陶夭夭都忍不住想为她鼓个掌了。 只是可惜了她身边那个叫玲儿的侍女了。 “玉儿小姐的意思,你也是被蒙在鼓里了?是你那名侍女怕受责罚,所以随便找了一颗珠子来充数?”傅梓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些讽刺。 “回娘娘话,是的!”薛楚玉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好,这就应该算是薛相的家务事了,本宫就不多参与了。”傅梓荷凉凉地看了薛嵩一眼,好一招弃车保帅。 “皇上,皇后娘娘,微臣失察,竟然让家中出了如此恶奴,微臣这就让人将她找来,立即乱棍打死!”薛嵩眼中一寒,沉声开口,话音一转,他又: “皇上,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切不可为了微臣的私事而耽误了规矩啊!” “说得也是,既是家事,你就自己处理吧。”蓝泓站起身来,“时辰差不多了,没事的都散了吧,去收拾收拾,准备进山,对了,圆月教余孽一事,薛楚萧先不用负责了,交给夏远和长公主吧!” 一直低着头的薛楚萧脸色微微一变:“是,皇上!” 蓝泓摆了摆手,带着身后的一众人下了凉亭离开了,洛云锡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陶夭夭伸手搀扶着他,在经过跪在地上的薛嵩和薛楚玉身边的时候,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原来人命在那些上位者眼里,是这么的不值一提。 即便是没有犯任何错误,也有可能会被拿来顶罪,最后还落得个叛主的名声。 “怎么?薛家失宠,你很在意?”远离人群的地方,洛云锡撤回了胳膊。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们太草菅人命了,还有皇上,都不叫过那个侍女来对峙,就这么同意薛相的做法了。”陶夭夭的心情有些赌。 “你以为他从一个无名小卒到一国之相,手上还能有多干净吗?”洛云锡嗤笑了一声,又问:“那个薛楚萧,你确定了吗?” “确定了。”陶夭夭点点头,没打算瞒着洛云锡,“他就是水里的那个人,虽然麝香的味道淡了些,我也能确定出来。” “看来我并没冤枉他。”洛云锡扯了扯嘴角。 “原来那把刀是你让祁风放进水里的?”陶夭夭恍然大悟,她这个时候才想明白洛云锡和祁风打的那些个哑谜。 “可是……”陶夭夭皱了皱眉头又问:“薛楚萧说昨晚有刺客跟他交手,恰巧你又受了伤,他说的那个刺客,应该是你吧?那圆月弯刀又是怎么一回事?” “哪里有什么圆月教余孽?不过是他贼喊捉贼的把戏罢了!”洛云锡冷了脸,“最好别让我抓到他跟圆月教有牵连的证据,不然的话……” 陶夭夭彻底愣了:“你是说,这都是薛楚萧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故意说有圆月教的人出没,只是为了查出昨晚的那人是谁?” 她一边说,一边后怕地拍了拍胸膛:“幸好长公主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要不然,刚才若是真的搜查,你肯定就露馅了!” “我露馅,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洛云锡黑了黑脸,“我怎么听着你那么希望我露馅呢!” 他伸手摸了摸鼻下,又看一眼陶夭夭的手指甲,凉嗖嗖地撇下了一句话:“回去之后,立刻将手指甲给我剪得干干净净,不然的话,你的指头就别要了!” 陶夭夭对着洛云锡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大男人家家的,还这么记仇!” …… 凉亭之上,众人都已经走远,只剩了薛家的一家四口,薛嵩还如刚才那样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 杜氏有些茫然地站在一旁,脸上有些怯意,不太敢上前。 “父亲,您先起来吧。”薛楚萧瞪了薛楚玉一眼,上前将薛嵩扶了起来。 薛嵩从地上站起了身,冷哼一声走到薛楚玉面前,狠狠地扬起了巴掌。 薛楚玉不服气地抬起头,不闪不避,那巴掌眼看就要扇在薛楚玉脸上,却被疾步赶来的杜氏一把抱住了。 “老爷,是妾身错了!妾身说错了话,连累了你和玉儿,你要打要罚,就罚我吧!”杜氏跪在地上,将薛楚玉紧紧地护在了怀中。 “你让开!今日我不打她,她下次还不知道得给我捅出多大篓子呢!”薛嵩瞪了薛楚萧一眼,“还不将你母亲拉开。” “是,父亲。”薛楚萧弯下腰,用了几分力气将杜氏扶了起来,“母亲,父亲正在气头上,玉儿说几句软话就好了,他不会真打的。” 杜氏抹了一把眼泪:“是啊玉儿,你快跟你爹道个歉。” 薛楚玉看了杜氏一眼,自己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母亲,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就让我跟父亲道歉?女儿没错,女儿不道歉!” “玉儿你——”杜氏一噎,玉儿说得对,她确实是到现在为止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玉儿身边最信任的丫头玲儿都能赔上一条命。 在她的心里,从来就是出嫁从夫,相夫教子,丈夫和子女就是她的天。 老爷不让她过问的事情,她从来不多一句嘴。 “父亲,您没有做成的事情,女儿替您做到了,如今定远侯府和柳家,您的这个两个眼中钉已经反目结了仇,您为何还要怪我?” 薛楚玉眼睛通红,眼底是委屈地泪花,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你做到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做到了?”薛嵩冷哼,“若不是我让你哥提前潜去了水里,让那柳如意死无对证,你做这些又有何用? 你忘了我时常教导你的话了吗?对待猎物的时候,要么不出手,但只要出手,便是一击必杀!你看看你大意之下落下的把柄,若不是将玲儿推出去,那柳映能善罢甘休吗!” 薛楚玉冷哼一声,眼底划过一丝冷漠:“不甘心又如何?柳如意死了又如何?她的命怎么能抵得上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玲儿的命!” 她回头看了一眼薛楚萧:“父亲倒还责怪起女儿来了,那哥哥呢?不同样也是有把柄落下了? 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柳如意,哥哥竟然还带着匕首,还有,那个扳指也是哥哥的吧?如此贴身的物件,哥哥也能弄丢!幸好皇上并没有让人取扳指来,不然的话,你那个圆月弯刀的理由怕是也搪塞不过去了!” 听到这里,薛嵩也是满脸凝重,他看了薛楚萧一眼:“你妹妹说得没错,你怎可如此大意,既便要带,你也得带一把没有任何标志的兵刃啊!” “父亲,您听孩儿解释!”薛楚萧的脸红了红,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是有人嫁祸孩儿,那把匕首是我的不假,不过却不是我掉落在池中的那一把。” 薛楚萧的话,让薛嵩和薛楚玉都是一惊。 “嫁祸你?是谁?可有线索?”薛嵩沉声问道。 薛楚萧摇摇头:“当时在水下,洛世子身边那个下水救人的小书童发现了我,我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也灭了口。 没想到他水性不错,远远地游了开去,还有机会朝水榭上呼救,孩儿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上头丢下来一个什么东西砸在了孩儿的手上,那把匕首便落了水。” “后来那些侍卫逐渐游了过来,孩儿想,反正匕首上也没有任何标志,就算被人发现也证明不了什么,于是便潜上岸逃走了,路上还跟洛世子的那个侍卫交了手,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认出我。” “这么看来,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薛嵩沉吟道,“这人是谁?怎么能有这么大能耐?” “还有,昨晚孩儿回去之后,在寿安宫遇上了一个刺客。”薛楚萧又说。 “刺客?”薛楚玉又一愣,“刺客一事,是真的?不是你拿来的假说辞?” 薛楚萧瞪了薛楚玉一眼:“刺客自然是真的,圆月弯刀从他身上抢来一事却是假的,我确实用圆月弯刀伤了他,只可惜时间紧急,皇上并没有听我的建议仔细追查,不然的话,咱们就能知道躲在幕后的是谁了。” “你可住口吧!”薛嵩瞪了薛楚萧一眼,“谁让你将圆月弯刀拿出来的,你就不怕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为父身上?” 薛楚萧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怎么可能?除非那人有通天的本事!” “行了!你们兄妹俩的这性子,若是换上一换就好了!”薛嵩叹了一口气看向薛楚玉:“只可惜玉儿不是男儿身,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他咽进了肚里。 这个心思,他连楚萧都没有透露过一星半点。 这个心思,他不能想,只要一想,就像是被堤坝挡住的洪水,只要开了哪怕一个口子,也会一发不可收拾。 “……父亲,父亲?”薛楚萧轻轻推了推薛嵩,“您怎么了?” 薛嵩回神:“没怎么,还有事吗?” 薛楚萧点点头,欲言又止。 他看了薛楚玉一眼:“时辰不早了,收拾收拾该进山了,你赶紧将母亲送回去吧,她受了惊吓,你再多陪她一会儿。” “好。”薛楚玉压下心头的疑惑,轻轻点了点头,抬步走到了杜氏的身边。 “母亲,玉儿扶您回去歇着吧。”薛楚玉从薛楚萧手中将杜氏搀扶了过来。 杜氏点点头,用锦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在薛楚玉的搀扶下下了凉亭。 “好孩子,你爹是不是又要杀人了?”在远离凉亭的花间小路上,杜氏停了下来。 薛楚玉眼神一闪,摇摇头笑道:“母亲,您想多了,父亲和哥哥他们做的都是大事,咱们管不着,也不能管。” “玉儿,你不用骗我,你是我的女儿,说没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杜氏正色道,“你父亲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手上沾染了无数血腥,我从未在他跟前说过什么,因为我知道劝了也是无济于事,只会惹来他的不快,可是你不一样……” 杜氏牵起了薛楚玉的双手,紧紧地捂在自己手中:“玉儿,你还小,你将来要走的路还很长,母亲不希望你手上也沾满血腥,母亲希望你将来嫁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母亲!”不知想到什么,薛楚玉瞬间红了脸,她跺了跺脚,脸上就像飞过两朵红霞,“玉儿不嫁,玉儿要一辈子守在母亲身边,好好孝敬母亲。” “傻孩子!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我的玉儿,配得上最出色的男儿!”杜氏笑着将薛楚玉揽入了怀中。 最出色的男儿…… 薛楚玉眼神微闪,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那个人,如天上月一般高高在上,又如镜中花一般扑朔迷离,骄傲如她,看得到,却又不敢靠近…… 生平第一次,她在那个人面前,竟然生出了一种叫做“自卑”的东西…… …… “你支开你母亲和妹妹,想跟我说什么?”见四下无人,薛嵩进了凉亭,坐在石凳上面。 “父亲,母亲是妇人之仁,我怕她在场会不方便。”薛楚萧低了低头,又说:“秋猎一事,原先咱们计划好的,可否需要更改?” 薛嵩冷了脸,冷哼了一声,使劲拍了拍石桌:“洛云锡——” “父亲,孩儿早就说过,咱们不能对那洛世子心软的,您看看刚才,若不是他开口,皇后根本不会叫母亲上前询问。” 薛楚萧眼中划过一丝狠意,“父亲,我们何不趁此机会……” “你让我想想。”薛嵩似乎被薛楚萧说动了,却还没下定最后的决心。 “父亲,您时常教导孩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您可别忘了,玄幽王在西北边关,可是一直跟天晟,跟圆月教作对的,他能出兵灭了圆月教,那么我们也不用对他的儿子手下留情了!” 薛楚萧又添了一把火说道。 “住口!从现在起,你不许再提及圆月教这几个字!”薛嵩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警惕地四处看了一眼说道。 “皇上已经下令不让你参与进来了,你切记,不可再时常将圆月教挂在嘴边,连你妹妹也不能提起,你记住了吗? 还有,既然皇上要让夏远那老匹夫查圆月教,那就给他们几个圆月教徒就是了!找几个替罪羊还不好找吗?” 薛楚萧点头:“记住了父亲,只是可惜了咱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了,那原来的计划……” 薛嵩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是他洛云锡逼我的,我原不想正面与他为敌,现在看来,只有先下手为强了!你安排下去,将人手重点都调到洛云锡那边,给我盯紧了他,这一次,我要让他有去无回!” “是!”薛楚萧应了一声,又问:“那……长公主那边的人,可还要继续吗?上一次咱们的人暗中跟踪长乐公主,正准备下手的时候,她忽然转去了醉欢楼,遇上了洛云锡的人,让那些人都无功而返。” 薛嵩冷笑:“一个女人而已,先留着她又如何?你记住,对敌之策,讲究的是逐个击破。” “孩儿明白了!”薛楚萧答应着,父子二人逐渐远去。 辰时末,巳时初。 上林苑的东门缓缓打开,伴随着蓝泓射出的第一箭,众人发出一阵响彻山谷的欢呼声。 霎时间,人群欢呼声和马嘶声响成一片,一匹匹骏马如离弦的箭一般,由上林苑的东门,直直地奔向了上林苑以东的积云山。 在这一大片速度极快地人群当中,有一队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因为他们的速度很明显慢了其他人许多。 陶夭夭小心地伏在马上,用力拉紧了马缰绳,双腿夹紧了马肚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身下的枣红色小马驹想要撒开四蹄儿撒欢,可是碍于背上这个有些不靠谱的新主人,又不大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周围的马兄弟和马叔马婶们一个接一个地从自己身边超过去。 “我说小厨子,你家主子不是已经让祁风教给你骑马了吗?你速度怎么还这么慢?”沈玉枫优哉游哉地躺在马背上打盹。 昨晚跪了这么久,又没有好好补觉,积云山这一行,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却被祁风软磨硬泡地从床上拉了起来。 再加上他也实在不太放心洛云锡那小子,所以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想着到了山上安营扎寨的时候再补一觉。 可是没想到,这都出门这么久了,他们才赶了这么一点路,以这个速度,离安营扎寨的地方还远着呢,他干脆在马背上睡一觉得了。 “这能怨我吗?我这胳膊不是还受着伤了嘛! 再说了,我学骑马才学了几天啊,每天天不亮就被祁大哥揪起来了,又是跑步又是扎马步的,留给我骑马的时间能有多久,再说了,玄幽王府的马场这么小,也不够马跑的啊!” 陶夭夭对着沈玉枫嚷道。 她原以为自己的马术已经很好了,至少在葡萄镇的那些山路上,她就从来没有掉下过,后来才知道,似乎她骑马的时候,轩哥哥一直都是坐在自己背后的。 直到祁风将一匹高头大马交到她手里,让她自己上去骑,她才知道,轩哥哥是有多宠她。 她怕学功夫吃苦他就不逼着她学,她怕骑马挨摔他就一直护着她,可是真正离开了轩哥哥的保护,她却什么都不会。 “是你自己不用功,能怪得着谁!”祁风不满地小声嘀咕,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就算让他教个小毛孩也得比陶季强。 “我哪有不用功。”陶夭夭自知理亏,小声地嘀咕道,她看了一眼端坐在骏马之上的洛云锡:“世子爷身子不好,我是故意放慢速度的。” 众人“嘁”了一声,翻给她一个大白眼。 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在接近众人身边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陶夭夭不敢回头,只能支棱起耳朵听声音。 “洛世子,莫谷主。”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陶夭夭听出了是桃灼的声音。 总体来讲,她对桃灼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池中药的事情,他替自己瞒下了。 “原来是桃大人啊,这位姑娘是……”沈玉枫看了一眼桃灼,眼中划过一抹戏谑。 “这是夏大人的千金……”桃灼瞪了沈玉枫一眼,还没等介绍完,夏锦汐就自己笑着对着沈玉枫挥了挥手。 “莫谷主你好,我姓夏,夏锦汐,你可以跟桃哥哥一样叫我锦汐。” “夏姑娘跟桃大人在一起,果然是郎才女貌,养眼得紧啊!” 沈玉枫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从夏锦汐身上掠过,笑得像个媒婆,却换来桃灼的一个警告的眼神。 “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夏锦汐兴奋地笑道,“他们都这么说,就是桃哥哥对我爱答不理,昨晚上小池那边这么热闹,我爹和他都不让我过去看。” “你若是再胡闹,我就将你送到夏大人那边去。”桃灼回头瞥了夏锦汐一眼,声音沉了下来。 夏锦汐吐了吐舌头,远远地避开了桃灼。 “陶季,咱们又见面了!咦?你的马儿怎么比我的还要小?”夏锦汐打马上前,跟陶夭夭并肩而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陶夭夭撇撇嘴,回头看了一眼夏锦汐的马,“噗嗤”一声乐了。 “夏姑娘,你就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了吧?我看你这马,比我的这小红马也大不了哪儿去吧。”陶夭夭瞬间找到了心理安慰。 夏锦汐黑了黑脸,身下的这匹小马,的确有些配不上她的马技,只可惜爹爹和桃哥哥都不给她大马。 “虽然我的马小,可是我技术高啊,谁像你!”夏锦汐在马匹上讨不到便宜,便开始在技术上奚落陶夭夭,反正看这个陶季的姿势,一看就是没骑过马的。 “你技术高你怎么不跑前面去啊!为何在这里慢悠悠地陪着我?”陶夭夭呲了呲牙,她是笃定了这个夏锦汐不会离开桃灼的身边。 都说旁观者清,夏锦汐对桃灼有情,她从第一次在永安巷见到他们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只可惜桃灼却一直对夏锦汐不冷不热。 说冷吧,也谈不上,人的眼神不会骗人,看桃灼,似乎并不讨厌夏锦汐,可是要说喜欢,却也谈不上,人家姑娘都主动到这份儿上了,桃灼却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好吧,陶夭夭吐了吐舌头,在她看来,桃灼本来就是正人君子。 “洛世子身子可大好了?看起来气色不错。”桃灼看了一眼洛云锡笑道。 洛云锡心情似乎很好,他挑挑眉梢“嗯”了一声:“多亏本世子身边有个神医相伴,自然是都能逢凶化吉。” 桃灼也笑,又对着后边的沈玉枫拱了拱手:“家母的病,多亏了洛世子的引荐和莫谷主的妙手,二位都是第一次来吧?正好在下对这积云山尚有几分熟悉,若是二位不嫌弃,在下想带着锦汐一起加入到二位的队伍当中,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本谷主倒是无所谓,桃大人可以问问洛世子去!”沈玉枫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桃灼说道。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将沈玉枫和桃灼暗地里的互动全部看在了眼里:“欢迎之至。” 桃灼爽朗地笑了几声:“素闻洛世子为人清冷,不喜聒噪,今日在下身边带了锦汐过来,还请洛世子多多担待才是。” “桃哥哥,我才没有聒噪!”夏锦汐正跟陶夭夭斗着嘴,闻言对着桃灼嗔怒了一句。 洛云锡嘴角的笑意也逐渐大了起来:“巧了,我身边正好也有一个聒噪的,正好让他俩搭伴。” 陶夭夭闻言黑了脸。 “陶季,洛世子说的是你吧?”夏锦汐乐了,赶着小马到了陶夭夭跟前。 “没有,他说的是祁风。”陶夭夭不敢松手,只得用下巴指了指打马在前方开路的祁风。 祁风:“……” “驾——驾!”一阵清脆的打马声响起,伴随着极快的马蹄声,一红一黄两道倩丽的身影从几人身边飞驰而过,远远留下两串尘土,呛得走在最前面的陶夭夭和夏锦汐咳了好一会儿。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得了匹好马吗!”夏锦汐“噗噗”两声吐掉口中的泥土,对着那两个背影低斥了一声。 “锦汐,不许乱说话!”桃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锦汐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 “那俩是谁啊?”陶夭夭压低了声音问道。 “除了大公主和薛楚玉,还能有谁?”夏锦汐哼哼了两声,“她们每年都要争,可是每年都是薛楚玉胜出。” “薛楚玉很厉害吗?”陶夭夭问。 “反正比大公主厉害就是了,大公主技不如人,得来的猎物还都是身边护卫打来的,其他人碍于她公主的身份无人跟她争,也就薛楚玉敢跟她比。” 夏锦汐说道,她打马紧走了几步靠近了陶夭夭,然后悄悄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桃灼,压低了声音又说: “其实我也很厉害的,但是爹爹和桃哥哥每次都不让我参赛,只让我做些捡猎物的小事,实在是太屈才了,对了陶季,你会打猎吗?要不咱俩比一比?” 陶夭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荷包,那里面装的是洛云锡送给她的“破云针”,她怕里面的针不够用,特意趁着出府的时间去买了整整两大包绣花针备用,还偷偷在针尖上淬了轩哥哥留给她的蒙汗药。 这夏锦汐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家,竟然还敢跟她比? 她打猎是不行,可是她武器先进啊! 要是真比,这夏锦汐一定输定了! “说话啊,你骑马不行,不会连猎也不会打吧?”夏锦汐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夭夭半天,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会,洛世子是怎么看上你的?” 陶夭夭黑着脸挺了挺胸膛:“谁说我不会了?比就比,输的学狗叫!你敢吗?” “怎么不敢?我赢定了!”夏锦汐也挺了挺胸膛,又说:“不许找人帮忙,只能你自己猎!” “那是自然!”陶夭夭笑了笑,“输了不许耍赖哦!我可不会怜香惜玉让着你哦!” “谁稀罕你让着了,你等着瞧吧!我从来不耍赖!而且,我一定能赢过你!”夏锦汐举起右手,手心向着陶夭夭:“咱们击掌为誓,谁要是耍赖,就在谁脸上画王八!” “击就击,怕你啊!”陶夭夭伸出左手掌,“啪”地一声跟夏锦汐的右手击在了一起,却忘了她原本左手扶住的马鞍。 左手乍一离开马鞍,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在马背上晃了好几晃才稳住了身子。 “哈哈哈哈,就你这样,还想跟我比赛呢?”夏锦汐被陶夭夭摇摇欲坠的样子逗乐了,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 “锦汐,不得无礼。”桃灼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夏锦汐顿时坐直了身子。 她回过头看着桃灼:“桃哥哥,洛世子,你们说今年男儿组和女儿组谁能夺魁?” 桃灼笑了笑:“往年女儿组都是薛府的玉儿姑娘,今年长乐公主一来,最后花落谁家就有待斟酌了。” “我出五十两银子,赌长乐公主胜!”夏锦汐说,“莫谷主,你呢?” 被点到名字的沈玉枫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我又没见过那个什么长乐公主,谁知道她技术如何?再说了,才五十两银子,谁要跟你赌?”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4章 世子爷的厚爱 “五十两不少了啊!想我偷偷溜去赌坊的时候……”夏锦汐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身后的桃灼,便悻悻然地住了口。 陶夭夭挑了挑眉梢,回头看了一眼桃灼,果然见桃灼的脸色沉了下来。 夏锦汐吐了吐舌头,回头悄悄对陶夭夭说道:“你这小马还能跑快一些吗?咱们不跟着他们了,说个话都不让人说。” 陶夭夭看了看两人身下的小马驹,咬咬牙点头:“行!咱们两个正好比一比,看谁能先翻过前面那座山头。” “好!”夏锦汐痛快地答应了,她回过头:“桃哥哥,我和陶季在前面的山头等你们。” 话未说完,陶夭夭已经“驾”地一声打马而去。 “陶季,你耍赖!”夏锦汐清斥了一声,扬起鞭子朝陶夭夭追去。 桃灼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祁风,去他们后面跟着。”洛云锡吩咐祁风道。 祁风答应了一声,策马扬鞭紧跟在了她们身后。 “表兄,你对夏家这小丫头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我看这小丫头人挺好的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别总这么耗着了!”只剩了洛云锡和桃灼,还有沈玉枫三人的时候,沈玉枫便直呼了桃灼表兄。 桃灼先是一愣,见洛云锡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了两声。 “玉枫啊玉枫,早知道你和洛世子关系匪浅,没想到竟然好了这个地步!” 桃灼对沈玉枫的称呼也由之前的“莫谷主”改为直呼其名。 “都是自己人嘛!以后就好办事多了!”沈玉枫将折扇甩得“啪啪”响,换来洛云锡和桃灼的一个大白眼。 “桃大人,夏大人捉拿到的那两个圆月教教徒的事,你怎么看?”洛云锡放慢了速度,对桃灼正色道。 就在众人启程上山之前,负责搜查刺客的夏远和长公主身边的顾峰,在一处偏僻的宫宇找到了两个黑衣人。 面对禁军侍卫的围追堵截,那连个黑衣人走投无路之后,用随身所带的圆月弯刀自己结果了性命。 桃灼叹了一口气:“两个死无对证的人,仅凭身边的两把兵器就定了案,皇上也实在是有些草率了。” 洛云锡冷哼:“岂止是草率,简直就是是非不分!” 桃灼轻笑,警惕地四处看了一眼,才说:“洛世子可有怀疑的人?” 洛云锡再次冷哼:“圆月弯刀在谁那里,谁就是最可疑的人。” “你是说……薛相?”桃灼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脸色微微一变:“不好,若真是他们,那此次积云山一行,世子定然惊险万分!” “无妨,我已经暗中让人调查过了。” 洛云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薛楚萧有个侍卫长,名叫李志,老家在西北边关一带,原本已经久未与家里联系了,却在近半年来与那边频繁通信。” 桃灼挑了挑眉梢:“所以?”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所以,我的人觉得有些奇怪,便让信鹰截了他们的信,好巧不巧的,就发现了李志的秘密。” 桃灼呵呵笑了两声,见已经快到山头,便放缓了身下的马,继续听洛云锡说。 “那李志远在西北边关的大哥,一年前娶了一个天晟的歌女做妾,巧得是,那歌女还身负圆月教教主亲传的绝学。我的人已经试探过,那歌女是圆月教教徒无疑,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不知桃大人想先听哪一个?” 桃灼想了想之后笑着开口:“先听坏的吧。” “好。”洛云锡点点头,缓缓勒停了身下的马:“坏消息是,紫云城里确实混入了圆月教余孽,而且,我手中并没有薛嵩通敌的确凿证据。” 桃灼点点头:“这些我都已经想到了,还行,不算太坏的消息,那好消息呢?” 洛云锡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好消息是,我在紫云城,又多了一个帮手。” “不只是帮手,更是朋友!”桃灼哈哈大笑了两声:“洛世子啊洛世子,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幸好没与你为敌呢?” “彼此彼此!本世子也不想与桃大人为敌!”洛云锡对着桃灼伸出了右拳。 桃灼微微一笑,同样伸出右拳,跟洛云锡的拳头轻轻碰了碰,二人相继发出一阵笑声,将在马背上昏昏欲睡的沈玉枫吓了一跳。 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怎么了怎么了?你俩笑什么呢?” 再抬头时却见洛云锡和桃灼已经打马离开,留给他两道浓烈的尘土。 他“呸呸”了好几口,打马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嚷嚷:“这一个一个的,都过河拆桥啊!你们俩好了,就把我丢一边了是吗!” …… 陶夭夭和夏锦汐比赛的那座山的山头,也是狩猎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 比赛的结果,是以夏锦汐稍稍领先了一个马头胜出。 沈玉枫骑着马晃悠晃悠地赶到地方的时候,行宫中随行的侍卫已经将营寨整整齐齐地扎好,原则上以各府为单位,每个营帐里面有两张床。 但是因为各个府里的公子小姐们自行组队的比较多,所以便是男男女女自行找住的地方了。 身为洛世子的贴身书童,陶夭夭自然是跟洛云锡分了同一座营帐。 桃灼去找了桃峥,他们兄弟二人一间。 祁风跟沈玉枫一间,于是他们这一群人,就剩了夏锦汐这名女子。 夏锦汐在外面转悠了好几圈,倒也不是无人邀请她,只是她都嫌距离桃灼他们有些远,犹犹豫豫地不肯去。 最后还是长公主蓝琪身边的顾峰来请,她才知道距离这边不远的长乐公主的帐篷,也还留着一个空位。 “陶季陶季,我要跟长乐公主睡一起了!”上午的太阳热了起来,夏锦汐抱着一个包袱,小脸红扑扑地钻了一个头进来。 洛云锡和桃灼他们出去了,陶夭夭正在帐篷里面铺床,闻言疑惑地放下了手里的被子出了帐篷。 “你总是将长乐公主挂在嘴边,你很崇拜她?”陶夭夭问道。 长乐公主封号的来历她是知道一些的,当年西北一战,长公主护驾有功,驸马又因为护国而死,所以皇上才破例将长公主腹中的遗腹子封为了公主,赐号长乐,以求她永远快乐。 但她虽然知道长乐公主封号的由来,长乐公主本人却知之甚少。 “我当然崇拜长乐公主了,长乐公主是我的偶像!”夏锦汐自豪地说道,“我一共有两个偶像,一个是桃哥哥,另外一个就是长乐公主了!” 陶夭夭“呵呵”了两声:“能从你夏姑娘口中听到崇拜谁,还真不容易!” 夏锦汐似乎心情极好,对陶夭夭的冷嘲热讽丝毫不以为意: “你知道吗,长乐公主很小的时候长公主就送她上山学艺了,她可厉害了呢!据说箭法是百发百中,武功少有人及呢! 而且,她长得还好看,我听我爹爹说,自从今年长乐公主学成下山,长公主的府门都快被媒婆敲烂了,多得是上门提亲的人,可是长乐公主却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哦?这是为何?她的眼光很高吗?”陶夭夭好奇地问道。 夏锦汐摇摇头:“那倒也不是!我听我娘说,长乐公主曾经对外面放出过话来,说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主,只要是她看上眼的,哪怕是平民百姓她也嫁; 但若是她看不上眼的,即便是权倾朝野她也未必肯,我佩服的就是长乐公主这份勇气!她真的是我们女子的榜样!” 夏锦汐说得荡气回肠,陶夭夭却“噗嗤”一声乐了。 她伸手拍了拍夏锦汐的肩膀:“加油姑娘,你的勇气也不小!我看好你们!” “我们?”夏锦汐微微一愣,待到反应过来陶夭夭指的是谁的时候,她难得地红了红脸:“没错,自己的幸福,就应该自己去追寻,可是……可是……” “可是”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撇了撇嘴,忽然想哭:“可是桃哥哥却一直将我当成妹妹!我不想做他的妹妹,我想做他的妻子,我想替姐姐照顾他……” 说着说着,夏锦汐眼圈一红,还真的抱住膝盖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陶夭夭有些慌,慌忙弯下腰去小心地拍了怕夏锦汐的肩膀:“夏姑娘你别哭啊,你看别人都看你呢,还以为我怎么着你呢!” “陶季,桃哥哥为什么总是忘不了姐姐,我跟姐姐长这么像…… 我已经喜欢他喜欢了好多年了,姐姐也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接受我!呜呜呜——” 夏锦汐一边哭一边说,陶夭夭却听得云里雾里。 夏锦汐话中的信息量有些大,她得好好屡一屡。 这夏锦汐,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姐姐来了? 她早就打听过太尉夏远一家,她家不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吗? 而且,听刚才夏锦汐所说,她姐姐还已经不在了? 陶夭夭屡信息屡到一半,洛云锡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是沈玉枫,桃灼则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到夏锦汐抱着膝盖坐在帐篷边哭,沈玉枫愣了,他疑惑地上前一步:“陶季,你怎么着她了?” “我没怎么着她啊!”陶夭夭苦着脸站起身来,“她可能是想到跟桃灼的什么伤心事了吧?刚才我好像听到她说……姐姐?” 听到这里,沈玉枫的神色一正,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夏锦汐身边,掀起衣摆在夏锦汐对面蹲了下来。 “夏姑娘,你是不是答应了长公主,待会搬去长乐公主那边?”沈玉枫问。 夏锦汐抽噎着抬起头来,眼圈通红,脸上都是泪水,她点点头,鼻音极重地闷声说道:“是。” “那你知不知道,长乐公主不喜欢女子哭哭啼啼呢?”沈玉枫又说。 “真……真的吗?”夏锦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那我不哭了!” 停了一停她又说:“桃哥哥也不喜欢女孩子哭哭啼啼,上次我见依依姐姐在桃哥哥跟前哭,桃哥哥甩甩袖子就走了呢。” 虽然嘴上说着不哭了,可还是抽噎个不停。 “行了,你先将行礼放陶季这里吧,待会情绪调整好了再过去。” 沈玉枫站起身来,“走,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先带你和陶季去积云山外围转一转,等猎回来兔子野鸡的,让陶季给你烤了当午餐!” 他压低了声音往夏锦汐身边凑了凑:“我可悄悄告诉你,这陶季的烧菜的手艺可是一绝,就咱们三个去,不带那洛世子,好不好?” 夏锦汐抬头,泪眼婆娑地看了沈玉枫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好!” 她站起身来,将怀里的小包袱往陶夭夭怀里一塞:“先放你床上,我一会再去长乐公主那里。” 陶夭夭一把抱住包袱,从包袱底下悄悄伸出大拇指来给沈玉枫点了一个赞。 这个莫问,没想到平日里没个正形,哄起姑娘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看到那个大拇指的沈玉枫对着陶夭夭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一处山坡,带着夏锦汐离开了,远远丢下一句话来。 “快一点儿小厨子,本谷主还等着吃你烤的肉呢!” 陶夭夭黑了黑脸,刚刚对沈玉枫生出的那一丝好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钻进营帐,将夏锦汐的包袱放在了自己床上,刚掀开帘子出门就看到了桃灼,正站在洛云锡身边,神色有些沉重。 “咦?桃大人?”陶夭夭愣了,也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你一直在啊!” 桃灼对着陶夭夭温和地笑了笑,伸手递过一个青玉瓷瓶:“还要麻烦陶兄弟将这瓶药放在锦汐的包袱里。” 陶夭夭伸手接过,疑惑地问道:“这是……” “这是防止蚊虫叮咬的药粉,山上毒虫子多……”桃灼只说了这两句话就住了口。 陶夭夭“哦”了一声,古怪地看了桃灼一眼,又转身钻进了营帐。 她将桃灼给的那瓶药塞进了夏锦汐的行李当中,然后又钻了出来。 跟洛云锡和桃灼告辞之后,她追着夏锦汐和沈玉枫的身影而去。 “桃大人不上山先探探路吗?”洛云锡笑。 桃灼摇摇头:“没什么好探的,人太多,外围的猎物早就已经被吓回山里去了,想要猎大的,只有进深山。” 他看了洛云锡一眼:“洛世子跟玉枫是至交,在下虚长了玉枫几岁,若是洛世子不嫌弃……” “桃兄。”洛云锡笑着打断了桃灼的话,他伸手指了指营帐内:“我看桃兄似乎心情不太好,不如随我进账喝一杯?” 桃灼轻笑了一声点头:“好,洛世子请——” “亦安,洛亦安。”洛云锡掀开帐帘,对着桃灼做了个“请”的手势。 桃灼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他哈哈笑了两声:“亦安兄,请——” …… 入山之后,除了九渊皇和长公主外,其余臣子除非特殊需求,行宫便不再统一提供一日三餐,大多数都是自给自足。 半个多时辰过去,沈玉枫带着陶夭夭和夏锦汐扛着两只野兔和三只野山鸡风风火火回了帐篷。 夏锦汐的情绪早已经恢复如初,进帐篷之后看到桃灼也在,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她从沈玉枫手里一把夺过野兔和野山鸡,献宝似的杵到了桃灼面前。 “桃哥哥你看,我厉害吧!” 桃灼点点头,抬了抬手想要擦掉夏锦汐额上的薄汗,胳膊抬到半路却又不着痕迹地放了下去。 “旗开得胜,好兆头!”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笑得清清浅浅。 得到夸奖之后的夏锦汐又挑衅地对着陶夭夭挺了挺胸膛。 “我就说我比你厉害吧!学狗叫的赌约,大家可都是见证人!要不,画王八也行!” 陶夭夭黑了黑脸:“夏大小姐!你确定你手上的兔子和鸡是你先射中的吗?” “当然确定!这上面还有爹爹给我特制的箭羽呢!”夏锦汐将手里的猎物举了举,“桃哥哥可以给我作证!” 陶夭夭耸耸肩:“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比试还没真正开始。” 她身上带着洛云锡给的“破云针”,若是真输了,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一旁的桃灼将陶夭夭的神态看在了眼里,沉思片刻之后,他对着夏锦汐伸出了手。 “锦汐,将你的猎物给我看一眼。” “好。”夏锦汐将一只野兔和两只野山鸡递了过来。 桃灼伸手接过,粗粗看了一眼,见野味上都插着还未拔下的箭,箭羽上涂着不慎显眼的浅红,箭身上刻着小小的“汐”字,确实是夏太尉给夏锦汐特制的箭羽无疑。 桃灼笑了笑,将三根箭矢拔出来之后,又小心地在兔子身上摸索起来。 摸索了一阵之后,他的手指微微一顿,疑惑地抬起头来。 他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陶夭夭,再看一眼云淡风轻的洛云锡,却见洛云锡微微扯了扯嘴角。 桃灼心下了然,将兔子放下之后,他又在野鸡身上摸索了片刻,最终轻笑出声。 “桃哥哥,你笑什么?你认得我的箭的!”夏锦汐咬着嘴唇跺了跺脚。 桃灼将手里的野鸡放在地上,对着夏锦汐笑了笑:“箭矢的确是你的箭矢没错,但是让它们致命的,却不是你的箭。” 夏锦汐一愣,脸上有些不服气。 桃灼笑了笑,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只兔子,指着兔子心脏处给夏锦汐看:“锦汐,你摸摸这里。” 夏锦汐疑惑地伸出手去,在桃灼所指的地方小心地摸了摸,先是“咦”了一声,然后又将兔子拎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才疑惑地抬起头来。 “桃哥哥,这里面为何会有根针?” 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这就要问问洛世子,和陶兄弟了。” 夏锦汐皱了皱眉头:“你是说,这根针是陶季射进去的?可是,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我并未见他出手,一直在旁边看热闹了。” 夏锦汐越想越奇怪,又说:“依陶季站的位置,除非是弓弩的力道才能达到那么远的距离,可是爹爹我参观过禁军所用的弓弩,那弩箭可比这大多了!” 桃灼轻笑:“素闻月夕阁多能工巧匠,能制造出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器,朝廷曾数次下旨招安都无功而返。 经月夕阁之手出来的兵器价值连城,普通人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若是我猜的没错……” 他看了一眼陶季,话却是对着洛云锡说的:“野兔身上这处致命伤,应该出自月夕阁顶尖高手所制的‘破云针’吧? 亦安兄能将这么珍贵的‘破云针’送与陶兄弟,看来他对陶兄弟,果然是与众不同。” 被桃灼一语道破之后,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她伸手摸了摸荷包里的“破云针”,谦虚地低下了头:“这是世子对我的厚爱,我一定好好表现,绝不辜负世子的一片心意!” 洛云锡曾经告诉过她,这“破云针”整个九渊不超过三把,她原还不信,但现在听桃灼这么一说,这件事许是真的。 这样想着,她看向洛云锡的目光,就多了一丝和善。 这个洛云锡,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嘛!竟然舍得将这么厉害的武器送给了她。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头涌起,陶夭夭脸上的笑还没完全绽开,忽然听到许久不曾不说的洛云锡开了口。 “我身边的人,本事都不弱,根本无需上等兵刃傍身,他是个例外,太弱了,不给个厉害点的兵器傍身,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洛云锡的话就像一阵惊雷,陶夭夭被劈得外焦里嫩,她恨恨然地握紧了荷包里的破云针,刚刚对洛云锡升起的一丝丝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桃灼“哈哈”笑了两声,看了一眼陶夭夭放在荷包上的手,又说:“‘破云针’虽然小巧,威力却不容小觑,我对‘破云针’也早有耳闻,却一直无缘得见,不知陶兄弟可否拿出来让我见识一番?” 陶夭夭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见洛云锡微微点了点头,才眉开眼笑地解开了荷包上的扣子。 她打开荷包的盖子,将里面的破云针小心地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可别给我弄坏了,你刚才说这东西价值连城,我可赔不起。” 桃灼被陶夭夭小心翼翼的神色逗笑了,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破云针,回头对夏锦汐说道:“去看一眼吧,这才是让野兔和野鸡死亡的致命伤,小心些,别给陶兄弟弄坏了。” 早就待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夏锦汐闻言眼前一亮,慌忙上前双手捧起了破云针。 她将破云针在手掌心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回了桌上:“果然是好东西,看来这次比试,我学狗叫是学定了。” 语气虽然惋惜,却没有一丝想要赖账的意思。 陶夭夭上前将破云针又重新收了回去,对着夏锦汐笑了笑:“我有好兵器,你有好箭法,最后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没准儿学狗叫的是我呢?” 夏锦汐性子爽快,不扭捏,她喜欢。 “也是!我的箭法是爹爹亲传的,我就不信比不过你!”夏锦汐瞬间又恢复了斗志。 “亦安兄认识天机阁的人?”桃灼忽然对着洛云锡开口。 洛云锡眼神微闪,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跟月夕阁的渊源,说起来还得感谢莫谷主。” 被点到名的沈玉枫一愣,不明所以地瞪了洛云锡一眼。 感谢我做什么? 你是月夕阁的阁主,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么宝贝的兵器,你连我都不送,却送给了一个小厨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想让我帮你圆谎? 洛云锡再笑:“据说当年莫谷主出谷远游,无意中救过月夕阁阁主的性命,月夕阁阁主便将这破云针送与了莫谷主。 谁料莫谷主胸怀天下苍生,不肯将这破云针私藏,所以便辗转又送给了父王。 父王将这破云针交给军器局的人研究,制造出了一批射程极远的箭弩,凭借这批箭弩,大破天晟敌军,所以,破敌一事,莫谷主功不可没!” 听着洛云锡的话,沈玉枫脸上的神色由愤恨转向疑惑,又从疑惑转向自豪,最终沾沾自喜地拍了拍胸膛,接了这个原本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功劳: “那是!本谷主我也是心怀天下之人!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 桃灼轻笑了两声:“没想到莫谷主跟‘破云针’还有这渊源,在下佩服,佩服!” 看到桃灼眼底的那一丝玩味,沈玉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谁,小厨子,你不是要给我们露一手吗?烤架我都已经支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只野兔,陶夭夭有些抗拒地后退了一步:“不不不,莫谷主,您可能没能理解我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只管掌勺,剖尸剥皮这种事,我不干。” 野鸡倒是可以拿来做叫花鸡,但是兔子不行,她晕血,看不得血色,更闻不得血腥。 “祁风进山探路了,这里就你一个下人,你不干谁干?赶紧的,本谷主肚子都饿了!”沈玉枫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嚷道。 “我是下人不假,但是我只负责伺候世子,别人只是顺道。”陶夭夭白了沈玉枫一眼,想了想之后,伸手从左边荷包里翻出了一包东西来丢给沈玉枫。 “我这里有牛肉干,送你吃两颗,吃完了赶紧去处理干净了,我先去做叫花鸡了。” 说着,陶夭夭拎着地上的三只野鸡出了门,沈玉枫抬头看了一眼剩余的几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拎着兔子出了门。 看着陶夭夭俯身钻出帘外的背影,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刚才陶季的那个动作,像极了一个人。 尤其是腰间那两个大大的荷包,还有随手从荷包里摸东西拿出来吃的模样。 对,还有牙尖嘴利的性格,和那一双熠熠发光的眼睛。 只不过,那个人是个乡下丫头,这二人性别不同,长相……那丫头似乎也比这个陶季要圆润一些。 洛云锡伸手捏了捏眉心,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然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想象在了一起,那丫头偷走了自己的龙纹玉佩,至今下落不明…… 想着想着,洛云锡的脑壳便开始疼了起来。 中午的一顿饭吃得很简单,陶夭夭烤了兔肉,做了叫花鸡,几个人围坐成一圈,配着从柳映那里搬来的两坛酒,吃得很是尽兴。 唯一有些扫兴的是,吃完午饭正准备收拾收拾进山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哥,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进了山,三哥将我赶了过来,那些小姐们也不愿意跟我一起,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 不速之客是定远侯府的桃依依,说实在话,陶夭夭是真的不喜欢这个人,表面上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暗地里却一肚子怀水。 只可惜她不是主人,决定不了桃依依的去留。 桃灼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 洛云锡打量了桃依依片刻,最后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桃兄怕是要受累了。” 桃灼无奈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桃依依片刻之后,他说:“这次父亲答应让你跟我上山,你就要记住,在外面一定要听我的吩咐。 积云山山高林密,进山就得做好吃苦的准备,好在积云山外围的野味也不少,你跟锦汐就在外面过过手瘾即可,等夏大人送锦汐下山的时候,你就跟着一起下山吧。” 听到桃灼答应带着她一起同行,桃依依慌忙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绝不给你添乱。” 桃灼“嗯”了一声,又说:“正好,这里就锦汐一个姑娘家,有你在,她也能有个伴。” 原来大哥留下她是为了给夏姑娘作伴。 桃依依脸上的笑微微僵了僵,慌忙又跟洛云锡和夏锦汐见礼。 一众人收拾完毕之后,恰好祁风外出探路也赶了回来,众人便带了些必备用品出发进了山。 陶夭夭依旧是将自己腰间两个大荷包装得鼓鼓囊囊,背上还背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是一件狐裘大氅,临行时陈忠让她给洛云锡带上的。 这包袱她原想留在山脚行宫里,后来见长公主对洛云锡的寒毒那么重视,所以便又随身带了过来。 至于弓箭,她有破云针傍身,倒不像其他人一样背着箭筒。 相对于地处九渊西南的川泽国来说,九渊民风相对开放,女子善骑射的也不少,所以当桃依依和夏锦汐都换上骑装之后,反而比女儿装的时候更精神了些,显得英姿飒爽。 碰巧二人又都是第一次进山狩猎,而桃依依又有意讨好夏锦汐,所以这一路上气氛倒是非常融洽。 当然,若是忽略掉陶夭夭和沈玉枫时不时斗上几句嘴的话。 越往上走,山路越是崎岖,山上的植被也变得更加繁茂起来。 山上有其他人踩出来的道路,为了能猎到稀罕猎物,桃灼和洛云锡商量了一下,决定另辟蹊径,便选了一条最陡峭的山路。 山路崎岖陡峭,越往上走便不能并排而行了,祁风持着短剑在最前方开路,洛云锡走在祁风后面,再往后依次是陶夭夭,夏锦汐和桃依依,至于桃灼和沈玉枫,自然是留在了最后方,防止夏锦汐和桃依依不小心踩空滑落。 走着走着,最前面的祁风忽然停住了脚步。 “公子别动,有动静。”祁风伸开双臂拦住了身后的人,眼睛盯紧了前方必经之路的一片灌木丛。 陶夭夭自然也停住了脚步,她也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莎莎”声,类似于蛇类动物爬行的声音。 她弯下腰,从洛云锡的右侧朝前方看了过去。 随着那阵“莎莎”声的越来越近,陶夭夭看到了一条棕灰色的蛇,两米多长,孩童手臂般粗细,正蜿蜒着从右前方缓缓地朝着众人爬过来。 陶夭夭从洛云锡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让开一些。 洛云锡微微回头,对上的是陶夭夭兴致勃勃的眼。 等等——兴致勃勃? 洛云锡黑了黑脸,往一旁撤了撤身子,让开了陶夭夭的路。 陶夭夭对着身后的夏锦汐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心地绕过洛云锡,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她走近了一些,当看到那条蛇眼后的那两条明显的黑色斑纹的时候,便彻底松了一口气。 “别出声,不用害怕,这是黑眉锦蛇,无毒的,我去将它捉来。”陶夭夭一边跟众人嘱咐,一边挽起了袖子走上前去,又小心地绕到了那条蛇的侧面。 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条蛇伸出手去,然而—— 就在她的手眼看就要够到那条蛇的蛇头之时,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尖叫,桃依依尖叫着逃到了桃灼的身边。 “大哥,有蛇!有蛇啊!——” “真该死!”陶夭夭暗骂了一声娘,那条黑眉锦蛇在听到尖叫声之后瞬间警惕起来,蛇头高高地昂起,朝着大喊大叫的陶夭夭吐着信子,眼看就要扑上来。 “闭嘴!”陶夭夭对着桃依依冷声呵斥了一声,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今日想要活捉这条黑眉锦蛇是不可能的了。 “大哥!大哥你快将蛇赶走啊!我害怕!”桃依依丝丝死死地抓紧了桃灼的袖子不肯放开,口中依旧大喊大叫。 而那条黑眉锦蛇果然“不孚众望”地朝着桃依依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时刻,桃灼狠狠甩开桃依依的拉扯,右手一抬,剑已出鞘。 宝剑一起一落之间,那条蛇已经从中间断开了两截,蛇头部分碰巧甩在了桃依依的脚下,依旧长着大口蠕动着。 “啊!——”桃依依发出更加尖利的一声尖叫,又惊又怕地远远地跳了开去,还好巧不巧地被地上蔓延的藤蔓绊了一下,狠狠地摔在了陶夭夭脚下。 “桃小姐,你是不是傻?”看着断成两截的蛇,陶夭夭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想要带回去驯养是不可能的了,想要完整的蛇皮也是不可能的了,如今看来,也就只有退而求其次饱一饱口腹之欲了。 “桃小姐,你不知道蛇是不能受惊吓的吗?好好的一条蛇就因为你的大吼大叫被分了尸,你不是还想进山吗?连蛇都怕还打什么猎?趁早下山得了!” 陶夭夭心情不好,所以对这桃依依说话便很不客气。 她放下刚才卷起来的衣袖又退回了洛云锡身边,有些闷闷地开口:“谁带了袋子了?蛇肉羹是吃不上了,烤蛇肉倒是可以,事先说好了,我只负责烤,不负责处理的。” “呕——”陶夭夭的话音落下,桃依依就原地干呕了起来。 她听到了什么? 这个叫陶季的小子竟然想吃蛇肉? 太恶心了! 还有,他不过一个下人而已,竟然还敢对着她这个定远侯府的小姐大呼小叫!大哥竟然也由着他凶自己? 桃依依对着陶夭夭投去了憎恨的一眼,那一眼不偏不倚正好被桃灼看了个正着。 “你刚才想做什么呢?”洛云锡对着陶夭夭开口,问出了桃灼正要开口询问的话。 陶夭夭摸了摸鼻子:“那个,我要说我想抓条蛇带回去玩玩,你们信吗?” “玩蛇?”夏锦汐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倒没有被那条黑眉锦蛇吓到,但是看蛇身的眼神也有些闪躲。 “你确定你要养蛇?蛇跟那些阿猫阿狗的可不一样,它们可是冷血动物!”夏锦汐说道。 “也是,这黑眉锦蛇太大了,不好驯养了,回头有机会我弄条小的,从小养的话,应该差不多。”陶夭夭自言自语,众人都是一副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她。 唯独洛云锡和桃灼二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蛇肉可是好东西,除了肉,蛇胆还能入药呢,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沈玉枫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将地上的两截蛇身捡起来丢进自己背后背着的竹篓里面。 “你还要跟着一起上山吗?若是想下山,我这就送你回去。”看着洛云锡几人走远,桃灼到了桃依依身边,带着些不悦。 桃依依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低头整了整因为跌倒而弄皱的衣衫,轻轻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大哥,我不会再大吵大叫了,你们带上我吧。” 若是回去,她一定会被那些官家小姐嘲笑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5章 山顶惊魂救命之恩 “定远侯这个爵位,本就是武将出身,父亲是,祖父是,曾祖也是,所以到了我们这一辈,即便做不成武将,也不能丢了定远侯府的颜面。” 桃灼看了一眼桃依依背后的箭筒,弯腰从靴筒中摸出了一把带着鞘的匕首。 他将匕首朝着桃依依递了过去:“你虽为女儿身,却自幼便得父亲的箭法亲传,这也是这次他同意你出来历练的原因,这把匕首送你防身吧。 我还是那句话,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定远侯府,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定远侯府的颜面……我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桃灼转身离开。 桃依依伸手接过匕首,紧紧地握了握,一言不发地跟在了桃灼的身后。 经过黑眉锦蛇这件事之后,众人前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终于在登上一座小山的平顶之时,发现了一头梅花鹿。 “这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夏锦汐兴奋地低声喊了一句,然后飞快地弯弓搭箭,只听“嗖”地一声轻响,箭矢直直地朝着梅花鹿飞去。 怎奈那头鹿太过警惕,早在听到人声之后就远远地跳了开去。 夏锦汐的箭差一点就正中梅花鹿的后腿。 在她的那一箭之后,桃依依的箭也紧随着朝那头鹿飞了过去,箭矢插在地上,同样落了空,两只箭落空之后,那头受惊的鹿便撒开腿朝着丛林深处跑去。 夏锦汐跺了跺脚,猛地回头看着桃灼:“桃哥哥,追不追?” 桃灼看了一眼茂密的丛林,又看一眼天色:“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追得到就继续追,追不到咱们就要往前继续赶路了,天黑之前得找到住的地方。” “遵命!”夏锦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伸手拉住了桃依依的胳膊:“走,看咱俩谁先射中它!” 被夏锦汐拉住手的桃依依微微一愣,又惊又喜地点点头:“好!” 二人抬步朝着梅花鹿消失的地方走去,其余的人跟在了她们身后。 “陶季,刚才你怎么不用你的破云针?”沈玉枫走在桃依依的身旁,好奇地问道,他是知道陶夭夭跟夏锦汐打赌一事的。 “难道你想学狗叫?”沈玉枫问道。 “学什么叫?”陶夭夭掏了掏耳朵,疑惑地问道。 “狗啊!”沈玉枫说。 “什么?”陶夭夭往沈玉枫身边凑了凑,依旧没有听清。 “学狗叫!汪汪汪的!”沈玉枫吼了一嗓子。 陶夭夭乐得“哈哈”大笑:“狗叫嘛,我想起来了,还有人上赶着替人还赌约的!莫谷主,我谢谢您!” 陶夭夭对着沈玉枫抱了抱拳头,一个箭步逃到了洛云锡的身边,惹来沈玉枫的好一阵大怒还有桃灼和洛云锡的一阵大笑。 “走啊,去追那头鹿,万一我胜出了呢?”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万一我胜出了,不就有人跟你作伴了嘛!” “你还说!你是真当我不敢打你是怎地?”沈玉枫对着陶夭夭扬起了拳头,陶夭夭早就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对上这些人,她功夫虽然不行,但是论起在山上奔跑的本事,她可丝毫不会落了下风。 葡萄镇的后山,跟这积云山可有得一拼。 远远地看到了夏锦汐的骑装衣角,陶夭夭松了一口气,招呼了身后的沈玉枫一声就快步追了上去。 然而,还没等她追到夏锦汐,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惊呼声,听声音,不光是刚才大惊小怪的桃依依,还有夏锦汐的声音。 陶夭夭微微一愣,加快了脚步。 才刚刚迈开步子,一个人影就从自己身边快步掠过,朝着那阵惊呼声快步而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桃灼。 “赶紧跟上,前面出事了!”陶夭夭才刚看清桃灼的人影,洛云锡就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好!”陶夭夭小跑起来,一只手伸到荷包里将破云针摸了出来,心思微转之间,她打开了破云针上面的机关。 刚刚将机关打开,她就听到一声响彻山林的嘶吼声传来,声音像极了大型兽类怒极的咆哮,虽然听起来距离极远,可是陶夭夭却依旧感受到了危险。 “锦汐,快回来!”桃灼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几分焦急。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原本已经奔出去的洛云锡又折返了回来,沉声抛下一句话又没了影。 “这是什么东西?”沈玉枫也顾不上追陶夭夭了,他停在了陶夭夭身边,微微皱了皱眉头。 陶夭夭摇摇头:“就叫了那一声,我也不太清楚,像是老虎,又像是狮子,还像……” “还像什么?”沈玉枫追问。 陶夭夭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确定,只是低下头关了破云针的机关。 她将针筒里面放的那些绣花针倒了出来,换上了自己淬了麻药的那一批。 “你敢不敢过去看看?”她一只手打开机关,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笑话!本谷主怕过谁?”沈玉枫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扇子,率先迈步朝前走去。 二人并肩走了大概十多步,在转过一片一人多高的灌木丛之后,便看到了夏锦汐桃灼他们。 “……真的,就是刚才我们要追的那头鹿,它像疯了一样地从山上直窜出来,我们还没来得及搭弓,它就又没头没脑地朝那个方向逃走了。” 夏锦汐正巴拉巴拉地跟桃灼描述着刚才看到的情形,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指着一个地方。 “我知道了,赶紧离开这里。”桃灼沉声说道,一边说一边将夏锦汐身上背着的水囊和包袱解了下来,只给她留了箭筒。 又将一旁的柳依依的包袱也接了过来,同样只留了箭筒。 “来不及下山了,先就近找地方躲避。”洛云锡沉声说道,又看一眼祁风:“你去前方探一探,以响箭为讯。” “知道了公子。”祁风答应了一声,瞬间就消失在丛林当中。 “桃哥哥,那是什么东西?很可怕吗?”夏锦汐小声地问道。 “我也不确定,这里太危险了,我先找地方将你们藏好。”桃灼说道。 “西北方向大概五六十步有一处山洞,去西北吧。”桃灼正在辨别方向,一转身洛云锡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陶夭夭:“去捡些柴火过来,你带着破云针守在洞口保护她们。” “世子,让莫谷主保护两位姑娘行吗?”陶夭夭小心地跟洛云锡商量,“我想跟着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你要跟着一起?”洛云锡不相信地盯着陶夭夭看了看,在他的印象中,这个陶季不过是个耍耍嘴皮子,厨艺尚可的小滑头罢了,遇上危险应该溜之大吉才对。 “我说小厨子,你就别添乱了!”沈玉枫弯腰捡起几根干燥的木头嘲讽道,“就你这小短腿,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猛兽?” “我又不傻!干啥要跟它赛跑!”陶夭夭白了沈玉枫一眼,顺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 什么小短腿! 她这分明是细直大长腿好吧! “既然你想跟,那就跟着吧。”沈玉枫正要反驳陶夭夭,洛云锡又开口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就算你身上有破云针,凭你的反应能力,也并不一定能快得过那东西。” “我知道!”陶夭夭笑着点点头,她弯腰捡了几根粗一些的柴火,又说:“看见它来了我就爬树,它咬不到我的!” “爬树?”桃灼忽然笑了,“陶兄弟不知道狮子也是会爬树的吗?” “狮子恐高,爬不高的,我可以比它爬得更高一些。”陶夭夭无所谓地笑道,而且,那东西是不是狮子暂且还另说呢。 说话的当口,众人已经来到了洛云锡刚才指的那个山洞,就在安顿好夏锦汐和桃依依之后准备离开之时,前去探路的祁风出现在了山洞外。 “公子,探好路了,是一头黑色的狮子,在上方的山坡,应该是有人提前发现了它,然后从山的另一面平坦之处见它赶出来的。 从刚才属下离开的方向攀上崖去,正好能绕到那狮子的后方。”祁风说道。 “黑色的狮子?”沈玉枫眼底闪着好奇的亮光,“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黑色的狮子呢,正巧你来了,在这里守着,我去看一眼!” “不行,我得保护我家公子。”祁风一口回绝了。 “有我和桃灼呢,哪儿还能轮得上你保护。”沈玉枫将火折子一把塞到了祁风手里,“就这么说定了,天黑之前我们就回来了。” “公子。”祁风握了握手里的火折子,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 “就这样吧,你留下,莫问一起去。”洛云锡开口,他看了一眼沈玉枫,又说:“你,把药留下。” “那是自然。”沈玉枫在袖中摸索了片刻,取出一白一绿两个瓷瓶来。 他打开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了四颗药丸,自己先捏了一粒吞下,然后手心向上伸到了洛云锡和桃灼的面前:“每人一颗,防止毒虫叮咬和山中瘴气的,小厨子,也赏你一颗。” 陶夭夭见桃灼和洛云锡二人都没犹豫就吞了,于是也捏来吞了下去,入口凉嗖嗖,微苦,带着些草药的清香,咽得太快,她只分辨出了药的种类,却没能辨得出分量。 沈玉枫盖好盖子,又将瓶子递给祁风:“白瓶子里待会你们自行服了,绿瓶里的是药粉,山洞里虫子多,这二位娇滴滴的姑娘,别吓着她们。” “多谢莫谷主!”夏锦汐甜甜地跟沈玉枫道谢,换来沈玉枫的一个媚眼。 桃灼黑了黑脸:“时辰不早了,赶紧过去吧,天黑了视线就不好了。” “桃哥哥小心,我一定会乖乖听话。”夏锦汐对着桃灼挥了挥手,捏起祁风倒出来的药丸吞了下去。 桃灼“嗯”了一声,最后一个出了山洞。 四人往回走了大概百十步的距离,忽然听到一阵呐喊声从头顶传来。 呐喊声过后,刚才出现过的那阵嘶吼声再次响了起来,听距离比之前已经近了好多。 “围住它,别让它跑了!” “好一个大家伙!都给本宫听好了,活捉到它的,本宫赏银五百两!” 声音顺着风向远远地传来,听到声音,桃灼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太子。”他说。 “猎场上的事,本世子可不管他什么太子还是皇子的。”洛云锡扯了扯嘴角,“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走,过去看看。” “说得没错,谁先猎到就是谁的,我一介平民,可不认得什么太子。”沈玉枫“啪”地一下打开了折扇,瞬间加快了脚步。 “好。”桃灼也笑了笑,跟洛云锡并肩朝着不远处那阵呐喊声走去,陶夭夭慌忙抬步跟上。 几个人沿着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山路攀上一座小山坡,从背面摸上了头顶的那座山,声音便越发清晰起来。 陶夭夭是最后一个爬上来的,虽然她攀爬的本事在葡萄镇练得也不算差了,可是跟洛云锡和桃灼如履平地般的功夫相比,她还是显得太笨拙了,就连那莫问的轻功都强出了她太多。 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崖顶,陶夭夭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待最后发力,忽然一只手从崖顶朝她伸了过来。 她定睛一看,是第二个攀上崖顶的洛云锡。 “谢世子!”陶夭夭顿时眉开眼笑,将手朝着洛云锡伸了过去。 洛云锡握住陶夭夭伸来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扯了上来。 柔弱无骨的小手乍一入手,洛云锡微愣了片刻,瞬间就调整好了心神。 “上树。”他一把松开了陶夭夭的手,沉声说了一句。 “好!”陶夭夭地看了一眼自己被甩开的小手,有些莫名其妙,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寻了一棵大树爬了上去。 姿势虽然不好看,但上树的速度却不慢,另外一棵树上的桃灼被逗得轻笑出了声。 陶夭夭黑了黑脸,没再去管桃灼和洛云锡,而是迫不及待地拨开眼前浓密的枝叶朝下方看了过去。 他们三人上来的地方是这座山峰的后山,行踪尚未被人察觉,视野上也开阔了许多。 第一眼,她看到了远远的人群,大概十人左右。 以太子蓝景烁为中央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因为是面对着那些人,所以她能清晰地看清那些人脸上的兴奋,还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陶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头朝着被那些人群包围着的那头野兽看去。 那头野兽有着黑色的被毛,颈部被厚厚的黑色鬃毛覆盖,从陶夭夭的这个位置,看不到那野兽的正面,只能看到它直而粗壮的四肢,和脚底是一圈白,犹如踩着洁白的云彩。 一阵有一阵的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那野兽许是被激怒了,倏地前爪伏地,高高地昂起了宽且强壮的头颅。 “吼”地一声响彻山谷的嘶吼声响起,那野兽猛地站了起来。 “快!它要扑过来了,放箭!赶紧放箭!射它的腿!”蓝景烁一边大声吩咐,一边牵着马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包围圈的位置。 陶夭夭身子往前倾了倾,想要将地上发狂的那头野兽看个清楚。 就在那野兽转圈的那一瞬间,陶夭夭看到了它剪刀状排列的牙齿,还有眼睛上方至嘴角的大片褶皱。 “果然是它!”看清那野兽正面模样的陶夭夭面色一喜,眼底划过对蓝景烁的蔑视。 竟然是藏獒! 她没想到在这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地方竟然能见到藏獒。 只是,藏獒不是一般都生活在寒冷的高原地区吗? 陶夭夭抬头看了一眼连绵的群山,还有那些高耸的山峰,心下逐渐了然。 此山名叫积云山,据说海拔极高,山顶常年积雪不断,也许这便是藏獒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说不准,是被狩猎大军惊动了才下山来的。 “咻咻”的一阵弓箭声响起,将陶夭夭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她低头往下看去,眼花缭乱的箭雨落在了藏獒的周围,有几支箭插在了它的腿上和后背,激起了它更猛烈的吼叫。 然而,奇怪的是,那头藏獒愤怒归愤怒,却一直在原地转着圈,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箭雨,既不往前扑着进攻,也不后退到安全地带。 陶夭夭已经看到了,在藏獒的身后,有一处凸起的小山丘,若是藏獒想躲,是完全可以躲在那小山丘后面的。 “那狮子受伤了,赶紧的,拿网子网住它!”蓝景烁的声音再次响起,难掩兴奋。 “蠢货!”陶夭夭小声咒骂了一句,近距离攻击藏獒,这群人是在找死! “云锡,桃灼,咱们要不要从背后发起攻击啊?再不出手,那狮子就被太子的人捉走了!”沈玉枫的声音从另外一棵树上传来。 “稍安勿躁。”洛云锡沉声开口,他皱着眉头盯紧了不远处的那只黑色的藏獒,许久之后才开口:“那不是狮子。” 洛云锡的话让三人一愣,桃灼和沈玉枫是怀疑的愣,而陶夭夭则是惊讶的愣。 洛云锡竟然识得藏獒? 难道是她孤陋寡闻了? 这个世界原本就有藏獒的存在? “不是狮子是什么?”沈玉枫问出了三个人都想问的问题。 “这是西北高原上的一种苍猊犬,壮如牛,吼如狮,能驱豺狼虎豹,曾经被天晟的人尊为护国神犬,也有的地方称它为‘天狗’,或是‘龙狗’。” 洛云锡缓缓开口,解了众人的疑问。 “亦安兄果然博学多才,为兄甘拜下风!”桃灼对着洛云锡拱了拱手,眼底满是赞叹。 洛云锡表字亦安,这个陶夭夭是知道的。 上次跟洛云锡一起去参加定远侯府小霸王的束发之礼,她曾经听到长公主跟洛云锡问起过,所以桃灼如此称洛云锡,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桃灼和洛云锡之间的交情,似乎更深了些。 “你说下面那大东西是条狗?”沈玉枫不可思议地叫出了声,“谁敢养这狗啊!”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苍猊犬多在西北苦寒之地,我年少时跟着父王乔装去天晟地界打探敌情,曾经见过一只棕黄色的苍猊犬,这黑色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地面上那只依旧在怒声嘶吼的藏獒,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按说关内不应该有苍猊犬出现的,但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这人本事就太大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不是说这东西在西北苦寒之地吗?这积云山山顶的积雪常年不化,有这东西出现也不稀奇啊!”沈玉枫接过了话头。 “莫问的说法不无道理。”桃灼也沉吟着点了点头,“往年狩猎都是在天峰山那边,今年因为亦安你的到来,还有长乐公主的加入,再加上薛相的提议,所以皇上才定在了这积云山。” 桃灼拨开枝叶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山峰:“说不定这苍猊犬一直以来就生活在这积云山上,这次是被扰了清净,所以才发威的。”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的。”沈玉枫赞同地点了点头,洛云锡却微微摇了摇头。 “桃兄的意思是,皇上将狩猎地点选在积云山,也是因了薛相的提议?”洛云锡皱眉问道。 他隐隐有一种猜测,薛嵩可能跟天晟的圆月教暗中有勾结,天晟在九渊的西北,而这苍猊犬又出自西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你们快看!那小土丘那里是什么?”洛云锡正在沉思,忽然被陶夭夭的一阵惊呼声打断了。 众人停止了对话,目光朝着陶夭夭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的老天!怪不得那东西一直不肯离开呢!”沈玉枫唏嘘出声,陶夭夭却逐渐冷了脸。 她终于知道那只藏獒为何宁愿留下来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也迟迟不肯离开了。 就在那藏獒的身后,那个凸起的小山丘下面的树丛中,缓缓蠕动着几只小小的小奶狗,看起来根本还没足月,连站都还站不稳。 许是之前睡着了,现在又被那只母藏獒的吼声惊醒了,正迈着小腿一步三晃地钻出了那片小树林。 不再挤成一团的小奶狗分散开来,陶夭夭也看清了小奶狗的数量,一共是五只。 “危险,快进去!”看着那五只小奶狗缓缓移动着寻找母藏獒的身影,陶夭夭忍不住开口叫出了声。 万一那几只小狗离开了小土丘和树丛的掩护,就会完全暴露在蓝景烁那群人的眼皮子底下。 没有厚厚被毛保护的它们,瞬间就能丧命在那一阵箭雨当中。 “陶季,你疯了吗?喊什么喊!”沈玉枫压低了声音朝着陶夭夭嚷道。 陶夭夭却像是什么话都没听到,眼睛像是长在了那几只小藏獒的身上,双目通红,手指紧握成拳,在微微地发抖着。 “快看,那边有一只小崽子!”一只小藏獒晃晃悠悠地钻出了山丘下的小树丛,被人群里一个眼尖的侍卫看到了。 那侍卫大喊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只小藏獒身上。 “吼——”那只母藏獒看到自己的幼崽暴露了,龇牙咧嘴地对着众人发出一声更加凶狠的吼叫,脖颈上的毛直立了起来。 “快!快射死它!这只大的本宫不要了,死活不论,本宫要那只小的!” 蓝景烁的声音从人群后方惊喜地传来,“射死大的赏银五百两,活捉小的赏银一千!” 话音落下,那几名侍卫眼底顿时一亮,贪婪的凶光瞬间将严重的恐惧压了下去,已经有两名侍卫策马上前走了几步。 有了蓝景烁的吩咐,那些侍卫下手便不再留情,铺天盖地的箭雨席卷了那只母藏獒的全身。 母藏獒发出一声怒吼,它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小幼崽,目露凶光朝着人群扑了过来。 它的速度不慢,众人只觉眼前黑光一闪,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听得一阵凄厉的马嘶声,伴着一名侍卫的哀嚎声。 冲在最前方的一人一马瞬间倒在了地上,带着怒意的藏獒一口便咬断了那侍卫的脖子。 “乖乖!这战斗力也太强悍了!”位于大后方的沈玉枫砸了咂嘴,“这要是在战场上,能训练一批苍猊大军,还不得所向披靡?” “你当这苍猊犬是你药王谷里养的兔子呢?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洛云锡难得调侃。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陶夭夭,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跟平日里嬉笑怒骂的神情不同,陶季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寒与愤怒。 又是一声凄厉的马嘶声,洛云锡暂时从陶夭夭脸上撤回了目光,将视线放在了那只藏獒身上。 藏獒已经将那一队侍卫彻底地冲散开来,包括蓝景烁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藏獒的残暴和凶狠吓呆了。 蓝景烁一边策马往一旁山林里躲闪,一边大声喊叫。 “快!快射那只小的,将这大的引过去,快啊!” 蓝景烁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响起,幸存的那几名侍卫慌忙又趁乱弯弓搭箭,朝着那只走路不稳的幼崽射去。 “混蛋!”陶夭夭怒斥了一声,使劲锤了一把脚下的树枝,换来沈玉枫一个莫名其妙地白眼。 藏獒的小幼崽晃晃悠悠,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一门心思地朝着母亲发出吼叫的地方走去,殊不知铺天盖地的箭雨正朝它射了过来。 “噗——”地一声,一枚尾羽是黑色的利箭直直地奔向那只幼崽,毫无阻力地插在了幼崽的肚子上。 那幼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微的尖叫,瞬间便直挺挺地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母藏獒进攻的速度一顿,一爪将一名侍卫扑开之后回过了头,当它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只幼崽之时,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伴随着这声哀嚎声响起的,还有它脚下侍卫那“啊——”的一声惨叫,还有更加疯狂和猛烈的进攻。 蓝景烁带来的侍卫,瞬间就剩了三四个。 看着满地的断肢残臂,蓝景烁瞬间面如死灰,他一边骑马往回跑,一边大声喊道:“快!护驾!护驾!它疯了!快拦住它!” 然而,他的喊叫却激起了藏獒更加残暴的进攻。 “太子,那里还有一只小崽子!”一名躲在石头后面的侍卫忽然大声喊道。 “都给本宫弄死了!一个都不许留!快撤!”蓝景烁大声喊道。 “是!”那侍卫也已经红了眼,眼看着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惨死在这畜生的血盆大口下,他射起来那只小的更是毫不留情。 第二只钻出小丘的藏獒幼崽只走了几步就丧了命,比第一只死得更惨,绒毛上插满了利箭。 “该死的!”陶夭夭站得高,将山丘背面那几只小藏獒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一共五只小藏獒,现在就剩了三只,其中还有两只眼看就要钻出那片小树丛。 母藏獒身上已经插满了利箭,身上的疼痛伴着失去幼崽的悲痛,让它凄厉的吼叫一声高过一声,侍卫的死法更是一个比一个惨烈。 就在第四只幼崽再次命丧在侍卫的箭矢之下时,陶夭夭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咬了咬牙,迅速从荷包里掏出破云针来,然后飞快地开了机关瞄准了那只眼看就要钻出小丘的最后一只藏獒幼崽。 “咻——”地一声,陶夭夭持着破云针的手微微晃了晃,里面的针已经朝着那最后一只藏獒幼崽飞了出去,那小藏獒发出一声轻微的叫声,几个挣扎之后便不动了。 陶夭夭的脸色有些苍白,因为距离有些远,目标又太小,加上她又有些紧张,这一针她并不确定射在了小藏獒身上的那个部位。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只母藏獒,迟疑片刻之后忽然迅速滑下了藏身的大树,朝着那只小丘飞快地跑去。 “陶季,你做什么!”洛云锡咬牙切齿地呵斥了一句,那只大的苍猊犬已经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一直在等机会,等到它耗尽力气之后,他们几个再一拥而上。 凭他们几个的本事,从小丘下救出最后一只幼崽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眼看胜利在望,那小幼崽却被陶季一针给射死了。 射死幼崽就算了,可是这陶季却又忽然暴露了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去送死吗! 洛云锡黑着脸从树上跳了下来,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不是,桃灼,他们这是几个意思?要跟那什么苍猊近身搏斗?” 看到洛云锡和陶夭夭的这一波不明操作,沈玉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别说话了,赶紧过去帮忙!”桃灼也已经下了树,虽然他也同样不明白这个陶季要做什么,但是总不能见他平白无故丧命就是了。 “太子殿下,那边有人!”接连射死三只小藏獒的侍卫见到飞奔过来的陶夭夭,又惊又喜地叫出了声。 蓝景烁闻声抬头,待看到洛云锡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 他一共带来了十个人,如今算上他在内,却只剩了两个人,这让他如何能不害怕。 害怕回去面对父皇的指责,面对敌对势力的嘲笑,然而比起害怕,他现在却更加怨恨。 好个洛云锡,竟然躲在一边看了这么久的戏,临了临了却想过来捡漏,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蓝景烁冷哼了一声,远远地对着那名侍卫大喊。 “快!将那几只小崽子的尸体丢出来,将这畜生引开!快!” 让侍卫收集小崽子的尸体来吸引这头狮子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洛云锡白白捡了这个便宜。 自己折损了这么多人才坚持到现在,他怎么可能将功劳让给别人! 那只藏獒似乎已经发现蓝景烁是这群人的首领,它已经放弃了另外两名侍卫,朝着蓝景烁奔了过来。 蓝景烁自知身下骏马的速度不及那只藏獒,因此便索性弃了身下的骏马,转而飞身上了十几步之外的一棵大树,这也是他刚刚从洛云锡藏身的地方得到的启发。 被蓝景烁命令的侍卫答应了一声,虽然同样胆战心惊,却也不敢违抗命令。 趁着藏獒去追蓝景烁的时候,他快步走到小丘旁边,迅速弯腰从地上拎起了小藏獒的尸体。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他将小藏獒的尸体远远地朝母藏獒抛了过去。 当他终于看到躲在小丘树丛下面的第五只小藏獒的时候,却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地飞奔过来,在他伸手之前一把捞起了那只小藏獒抱在了怀里。 “你好大的胆子,敢来抢太子的猎物!”那侍卫冷声呵斥道。 “你才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陶夭夭冷了脸,“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个清楚,这小苍猊身上打的是哪家的标志!” 那侍卫被陶夭夭喝得一愣,反应过来之时忽然看见陶夭夭脸色大变。 他顺着桃依依的目光回头看了过去,瞬间面如死灰。 那只母藏獒,在看到地上那几只小藏獒尸体的时候已经发了疯,嘶吼着咆哮着朝着这个方向扑了过来。 他“啊”地一声大叫,那是恐惧到极点的呼救,因为他自知自己根本不可能跑得过这头狮子。 陶夭夭也傻了眼,她看了一眼怀中瘫软成黑黑一团的小藏獒,再看一眼十几步之外的那棵大树。 “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它放下,上树!”身后几步之外传来洛云锡又急又怒的呵斥声。 陶夭夭心中一喜,心思百转之间,她并没有听洛云锡的话,反而将怀中的一团黑抱得更紧了紧。 “上树”这俩字儿她倒是听心里去了,原本她就打算上树逃命来着,只不过再抱着这小小的一只,爬树的话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虽说这小奶狗最多也不过刚满月,可是抱在怀里也沉甸甸的,她又不会轻功,上树的话,估计速度上会慢上许多。 然而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她已经听到了身后那名侍卫的惨叫声,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了。 身后属于野兽的厚重呼吸声传来,陶夭夭偏生还一个紧张崴了脚,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 “妈呀!——”她哀嚎了一声,顺势就地一滚远远地滚了开去。 这条小命不会就因为怀里的这小东西交代在这里了吧? 这是那只愤怒的母藏獒扑过来之时陶夭夭心中最后的一个念头。 她已经来不及想更多,甚至来不及心疼她埋在小厨房的那些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天日的银票。 她已经看到了那只母藏獒的身影,现在就算她后悔了,想要丢掉怀里的这小东西,也已经来不及了。 避无可避之下,陶夭夭认索性认命地脖子一缩,眼睛一闭,却将怀里的藏獒幼崽护得更严实了。 “扑哧——扑哧——”两声轻响,伴随着母藏獒回荡在耳边的嘶吼声,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一声闷响。 天,也终于彻底暗了下来。 闷响声带起地上的尘土和沙砾,随着忽然卷起的山风吹到了陶夭夭脸上,吹得她的脸生疼。 虽然浑身都疼,可是陶夭夭还是咧开了嘴角。 她知道,她这条命已经从这只母藏獒口中捡了回来。 陶夭夭小心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距离她如此之近的那只藏獒的尸体还是让她身子抖了起来。 母藏獒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方才的嘶吼与咆哮不过凭着一腔愤怒,如今算是彻底地安静了。 它硕大的头颅跟身体已经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因为它的脖颈上横插着一柄宝剑。 宝剑没入藏獒脖颈极深,只露着剑柄,可见插进去的力道极大,成了藏獒的致命一击。 那柄剑她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之前挂在洛云锡书房的那一柄。 陶夭夭看了一眼距离自己的脚不过一步之遥的母藏獒的爪子,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世子。”她有些理亏,声音便不太大,“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你是得好好谢谢我们的救命之恩!”洛云锡冷哼了一声。 天有些暗,陶夭夭看不到洛云锡脸上的神色,不过她想,洛云锡的脸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 “是桃大人吗?”陶夭夭没有放过洛云锡口中的“我们”二字,她对着洛云锡身边的桃灼挥了挥手,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谢谢桃大人!” 她听陈忠说过,桃灼此人虽为文官,却武艺高强,能从盛怒的藏獒口下救人的,总不能是莫问那个小白脸吧。 “除了他,还有长乐公主。”洛云锡的语气稍缓,他朝着前方看了过去,“还不过去谢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长乐公主?”陶夭夭抬眼忘了过去,就看到了裹在一袭火红骑装里的顾紫璃。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6章 坠崖他救了她 这张面孔陶夭夭见过,早晨的时候在水榭石亭上,当时顾紫璃就站在长公主蓝琪的身后。 现在再见她,她的神情跟早晨一样,样貌绝美,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惊艳,却偏偏神色太过清冷。 她对着洛云锡点了点头,抬步朝着母藏獒的尸体走了过来,弯腰从母藏獒的后心处拔下了一支箭。 那支箭穿过藏獒厚厚的被毛,整个箭身都没入了藏獒的身体当中,可见力度极大。 那支箭尾羽的颜色同顾紫璃的衣服一样,都是火一般的红。 “多谢长乐公主救命之恩!”陶夭夭强忍着脚腕的疼痛走上前去,诚心诚意地对着顾紫璃道谢。 “你送到长公主府的花茶方子,我母亲很喜欢,我救你是应该的,就算我不出手,我表兄和洛世子一样会出手,所以你也不必谢我。” 顾紫璃虽贵为公主,可是对陶夭夭说话的时候,是以“我”而非“本宫”自称,这让陶夭夭对她更多了几分好感。 顾紫璃对着陶夭夭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在看到桃灼身后的沈玉枫时微微变了变脸色。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顾紫璃的脸色更加清冷了些,她冷冷地看了沈玉枫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仇恨清晰地落在了陶夭夭眼中。 陶夭夭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要不是他们几个还在,这长乐公主可能就会将沈玉枫生吞活剥煮了吃了。 陶夭夭八卦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看完之后便悄悄踮着脚尖退回了洛云锡的身边。 “公主,天色已晚,你一人下山微臣不放心,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吧。” 桃灼疑惑地看了一眼沈玉枫,上前一步对着顾紫璃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好听。 “不用了表兄,我习惯了独来独往。”顾紫璃神色稍霁,对桃灼抱了抱拳头转身离开。 刚走了没两步,她忽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是那个刚刚逃去树上的蓝景烁。 “紫璃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这狮子和它那几个小崽子是不是本宫的猎物?” 蓝景烁指了指地上的藏獒,还有远处那几个小小的黑团。 “太子皇兄是怕洛世子和我表兄来跟你抢功劳?”顾紫璃微微皱眉。 “难道不是吗?他们分明就是躲在一边坐收渔利!不仅如此,见到本宫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们还不出手相救,本宫可是当朝太子,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回头父皇问起罪责来,他们难逃其咎!” 蓝景烁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伸手指了指藏獒身上的箭矢,又说: “你看看它满身的箭,可都是做着记号的!” 顾紫璃低头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一丝轻蔑。 “太子皇兄说的没错,东宫的箭矢的确是做着记号的,可是这满身的箭却没有一处致命伤,除去我射出的这一箭,洛世子的砍在它脖颈中的宝剑和我表兄正中它心脏的匕首才是致命的。” “紫璃!”听到顾紫璃并没有帮自己说话,蓝景烁的脸一黑到底,“你究竟向着谁说话!咱们可是亲表兄妹!” “我谁都不向着,我只说实话。”顾紫璃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几只小藏獒的尸体,轻叹了一口气:“还有,这并不是什么狮子,这是千金难求的西北苍猊,你不该让人害了那几只小苍猊性命的!” “什么东西?苍什么?”蓝景烁心中一动,难不成他还碰上什么宝贝了? “谁说我全害死了?那儿不是还有一只了吗?”蓝景烁暗地里寻思了半天,忽然阴森一笑,伸手指向了陶夭夭怀中的那只小藏:“你们看,那小子怀里的那只,还活着呢!” 他早在过来的时候就仔细观察过那只小崽子,那小崽子虽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可是腹部还是一起一伏的,最多也就是受些伤而已。 蓝景烁此话一出,众人才想起来角落里的陶夭夭,也终于明白了陶夭夭拼了一死也不肯将那小东西丢掉的原因了。 “太子殿下,它确实还活着,却跟您没有任何关系。”陶夭夭朝洛云锡身边靠了靠,对着蓝景烁的眼中只有愤怒,却无一丝惧怕。 “你是哪根葱?敢这样跟本宫说话?谁给你的这么大胆子?见了本宫还不跪下吗?”蓝景烁怒喝道。 顾紫璃刚才那“千金难买”几个字,就像一个巨大的诱饵一般在他心头盘旋不去。 他不稀罕那所谓的千金,他只想将这只稀罕东西献给父皇。 他已经受够了父皇的冷言冷语,他怕这个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之位,忽然在哪一天就易了主,尤其是蓝景钰那小子又立了军功之后。 “太子殿下说笑了,您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小人身份卑微是不假,但是在山下见到皇上的时候也并未行跪拜之礼,您这一国储君是不小,可是再大也总不能大得过皇上吧?”陶夭夭毫不畏惧地朝着蓝景烁瞪了回去。 “当然,太子殿下若是真的想知道谁给我了这么大胆子,那么我想,应该是九渊的老祖宗吧,要不,您回去睡一觉,看晚上能不能梦到他们?” “你放肆!”蓝景烁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他伸手指着陶夭夭:“本宫命令你,将你手里的小畜生给本宫交出来,否则的话,本宫就……” “否则就如何?”陶夭夭冷声打断了蓝景烁的话,“当着长乐公主的面,当着桃大人和我家世子的面,太子殿下还要强抢不成? 太子殿下一直小畜生小畜生的叫着,怕是根本就没听清长乐公主说这小东西是什么吧? 刚才您也说到标记,我怀中的这小苍猊身上有我陶季的破云针的标记,你要找的猎物,在那里!那上面才是东宫的标志!” 陶夭夭伸手指了指远处的那几只小小的尸体,眼中难掩痛心:“是太子殿下自己不知道珍惜,白白害死了四条小生命!我怀里的这一只,是我拼了命从您的侍卫箭下护下来的,凭什么给您!” “你——”蓝景烁被陶夭夭几句话抢白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陶夭夭怀里的小藏獒,他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丝狠意。 很好,连一个卑微的下人都敢对着他大呼小叫了,他堂堂太子,杀死一个下人,总不至于会有人说什么嫌话吧。 念已至此,蓝景烁忽然一把抽出腰间的宝剑,直直地朝着陶夭夭劈了过来。 “既然不肯交出来,那就跟这小畜生一起受死吧!”蓝景烁怒喝道,他就不信在场的这些人谁还敢为了一个下人而跟他作对。 陶夭夭眼见着那宝剑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却偏偏因了脚伤不能立即跳开,但是她却并不担心,因为洛云锡就站在她的身边,是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她心里的这个念头刚刚想起,胳膊就被洛云锡拉着扯在了一边,拉过她的同时,洛云锡飞起一脚,狠狠地踢中了蓝景烁握剑的手。 蓝景烁痛呼一声,虎口处传来一阵剧痛,那宝剑便远远地脱了手,“锵”地一声插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洛云锡,你敢以下犯上!”蓝景烁火冒三丈。 “他是我玄幽王府的人,并未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既便你是太子,也无权决定我府中之人的生死。”洛云锡对蓝景烁的愤怒视而不见,语调极缓,声音却沉了下来。 “你——”蓝景烁伸手指了指洛云锡等人,“你们给本宫等着!紫璃,咱们走!” 他恨恨然转身,还没忘了叫上一旁的顾紫璃。 顾紫璃对着洛云锡和桃灼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了蓝景烁的脚步。 然而,他们才刚刚迈出两三步,周围的情势突然骤变。 一阵阴仄仄的笑声过后,右侧方的树林里窜出了十几个黑衣,全部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手里的武器,在天上月光的映衬下闪着诡异的白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晚一行,收获不小啊!” 为首的黑衣人阴森森地笑了几声,陶夭夭听出了他有些生疏的口音。 “圆月弯刀,是天晟圆月教!”桃灼最先惊叫出声,他朝前迈了一步,疾呼道:“紫璃,快过来!” 惊慌之下,他直呼了顾紫璃的名讳。 在呼出顾紫璃名讳的同一时刻,他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拔开塞子之后用力抛向了空中。。 只听“啪——”地一声轻响,头顶上的天空炸开一朵绚烂的白光。 那道白光虽然转瞬即逝,却让陶夭夭莫名地心安。 她紧了紧怀中的小藏獒,将它挪到了左臂弯当中,右手悄悄伸进荷包里掏出了破云针,并打开了开关。 “速战速决!”那个为首的蒙面人沉声喝道。 话音落下,陶夭夭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仿佛有无数个月亮一直围着她晃动,她甚至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里还能瞄准目标? “闭眼!”耳边传来洛云锡轻且急促的声音,她觉得被谁拉住了胳膊使劲一拽,身子便往后一个踉跄,眼前的那些月亮的亮度便似乎暗了许多。 背后跟谁撞了一下,她回过头去,看到了那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蓝景烁,正满脸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而洛云锡和桃灼他们,连着顾紫璃和沈玉枫四人,已经心照不宣地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将她和和蓝景烁两人牢牢地护在了中央,这也是她为何会感到亮度暗下来的原因。 陶夭夭从洛云锡他们围成圆圈的空隙中看去,看到了十几名手持圆月弯刀的黑衣人,她就算再笨,再不懂武功,也看出了那些黑衣人的厉害。 招招致命,下手毫不留情。 耳边的刀剑交错声不绝于耳,顾紫璃的软鞭,桃灼的宝剑,还有沈玉枫的扇子。 陶夭夭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沈玉枫的兵器是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折扇。 她的目光朝着洛云锡看去,心底便是倏地一抽。 洛云锡竟然赤手空拳。 对上黑衣人的杀招,他不能硬接,只能用脚踢开,行动上受制了许多。 陶夭夭这才猛然想起,洛云锡的剑因为救她,还插在那只母藏獒的脖子上没来得及拔出来。 “护驾!快!护驾!” 陶夭夭正烦躁地想着对策,蓝景烁讨厌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 “你一个下人在里边凑什么热闹!赶紧出去,护驾!” 眼见着洛云锡等人险象环生,蓝景烁也慌了神,他从陶夭夭身后推了一把,“你赶紧出去帮忙!” “闭嘴!”陶夭夭回头瞪了蓝景烁一眼,右手飞快地扬起,从洛云锡展开的胳膊空隙下射出了一针。 飞针射出去的一瞬间,对面传来一声痛呼,洛云锡的压力便少了一分。 看到一击得手,陶夭夭心头大喜,瞅准机会又凭感觉射出了第二针,这一次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响,很明显,针被人给挡了回来。 陶夭夭皱了皱眉头,再次绕到了洛云锡的左边,从他左侧接连射出了两针,这一次,好歹有一针射中了。 “桃大人,你刚才射出去的那个,是报信的吧?人怎么还不到?” 陶夭夭手下不停,一边瞅准空隙往外射针,一边大声开口跟桃灼说话。 “是我跟夏大人约好的信号,至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救兵就能到。” 桃灼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只是气息不比平时,有些紊乱。 “那就好!我家世子带来的亲卫军也就在附近,应该马上就赶过来了!”陶夭夭回头大声喊道,停了停又说:“对了,长公主的人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吧。” 话音落下,黑衣刺客的攻势变得更加凶猛了,看着险象环生的洛云锡,陶夭夭心里有些着急。 “你说的亲卫军在哪里?为何还不到!”她心里正烦着,身后的蓝景烁又插进了话来。 陶夭夭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蓝景烁一眼:“你不是太子吗?你身边就没人了?” “本宫的人不是都被那畜生给咬死了!要不是你们见死不救……” “闭嘴!”陶夭夭第二次对蓝景烁吼了一嗓子,她的目光从蓝景烁腰间掠过:“你出不出去帮忙?” 蓝景烁怒了:“本宫这么尊贵,怎么能以身范险……哎你做什么?大胆!”蓝景烁话未说完便火冒三丈跳了起来。 “既然你不出手,留着这兵器也是浪费!” 陶夭夭伸手从蓝景烁腰间解下了他的佩剑,扬声对着洛云锡喝了一声:“世子,接剑!” 洛云锡一脚踢飞一名黑衣人,趁着空隙转身,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陶夭夭抛过来的佩剑,挽了两个剑花就冲入了黑衣人群,黑衣人瞬间被逼退了好几步。 “擒贼先擒王,桃兄,这里交给你了。”洛云锡沉声喝了一句,一个旋身跳上了一名黑衣人的肩膀,之后踩着那人的头颅就朝不远处那个一直未曾出手的黑衣首领刺去。 “亦安小心!”桃灼神色凝重地嘱咐了一句,往右迈了一步堵上了因为洛云锡离开空出来的空隙。 “他怎么走了?”蓝景烁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陶夭夭黑了黑脸。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帮黑衣人似乎是布下了一个圆形阵法,圆圈的范围在越来越小,桃灼他们因为要保护自己和蓝景烁,所以也不敢贸然攻击去撕开圆形口子,只能步步反击,显得十分被动。 要想撕开这个口子,除非有人从包围圈的后面发动攻击,而桃灼和顾紫璃她们,是根本走不开的。 陶夭夭皱了皱眉头,把心一横忽然开口:“桃大人,你能不能把我送出圈外?” “不行,你出去了只有死路一条!”桃灼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小厨子,你要找死也别拉着桃灼啊,洛云锡不在,他现在可是我们几个的主心骨。” 沈玉枫百忙之中还惦记着开口,几个人当中就他伤得最重,白色的锦衣上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 “那我只好自己出去了。”陶夭夭咬咬牙,伸手入怀摸出一包东西来,大喊了一声:“闭气!” 话音落下,她猫下腰,从沈玉枫和桃灼之间的空隙钻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将手里的那包东西朝着那帮黑衣人远远地投了出去:“看小爷毒死你们!” 粉红色的药粉在月光和刀光的映衬下发着诡异的光,那帮黑衣人愣了片刻,迅速闭气之后闪了开去。 陶夭夭则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就地打了几个滚,远远地滚开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没办法,谁让她不争气地崴了脚呢,怀里还抱个肉团子。 能逃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形象问题。 几个打滚之后,陶夭夭到了那只母藏獒的尸体前,她忍住血腥味,用力从尸体上拔出了洛云锡的那柄剑,然后借着尸体的掩护,趁着黑衣人还在愣神的机会,快速地举起破云针。 破云针里面是她事先藏好的淬了麻药的银针,数量足足的,她就不信凭自己的准头,又是从黑衣人背后瞄准,还有谁能逃得了。 “一……二……三……”陶夭夭心里默数着倒地的黑衣人数量,顿时来了精神。 “他娘的!那个撒辣椒面的小子呢!”黑衣人中有人爆了粗口。 陶夭夭忍住笑缩了缩脖子,暂时放弃了破云针的进攻。 她刚才撒出去的,是她随身携带的调料包,里面放了辣椒面和胡椒粉。 原本混成一团的恶战被接二连三的喷嚏声和咒骂声打断,被围在圈里的沈玉枫抽了抽眼角,这也行? “他在那儿!苍猊神犬那边,去个人弄死他!”正跟洛云锡交战的刺客首领远远看到了陶夭夭,怒声开口。 因为这一开口的分心,只听“锵——”地一声,他手里的圆月弯刀被洛云锡一剑挑飞,洛云锡一脚将他远远地踢开,几个起落朝着陶夭夭奔了过来,在陶夭夭被人砍到之前救下了她。 “世子,您的剑。”陶夭夭被洛云锡揪着领子远远地丢到了一边,狗腿地将手中持着的宝剑朝洛云锡递了过去。 “你先拿着防身吧,在这里等着。”洛云锡沉声说道,抬步朝前走去,一路上如收割稻草一般,将想要冲到陶夭夭身边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放倒了。 看着洛云锡高大如战神一般的背影,陶夭夭眼里闪着崇拜的亮光。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洛云锡放开了手脚杀人,刚才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眼底嗜血的阴翳,眸子似乎都红了。 “云锡,你别过来了!剩了没几个人了,交给我们了!”沈玉枫的声音远远传来。 洛云锡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神情木然,动作也是。 除了剑起剑落收割生命之外,似乎任何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连他身上被圆月弯刀划出来的一道道伤口似乎也是浑然不觉。 听到沈玉枫声音中的焦急,陶夭夭心头划过一丝疑惑。 按理说现在剩的黑衣人不过只有四个,他们对付起来应该绰绰有余才是,可是为何听莫问的话,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陶夭夭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得一声冷喝:“臭小子,竟然深藏‘破云针’此等绝妙兵器,纳命来吧!” 陶夭夭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自己掠了过来,正是刚才那个被洛云锡打倒在地的刺客首领。 陶夭夭下意识地朝着那道黑影举起了破云针,破云针针筒内的银针“咻咻”地朝着刺客首领飞去,却被那人用圆月弯刀挡了回来。 眼见着破云针根本阻挡不了那人的攻势,陶夭夭收了针之后拔腿就跑。 然而,她却忘记了自己崴了脚,更何况,她还一手抱着藏獒团子,一手拎着洛云锡的宝剑,自然是跑不快的,没跑两步就跌在了地上,又因为护着怀里的藏獒团子,她便用后背接了地,摔得龇牙咧嘴。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刺客首领,陶夭夭心一横举起了手里的宝剑,认命地闭了眼。 意料中挨刀的疼痛并未传来,耳边却传来了洛云锡的一声怒吼:“我给你的剑,给你的破云针都是摆设吗!” 陶夭夭猛然睁开眼,虽然被吼得一愣,心里却是惊喜的,洛云锡又救了她一命。 “呜呜呜,世子,你又救了我一命,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看着洛云锡黑着脸将那刺客踢了出去,陶夭夭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蓝景烁的剑被洛云锡插在了刺客首领的后心,陶夭夭便将手里洛云锡的剑递了过去,然后转身远远离开。 这一次她学精了,决心不留在这里拖后腿了,便一瘸一拐地朝着一旁的空旷地面退去。 她看到那片空地上有一块凸起来的巨大石块,打算去那里暂避一下。 “陶季,回来!”她才刚刚走到石块旁边,耳边忽然传来桃灼的声音,陶夭夭下意识地顿了顿,然后转身回头。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忽然脚底一滑,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朝着下方坠了下去。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才知道桃灼叫她那一声的目的。 原来这巨石的后面,竟然是一处断崖。 惊慌之下,她只来得及抓住了崖边的一束藤蔓。 藤蔓上裹着一些细小的荆棘,刺破了她娇嫩的手掌心,却还是阻止不了她下滑的速度。 “陶季!”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疾呼,她听出来了,是洛云锡。 “世子,我在……啊!——”松垮的藤蔓因为陶夭夭的仰头再次下滑,陶夭夭发出一声惊呼,身子又往下坠了许多。 “别动,我来救你。”洛云锡的声音远远地从上方传来,还夹杂着一些侍卫的吆喝声。 听着头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陶夭夭顿时松了一口气。 刺客已经解决完了,现在就差拉她上去了,洛云锡的声音,莫名地让她心安。 “亦安,你身上有伤,我下去吧。” 桃灼的声音传来,陶夭夭不敢抬头去看,更不敢挣扎,怕手里的这束藤蔓再断掉。 “不碍事。”洛云锡说,“绳子找到了吗?” “还没有。”是沈玉枫的声音,他大声对着陶夭夭吼了一嗓子:“小厨子,你别乱动,我们正找绳子救你呢。” “我知道!你们快一点儿!”陶夭夭也吼了一嗓子。 她的胳膊已经酸疼得快不是自己的了,左手的这小藏獒就算再小,至少也得有个七八斤,她一只手护着这小崽子,另一只手还得支撑着小崽子和她的重量,她真怕自己一个哆嗦再摔下去,然后“啪叽”一下摔成肉泥。 想了想砧板上那一摊肉泥的形状,陶夭夭打了个哆嗦。 早知道救兵来得这么快,她就不躲过来了,就算被刺客砍死也好过被摔成肉泥啊! “不是有网吗?把网拆了结成绳子。” 洛云锡的声音再次传来,陶夭夭心头便是一喜,没错,蓝景烁他们之前想要抓捕那只母藏獒的时候,她见过那张网。 “那是本宫带来的网,本宫亲自去取,等着!”蓝景烁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带着傲慢与阴险。 “我跟你一起去。”沈玉枫开口。 “怎么?信不过本宫?”蓝景烁冷哼,“信不过的话,你们别用啊!” “太子皇兄,我陪你去,走吧。”顾紫璃的声音插了进来,陶夭夭在下面无语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陶夭夭的胳膊和手掌已经由疼痛转换到麻木的时候,上面终于垂下了一根绳子,绳子弯弯曲曲,上面疙疙瘩瘩,确实是网子改成的。 看着垂在自己不远处那根隐隐约约的绳子,陶夭夭忽然傻了眼。 她若是用右手去扯绳子,那她怀里的这只正昏睡着的小藏獒就得跌下山崖摔死。 没有任何轻功的她,是不可能凭空从这束藤蔓挪到那根绳子上去的。 “想什么呢?还不上来!”洛云锡的声音在上方再次响起,带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陶夭夭缩了缩脖子,喏喏地开口:“我……我没力气挪过去了……”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沉默,陶夭夭甚至都能想象出洛云锡俊脸的铁青。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还夹杂着沈玉枫的唉声叹气:“洛云锡啊洛云锡,你就宠他吧!” “莫谷主此言差矣!”顾紫璃的声音响起,带着跟她样貌一样的冰冷: “母亲经常说,洛世子虽然身份尊贵,可是在战场上却身先士卒,跟战士同吃同住,待战友如骨肉兄弟,这才让我九渊玄幽军的名号名扬天下……” 顾紫璃的声音一顿,继而冷笑了一声:“不像某些人,披着人模狗样的外皮,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你说谁做见不得人的事了?我那还不是中了毒无处可去,再说了,你不也跟我一样吗?堂堂公主竟然也去逛……” “莫问,你住口!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顾紫璃大怒,“唰”地一声从一旁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刀来。 “都别说了!下面还有人呢!把绳子抓紧了!”桃灼的声音沉了下来,顾紫璃和沈玉枫都住了口。 “世子,您怎么亲自下来了?”借着天上的月光,陶夭夭看见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洛云锡,她有些虚弱地呲了呲牙。 “你说挪不过来了,就是为了它?” 洛云锡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已经看到了被陶夭夭牢牢护在怀中的那只苍猊幼崽,“你眼瞎吗?你当那么大一块石头杵在那里是做什么的?” “我哪里知道那石头是警示的?我只是想着赶紧躲起来不给你们拖后腿嘛!” 陶夭夭小声开口,将怀里的小藏獒护得更近了些:“而且,它也是条生命,我既然救了它,就不会再放弃它。” 陶夭夭的声音里染上几分哀伤,这小东西软软糯糯,像极了阿黄刚抱回来时候的样子。 洛云锡没再说话,伸手揽上了陶夭夭的腰,将她揽到了自己这边,陶夭夭的胳膊便猛地一轻,骤然间的放松让她紧绷的身子差点瘫软。 “世子,您身上的伤没事吧?”乍然间的靠近让陶夭夭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都是伤在哪里了?” 这么浓烈的血腥味,要么是重伤,要么是伤口极多。 她扭了扭头想要将洛云锡身上的伤看个清楚。 “别动!”洛云锡沉声喝了一句。 陶夭夭盈盈一握的纤腰乍一入手,他微微一愣,还没等继续开口,他忽然觉得绳子一松,二人的身体飞快地坠了下去。 “蓝景烁(太子殿下),你做什么!” 沈玉枫和桃灼惊怒的声音从上方遥遥传来,还伴着顾紫璃的惊呼,听起来恍如在天际。 “谁让你们只顾着吵架不抓紧绳子的?两个人的重量忽然加一起,能怪本宫吗……” 蓝景烁的声音已经听不太清了,陶夭夭失了力,根本连惊叫都忘了喊,只得下意识地缩在了洛云锡的怀中。 几声清脆的利刃刻划声响起,也不知道下坠了多深,陶夭夭只觉得身子猛然一顿,二人的身子堪堪悬在了半空当中。 她惊魂未定地朝着洛云锡的另外一只胳膊看去,这才看清二人一狗的重量,全部悬在了洛云锡那只插在岩石缝隙当中的匕首上。 陶夭夭从那洛云锡怀里往外看了看,除了一些不大的缝隙,光秃秃的崖壁上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植物,她看到了洛云锡握着匕首微微发抖的手,也感受到了洛云锡忽然间僵硬的身子。 “世子,要不,您放我下去吧。” 陶夭夭小声地开口,洛云锡救了她,还有可能因此而送命,她好歹得意思意思虚让一番不是? 可没成想,她才刚一开口,就听到洛云锡沉声说了一句:“好。” “啊?”陶夭夭愣了,还没等再继续开口确认,她便觉得身子一轻,那该死的洛云锡竟然真的放了手。 她“啊”地一声尖叫,嘴边的那声咒骂还没等发出,就觉得后背似乎挨上了什么东西,撞得她的背生疼,却总算不用悬空了。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手边可以触及的东西,这才发现似乎是一株长在悬崖边的歪脖子树,树干摸起来细细的,想来树也不大,也不知道能支撑她多久。 后背挨上树枝的那一瞬间,陶夭夭心里对洛云锡的怨恨便消失了无影无踪。 洛云锡一定是提前看到了这棵树才将她丢下来的,并不是真的要摔死她,而且,她在这里还惊喜地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水流声。 “世子,我听到下边的流水声了,您手边有碎石块吗?丢一块下去试试。”陶夭夭惊喜地对着洛云锡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她就听见“噗”地一声石子落水的响声,洛云锡早就在她之前听到了声音。 “我这个方向距离水面不超过三丈,你那里更近一些,敢跳吗?” 洛云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陶夭夭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这有什么不敢的?”陶夭夭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与其悬在这里不上不下的,还不如跳下去寻得一线生机。 “咱俩谁先跳?”陶夭夭开口问道。 “你。”洛云锡开口,顿了顿又说:“靠紧崖壁的地方有石头,尽量往里跳一些,别撞着石头了。” “知道了。”陶夭夭答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陶夭夭忽然又听到一声落水的声响,这次的声音有些远,动静也更大一些,不像是小石子。 “世子,您又扔了什么东西?”陶夭夭疑惑地问道,试探水深也不应该丢那么远啊。 “一条石缝里的蛇,已经死了。”洛云锡开口,声音波澜无惊。 “石缝里的蛇!”陶夭夭吃了一惊。 所以,刚才洛云锡是先发现有蛇之后,然后才将她丢下来的? 是她错怪他了? 陶夭夭张了张口,道谢的话最终没说出口。 她对洛云锡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一直以为洛云锡救她只是出于作为主子的责任,意思意思就好了,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亲自下了崖。 想起刚才顾紫璃对洛云锡的评价,陶夭夭扯了扯嘴角,原来当洛云锡的“自己人”竟然这么好,好到做主子的为了下人都能舍身相救。 只是他这么一舍身,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世子,那蛇,是毒蛇吗?我身上有解毒散,只要不是罕见之毒,都能解得了,要不,你也跳下来?”陶夭夭试着晃了晃身下的树枝。 这棵歪脖子树生命力这么顽强,应该可以承受得了他们两个人的重量吧? “不用。”洛云锡开口打断了陶夭夭的话。 “你这人……”陶夭夭黑了黑脸。 洛云锡说的是不用,而并非无毒,所以,他这是拒绝接受别人的关心了? 洛云锡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她一直都知道,而且脾气也不怎么样。 但能成为他下属的人,无疑都是幸运的,因为他护短,跟着他吃不了亏,虽然他脾气臭了些,却无疑是个可以依靠的大树。 所以,她自然不能看着这颗大树出事。 “那好吧,你先贴着崖壁滑下去,在崖壁边的石头上等我,我把荷包抛给你,药就放在我的荷包当中。”左思右想之后,陶夭夭退而求其次。 十丈的话,凭洛云锡的本事,贴着悬崖壁滑下来应该不成问题,当然,前提是崖壁边上的水不深,能有落脚的地方才行。 她悬在水面的上空,跳下去的话荷包里的东西肯定就湿了,抛给洛云锡接住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用,你自己下去吧。”洛云锡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下面的水流,跟上林苑的活水是相通的,你顺着水流下去,会有人救你上岸。” “那你呢?”陶夭夭微微皱眉,潜意识里,她觉得洛云锡的状态不太好,声音似乎有些虚弱。 洛云锡不语,沉默片刻之后,他干咳了两声:“我……不会泅水。” “啥?”陶夭夭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世子,原来您也有不会的事情啊哈哈!”陶夭夭笑得花枝乱颤。 “很可笑吗?”洛云锡凉凉地开口。 “不笑了,我憋着。”陶夭夭忍住笑说,“世子,咱俩聊聊天吧?” 洛云锡皱眉:“你不敢跳?” “那倒不是。”陶夭夭摇头。 她小心地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将小藏獒团子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看着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陶夭夭开心地扯了扯嘴角:“我是觉得吧,你那里距离水面那么远,我要是在下面仰头跟你说话,那得多累啊! 反正在这里也挺好,能看月亮,还能聊天,只要您能坚持得住,咱俩就这样等着上头人来救咱们,也挺好哈!” 许久之后,上头崖壁上传来一声冷笑:“你倒是看得开,你知道这处断崖有多高吗?知道走水路到这里有多远吗?”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7章 崖底山洞软软糯糯的唇…… “我为何要知道多高多远啊?”陶夭夭笑道,“反正会有人来救咱们的……当然了,救我只是顺便,但是世子您就不一样了,身份高贵嘛!就算长公主和桃大人不出手,祁大哥也会很快赶来的。” 陶夭夭见洛云锡没有接话,又问:“世子,你刚才,为何会亲自跳下来救我?” 许久之后,就在陶夭夭觉得洛云锡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凉凉地抛下了一句话,却让陶夭夭黑了脸。 “只要是我玄幽王府的东西,就算是阿猫阿狗我都会救。” 陶夭夭咬了咬牙,好,看在他舍命陪自己的份儿上,她忍! “世子,您冷吗?”一阵凉风吹来,陶夭夭缩了缩肩膀。 意料之中的,她没有等来洛云锡的回话。 “世子,您肚子饿了吗?我荷包里有牛肉干,你要不要吃?” 陶夭夭再问,顺便伸手摸出了两粒牛肉干塞进了嘴里。 依旧是意料之中,洛云锡还是没有说话。 “世子……” “陶季,你很闲吗?”洛云锡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了些颤音,不知是冷的,还是被陶夭夭气的。 “这里这么静,我害怕嘛!”陶夭夭小声开口,“总得有点声音才好。” “害怕?”洛云锡轻笑,“你连蛇和苍猊犬都不怕,竟然怕静?” “我不只怕静,我还怕黑。”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陶夭夭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了些落寞,她说的是真话。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些天里,她最害怕的就是晚上睡觉,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她就会梦到满身是血的父母。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晚上都不敢熄灯睡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陶青爹爹便等她每晚睡着之后再亲自过来熄灯,还托商队给她带来一只刚满月的狼犬,也就是阿黄陪着她。 再后来,陶青爹爹忙起来的时候,每晚来她房间熄灯的人便换成了轩哥哥。 虽然祖父跟她说了十五年前的那些往事,可是对于已逝的陶青爹爹,她是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的。 就像对于她的亲生爹爹,那个薛相,还有薛府的那些人,她又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唉! 陶夭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愁人! 要不这个亲爹,就不认了? 她闭起一只眼睛,伸出食指和大拇指,遥遥地捏了捏月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世子,您看这月亮,多美啊! 祭月祭月,月亮是圆了,可是亲人却都不在了,团圆的日子,却只能依靠月亮寄托思念,也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里过得怎么样……” 对面的崖壁沉默了好一阵,陶夭夭吸了吸鼻子:“世子,我这么伤感,您好歹安慰我一下啊!” “伤感?”洛云锡冷笑了一声:“有时间在这里伤感,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自救。” 陶夭夭被洛云锡噎了那么一下,心头的那阵感伤瞬间消失了无影无踪,她撇撇嘴哼哼了两声: “您身份高贵,含着金汤勺出生,身边又有至亲之人相伴,自然不需要靠祭月节寄托思念,您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是体会不到我们这些俗人卑微的心愿的!” 出乎意料的,陶夭夭原本以为洛云锡会因为她的话发火,却没想到洛云锡竟然“嗯”了一声:“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需要靠祭月节寄托思念,因为在来紫云城之前,我从未过过祭月节。” “啥?”陶夭夭一愣,瞬间忘了自己的伤心事,觉得洛云锡好可怜,自己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可是,还没等她安慰的话说出口,忽然听到“噗通”一声重重的落水声,再往崖壁上看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洛云锡的影子了? “世子?世子!”陶夭夭大吃了一惊,不是吧?洛云锡掉下去了? 想到他刚才说的不会泅水一事,陶夭夭顿时不淡定了。 思索了几秒钟之后,陶夭夭小心地抱着那只小藏獒坐了起来,她伸手解下腰间挂着的那两只大荷包,凭感觉惯了力气朝着崖壁方向丢了过去。 几秒钟后,下面传来落地的闷响,并没有听到水声,她才稍稍放了心,深吸一口气之后,她双手举起小藏獒团子,闭上眼睛往下一跳。 “噗通”一声落水的声响,陶夭夭的落水之处溅起巨大的水花。 浮上水面之后,陶夭夭用一只胳膊拖着小藏獒,另外一只手划水朝着崖壁方向游了过去,凭感觉在那片水域里摸索了一阵,她终于摸到了洛云锡。 “世子,你怎么了?” 借着天上月亮的光亮,陶夭夭看到洛云锡仰面朝上轻浮在水面当中,呼吸是没有问题的,便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看不远的崖壁,她先游过去将小藏獒放在了崖壁旁边的碎石堆上,然后才回来将洛云锡给拽了过来,同样将他平放在了碎石浅滩里。 “世子,你醒醒!”陶夭夭抬手试了试洛云锡的呼吸。 洛云锡的呼吸声有些粗重,腹部是平的,并没有溺水的症状,只是身子凉得骇人。 回想起上一次洛云锡昏倒时的情形,陶夭夭伸出手指掐了掐洛云锡的人中,可是这一次,洛云锡并没有醒来,陶夭夭心里便着了急。 寒毒! 脑海中灵光一闪,陶夭夭忽然心里一个激灵。 她想起了在行宫当中长公主对洛云锡的重视程度,想起了宁远宫里的那些炭火。 她的心倏地沉了下去,洛云锡不会是寒毒发作了吧? 这还泡在水里呢,这可如何是好! 陶夭夭也顾不得自己的脚伤了,她在碎石滩里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摸索着走到了自己丢荷包的地方。 这两个荷包她原本是带着防身和解饿的,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救命用的东西。 她弯腰捡起了那两个荷包挂在身上,第一时间先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进水之后,她大喜过望,慌忙从里面掏出了火折子。 火折子的火光虽然微弱,却照出了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 身处崖底,从下往上一眼看不到头的那种。 万幸的是这里有个碎石滩,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若是能有个避水的山洞就更好了,陶夭夭心想。 在举着火折一瘸一拐地在周围转悠了两圈,又念了十几遍“阿弥陀佛”之后,陶夭夭惊喜地发现,上天竟然听到了她的祈祷,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竟然出现在崖壁之上。 陶夭夭激动得瞬间忘了脚伤的疼痛,壮了壮胆子之后,她借着火光从荷包里掏出一包驱毒虫的药粉,小心地迈进了山洞。 因为近水的缘故,山洞里有一股霉味。 但万幸的是,她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地上和石壁上那些恶心人的爬虫,当然,也可能是那些阴暗里的东西早就已经在看到光亮的那一刻悄悄躲起来了。 借着微弱的火光,陶夭夭巡视了山洞一圈,在山洞深处发现了一块高出地面的大石头,虽然不甚干燥,却比潮乎乎的地面好了太多。 她脱下外衣拍打了几下,又将火折子寻了一处墙缝插进去,然后扭头出了山洞。 洛云锡的身子很重,骨头也很硌人,陶夭夭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他连拖带拽地拖进了山洞的大石头上,安顿好洛云锡之后,她还没忘了转身将藏獒团子又抱了进来。 做完这些的时候,陶夭夭已经累瘫。 她坐在洛云锡身边,小心地掀开了自己裤腿,被崴的那只脚的脚脖子已经肿成了馒头,还隐隐泛着青紫色。 自己这只是外伤还好些,身边的洛云锡的寒毒才是最棘手的。 山洞潮湿,里面连个生火的柴火也找不到,她只能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检查洛云锡的伤。 细看之下,她大吃了一惊。 洛云锡上身的刀伤足足有六处之多,该是交战的时候被刺客所伤。 除了刀伤之外,他的后背还有大片的挫伤,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救她的时候在崖壁上攀滑所致,至于他的右手,则更是血肉模糊,里面还隐隐地扎着一些荆棘刺。 这只手扎满荆棘的手掌,承受了他们两个人的重量,从上头那么高的地方滑落下来,他一声没吭,她便一直被蒙在鼓里。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轻轻地将洛云锡的右手放在了石头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衫小心地盖在了洛云锡的身上。 崖洞里光线黑暗,陶夭夭就着火折子的光,试着从洛云锡手心里拔了一根刺,却激起了洛云锡身子的微微颤抖,陶夭夭便吓得住了手。 她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赫然发现洛云锡的唇色竟然泛着隐隐的青紫色。 陶夭夭大吃一惊,这是中毒的症状啊! 她忽然想起刚才在树上听到的第二声轻响,洛云锡说有一条蛇,难道那是条毒蛇? 念已至此,陶夭夭便不淡定了,她低头在荷包里翻腾了半天,从里面找出了陶轩之前留给她的解毒丸,而且还意外发现了一个小瓷瓶。 她拿着瓷瓶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陈管家给她的。 陈管家当时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这是世子的药,让她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难道这就是能解世子寒毒的药? 陶夭夭咬咬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来,又取了一粒解毒丸,然后将洛云锡扶坐了起来。 “洛云锡,吃药了。”她将药丸塞进洛云锡的口中,又从洛云锡腰间解下了水囊。 然而,洛云锡牙关紧咬,别说吞药丸了,就连水都喂不进去,全部顺着他紧闭的嘴角流了出来。 “洛云锡,你醒一醒!你可不能死在这里啊!”陶夭夭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 说到底,洛云锡是为了救她才掉下来的,若真是死在这里,她可还不起这么大的人情,那胖管家和长公主估计会撕吃了她的。 陶夭夭抹了一把眼泪,将洛云锡又放在了石头上。 “洛云锡?你说什么?”就在陶夭夭刚刚将洛云锡放在石头上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洛云锡喉咙里发出的一个声音。 她又惊又喜,慌忙将耳朵附了过去。 “……冷……”洛云锡颤抖着声音发出一个字来。 “好好好,我给你衣服穿!”陶夭夭又从身上脱下一件衫子来,拧了拧水之后又盖在了洛云锡身上。 这山洞湿寒湿寒的,又没有柴火生火,不光他冷,她也快冷死了。 而且,她身上的这衣裳也不能再脱了,再脱下去就露了馅了。 “……娘……” 洛云锡又发出一个声音,这次的声音很清晰,陶夭夭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个哆嗦,差点没跌下石头去。 洛云锡想他娘了? 这是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吧。 她伸手试了试洛云锡额头上的温度,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洛云锡的身体刚才还冷得吓人,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可是这一会子却又热了起来,热得都有些烫手,这可如何是好啊! 看了看手心里的那两颗药丸,陶夭夭咬了咬牙。 算了,她陶夭夭向来有恩必报恩怨分明,洛云锡这次救了她,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吧。 她将药丸放入自己口中,就着水囊含了一口水,然后嘟着嘴唇,将自己微凉的唇轻轻覆在了洛云锡滚烫的唇上…… 苦涩的药水由她口中,缓缓地渡到了洛云锡的口中,谢天谢地,她听到了洛云锡轻微的吞咽声。 双唇紧贴的那一刹那,昏迷中的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平放在石头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瞬间就归为平静。 “妈呀!好苦!”喂完药之后,陶夭夭皱着眉头砸了咂嘴吧,赶紧举着水囊喝了一大口水。 怔怔地看着洛云锡上唇的那颗娇艳的唇珠看了半天,陶夭夭忽然觉得一阵脸色发烫。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刚才那阵软软糯糯的触感似乎还没有退去。 她竟然将人事不省的洛云锡给强吻了! 想到平日里洛云锡那张虽然俊美却臭臭的脸,陶夭夭一个激灵,慌忙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被强制喂了药的洛云锡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说胡话,却也始终没醒,身子一直在微微发着抖。 陶夭夭试了试他身上的温度,还是烫手。 “物理降温!” 她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低头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 匆匆跑到山洞外的水里浸湿了之后,她又一瘸一拐地进来给洛云锡擦拭。 从额头到颈窝,再到前胸后背,反正除了她不能看的地方,其余所有的地方她都擦拭了一遍。 一番折腾下来,本就筋疲力尽的她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了。 一阵凉风从洞口吹来,她缩了缩肩膀,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好冷啊! 不会是发烧了吧! 陶夭夭抬手试了试自己额上的温度,双手冰凉地也没试出什么结果来。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诸天神佛们,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千万千万不要让我们死在这个鬼地方啊! 昏过去之前,陶夭夭晕晕乎乎地祈祷了一番。 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咚”地一声栽在洛云锡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做了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梦。 梦中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抱着她,给了她渴望已久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怀抱使劲靠紧,再靠紧…… 石缝里的火折子逐渐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中,忽然缓缓响起一个声音。 是那种爬行类动物独有的“沙沙”声。 “沙沙”声音围着洞穴深处的那块大石头转了一圈,之后轻轻地爬上了大石头,最终归于了平静。 …… 天已蒙蒙亮。 沉寂已久的崖壁上方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说话声过后,从崖壁上一前一后落下了几个身影。 “已经到底了,通知上面的人,可以下来了!” 最先落在碎石滩上的是桃灼,紧随他之后的则是沈玉枫,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二人几乎是同时着地,两人的俊脸上都带着凝重和担忧。 一道红衣身影紧随着他们二人落了地,是顾紫璃。 她仔细查看了四周,沉声开口:“分头找!母亲说过了,活要见人,死要……” “什么死不死的!”沈玉枫双目通红地打断了顾紫璃的话,向来吊儿郎当的俊脸上带了几分冷冽,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那条命是经过九死一生才活下来的,费了我药王谷那么些灵药,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顾紫璃住了口,她抬头看了沈玉枫一眼,没再说话,而是趟着水转身朝不远处的那棵长在崖壁上的歪脖子树走去。 “你说得对,他不会死的!”桃灼伸手轻轻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你沿着石壁往东,我去前边看看。” 沈玉枫没有说话,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脸,抬步沿着石壁走去。 桃灼叹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之后,他也开始寻找。 可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忽然听到沈玉枫惊喜的一声大喊:“桃灼,你快来!” 桃灼迅速转身,连答应都没来得及答应,几个大步就到了沈玉枫站的地方。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个山洞,因为背光的原因,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形。 沈玉枫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一把抓住了桃灼的手。 “……表哥……”他哑声说道。 桃灼伸手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沉声开口:“你在外边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沈玉枫点点头,觉得桃灼的每一声脚步的轻响都像踩在了自己心尖尖上。 “赶紧过来,都还活着!”片刻过后,桃灼惊喜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些山洞里独有的回音。 沈玉枫猛地点头,都忘了回应一声,他再次抹了一把脸,拔腿就往山洞里跑,脚步跌跌撞撞,差点没跌在地上。 “洛世子中毒了,你赶紧给他解毒!”看到洛云锡唇上的那一丝淡淡的青色,桃灼的神色有些凝重。 “该死的!是落水之后寒毒发作了!偏偏又遇上了蛇毒!幸好我早有准备!” 沈玉枫从洛云锡手腕上撤回了手,伸手入怀摸出一粒药塞进了洛云锡的口中,又解下自己背后的包袱开始张罗着给洛云锡换衣裳。 洛云锡的衣裳因了高热的缘故已经暖了个半干,洞内清冷,沈玉枫不敢全换,只给他换了外衫。 “该死的,喂不进去药啊!”看着塞进去的那粒药一直被挡在洛云锡的牙关外面,沈玉枫额上的青筋暴起。 他在腰摸索了片刻,对着桃灼递过了自己的折扇:“拆一根扇骨下来。” 桃灼微微一惊,他低头看了一眼沈玉枫手中的折扇,再看一眼洛云锡紧锁的牙关,疑了片刻之后,他伸手接过了沈玉枫的折扇。 “啪”地一声轻响过后,桃灼递过去一根扇骨。 沈玉枫拿着那根扇骨撬开了洛云锡的牙齿,将一粒丹药快速塞进了他的口中,又用手指在他咽喉处点了几下。 直到听到洛云锡一声清晰的“咕嘟”声,他才放开了洛云锡,顺便将他身上盖着的陶夭夭的外衣远远地丢在了一边。 “啪嗒”一声轻响,沈玉枫和桃灼二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只见从洛云锡盖着的那件外衣上缓缓爬出了一条小蛇。 成人手指粗细,不足一尺长,通体是少见的银白色。 那小蛇许是之前睡着了,现在乍一被沈玉枫抛在地上似乎心情不太爽,便昂起蛇头对着沈玉枫吐起了蛇信子。 “这是什么蛇?有毒吗?”沈玉枫看了一眼那小蛇问道。 桃灼摇摇头:“你这神医谷谷主都不认识的,应该不是什么毒物吧?若真的有毒,这洞里的两人一狗还不早就被咬死了?” “说得也是。”沈玉枫点点头,便懒得再去管那条小蛇。 他指了指躺在洛云锡身边的陶夭夭:“你将这小厨子弄走,我得给洛云锡施针逼毒。” 沈玉枫一边低头清理着洛云锡手掌上的荆棘刺,一边开口埋怨: “一个小厨子而已,虽说的确有几分本事,可是也不值得他拿命来救啊!你看看这一身的伤,还有这满手的刺!” “这才是洛家人……”桃灼深深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我早就听长公主说过,洛家的人,对待敌人是狠到了骨子里,为了报仇,不死不休,而对待自己人,却比手足骨血之情看得还要重,重到不惜拿命去换,洛家人如此,洛家军也是如此。” 桃灼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情谊,若是昨晚坠崖的是你,他同样会救你的!” 沈玉枫“呸”了一声:“我才不像小厨子这么笨!” 桃灼轻笑了一声,四处看了一圈,他寻了一处干燥些的地方,便抬步走向那条小蛇,打算将陶夭夭的那件衣裳拿来铺在地上。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那条小蛇忽然对着他发出了两声“嘶嘶”的声音,尾巴也翘了起来,身子挺得笔直,眼看就要扑过来。 看样子,似乎是在护着那件衣裳。 桃灼不解,暂时放弃了那件衣裳,转身从石头上拿了一件洛云锡换下来的外衫铺在了地上,然后小心地将陶夭夭从洛云锡身边挪到了地上。 看到陶夭夭紧紧蜷缩着的瘦小身躯,桃灼叹了一口气,伸手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了陶夭夭的身上。 手指触到陶夭夭的脸颊,他微微一顿,慌忙又用手背探了探陶夭夭的额头。 一探之下,手背滚烫,他吃了一惊,伸手从披风底下摸出了陶夭夭的手腕给她诊脉。 一阵脚步声从洞外传来,顾紫璃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看到洞内的情形,她冷艳的脸上似是松了一口气。 “别愣着了,快去看一眼水路的船赶到没有,必须赶紧生火取暖。” 沈玉枫头也没抬地对站在洞口的顾紫璃说道。 沈玉枫不客气的吩咐让顾紫璃的脸色变了变,她冷眼看了一眼沈玉枫,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要离开。 “公主且慢!”正给陶夭夭诊脉的桃灼忽然开口。 他将陶夭夭的手放了回去,深深地看了陶夭夭半天,他才站起了身。 “怎么了?她是公主,你舍不得支使她啊?” 沈玉枫从洛云锡头顶取下最后一根银针收好,又将他平放在了石头上,还盖上一件包袱里带来的狐裘大氅。 他对顾紫璃一直就有意见,他们原打算昨晚上就下来的,就是这个顾紫璃拦着不让,非让走水路营救的先出发,还说得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回报给长公主再说,偏生这个桃灼也随声附和。 “说什么呢?”桃灼板起了脸,“我还有事情要请公主帮忙。” 他看了一眼沈玉枫放在一旁的包袱:“你包袱里还有干净的衣裳吗?” “有啊,怎么了?”沈玉枫将包袱朝着桃灼抛了过来,“山洞里面温度低,我没敢给他换里衣,都在这儿呢。” 桃灼伸手接住了包袱,用下巴指了指洞外:“你跟我出来一下。” “做什么?”沈玉枫将大氅给洛云锡往上扯了扯,抬步先行出了山洞。 桃灼掂了掂手里的包袱,将包袱递给了顾紫璃。 对上顾紫璃疑惑的眼神,他温和地笑了笑:“有劳公主替地上那位换身衣服。” 顾紫璃看了陶夭夭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并未伸手去接包袱。 桃灼再笑,上前一步之后微微低头,附在顾紫璃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听到那句话,顾紫璃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仔细盯着陶夭夭巴掌大的小脸看了半晌,她才迟疑着接过了桃灼手里的包袱。 “我跟莫问在外面等你,顺便去看一眼水路上的船。”桃灼说着,抬步出了山洞。 顾紫璃拎着手里的包袱到了陶夭夭跟前,她蹲下身去,轻轻掀开了盖在陶夭夭身上的桃灼的披风。 迟疑片刻之后,她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轻解开了陶夭夭衣领上的扣子。 …… “好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桃灼转过了身。 顾紫璃点点头,四处看了一眼,她问:“莫问呢?” “我让他带着上面下来的几个人去接祁风了。”桃灼说。 “表兄……”顾紫璃迟疑了很久,才皱着眉头开了口。 “公主是想问那个陶季的事吧?”桃灼心下了然地笑了笑。 顾紫璃点点头:“她既然如此隐瞒,想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表兄就不怕她会对世子不利吗?” “她不会对世子不利的。”桃灼笃定地开口,“下来的时候你可还记得莫问不小心说漏嘴的那句话?” 顾紫璃想了想:“表兄指的是,洛世子不会泅水的事吗?” 桃灼点点头:“没错,洛世子不会泅水,落水之后寒毒发作,是陶季救了他……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场景,那种毫不设防的表情和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也许她是感念世子的救命之恩呢?”顾紫璃又说。 桃灼笑着摇了摇头:“紫璃,你还小,又是刚刚出师下山,还看不透人情世故。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相信陶季,虽说她的来历有些蹊跷,但是却从未做过伤害世子的事情,所以我信她。” “没想到表兄竟然也学会了凭感觉判断一个人了。”顾紫璃难得地扯了扯嘴角,迟疑着开口:“表兄,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放下锦茵姐姐吗?” 桃灼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不说我了,说说你和莫问吧?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见过?什么时候结的梁子?” 顾紫璃倏地变了脸,冷哼了一声斥道:“他就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桃灼轻笑了一声,“我昨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口中的这个登徒子,曾经在你险象环生的时候冒着危险救了你两次呢。” 顾紫璃的俏脸微微红了红:“他功夫还不如我呢!我那只是一时大意,轻了敌!” 桃灼不置可否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远处水面上出现的几个黑点,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来了。” 那几个黑点是几艘大船,最前面的那艘船的船头上站着的是祁风。 还没等船完全挺稳,他就从船上跳了下来,满脸的焦急与担忧。 “桃大人,找到我家公子了吗?”祁风疾走到桃灼身边,对着桃灼拱了拱手。 桃灼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山洞,让出了通往洞口的路:“洛世子在里面,莫谷主已经先行给他诊治过了,就等祁护卫带人过来了。” “是吗?太好了!”祁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松了一口气,慌忙指挥身后抬着软架的几个侍卫进了山洞。 “祁护卫可别忘了地上的陶季。”看到几人抬着洛云锡出了山洞,桃灼笑着开口提醒祁风。 “桃大人说笑了,怎么敢忘啊!”祁风笑了笑说道,伸手给洛云锡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锦被,他又说:“要不是为了救他,公子也不会遭这一难,公子要救的人,自然是不能忘下的。” “那就好。”桃灼点头笑道。 “你怎么不告诉他?”顾紫璃在桃灼身后开口。 “既然选择隐瞒,必定是有她自己的苦衷,能帮她多瞒一时是一时吧。”桃灼说道。 “她受了伤,被发现是早晚的事。”顾紫璃又说。 “那就等她自己被发现吧。”看着四个人再次抬着软架从船上过来,桃灼转过了身:“都是男子,不太方便,公主可愿过去搭把手?” “这有何难?”顾紫璃说着,跟在那四人的身后进了山洞。 然而,她才刚刚迈入山洞,忽然听到洞内传来“啊”的一声惨叫,然后便是侍卫拔剑的声音。 顾紫璃一个大步跟了上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怎么了?”桃灼一个闪身进了洞内,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也愣住了。 一名侍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开去,整个山洞里都弥散开一股腥臭味。 另外抬着软架的三个人脸色煞白,不约而同地颤抖着往洞外退去。 他们三个面前的地上,正盘桓着一条小蛇,成人手指粗细,身长不足一尺,通体泛着淡淡的粉红。 那三人退到了顾紫璃和桃灼的身前,桃灼分开他们走上前去,疑惑地盯紧了那条地上的小蛇。 “桃大人小心,就是那条蛇咬的!”其中的一名侍卫如临大敌,拔出剑指着那条小蛇。 看着这么些人围了上来,那小蛇没有任何胆怯,反而悠闲地在山洞内散起了步。 它先是围着地上那件陶夭夭的衣裳转了一圈,然后便缓缓地朝着石头旁边的陶夭夭爬了过去。 看到那条小蛇眼看就要爬到陶夭夭的身上,山洞里的人全部都捏了一把冷汗。 见桃灼依旧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身旁的顾紫璃微微皱了皱眉头,弯腰从靴筒里拔出了一柄短剑出来,缓缓瞄准了那条小蛇。 “公主且慢!”桃灼一把扯住了顾紫璃的胳膊。 “再慢下去,她就死了!”顾紫璃沉声开口。 “再等等,再等等……”桃灼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他在赌,赌自己的猜测。 刚才看到这条小蛇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什么,这条蛇刚才还是银白色的,却在转眼间就变成了粉红…… 若是他的猜测没错,这条小蛇不仅不会伤害陶季,还会成为陶季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 就在几人一蛇僵持之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沈玉枫气急败坏的声音:“那个小厨子呢?醒了吗?他到底喂给洛云锡吃了什么东西!” 洞口的三名侍卫很自觉地让开了路,沈玉枫一个闪身钻了进来。 “什么味道!” 沈玉枫皱了皱眉头,在看到地上那名侍卫尸体的时候,他大吃了一惊,目光一转看到了那条已经爬到陶夭夭身上去的那条粉红色的小蛇,他更是震惊了。 “我的老天爷,这东西,这东西不会是……是……” “火灵蛇!”身边的桃灼开口接过了沈玉枫的话头。 “什么是火灵蛇?”顾紫璃皱眉开口。 “我在师父的古籍上见过,火灵蛇是一种从来不冬眠的剧毒毒蛇,从破壳而出到成年,至多不过一尺长短。 幼蛇为银白色,每咬死一个人,身上便会镀上一层红色,最终会由银白色变成火一般的红,这就是火灵蛇名字的由来。” 沈玉枫喃喃自语道,再看向那条蛇的时候,眼底熠熠闪光。 “你只说了一半,火灵蛇火灵蛇,指的当然不只是它身上会变化的颜色,还有它的灵性。” 桃灼补充了一句,“火灵蛇认主,若是好好驯养,能够跟主人心意相通,成为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如何能知道这火灵蛇是不是已经认了主?”顾紫璃开口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沈玉枫烦躁地摸了摸鼻尖,他只在神医谷的古籍上见过,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火灵蛇。 “怪不得如此阴暗潮湿的地方,竟然无一只毒虫出没,原来是火灵蛇的缘故。” 桃灼再次开口,他看了沈玉枫一眼:“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它时候的情景?” “怎么不记得,它当时被裹在陶季的湿衣服里被我甩在了地上,你不是也看走眼了吗?将它当成了一条普通的小蛇。”沈玉枫有些汗颜。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说,它会不会,已经认了主?”桃灼开口说道。 沈玉枫眼角抽了抽:“它认了谁?那小厨子?” “若是没有认主,为何她和世子都安然无恙?世子身上盖的是陶季的外衫,地上的那只小苍猊身上自然也有陶季的味道,所以这火灵蛇才没有对他们下口。”桃灼猜测道。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些道理,只是,这小东西看上这小厨子什么了?怎么就能认了他呢?”沈玉枫点点头,顿时有些羡慕。 这火灵蛇可是好东西,这小厨子的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别说话了,火灵蛇钻进陶季袖子里去了!”顾紫璃的声音有些发颤。 话音还未落下,却见那条粉色的小蛇又从陶夭夭的袖口钻了出来,又优哉游哉地爬到了几步之外的那条小藏獒的身边。 “那小苍猊真能睡,睡到现在了都还不醒。”沈玉枫嘟囔了一句,猛然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你们谁过去将陶季身边的荷包取来?我得检查检查他荷包里面的东西。”沈玉枫气呼呼地开口。 “怎么了?”桃灼疑惑地问道。 “鬼知道他给洛云锡吃了什么东西?我事先配置好的解寒毒的药丸这次竟然起不上作用了!”沈玉枫满脸郁闷。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8章 身世妹妹…… “她可能染了风寒,休息一下再喂一副药应该就能醒来了,世子现在情形怎么样?”桃灼问道。 “别提了,一会昏睡一会惊醒的,睁眼就问这小厨子的下落。” 沈玉枫烦躁地搔了搔脑袋,“我跟他说这就来带小厨子上船呢,可是这里有火灵蛇看着,谁敢靠近他啊!” 不只想到了什么,沈玉枫又疑惑地开口:“不对啊,洛云锡那小子昏迷中是喂不进去任何东西的,我连我的宝贝扇骨都拆了才灌进去药,这小厨子是用什么方法让他吃的药啊!” 沈玉枫百思不得其解,而听到这话的桃灼,却嘴角微扯微闪了闪眼神。 “不急,你看到地上那件衣服了吗?”桃灼指了指陶夭夭的那件衣裳,“趁着火灵蛇不在,你将那衣裳取来系成一个包袱,将它引到里面。” “好主意!”沈玉枫对着桃灼伸了伸大拇指,从身后侍卫的手里接了一把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步外的那件衣裳挑了过来。 他飞快地系上两个袖口和衣裳的下摆,只留了一个口子。 “怎么将它引进来?”沈玉枫犯了难。 “船上有没有生肉?”桃灼忽然开口。 “有。”身后一名侍卫回答。 “去取一些鸡鸭类肉食过来。”桃灼小声开口。 “是。”那侍卫答应着一溜小跑出了山洞,不一会儿就回转了过来,手上却拎了一只鸽子。 对上桃灼和沈玉枫面面相觑的眼,那侍卫紧张地解释:“是洛世子吩咐的,他询问了事情的经过,说活物更能引起蛇的兴趣,这是船上的信鸽,世子说用不到了,就让小人将鸽子带了过来。” “洛云锡醒了?是彻底地醒了还是说胡话醒了?”沈玉枫问道。 那侍卫眼角抽了抽:“回莫谷主的话,世子真的醒了,祁护卫说世子还有些低热,拦住了他没让他起身。” “知道了。”沈玉枫接过了那只鸽子,鸽子腿上已经提前拴好了绳子,翅膀也已经被折断了。 他拎着那只朝前走了两步,将鸽子丢在了那只衣裳做成的包袱前面。 果不其然,鸽子的扑棱声顿时吸引了那条火灵蛇的注意,它放弃了那条小苍猊犬,缓缓地朝着鸽子爬了过来。 沈玉枫屏息凝神地盯紧了绳子那头的鸽子,火灵蛇缓缓靠近,他便缓缓地扯着鸽子往后退。 终于,那条火灵蛇爬到了口袋的收口处。 “快!——”沈玉枫对着桃灼轻呼了一声。 话音未落,桃灼就已经出手了。 他迅速将衣裳合拢,飞快地打了一个死结,然后拉着袖口拎起了那件衣服:“成了!” “太好了!你们几个,赶紧地将陶季抬到船上去,汤药我已经让人提前熬上了,等他醒了我还有话问他呢!” “我来帮忙。”顾紫璃惦记着桃灼之前拜托她的事情,她将陶夭夭身上的披风裹得紧了些,指挥着那几名侍卫将她抬上了软架,一直护送着上了船。 山洞内,沈玉枫丢掉了手里的绳子,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陶夭夭的荷包。 那是顾紫璃刚才给陶夭夭换里衣的时候从她身上摘下来随手放的。 “这瓶瓶罐罐的都是些什么啊?”沈玉枫一边嘀咕,一边将陶夭夭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花花绿绿的小瓷瓶滚了一地,有几包果脯和牛肉干,还有几颗金灿灿的瓜子。 沈玉枫撇着嘴一个一个地将东西过了了一遍,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几个瓶子上面。 他挨个打开闻了闻,却在闻到一个绿色瓷瓶的时候微微变了变脸色。 他站起身来,将那个绿色的瓷瓶递给了桃灼:“你闻闻看,是否有什么蹊跷?” 桃灼疑惑地接过,放在鼻下闻了闻,也是一愣:“这软筋散的配方,跟玉剑山庄的极为相像。” “岂止是极为相像,我觉得还过之无不及呢!”沈玉枫皱眉,又递过另外一个瓶子,纯白瓶身,红漆布塞封口。 “还有这不入流的蒙汗药,也有些玉剑山庄的痕迹。” 桃灼看了一眼那个瓶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闻,他想了想之后开口:“这个瓶子,我见过。” “你见过?”沈玉枫不解。 桃灼笑了笑:“你可还记得因为洛世子的救命良药不慎落水,皇上便下令凿池放水的事情吗?” 沈玉枫点头:“当然知道了,不过,这凿池放水可不是皇上的命令,是长公主的意思。” “别管谁的意思了,总之凿了就是凿了,药也找到了,就是你手上的这一瓶。”桃灼说道。 “这一瓶?”沈玉枫笑了,“你说笑了吧?还救命良药?这可是害人的东西!” “我不会认错。”桃灼说着,将瓶口的红漆布塞拔开,闻过之后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它!这就是从池子里打捞出来的那瓶药,当时你不在场,我匆忙间打开闻了闻便放了回去,只确定了这药的用处,却忽略了这蒙汗药里面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沈玉枫皱眉,“洛云锡和小厨子在做戏?做给谁看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别管目的是什么,都不是你这药王谷谷主能管得了的,我听长公主说,还要引荐你去给皇上和太后诊治,你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桃灼并没打算将沈玉枫牵扯进来。 他将瓶口封上,在手里掂了掂:“这样吧,以你现在的身份,玉剑山庄的事情你不便过问,交给我吧,等陶季醒了,我去问一问这些药的事情。” “行,没有比你更放心的了。”沈玉枫将那一堆瓶子又塞进了陶夭夭的荷包里,将荷包丢给桃灼之后,他弯腰抱起了那只依旧在昏睡的小苍猊。 “还有这小东西呢,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陶季那小子给摊上了,要不,这狗我抱走吧?”沈玉枫伸出手指戳了戳小藏獒的鼻子说道。 “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问它。”看了一眼小苍猊即将睁开的眼睛,桃灼笑着出了山洞。 身后的山洞中,沈玉枫“嗷”地一声叫了起来。 “它醒了!还想咬我!——知道你厉害!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我去?” 山洞内传来沈玉枫自言自语的哼哼声,哼哼声过后,他扛着一个口袋走了出来。 看到装在衣裳里“呜呜”直叫唤的小苍猊犬,桃灼笑出了声。 “若是这小苍猊记仇,你可惨了……” “这陶季抱来的东西,交给他去!”想到昨晚死掉的那只庞然大物,沈玉枫黑了脸。 还是算了吧,他可没那么大把握能降伏得了这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那艘最大的船,径直去了左边第一个船舱。 船舱密封很好,里面燃着银碳,分了内外两间。 房间内有一张床,洛云锡身着中衣在床上坐着,右手缠了厚厚的一圈布,脸色有些苍白,神志却是清醒的。 “真醒了?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感觉如何?”沈玉枫忍不住开口调侃。 他大喇喇地在祁风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将裹在自己锦袍里的小藏獒丢在了地上:“有笼子吗?赶紧找个笼子关上,才这么点儿就这么凶,大了还了得?” 被锦袍裹住的小藏獒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不停地发出沉闷的“呜呜”声,还有几声愤怒到了极点的嘶吼声,却因为小奶音惹来沈玉枫的几声嘲笑。 “还有这个,洛世子一并找筐子收了吧。”桃灼笑着将手里拎着的那条小蛇放在了地上,“这火灵蛇剧毒无比,又野性难驯,世子还是得多嘱咐一番才好。” 看着地上两个衣裳做成的布口袋,还有里面拱来拱去的一大一小的两团,洛云锡瞬间觉得有些头疼。 “手给我。”沈玉枫将椅子拉到了床边,对着洛云锡伸出了右手。 洛云锡将手腕放在床边,苦笑了两声:“你们都这样下来了,谁留在上面处理圆月教的事情?” “圆月教的事,有长公主和皇上呢,你就别操心了,还是想想怎么养伤和处理这两个小东西吧!”沈玉枫从洛云锡手腕上撤回了手。 “我的伤没事,皮外伤而已。”洛云锡无所谓地开口。 “你就作吧!你若是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早晚有一天你得毁在自己手上!” 沈玉枫被洛云锡无所谓地态度气着了,“这一次是凑巧阎王爷不肯收你,陶季身上带的药,是你家那胖管家给他的吧?不过我倒是纳了闷了,你当时那个样子,那小厨子是怎么把这药给你喂进去的?” 听了沈玉枫的话,不只想到了什么,洛云锡眼神忽然微微一闪,倏地抿紧了嘴唇。 “咕嘟”一声轻响,只有他自己听见了,是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既然世子没事了,我就先不叨扰了,你们先聊,我去看看陶季。”桃灼看着洛云锡微妙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笑了。 “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情。”沈玉枫站起身来开口,“我早就觉得这小厨子来历可疑,你可得好好盘问盘问!” “你还是先照顾好世子再说吧。”桃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掀开帘子出了门,去了隔壁的那个船舱,没带那两个布口袋,只带走了陶夭夭的两个大荷包。 刚进船舱,他就看到了板着一张俏脸的顾紫璃。 “怎么了?谁惹我们长乐公主生气了?”桃灼笑着关紧了门。 同样的里外两个隔间,只是比洛云锡住的那间小了点。 顾紫璃不语,转身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陶季没事了吧?”桃灼将布口袋放在角落里,在顾紫璃的对面坐了下来。 “表兄,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看到那几个侍卫的眼神了吗?他们还以为我跟陶季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想到外面那几个侍卫讳莫如深的笑,顾紫璃就来气。 还不是因为桃灼让她照顾着点里面那位,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位是姑娘家,那擦洗疗伤还有包扎的活计她肯定不能交给那些侍卫来做,没想到竟然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长乐公主向来不拘小节,又怎么会在乎几个侍卫的看法?”桃灼抬手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推到了顾紫璃面前,自己端起了第二杯抿了一口。 “我是怕这事传到母亲耳中,到时候她细究下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脱过她的法眼!”顾紫璃黑了黑脸。 “长公主若是追究,我会一力承担,保证不连累到公主你!”桃灼正色,他看了一眼里间的那个帘子:“她情形如何?我还有要事问她。” “染了风寒,已经退热了,身上有些擦伤,脚腕肿了,别的也没什么大碍,我已经给她喂了药,算算时辰差不多该醒了。” 顾紫璃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既然你来了,人就交给你了,这里竟是些臭男人,我走了。” 说完,顾紫璃也不待桃灼回话,径直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桃灼两个大步追到了窗口,只听几声脚尖点水的轻响过后,顾紫璃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另外一艘船上。 桃灼轻笑了一声摇摇头,再转身之时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动静。 他抬步朝里间走去,站在帘子外面,他轻咳了一声:“陶兄弟可是已经醒了?我是桃灼。” 可是他一连问了两声,房内都无人回话。 桃灼皱了皱眉头,“陶兄弟,恕我冒昧,我进来了!” 说完,他便掀开帘子进了屋。 里屋内,陶夭夭果然醒了,只不过,脸上是一片茫然加愕然,正看着自己一身崭新的里衣发呆,自然是顾不上回答桃灼的。 这是哪儿? 她是谁? 她在干什么? 脑筋转了半天之后,她猛地低下头去。 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平坦,陶夭夭顿觉天雷滚滚。 这是谁? 竟然连裹胸布都好心地替她缠好了! 天王奶奶啊! 真要命! “陶兄弟,你醒了。”桃灼温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陶夭夭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看这桃灼笑得讳莫如深,莫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他这是过来要挟自己的? “姑娘不必紧张,你的衣服是长乐公主帮你换的,知晓你秘密的,暂时只有我和她,而且,我对你并无恶意。”桃灼温和地开口。 “长乐公主也来了?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已经上来了吗?”听到是顾紫璃给自己换的衣服,陶夭夭便松了一口气。 依她对顾紫璃的观察,顾紫璃并不是那种八卦的女孩子,她应该不会将自己的秘密说出去。 “你和洛世子都受了伤,不好往上攀登,所以便选了水路,我们现在是在船上,两个时辰之后会顺水而上直到行宫。”桃灼说。 “那你过来找我,是有话要对我说?”陶夭夭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子,还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桃大人请坐。” “多谢。”桃灼也不客气,在远离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将那两个荷包放在了桌上。 然后又将一个瓶子放在了两个荷包的中间,纯白瓶身,红漆布塞封口。 “姑娘的东西,也已经从山洞中带回来了,待会姑娘可以检查一下,看可漏掉了什么。”桃灼意有所指看了一眼那个瓶子,笑得讳莫如深。 看到那个瓶子,陶夭夭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桃灼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她就知道,当初那瓶药瞒得了其他人,却瞒不了桃灼这个人精。 “这个瓶子,姑娘可认得?”桃灼问。 “桃大人这话说的,我自己的东西,我当然认得!” 陶夭夭掀开被子下了床,没有穿鞋,单脚跳着到了桌边,一屁股在桃灼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一把拿过了那个瓶子紧紧地攥在手中。 看到陶夭夭光着的那两只雪白小巧的脚丫,桃灼轻咳了两声撤回了目光。 “姑娘,若是在下没有记错,你当时对皇上和长公主的说辞,这药似乎是世子救命的药。”桃灼说,“可是这瓶子里装的,却是蒙汗药,我说的是也不是?” “蒙汗药吗?”陶夭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拍了怕脑袋:“看我这脑袋,关键时刻总是不够用,可能当时一看世子出事了,心里头一着急就记错了,呵呵!” 桃灼既然拿着这药来找自己,那么否认是没用的,倒不如坦白承认了。 陶夭夭爽快承认的态度让桃灼微愣了片刻,他轻笑了两声,又说:“不知姑娘这瓶药,是哪里得来的?” “这药啊,就路边药铺里买的啊!”陶夭夭笑得天真无邪,“桃大人,您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弱女子出门在外的,谁也不能保证摊上个什么事儿,所以我就早早买了蒙汗药防身,这应该没有触犯律法吧?” “当然。” 陶夭夭笑,桃灼也笑,笑得比陶夭夭更加灿烂。 他一边笑,一边伸手入袖,从袖子里又摸出了另外一个瓷瓶来放到桌上。 “在下还想请姑娘再认一认这瓶药,这软筋散,不会也是姑娘从路边药铺买的吧?” 看到第二瓶药,陶夭夭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看桃大人仪表堂堂,没想到竟然对姑娘家的私物如此感兴趣。” 这软筋散是轩哥哥特制的,是她陶青爹爹传下来的方子,寻常的药铺当然是买不到的。 “姑娘息怒,在下并无恶意,不过是想问一问这瓶药的来历。”桃灼正色道。 “这是我哥给我防身的东西。”陶夭夭没好气地说道。 “敢问令兄和玉剑山庄有何关系?”桃灼又问。 “玉剑山庄?”陶夭夭微愣,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瓶子。 这药是轩哥哥配的,而配方却是他陶青爹爹传下来的,祖父曾经让她拿着信物去玉剑山庄,难道他们陶家和玉剑山庄真的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陶夭夭警惕地看了桃灼一眼:“桃大人又和玉剑山庄有何关系?” 若是关系匪浅,说不定还能帮到她。 桃灼笑了笑:“玉剑山庄的沈庄主,是在下的舅父。” “亲的?”陶夭夭心头一阵激动,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净顾着打探薛府的消息了,竟然忘了顺着玉剑山庄这根藤,摸一摸定远侯府这只瓜了。 “当然。”桃灼笑道。 “那你……”陶夭夭张口就要问那枚血玉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那你能不能帮我引见引见玉剑山庄的人?” “姑娘不认识玉剑山庄的人?”桃灼皱了皱眉头,那这药…… “我应该认识玉剑山庄的什么人吗?”陶夭夭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桃灼轻咳了一声,又问:“不知姑娘找玉剑山庄的人有何事?有什么话可方便在下转达的吗?” 陶夭夭颓废地挠挠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大概一个多月之前,我曾受人所托,去求见沈庄主,却被告知他已闭关,少庄主不巧又下了山,所以就一直没见上。” 桃灼若有所思:“姑娘是受何人所托?求见沈庄主有何事?” “这……”陶夭夭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对桃灼说出实情。 桃灼这个人吧,看起来似乎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姑娘也知道沈庄主闭关了,沈少庄主又……行踪不定,若是姑娘不肯说出实情,在下就算有心要帮,怕是也无能为力。” 看到陶夭夭犹犹豫豫,桃灼便添了一把火。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陶夭夭下定了决心,“其实我找沈庄主,是有事要求他。” 桃灼挑了挑眉梢,示意她说下去。 陶夭夭点点头,“我找沈庄主,其实是去认亲的。” “认亲?”桃灼懵了,“认何亲?你?跟沈家?” 陶夭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要认何亲,我甚至不知道我跟沈家是不是有关系,祖父临死之前让我拿着信物去找沈庄主,说沈庄主见了信物就会明了。” “信物呢?”桃灼又问。 陶夭夭黑着脸摇摇头:“丢了。” “丢了?”桃灼也黑了黑脸,“姑娘莫不是在拿在下寻开心吧,无凭无据,你让在下如何帮你。”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凭证的,只不过凭证丢了而已。” 陶夭夭有些理亏,“桃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只需帮我引见沈庄主,实在不行,沈少庄主也行!我见了他们,自会证明。” “姑娘要如何证明?或者说,姑娘的凭证丢在了何处?”桃灼已经站起了身,这姑娘自己都不知道跟玉剑山庄的关系,那他这一趟也算是白来了。 “丢在了……”看到桃灼要走,陶夭夭慌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口。 桃灼曾经帮她办过身份文书,是知道她路引上的地址的,她路引上的身份是广阳郡丹阳城,但若是她说信物丢在了葡萄镇,不知道桃灼会不会信。 “桃大人,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祖父将那个信物给我之时,恰逢我家里遭了大难,信物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我又跟兄长失散,所以才一直迟迟不敢贸然寻去玉剑山庄。” 提到葡萄镇的过去,陶夭夭双目中染了几分水汽,也带上了几分鼻音。 桃灼看了一眼陶夭夭悬在半空中那只依旧青肿的脚,没来由地心中一软,他叹了一口气: “姑娘你先坐下,这样吧,你将你说的那个信物描述给我,还有你家的确切地址,我回去之后往玉剑山庄去一封信,看沈庄主的意思再说吧。” 看着桃灼眼底的真诚,陶夭夭扶着桌子又重新坐下,心里头打起了鼓。 听祖父的意思,玉剑山庄似乎有可能会帮自己的,而这个桃灼跟玉剑山庄的关系这么近,应该不至于会害自己的吧。 “好,我告诉你。”她心一横,咬着牙点了点头。 “我的那枚信物,是一块血玉,后面刻着‘玉剑’二字。” “你说什么?”桃灼猛地站起了身,神色里带了几分急切与期盼。 他的目光盯紧了陶夭夭的脸,一寸皮肤都没有放过。 “姑娘,你说的那枚血玉,丢在了何处?”桃灼的声音有些发颤,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攥起了拳头。 “姑娘既然选择相信我,我希望姑娘能实话实说。” “是在……葡萄镇。”陶夭夭的声音细弱蚊蝇,说了“葡萄镇”之后,她慌忙又抬头辩解:“ 桃大人,我路引上的地址,其实是假的,我们家惹了仇家,祖父怕我和兄长被人追杀,所以才托人改了地址,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小在西北边关的葡萄镇长大,那里的人我都认识,桃大人若是不信……” “我信!”桃灼忽然开口打断了陶夭夭的话,他从桌子的那一侧走到了陶夭夭面前,声音有些发颤,炽热的眼神将陶夭夭看得有些不自在。 “桃大人,你怎么了?”陶夭夭伸手在桃灼面前挥了挥。 桃灼居高临下的俯视让她有了些压迫感,她便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虽然依旧不能跟桃灼平视,但至少比坐在那里多了几分底气。 桃灼定定地看着陶夭夭,从弯弯的眉毛到圆圆的眼睛,再从微翘的鼻子到小巧任性的嘴巴,看着看着,他的喉咙里便带了些酸涩。 是她! 一定是她! 怪不得从他第一眼在永安巷见到她的时候就有了一种莫名地熟识,原来他的第一感觉没有错,原来他这么些年要找的人早就已经出现了,若是母亲知道,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桃大人,您没事儿吧?”陶夭夭再次在桃灼眼前挥了挥手。 这个桃灼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陶夭夭伸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自己应该不至于丑到能将桃灼这样的人吓哭吧? “姑娘,你……你身上……”看到陶夭夭眼底的小心,桃灼张了张口,喉咙有些沙哑,带了些顿顿的心疼。 “我身上怎么了?”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桃灼没有继续追问,“姑娘身上有伤,赶紧上床上歇着吧,我一会再过来看姑娘。” 说完这些,桃灼几乎是逃也似地出了门。 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眼圈却微微红了。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了船头处。 看着隔壁跟着的那艘船,桃灼沉吟了片刻,然后脚尖轻点朝着那艘船飞了过去,在水面上几个起落之后,他稳稳地落在了后面的那艘船上。 “桃……桃大人?”撑船的侍卫看到忽然出现的桃灼,被吓了一跳。 “公主呢?在哪个房间?”桃灼的声音是少有的焦急。 那侍卫伸手指了指船舱:“直走尽头,最大的那一间……” 话音未落,桃灼已经不见了踪影。 房间内,顾紫璃刚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桌边仔细擦拭她手中的一把短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房门被人一把从外面推了开来。 顾紫璃冷了脸,倏地站了起来直奔外间:“放肆!谁让你进来的!” “对不起公主,臣有急事!”桃灼原本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后又后腿了一步。 看到眼前之人是桃灼,顾紫璃愣了愣,俏脸稍稍缓和了些:“表兄来都来了,就进来吧。” “谢公主!”桃灼道谢之后进了屋,伸手关上了房门。 “这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了?竟然能让表兄着急成这个样子。”顾紫璃难得地调侃起来,她将桃灼请到桌边坐下,抬手倒了一杯水。 “多谢!”桃灼接过水放在了桌上,压低了声音开口:“公主,臣有事要问您。” “这里没有外人,表兄为何还是如此客气?有什么话表兄问就是了,只要我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顾紫璃笑道,桃灼越是郑重,她便越是奇怪。 “好!”桃灼点点头,“紫璃,我问你,你在替那个姑娘换衣服的时候,可曾注意过她的后肩?” 顿了顿他又纠正:“应该是右后肩!” “右后肩?”顾紫璃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仔细想了想之后,她说:“她的后背被磨破了,渗了些血,给她敷药的时候,我似乎是注意到的…… 她的后肩处,似乎有一个胎记,但是是左边还是右边我倒不太记得了,表兄问这个做什么?” “是什么样的胎记?”桃灼站起了身,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泛着些清白,生怕从顾紫璃口中听不到他想要的消息。 看到桃灼的样子,顾紫璃心头的疑惑更重了,她想了想开口:“类似于一朵桃花,淡红色的桃花胎记。” “桃花胎记……真的是桃花胎记……” 桃灼浑身的力气仿佛忽然被抽尽了一般,他扶着桌子跌坐在椅子上,眼中隐隐有水光闪烁,眼神却是带着笑的。 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大,逐渐蔓延到嘴角,最后,笑出了声。 “表兄,你没事吧?”顾紫璃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桃灼。 在她的心中,这个表兄一直是那种沉着稳重的男子,城府极深,会对着所有的人笑,却很少有发自内心的笑,因为她知道,表兄心底一直深埋着一处伤……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笑得如此开心。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桃灼的心情平复下来。 许久之后,桃灼的笑声终于停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郑重地对着顾紫璃作了一个揖:“多谢公主告知,那位姑娘的事,还请公主暂为保密,等到时机一到,桃灼自会挑明。” “我可以不说,但却不敢保证母亲不去调查,还有,表兄你今日的表现太反常了。”顾紫璃点头答应了。 从桃灼给自己行那一礼的时候顾紫璃就知道,今日她怕是从这个表兄口中问不出什么了。 桃灼告辞出了船舱,又同来的时候一样,飞身上了那艘大船。 这一次,他去了洛云锡房间,寒暄了两声之后便告了辞,这一次,他手上多了那两个用衣裳做成的布口袋。 站在陶夭夭的房间外,他在过道里来来回回徘徊了好几遍,直到巡视的侍卫走过,他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谁啊?”陶夭夭的声音隔着木头门板从里面传来。 “是我,桃灼。”桃灼的眼底带笑,声音里也是带笑的。 “请进。”里面的声音近了一些,桃灼推门进去,就见陶夭夭已经单脚跳着掀开了里间的帘子。 看到桃灼进来,陶夭夭咧嘴笑了笑:“桃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桃灼的耳朵很自觉地过滤掉陶夭夭口中的那个“又”字,看到陶夭夭只穿了一只鞋子的脚,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姑娘,你怎么不穿鞋啊?水上风大,你又是刚染了风寒,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额……桃大人,这房里燃着炭火呢,不冷。”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对于桃灼莫名其妙的关心有些茫然。 “不冷也不能光着脚!”桃灼板起了脸。 对上陶夭夭愈加疑惑地眼神,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姑娘的脚太过纤细,一看就不是男子脚,若是不穿鞋,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的!” “原来是这样,多谢桃大人提醒。”陶夭夭点点头,她倒是忘了这茬事儿了。 可是,她的脚肿了,穿靴子好难受的。 “姑娘先将就穿上袜子,回头我让人送一双大一号的靴子过来。”看到陶夭夭那只依旧肿得高高的脚面,桃灼再次皱眉,眼中划过一丝心疼。 “不用劳烦桃大人了,我又不怎么出门,再说了,穿太大的靴子伺候起世子来不太方便。”陶夭夭慌忙摆手,桃灼的莫名其妙,让她有些紧张。 “姑娘的脚受伤了,得将养几日才能下床,洛世子那边我去跟他说。”桃灼的脸沉了下来。 她本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如今却受了伤还惦记着伺候别人。 “啊?”陶夭夭懵了,她怎么不记得桃灼和洛云锡的关系有这么好了? “那个,桃大人,你找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陶夭夭问道。 “姑娘,请恕我冒昧,你的本名,就是陶季吗?”桃灼忽然看着陶夭夭开口。 陶夭夭张了张嘴:“这个……我原来叫做陶三儿,可能世子觉得不好听,所以才给我取了陶季这个名字。” “姑娘家人的情况,方便跟我透露一二吗?”桃灼又问。 “桃大人打听这个有什么用吗?”陶夭夭疑惑地问,她想了想,又说:“是不是我的身份文书有什么为难之处?” “……是有些地方需要改动一番,当时文书给的匆忙,有些细节我忘了。”桃灼面不改色地说道。 “给的匆忙?”陶夭夭更懵了,“桃大人,我的身份文书出来了?你给谁了?” “莫谷主托付的事情,我自然得放在心上。”桃灼说,“没几日就出来了,我是亲自送到玄幽王府的,当时洛世子不在,陈管家据说是犯了旧疾,至于姑娘你,听府上的侍女说,是吃醉了酒……” “所以,我的文书你是给了谁了?”陶夭夭瞬间想起那次在青竹轩吃烤串的那一晚,自己一个激动高估了自己,醉得人事不省的那一晚。 “给了青竹居一个自称红儿的姑娘,她说会转交于你。”桃灼皱眉,“怎么?姑娘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可能是红儿姐姐忘记了,回头我问问她……”陶夭夭咬牙切齿地笑道。 好你个洛云锡,竟然敢私藏她的身份文书! 陶夭夭心里头暗骂了洛云锡两句,又继续说:“至于桃大人提到的家人一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打小就没见过娘亲,在祖父陶哲,还有爹爹陶青的关爱下长大,我还有一个兄长,是父亲很早时候救下的一个孤儿,也对我很好,我还有两个姐姐……”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可是后来,家里来了一拨人,那天晚上,我的家就没了……祖父让我拿着信物去玉剑山庄认亲,我却将信物弄丢了。” “……后来呢?”桃灼眼底染上几丝心疼,轻声开口,生怕吓着了陶夭夭。 夭夭…… 葡萄镇的陶夭夭。 也是定远侯府的桃夭夭。 是他这么些年从未放弃过寻找的妹妹。 当初沈玉枫带着那张图样去定远侯府找他,天知道他那张图样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激动。 他连夜派人去了西北边关的葡萄镇,当听到陶家已灭的消息之后,他心里又是多么的心痛与担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39章 洛世子 他竟然是她 “后来,轩哥哥带着我来了京城,我又跟他失散了,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恰逢玄幽王府在招厨子,我就进了玄幽王府。” 陶夭夭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含泪,却又弯起了眼角:“再后来的事,就是我在玄幽王府的事了,桃大人,反正我的信物已经丢了,认亲与否已经都无所谓了,我只想弄清自己跟玉剑山庄的关系……” “姑娘此话怎讲?怎么能说无所谓呢?”陶夭夭的话让桃灼吃了一惊,他慌忙敛了心神,“姑娘的祖父可曾跟姑娘说过要来京城找谁?” 陶夭夭点点头:“说过,他跟我说了我的身世,但是,我忽然又不想认亲了。” “为何?”桃灼有些焦急。 陶夭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快乐,而且,也不想打扰他们。” 不想打扰是假,觉得心里不舒服是真。 毕竟,自己心心念念的亲人可能一家子都是坏蛋,放到谁心里都接受不了。 “那若是他们根本不怕打扰呢?”桃灼的声音大了些, “或者说,他们也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呢?姑娘说自幼没有母亲的疼爱,那若是你的母亲一直在盼着能寻回你,日夜盼着,都盼出病来了呢?” “怎么可能?”陶夭夭苦笑了一声,“她身边有女儿承欢膝下,哪里能想得起我来。” 陶夭夭的话让桃灼皱起了眉:“姑娘可否如实相告,你祖父让你认的,是哪一家的亲?这里边,是不是出了什么误会?” 陶夭夭摇摇头:“对不住了桃大人,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薛家不是普通的人家,她没必要给自己身上惹麻烦。 “好,我不问!”桃灼点头,“姑娘,请你相信,你的家人一定无时无刻都在盼着你回家。” “那就多谢桃大人地吉言了!”陶夭夭笑弯了眼,心头却划过一丝落寞。 “呜呜呜——”几声呜呜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片刻的宁静,陶夭夭寻声望去,就看到了桃灼脚边那只拱来拱去的衣裳口袋。 她惊喜地抬起头来:“你们将它也带来了?” 看到陶夭夭开心,桃灼也笑弯了眼:“姑娘拼死救下来的,自然得带着,这小东西的脾气不太好,姑娘最好是养在笼子里。” “不会的,它很听话的。”陶夭夭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想去解开那个口袋。 桃灼先她一步将袋子放在了她旁边的地上:“姑娘小心着些。” “不要紧,它真的很听话的,动物和人一样是有感情的,它能感觉得到人的善与恶,你不能凶它,得好好跟它说话。” 陶夭夭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忍着脚伤蹲下身去,轻轻解开了口袋。 纯黑色的小苍猊“嗷”地一声从里面冲了出来,力道极大,差点将陶夭夭冲倒在地上。 “姑娘小心!”桃灼从陶夭夭身后扶住了她,对着地上不停嗅来嗅去的小苍猊板起了脸。 “嘘——”陶夭夭对着桃灼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它胆子很小的,你别吓着它……”陶夭夭试着对小苍猊伸出手去,“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找东西吃好不好?” 听到陶夭夭的声音,小苍猊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走了过来,然后围着她不停地嗅来嗅去,最后伏在了她的脚边,刚才愤怒的吼声变成了奶声奶气的呜呜声。 “你看,我就说它很乖吧。” 陶夭夭放柔了眉眼,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小苍猊的脑袋,“它一定是将我当成它的妈妈了,它还这么小,就失去了母亲的保护,心里一定很难过,不像我,好歹小时候还有祖父和陶青爹爹他们疼爱着。” “……有你这个主人保护着它,它不会难过的。”心疼过后,桃灼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 他悄悄放下了想要轻拍陶夭夭的手掌,努力将声音恢复自然:“船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靠岸,上岸之后便会有它吃的食物了。” “看它这牙齿,应该还没满月,食物得吃特制的,只能先委屈委屈它了。” 陶夭夭摸了摸小苍猊的脑袋说道,又伸手指了指另外一个布袋子:“那里面又是什么?” 瘪瘪的一团,像没有东西一样。 “这是血灵蛇,从你们藏身的那个山洞里带出来的。”桃灼说,“姑娘对苍猊的生活习性,似乎很是了解。” “还可以吧。”陶夭夭没有否认,她大学所学的兽医专业,说好听一些是动物医学,这专业说出去她都怕有人会笑话,当时为了专业选择的问题,她跟父母还闹了好一阵子的别扭。 父亲想让她学金融管理,将来好接手家里的产业,而母亲却想让她学中医,从小到大几乎是日夜熏陶,而她自己偏偏喜欢跟那些猫猫狗狗的小动物们混在一起。 最后别无他法,父母还是尊重了自己的选择,退而求其次地将金融管理和中医学放在了选修课程里面。 可是尽管她是高校里的高材生,却从未听说过“血灵蛇”这个类别的蛇。 陶夭夭皱了皱眉头:“这血灵蛇很特殊吗?还特意从山洞里带了回来?” 桃灼笑了笑:“我对血灵蛇也知之甚少,还是在家母的藏书中见过一次,这可是许多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的,就没舍得伤它,又看到它似乎喜欢你的衣服,所以我们便见它诱了进来。” “什么蛇这么稀奇?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了。”陶夭夭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解那个袋子。 “姑娘且慢!”桃灼伸手拦住了陶夭夭,“这血灵蛇野性难驯,又有剧毒,你不能贸然将它放出来,等上了岸吧?我让人给你寻个筐子再养。” “好吧。”陶夭夭点点头,她还是很惜命的。 “姑娘好生歇着吧,我会让人送些吃的过来,今后……” 桃灼一顿,又说:“今后,若是姑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去定远侯府找我,若是……若是在玄幽王府受了欺负,也可以去定远侯府找我。” “好好好,桃大人慢走。”陶夭夭站起了身,对于桃灼突然间的示好有些摸不清头脑。 桃灼深深地看了陶夭夭一眼,终于转身离开,留下陶夭夭一人一狗,外加一条小蛇。 “小家伙,你这么可爱,又这么小,跟阿黄刚到我身边的时候一样,我叫你阿黄好不好?”陶夭夭一蹦一跳地引着小苍猊去了内室。 她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脚,那小苍猊就在床边的地上追着她的脚丫嬉戏。 “阿黄?”陶夭夭被逗得咯咯笑。 “嗷呜——”小苍猊团子扑了个空,一个不留神倒栽葱栽在了地上,滚成了一个真正的黑团子。 “呶,你答应了,现在开始你就是阿黄了!”陶夭夭用脚趾挠了挠苍猊团子的脖子。 她每叫一声阿黄,就感觉阿黄又回来了。 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嗷呜——”苍猊团子爬了起来,继续追逐陶夭夭的脚丫子。 “阿黄?”陶夭夭笑得开心,却眼中含泪。 “嗷呜!——”苍猊团子玩得开心。 一人一狗玩得开心,一旁地上的那个布口袋不乐意了。 透过帘子,陶夭夭敏感地发现那个口袋动了动,又动了动,似是在抗议着什么。 她拿过床边另外一个靴子穿好,一瘸一拐地到了外面,弯腰拎起了那个口袋。 说是口袋,不过是她那件已经磨破的外衫临时改制的,袖口领口一系就完事了。 她拎了拎蛇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桃灼只说了蛇的名字,还有毒性很强,其他的她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能不能驯养过来。 陶夭夭将袋子又放回了地上,通常来讲,毒性越是强的毒蛇,药用价值也越高,若是这蛇野性难驯,大不了,她不驯了,回头找机会处理了入药得了。 可怜那小粉蛇还闷在衣裳里贪婪地嗅着主人的味道,却不知道主人已经早早地判了自己的生死。 “当当当”的三声敲门声响起。 “谁啊?进来。”陶夭夭整了整衣裳站起身来。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卫走了进来,陶夭夭瞥了一眼,托盘上是一瓶药酒和一碟糕点。 “陶兄弟,这是世子让我送过来的药酒。”那侍卫将托盘放在陶夭夭面前的桌上,笑得有些腼腆。 “这糕点也是世子给我的吗?”陶夭夭将碟子从托盘来端了出来,捏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甜而不腻,软软糯糯的,味道好极了。 “这糕点是桃大人端来的,让陶兄弟先垫垫肚子。”那侍卫将药酒也放下,收了托盘就退了出去。 “就知道洛云锡没有这么好心!”陶夭夭又塞了一块桂花糕入口,然后用两根手指打开药酒闻了闻,皱着眉头将瓶子又放了回去。 她就着桌上微凉的茶水吃了多半碟桂花糕,脚边的那只小苍猊团子却一刻都没闲着,不停地在她脚边转来转去,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两只黑漆漆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陶夭夭吃东西,鼻子还扇哄着,看得陶夭夭心都快化了。 “阿黄啊,这些东西你不能吃的,再忍忍好不好?上了岸我给你做好吃的。”陶夭夭弯下腰去拍了拍苍猊团子的脑袋。 “呜呜呜——”奶声奶气的抗议声。 陶夭夭思索了片刻之后,拍了拍手里的糕点屑站了起来:“好吧,我带你找点吃的去。” “呜呜——”见到陶夭夭要走,那小苍猊慌忙跟上,步子还不稳,走不到两步就得翻个跟头,将陶夭夭逗得哈哈大笑。 房门外面有个台阶,她弯腰将小苍猊抱在怀中,径直去了甲板上。 “这位大哥,咱们船上有渔网吗?”陶夭夭笑着问一名侍卫。 那侍卫乐了:“小兄弟,咱们这船不是渔船,哪里能有渔网啊?” 看到陶夭夭失望的表情,他又多问了一句:“小兄弟要渔网做什么?” “渔网不就是用来打鱼的吗。”陶夭夭嘟囔了一句转身抱着小苍猊就要离开。 “小兄弟,你是不是想给你怀里的那只狗找吃的?你可以去厨房看看。”那侍卫说。 “这船上有厨房?”陶夭夭疑惑地问。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水程短,没有生火……” 话音未落,陶夭夭已经一瘸一拐地不见了踪影。 她在船上转悠了两圈,终于在靠近船尾处找到了一间厨房,不大,收拾得却很干净,一些新鲜的肉类盖在案板上。 陶夭夭将怀里拱来拱去的小苍猊放在地上,从案板上切了一块牛肉下来,然后左右开弓“噔噔噔”地剁了起来。 剁肉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传到了洛云锡房里,打断了洛云锡和桃灼等人低声的说话。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什么声音?” 祁风侧耳听了听:“公子,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好像是……” “剁肉的声音!”沈玉枫“啪”地合拢了折扇站起了身,“小厨子下厨了?” 桃灼也站起了身:“我过去看看。” 话未说完他就出了门,远远抛来一个声音:“莫谷主也一起过来吧。” “好啊。”沈玉枫虽然疑惑,却依旧点了点头,他将扇子插回了腰间,回头丢给洛云锡一句话就出了门:“我去看一眼哈,有好吃的给你送一些过来。” 看到桃灼的反常,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也跟着站起身来。 “公子,外面风大,莫谷主说了您不能出门。”祁风小心地开口。 “屋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洛云锡头也没回地出了房间,循着声音径直去了船尾的厨房。 祁风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大氅搭在肘弯里,也紧跟着出了门。 临近厨房,“噔噔噔”的声音愈发响了起来,祁风“咦”了一声:“桃大人和莫谷主不是来厨房了吗?怎么没见他们人影?” 祁风的声音让里面剁肉的声音顿了顿,接着是“当啷”一声撂刀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瘸一拐地陶夭夭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小脸红扑扑,脸上粘着几粒红红的碎屑,手里举着一把刀,脚边还转悠着一只黑团子。 见到厨房门外的洛云锡,陶夭夭微微愣了愣,慌忙将手里的刀藏在了身后。 “世子,您怎么来了?您没事了吧?”微愣过后,陶夭夭扯着嘴角笑得灿烂,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在洛云锡紧抿的双唇上停顿了片刻。 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晚山洞里的一些画面,那唇上的软软糯糯,像极了她刚刚下肚的桂花糕,她便情不自禁地偷偷舔了舔嘴唇。 “你在做什么?”看到陶夭夭的小动作,洛云锡脸色微微一变,沉声开口。 “哦,我在给阿黄做饭吃。”陶夭夭回神,提起阿黄,她眼底的笑就止不住。 “阿黄就是它,这只小苍猊。”她蹲下身去,将手里的刀放在了地上,小心地抱起了脚边的那只黑团子。 “我还没好好谢过世子的救命之恩呢,阿黄也是,阿黄也得谢谢您的救命之恩。”陶夭夭笑着抬起了小苍猊的两只前爪对洛云锡不停地拜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陶夭夭的脸上,让洛云锡有了片刻的出神。 “陶季,这苍猊犬长大之后那么威风凶狠,你怎么给它起了阿黄这个名字?好歹叫个大黑啊,小黑啊什么的。” 祁风似乎对那只小苍猊也很感兴趣,尝试着上前想摸一摸,却在看到苍猊露出的那一排乳牙的时候打了退堂鼓。 “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小黑了吗?我们不叫小黑,我们叫阿黄!阿黄多好听啊!”陶夭夭笑道,没有注意到一旁洛云锡若有所思的眼睛。 “我还是觉得大黑好听,大黑多威风啊!”祁风继续往苍猊跟前凑。 自从洛云锡对陶夭夭的态度转变之后,他对陶夭夭的敌意也少了许多,在他的眼里,公子对谁好,他就对谁好。 “我是它的主人,得听我的!”陶夭夭将小苍猊往后藏了藏,丝毫不让。 “你们两个的命还都是公子救的呢,还是得听公子的,你说是吧公子……”祁风回头,却哪里还有洛云锡的影子。 “公子呢?刚才不是还站在这儿呢?”祁风懵了。 “你都不知道,我咋知道?”陶夭夭摇摇头。 她将小苍猊往祁风面前送了送:“我给它弄好吃的了?你要不要喂喂它?它熟悉了你的气味就不会咬你了。” 祁风犹豫了片刻,心想反正是在船上,公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跟着陶夭夭进了厨房。 船头甲板上,沈玉枫正满脸疑惑地盯着桃灼看:“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我都站在这里半天了,你怎么也不说话?嘴角咧那么大,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桃灼轻咳了两声,高高扬起的嘴角放了下来,眼底里的笑却是怎么抑制不住的。 “桃灼,桃大人!你没事吧?”沈玉枫被桃灼的表情吓到了,他伸手在桃灼面前挥了挥,“你魔怔了?” 桃灼一把将沈玉枫的手打了下来,朝四处看了一眼之后,他压低了声音在沈玉枫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了那几句话,沈玉枫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表……表兄,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沈玉枫结结巴巴,伸出手去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又“嘶”地一声松开了手。 “这么重要的事,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桃灼板起了脸。 “那这事,她知道吗?”沈玉枫问。 桃灼有些郁闷地摇摇头:“我怕吓着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我想,等回府之后,我找父亲好好谈一谈。” “找他?”沈玉枫轻嗤了一声,“你找他谈还不如找姑母谈,这么些年姑母因为这事受了多少委屈,他过问过吗?他不是喜欢女儿吗?这么些年为何从未派人寻找过?也就你自己一直锲而不舍没有放弃过寻找。”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不是吗?你和舅父不是也一直没有放弃吗?” 桃灼笑了笑,“你也相信母亲并非得了失魂症,她一直就是清醒的……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玄幽王府,替我多照顾着她。” “照顾是应该的,可是,你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洛云锡吗?” 沈玉枫皱了皱眉头,“我可告诉你,洛云锡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这好不容易寻来的妹子再受了委屈……” “她受的委屈,今后我们桃家会加倍补偿给她,我现在还不能带她走,我得先回去找父亲商量,将那门亲事退了再说,我得让她光明正大认祖归宗。” 桃灼冷了脸,“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伤害过我们桃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看着沈玉枫:“她女儿身的事情,你务必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能让洛世子知道!” “这是自然,若是洛云锡那小子知道他身边的小书童就是葡萄镇那个偷走他信物的小丫头片子,以他的性子,估计会一把掐死她。” 沈玉枫说道,然后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你说的亲事,指的不会是姑母跟德妃当年定下的亲事吧?那亲事不是早就作废了吗?” “亲事作废一事,当年不过是太后娘娘随口提了那么一句,德妃那边却一直就这么拖着,现在阿峥也已经束发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他跟景秋公主一直就不对付,这门亲事还是早早了断了的好。” 当年后宫荣宠一时的德妃刚刚诞下景秋公主,威震一方的定远侯桃桓携夫人去参加满月酒,恰逢当时桃夫人身怀六甲,酒桌上皇上一时兴起,便征得双方同意之后赐了一道旨意。 若桃夫人诞下的是儿子,便跟景秋公主结为百年之好,若是女儿,便许给当时年仅五岁的二皇子蓝景钰。 后来,桃夫人诞下了一名男婴,取名桃峥,大人们都记着当年皇上酒桌上的那句戏言,便使了劲地撮合桃峥和景秋公主,怎奈他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这门亲事也便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笑谈,鲜少有人提起了。 再后来,一直对桃峥疼爱有加的太后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说已经请高僧算了命,说桃峥和景秋公主命中无缘,便随口提了一句婚事作废便罢。 只不过因为桃夫人神志不清,再加上德妃一直想要定远侯府的助力,并没有亲口承认婚事作废,所以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沈玉枫是听说过一些当年之事的,他转着眼珠子想了想,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你们定远侯府这么着急想跟德妃撇清关系,是怕将这个女儿认回去之后,德妃又会将主意打到二皇子身上?” 沈玉枫耸耸肩膀,“应该不会吧,这小厨子……不是,是我那表妹跟二皇子连面都没见过,她能同意这婚事?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心眼可多着呢,谁要想娶她,也得降得了她才行啊!” “我顾虑的就是这个,我们桃家亏欠了她十五年,怎么着也得好好弥补弥补,就算要嫁人,也坚决不能嫁皇家人,尤其是……别有用心的皇家人。”桃灼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我就管不了了!放心吧,不管你们定远侯府如何选择哪一边,我们玉剑山庄一定会是你们坚强的后盾!”沈玉枫伸手拍了拍桃灼,脸上是少有的郑重。 只不过,这一分郑重只持续了片刻,他便苦着脸伸了个懒腰:“怎么还不到地方?本谷主肚子都饿瘪了呢!” 回头看了一眼船舱位置,沈玉枫狡猾地一笑:“不跟你聊了,我得去会会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厨子了,去逗逗她!”沈玉枫拉着桃灼跳下了甲板。 “你先别跟她挑明,我答应了她替她保密的。”桃灼压低了声音追上了沈玉枫,二人说着话,一路走远。 他们二人走后,从甲板一侧的船舱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容颜清冷,长身玉立,只是眉心锁得有些紧。 他刚刚过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二人就离开了。 可是,刚才沈玉枫他们对话的最后,他听到了什么? 女扮男装? 小厨子?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洛云锡脚底忽然一个踉跄。 鬼灵精怪的表情,从不离身的装满吃食的荷包,还有“阿黄”这个名字…… 真是该死! 都是姓陶,他竟然从未将陶季和那个葡萄镇的陶夭夭联系在一起过。 暗地里寻找了这么些天,却一直苦寻不到的臭丫头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忽然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悄悄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俊脸瞬间变得多彩起来,耳根也可疑地红了…… “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忽然出现的祁风将洛云锡吓了一跳。 他慌忙放下手去,轻咳了好几声才缓解了尴尬。 “公子,您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又起高热了吧?”祁风满脸担忧。 “我没事,你有事吗?”洛云锡转过身背对着祁风,努力恢复了平日里的那个腔调。 “也没什么大事,船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靠岸了,桃大人让人收拾东西准备上岸呢。”祁风将一件狐裘大氅披在了洛云锡的肩上说道。 洛云锡“嗯”了一声,犹豫了片刻问道:“陶季呢?” “他啊,陪着那只叫阿黄的小苍猊呢!”祁风有些好笑地开口,“这小子,好好的一只信鹰,他非得给起个‘小黑’的名字,这好好的一条神犬吧,却叫了这么俗的‘阿黄’。” 祁风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公子,说也奇了怪了,您说那信鹰和这小苍猊为何就跟他这么亲呢?想当初属下刚刚见那信鹰的时候,可没少挨啄!” 听了祁风的话,洛云锡冷哼了一声转身回房。 一个乡下的装傻丫头,脑袋里净是些歪门邪道了,肚子里还能有什么墨水? 祁风被洛云锡的冷哼声吓了一跳,他小心地跟紧了步子,又说: “公子,还有一件事……上岸之后还有一小段山路要走,因为您和陶季都受了伤,所以桃大人让人赶制出来一顶软轿,还特意跟属下说是让您和陶季一起乘坐的,属下见桃大人再三叮嘱,再看那陶季确实也有伤,所以也没好意思推脱,就……只能委屈您了。” 洛云锡的步子顿了顿,沉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弯腰进了船舱。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几艘船陆陆续续靠了岸,众人先后下了船,陶夭夭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后,右手抱着吃得肚子滚圆之后熟睡的小苍猊,左手拎着一个布口袋。 临下船的时候,她正发愁,忽然对面伸来一左一右两只大手,将她吓了一跳。 顺着手臂分别望去,她看到了含笑的桃灼和同样含笑的沈玉枫。 不同的是,桃灼的眼底满是真诚,而沈玉枫眼底却满是戏谑。 她犹豫了片刻,将小苍猊团子交到了桃灼手里,把那个布口袋递给了沈玉枫,自己笨拙地爬上了岸。 “陶季,你脚伤未愈,上轿吧。”桃灼将小苍猊交到了陶夭夭手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顶软轿。 陶夭夭抬头去看,正好看到一只手刚刚放下轿帘,轿帘后面,洛云锡的俊脸一闪而过。 “真的?我也可以坐轿子了?”陶夭夭激动得两眼冒光。 “当然是真的。”桃灼心里一阵难受,自己的这个妹妹这是吃了多少苦,连坐个轿子都这么开心。 他心里的难受还没退去,那边陶夭夭就一瘸一拐地到了轿子旁边。 她掀开轿帘,巴掌大的小脸含着笑出现在洛云锡视线当中。 “世子,我上来了哈!”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往里面挪了挪身子,给陶夭夭让开一个小小的空隙。 软轿是临时赶制的,只有单排的一个长座位,一个人坐很宽敞,两个人的话就稍嫌挤了些,尤其是还多了一只肉嘟嘟的苍猊团子。 “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哈!我真的上来了!” 陶夭夭笑眯眯地说道,先将怀里的苍猊团子放了进来,然后自己才钻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了洛云锡的身边。 “差不多了,出发吧。”桃灼的声音在轿子外面响起,四名侍卫将软轿缓缓抬了起来,平稳地走在了山路上。 陶夭夭嗅了嗅鼻子,整个轿子里都是洛云锡身上的味道。 沉水香的味道让她莫名地安心,而那种梅花的清冽却又让她心神一振。 她脑海中又想起了昨晚在山洞的时候,甚至连画面都有了…… 人事不省的俊俏公子,软软糯糯的唇,还有唇齿间的梅花香…… 想着想着,陶夭夭便倏地红了脸。 事急从权,她这样,应该不算强吻的吧? 她悄悄回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身侧的洛云锡,见洛云锡正端坐着闭目养神,于是便大胆起来,悄悄扭过了头光明正大地偷看。 洛云锡的侧颜好美啊! 陶夭夭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他若是生为女人,必定得祸国殃民,陶夭夭这样想着。 “世子?”陶夭夭轻声开口。 “嗯。”洛云锡鼻孔里发出一个声音。 “您的娘亲一定长得很漂亮吧?”陶夭夭小心地问道,不然,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好看的他。 “嗯。”依旧是鼻孔里的一个“嗯”字,听起来比刚才多了几分感情,周身的冷峻似乎也散去了许多。 “有娘的孩子就是幸福,不像我,从出生就没见过娘亲什么样子。” 陶夭夭低下了头,声音里带了些落寞,听得轿子外面的桃灼心里倏地一酸。 洛云锡回头,淡淡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迅速又回过了头。 山路崎岖陡峭,走了一段路之后又换了另外四名侍卫。 陶夭夭的心情有些低落,她闻着洛云锡身上好闻的香味,竟然不自觉地打起了瞌睡。 不仅打起了瞌睡,她还做了梦。 梦中依旧是熟悉的情景,前世里的爸妈,今世里的祖父和父亲,还有死去的阿黄。 他们对她挥着手,不停地对她笑着,她却在梦里哭哑了声音。 “停轿!”桃灼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带着些担忧。 轿子缓缓停下,洛云锡看了一眼歪倒在自己胳膊上的陶夭夭,伸手将她的头挪去了另外一边。 他飞快地动了动被陶夭夭的脑袋压得酸麻的胳膊,在看到袖子上那一处疑似口水渍的印记时,他黑了脸。 “世子,陶季这是怎么了?”桃灼的声音隔着轿帘传了进。 洛云锡看了一眼陶夭夭微蹙的眉头,沉声开口:“梦魇了。” “世子,既是梦魇了,不如……就叫醒她吧?”桃灼又说。 “好。”洛云锡应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脚边趴着睡觉的小苍猊,伸出脚轻轻踢了踢。 那小苍猊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唔”声,迈着短粗的小腿去了陶夭夭脚边,然后伸出小爪子扒拉了几下陶夭夭的脚,成功将陶夭夭叫醒了。 “已经醒了。”洛云锡淡淡地说道,“继续赶路吧。” “谁?谁醒了?”陶夭夭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她动了动酸痛的脖子,随手抹去嘴角流出来的哈喇子,又弯腰抱起了小苍猊:“是阿黄醒了吗?” 听到陶夭夭的声音,轿外的桃灼松了一口气,他对着抬轿的侍卫摆了摆手,软轿又缓缓地动了起来,轿子里面的洛云锡却沉下了脸。 “将这条狗拿远一些。”他沉声开口,嫌弃地往一旁撤了撤身子。 “我们有名字的,我们不是普通的狗,我们是一只叫阿黄的苍猊犬!神犬哦!”陶夭夭伸手给小苍猊挠着痒痒,丝毫不惧怕洛云锡的冷脸。 “你若是不拿开,我就将它丢出去!”洛云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世子不喜欢阿黄,他生气了,乖,咱们下去了。” 陶夭夭小声呢喃着,弯腰将苍猊放在了自己脚边靠近轿帘的地方,小心地挡住它不让它爬到洛云锡那边去。 “你似乎很喜欢兽类?”洛云锡忽然开口。 陶夭夭一愣,“啊”了一声点点头:“我爹是个商人,我打小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的,认识了不少马戏班子,所以我便跟着他们学了些唬人的手艺,世子,您不觉得这些动物们比人要好相处吗?” 用脚尖轻轻勾了勾小苍猊的下巴,陶夭夭的眉眼愈发柔和:“有些兽类虽然看起来凶猛,却是些认死理的家伙,人对它好,它们便对人好,不像有些披着老实人外衣的人,肚子里一肚子花花肠子,坏水可多着呢!” “花花肠子?呵——”洛云锡轻笑了一声,“确实,有些人啊,确实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洛云锡的话让陶夭夭听得心里“突突”了两声,还正猜测着洛云锡说这话的用意,就觉得轿子缓缓地停了下来。 “公子,到了,长公主在前面呢。”祁风的声音从轿外响起,轿子被轻轻放了下来,坐在外头的陶夭夭先行下了轿子,又将小苍猊抱了出来。 她打量了一眼周围的景色,看起来确实已经到了行宫,但却不是之前见过的景象。 远处站着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最前面的是长公主蓝琪。 “这是上林苑的西门,前面那座宫殿叫紫云宫,是距离水路最近的一座宫殿。”陶夭夭正在疑惑,身后便传来了桃灼关切的声音。 她回过头,就见桃灼正盯着自己的脚看:“怎么样?可以走吗?” 陶夭夭小心地将受伤的那只脚往后藏了藏,眉开眼笑地点点头:“多谢桃大人关心,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里都是平地,走路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好!”桃灼微笑着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陶夭夭怀里的苍猊团子:“将它放下来吧,我找人专门照顾它,还有那条血灵蛇。” 像是怕陶夭夭会反对,他又慌忙解释:“待会要拜见太后,还要见皇上,你抱着它,是大不敬的。” “为何还要见太后?”陶夭夭不解,却也没有拒绝。 将这苍猊团子交给桃灼,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种放心,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但是直觉告诉她,桃灼不会害她。 安抚过苍猊团子之后,她将团子交给了桃灼身边的一名侍卫。 桃灼低声嘱咐了那侍卫两句,这才陪着陶夭夭一起朝前走去,步子不慌不忙,一直照顾着陶夭夭的伤势。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0章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太后歇息的福寿宫离紫云宫很近,听说搭救你们的人是走的水路,便让人先行传了懿旨,说要见见洛世子。”桃灼一边走,一边低声跟陶夭夭解释。 他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洛云锡,想了想又说:“太后娘娘平日里深居简出,看起来严肃了些,你待会见了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知道了吗?” 陶夭夭吐了吐舌头:“明白了,保命要紧。” 陶夭夭的话将桃灼逗笑了:“太后娘娘不是坏人,你也不要过于担忧,一切有我呢,你先跟在后面慢慢走,小心一些,长公主在前边,我先过去打声招呼。” 陶夭夭“哦”了一声之后闭紧了嘴巴,还是有些纳闷桃灼忽然间的示好。 看着桃灼的背影,她伸出手去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 桃灼貌似是在发现自己女儿身之后开始转变的态度,难道……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人的眼睛不会骗人,桃灼对夏家那个夏锦汐丫头关心虽然藏得极深,可是却瞒不了她。 桃灼对夏锦汐有情,是不会看上自己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心眼儿好,看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怪可怜,所以想要帮帮自己。 陶夭夭点点头,在心里确认了这个想法。 桃灼此人,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本事又大,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好青年! “见过长公主。”洛云锡和桃灼走在最前边,跟蓝琪问了好。 陶夭夭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蓝琪左边站着提前赶回来的顾紫璃,右边站着定远侯府的那个小霸王,还有一些熟面孔也在,包括薛楚玉和桃依依,还有欲言又止的夏锦汐。 打量的功夫,陶夭夭的目光好巧不巧地跟顾紫璃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顾紫璃对着她笑了笑,心虚的她慌忙低下了头。 蓝琪并没有留意到身边顾紫璃的小动作,她关切地打量了洛云锡一眼才开了口:“能平安回来就好,太后和皇上已经在紫云宫等候你们多时了,快随本宫进来吧。” “是。”洛云锡应了一声,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陶夭夭,陶夭夭慌忙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穿过大理石铺成的林荫道,又过了一座郁郁葱葱的花园,最后在紫云宫的台阶下停了下来。 蓝琪转过身对着众人说:“洛世子已经平安归来,你们都各自回去汇报吧,明日就下山了,都回去收拾收拾吧,峥儿你留下,虽本宫一起进去,太后已经念叨你多时了。” “是,表姑!” 众人告了退陆续退去,显得桃峥的声音尤为清晰。 他逆着人群走来,一身戎装的他少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多了几丝男儿的刚烈。 他从侧方台阶上利索地跳了过来,跟在蓝琪的身边大摇大摆地上了台阶。 “阿峥,不许放肆!”桃灼上前一步将桃峥扯了回来,“后边跟着去!” 桃峥不敢不听,撇着嘴退到了桃灼的身后,正好跟陶夭夭并列而行。 “小丑八怪,原来是你?”桃峥看了陶夭夭半天之后开了口,语气不太和善,“小爷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了,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说!你之前将脸涂那么黑,有什么意图?” “小人正是陶季,桃三公子好,您想多了,我将脸涂黑是黑着脸玩儿的,没什么意图。”陶夭夭板着脸打了个招呼,她没有自虐的倾向,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 “听说你又救了洛云锡一次?”桃峥不相信地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就你这小身子板儿?还能救人?什么时候咱们两个比划比划?” “桃三公子英勇神武,陶季自愧不如,怎么敢跟您动手?”陶夭夭对桃峥呲牙笑了笑,心里头却犯起了嘀咕。 崖底一行,分明是洛云锡救了她,怎么桃峥却说是她救了洛云锡呢? “我是一定得找你挑战的!”桃峥仿佛没听到陶夭夭的话,依旧自顾自地开口,“兵器任你选,谁输了在谁脸上画王八!” “桃三公子,您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咋地?都说了我打不过你了!我认输行了吧?” 陶夭夭有些烦躁地掏了掏耳朵,“行,画王八是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给你画上十个八个的送到您府上,保证让您满意行不?” “你现在脚受伤了,小爷我是不会趁人之危的,等你脚伤好了,我就去玄幽王府找你挑战!”桃峥自顾自地说着话,陶夭夭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看桃灼这么精明,桃依依也不笨,怎么这个桃峥就是一根筋呢? 二人说话的当口,走在前边的蓝琪她们已经进了大殿。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洛云锡和桃灼对着殿上端坐的几个人拜了下去,陶夭夭也依葫芦画瓢地磕了一个头。 “都起来吧。”坐在中央的九渊皇蓝泓,他看了一眼脚步有些虚浮的洛云锡,轻咳了一声之后又说:“来人,给洛世子赐座。” “谢皇上。”洛云锡没有推辞,起身之后便在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陶夭夭识趣地跟着祁风一起站到了洛云锡的身后,然后学着洛云锡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 当然,她还是可以用眼角的余光悄咪咪观察一下殿内的情形的。 大殿之上的皇上和皇后她都见过了,包括皇后右侧的那两个妃子她也见过,只是依旧不知道哪个是德妃,哪个是娴妃。 皇上的气色跟前两日见到的差不多,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皇后依旧端庄华贵,只是神情有些憔悴。 至于那两个妃子,表面看上去温婉可人,但陶夭夭知道,能做到她们这个位置的,没有几分手段是活不到现在的。 唯一没见过的那个就是坐在皇上左边的那个老太太了。 一身雍容华贵的黄色朝服,头戴凤冠,正襟危坐在那里。 略施粉黛的脸华贵端庄,让人猜不出她的年龄。 陶夭夭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然后在心里默算了一下。 这个太后,保守估计也得年过六旬了吧,可是精神头看上去却比另一边坐着的皇后还要足。 “云锡啊,昨日的事,朕都已经听紫璃和桃灼他们说了,确实是太子的不对,朕已经责罚了他,将他遣回太子府闭门思过了,云锡应该不会怪他吧?”蓝泓开口打破了大殿里的沉默。 “皇上严重了,云锡不敢。”洛云锡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陶夭夭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的神情,心头恍然大悟,原来太子受了责罚,怪不得皇后的神情如此憔悴呢。 反观一旁坐着的那两个妃子,倒是神采飞扬。 “朕叫你们过来,也没什么大事,知道你平安无事就放心了,主要是太后想见见你。”蓝泓又说,他对着坐在他左侧的太后温声开口:“母后,他就是玄幽王世子,洛云锡。” “哀家知道。”太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中气十足,声音里没有半分苍老。 “让蓝琪她们在这里陪您说说话吧,儿臣还要跟薛相和夏太尉他们商议圆月教余孽的事情,就先退下了。”蓝泓说着站起了身。 “哦对了,哪个是陶季?”蓝泓已经转过了身,又停了下来。 “回皇上,小人是陶季。”陶夭夭从洛云锡身后站了出来,虽然面上是一片恭敬,心里却对这个皇上翻了个白眼。 这个皇上还真是健忘,又不是第一次见自己了,玉芙宫的宫宴,还有第二日清晨辨认水池里打捞上来的药瓶的时候,他们还说了几句话呢,这么快就忘了? 她低了头任蓝泓打量,除了蓝泓的目光之外,她还感受到了来自太后和皇后那边的目光。 她微笑着低了头,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看看而已,又吃不了人。 “果然是个伶俐的孩子。”看着陶夭夭的模样,蓝泓“哈哈”大笑了两声,“朕听紫璃和桃灼他们说,这次在崖底,你又舍命救了云锡一次?还降服了漠北的一种神犬,可有此事?” 陶夭夭抬头,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见桃灼正看着她温柔地笑着,她心里便明白了。 怪不得桃峥之前也说过她又救了洛云锡一次,原来是桃灼和长乐公主已经提前传了消息过来,而且,还凭空给她记了一功。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功劳也不是白得的,她跟洛云锡之间,也算得上是“互救”了。 心思百转之间,陶夭夭笑盈盈地抬起头:“回皇上话,世子是小人的主子,小人救他是应该的,至于那个苍猊犬,也说不上降服,不过是凑巧罢了,若是没有世子和桃大人,还有长乐公主的保护,小人早就死在那只大苍猊口中了。” “是什么样的苍猊犬,可带来了?让哀家看看!”太后忽然开了口。 陶夭夭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一眼太后身边的皇后,忽然就有些庆幸自己听了桃灼的话,提前将小苍猊送走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回太后娘娘话,那小苍猊至多才刚满月,又刚刚失去母亲,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您别看它小,若是发起狂来,谁都不认的,小人怕惊吓到太后娘娘和皇上,所以便托桃大人将它远远地送到了一边。” 太后闻言,跟一旁的皇后对视了一眼。 皇后冷哼了一声开了口:“是吗?本宫怎么听说,那苍猊原本是太子带人擒获的? 太子的人废了很大力气,带去的人都折损完了才重伤了那苍猊犬,最后却被你们黄雀在后抢了功劳!太子告诉本宫说,你带走的那条小苍猊,原本就是他打算献给皇上的!” “皇后娘娘,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当时的情景,莫谷主,桃大人还有长乐公主都在,大的苍猊犬死在桃大人、长乐公主和世子三人的剑下; 太子殿下要是真的想要将小苍猊犬献给皇上,就不会让手下痛下杀手了!死在太子手下的小苍猊,足足有四只啊!小人身边的这一只,是小人拼了性命才从太子侍从的剑下救下来的,怎么又成了太子的猎物了? 皇后娘娘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问问长乐公主和桃大人他们,若还是不行,小人也敢跟太子对质。” 陶夭夭心里轻嗤了一声,这个皇后说话还真是大言不惭,分明就是太子没用不识货,还故意松开绳子想要置洛云锡于死地,没想到她竟然还要恶人先告状! “放肆!”皇后拔高声音冷斥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你说跟太子对质就对质吗!” 陶夭夭垂了眸:“皇后娘娘息怒,小人只是实话实说。” “你——”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蓝泓咳嗽了两声,开口打断了皇后的话, “慈母多败儿!朕早就说过不让你插手太子的事,他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跟你脱不了关系!这次的事,朕心里自有论断,你无需多话。” “皇上!”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她瞪了一眼陶夭夭,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 “秋猎的论功行赏昨日朕已经封赏完毕,男儿组拔得头筹的是桃峥,女儿组那边是薛相家的薛楚玉,鉴于陶季得了一条神犬,又搭救世子有功,朕就破例也给你个赏赐,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蓝泓转身看着陶夭夭说道。 陶夭夭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她笑得眉眼弯弯地朝洛云锡看了过去,却见洛云锡避开了她的眼睛。 “皇上,您也太偏心了!您赏赐臣的时候可没让臣自己挑选!”角落里一个声音传来,是一直噤声没吭气的桃峥,语气带了些不服气。 蓝泓“哈哈”笑了两声:“朕已经说服定远侯同意让你进龙虎军军营带兵了,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臣已经说了,会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来,不需要您的安排,您还是撤了我的校尉一职,赏我一把趁手的兵刃吧!就这么进了龙虎军营,会有人说闲话的!臣并为立功,不想白得这个职位!” 桃峥不服气地涨红了脸,倒让陶夭夭对他刮目相看了一番。 “怎么?堂堂的京都小霸王还怕几句嫌话?”蓝泓笑了几声,又说:“朕已经说了,校尉一职是朕给你的秋猎赏赐,将来的路,才是真正靠你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呢。” 蓝泓似是累极,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摆了摆手:“想要兵刃是吗?回头你去找夏远,让他带你去禁军大营里挑。” “谢皇上!”桃峥大喜,慌忙谢恩。 蓝泓对着桃峥摆摆手,又看了陶夭夭一眼:“你呢?还没想好要什么吗?” “想好了!”陶夭夭立刻回答。 刚才的好一会儿,她还以为皇上将她给忘了。 “你心中所想的,是什么赏赐?”蓝泓看似随和地看着陶夭夭,却在心底默默猜测着陶夭夭有可能说出口的话。 “皇上,有件事小人想先跟您确认一下,若是惹您生了气,还请皇上能饶小人一命。” 陶夭夭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皇后,然后笑着开口。 “什么事你说吧,朕不是昏君,不会动不动就要人性命?”蓝泓说道。 “那小人就说了哈!”陶夭夭直了直身子,“皇上,那条小苍猊,您应该不会再从小人身边要回去吧?” 蓝泓“哈哈”大笑了两声:“你猎回来的猎物自然是你的,怎么?你觉得朕会夺人所好?” “不!不是的!”陶夭夭慌忙摆手,装作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小人只是怕回头太子殿下会找小人麻烦。” 太子此人,心肠歹毒,不得不防,若是能求一个护身符,就最好了。 她这边心里才刚念叨,就听蓝泓冷哼了一声:“他敢?若是他找你麻烦,你就去告诉桃灼,让他跟朕说,朕给你做主!” 对上陶夭夭的目光,桃灼含笑点了点头,陶夭夭顿时喜不自胜。 “谢皇上!那小人就斗胆跟皇上要赏赐了哈!”她乐滋滋地开口,一旁的皇后却气白了脸。 “说说看。”蓝泓对着陶夭夭开口,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皇上,之前在玉芙宫的时候,您曾经赏了我几颗金瓜子,要不,就再多赏几颗吧,小人家里穷,得攒银子娶媳妇。” 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一旁知道她女儿家身份的洛云锡和桃灼等人却抽了抽眼角。 尤其是沈玉枫,想笑,又不太敢笑,憋得实在辛苦。 “哈哈哈哈!”陶夭夭的话将蓝泓逗得哈哈大笑,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他对着一旁角落里的一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去给陶季取一袋金叶子过来。” “是!”小太监忙不迭地转身离开,片刻功夫就小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金丝线绣成的荷包过来。 “拿着吧,这是赏给你的,足够你下半生娶妻生子安稳度日了!”蓝泓说。 “谢皇上!”陶夭夭大喜,慌忙接过荷包致谢,还顺带着偷偷掂了掂重量。 虽然她想象中的袋子跟手里的这个袋子的大小有些出入,她也已经知足了。 意外得来的钱财,不要白不要! 打赏完陶夭夭,蓝泓对着太后低了低头:“母后,儿臣先行告退了。” “你去忙吧,让蓝琪她们娘儿俩陪在这里就行了,皇后和娴妃也回去吧,明日就该启程回宫了,娴妃帮着皇后去安顿一下那些女眷们,至于德妃,也留下陪哀家一会儿吧。” 太后在一旁看了半天戏,对着皇上和皇后他们摆了摆手。 “是,儿臣(臣妾)告退。”蓝泓带着各怀心思的皇后和娴妃告了退,看着大殿当中剩的几个人,太后长出了一口气,将后背完全靠在了宽大的椅背当中。 她在人群里巡视了一圈,然后满脸慈爱地对着桃峥招了招手。 “峥儿快过来,让姑祖母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去了龙虎营那苦地方,回来还不得晒成黑炭了!”话音当中满是不舍。 桃峥上了台阶,蹲在了太后的面前,太后的一双眼睛像是定在了桃峥的身上。 陶夭夭看了一眼端坐在太后另外一侧的那个妃子,终于通过太后的话分辨出了哪个是娴妃,哪个是德妃。 留下的这个德妃,比刚才离开的娴妃更多了几分温婉,太后和桃峥说话,她便在一旁低头笑着。 连带着陶夭夭一起,众人便看着太后伸手摸摸桃峥的头发,又捏捏桃峥的脸,眼底满是笑意。 就在陶夭夭几度以为太后手指上的护甲会划破桃峥那张好看的俊脸之时,太后忽然“呀”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瞧瞧哀家这记性,蓝琪啊,哀家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来着?”她将桃峥从地上拉了起来,越过桃峥的身子朝蓝琪问道。 蓝琪笑了笑:“母后,您刚才说,想见一见云锡。” “哦哦哦,想起来了,是那个玄幽王的世子,洛云锡是吧。”太后恍然大悟。 她朝洛云锡的方向看了一眼:“哀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近前来,让哀家仔细看一眼。” “是。”洛云锡轻咳了两声,将胳膊抬了起来。 看着伸到眼前的胳膊,陶夭夭愣了片刻,直到洛云锡一个眼刀过来,她才慌忙上前扶住了那只胳膊。 洛云锡便一步三晃,在陶夭夭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朝前走了几步。 “病恹恹的,这就是传闻中玄幽军的‘战神’?”太后皱了皱眉头,“细皮嫩肉的,没有一丝阳刚之气,还不如洛渊呢,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 洛渊,是玄幽王的名字,洛云锡的爹,陶夭夭是知道这个的。 听到太后不太和善的语气,陶夭夭悄悄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 洛云锡倒是没有生气,嘴角甚至还带了一抹笑意——嘲讽的微笑。 “母后!”坐在太后身边的蓝琪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对着太后开口。 “哀家说错了吗?他们玄幽军的那些名声都是世人给的!仅靠他洛渊一人,如何能够力挽狂澜?当年若不是顾诚拼着一死捣毁了天晟的魔教,又哪里来的九渊这么些年的安宁?”太后看着蓝琪,声音里难掩沉痛。 “母后,您别说了!”蓝琪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脸上划过一抹哀伤。 顾诚这个名字,陶夭夭也知道一些。 他是顾紫璃的父亲,长公主蓝琪的驸马,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将,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然而当年跟天晟的一战之后,他死在了西北边关。 “当年之事,哀家可以不提,但哀家还是那句话,我皇家的公主,绝不嫁洛家人!你和皇上就死了这条心吧!哀家绝不会让璃儿嫁给洛渊的儿子的!”太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此话一出,在坐的除了蓝琪之外,其他的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洛云锡。 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再看一眼蓝琪,声音沉了下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云锡多谢长公主惦记,云锡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不劳其他人费心。” 每当洛云锡这个腔调说话的时候,陶夭夭就知道,他一定是动怒了。 不仅是他,顾紫璃也是满脸震惊,她上前一步到了蓝琪的面前:“母亲,这么大的事,您事先怎么从未跟女儿提起过?” 蓝琪欲言又止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最终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拍了拍顾紫璃的手背:“这不是你外祖母也没同意嘛,现如今,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了。” “母亲,您答应过女儿的,女儿自己的婚事要自己做主,您就不用再为我操心了。”顾紫璃低下了头。 “璃儿你过来,婚姻大事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太后对着顾紫璃招了招手,“你等着,哀家回头一定好好替你挑一挑。” “外祖母,紫璃的婚事不着急,我跟母亲一别多年,始终未曾尽孝,我想多陪母亲几年。” 顾紫璃低头走到太后跟前,褪去了几分冷意,现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嗔。 “你不着急哀家着急啊!”太后似乎对这个外孙女很是疼爱,对着顾紫璃说话的时候,才真真正正像一个普通的长辈。 “哀家也舍不得你啊!你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将来你招了驸马,是得回去你那封地的,今后咱们祖孙俩再想见面,可就难喽!”太后叹了一口气,还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顾紫璃没有说话,规规矩矩地在一旁站着。 太后感叹完,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她抬头在大殿中巡视了一眼:“对了,哪个是神医谷的谷主?” 沈玉枫一直跟桃灼站在一起,却一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缺了一根扇骨的折扇,直到桃灼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他才“哦”了一声抬起头来。 “回太后话,草民在这儿。”沈玉枫行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礼,然后直起腰来。 “听说你医术高超,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此话当真?”太后问道。 沈玉枫笑了笑:“太后娘娘,草民借用您刚才说的一句话,名声嘛,都是世人给的,草民没那么大本事,也就比普通的大夫多治了几个疑难杂症而已,而且草民贪财,治不治得好也是看钱财来的。” 沈玉枫的语气吊儿郎当,说出口的话更是放肆,太后微微变了变脸色。 “莫问!”桃灼皱了皱眉头,低声斥责了沈玉枫一声,然后对着太后弯下了腰:“太后娘娘息怒,莫谷主是江湖中人,在神医谷呆久了,染了一些傲气,不太懂礼数,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你的意思是,哀家若是请你治病,还得给你一大笔银子你才肯治了?”听到桃灼求情,太后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语气却依旧带着怒意。 “那倒不用,草民跟洛世子有些交情,只要他开口,不给钱草民也治。”沈玉枫淡笑着低了低头,面上却没有任何惧意。 “岂有此理!”太后“啪”地一声拍在了椅子扶手上,她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原来这个莫问跟那个洛云锡是一丘之貉,这是来给洛云锡出气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蓝琪,连名带姓地斥责道:“蓝琪,这就是你给哀家推荐的名医吗!” 蓝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低声劝道:“母后息怒,是女儿疏忽了,没有事先让灼儿教他一些规矩。” “太后娘娘是否近日夜不能寐,咽干口苦,还伴有胸闷或刺痛?”太后正要发火,沈玉枫却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没错,太医说太后是心火旺,可是吃了许多服药却不见轻,所以才建议她出宫散散心。”太后冷着脸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蓝琪开了口。 沈玉枫点点头:“心火亢盛的主要原因是由于肾水不滋养心火,出现水火不相济所致,太后娘娘是因为七情郁结,又因暑期刚过,火热治邪内侵,再加上过度服用温补药物,久而生热化火所致。” “那要如何医治?”蓝琪又问。 沈玉枫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这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按理说草民是不医的,但是既然是太后娘娘,又有长公主您作保,草民就说一个方子吧。” “来人,上笔墨纸砚。”蓝琪对着一旁的一名小太监说道。 “不用了!”沈玉枫摆了摆手,“几句话而已,不用开药……” 他神秘一笑:“太后娘娘只要少生气,多开怀大笑,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不要闷在宫里,多出去转转散散心,还有,少服用一些补药就行了。” “就这些?”蓝琪愣了,太后似乎也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若是太后娘娘非要吃药,那草民便跟您推荐一个人。”沈玉枫看了一眼陶夭夭,笑得贼兮兮。 陶夭夭眼珠子便是倏地一跳。 “你要举荐谁?”蓝琪又问。 “就是她,洛世子身边的那个小书童,陶季。”沈玉枫对着陶夭夭眨了眨眼睛,换来陶夭夭一个白眼。 蓝琪顺着沈玉枫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花茶?” 太后心中一动,眼底也闪过一丝亮光。 花茶的事情,她是听到蓝琪提过一些的,若真是花茶可以缓解症状,那必定要比那些苦涩的药物来得好,她本来口中就苦涩无味,这些日子又每日里喝那些苦涩的汤药,早就厌烦透顶了。 “长公主所言甚是!正是花草茶。”沈玉枫笑着低下头,悄悄后退了一步,退回了桃灼的身边。 “你做什么?为何将她推出去?”桃灼压低了声音开口,脸色变了几变,强忍着没有发火。 “表兄莫气,我怀疑我这表妹懂医,正心心念念想收个小药童来着,偏生她还一直不承认,所以便试她一试。”沈玉枫笑着压低了声音解释。 “你太鲁莽了!她在那种地方长大,怎么可能懂医!”桃灼低声质问。 从看到沈玉枫拿的那张血玉图样之后,他就暗中派人去了葡萄镇打听,当地民风朴实,不会说谎,夭夭在陶家的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唯一庆幸的是,在外人看来夭夭虽然痴傻,却不曾真正受过什么苦,但是那所谓的医术,她是不可能懂的。 “懂与不懂的,试试看再说啊。”沈玉枫胸有成竹地笑道。 陶夭夭送到长公主府的那些花茶方子,曾经被苏宇誊抄下来了一份放在了大厨房那边,他只看了一次,就已经心中有数了。 再加上她平日里给洛云锡调配的那些个药膳,要说她不懂医,打死他也不相信。 桃灼还是有些担心,全神贯注地盯紧了陶夭夭的脸,时刻准备着替她解围。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从洛云锡身后站了出来。 “长公主,太后娘娘,其实小人也没什么别的本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做做饭泡泡茶了,方才莫谷主提到的花草茶,小人倒是略懂一二。”陶夭夭谦虚地低头说道。 她被沈玉枫推出来,已是骑虎难下,与其推脱得罪太后,倒不如放手一试,反正那花草茶又喝不死人。 “你不是还武艺高强吗?数次救洛世子于水火之中,这本事你怎么不说?” 陶夭夭心里正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冷不防地却听到太后身边的桃峥开了口,颇有些愤愤不平。 陶夭夭慌忙低下头:“桃三公子身子尊贵,小人不敢跟您动手!当然了,就算是动手,小人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是不敢还是不屑?正好这里宽敞,人也不少,要不,咱们比划比划,让他们做个见证?” 桃峥伸手去怀里摸兵器,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进入行宫之后,兵器已经被门口值守的太监给收去保管了。 “阿峥!不得无礼!”桃灼上前一步挡在了陶夭夭的面前,对着桃峥沉声开口。 “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向着一个外人说话!”桃峥黑了脸,却也没再开口刁难陶夭夭,而是气呼呼地退在了一边。 “陶季,莫谷主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你实在为难,我想,太后娘娘也不会怪罪你的。”桃灼温声对着陶夭夭开口。 “多谢桃大人关心。”陶夭夭知道桃灼是想帮她解围,便对着桃灼友好地笑了笑。 转身对着高座上的太后和蓝琪拜了拜,她笑道:“既然长公主和莫谷主提到了花茶,那陶季就只好班门弄斧了,不过,我给长公主的那些花茶方子都是些滋补保健的方子,太后娘娘已经有了实症,所以见效未必快。” “有没有效果,你说来听听嘛。”沈玉枫笑着说道,“若是哪里说错了,本谷主可以给你指点一二。” “你先说说吧,服不服用还得看太后的意思。”蓝琪对着陶夭夭开了口。 “是。”陶夭夭清了清嗓子,“刚才莫谷主说太后娘娘是心火旺盛,要去除心火,就要先清心,我认为太后娘娘可以喝竹叶茶来清心泻火。” “竹叶茶……”蓝琪沉吟了一番,竹叶茶的名字听起来似乎跟自己饮过的那些花茶不太一样,口感应该也谈不上多好吧。 “没错,是竹叶茶。”陶夭夭胸有成竹地笑着说道。 “用莲子心一钱,竹叶一钱,拿开水冲泡,泡上一刻钟的时间,微凉之后服用,可以泻心火。竹叶茶虽然口感微微发苦,但却带着竹叶的清香,比那些苦涩的汤药要好的得多呢!”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 “莫谷主,你觉得呢?”蓝琪看了沈玉枫一眼。 沈玉枫的脸色有些古怪,他“啊”了一声抬起头来,对着陶夭夭伸了伸大拇指:“这小厨子肚子里有几分墨水啊,这方子不错,挺适合太后娘娘的!” “那就好。”蓝琪点点头,然后低声对着太后开口:“母后,您看……” “先试试吧,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实在是不想喝药了!”太后似是对这个竹叶茶很是期待。 蓝琪心中一喜,对着身后的一名宫女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宫女点点头退了出去。 “刚才莫谷主提到厨子,本宫忽然想起来了,听说你的厨艺也不错,太后今日正好胃口不好,若是你闲来无事,可以多来太后宫中转转。”蓝琪又说。 “这……”陶夭夭看了洛云锡一眼,有些犹豫。 洛云锡眼神微闪,淡笑过后,他对着蓝琪开口: “长公主,她毛手毛脚,顽劣惯了,在玄幽王府的时候没少惹出乱子,若是去了宫中,难保不会闯祸。宫中御厨众多,她的手艺,也就那样,难登大雅之堂!” 洛云锡一边说,一边对陶夭夭使了个眼色,陶夭夭慌忙点点头,屁颠屁颠地退到了洛云锡的身后。 “长公主,洛世子说的没错,陶季是山野出身,宫中规矩众多,太后娘娘又身子尊贵,不能有丝毫大意,微臣也觉得不妥。”桃灼也笑着开口。 桃灼脸上的关切,却换来蓝琪一个别有深意的目光。 看到蓝琪若有所思,她身后的顾紫璃笑了笑:“母亲,女儿也觉得不妥,外祖母身子这么尊贵,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若这个陶季真的有几分本事,何不让她将菜谱默出来交给御膳房呢?” “也好,是本宫顾虑不周了。”蓝琪笑着开口,她看了一眼略带倦意的太后,先行站起了身。 “母后,您身子乏了吧,我扶您回宫休息吧。”她一边说,一边上前搀扶住了太后。 一名宫女从偏殿的侧门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1章 女儿香情愫乱 “长公主,您吩咐抄的茶方已经抄好了。” “交给齐嬷嬷收着吧。”蓝琪示意那宫女将茶方交给太后另一侧站着的一名上了年纪的嬷嬷,那嬷嬷姓齐,从太后年轻的时候就陪在了太后的身边,是太后的心腹。 “母后的身子,就有劳齐嬷嬷了,这么些年陪在母后身边,辛苦您了。”蓝琪对齐嬷嬷很是尊重。 “长公主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齐嬷嬷慌忙对着蓝琪行礼,“请长公主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太后娘娘的!” 齐嬷嬷上前搀扶住了太后的另外一只胳膊,却见太后对着她摆了摆手。 “哀家不累,还有事情没说呢。”太后拍了拍蓝琪的手示意她重新坐回去,然后看着端坐在一旁的德妃开口: “德妃啊德妃,你总是这幅性子,我们这些人在这里说了这么半天话,你都不问问哀家将你留下的目的吗?” 德妃抬头笑了笑,柔声道:“太后娘娘将臣妾留下,自然有您的打算,臣妾等着就是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景秋丫头就是随了你这温吞吞不争不抢的性子,幸好钰儿不随你……说到景秋,这丫头过了年也快十六了吧?” 德妃眼神微闪,淡笑着摇摇头:“回太后娘娘话,景秋比桃三公子大三个月,要到明年五月才十六呢。” “哦,那是哀家记错了。”太后抬手摸了摸额头,身边的齐嬷嬷慌忙递上一杯茶。 太后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说:“景秋丫头跟峥儿打小就不合,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哀家琢磨着,她年纪也不小了,反正这婚事也是当年皇上的一句戏言,不如索性就算了吧。” 太后此言一出,大殿里的众人神态各异。 沈玉枫咧了咧嘴,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桃灼,桃灼则低了头,微微弯起了嘴角。 最兴奋的当数桃峥,他一个箭步到了太后跟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太后跟前,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谢姑祖母成全!” 陶夭夭不明白来龙去脉,便缩在洛云锡身后看戏,只有德妃的神情,似乎跟其他人的喜悦正好相反。 她勉强笑了笑,柔声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这婚事是皇上当年金口玉言定下的,臣妾也做不了主,再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臣妾觉得,最好还是去问一问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 “德妃娘娘,你这是什么话?你明知我母亲不可能站出来反对,却还非要提及我母亲!”桃峥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他“腾”地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强扭的瓜不甜,姑祖母已经找高僧算过了,我桃峥跟你们皇家公主八字不合,德妃娘娘若是存心要拖,那就拖下去好了,反正我马上就要去龙虎军军营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看谁拖得过谁!” “桃三公子,你——”德妃涨红了脸。 “阿峥住口!不得无礼!” 桃灼变了脸色,抬步朝着桃峥走了过来,弯腰对着德妃施了一礼:“德妃娘娘恕罪,阿峥打小混惯了,谁的话也不听,微臣代他跟您陪个不是,还请德妃娘娘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德妃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了脸上的怒意,绷紧了脸没有说话。 “峥儿,去,跟德妃道歉!”桃峥身边的太后慢条斯理开了口。 “知道了,德妃娘娘恕罪,给您赔不是了。”桃峥敷衍地对着德妃拱了拱手,又扭头回到了太后身边: “姑祖母,您也看到了,我这性子,根本不适合娶景秋公主,再说了,长幼有序,我哥都二十好几了,他还没成亲呢,哪里能轮的上我?您赶紧跟皇上说说,将这门婚事退了吧!” 德妃看了桃峥一眼,缓缓放柔了眉眼,声音里染上了几丝苦涩:“太后娘娘,钰儿这两年不在臣妾身边,多亏身边有景秋陪着,看看身边的姑娘,景秋也不算太大,就让她多陪臣妾两年吧。” 说着说着,她眼底泛起了泪花,便捏起锦帕轻轻拭了拭眼角。 抬头看到太后眼底的动摇,她又说:“太后娘娘,刚才桃三公子也提到长幼有序了,按年龄算,景蓁公主比景秋还年长一岁呢,不是也没定下来吗。” 太后张了张口,最终化作一丝叹息。 她疲倦地摸了摸额头:“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件事,回头再说吧。” “太后娘娘累了,臣妾送您回去休息吧。”德妃说着站起身来,迈着莲步到了太后跟前,伸手搀住了太后。 这一次,太后没有推辞,在齐嬷嬷和德妃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姑祖母!”看到太后要走,桃峥急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桃灼一把拉住了胳膊。 久未说话的蓝琪也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德妃几眼之后,她跟太后道了别。 将太后送走之后,她转过身来看着洛云锡:“在崖底呆了一夜,又受了伤,都回去好好梳洗一番吧。” “是,云锡告退。”洛云锡站起身来,陶夭夭慌忙上前搀扶住他的胳膊。 洛云锡的胳膊僵了僵,犹豫片刻之后,他借着整理披风带子的将胳膊从陶夭夭手里轻轻挣脱了出来。 陶夭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抬步跟上了洛云锡的步子,在经过桃灼身边的时候,她对着桃灼招了招手,换来桃灼一个灿烂的微笑。 “表姑,我也先回去了,刚认识了几个龙虎营的副将,我去找他们喝酒。”桃峥也准备开溜。 “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当心你父亲知道了再罚你!”蓝琪皱眉。 “我回府之后就去营里报道了,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的,他可不敢违抗圣命!”桃峥咧嘴笑道,露出一口大白牙。 “哥,你陪着表姑说话,我先走了!”他对着桃灼眨了眨眼睛,还不待桃灼说话,就几步跳下台阶不见了踪影。 大殿当中一时只剩了蓝琪母女和桃灼。 “长公主,若是没什么事,臣也先告辞了。”桃灼对着蓝琪低了低头。 “灼儿,你先别走,本宫有事问你。”蓝琪开口叫住了桃灼。 “是。”桃灼心头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 “你和紫璃陪本宫走走吧。”蓝琪开口,率先迈下了台阶。 “是。”桃灼心下疑惑,他看了顾紫璃一眼,顾紫璃同样疑惑。 二人没有说话,一左一右地跟在蓝琪身后出了紫云宫的宫门,进了一条郁郁葱葱的林荫小路。 “你跟紫璃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何对那个陶季如此维护?”蓝琪一边走,一边开了口。 顾紫璃没有答话,只抛给桃灼一个事不关己的眼神。 桃灼淡笑了一声:“长公主您误会了,臣对陶季,并无维护之意……” 他斟酌了片刻,又说:“据臣所知,那陶季和洛世子一样,都是北方人,在饮食习惯上差异不大,所以他烧的菜才能入得了洛世子的眼。而太后娘娘是南方人,口味偏淡,不一定能吃得习惯。 还有,玄幽王府的陈管家您也知道,向来对府里的下人立的规矩少,陶季在玄幽王府松散习惯了,若是进了宫,冲撞到哪位贵人,她自己受罚不说,怕还会连累洛世子和长公主您,所以臣才会出言相劝。” 桃灼的话惹来蓝琪一声轻笑:“灼儿啊灼儿,幸好你不是言官,若是你去了督察院,怕是那些御史都得自愧不如。” 桃灼也笑:“臣就当长公主这是在夸赞微臣了。” 蓝琪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桃灼的时候,脸上是一片惋惜。 “你们两个知道吗?太后的意思,原本是想给你们两个赐婚的。” 桃灼微愣,顾紫璃更是黑了脸,她咬了咬嘴唇: “母亲,外祖母这么大年纪了,安心颐养天年不好吗?怎么竟喜欢乱点鸳鸯谱!” “哪有这么说长辈的!”蓝琪板起了脸,“我这不是已经劝下了吗?她老人家挑来挑去,总也挑不出中意的人,她原是想着依你这清冷的性子,得配你表兄这样体贴的男子才行,但是我也知道,你跟灼儿都不是适合对方的人,所以便拦下了。” “挑不出中意的我就不嫁,这才刚下山,你舍得这么快就将女儿嫁出去吗。”顾紫璃上前一步挽住了蓝琪的胳膊,没有外人的时候,她才露出这么一副小女儿家的脾气。 “你外祖母顾虑的是,就你这性子,到了哪里怕是都讨不了婆家的喜欢,怕是就算吃亏了也不肯说。”蓝琪叹了一口气,抬手将顾紫璃的一缕头发抿到了耳后。 “母亲,我不会吃亏的,师父教了我一身好本事,谁若是惹了我,我必定饶不了他!” 不只想到了什么,顾紫璃的俏脸微微红了红,双手也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软鞭。 “胡闹!就算要动手也得分什么场合啊!要真是嫁了人,哪有动不动就在婆家动手的!”蓝琪清斥了一声,眉头锁得更紧了。 桃灼轻笑了两声:“长公主不必担心,紫璃贵为公主,没有人敢欺负她的,若是真的受了委屈,就算您不出手,我们定远侯府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们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蓝琪再次叹气。 “灼儿,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夏家那孩子是吗?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莫说只是一纸婚约了,就算是已经成了亲,你心中念了她这么些年,也算是对得起她了!有些感情,该放下的时候,就得放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蓝琪微微红了眼眶。 像是怕被桃灼和顾紫璃看出来,她慌忙又说:“我看她那妹妹锦汐也不错,还对你一往情深,要不……” “长公主,您别说了……”桃灼忽然开口打断了蓝琪的话,眼角染上一抹苦涩:“锦茵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在她坟前发过誓,为她守身三年,您就不必再为了我的婚事操心了。” “也罢,你自小就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如今也早已过了成家的年龄,别让你父亲和母亲等太久。”蓝琪轻声劝道,“你也累了一整晚了,明日就下山回城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是,臣告退。”桃灼没有多做停留,告辞之后就离开了。 …… 再说洛云锡一行四人出了紫云宫之后,在宫人的指引下径直去了供大臣住宿的瑶华宫。 瑶华宫宫宇众多,宫人将洛云锡引到一处优雅别致的宫宇门口,宫门上写着三个大字:青云宫。 “洛世子,莫谷主,这是柳大人特意为二位安排的地方,环境优雅,远离嘈杂,里边的东西也一应俱全,长公主还吩咐准备了上好的银炭。 热水已经备好了,待会就送来,若是二位还有什么吩咐,宫外就有值守的太监,还有巡逻的侍卫,二位尽管吩咐便好。” 那小太监滔滔不绝,对洛云锡很是恭敬,打开宫门之后就退了出去。 众人抬步进门,刚开门就从正殿里迎出一个人来,陶夭夭看了一眼,是已经两日没见的红儿。 “世子,莫谷主,陶兄弟。”红儿低着头一一见礼,面上难掩担忧:“听说世子受伤了,没事吧?茶已经沏好了,床铺也已经铺好,你们赶紧进去歇着吧。” 洛云锡没有说话,瞥了一眼这座不大的宫殿就走了进去。 “红儿姐姐,你怎么在这儿?”陶夭夭好奇地问道,他们上山的时候将红儿留在了行宫住处,但是第一晚住的地方却不是这里。 “这个地方是长公主听说你们受伤之后让柳大人临时腾出来的,原来住的地方离上林苑的西门太远了,长公主怕你们受累,便让柳大人安排了这里。”红儿笑着说道。 陶夭夭“哦”了一声,跟在洛云锡后面进了门。 刚一进门,她就听到了沈玉枫戏谑的声音。 “小厨子,你跟太后是有仇吧?” 陶夭夭被吓了一跳,慌忙四处看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恨恨然道: “莫谷主,这话可不能乱说,不是你跟太后推荐让我说茶方的吗?我说了之后你也说没问题了,怎么?现在反而又来说我了?” 这个莫问莫名其妙将她推出去,她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呢,他倒是先找起她的麻烦了! “小厨子,你还别不承认!” 沈玉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陶夭夭面前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才说:“清心火的药材那么多,你为何非得选莲子心?苦哈哈的,跟那些苦涩的汤药有什么区别?” “莫谷主此言差矣,我又不懂药材,你们要的是花草茶,我只能尽其所能想一些花草茶方子了。”陶夭夭眨着眼睛笑道。 “你还好意思提花茶?”沈玉枫抽了抽眼角,“那茉莉花不是花吗?金银花不是花吗?这两个你选哪一个不好,非得选个莲子心和竹叶?” “原来莫谷主也深谙花茶之道啊,既是如此,您为何自己不说,非得将我推出去呢?” 陶夭夭对着沈玉枫撇了撇嘴,踮着一只脚躲到了洛云锡的身后。 “世子,您可别怪我,太后说话不好听,我这是给您出气呢!” 陶夭夭弯腰在洛云锡耳边轻声说道,吐气如兰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洛云锡身子僵了僵,慌忙往一旁撤了撤身子。 “世子,送热水的公公过来了,沐浴用的东西奴婢已经准备好放您房间了。 红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没人让她进来,她便很自觉地站在了门外。 “世子,时间不早了,我都饿了呢,我先伺候您去沐浴吧!”陶夭夭直起腰来说道。 “噗——”话音落下,沈玉枫刚喝了一口的茶水被远远地喷了出来。 他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洛云锡,却见洛云锡黑着一张脸,跟平日里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两样,反观屋外的红儿,脸色却很古怪。 洛云锡“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场,祁风,守好门!” “是!”祁风答应了一声,疑惑地看了一眼沈玉枫之后,他跟在洛云锡身后离开。 “小厨子,洛云锡沐浴的时候,你伺候过几次?”沈玉枫凑到陶夭夭跟前神秘兮兮地问道。 “就一次,是在汤池那边药浴的时候,当时他以为我是奸细,还想一把掐死我呢!”陶夭夭摸了摸自己的小细脖子,想起那天的情景就心有余悸。 “不过现在好了,世子已经看到了我日月可鉴的真心,我并不是谁派来的奸细,更不会取他性命,所以他已经将我当成自己人了!” 陶夭夭挺了挺被束胸勒得紧紧的小胸膛,脸上很是自豪。 “就一次是吧,那还好,还好。”沈玉枫偷偷擦了一把冷汗,这件事,他还是暂时先跟他那个表兄桃灼瞒下吧。 “红儿姐姐,有我的热水吗?”陶夭夭伸了个懒腰问道,昨晚落水之后衣裳全湿了,虽然顾紫璃给换了衣裳,可周身的寒意还是没有逼出来,难受死了。 “当然有了,已经在你房里了。”红儿抿着笑道,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却被她飞快地压了下去:“还有你的衣裳,我也给你送过去了,你赶紧去洗一洗吧。” “多谢红儿姐姐!”陶夭夭兴奋地答应了一声,问了一声自己的房间位置就离开了。 到了房间之后,她小心地插好门栓,三两下除了衣裳就跳进了那个冒着热气的浴桶当中。 微烫的热水透过肌肤毛孔浸入四肢百骸,瞬间赶走了她身上的寒意,陶夭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一阵脚步声在廊下响起,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谁!”陶夭夭紧张地呵斥了一声。 “是我,红儿。”红儿的声音带着笑,“莫谷主说你染了风寒,让我过来送几个药包,放水里能够驱寒。” “不用了,我已经喝过驱寒的汤药了,你将药包给世子送过去吧,交给祁风。”陶夭夭隔着屏风扬声说道。 “那好吧,我过去看看,世子那边应该已经备上了。”红儿答应了一声,脚步声逐渐走远。 陶夭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烦躁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怜你们了,整日里被缠得死死的,本就不甚傲人,这下子被压得更瘪了!也不知道这女扮男装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在热水里默哀了好久,她才出了浴桶,然后飞快地擦干了身子换好了衣裳,当然,那一对小可怜还是被她缠了个结结实实。 沐浴过后,神清气爽。 陶夭夭做了一个决定,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洛云锡身上将自己血玉偷出来,还要再催促桃灼一声,问问玉剑山庄那边的动静。 想到这里,陶夭夭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径直去了洛云锡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洛云锡的房间房门开着,祁风正在里面收拾衣服。 “我来伺候世子啊。”陶夭夭笑着开口,目光瞥过祁风手里的一堆衣裳,瞬间动了心思。 “桃大人来了,世子在正殿里说话呢。”祁风抱了衣服就要出门,却被陶夭夭伸出胳膊拦住了。 “祁大哥,你这提剑的手哪儿能洗衣服啊,还是交给我吧!”陶夭夭说着,伸手就去祁风怀里抢衣服。 玄幽王府的卧房没有,书房里也没有,那血玉说不定就在洛云锡身上放着呢,真是该死!她昨晚上怎么就没趁洛云锡昏迷的时候好好搜一搜呢? “这衣服不用洗,明日就下山了,洗了也干不了了,我给世子收起来去。”祁风抱着衣裳身子一闪,躲开了陶夭夭伸过来的手。 他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世子说的没错,这个陶季果然想打衣裳的主意。 可是为什么呢? 祁风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衣裳,却并未看出任何端倪。 他对着陶夭夭摆了摆手:“你去大殿吧,桃大人将你的苍猊犬送来了,还有那条血灵蛇。” “是吗,那我走了!”听到苍猊团子来了,陶夭夭暂时放弃了寻找血玉的打算,掉头就往大殿方向跑。 还没跑到大殿,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阵阵“呜呜”声,声音有些沙哑和烦躁。 在这阵阵“呜呜”声里面,还夹杂着桃灼和洛云锡低低的说话声。 听到说话声,陶夭夭的步子一顿,悄悄放慢了脚步。 “……我知道,长公主如此做是怕皇上对我下手,想通过长乐公主来保护我。” 洛云锡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自然不会怪她,但也不会感谢她,父王不想跟皇室有任何牵连,就算这门婚事强压下来,他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是不打算跟王爷说了?”桃灼问道,“长公主想帮你,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看太后的意思,似乎皇上也是同意了的。”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他不过是想通过长乐公主来牵制我,牵制父王罢了!不过……” 声音顿了顿,他又开了口,声音似是玩笑,又似认真:“桃兄来跟我说这些,倒是令云锡不解了,按理说,你跟皇上的关系,比跟我的关系,好像更为亲近吧?” 听了洛云锡的话,桃灼“哈哈”大笑了两声:“你就当我这是跟你惺惺相惜吧,长公主还是皇上的亲妹妹呢,不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洛云锡也笑,又问:“圆月教余孽的事情,是如何处理的?” “呜呜呜——嗷呜!——”陶夭夭原本还想再继续偷听下去,冷不防被脚边一个忽然出现的黑团子吓了一跳。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从高大的殿门后面走了进来。 弯腰抱起小苍猊之后,她对着桃灼打了声招呼:“桃大人,您来了啊?” “来给你送苍猊犬和血灵蛇,顺便看看你的脚伤好了没有。”桃灼笑着开口,站起身朝着陶夭夭迎了过来。 看着陶夭夭的时候,他的眼神比平日里还要温和,惹得洛云锡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看——”陶夭夭抱着苍猊团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就差不能上窜下跳了。” “好了之后得多注意,伤过一次之后就容易落下病根,下一次稍微一碰就极易受伤。”桃灼低头看着陶夭夭的那只伤脚,不放心地又叮咛了一句。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关心有些太刻意了,他便轻咳了两声转身离开,走到一张椅子的下面捧了一个竹筐过来。 将竹筐放在桌子上,他对着陶夭夭招了招手:“陶季你过来。” “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知道那个筐子里边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血灵蛇了。 她将苍猊团子放在地上,几个大步到了竹筐旁边,一旁坐着的洛云锡也忍不住站起身踱了过来。 “世子,你身上好香啊!就像醉欢楼里姐姐们用的香粉!”一阵奇异的香味因了洛云锡的忽然靠近传入了陶夭夭的鼻孔当中。 她上前一步,将脸靠近了洛云锡,使劲吸了吸鼻子:“都快将沉水香和梅香的味道掩盖住了呢!” 洛云锡被陶夭夭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他慌忙后退了一步,耳后的肌肤泛起了淡淡的粉红:“桃大人还在这里呢,你又说什么浑话呢!” 他药浴用的药包都是沈玉枫提前配制好的,这一点不会出错。 至于味道,他更是没有觉察出任何异常,看来这小丫头片子的鼻子跟她的脑袋一样,也不是时时灵光的。 看到陶夭夭不停地围着洛云锡转悠,桃灼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咳了两声才说: “陶季,你就别纠结洛世子身上的味道了,若是你再不过来,这血灵蛇估计就忘了你的味道,不好驯服了!” “说得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小蛇?我看看。” 陶夭夭被竹筐里的血灵蛇吸引了过来,转身离开了洛云锡,将竹筐掀开了小小的一道缝隙往里看去。 “当心一些,它太小了,别让它爬出来。”桃灼在一旁开口提醒。 陶夭夭应了一声,索性盖紧了盖子,只透过竹筐的缝隙往里瞧去。 她看到了盘在竹筐底部的一条小小的蛇,细细的身子,粉粉嫩嫩的,不像真蛇,倒像个假蛇玩具。 这条蛇的样子,跟她知道的那些剧毒之蛇的模样相去甚远。 “桃大人,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血灵蛇?”陶夭夭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不会弄错了吧?它这么小,这么可爱,怎么会有毒呢?” “陶季,你别被它的样子骗了。”桃灼开口,“我跟莫问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是被它的样子骗到了,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是银白色的,咬死一名侍卫之后才变成了这个颜色。” “真的?”陶夭夭依旧半信半疑,“它还会变色?” 这倒是她第一次听说,上一次只记得桃灼说过这血灵蛇有毒。 “这血灵蛇的幼蛇为银白色,每咬死一个人,身上便会镀上一层红色,最终会由银白色变成火一般的红。”桃灼说,“而且,它并不像其他种类的蛇一样会冬眠,体长至多也不过一尺长短,若是驯养得好,还会跟主人心意相通。” “真的吗?这么神奇?”陶夭夭眼里闪着金光,好想立刻就将这小东西拿出来把玩把玩,但是想了想它身上的毒性,她还是忍住了。 “既然这小东西是我的了,那我可不可以将它带回我房里养?”陶夭夭抬头问道。 “养是可以,但是不能影响其他人,还有,若是惹出了什么麻烦,你得自己担着。”看着陶夭夭跃跃欲试的模样,洛云锡沉声开了口。 刚刚沐浴过的陶夭夭脸颊微红,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就像那些他素来看不上眼的蜜饯果脯香。 洛云锡只看了一眼,就倏地别开了头。 他这眼神是怎么了? 这丫头跟葡萄镇的那个傻丫头相比,样貌上分明没有一丝变化,就是脸颊瘦削了些,衣着服饰变换了些而已,为何他之前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呢?” “遵命!”陶夭夭兴奋地叫了一声,伸手捧起了那个竹筐就往外跑,还不忘叫走脚边一直转悠着的小苍猊团子,“走了阿黄!” “嗷呜——”苍猊团子跌跌撞撞地跟在陶夭夭身后,过门槛的时候还跌了一个大跟头,惹来陶夭夭好一阵狂笑。 桃灼转身看着陶夭夭离开,眼底是一片宠溺的笑:“今晚皇上设了晚宴,宴席中有不少野味,你带着陶季和莫问一起过来吧。” 像是怕洛云锡会决绝,他又说:“今晚上皇上和皇后都不过来,就一些晚辈吃吃喝喝……陶季喜欢热闹,你若是不来,她定然会一个人偷偷溜去,会无法无天的。” 说到陶夭夭,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眉眼也是越来越温柔。 洛云锡原本想要推辞,却在看到桃灼眼中那一片温柔的时候改变了主意:“好,我会带她过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圆月教余孽的事,待我详细问过夏大人后再跟你说。”桃告辞离开了房间。 经过陶夭夭房间外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的“咯咯”声,微微驻足了片刻,又来回踱了几步,之后才转身离开。 洛云锡站在正殿门口,将桃灼的小动作全部看在了眼中。 看着桃灼微微上扬的嘴角,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晦暗莫名。 “公子,离晚宴还早,您身子还未恢复,上床休息片刻吧。”祁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洛云锡将视线从陶夭夭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收了回来。 “不用了,莫问睡醒了吗?去叫他过来。” “公子,刚才一个过来打扫的公公说,今日的晚宴里有赌场,彩头是一株百年雪灵芝,莫谷主说这雪灵芝可以压制您的寒毒,他就去……去喝酒猜拳了,一时半会的,可能回不来了。”祁风低下了头。 “他们药王谷里什么药材没有?月夕阁里又什么药材没有?他非得从赌桌上取?”洛云锡黑了脸。 “话虽如此,莫谷主说他身上的药材已经用完了,神医谷和月夕阁又地处偏远,所以……”祁风小心地说着原因,不明白自己主子这是怎么了,分明刚才还是有说有笑的。 洛云锡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门。 他先去了书桌,在书桌旁坐了许久,桌上的书却一页也没有翻。 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后,他又转去了床边,刚坐下却又去了窗户旁。 窗户外边是一片盛开的桂花林,香气袭人,带着丝丝甘甜,让他原本想要静下来的心,更乱了…… 再说陶夭夭将一蛇一狗带进房间之后,先喂饱了阿黄,这才关紧房门开始宽衣解带。 她从身上脱下一件中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中衣丢进了那个竹筐,然后又盖紧了盖子。 她跟驯蛇人讨过经验,驯服蛇的开始阶段,是要让嗅觉非常敏感的蛇熟悉人的气味,所以她的贴身衣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陶夭夭透过竹筐的缝隙往里看了一眼,自己的那件中衣已经将那小小的一团粉红埋了个结结实实。 她轻轻敲了敲筐子的边缘,那条蛇终于动了。 衣服鼓囊囊了半天,那小蛇从衣服底下钻了出来,在衣服中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重新盘好,还不停地那那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打量着陶夭夭。 “你是女宝宝还是男宝宝啊?我叫你什么呢?”陶夭夭放柔了眼睛,也努力将声音调到一个最清脆悦耳的频率。 “你这么小,跟条卷起来的小方巾差不多长,要不……我叫你红菱好不好?”陶夭夭小心地伸出手指从竹筐的缝隙里来来回回晃了几圈。 那条小蛇的头部便也跟着陶夭夭的手指来来回回地晃动着脑袋,有趣极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红菱了,跟着姐姐好好混,姐姐不会亏待你的!” 陶夭夭尝试着将手指伸到了竹筐的缝隙当中,同时也做好了迅速将手撤离的准备。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那条小蛇并没有攻击她的手指,反而将头伏了下去,那姿态,像是臣服,却也像爱搭不理。 “今晚上你先住在这里,等我给你找个新窝,再将你带在身上。”陶夭夭对着小蛇挥了挥手,转身开始穿外衣,穿好之后,她又风风火火地开门去了洛云锡的房间。 “你不是去喝酒猜拳了,还回来做什么?”洛云锡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陶夭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却没停止风风火火地脚步。 “世子,我去安顿阿黄和红菱了,没去喝酒猜拳啊!”陶夭夭绕过屏风进了内室,一眼就看到正在更衣的洛云锡。 衣带刚刚解到了一半,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着 看到陶夭夭进来,洛云锡脚底一个趔趄,瞬间黑了脸。 他一把将衣襟合上,对着陶夭夭低斥了一声:“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也没人说我不能进来啊?”陶夭夭懵了,“这有什么?我是你的贴身书童啊,吃住都在一起,你沐浴都还是我伺候的呢!” “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出去!”洛云锡咬牙切齿地低吼,明明黑着一张脸,却可疑地红了耳垂。 “出去就出去嘛,凶什么凶!真是莫名其妙!”陶夭夭小声嘀咕着退出了屏风外,却并未出门,而是在外间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你不用来我房里伺候了。”洛云锡穿戴整齐之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怎么看都觉得陶夭夭在这里碍事。 “怎么了世子,我做错了什么事了吗?为何您不要我了?”陶夭夭撇了撇嘴,可怜巴巴。 撇开血玉不谈,她可是还指着他洛世子的名号护着她房里的那两个小东西呢。 “你想留在玄幽王府?”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径直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陶夭夭便很识趣地站起身来,利索地倒了一杯水捧到了洛云锡面前。 “除了玄幽王府,我哪里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啊!”陶夭夭声音沉痛,就差痛哭流涕了:“我自己一人也还罢了,可是如今又有了阿黄和红菱,若是世子要赶我走,它们两个也会成为无家可归的孩子!” 而且,还极容易被有心之人给抢走,陶夭夭在心里加了一句。 “就只有无家可归这个理由吗?若是你有地方去,是不是就不会留在这里了?”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沉声问道。 他想起了被他收在密室里的那枚血玉,顿时有些头疼。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2章 圈套入局私会 那血玉是玉剑山庄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丫头的身上? 沈玉枫说这血玉早在十五年前就被桃夫人弄丢了,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血玉跟这丫头,究竟又有着什么关系? 是碰巧被陶府的老太爷所得,还是里面别有隐情? 洛云锡的眉心越缩越紧,却始终苦思无果,只好作罢。 “既然如此,就先留下吧,若是冒冒失失闯了什么祸,即便是陈管家再不舍得,我也会赶你走!” 洛云锡说道,顺带着还打量了陶夭夭腰间里那两个大荷包一眼。 也不知道这丫头将自己的龙纹玉佩藏在哪里了,没找到龙纹玉牌之前,他自然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看来回去之后还得好好搜一搜她的房间才行。 “我口渴了,去沏壶茶过来。”洛云锡对陶夭夭摆了摆手。 “是!”得到继续留下的答复之后,陶夭夭心情很是不错,连离开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看着陶夭夭离开的背影,洛云锡再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 他之前,是瞎了吗? 这纤细的背影,细长的脖子,水汪汪的眼睛,还有嘴馋买来的那些个小零嘴,种种迹象不都在表明这是名女子吗? 看来不只他眼睛有问题,玄幽王府的人,眼睛都有问题。 鼻翼周围依旧萦绕着那股说不上来的果子香,洛云锡烦躁地站起了身,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许多趟才平复了莫名奇妙的烦躁心情。 “世子,茶来了!”洛云锡才刚刚静下心来,门外就传来了陶夭夭兴奋的喊声,他的心倏地又抽抽了起来,带了一丝莫名的悸动。 陶夭夭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在放下托盘的时候,因为脚伤未愈的原因脚下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没将托盘打翻。 洛云锡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托盘扶稳,另一只手一把扶住了陶夭夭的胳膊。 “你这冒冒失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您能让我留下,我是激动的嘛!”陶夭夭的小脸上难掩兴奋,她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洛云锡的胳膊: “世子世子,我刚刚去找红儿姐姐要茶叶,她说今晚在玉芙宫那边有晚宴,晚宴之前还有杂耍,还会搭台子唱戏看,可热闹了,您想不想去看看?” 洛云锡一把抽回了自己的袖子:“不想。” “为何不想啊!”陶夭夭急了,慌忙开始蛊惑:“你年纪轻轻的,就不要太过老成持重了,得多跟我们这些年轻人一起耍一耍!你会赌钱吗?我有金叶子,借你做本钱啊!” “你还会赌钱?”洛云锡轻飘飘瞥了陶夭夭一眼。 “就赌大小谁还不会啊?又不是在赌坊,也不怕有人出老千,不就图的一个乐呵吗!” 陶夭夭再次伸手扯了扯洛云锡的袖子,“怎么样世子?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俩平分,这么好的事情,您要去哪里找啊!” 她笑眯眯地看着洛云锡,伸手倒了一杯水放在洛云锡面前,静等洛云锡改变主意带她去。 上一次他对自己欠下的那二百两银子还一直斤斤计较呢,由此看来,这洛云锡手头必定不宽裕,所以,拿赌钱这一项来吸引他应该是对的。 果不其然,看着陶夭夭笑眯眯的弯眼睛,洛云锡忽然轻笑了一声:“好,我就陪你赌上一赌,输了算你的,赢了的话,我七,你三。” “我四,你六!”陶夭夭咬牙,看来洛云锡确实很缺钱,连这点小钱都能看在眼里。 “成交!”洛云锡扯了扯嘴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嗯,没想到行宫里的茶叶也能喝出熟悉的味道,甚好! …… 晚宴时分,洛云锡带着陶夭夭和祁风出了青云宫的宫门,径直去了设宴的玉芙宫。 三人离开之后,青云宫宫门的一角忽然闪过一个倩丽的身影,映着宫门上的灯笼光看去,赫然是红儿那张俏丽的脸。 她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刚好跟门口巡逻的一队侍卫打了个照面。 那队侍卫里有一个人,在看到红儿之后,他眼神微闪,悄无声息地放慢了脚步,逐渐落在了最后边。 “皇后娘娘的吩咐你可都照做了?娘娘有旨,今晚必须看到结果!若是事情办得漂亮,今晚皇后娘娘就送你出宫,让你和家人团聚!若是办不成,便会送你们一起上路!” 那侍卫低下头,匆匆在红儿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追着巡逻的队伍一路走远。 听到那侍卫的话,红儿身子微微一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在原地呆愣了半晌,她才迅速转身进了青云宫。 玉芙宫的晚宴出乎意料地热闹,陶夭夭刚进去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场子。 看着眼前的情景,陶夭夭长大了嘴巴。 这九渊皇朝的祭月节果真是名不虚传,真的可以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啊! 此情此景,跟永安巷的杂耍巷子也差不了多少,说是晚宴,倒不如说是自助餐来得恰当。 不同于那日宫宴的规规矩矩,今晚所有的酒菜果盘都摆在场子外围的桌上,餐具在一旁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喜欢哪道菜品便可以去盛哪一道。 或许是这个法子新颖,所以桌边聚集的人不多,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应该是因为没有皇上皇后那些重量级人物在场,来这儿的人都是些年轻人,都只顾着热闹了,哪里还顾得上吃吃喝喝? “洛云锡,这边!”陶夭夭正拉着洛云锡的袖子在人群里转悠,忽然听到沈玉枫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世子,莫问在那边!”陶夭夭跳着对着沈玉枫招了招手,拉着洛云锡的胳膊就往那边走。 看着前方拥挤的人群,洛云锡皱了皱眉头,一把将陶夭夭扯过来放在了自己身后,然后一手拉着陶夭夭的胳膊,一手拨开拥挤的人群到了沈玉枫的桌前。 “小厨子,带钱了吗?借我点银子花花。”沈玉枫将坏了一根扇骨的扇子插在了腰间,对着陶夭夭伸出了右手。 陶夭夭个子矮,便扯了一个小方凳站在了上边。 听到沈玉枫的话,她警惕地捂紧了腰间的荷包:“你确定要借?在我这里可是驴打滚的利息!你可别到时候还不起!” “这天下间还能有本公子还不起的帐?”沈玉枫“哈哈”大笑了两声,“我借你一片金叶子,还你三片,行了吧?” “此话当真?”陶夭夭一个激动差点没从方凳上栽下去,危急关头被洛云锡黑着脸一把揪住了后脖颈。 “这么多人看着呢,亏不了你!赶紧的!等着下注呢!”沈玉枫催促道。 “好好好,我借!”陶夭夭大喜,低下头小心地将手伸到了荷包里面,数了好一阵子之后,她从荷包里掏出了六片金叶子。 “给你六片,记得回头还我十八片!”她将金叶子交到了沈玉枫手里,转身却从方凳上跳了下来,拉着洛云锡离开了赌桌。 “你不赌钱了?”这次换洛云锡吃惊了。 “不赌了,我看你也没什么真本事,就算侥幸赢了也赢不了多少,我还得白搭本钱,借给莫问多好,稳赚不赔的买卖。” 陶夭夭笑着给洛云锡算了一笔账,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踮着脚尖看了看另外一边,兴奋地叫了起来:“世子世子,那边有投壶,还有套圈,您要不要过去?” “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洛云锡摇摇头,从陶夭夭手里挣脱出了袖子,自行去了外围休息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后悔了,后悔不该听桃灼的话来这里。 这里太乱了,一片乌烟瘴气! 这柳映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竟然敢在行宫里弄了这么一出! 洛云锡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抬手对着身后一直跟着的祁风摆了摆手。 “你也去玩吧,不用一直跟着我了。” “公子,那边有切磋武艺的,属下去看一眼就回来。”祁风虽然一直跟在洛云锡身边,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脸上也有些跃跃欲试。 “去吧,既然来玩,就玩得尽兴些。” 洛云锡对着祁风开口,瞬间又觉得自己有些挫败,放眼望去,整个场地里似乎就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他喜欢的,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快意,哪怕单枪匹马,哪怕孤军奋战,也好过现在表面上的安逸,暗地里却是暗潮涌动。 他还是喜欢漠北的铁血军营,那里没有这么些勾心斗角,只有兄弟之情,袍泽之义……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属于女儿家的幽香。 闻着那阵刺鼻的香味,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 “那边如此热闹,洛世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浅酌啊。”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公主蓝景蓁欣欣然地坐在了洛云锡的身边。 今晚的蓝景蓁褪去了那一身骑装,身着一身玫红色纱裙,妆容精致,笑意盈盈,映着周围透亮的烛火,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洛云锡不语,伸手从桌上倒了一杯桂花酿,刚送到嘴边却又放下了。 这桂花酿的味道,像极了那丫头身上的果子香。 真是见鬼了,为何什么事情他都能联想到那丫头身上去! 洛云锡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不远处那个正在兴致勃勃套圈的纤细身影上撤了回来,不明白今晚自己这是怎么了。 “听说世子深谙棋艺,可巧今日本宫带了一盘棋,不知可否有幸邀请世子与本宫对弈一局?”蓝景蓁脸上笑意不减,声音也越发温柔。 “公主听谁说的?臣并不会下棋!”洛云锡头也没回,一口回绝了蓝景蓁的提议。 “你……”蓝景蓁微微变了变脸色。 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那洛世子会什么?吟诗?还是画画?不如……” “公主说笑了,臣常年随父王征战沙场,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吟诗作画?公主若是想找人作陪,就请去别处吧。”洛云锡开口打断了蓝景蓁的话。 蓝景蓁就站在他面前,阻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已经有一会儿没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了。 洛云锡漫不经心的话语让蓝景蓁变了变脸色,她的声音沉了下来:“世人都说洛世子翩翩公子风光霁月,没想到竟是这种人!” 蓝景蓁终于彻底变了脸,神情也变得有些愤愤然。 想她堂堂公主,都如此纡尊降贵过来找他搭话了,没想到这洛云锡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公主可能又误会了,世人的传言多半是假,即便有几分是真,或许也是我父王拿钱买来的虚名。”洛云锡也站起了身,心头忽然没来由地划过一丝不安,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忧。 他站起身来,视线越过蓝景蓁,继续在人群中搜寻着沈玉枫和陶夭夭的身影。 “世子,终于找到您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云锡转身去看,看到了满脸焦急的红儿。 “你不是守在青云宫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洛云锡皱眉。 “世子,不好了,陶季在祥云殿跟人打起来了!” 红儿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有些发抖,似是紧张所致。 “她什么时候去的祥云殿?你又是如何知道她在祥云殿的?” 洛云锡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他迅速回头,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果然,那道纤细的身影,忽然之间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您离开之后,有几个人去了青云宫,说要看苍猊神犬,奴婢阻拦不住,他们便将小苍猊给带了出去。 奴婢一路跟到祥云殿,正好遇到匆匆赶去的陶季,陶季看到苍猊犬被夺,一时情急便跟那几人起了冲突,奴婢别无他法,只得赶来寻您。” 红儿低头,迅速说了事情的经过。 洛云锡定定地看着红儿,似在思索红儿说这话的真假。 若真的是为了那只苍猊犬,那丫头还真有可能六亲不认地跟人动手。 “世子,您赶紧过去看一眼吧,若是去晚了,陶季会吃亏的!” 红儿被洛云锡盯得有些心虚,便又催促了一遍。 “带走苍猊犬的是谁,你可认识?”洛云锡沉声问道,已经准备出发去祥云殿了。 红儿摇摇头:“是几个世家子弟,奴婢未曾见过。” 洛云锡冷冷地看了红儿一眼,转身就往殿外走,刚走了两步忽然被身后的蓝景蓁叫住了。 “洛世子请留步!”蓝景蓁上前一步拦在了洛云锡面前。 “何事?”洛云锡看着蓝景蓁。 “本宫劝洛世子还是不要过去祥云殿的好。”蓝景蓁笑着说道。 “公主想说什么?”洛云锡沉声问道,也终于明白过来,这蓝景蓁并非是无事过来搭讪,而是带着目的而来。 “本宫想说的是……”蓝景蓁凉凉地看了红儿一眼,然后笑着开口:“洛世子这么聪明,难道都不想一想,这或许是个圈套吗?” “公主此话何意?”洛云锡终于正眼看了蓝景蓁一眼。 他何尝不知有可能是圈套,但是…… “别的话本宫也不好多说,但是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祥云殿一定是个圈套,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本宫话已至此,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话未说完,洛云锡已经抬步离开。 “你去了之后会后悔的!”蓝景蓁狠狠地跺了跺脚,这洛云锡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匆匆离开的洛云锡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行至殿门口的时候,他遇上了匆匆赶来的祁风。 “你去哪里了?”看着有些狼狈的祁风,洛云锡的脸色更沉了些。 “公子,我跟人切磋的时候遭了黑手,有人放冷箭,是那种极小的暗器,我去追了,没追到人,就赶紧回来了,您这是要去哪里?”祁风简短地说了原因。 “我去祥云殿一趟,你去找桃灼和莫问,让他们一起赶过去。”洛云锡远远地丢下这句话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祁风心下疑惑,来不及细想,扭头就去找人。 红儿见洛云锡走远,慌忙低着头想要离开,刚走了两步却被蓝景蓁叫住了。 “你站住!”蓝景蓁伸出胳膊拦住了红儿的去路。 “大公主。”红儿低下头,不敢直视蓝景蓁的眼睛。 “你叫怡红是吧?昨晚我母后都跟你说了什么!”蓝景蓁将红儿扯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问道。 红儿身子一抖:“大公主,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奴婢名唤红儿,并不认识什么怡红,而且,昨晚奴婢一直呆在房内,并没有见过皇后娘娘。” “听不懂?”蓝景蓁冷笑了两声,“你别以为我认不出你,昨晚我母后秘密约见的,就是你吧?你们在密谋着想要一箭双雕加害洛云锡和薛楚玉是不是?” “大公主,您认错人了,奴婢是长公主赐给洛世子的人,洛世子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怎么可能会加害洛世子呢!” 红儿努力装作镇静的样子对着蓝景蓁福了福身子。 “你少装蒜了!你在玄幽王府待了这么些天,却一直没能爬上洛云锡的床,心里很不甘心吧?” 蓝景蓁冷嘲热讽,“你跟我母后的话,我可是全部都听见了,你也没想到会败给一个男人吧?竟然喜欢一个男人,真是伤风败俗!” 红儿脸色微微一变:“大公主请慎言,您贵为公主,这种话实在不该从您口中说出来!”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洛云锡好男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以为母后在玄幽王府中安插的眼线就你自己吗?真是可惜了!” 想到洛云锡那张俊脸,蓝景蓁惋惜地摇摇头:“太子皇兄不成器,这次的事本来就是他理亏,闭门思过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母后实在是太溺爱他了! 就算跟洛云锡结交不成,她也不该为了太子皇兄冒险走这一步棋,没得便宜了薛楚玉!” 红儿低了低头:“大公主,您说的话,奴婢一句也听不懂,若是没有什么事清,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红儿低着头匆匆离开。 “薛楚玉!——” 看着红儿离开,蓝景蓁艳丽的脸上划过一丝阴狠。 “区区一个贼臣之女,竟然也敢抢本公主的风头!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蓝景蓁冷哼了一声,从暗影里走了出来,对着远远站着的一名婢女招了招手。 “公主有何吩咐?”那婢女小跑着过来,恭敬地低下了头。 “你速速去寻薛楚萧,告诉他,他那宝贝妹妹,正在祥云殿做些丢人现眼的勾当,让他速速赶过去将她带走。” 蓝景蓁低声吩咐道,“还有,你让人盯紧了母后那边,若是见她想要动身出门,你就立刻去告诉她,就说本宫忽然身染重疾,拖住她别让她出门,听明白了吗?”。 “回公主话,听明白了。”那婢女对蓝景蓁言听计从,没有多问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蓝景蓁在人群里搜索了片刻,终于看到湮没在人群深处的一个瘦小的身影,陶夭夭。 “别挤啊!愿赌服输啊!挤死小爷了!”陶夭夭艰难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刚才的套圈,她套中了一个装着银锭子的钱包,谁知道庄家竟然想耍赖,招呼了好几个人过来跟她抢,将她逼在了角落里不让她出来,差点没憋死她! 陶夭夭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满意地抛了抛手里的钱袋子,准备去洛云锡跟前邀功。 可是她在人群当中里里外外寻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洛云锡的影子,反倒是差点撞上一个人。 “放肆!你是哪个府上的下人,怎么如此冒失!”蓝景蓁一声怒斥,将陶夭夭吓了一跳。 她定睛看了一眼,想了半天终于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九渊的大公主,太子蓝景烁的亲妹妹,蓝景蓁。 “小的该死,小的是洛世子身边的书童,不小心冲撞到了大公主,请大公主恕罪!”陶夭夭慌忙低头见礼,心里头却泛起了嘀咕。 这里都是年轻男子玩乐的地方,这蓝景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偷偷抬头看了蓝景蓁的脸色,绝美的脸上满是怒意,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陶夭夭顿时有些慌张。 她得罪了太子,这蓝景蓁不会是来替太子报仇的吧? “你就是那个猎得苍猊神犬的陶季?”蓝景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陶夭夭片刻,在心里鄙夷了一声。 洛世子怎么会看上这种人?油头粉面,娘娘腔的小白脸,她最讨厌这种人了! “回大公主话,小人确是陶季,苍猊神犬一事,也不是小人一个人的功劳,小人只是凑巧。”陶夭夭将姿态放到最低,很是谦虚。 洛云锡不在这里,她可不敢跟蓝景蓁起什么冲突,服个软就服个软吧! “本宫自然知道你没那么大的本事!”蓝景蓁冷哼,还不是洛云锡和顾紫璃帮着的,那顾紫璃也是,竟然帮着外人!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亏得皇祖母还那么疼爱她! “是是是!”陶夭夭假笑着附和,目光却依旧在搜寻着洛云锡的身影。 看到陶夭夭不停搜寻的目光,蓝景蓁眼神一闪开了口。 “那只苍猊犬既然是神犬,自然得拿出来让众人观赏一番。” “大公主恕罪,那苍猊幼犬还太小,胆子小,忽然间看到太多人的话容易受到惊吓的!”陶夭夭慌忙解释,心想这蓝景蓁果然还是奔着自己的苍猊团子来的。 “大胆!难道本公主的面子还比不过那些世家子弟吗?”蓝景蓁冷声开口。 世家子弟? 哪里又冒出来的世家子弟? 陶夭夭抬头,疑惑地眨着眼睛,没听明白蓝景蓁话中的意思。 “那几个世家子弟都能将它抱出来戏耍,本公主看一眼都不行吗?”蓝景蓁又说。 陶夭夭心里一个咯噔:“大公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苍猊幼犬不是好好待在青云宫里了吗?” “什么青云宫?刚才本宫看到几个世家子弟追着一条黑狗往祥云殿那边去了。”蓝景蓁挑着眉梢说道。 “阿黄去了祥云殿?祥云殿在哪里?”陶夭夭心下着急,也顾不得找洛云锡了,一心只想将阿黄赶紧找出来。 “出了这个宫门往东走,路上找个太监侍卫的打听打听,漆黑一团的那座废弃宫殿就是了。”蓝景蓁很是好心地给陶夭夭指了一条路。 “多谢大公主!”陶夭夭一路小跑着出了紫云宫的宫门。 看着陶夭夭匆匆离开的背影,蓝景蓁冷笑了一声。 “洛云锡……”蓝景蓁轻念了一声洛云锡的名字,忽而轻笑了一声:“你不是喜欢这个小白脸吗?本宫就成全你!真是可惜了……薛楚玉,本宫不会让你这么便宜就得到他的!” …… 祥云殿。 洛云锡看着黑暗中的那座宫殿,驻足在了殿门口。 这一路走来,没有遇上一个内侍宫女,也没有碰到任何巡逻的侍卫。 他知道,有人在布一盘局。 从最开始的沈玉枫被人叫去赌那株百年雪灵芝,到陶季听到红儿说到杂耍一事来央求自己带她赴宴,再到祁风切磋武艺的时候被人放冷箭…… 他们迈出的每一步路,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而他明知是局,却依旧鬼使神差地入了局。 “呜呜——嗷呜!——”几声熟悉的犬吠声若有若无地响起,驱走了他最后的一丝犹豫。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宫墙,先试着推了推宫门。 宫门轻轻一推就推开了,他抬步走了进去。 祥云殿是一座废弃的宫殿,久未打扫的地面上铺满了落叶,传来阵阵腐败的味道。 “陶季!”洛云锡对着殿内沉声呼喊了一声。 空旷的宫殿内传来一个回音,回音过后,隐隐有一个声音从殿内传来,却似乎被捂住了嘴巴,只发出沉闷的“呜呜”声,而刚才在宫墙之外听到的那阵犬吠声却莫名其妙消失了。 听到那阵沉闷的“呜呜”声,洛云锡不再犹豫,他加快了脚步,伸手推开了厚重的殿门,并且缓缓走了进去。 借着天上月色的朦胧亮光,他看到了大殿深处的一根柱子上绑着一个人,依稀看出是一名女子。 身形纤细,罩在一个大大的黑布袋里,被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却因为光线太暗看不太清。 犹豫片刻之后,洛云锡伸手入怀掏出了火折子。 “陶季?”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再次犹豫起来。 看身高的话,那丫头似乎要比这矮上一点。 “呜呜——”看到洛云锡进来,被绑着的那名女子挣扎了一番。 洛云锡伸手捏了捏隐隐发疼的眉心,似乎觉得空气中隐隐飘过一股异香。 这异香有些熟悉,又让他想起了那丫头身上的果子香。 真是见鬼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走上前去,静静地站在那女子面前看了许久,才沉声开口:“你是谁?” 这个人,不是那丫头。 他认得那丫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狡黠有天真,有古灵精怪也有倔强和不服输,却独独没有如此这般的惊恐与害怕。 确认这人不是陶夭夭的时候,洛云锡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长出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扯开了绑着那女子的黑色布袋,又将她嘴巴上绑着的布条取了下来,却并未给她松绑。 “咳咳!——”那女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而柔弱。 “洛世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女子抬起头来,洛云锡看清了她的模样。 “薛楚玉?”洛云锡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世子,你先替我松绑,容我慢慢告诉你。”薛楚玉脸颊绯红,凤眸含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先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本世子再决定给不给你松绑。”洛云锡后退了一步说道。 怜香惜玉?在他这里似乎是不存在的。 洛云锡的冷漠让薛楚玉变了变脸色,她委屈地颤声开口:“洛世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你让人通知我过来这里找你的吗?” “你被骗了,本世子并未让人通知你来这里,而且,我来这里是为了找那条苍猊犬,并不是专程赶来救你的。” 洛云锡又后退了一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薛相的人过来救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他才刚迈开步子,不远处的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关紧了,紧接是“咔嚓”一声落锁的声音。 洛云锡变了变脸色,他迅速到了窗户旁边,却发现原本应该破烂的窗户竟然全部都被从外面封死了。 一阵头晕目眩传来,他险些栽倒在地上。 “洛世子,你怎么了?我懂医术,你过来给我松绑,我帮你看一眼。” 薛楚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洛云锡缓缓转身,忽然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来。 “洛世子……你这是做什么!”看着洛云锡放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薛楚玉绷紧了身子。 “谁将你绑在这里的?那只苍猊犬呢?” 洛云锡哑声问道,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似乎连视力也受到了影响,总是让他将薛楚玉看成另外一个人。 “你先把刀放下,我说。”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薛楚玉一动也不敢动。 “我也是听到犬吠声进来的,刚进门就被人给套在了布口袋里,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为难我,点燃了那盘香就离开,至于你说的那只苍猊犬,我却从始至终就没见过。” 薛楚玉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洛云锡去看角落里的一个香炉。 洛云锡看清了香炉的位置,走过去一脚踢翻,又将里面燃着的熏香用脚碾灭碾碎,这才回转过身来。 “今日的事情,你参与了多少?”洛云锡又拎着匕首到了薛楚玉的身边,手上缓缓失了力气,说话也有些力不从心。 薛楚玉被洛云锡通红的眼睛吓到了,她慌忙摇了摇头:“洛世子,你也看到了,我也是受害者啊!他们那些人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又有些什么目的?你先帮我解开,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洛云锡不语,他将匕首插了回去,在角落里席地而坐,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着洛云锡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薛楚玉眼神一闪,被绑在身后的双手轻轻一翻,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出现在她的掌心。 “洛世子,你没事吧?”她轻声呢喃道,一边说,一边动了动刀片,准备去割断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 就在这时,角落里忽然传来“嗷呜嗷呜”的叫声,叫声过后,大殿一旁的角落里,忽然“哗啦”响了一声,从角落里钻进一个人来。。 “呸呸——”那人吐掉口中的灰尘,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 听到动静之后,薛楚玉的动作倏地一停,掌心里的那个刀片又悄悄收了回去,紧闭着双眼的洛云锡也睁开了眼睛。 “世子?您怎么会在这里啊?”看清楚坐在地上的洛云锡的时候,陶夭夭又惊又喜。 她抱着手里的苍猊团子朝洛云锡走了过来:“世子,您也是来帮我找阿黄的吧?” “离我远点!”看到陶夭夭出现,洛云锡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开始紧张起来,除了心理的紧张,还有……身体上的。 “世子,您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些汗?”陶夭夭弯下腰去,看清了洛云锡额头上的薄汗。 她伸出袖子想要替洛云锡擦一擦,却被洛云锡伸出胳膊挡住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洛云锡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些颤音。 “哦,他们说这个废弃的大殿是以前用来关押犯人的,窗户外面都用木板钉得死死的,门也锁上了,但是幸好我有火眼金睛,找到了一只狗洞!” 陶夭夭邀功似地指了指自己刚才钻出来的地方,“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祁大哥他们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你们先走,去找莫问过来。”洛云锡哑声说道。 陶夭夭一愣:“我们?” 她眯缝着眼睛朝周围看了一圈,终于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薛楚玉。 “玉儿小姐?你怎么也会在这里?”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她伸手指指薛楚玉,又指了指洛云锡:“难道你们两个在这里……” 洛云锡盯着她的目光似火,想要将她生吞活剥,吓得她生生地将“私会”两个字吞进了肚里。 私会就私会吧,还不让人说,而且,看这情形,玩儿的似乎还挺刺激,竟然将人给绑上了? 陶夭夭砸了咂嘴,心照不宣地对着洛云锡眨了眨眼睛,甩给他一个“我懂”的表情。 看到陶夭夭贱兮兮的贼笑,洛云锡的脸瞬间一黑到底。 “那……我就先带玉儿小姐离开。”陶夭夭小心地点了点头,生怕惹到这位世子不高兴。 “玉儿小姐,在下失礼了哈,我来给你解绳子!”陶夭夭对着薛楚玉伸出了手,却换来薛楚玉的一个挣扎。 “多谢了,我堂堂相府嫡出小姐,是不可能从狗洞子里爬出的,你若是想救我和洛世子,就出去叫人来把门打开。”薛楚玉的声音里带着疏离和坚持。 “你不想走?”陶夭夭懵了。 这薛楚玉看着这么聪明,这一会子莫不是傻了吧? 她就不怕外人进来之后看到洛云锡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坏了自己名声吗? 还是…… 她原本就是如此打算的? 陶夭夭盯着薛楚玉看了半天,心里头顿时了然。 这个薛楚玉,莫不是看上他们家世子了吧? 念已至此,陶夭夭八卦地“嘿嘿”笑了两声:“玉儿小姐不想走是吧?行,我去找人来救你们!” 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若是这薛楚玉真的看上了洛云锡,而洛云锡又不反感的话,那他们两个或许会有更近一步的交往,薛府和玄幽王府之间便有可能会和平共处,而她的处境就会好上许多,就算身份曝光,也不用担心洛云锡会要她小命了。 只是,薛府和玄幽王府,会有和平共处的那一天吗? 陶夭夭看看洛云锡,再看看薛楚玉,还没等心里头的小九九念叨完,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陶季,过来。”听到动静之后,洛云锡变了脸色,他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哦。”陶夭夭走上前去搀扶住了洛云锡,却感觉到了洛云锡身子的微微颤抖。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3章 洛世子中了媚药…… “世子,您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热?是不是染了风寒了?” 感受到洛云锡身体的滚烫,陶夭夭吃了一惊,她放下手里的苍猊团子,小心地伸出手去,想要探一探洛云锡的额头。 “别动!”洛云锡一把捉住了陶夭夭的手,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拥着她迅速朝墙角的暗影里退去。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陶夭夭狠狠地吃了一惊,“啊”地一声惊呼出声。 她被洛云锡牢牢地禁锢在墙壁和他的怀中,鼻翼中传来的全部都是属于洛云锡的特有香味,陶夭夭的脸倏地通红。 看着陶夭夭通红的小脸,还有黑暗里那一双晶亮的眼睛,洛云锡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咕嘟”一声,他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世子,您怎么了?”陶夭夭紧张地推了推洛云锡的胸膛,想要在他怀里寻得一丝多余的空间。 “嘘——别说话!” 洛云锡哑声开口,灼热的呼吸喷在陶夭夭耳畔,她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 洛云锡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可怕! 也……好陌生! 陶夭夭紧张地咬了咬嘴唇,嫣红的唇上留下一排牙印子,不经意间的动作更挑起了洛云锡心底紧绷着的那根弦。 他的鼻翼之间萦绕的全部是那种好闻的果子香,他竟然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贪恋上了那种酸梅果脯的味道。 心底的那根弦越绷越紧,洛云锡额上的汗珠也越聚越多,身子更是颤抖得厉害。 “来人,把门打开。”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便是“桄榔桄榔”砸锁的声音。 “薛小姐若是还想顾忌一下薛府的脸面和你自己的声誉,待会最好不要出声,一切交给本世子来说。” 洛云锡的这句话,是对薛楚玉说的,却让陶夭夭听了个云里雾里,而柱子上绑着的薛楚玉,却微微变了变脸色。 洛云锡的话音刚落,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先是进来了两个挑着灯笼的太监,紧跟着后面走进来的是薛楚萧,薛楚萧的身后,还跟着桃灼和祁风等人。 “薛大人,桃大人,里面真的有人!”走在前头的一名小太监说道,他又惊又怕地拍了拍胸口,转身就要往外走:“这里就先交给二位大人了,出了这档子事儿,奴才还是赶紧去禀告皇后娘娘吧。” “苏公公这么着急做什么,不如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薛楚萧满脸阴沉,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来。 他对着身后的两名随从摆了摆手,那两名随从点点头,一左一右地上前一步,架住了那个想要去跟皇后报信的苏公公。 “赶紧进去看看吧。”桃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陶夭夭心中一喜想要出去,却被洛云锡伸手牢牢地按住了她的头。 他用左手按住了陶夭夭的脑袋,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右手却掏出靴筒里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左肩。 一声闷哼响起,不明所以的陶夭夭惊呼一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道充斥在她的鼻腔,她连吓带熏,差点没昏过去。 “世子!您这是做什么!”陶夭夭挣扎着从洛云锡怀里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洛云锡的左肩。 汩汩的鲜血正从他左肩处缓缓渗出,陶夭夭慌了神,慌忙在身上摸索起来,想要找东西止血。 生平第一次,她看到鲜血的时候竟然想到的不是逃避。 左肩的疼痛唤醒了洛云锡几欲崩溃的神志,“扶住我。” 他哑声在陶夭夭耳边说道。 “好。”陶夭夭从洛云锡腋下伸出手去,牢牢地架住了洛云锡摇摇欲坠的身子。 “哥——”薛楚玉一声委屈的呼唤声在角落里响起,薛楚萧的脸更黑了几分。 他伸手推开挑灯的太监,径直朝着薛楚玉的方向走去。 “哥,救我!”薛楚玉委屈地痛哭出声。 “发生什么事了?谁将你绑在这里的?” 薛楚萧拔剑砍断了薛楚玉背后的绳子,话却是对着那两名随从中间的苏公公说的,“你说出来,我和爹都会为你做主!” 薛楚玉张了张口,目光朝着洛云锡看去,最终却垂下了头。 “是本世子将她绑在这里的,怎么了?” 洛云锡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紧随之后进来的桃灼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希望洛世子能给我们一个解释。”薛楚萧脱下披风披在了薛楚玉的肩上,转身沉声对着洛云锡冷声喝道。 “如你所见,本世子跟自己的小书童在这里遛狗捉蛐蛐,却被薛小姐撞破了好事,本世子怕她出去乱说,所以便将她绑在了那里。” 洛云锡缓缓转过身来,朝着薛楚萧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 听了洛云锡的话,薛楚萧似乎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做出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洛世子,舍妹不过是名女子,你这样对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过分?她扰了本世子的好事,若是换成别人,怕是连命都没有了!”洛云锡冷哼,“还不将她带走!” “洛云锡,这笔账,我们薛府给你记下了!”薛楚萧冷哼了一声,转身拉着薛楚玉离开。 离开之前,他示意那两名随从放开了吓得战战兢兢的苏公公。 “苏公公,你也看到了,洛世子已经找到了,这里没事了,都是年轻人的小打小闹,您回去之后如实回报给皇后娘娘即可。”桃灼对着苏公公拱了拱手说道。 “行,那我们就先回去跟皇后娘娘复命了。”苏公公脸色古怪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再看一眼躲在洛云锡身后的陶夭夭,寒暄了两声就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把手里的灯笼递给了桃灼。 桃灼接过灯笼,将那两名太监送到了殿外,又飞快地转身折了回来。 “公子,您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祁风先发现了洛云锡的不对劲,慌忙上前帮着陶夭夭搀扶住他。 “我中了媚药,该是事先混入了沐浴用的热水当中,后又混合了这殿内的熏香,所以才发作了。”洛云锡松开陶夭夭,将身子的重量全部压在了祁风身上。 “莫问呢?”他沉声问道,伸手摸了摸脚上的匕首,很想再扎给自己一刀。 “媚……媚药!” 陶夭夭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悄悄往桃灼那边藏了藏。 怪不得洛云锡刚才差点兽性大发,明知她是男人都凑了上来,原来是药物的作用。 桃灼将陶夭夭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他上前一步挡在了陶夭夭面前,又皱着眉头问道:“药性烈不烈?宫中有姿色的宫女也不少,要不,我去找一个过来,眼睛一蒙……” “不用了,我还撑得住。”洛云锡开口打断了桃灼的话,声音有些发颤。 桃灼身后的陶夭夭傻了眼,什么叫做“眼睛一蒙”? 桃灼这是想卸磨杀驴啊! 这个桃灼,平日里挺正直一个人,没想到这个办法竟然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陶夭夭看着桃灼高大挺直的背影,瞬间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洛云锡沉声说道,又问:“莫问呢?” “别提了,跟人赌酒赌得酩酊大醉,瘫在床上起不来了。” 桃灼沉声说道,眼角瞥到洛云锡肩头的刀伤,再看一眼懵懵懂懂的陶夭夭,他眼神微微一闪,眼底划过一丝欣赏。 他伸手入怀,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来:“我这里有几颗清心丸,你先服下,这样自伤也不是办法。” “多谢!”洛云锡接过瓶子,将瓶子里的药全数倒在了手心当中,仰头吞了下去。 “自伤?”祁风终于看到了洛云锡肩头的伤,他吃了一惊,慌忙就要去摸金疮药。 “别管我了,速去找到红儿,将她带来见我。” 洛云锡对祁风说道,脸色因了桃灼那几粒药的作用,总算不像刚才那么通红了,眼底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是。”祁风点头,为难地看了桃灼一眼。 桃灼上前,从祁风肩上接过了洛云锡的胳膊:“你只管去忙,这里交给我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又看了一眼依旧愣在原地的陶夭夭:“陶季,快点跟上!” “好。”陶夭夭回过神答应了一声,临走之前还不忘从地上抱起了那只苍猊团子,几个人匆匆离开了祥云殿,拐进了一条寂静的小路。 “你为何会来祥云殿?”桃灼问陶夭夭。 “我正套圈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大公主,她跟我说,有几个世家子弟去了青云宫中,将阿黄抱走了,又说阿黄跑来了祥云殿,我一着急也忘了跟世子说一声了,慌慌张张就赶来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世子和薛楚玉在这里幽会。” “幽会?”桃灼看了黑着脸的洛云锡一眼,低低地笑了两声,“若是换成旁人跟洛世子在一起,我或许会信,但若那是薛楚玉,我是绝对不信的。” “为何?”陶夭夭疑惑地问道,跟在洛云锡的另外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我今天都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幽会,世子又为何会来了这里?” “我也很好奇,洛世子怎么会来了这里?”桃灼将洛云锡的胳膊往肩上架了架,眼底满是戏谑。 洛云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了两声说道:“……我遇上了蓝景蓁,她说苍猊犬在这里,我怀疑有人故弄玄虚,便过来追查。” “那薛楚玉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啊?”陶夭夭还是懵。 “有人以我的名义将她约了过来。”洛云锡说道。 看着一脸无辜的陶夭夭,他心里刚刚压下的那阵燥热隐隐又有了露头的苗头。 “哦!我知道了!”陶夭夭恍然大悟,“那人以你的名义约了薛楚玉,又将你引了过来,还给你下了媚药,这不就是想让你兽性大发强了薛楚玉吗?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啊!” “咳咳——陶季!”洛云锡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恶狠狠地对着陶夭夭低吼了一句。 “陶季,这种话不该从你的口里说出来!”桃灼也黑了脸。 “好吧,不说强了,说冒犯,冒犯总行了吧!”陶夭夭吐了吐舌头,继续分析:“今晚的事不会这么凑巧,若是仅凭红儿姐姐一人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今晚之事,皇后一定也插手了!” 红儿是皇后的人,陶夭夭之前听洛云锡提起过,所以并不难猜。 倒是桃灼有些疑惑。 “今晚之事若是能成,云锡迫于压力一定会娶了薛楚玉,薛家和玄幽王府联姻,这一定不会是皇后想要看到的,所以,皇后走的这一步棋,我委实看不懂。”桃灼沉吟道。 “玄幽王府从不参与任何党争,更不会跟薛家联姻。”洛云锡沉声说道,却换来陶夭夭一个白眼。 听这洛云锡的意思,就算他真强了薛楚玉,事后也不会认账,更不会娶薛楚玉,这洛云锡,果真是个大渣男! “是了,皇后一定是看准了玄幽王府的立场,所以才冒险使了这一计,知道你不会娶薛楚玉,所以才想险中求胜,让玄幽王府和薛家结仇,她好坐收渔利。”桃灼分析道。 “她一定没想到,自己打的这一手好牌竟然被自己的亲闺女搅黄了哈哈!” 陶夭夭回过味来了,“我觉得吧,那大公主一定是爱慕我家世子,可是吧,她自己得不到我家世子,自然也不想白白便宜了薛楚玉,所以才将我引过来坏事儿的。” 陶夭夭叹了一口气,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闪闪亮的大灯泡子。 看刚才薛楚玉那神情,好像还真的挺希望洛云锡兽性大发的。 “行了,今晚之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那薛楚萧也不傻,回去之后便会想明白,世子也是在帮他们薛家遮羞,不过,云锡这名声,还有你……唉!” 桃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今晚过后,玄幽王世子好男风的传言怕是会愈演愈烈了,连带着夭夭也会受到牵连,看来他还得赶紧将这个妹妹认回去才行,好好护着,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三人一路说话,各怀心思地回了青云宫。 将洛云锡扶进房之后,桃灼就将陶夭夭赶了出来。 他让人打了满满一木桶凉水,咬咬牙将洛云锡丢了进去,一直泡了半刻钟才扶他出来包扎伤口。 “祭月节一波三折,还弄了一身伤,你得好好想想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陈管家了。”桃灼看洛云锡已经恢复,便开始调侃起来。 洛云锡苦笑了两声,“估计我父王的书信又该到了。” 看天色已晚,桃灼站起身来告辞离开,桃灼刚走祁风就推门走了进来。 “世子,您没事了吧?”祁风的出现带进来一丝凉风,洛云锡紧了紧身上裹着的锦被。 “没事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人呢?”洛云锡看了一眼,祁风的身后并没有红儿的身影。 “世子,她死了,死状很惨,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割破了手腕,血尽而亡。”祁风说道。 “死了也好,即便皇后不杀她,我也不会留她!”洛云锡眼底划过一丝狠意,红儿被杀,倒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世子,红儿临死之前,跟属下说了几句话。”想到红儿说的那几句话,祁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洛云锡。 “什么话?”洛云锡问。 “她说,大公主告诉她,皇后派去玄幽王府的奸细,不止她一个,还说……说……” “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洛云锡凉凉地看了祁风一眼。 祁风身子一抖,咬咬牙快速开口:“她说皇后早就知道您好男风,所以才敢将薛楚玉放在您面前,一来为了败坏薛楚玉的名声,二来让玄幽王府和薛家结仇,还说,您……您看上了陶季,说陶季是个好人,让您好好对他!” “咳!——咳咳!——”洛云锡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咳了好久,慌得祁风赶紧给他端来一杯水。 “玄幽王府奸细的事情,交给陈管家去查,你可以出去了。”洛云锡没有接那杯水。 那杯茶水清清淡淡的,必定索然无味。 “……是。”祁风一愣,定定地又捧着水杯退了出来。 …… 第二天,陶夭夭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等到祁风去房间里寻她的时候,她已经拎着一个口袋从外面回来了。 脸上抹画得有些脏,神情却是兴奋的。 “你去哪里了?宫里清点人数准备下山呢。”祁风说道,对陶夭夭手里拎着的那个布袋子有些好奇。 “我去给阿黄和红菱找吃的去了,这不刚回来。”陶夭夭举了举手里的布口袋说道。 “红菱?”祁风不解。 “就是那条粉嫩粉嫩的小蛇。”陶夭夭笑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那又是什么?”祁风瞪大了眼睛。 在原来两只荷包的基础上,陶夭夭的腰间又多出了一个方形的抽绳小布包,里面鼓囊囊的,像是有东西在蠕动。 祁风打了个冷战,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利落了:“陶季,你不会把那条蛇,挂在身上随身携带了吧?” “要不然呢?我总不能时时刻刻捧个竹筐吧?”陶夭夭看白痴似的看了祁风一眼。 要让红菱熟悉她的气味,是一定得随身携带的,当然,这也是她从驯蛇人身上讨来的经验。 “呱!——呱呱!——”几声沉闷的蛙鸣声从陶夭夭手里的布口袋里传来,陶夭夭抬头,对上祁风古怪的脸,她嘿嘿地笑了两声。 “如你所见,除了青蛙,还有一些小虫子,我起得晚了,没找到老鼠,红菱太小了,吃不进去大的东西,而且不能让它吃活的,容易引发它的兽性,我待会得将那些青蛙和虫子弄死了……” “呕——”祁风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陶夭夭,没听完陶夭夭的喋喋不休就进了屋。 陶夭夭耸耸肩膀,拎着布口袋进了屋。 进屋之后,她先用从厨房寻来的猪肝泥喂饱了阿黄,又将红菱放进了竹筐里,捡了几条肉嘟嘟的死虫子喂给了它,等到它慢条斯理地吃完,才又将它收进了腰间的抽绳荷包里。 有了这两个小东西,她瞬间觉得自己身板都挺直了。 红菱不需要喂太勤,几天喂一次就好,得给它好好消化的时间,只是这个阿黄就有些犯愁了。 肉食动物,而且还会越长越大,吃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若是她自己一个人喂,就她那点可怜的月钱,估计阿黄会被饿死。 陶夭夭蹲在地上,看着在自己面前打滚撒欢的苍猊团子,决定得好好跟洛云锡谈一谈。 她收拾妥当出了门,在门口的时候遇上了等着她的几个人。 洛云锡、莫问和祁风。 许是已经提前听到了祁风的描述,她出来的一瞬间,几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腰间那鼓鼓囊囊的一团。 “小厨子,我可奉劝你一句话,蛇可是最不容易驯服的动物,冷血无情,说不准哪天就会咬上你一口,我可提前告诉你,被血灵蛇咬伤可是无药可医的!” 沈玉枫一副说教的样子。 陶夭夭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既是蛇毒,就一定会有克制蛇毒的解药,你莫谷主配不出来,可并不代表无药可医。 况且,毒虽害人,却也能医人,毒药毒药,将毒和药放在一起说,一步之差,便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莫谷主这么年轻,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所以,这研制血灵蛇蛇毒解药的事情,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伸手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 沈玉枫抽了抽眼角,一把打掉陶夭夭的小手:“小厨子,你说这番话的表情和神态,像极了我那云游四方的师父,你不但懂医,还是个中高手!我说的是也不是?” “莫谷主还是这么喜欢说笑话,不懂就是不懂啊。”陶夭夭笑意盈盈,还是那句话。 她颠颠地跑到洛云锡身边:“世子,您没事了吧?媚药的药劲儿都过去了吧?” 洛云锡倏地沉了脸:“你觉得呢?” 陶夭夭忙不迭地点头:“看世子这神清气爽的模样,一定已经没事儿了,吓得有话跟你说,是关于阿黄的。” “有话回去再说。”洛云锡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陶夭夭脚边的阿黄,微微皱了皱眉头:“要想留下它,就去找根绳子栓上。” 若是再放任这小东西乱跑,他可不敢担保下次会闹出些什么事。 陶夭夭皱了皱眉头,小心地商量:“世子,阿黄至多才一个月大,我可以抱着它,不让它乱跑……” “不栓绳子,就别上马车。”洛云锡凉凉地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陶夭夭暗地里咬了咬牙,迅速回去大殿内寻了一根绳子过来,她将阿黄抱起来在怀中安抚了好久,才决定临上马车的时候再给它栓绳子。 下山的队伍零零散散,并没有统一,据说是宫中有要紧的事等着皇上去处理,半夜就起驾回了紫云城,所以剩下的人便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三五成群地邀在一起开始下山。 玄幽王府的马车停在了上林苑的西门处,也就是他们从水上乘船过来的地方。 一路弯弯绕绕地到了西门,陶夭夭意外地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桃灼,还有站在桃灼身边的夏锦汐。 看到陶夭夭抱着苍猊团子过来,夏锦汐眼中划过一丝羡慕,却并无嫉妒。 她迎着陶夭夭走上前来,低着头小声说道:“你猎得了苍猊神犬,打的赌我输了,你说吧,是画王八还是学狗叫。” 夏锦汐的耿直和认真将陶夭夭逗笑了,她几乎都已经忘了跟夏锦汐打赌的事情过了。 她“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装模作样地开口:“要不,就折换成银子吧?我好攒钱娶媳妇。” “真的吗?真的可以折算成银子?”夏锦汐吃了一惊,脸上满是惊喜,又说:“其实吧,学狗叫也好,画王八也好,我都无所谓的,愿赌服输嘛,我只是怕回去之后我爹罚我练剑,这下好了,我不用回去练剑了,反正我藏了私房钱,你要多少?” “哦,原来夏姑娘还藏了私房钱啊!”陶夭夭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桃灼一眼,她又笑:“这私房钱,是夏姑娘的嫁妆钱吧?我这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地道?要不,就算了吧?” “不行,怎么能算了?我又不是赖账的小人!”夏锦汐不满地嘟起了嘴巴,“你说吧,要多少?不够的话,我去跟桃哥哥借。” 陶夭夭扯着嘴角笑了笑,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二百两。” “……行!二百两就二百两!”夏锦汐咬牙点了点头,“等我回府之后就给你送去。” “等等。”陶夭夭神秘兮兮地开了口,她伸手指了指洛云锡。 “我还欠我家世子二百两银子呢,你这二百两直接给他就行,不过话又说回来,昨晚上桃大人又救了我家世子一次,我家世子身子这么金贵,值二百两银子不多吧?所以,我家世子还欠着桃大人二百两呢,这拐来拐去,你直接欠着桃大人的就是了。” “这样,也行?那要不,桃哥哥,我就……先欠着你的?” 夏锦汐被陶夭夭几句话给绕晕了,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却换来沈玉枫的“哈哈”大笑。 “果真是两个活宝啊!桃灼啊桃灼,本谷主似乎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你们定远侯府热热闹闹的场面了。”沈玉枫上前,丢了一句众人似懂非懂的话,转身就要往马车上爬。 桃灼无奈地笑了笑,对着夏锦汐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马车,温声笑道:“先上车吧,银子的事,回头再说。” 夏锦汐甜甜地应了一声,乖巧地上了马车。 陶夭夭却一个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沈玉枫的袖子。 “我的金叶子呢?还钱!” 夏锦汐不说还钱的事,她还差点忘了,这个莫问昨晚上可是借了她整整六片金叶子呢。 “不就是十八片金叶子吗?下山之后就还你!”沈玉枫满不在乎地对着陶夭夭摆了摆手,打着哈欠进了玄幽王府的马车。 “这么多人做见证呢,你可不许赖账!”陶夭夭对着马车吆喝了一声,却换来沈玉枫一个轻飘飘的戏言。 “洛云锡吃了我药王谷那么些灵药,欠我的钱十八片金叶子不止吧?我欠了你,他又欠了我,我也学你的,拐来拐去一下,就让洛云锡欠着你的吧。” 陶夭夭:“……” 让洛云锡欠她? 洛云锡不压榨她就是好的了,她还能指望洛云锡还钱? 陶夭夭撇了撇嘴,伸手护紧了腰间的钱袋子。 也幸好这金瓜子和金叶子是意外之财,丢了也不心疼。 “洛兄,你身上有伤,需要休息,你那马车上太挤,不方便照顾,让陶季和我们共乘一车吧。” 在一旁看了半天戏之后,桃灼对着洛云锡开口。 声音是一贯的温和,看着陶夭夭的眼神更是温柔。 “好啊好啊!”陶夭夭慌忙点头,她是真不想早早就给阿黄栓链子。 “不用了,让她跟着我吧,不用麻烦桃兄了。”洛云锡上前一步,将陶夭夭挡在了身后。 陶夭夭刚刚雀跃着想迈出去的步子猛地一顿,垂头丧气地后退了一步。 “还不上车?”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 “别看了,上车吧。”沈玉枫从马车当中露出一个脑袋出来,八卦地瞅了瞅洛云锡,又瞅一瞅桃灼,眼底划过一丝戏谑。 “上就上!”陶夭夭将手里团着的一根绳子远远地丢到了一边,伸手就将苍猊团子塞进了马车当中。 她就是不栓绳子! 有本事赶她下去! 她正好可以上后面那辆马车了! 她掀开帘子爬上车,一屁股坐在了沈玉枫的对面,故意坐的四仰八叉,占了好多空位置。 洛云锡弯腰上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被陶夭夭占得满满的座位,却很难得地没有生气,只是踢了踢沈玉枫的脚,示意他让过去一点。 沈玉枫扯扯嘴角,往角落里挪了挪,给洛云锡腾出一个位置。 “桃哥哥,我也要上洛世子的马车!我要去看神犬!”马车外传来了夏锦汐的声音,陶夭夭本以为桃灼会拒绝,更以为洛云锡也会拒绝,可是出乎意料的,他们二人谁也没有。 “去吧,别乱说话。”桃灼温和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夏锦汐的俏脸已经出现在了马车门口。 她利落地爬上了马车,指了指陶夭夭的身侧。 “陶季,这么长的座位,你自己都占完了啊!啧啧啧,洛世子果然是喜欢你,这样都能由着你!” 陶夭夭黑了脸,立刻坐直了身子,夏锦汐瞅准时机一屁股坐在了陶夭夭身边。 “既然你们都在这里了,那我就去定远侯府的马车上坐着吧,这里太挤了。”沈玉枫摇摆着已经修好的扇子,笑得意味深长。 马车缓缓地开始行驶,夏锦汐早就被陶夭夭脚边的小苍猊团子吸引了过去。 “这就是爹爹他们说的那种神犬啊!果真是好威风哦!陶季,我能抱抱它吗?”夏锦汐小心地问道。 “这个可能不行,它不太习惯被别人抱。”陶夭夭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你可以摸摸它,也可以拿些食物试着喂喂它。” 她看着脚边的漆黑一团,却一直也没看出来夏锦汐说的威风在哪里。 “真的吗?那我应该喂它什么?它这么小,肯定吃不进去大块的肉吧。”夏锦汐低头说道,弯下腰去轻轻地用指尖碰了碰苍猊团子的脑袋。 “它现在还小,只能吃一些精碎的食物,我喂它的是猪肝剁成的肉泥,搓成丸子或是棒状,蒸熟了给它当零食吃。”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出一个油纸包来,“它刚吃了没多久,你少喂一些吧。” “好。”夏锦汐伸出手指捏了一个圆圆的小丸子出来,轻轻地放在了苍猊团子的嘴边:“来,小神犬,吃饭了!” “它叫阿黄,你叫它,它会答应的。”陶夭夭笑眯眯地说道。 “阿黄?”夏锦汐乐了,“阿黄吃饭了!” “嗷呜——”苍猊团子低头嗅着味道到了肉丸子跟前,用鼻子拱了好久才吃到嘴里,笨拙的形态逗得陶夭夭和夏锦汐哈哈大笑。 听着她们两个银铃般的笑声,洛云锡一直紧锁着的眉头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似乎也没那么惹人厌烦了。 听着二人的说话声,他微微闭起了眼睛。 …… “表兄,我那表妹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姑母说?”另外一辆马车上,沈玉枫压低了声音问桃灼道。 桃灼叹了一口气:“母亲那边,我打算……先瞒着她。” “瞒着?”沈玉枫猛地拔高了声音,“她找自己的女儿找了这么些年,精神都是恍惚的,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打算瞒着她?” “正是因为她盼了这么些年,所以我才更得好好想想该以何种方式告诉她。”桃灼抬手揉了揉眉心,疲惫的眼底涌上一丝笑意。 “夭夭,她叫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父亲和母亲都爱极了桃花,母亲告诉过我,这是她早就跟父亲定下的名字,男孩桃灼,女孩桃夭,只是可惜,夭夭生下来就被人抱走了,没能接受家人给她的祝福……” 桃灼的眼底染上一抹酸涩,最终化成一丝叹息:“庆幸的是,兜兜转转这么些年,虽然此陶姓非彼桃姓,她却还是用了夭夭这个名字。” “行了行了,人都已经找到了,你就别再这里感叹了!”沈玉枫抬手给了桃灼一拳,又问:“葡萄镇的事情,你调查的如何了?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灼摇摇头:“只查了个一知半解,线索在京城断掉了,我一直让人暗中注意着的柳氏母女,忽然失踪了,再也没有了线索…… 对了,夭夭身上的那块血玉,是当年她出生之时母亲亲手戴在她脖子里的,是证明她身份的信物,她必须得拿回那块血玉。” “你不是已经让长乐公主确认了吗?她身上有你们桃家人特有的胎记,想证明身份还不简单?”沈玉枫耸耸肩,又说: “那血玉在洛云锡手里,他在葡萄镇吃了亏,正嫉恨着呢,现在根本不知道陶季就是他要找的人,你让陶季如何开口讨要血玉啊? 还有,最关键的问题,是陶季根本不知道你是她哥啊!你这般护她,实在是太明显了!我都看不过去了,万一她将你当成了心存不轨的坏人,嘿嘿!” 沈玉枫环抱着肩膀,一副看戏的架势,幸灾乐祸的表情让桃灼很想给他一拳头。 “先不管了,等回去再说吧,我会找机会问问她,若是她不想呆在玄幽王府,我就给她找个宅子,将她接出来。”桃灼说道。 “这个怕是不行,你哪儿来的理由去接她?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跟你走?再说了,你又怎知洛云锡那小子肯放人?”沈玉枫沉吟道,又说: “我反而觉得,让她呆在玄幽王府会更安全。你看,当年姑母出事,薛相必定就是罪魁祸首,若是他知道了当年的那个女娃娃还活着,难保不会再次下毒手。” “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所以,我们得赶紧将她认回来,身份大白之后,薛相便不敢再动手了。”桃灼叹了一口气,眉心锁得更紧了些。 “行了,你也别想太多了,你先回去跟定远侯商量商量,凭他这么些年对这个女儿的不管不问,凭他对姑母的漠不关心,我可不认为他会同意认女儿。”沈玉枫伸了个懒腰,窝在座位上躺了下来:“你就放心吧,洛云锡那小子是正人君子,他不会欺负陶季的。” “我也相信他是正人君子,只是……人言可畏啊!”桃灼说道,“夭夭跟在他的身边,一定也少不得指指点点。” “我更想看到他爹玄幽王从漠北杀过来削他的情景!”沈玉枫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好男风?亏他想得出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4章 胖管家 还是姑娘家好 不急不缓的两辆马车沿着上林苑西门的官道下了山,朝着紫云城方向驶去。 在玄幽王府的那条街上,马车停了下来,夏锦汐和沈玉枫换了位置,桃灼送夏锦汐回了夏府,沈玉枫坐了一段路之后便下车离开了,剩了陶夭夭和洛云锡两人回了玄幽王府。 马车缓缓在玄幽王府门口停下,还没等陶夭夭掀开车帘子,就听到了外面陈忠的怒吼声。 “陶季呢?你给我出来!” “世子,陈管家这是怎么了?我好像没得罪他吧?”陶夭夭正打算掀开车帘的手顿了顿,愣是没敢下车。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大概……是听说了祥云殿里的事情了。” “祥云殿里,我是受害者好不好!我没错!你去跟陈管家说!”陶夭夭黑了黑脸,索性赖在角落里不动弹了。 洛云锡没再说话,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了下来。 “世子,您可回来了!”看到洛云锡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陈忠老泪纵横。 “世子啊!您怎么可以那样啊!您选谁不好,怎么就选了那笨手笨脚的陶季啊!您让我如何跟王爷交代啊!”陈忠用袖子掩着脸哀嚎。 “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对不起王爷和王妃,对不起洛家的列祖列宗啊!” 陈忠捶胸顿足,就差去车上揪陶夭夭下来了。 “陶季,你给我出来!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将世子怎么着了!” 陶夭夭伸手掏了掏被陈忠的吼声快要震聋的耳朵,眼珠子一转跳下了马车,又转身将苍猊团子抱了下来。 “陈管家,您这话说的,怎么能是您引狼入室呢?你说的那事,我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啊不是?” 陶夭夭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看戏的洛云锡,脸上堆了笑,上前一步到了洛云锡身边,然后抬头对着他呲了呲牙:“您说是吧?世子爷?” “你还说?!世子的名声都被你给霍霍完了!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把你小子给招进府了呢?”陈忠的胡子又吹了起来,看得陶夭夭想笑。 她伸手指了指外头热闹的街道,压低了声音低笑:“陈管家,您确定要在门外大呼小叫,被别人看热闹吗?” “有什么话进来说吧。”洛云锡终于开了口,抬步迈进了府门。 “世子世子,您先别忙着走,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呢!”陶夭夭追着洛云锡的步子紧走了几步,陈忠见几人进了府,慌忙吩咐门房关紧了府门。 他紧走了几步追上去,伸出胳膊一把拦住陶夭夭:“世子累了,需要休息,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那……好啊。”陶夭夭点点头,将怀里的苍猊团子往陈忠面前凑了凑:“陈管家,是关于阿黄的,您能不能大发慈悲,单独给阿黄找个院子?” “就这条黑狗?要单独一个院子?”陈忠怒吼出声,“凭什么!” “陈管家,您别生气,先好好听我说。”陶夭夭伸手摸了摸苍猊团子的脑袋,又说: “您别看它现在不大,可是它长得可快着呢,我得找个宽敞地方让它撒欢啊!而且它叫声也大,我不是怕住得离世子近了,回头再惹了世子的不高兴嘛!” 话音落下,她怀里的苍猊团子忽然“呜呜”地叫着抬起了脑袋,还对着陈忠呲了呲牙,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 陈忠迈着小碎步后退了一步:“这东西这么凶,真的能放在府里养吗?” “当然能!这是世子默许的!”陶夭夭慌忙点头,立刻回头叫住了洛云锡:“世子您别走,您赶紧跟陈管家说说。” 洛云锡停住脚步缓缓转身,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苍猊犬的院子我可以给它,为了保证它不伤人,你必须跟它住一个院子里。” “不行!” “不行!” 陈忠和陶夭夭异口同声地回绝了,二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还是陈忠先开了口。 “世子,陶季是老奴买来伺候您的,不是来伺候一只畜生的!他若是搬去了别的院子,还怎么伺候您啊!” “是啊世子!我不能搬走,要是搬走了,我还怎么给你做好吃的啊!而且,我还有个惊喜要送给您呢!”陶夭夭慌忙摆手。 她的银票还藏在青竹居的小厨房呢! 她的血玉还没拿回来呢! 她才不要离开青竹居! 还有,她从洛云锡身上顺来的那块玉佩还藏在她房间中的房梁上呢,她若是搬出去了,今后可就再没理由去取东西了。 “惊喜?”洛云锡疑惑地皱眉,陶夭夭的激烈反应让他有了片刻的愣神,他张了张口,沉声问道:“你不想离开青竹居?” “不!不想!”陶夭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已经习惯了世子您给我布置的任务,习惯了祁大哥每日的监督,更用惯了青竹居的小厨房,世子,您可千万别赶我走,我保证,绝不让阿黄和红菱影响到您!” 洛云锡看了看陶夭夭真诚的眼,沉默过后,他改了口:“既然如此,那就先留下吧。” “多谢世子!”陶夭夭喜不自胜,得寸进尺地又提了个要求。 “世子,还有阿黄的事,在它一岁之前,能不能让它先睡在我房里?你也知道,它失去母亲之后就一直赖在我身边,早已熟悉了我的味道和声音,若是贸然独自睡觉,一定会害怕的。” 阿黄的叫声有时候听起来跟小孩子的哭声极像,洛云锡怕吵,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陶夭夭眼底划过一丝算计。 等到阿黄长到一岁,睡哪里就不是洛云锡所能决定的了,那得看阿黄愿不愿意了。 “还有,阿黄虽小,但也需要每日带出去溜溜,所以,我每日里出府的时辰,可不可以多上半个时辰?” 陶夭夭笑得满脸无害,小心地跟洛云锡打着商量。 抬头对上洛云锡有些不耐的眼,她慌忙又改了口:“半个时辰不行,要不,就两刻钟?不能再少了!” “半刻钟也不行!陶季,本世子劝你不要得寸进尺!”洛云锡沉了脸冷斥。 “它再是神犬,也不过是只畜生,若是你再如此多话,我就让人将你和它一起丢出玄幽王府,让你们出去自生自灭!” “行行行,不出去,不出去!”陶夭夭生怕院子的事情反悔,慌忙答应,她跟在洛云锡身后紧追了几步:“那世子打算让阿黄去哪个院子撒欢啊?” 洛云锡的脚步顿了顿:“信鹰不在,后院的枫树林就先留给它吧,离青竹居近,奔跑跳跃都能耍得开,但若是伤了人,后果你自己负责!” 说完这些,他便抬步进了屋,然后“当”地一声关紧了房门。 再待下去,他真的不知道何为立场了! 竟然为了那丫头的请求一再让步! 洛云锡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他恨恨地坐在了床榻上。 “多谢世子!”虽然被关在了门外,陶夭夭依然兴奋。 回头看到杵在一旁的陈忠,她疑惑地问道:“陈管家,小黑……我是说信鹰,它不在府里吗?” “我让信鹰去给王爷送信了!”陈忠哼哼了两声,转身招呼了一旁隐形人似的祁风一声:“祁风你过来,跟我说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是,忠叔。”祁风点点头,跟在陈忠身后离开。 陶夭夭乐得清闲,她轻轻拍了拍腰间的红菱,又抱起地上的阿黄,抬步朝着原先她住的那个院子走去。 她刚来玄幽王府的时候住的那个不大的小院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做“邀月居”,“叫花鸡事件”之后,她被洛云锡点名搬去了青竹居,这邀月居就给了红儿她们。 后来在陈管家的推波助澜之下,红儿和碧儿也去了青竹居,这个邀月居里就剩了四个姑娘了。 她来到邀月居的时候,碧儿也在,正在跟其他几名女子低声议论着什么。 见到她抱着阿黄进来,几名女子倏地站起了身,也停止了小声的议论声。 “陶季,你怎么来了?世子是什么时候回府的?”许久之后,还是碧儿先开了口,眼底却跟其他几名女子一样,有些畏惧。 “世子刚到,回去歇着了,几日不见,我有些想诸位姐姐了,便过来看看。”陶夭夭笑着开口,她看到了几人眼底的畏惧,想必这几人已经知道了红儿的死讯。 碧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平日里她跟红儿走得最近,忽然听到红儿的死讯,自然心里有些不安。 “红儿姐姐的事情,各位姐姐想必也听说了吧。”陶夭夭开门见山。 红儿的死她并不觉得可惜,她觉得有必要让这几个人知道真相,免得她们自己在心里犯嘀咕,也算是跟她们提个醒,起个警示作用吧。 “听说了。”众女子点头,都在等着陶夭夭的下文。 “那你们知道红儿是怎么死的吗?”陶夭夭问道。 “不知道。”众女子摇头。 行宫中的消息流传得极快,去参加祭月节的人还在回来的路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在紫云城内传了个沸沸扬扬。 当然,流传最广的,应该是洛世子跟他的贴身小书童暗夜幽会,却被薛府的玉儿小姐不小心撞破的事情。 反观红儿的死,倒成了次要的。 碧儿她们只听说行宫里进了天晟国的奸细,死了好些人,红儿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因为背叛而被自己的主子杀死的,死状极惨,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割断了手腕,血尽而亡。” 陶夭夭幽幽然地开口,将红儿的死状描述得极为清晰,不出所料地,那几名女子全部惨白了脸颊。 “你们是不是以为是世子杀了她?”陶夭夭又问。 同样不出所料地,她从那几名女子眼中看到了肯定,她便愈发觉得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 “她不是死于世子之手,杀她的人,另有其人。”陶夭夭叹了一口气开口,“可怜红儿姐姐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了。” “陶季,你刚刚不是说,红儿是死于她的主子之手吗?她的主子,难道不是世子吗?”碧儿小心地问道。 陶夭夭摇了摇头:“红儿是奸细,在行宫的时候还想加害世子来着,没想到世子有贵人相助,躲过了一劫,她幕后的主子觉得她没完成任务,觉得她背叛了主子,所以便派人杀了她。” “陶季,红儿的幕后主子,是谁?”碧儿小心地开口问道。 陶夭夭笑了笑:“诸位姐姐们无需知道这个,你们只需要知道,卖主求荣的人,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世子和陈管家已经对我们这些下人仁至义尽了,是红儿不念恩情一意孤行,落得这个下场,她怨不了别人,只能怨自己识人不清,跟错了主子!” “陶季,你的来意,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一定会认清自己的位置,绝对不会背叛世子的。”碧儿和那几名女子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诸位姐姐这么聪明,我也就不多话了,世子刚刚回府,需要多休息,我就先过去伺候了,你们可一定得记住,传闻多是不实的!我跟世子的关系,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将来可是要娶妻生子的!” “呵——呵呵——”碧儿和众女子陪着笑,没有接话。 陶夭夭黑了黑脸,暗中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往院外走,刚走了两步她又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了! “对了诸位姐姐,今天晚上大家都将手头的事情放一放,我有事情请诸位姐姐帮忙。”陶夭夭笑得神秘兮兮。 “什么事情啊?需要我们提前准备些什么吗?”有好奇的女子开口问道。 陶夭夭眨了眨眼睛:“究竟做什么暂时保密,不过,各位可以先行准备一些水果馅料,还有类似松仁、核桃和瓜子仁的坚果,当然了,豆沙枣泥和山楂之类的,若是厨房有,也可以备上一些。” 众人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暗暗记下了陶夭夭说的这些东西。 碧儿疑惑地开口:“陶兄弟,你要这些东西,是准备做糕点吗?” 陶夭夭笑着点点头:“也算是吧……今年的祭月节在外面过得不尽兴,你们和陈管家在府里也过得忒冷清,我回头找陈管家商量商量,征得世子同意之后,在府里补给大家一个祭月节。” “真的吗?太好了!”众人一致拍手叫好。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陶夭夭对着众人招了招手,转身抱着阿黄离开,众人便也各自散了回房去准备陶夭夭说的那些东西。 不远处的垂花拱门之处,几道目光锁定了陶夭夭的背影。 “看见了吗祁风,陶季这小子多懂事,不仅将世子的顾虑提前解决了,还惦记着府里过节的我老人家……” 陈忠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被世子看上了呢!世子看上哪家的姑娘不好?就算是个傻子也好,好歹是个姑娘啊!陶季这……不行啊!我跟王爷没法交代啊!” “忠叔!我都跟您说了好多遍了!公子绝对不是您说的那种人!当时只是事出紧急,世子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的!”祁风黑着脸对陈忠说道。 “你给我说再多遍也没用!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跟王爷和王妃交代吧!”陈忠哼哼了两声,一边叹气,一边往回走。 “莫谷主,你不是有要紧事要做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陈忠看了一眼刚刚进府的沈玉枫,心情更差了。 世子都是跟这个小白脸在一起久了,所以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陈管家,你也别瞪我了,你担心的事啊,是不会发生的!”沈玉枫笑得幽深莫测,“洛云锡和陶季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洛云锡和陶夭夭之间,或许还是有可能的…… “我当然知道是不可能的!怎么?你还真想让他们修得正果被天下人耻笑啊!” 陈忠狠狠地剜了一眼沈玉枫,“我们玄幽王府可办不出这种事!若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就算世子再护着陶季,我们王爷也不会让陶季继续活在世上的!” 沈玉枫脚底一个踉跄:“陈管家,这话你可不能乱说,陶季可不是你想动就动的!” 沈玉枫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忽然心中一动。 他对着祁风摆了摆手:“祁风啊,你去你主子那边看一眼吧,我跟陈管家有几句悄悄话要说。” “好。”祁风狐疑地看了沈玉枫一眼,依言离开了二人身边。 “莫谷主要跟我说什么悄悄话,我还有事情要忙呢!”看着沈玉枫不怀好意的笑脸,陈忠顿时警惕起来。 “陈管家,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啊,我要跟你说的,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沈玉枫笑道。 陈忠“呵呵”了两声:“在我眼里,就没有天大的好消息这一说,除非……” “除非什么?”沈玉枫凑上前来。 “除非世子看上了哪家姑娘,赶紧娶一房世子妃回来,实在不行,侧妃妾室的也行!只要能断了他对陶季的念想。”陈忠烦躁地揪了揪自己的小胡子,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赶走陶季吧,他又实在是舍不得。 那小子鬼灵精怪的,嘴巴又甜,手艺还好。 “陈管家,玄幽王和王妃是不是对洛云锡的婚事很是头疼?”沈玉枫眨了眨眼睛。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怎么了?”陈忠白了沈玉枫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吧,我老人家忙得很呢!” 沈玉枫卖起了关子:“我透露一个消息给你,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感激我,但是作为交换,你得请我去一品居吃一个月的饭!” “你能有什么消息透露给我?”陈忠心里头估算着各种可能,有些犹豫。 “一品居那破地方的饭食有什么好?不就是招牌打得大了些吗?你先说是什么消息,我掂量着来,实在不行,我让陶季给你做十天饭吃,菜谱你随便点!” “成交!那我就说了哈!陈管家你到时候可不能赖账,而且,这件事,你暂时不能让洛云锡那小子知道。”沈玉枫四处看了一眼说道。 “到底是什么消息还要瞒着世子!”陈忠的耐性被用尽了,吹了吹胡子扭头就走,却被沈玉枫打开折扇拦住了。 他压低了声音,用扇子遮住了嘴巴,悄悄靠近了陈忠的耳边。 “陈管家,其实陶季她是……” 话音落下,只听“咚”地一声,陈忠一头撞在了垂花拱门的镂空墙上。 嘶——好疼! 沈玉枫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莫谷主!”陈忠顾不上摸一摸自己额上的鼓包,一个扑身朝着沈玉枫扑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了沈玉枫的胳膊,胖乎乎的脸上眉毛和眼睛全部都抽抽着,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莫莫莫……莫谷主!”他结结巴巴,下巴上的胡子便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哎!本谷主听着呢!”沈玉枫姿态高高,大模大样地环抱起了胳膊。 “莫谷主,莫神医,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错吧?”陈忠压低了声音,“你说陶季是个姑娘?这……怎么可能?” “你也不信吧?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吧,我也是不信的,不过,这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他们跌下山崖受伤昏迷的时候,还是长乐公主给她换的衣裳呢。” 沈玉枫小声斟酌着开口,在心里掂量着能透露给陈忠的最大信息量,还得保证他那表兄回头不找他麻烦。 桃灼只说不能让洛云锡知道,却并没说不让其他人知道啊! “是个姑娘家!嘿嘿!姑娘家好啊!——”陈忠放开了沈玉枫的胳膊,眼底闪着晶亮的光芒。 “我就说,哪有男子长成那般玲珑剔透模样的?竟然是个姑娘家!”陈忠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边捋着胡须往回走。 “既是姑娘家,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不行,我还得再给王爷去封信……” “姑娘家就好办了,正好世子也宠她,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着让世子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去!她跟世子的房间,离得也太远了些……” 跟在陈忠身后的沈玉枫脚底一个趔趄,一个箭步上前,第二次拦住了陈忠。 “陈陈陈……陈管家!你刚才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这可坚决不行!”沈玉枫着急上火,吓得脸色都变了。 要是桃灼知道了,怕是会杀了他的! 他只想让这胖管家对陶季好一点,可没想让他将陶季往洛云锡房里送啊! “为什么不行!”陈忠瞪圆了眼睛,“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看着世子对陶季好,你心里不舒服吧!莫问啊莫问,我就不明白了,凭你神医谷谷主的身份,你找个什么姑娘家不好,为何就非得惦记着世子呢! 我知道您对世子有救命之恩,但这救命之恩你也不能让我们家世子以身相许啊!你……你别走!你做什么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沈玉枫黑着脸烦躁地掏了掏耳朵,脚尖轻点上了房顶,将陈忠的低吼声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沿着围墙径直去了青竹居,在青竹居的书房外跳了下来,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看到粗暴进门的沈玉枫,洛云锡黑了黑脸。 “就这样安排吧,别打草惊蛇,先搜集证据,设法将账本弄到手再说。”洛云锡吩咐站在他跟前的祁风。 “知道了公子,属下这就下去安排。”祁风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沈玉枫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倒了一杯水闻了闻,笑着问:“陶季来过了?” 洛云锡“嗯”了一声:“祭月节已经过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沈玉枫“当”地一声将杯子放在了桌上:“怎么?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了?你这过河拆桥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洛云锡起身离开了宽大的书桌,在沈玉枫的对面坐了下来,也伸手倒了一杯水出来。 “沈姑娘已经找到,你不打算亲自将她送回玉剑山庄吗?”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相信要不了几天,沈庄主的飞鸽传书就会送到紫云城,你若是现在出发,我可以找人护送你们。” “你?护送我们?”沈玉枫鄙夷地笑了两声,“还是算了吧,你顾好你自己吧! 我已经让人通知她的贴身丫头紫烟过去了,采薇那丫头最近不知道跟谁结了仇,她在定远侯府住了一两日就搬到一品居去了,一直嚷嚷着要报仇,我要是不让她报完仇再走,她路上又得偷偷溜走!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爹会来信?” 洛云锡站起身来到了书桌旁,将书桌上一张泛着淡黄色的小纸条放到了沈玉枫的面前。 沈玉枫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你沾些水再看。”洛云锡说。 沈玉枫依言在纸条上洒了一些水,果然见极细小的几行字出现在了字条上,他迅速看完,微微皱了皱眉头。 “有人要对玉剑山庄下手?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洛飞刚从月夕阁传来的消息,前几日我让他派人打探沈姑娘的下落,他便暗中留意了玉剑山庄,恰好刚才祁风又收到一个消息,也是跟玉剑山庄有关的。”洛云锡说。 “什么消息?”沈玉枫问道,他忽然想到自己刚进房的时候洛云锡吩咐祁风的那几句话,便开口又问:“又是证据又是账本的,我还以为你是要对付谁呢。” “你猜对了,本世子就是有看不顺眼的人了。”洛云锡对着沈玉枫扯嘴笑了笑。 沈玉枫撇撇嘴:“能被你惦记上的人,只有自求多福了……我来找你,是过来跟你商量一件事。” “何事?”洛云锡抬了抬眼,他倒是很少能见到沈玉枫如此郑重的样子,在他面前,沈玉枫鲜少能用到“商量”二字,除非…… 洛云锡不动声色,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红茶。 “就是……你能不能,把我家的那块血玉借我用一下?”沈玉枫笑得一脸和善,“你也知道,那毕竟是我沈家祖传的东西,总是放在你这儿,是不是不太合适。” “血玉?”洛云锡挑了挑眉梢,他竟然猜对了。 “好啊,我可以还你。”洛云锡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干脆地答应了,反而让沈玉枫有些怀疑。 “我说的可是血玉,是那块见之如见庄主亲临的血玉!”沈玉枫不确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将陶季是女儿家的事情告诉了陈忠,他都快后悔死了! 那个胖管家,为了洛云锡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万一他那表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桃灼真的会将他打个半死的! 沈玉枫只要一想,就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赶紧帮着陶季将那块血玉拿到手,让她赶紧认祖归宗回了定远侯府才是正事! “除了那块玉,我玄幽王府难不成还有你们玉剑山庄其他的东西?”洛云锡慢条斯理地笑着开口开口,“我现在就可以将血玉拿给你,不过……” 他微微一顿,沈玉枫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我就知道,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洛云锡笑了笑:“想取走血玉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十五年前,这块血玉究竟丢在了什么地方,亦或是……被什么人偷走了?” 沈玉枫心中警铃大作:“你问这个做什么?丢了就是丢了。” “好吧,你不想说我也没办法,就让它先在我这里呆上几天再说吧。”洛云锡脸上的笑气死人不偿命。 “洛——云——锡!”沈玉枫咬牙切齿,“我用那血玉有急事!” “什么急事你不妨说出来,本世子就好人做到底,帮你一帮。” 洛云锡对着沈玉枫举了举杯中的茶水,惹来沈玉枫的一个白眼。 “采薇现在常驻一品居,一品居的掌柜只认得她却不认得我,我也不能暴露身份去见她,所以打算在一品居后院的客房包下一座小院常住在那里。” “在一品居包下一个小院,那可是要花不少银子的。”洛云锡好心地开口提醒。 “所以啊!我没带那么些银子,需要拿那块血玉去玉剑山庄的钱庄分号支取些银两。” 沈玉枫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你也知道,那些钱庄的掌柜都是只认信物不认人的,每年商号的例行集议我也没参加过,他们那些老迂腐都不认识我的!” “原来如此啊!”洛云锡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所以,那块血玉……”沈玉枫笑着凑上前来,“我知道,你最近手头也有些紧吧?两个选择,要么,你将血玉给我,我多支取些银两分你点儿,要么,我在一品居的吃穿用度全部记在你玄幽王府的账上!” “那如果我要说出第三种选择呢?”洛云锡将茶盅放在了桌上,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什么意思?”沈玉枫愣了,他料定洛云锡一定不会替他掏银子。 “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想要对付玉剑山庄的人。”洛云锡正色开口。 “有个叫贾万贯的富商,在距离紫云城两百余里的江夏郡黑风山附近买下了一座山头。” “富商?什么样的富商能富得过我们沈家?”沈玉枫不以为然地开口,“我们沈家买下的山头多了去了!” “他不仅买下了江夏郡的那座山,还用钱买通了朝廷的官员,将江夏郡通往西北边关的一条贸易商道垄断了。”洛云锡说道。 “什么?这事可就大了!我怎么不知道?”沈玉枫皱眉,“朝廷早就跟玉剑山庄达成过暗中协议,那些商道都是玉剑山庄花了大价钱打点的,怎么会被别人垄断?” “要不了几日消息就会传到玉剑山庄,沈庄主应该就会有所动作了。”洛云锡说。 “那个贾什么,他是什么人?你查过他吗?”沈玉枫问。 “贾万贯。”洛云锡站起身来踱到了一旁的书架上,从第二个格子的最底部抽出一张纸来:“他所有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沈玉枫接过那张纸,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就这点信息?他是富商,不可能一下子冒出来的吧。”沈玉枫的眉心越缩越紧。 “所以这才是我怀疑的地方,我还怀疑他朝中有人,但是没有证据。”看到沈玉枫看完,洛云锡手掌轻翻,几缕碎末从他手中落了下来。 他拍了拍手,又说:“我已经让人暗中去查了江夏郡的那座黑风山,那座山方圆十几里杳无人烟,是一座荒山,也鲜少有猎物,平日里少有人迹。 贾万贯买下那座山之后,立即就花重金着急附近的村民修路,短短十几日的时间就辟出了一条下山的路,那条路在黑风山的背面,迂回一道大弯之后直通那条他垄断下来的贸易商道。” “你在怀疑贾万贯买山的目的?”沈玉枫猜测,“既是荒山,又人迹罕至,他应该不会选在这个季节开垦荒地吧?” “具体的情形我已经让祁风去打探了,贾万贯在京城有一座宅子,买下了大概半年之久却一直没有入住,这几日却忽然招了人进府修整,祁风的人趁着贾府添置人口的时候混了进去,先暗中打探一番再说吧。” “这件事我立即修书传给我爹,需要我们玉剑山庄做些什么吗?”沈玉枫站起身来问道。 洛云锡笑了笑:“玉剑山庄的银号遍布各地,我需要知道他的银两往来,尤其要注意拿着他印鉴支取银两的人,顺便查一查他跟玉剑山庄之前可有生意上的往来。” “明白了,这件事是大事,那块血玉,就先在你那儿放着吧,你可得给我保管好了!”出师未捷,沈玉枫颇有些愤愤不平。 “那是自然!”洛云锡站起身来准备送客,笑得胸有成竹:“解决了贾万贯之后,那座山的利润,玄幽王府和玉剑山庄平分。” “利润?一座荒山能有什么利润……”沈玉枫刚刚嘲讽了两句,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愣,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洛云锡:“那座山,不会是……” “八九不离十!”洛云锡给了沈玉枫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伸手将他推出了房门。 “这个好!我得赶紧给我家老爷子去封信!”被洛云锡一把推出房门,沈玉枫没有丝毫不快。 他低头整了整衣襟,连大门都懒得走了,直接飞身上了围墙,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围墙之上。 书房内,洛云锡走到书架旁边,抬起胳膊从书架的顶端取下了一个匣子。 将精致的匣子打开,一枚通红的水滴形玉佩静静地躺在匣子的底部。 洛云锡伸手取出那块血玉,轻轻地抚摸了片刻,随即合上了匣子,将血玉收在了身上。 …… “陈……陈管家,您……没事儿吧?” 青竹居后院的枫树林当中,陶夭夭抱着膝盖坐在花亭的台阶之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陈忠。 她刚刚带着阿黄熟悉了这座枫树林,正打算去找陈管家商量晚上的宴会的事情,还没动身就看到陈管家匆匆赶来,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喘了好一阵子粗气才缓过神来。 再然后,他就一屁股坐在自己旁边的台阶上不起来了。 不起来也就罢了,关键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还一句话不说,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还有他脸上的笑,一会儿好奇一会儿不解,又忽然变成了恍然大悟,她差点以为这胖管家是中邪了。 “陈管家!”陶夭夭再次伸手在陈忠的面前挥了挥,“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就带阿黄回去了!” “陶季你别走!”陶夭夭刚刚从台阶上站起身,陈忠便回了神,也跟着站了起来。 陶夭夭原就没打算走,便站在那里等陈忠说话。 “这个……陶季啊!”陈忠脸上的笑在陶夭夭看来是从未有过的和蔼可亲。 “陈管家您说,我听着呢。”陶夭夭顿时警惕起来,通常这胖管家一笑,准没好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5章 醉酒抱她回房 “陶季啊,你来了咱们玄幽王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在府里吃的住的,可还都习惯啊?”陈忠捋着胡须看着陶夭夭,越看心里越喜欢,比原先不知道她是姑娘家的时候还要喜欢。 “我……习不习惯的,这很重要吗?”陶夭夭不解,这胖管家怕是抽风了吧?怎么忽然对她这么关心了? “你将来还要在咱们玄幽王府住上好长一段时间,不习惯怎么能行?” 陈忠郑重其事地说道,“陶季啊,你有哪里不习惯的,就跟忠叔说,啊?忠叔一定放在心上,只要不是多过分的事,忠叔一定都满足你!” “啥?”陶夭夭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忠叔”都用上了,看来这胖管家是真的抽风了。 “那个,陈管家,您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您就直说吧!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头害怕!”陶夭夭伸手轻抚着自己的小心肝,对着陈忠笑道。 看着陶夭夭的笑脸,陈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各种笑。 瞧瞧,这柳叶眉,这月牙眼,还有这小鼻子小嘴儿的,这哪儿哪儿看都是个女娃子啊! 他做了大半辈子管家了,怎么连个人儿都认不清了! 陈忠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又笑着对陶夭夭说道:“陶季啊,你也别多心,忠叔来呢,就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生活上的需求,住的舒不舒坦啊,房里还需要添些什么东西啊……” “陈管家!”陶夭夭再次后退了一大步,“您要杀要剐就干脆点儿吧,你别这样,再这样我就走了!” “好好好,那我就直说了!”陈忠怕陶夭夭真的离开,慌忙摆了摆手。 看看,果然事出有妖! 陶夭夭眼里顿时满是敌意。 “其实也没什么其他事,我来就是想跟你嘱咐一番,世子他吧,身世有些可怜,从小就被王爷丢在了军营里,身边都是些敬畏他的属下,也没有几个真心朋友,所以陶季啊,你平日里要是没事,就多往世子房里走一走,跟他多说说话,行吗?” 陈忠小心翼翼地看着陶夭夭的表情。 陶季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但是心地善良着呢,这点他不会看错,所以,要想尽快撮合她跟世子,就得好好利用利用这孩子的善心。 “陈管家,我没听错吧?您说世子身世可怜?”陶夭夭被逗笑了。 这胖管家竟然说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洛世子身世可怜? 那陈管家你倒是说说,世子的身世哪里可怜了? 陶夭夭笑得满脸无害。 “世子他……他从未过过祭月节,你说他可不可怜!” 陈忠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大差不差的理由。 “真的?” 陶夭夭虽然疑惑地发问,心里却已经信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依稀记得在她在崖底那棵树上挂着的时候,洛云锡落水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就是,他从来没有过过祭月节…… “陈管家,世子为何不过祭月节啊?”陶夭夭好奇地问道,“是他爹娘不陪他过吗?” 陈忠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每年祭月节的时候,王爷和王妃总会离开几日,世子从小就是一个人过节,一个人孤零零惯了,可怜啊!” “他不是在军营吗?军中的将士陪着他,不也挺热闹的吗?”陶夭夭又问。 陈忠再叹气:“陶季啊,这祭月节原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将士们的陪伴,哪里及得上家人的陪伴啊!你说是不是?” “您别说,还真是!”陶夭夭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陈忠一喜,猛地转过头来看着陶夭夭:“你说世子可不可怜?需不需要有人关心?” “需要!”陶夭夭砸了砸嘴,最后点点头,“您这么一说,世子还真挺可怜的,所以我做今晚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今晚的什么决定?”陈忠一脸懵。 “这不是正要找您商量了嘛!”陶夭夭笑着开口,“您看,今年是世子离开故土过的第一个祭月节吧?” “没错!”陈忠点头。 “我们这次去积云山,行宫里虽然热闹,但我们却出了一堆状况,各个身上都带了伤,过得也不尽兴是吧?”陶夭夭又说。 “祁风都跟我说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把我吓得哦!你们这差点把命都丢了!还尽兴呢,早知道我就不让你们去了!”陈忠后怕地拍着胸口,“幸好世子福大命大,在菩萨的保佑下平安回来了,回头我得去庙里捐些香火钱。” 陶夭夭见陈忠将话题扯远了,慌忙扯了扯他的胳膊:“陈管家,咱先不说香火钱的事情,这次我们不在,您自己一个人在王府中过节,过得也冷冷清清吧?” “谁说不是呢?往年也就罢了,大不了我找几个老朋友喝喝酒猜猜拳去,可是今年不一样啊,府里虽然也张灯结彩,可是我老人家跟他们那些年轻人说不上话啊!” 陈忠老泪纵横,心想陶季这孩子就是懂事,还能想到他老人家。 “所以啊,我决定今天晚上在府中举办一个小型宴会,就当是给大家补过一个祭月节了,陈管家,您意下如何?”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 好歹洛云锡也救了她,她就送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太好了!我也正有此意!”陈忠喜上眉梢,满口答应了,越看陶夭夭,心里就越是欢喜,“陶季啊,你心地太善良了!忠叔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停!陈管家,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哈!世子那边的通知交给您了,我得赶紧去准备晚宴要用的东西了。”看到陈忠又露出那种喜不自胜的奇怪眼神,陶夭夭逃也似地离开了枫树林,连脚下的小苍猊团子也忘了带走。 看着陶夭夭纤细的背影,陈忠笑盈盈地捋了捋胡须,却冷不防被脚边忽然出现的一只黑漆漆的团子吓了一跳。 “呜——吼!”苍猊团子上前嗅了嗅陈忠的脚面,陌生的味道让它不满地嗷呜了两声。 “去去去!一边玩儿去!”陈忠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小苍猊。 “嗷呜!——”苍猊团子发出一声怒吼,对着陈忠呲了呲牙。 想到祁风跟他描述的那只母苍猊的神威,陈忠吓得身子抖了抖,狠狠地指了指地上的一团黑,猛地转身,一溜烟儿地跑的没了影儿。 秋日的夜来的格外早,晚宴的地方陶夭夭定在了后院的小竹林,跟上一次吃烧烤的地方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少了红儿和沈玉枫。 陈忠早早地就到了地方,一眼就看到了竹林里忙碌的陶夭夭。 他眼珠子一转,捋着胡须走上前去。 “陶季啊,你有什么事情吩咐碧儿她们几个去做,你去陪陪世子吧。”陈忠指着竹林深处的洛云锡说道。 陶夭夭正低头忙活着手里的活计,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洛云锡的背影,依旧高大挺拔,却透着些落寞。 她想了想,低声嘱咐了碧儿几句,便抬步朝洛云锡走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洛云锡没有回头,陶夭夭也没有上前,而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世子,您是想家了吧?”陶夭夭温声开口,又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挺能理解您的,因为我也想家了。” 她的家有两个,一个是二十一世纪的家,还有一个,在葡萄镇。 可惜这两个家如今都没有了。 或许,她还有第三个家,可是认亲之路却一片茫茫,她甚至已经起了退缩之意。 陶夭夭的话让洛云锡心头微动,他缓缓转身看着陶夭夭,低声开口:“你说是来京城认亲,却从未说过,要认的是什么亲。” 柳氏的身份调查清楚之后,他连夜让人调查了当年的城门校尉沈青,几方调查的结果大同小异。 沈青是个正直严谨,做事一丝不苟的人,对家里也是及其负责,平日里连青楼酒肆都很少流连,若说他跟大户人家小姐私通生下一女,他是不信的。 洛云锡仔细打量着陶夭夭,虽然他没见过沈青,但却依稀记得柳氏身边的那两个女儿。 她们的模样跟眼前这丫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这丫头,十有八九根本就不是沈青的女儿。 这丫头若不是沈青的女儿,那能让一个城门校尉隐姓埋名,拖家带口远离京城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家里的孩子。 可是他暗中让人调查过,十五年前京城中的大户人家,根本没有过丢失女婴的传闻,衙门里也根本没有卷宗记载,看来只能等着月夕阁传来的消息了。 这丫头千里迢迢从葡萄镇来到紫云城,还说是认亲,想必是那陶家的老太爷临死之前跟她说了什么。 陶家被薛嵩的人所灭,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够让薛嵩不远千里一直追杀了十五年呢? 难道……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看来他得着手让人查一查薛府那几个姨娘的事情了。 “世子,您没事吧?”陶夭夭见洛云锡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还时而皱眉,时而沉思的,便小心地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我知道您想家了,也想爹娘了,我也想啊!您至少还能回去看看他们,比我可强上太多了!您看你身份这么高贵,有钱又有名,长得还这么好看,又有这么些人关心你陪着你,赶紧的,别愁眉苦脸了,笑一个!” 陶夭夭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嘴角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弧度:“长得好看就要多笑笑,不然的话,会把那些漂亮姑娘吓跑的!” “谁告诉你本世子想家的?”洛云锡的脸黑了黑,抬步就朝着不远处竹林外的亮光之处走去。 “陈管家说的啊!”陶夭夭跟在洛云锡身后就往回走,“世子您不用不承认,想家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咚——”地一声轻响,陶夭夭发出一声痛呼。 她只顾着低头走路了,鼻子狠狠地撞在了洛云锡的后背上。 “世子,您停下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鼻子都被您撞了好几次了,再撞下去,我破了相,可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陶夭夭摸着酸疼的鼻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低声吼了一句:“你看看清楚,这里是玄幽王府,我是玄幽王府的世子,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我又何来想家一说!” 说完,他甩了甩袖子,大踏步地去了宴席,径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也是哦!”陶夭夭一愣,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陈管家只告诉了自己洛云锡从小就是一个人过祭月节,好像还真没说过洛云锡想家这件事呢,是她自己想多了。 陶夭夭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路小跑着去了那一排桌子前。 跟上次的烧烤一样,同样是七张桌子,虽然这次少了红儿和沈玉枫,但是陶夭夭跟陈忠商量之后将大厨房的几个人叫了过来,总体人数下来,反而比上一次多了好多,两人坐一张桌子还显得有些拥挤。 “陶季,谁让你坐在这里的!”陶夭夭原本正跟小五和老七挤在一张桌上,却被陈忠板着脸叫了起来。 瞅瞅,一个姑娘家家的,坐在俩大老爷们中间,还嬉笑怒骂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 陶夭夭不知道陈忠心中所想,还以为陈忠是嫌她这么早就坐下了。 她扶着小五的肩膀站了起来,对着陈忠眨了眨眼睛:“知道了陈管家,我这就去厨房看看菜式,今天有新品哦!” 说着,她招呼了一声碧儿就要离开,刚迈了一步就又被陈忠叫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不是已经弄好了?让他们几个端过来就是了,你坐到世子那桌去。” 陈忠用下巴指了指最前头主位上的洛云锡,“世子身边,哪儿能没有个布菜倒酒的人?” “这个……陈管家,这不太好吧。”陶夭夭心里忍着笑,面上却在推辞。 她早就摸清洛云锡的喜好了,他不喜甜食,饭菜也用得很少,能坐他那一桌,她就能敞开肚量大吃一顿了。 “什么好不好的?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赶紧过去!” 陈忠低声催促了一声,在看到不远处抬着酒担过来的家丁之时,他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这个法子,虽然不太光明,但若是能让世子跟陶季更近一步,那他事后挨骂受罚也值了! 陈忠越想越激动,暗地里拍了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 陶夭夭磨磨蹭蹭,故作矜持地去了洛云锡的桌边。 “世子,陈管家让我来帮您倒酒。”她状似小心地跟洛云锡说话,心里却乐开了花。 洛云锡“嗯”了一声,往一旁撤了撤身子,陶夭夭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世子,今晚的菜都是不辣的,您看合不合您胃口?”陶夭夭殷勤地给洛云锡布菜。 “嗯。”还是鼻孔里的一个“嗯”字。 “世子,今晚有一道新品糕点,是我以前从未做过的,不仅如此,我已经打听过了,在整个九渊皇城,似乎也是从未出现过的,待会您尝尝看?”陶夭夭笑道。 “我不喜欢甜品。”洛云锡沉声开口,目光却不自觉地瞥向了陶夭夭腰间的那个宽大的荷包。 若是他没记错,那荷包里面装的必定少不了那些酸梅果脯。 “谁说糕点就一定得是甜的了?”陶夭夭笑得神秘兮兮,目光瞥见碧儿她们手里的托盘,她笑着站起身来:“来了,我去接。” 她一路小跑着到了碧儿跟前,从碧儿手上的托盘里端了一个盘子过来。 将盘子放在桌上,她对着洛云锡笑盈盈开口:“世子,您尝尝看。” 洛云锡低头朝盘中看去,只见盘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块圆圆的饼状物,比平日里吃的那些糕点要大上许多,也更厚了些,外面还雕刻着一些不一样的花纹。 圆圆的,泛着金黄的色泽,发出淡淡的香味。 “这是……”他伸手拿起了一块,放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却迟迟没有入口。 “陶季,这是什么糕点啊?”陈忠的声音从对面桌上传来,他身旁坐着的是祁风,同样好奇地盯着陶夭夭。 “这个嘛,名字叫做月饼。 我曾经看过一本古书上记载,这月饼啊,是祭拜月神的一种祭品,祭月节吃月饼,是某个地方的一种风俗,就跟咱们九渊过年吃饺子是一回事儿。 你们看这月饼圆圆的,跟天上的满月一样圆,象征着团圆,至于这上面的花纹嘛……” 陶夭夭有些尴尬地呲了呲牙:“因为没有模具,全部是碧儿姐姐我们几个手工雕刻出来的花,那些枣泥馅儿和豆沙水果馅儿的都是几位姐姐雕刻的,至于那些丑的,就都算在我头上吧,来,大家都尝尝,祭月节少了月饼哪儿能行?” 说完,陶夭夭将桌上的一盘丑丑的月饼往洛云锡面前推了推。 “世子,知道您不喜甜食,这些都是不加糖的,这个刻了一头牛的是牛肉馅儿的,这个刻了一朵莲花的是栗子莲蓉陷儿的,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是椒盐月饼,您尝尝?” 陶夭夭托着腮帮子看着洛云锡,眼角弯弯,笑容清甜,像一个等着夸奖讨糖吃的孩子。 洛云锡只看了一眼,就慌忙别过了脸,伸手胡乱拿起了一块月饼。 “世子,您不是不吃甜食吗?那个是豆沙的,我让姐姐们加了好多糖呢。”陶夭夭指了指洛云锡手里的那块雕工精致的月饼说道。 洛云锡轻咳了一声:“无妨。” 说着,他从那块月饼上掰下一小块来,伸手放入了口中。 预料当中甜得发腻的感觉并没有,软软糯糯的红豆沙味道充斥在他的味蕾,像极了他孩提时代怕苦不肯吃药,母妃端来的那碗豆沙羹。 还有,这个叫做“月饼”的圆圆的东西,他似乎见过,是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母妃亲手做的。 早到他刚刚开始记事,早到他根本已经忘了味道,只依稀记得似乎也是在祭月节的时候,只是可惜,他后来再也没见到过,而父王和母妃,也从未在祭月节这一天陪他过过节…… 想着这些,洛云锡的眉眼便不自觉地沉了下来,就连口中甜甜的红豆沙似乎也变得有些苦涩。 “大家都别愣着了,赶紧尝尝吧!”看着洛云锡的表情,陈忠轻叹了一口气。 他招呼了一声在场的人,又对着陶季使了个眼色:“那个……陶季啊,别干坐着了,赶紧的给世子斟酒,咱们玄幽王府难得这么热闹,今晚上就放大家一晚上假,今晚上不醉不休了!” 话音落下,园中顿时起了一阵欢呼声,原本还有些拘束的众人在看到洛云锡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的时候,顿时松了一口气。 陈忠站起身来,对着站在外圈的那名家丁招了招手。 “我让你抬来的那担酒呢?” “陈管家,在那边亭子里码着呢。”家丁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亭子。 “去将我放在最底下的那坛果子酒取来,送到世子桌上去。”陈忠压低了声音。 “是。”那名家丁答应着去了石亭,从石桌上抱了一坛酒去了洛云锡那桌。 “陶季啊,你酒量可不太行,上次醉成那个样子,这一次我特意给你找了这坛果子酒来,你自己估量着喝,可别喝醉了。”陈忠遥遥地对着陶夭夭指了指那坛酒。 “这果子酒,跟我那天喝的有什么不一样吗?”陶夭夭疑惑地取了坛封,将鼻子凑近坛口闻了闻,味道闻起来都差不多,香香甜甜的,只不过这一坛比之前她喝的味道更醇厚了些而已。 “这可是我珍藏着的好酒,有些年头了。”陈忠有些肉疼,“这酒本来是留着等着世子大婚的时候宴请女宾的,算你有口福,提前让你尝尝鲜。”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一尝了。”陶夭夭笑着说道,又回头问洛云锡:“世子,您要不要尝一尝?” “不用了。”洛云锡开口拒绝了,他现在一听到,甚至一想到果子两个字,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丫头腰间的那两个大荷包,想起葡萄镇后山她喂给自己吃的那颗果脯,还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果子香…… 想着想着,洛云锡便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他慌忙拎起右手边的酒坛子斟了一杯酒,猛灌了好几口才压下心头那阵莫名的悸动。 “世子,陈管家,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酿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酒来给大家尝尝!”陶夭夭举着酒杯信誓旦旦。 这是她的一个远大的志向,成与不成的还得待定,但海口稍微夸一夸还是无伤大雅的。 洛云锡和陈忠等人都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将陶夭夭的话放在心上。 “世子,小人斗胆,代表大厨房的下人们,敬您一杯!感谢玄幽王府给了我们这些人一个遮风挡雨不愁吃穿的地方……” 厨房现如今的管事小五站了起来,双手捧着一杯酒,因为紧张的缘故,声音有些发颤,手也有些抖。 “放眼整个紫云城,也就玄幽王府的规矩最少了……这要是在其他大户人家家里,别说跟世子同席吃饭了,怕是在世子跟前大声说话也是不敢的…… 世子,小人没念过书,不怎么会说话,还请世子莫要见怪!总之,我们这些人今后一定会好好做事,坚决不辜负世子和陈管家的信任,小人……小人先干为敬了!” 小五说完,双手端起酒杯干了杯中之酒。 “说得好!小五,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会说话?”陶夭夭“啪啪啪”地鼓起掌来,清脆的笑声伴着清脆的掌声,洛云锡也受到感染,微微扯了扯嘴角。 他端起酒杯,对着小五举了举杯。 小五看到洛云锡低头喝了杯中的酒,竟然激动得红了眼圈。 “行了,都别那么没出息了,心里念着王爷和世子的恩情就行了!” 陈忠站了起来,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陶夭夭,又说:“今晚的宴席也有陶季的一半功劳,是她知道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背井离乡无家可归的人,所以便趁着祭月节跟我商量着办了这场宴会,你们以后好好做事,多跟陶季学着点!” 众人便是一阵附和声,顺带着夸赞起陶夭夭来。 又有几人端着酒杯来给陶夭夭敬酒,陶夭夭仗着坛子里的果子酒好喝,便统统来者不拒,只是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玄幽王府的下人们背井离乡无家可归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脸上笑成一朵花的陈忠,生平第一次,她对这个胖管家起了敬意。 “诸位!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我就勉为其难给大家吟首诗吧!” 酒过三巡,陶夭夭打了一声饱嗝站起身来,脚步晃了两下,差点没跌到地上。 洛云锡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陶夭夭酒杯里洒出来的果子酒,伸手将她面前的酒坛子拎过来晃了晃。 这一晃,他的脸色便黑了几黑。 这坛子不小,里面的酒已经下去了一多半,这丫头,是不知道自己酒品有多差吗? 洛云锡黑着脸将陶夭夭坛子里的酒倒在了自己旁边的空坛子里,只给她留了浅浅的一点底。 这边才刚将坛子放了回去,耳边就传来陶夭夭一声豪情壮志的“啊”声。 “啊!今晚的夜色,真美啊!” “咳!——” “咳咳!——” “咳咳咳!——”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猛然想起这个陶季似乎说过自己是不识字的。 “啪啪啪!好诗!好诗!——”陈忠带头鼓起了掌,脸上却憋笑憋得有些辛苦。 “那个……陶季啊,我们都知道,以你的水平,做出这句诗来也实属不易,你赶紧坐下吧,啊?” 刚才洛云锡的举动,他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看来世子心中还是关心着陶季的,他不能继续看着陶季胡闹而惹了世子不高兴。 这样想着,陈忠又皱了皱眉头,这才惊觉自己只顾着知道陶季是姑娘家而激动了,却忘了以世子的才情,或许根本是看不上陶季的,更别提世子妃这个位子了。 这么一想,陈忠又觉得似乎对陶夭夭有些不太公平。 不管了,先等等看王爷的回信再说吧,陈忠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实在不行,他再吹吹耳边风,让王爷和王妃那边施一施压力,先娶进府再说。 “你别拉我啊!我的诗还没吟完呢!”陶夭夭甩开洛云锡的手,仰头喝干了手里端着的酒杯。 她眯缝着眼睛将酒杯“当”地一声放在了桌上,大手一挥对着洛云锡开了口:“赶紧的,给小爷满上!” 洛云锡的脸一黑到底,沉声呵斥了一声:“坐回你自己的位置去!” “凶什么凶!此情此景,没有好诗助兴哪儿成?”陶夭夭嗔怒地瞪了一眼洛云锡,然后笑嘻嘻地抬起手指指着头顶的那轮明月。 “……中秋月, 月到中秋偏皎洁…… 偏皎洁, 知他多少, 阴晴圆缺……” 她一边吟着诗,一边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转着圈到了场地的中央,双袖扬起,像乘风而飞的仙子。 “……阴晴圆缺都休说, 且喜人间好时节。 好时节, 愿得年年, 常见中秋月!嗝——” 一个响亮的饱嗝声,将原本沉浸在陶夭夭这首诗中的众人都惊了回来。 再看过去的时候,陶夭夭已经一边摇晃一边爬到了洛云锡身后的假山之上。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陶夭夭这是喝高了,却又惊讶于她口中所吟之诗,便都愣在那里没动,似乎在期待着陶夭夭下一次的口出惊人。 而陶夭夭也果然不负众望,她站在假山顶上再一次张开了双臂: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 起舞什么来着? ……起舞我起不来……嗝——” 再一个饱嗝声响起,陶夭夭摇晃着脑袋低下头去看:“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哦哦哦……” 尖细嘹亮的歌声乍一想起,将原本沉醉在优美诗词意境中的众人吓了一个激灵,众人抬起头往假山看去,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陶季!你做什么呢?赶紧下来!”陈忠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起了身,慌忙朝着假山跑去。 然而,圆滚滚的身子似乎成了他小短腿的累赘,还没等陈忠跑到假山跟前,就听到众人的一声惊呼声。 陈忠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陶夭夭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朝着地面一头栽了下来,偏生口中还兴奋地大声唱着刺耳的歌声:“我要飞得更高……狂风一样舞蹈……” 陈忠倒抽了一口凉气,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在地上。 就在众人都以为陶夭夭会从高空中坠落,血溅当场的时候,洛云锡忽然动了。 众人只听到他放下酒杯的“咣当”声,却没看清他是怎么动起来的。 陈忠的那一声哀嚎声还没有落下,洛云锡已经将陶夭夭稳稳地抱在了怀中。 “好好闻哦……” 陶夭夭用胳膊圈紧了洛云锡的脖颈,鼻子嘴巴使劲地在洛云锡怀里蹭来蹭去。 “世子,您是不是偷喝我的果子酒了?您身上怎么多了一股果香?” 陶夭夭眯缝着眼睛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沉水香的味道让她安心,梅香和果子香的味道又让她染了几分眷恋。 这个怀抱,像极了她小时候看电影在电影院熟睡之后,爸爸抱她上车的怀抱。 又像极了她小时候贪玩从树上往下跳,她的陶青爹爹稳稳接住她的怀抱…… “放手!”洛云锡黑着脸低斥,耳根泛起了可疑的粉红色。 这丫头好轻…… 又…… 好~软…… “不!不要!”陶夭夭耍起了小性子。 这个怀抱让她有了贪恋的感觉,她已经分不清抱着她的这人是谁了。 是前世里的爸爸? 还是今世傻姑娘的陶青爹爹? 要不…… 就是轩哥哥? “世子世子,这陶季喝醉了,您赶紧将她送回房吧!”陈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皆心照不宣地低下了头。 好吧,他们高高在上英俊神武的世子爷,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对的! 洛云锡没有说话,一只手抱紧了陶夭夭的纤腰,另一只手狠狠地将她的胳膊从自己的脖颈后面掰了开来。 “轩哥哥,别闹!”陶夭夭嘟哝了一句,她不乐意地在洛云锡怀里拱了拱身子。 这声咕哝声虽然不大,却被洛云锡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抱着陶夭夭的胳膊微微一僵,下一秒,陶夭夭就被他冷着脸丢在了地上。 “……额……这……世子,您……” 陈忠看着在地上摔得龇牙咧嘴的陶夭夭,有了片刻的愣神。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呢? 按照话本子里写的那样,难道不应该是世子抱着陶季回房,然后陶季施展美人心计,最后世子在温柔乡里一觉到天明的吗? 陈忠揉了揉眼睛,看看地上的陶夭夭,再看看一边黑着脸站着的洛云锡,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或许…… 他可以试试陶季在世子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也别管是身为男子的地位,还是身为女子的地位了,只要世子对陶季继续上心,陶季再主动争取那么一丁点儿,这事儿差不多应该就能成。 世子那么个光风霁月的人儿,陶季没理由不动心的! 只要陶季动了心,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陈忠笑眯眯地看着地上哀嚎的陶夭夭,似乎已经预见到了美好的未来。 陶季啊陶季,世子妃的位子可能没法跟你保证了,不过侧妃的位子,我一定会尽力给你争取的! 想到这里,陈忠立刻直起了身子。 他对着小五和老七他们招了招手说:“你们几个,也别忙着吃酒了,没看到陶季喝醉了吗?别劳烦世子了,你们过来两个人将陶季送回房去!” “知道了陈管家!”小五笑着答应了一声,一边说话一边站了起来:“三哥这么瘦弱,哪里用得上两个人,我一只胳膊就能扛他回去!” 小五一边说,一边大踏步地走了上来,弯下腰去扶住了陶夭夭的胳膊,准备将陶夭夭扛在肩上。 “慢着!放开她!”看着小五的举动,洛云锡忽然沉声开口。 小五一愣,将陶夭夭的胳膊又放了回去,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地看看洛云锡,再看看陈忠。 陈忠但笑不语,洛云锡却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看了祁风一眼:“祁风,将陶季送回房去。” “是,公子!”祁风身兼王府侍卫长一职,即便是今日,也仅浅酌了两杯,并未吃醉。 祁风走到陶夭夭跟前,跟小五一样,又是刚刚扯起陶夭夭的胳膊,洛云锡又开了口:“等等……” 祁风也愣了,跟小五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退在了一边。 “还是我亲自送回去吧。”洛云锡咬咬牙,弯腰扛起了陶夭夭。 双脚乍一离地,又是头朝下,陶夭夭发出一声惊呼,本能地挣扎了起来。 她一边撕扯捶打着洛云锡的后背,一边努力扬着脑袋尖叫:“世子救命!坏人要抓我!” “噗嗤!——”陈忠乐了,他小跑着上前。 “世子,您看这陶季对您多信任啊!喝醉了酒都还惦记着您去救她,要不,你就将她……抱……抱回去吧。” 陈忠笑得一朵花儿似的,为了这两个年轻人,他真是操碎了心哪! “信任?呵——” 洛云锡黑着脸冷笑,若真是信任,她就不会将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 “放开我!你谁啊!当心我去我家世子那里告你状!”陶夭夭又咋呼了一声,脚丫子蹬得更欢实了。 洛云锡看了陈忠一眼,犹豫片刻之后将陶夭夭放了下来,然后就势抱起了她。 不同于被扛起来的张牙舞爪,陶夭夭被抱起之后,像只慵懒的猫咪一样,乖乖地缩在了洛云锡怀中。 也不哀嚎了,也不拱来拱去了,在洛云锡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洛云锡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抱着陶夭夭大踏步出了竹林。 “好了,都别愣着啊!这世子不在,大家更可以放开量地喝酒了!” 看着洛云锡的背影,陈忠就差拍手叫好了。 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地轻笑着,只有祁风似乎有些担忧,微微皱了皱眉头。 …… 青竹居。 院子里的灯燃得少,好在天上的月色正明,借着天上的月色,洛云锡低头朝怀中的陶夭夭看了过去。 半睡半醒的陶夭夭眉眼当中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狡黠,多了几分安稳和沉静。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洁白的俏脸上,洛云锡的心便乱了几个节奏。 他慌忙敛了心神,快步朝着陶夭夭的房间走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6章 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 突然加快的脚步似乎惹到了陶夭夭,她在洛云锡怀里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又拱了几下。 好难受…… 她想吐! 陶夭夭在洛云锡怀里哼哼唧唧了好一阵子,紧接着便是“呕——”的一声哀嚎。 哀嚎过后,洛云锡只觉胸前和胳膊上微微湿,随即一股酒菜的腐败味道传入他的口鼻当中。 他身子一抖,差点没将陶夭夭给扔在地上。 “陶——季!——” 洛云锡咬牙切齿地开口,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想起亲自送她过来的! “我在……” 听到自己名字的陶夭夭有了片刻的清醒,她在洛云锡怀抱里睁开了眼睛。 从下往上仰视着洛云锡的俊脸,她忽然“咯咯”地大笑了起来。 “呵呵……你好丑!鼻孔那么大!”陶夭夭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戳了戳洛云锡的鼻孔。 洛云锡忍住想要将陶夭夭丢在地上的冲动,他一把扯下陶夭夭不安分的小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沉声道:“陶季!你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 陶夭夭刚才的那句若有若无的“轩哥哥”,忽然像是春日里肆意横生的杂草一样,在他耳朵里生根发了芽,越是想摆脱,想忘掉,偏偏就越是记得越清楚。 心里头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滋味,在隐隐告诉他,或许,这是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 “笨死了,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是洛云锡啊!王八蛋小气鬼洛云锡……” 陶夭夭继续“咯咯”地笑,笑着笑着就没了动静,呕吐过后,她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洛云锡的脸色稍缓,他忍住身上的怪味道,几个大步上了台阶,又几个大步到了陶夭夭的房间外面,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进房间之后,他又径直绕过屏风去了床边,很不温柔地将陶夭夭一把丢在了床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洛云锡的俊脸一黑到底。 这死丫头倒真会吐,自己身上一点儿也没吐上,全部吐在了他身上! 被丢在床上的陶夭夭翻了个身,连鞋子也没脱就抱住了被子,然后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被子当中。 “呜呜呜……祖父,您别死!”呕吐过后的陶夭夭并没有丝毫的转醒,还说起了胡话。 “祖父,我不想认亲了,不想去薛府了,您回来好不好……” 洛云锡原本正打算弯腰给陶夭夭脱鞋,听到“薛府”两个字,他的动作猛地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倏地沉了下来。 他一把掀开捂着陶夭夭头的被子,沉声问道:“陶季,你告诉我,你来紫云城做什么?” “做什么?”陶夭夭半醉半醒之间,微微皱了皱眉头,末了吐出几个字:“认亲啊,找爹爹。” “你爹是谁?”洛云锡的心往下沉了沉,继续问道。 “我爹是谁?我爹是谁……他是……” 陶夭夭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哇”地一声撇嘴哭了出来。 “祖父,薛相好坏!夭夭不要认他做爹爹!呜呜呜——夭夭丢了信物,想认爹爹也认不上了呜呜呜——” 洛云锡扯着被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许久不曾移动分毫。 “……原来,你竟是薛相的女儿……怪不得。” 怪不得她会如此热衷于打听薛家的事情,怪不得她会对薛青墨如此相护,怪不得薛嵩会让人灭了陶家。 却原来,十五年前,竟是沈青偷走了薛嵩的女儿么…… 许久之后,空气中发出一声轻笑,笑声中带了些苦涩,带了些自嘲,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失落。 …… 夜已深,枫树林里的众人尽兴之后,收拾了东西便各自散去。 祁风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皱眉道:“世子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去看一眼。” “等等!着什么急啊!”陈忠叫住了祁风,“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厨房让他们熬碗粥,世子一整晚都没动过主食了。” “知道了忠叔,我这就过去。”祁风答应着转身离开。 陈忠在原地捋着胡须捋了半天,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看一眼比较好。 他沿着小路一路奔去了青竹居,远远望见青竹居一片漆黑,他侧耳听了听动静,便招呼巡逻的侍卫过来燃上了院里的灯笼。 他先去了洛云锡的房间,敲门无人应声,推门进去也不见人影,于是便走了出来,朝一墙之隔的陶夭夭房间走去。 借着灯笼的亮光,陈忠看到了陶夭夭房间的门。 房门紧闭,房内没有点灯,却也没有动静。 他小心地走上前去,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去了窗户跟前。 这一次,他听到了轻微的鼾声,呼吸声却只有一人。 “陶季,陶季?” 陈忠轻声喊了两声,房内并无人应声,他想了想,便取下一盏灯笼绕到了门口,然后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陶夭夭正抱着被子呼呼大睡,鞋子没脱,睡姿很不好看,嘴角似乎还流着哈喇子。 “这个陶季!”陈忠跺了跺脚,“哪里有一丝姑娘家的影子!怪不得世子会将你丢下就离开了!” 他走上前从陶夭夭怀里夺过了被子,给她盖在身上,又掖好了被角。 刚刚转身出来,就遇上了端着托盘走进院中的祁风。 看到陈忠从陶夭夭房里出来,祁风疑惑地开口:“忠叔?你去陶季房中做什么呢?公子呢?” 陈忠摇摇头:“世子不在,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哦,小五说这养胃粥是陶季提前吩咐用小火煨上给公子做宵夜的,我去了就端来了。” 祁风看了一眼隔壁洛云锡的房间,里面黑着灯,便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公子能去哪里?” “先将粥送进去吧,我让人在府里找一找。” 陈忠上前帮祁风打开了洛云锡房间的房门,挑着灯笼进了屋,又燃上了灯。 灯光亮起,照出了一个端坐在书桌边的人影,没有束发,一身白衣,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是洛云锡又是谁? “世子,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点灯啊!”陈忠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灯笼差点没丢在地上。 他刚才分明已经查看过房间,里面并没有一个人影。 “我去汤池了,刚回来。”洛云锡开口,声音低沉,听起来心情似乎不太好。 祁风将托盘放在桌上,靠近一看,果然见洛云锡的头发还是微湿的。 “公子,您刚沐浴完怎么也不披件厚点的衣裳,回头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祁风说着去了衣架旁,从架子上取来一件厚披风披在了洛云锡的肩上。 “世子,您……没事吧?” 陈忠小心地开口,他怎么看着世子这么不高兴呢? 难道是陶季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公子,这是陶季提前给您准备的暖胃粥,您趁热喝一些吧。” 见洛云锡没有说话,祁风便小心地将桌上的那碗粥往洛云锡面前推了推。 听到“陶季”的名字,洛云锡的瞳孔微微一缩,声音便倏地沉了下来:“端出去!” “公子,您整晚都没怎么吃东西……” 祁风还想再劝,却被洛云锡使劲一拍桌子打断了。 “我说了端出去!没听懂吗!”洛云锡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周身溢出了几丝寒意。 “知道了世子,我们这就出去!”祁风还想再劝,却被陈忠拉住了胳膊。 陈忠对祁风使了个眼色,二人朝门外退去,刚走到门外,还没来得及关门,却听洛云锡又说了一句:“回来!” “是。”陈忠和祁风二人面面相觑,又低着头悄悄退了回来。 “放那儿吧。”洛云锡纠结了半天,低声憋出一句话来。 “啊?”祁风没反应过来洛云锡说的什么意思,陈忠用胳膊肘捅了捅祁风,对着他手里的托盘使了个眼色。 祁风赶紧“哦”了一声,小心地将粥碗端到了洛云锡面前。 “公子,刚才喝还有些烫,属下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刚好。”祁风小心说道。 洛云锡没有说话,也没有用汤勺,单手端起粥碗品了品味道,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咚”地一声,他将空了的粥碗放在了桌上,陈忠和祁风身子便悄悄地抖了一抖。 洛云锡不说话,他们也低着头不说话。 又是好一阵沉默。 终于,洛云锡开了口:“忠叔。” “哎!世子,老奴在呢!”陈忠答应得很是及时。 “你在京城这么些年,对那些朝廷重臣的家事……应该……多少了解一些吧。”洛云锡问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纠结和吞吐。 “啊。”陈忠啊了一声,没能听明白洛云锡问这话的目的。 “世子,这家事可多了去了,上到哪个大臣娶了第几房姨娘,下到又添了几个孙子,老奴不敢说知道得十成十,有个七八分是没问题的,所以……” 陈忠陪着笑:“世子,您想知道些什么?” 洛云锡干咳了两声:“薛嵩家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听到薛嵩的名字,陈忠眉心就是突地一跳,祁风也眨巴着眼睛抬起了头。 薛相的事情,公子不是已经了解得比谁都清楚了吗?为何还会问忠叔? “世子,是不是薛相又暗地里找您麻烦了?这朝堂上的事情,老奴实在是有些爱莫能助。”陈忠纠结着开口。 “不是。”洛云锡黑了黑脸,再次轻咳了一声,又说:“就是那种,比如说,薛相家里,有几个姨娘?又生了多少女儿?” 陈忠“哦”了一声,顿时觉得自己的本事有了用武之地。 祁风也若有所思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公子想要问的是后宅的这些八卦,你别说,他还真不清楚。 而陈忠却是激动地上前一步:“世子,您若是问老奴其他府宅的事情,老奴或许还要再回去翻一翻记录,可是您要是问薛府,老奴知道得可比谁都清楚!” “哦?说来听听。”洛云锡眼前一亮,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坐好,又对着陈忠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忠叔请坐。” “谢世子,老奴还是站着说吧。”陈忠捋了捋胡须:“这薛府啊,你别看薛相位高权重的,可是薛府人丁不旺啊! 薛相一共娶了三房姨娘,只得了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嫡子便是现如今的御前侍卫带刀统领薛楚萧,至于那个庶子,眼看就要成年,却在前年的时候出了一场意外,大病不起一命呜呼了。 再说这薛楚萧吧,比他爹还惨,娶了一妻四妾,却只得了一个嫡女,还在早年夭折了,如今薛家孙子辈的,也就薛楚萧的四姨娘赵氏所出的薛青墨了。” “忠叔可知,薛相的那些女儿,如今尚待字闺中的有多少?”洛云锡沉吟片刻之后问道。 “待字闺中?”陈忠的眉心再次“突突”地一跳,“世子,您不会动了想娶薛家女儿的心思吧,王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让您……” 话未说完,陈忠忽然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世子,其实王爷的思想多少有些迂腐了,您就算是娶了薛家的女儿,一定也是想娶来之后好好折磨的是吧?薛相跟您的仇,您正好可以拿他的女儿来偿还!” “忠叔!说正事!”洛云锡沉了脸,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朝堂的事情,哪里用得着扯上女人? 是啊,女人而已,又懂些什么?根本不需要将她们牵扯进来的。 想到这里,洛云锡的心情便好了一些。 “是是是,说正事!说正事!”陈忠慌忙赔笑,又接着说了下去: “这紫云城中谁人不知,薛夫人善妒,薛相娶回家的那几房姨太太,背地里不知道受了薛夫人的多少迫害呢!薛相的女儿不少,一共四嫡六庶。” “十个女儿!”祁风暗地里咂舌,这些事情,也就忠叔能记得如此清楚了,换他是白搭。 “没错。”陈忠点头,“这四个嫡女里边,有两个已经出嫁,剩下的那两个,一个是薛楚玉,年初才行过笄礼,咱们玄幽王府还派人去送了贺礼呢,另外那个嫡女尚且年幼,才七八岁。” 说到这里,陈忠看了一眼洛云锡,又问:“世子,那两个嫡女嫁的哪户人家,您还想知道吗?” “不用了,说说其余的那几个庶女吧。”洛云锡干咳了两声说道。 年初才行过笄礼,年龄对不上,可以肯定的是,那丫头并非薛嵩的嫡女。 “是。”陈忠点点头,接着说了下去: “刚才我提到,薛相一共娶了三房姨娘,年纪最长,也是最先进府的是钱姨娘,她得了一子二女,是个福薄之人,生了小女儿之后就撒手人寰了,她留下的庶子前年间意外身亡,两个女儿一个嫁了个六品官员,另一个远嫁去了别郡,听说钱姨娘的院子,也就一直荒了下来。” 洛云锡皱眉,最先进府,又早早过世了,生的女儿也已经嫁了人,这钱姨娘可以否决了。 “继续,还有另外两个呢?”洛云锡开口。 “是。”陈忠偷偷抹了一把冷汗,暗自庆幸自己已经将薛府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祁风也是满脸纳闷,这公子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为何对后宅妇人的那些八卦如此感兴趣了? “钱姨娘之后抬起来的是孙姨娘,这孙姨娘原本是薛夫人身边的一个婢子,因为模样出众又会讨好而被薛相看上,据说薛相因为一次醉酒而占有了她,也就是那一次,孙姨娘便怀上了薛相的女儿,薛夫人无奈之下将她升为姨娘。 虽说薛夫人给薛相收了她,可是自那以后便处处提防着钱姨娘,再没让薛相踏入过钱姨娘的院子。 这钱姨娘也是个可怜的人,在她那女儿刚满三岁的时候,被薛夫人找了个由头赐死了,留下她那个孤苦伶仃的女儿在她原先的院子里守着。 如今已经年满十岁了,听说日子过得也不是太好。” 洛云锡再皱眉,这钱姨娘就生了一个女儿,薛嵩就再没进过她的院子,跟那丫头也对不上,继续否决。 “还有一个呢?”洛云锡见陈忠愣着不讲了,便皱眉催促。 陈忠干咳了两声,祁风贴心地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 陈忠接过“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才问:“世子,老奴唠唠叨叨说了这么些,您……不烦吗?” “无妨,继续说下去。”洛云锡说道。 “是。”陈忠再次点了点头,“最后就是那个李姨娘了,李姨娘是薛相从外面娶进府的,也是个知书达理李的大家闺秀,是她爹想要巴结奉承,所以便将她送给了薛相做妾。 薛相对这个李姨娘极为宠爱,李姨娘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却在小女儿刚满月的时候染上了一种怪病,从此撒手人寰。 不同于前面两个姨娘,这李姨娘的死,让薛相极为心疼,所以便对他留下的三个女儿诸多照顾,那三个女儿当中,大的已经嫁人,剩下的两个,一个即将及笄,一个不足十岁。” 陈忠说完,偷偷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洛云锡,又说:“世子,老奴所知道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您……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有。”洛云锡点了点头,“薛嵩可有流落在外的女儿?” 陈忠身子一抖:“世子,您要问的,是薛相是否在外面藏了女人了吧?” 他慌忙摇摇头:“这个估计是没有的,他为百官之首,定要以身作则,若是真的在外头藏了女人,那些言官能唠叨弹劾死他!” “我并没问他的女人,问的只是他的女儿!”洛云锡黑着脸说道,“他有没有流落在外的女儿!” “这个……”陈忠摇摇头:“老奴还真不知道,应该是没有的吧,要真是有,又怎么会一点传闻都没有呢?” “我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洛云锡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有些胀疼的眉心。 这事儿,有些蹊跷。 那丫头的醉话,许是做不得数的。 “世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陈忠试探着开口,“若是您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 “没有,你们出去吧。”洛云锡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站起身来,绕过屏风去了卧房。 “那……好吧。”陈忠满面愁容地招呼了一声祁风,二人一前一后地从房里退了出来。 …… 薛府。 书房内,薛嵩面色铁青地站在书桌面前。 薛楚萧轻轻敲了敲房门:“父亲,是孩儿,孩儿将楚玉带来了。” “进来。”薛嵩沉声说道,转身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书房的房门被薛楚萧从外面推开,薛楚玉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跟在薛楚萧的后面走了进来。 “父亲,您晚膳没怎么吃,这是母亲亲手给您熬的莲子羹,您尝一尝吧。” 薛楚玉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薛嵩面前,柔声说道。 薛嵩冷哼了一声:“将碗放下,去那边跪下!” “是。”薛楚玉柔声答应了一声,将粥碗从托盘上端出来之后,她依言走到书桌面前,在正对着薛嵩的地方跪了下来。 动作娴熟,似乎已经跪了无数次。 “知道为父为何让你跪下吗?”薛嵩沉声问道。 “回父亲话,女儿知道。”薛楚玉跪得端端正正。 “女儿明知祥云殿一事是皇后娘娘设的圈套,却没有第一时间去跟父亲和哥哥回报,反而还被皇后的人控制在了殿内,差点让薛府蒙羞。” “凭你的功夫,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太监也能是你的对手?你分明可以及时逃走,为何还要故意留在那里!”薛楚萧沉着脸斥责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只是想弄清楚皇后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薛楚玉眼神微闪低下了头。 “呵!——”薛楚萧冷笑,“那后来洛云锡去了之后呢?你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洛云锡,还能嫁祸给皇后,为何还规规矩矩地被绑在那柱子上?多好的一箭双雕的机会,就被你这样白白浪费掉了!还说什么差点让相府蒙羞?我看你是巴不得跟洛云锡传出些什么丑事来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总得为父亲和相府想一想吧!你这样说,实在是令人伤心!”薛楚玉低下了头,面上露出几丝委屈。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薛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次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父亲,您想怎么做?”薛楚萧沉声问道。 薛嵩冷哼一声:“太子不成器,皇上早就已经起了易储之心,是太后和皇后一直护着,才让太子做那个位置做到了现在,如今二皇子已经立功回来,不日就能进京,咱们的机会来了!” 薛楚萧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问道:“父亲,这次在行宫,您见到德妃娘娘了?已经跟她商量过了?” 薛嵩“嗯”了一声,脸色沉了下来:“我们起了争执,德妃娘娘始终不肯丢掉定远侯这个助力,好在定远侯的那个小霸王和景秋公主一直不对付,这婚事就先拖上一拖吧。” “父亲,德妃娘娘为何非得拉着定远侯不放啊!如今定远侯府能撑起门面的,不就桃灼自己吗?景秋公主是德妃娘娘的掌上明珠,德妃娘娘给她选哪个驸马不好,为何非得逼着景秋公主嫁给那个小霸王!”薛楚萧颇有些愤愤不平。 德妃闺名薛忆盈,是薛嵩的同胞妹妹,未进宫之前在薛府的时候,一直对薛楚萧疼爱有加,薛楚萧便对这个姑姑很是敬重,连带着对景秋这个表妹也颇为关心,甚至更甚过自己的亲妹妹薛楚玉。 原因无他,只因为从小到大,父亲总是念叨着妹妹的好,不管是武功还是谋略,他这个妹妹似乎都不输于他,甚至很多时候还比他看得更远。 他唯一强过这个妹妹的,似乎也就是生为男儿身了。 “你懂什么?德妃是在给二皇子找助力!”薛嵩白了薛楚萧一眼,再看向地上的薛楚玉时,便缓和了一些神色:“将你妹妹扶起来吧,为父苦心栽培了你这么些年,你还不如你妹妹看得透彻!” “是。”薛楚萧回神,变了变脸色,再看向薛楚玉的时候,眼底便闪过一丝嫉恨。 他上前一步,不甚温柔地将薛楚玉从地上拉了起来:“父亲已经原谅你了,还不起来?” “谢父亲。”薛楚玉从地上站起身来,悄悄摸了摸跪得酸麻的膝盖。 “玉儿,你跟你哥说说我的打算。”薛嵩对薛楚玉说。 “是。”薛楚玉微微笑了笑,“女儿斗胆,猜测父亲是想在二皇子身上压一注。” 薛嵩眼前一亮,赞赏地点了点头:“说下去!” 薛楚玉谦虚地笑了笑,又说:“二皇子在外立了军功,回京之后皇上必定会论功行赏。德妃娘娘之所以一直惦记着定远侯府这门亲事,为的就是给二皇子多找一个助力,但既是助力,那么也不一定非得定远侯府不可了,凭父亲的人脉,大可以暗中做些手脚,将宝压在二皇子身上。” “哈哈哈哈!知为父者,玉儿也!只可惜你是女儿身,不然的话……” 薛嵩欣慰地“哈哈”大笑了几声,伸手轻轻拍了拍薛楚玉的肩膀:“那玉儿不妨再猜一猜,为父替二皇子选了哪几个人?” “父亲过奖了,是您教导有方。”薛楚玉抿着嘴笑着低下了头,又说:“玉儿愚钝,只能大概猜出两个。” “说来听听。”薛嵩转身去了桌边,提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在手边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又抽出另外一张空白的宣纸将那两个字盖住了。 薛楚玉在原地踱了两步,沉吟着开口:“这么些年,虽然德妃娘娘一直不争不抢,可是因了二皇子和太子相差无几的年龄,皇后却一直忌惮于她。 这些年来她们二人在后宫一直势成水火,而置身事外的娴妃娘娘跟德妃娘娘的关系却一直很好,所以,咱们或许可以从娴妃娘娘这边下手。” 薛楚玉在原地站定,又说:“娴妃娘娘的本家侄女——当朝太傅的长房嫡女宁彩云,年方二八,秀外慧中,可以算上一个。” “还有呢!”薛嵩屡屡胡须,示意薛楚玉继续说下去。 薛楚玉点点头,又继续说:“还有皇上一直器重的定国公傅家,国公府嫡长女傅紫苏,国色天香,冰雪聪明,又对二皇子一直倾慕有佳,她也可以算上一个。” “说得好!哈哈哈哈!楚萧啊!你可得多跟你妹妹学学!” 薛嵩对着薛楚萧和薛楚玉二人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二人走上前去,薛嵩将盖住宣纸的那张白纸拿开,偌大的白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傅和宁。 看到那两个字,薛楚玉松了一口气笑了,而一旁的薛楚萧,脸上的嫉恨却更重了些。 “父亲,妹妹糊涂,难道您也糊涂吗!”薛楚萧不服气地沉声道,“定国公是皇后的亲哥哥,而德妃娘娘和二皇子母子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皇后舍得让自己的亲侄女嫁给二皇子,助长二皇子的势力吗?” “楚萧,这你就错了,你妹妹刚才说皇上对定国公一直器重,你可知为何?”薛嵩对着薛楚萧开口。。 “这还用说吗?因为他是皇后的哥哥,是太子的舅父”薛楚萧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错了,皇上器重他,并不是因为他跟皇后的关系,而是看重的定国公的立场!”薛嵩说道 “立场?”薛楚萧愣了,“定国公是太子的亲舅舅,他的立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当然不是!”薛嵩笑了笑,“定国公忠于的,是九渊皇朝,他效忠的是当今皇上!为父这么说,你还不明白吗?” 薛楚萧仔细想了想:“您是说,不管谁当太子,定国公的立场都不变?” 薛嵩“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薛楚萧的话,“年纪不大,做到定国公这个份儿上,傅毅可看得比谁都透彻,皇上看重哪个,他就辅佐哪一个,而现在,皇上念叨的最多是,是废太子” 薛楚萧低头寻思了半晌,最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父亲” “明白了就好!”薛嵩疲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一旁乖巧低头的薛楚玉,脸上难得划过一丝暖意: “这些日子,玉儿你多跟这两个府上这二位小姐走动走动,先探探她们的口风,至于楚萧你……” 薛嵩一顿,想了想又说:“这些日子你先在宫里好好当值吧,你手头的事情,我另外找人去做。” 听到这里,薛楚萧微微着了急:“父亲,孩儿一直负责着那边的往来情报,如此重要的事情,怎好中途换人接手啊!” “就是因为如此重要的事情,才不能够由你来做!”薛嵩沉声说道。 那边的事情,信息一旦泄露,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他要做的是万无一失,绝对不可以让自己最亲近的人有任何一丝的纰漏。 找外人来做,出了事情他大可以推出去,但若是自己的至亲,就算他有滔天的本事,也保不住自己这个儿子了。 然而,薛嵩的顾虑在薛楚萧看来,却是不信任自己的表现。 薛楚萧脸色一沉,急声道:“父亲,孩儿可以做好的!孩儿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 “糊涂!为父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薛嵩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哥哥,你就听父亲的话吧,父亲这也是为了你好。”薛楚玉伸手轻轻扯了扯薛楚萧的衣袖,柔声说道。 “不用你假惺惺!”薛楚萧狠狠地甩了甩胳膊,一把甩开了薛楚玉的手。 “你这暴躁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薛嵩呵斥了薛楚萧一句,又说: “这样吧,你去负责江夏郡黑风山的事情,黑风山附近有一处庄子,是你母亲的陪嫁,过两日你去跟皇上告个假,就说去处理庄子里的事情,然后暗中去黑风山一趟,将那边盯紧一些,看看进度到哪里了。” “是。”薛楚萧的脸色稍缓,又问:“那……联系贾万贯的事,还需要孩儿出面吗?” “楚萧,你还是没有彻底领悟到为父平日里对你的嘱咐!”薛嵩叹了一口气,“你要记住,并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要亲力亲为,你要多培养几个心腹,该用的时候用,该舍的时候,也要狠心舍掉,明白了吗!” “多谢父亲教诲,孩儿明白了。”薛楚萧低头沉声说道。 他并不是非要亲力亲为,他只是…… 想得到父亲的肯定。 “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先回去吧,玉儿你去你母亲院中看一眼,跟她说我晚些时候过去。”薛嵩说道。 “是,父亲!”薛楚玉面上一喜,对着薛嵩福了福身子:“女儿这就过去,母亲知道您去,一定会很开心的。” “去吧。”薛嵩对着二人摆了摆手,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 “阿嚏!——阿嚏!——” 两个响亮的喷嚏声响起,陶夭夭头疼欲裂地睁开了眼睛。 “真该死,又喝醉了!”她拍打着脑袋坐起身来,发现鞋子也没脱,衣裳也穿得好好的。 她使劲回想,只回想出了自己气势磅礴背诗时候的场景,至于之后,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跑到桌边猛灌了整整一壶凉水才缓过劲来,伸手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她出了房门。 早已过了早膳的时间,她从厨房转悠来了一圈回来,抱着个饼子一边啃一边回了青竹居。 听小五他们说昨晚是洛云锡将她弄回来的,说她吟诗吟到动情处还爬到了假山上跳舞,还差点从假山上一头栽下来。 说在危急关头是洛云锡救了她,她还抱着洛云锡使劲蹭啊蹭。 他们还说,洛云锡去了好久都没回去,饭也没吃,后来陈管家和祁风去找的时候还碰了一鼻子灰。 所以小五他们推测,他们的世子爷应该是生气了。 他们还推测,昨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很大的可能是世子想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最终却没能如意,所以便生了气。 陶夭夭听到这些的时候,差点没被饼子噎过去。 凭洛云锡对她的讨厌和排斥,想对她做过分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她倒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惹到那位爷了。 陶夭夭越想越不淡定,她该不会是酒后乱性,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陶夭夭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晚在黑咕隆咚的山洞中的场景来了。 “真是的,大男人家家的,唇怎么比女人家的还要软!” 陶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心中起了一丝懵懵懂懂的波澜。 很细微,就像平静的湖面上轻轻落了一根羽毛。 那羽毛忽然又飞了起来,挠得她的心痒痒的,酥酥的。 陶夭夭瞬间回神,“不行不行!我得去确认一下!” 这洛云锡虽然长得好看,可是他危险啊!她应该不会明知危险还傻了吧唧地往危险身上跳吧。 陶夭夭这样想着,便觉得应该过去看一眼洛云锡,顺便跟他昨晚的搭救之恩道声谢。 然而,她才刚刚踏进青竹居的院门,就遇上了刚从洛云锡房里出来的祁风。 “祁大哥,早啊!”陶夭夭笑着对祁风招了招手。 祁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再古怪地看一眼陶夭夭:“不早了吧?” “那个……世子忙什么呢?在房里了吧?”陶夭夭说着,就要绕过祁风进屋,却被祁风伸开胳膊拦住了。 “怎么了?”陶夭夭看了一眼被祁风拦得严严实实的房门,这几个意思啊? “公子说了,这两日让你无事不要进他房间。”祁风将洛云锡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陶夭夭。 “为什么啊!”陶夭夭愣了,口里嚼了一半的饼子也顿时没有了任何滋味。 洛云锡不让她进房间,难道她真的犯下啥事儿了? 她皱着眉头使劲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做了些什么过分的事。 若是一直不进,那她怎么接近他取回自己的东西啊? 身份文书也还罢了,好在轩哥哥那里还有一份,可是那块血玉可咋办? “公子没说原因。”祁风实话实说,他也想知道原因,为何他家公子从昨晚开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清冷归清冷,但那都是对外人说的,公子向来对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很是亲近。 可是不知为何,从昨晚开始,公子似乎也排斥起他了,说了没两句话就被赶了出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7章 沈氏采薇 你长得好像我姑姑 “世子既然不想见我,那你就跟他说一声,我出去了哈。”陶夭夭将饼子全部塞入了口中,心里又有了新的打算。 祁风心情不太好,对着陶夭夭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陶夭夭看四下无人,眼珠一转摸进了青竹居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依旧收拾得一尘不染,连那把铁锹也还是倚在厨房门外的墙上。 陶夭夭伸手拿了铁锹进了屋,又关紧了房门。 她来到灶前堆放柴火的地方,用叉子挑开柴火,估摸好了地方开始往下挖。 挖了大概几十下,只听“当”地一声轻响,铁锹碰到了一个硬东西,那是她之前埋下的藏银票的坛子。 陶夭夭将铁锹丢在一边,从角落里拿了一把铲过来,蹲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坛子挖了出来。 她将坛子抱了出来,小心地吹开上面的土,掀开盖子将里面的一叠银票取了出来。 “省得提心吊胆地每天担忧了!”陶夭夭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想想之后将坛子又放了回去,然后将土和柴火恢复了原样。 万一今后再有了银子需要藏呢?所以,有个秘密基地还是有备无患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揣着银票出了门。 “陶季,你做什么去?世子找你有事。”刚刚走出厨房,连青竹居还没出去,她就被祁风拦住了。 “我出门一趟啊,怎么了?”陶夭夭满脸疑惑,“世子不是不让我进他房间吗?我这也没法伺候他啊?” “公子是不想见你,但是他想喝茶了。”祁风说,“还有,世子说你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许出门。” “我……我昨晚上吃醉酒了,今早起来浑身没劲,就不能请一天假吗?”陶夭夭强忍着,好声好气地跟祁风商量。 “这是世子的意思,我也做不了主,你给世子泡完茶之后就放在厨房吧,待会我过来端。 世子还说了,练功不可间断,祭月节你已经耽误了好几日了,全部都要补回来,你今日的任务,一项也不能落下,包括马上骑射,我也会监督,跟世子如实回报。” 祁风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剩下陶夭夭自己在院子里小声咒骂。 她恨恨然地回了房,换了身舒适的衣裳就带着阿黄去了后院。 阿黄睡觉认地方,她也曾试着给它做个笼子让它晚上在枫树林那边睡觉,可是在积云山的那几日阿黄跟她睡习惯了,天一黑看不到她就“呜呜呜”地嚎个不停,无奈之下她只好又让阿黄住在了她房里。 但同时她也知道,今后再想将阿黄分出去,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因为有了阿黄的加入,加上她有惦记着赶紧出门,所以跑圈的速度比往常快上了许多。 阿黄依旧跑得不算太稳,扎马步的时候也是一直在她脚边转悠,陶夭夭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马步也比之前稳了好多,那种极度疲惫几乎瘫成一团烂泥的感觉也没有了。 她将这些归功于这些日子的刻苦锻炼,所谓熟能生巧,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地跟人打上一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灰溜溜躲起来。 当她完成所有的任务并换好衣裳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她怕祁风再将她拦住给洛云锡准备午膳,所以换了衣服就贴着墙根一路小跑,直到出了玄幽王府的大门,她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看着她的身影在府门口消失,角落里的祁风转身去了青竹居的书房。 “公子,陶季出门了。”他站在门口小心地回报,没得吩咐也不敢进门。 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 “完成了公子,全部下来,比之前又提前了接近一刻钟。”祁风说道,“他出了府门往东去了,还让属下派人跟着他吗?” 门内沉默了片刻之后,洛云锡又说:“不用了,将那些查探柳氏母女的下落的人都撤回来吧。” “是!”祁风虽然不解,却依旧应声离开。 陶夭夭出了玄幽王府一路向东,抄近道过了一处狭窄的小巷,在经过东街一处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占了大半个街的拥挤人群。 街上飘散来一阵好闻的饭菜香味,勾得她肚子里馋虫大动。 她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分开人群走上前去。 “一品居?”在看到头顶那个大大的黄金招牌的时候,她愣住了,这才惊觉轩哥哥似乎跟她提起过一品居这家据说全九渊最大的酒楼,是个金字招牌呢。 “让一让,让一让,后面来的排队去!”一个小二模样的人从一品居的大厅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串号牌。 “各位,我们东家说了,凡是今日在咱们一品居消费满五两银子的,赠送叫花鸡一只,限量两百只,先到先得哈!” 店小二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开始分发手里的号牌。 叫花鸡? 陶夭夭皱了皱眉头,那不是桃花斋的招牌菜吗?怎么到了一品居这里,就成了赠送的菜品了? “大哥,一品居都是这样子招揽顾客的吗?”陶夭夭拍了拍站在她前面一个人的肩膀问道。 那人回过头:“小兄弟是新来紫云城的吧?紫云城的人谁不知道,这几日一品居和桃花斋竞争呢! 那桃花斋是个外乡人开的酒楼,以叫花鸡打出来的名声,里面的菜品新奇,味道独特,刚开业就名声大噪,这不就挑战了一品居老大哥的名声了吗? 一品居酿了好几日的劲头了,今日一早贴出了告示,所有菜品一律八折优惠,满五两银子还赠送叫花鸡呢!” “那叫花鸡不是桃花斋的招牌菜吗?怎么一品居也出叫花鸡了?怕是仿的吧?”陶夭夭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她周围的人听个清楚。 一品居偷师学了桃花斋的叫花鸡,这件事早在她第一次去桃花斋的时候陶轩就已经告诉过她了,既然她阻止不了偷师,那就多吆喝给几个人听听,好好膈应膈应一品居。 “仿的又怎么了?这一品居名声大啊,别说八折优惠了,平日里就算皇亲国戚来吃饭,也从来没有打过折呢,这一下就打了八折,谁不争抢着来吃啊!反正我吃着那叫花鸡,跟桃花斋的也差不到哪儿去。”身后一人说道。 “不是说一品居不能随意乱价吗?怎么忽然就打了八折呢?”陶夭夭又问。 身后那人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得了上头什么指示吧?又或许是看着桃花斋的名气渐盛,迫不得已才做出的决定?” “原来如此。”陶夭夭若有所思,她对着那人笑了笑,专心致志地排起队来。 降价容易,但是想要再涨上去,可就难喽,一品居走这不棋,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因为她搭讪着往前插了队,所以她前面排队的人不多,到她这里的时候,她领了一个十六号的牌子,进了大堂之后被带到了十六号桌上,是个靠窗的座位,陶夭夭很满意。 “这位小哥,您点些什么菜?”店小二殷勤地上了茶水,又摆上了碗碟。 “我要爆炒鸡胗,珍珠鱼丸,油焖大虾,外加一份荷叶粥。”陶夭夭笑着开口。 这几样菜,都是她在清风城的一品居点过的,同样的招牌,她倒要看看这紫云城的会不会比清风城的味道要好上一些。 “好嘞客官,小的都记下了!酒水呢?我们一品居有自酿的桂花酿,要不……” “酒水就免了,赶紧上菜吧。”陶夭夭慌忙摆摆手,她刚刚宿醉过,若不是之前被逼着跑了那些圈出了一身透汗,她怕是到现在脑袋还是懵的呢。 “行,您先喝口茶,菜马上就到!”店小二笑着说道,转身就要去传菜。 “等一下小二哥,你先给我算算,我点的这些菜要花多少银子?”陶夭夭笑眯眯地说道。 店小二干脆地应了一声,眼珠子灵活地转了几转就报出了菜价:“这位小哥,您的这些菜,一共是三两六钱,打八折之后再给您抹个零头,一共是二两八钱。咱们这儿今儿个正好有个优惠,您再多点两个菜,凑足了五两银子,就赠送您一只招牌叫花鸡。” 店小二挺会做生意,笑眯眯地跟陶夭夭提着建议。 “三两六钱……”陶夭夭暗地里点了点头,不仅佩服这小二灵光的脑袋,也佩服一品居的菜价。 看来这一品居的菜价确实是各地统一的,她记得清风城的那一顿似乎也是三两六钱。 “这样吧,你再给我加几样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凑足了五两银子,给我把叫花鸡上来。” 陶夭夭思忖了片刻说道,她倒要尝尝看,这一品居的叫花鸡到底仿了几分像? “好嘞客官!咱们一品居的菜,保管让您吃了这一次,还想着下一次!”店小二说着转身离开。 陶夭夭伸手倒了一杯茶品了品,倒是比那些下等的茶肆里的茶水要好喝一些。 她又观察了一下大堂内的人,多是些世家子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吃酒吟诗,偶见有零星几桌有三三两两姑娘家的,却都多是江湖女子的打扮。 想也是,虽然九渊民风开放,但是千金小姐去酒楼吃饭大多也是选一些雅间,更何况今日一品居的人这么多,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自然是不肯来拥挤排号的。 陶夭夭顺着楼梯往上看去,目光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和一个人的目光交汇了片刻。 她微愣了片刻,刚才出门她还念叨了两句呢,看来果真是不经念叨,这才刚一出门就碰上了。 楼梯口处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她之前在清风瓦舍碰到的那个叫紫烟的小丫头,也是跟轩哥哥结了仇的小丫头。 与上次不同的是,紫烟这次并不是以男装出现的,而是一身中规中矩的女儿家打扮,略带些江湖侠气,身边跟着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腰间佩剑,束着高高的马尾,打扮得干净利落。 陶夭夭还在暗中猜测紫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却见紫烟已经笑盈盈地下了楼,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来。 “是你啊?你也来一品居吃饭吗?你叫陶什么来着?”紫烟欣欣然坐在了陶夭夭的对面,那名侍女便站在了她的身后, “在下陶季,紫烟姑娘,咱们又见面了。”陶夭夭笑着对紫烟点了点头,却见紫烟“咯咯”地笑了起来,而她身后的那名侍女脸上却划过一丝愕然。 “我不是紫烟,她才是!”“紫烟”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侍女,对着陶夭夭抱了抱拳头,用的是江湖儿女见礼的方式:“紫烟是我娘临时派到我身边的侍女的名字,我叫采薇,沈采薇。” “小姐!”听到沈采薇自报家门,身后的紫烟微微皱了皱眉头,犀利的目光不停地朝陶夭夭打量着。 “没关系的,陶季是我的朋友。”沈采薇满不在乎地对着紫烟摆摆手。 “原来是沈姑娘啊!幸会幸会!”陶夭夭也抱了抱拳头,她早知“紫烟”这个名字是化名,脸上便没有多大惊奇。 “沈姑娘也是来吃饭的吗?正好我也是一个人,不知可否有幸邀请佳人同坐一桌?”陶夭夭笑着说道。 跟轩哥哥结仇的就是这个沈采薇,她若是能替他们将这个仇恨化解了,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我不是已经坐下了嘛!”沈采薇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对我的名字不好奇吗?” “名字?”沈采薇的话将陶夭夭问愣了,“采薇这个名字很好听啊,怎么,沈姑娘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没有没有,陶季,你好可爱哦,就跟阿白一样。”沈采薇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阿白?又是谁?”陶夭夭干笑,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跟前落了下风。 “阿白是我养的一只小兔子,毛茸茸的,可好玩儿了!”看到陶夭夭逐渐僵硬的嘴角,沈采薇哈哈大笑。 “好了不逗你了,陶季,你要找的人有下落了吗?我要找的已经找到了呢!”沈采薇坐直了身子对陶夭夭说道。 “沈姑娘找到那人了?”陶夭夭眼神微闪,并没有正面回答沈采薇的问题,“我原还觉得没有帮上忙而过意不去呢!碰巧这几日我不在京城,所以也没去定远侯府跟你透个信儿。” “没去就没去吧,今后也不用去了!我在定远侯府就住了两天就离开了!”沈采薇恨恨然地挥了挥手。 看到沈采薇脸上的怒意,陶夭夭心下疑惑,好奇地问道:“沈姑娘在定远侯府住的不舒心吗?怎么说离开就离开了?” “我住得生气!憋火!还偏偏又不能发!”沈采薇气呼呼地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紫烟开口打断了。 “小姐,出门在外,您忘了老爷和夫人的吩咐了吗?”紫烟皱眉,自家小姐对个陌生人竟然如此毫不设防,实在是有些愁人。 “不说就不说嘛。”沈采薇不满地闭了嘴,伸手指了一个角落里的地方:“我跟陶季有话要说,你去那边等我。” “小姐,夫人吩咐过,让紫烟寸步不离地跟着您。”紫烟黑了黑脸。 “我才不管,你既然跟了我,就得听我的!不然的话,我就再溜一次,保证让你们谁都找不到!”沈采薇对着紫烟倔强地扬起了下巴。 紫烟沉思了片刻,警告地看了陶夭夭一眼,持剑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里,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紧了沈采薇。 “客官您的菜齐了!”这个当口,店小二端着托盘来上菜,看到沈采薇的时候,他端着托盘的胳膊稍稍抖了抖,差点没将菜打翻在陶夭夭身上。 “你怎么做事的?吓到客人了怎么办!”陶夭夭没说话,沈采薇就开口训斥起来。 “没关系的。”陶夭夭笑着摆摆手,又对店小二说:“我这里来了客人,去上壶酒来吧,要适合姑娘家喝的。” “是是是,小的这就给二位送酒来!”那店小二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菜摆上了桌,离开之前还偷偷看了一眼沈采薇,之后便脚底抹油一般地跑了个没影。 片刻之后,还是那个小二,端着一壶果子酒送了上来,还带了两个精致的酒杯。 “赶紧吃吧,一品居的酒菜,若是说他们是第二,没有敢称第一的!”沈采薇动手将盘子往陶夭夭面前挪了挪,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架势。 “沈姑娘先请。”陶夭夭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伸手给沈采薇斟了一杯酒。 “姑娘说不住在定远侯府了,那你如今住在哪里?”陶夭夭问道。 “就住在这一品居里,后院有客房。”沈采薇抿了一小口酒,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紫烟,压低了声音朝陶夭夭面前凑了凑: “上次跟你分别后,我就去了定远侯府,可是在里面住得实在是不顺心,差点没把我气死!” 沈采薇愤愤然地说道,抬手又抿了一口酒,一张俏脸上满是气愤。 “容在下问个不该问的问题,姑娘跟定远侯府的关系……”陶夭夭试探地问道,将沈采薇的酒杯又满上了。 “定远侯府的当家夫人是我姑姑,亲姑姑!”沈采薇说道,“你是不知道,整个定远侯府当中,乌烟瘴气,也就我那表兄桃灼还算说得过去,你是没看见那个程姨娘,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桃依依,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在我面前还敢耀武扬威!我呸!——” 沈采薇越说越气,就差破口大骂了,一旁的陶夭夭却愣了。 她叫桃灼表兄,叫桃夫人姑母,那她爹不就是桃夫人的兄弟了? 桃夫人的兄弟,那不是…… 她还姓沈…… 陶夭夭猛然想起刚进紫云城的时候,在桥头上看到的那些个挑着大大“沈”字旗的漕船。 我的妈呀! 陶夭夭顿觉五雷轰顶,手中举着的正准备继续斟酒的酒壶就再也端不住了。 难道这个沈采薇竟然是玉剑山庄沈家的人? 是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要找的人? “沈……沈姑娘,您先停一下。” 陶夭夭将手里的酒壶放在了桌上,艰难地开口:“您刚才说,桃灼桃大人是您表哥,那您是……” “我是沈采薇啊!怎么?终于知道我的身份啦?”沈采薇调皮地对着陶夭夭眨了眨眼睛,“陶季,你真的好可爱!” “沈姑娘,请恕在下愚钝,玉剑山庄的沈庄主,跟您……” “哎呀,你别您您您的,将我都称呼老了!”沈采薇不乐意地摆了摆手,又笑着凑到了陶夭夭面前:“沈老头是我爹,亲爹哦!” “啪嗒!”陶夭夭筷子上刚夹起的一个鸡腿,还没等送入沈采薇盘中,就华丽丽地掉在了桌子上。 “沈姑娘,对不住了,是在下眼拙,竟然没能认出玉剑山庄的大小姐!”陶夭夭慌忙回神,心里却暗自叫起了苦。 轩哥哥惹上谁不好,为何就偏偏惹上玉剑山庄的大小姐啊! 这下可如何收场吧! “没事儿!”沈采薇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知道吗陶季,我可讨厌那些无事献殷勤的人了,你可知道为何会对你这么好?” “为何?”陶夭夭抿了一口果子酒,“呵呵”地笑了两声,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沈采薇对她好到哪里了。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离开清风瓦舍她跟沈采薇搭讪的时候,还被沈采薇说成是登徒子,说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来着。5800 “因为啊……”沈采薇往陶夭夭那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你长得像我姑姑!” “噗——咳咳!——”陶夭夭口中的果子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沈采薇这句话给惊得喷了出来,咳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沈姑娘,玩笑话可不是这样开的!”陶夭夭抹了一把嘴巴说道,“我乃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长得像个女人!” “得了吧你,就你这样,还七尺男儿?就连我那个不成器的桃峥表兄,都比你还高上一大截呢!”沈采薇撇了撇嘴,满脸的嫌弃。 “是真的,我见过我姑姑年轻时候的画像,那时候的她,也是一身男装,英俊潇洒的,可好看了!” 沈采薇托着腮帮子又打量陶夭夭打量了半天,又说:“当然了,你跟我姑姑比,还差了点,不过这眉眼之间,还有鼻子嘴巴的,就是很像!” 她一边说,一边点头:“我觉得还是让我哥来认一认比较好,他也见过姑姑的画像,要不,什么时候我帮你约我表哥桃灼出来,让他辨认一下也行。” “那个……沈姑娘,咱先不说这个话题了,你刚才说到,你找到你那仇人了?他现在哪里?你打算如何报复他?” 陶夭夭将话题又扯了回来,赶紧帮轩哥哥把仇恨化解了才是正事,至于她跟玉剑山庄的关系,等她回去之后,得赶紧将取血玉的事情提到日程当中来。 “找到了找到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沈采薇果然被吸引了回来,哼哼了两声又说: “那陶轩在城东开了一间名叫桃花斋的酒楼,这些日子可是出尽了风头,我刚来一品居的时候,听掌柜的跟我说起这件事,便去了桃花斋,正好看到他在,我当时一生气没收住手,就……” “就怎么了?打起来了?”陶夭夭顿时紧张起来。 “那倒没有。”沈采薇摇摇头,又咬咬牙:“那小子不敢跟我打,我一生气就砸了他的店,赶走了他店里的客人。” 陶夭夭:“……” “后来,紫烟找到我,把我拉了回来,还赔了他银子,我想了想也是我自己做的不对,要报仇,就得光明正大地来,所以我就又去了桃花斋一趟。” 陶夭夭:“你又多带了几个人去砸场子了?” “没有!我沈采薇才不是那种以众欺寡的人,要报仇,我一个人就能报了,用不了那么多人!”沈采薇挺了挺胸膛,气势磅礴地又说:“我爹说过,做人不能恃强凌弱欺负人,所以我第二次去,是道歉去了,顺便下了战书。” “道歉,下战书?”陶夭夭感觉越来越跟不上这个沈家大小姐的脑回路了。 “道歉是因为我砸了他的店,至于下战书,哼哼,就是我们一品居和桃花斋的竞争了。” 沈采薇叉起了腰,“我就不信了,他一个新来的,还能后来居上不成?” “你们一品居?”陶夭夭的脑袋转了半天,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感情这一品居幕后的东家,就是玉剑山庄啊! 怪不得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将酒楼开遍了九渊皇朝。 “对了陶季,你不是也要找人吗?那人不是跟陶轩是一个地方的吗?你赶紧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桃花斋。”沈采薇催促道。 “不,不用了,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陶夭夭干笑了两声,瞬间觉得桌上的菜有些难以下咽。 “沈姑娘,我好像听说,这一品居的菜价,在整个九渊,都是明码标价的,你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酒楼,贸然压低菜价,这样真的好吗?”陶夭夭问。 “少赚些就少赚些咯,反正我们玉剑山庄又不差这点银子。”沈采薇冷哼了一声,“我必须要让那个姓陶的跪在我面前求饶,不然的话,他就等着那个桃花斋关门大吉吧!” “沈姑娘,你报仇的手段,是不是就是这两个酒楼之间的竞争了?”陶夭夭试探地问道,若只是这些,那她倒还不用担心了。 依轩哥哥的性子,应该也不会意气用事,这沈采薇要争一口气,就让她一步又如何? 想到这里,陶夭夭便放下了筷子。 “沈姑娘,对不住了,我还有点要紧事,可能不能陪你聊天了,要不,我们下次再约?”陶夭夭笑着说道,又抬手对着店小二挥了挥:“小二,结账!” “不用结了,这顿饭我请你。”沈采薇大方地说道。 “那哪儿行?下次吧,下次我来一品居找你,你可得好好请我吃上一顿。”陶夭夭从荷包里摸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放在了桌上。 “好啊!下次我请你!”沈采薇没有坚持,示意小二将银子收了起来。 陶夭夭站起身来告辞,临走之前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沈姑娘,你们玉剑山庄,跟薛相薛大人之间可有什么关系?” “薛嵩?那个大贪官?”沈采薇撇撇嘴,“有啊!” “什么关系?”陶夭夭支棱起了耳朵。 “喂不饱的恶狗和肉包子之间的关系呗!” 沈采薇恨恨然,“薛嵩那个大贪官,背地里不知道坑了朝廷多少银子呢,光是我们玉剑山庄拿出来打点的银子,至少得有一半进了那薛贪官的手里!” 陶夭夭懵了,原本酝酿起来的惊喜瞬间跌落了谷底。 “小姐,请慎言!”紫烟的声音在陶夭夭身后响起,沈采薇不服气地闭上了嘴巴。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从小任性惯了,说的一些话不足为信,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紫烟对着陶夭夭抱了抱拳头,客气地笑了笑:“公子慢走!” “二位留步!”陶夭夭也对着紫烟笑了笑,转身出了一品居的大门。 离开一品居之后,她四处看了一眼,确认无人跟踪之后,便径直去了桃花斋。 站在桃花斋的大门外,她看到了那只黑色的狼犬,却被拴在了大门口右边的那只石狮子上面。 陶夭夭心里微微一沉,轩哥哥当日跟她说得清清楚楚,说若是阿黄在左边的石狮子上拴着就让来进来,现在看的话…… 陶夭夭在桃花斋的门外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碰碰运气。 抬步迈进了桃花斋的大门,她发现里面的食客并没有她相像中的那么稀少,心里便稍稍放了心。 她还记得轩哥哥跟她说过,桃花斋的掌柜是他从山匪手里救下来的,值得信任,于是陶夭夭便抬步去了柜台旁。 “这位公子,您是要吃饭吗?请问几位?”那掌柜的正低头播着算盘,看到陶夭夭出现微微错愕了片刻,眼神微闪之后,他笑着开了口。 “就我自己,掌柜的,二楼尽头的那间雅间可还空着?”陶夭夭笑着问道。 二楼尽头的那间雅间,是她上次来桃花斋跟轩哥哥见面的那一间,她相信掌柜的一定已经认出了她。 果然,掌柜的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慌忙点了点头,他对着在大堂里忙碌的小六吼了一嗓子:“六子,带这位公子去凝翠间。” “来了!”小六小跑着上前来,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将陶夭夭请到了之前她跟陶轩见面的那个雅间里。 刚一进去,陶夭夭就迫不及待地压低了声音:“小六,你家老板呢?他不在是吗?” 小六转身关紧了房门,苦着脸点了点头:“东家昨天就出门了,一晚上都没回来,临走之前吩咐了我记得将阿黄拴在右边的石狮子上,说您看了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陶轩已经提前知会了孙掌柜和小六,所以小六对陶夭夭并无任何隐瞒,但是陶夭夭女儿身的事,孙掌柜和小六是并不清楚的,只知道这人是陶轩吩咐要特意关照的贵客,所以,小六对陶夭夭十分敬重。 “他可有说过去哪儿了?是他自己出的门还是被别人强迫着出去的?”陶夭夭皱眉问道。 小六摇摇头:“没说去哪儿,是自己出的门,不过,在出门之前,曾经有个七八岁的小乞丐拿着一幅画像来找过他。 画像上画的就是东家,画得非常像,东家看到画像就出去了,就再没回来。” “画像?”陶夭夭心头的疑虑越来越大,“那副画还有吗?拿来给我看一眼。” “有,就收在东家房里呢,小的去给您拿来。”小六说着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画卷进来了。 陶夭夭接过花卷,在一旁的桌子上迅速展开,果然,画中之人画的正是陶轩,只不过,穿着打扮却是在葡萄镇时候的样子。 她眯了眼又仔细看去,画中之人的一颦一笑都跟真人相差无几,能画出这么传神的画,必定心里对轩哥哥了解颇深,只有轩哥哥整个人都已经印在了那人的脑海里,她才能画得这么传神。 更何况,这穿着打扮还是在葡萄镇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想起了一个人,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能将轩哥哥画得如此传神。 陶夭夭将画收了起来,又问:“桃花斋这几日生意如何?上次一品居的人带人来砸场子,影响不大吧?你给我说说当时的情景,还有,你家东家是如何打算的?” 小六点点头:“一品居的那个沈姑娘,倒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儿,她上午带人砸了咱们店之后,晚上就孤身一人前来道歉了,东家接受了她的道歉,也接下了她的战书。” “轩哥哥应下了?他知道一品居的来头有多大吗就应下?这不像他的作风啊!”陶夭夭皱眉。 小六嗯了一声,又继续说:“东家说了,这桃花斋是他答应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开的,不会轻易就关门。 还说一品居背后的老板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生意人讲诚信,不会暗地里使刀子。 而且,那个沈姑娘也说了,会光明正大地跟咱们桃花斋竞争,不会暗地里下黑手,但她还说,一定会将咱们桃花斋赶出紫云城。” 听到这里,陶夭夭没有说话,她知道陶轩说的那个很重要的那个人,指的就是她,看来只有她找机会跟轩哥哥好好谈谈了。 开不开酒楼无所谓,理想和目标更是无所谓,她要的只是至亲之人的平安。 “你家东家可想出什么对策来了吗?今日一品居那边可热闹了,降了菜价,还有赠送的菜品。”陶夭夭说道。 小六点点头:“前几日东家召集酒楼的所有人商量出了几个对策,他已经跟几家有特色的小饭馆达成了协议,他们负责做出成品,桃花斋帮他们代卖,利益双方分,这样一来可以增加桃花斋的菜品种类,二来,那些小饭馆的老板也会积极帮助桃花斋宣传。” 小六的脸上满满的全部是对陶轩的崇拜,又说:“您是没见那个章记烤鸡的老板,对我们东家可是感恩戴德啊!” 看着小六笑,陶夭夭也笑弯了眼,陶青爹爹说的果然没错,轩哥哥就是一个经商奇才:“这个办法很好,还有吗?” “还有,东家又招了两个新人,他们原来是车夫,熟悉紫云城大街小巷的位置,东家在外面的告示牌上贴了他亲自写的告示,桃花斋除了堂食之外,还提供外送服务,只要满足金额就能免费送到府上。” “好极了!这个方法在我脑海里酝酿了好久了,没想到竟然被他先说了出来!”陶夭夭拍手叫绝,这不就是外送服务嘛! “陶公子,小的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了,该下楼了,您是再坐一会,还是跟小的一起下楼?”小六问。 “跟你一起下楼吧!”陶夭夭说,“若是今晚戌时之前你们东家还没回来,你就让人去玄幽王府送个口信给我,我叫陶季,你直接找门房赵力,他会给我送信的。” “好嘞!”六子答应了一声,陶夭夭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小六将陶夭夭送出了桃花斋的大门,临离开之前,陶夭夭看了一眼石狮子上拴着的那条黑色的小狼狗,笑了笑对小六问:“上次我来这里,听你东家说它叫阿黄?” 六子尴尬地笑着点点头:“公子也看出不妥来了吧?您说一条黑漆漆的狼犬,叫个小黑大黑的多好啊。” 陶夭夭抿着嘴笑了笑:“等你家东家回来之后,你告诉他,这狼犬今天开始可以不叫阿黄了,就叫大黑吧。” 她那里已经有了一个阿黄了,这一只再叫阿黄的话,回头再不好区分。 其实她倒是觉着小黑这名儿也挺可爱的,不过已经被那头玉带海雕给占上了,所以就叫个大黑吧。 “这……行,小的会将您的建议转达给东家的。”小六对陶夭夭笑了笑,告辞之后进了桃花斋的大门。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8章 过招亲传心里的一根刺 陶夭夭抬头,看着匾额上“桃花斋”那几个烫金大字,暗自叹了一口气之后,她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径直去了街角的一家成衣铺子。 她跳下车,在成衣铺子里面买了身衣服和配饰,又在隔壁杂货店里买了东西,再次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另外一副打扮。 伸手按了按鼻子下方的小胡子,陶夭夭驾着马车掉头去了永安巷的沈宅。 沈宅的大门并没有上锁,她上前推了推,门是从里面插着的,于是便抱了一丝希望上前拍了拍门环。 “谁?”拍了许久之后,才有一个怯生生的女子声音从里面传来,陶夭夭侧耳听了听,却并非柳氏母女三人中的任何一人。 “有人在吗?是我。”陶夭夭粗着嗓子回答。 一阵脚步声传来,在门口处停了下来,透过门缝,陶夭夭看到一个人影停在门内,似乎在打量着自己。 “老朽姓李,是柳府的管家,还请姑娘开门一见。”陶夭夭继续粗着嗓子说话。 话音刚落,府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名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陶夭夭的视线当中。 陶夭夭认出这名婢女就是当日她和祁玉第一次来沈宅时候的婢女,很机灵的一个小丫头。 “李管家,您终于来了,柳老爷终于肯出面了!”那婢女见到陶夭夭出现,几乎喜极而泣。 “姑娘,你先别激动,你叫什么名字?”陶夭夭问道,“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老朽能进去说话吗?” “李管家快请进!”那婢女慌忙让开了路,恭敬地将陶夭夭请了进去,又说:“奴婢名叫四喜!是夫人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丫头。” “听口音,四喜也不是本地人吧?”陶夭夭捋捋假胡须说,又问:“除了你之外,沈宅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四喜摇摇头,脸上有些恨恨然:“本来巧儿姐姐也在,可是她见我家夫人和小姐这么些天一点音讯也没有,便趁我夜里睡觉的时候偷偷逃走了,临走之前还偷走了夫人不少首饰!” 陶夭夭挑了挑眉梢:“你家夫人和小姐至今杳无音讯,巧儿都走了,真难为你还守在这里了。” 四喜倔强地挺了挺胸膛:“李管家有所不知,夫人对奴婢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夫人,奴婢早就被卖去地主家做小老婆了,巧儿忘恩负义,奴婢不能学她!” “很好,沈夫人没白救你一场。”陶夭夭是真心实意地称赞。 四喜将陶夭夭请进了会客厅,利索地泡了茶水便站在一边,有些欲言又止。 陶夭夭抿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四喜啊,你也知道,我家老爷也是刚从积云山上回来,在山上的时候,他因为我家二小姐的事情受了皇上的责备,因此心情也不太好,所以便一直没派人过来。”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陶夭夭相信积云山上柳如烟出丑的事情一定会迅速在紫云城传播开来。 从柳家的做事来看,柳映也好,柳如烟也罢,都说明了柳家并非什么良善之家,臭名远扬也是他们的报应。 更何况,柳映之前已经答应了柳氏会带陶敏和陶静参加祭月节,可是她们母女三人早在祭月节之前就已经失踪了,柳映但凡顾忌着一丝同胞之情,也不会对她们母女如此不闻不问。 “奴婢都听说了……”果然,四喜点了点头,悄悄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胳膊:“柳老爷心情不好,奴婢去柳府求见他的时候,还被门房打了一顿。” 陶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头对柳映的印象更是一降到底。 她坐直了身子,对四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先坐下,仔细跟我说说你家夫人和小姐失踪前后的事情。” 四喜点点头,却没有落座,而是从一旁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了陶夭夭的对面。 “我家夫人是接到一个字条,上面写了几句话,夫人看后十分开心,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门。”四喜回忆道。 “字条是谁送的?又是谁写的?写了些什么?你可知道?”陶夭夭追问道。 四喜摇摇头:“字条是奴婢在院子里收衣服的时候,绑在一支箭上射在奴婢面前的树干上的,当时我吓了一跳,慌忙取下来交给了夫人。 我识不了几个字,就看到有几句话,夫人看后,说是柳老爷约了她见面,还说马车就停在府门口,她就匆匆出了门,没想到那次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你家夫人连我家老爷的字体都认不出来吗?”陶夭夭皱眉。 能在大白天躲过祁玉的监视,将箭射入沈宅的,功夫绝对差不了。 “我家夫人一个人漂泊久了,实在是怀念亲情,所以我想,她可能一时间没能分辨出来字条上的字体吧。”四喜猜测道,“也或许,那字条上字,是那人模仿的柳老爷的也说不定。” “那字条还有吗?”陶夭夭忽然问道。 “有!我去柳府求见柳老爷的时候,就是带着字条去的,李管家要吗?我这就去给您取来。”四喜说着站起了身。 “你去取来吧,我得将字条带回去让我家老爷看看。”陶夭夭说道。 “好!”四喜说着匆匆离开,不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字条。 陶夭夭将字条打开,只见上面写了几句话:门外马车,速来相见,过时不候。 署名是柳映两个字。 看完之后,她将字条又重新叠好,小心地收入了袖中,开口又问:“那府上的两位小姐呢?又是如何失踪的?” 四喜叹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怯意:“两位小姐,其实不应该说是失踪,说是被人抢走的还差不多。 他们直接从院外跳了进来,二话不说就闯进了房中,让人捂住了静小姐和敏小姐的嘴巴,捉了人就走,当时还有一个人试图阻拦,却寡不敌众没能拦下。” 陶夭夭“嗯”了一声,知道四喜说的那个出来阻拦的人应该是祁玉。 “那些人长什么样子你看清楚了吗?若是让你辨认,你能认出他们吗?”陶夭夭又问。 四喜想了想之后摇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虽然我认不出他们的样子,但是我觉得,他们应该都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陶夭夭心中一动,“何以见得?” “我听到那个凭空阻拦的人问他们是谁,他们却一声不吭,后来,有两个人误闯入了我和巧儿的房间,一个人将巧儿当成了小姐,正要上前,我躲在墙角,偷偷看到另外一个人对着那人打了个手势。 那个手势是哑语,意思是说我和巧儿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说他们的主子命令他们,只抢人,不可随意伤人。” “哑语?你竟然懂哑语?太厉害了!” 陶夭夭惊讶地看了一眼四喜,没想到凭柳氏的为人,竟然还能找到如此衷心的宝藏侍女。 听到陶夭夭的夸奖,四喜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奴婢小时候伺候过一位夫人,她天生不能讲话,只能打手势,天长日久的,我也就学会了些。” “很好,四喜,你今天给我的线索已经不少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守着沈宅,我相信你家小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陶夭夭对着四喜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告辞。 柳氏的性命她不敢保证,但是陶静和陶敏的性命,就凭四喜说的那句“不可随意伤人”,她大致就能判断出对方的心思,尤其是她之前又在桃花斋看到了小六给她看的那副轩哥哥的画像。 能将轩哥哥画得如此传神的人,除了陶静,她想不出第二个。 所以,对方掳走陶静和陶敏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找轩哥哥,她们的安全必是无虞的。 但是轩哥哥有可能会去了哪里呢?她现在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揣着那张字条,心事重重地回了玄幽王府。 在门口的时候,她还被门房赵力拦住了,直到她一把撕下嘴上粘的假胡子,又脆生生叫了一声“大力哥”,赵力才将她认了出来。 心心念念要送出去的那四千多两银票,自然是没送出去的,她只好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青竹居的小书房里房门紧闭,洛云锡的房间也关着门,她想试着去洛云锡那边探听一下柳氏的消息,可是一想到早晨祁风跟她说的话,她又打起了退堂鼓。 洛云锡不招她过去伺候,她也乐得清静,先回房换了衣裳,偷偷溜去了小厨房重新藏好了身上的银票,又跟碧儿她们几个嘱咐了洛云锡的晚膳,之后便去了枫树林找阿黄。 除了晚上睡觉之外,阿黄已经习惯了自己一条狗在枫树林里撒欢了,每次听到陶夭夭的脚步声响起,它就会撒着欢地从枫树林深处跑出来。 每次看到阿黄迈着粗短的小腿撑起来的笨拙身躯朝她跑来,陶夭夭就想发笑,心里头再多的烦闷也会随之抛到脑后。 想到阿黄晃悠悠的小步子,陶夭夭脸上挂满了笑。 但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阿黄并没有从树林深处跑来迎接她,她侧耳去听,听到了树林深处传来的一阵呜呜声。 “阿黄?”陶夭夭开口唤了一声。 这里是玄幽王府的后院,又是靠近洛云锡药浴的汤池,暗地里的守卫力量她是知道的,因此她不用担心阿黄的安危,说不准这小家伙又在哪里淘气呢。 她前天过来的时候,这小笨蛋就自己被卡在了一处灌木丛当中,拱了半天都没钻出来。 陶夭夭一边呼唤,一边抬步进了树林深处。 “阿黄,阿……”转过一个假山,陶夭夭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世子,您怎么在这儿?”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假山旁边有一座石亭,身披一件狐裘大氅的洛云锡端坐在石凳上,头发微湿,敞开的大氅下摆那里露出一丝纯白中衣的一角。 脸色也比平日里的时候稍稍红润了一些。 陶夭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汤池,这才想起洛云锡每日午后药浴的习惯,看这样子,大概是刚刚药浴过后。 “呜呜——”听到陶夭夭的声音,原本正伏在洛云锡面前的阿黄叫了两声,一晃一晃地朝着陶夭夭走来。 “阿黄。”陶夭夭弯腰抱起了苍猊团子,隔着苍猊团子胸前厚厚的绒毛,她感受到了苍猊团子剧烈的心跳,看样子,不是受了惊吓就是发怒了。 “阿黄乖……”陶夭夭伸手在苍猊团子脑袋上摸了几下,小声地安慰着,声音是平时少有的温柔。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目光正好撞进洛云锡那双深不见底的幽邃当中,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打量着她。 陶夭夭被洛云锡那捉摸不透的眼神盯得直发毛,尤其是在看到她怀里的阿黄的时候,眉心似乎还微蹙了片刻,陶夭夭便身子一紧,小心地将阿黄放在了地上。 “世子,您怎么在这儿?这里风大,您别着凉了。”她笑盈盈地对着洛云锡开口。 这片枫树林有些年头了,她几乎是眼看着这片枫树林由绿变红,逐渐成了如今的火红。 入目之处全是铺天盖地的红,她其实并不太喜欢,红色总能让她想起血的颜色。 “它太吵了。”许久之后,洛云锡才开了口。 “吵?”陶夭夭一愣,“不会啊,这里这么空旷,林子这么大,它的叫声根本压不过风声的。” “我说太吵了就是太吵了。”洛云锡凉凉地开口,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从石凳上站了起来,陶夭夭便看到了他侧面石桌上立着的一头鹰,黑色羽翼,胸前一道白色宽带。 “小黑?”陶夭夭发出一声欣喜的呼唤,“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啾——”那头玉带海雕歪着脑袋回应了陶夭夭一声,黑漆漆的眼睛却眨个不停,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类跟自己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了。 听到玉带海雕的叫声,陶夭夭忽然觉得自己腰间的荷包里动了那么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随即莞尔。 荷包里装着的是那条火灵蛇,鹰是蛇的天敌,怕是这小蛇听到小黑的声音害怕了吧? 陶夭夭伸出手去,隔着荷包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经过这几日和红菱的相处,红菱已经熟悉了她的味道,也习惯了她的抚摸,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没敢赤手空拳把玩过它。 而她也差不多摸透了这小蛇的性情和习惯。 红菱果然不愧为火灵蛇,寻常蛇类视力和听觉皆不佳,看不到静止的东西,也听不到声音,仅能靠眼睛和鼻孔间的颊窝探测生物的体温和动静,靠皮肤去感觉来自地面和空气中细微的振动。 而红菱不是,它能看到她丢过去好一会儿已经死透了的蛤蟆幼虫和蜗牛,还能看到她用来挑拨它的小细竹竿,还能分辨出她声音当中的喜和怒。 当它不听话想要往外钻受到呵斥的时候,陶夭夭甚至都能看到红菱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满和委屈,还会迅速爬到那根小竹竿上缠得紧紧地,为的就是逃避被竹竿抽。 每当这个时候,陶夭夭就觉得这小蛇都快成精了,也就更加相信了桃灼和那莫问的话,希望赶紧跟这小蛇“心意相通”。 “嗷呜!——”地上的苍猊团子见陶夭夭一直愣着不理它,便仰起头来对着玉带海雕吼了一嗓子,将正想着心事的陶夭夭吓了一跳。 “啾唧!——”玉带海雕也响亮地啼叫了一声,居高临下俯视着苍猊团子,陶夭夭竟然清晰地看到它漆黑眼睛里的蔑视。 “这两只,八成也是成精了吧?”陶夭夭咂了咂舌头。 “若不是我赶过来,你那苍猊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洛云锡轻飘飘看了陶夭夭一眼。 “它俩打起来了?”陶夭夭低头往地上看去,这才看出阿黄的绒毛似乎比平日里要乱了一些。 “可能小黑觉得阿黄这是闯入它的地盘了,多谢世子了!”陶夭夭很识趣地跟洛云锡道谢,“世子,您渴不渴?要不,我去给您泡壶茶过来吧?” “茶待会再泡,你去哪儿了?”看着陶夭夭脸上黑不溜秋的肌肤,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 看这丫头白净时候的模样看顺眼了,猛然间再看这一张灰不溜秋的脸,怎么如此从别扭! “我没去哪儿啊,就……出去吃了个饭。”陶夭夭不确定洛云锡是不是暗中派了人监视她,便也没敢撒谎,回了个半真半假的话。 “出去吃饭,有必要将脸弄成这个样子吗?”洛云锡眼底写满了不相信。 “脸?”陶夭夭一愣,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手上沾了一层灰色的脂粉。 她这才想起来,从沈宅回来之后,她光顾着换衣裳了,忘了洗脸了。 “哦,我吃饭吃得有些撑,便去了永安巷那边看了会儿杂耍,后来想起那个沈夫人就住在永安巷附近,所以便扮成了柳府管家的模样去了沈宅。”陶夭夭只得实话实说。 心想若是洛云锡继续追问,她就扯个慌,说是替他打探消息去了。 可是奇怪的是,洛云锡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未追问她去沈宅的原因,只沉声说了一句:“沈宅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去将脸洗干净了去。” 这张灰不溜秋的脸,他看着实在碍眼。 “哦,好!”陶夭夭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小跑着去了假山旁清澈的溪水边,三下五除二将脸洗了个干干净净,又跑了回来。 “好了世子,您看干净了吗?”陶夭夭将脸凑到洛云锡面前,笑盈盈地踮起了脚尖。 洛云锡被突然靠近的陶夭夭吓了一跳,他猛然后退了一步,耳后闪过一丝绯红。 “祁风教你的拳法练得如何了?打一遍给我看。”洛云锡轻咳了一声说道。 “又要打拳啊。”陶夭夭苦了脸,看到长身颀立的洛云锡,她忽然眼珠子一转,又往前紧跟了一步:“世子,一个人打拳有什么好看的?平日里练拳都是祁大哥陪着我的,今日正好他不在,您也正闲着,要不……” “你想跟我过招?”洛云锡轻笑了一声。 “不不不,我只是想请世子指点一二。” 陶夭夭慌忙摆手,她看了一眼洛云锡身上裹得紧紧的狐裘大氅,吃准了洛云锡不方便出手。 “你若是能在我手中走过十招,我就传你套剑法。”洛云锡挑了挑眉梢,抬步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陶夭夭看了一眼远处地上铺得厚厚一层枫树叶,慌忙抬步跟了上去。 她被洛云锡连踢带踹地弄摔了那么多次,早就已经摔出经验来了,往里走走也好,地上那么厚的枫树叶子,就算摔地上也摔不疼。 在二人身后,阿黄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后,而小黑,则长啸了一声直冲云霄,片刻之后又从云霄里俯冲了下来,停在了一根粗壮的树干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家主子和那个灰不溜秋的瘦小人类。 在枫叶堆积最厚的那片地上,洛云锡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转身,上下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出手吧。” “好!”陶夭夭将腰间装着红菱的布袋子解下,怕待会一个不小心再压着它了。 摩拳擦掌了好一会儿,她对着洛云锡呲了呲牙:“世子,我可过来了!” “一……”她清斥了一声,几个大步到了洛云锡的侧面,扬起拳头攻向了洛云锡的侧面。 狐裘大氅的开口在正面,她吃准了洛云锡从侧面没办法出手,所以这第一招,她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总不能让这个高傲自大的世子爷小看了不是? 然而,她口中的“二”字还没喊出口,她甚至还没有看到洛云锡是如何出手的,挥出去的拳头就已经被洛云锡牢牢地握在了手掌心中。 洛云锡的手掌大且温凉,将陶夭夭的粉拳包裹了严严实实。 陶夭夭铆足了力气用力去挣,却没料到洛云锡却微愣片刻之后忽然松了手。 失去钳制的陶夭夭浑身的力道挣了个空,惊呼一声之后,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后栽了过去。 洛云锡回神,脚尖轻点就到了她身后,然后在陶夭夭的背部跟地面“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他又扯着陶夭夭的胳膊将她扯了回来。 “二……”陶夭夭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她顺着洛云锡的力道扑到了洛云锡怀中,手肘使劲朝着洛云锡的胸口撞去。 “三……四!”陶夭夭一击得手,嘴角划过一丝得逞的微笑。 虽然洛云锡是好心出手救她,但所谓兵不厌诈,若是真正对敌,且她手上又拿着刀子的话,洛云锡方才的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小人得志!”耳边传来一声冷哼,陶夭夭的第五招便怎么也攻不出去了,不管是下盘功夫,还是拳头,全部被洛云锡锁得滴水不露。 偏生洛云锡还像是刻意报刚才她那一肘之仇似的,明明一招就能将她打趴下,却偏偏像耍猴儿似的将她耍来耍去。 更气人的是,这家伙从始至终就只用了一只手对付自己。 “七……八……九……十!停!” 陶夭夭气喘吁吁地喊道,下一秒,洛云锡便松开了她的胳膊。。 “啪”地一声,她重重地摔在了厚厚的枫叶之上。。 虽然跟之前的四仰八叉相比,这一次摔倒的姿势好看了那么一丁点儿,虽然地上厚厚的枫树叶子阻挡了她摔下去的速度,可是她的屁股依旧快被摔开花了。 “进步太慢,还得多加练习。”洛云锡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步往树林外走去。 “世子世子,您刚才说的,我能走得了十招,就传我一套剑法来着,您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陶夭夭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上,跟了两步又想起似乎将红菱忘下了,便又掉头回去将红菱挂在了腰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洛云锡已经走出很远了。 洛云锡的脚步未停,远远丢了一句话过来。 “书房书架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格子,最上边有一本心法,明日卯时之前背给我听,要求一字不差。” “明日卯时……”陶夭夭脚底一个趔趄,意思就是她今天一整晚都不用睡觉了? “世子,明日卯时我还得早起跑圈呢!”陶夭夭蹦跳着朝着洛云锡的背影大喊。 “明天开始,我亲自传授你剑招。”远远留下最后一句话,洛云锡的背影消失在了一株枫树之后。 “亲……亲自传授?”陶夭夭的脚步顿了顿,她能说不学吗? 偷偷伸手摸了摸被摔得生疼的屁股,她真的是被摔怕了啊! …… “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格子……最上边……”陶夭夭踩着板凳将洛云锡说的那本心法找了出来。 厚厚的一本书,看起来有些老旧,封皮上写着“穿云剑”几个大字。 “前有破云针,后有穿云剑,我这是彻底跟云彩干上了吧。” 陶夭夭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小心地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 “……修习此功法者,需心如止水……息调则心静,心定则神宁…… 气行则绝象,绝象则觉明,觉明则性灵,性灵则神充,神充则精凝,精凝则大道已成,万象归根矣!” 陶夭夭木然地念着书上的字,念了一整页下来,发现所有的字她倒是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敛情摄念,心无所思,目无所见……元神守形。 任从两足行动处,一灵常与气相随……行也能禅,坐也能禅。 行也绵绵,坐也绵绵。醒也绵绵,睡也绵绵……” 念到此处,陶夭夭心中一喜。 醒也绵绵,睡也绵绵? 意思就是睡着了依旧也能修习了? 她打了个哈欠,在窗下寻了一个小榻,抱着书躺了上去。 小榻软绵绵的,还带着些安神沉香的味道,原本就有倦意的陶夭夭刚躺上去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戌时一刻,祁风轻轻敲响了洛云锡的房门。 “进。”洛云锡刚刚写好一封信装在一个信筒里,并用火漆封了口,又抽了一张新纸过来。 “公子,刚才门房赵力来青竹居找过陶季,说一刻钟之前有人来找陶季,还带了个口信给他。”祁风对着洛云锡抱了抱拳头。 “什么人?带了什么口信?”洛云锡蘸墨汁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祁风一眼。 “是东街一家酒楼的伙计,说陶季晌午的时候在他们那儿吃过饭,口信就两个字,未归。” 祁风将赵力的话如实转达给洛云锡,又说:“属下找过了,陶季并不在房中,便想着来跟您说一声。” “未归?”洛云锡将毛笔放了回去,沉吟了片刻问道:“那酒楼叫什么名字?” 祁风想了想回道:“是一家新开的酒楼,好像叫做桃花斋。” 桃花斋? 洛云锡皱眉,脑海中骤然回想起一个脆生生的娇俏声音。 “……我要这个书生哥哥住桃花斋,住在我的院子里……” “轩哥哥,夭夭喜欢这个书生哥哥,夭夭要让这个书生哥哥做我的夫君……” 想着想着,洛云锡逐渐冷了脸。 “公子,您……没事儿吧?”祁风小心地问道,潜意识里他觉得问题可能出现在了这个“桃花斋”上。 他也总觉得“桃花斋”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似的,但可以肯定,他印象中的,绝对不是什么酒楼,倒像是……姑娘家的闺房。 但若真是闺房的话,他跟他家公子又怎么可能同时熟悉呢? 自打来了京城,公子可是一直住在玄幽王府的。 祁风想了又想,脑海中划过一丝什么,猛然间抬起来头。 我的老天爷,不会这么巧吧? 打探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任何音讯,却原来要找的人已经来了京城? 还堂而皇之地开了酒楼,他们这些人只顾着追查柳氏母女的消息了,竟然疏忽了眼皮子底下的信息。 祁风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世……世子,您是不是,也想到什么了?属下这就带人去桃花斋。” 祁风说着就要出门。 “回来!”洛云锡沉声叫住了祁风。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先别带人过去,你自己过去暗中打探一下,看桃花斋背后的主子是谁,是不是叫陶轩。” 他从来没有料到,那晚醉酒之后她口中迷迷糊糊喊出的“轩哥哥”,竟然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属下明白了公子,这就过去。”祁风抱了抱拳头,又问:“那……若是那人真的是公子要找的人,属下还要不要动手? 或是逼问他说出陶家小姐的下落,好寻回您的龙纹玉佩?” “不用,龙纹玉佩的事,你不用管了,将人手也全都调回来吧。至于那个陶轩……我会亲自会会他。” 洛云锡的脸逐渐沉了下来,心里像是被猫爪似的,隐隐有些烦躁,他却该死地说不出来因何烦躁。 “是!”祁风答应了一声,临出门时,身后又传来洛云锡的声音:“等等,先将这封信让信鹰送走。” 洛云锡黑了黑脸,被桃花斋的事情一耽搁,他竟然差点忘了正事。 “哦。”祁风又转身进来,从洛云锡手上接过了信筒。 “你刚才说,陶季不在房里?”洛云锡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没错,属下进去找过了,他确实不在。”祁风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悄悄地关门离开。 祁风走后,洛云锡拉开了房门。 站在廊檐下,他看了一眼据他几步之遥的陶夭夭的房门,思索片刻之后,他抬步朝陶夭夭的房间走去,然后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就推开了。 站在陶夭夭房间内,洛云锡点燃了房间桌上的烛火。 烛火的光亮摇曳着,在墙上投下了一个瘦长的影子。 洛云锡的目光比烛火还要亮,他的目光缓缓从房间里掠过,却没有停留在橱柜和抽屉当中,而是在床幔之上和房梁上多停留了几眼。 片刻之后,他脚尖轻点上了房梁,牢牢地站在了房梁之上。 目光居高临下在房间里搜寻了片刻,他忽然微微扯了扯嘴角。 不远处的房梁和墙壁的连接处,一个手帕包成的布包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一个转身借着房梁的力量跃去了墙边,伸手取下了那个布包。 “不容易啊!凭她的本事,竟然能将东西藏得如此隐蔽!”自言自语之后,洛云锡无声地落在了地上。 他掂了掂手心里的布包,耐着性子打开了它。 一层又一层,最里层是一块手帕,手帕打开之后,正中央正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 洛云锡伸手拿起玉佩看了一眼,满意地发出一声轻笑。 他将玉佩收入袖中,随后拿着那块手帕靠近了桌上的烛火。 在距离烛火一指之遥的地方,他忽然又收回了手。 低头看了手心里手帕片刻,再抬头看一眼高高的房梁,洛云锡忽然扯了扯嘴角。 片刻之后,他伸手入怀,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他将东西放在手帕中,像刚才一样原样包好,又第二次上了房梁,将布包又放回了原处。 站在地面之后,洛云锡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他低头拍了拍身上粘的尘土,用掌风吹息了烛火之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 陶夭夭睡了舒舒服服的一个午觉,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她在软塌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懒腰伸到一半,她忽然摸到了盖在身上的一床被子。 陶夭夭一愣,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瞬间清醒过来。 她不过想眯上一会儿,怎么睡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身上的被子又是谁给她盖的? 房间里漆黑一片,陶夭夭下来床弯腰去找鞋子,刚刚把双脚伸进鞋子当中,对面桌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睡醒了?” “世……世子?”陶夭夭被吓得不轻,慌忙穿好鞋子站了起来。 火折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明亮的烛火照亮了洛云锡的脸,那张俊脸因为忽然的亮光,显得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馨。 “你胆子不小啊,让你来书房找本心法,你倒是堂而皇之地在这里睡起大觉来了。” 洛云锡看着陶夭夭脸上如受惊小鹿一般的慌乱,最终忍住了没有冷哼出声。 “对对,我是来找心法的!”陶夭夭一边说,一边弯腰去床上摸索那本穿云剑的心法。 她记得躺下的时候还抱着那本书来着,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不见了呢? “别找了,在这儿呢。”洛云锡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宽大书桌,又加了一句:“我从地上捡起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我睡着了不小心弄掉的。”陶夭夭慌忙小跑着上前,小心地从书桌上拿起了那本心法。 “看的如何了?背给我听听。”洛云锡说。 陶夭夭点点头,结结巴巴地备了起来: “……元神守形。任从两足行动处,一灵常与气相随……行也能禅,坐也能禅。行也绵绵,坐也绵绵。 醒也绵绵,睡也绵绵……” 背到这里,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小声说道:“世子,这上面的意思太晦涩难懂了,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大致理解就是,只要想修习,那么不管行走也好,坐定也好,醒着也好,或是……睡觉也好,都可以修习。” “所以,你这其实不是在睡觉,而是在修习心法了?”洛云锡挑了挑眉梢说道。 “是……不不,不是的!我只是在领悟心法当中的奥妙。”陶夭夭的声音轻若蚊蝇。 她原以为洛云锡会发火,奇怪的是,洛云锡并未生气,反而一直盯着她打量,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许久之后,洛云锡终于开口:“陶季……” “我在。”陶夭夭谦恭地低头准备聆听。 “你可知,我为何要逼你练功?”洛云锡问道。 陶夭夭垂眸:“世子一片苦心,是想栽培小的。” 才怪! 陶夭夭腹诽,他是怕自己功夫不行给他拖后腿吧! “就算是吧。”洛云锡轻笑一声,精明如他,自然一眼就看透了陶夭夭的小心思。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你生性顽劣,心浮气躁,确有几分小聪明是不假,却容易冲动,还经常识人不清,善恶不分,需要人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我有这么差劲吗?”陶夭夭黑着脸小声嘟囔。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49章 龙纹玉佩——小狐狸和大野狼 “当然不只这些!”洛云锡冷哼,“你那蹩脚的三脚猫功夫,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我玄幽王府出去的人,自然不能是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 “世子您这么厉害,本事这么大,我就算没有自保能力又怕什么?一直跟在您身边就是了。” 陶夭夭小声嘀咕道,练功这么苦,她基础又这么差,早就过了修习武功的最好年龄,她又不用过每天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日子,练那么好的功夫做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陶夭夭的话让洛云锡眼神微闪,片刻之后,他恢复了神色,轻笑了一声又说:“不是我玄幽王府的人,是不可能一直留在我身边的。” 陶夭夭一愣:“世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要赶我走了吗?” “我不赶,你就不会走了吗?”洛云锡反问了一句,伸手将一样东西朝陶夭夭推了过来:“你的东西,拿走吧。” “这是什么?”陶夭夭疑惑地拿过那本厚厚的折子,打开一看,瞬间眉开眼笑:“我的身份文书?” “广阳郡丹阳城人?”洛云锡似笑非笑地看了陶夭夭一眼,陶夭夭正捧着迟来的身份文书笑得眉开眼笑,自然没有看到洛云锡眼底的戏谑。 “是啊,小的早就跟您说过,我是广阳郡丹阳城人。”陶夭夭点头笑道。 她原还想着怎么将这文书要过来,没想到这洛云锡竟然大发慈悲主动给她了! 有了身份文书就好办事了,她明日就将银票存到钱庄去,藏个票号可比藏银票容易多了。 “巧了,我今日刚好又听说了一个来自广阳郡丹阳城的人,你和他,或许认识也说不定。”洛云锡又说。 这一次,陶夭夭不再傻笑了,她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来。 她记得临离开桃花斋的时候告诉过小六,说万一轩哥哥没回来就给她送个信。 她跟小六定的时间是戌时,现在早已经过了戌时了,那小六是来了?还是没来呢? 要是来了,又送的什么口信呢? 看到陶夭夭脸上的若有所思,洛云锡轻咳了一声,又问:“怎么?你都不关心我是从何处听说的吗?” 陶夭夭回神,勉强笑了笑说道:“世子人脉这么广,丹阳城又那么大,您听说一个两个来自同一地方的人,也不稀罕不是?” 洛云锡笑着点点头:“说得对,确实不稀罕,时辰也不早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世子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陶夭夭说着,抱着心法和身份文书就要出门。 “回来!”洛云锡黑了黑脸,“我是说,时辰也不早了,你也睡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正事了?” “正事?”陶夭夭疑惑地张了张嘴,“什么正事?” 洛云锡用下巴指了指陶夭夭怀里的那本穿云剑心法,轻飘飘吐出三个字来:“抄心法。” 陶夭夭恼了,声音猛地高了起来:“抄心法?世子,您在说笑吧?这都什么时辰了?明天都不用早起了啊!”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抄一遍,或是,一字不差背十遍,你自己选。” 陶夭夭板着脸愣在了原地,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最终咬了咬牙:“行!抄就抄!” 她虽然自诩记性超群,可是却没把握十遍下来一字不差。 “去搬凳子,就在这里抄。”洛云锡又说。 “好!”陶夭夭点头,转身拉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洛云锡的对面。 “字迹不好,从头开始。”陶夭夭刚提起笔来,洛云锡又抛来一句话。 陶夭夭拎着毛笔的手就是微微一顿,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她屏息凝神,一笔一划地写出了自认为最好看的一行字来。 “对了,你睡着的时候,有个人来找过你,说是一家酒楼的伙计。” 洛云锡的声音隔着桌子传来,陶夭夭的手微微一抖,一大滴墨汁便“啪嗒”一下滴在了宣纸上。 刚刚写好的一行字,废了。 “他来找我,可有说什么事了吗?”陶夭夭强自镇定地问道,心却沉了下去。 轩哥哥,果然是没有回来。 “说了,口信里就两个字;未归,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洛云锡若有所思地看着陶夭夭,没有放过她眼底的任何波澜。 “这个……”陶夭夭对着洛云锡呲了呲牙,“这伙计真逗,就这两个字儿,我怎么知道未归是个什么意思?” 洛云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吗?我还以为你又在外面欠了银子呢。” “对啊!我就是在外面欠了银子!”陶夭夭眼前一亮,忽然拔高了声音,“这伙计估计是来找我要银子的,银子未归还嘛!” “既是如此,那明天一早,我便陪你走一趟,将银子还了去。” 洛云锡笑得很温和,笑得陶夭夭心里却直发毛。 “世子,不用了吧,我自己一个人去还账就行。”陶夭夭陪着笑说道。 “都已经亥时三刻了,你的心法打算何时开始?”洛云锡用下巴指了指陶夭夭面前那张废了的宣纸问道。 “马上,马上!”陶夭夭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恨恨然地第二次提笔,专心致志地开始抄起了心法。 看着陶夭夭认真的模样,洛云锡微微扯了扯嘴角。 他随手从桌上扯了一本兵书过来看,可是看了半天,陶夭夭都已经抄完一整页心法了,他面前的兵书却一页未翻。 …… 定远侯府。 世安苑。 一道月牙白的挺拔身影自游廊而来,停在了世安苑的院门外。 “大公子。”值守的侍卫看到桃灼,慌忙上前见礼。 桃灼嗯了一声,看了一眼世安苑紧闭的大门,他问:“父亲还没回来吗?” 那侍卫低下头:“回大公子话,还没。” “将门打开,我进去等他,今天我非见到他不可。”桃灼对那侍卫说道。 那侍卫低了低头,却并未上前叫门。 “怎么了?”桃灼皱眉。 “大公子见谅,侯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召见,任何人不许进世安苑,大公子若是有事,可以去书房等侯爷。”那侍卫说。 “我若是非进不可呢?”桃灼的声音沉了下来。 “大公子,还请不要为难小人。”那侍卫上前一步,挡在了世安苑的门口。 看着那侍卫脸上的坚决,桃灼忽然轻笑了一声:“罢了,我明日再过来吧,子时之前若是父亲回来了,你就去浅云阁跟我说一声。” “小人遵命!”看到桃灼离开,那侍卫明显松了一口气,又退回了自己的岗位上。 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之后,他似乎有些不太放心,四处看了一眼之后,他轻轻吹了一声指哨。 哨声落下之后,一个黑影匆匆从暗影里现身:“头儿,有何吩咐?” 那侍卫四处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速速赶去城西十里的义庄一趟,告诉侯爷,说大公子已经起了疑心了,若他再不赶紧回来,我这边恐怕顶不住了。” “知道了头儿,我这就出府。”那黑影答应了一声,小跑着消失在了暗影当中。 二人没有发现的是,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一道月牙白的一角一闪而过。 …… 紫云城城西十里。 义庄。 “你就是陶轩?”一个声音从树林外传来,伴着一阵脚步声。 灯笼烛火的亮光渐近,一个人走上前来。 陶轩抬起头去,看到了一名中年男子,跟守着他的那两个黑衣人不同,这名中年男子并未蒙面。 肤色白皙,模样儒雅,身材也甚是高大。。 “没错,我就是陶轩,阁下究竟是谁?陶敏和陶静呢?你把她们带到哪里了?” 陶轩沉声开口,柳氏是不是这人绑的他不确定,但是陶静和陶敏姐妹俩,绝对是落在了此人手上。 他暗中打量着来人的同时,来人也在打量着他。 “你会知道我是谁的!”来人沉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沈青那两个女儿的下落吗?打赢我,我就让你见到她们。” 那人说着,对着陶轩身边站着的那名蒙面男子挥了挥手:“将他放开,给他一把剑。” 蒙面男子低了低头,却没有应声,只抬起手来用剑尖挑开了绑着陶轩双手和双脚的绳子。 一声叮咣声音传来,一把剑丢在了陶轩面前的地上。 陶轩动了动被绑得发麻的手脚,上前一步离开了绑着自己的大树,弯腰捡起了那把剑。 他试了试宝剑的重量,在手里挽了几个剑花,剑尖直直地指向了对面的中年男子。 “你认识我义父?你究竟是谁?”陶轩沉声问道。 知道义父过去的人少之又少,就连他也是从夭夭那里知道的消息,可是这个人似乎对义父的过去极为了解。 “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打赢我,我就让你见到她们。” 来人冷笑了一声,低头用脚尖挑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拿在手里,似乎并未将陶轩放在眼里。 陶轩沉下了脸,二话不说朝着来人攻了上去,用上了五分力,只在试探来人武功的深浅。 然而一试之下,陶轩大吃了一惊。 他瞬间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别说五分力了,就算他用上十成的力道,也远不是这人的对手。 陶轩屏息凝神,将浑身所学发挥到了极致,步步为营地朝那人进攻。 二人拆了大概一百招之后,那人冷哼了一声之后瞬间发力,一脚踢开了陶轩手中的剑。 “沈青传你的功夫,也不过如此!”那人冷笑。 陶轩手里的宝剑脱手之后,直直地飞入了一旁的树干之上,剑身颤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我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陶轩沉声说道,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原本有机会逃走,他却放弃了机会。 “你为何不逃?”来人问道。 “逃?”陶轩冷笑了一声,“阁下既然能让人将信送到桃花斋,我又能逃到哪里去?从葡萄镇到京城这一路走来,一直在暗中跟踪我的人,就是你派来的吧?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究竟有何目的?” “怎么?沈青有胆子做那些伤天害理的坏事,却没胆子告诉你他是如何丧尽天良的吗?” 来人冷哼了一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许你污蔑我义父!”陶轩低吼了一声。 “污蔑?哈哈哈哈!”树林里响起一阵阴仄仄的笑声,“十五年前他害人妻女,十五年后我就拿他的妻女来抵命!” “你是薛相的人?”陶轩皱眉。 夭夭是薛相的女儿,十五年前被义父抱去了葡萄镇,所以,这人是替薛相来寻仇的? “不要跟我提那个薛狗!”来人更怒了些,“总有一天,我会亲手了结他的狗命!” 看着来人几欲发狂的状态,陶轩懵了。 “你,告诉我!葡萄镇那个陶夭夭,是死了还是活着?她人现在在哪里?”陶轩还在心里沉思,那人却忽然到了自己面前,伸出冰凉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陶轩顿时就明白了,这人的目的原来在夭夭。 脖颈中的疼痛越来越重,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但是此刻陶轩心里却是庆幸的。 幸好,夭夭如今是男儿身。 幸好,她现在人在玄幽王府。 “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先将陶敏和陶静放了,还有,你得告诉我,你是她的什么人,找她又有什么目的!”陶轩脖子被制,艰难地开口。 “你没有选择!”来人咬牙切齿,“我可以随时了断她们的性命!” “那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夭夭的下落!”陶轩毫不畏惧地冷哼了一声。 “你找死!”那人似是怒到极致,他飞起一脚踢在了陶轩的胸口。 陶轩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远远地飞了出去,砸在了一棵大树上,又重重地跌了下来。 “噗”地一声,他喷出一口鲜血。 “你说不说?”那人走到一棵树旁边,从树上拔下那把陶轩脱手的宝剑来,拎着剑一步一步地朝陶轩走来。 陶轩捂着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呸”地一声吐了一口血水: “我还是那句话,你告诉我你是她的什么人,跟她有什么仇恨,我就告诉你她的下落,不然,你就算杀了我,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她一丝一毫的消息!” “好!很好!”那人拎着剑一步步走近,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陶轩握紧了拳头,准备生死一搏。 “咚——咚——” 那人踏出的每一步,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尤为清晰。 就在那人的剑尖距离陶轩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候,忽然平地里发出“轰”地一声闷响,一股浓烟在陶轩和那人之间燃起。 “快走!”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陶轩只觉得胳膊一紧,有人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带着他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之后,他们落在了一处山丘的背面。 “可以走吗?”那人沉声问道。 陶轩点点头,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有脱离身后之人的攻击范围,便跟在那人的身后在树林里穿梭起来。 一路狂奔之后,那人停下了脚步,陶轩的步子也随之慢了下来。 “这是治内伤的灵药,兄台若是信得过我,就请服下吧。” 那人伸出手来,掌心里躺着一颗洁白如玉的药丸。 看到陶轩眼中的怀疑,他笑了笑,伸手将自己的蒙面黑巾扯了下来,露出的是桃灼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陶轩没有去拿桃灼手里的药,而是伸手对他抱了抱拳头。 “桃灼。”桃灼不闪不避,对着陶轩友好地笑了笑。 “户部侍郎桃大人?”陶轩吃了一惊,“早就听说桃大人文武全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兄台过奖了,是世人谬赞了。”桃灼谦虚地笑了笑,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陶轩一眼,笑问道:“不知兄台和刚才那人有何冤仇?他为何会对你痛下杀手?” 他赶过来的有些晚,又怕被发现,所以便躲得有些远,直到看到陶轩有性命之危,他才迫不得已出了手。 陶轩叹了一口气:“桃大人,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至于冤仇,那人掳走了我的家人,并以此为要挟,目的是为了从我口中逼问出一个人的下落。” “你说那人掳走了你的家人?”桃灼微微吃惊,怪不得他和沈玉枫多方打探都没打探出来柳氏母女去了哪里,原来竟是被父亲捉来了。 桃灼皱眉,忽然想起世安苑最近忽然多出来一倍的守卫,他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只是,父亲不是一直不相信母亲的话,根本不相信有这个女儿存在的吗?为何又会如此热衷于寻找夭夭的下落? 这个陶轩是从葡萄镇一直陪着夭夭来此的,这么说来,父亲是早就已经知道夭夭的存在了?柳氏母女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桃灼的眉心越锁越紧,父亲此举,究竟是想找回夭夭,还是想…… 桃灼心中一沉,不,不会的,虎毒还不食子呢,父亲不会那么做的! “桃大人,你怎么了?”陶轩看桃灼有些失神,便疑惑地开口询问。 “哦,没,没什么。”桃灼勉强笑了笑。 “桃大人,在下姓陶名轩,在城东开了一家酒楼,名叫桃花斋,桃大人若是有空,可以去桃花斋坐坐,我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陶轩对着桃灼抱了抱拳头,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陶兄请留步!”看到陶轩想走,桃灼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桃大人还有何事?”陶轩疑惑地问道。 “陶兄,你这是要去哪里?”桃灼问道。 “自然是回……”陶轩的话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口,他顿时明白了桃灼拦下他的目的。 刚才的那人对自己的行踪和身份了若指掌,他若是回了桃花斋,万一那人再借自己引夭夭出现,以此对夭夭不利,那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可是,若是他不回去,夭夭还是会去桃花斋找自己,万一她知道自己失踪的事情,一时冲动,或是被那人顺藤摸瓜看出了端倪,她同样是危险。 陶轩左思右想,始终没能想出一个两全之策,眉心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看到陶轩脸上的纠结,桃灼笑了笑说道:“陶兄,在下倒是有一个办法。” “桃大人请讲。”陶轩眼前一亮,他似乎听夭夭说起过这个桃大人,夭夭新的身份文书还是托桃大人所办。 “在下在城东有一处院子,虽说一直闲置,平日里也都有人打扫,陶兄可以去我那里暂住几日。”桃灼笑着说道。 “桃大人,实不相瞒,我住哪里倒是无所谓,我只是怕……”陶轩斟酌着开口。 “我知道,陶兄刚才已经提过,说刚才那人想要从你口中逼问一个人的下落,陶兄是担心那个人吧。”陶轩没有明说,桃灼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陶轩点头,迟疑片刻之后说道:“没错,那人也是我的家人,是唯一一个没有落入魔爪的人了,她是我的弟弟,名叫陶季,现如今在玄幽王府,是洛世子身边的书童。” 桃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陶兄的那个家人是陶季兄弟啊!你就是陶季心心念念要找的兄长?” 兄长二字从桃灼口中说出来,带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分明他才是夭夭的嫡亲哥哥,可是如今,却不能明说。 “桃大人说的没错,在下正是陶季的兄长,刚才那人捉了我来,就是想要逼问陶季的下落。” 陶轩心中一喜,既然夭夭连兄长一事都说于了桃灼,那么在夭夭心里,这个桃灼一定是可信任的人。 “既是这样,那就好办了,陶季一定识得你的字迹吧,你写封书信给陶季报个平安,我帮你想办法送进玄幽王府去。”桃灼说道,“你只需在我那儿安心住下,刚才那人绝对不会寻到那里去的。” 陶轩感激地对着桃灼笑了笑:“多谢桃大人了,你只需给陶季报个平安即可,我就不叨扰您了,江湖儿女,天地皆可为家,我自有办法藏身。” “我自然知道陶兄有办法躲藏,但你不为自己着想,是不是也得为陶季想想?” 桃灼正色,又说:“若是她想找你了,却不知道你在哪里,难免会担惊受怕,万一她再四处找你漏了行踪,可就不妙了! 你放心,我和太尉府夏大人还算有些交情,你的事情,我会知会夏大人知道,托他照应一二,你们桃花斋有禁军护着,相信你不久就可以回去了。” 桃灼扯了个谎,帮助桃花斋解决麻烦是真,但哪里又需要找夏太尉了。 他心中叹息了一声,父亲才是这一切根源的源头,看来他是时候找父亲好好谈谈了,只是这几日父亲都是早出晚归,他们父子二人迟迟不得碰面。 “如此,那就多谢桃大人了!”沉吟半晌之后,陶轩对着桃灼跪了下来,却在半空中被桃灼一把扶住了胳膊。 “陶兄不必客气,这里是紫云城,我既然身在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桃灼拍了拍陶轩的肩膀,对他伸手指了个方向:“陶兄请……” “桃大人请——” …… 玄幽王府书房。 时辰已近子时,陶夭夭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啪”地一声放下了毛笔。 “世子,写完了,您要检查吗?”她将厚厚一沓纸往洛云锡面前挪了挪。 洛云锡放下依旧没有翻几页的兵书,从鼻孔里“嗯”了一声,伸手拿过了陶夭夭写好的那些字。 简单翻了几页,他将那沓纸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环抱起了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陶夭夭。 陶夭夭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干笑了两声问道:“世子,这么晚了,您不困吗?” “你睡了一下午了,又困了?”洛云锡挑了挑眉梢。 “不不,我不困,是担心世子休息不好。”陶夭夭口是心非地说道。 肚子“咕噜”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陶夭夭伸手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世子,您口渴了吗?要不,我去给您泡壶安神茶过来,顺便去厨房拿些糕点过来?” “去吧。”洛云锡扯了扯嘴角,将陶夭夭摸肚皮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 晚饭吃得少,他还真有些饿了。 话音未落,陶夭夭已经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儿,只剩下书房的门扇“吱呀吱呀”地响着。 不一会儿,陶夭夭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还伴着她欣喜的笑声。 “世子世子,碧儿姐姐和小五他们还留了月饼呢!”陶夭夭用脚尖勾紧了房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赶紧的,将桌上的书收一下,还有那些笔墨纸砚,也都挪开一点,还有……” 陶夭夭用下巴示意洛云锡,指挥到一半忽然住了口:“您歇着吧,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她将托盘担在桌子的一角,腾出一只手来去收拾桌上的笔墨,刚伸过去却冷不防跟洛云锡的手碰在了一处。 陶夭夭倒没觉得有什么,转而又去拿旁边的那本穿云剑心法,倒是洛云锡伸出去的手掌微微紧了紧,之后便小心缩了回来,安静地看着陶夭夭一个人收拾。 收拾好桌子之后,陶夭夭将托盘放下,双手从托盘里端出了茶壶和茶杯,又将两个精致的碟子端了出来。 “既然世子不困,那小的就陪您喝一杯。”陶夭夭笑着给洛云锡和自己面前的茶杯里斟满了茶:“这是茶,不是酒哦!” “世子,那天喝醉了酒,您送我回房,我还没好好谢谢您呢,今儿个借花献佛,小的敬您一杯!”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 洛云锡“嗯”了一声,偷偷掩去眼底的尴尬,伸手拿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盅。 “世子,您能不能跟我说说那天晚上的事儿?”陶夭夭往洛云锡面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开口又问: “那天晚上,我有没有……有没有对您,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陶夭夭眨巴着眼睛,脸上染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目光也不自觉地朝洛云锡那两片鲜红润泽的嘴唇上看了过去。 她那天,应该没有兽性大发吧? “咳咳——”洛云锡口中的一口茶水因了陶夭夭的这句话差点被喷出来,他黑着脸瞪了陶夭夭一眼:“说什么浑话呢!就你这点本事,喝点酒就醉得跟烂泥似的,还想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语气虽然凶,可是耳根却犯了红,还隐隐带着些滚烫。 “那就好,那就好!”陶夭夭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拍了拍胸口。 她伸手指了指洛云锡手里的茶盅,笑得眉眼弯弯:“世子您喝茶!” 洛云锡低头,抬起茶盅一饮而尽,又说:“说吧,之前让你抄的那些经书和兵法,都是谁代笔的?” 看到已经见底的茶杯,陶夭夭笑得更开心了。 “哦,您是知道的,我识不了几个大字,先前您罚我抄书的时候,我请了碧儿姐姐她们几个来教我,厨房的小五和小七也来过两次,人一多,字迹可能就乱了些,我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陶夭夭笑着说道,丝毫没有被戳穿偷懒之后的心虚。 她手脚麻利地又给洛云锡倒了一杯茶:“世子,您再喝一杯?还有,这些月饼都不太甜,您尝尝?” 陶夭夭眼底划过一丝奸诈,端着那盘月饼递到了洛云锡的面前。 “这么晚了,就算吃了晚饭,也一定该饿了,那晚因为我的耽误,影响世子您赏月吃月饼了,今晚我给您补上。” 洛云锡看了一眼盘中的月饼,比那晚的精致了些,犹豫片刻之后,他伸手从最上边捏起了一块。 “那天你说,吃月饼,是一个地方的风俗?你可还记得是哪里的风俗?”洛云锡细细地把玩着手里的月饼,迟迟没能下口。 “这是我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哪个地方的还真没记住。”陶夭夭笑着说道,“世子,您别愣着啊,赶紧吃啊!” 许是陶夭夭眼里的期待有些重,洛云锡把玩着月饼的手指微微一顿,再回头看了一眼陶夭夭杯中一口未动的茶水,他忽然若有所思地扯了扯嘴角。 “我不饿,你吃吧。”洛云锡脾气很好地笑了笑,他也说不上自己的好心情是为了什么,便将原因归结为自己龙纹玉佩的失而复得。 “不饿啊……”陶夭夭顿时有些失望,不过好在她已经做了两手准备。 陶夭夭瞥了一眼洛云锡杯中的茶水,又笑:“那世子您多喝些茶。” “好。”洛云锡顺从地点点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陶夭夭松了一口气,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一块枣泥馅儿月饼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在心里默算着时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啃完了一块枣泥馅儿的,又伸手拿了一块豆沙馅儿的。 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可是心里面却泛起了嘀咕。 不对啊,她明明在茶水里加了东西,这洛云锡为何到现在都还不倒呢? “世子您累不累,要不,我给您捏捏肩膀吧?”陶夭夭拍了拍双手上的月饼屑站起身来,绕过桌子站到了洛云锡的背后。 洛云锡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阻止,陶夭夭的双手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 “世子,我小时候跟爹爹行走江湖的时候,曾经跟一位游方郎中学过几手捏骨绝技,我给您试试吧?”陶夭夭一边说,一边在手指上用了几分力。 捏骨绝技是真,游方郎中自然是假的。 “您可别小看肩颈这里,它可是个最重要的枢纽呢! 这捏肩啊,讲究的是按、揉、拿、擦和搓,能够缓解疲劳,醒脑提神。 前些日子您受了伤,我竟然将这事儿给忘了。” 陶夭夭手下不停,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时不时地偷偷对着洛云锡瞥上一眼。 她这一手捏骨绝技可是尽得外公真传,也就前世里的父母和外公享受过她的亲手服务,这洛云锡面子可大了去了! 洛云锡微闭着眼,身体从刚开始的僵硬逐渐放松了下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 “世子?”陶夭夭轻轻喊了一句。 “嗯。”洛云锡没有睁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陶夭夭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没睡? 再加把劲! “世子,我给您讲个故事吧?”轻柔的声音响起,陶夭夭的声音褪去了平日里的粗犷,恢复了她原有的声音。 “嗯。”依旧是淡淡的一个嗯声,比刚才轻了些。 陶夭夭心中一轻,清了清嗓子以后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在浩瀚的大海深处,有个美丽的王国,海王有六个美丽的女儿,她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海里。 尤其是小女儿,她纯洁善良,拥有着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说到这里,陶夭夭偷偷看了一眼洛云锡,手上的力度也轻了下来:“世子,您在听吗?” “嗯。”几不可闻的声音从洛云锡鼻孔里发出,陶夭夭喜滋滋地又来了精神。 “当最小的人鱼公主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她被老祖母允许浮到海面上去,她既好奇又兴奋,看到了好多在海底看不到的美景……” “世子?”陶夭夭又轻轻唤了一声洛云锡,这一次,洛云锡并没有回话。 陶夭夭便松了手,从椅子背后绕到了洛云锡的侧面。 洛云锡果然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但尽管是睡着,身子却也坐得端端正正。 “……她就那样救了那个王子,并对他一见钟情,所以便去找海巫婆交换……”保险起见,陶夭夭并没有停止讲故事。 她一边讲,一边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轻戳了戳洛云锡的胳膊。 洛云锡的胳膊一直在身侧垂着,一动不动。 陶夭夭大喜,上前一步扯过洛云锡的胳膊,将他的胳膊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边,然后扶着洛云锡站起了身。 “……再后来,她终于拥有了和人类一样的双腿,可是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再也唱不出美妙的歌曲……” 陶夭夭扶着洛云锡,艰难地一步一步来到了窗边的软塌上。 “王子以为那个邻国的公主就是救了自己的人,他爱上了她,并去邻国求了亲,准备迎娶他的王后……” 陶夭夭将洛云锡轻轻地扶着放在了软塌上,又弯腰脱去了洛云锡的靴子。 一直在低着头的她没有看到的是,在她弯腰的那一瞬间,双目紧闭的洛云锡的睫毛忽然微微闪了那么一下。 “……她并没有听姐姐们的话,她最后去看了一眼那个王子,然后将那把匕首丢入了大海……天亮时分,她消失了,化为了海上的一堆泡沫……您说,这个小女儿是不是很伟大?为了心爱之人的幸福,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呼!累死我了!” 软塌太窄,洛云锡一个人就占满了,陶夭夭便挨着洛云锡的身子坐在了地上,又随手扯过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她转过身去,静静地看了洛云锡好一会儿。 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打量过他。 洛云锡的眼神太过犀利,每次跟他对视,她总是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可是他睡着了却不一样,安安静静,像个孩子。 陶夭夭托着腮帮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洛云锡长长的睫毛。 指尖传来的感觉酥酥麻麻,还有些痒,陶夭夭又开始嫉妒起洛云锡的睫毛来。 那两扇浓密纤长的睫毛,因为她的触碰微微闪了几下,她怕惊醒洛云锡,慌忙收回了手。 “差点忘了正事了!”陶夭夭伸手拍了拍额头,暗自咒骂了自己一声。 定了定神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双手,颤巍巍地朝着洛云锡身上摸了过去。 袖口…… 没有。 怀中…… 也没有。 能去哪儿呢? 陶夭夭皱着眉头,顺着洛云锡的身子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地摸了过去,丝毫没有发觉洛云锡的身子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更没有看到洛云锡通红的耳根和掩在被子底下紧握的双手。 “找到了!” 陶夭夭惊喜地叫出了声,又吓得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在洛云锡的腰间摸到了一样东西,又惊又喜地慌忙掀开了他的衣摆。 玉带钩上挂着一个荷包,她刚才摸到的那个东西放在荷包里。 陶夭夭三下五除二将荷包上的带子扯了下来,忙不迭地将荷包口朝下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咕噜”一声,一个通红的血玉从里面滚了出来,落在了她的掌心当中,看着掌心里的那枚血玉,陶夭夭几乎喜极而泣。 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些天的血玉,她的认亲信物,她终于找到了! 果然在洛云锡这里!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0章 偷血玉入侯府 感叹了一番之后,陶夭夭将血玉收在了身上,又蹑手蹑脚地将荷包挂了回去,最后又扣上了洛云锡的玉带钩,还好心地给洛云锡扯了扯被子。 做完这些之后,她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万一洛云锡醒后发现东西不见了,一定会追查的,所以…… 陶夭夭眼珠子一转,又悄悄掀开了被子,接着是衣摆,最后,她将荷包又扯了出来,然后低下头去,用贝齿轻轻咬开了荷包底部的那些绣线。 许是一连串的动作太过粗鲁,熟睡中的洛云锡忽然不安地动了动,还发出了两声低沉暗哑的轻咳声。 陶夭夭被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来。 在确认到洛云锡依旧在熟睡之后,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用手指使劲扯了扯那个荷包,将荷包的底部硬生生扯开了一道缝来——她是想制造一个血玉被不小心遗失的假象出来。 这样一来,就算洛云锡发现血玉丢了,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了。 陶夭夭将洛云锡的荷包恢复了原样,又好心地给他盖上被子,最后才宝贝似的地摸了摸荷包里的血玉。 有了这个信物,她今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她可以先去一品居找沈采薇,先从她口中打探一下血玉的事情,还可以拿着血玉一走了之,开启她的新生活,反正她已经有了身份,就再也不用寄人篱下了! 陶夭夭暗戳戳地笑了两声,吹熄了房间里的烛火之后,她关紧房门悄悄离开了书房。 随着房门关紧的“吱呀”声,漆黑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嗤笑。 “伟大?呵!!——怕是愚蠢至极吧!” …… 第二天一大早,陶夭夭不到卯时就起了身,收拾好自己之后,她自觉地去了后院竹林里跑圈,又老老实实扎了两刻钟的马步,结束完之后,她精神抖擞地转去了洛云锡的书房。 之所以这么自觉,自然是因为昨晚她藏血玉的事情。 昨晚她从洛云锡身上将血玉偷出来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好,等她做好万全的准备离开的时候再带走,而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房梁。 她踩桌子上房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还是藏洛云锡那块玉佩的时候,当初为了藏那玉佩,她小心再小心,还是摔了个鼻青脸肿,然而这一次,却出乎意料地顺利。 从两层高的桌子上跳下来的时候,她第一次有了身轻如燕的感。 她将这归功于这么些天不间断的练习,看来有些成就真的是潜移默化的,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练成洛云锡那样的轻功,那她逃走的时候,是不是就更容易一些?就不用爬墙了? 秋日里的天亮得有些晚,站在洛云锡的房门外,她看到书房内透出来的隐隐灯光,心知洛云锡已经起来了,便抬手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世子,您起身了吗?我是陶季。” “进。”洛云锡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陶夭夭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洛云锡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已经穿戴整齐,只是眉宇间隐隐透着几丝疲惫。 “世子,您说今日要传我剑法,我已经跑完圈了,也扎过马步了,咱们什么时候去练剑?” 陶夭夭注意到了洛云锡眉宇间的疲惫,却只当他睡眠质量不高所致,毕竟,他那么大个子,窝在软榻上,想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墙上挂的那把剑,你去取过来。”洛云锡对陶夭夭说道。 “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认出是洛云锡之前带在身上的那把剑。 “世子,这不是您的佩剑吗?”陶夭夭取下了剑,双手捧着到了洛云锡身边。 从外观看,这把剑跟普通的剑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可是重量却比她之前碰过的剑要重一些。 “这便是穿云剑。”洛云锡站起身来,对着陶夭夭伸出了手。 陶夭夭将那把穿云剑交到了洛云锡手中,“唰”地一声,洛云锡抽出了那把剑。 “仔细看它的剑柄处。”洛云锡将剑柄递到了陶夭夭手中。 陶夭夭接过,自己研究了片刻,伸手指了指上面一个小小的凸起:“这儿,是机关?” “没错。”洛云锡赞赏地点点头,“穿云剑的剑身比普通的宝剑要长,平日里可以当做普通宝剑使用,若是遇到危机时刻……” 他示意陶夭夭握紧剑柄,然后绕到了陶夭夭的身后,从背后轻轻握住了陶夭夭的右手。 稚嫩的小手乍一被洛云锡微凉的大手包围,陶夭夭的心忽然就漏跳了那么几下。 “噗通——噗通——” 漏跳几下之后,是快到极致的心跳声,心脏仿佛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陶夭夭暗骂了自己几声,洛云锡的手,她又不是第一次碰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专心一些,拇指放在机关上。”洛云锡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陶夭夭慌忙凝神,依言照做。 看到陶夭夭微红的耳垂,洛云锡微微扯了扯嘴角。 他握着陶夭夭的手,右手拇指轻轻地放在了陶夭夭的拇指上面,然后端着她的胳膊,抬平剑身,对准了半开的窗户。 窗户外面,是一棵上百年的古树。 大的拇指按下了小的拇指,只听“嗖”地一声轻响,陶夭夭惊讶地发现,穿云剑的剑身里竟然又飞出了一把剑。 那是一把没有剑柄的剑,带着重重的力道,穿过半掩的窗户,直直地插在了那棵百年古树的树干之上。 “世……世子,我好像知道这穿云剑命名的由来了。” 陶夭夭结结巴巴,她从洛云锡手里挣脱出来,一把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她跑到那棵古树旁边,研究了半天之后,她发现这把短剑的尾端有两个凸出来的小柄,应该是为了拔剑所设。 她捏着那两个小柄将剑拔了出来,又从窗户里跳进了房。 “世子,能让我研究研究吗?它究竟是怎么镶嵌进去的?” 陶夭夭指了指洛云锡手里剩了半截的剑身说道。 剩下的那半截剑身,剑端比之前的还要锋利,不过短了一些而已。 “当然,这把剑,今后就是你的了。”洛云锡将剑柄朝着陶夭夭递了过去。 “真的吗?谢谢世子!”陶夭夭一把接过剑柄,开心地跑到一边研究起来。 “这也是月夕阁造的吗?月夕阁不是打探情报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能工巧匠?”陶夭夭对月夕阁的手艺赞不绝口。 她已经有了破云针,如今再加上这把穿云剑,今后她再勤加练功,那今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不是,这把剑,是我师父送我的。”洛云锡说。 “是您师父送的啊?那您给了我,您自己怎么办?”陶夭夭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的兵器,自然得在适合它的人手里。” 洛云锡笑着开口,而陶夭夭,则自动认为这是洛云锡嫌弃自己没本事,所以得靠着好的兵器防身。 “多谢世子!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陶夭夭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话倒是真的。 “……好,我记下了!”洛云锡笑得有些阴险。 一阵脚步声走近,房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我去开门。”陶夭夭将短的那柄剑又嵌合了进去,拎着穿云剑跑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是端着托盘的祁风。 “祁大哥,你来了。”陶夭夭刚得了个宝贝,心情很好,热情地跟祁风打着招呼。 “哦,世子一晚上没睡,我去厨房让人给他做些吃的。”祁风说着进了屋,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世子,您过来吃点东西吧。”祁风摆好了碗筷说道。 “先放那儿吧,桌上还有些糕点,待会我将就吃一些。”洛云锡话中有话地看了一眼陶夭夭。 果然,在听到他这话之后的陶夭夭脸色微微一变,她干笑了几声之后,慌忙跑到桌边挡住了祁风看向桌上的视线。 她将穿云剑挂在了腰间,伸手将桌上盛着月饼的两个盘子端了起来。 “世子,您身子金贵着呢,这过夜的糕点啊,它不好吃,您还是别吃了,回头我下厨,亲手给您做一盘!” 陶夭夭将盘子往身后藏了藏,又笑:“您只吃过我烧的菜,还没吃过我做的糕点了吧,待会我给您露一手。” 这糕点里可是她加了东西的,血玉已经到手,她可不敢再冒险弄昏洛云锡了。 “也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做一盘桂花酥过来。”洛云锡唇角微扬,看起来心情很好。 “桂花酥?世子,您不是不爱吃甜食吗?”一旁云里雾里的祁风懵了。 “哦,是吗?那就少加些糖。”洛云锡说。 “是是是,少加糖!”陶夭夭将穿云剑挂在了自己腰间,端着盘子就往外走:“那世子,今天早上咱们就先到这儿吧,我去给您做桂花酥去。” “嗯。”洛云锡嗯了一声,一直看着陶夭夭的背影在房门外消失,他才疑惑地看了祁风一眼:“还有事?” “没……没事。”祁风摇摇头,“世子,您没事吧?” “怎么了?”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没怎么?属下就是随口问问。”祁风咧嘴笑了笑。 公子笑得这么开心,一定是发生什么他还不知道的好事了。 “对了世子,属下刚才看到陶季手里拿的,是您的穿云剑吧?您怎么把从不离身的宝剑给他了?”祁风问。 “我打算传授她穿云剑法,用穿云剑练起来更顺手一些。”洛云锡说道。 “您连剑法都传授给他?”祁风更惊讶了,“那不是不能外传的吗?” 洛云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师父传他这套剑法的时候,确实说过不可轻易外传,除非…… 见到洛云锡嘴角的笑意,祁风更加疑惑了,他在房中站了半天,也没等来洛云锡的吩咐,只好悄悄退了出去。 …… 早已过了早膳十分,见到端着早膳走来的祁风,洛云锡皱了皱眉头:“陶季呢?” “桃大人来了,陶季去前院花厅陪客人了。” 祁风有些郁闷地将饭菜摆在了桌上,“这桃大人也是,来玄幽王府竟然指明要找陶季……哎公子您去哪里?您早膳还没吃呢!” “不吃了!”洛云锡沉声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莫名其妙的祁风匆匆放下托盘,紧跟在洛云锡身后朝花厅走去。 “……我在城东有一处宅子,虽然不算大,环境倒还算雅致,而且,还有很多适合血灵蛇活动的地方。 陶兄弟若是闲来无事,我可以带你去那边转转。” 还没进花厅,桃灼温润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真的吗?那咱们这就走吧!” 陶夭夭迫不及待的声音传来,洛云锡黑了黑脸。 “不用了,陶季这些日子还有要紧事要做,就不过去叨扰了。”洛云锡沉着脸迈进了花厅,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上的一碟桂花酥,脸色便更沉了些。 “我没有要紧事啊。”陶夭夭小声嘀咕道,她出府的愿望非常迫切,倒不是因为桃灼说的什么雅致的宅子,而是为了能有个理由去桃花斋一趟。 洛云锡已经起疑,她必须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府才行。 “你的剑法还没开始练,明日开始每日要练习剑法。”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眼底是浓浓的警告。 “那我就明日再开始,今日就跟桃大哥出府一趟。”陶夭夭打了个商量。 桃大哥? 洛云锡皱眉,她跟桃灼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似乎是从……在崖底的时候? 是了,她的女儿身,这样算来,应该是桃灼先知道的,就连沈玉枫都比他知道的要早。 她整日里在自己眼前晃悠,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想到这里,洛云锡的心里便堵得慌。 “你今日的兵法还未抄好,不许出门。”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桃灼一眼,意有所指地开口:“桃兄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去夏府找夏姑娘,我相信她一定很乐意陪桃兄。” 看到洛云锡微沉的脸,桃灼“哈哈”笑了两声:“亦安兄,你可能……是误会些什么了。” “世子没有误会,我也觉得夏姑娘跟桃大哥很般配哦!” 陶夭夭以为洛云锡说的是桃灼和夏锦汐,贼兮兮地笑着添了一把火。 桃灼再笑,忽然对着陶夭夭招了招手。 陶夭夭心下疑惑,她上前一步,将耳朵附在了桃灼的嘴边。 桃灼低头,笑着在陶夭夭耳边说了一句话。 听到那句话的陶夭夭神色大变,猛地抬头看向了桃灼:“桃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 桃灼笑着点点头,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递到了陶夭夭手中:“是真是假,陶兄弟看到即会明白。” 陶夭夭一把夺过桃灼手中的字条,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 她将字条猛地握在手心当中,迫不及待地伸手拉住了桃灼的胳膊:“桃大哥,我信你,咱们快走吧!” “好!”桃灼低头看了一眼陶夭夭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微微笑了笑,转身对着洛云锡拱了拱手:“亦安兄,我保证,天黑之前一定会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玄幽王府。” 洛云锡没有理会桃灼,他沉着脸站起身来:“陶季,你真的非去不可吗?” 陶夭夭郑重地点点头:“天塌下来我也得走这一趟!” “好,很好。”洛云锡冷笑了一声,甩了甩袖子之后转身离开。 看着隐忍着愤怒的洛云锡,桃灼忽然笑了笑。 “桃大哥,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陶夭夭伸手拉住了桃灼的胳膊,一路将桃灼拉着出了玄幽王府的府门。 门外停着的是桃灼的马车,将陶夭夭扶上马车之后,桃灼对车夫耳语了几句,那车夫点点头,“驾”地一声赶起马车朝东走去。 马车外传来阵阵嘈杂声,陶夭夭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桃大哥,咱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不是有宽阔的官道吗?这条街人太多了,不好走。” 桃灼对着陶夭夭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陶夭夭便闭了嘴。 马车外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另外一辆马车的“哒哒”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正好跟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相向而行。 在两辆马车错身而过的一瞬间,陶夭夭忽然觉得肩上一紧。 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发出,桃灼就携着她出了马车,然后纵身一跃。 等到陶夭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换乘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 “桃大哥,后面有人跟踪吗?”陶夭夭脑筋一转就回过味儿来了,她小心地问道,“你是怕洛云锡会让人跟踪咱们?” “若只有洛世子的人倒无所谓,怕就怕,是那些有可能会对你兄长不利的人。”桃灼将车帘掀开一道缝,观察了四周的情形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还是桃大哥想得周到。”陶夭夭佩服不已,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马车当中不再说话。 又过了片刻,马车在一处不显眼的宅子面前停了下来。 “大公子,到了。”车夫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门前。 “去叫门,按约定的暗号。”桃灼一边说,一边跳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将陶夭夭扶了出来。 “是。”那车夫答应着去了门前,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环。 敲门声落下之后,院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轩哥哥!”看到出现在门内的陶轩,陶夭夭一下扑了上去,抱住陶轩不肯撒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担心死我了!” 陶轩拍了拍陶夭夭的后背,温声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好了别抹鼻子了,有外人在呢,回头再被桃大人笑话。” “陶兄跟陶季兄弟情深,我羡慕还来不及,哪里会笑话。”看着陶夭夭赖在陶轩身边不肯离开,桃灼眼底划过一丝羡慕和苦涩。 “好了,咱们进去说话吧。”桃灼掩去眼底的情绪笑着开口,三人进了院子,留下那名车夫在门外守着。 …… 玄幽王府内,祁风和陈忠面面相觑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公子,您别生气了,属下再让人继续去找。”祁风硬着头皮开口,他的人奉命跟踪陶季,跟着跟着竟然跟丢了,马车竟然是空的。 “找什么找,你的人能斗得过桃灼吗?”洛云锡不悦地开口,“算了,别去找了,江夏郡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吗?” 祁风点点头:“具可靠消息传来,黑风山上,确实有大货,初步判断应该是铁矿。” 洛云锡嗯了一声,知道祁风口中的可靠消息,指的自然是沈玉枫传来的消息,只是碍于陈忠在场,所以并没有指明。 黑暗里的一些事情,他并没有让陈忠知道太多,这也是对陈忠的保护。 “这些日子你多注意着那边的动静,人手实在不够就去找洛飞。” 洛云锡沉吟道,“贾万贯府上的证据要尽快找到,江夏郡那边,若是必要,我会亲自去一趟。” “世子,您不能出京啊!”听到洛云锡要出京,陈忠慌忙开口提醒。 “明着去自然不行,府里不是还有忠叔你了吗。”洛云锡开口,“对了,忠叔有事找我?” 陈忠“啊”了一声点点头,这世子记性好像变差了些。 “世子,王爷来信了,说二皇子已经启程,不日就会进京,特意嘱咐老奴一定要提醒您,千万千万不要跟二皇子起冲突。”陈忠说道。 “蓝景钰……”洛云锡皱眉,“这一次的军功,父王全部都让给他了吗?” “世子,王爷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毕竟,您跟王爷父子二人已经再无赏赐可给,若是再立功,真的到了赏无可赏赐无可赐的那一步,那皇上可能就真的该采取行动了啊!”陈忠满脸担忧地开口。 “这事我自然知道。”洛云锡点点头,“只要蓝景钰不挑事,我自然不会跟他作对,他这次立功回来,某些人心里可难受着呢,又哪里轮的上咱们出手?” “是是是,世子说的是,只要您平安无事在京城度过这个冬天,您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最好,临走的时候能再给王爷和王妃带个儿媳妇回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陈忠笑得合不拢嘴。 洛云锡地神色微微一变,他扭头看向那碟让祁风从花厅端来的桂花酥,心里头忽然烦躁起来。 …… 从桃灼的宅子出来,已经过了晌午十分,在陶夭夭的提议下,桃灼带着她来到了桃花斋吃饭。 陶夭夭心里有自己的考量,决定还是亲自将陶轩平安无事的消息告诉给小六和孙掌柜他们知道。 到了桃花斋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那只狼犬,拴的位置依旧跟昨日里一样。 一进桃花斋的大门,她就感受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气氛。 微愣之下,她看到了大模大样坐在大堂正中位置的沈采薇,沈采薇身边站着的是陪着笑的小六。 “桃大哥,我看到个熟人,过去打声招呼哈。”陶夭夭笑着跟桃灼开口。 一品居和桃花斋是竞争对手,轩哥哥还接了沈采薇的战书,沈采薇这个时候来,想也知是为了什么。 熟人? 桃灼遥遥看了一眼沈采薇,嘴角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默默地跟在陶夭夭身后去了沈采薇身边。 “沈姑娘,好巧!你也过来吃饭吗?”陶夭夭跟小六使了个眼色,欣欣然坐在了沈采薇的对面。 沈采薇摆摆手:“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找陶轩的!” 陶夭夭顿时就觉得眉心“突突”跳了那么两下。 “你们东家是几个意思?战书都接了,却做起了缩头乌龟? 男子汉大丈夫,他就不怕被人耻笑吗?”沈采薇拍了拍桌子,声音不小,已经吸引了临近几桌的注意。 “咳咳——”桃灼的轻咳声在陶夭夭身后响起,沈采薇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满脸的怒意顿时化作惊喜。 “表哥?你怎么也来了?”沈采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要吃饭怎么不去一品居啊!走走走,今儿个我请你和陶季好好吃一顿!” 她一边说,一边扭头瞪了小六一眼:“你告诉陶轩,本姑娘还会再来的!他一日不露面,本姑娘就一直在这儿守着,一直守到到他出现为止。” “采薇。”桃灼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叫住了沈采薇,然后客气地对着小六笑了笑:“烦请这位小哥帮我们三人找个雅间。” “诶!好嘞!” 小六如获大赦,慌忙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伸手对着桃灼几人指了指二楼的楼梯口:“雅间在二楼,几位请随我来吧。” “有劳了。”桃灼温声道谢,回头示意陶夭夭和沈采薇跟上。 沈采薇似乎对这个表兄很是敬畏,虽然面上不情愿,却依旧听话地进了雅间。 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三人的时候,沈采薇撇撇嘴,在雅间里四处打量了片刻,嫌弃地说道:“这桃花斋的雅间,跟我们一品居的相比,差得远了!” 她一屁股坐在了桌边,低头闻了闻杯中的茶水,继续皱眉:“还有这茶水也差远了。” 回头看到桃灼和陶夭夭,她又问:“陶季,你怎么跟我表哥跑一起去了?”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说道:“桃大哥之前帮过我,正好我们都走到这儿了,便进来吃顿饭。” “原来是这样。”沈采薇点点头,“那今天这顿饭我请吧,上一次你请过我了,我还没请你呢,正好,我也想尝尝他们桃花斋的菜究竟是怎么个口味。” “好啊。”陶夭夭笑着点头,有生意上门,不做白不做。 “采薇你坐下,我有事跟你说。”桃灼对着沈采薇开口。 “表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采薇坐在了桃灼的身边,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陶季在这儿呢,我不想说些不好听的话,我不会回定远侯府的! 除非定远侯将姑姑接到世安苑去住,还有,将那个程姨娘赶出定远侯府,不然的话,你们桃家就等着我爹从玉剑山庄杀回京城来吧!” 陶夭夭坐在桃灼和沈采薇中间,有些尴尬地听到了人家这些家事,便努力低着头,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采薇,你就别胡闹了,舅父是不能离开玉剑山庄的。”桃灼皱了皱眉头,“况且,母亲搬出世安苑,并不是父亲的意思,是她自己的意愿。” “我不信!”沈采薇的声音大了几分,“表哥,姑姑当年不顾祖父和爹爹的反对执意嫁给了定远侯,你们不能这么对她啊!” “采薇,我再说一遍,搬出世安苑是母亲自己的意思,她跟父亲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世人想象的那样。”桃灼的声音沉了下来。 “你也知道世人是如何看待你们定远侯府的?要不是程姨娘那个狐狸精……”沈采薇使劲拍了一把桌子,却在看到低着头猛喝茶的陶夭夭之后住了口。 她长出了一口气:“表哥,这是我们沈家和你们桃家的家事,陶季还在这儿呢,今天能不说这个了吗?反正一句话,我是不会跟你回定远侯府的!” “陶季不是外人,她……”桃灼的话只说了一半,却又住了口,他叹了一口气,又说:“让你回去也是你哥的意思。” 桃灼脸上是少有的严肃:“现在这个世道,并不是你看到的波澜无惊,你的身份太敏感,住在外边不安全,若是你执意不肯跟我回府,那我就派人送你回玉剑山庄。” “我不回去!”沈采薇气呼呼地扭过了头,“我这几日正忙着一品居的生意呢,就算要回去,我也要将这个桃花斋赶走再说。” “桃花斋的陶老板遇上了一些棘手的事情,过几日才会回来,你在一品居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你姑母身边也没个说贴心话的人,你不想去定远侯府陪陪她吗?”桃灼说。 “我没有。”沈采薇慌忙否认,“我也想陪姑姑说话,可是我讨厌死你那个妹妹,动不动就往姑姑身边凑。” “你堂堂玉剑山庄的大小姐,还怕她吗?”桃灼戏谑地笑道。 “她是你们定远侯府的人,我怕打杀了她再惹出麻烦来。”沈采薇小声说道。 打杀…… 陶夭夭被这句话惊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桃灼也黑了黑脸。 这个空隙里,小六端着酒菜走了进来,陶夭夭慌忙要去端酒杯倒酒,却被桃灼按住了酒壶。 “陶季是客,我来吧。”桃灼笑得温润,陶夭夭便松了手。 桃灼先给陶夭夭斟了一杯酒,又将酒壶换了换手,第二杯斟给了沈采薇,到第三杯的时候,他将手又换了回来,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了。 “来,我这做兄长的,敬二位一杯,欢迎采薇回定远侯府。”桃灼笑得灿烂。 沈采薇端起酒杯噘了噘嘴:“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一个不小心打了桃依依,你可不能帮着那程姨娘凶我!” “采薇,她毕竟是父亲的女儿,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和平相处。”桃灼好气又好笑,“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 “这就不让说了啊,刚才你不还说陶季不是外人了吗?”沈采薇撇撇嘴,将自己的酒杯朝陶夭夭端起的酒杯上轻轻一碰:“我看着陶季比你家那个桃潜顺眼多了!对了陶季,你是哪个桃啊?” 陶夭夭笑着抿了一口酒:“我是陶瓷的陶,跟桃大人的不是一个字。” “都是姓桃,管他是不是一个字呢!”沈采薇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既然你们这么有缘,要不,你也跟着我们去定远侯府吧?我第一次见你,就觉着你这个人可好了呢,你跟表哥又是朋友,表哥邀请你去定远侯府做客,你应该不会反对的吧?” 沈采薇回头看了桃灼一眼:“是吧表哥?还有,你仔细看看陶季,他的样子,是不是跟姑母年轻的时候很像?我在祖父房中见过姑母年轻时候舞剑的一幅画,也是男装,跟陶季可像了呢!” 桃灼的呼吸一滞,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陶夭夭一眼,片刻之后才笑着开口:“是吗?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相像。至于邀请陶季去定远侯府这件事,其实我早就有此意,只是怕贸然邀请显得太过唐突,既然今日采薇也提出来了,不如……” “不用了二位!”陶夭夭慌忙摆手,“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出来一趟不容易,回去晚了我家那世子爷又得发脾气了,今后有机会,我再去府上拜访吧!” 去定远侯府?那不就跟桃峥那个小霸王碰上了? 还有那个桃依依,她可不想看到不喜欢的人。 她这次出来就已经惹得洛云锡不高兴了,若是他知道自己又去了定远侯府,那还不得气疯了! 看到陶夭夭干脆的拒绝,桃灼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却转瞬即逝。 而沈采薇,在尝了桌上的几道菜之后,忽然放下了筷子。 “你们还别说,这桃花斋的菜,确实有它出彩的地方,我都想去后厨会一会掌勺的大厨了。”沈采薇的态度由刚才的嫌弃转为了赞赏,夸起桃花斋的菜品来也并不吝啬。 陶夭夭却被她的话逗笑了,她微微抽了抽眼角笑道:“沈姑娘,你在桃花斋闹过那么一次,桃花斋的人应该都认识你了吧?你这一品居的大小姐去竞争对手的后厨参观,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吗?” “自然是不可行,所以,我决定改变策略,我就不信了,在重金面前,能有几个人不动心?”沈采薇跃跃欲试。 “额……”陶夭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依次品尝了一遍桌上的菜,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每道菜都品尝一遍之后,她忽然听到“咚”地一声轻响,再抬起头来,却看到沈采薇趴在了桌上。 “沈姑娘,你怎么了?”陶夭夭吃了一惊,轻轻抬手推了推沈采薇的胳膊,“桃大哥,沈姑娘这是怎么了?” 桃灼眼神微闪:“采薇酒量不好,许是吃醉了酒。” 酒量不好? 陶夭夭心里顿时乐了,她终于找到一个比她酒量还差的人了。 不过,喝醉了也好,省得她留在这里找桃花斋的麻烦了。 “那……桃大人你看,既然沈姑娘醉了……” “既然采薇醉了,那还得麻烦陶姑娘帮我送采薇回去了。”桃灼笑着开口,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对陶夭夭以姑娘称呼。 “我?”陶夭夭愣了,“不行不行,我是男人,我送不合适!你是她表兄,带她回去是理所应当的!” “即便我是她表兄,也是男女授受不亲。”桃灼的笑如春风般和煦,“你们都是姑娘家,自然比我方便得多。” “可是……”陶夭夭还想再推辞。 “你多去定远侯府走动走动,多一些人认识你,等你日后去找你兄长的时候,他们才能认得你。”看陶夭夭还在犹豫,桃灼又抛出一个诱饵。 这些日子,他一直苦苦思索如何让母亲和夭夭相认的事情,顾虑来顾虑去,却总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既然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倒不如用最直接的法子。 “那好吧,我跟采薇好歹也认识一场,就帮个忙送她回去吧,若是能消除她跟轩哥哥之间的误会,就更好了。”陶夭夭说道。 她先站起身来:“桃大哥,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下楼去跟掌柜的报个平安,轩哥哥不在的这两日,他们一定也急坏了。”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桃灼笑着点点头。 陶夭夭应了一声出了门,跟掌柜的和小六说了陶轩的去向之后又转了回来,二人搀着沈采薇下楼上了马车,一路去了定远侯府。 马车在定远侯府的府门前停了下来,门房看到是桃灼回来了,慌忙恭敬地将桃灼迎了进去。 马车进了府,一路缓缓地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直到马车停下,桃灼才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玉笙居,好雅致的名字。”陶夭夭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去世安苑看一眼父亲在不在,跟他说我将采薇带回来了,一品居那边不用让人盯着了。” 桃灼对车夫说了一声,那车夫答应着走远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1章 定远侯夫人 我的夭夭回来了…… “这是我母亲住的院子,母亲这些年睡眠不好,这里距离主院那边远,环境清静,有利于她养病。”桃灼说。 陶夭夭发现,桃灼每次说到他母亲的时候,眼底都是浓浓的依恋,眼底也会带上几分温暖,这让她对定远侯桃夫人的好奇心又增添了许多。 能将桃灼养得如此出色,这桃夫人即便是个病人,也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病人。 一阵脚步声从玉笙居紧闭的院门里传来,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一个侍女打扮的小丫头从里面开了门,仅露出一个脑袋来。 看到门外站着的桃灼,那小丫头愣了愣,忽然就笑了。 “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将马车直接赶来了玉笙居呢,原来是大公子啊!夫人刚才还念叨您呢。” 小丫头聪明伶俐,声音也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 “白芨,母亲用过午膳了吗?我找到采薇了,把她带了回来。”桃灼一边说,一边对着陶夭夭笑了笑。 “这是白芨,母亲的贴身侍女,跟在母亲身边很多年了。” 陶夭夭对着白芨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头却有些讶异这个名字。 用中药命名的人名,还真是少见。 讶异归讶异,她脸上并未显出什么来,只掀开车帘进了马车,将昏睡了一路的沈采薇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夫人午膳用得早,刚刚小憩了一会儿……”白芨说道,在看到伏在陶夭夭肩膀上的沈采薇的时候,她又惊喜地说道:“真的是沈姑娘啊!夫人知道沈姑娘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芨的脸上难掩欣喜,却又在看清陶夭夭的脸时,微微惊讶地愣在那里。 “大公子,这位是……” “白芨姑娘好,我叫陶季,陶瓷的陶。”陶夭夭特意强调了自己的姓氏,又说:“我跟桃大人和沈姑娘都是朋友,今日我们三人在一起吃饭,沈姑娘吃醉了酒,所以桃大人便让我帮忙将沈姑娘送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白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她上前一步到了沈采薇的另外一边。 “陶公子,男女有别,您将沈姑娘交给我吧,我将她送回房去。”白芨笑着说道。 “不用了白芨,陶季也是姑娘家,让她送进去就行了,你待会出去一趟,去一品居将紫烟找来。”桃灼笑着对白芨开口。 听到桃灼口中的“姑娘家”,陶夭夭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反观身边的白芨,倒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再次打量了陶夭夭一眼之后,她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您会让陶姑娘送沈姑娘回来,我知道了大公子,我去跟夫人说一声,待会就去找紫烟,您二位快进来吧。” “走吧陶季。”桃灼笑着开口,伸手搀住了沈采薇的另外一边胳膊,减去了陶夭夭身体上承担的一多半重量。 “桃大哥,您为何要跟白芨说破?”陶夭夭依旧眉头紧锁,不明白总是替他人着想的桃灼为何会在不经过自己允许的条件下说破自己的女儿身身份,尤其还是在定远侯府这个陌生的地方。 桃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陶夭夭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陶季,你看那白芨,有多大?” “你是问年纪吗?”陶夭夭好奇地问道。 “没错,你看她多大年纪?”桃灼笑道。 “没多大年纪啊,我看着跟我差不多,或许还不如我大呢。”陶夭夭实话实说。 那个白芨,不论是从模样身材,还是从说话神态来看,都是一个小姑娘,若是非说她跟那些小姑娘有什么区别,那大概也就是她的眼神了。 白芨的眼神,少了些少女的纯真,多了些看透世俗的通透和犀利。 “那你可看走眼了,白芨是跟着我母亲一起嫁过来的,比我母亲小不了几岁。”桃灼“哈哈”大笑了两声。 “啊?”陶夭夭脚底一个趔趄,“怎么可能?这驻颜术也太厉害了吧!” 桃灼已经二十多岁了,定远侯夫人再年轻,也得三十大多了吧,所以刚才那个白芨,年龄至少也得三十出头了,可是在陶夭夭看来,那分明就是一个小姑娘啊! “我母亲是外祖的掌上明珠,白芨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外祖带到玉剑山庄了,既是我母亲的婢女,也是她的玩伴。 白芨是江湖中人,修习了一种功法,深谙驻颜和换颜之术。” 说到这里,桃灼笑了笑,“所以,你女儿家的身份,即便我不说破,也是瞒不过她的。”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种功法。”陶夭夭顿时觉得自己大开了眼界。 “你放心,白芨是我母亲的心腹,不会将你的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桃灼安慰道。 二人说话的当口,已经进了院子。 白芨从主房匆匆出来,开了主房挨着的那间卧房的房门:“大公子,夫人已经醒了,要见您呢,您先将沈姑娘安顿在这里吧,离夫人也近。” “好。”桃灼点了点头。 他将沈采薇交给了白芨,又温声对陶夭夭说道:“我先进去跟母亲打个招呼,你让白芨陪你在花厅坐一会儿,我跟母亲去说一声。” “哦,好!”陶夭夭虽然心里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到了玉笙居,不跟主人打声招呼就走的话,似乎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这样想着,她便也释然了。 “这位姑娘,不知家是哪里的?如何称呼?家中可有其他人?” 陶夭夭正想着心事,冷不防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将她吓了一跳。 她慌忙回神,见是白芨,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看。 “哦,我家是广阳郡丹阳城的,家里还有一个哥哥。”陶夭夭斟酌着开口。 “广阳郡……”白芨沉吟了片刻之后回神,伸手对着陶夭夭指了指一旁的花厅:“姑娘随我进花厅喝杯茶吧。” “多谢!”陶夭夭点点头,跟在白芨身后走了进去,捧着茶杯想起了心事。 玉笙居主房内。 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正坐在床边轻抚着一件精致华丽的衣裙。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三十几岁的年纪,却依旧风姿绰约,风华绝代,只是脸色因为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眉宇间也染了几丝忧愁,正是定远侯府的当家主母沈氏卿尘。 沈卿尘面前的床上,摆满了各色颜色的锦衣华服,从大到小,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在房门前停了下来。 片刻过后,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桃灼温润的声音:“母亲,是我,灼儿。” 沈卿尘回神,将目光从床上的那一推衣裳当中撤了回来:“进来吧。” 许是久不说话的缘故,她的声音里带了几丝沙哑。。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轻轻关上,桃灼掀开珠帘,绕过屏风到了沈卿尘面前。 “母亲,您又将这些衣服拿出来了。”看着满床的服饰,桃灼叹了一口气,从一旁搬了一个杌凳坐在了沈卿尘的身边。 “灼儿,刚才小憩,我又梦到夭夭了,她已经有这么高了。”沈卿尘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个高度,“灼儿你说,夭夭能长这么高吗?” 桃灼将沈卿尘的胳膊轻轻拉了下来,含笑道:“妹妹一定能长这么高的,等她回来,您给她准备的这些衣服她就都能穿了。” “可是,这衣服都已经小了,她该穿不下了,你说她会不会怪我这个娘亲没早点将她寻回来啊!”沈卿尘喃喃自语,眼中溢出了泪花。 “不会的母亲,夭夭不会怪您的!”桃灼心中一酸,踌躇了半晌之后开口:“孩儿今日过来,是想让母亲见一个人。” “见谁?是夭夭回来了吗?她在哪儿呢?”沈卿尘激动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桃灼的袖子,眼底满是亮光。 桃灼张了张口,又说:“母亲,若是孩儿将妹妹带回了您面前,您能不能答应孩儿,先不要跟她相认?”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跟我的夭夭相认!”沈卿尘激动起来,“我已经找了她十五年,想她念她了十五年,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她相认!你也是坏人!你们全部都是坏人!” 沈卿尘越说越激动,伸出双手抱住了脑袋,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瞬间被她弄乱了。 “为什么!你和桃桓一样都是坏人!你们拦着我不让我找夭夭!你们都是坏人!夭夭!我的夭夭……”沈卿尘红了眼眶。 “母亲,您别激动,您听我说!”桃灼将沈卿尘的双手从她头上拉了下来,以免她伤到自己。 “我不听!我要见夭夭,我要见我的夭夭!”沈卿尘依旧挣扎着。 “母亲,夭夭来了,她就在外边,您先安静下来,听孩儿说好不好?”桃灼也红了眼眶,他伸出胳膊揽住了沈卿尘,右手不停地在她背后轻拍着安抚。 “真的?夭夭来了?”沈卿尘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泪眼盈盈地看了桃灼一眼:“嘘”地一声压低了声音:“她就在外面?” “是的,夭夭就在外面。”桃灼心酸地点点头,“所以,母亲要安安静静的,不然,夭夭会被你吓跑的。” “对,我要安静,不能将夭夭吓跑。” 沈卿尘点点头,一把抓住了桃灼的胳膊:“灼儿,你快点帮娘看看,娘今日还没上妆呢,还有头发,白芨给我梳的头发又被我弄乱了,你快点帮我理一理。” “好。”桃灼眼角含泪,笑着点了点头。 他扶着沈卿尘来到了妆台前,抬手给沈卿尘整理乱了的发髻。 “母亲,孩儿知道您已经等不及了,孩儿也已经等不及要跟夭夭相认了,可是咱们现在还不能,因为孩儿还没得到父亲肯定的答复,所以,您待会一定不要吓到她好吗?”桃灼轻声对沈卿尘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看看她,你不让我认,我就不认!”沈卿尘满口答应,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她从镜奁里拿出了胭脂。 “母亲,若是夭夭丢了信物,或是父亲依旧不肯相信您的话,您还会认回夭夭吗?”桃灼将沈卿尘头上的最后一支步摇插好,犹豫地问道。 “我的女儿,不需要什么信物,我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夭夭的右后肩有一个桃花形状的胎记,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灼儿,你相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像是怕桃灼不相信,沈卿尘转过身来一把拉住了桃灼的胳膊。 “夭夭肩上真的有胎记,我跟你说过的!”她喃喃自语。 “母亲,灼儿信您!您说的什么灼儿都相信!”桃灼在沈卿尘面前蹲了下来,淡笑着温声说道。 “可是……你父亲他不信我,他一直觉得我骗了他……” 沈卿尘的脸色又暗淡了下来,“他始终不肯相信夭夭的存在,不肯相信我当年是诞下了双胎……他不信我啊灼儿!” 沈卿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一把抓住了桃灼的手:“怎么办灼儿,侯爷不信我,他一定是觉得我跟沈青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了,怎么办灼儿……” 沈卿尘对定远侯的称呼,一会儿桃桓,一会儿你父亲,一会儿又成了侯爷,桃灼便知道她又要糊涂了。 桃灼叹了一口气,忍住手背上传来的丝丝疼痛,耐心地笑道:“不会的母亲,我会去找父亲,跟父亲说清楚,父亲一定会信您的。” “会吗?”沈卿尘的手松了松,桃灼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几个通红的指印。 “一定会的!我们现在去看夭夭好不好?”桃灼将衣袖往下放了放,盖住了手背上的那几个指印,站起身来搀扶起了沈卿尘。 “好!我们去看夭夭!”沈卿尘笑着点点头,不说话的时候,她高贵出尘的气质赛过所有的朝廷命妇。 “那母亲得答应孩儿,待会见了夭夭不要激动,不能乱说话,不然,夭夭被吓到,今后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桃灼温声将这句话重复了许多遍。 “我不会乱说话,不会吓到夭夭,绝对不会!”沈卿尘郑重地跟桃灼保证。 “咱们走吧。”桃灼松了一口气,他从一旁的衣架上取过一件披风,小心地披在了沈卿尘的肩上,搀扶着她出了房门,往花厅走去。 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母亲出事的时候,他才六岁,刚刚能够记事的年纪。 那一日,父亲和母亲带着白芨一起出门进香,为母亲腹中即将出生的孩子祈福。 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遇上了劲敌,父亲和白芨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等他们回到马车的时候,车夫和另外一名婢女已经被人一刀毙命,而马车当中的母亲却不见了。 父亲后来说,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母亲出自玉剑山庄,武功是前任玉剑山庄的庄主,也就是他的外公亲传,江湖中少有敌手,就算后来嫁入桃家,也并没有荒废武功,时常跟父亲切磋,所以,没有人能不留痕迹地将母亲劫走,除非是母亲自愿跟人离开。 父亲心急如焚,一边找人回京送信,一边带着白芨四处寻找母亲,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在一个偏僻的破庙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母亲,身边还躺着一个本该晚上半个多月才该出生的男婴,那个男婴,就是桃峥。 母亲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却一直昏迷不醒。 父亲第一时间将母亲和桃峥带回了侯府,姑祖母派了宫中的御医匆匆赶来了侯府,诊治的结果都是母亲分娩虚弱所致。 后来,母亲终于醒了,可是神志却有些不清,一直念叨着说她生了双胎,说第一个是个女儿,却被人抢走了。 父亲问她抢走孩子的是谁,问她是谁从马车上带走了她,她却支支吾吾,一直扯着父亲的袖子苦苦哀求,求他找回那个女儿。 刚开始父亲还一直耐心哄着母亲,一直安慰着他,可是有一天他忽然脸色铁青地从外面回了府,气得砸了世安苑中所有的东西。 砸完东西之后,他便禁了母亲的足,又进宫辞了丞相一职,还赶走了世安苑中所有近身伺候的丫鬟,只留下了母亲的陪嫁丫头白芨,并对外宣称母亲是得了失心疯,分明生的是儿子却一直嚷嚷着生了女儿。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那个爱笑的慈爱父亲消失了,母亲那个体贴恩爱的夫君也消失了,父亲常常早出晚归,比在朝为官时候还要忙,忙的却都是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六岁,听到父亲房中传来的瓷器碎裂声,曾经胆战心惊地跑去门口偷看,却只隐约听到父亲和管家的谈话,谈话中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名字,是沈青。 再后来,宫中又陆续有御医进府,诊治的结果都是一样,全部都说是失心症。 他曾经也以为是的,可是后来,母亲很认真地告诉他,她生下的,真的是双胎。 说她将外公给她的血玉戴在了妹妹的身上,还说妹妹右肩上有他们桃家人特有的胎记,还执意搬出了父亲的世安苑,在这个玉笙居里住了这十五年。 他渐渐长大,逐渐有了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他便知道了一些事情。 知道了母亲的话许是对的,知道了母亲这些年一直思念着那个未曾谋面的妹妹,那种病,不是失心疯,而是一种思念至极的恍惚。 这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跟常人无异,但若是犯起病来,却谁都不认,也就只有他说的话,母亲能听进去一些。 沈玉枫告诉他,想要彻底治愈母亲的病,夭夭——他的妹妹,是唯一的药。 至于桃峥,母亲这些年几乎不管不问,而父亲,却将母亲出事的事情怪罪在了桃峥的身上,觉得是他拖累了母亲,这些年对他也是没有好脸色看。 好在姑祖母新生怜惜,对他疼爱有加,所以才养成了桃峥那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么些年,他从未放弃过寻找这个妹妹,夭夭却一直杳无音讯,直到那天他的表弟——玉剑山庄的少庄主沈玉枫来找他,给母亲看了那张纸上画的一幅画,母亲忽然哭了,他才有了寻找的目标。 他连夜派人去了葡萄镇,得到的却是葡萄镇陶家已经家破人亡的消息,那一瞬间,他觉得天似乎都塌了…… 好在苍天垂怜,他在永安巷,第一次见到了洗去脸上乌黑的夭夭。 那个时候,夭夭虽然是男装,可是却如采薇所说,她的模样,却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 “灼儿,夭夭在哪儿啊?” 身边沈卿尘轻声的说话声将陷在回忆当中桃灼拉了回来,他瞬间回神,温和地对着沈卿尘笑了笑,然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厅:“就在花厅呢母亲,白芨在那边陪着她,您进门就能看见她了。” “她有这么高吗?”沈卿尘伸手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个高度,眼底满是期待。 “有的,差不多到我这里。”桃灼一边笑,一边伸手在自己下巴旁边比了一个高度,又说:“妹妹模样随您,跟您年轻的时候很像,很好看,就是有些瘦弱,等到她回来,你们两个互相监督,好好吃饭。” “好!”沈卿尘眼底划过一丝亮光,嘴角绽开一抹笑意,芳华遍地。 看到那抹笑意,陶夭夭捧着茶盅的手,就是倏地一抖,连带着心也仿佛漏跳了半拍。 这个女子,好美丽,也好高贵啊! 看着门口那个缓缓走来的女子,陶夭夭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将手里的茶盅放下,缓缓地站起身来,当看到女子身边含笑看着她的桃灼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刚才的那分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这女子的眉眼间还有浑身上下的气质,像极了她身边的桃灼。 “姑娘,这便是我家夫人。”身边的白芨开了口。 “在下陶季,见过桃夫人。”微愣过后,陶夭夭笑着迎上前去,对着沈卿尘做了一揖。 弯腰半晌,却并未等来沈卿尘的声音。 她疑惑地抬起头来,却见沈卿尘正站在那里呆呆的盯着她看。 双眸若水,眼底万般情绪,万般的……欲言又止。 “白芨,你去门外守着吧,别让任何人进来。”桃灼低声吩咐白芨道。 白芨点点头,没有多问原因,略带担忧地看了沈卿尘一眼之后,她转身出了花厅,从外面小心的关紧了房门。 “夭夭,你是夭夭吗?”沈卿尘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陶夭夭看,她缓缓的朝着陶夭夭走来,在距离陶夭夭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陶夭夭微微讶异,知道桃夫人这是知道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了,她疑惑地抬头看了桃灼一眼,却见桃灼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便也只好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这个名字。 “是夭夭,果真是夭夭!”沈卿尘喃喃自语。 像是怕陶夭夭会忽然间消失不见似的,她伸出手去,小心的碰了碰陶夭夭的胳膊。 看到沈卿尘脸上的小心翼翼,还有微微颤抖的苍白手指,陶夭夭的心里忽然划过一丝说不出来的心酸,她友好地对着沈卿尘笑了笑,在原地站定了没动,直到沈卿尘微微发抖的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臂。 双臂上传来的感觉有些疼痛,她也没敢动弹。 因为她依稀记得,似乎听沈玉枫说起过这个桃夫人,夜不能寐,失魂症…… 或许,这个桃夫人跟桃灼一样,是认错人了,将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灼儿,是夭夭,真的是夭夭!” 沈卿尘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她凤眸含泪,回头看了一眼桃灼。 那回眸的一瞬间,桃灼看到了沈卿尘眼里的清明,没有一丝恍惚。 看到沈卿尘眼中眼中的那分清明,桃灼身子狠狠一震。 他知道,此刻的母亲,是清醒的。 “母亲,您……” 您也认出来了是吗? 最后一句话,桃灼没有问出口,只是红了眼圈。 “桃大哥,桃夫人她……是认错人了吧?”面前这对母子的反应太过奇怪,陶夭夭小心地开口询问。 虽然她也叫夭夭,可她并不认为自己就是桃夫人口中的那个夭夭。 “姑娘,我若是说,母亲并没有认错人,你会如何?” 桃灼盯着陶夭夭看了半晌,又沉默了片刻,忽然笑着开口。 “啊?”陶夭夭懵了。 “逗你的!”桃灼再笑,“姑娘的本名,不也是夭夭吗?” 陶夭夭声音微沉:“你去葡萄镇调查过我了?” 被桃灼说穿身份的时候,她只告诉了桃灼来自葡萄镇,却并未说自己的名字。 “姑娘说笑了,我是户部侍郎,这本身就是我职责所在。”桃灼依旧笑得温润。 他伸手搀扶住了沈卿尘,将沈卿尘扶到了桌边坐下,又说:“姑娘可还记得,在永安巷第一次见到姑娘时,我曾经说过,姑娘长得好像在下的一个故人。” 陶夭夭点头:“自然是记得,你的意思是,桃夫人也将我当成了那个故人?” 桃灼点头,眼底是一片幽深,他看着陶夭夭的眼睛缓缓开口:“没错,那个故人,也叫夭夭,桃夭夭,是母亲的女儿,我的妹妹。” “妹妹?”陶夭夭更奇怪了,她偷偷看了沈卿尘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桃大哥,我能不能问一句,你的那个妹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 她得来的消息,定远侯府只有桃依依一个小姐,并没听说过还有另外一个。 所以,桃灼口中的妹妹,应该是已经不在了。 而桃夫人,则是因为对已故女儿的日思夜想,所以才会变得神情恍惚。 这样一想,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没有。”桃灼摇摇头,眼底划过一抹忧伤:“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抱走了,这么些年来,一直流落在外,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 “确实有些可怜。”陶夭夭点点头,“那你们,从没有想过将她找回来吗?你们定远侯府财大势大,找个人还不容易?” 桃灼苦笑了一声:“这么些年来,我们从未放弃过寻找,只是……”桃灼顿了顿,似是在思索着措辞。 “只是什么?”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只是,我们不能大战旗鼓地找。”桃灼下了决心,有些事情,既然夭夭早晚要知道,与其从被人口中听说,再增添父女之间的隔阂,倒不如由他说出来。 “为何不能大张旗鼓地找?”陶夭夭更疑惑了,这丢了孩子还不赶紧去找,这波操作确实让人看不太懂。 “因为……因为我的父亲。”桃灼沉声开口,“因为父亲从来就不相信有这个女儿存在过。” “啊?”陶夭夭不解,她脑海中想起了定远侯的样子,白白净净的一个人,长得也儒雅,眼底却带着让人看不懂摸不清的阴翳,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 “是你父亲不喜欢女儿吗?”陶夭夭尝试地问道。 “恰恰相反。”桃灼笑了笑,看着陶夭夭的时候,眼底满是温柔。 “在妹妹出生之前,我们整个定远侯府,一直盼的就是女儿,她若是不被人抱走,会是我们全家的掌中宝。” “那为何会不肯承认这个女儿的存在?”陶夭夭又问,见到桃灼眼底的迟疑,她慌忙又摆摆手:“没关系的我只是随口问问,这是你们的家事,你可以不回答我。” 她皱着眉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开始八卦起别人家的家事来了? “我并不是不想告诉姑娘,我只是怕说出来,可能会吓到姑娘。”桃灼沉吟着开口,眼底依旧是一片温柔,“这样吧,等姑娘下次来了,我再告诉你。” “下次?”陶夭夭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这次是帮忙来送沈姑娘回来,今后应该不会过来叨扰了。” “你如果不来,母亲会很失望的。”桃灼的声音低了下来,陶夭夭这才想起坐在椅子上的桃夫人。 顺着桃灼的目光看去,她见桃夫人已经不知何时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姑娘别介意,家母每次短暂的清明过后,总会昏睡一阵子。” 桃灼温声开口,解了陶夭夭的疑惑,他走上前去,紧了紧沈卿尘身上的披风,然后俯身将沈卿尘抱了起来。 “我让白芨过来陪姑娘说说话,我将家母送回房就回来,然后送你回玄幽王府。”桃灼说。 “不用了桃大哥,你让白芨送我到府门口,我自己回去就行。”陶夭夭慌忙摆手。 “我答应了洛世子要毫发无伤地将你送回去,现在天快黑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桃灼笑了笑,声音虽然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看着桃灼抱着桃夫人离开的背影,陶夭夭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感动,感动中却又含了一股忧伤。 这股忧伤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切切实实。 她伸手抚了抚胸口,胸口处有一丝顿顿的疼,跟每次回想起祖父临死那一瞬间的痛感一样。 “姑娘,您坐下用些糕点吧。”白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 陶夭夭回过神,礼貌地对着白芨笑了笑:“多谢。” “姑娘今后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多来定远侯府走动走动吧。” 白芨将几碟精致的糕点摆在桌上,跟陶夭夭说话的语气比刚才亲切了许多。 刚才桃灼出门的时候,跟她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好一阵子都没缓过劲来。 “呵呵,回头再说吧。”陶夭夭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能干笑了两声回了个模棱两可的话,又从碟中捏了一块桃花酥掩饰尴尬。 “我家夫人,看起来很喜欢姑娘。”白芨在陶夭夭的对面站定,双目含笑,一直盯着陶夭夭看。 将陶夭夭看得很不自在,几度以为自己脸上是粘上糕点屑了。 “我家夫人只有在看到最亲的人时候才会有片刻的清醒,比如说大公子,还有姑娘您。”白芨话里有话,看着陶夭夭的时候,眼神也越发炽热。 “额……”这一次,陶夭夭是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她可不认为桃夫人刚才是清醒的,若是清醒,应该不至于会认错人吧? 正干笑间,桃灼走了进来。 “你放心吧,夭夭今后会常来的。”桃灼代替陶夭夭回答了白芨的话,“你将桌上的糕点给夭夭包上,然后回房照顾母亲吧。” “是。”白芨慌忙回神,知道自己只顾着高兴了,用油纸包小心地包好桌上的糕点之后,她低着头退了出去。 “走吧夭夭,我送你回去。”桃灼拎着糕点笑着开口。 陶夭夭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桃大哥,你说过要帮我保守秘密的,可是现在,桃夫人和白芨都知道了。” 桃灼笑了笑,说了一句陶夭夭听不太懂的话。 “夭夭,我只想让你知道,若是说这个世上只剩下两个能够让你完全信任的人,那这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的母亲。” 桃灼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很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可是陶夭夭再想要细问的时候,他却笑着转移开了话题。 许是桃灼已经事先吩咐过了,这一次的马车速度很慢,加上渐暗的天色让马车内的光线显得更为黑暗,陶夭夭在车上坐着差点睡着。 一直到将她送到玄幽王府的府门前,桃灼对刚才那句话都是闭口不谈,陶夭夭别无他法,只好作罢。 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车外,天已经完全黑了,玄幽王府门口的灯笼都燃上了。 陶夭夭整了整衣裳,再次开口跟桃灼道谢:“桃大人,我先回府了,轩哥哥和我那两个姐姐的事情,还有劳烦桃大人多留意一二了,您在朝为官,对那些官员的字体见得多,看能否从那几行字中找出破绽来。” 跟陶轩见面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仔细研究了柳氏母女失踪的事情,她也将从四喜那里拿回来的字条交给了桃灼。 “是桃大哥!”桃灼笑着纠正,“放心吧,我会留意的!” 即便是不去调查,他差不多也已经知道是谁了。 陶氏姐妹十有八九在父亲手中,他甚至可以断定,她们二人就藏在世安苑。 至于那个柳氏的下落,他大概可以从薛嵩父子身上着手。 这样想着,他便跟在陶夭夭的身后跳了下来,将手里拎了一路的糕点递到了陶夭夭面前:“这是白芨亲手做的,她的手艺尽得我母亲的亲传,很好吃的,若是下次你去,我请母亲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不敢不敢!这如何使得?下次再说吧!”陶夭夭慌忙摆手,这糕点,有些烫手,她不太敢接。 “怎么?不合胃口?”桃灼挑了挑眉梢,将手里的油纸包又往上抬了抬。 “不是不是,我只是不太好意思。”陶夭夭笑着扯了个慌,也不好继续推脱,只好接了过去。 “时候不早了,桃大……哥还要不要去府上坐坐?” 陶夭夭伸手指了玄幽王府大开的府门问道,虽然看起来是在邀请,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态度的敷衍,桃灼自然也能一眼看破。 他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他这个妹妹,虽然平日里古灵精怪地聪明,可是有些时候,还真是不懂如何掩饰,讨厌或是喜欢,还有撒谎,都能让人一眼看出来。 “不用了,今日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还请姑娘替我跟洛世子问个好,改日我再来接你回府。” 桃灼没有让陶夭夭为难,开口告了辞,还特意用了“回府”两个字,只可惜陶夭夭一直盯着手里的糕点看着,根本就没注意到桃灼微妙的措辞。 “那……桃大哥慢走,我就先进去了。”陶夭夭对桃灼挥了挥手,转身上了玄幽王府的台阶。 桃灼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陶夭夭的背影在门房拐角消失,这才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刚走,陶夭夭就从拐角处露出了一个脑袋。 看到桃灼的马车离开,她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那儿做什么呢?”一个呵斥声从身后传来,将她吓了一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2章 恨得牙痒痒却又舍不得下手的憋屈 她挂了一副笑脸转过身来,看到是门房赵力的时候,便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大力哥啊,我出了一趟门,这不刚回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陶兄弟啊!”赵力脸上也堆了笑,“你那个时候跟桃大人出去,现在才回来?怎么不进去啊?” 大清早陶夭夭跟桃灼一起出府的时候,正好是他当值,现在看陶夭夭这个时辰回来,所以便多问了一句。 “哦,我跟桃大人有些要紧事要商量,所以回来得晚了些,人家好心送我回来,我不是得看着人家走远嘛!” 陶夭夭呲牙笑了两声,回头看了一眼半开着的房门,她忽然灵机一动。 她笑着将手里拎着的几包点心举到了赵力的面前:“大力哥,你辛苦守门,一定饿了吧?这些点心给你吃啊!” “不不,不用了!我不饿!”赵力哪里受得过这等待遇,慌忙摆手推辞。 “哎呀你别客气啊!就算不饿,当做零嘴吃也是好的!” 陶夭夭见赵力不接,便绕过赵力往门房里面走去,“我还等着回去伺候世子呢,就先给你放房里了哈,你记得……”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赵力心下疑惑,便紧跟着进了门,看清门内之人的时候,脚底便是一个踉跄:“世……世子,您怎么在这里?” 不算太大的门房内,洛云锡正对着门口端坐在屋子正当中的一把椅子上。 他背后的桌上燃着一盏灯,那张俊脸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陶夭夭知道,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洛云锡身后站着的是另外一个看门的伙计,名唤李峰,正欲言又止地看着陶夭夭和赵力。 “是啊世子,您怎么在这里坐着啊!”陶夭夭心虚地将手里拎着的点心往身后藏了藏,虽然她也不知道这该死的心虚因何而来。 她早就看到了,包裹点心的油纸上,角落里印着定远侯府的印章,这也是她一直拒绝去接桃灼糕点的原因。 原本早晨她跟着桃灼离开的时候,洛云锡就已经生气了,现在再看到她拎着定远侯府的糕点回来,应该会更生气的吧? “你去哪儿了?”洛云锡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陶夭夭背在身后的胳膊上掠过,悠悠然开了口。 “我不是跟桃大人出去了嘛,跟您打过招呼的。”陶夭夭笑着开口。 洛云锡的声音平静,听起来情绪很稳定,还好。 “本世子问你了吗?”洛云锡瞥了陶夭夭一眼,不悦地开口,声音也沉了下来,陶夭夭的身子便是倏地一抖。 连“本世子”都用上了,看来这表面上的平静,应该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陶夭夭偷偷地想道。 她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身后的赵力更是害怕,身子“噗通”一声跪在了洛云锡面前。 “世子,小人午饭吃得肚子不舒服,刚才是去……出恭了,想着都这个时候了,应该也没有什么人来访,所以便托李峰帮忙多盯着点儿。”赵力低着头,颤抖着身子开口。 若是他知道世子爷会亲自过来视察下人,那他怎么着也是能忍上一忍的! “既然选择留在这里,就好好完成该做的事情,若是再疏忽值守,玄幽王府随时能赶你走!” 洛云锡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一沉到底,听得赵力心头一震。 他将头伏得极低,不停地磕着头:“世子教训得是!小人知错了,小人一定认真做好分内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今日的疏忽了!” 赵力足足磕了十几个头,直到洛云锡抬步出了房门,他都还觉得自己浑身的筋骨都是软的,身上也全是冷汗。 “赵力,别跪着了,世子走了。”李峰小声开口,他跑到门外看了一眼,又迅速跑了回来,然后弯腰将赵力从地上拉了起来,心里也是吓得不行。 他们来了这么些天,还是第一次见世子生气,虽然并没有大发雷霆,可是却比陈管家平日里经常性的大发雷霆还要让人害怕。 赵力点点头,在李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回头一眼,桌上多了几包点心,是陶夭夭追着洛云锡出门之前撂在桌上的。 “世子今日怎么过来了?”赵力瘫坐在了椅子上,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咱们玄幽王府平日里鲜少有人拜访,我便关了府门在屋子坐着,世子忽然就进来了,只吩咐我将府门打开就再也没说一句话。 我给他搬凳子坐他也不理睬,就一直站在房里,一直听到大门外的马车声音才微微动了动,直到听到陶季跟桃大人告了辞,他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李峰说。 “那我跟陶季就在门外说话,你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赵力又说。 “我哪儿敢啊!你没看到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吗!”李峰也吓得够呛,总觉着世子像是憋了一口气没发出来的样子。 “吓死我了!今后可一定得注意!”赵力心有余悸地整了整衣裳,跟李峰一前一后去了大门口守门。 …… 再说陶夭夭出了门房,便一直低头跟在洛云锡的身后。 府里的灯笼已经燃了起来,洛云锡的影子投在地上,被路两边树上传来的光拉出老长,陶夭夭的双脚便落在了洛云锡的影子上。 看着脚底踩上的洛云锡的影子,陶夭夭心情大好,原本因为出府而怕被责罚的担忧也消失不见了,她踮着脚尖,不停地在洛云锡的影子上跳来跳去。 她在心里笑得欢实,却忽略了被二人掠在背后的烛火亮光。 她能踩得到洛云锡的影子,洛云锡自然也能看到她跳来跳去的影子。 看到地上那个张牙舞爪的纤细影子,洛云锡稍稍扭了扭头,脚步却一直未停。 幼稚! 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紧绷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再然后,微微弯了上去。 一直穿过两个门厅,又绕过一片花园之后,他才在一座凉亭面前站住了脚。 他刚站定,陶夭夭便立即停下了踩影子的动作,规规矩矩地站了个端正。 看到洛云锡转身,她又慌忙垂下头,也不吱声,一副乖巧知错的模样。 直到听到洛云锡的一声轻咳,她才抬起头来。 “穿云剑的心法背给我听。”认真地盯了陶夭夭半晌,洛云锡沉声开口。 “是!”陶夭夭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优点不太多,但在背书方面的记性,可是一流的好。 她清了清嗓子:“……息调则心静,心定则神宁……气行则绝象,绝象则觉明,觉明则性灵,性灵则神充,神充则精凝,精凝则大道已成……” “行了!”还未背完,就被洛云锡打断了,他缓缓转身,看了一眼低头乖巧的陶夭夭,胸口的那股子郁气就怎么也吼不出来了。 “穿云剑的剑招,我只舞一遍,看好了!”洛云锡弯腰捡起一根树枝,抬步到了庭院中央。 “好!”陶夭夭慌忙点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双目盯紧了洛云锡的身影。 盯着盯着,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又开始加速了。 噗通——噗通—— 连带着双颊似乎也微烫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下,那人一袭白衣,舞着一根树枝,如灵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忽而轻盈如燕,忽而骤如闪电。 满地的落叶随着他手里的那根树枝飞速地旋转起来,形成一道落叶围墙。 风速越来越快,那道身影忽地腾地而起,就像乘风归去一般,轻若游云。 陶夭夭看着看着,不禁看呆了。 月光忽然乍暗,她抬头看着洛云锡缓缓落下的白衣身影,微微勾了勾嘴角。 怕是这天上的月,也因为怕在洛云锡面前失了光华而自惭形秽吧,所以才悄悄隐去了踪迹。 不远处的洛云锡已然轻轻落地,陶夭夭却依旧眨也不眨地盯着洛云锡手中的那根树枝。 老天爷果真是不公平的,她砸了咂嘴巴。 竟然能有人舞一根树枝舞到如此的超凡脱俗,关键威力还这么大。 陶夭夭晃了晃脑袋,晃掉了落在自己头上的几片叶子,又“噗”地一声吐出满嘴的泥巴。 没办法,谁让她太没出息,看到美好的东西和……人,就合不拢嘴的? 害她吃了一嘴的土! “记住了多少招?舞给我看。”洛云锡说着,将手里的树枝朝着陶夭夭递了过来。 “啊?”陶夭夭猛地回神,“招式?” 苍天啊! 光看好看的人的了,她哪里还有心思记什么招式啊。 “没错,招式。”洛云锡看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陶夭夭,微微皱眉,“你记住了几成?” 陶夭夭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开口:“世子,要是我说……我一成也没记住,您会打我吗?” 洛云锡黑了黑脸,随手甩掉了手里的树枝。 那树枝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陶夭夭悄悄抖了抖身子,慌忙后退了一步抱住了脑袋。 “世子世子,您听我说!”她一边说,一边撒腿就跑,一直跑到了一棵大树的背后。 她从树干后面露出一个脑袋来:“世子,其实这也不能怪我,谁让您长得这么好看,舞姿又那么优美的?我光顾着看人了,哪里还顾得上看招式?”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豁出去了,反正爱美又不是什么罪过。 “这么说来,还是本世子的错了?”洛云锡似乎动了怒,语速极缓,声音极低,朝着陶夭夭藏身的大树缓步走来。 “你可知道,敢当面说本世子好看的人,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洛云锡冷着脸开口,本想伸手好好教训这丫头一顿,可是脑海中却莫名地蹦出一句话来。 “……夭夭喜欢这个书生哥哥,夭夭要让这个漂亮哥哥做我的夫君……” 两次当着他的面说他好看的,都是这丫头,可是,人家却活得好好的,还欢蹦乱跳…… 想着想着,洛云锡便觉得有些憋屈,是那种恨得牙痒痒,却又舍不得下手的憋屈。 “世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发热了?”洛云锡的表情有些古怪,脸色似乎也有些红,陶夭夭疑惑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踮起脚尖准备去探他的额头。 “没有!”洛云锡黑着脸一把打下了陶夭夭的小手,轻咳了两声之后,他转身去了凉亭,陶夭夭便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上了台阶。 “你去定远侯府了?”洛云锡在铺了厚毡布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是。”陶夭夭点头,她原没打算瞒着,反正瞒也瞒不住。 “去定远侯府之前呢?你又去了哪里?”洛云锡又问。 “去了……去了一家名叫桃花斋的酒楼吃饭。”陶夭夭再次选择了实话实说。 虽然她也想将桃花斋瞒下,可是跟桃花斋想比,轩哥哥落脚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她宁愿洛云锡去调查桃花斋,也不想他顺藤摸瓜去桃灼那里找到轩哥哥。 听到桃花斋几个字,洛云锡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轻笑了一声,陶夭夭的心便是倏地一跳。 这个洛云锡,应该不会变态到能注意得到葡萄镇的那个“桃花斋”吧,她想。 “世子,这里风大,要不,您早点回去吧?”陶夭夭小心地开口。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对了世子,这都该吃晚饭了,您饿不饿?我在外面新学了个菜式,您要不要尝尝?”陶夭夭又问。 “不用了。”洛云锡终于开口,他转身看了陶夭夭一眼,沉声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寅时一刻随我出发。” “出发?寅时?”陶夭夭长大了嘴巴,“世子,您身上还有伤,这是要去哪里啊?” “出门一趟,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将我给你的破云针带着,多带些厚衣裳,寅时我会让祁风去叫你。” 洛云锡没有再解释什么,站起身来出了凉亭,抬步朝着青竹居方向走去。 “世子,我能问一问咱们是去做什么吗?我一定得跟着去吗?”陶夭夭紧追了几步问道。 寅时出发,黑咕隆咚的,一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既是掩人耳目,他们就一定得偷偷摸摸出发,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不想离开紫云城啊! 洛云锡的脚步顿了顿,没有转身,声音却沉了下来:“你不想跟我一起去?” “不是的世子!”陶夭夭慌忙摇头,摇了半天才想起洛云锡是看不到的,便小跑着到了洛云锡面前。 “世子,我是想着,既然您选择夜里出发,想必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世人都知你宠爱我,若是我留在京城,不正好可以掩人耳目帮您打掩护吗? 您想,若是咱们两个同时不见了,万一哪天府上来人造访,这不就露馅儿了嘛!” 陶夭夭没有放过洛云锡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慌忙小心地解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离开之后,自会有人接替你的位置。”洛云锡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 陶夭夭愣在原地半晌,始终没能明白洛云锡刚才说的那句话是怎么个意思,什么叫做会有人接替她的位置呢? 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她便风风火火地去了后院枫树林。 一整日不在府上,她得赶紧去看一眼阿黄,还得将阿黄拜托给可靠的人。 刚刚踏进后院,距离枫树林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遇上了祁风。 祁风的神色有些匆忙,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 “祁大哥,我正要找你呢。”陶夭夭对着祁风开口,“世子刚才说,明日寅时要出府,你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祁风看了陶夭夭一眼,神色有些哀怨。 他也想去啊,可是公子已经吩咐了,要让他和忠叔留下守着玄幽王府,同去的除了几名隐卫之外,公子就只点了陶季一个人。 这个陶季,真不知他给王爷和忠叔灌了什么迷魂药了,一个两个的都向着他。 就他这三脚猫功夫,能不给公子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指望着他保护公子? “祁大哥,你怎么了?我问你话呢?你这是做什么来了?”陶夭夭见祁风一副嫌弃的目光盯着自己看,便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祁风回神,干咳两声说道:“我倒是想跟着啊!可是公子让我留在府中,还得照顾你的这条狗!” 想起刚才他喂那苍猊犬时费的劲,他就头疼,他堂堂玄幽王世子的贴身护卫,竟然沦落到了去喂狗。 “阿黄不是狗,阿黄是苍猊神犬!”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 有祁风照顾阿黄,她就放心了,祁风是从积云山一路看着阿黄过来的,整个玄幽王府里面除了她和洛云锡,就祁风跟阿黄最为熟悉了。 “神犬也是犬!”祁风撇嘴,“你不用过去了,我刚才已经喂过它了,你别去打扰它。公子说了,畜生不能跟人睡一间房,正好趁着这几日你不在,将它在房间里睡觉的习惯改过来。” “那……好吧。”陶夭夭无奈地点头,之前想在房间里养阿黄养到一岁的计划彻底泡汤。 “祁大哥,你能不能提前跟我透露一下,世子这是要出发去哪里?”陶夭夭压低了声音,“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公子既然不告诉你,那你就一路跟着好了。”祁风并未说要去什么地方,“你只管负责好世子的衣食住行,多留点心,别给公子拖后腿就行了。” 祁风嘱咐道,反正这一次出门也不是什么凶险的事情,公子也是临时起意,其实他原本可以不必亲自跑上一趟的,公子在京城窝了这么些日子,就当让他出去散散心也好。 “行,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收拾了。”陶夭夭对着祁风挥了挥手,转身去了厨房,垫吧了点东西之后,她便回了自己房间,稍微收拾了一番便上了床。 …… 定远侯府。 世安苑。 一阵脚步声从头顶传来。 “开门。”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蜷缩在角落里的柳氏身子微微抖了抖。 是他! 那个人又来了! 他就是个恶魔! 柳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关在这里多少天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天一个馒头一碗水的饭食只能保她不死。 她的腿断了,没有人来给她接骨,身上被薛相在破庙里划出的剑伤也没有人给她上药。 还有她生生被人用手折断的十根手指头…… 不!现在只剩了九根了,她右手带着疤痕的那根食指,前两日生生被那人用刀砍了去…… 她浑身血污馊臭难闻,生不如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女鬼。 可是那个人,却比鬼还可怕…… 头顶一阵铁链声响起,伴着石门打开的刺耳“吱呀”声,柳氏被门缝里透出来的光线刺得闭了闭眼睛,她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爬了爬。 脚步声沿着石阶缓缓下来,在柳氏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火折子的声音响起,石室内亮了起来,柳氏战战兢兢地睁眼去看,果然还是那个人,那个每日里都会过来折磨自己的恶魔。 她再次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虽然身上和手指的剧痛已经让她麻木,可是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去自我了断。 逃避,是她的本能。 她的十根手指已经被这人亲手折断,不知道今日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酷刑。 柳氏心里的念头才刚刚想起,下一刻,她的脖子便倏地一紧,一双坚硬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陶轩被人救走了,说,他的同伙是谁!”那人阴仄仄地在柳氏耳边开口。 柳氏被掐得说不出话来,想要伸手去掰开那人的手指,可是才刚刚抬起手来,她的十根指头便传来钻心的痛楚。 她的身子颤抖着,艰难地发出“呜呜”的哀嚎,如同濒临死亡而绝望的兽吼。 “咳!——咳咳!——”那人的手撤了回去,柳氏瘫在了地上,艰难地大口喘着粗气。 “你杀了我!杀了我吧!”缓过劲来之后,柳氏抬起头来,沙哑着声音对着那人怒吼道。 那人却像看到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你说,你想死?” 柳氏眼底划过一丝怯意,却硬着脖子抬起了头:“没错!与其这样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倒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响,一把匕首掉落在了柳氏的身边。 “既然想死,我便借你一把刀,动手吧。”阴仄仄的声音里带着嘲笑与讽刺,似是料定了柳氏不敢自我了断。 果不其然,柳氏在看到脚边那把匕首的时候,悄悄往后退了退,并没有去碰那把匕首。 一声阴冷的嘲笑声从那人口中发出:“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出卖的人,会狠下心来自我了断吗?” 柳氏身子一震,愤怒地抬起头来:“你将静儿和敏儿怎么着了?你拿着我的断指去要挟她们了是吗?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本事冲着我来!” “放心!你身上受的惩罚,我会在她们两个身上,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像是嫌弃柳氏弄脏了自己的手一样,那人从桌上拿过一块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随手丢在了地上。 “我再问一遍,救走陶轩的那个同伙,是谁?”那人失了耐性,猛地站起身来。 他在柳氏面前站定:“或者说,这一次,我可以取走你一只眼睛?” “不!不要!”柳氏的身子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她用胳膊肘撑着身体,朝那人爬了过去:“大人,陶轩的同伙,民妇真的不知道啊!您让民妇说什么啊!” 柳氏一边哀求,一边抬起头来观察着那人的神色:“大人,您是想通过陶轩打听夭夭的下落是吗?要不,民妇跟您说说夭夭的事情?” 自从上一次她偶尔又说了一句“傻子”而被这人折断了十根指头之后,柳氏便在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傻子”两个字了。 那么她便赌上一赌,赌这个人是为了那傻子而来。 果然,那人在听到柳氏的话之后,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只是声音依旧冰冷阴沉:“你以为你在葡萄镇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我就打听不出来了吗?” 柳氏眼神一闪,慌忙低下了头:“大人,那些乡民的话,不足为信,夭夭在陶府的时候,民妇对她可是尽心尽责地照顾,她从小就没了亲娘,要不是民妇照顾,她根本活不下来。” “住口!”柳氏的话还没说完,左边脸颊忽然挨了那人重重的一巴掌,“是谁害她不能得亲娘照顾的?是谁害她从小背井离乡的?是沈青!是你们!” 一巴掌下去,似乎还没解恨,柳氏的右边脸颊又挨了一巴掌。 柳氏被打得趴在了地上,心里划过对陶夭夭的一丝憎恨。 她咽下口中的铁锈味道,强撑着爬了起来:“大人,民妇虽然不知道我家老爷当年犯了什么事,但民妇还是那句话,您想让民妇配合做的事,民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您高抬贵手,饶静儿和敏儿一命……” “她喜欢什么?”那人忽然开口,打断了柳氏没说完的话。 “她……她喜欢养一些猫狗野兔。”柳氏心中一轻,她赌对了。 “她喜欢吃什么?”那人又问。 “她喜欢吃的东西太多了,果脯蜜饯,鸡鸭鱼肉,还有山上的野果子,她还喜欢上山抓鸟,下水摸鱼。”柳氏又说,眼底是对陶夭夭满满的嘲讽,脸上却是一片慈爱。 这个人,果然是冲着那个傻子来的——那个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的傻子。 “……是么。”那人的声音低了下来,眼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暖。 这个性子,果真是…… 像极了……她——他的卿尘,被他彻底伤了心的卿尘。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地往台阶上走去。 看着那人的背影,柳氏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 世安苑的一处偏远的角落里,有一处几乎快被人遗忘的院落,院门上上着锁,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枯枝遍地,唯一有些人气的,是房间里透出来的那丝灯光。 “姐,这里究竟是哪儿?那人是谁?他为何要抓我们过来?”说话的是陶敏,桌边坐着的是她的姐姐陶静。 跟地下石室里满是伤痕生不如死的柳氏相比,她们二人的情形好了不只一星半点,身上并没有受伤的迹象,只是居住的环境落魄了些,神色也憔悴了些。 跟陶敏的坐立不安相比,陶静显得要稳重许多,她托着腮坐在桌边,皱眉思索着什么。 “哎呀姐,你就别想事情了,赶紧想想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陶敏跺了跺脚,“别说葡萄镇了,这里连永安巷的那个沈宅都比不上,早知道,咱们还不如不听母亲的话来京城!都说京城好京城好,这么些人想在京城里安家落户,没想到来了京城会出了这么些事!” 面对陶敏的烦躁唠叨,陶静依然没有接话,直到陶敏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她才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敏儿,我觉得,那副画,可能会害了轩哥哥。”陶静终于开口,面上满是担忧与自责。 “害了又怎样?反正他也不一定会来京城,再说了,你也是为了救母亲。”陶敏满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 “可是,那人一定会对轩哥哥不利!”陶静脸上的自责越来越重,可是当时的情形,却由不得她不画。 那晚,将她们捉来这里的那人带了一根手指过来,她们大惊失色,认出那是母亲的手指头。 母亲的右手食指上面有一个疤痕,所以很容易辨认。 那人要挟她和陶敏,说要想救母亲,就必须画出轩哥哥的画像。 她明知那人心存不轨,却还是提笔将轩哥哥的画像画了出来。 她心里存了一丝幻想,或许轩哥哥真的如敏儿所说,根本不会来京城,所以就算那人拿了画像也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这两日她想了又想,既然那人让她画,那轩哥哥必定已经来了京城,她上当了! 怪只怪她对轩哥哥太过思念,不由自主地就画了出来,她当时,真的应该将轩哥哥故意画丑一些的。 画是交出去了,可是那人却根本没有履行承诺将母亲放出来,还将她们两个一直囚禁在这里,她左思右想,却一直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是母亲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轩哥哥得罪了什么人? “姐!你就别自责了!”陶敏皱了皱眉,“就算他对轩哥哥不利,那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他又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 陶敏冷哼:“当初陶家遭难,他不说过来寻咱们母女三人,一心就想着带着那个傻子出逃。姐,你别傻了,他心里根本没你,你也根本没有必要为他担心了!” “轩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也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不然的话,他是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陶静忍不住为陶轩开了口。 “我看你就是一根筋!”陶敏板起了脸,恨恨然地走到床上踢掉了鞋子,姐妹俩的谈话不欢而散。 陶静叹了一口气,刚要站起身来去关门,忽然听到“哗啦”一声大响,本就已经破旧的房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踢开了。 陶静被吓了一跳,刚刚躺下的陶敏也猛然从床上站了起来,踢踏着绣鞋到了陶静的身边,姐妹俩齐齐地看向了房门处。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全身黑衣的瘦高中年男子出现在二人的视线当中。 二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认出了他就是带了母亲手指过来的那个人。 二人相互依偎得紧了一些,看向来人的目光里满是怯意。 “你刚才说,谁是傻子?”那人进屋之后,径直朝着姐妹二人走来,在二人面前站定之后,他抬起手指指向了陶敏。 陶敏吓得身子一个哆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慌忙摇头,悄悄朝陶静身后藏了藏。 陶静心中也是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护住了陶敏。 面对着来人阴翳的神色,她怯怯地开口:“这位大人,敏儿是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请大人原谅她吧,我们姐们三人之间,三妹跟敏儿的关系,是最好的了。” 面对着那人眼底的愤怒,陶静扯了一个谎,可是那人却并不买账。 “是吗?那我怎么听说,在葡萄镇的时候,欺负夭夭最多的,也是她!”那人一边说,一边抬步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陶静被寒凉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刚刚张开胳膊想要护住陶敏,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原本躲在自己身后的陶敏就被那人扯了过去。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声,伴着陶敏惊吓至极的大叫声,她的双颊顿时肿了起来。 “欺负了她这么多次,你说,我要是在你脸上划上这么几道……”那人一边说话,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出来。 他拿着匕首在陶敏的脸上比划了几下,将陶敏吓得尖叫起来。 “不要!不要啊!”陶敏想要挣扎,却又害怕撞到刀尖之上,她已经感觉到刀尖传来的冰凉了。 “姐,救我啊姐!”陶敏大声哭喊着,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这位大人,请您放了我妹妹,有什么事情您冲着我来!” 陶静上前一步到了陶敏跟前,却不敢伸手去拉,生怕那人手里的刀真的划破陶敏的肌肤。 那人将视线从刀尖上缓缓移到了陶静的脸上,忽然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沈青养出来的,都是同一种货色,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一个不怕死的。” 陶静被他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慌,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大人,恕小女子斗胆,您将我们姐妹捉来,一定有您的目的?您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一定会帮您。” 那人冷冷地盯了陶静半晌,忽然对着门外开口:“来人,取笔墨纸砚过来。” 他的吩咐声传出去之后,外面并无人应声,只听到一阵类似脚步的风声。 片刻之后,一个人低头走了进来,全身被包裹在黑衣之下,连手上也戴着黑色护指。 他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文房四宝。 恭敬地进来,将托盘放下之后,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不是会画画吗?现在你去,将你那个三妹的画像给我画出来。”那人对着陶静开口。 “这……”陶静犹豫了。 她画出轩哥哥的画像就已经后悔了,如今这人却又要三妹的画像。 “你别想着应付我,若是画的有任何纰漏,有一分的不像,那么她的这张脸……” 那人像是看透了陶静的心思,他将手里的匕首贴着陶敏的脸轻轻拍了拍,陶敏顿时又尖叫起来。 “姐姐姐!你快给他画啊!你快答应啊!”陶敏对着陶静哭喊。 纠结许久之后,陶静才抬头看向那人。 “我给你画可以,但是你不能伤害三妹。”陶静无所畏惧地盯上了那人的眼。 “三妹已经很可怜了,我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捉了我们过来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从三妹身上,你根本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你就算捉她回来也没有用。” 那人再次冷笑:“这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了,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他的话音刚落,陶静就转身去了桌边。 她稳稳地在桌边坐下,迅速磨墨,然后提笔画了起来,神色专注,一丝不苟。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栩栩如生的妙龄女子的画像就跃然纸上。 画的是葡萄镇里的陶夭夭,鹅黄色锦衫,戴着金色的簪子,腰间挂着两个大荷包,正微歪着脑袋,笑得眉眼弯弯,脸上全是小女儿家的娇憨。 她的身后,是大片苍翠的山脉树林,树上挂满了通红的果子,脚边还蜷缩着一条黑色的狼犬。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3章 心动她看上洛云锡了 “大人,我已经画好夭夭了,您若是不信我,大可以拿着这幅画去葡萄镇跟乡民打听,夭夭身后的这景物,就是葡萄镇后山的景,是夭夭常去的地方。” 陶静低头吹了吹画上的墨汁,小心地将画像朝着那人递了过来。 看着纸上陶夭夭的画像,那人似乎失神了片刻,连陶敏从他身边逃开似乎都未曾发觉。 许久之后,中年男子才小心地折好了手里的话,折得方方正正,小心地放进了自己怀中,最靠近胸口的那个位置。 回头看着陶静和陶敏半晌,他忽然咧嘴笑了笑。 只是他的笑意,在陶静她们看来,带了几分阴森的味道。 “你……你要做什么。”陶静打了个哆嗦,护着陶敏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了过去。 “想活命吗?”那人脸上带着笑,缓缓开口。 “你说过我画了画之后就放了我们的!你总不能一再出尔反尔吧。”陶静紧张地说道,声音有些发颤。 “想活命的话,就拿你的这双手来换吧。”那人一边笑,一边盯着陶静的手仔细看着,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有些惋惜。 这双手既然能画给他看,今后必然也会画给别人看,只有废了这双手,他才能更好地保护他要保护的人。 陶静身子一震,她惊恐地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慌忙将手背到了身后:“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呵呵笑了两声,说出口的声音却像是来自阴间的幽灵:“我在救你啊,废了你的这双手,我好放你们回家啊!” “不!不要!”陶静惊恐地摇着头,扭头就要往外跑,那人却一个箭步到了她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几根冰凉坚硬的手指捏住了陶静纤细的手腕,一阵疼痛从她的手腕上传来,力道缓缓加重。 陶静挣扎着苦苦哀求:“求你,不要!” “老爷,大公子来了,非要见您,属下实在拦不住他!”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人脚步匆匆地小跑着进了屋,千钧一发十分,救下了眼看就要被捏碎手腕的陶静。 趁着那人微微愣神的时候,陶静挣扎着从那人手里挣脱了出来,在陶敏的搀扶下缩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她没敢继续哭,怕哭声惊扰到面前这个喜怒不定的中年男子。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进来的这个人,这个人的打扮跟刚才那个送笔墨的黑衣人打扮不同,衣着打扮是正儿八经的侍卫打扮,也并不像刚才那人似的一言不发。 她们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除了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以外,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会说话的人。 之前来给她们送饭的,全部都一言不发,任凭她和陶敏如何问话都不说话,她一度认为那些黑衣人是不会说话的。 “让他去书房等我。”中年男子回神,对着那名侍卫吩咐了一句。 “是,老爷!”那侍卫低了低头,抱了抱拳头退出了房门。 中年男子回头,冷冷地看了陶静和陶敏半晌,冷哼了一声之后抬步离开。 一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陶敏才敢痛哭出声,陶静动了动自己死里逃生的手腕,冷静地将陶敏拥进了怀中,发现自己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 定远侯府书房。 “孩儿见过父亲。”听到书房门外的脚步声,桃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桃桓冷着脸进了书房,径直去了宽大的书桌旁,右手不经意间抬手,隔着衣衫摸了摸怀中的那幅画。 “父亲,这些日子您都忙什么呢?孩儿有些朝中的事情想要请教您,去了世安苑几次,您都不在。” 桃灼温声问道,抬步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在了桃桓面前的书桌上。 “为父早就不在朝为官了,不想操心那些琐碎事情了,怎么?朝中还有能难得着你的事?”桃桓看了桃灼一眼,沉声开口。 他的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最让他放心的,只要有他在,这个侯府就不会倒。 “虽说是朝中之事,其实也是家事。”桃灼浅笑了笑,又说: “上次在积云山,孩儿自崖底回来之时,太后娘娘曾经当着德妃娘娘的面,重新提及了阿峥的那桩婚事,当时父亲您不在,孩儿便也没发表意见。孩儿一直想问一问您的意思,这几日却总没能找到机会。” “那婚事不是早就已经退了吗?”桃桓皱眉,“不过是十几年前皇上的一句戏言罢了,咱们定远侯府还没有沦落到要跟皇室结亲的地步。” “话虽如此,但是孩儿看德妃娘娘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太后娘娘最后也没能说出个准确的意思来,阿峥和景秋公主他们两个更是一见面就斗气……” 桃灼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事你不用管了,为父这两日会找时间进宫一趟,桃峥的性子,是不适合娶皇室公主的。”桃桓沉声说道。 不仅是桃峥,还有他的女儿。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入薄情寡义的皇室之家的。 “有父亲这句话,孩儿就放心了!”桃灼似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停了片刻之后,他试探着又说:“父亲,今日孩儿去看母亲了。” 桃桓“嗯”了一声,“这些日子她情形如何?” 桃灼淡笑着看了桃桓一眼,话中有话地说道:“母亲情形如何,父亲难道不应该比孩儿知道得更清楚吗?” 桃桓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沉下脸来:“你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你母亲的事情,说吧,什么事?” 桃灼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犹豫了片刻才问:“父亲可愿母亲彻底好起来?” 桃桓皱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为父不希望她彻底好起来吗?” “那父亲可知道,唯一能让母亲好起来的办法是什么吗?” 桃灼的话让桃桓彻底冷了脸:“你究竟想说什么?” 桃灼敛了脸上的笑,声音沉了下来:“父亲,这么些年了,您难道不知道母亲想要的是什么吗?” 桃桓冷冷地看了桃灼一眼,没有说话,径直绕过书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早已经冰凉的茶水。 桃灼叹了一口气,不解地开了口:“父亲,您晚上时常徘徊在玉笙居外的事情,白芨早就告诉过孩儿; 孩儿也知道您在母亲犯糊涂的时候会推掉一切事务过去哄她,更知道您这么些年东奔西走为母亲求灵药的事情…… 父亲,您为母亲做了这么多事,为何却不让她知道呢?您明知道母亲对您也是……” “行了!别说了!”桃桓沉声打断了桃灼的话,“夜深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桃灼。 桃灼笑了笑,眼底有些湿润。 “父亲,您分明在关心着母亲,明面上却又为何对她不理不睬?您知道她有多伤心吗?” “这是为父和你母亲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们这些小辈来管!”桃桓冷声呵斥道。 桃灼无所谓地笑笑,眼底划过几丝失望。 笑过之后,他忽然沉声开口:“那妹妹呢?您不是从来不肯相信她的存在吗?却又为何如此执着于打探她的下落? 虎毒尚且不食子,您这么做,就不怕遭来报应吗!您……” 桃灼的话没有说完,忽然被盛怒的桃桓掐住了脖子。 “放肆!这是你作为人子应该对为父说的话吗?这么些年,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被狗吃了不成?” 桃灼脖子被制,却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连垂在身侧的胳膊都不曾抬起,他淡淡地看了桃桓一眼,沙哑着声音艰难地开口。 “怎么,父亲被孩儿说中心思了,连我也要杀吗?” “谁告诉你我要杀她的!”桃桓咬牙切齿地盯着桃灼的眼睛,“你们当真觉得,我是那种心狠手辣到连亲生女儿都会杀的魔头吗?” 亲生女儿…… 桃灼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父亲,您……这是承认妹妹的存在了?” 桃桓冷哼了一声,一把放开了擒着桃灼脖子的手。 “你以为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吗?” 桃灼一愣,抚着脖子咳嗽了几声,才恍然大悟桃桓指的是什么。 他低下头,掀起衣摆跪在了桃桓面前。 “父亲息怒!孩儿确实不该跟您作对,但是那个陶轩,不能死。” “他若不死,你妹妹就会身处危险之中!”桃桓厉声打断了桃灼的话,“既然我们能找到他,那薛狗的人也一定会找到他! 到时候薛狗毕定国会利用他来引你妹妹上钩!你妹妹没有自保能力,如今又下落不明,若是薛狗的人提前一步找到她,那……” 桃桓的话没有说完,他回头看了桃灼一眼,却见桃灼正双目含泪地含笑望着他,他顿时就冷了脸。 “这幅死样子看着为父做什么!”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慌忙扭过了头。 “父亲,原来这些年来,孩儿一直错怪了您!您之所以表现得这么漠不关心,原来竟是在保护她!孩儿愚钝啊!”桃灼哽咽着开口。 他伏下身去,端端正正地给桃桓磕了一个头:“对不起父亲,孩儿错怪您了,请您原谅,还有……” 桃灼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去,然后缓缓开口:“孩儿还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孩儿已经先您一步,找到妹妹了。” “你说什么?”桃桓吃了一惊,他一个大步到了桃灼面前,伸手将桃灼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找到她了?她在哪里?真的是她吗?” 桃灼笑着点点头:“孩儿已经确认过了,确是妹妹无疑,而且,也已经带她来定远侯府见过母亲了,母亲难得清醒了片刻,母女连心,母亲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什么时候带她来的?为何不……” “为何不派人通知我”这句话,桃桓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别过了头。 白日里桃灼带人去玉笙居的时候,他是知道的。 下人说是大公子请了一个人来送采薇回府,他便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竟是灼儿带着自己的女儿回来了。 桃灼将桃桓的神情看在了眼里,他笑了笑,一语道破了桃桓的心思。 “父亲,孩儿之所以没叫上您,是因为,您早就已经见过妹妹了,所以,便没急着让你们相见。” “我见过她?”桃桓回过头,愣了,“怎么可能?” “父亲可还记得玄幽王世子洛云锡身边的那个小书童?”桃灼淡笑着对桃桓说道,想到他的这个妹妹,他眼底的温柔就再也藏不住了。 “小书童?”桃桓愕然,想了片刻之后,他脸色有些古怪地开口:“就是那个……” “就是那个因为降服了苍猊神犬而被皇上特意嘉奖的小书童。”桃灼笑着开口,打断了桃桓的话。 桃桓悻悻然住了口,他原本想说的,其实是……那个跟洛世子传断袖之嫌传得沸沸扬扬的小书童。 “灼儿,你确认了吗?”桃桓皱眉,“为父虽然对那个小书童不甚关注,可是既然她能得洛世子的喜爱,必定有她的本事,但是为父早就暗中去葡萄镇打听过,你妹妹她,从出生的时候,就……” “父亲,孩儿已经确认过,她确实是妹妹无疑!我们又怎知,装傻不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呢?” 桃灼坚定地看着桃桓说道,叹了一口气之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这世道纷扰,太过聪明的人,往往会活得很累,若是可以选择,孩儿倒宁愿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桃桓抬头,深深地看了桃灼一眼,最终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知道吗?”桃桓沉声开口。 桃灼苦笑着摇摇头:“孩儿不知道父亲您的心思,又怕吓着她,只能先选择隐瞒,不过,母亲和白芨是知道的。” “我明日就进宫求见皇上,先将婚事作废了,等做完这些事,你找个时间,告诉她吧,再选个黄道吉日,让她入族谱,风风光光回家。” “太好了父亲!”桃灼大喜,喜过之后却又有些担忧:“但是父亲,这样一来,咱们定远侯府跟薛相,就算彻底地撕破脸了。” 桃桓冷哼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狠意:“撕破脸又如何?从十五年前他收买沈青对你母亲下手之时,我跟他之间,就已经是不共戴天了! 十五年前的事情,我自会一五一十地禀明皇上,请他严惩凶手,还我桃府一个公道!” 桃桓越说越气,猛地拍了一把桌子,又正色道:“在这之前,绝对不能让薛府的人觉察出什么动向,薛狗的人已经起疑,也在暗中追查你妹妹的下落,想要以此要挟为父,所以,为了你妹妹的安全,那几个知道她下落的人,必须要死!” 桃灼微微皱了皱眉头,对着桃桓摇了摇头:“父亲,您听我说,那几个人,是妹妹在葡萄镇的亲人,您若是杀了他们,妹妹一定会伤心的!” “你我才是她的亲人!定远侯府才是她的家!”桃桓的声音冷了下来,“她认贼作父已经认了十五年,我才是她的父亲!” “但是这十五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沈青一家。”桃灼的声音大了一些,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父亲,虽然这十五年没有我们这些亲人陪着,可是妹妹依旧过得很快乐,她今日跟孩儿分别之时,妹妹还拜托我帮她打听她那两个姐姐的下落,她若是知道是您害了她们,她一定不会原谅您的!” 桃桓没有说话,依旧冷着脸,神色却有些犹豫。 “还有,父亲您也知道,妹妹现如今身在玄幽王府,安全自是无虞的,您没必要再控制着她那两个姐姐了。”桃灼的声音软了下来,又说: “明日,明日孩儿就去玄幽王府找妹妹,将她的身世跟她说清楚,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上一次跟妹妹谈话,她隐隐约约还露出一丝不想认亲的心思来。” “她不想认亲?”桃桓的声音又拔高了许多,“她不想回定远侯府?” “不是的父亲,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些什么误会。”桃灼慌忙劝道,“妹妹一直都说是来京城认亲的,但是要认的是哪家的亲,却一直未听她说过,所以这件事,还是尽早解决得好,您先将婚事退了,之后就接她进府。” 桃桓沉声“嗯”了一声,沉默片刻之后,他说:“既然她顾念着姐妹之情,那为父明日就将那两名女子放了。” 桃桓忽然暗自庆幸起来,庆幸没有对陶敏和陶静下手。 “但是那个柳氏,为父是不会放的,我还要留着她揭露薛狗的罪行,她是十五年前唯一的人证。” 桃灼松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我只答应了妹妹帮她打听她的姐妹,却从未答应还帮忙寻找其他人,那个柳氏,在葡萄镇的时候也没少给妹妹使绊子,就听凭父亲发落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倦意的桃桓,打算告辞离开:“时间不早了父亲,您早些休息吧。” 桃桓对着桃灼摆了摆手,在桃灼走到门口准备关门的时候,他又说:“若是有机会,再请她来一趟定远侯府吧,留她吃顿饭……叫上你母亲。” 桃灼的脚步微微一顿,笑着答应了一声:“好!” 房间里只剩下桃桓自己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了陶静画的那幅画,小心地打开,慢慢地摊平放在了桌上。 看着画中少女的一颦一笑,他的眉眼逐渐放开,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 …… 陶夭夭从枫树林回去之后,收拾了些衣裳,又将那两个荷包塞满,早早便合衣上了床。 半睡半醒之间,她听到有人在轻拍她的房门,便知道已经到了出发的时候。 “来了!”她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脚蹬上靴子,随手拿起包袱扛在肩上,又加了一件厚外衫就出了门。 她出来的时候,洛云锡正衣衫齐整地站在院中,身边是拎着一个包袱的陈忠。 看到陶夭夭出来,陈忠将包袱递给了身边一个全身黑衣的侍卫,又叮嘱了陶夭夭几句,才依依不舍地跟洛云锡告辞。 “府中的事情,就拜托忠叔了,不出意外,我会按照约定时间回来的,若是有急事,就让祁风去找洛飞,让他传消息给我。”洛云锡对陈忠说道。 回头看了一眼扛着包袱的陶夭夭,他扯了扯嘴角,用下巴指了指高高的院墙:“能上去吗?” “要……翻墙啊?”看着高高的院墙,陶夭夭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就她这点本事,她哪儿能上得去墙?她还指望着好歹有辆马车,能让她在车上补补觉呢。 “不翻墙出去,你还想光明正大地走府门前的官道?”洛云锡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陶夭夭,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看惯了这丫头狡猾嚣张,还有她那能活活将人气死的气焰,如今再一看她憋屈为难的模样,他忽然觉得心情大好,看来这次出去的决定,果然是做对了。 “自然是不能走官道的,呵呵!”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回头看了陈忠一眼,小声问道:“陈管家,有梯子吗?我上不去墙,得爬梯子。” “世子在呢,要什么梯子啊!”陈忠笑得眼睛都快没有了,他伸手指了指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洛云锡,“你请世子带你上去不就行了?” “可以吗?”陶夭夭状似为难地纠结了片刻,心里头却暗戳戳地有那么一丝期待。 “当然可以了,快去。”陈忠见洛云锡并没开口反对,心里头就更激动了,还伸手将陶夭夭轻轻往洛云锡身边推了推。 “那就麻烦世子了。”陶夭夭顺势朝洛云锡身边偎了偎,试探着伸出手去挽住了洛云锡的胳膊:“这样行吗世子?”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肘弯上的玉手,洛云锡轻扯了扯嘴角,沉声说了一句:“抓稳了!” 话音落下,他就脚尖轻点从原地跃了起来。 瞬间腾空的感觉让陶夭夭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悬空的双脚让她一下子失了安全感,便不再满足于仅仅只抱着洛云锡的一只胳膊了。 她伸出手去,死死地环住了洛云锡的腰,闭紧了双眼将脑袋缩在了洛云锡怀里。 洛云锡身子微僵,俊脸一黑到底。 这丫头抱自己抱得这么紧,实在是有些影响他轻功水平的发挥,本想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道不努力练功的报应,没想到竟然苦了自己…… 将洛云锡当成救命稻草的陶夭夭自然不知道洛云锡的心思,她这边才刚刚在洛云锡怀里找到一丝安全感,忽然又是一阵失重的感觉袭来,洛云锡已经带着她从高处落了下来。 她又是“啊”地一声惊呼,胳膊上抱紧的力道更大了些,惊呼声落下,便“腾”地一声,脚尖粘了地,她安全了。 “可以松手了吗?”耳边传来一个暗哑郁闷的声音,她“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洛云锡放大了的一张俊脸,就是脸色不太好看。 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胳膊,从洛云锡怀里退了出来。 伸手整了整衣衫,她吸了吸鼻子干笑了两声:“对不起世子,让您见笑了,我……我有点恐高。” “恐高?”洛云锡被气笑了,在积云山悬崖上往下坠落的时候怎么没听她喊过一声恐高? 还有,将他的龙纹玉佩藏在那么高的房梁上的时候,她怎么就不恐高了? 这丫头,还真是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走吧。”洛云锡嫌弃地摇摇头,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巷子,“跟紧一点,若是落在后面遇上巡逻的禁军,我可没工夫管你。” “是是是!一定一定!”陶夭夭慌忙点头答应,摩拳擦掌之后,她紧跟在洛云锡身后在巷子里穿梭起来。 她一直觉得洛云锡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功夫,因为每当她有些力不从心,快跟不上的时候,洛云锡总会缓一缓步子等她一等。 而当她眼看就要追上洛云锡的时候,洛云锡的步子又会加快许多,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似的。 而她在玄幽王府见到的那个接过陈忠包袱的黑衣人,从出府落地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害她一度以为出来去执行任务的只有洛云锡和她两个人。 夜深人静,秋夜寒凉,陶夭夭却跑出了一身汗,不过好在,她虽然气喘吁吁,却总算没有落下。 不知道跑了多远,洛云锡停住了脚步。 “这些日子的跑步倒是没有落下,勉强过关。”洛云锡没有转身,沉声对着身后的陶夭夭开口。 “是!小的一定继续努力,绝不辜负世子的教导!”陶夭夭白了洛云锡的背影一眼,大口喘着粗气回答,洛云锡的气定神闲和平稳的呼吸实在是让人嫉妒得紧! 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景物,陶夭夭知道他们已经出了内城,如今正停在一处树林的边缘外面。 不远处是一堵高高的城墙,城墙上挑着许多火把,上面还有些影影绰绰走来走去的人群。 “世子,这里是什么地方?”陶夭夭小心地问道,“是城楼吗?那么高,怎么过去啊?” “嘘!别说话!”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夭夭的胳膊被他拉着往后一扯,堪堪避过了树林外刚刚经过的一队巡逻侍卫。 “这里是紫云城的西城楼,是守卫最为松懈的一座城门。”洛云锡低声解释道,拉着陶夭夭的胳膊往平行于城楼的方向走去。 看着黑暗中高高耸立的那道城墙,陶夭夭忽然想打退堂鼓。 “世子,咱们真的要出城啊?其实,白日里咱们乔装改扮一番,光明正大出城也是可以的。”陶夭夭小心地说道。 洛云锡的轻功是不差,可是城墙那么高,若是再带上她,万一再一个不留神,中途泄了气摔下来,那不就惨了! “你以为呢?不出城还来这里看风景吗?”洛云锡轻笑了一声,眼底是满满的鄙视,“怎么?怕了?你只要闭紧嘴巴不再大呼小叫,我保证不把你丢下去。” 他哼哼了两声,回头看了一眼陶夭夭慢下来的步子,他又皱眉:“赶紧跟上!换岗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哦好!”陶夭夭回神,她悄悄按了按小肚子,慌忙紧走了几步跟上,还不忘伸手扯住了洛云锡的袖子。 刚才肚子抽疼的那一瞬间,忽然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自从她去年开始来月事之后,她的月事日子一直不准,而且,她还痛经,痛起来想杀人的那种。 原因很简单,她一直爱贪凉贪辣不忌口,柳氏根本懒得管她,巴不得她痛死,而祖父和轩哥哥又不方便过问,所以她便也懒得费心思去记日子,就连月事带的缝制,还是厨房的刘婶教给她的。 这些女儿家的私房事儿原本应该由她身边的丫头去做的,可是据说她身边那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丫头翠丫,在一次外出的途中被人害死了。 她没见过翠丫,翠丫死的那一年,她正好十岁,刚刚占据了这个身子,因为怕被人发现这个身子里面换了另外一个灵魂,所以便哭闹着拒绝了祖父重新给她添置丫头的打算,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无人伺候。 再后来无意间偷听到了柳氏和陶静的对话她才知道,原来翠丫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柳氏暗中下的手,因为柳氏想偷偷换掉祖父给自己抓的治疗痴傻的草药,不巧却被翠丫发现了,所以翠丫便遭了柳氏的毒手。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知道了陶静跟柳氏,原来不是一条心的,陶静一直在为自己说话,跟柳氏闹得不欢而散,后来的观察中她也看得出来,陶静瞒着柳氏暗中帮过她好多次。 她陶夭夭做人的原则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讲究的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所以,这次才会对寻找陶静姐妹俩如此上心,至于柳氏,呵呵—— “……陶季,你想什么呢!”洛云锡隐忍着的低声怒吼声在耳边响起,陶夭夭被吓了一跳,她慌忙回神,抓紧了洛云锡的胳膊。 “对不起世子,我没想什么,就是有些肚子疼。”陶夭夭愁眉苦脸地说道。 她捂着小肚子想了又想,上一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着? 肯定是在葡萄镇,但是具体的日子,她还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肚子疼?”洛云锡回头看了一眼,见陶夭夭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倒不像是装的。 “你又偷吃什么了?”他皱着眉头问道。 “我哪有偷吃什么。”陶夭夭低下头小声嘀咕,她的点儿应该没有这么背吧! “可以走吗?”洛云锡沉声问道。 “目前是可以。”陶夭夭有些郁闷地小声说道。 “跟我过来。”思索片刻之后,洛云锡沉声说道。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衣袖从陶夭夭手里挣脱出来,反手握住了陶夭夭的手腕。 陶夭夭愣了愣,乖巧地跟在了洛云锡身后。 几十步之后,洛云锡带着她来到了一处高大的城墙边上,那一处的城墙距离侍卫巡逻的地方最远,拐角处还有一个凹进去的暗影。 洛云锡将陶夭夭带到了暗影里,二人紧贴在城墙上之后,他松开了陶夭夭的手腕。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换岗,这里很安全,你等在这里别乱走,我去去就来。” 洛云锡在陶夭夭耳边轻声说道,因为距离级近,陶夭夭甚至都已经感觉到了洛云锡的呼吸。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陶夭夭的耳边,吹动了她耳边的几根碎发丝,痒痒的,麻酥酥的。 在洛云锡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脸忽然间变得滚烫起来,只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甚至都忘了问一声洛云锡去做什么了。 片刻过后,她的脸还没从刚才的那阵燥热中完全转换过来,洛云锡就已经回来了,手上似乎还拎着一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的棕黑色长方形牌子,用绳子穿着,在他手上晃呀晃的。 “世子,这是什么?”陶夭夭好奇地问道。 “应该是出城的令牌吧?从当值的首领那里取来的,以备不时之需。”洛云锡将令牌收好,抬头打量起头顶的这一堵城墙来。 “应该?偷的?”陶夭夭忽然想笑。 原来洛云锡也有不知道的东西,更原来,洛云锡也会偷东西。 “当然不是,借的。”洛云锡开口,丝毫没有被说破的尴尬。 鬼才相信,陶夭夭撇了撇嘴。 “时辰差不多了。”洛云锡盯着城楼上火把转换的影子看了半晌,忽然轻声对着陶夭夭开口。 陶夭夭“哦”了一声,驾轻就熟地伸手挽住了洛云锡的胳膊。 低头看了一眼陶夭夭放在自己臂弯的手,洛云锡忽然扯了扯嘴角。 “忘了跟你说了,我刚才去借令牌的时候,在前方十几步那个拐角里发现了一个狗洞,你若是害怕……” “不要!我不害怕!”陶夭夭黑着脸打断了洛云锡的话。 想让她钻狗洞,然后自己潇潇洒洒地飞过城墙,那是不可能的!门儿都没有! 看到陶夭夭紧张的样子,洛云锡心情大好,他低低地笑了两声: “那就抓紧了!若是因为害怕而大叫,吸引了守城士兵的注意的话,我可一点都不介意将你丢下去。” “不会的世子,您放心吧!我保证不出声,也请您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千万抱紧了我!千万不要把我一人丢下啊!” 她一边说,一边朝洛云锡身边偎了偎,抱着洛云锡胳膊的手也更紧了紧。 洛云锡再次轻笑了两声,伸出左手揽住了陶夭夭盈盈一握的纤腰,然后脚尖在城墙上借力轻点了几下,速度比上玄幽王府院墙的时候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耳边阵阵风声吹过,陶夭夭紧张地抱紧了洛云锡,脑袋使劲埋在了洛云锡怀中。 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使劲嗅了嗅洛云锡身上好闻的沉水香和梅香,满意地蹭了蹭脑袋。 “别动!” 洛云锡黑了黑脸,身子微微僵了僵。 铆足了的一口气因为这一句“别动”差点失力。 这丫头还真当他是长了翅膀不成,这么高的城墙,还得带着一个一点轻功都没有的小累赘,偏生这小累赘还一直拱来拱去地分他心! 她也没动啊! 陶夭夭在心里小心嘀咕了一句,却再也不敢蹭脑袋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传来,城墙上火把的亮光和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也逐渐远去,陶夭夭知道他们已经平安越过了城墙。 她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做好了从洛云锡怀里出来的打算。 然而,她想象中的脚尖着地的感觉并没有传来,短暂的失重感之后,她的身子忽然又飞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忍住惊呼,慌忙又重新缩回了洛云锡怀里,只偷偷露出一只眼睛查看周围的环境。 四周依旧漆黑,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世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陶夭夭小心地开口,洛云锡总不能这样一直抱着她用飞的吧? “江夏郡黑风山。” 洛云锡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些暗哑,陶夭夭感受到了他胸腔内的振动,还有…… 似乎超出正常频率许多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陶夭夭疑惑地将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跳也好快! 洛云锡心跳加速是因为带着自己在“飞”,那她呢? 陶夭夭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刚才脸上的那股子燥热忽然又席卷了过来。 陶夭夭郁闷地皱了皱眉头,她之前连洛云锡洗澡都看过,也没像现在这般的脸红心跳啊! 难道…… 陶夭夭狠狠打了个哆嗦,不会吧? 她该不会是…… 看上洛云锡了吧? “你怎么了?”感受到陶夭夭身子的哆嗦,洛云锡的速度慢了下来,从树梢上落在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陶夭夭通红的脸,微微皱眉:“还是肚子疼?” “不是!……是,是的,是有点疼。”陶夭夭结结巴巴地开口,气得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陶夭夭可是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女中豪杰,总不至于这么没出息的吧? 想到这里,陶夭夭顿时又觉得来了底气,她往上挺了挺身子,瞬间觉得自己又长高了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4章 办了洛云锡再揣个娃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打破尴尬,忽然耳朵一个激灵,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像……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嘘——”她立刻紧张起来,一把拉住了洛云锡的胳膊。 确切来讲,是她躲在了洛云锡的后边。 “世子,前边有人,我听到马声了。”陶夭夭压低了声音开口。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将衣袖从陶夭夭手中拽了出来:“轻功如此差劲,听觉倒是不错。左前方二十步,上车。” “上车?”陶夭夭懵了,忽地又眼前一亮,兴奋地叫了一声:“遵命!” 她说洛云锡怎么停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了,原来这里早就有马车等着了。 “一……二……三……四。”陶夭夭一边走一边数着数,果不其然,十步之外是一棵大树,转过大树之后,她看到了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她的面前,马车外似乎还坐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知道是自己人之后,她也不害怕了,便打算过去跟那人打个招呼。 待她走上前去仔细一看,瞬间乐了。 “祁玉,怎么是你?” 马车外面坐着的那个人是祁玉,跟之前在沈宅外面见到的穿着打扮不同,此时的祁玉褪去了那身黑色劲装,穿得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身布衣。 祁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先是跟洛云锡见了礼,然后才对着陶夭夭点了点头。 “沈宅那边没必要留人了,我们头儿让我跟着公子出京执行任务。”祁玉简单地说了一句,算是回答了陶夭夭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世子怎么可能只带我一个人出来。”陶夭夭笑着说道,抬起拳头给了祁玉一拳,忽然间有了一种找到战友的亲切感。 有祁玉在,她就不用总是跟洛云锡单独待在一起了,不然的话,她还真怕自己把持不住,一个不留神再兽性大发…… “还要赶路呢,有什么话车上说吧。”洛云锡的声音有些发沉,冷冷地看了陶夭夭一眼之后便上了车。 陶夭夭被洛云锡的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悻悻然摸了摸鼻子,也跟着爬上了马车。 马车内并不黑,洛云锡甚至还随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看。 陶夭夭看了一眼,车内的亮光来源于马车壁上镶嵌的那几颗夜明珠,她伸出手去悄悄摸了摸,有些肉疼地砸了砸嘴。 大户人家的日子过得就是滋润!这也太奢侈了! 这么大的夜明珠,要是拿到当铺去,不知道能换多少银子? 在洛云锡对面坐定之后,陶夭夭忽然想起刚才她问的那个问题来。 “世子,您刚刚说我们要去哪里来着?黑什么山?” 这个问题她记得洛云锡似乎回答了,可是刚才她只顾着数自己的心跳频率了,压根就没听清。 “江夏郡,黑风山。”洛云锡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很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这丫头满脸的嫌弃和算计又是怎么个意思? “黑风山?”陶夭夭笑了起来,不知道这个黑风山里有没有黑熊怪呢! “世子,这黑风山听起来好像一个土匪窝呢!”陶夭夭扯着嘴角笑道,又说:“不过,有世子您陪着,别说是土匪窝了,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害怕!” 这一次的马屁似乎拍对地方了,洛云锡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他嘴角微弯地“嗯”了一声:“不是肚子疼吗?你可以先睡一会儿,天亮之前就到地方了。” “也好!多谢世子!”陶夭夭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兴奋地答应了一声,立即蹬掉靴子上了长榻,又扯过另一头的锦被盖在了身上。 这辆马车从她刚一上来就发现与众不同了,外观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辆马车,里面的空间却甚是宽敞,可以面对面放两只长榻,两个长榻中间还能放得开一条小几。 小几的上头是一排嵌在车壁上的书架,洛云锡看的书应该就是从那排书架上取下来的。 陶夭夭满意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原本是平躺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换了个姿势侧躺着,从她的那个角度,她正好可以将低头看书的洛云锡看个清清楚楚。 虽然她看不到洛云锡的脸,但洛云锡却也看不到她,因为他的视线全部被书本挡住了,如此一来,正好便宜了她,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欣赏美男了。 洛云锡的腿好长哦!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顶级流量的长腿欧巴! 陶夭夭的视线顺着洛云锡的腿往上走,又看到了他拿着书本的手。 洛云锡的手指好白啊!修长莹润,骨节分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会嫌少,比她这双手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陶夭夭有些嫉妒地将自己的手缩回了被子当中。 再往上看…… “咕嘟”一声,她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洛云锡的锁骨,还有喉结,好好看哦! 看着看着,洛云锡的手似乎动了动,陶夭夭心里一个紧张,慌忙闭上了眼睛装睡。 正是黎明前最困的时刻,身下的小榻软软暖暖,舒服得紧,身上的锦被又轻又暖,还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好闻的香味,再加上车技娴熟的车夫和没有丝毫颠簸感的马车,陶夭夭原本是装睡,可是眼睛闭着闭着,竟然真的起了困意。 困意起来的同时,她也察觉到了身上的不适,有些发冷,却又不像是染了风寒。 她皱着眉头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将身子紧紧地蜷缩了起来,连带着鼻子嘴巴也捂进了被子当中,捂着捂着,竟然真的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吧睡吧,她的身子骨泼辣得很,寻常的小病小痛根本不在话下,蒙头睡一觉就好了。 这是陶夭夭睡着之前脑海当中闪过的最后意识。 寂静的马车内,书页的“哗啦”声响起,洛云锡放下了抬了许久的胳膊,从始终未曾翻过一页的兵书上抬起头来,终于能放心地打量起这丫头了。 这丫头安安静静时候的样子,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洛云锡将手里的兵书放回了车壁上的书架当中,视线不自觉地又瞥到了陶夭夭的睡颜上。 这一次去黑风山,完全就是他临时起意,不过是打探个消息而已,换成阁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可是他却莫名其妙地决定自己亲自出来,还带了一个她…… 洛云锡伸手捏了捏眉心,心里头有些郁闷,郁闷自己竟然被这丫头左右了心神,究竟为何要带着这丫头出来呢? 她毛手毛脚,不仅帮不上什么大忙,还时不时地能将自己气个半死…… 盯着陶夭夭的俏脸,洛云锡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出一个像样的答案来,最终只得作罢。 睡梦中的陶夭夭似乎睡得不太安稳,一直皱着眉头动来动去。 洛云锡想了想,再看了一眼镶嵌在车壁上的夜明珠,便抬起手来在车壁的一处凸起上面旋转了一下。 只听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响了一下,马车瞬间陷入了黑暗当中。 …… 陶夭夭是被一阵鸡叫声惊醒的,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闪过晶亮的光,可是那道光芒也仅仅只持续了片刻,就迅速消失了。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暗中叹了一口气之后,她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坐了起来,然后抱着膝盖赖在了小榻上。 刚才听到鸡鸣声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身处在葡萄镇。 只是,自从她离开葡萄镇,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鸡叫了。 “醒了?”洛云锡有些暗哑的声音在对面响起,陶夭夭“哦”了一声回过神来,刚才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亮光并未逃过洛云锡的眼睛。 “前边不远有一个镇子,过了镇子就到黑风山的地界了,待会收拾收拾,去镇子上吃点东西,尽量晌午之前赶到黑风山的山脚。” 洛云锡对陶夭夭开口,声音因为久未发声而显得有些沙哑,可是在陶夭夭听来,这声音却该死地好听。 “嗯,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却有些有气无力,她掀开被子弯腰去穿好了靴子。 原以为睡一觉就能精神了,可是她这睡了一觉起来,身上的那阵不适感却愈发严重了。 她抱肩膀打了个哆嗦,怪就怪自己临睡之前忘了脱掉外面的衫子了,这乍一离开被子,还真有些冷。 外面逐渐热闹起来,马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终于缓缓停下。 陶夭夭挑开有些厚重的车帘,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很大,比葡萄镇的早集大了好多。 看着看着,陶夭夭便觉得热闹的集市亲切起来,她放下车帘,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指尖准备下车。 可是还没等掀开车门上的帘子,对面忽然递过来一件衣服。 她低头看了一眼,微微愕然,那是一件黑色的狐裘大氅,是陈管家特意给洛云锡准备的,一共两件,一黑一白,她当时还笑着说披上这衣裳就像是黑白无常。 “愣着做什么?披上啊。”洛云锡有些不耐的声音传来,“我可不希望带着一个病殃殃的……弟弟。” “啥?弟弟?”陶夭夭懵了,手下的动作却不停,她非常开心地将那件大氅接过披在了身上,还在脖子里系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要不然呢?”洛云锡挑了挑眉梢,“你打算叫我什么?” “当然是叫哥啊!”陶夭夭哈哈大笑了两声,装模作样地对着洛云锡拱手弯下了腰,“云锡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这里没有洛氏云锡,只有上官亦安。”洛云锡纠正道。 “是是是,亦安兄,小弟这厢有礼了!”陶夭夭再次低了低头,拜过之后又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是苏亦安李亦安?而非得是上官亦安呢?” “上官,是我母妃的姓氏。”洛云锡低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陶夭夭点了点头,又问:“那我呢?我又是谁?” “你?”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含笑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到了车内,“你不是陶三儿吗?” 陶夭夭一噎,一张俏脸被憋得通红。 她一把掀开车帘,跟着跳了下去。 “凭什么?凭什么你名字那么好听,非得给我起个这么难听的!” “难听?”洛云锡哼哼了两声,“这本来就是你进玄幽王府用的名字,现在怎么忽然说起难听了?还是说,这个陶三儿,根本就不是你的本名?你的本名其实还有另外一个?” 洛云锡笑得讳莫如深,陶夭夭心中有鬼,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陶三儿就陶三儿嘛!我觉得挺好听的!”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紧了紧身上宽大暖和的披风,她朝着不远处的早市走去。 “又香又甜的糖糕咧!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咧!” “又酥又香的油酥烧饼喽!” “热乎乎的豆汁嘞!” 早市之上,此起彼伏的商贩吆喝声传来,陶夭夭摸着饿得瘪瘪的肚子朝那些吆喝声走去。 “公子,我们不跟着陶季过去吗?” 祁玉停好了马车,无声地站到了洛云锡身后。 “不用,她身上应该有银子。”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洛云锡头也不回地开口。 额…… 他指的不是这个啊! 祁玉抽着眼角,将后一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生生地咽进了肚里。 临出门之前,他们头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看好陶季,因为这个陶季很多时候都不太靠谱,可是公子却偏偏对他宠爱得紧,万一这陶季出了什么事再分了公子的心就不好了。 祁玉偷偷叹了一口气,看公子对陶季的宠爱程度,果然不是他们这些做侍卫的能比得了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默哀了片刻,见洛云锡已经抬步离开,他也赶紧跟了上去。 早晨的这一顿饭,洛云锡选了一家名为“徐记粥铺”的地方,要了三屉包子和三碗粥。 粥铺老板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人打扮得干净利落,铺子也收拾得一尘不染,老板不太爱说话,笑得也有些腼腆,倒是老板娘很是热情好客。 “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老板娘利索地端过三屉包子,回头又将三碗粥端了过来。 洛云锡温和地对着老板娘笑了笑:“不是。” 回答得简单干脆。 老板娘“哈哈”地笑了两声,回头对着老板笑道:“许哥,我就说咱们柳叶镇出不了这么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吧。” 那老板看起来脾气很好,他对着老板娘笑了笑:“你猜对了,今天的碗我来洗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老板娘的声音小了下来,脸上飞过一丝红霞,正好被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的陶夭夭看了个正着。 “只洗一天哪里行?老板娘,我们几个给你做主了,老板至少也得洗上个三五天吧!”陶夭夭笑得灿烂,刚才她一直在对面的铺子里等糖糕,将这里的情形看了个差不多。 “哈哈,这位小兄弟说得对!行!就让他洗三天!”老板娘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利索地将陶夭夭请了进去。 “这位小兄弟,就你一人吗?” “我跟他们一起的。”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手上不得空,便用下巴指了指洛云锡和祁玉。 “我说呢!原来是一起的!”那老板娘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又笑, “这柳叶镇平日里可见不上这么些晶莹剔透的人儿,没想到今日竟然都来了我们小店了!我们这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过奖,过奖!”陶夭夭笑得一点也不谦虚,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到了洛云锡跟前,然后“哗啦”一声,将怀里各式各样的油纸包放在了桌上。 “世……哥!给,都是我搜罗来的各种各样好吃的,你尝尝?”陶夭夭将油纸包挨个打开,往洛云锡面前推了推。 洛云锡看了一眼桌上的各种吃食,再看一眼陶夭夭嘴角上的食物残渣,有些嫌弃的冷哼了一声:“没看见桌上的粥吗?不是肚子疼吗?还不趁热喝了!” “好勒,谢谢上官大哥!”陶夭夭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刚才一圈逛下来,她只顾着吃了,口中早就干干的。 陶夭夭捧着粥碗暖了暖冰凉的手,又低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粥。 将粥碗放下之后,她从桌上拿了一个圆圆的泛着油星的饼子递到了洛云锡的面前。 “上官大哥,这是柳叶镇的名吃,饼子夹肉,我已经吃过一个了,可好吃了,你尝尝?” 洛云锡低头,本想伸手去接,可是却在看到饼子上露出的几粒辣子碎之后黑了黑脸。 “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他没好气的说道,这丫头明知道自己吃不得辣,却还非拿给自己吃,存心就是来找茬的! “这个不辣啊,我要的是微辣的。”陶夭夭知道洛云锡在纠结什么,她对着洛云锡狡黠地一笑,“男子汉大丈夫,吃几口辣子又怎么了? “你都不知道,刚才我吃的那一个才叫辣呢,要是让你吃,你肯定会被辣哭!”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掌扇了扇嘴巴,她的嘴巴到现在都还火辣辣的。 “怎么不辣死你!”洛云锡低声斥责了一句。 肚子疼还吃辣,装的吧! 他瞪了陶夭夭一眼,拿起筷子吃起了小笼包,动作优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跟陶夭夭大口吃肉饼子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吃就不吃嘛,那么凶做什么?我自己吃!”陶夭夭小声嘀咕道,这个饼子夹肉像极了现代的肉夹馍,洛云锡讨厌,她看着却亲切着呢! 一个肉饼很快下了肚,陶夭夭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巴,见她买回来的那些吃食洛云锡和祁玉一口都没动,便撇了撇嘴,将刚才打开的那些油纸包又一层一层的仔细包好,然后托着腮帮子坐在桌边看洛云锡和祁玉吃饭。 有些人啊,果然一举一动都能成为风景,洛云锡吃饭的样子也好好看哦。 陶夭夭一边打量,一边在心里头啧啧的称赞。 你们先吃着,我去结账,待会…… 陶夭夭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就僵在了那里。 一阵剧痛忽然从她的小腹传来,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一股冷意也随之而来席卷了全身,下身一股一样传来,陶夭夭伸手捂住了小腹,瞬间苍白了脸色。 她的动作不算小,洛云锡放下筷子,疑惑的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没怎么!”陶夭夭捂着肚子趴在了桌子上,腾出一只手来对着洛云锡摆了摆,“我没事,可能是吃撑了,趴一会儿就好。” 陶夭夭欲哭无泪地趴在桌子上,内心一万个羊驼飞驰而过。 小腹中那一阵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告诉她,她的点儿确实背的要死! 奶奶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的月事来了! 陶夭夭的额上渗出了大颗的汗珠,她一边忍受着腹痛,一边还必须强迫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她啊? 她包袱里一共就带了两身替换衣裳,因为在玄幽王府女扮男装不方便,再加上她大大咧咧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月事的日子,所以根本就没准备月事带。 月事带是很私密的女儿家用品,通常都是自己做的,京城的一些杂货店和胭脂铺子倒是有卖,不知道这柳叶镇上能不能买到。 可是就算买得到,她每次的更换也是个问题啊! 该怎么瞒过洛云锡呢? 陶夭夭越想越头疼,同时承受着心理和身体巨大的折磨。 终于,左思右想之后,她下定了决心。 先不管了,趁着洛云锡和祁玉在吃饭,她先去杂货店和胭脂水粉铺子的碰碰运气。 这样想着,陶夭夭便抬起了头。 “那个……上官大哥,我忽然想起少买了一份糕点,你和祁玉先在这里吃着饭,我去去就来。” “什么糕点?待会儿回去的时候顺路买了就是了。”洛云锡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丫头的脸色太过苍白,神情也不太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难道……还是因为肚子疼? 洛云锡的眼神顺着陶夭夭的手往下看去,果然看到桌子下边陶夭夭捂着肚子的手。 “不许去买糕点了,待会吃完饭我带你去看大夫。”洛云锡沉声说道,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听师父的建议学些医术了。 “不!我不要去看大夫,我没事!”陶夭夭一口拒绝了洛云锡的提议。 她剧烈的拒绝,让洛云锡的眉心锁得更紧了些。 他“啪”地一下放下了筷子,沉声说道:“不吃了,现在就去医馆!祁玉,结账!” “是!”祁玉也放下了筷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放在了桌上。 陶夭夭黑了黑脸,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你们吃你们的,真的不用管我!” 她一边说,一边“腾”地一声站起身来。 “半刻钟,就给我半刻钟的时间,我马上回来!”说完,陶夭夭拔腿就往门外跑。 可是才刚跑了两步,小腹中忽然又一阵更加剧烈的翻江倒海袭来,她的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缓缓地朝地上栽去。 “陶季!”身后一个着急的声音传来,在她的头跟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之前,一个人从她背后接住了她,牢牢地将她护在了怀里。 闻着那股好闻的沉水香,她在心里重重地哀叹了一声。 该死的! 她骂了一声娘。 这下完犊子了! 临昏迷之前,她抱了最后一丝的希望,一把扯住了一脸惊慌赶过来的老板娘的裙摆…… …… 痛,好痛! 浑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似的。 特别是小腹上,就像是被压路机一轮一轮的碾压着,陶夭夭情不自禁的蜷缩起了身子。 这该死的痛经前世里就困扰了她那么些年,后来还是母亲亲手开的汤药调理好了。 看来她还得找时间试一试这几剂方子。 等等……痛经! 陶夭夭一个机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浅黄色的纱幔,绣花的窗帘儿,还有那张宽大的梳妆台,这是一个女儿家的闺房。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陶夭夭彻底懵了。 这是哪里? 她是谁? 她在干什么? 陶夭夭缓缓地坐了起来,她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衣裳是纯白的中衣,胸口上的束胸带没有了,就连月事带,也已经换过了。 似乎还给她擦洗了身子,她现在感到神清气爽,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儿。 虽然小腹中的疼痛依旧是隐隐约约的疼,好在身子却不冷了,但现在似乎并不是纠结肚子疼的时候。 洛云锡和祁玉呢? 谁给她换的衣服? 陶夭夭正忐忑不安的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女子的小碎步。 她定了定神,心中大概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便整了整中衣,坐直了身子。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脚步声绕过屏风,又穿过了珠帘,之后陶夭夭便看到了笑盈盈站在那里的一个女人。 果不其然,她猜对了,是许记粥铺的老板娘。 “这位姐姐,我……”陶夭夭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索性等着老板娘来说。 “姑娘,你醒了?肚子还疼不疼?我熬了红枣粥在炉子上煨着呢,你是在床上喝还是下床自己去厨房喝?”老板娘笑着开了口。 “不用麻烦了姐姐,我自己去厨房吧。”陶夭夭不好意思的开了口,纠结了半天,她又问:“姐,跟我一起的那两个男子呢?” “你说你相公他们啊?你相公在院子里跟我那当家的商量事情呢,至于你们那个车夫,他被你相公打发出门了。”老板娘说道。 “相公?”陶夭夭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慌忙对着老板娘摆手,“不!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解释,其实他不是。” “这有什么害羞的,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那老板娘大咧咧地笑了两声,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你相公都已经承认了,你还纠结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处,忽然压低了声音:“妹子,你跟姐说说,你相公家里是不是贼有钱?” “啊?这……姐姐何出此言啊?”陶夭夭努力将自己扮作一个娇羞的小女子。 “你相公上官兄弟出手阔绰,若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能随身携带这么些银子?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私奔,是得准备得充分一些。”老板娘自言自语道。 “私……私奔??咳咳!——” 陶夭夭再次被口水呛了一下,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咳嗽了半天之后,她试探地问向老板娘:“姐,私奔一事,是他说的?” “那倒不是!”老板娘摆了摆手,“他只说你们两个两情相悦,但是双方父母不同意,所以便商量着离开了家,这不就是私奔嘛!” “呵呵,对,私奔!”陶夭夭笑着附和了一句,还两情相悦,是两看相厌吧! 没想到这洛云锡平日里看着挺正经的,一撒起谎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想到这里,她眼珠子一转,决定再添一把火:“你知道吗姐,我那相公家里啊,确实是挺有钱的,我跟他也是两情相悦,但是他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发火,就因为这,我爹才看不上他,怕他将来会欺负我,所以我俩一合计,就偷了家里银子跑出来了。” 编故事谁不会呀? 还私奔! 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显而易见的,洛云锡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 陶夭夭伸手摸了摸滚筒的脸颊,苍天祖奶奶啊,她曾经想过一百种有可能被人拆穿女儿身的情形,却独独没有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她的这张老脸啊,都被该死的痛经给丢尽了! 陶夭夭欲哭无泪地抬起头来:“姐啊,我的衣裳呢?” “哦,你那衣裳都让我拿去洗了。”老板娘爽快的挥了挥手,“你就先在这里安心的住着,这是我小姑子的房间,她已经出嫁了,房子便一直闲着。还有,我看你跟她身材差不多,就给你找了两套她的衣裳,基本上都是全新的,待会你试试看。” “这位姐姐,真的是太麻烦您了!”陶夭夭羞红了脸,她活了两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让别人帮忙换月事带。 “哦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个。” 老板娘神秘兮兮地从一旁的桌上拿过一个包袱来,她将包袱递到陶夭夭腿上,笑着说道:“她笑,打开看看?” 陶夭夭疑惑地打开了包袱,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包袱的月事带。 这……这实在是…… 陶夭夭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姐啊!我太谢谢你了!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陶夭夭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差抱着老板娘的胳膊叫亲姐了。 据他所知,九渊皇朝虽然国力昌盛,可是女子隐私方面却依旧有些落后。 大部分的女子都还用着最古老的草木灰做月事带的填充物,而且,这最私密的东西通常数量都不多,很多都是洗过又在阴凉处风干之后接着用的,贫苦人家可以替换的就更少了。 可是现在,这老板娘竟然一拿就拿出了一包袱,而且,内里竟然还是以棉布填充的! “怎么样?感动了吧?”老板娘笑得讳莫如深。 “感动!”陶夭夭重重地点点头,慌忙就要转身去找她的那两个大荷包。 “姐,我给你银子!给你超多的银子!”她现在一点都不吝惜银子,这一包袱月事带,可是她救命的东西,就算用完就丢了埋了,也足够了。 老板娘“哈哈”大笑了两声:“妹子,你的银子收着做体己银子吧,你那个相公啊,出手可阔绰着呢,这些东西都是他让我以最快的速度去镇子上搜集过来的呢!” “啥?我相公?”陶夭夭的舌头打了个结,差点没被自己的牙齿咬破,正抚摸着崭新月事带的手也狠狠地抖了几抖,这些东西好像忽然间变得烫手了起来。 她红着脸,迅速将包袱系得紧紧地丢在了一边:“姐,我相公他……他竟然对这些女儿家的是情如此上心?” 这一定是个假的洛云锡! “所以姐才会说你找了个好相公啊!”老板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盯着陶夭夭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忽然间开口:“妹子,你们两个,还没有那个吧?” “哪个啊?”陶夭夭愣了愣,没听懂。 “就是那个啊!”老板娘伸出了两根手指,指尖相对碰了碰,陶夭夭一下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她瞬间羞红了脸。 “姐,你说什么呢!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有什么?你们不是都已经拜过堂了吗?这没什么好害臊的,不都是那样过来的吗?” 老板娘往陶夭夭面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妹子,你听姐一句劝,这样长得好看又体贴细心的好男人,你可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你要是不早点下手,回头可就被别人抢走了!还有,你这个肚子疼的毛病啊,其实是有办法可以治好的!” “什么办法?”陶夭夭眼前一亮问道,对于老板娘说的那个“拜了堂”反而没怎么注意。 “就是我说的那样啊!”老板娘哈哈大笑了一声,“真的,百试百灵!你得赶紧的,月事走了之后就赶紧将这事儿办了,最好能一举成功,再揣个娃……你这痛经的毛病啊,就能彻底好了!” 听着老板娘的话,陶夭夭顿时觉得天雷滚滚。 这个朝代,竟然都已经开放成这个样子了? 办了洛云锡? 还揣个娃? 这…… 再借给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啊!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出门去面对他了…… 陶夭夭欲哭无泪地扯过被子蒙住头,苍天啊! 她该怎么出去见洛云锡啊! “行了妹子,你别不好意思了,你还说你相公脾气不好,哪儿能啊!我看他对你挺关心的,你是没见他急的那个样子啊!”老板娘抿着嘴笑道。 “他急?”陶夭夭掀开被子,“姐,你确定他是着急,而不是被气的?” “姐是过来人,不会看错的!”老板娘一边笑,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两套衣裳过来,“妹子,我知道你们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小姑子的衣裳你也别嫌弃,先将就穿着吧,我去将炉子上的红枣粥给你端来去,你也不用过意不去,你相公给我当家的银子,足够你们在这里好吃好喝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那老板娘快人快语,虽然听起来像是奔着银子来的,可是陶夭夭却生不起一丝反感。 “行了,你先歇着吧,我走了。”老板娘说着站起身来,却见陶夭夭猛地躺了下去,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老板娘心下疑惑,正要上前询问,便听到门外一声极轻的脚步声,她微微笑了笑,瞬间就了然了。 “果然还是年轻啊!想我当年那会儿……” 老板娘娇羞地笑了两声,掀开珠帘朝外走去,刚刚转过屏风,就遇上端着一个粥碗走进来的洛云锡。 “上官兄弟,你来了?”老板娘笑着跟洛云锡打招呼。 洛云锡“嗯”了一声:“我去了厨房,看粥好了,便端了过来……” 微微停顿了片刻,他又问:“……她,醒了吗?” “哦,你说陶姑娘啊,还没呢。”老板娘笑着看了洛云锡一眼,扯了个谎说道: “上官兄弟,大姐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你可不能小看女儿家的这小日子,稍微不注意那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见不得凉,吃不得辣,还有,可千万不能累着了,更不能气着了,不然的话,那可不是一副药两副药能治好的病根啊!”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洛云锡的神色。 他们这两个小年轻,一看就是还没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她开门做生意做了这么些年,还给人做过几年媒婆,看人那可是一等一的准! 果然,听了她这一番话,洛云锡的眉心越锁越紧,都快锁成一个疙瘩了。 “上官兄弟,你也别愣着了,赶紧进去吧,我估摸着这会儿陶姑娘应该也快醒了。” 老板娘笑着指了指房内,转身离开了房间,还不忘体贴地关紧了房门。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5章 男女有别洛世子被调戏了…… 洛云锡抬头看了一眼屏风,犹豫片刻之后,他走了进去,将粥碗轻轻地放在了卧房的桌子上,然后伸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陶夭夭蒙着头缩在被子当中,却也将洛云锡和老板娘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老板娘说她还没醒,她也就只能装睡了,这蒙头睡觉还得装作睡着的样子,滋味儿还真是不好受! 透过被子,陶夭夭侧耳听了听房内的动静,这洛云锡也是,怎么还坐在这儿不走了? 既然自己已经漏了馅儿,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子了,为何就不知道男女有别呢? 陶夭夭皱着眉头在被子底下左思右想,还没想出头绪,冷不防却被一声轻咳下了个半死。 “既然醒了,还不赶紧起来?”是洛云锡的声音。 许是因为隔了一层被子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陶夭夭拽着被子的手使劲一抖,纠结半天之后,她颤巍巍地掀开了被子。 先是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看了洛云锡一眼,见洛云锡神色如常,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她便稍稍放了心,将整张脸露了出来。 “世子,您好啊!”陶夭夭心虚地陪着笑,裹着被子在床上坐了起来。 “你叫我什么?”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微微板起了脸,却在看到陶夭夭那一头散在肩上的柔顺青丝的时候,眼神微闪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应该是……上官大哥?或者是……亦安哥哥?”陶夭夭赶紧赔不是。 看着洛云锡紧抿的嘴唇,她张了张口,犹豫片刻之后,她横了横心。 “我跟你道歉,我不该欺骗你,不该欺骗陈管家,可是,我也是无奈之举啊,您要是生气,就……就打我一顿好了。” 说完,她将被子裹得又紧了些,这被子很厚,若真是挨打,这样裹紧一些能卸掉不少力道呢。 “粥已经凉了,先将粥喝了,你的帐,待会再算。”看到陶夭夭小心翼翼的样子,洛云锡皱眉冷哼,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动手打她打多了? 可是反思了半天,都没反思出什么结果来。 “行行行,那个……您看,男女有别哈,您能不能出去一下,我好穿衣服。”陶夭夭小心嘀咕道。 “怎么?现在知道男女有别了?”洛云锡冷笑了一声,根本没有动身出去的打算。 “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内你若是再不喝,我就端出去倒了。”洛云锡板着脸坐在椅子上,根本没给陶夭夭留任何思考的时间:“一……二……” “停停停!我喝!我喝还不行吗!”陶夭夭气呼呼地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三两步到了桌子旁边,一把端起粥碗将里面的红枣粥喝了个干净。 红枣粥并不像洛云锡说的已经凉了,相反,还有些微烫。 微烫的粥入了口,她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小腹那里的不适瞬间好了许多。 “陶——季——!”洛云锡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夭夭被吓了一跳。 她猛地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开口:“世……不是,大哥,我已经喝了粥了,你看,干干净净的……啊!——” 话没说完,她忽然觉得身子腾空而起,洛云锡竟然将她头朝下扛了起来。 刚喝进去的那碗粥都要从胃里倒出来了。 “大哥,你压我胃了!粥都要倒出来了,疼疼疼!”陶夭夭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尖叫,下一秒,她便被洛云锡狠狠地丢在了床上。 “下一次,若是再被我发现你不穿鞋子到处乱跑,我就将你丢到黑风山里喂狼!”洛云锡黑着脸低吼。 “额……我……”陶夭夭低头看了一样自己那一双玉脚,忽然微微一笑,起了捉弄洛云锡的意思。 “世子,人家都说女儿家的脚是不能让男子看的,我的却被你看了个干净,还有我这身子,你抱也抱了,扛也扛了,你可一定得对我负责啊!” 声音娇嗔,媚眼如丝,声音里还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妩媚。 洛云锡的满腔无名怒火“呼”地一下就被浇灭了,耳后甚至还闪过一丝可疑的粉红。 他黑着脸看了陶夭夭一眼,床榻上的陶夭夭正歪着脑袋对他笑得灿烂,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狡黠。 洛云锡立时便明白过来,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很是精彩。 他堂堂玄幽王世子,军中人称“活阎王”的洛云锡,竟然被这个丫头调戏了! 可恨的是,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竟然还当了真…… 洛云锡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了想要将陶夭夭就地正法的打算。 他铁青着脸转身离开,离去之时还狠狠地一把带上了房门:“我给你半刻钟的时间,收拾好自己给我出来!若是迟了,后果自负!” 陶夭夭被房门传来的“咣当”声吓了一跳,她一边起身穿衣裳,一边小声嘀咕。 “不想负责就不负责呗,又没谁逼你!没见过这么小气的!” 她穿好衣服坐在了妆台前,伸手拿起木梳梳起了头发。 看着镜子当中那个垂眸浅笑的娇俏女子,陶夭夭猛然惊觉自己竟然这么久不曾梳过女子发髻了,整日里挽个书童的小髻,真是白白浪费了她这一头光滑油亮的青丝了。 陶夭夭循着记忆中的发髻样子,抓着头发的上半部分拧了一个四不像的发髻在头顶,看了看又觉得老气了些,便从耳后扯出来两绺头发搭在肩上。 再看一眼似乎还不太满意,便又从头顶弄了些碎头发下来,然后摸出窗台上那把绣筐里的剪刀对着妆镜咔嚓咔嚓地剪了几下。 看着额前薄薄一层的空气刘海,她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所谓的手艺不够,颜值来凑。 在葡萄镇的时候,她身边没有贴身丫头,自己又笨得不会梳头,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轩哥哥给她弄头发。 当然,轩哥哥不在的时候,她也总是拧成四不像,镇子上的人见到顶着一个鸡窝头的她,总会叹口气感慨几声。 柳氏自然是不乐意的,因为祖父总是埋怨她没有照顾好自己,所以柳氏便常常遣了她院子中的丫头来给自己梳头更衣,却总是被自己连吓带闹地给弄哭。 所以这时候想来,柳氏那个恶母的名声里,其实也有她的功劳,想到柳氏那张隐忍憋屈恨不得想杀了自己的脸,陶夭夭就觉得想笑。 原来在葡萄镇的那些年里,她并没有受过苦,虽然身边的人不是至亲,可是却是她过得无忧无虑最快乐的几年…… 陶夭夭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叹了一口气,恍然间惊觉距离洛云锡说的半刻钟似乎没多长时间了,便匆匆忙忙地开门跑了出去。 房门外是一个小院子,小到站在房外都能听到前街上传来的小贩的吆喝声。 天阴了下来,似乎要下雨,陶夭夭想起了洛云锡说的晌午之前赶到黑风山山脚,便加快了脚步朝着院门走去。 刚出了院门,她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是从左手边的传过来的。 定睛看了一眼,她看到了坐在葡萄架下的洛云锡,旁边坐着的是许记粥铺的老板和老板娘二人,正低头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陶夭夭上前看了一眼,遥遥看到他们似乎在捡着一些杂粮,倒是没有看到祁玉的影子。 “是陶姑娘吗?赶紧过来。”几人已经发现了她,老板娘乐呵呵的大嗓门传了过来,陶夭夭笑了笑,拎着裙摆一路小跑跑了过去。 “老板好,大姐好,还有……哥。”陶夭夭乖巧地对着几人打着招呼,然后低眉浅笑地站在了洛云锡身边。 虽然未施粉黛,头上也没有任何首饰,可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灵动,看到陶夭夭的这身打扮,洛云锡微愣了片刻,随即低下了头。 倒是一旁的老板娘忽然“哎呀”了一声,她拍了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怎么忘了给姑娘准备首饰了!你们先聊着,我去给陶姑娘好好梳个头。”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伸手拉住了陶夭夭。 陶夭夭回头看了一眼洛云锡,没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任何指示,便慌忙摆着手笑道:“不用了姐,我平日里穿男装穿惯了,不习惯戴首饰。” 这话倒是真的,她觉得首饰是累赘,不利于上墙爬树,更不利于奔跑打架。 “哪有姑娘家不喜欢首饰的?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这种寻常百姓家的首饰,这样吧,一会儿没有客人了,姐带你去西街的首饰铺子去转转,那老板虽然眼神不太好,可是打出来的首饰却是一等一的精致,保证没有重样的。” 老板娘依旧在滔滔不绝,陶夭夭却觉得脸都快笑僵了。 “不用了姐,我真的不习惯。”陶夭夭低头扯了扯裙摆,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迈不开步,一不小心步子大了,就会“吧唧”一些跟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姑娘这身段,这模样,自然值得最好的,走,姐先给你去梳个头。”老板娘再次邀请,陶夭夭却迈着几个小碎步逃回了洛云锡身边。 她从洛云锡身后深处一个脑袋来笑道:“姐,你一直嚷嚷着要给我梳头,莫不是嫌我这手艺太笨了?没办法啊,我也就这点本事了,丑点就丑点吧。” “不丑不丑,好看着呢,你没见上官大兄弟的眼睛都快移不开了吗!”老板娘哈哈大笑了两声。 “上官大兄弟……”陶夭夭忍着笑,好奇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却见洛云锡刚好不自然地扭过了头。 “姐,我估计他那是气的!”陶夭夭对着老板娘吐了吐舌头,换来洛云锡一个警告的眼神。 看看,露馅了吧。 她就说嘛,洛云锡可是有断袖之嫌的,宫宴上那么多千姿百媚的女子他都不屑一顾,还能对自己另眼相看不成? “姑娘,你在家里,也是养尊处优的吧?”老板娘抿着嘴笑道。 陶夭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姐,你就直说我这头发梳得丑不就行了?” “丑是不丑,只是配不上姑娘这副水灵灵的模样。” 老板娘一边笑,一边伸手扯过陶夭夭的袖子将她按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既然你叫我一声姐了,姐就给你拾掇拾掇,保证待会让上官兄弟眼前一亮。” 陶夭夭“呵呵”了两声,觉得自己应该配合着娇羞地笑两声,可是她的俏脸抽搐了半天,都没能找到感觉做出一个娇羞之态,最后只得作罢。 “我给你的披风呢?为何不穿上?”陶夭夭的脸抽搐得有些酸疼,刚刚伸手捏了捏,就听见了洛云锡的声音。 洛云锡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最后认定她脸上的抽搐是冻的。 “哦,在房间里挂着呢。”陶夭夭身子坐得笔直,无奈却不能回头,只得伸手指了指她刚才过来的方向。 洛云锡没有说话,抬步朝着房间走去。 “看看,上官兄弟多知道心疼人!”老板娘站在陶夭夭的身后,以双手十指代替梳子,动作娴熟地在陶夭夭的三千青丝中穿梭,一边还不忘调侃一旁低头捡豆子的老板。 “你也多学着点儿,当年你赶着驴车去我家提亲的时候,可比现在知道心疼人多了。”老板娘虽然在埋怨,声音里却是带着笑意的。 相比于老板娘的爽朗健谈,老板显得有些木讷老实,他低低地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陶姑娘,你喜欢飞仙髻还是随云髻?要不就梳个惊鹄髻?”老板娘的手指微微停在了陶夭夭的头顶,等着陶夭夭的最后决定。 “姐,你随便给我拧一个能出门见人的就行了,越简单越好!”陶夭夭不禁好笑,“你梳得太精致,我晚上睡觉可是都不舍得压坏的。” “那你在家里的时候,家里的丫头都给你梳什么?”老板娘又问。 “家里哪里有丫头帮我梳头啊?”陶夭夭笑了,“我笨手笨脚不会弄,都是我哥帮我,梳得也都是一些简单的式样。” 她口中的哥,指的自然是陶轩,葡萄镇的那些年里,确实是陶轩为她操心那些琐事。 陶夭夭的话将老板娘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忍不住“啧啧”地称赞:“我就说上官兄弟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竟然还会亲手给姑娘馆发,姑娘,你可一定得好好珍惜!” “额……”陶夭夭扶额干笑了两声,知道老板娘是将她口中的“哥哥”当成了洛云锡了。 陶夭夭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洛云锡给女子挽发? 她想想就瘆得慌! “姐,你想多了,我说的不是上官大哥,是……”陶夭夭的话只说了一半就住了口,因为她忽然间看到了冷着一张脸的洛云锡,手肘上搭着那件黑色的狐裘大氅,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陶夭夭缩了缩脖子,一边心虚,一边使劲在心里头暗骂自己的心虚。 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何竟会有了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衣服穿上,待会跟我出来。”洛云锡沉着脸,将手中的狐裘大氅一把丢在了陶夭夭腿上,陶夭夭慌忙伸手一把抱住,还不待开口说话,她身后的老板娘就笑了。 “上官兄弟,别急,我这就弄好了,待会啊,你带着陶姑娘去我刚才说的西街的首饰铺子里转转,给她买几套首饰,这么玲珑剔透的人儿,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对了,那个首饰铺子的老板是个怪人,你们去的时候,就跟他说……” “不用了,我们出门在外,不想太过声张,免得引来追兵。”洛云锡沉声开口打断了了老板娘的话,又看了陶夭夭一眼:“待会去将衣服换了,这身衣服不适合你。” “行啊,反正你说啥就是啥。”陶夭夭撇着嘴点头,她也觉得自己不适合这衣服,太粉嫩了不说,还得处处留神免得摔跤。 “不会啊,我看着很好看啊!”老板娘给陶夭夭编好最后一绺头发穿好,又绕到了陶夭夭的前边,满意地点了点头:“瞅瞅,怕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也比不上陶姑娘这么水灵吧。” “老板娘,你去给她找一身你的衣裳穿上,银子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洛云锡对着老板娘开口。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给的银子已经够多了,再给下去,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招待了。” 老板娘慌忙摆手,“我是说我的衣裳式样太老旧,颜色也不鲜艳,怕委屈到陶姑娘。” “不委屈,你去带她换了吧。”洛云锡说。 “那……行吧。”老板娘有些惋惜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姑娘请随我来吧。” “好啊!”陶夭夭倒是无所谓,反而还劝起了老板娘:“姐,你忘了我俩是私奔出来的吗?他可能怕我打扮得太好看了太过引人注目,怕他爹再把他抓回去了!” 陶夭夭一边扯着老板娘往里走,一边挑衅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敢给她甩脸子,回头非把他名誉败坏了不可。 嫌她好看让她扮丑,那他自己一副招蜂引蝶的样子又是做什么? “瞧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老板娘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终于想了起来,“快跟我来吧姑娘,我带你去换衣裳。” “好嘞!”陶夭夭跟着老板娘去了另外一间房,不多时的时间就收拾妥当走了出来。 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寻常妇人打扮,刚才的飞仙髻也换成了堕马髻,却依旧难掩她出尘的灵动气质。 “随我过来吧。”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转身出了后院。 陶夭夭跟老板娘挥了挥手,拎着裙摆跟在了洛云锡的身后。 粥铺的后院有个小门,小门外是一条长长的狭窄巷子,一面是墙,另一面是一些临街商铺紧闭的后门,十分幽静,很适合…… 额…… 算账。 果然,“算账”这个词才刚刚在她心里闪过,前面的洛云锡就缓缓停住了步子。 “陶季,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洛云锡环抱着胳膊斜倚在了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陶夭夭。 个子本就娇小的陶夭夭被宽大的狐裘大氅裹着,只露出一个脑袋出来,黑色的披风衬着白色的脸,让洛云锡有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总能让他想起第一次在葡萄镇见她的情景,算算日子,认识这丫头的时间也不算长,可是他们之间,竟然发生过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 “世子,亦安哥哥,您想听我说什么?我已经道过歉了啊。”陶夭夭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又委屈地撇了撇嘴: “要不是逼不得已,谁也不想女扮男装去给人家当书童啊!处处提防,处处小心,时刻准备着给自家主子挡刀,还得时不时防着被自家主子弄死,我容易吗我?” 这些日子,她已经将洛云锡的脾气揣摩个差不多了,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服软,第二是积极道歉承认错误,这第三嘛,就是女儿家的特权了,撒个娇耍个赖的谁还不会了? “你……行!你还有一堆意见是吗?”洛云锡的俊脸沉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忽然闪过老板娘之前跟他叮嘱的那些话来。 “姑娘家的小日子见不得凉,吃不得辣,还千万不能累着,更不能气着了……” 还真是麻烦! 他冷哼了一声。 “好,女扮男装一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洛云锡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不生气! 他堂堂七尺男儿,犯不着跟一个小女子置气! “没有了吧。”陶夭夭不太确定地想了想,她瞒着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她可得好好想想,得先捡着一件不太重要的拿出来打发洛云锡。 “你可得想仔细了……”看着陶夭夭那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不停地转着,洛云锡一眼就看透了陶夭夭的心思。 这个丫头,就是个撒谎精! 他倒要看看,她打算说些什么事情来打发自己。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有件事情。”陶夭夭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世子,瞒着您藏银子算吗?” 洛云锡黑了黑脸,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句:“还有吗?” “还有……我偷偷吃好吃的事情?”陶夭夭又说,“其实我提出试菜那次,是想先品为快。” “还有吗?”洛云锡压低了声音,努力不让自己吼出声来,“比如说,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的本名,究竟是叫陶季,还是叫做……”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朝陶夭夭靠了过来,陶夭夭顿时感到了洛云锡身上释放出的压力。 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往后退着,后背贴在了墙上,已经退无可退。 “世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她就知道,恢复女装之时,就是她陶夭夭的身份露馅之时。 “你是自己说出来,还是等我说出来之后,将你丢到黑风山上去喂狼?”洛云锡已经将陶夭夭逼到了墙角。 “既然您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陶夭夭梗着脖子小声嚷嚷,“没错,我是逼着你跟我拜了堂,可我不还救了你嘛!两两相抵,你拜个堂,捡回一条命,你还赚了呢!可是我呢,我却因为救你而家破人亡了,难道不应该是我找你算账吗!” 说到最后,陶夭夭忽然哽咽了,伸手抹起了鼻子。 洛云锡微微皱眉,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行了,别哭了!” 他生平最讨厌谁在他跟前哭哭啼啼了。 不过,既然这丫头哭了,那龙纹玉佩的事情就回头再逼问吧,反正他已经将玉佩寻了回来。 “陶府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杀人放火的,是薛相。”洛云锡沉声说道,他觉得有必要让这丫头看清薛相的真面目。 “薛相?”陶夭夭抹着眼泪的手指微微一顿,满脸愕然地抬起头来:“怎么可能?” “我的人已经查明了,确是薛相无疑。” 洛云锡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当时我身边带的人也不多,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加上身上有伤,所以,便没出手相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些,或许,是他不想这丫头误会什么吧。 “怎么可能是薛相……”陶夭夭低下头喃喃自语,自己的亲爹为何要杀掉自己的养父一家?他难道不应该感谢吗? 看着有些失神的陶夭夭,洛云锡心里头憋屈着的那股子郁气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哑声开口:“要下雨了,回去吧。” “嗯,好……”陶夭夭机械地答应了一句,刚走了两步忽然回神:“世子,您不是说要今日晌午之前赶到黑风山山脚吗?难道今天不走了?” “不走了。”洛云锡轻咳了一声说道,像是预料到陶夭夭会问原因,他又说:“下雨之后山路不好走,我已经让祁玉先行过去探路了,等他回来再说。” “那我们今天住哪里?要找家客栈住下吗?”陶夭夭又问。 “不住客栈了,客栈里人多眼杂……不方便。”洛云锡眼神微闪,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我已经跟许记粥铺的老板说过了,这几日就住在他家了,回头多给些银子就是了。” 这丫头还真是脑袋少根筋,明知道身子不方便竟然还惦记着住客栈。 “那……好吧,我也觉得那大姐人挺好的。”陶夭夭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笑着凑到洛云锡跟前,学着那老板娘的语调喊了一句:“上官大兄弟。” 看到洛云锡一黑到底的俊脸,她“咯咯”地笑了两声,伸手牵起了洛云锡的手。 洛云锡的手指微僵,一把从陶夭夭手里挣脱了出来:“有话又说,别拉拉扯扯的!” “这怎么了?既然做戏,当然要做足了!”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咱们现在可是私奔出来浪迹天涯的,自然得表现得恩爱一些,不然的话,不就被那老板娘看出端倪来了?所以,在外人面前,你得对我好一些懂吗?” “是吗?”看到陶夭夭眼底赤裸裸的挑衅,洛云锡扯了扯嘴角,下一秒,他忽然上前一步揽住了陶夭夭的纤腰,然后低下头去,在陶夭夭耳边悠悠然说道: “那老板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们家里,就有一间客房,就算是祁玉回来,也只能住客栈呢。” 温热的呼吸骤然从耳边吹过,陶夭夭嘴角上挑衅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而且,我还跟老板娘说过,我们两个早就已经拜过堂了,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当然,我这也是实话实说,我当日,确实是被逼着跟你拜过堂的……” “谁跟你是夫妻了!”陶夭夭狠狠地哆嗦了两下,一把拍开洛云锡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身子一扭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样……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陶夭夭俏脸微红,恨恨地跺了跺脚之后,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朝着巷子外跑去。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洛云锡轻笑了一声,小狐狸,跟他斗,怕是还嫩着点儿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陶夭夭紧走了几步,见洛云锡迟迟没有跟上来,便站在了原地等他。 “西街,首饰铺。”洛云锡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店铺招牌,扔过一个简短的回答。 “怎么?您这是要给我买首饰啊?这也太破费了吧呵呵!”陶夭夭表面上推辞,心里头却乐开了花。 就算她不喜欢戴首饰,可她可以拿去换银子啊! 洛世子送人首饰,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呢! “你想多了,我是去打听一个人。” 洛云锡淡淡地开口,陶夭夭脸上的那丝兴奋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他在心里轻嗤了一声,这破地方能出什么贵重首饰,瞧这丫头没出息的样子。 他动了出门的心思,不过是因为听老板娘说了一句,那人眼神不好,这让他想起了一件事,跟这趟出门有关的事。 切!不送就不送!谁稀罕! 陶夭夭黑着脸白了洛云锡一眼,在心里头暗骂了洛云锡一句。 她果然不能对一个有断袖之嫌的人抱太多希望。 天阴沉得有些可怕,集市上的人也不太多,洛云锡和陶夭夭二人肩并肩地在街上溜达着。 许是为了照顾陶夭夭,又或许是在想事情,洛云锡的步子并不大,速度也不快,刚刚好跟陶夭夭的步子一致。 “世子,您是在找老板娘说的那家首饰铺子吗?”陶夭夭开口说道,“要不,咱们找个人打听一下吧?” 在跟着洛云锡来来回回在同一条街走了两遍之后,陶夭夭终于忍不住了。 “难道这小小的柳叶镇还能有两个西街?” 洛云锡沉声开口,那个老板娘应该没有必要说谎吧。 刚才老板娘说的西街首饰铺,他们已经来回走了两趟了,整个西街的店面就没有一个首饰铺子。 “这位小哥,能不能问一下,西街是不是有一家首饰铺子?就是老板的手艺很好的那个?” 洛云锡正在心里头寻思,陶夭夭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回头看去,见她正在跟一个捏糖人的小贩打听。 那小贩看了陶夭夭一眼,笑了笑说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那刘瞎子的规矩你们可能还不懂。” “刘瞎子?”陶夭夭跟洛云锡对视了一眼,又笑:“小哥说对了,我们确实不是本地人,这不是来柳叶镇探亲嘛,听家里的姐姐提了这么一句,所以才慕名而来的,你跟我说说呗。”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最上头的那个糖人,然后一把扯住了洛云锡的袖子:“相公,我想吃糖人!” 娇滴滴的声音传进洛云锡的耳朵,他身子一抖,慌忙伸手去怀里摸银子,却在刚摸到一半的时候被陶夭夭抢了去。 陶夭夭将洛云锡摸出来的银锭子装在了自己的荷包里,又从荷包里摸了几个铜版出来递给小贩,还不忘顺带着瞪了洛云锡一眼。 一个糖人而已,犯得着掏那么大颗银锭子吗?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就是太奢侈了! 那小贩见来了生意,加上陶夭夭人美嘴又甜,便收了铜板开了口。 “姑娘要找的首饰铺子,招牌上可不是写的首饰铺子。”小贩卖起了关子。 “那是什么?”陶夭夭乐了,“首饰铺子不写首饰,难不成还写问卜算卦不成?” 刚才她听这小贩提了一句“刘瞎子”,在她的印象中,瞎子好像一般都是算命的。 “姑娘真是玲珑剔透啊!这都被你猜出来了!”那小贩毫不吝啬地对陶夭夭伸了伸大拇指。 “额……这……”陶夭夭满头黑线地看了洛云锡一眼,这也能行? 那小贩似是来了兴致,又接着说道:“你们二人只管去找一个叫‘问仙阁’的铺子,烫金的大字,小字写的寻卦问卜,不过……” 说道这里,小贩稍稍停顿了片刻。 “不过怎么了?”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不过啊,那刘瞎子的首饰铺子有个规矩,必须得找他算卦才能进去挑首饰。”小贩继续说道, “但是他给人算卦也有个规矩,不是本地人的,他一般不给看,就算他心情好答应给看了,也得多出不少银子。 所以我想劝劝二位,如果真是喜欢刘瞎子的首饰,倒不如请您那亲戚直接带你们进去。” “好大的架子啊!”陶夭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又问:“那刘瞎子打造的首饰,很出色吗?” 她原本对首饰不感兴趣,这么一来,倒还真想过去会一会这个刘瞎子了。 “刘瞎子的手艺倒是其次,主要是他那里打造首饰的材料极其珍贵,据说好多都是珍品,能跟宫中御用的媲美呢! 咱们柳叶镇的好多大户人家都去他那里定做首饰,好拿出去送给那些有头有脸的亲戚。 而且,他那里不光有首饰,还有兵器,也都是些稀罕物件,好多江湖人都来他这里选兵器呢!”小贩滔滔不绝。 “原来是这样……”陶夭夭若有所思,还没等缕出头绪,忽然听到了身后一阵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洛云锡已经抬步走远。 陶夭夭看了一眼洛云锡离开的方向,对那小贩慌忙又问:“多谢这位小哥给我们讲了这么多,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刘瞎子,真的是一个瞎子吗?” 小贩摇摇头:“也不算全瞎,只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神也不太好。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刘,而且,他定做的首饰日期都很长,姑娘要是在这里待不太长时间的话,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行,我知道了,多谢!”陶夭夭再次跟小贩道了谢,转身追着洛云锡而去。 “相公,等等我!”陶夭夭气喘吁吁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洛云锡便放缓了脚步。 陶夭夭拎着碍事的裙摆小跑着追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世子,那个刘瞎子的事,您怎么看?”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我也觉得他是故弄玄虚,但他有什么目的呢?这柳叶镇又不是什么重镇,他要真有本事,又有那么多稀罕物件,怎么不去京城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洛云锡扯了扯嘴角说道,他看了一眼正啃糖人啃得欢实的陶夭夭,又叮嘱道:“待会进去了别说错话,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夫妻。” “知道知道,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陶夭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暗地里却撇了撇嘴,有几个新婚燕尔的小媳妇像她穿得这样丑的。 因为已经走了两趟,所以那个叫做“问仙阁”的铺子并不难找。 站在那个不起眼的小铺前,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给你的破云针可带着了?”洛云锡问道。 陶夭夭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腰间:“带是带着呢,怎么?这里面有危险吗?” “不知道,有备无患吧。”洛云锡正色道,“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好。”陶夭夭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跟在洛云锡的身后迈进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6章 血光之灾他不敢赌 不同于其他店铺的光明整洁,这家名为“问仙阁”的问卦铺子显得有些阴暗。 铺子里只有一个柜台,摆的却不是首饰,而是一些兵器,墙上贴满了佛像画像,周围墙壁边的桌上也摆满了铜制佛像。 每尊佛像面前都有一个香炉,香炉里插满了燃着的香,空气中飘满了呛人的焚香味道。 环视整个铺子里面,却空无一人。 陶夭夭被香味呛得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她掩着口鼻扇了两下:“相公,好像没有人啊。” 洛云锡沉声“嗯”了一声,对着角落里通往后面的那道小门扬声喊了一句:“有人在吗?” 他的声音很大,震得香炉里的那些香灰似乎都晃了几下。 片刻过后,一个声音忽然从柜台后面响起,将陶夭夭吓了一跳。 “老朽不是人吗?”声音阴沉沙哑,犹如鬼魅。 她下意识地躲在了洛云锡身后,悄悄往柜台方向看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柜台后面忽然站起了一个人。 五十多岁的年纪,花白胡须,身材干瘦,脸也黑漆漆的,满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散乱在脸上,遮住了一只半眯着的眼睛,而他的另外一只左眼,则是被一块圆形的黑布遮着。 “相公,这里好吓人啊,要不咱们回去吧。”陶夭夭往洛云锡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似乎被吓得不轻。 “乖,不怕……”洛云锡将陶夭夭从背后扯了过来,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陶夭夭的身子抖了几抖,不是被那个刘瞎子吓的,而是被洛云锡忽然温柔下来的声音吓的。 感受到陶夭夭身子的颤抖,洛云锡微微扯了扯嘴角。 清了清嗓子之后,他扬声开口:“这位前辈……” “叫什么前辈,叫我刘仙家!”那刘瞎子沙哑着声音打断了洛云锡的话,“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寻医问卜?还是买首饰兵器?” 洛云锡笑了笑:“我家夫人听说刘仙家这里的首饰都是上乘,我便带她来看看。” 那刘瞎子眯缝着那只看起来不甚明亮的右眼,伸长脖子打量了陶夭夭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们两个,不是本地人吧?可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洛云锡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银两不是问题,只要我家夫人喜欢便好。” “呵呵,相公,你对我真好。”陶夭夭缩在洛云锡怀里,在刘瞎子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挠了洛云锡一爪子。 “既然知道规矩,那就上前来吧。”刘瞎子说道,“你们谁来测?” “测什么?”陶夭夭好奇地问道,“不是只要多出银子就行了吗?” “自然是测命!”刘瞎子捋了捋胡须开口,“就算本地人来买首饰也得先看相,你们两个外地人,不仅要测,还得多出一倍的钱!” “你这是什么规矩!”陶夭夭嚷嚷了一声就要出去理论,却被洛云锡一把摁住了。 “好,测命就测命!”洛云锡沉声说道,他抬手拍了拍陶夭夭的肩膀,扬声对刘瞎子说:“我来测。” “那就上前来吧。”刘瞎子的身子矮了下去,似乎是坐在了椅子上。 “还是我测吧!”陶夭夭伸手拉住了洛云锡,抬头对上洛云锡疑惑的眼神,她狡黠一笑,踮起脚尖在洛云锡耳边轻声说道: “你是我相公,是家里的主心骨,万一他妖言惑众,说你有血光之灾什么的,你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同样压低了声音:“既然知道是妖言惑众,为何还要相信?” “那不就行了!”陶夭夭笑得灿烂,“反正是来给我选首饰的,理应我来测,正好能看看他故弄什么玄虚。” 洛云锡微微皱眉,似乎在纠结什么,陶夭夭却已经在他开口作出决定之前从他怀里逃了出来,径直朝着柜台后面坐的刘瞎子走去。 站在柜台旁边,近距离看这个刘瞎子的时候,陶夭夭才发现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阴沉一些,那只眯缝着的右眼,时不时地总能泛出些微光,让她想起了恐怖片中的邪恶之王。 洛云锡走上前来,在她身边站定,她一瞬间有了安全感。 陶夭夭清了清嗓子对着刘瞎子开口:“刘仙家,你要怎么测命?” 刘瞎子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再看一眼洛云锡,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直到陶夭夭不耐烦地咳嗽了两声,他才开了口:“先交一两银子的香火钱。” “香火钱?”陶夭夭瞪了瞪眼睛,“你这里又不是寺庙,我们两个又不是香客,凭什么给你香火钱!” “本仙家得给夫人焚香问路啊!”刘瞎子阴仄仄地笑了两声,用那只独眼放肆地打量了陶夭夭半晌,又说:“夫人这天资绝色,能得神明庇佑自然是好的。” “行!我给!”陶夭夭咬咬牙,从荷包里摸出一粒小碎银来,“啪”地一下放在了柜台上。 那刘瞎子“嘿嘿”地笑了两声,恭敬地在自己身后那个高大的佛像前请了香,又恭敬地插了进去,最后拜了几拜才转过身来。 看了一眼那几炷香的香烟,他又问:“夫人是想如何测呢?是只看相呢?还是摸骨测命?” “摸骨?怎么摸?”陶夭夭愣了。 “就是摸一摸夫人的手骨。”刘瞎子的眼神顺着陶夭夭捏银子的手往上看去,正好看到陶夭夭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玉腕。 “不用了,看相吧。”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上前一步将陶夭夭的手从柜台上扯下来握在了手中。 他的手本就微凉,可是掌心中陶夭夭的小手却比他的还要凉了几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握得更紧了些。 陶夭夭的手僵了僵,她虽然跟洛云锡一向亲近,搂过也抱过,可是却还从未牵过手,这戏,是不是演得也太过了些? 她轻轻挣了挣,却没能挣开,心里头便像是小鹿乱撞。 “哎呀!”刘瞎子盯着陶夭夭看了半晌,忽然又惊又怕地“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陶夭夭心里头的那头小鹿还没来得及赶出去,忽然之间又丢下个炸雷,看这刘瞎子的眼神,自己不会真的摊上什么事儿了吧? “这位夫人,本仙家奉劝你一句,出了我这道门赶紧回家,哪儿也不要去,在家里躲上三天,你这一灾,差不多就能过去了。”刘瞎子郑重地说道,那一只诡谲变换的独眼却一直偷偷地打量着洛云锡。 “啊?”陶夭夭懵了,“我还有事呢,哪里有功夫在家躲上三天啊!你就直说我这是个什么灾,回头我绕着它走不就行了?” 那刘瞎子点点头,压低了声音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是……血光之灾!” “啥?血光之灾?”陶夭夭被逗乐了,丝毫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她刚才还正跟洛云锡说着血光之灾,没想竟然还真被她说中了! 那些坑蒙拐骗骗人钱财的,她见得多了,无非是无中生有说一些夸大其词的话,好以消灾为由骗取钱财,寻常人家听到之后肯定是宁愿信其有,然后花些银子破钱消灾,可是这事儿既然摊到她陶夭夭头上了,这银子就没有那么好骗了。 她从来不信命,她只信自己。 “这位夫人莫不是不相信本仙家说的话?”看到陶夭夭发笑,刘瞎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信啊!”陶夭夭忍住笑点了点头,“那依刘仙家所见,我这一劫要怎么着才能躲过去呢?” “本仙家还是那句话,夫人出了我这道门,只管回家,哪儿也不要去,在家待上三天,这一劫就算过去了。”刘瞎子说道。 “就这些?不需要破钱消灾?”陶夭夭愣了,这刘瞎子的做法,似乎跟寻常的套路不太一样。 “能破钱消灾的,本仙家自然帮您消,但是您的这一劫,本仙家确实无能为力,你若是信了我这个破解之法,就能躲得过去,若是不信,那……”刘瞎子没有说下去,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洛云锡,他又微微笑了笑。 “这位公子天人之姿,想必跟夫人也是伉俪情深,他也一定不希望你出什么事吧。” “刘仙家说得对,你说的破解之法我们会考虑。”洛云锡沉声开口,又说:“你钱也收了,命也测了,是不是该带我们去选首饰了?” 刘瞎子打量了洛云锡半晌,一副想怒却又不敢怒的样子,纠结半天之后他才阴沉着脸站起身来:“随我进来吧。” 陶夭夭跟洛云锡互相对视了一眼,跟在刘瞎子的身后进了那道角落里的小门。 小门里面别有乾坤。 刘瞎子带着二人兜兜转转到了一个房间,推门进去之后,陶夭夭发现这里的摆设跟平日里见到的那些首饰铺子就大同小异了,若是非要找出什么区别,那大概是这里的首饰数量少了些吧。 “左边是整套的头面,不单卖,五十两银子一套,右边的可以自己选,十两银子一件,你们先自己看吧。” 刘瞎子说完,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背对着二人,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东西。 洛云锡对陶夭夭使了个眼色,抬步朝着刘瞎子走去。 陶夭夭会意,轻咳了两声问道:“刘仙家,那边墙上挂的那些呢?” “那些是一些大户人家定做的,不卖,你要是有喜欢的式样也可以定做,工钱翻番,头面一百两,单件二十两。”刘瞎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刘仙家,你这里的首饰,价格还真是高得离谱!”陶夭夭撇了撇嘴,“差不多都赶上京城那些正儿八经的饰品铺子了。” 她跟刘瞎子说话的当口,洛云锡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刘瞎子的身后。 他悄悄地抬了抬手,手中骤然出现了一把匕首,看着刘瞎子弓下去的后背,他的眼中一寒,握着匕首朝着刘瞎子的后心无声地刺了过去。 “一分价钱一分货,贵点自有它贵的道理。”刘瞎子像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依旧在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就比如我手里的这幅翡翠玉坠,下面坠着的那可是幽冥海特有的珍珠,产量极其稀少,我用它做了一副耳坠,价格高得都不是寻常百姓家能想象的,不是也没剩下吗?去年的时候被京城的一位贵夫人托人买走了。” 刘瞎子一边说,一边侧了侧身子,将手里正摆弄着的一副玉坠露了出来。 镶金鎏边,坠子是通红的水滴形。 看着那熟悉的红色水滴,陶夭夭忽然心中一动。 她想起了薛楚玉戴的那副耳坠,里面嵌的珠子似乎就是这样的。 又说是京城的贵夫人,难道,薛楚玉的耳坠就是从刘瞎子这里买走的? “我这里的东西定的价位已经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不说材质,单说手艺,放眼整个九渊,又能有几个能比得上本仙家的。”刘瞎子又说。 “呵呵,刘仙家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谦虚。 陶夭夭的话说了半截,最后一句没说出来,因为洛云锡已经将贴在刘瞎子后心处的匕首收了回去,转身在柜台上拿起了一个发簪来。 “这个簪子不错,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只要是相公送的,不管什么式样,我都满意。”陶夭夭笑着凑上前来,却在看到洛云锡手里那根发簪的时候黑了脸。 碧绿碧绿的翡翠簪子,镶着金边,上头还刻了一大朵牡丹花。 这还就罢了,绿点就绿点吧,谁让人家是翡翠呢? 可是这下面坠着的那几粒通红通红的小珠子又是怎么个意思? 红绿配搭台唱戏了吗? 她抬头瞪着洛云锡,又俗又丑,分明是给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戴的! 这洛云锡若不是眼光差的要死,那就是故意的! 先是让她穿这身衣裳扮丑,现在又给她选个老太太簪子扮丑,他就是诚心来气她! “既然夫人也喜欢,那就它吧。”洛云锡像是没有看到陶夭夭眼底的威胁,一边说,一边还扳过了陶夭夭的身子,将那个翡翠簪子插在了她的头上。 “多谢相公!”陶夭夭咬牙切齿地道谢,抬起脚尖狠狠地在洛云锡的脚背上碾了几下。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怕惊动了刘瞎子,便一直忍到陶夭夭自己觉得无趣,将脚缩了回去。 那个刘瞎子终于忙完了手里的活计,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陶夭夭头上的那根发簪说道:“公子好眼光,那上面的珠子虽然不及幽冥海的珠子,却也是价格不菲。” 他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陶夭夭,又说:“这位夫人跟这枚簪子,真是绝配!” 绝配你个头! 陶夭夭恨恨然地看了洛云锡一眼:“给钱!” “好!”洛云锡似是心情极好,他伸手入怀,打算去掏银子。 在怀里摸了半天之后,他终于掏出了一颗十两的银锭子出来,不过,随着这颗银锭子出来的,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啪嗒”一声轻响,一个棕黑色的木制令牌从他怀里滑落在了地上。 陶夭夭低头去看,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还有上面刻着的“西城门”三个大字,她越看越觉得这枚令牌看起来有些熟悉。 待她终于想到是在哪儿见到的这令牌的时候,她大吃了已经,慌忙弯下腰去捡了起来。 捡起之后,她将令牌紧紧地握在了手里,还担忧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洛云锡微微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陶夭夭的手掌,将那枚令牌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刘仙家,这是我家夫人头上的簪子钱,你收好了。”洛云锡将银锭子放在了柜台上,往刘瞎子面前推了推。 “好,好的。”刘瞎子不自然地笑了笑,将目光偷偷从洛云锡手里那块露着一点边缘的令牌上收了回来。 洛云锡慢条斯理地将令牌重新收入了怀中,然后伸手搭上了陶夭夭的肩膀:“好了夫人,咱们该回去了。” “好。”陶夭夭努力挤出一个笑来,伸手偷偷地掐了洛云锡的胳膊一把。 三人出了刚才的那道小门,又进了之前的那个燃着香火的房间。 眼看二人就要迈出大门,刘瞎子忽然站住了脚步,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洛云锡开口:“刚才听这位夫人提到京城,二位是从京城来的吧?” 听到这话,陶夭夭的身子顿时就是一紧,她刚才,提到京城了?她怎么不记得了? 她紧张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却见洛云锡笑了笑:“刘仙家,这你可猜错了,我跟夫人是从西北而来,路过柳叶镇,正打算去京城投亲的,因为之前在京城住过一些日子,所以我家夫人才会提了那么一句。” “西北而来?”刘瞎子沉吟了片刻,又问:“西北哪里?”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刘仙家不是会看相问卜吗?我们自哪里而来,您难道不知道吗?” 刘瞎子被洛云锡噎了一下,阴仄仄地笑了两声,然后又正色道:“二位若是听我一句劝,回去之后就在家闭门三日不出,不然的话,不只这位夫人有血光之灾,就连公子您,怕是也会有性命之忧!”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们自己回去商量。”陶夭夭没好气地打断了刘瞎子的话,她现在听到“血光之灾”这几个字就头疼。 “走了,回去了。”她伸手扯住了洛云锡的胳膊,拉着洛云锡出了门。 外面下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虽然不大,却影响了陶夭夭想要继续逛下去的心情。 “二位就算不信本仙家,也请记住,千万不能往西去!切记!切记!”刘瞎子的话从身后传来,陶夭夭拉着洛云锡加快了步子。 一直到转过街角之后,她才松开了洛云锡的手。 她四处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世子,您怎么看?黑风山在哪个方向?” “西方。”洛云锡也四处看了一眼,除了二人身后,他还仔细打量了周围的屋檐。 “真的是西方啊!”陶夭夭惊呼了一声,“那瞎子怎么知道咱们要往西方去的?”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陶夭夭的话,伸手紧了紧她脖子下面已经松了的带子:“走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一时间也忘了头上那个又丑又俗的簪子了,跟在洛云锡身边往回走去。 就在眼看就要到徐记粥铺的时候,洛云锡的步子忽然慢了下来。 “怎么了?”陶夭夭也慢下了步子。 “别回头,身后有人跟踪。”洛云锡轻声回答,他伸出胳膊,将陶夭夭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又打量了一眼周围的铺子,拥着陶夭夭去了左侧的一家杂货铺子。 “老板,有伞吗?”洛云锡站在门口问道。 “有!公子要几把?”铺子里的老板从一堆杂货后面露出一个头来问道。 “一把。”洛云锡说道,又低头跟陶夭夭说了一句:“结账。” 陶夭夭点点头,知道洛云锡身上没有碎银子,便从自己荷包里摸了碎银子递了过去。 借着老板找钱的功夫,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身后的街道上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了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街道上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跟踪的人影啊? “世子,咱们不回徐记粥铺了吗?”从杂货铺子里出来之后,陶夭夭小声问道,又说:“我刚才看了一眼,后面也没有人啊?” “就算有人,也不会被你看到。”洛云锡左手打着伞,伸出右胳膊将陶夭夭拽到了伞底下,“快晌午了,先找个地方吃饭,看情况再说。” “行,都听你的。”秋末的雨带了丝丝凉意,洛云锡身边很暖,她没有排斥的理由。 走了大概十几步,陶夭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世子,刚才在刘瞎子那里,你那块令牌是故意掉出来然他看见的吧?那令牌不是你偷来的吗?怎么还光明正大地露出来?你就不怕被人顺藤摸瓜查出什么来?还有……” “还有,已经到酒楼门口了,你不饿吗?”洛云锡轻笑了一声打断了陶夭夭的话,他收了手中的伞,抬步迈进了酒楼的门槛。 “你也故弄玄虚!”陶夭夭跺了跺脚跟了上去,在洛云锡跟前,她的脑细胞似乎总是不够用。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许是下雨的原因,酒楼里的人不多,二人一进门就遇上了含笑迎上来的店小二。 “先吃饭吧,待会再说。”洛云锡在一楼大厅里环视了一圈,选了一个没有窗户的角落,“夫人,就坐在那里吧。” “好啊。”陶夭夭配合地点点头,乖巧地去了洛云锡指的那个座位上坐了下来,洛云锡则坐在了她的对面。 店小二给二人泡了一壶茶:“二位看看想吃点什么?咱们这酒楼主打的就是些家常菜,但凡您说出来的,咱们店里都能做出来。” “家常菜好,我就喜欢吃家常菜!”陶夭夭摸了摸饿得有些瘪的肚皮,想了想开口:“给我来一个麻辣鸡胗,水煮鱼……” “不行,换成黄焖鸡和糖醋鱼。”洛云锡不客气地打断了陶夭夭的话。 “为什么!”陶夭夭不乐意了,她可是无辣不欢的。 “因为……因为我吃不得辣。”洛云锡闷声开口,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得慌。 “那你还吃不得甜呢!干啥还点糖醋鱼!”陶夭夭不甘示弱地吼了一声。 “我说不行就不行!所有辣的,一律不许上桌!”洛云锡分毫不让。 “我不吃了!”陶夭夭来了脾气,将桌上的茶杯和碟子往外一推,托着腮帮子生起了闷气。 她都已经很努力很压抑地陪洛云锡演戏了,可是这家伙却毫不领情,先是让她打扮得奇奇怪怪,还给她买并不喜欢的簪子,扮丑就扮丑吧,偏生他还故弄玄虚不给自己答疑解惑,现在倒好,又来管着她吃饭! “不想吃就吃面!小二,给她上碗清水煮面!”洛云锡的脸沉了下来,这丫头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这……”看着这两个神仙般的人儿吵架,店小二也懵了,他干笑了两声,小心地对着陶夭夭开了口:“这位夫人,您看……” “我说你有没有一点眼力劲儿啊!你们开门做生意的,难不成还真的给我上一碗清水煮面不成!”陶夭夭气呼呼地拍了一把桌子,将自己的手震得生疼。 “是是是,黄焖鸡和糖醋鱼!小的这就通知后厨给二位做!”店小二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道。 “回来,我还要红烧肉和酱猪蹄!”陶夭夭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拍了拍桌子。 “好好好,红烧肉和酱猪蹄!”那小二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只剩下洛云锡和陶夭夭两人的时候,陶夭夭压低了声音:“怎么样?那人来了吗?” 洛云锡“嗯”了一声:“来了,就坐在我们这一桌的对角那个角落里,是个青衣儒生。” “儒生?”陶夭夭眨了眨眼睛,“儒生也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洛云锡轻哼,嫌弃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你不是连不能以貌取人这一点都没学会吗?” 陶夭夭撇了撇嘴:“待会吃完饭我们怎么办?那人跟踪我们是什么目的?” 洛云锡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吃过饭先在这里开个房间住下,我去会会他。” “可是,我的东西都还在许记粥铺呢。”陶夭夭皱着眉头说道,别的东西倒无所谓,可是那包袱里,可是还有老板娘给她准备的月事带呢。 “东西不着急,等回头我让祁玉……” 洛云锡只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陶夭夭说的东西似乎跟自己说的不是一码事,瞬间便尴尬地红了脸。 恰在这时,店小二端着托盘过来上菜,算是缓解了他的尴尬。 “小二,你们这里有酒吗?”洛云锡问。 “当然,客官想喝什么样的?我们酒楼自酿的桂花佳酿可以吗?”店小二笑着问道。 “可以,上一壶来吧。”洛云锡说。 “好嘞!”店小二答应着转身离开,片刻之后便端着一壶酒走了过来,酒壶旁边还放着两个酒杯。 “客官您慢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店小二说完,礼貌地退了下去。 “斟酒。”洛云锡用下巴示意陶夭夭倒酒。 “喂!你做什么?”陶夭夭压低了声音,“什么场合啊还喝酒?不许喝!” 洛云锡瞪了陶夭夭一眼,“不喝醉,又怎么制造机会?” “你的意思是……”陶夭夭若有所思,端起酒壶给洛云锡斟了满满一杯酒。 “待会我若是醉了,你就在这里开一间房将我送过去?你自己先行离开回徐记粥铺取东西。”洛云锡低声开口,想了想又问:“从这里到许记粥铺,你能找对地方吗?” 陶夭夭想了想之后点点头:“应该能。” 听着陶夭夭不太确定的声音,洛云锡轻叹了一口气。 “看着!”他示意陶夭夭往桌子上看。 一边说,一边用筷子蘸了酒水在桌上画着简易的地图。 “这家酒楼叫做食为天,出了外门要往左,也就是往东走,以你的步子,大概走二十几步就到了那道卖杂货的街道,沿着杂货铺那条街道一直往右走,看到第一个路口往左转,就到了许记粥铺的那条街了。” 洛云锡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陶夭夭,他黑了黑脸。 “你想什么呢?听没听我说话?” 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路痴的毛病吗? 想当初,葡萄镇的后山,方圆一百多步的地方她都能迷路。 “听着呢!”陶夭夭慌忙坐直了身子,“就算记不住我也能问啊!但是世子,这么复杂交错的街道,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陶夭夭眼底是对洛云锡满满的崇拜。 “你别管我是如何记住的,你只需记得回去的路就好了!”洛云锡压低了声音低吼,有的时候,他真想敲开这丫头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好好好,我记住了!”陶夭夭往口中丢了一大块红烧肉说道,又问:“那你呢?” “你将我放床上就不用管了,天黑之前再赶过来……对了,记得帮我脱掉外面的袍子。” 洛云锡说。 “你这是要装醉,以身作饵,引那人上钩?”陶夭夭好像有点懂了,想了想又说:“但是你怎么确定他们是奔着你去的?万一他们的目标是我呢?” “是也不怕,我让人暗中护着你。”洛云锡看着陶夭夭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他布了一个小小的局,正在等着暗处的人主动上钩。 这次的局,他有九成的把握能成功,但是他怕万一判断失误,栽在了那一成上面,这个丫头跟在他身边,一定会有危险,所以,他只能先将她支开。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刘瞎子刚才提到的血光之灾…… 就算明知这是危言耸听,他也不敢赌…… “有人暗中护着我?”陶夭夭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一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似乎还有两名隐在黑暗当中的隐卫。 “嗯。”洛云锡给陶夭夭夹了一块鱼放在了碗里。 “那你一切小心,我在天黑之前赶回来。”陶夭夭认真地说道,“我那边你不用管,将人留在你这边就行。” “吃饭吧。”洛云锡扯开了话题,又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了陶夭夭碗中。 “待会你暗中将破云针的机关打开,随时准备出手,还有,你陶季的名字在这里别用了,恢复你的本名。” “本名?”陶夭夭眨了眨眼睛。 “对,本名夭夭。”洛云锡沉声道,“具体原因,回去再跟你解释。” “那好吧。”陶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吃饭,一边摸索着将手伸进了荷包里,悄悄打开了破云针的机关。 一顿饭吃得很顺利,虽然没有一点辣味,但胜在味道不错,陶夭夭吃了个肚子滚圆。 而洛云锡,在浅酌了几杯酒以后便醉倒了,昏昏沉沉地趴在了桌上。 “小二,结账!”陶夭夭对着店小二招了招手。 店小二小跑着上前:“客官,一共是一两银子。” 陶夭夭将银子递了过去,又问:“你们这里还有空房吗?我家相公吃醉了酒,给他找个房间休息。” “有有有!”店小二忙不迭地答应。 他将银子揣进怀里,伸手指了指楼梯口:“这位夫人,客房在二楼,您请随我上来吧。” “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洛云锡身边搀扶起了她,跟在店小二的身后上了楼。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们的背后,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在二楼尽头的一间客房门口消失。 陶夭夭将洛云锡放在了床上,按照洛云锡刚才所说的,先是脱掉他最外面的衣裳挂了起来,又除去了他的靴子,之后才给他扯过被子盖了起来。 “我出门买些东西,我家相公若是醒了,你就让他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天黑前就回来了。” 陶夭夭叮嘱了店小二几句就出了门,下楼的时候,她特意注意了洛云锡刚才提到的那个青衣儒生,却见角落里已经没有了人,只剩了一桌残羹冷炙。 她从角落里回头,拎着油纸伞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门。 雨已经渐停,街道上的人多了起来,陶夭夭心里记着洛云锡告诉她的路线,一直到转过第二个路口的时候都很顺利。 眼看许记粥铺已经遥遥在望,她忽然听到了身后一个声响,似是身体倒地。 陶夭夭警惕地快走了几步,一直到转过街角才隐了身形。 借着墙角的掩护,她朝刚才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一个人。 身材高瘦,寻常农家人打扮。 她正疑惑间,忽然身后一阵脚步,惊得她慌忙回头。 “人已经解决了,你赶紧回去吧!” 那人全身黑衣,在看到陶夭夭的打扮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艳,却转瞬即逝。 陶夭夭认出了那人就是在玄幽王府见到的那个接过陈忠包袱的黑衣人。 她对着那人点了点头,加快了步子便许记粥铺走去。 …… 食为天二楼客房。 洛云锡闭着双眼在床上躺着,呼吸均匀,脸色红润,一副醉酒昏睡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窗户忽然轻响了一声。 洛云锡平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动了动,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双黑瘦的手扒上了窗台,窗外缓缓露出一个人头过来。 五十多岁的年纪,黑瘦丑陋,还瞎了一只眼,赫然是“问仙阁”铺子里的刘瞎子。 刘瞎子警惕地看了一眼房内的情形,待看到床边放着的洛云锡的那双靴子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沉声开口:“是他,进来吧。” 说完,他双手撑着身子跳进了房里,又撑开窗户,放另外一个人也跳了进来。 “怎么样龙哥?就他一人吗?”第二个进来的人一身青衣,儒生打扮,肤色白皙,身材比刘瞎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我已经让人去跟踪那名女子了。”刘瞎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一只独眼仔细地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龙哥,你怎么就能确认他的身份?我们前两日刚刚才接到薛相的消息,誉王殿下不是才刚到石虎岭吗?就算他快马加鞭往这边赶,最快也得明日到啊。”青衣儒生低声询问道。 “我原本也不太确定,是他的容貌和身上的贵气让我有了怀疑,直到看到那枚令牌。” 刘瞎子一边说,一边轻手轻脚地朝着洛云锡身边走来。 在床边的衣架上,他看到了挂在上面的洛云锡的外衫。 刘瞎子屏住呼吸走上前去,快速地在洛云锡衣裳里面翻了翻,最后翻出一块令牌出来。 “你看,是不是城门校尉的腰牌?” 刘瞎子将翻出来的那枚令牌递给了青衣儒生,那儒生接过之后反复研究了几遍,最终确定地点了点头:“令牌没问题。紫云城东、西城门的校尉早就是薛相的人了,薛相为了分辨自己人,特意将令牌上的花纹做了改动,普通人是看不出来的。” 他朝床上的洛云锡看了一眼:“这么说,这人真的是誉王殿下了?” 刘瞎子点点头,将令牌又小心地放了回去,又将衣裳恢复了原样。 “自然是誉王殿下无疑,只是,他身边的那名女子,薛相信中怎么没提起过?”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7章 没良心的小狐狸 “誉王殿下不曾大婚,那女子却是一副妇人家的打扮,看她姿色尚可,说不定是誉王殿下路上从哪里捡来的。” 青衣儒生不以为然地说,“誉王殿下是薛相的亲外甥,说不定这二皇子妃的人选薛相早就内定了玉儿小姐呢,这个女子就算模样再出众也没用,回头找个机会除掉她就是了。” “这件事回头再说吧,等誉王殿下醒了,我先探探他的口风。” 刘瞎子沉吟道,白日里看誉王殿下和那女子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他们不能贸然动手。 “那黑风山的事情怎么办?薛相让咱们一定拦住誉王殿下的,若是誉王殿下执意要去,那可如何是好?”青年儒生担忧地说道。 “我白日里已经劝过了,若是他执意要去,你就按照薛相提前给咱们支的招,只让他看到可以看到的,知道可以知道的就行了,至于他身边的那名女子……” 刘瞎子冷哼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狠意:“他们若是一意孤行非要进山,我就只好先动一动他身边的那名女子了!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我刘半仙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既然我说有血光之灾,就必定得让她见见血!这就是她不相信我的代价!” “今后的事,今后再说吧,还是得尽量劝阻,别让誉王殿下西去。”青衣儒生说道,又问:“龙哥,我这里有醒酒药,要给誉王殿下服下吗?” “给他服下吧,你不能在这里久留,得赶紧赶回黑风山去。”刘瞎子对青衣儒生摆了摆手说道。 那青衣儒生答应了一声,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来。 他打开瓶塞上前一步,在洛云锡的床前弯下腰去,将瓷瓶的瓶口轻轻放在了洛云锡的鼻下。 片刻之后,洛云锡轻咳了一声,皱着眉头悠悠转醒。 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他的神情一凛,眼中一丝凌厉划过,将青衣儒生和刘瞎子吓了个够呛,更加坚信眼前这人的身份了。 洛云锡猛地坐了起来,随手摸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距离他最近的青衣儒生的脖子。 “你们是什么人!”他沉声问道。 刘瞎子对着他笑了笑,伸手将青衣儒生扯到了自己身边,然后齐齐地对着洛云锡跪了下去。 “小人刘龙(楚青)见过誉王殿下!” 刘龙指的是刘瞎子,至于楚青,自然是那名青衫男子了。 洛云锡眼神微闪,盯着刘龙和楚青足足看了好一会,才沉声开口:“先起来吧。” 他将匕首收了回来,缓缓弯腰穿好了靴子。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楚青已经从一旁的衣架上取过他的外衫递了过来。 “誉王殿下殿下,小人服侍您更衣。”楚青笑着撑开了衣裳。 洛云锡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穿好了衣服,然后在床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看了刘龙一眼,沉声说道:“你既已认出了本王,白日里在问仙阁里,为何不与本王相认?还说一些大不敬的糊涂话来颠三倒四!” 刘龙被洛云锡那一眼看得抖了抖身子,他“噗通”一声又重新跪了下来:“二皇子息怒!实在是白日里您身边还跟着那位姑娘,小人不知道的您跟那姑娘的关系,便没敢跟您相认。”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又看了楚青一眼:“还有你,舅父不是让你在黑风山盯着吗?你怎么有功夫来了这里了?” 他口中的“舅父”,指的自然是薛嵩。 九渊后宫盛宠一时的德妃薛忆盈是二皇子蓝景钰的母妃,也是丞相薛嵩的同胞妹妹,蓝景钰的封号,取的是他名字中“钰”字的谐音——誉王。 楚青也是不敢抬头,他悻悻然地笑了两声:“殿下,这不是龙哥见您到了,不知道如何招待,所以便让人飞鸽传书让小人过来了吗? 这里距离黑风山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小人已经安排好那边的事情了,想赶的话,很快就能赶回去的。” “本王这次回京途中路过这里,就是随便看看,你们都不用在这里候着,你回去你的黑风山,至于刘龙你,继续回问仙阁做你的刘半仙就行了。”洛云锡站起身来下了逐客令。 他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已经快黑了,那丫头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到,就她那个时而灵光时而笨得要命的脑袋瓜子,乍一看到这俩人,说不了几句话准得露馅! 刘龙和楚青对视了一样,两人却谁也没动,最终还是刘龙陪着笑先开了口。 “誉王殿下,容小人问一句不该问的话,白日里跟在您身边的那位姑娘,不知道小人们应该如何称呼?”刘龙小心地问道。 “这不是你应该打听的事情!”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 “是是,誉王殿下教训得是。”刘龙慌忙低头,又硬着头皮问道:“誉王殿下,薛相一直让小人在柳叶镇恭候着您的大驾,他已经在京城做好迎接您的准备了,不知您打算何时启程回京,小人好给薛相再去封信,让他心里有个底儿。” 看着刘龙和楚青的小心翼翼,洛云锡轻笑了一声:“怎么?不打算带本王去黑风山看一眼舅父的大业吗? 拦住本王不让本王去黑风山,究竟是你们自己的意思,还是舅父的意思? 你们以为本王当真不知道黑风山上都有些什么吗?” “这……”楚青和刘龙再次对视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回话。 “还是那句话,你们两个各自回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当本王没有出现过! 你给舅父的信,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洛云锡看了刘龙一眼,轻哼了一声:“他可是本王的亲舅父,你以为他会相信你,还是更相信本王?” 伴着那一声轻哼随之而来的,还有洛云锡陡然间释放出来的压力,让本就低着头的刘龙和楚青二人瞬间矮了一截。 “还有,本王这次来柳叶镇,是微服,连身边的亲信都没带着,你们可知是为了什么?”洛云锡又问。 刘龙和楚青抬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因为本王的身边,有父皇的眼线!” 洛云锡睁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胡扯,“你们若是贸然往京中传信,让别人知道了本王的下落,再将人引到黑风山来,坏了舅父的打算……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刘龙和楚青身子一震,瞬间觉得这个誉王殿下果真是顾虑周到。 黑风山这个表面看着不起眼的山群,若是扒开了看,里面犯的可都是该杀头并且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誉王殿下,其实这黑风山,您也不是不能去。” 抖过之后,楚青笑着开了口,“薛相这不是怕黑风山条件艰苦,委屈了殿下您嘛!您若是想去,黑风山的兄弟们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过两日吧。”洛云锡眼神微闪,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柳叶镇的环境倒还不错,我一路赶来,路上都没怎么歇息,就在这里待两日再说吧。” 洛云锡的话让楚青和刘龙面上一喜,慌忙点头答“是!” “行了,有人来了,你们回去吧,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别过来找本王了。”洛云锡不耐烦地对着刘龙二人摆了摆手。 “那……若是二皇子一定要去黑风山,一定要提前跟龙哥说一声,让龙哥给小人去个信,小人好让人好好收拾一番。”楚青小心地对洛云锡说道。 “那是自然。”洛云锡笑着答应了一声,眼底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刘龙和楚青二人告了辞,一前一后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径直朝着这间房走了进来。 听着那阵小碎步,洛云锡扯了扯嘴角。 这丫头迈不开大步的憋屈模样,着实让人打心眼里想笑。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露出来的是陶夭夭一个小小的脑袋,颇有些鬼鬼祟祟。 “别看了!跟做贼似的,还不进来?”看到屏风外面那道影子,洛云锡清了清嗓子,板着脸开了口。 听到洛云锡的声音,陶夭夭松了一口气,一个闪身进了房门,然后又一把将房门插紧。 “世子,那人来了吗?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陶夭夭四处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开口,鼻子还在空气中嗅了嗅。 “你这狗鼻子嗅出什么味道了?”洛云锡似是心情很好,忍不住调侃起来。 陶夭夭白了洛云锡一眼,将肩膀上扛着的一个小包袱随手丢在了床上。 “那个刘瞎子来过了,屋里有香灰的味道。”陶夭夭笃定地说道。 “嗯,来过了,跟他一起的,还有那个叫楚青的青衣儒生,就是在一楼大厅角落里监视我们的人。”洛云锡说。 “他们来做什么?就看了看就走了?”陶夭夭上下打量了洛云锡一眼,没有血腥味,衣衫也齐整,应该没有打斗过。 “他们啊……”洛云锡卖了个关子,笑了笑之后吐出两个字来:“来认主。” “认主?”陶夭夭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你将他们收为小弟了?” “你这脑袋瓜子想什么呢!”洛云锡黑了黑脸,伸手在陶夭夭脑袋上弹了一下:“你以为每个人都像小五和小七那样识人不清吗?” “这跟识人不清有什么关系?我有那么差劲吗!”陶夭夭不服气地嚷嚷道,“他们认我做三哥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儿八经打赌打输的!” 她一边说,一边还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 恢复女装之后,胸前便不需要缠上一圈又一圈紧得透不上气来的裹胸布了,她瞬间觉得自己胸前的那两团小可爱一下子变得扬眉吐气了,连个头儿都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嗯…… 看来这些日子的酱猪蹄没白啃。 陶夭夭一边点头,一边满意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某个部位。 点头的举动让洛云锡心下疑惑,他顺着陶夭夭的目光看去,瞬间便红了脸。 他干咳了两声,迅速移开了目光,哑着声音说道:“废话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跟你交代几件事情,你都听好了!” 陶夭夭从自己的胸前回神,抬起头讶异地看着洛云锡:“啥?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是吧,洛云锡难道受了很重的内伤? 或是,中毒了? 看着陶夭夭对自己毫不避讳的打量,还有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洛云锡便知道这丫头又会错意了。 他黑了黑脸,咬牙切齿地开口:“我说的时间不多,跟你想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哦哦,那太好了!”陶夭夭松了一口气,“什么事你说吧,我一定仔细听。” “我问你,你可还记得天山鬼叟?”洛云锡问。 “天山鬼叟……”陶夭夭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挺熟悉,但是却跟人对不上号。 “名字记得,人我忘了。”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她便放弃了,实话实说不知道。 “这么快就忘了?”洛云锡看了她一眼,“醉欢楼被你在床上一剑杀死的那个黑衣刺客。” “醉欢楼……黑衣刺客……”陶夭夭想了又想,眼前猛然一亮: “我想起来了世子,只是,那人不是你杀的吗?我只是白捡了个功劳而已!不对啊,那天山鬼叟死都死了,您为何又提起他来?”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因为白日里在问仙阁里见到的那个瞎眼的刘龙,是天山鬼叟的师弟。” 洛云锡说道,“江湖上有个刘瞎子,善于问卜和制造兵器,我早在老板娘提到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了,在问仙阁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确认了,刚才他来的时候,也已经自报了家门,确实是刘龙,死的那个天山鬼叟,是他的师兄,他们师兄弟二人关系很好,几年前一同下了天山,被人收买之后人效命。” 陶夭夭打了个冷战:“我当时在醉欢楼的光荣事迹已经传遍了京城,都知道有个叫陶季的小书童舍身护主立了大功,所以,你才不让我用陶季这个名字,怕他找上门来给他师兄报仇?” “没错,他曾经花过重金请月夕阁帮忙买两条人命,一条是你陶季,另一条,则是洛云锡,也算是完成他师兄没有完成的任务。”洛云锡说,想到祁风过来报告时候哭笑不得的脸,洛云锡现在就还想发笑。 “啊这……”陶夭夭愣了,“那该如何是好?万一他反应过来对你下手怎么办?” 洛云锡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无妨,我现在不是洛云锡,而是……二皇子誉王。” “啥?”陶夭夭更懵了,她伸手在洛云锡肩上锤了一拳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一口气说完行吗?” “行!”洛云锡点点头,正色看着陶夭夭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你一定要听仔细了。” 陶夭夭点点头,心里头顿时紧张起来。 她很少见过洛云锡满脸担忧的样子,想必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 “天黑之后,我让人护送你连夜回京,你还是恢复成你男装时候的样子……” “世子,您先停一下!”陶夭夭开口打断了洛云锡的话。 “您在打发我回去之前,是不是得先跟我说一说咱们这次来的目的? 我这好不容易跟您出来一趟,才刚走到半路就被遣返了,回去之后是不是也太没面子了点?” “别在这儿嬉皮笑脸的,我在跟你说正事!”洛云锡板起了脸。 “你不是想知道此次黑风山之行的目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洛云锡沉声开口,“有一个叫贾万贯的富商买下了黑风山附近的几座山头,还贿赂朝中重臣垄断了黑风山通往西北的一条贸易商道,我已经查明,贾万贯背后的人,是薛相。” “哦。”陶夭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时在醉欢楼杀你的天山鬼叟,就是薛相的人,所以,你才会联想到刘瞎子身上,因为他也是薛相的人!” 陶夭夭恍然大悟地咂了咂嘴:“薛相好大的手笔啊!竟然收买了江湖中人为他做事!还一直想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他好坏哦!” 陶夭夭眉头紧锁,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爹! “陶夭夭!”洛云锡长出了一口气,忍了好几忍才没有发火,“你听事情都不会抓重点吗?” “重点?什么重点?”陶夭夭还是不太懂。 “我在跟你说黑风山的事!黑风山的背后主谋,是薛相!”洛云锡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这一次,他根本就不该带这丫头出来。 “我知道啊!薛相那么大官,肯定少不了贪污受贿,富商有钱,他有权,他们两个这不是互取所需吗……” 陶夭夭满脸无辜地问道,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什么,她眼前一亮,又问:“世子,这黑风山附近很繁华吗?” 洛云锡冷哼,这丫头,终于看出不对来了。 “恰恰相反,黑风山是一座荒山,方圆十几里荒无人烟,连猎物也少得可怜。” “我知道了,这黑风山上,一定有东西!不会是埋着宝藏吧!” 陶夭夭继续自言自语,“不对啊,就算是宝藏,那个贾什么贯的也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啊,更不用花大价钱打点朝廷买通贸易商道啊,难道……” 陶夭夭终于想通了,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洛云锡面前:“黑风山上有矿石对不对?是什么矿?” “铁矿。”洛云锡沉声开口,“而且,是大矿。” “世子,咱们九渊,允许个人开采铁矿吗?”陶夭夭皱眉开口,“铁矿难道不应该上交朝廷吗?” “这是律法的漏洞,朝廷是允许私人铁矿存在的,不过需要多交好几倍的税收。”洛云锡说道。 “朝廷会派人常驻矿山吗?矿山的开采量是谁定的?”陶夭夭又问,“还有,那个贾富商买下这座铁矿,上报朝廷了吗?” “朝廷派过去的官员通常会被收买,税收的多少不过是他们笔下的一些数字,只要不是数额特别巨大,朝廷通常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洛云锡说道,又皱眉,他竟然被这丫头给带偏了。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现在不是讨论匿税的时候!” “匿税这么严重的事情,朝廷竟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皇上心也太大了吧!”陶夭夭不禁咂舌。 “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事,会比匿税更加严重。”洛云锡沉下了声音,“我怀疑薛相暗中跟天晟的人有来往,那条商道一路延伸到西北的苍梧镇,苍梧镇是一所边关重镇,再继续往西北走,就是天晟的地界了。” “你是说走私啊!”陶夭夭身子一抖,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杀人放火也就罢了,收受贿赂也还罢了,竟然还扯到走私上了! “所以,你这次带我过来,是来黑风山找证据的?”陶夭夭终于转过弯来了。 “没错。”洛云锡点点头,“我原本的打算,是装扮成商人进黑风山,你依旧是我的书童,但是你恢复女装之后我又改了主意,可以扮成私奔落难的夫妻。” “那现在呢?”陶夭夭问。 “现在,我顶着蓝景钰的身份一个人光明正大地过去就行了,你跟着帮不了任何忙,带着你,我反而放不开手脚。” 洛云锡沉声开口,原以为陶夭夭会不乐意,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陶夭夭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好啊!你怕带着我碍事,我还怕跟在你身边危险呢!我什么时候出发?” 陶夭夭说着站起身来,“正好我将东西都带出来了,随时可以走。” “你……”洛云锡张了张口,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来,只在心里划过一丝隐隐的失落。 “天黑之后再走,你可以先睡一会。”洛云锡说道。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出发?” 陶夭夭不客气地蹬掉鞋子上了床,又问:“你刚才说你现在的身份是誉王蓝景钰?那刘瞎子竟然都没认出你?” “誉王常年在外征战,立下过不少军功,京城中认识他的人尚且不多,更何况这个柳叶镇。” 洛云锡说,“薛相的人一直拦着不想让我去黑风山,想必他还瞒了誉王一些事情,我已经先行稳住了他们,说两日后再启程去黑风山,但是今晚,我打算出其不意,先行过去探一探。” 陶夭夭“哦”了一声点头,忽然又问:“黑风山既然是矿山,那么征收的壮丁应该不少吧?我看柳叶镇的壮丁都不多,不会全部都去黑风山了吧?” “说得没错,黑风山的人大部分都是方圆几十里的壮丁。”洛云锡说。 “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京?还有,见了陈管家,我该怎么说?”陶夭夭又问。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将事情都交代给护送你回去的人了,不出意外的话,三五日之后回去。”洛云锡有问必答。 陶夭夭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一会之后,她回头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 “不睡了!一会天就黑了,我下楼去点两个菜,让小二送上来。” 洛云锡“嗯”了一声,他也正有此意,这丫头这么瘦,是得多吃点。 不多时的时间,店小二送来了两菜一粥,肉末芹菜和宫保鸡丁,加上一份红枣莲子粥。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洛云锡一直想着事情,陶夭夭也难得安静下来,在心里寻思着自己的打算,一顿饭吃得很暖很饱。 “嗝——”安静祥和的气氛被陶夭夭的一个饱嗝打破了,她对着洛云锡呲了呲牙,“我得多吃一点儿,后半夜到了城外,不知道在哪儿过夜呢!” “若非事情紧急,我也不会让你连夜出发。”洛云锡沉声开口。 刘龙和楚青的那些对话,句句都是冲着这丫头去的,他原本是不信那些占卜之说的,可是自从听刘龙说了“血光之灾”那几个字,他心里就像卡了一根刺。 “世子,你是不是担心我?”陶夭夭笑着凑上前来,“你是不是信了那刘瞎子说的血光之灾了?” 看着洛云锡沉下来的脸色,她又笑:“放心吧!那刘瞎子不是说不能往西吗?我回京城是往东去,不冲突。” 对上陶夭夭的笑脸,洛云锡不自然地扭开了头:“你想多了,我只是怕带着你分心。” 陶夭夭撇了撇嘴,这原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 …… 秋日的天黑得特别早,尤其是还下着毛毛细雨。 房里开始掌灯的时候,窗户那里忽然轻响了一下,一个人从外面跳了出来,是祁玉。 他利索地跳进屋来,在看到女装打扮的陶夭夭之后,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是我啊祁玉!”陶夭夭对着祁玉挥了挥手,笑着上前锤了他一拳头。 祁玉一直呆愣着,陶季昨日里昏倒在徐记粥铺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只知道公子很慌张,神色也很凝重,他原还奇怪公子为何会托粥铺的老板娘照顾陶季,现在看来,原来如此。 原来陶季,竟然是名女子! 而且,还是一个容貌如此出色的女子,他们那些人,之前眼睛都瞎了吗? 祁玉对陶夭夭捶在自己肩头的那记粉拳似乎视而不见,一直半张着嘴巴愣在那里,直到洛云锡的一声轻咳响起,他才尴尬地扭开了头。 “我跟祁玉在外面商量些事情,你赶紧将衣服换了,头发也挽上。”洛云锡沉声对陶夭夭说道,颇有些凶巴巴。 “好!”陶夭夭莫名其妙地看了洛云锡一眼,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碍着这位世子爷的眼了。 凶什么凶!她巴不得赶紧换了这身碍事的衣裙呢! 隔着屏风,她看到了洛云锡和祁玉隐隐约约的影子,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起身下床将头发打散,又拧巴拧巴挽了一个书童的小髻。 整理好头发之后,她又去包袱里翻出了自己的那身书童装扮穿戴整齐,至于那身换下来的衣裳,自然是随手丢在了一边。 至于那个从头上摘下来的又俗又丑的簪子,她倒是鬼使神差地没舍得扔,随手放到了包袱里面。 好歹也是十两银子买的不是?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等到她穿戴整齐扛着包袱走出来的时候,洛云锡似乎和祁玉起了什么争执。 祁玉在地上跪着,洛云锡的脸色铁青,似乎动了怒。 看到陶夭夭出来,洛云锡脸上的怒意缓和了一些:“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离开吧。” 祁玉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脸上抽搐了好久,才猛地站起了身:“是!” “你安排了祁玉送我回去吗?那你呢?”陶夭夭一直以为洛云锡会将祁玉留下,而让隐在暗处的隐卫送她回去。 “祁玉跟你熟识一些,路上好方便照应。”洛云锡简短两句话解释了陶夭夭的问题。 “那好吧,世子,你就多保重,我们就先回去了!”陶夭夭对着洛云锡挥了挥手,毫不留恋地扛着包袱出了门。 祁玉在房间里磨蹭了半晌,看到洛云锡坚决的眼神,终于叹了一口气跟上了陶夭夭。 “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狐狸……” 自言自语的苦笑声在洛云锡口中响起,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抬手用掌风吹熄了房中的火烛,在黑暗里隐去了身形。 …… 柳叶镇东。 一辆马车在漆黑的小路上行驶着,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因为刚下过雨,天黑路滑,所以速度并不快。 祁玉神情严肃地赶着车,陶夭夭就在车上抱着膝盖想心事。 想了又想之后,陶夭夭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对着赶车的祁玉扬声开口:“祁玉,停车。” “怎么了?”祁玉回头问了一句,却并没有放缓速度。 这个机灵鬼陶季一下子变成了娇滴滴的姑娘家这件事,他一直到现在都是懵的。 “你先停车我再说!”陶夭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要是再不停车,我可要跳车了!” “吁——”祁玉缓缓勒停了马车。 “到底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车内没有回话,片刻之后,只听“哗啦”一声,车帘从里面被人掀开,露出陶夭夭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小脸来。 祁玉慌忙往后躲了躲,微微低了低头:“外面冷,公子吩咐了让我看好你,你有什么话在车里说也是一样。” “什么叫看好我啊?我是人,又不是动物!”陶夭夭撇了撇嘴,忽然眼珠子一转,又笑:“祁大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祁玉被陶夭夭那声“祁大哥”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再次往边上退了退:“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哥。” 公子已经先行让他打探过了,黑风山的形势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峻,他们这次出来,实在是太过轻敌大意了。 除了他之外,公子就只带了两名隐卫,可是这次护送陶季回京,公子竟然将他们三个全部派了过来,他才刚试探着说留下一个人,公子就气成了那样。 祁玉叹了一口气,好在这里离京城不算远,他现在心里想的,就是赶紧将陶季送回去在城外先安置好,交给另外两个人暗中护着,他好快马加鞭再赶回来去保护公子。 “祁大哥,你听我说,你想不想过去保护你家公子?” 陶夭夭的声音带了满满的蛊惑,眼神里也是一样。 祁玉看了她一眼:“想是想,但是公子的命令,没有谁敢违抗,我必须先将你送回去才能赶过来保护他。” “我问你,黑风山危不危险?”陶夭夭问。 “那还用说吗?比想象中的要危险得多!”祁玉锁着眉头沉声说道。 “我再问你,是你主子的安危重要,还是你完不成任务事后受罚重要?”陶夭夭又问。 祁玉黑了黑脸:“你这是什么话?别说只是受罚了,只要公子平安无事,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都行!” “这不就得了!”陶夭夭拍了拍手掌,伸手指了指身后,“咱们现在立刻掉头,你不是已经提前探过路了吗?咱们抄小道,说不定能赶在他前面。” 祁玉见陶夭夭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有些犹豫。 “哎呀你就别你就别犹豫了!他要是责罚你我会帮你担着的!”陶夭夭催促道。 “要不……我找个地方先将你安置好,我自己前去看看?”祁玉终于被陶夭夭说动了。 “我还是建议你先将这辆马车安置好,这马车太显眼了,不利于咱们计划的施行。”陶夭夭笑道。 “计划?”祁玉微愣,“什么计划?” “你先掉头,咱们边走边说。”陶夭夭卖起了关子。 “先等一下,我得将公子让我送的信息送出去。咱们人手不够,得找人帮忙。”祁玉下定了回去的决心。 “那是自然!赶紧送信。”陶夭夭点了点头。 祁玉抬起手指放到嘴边,轻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落下,一个黑衣人落在了马车旁边。 “你速速赶回京城找堂主,就说黑风山情况有变,公子已只身进山,让堂主去绝杀堂找人支援; 还有,将贾万贯那边找到的证据送到太尉府,再去定远侯府找桃大人,请他找兵部的熟人查一查最近几个月的军械往来账目记载; 然后让信鹰给王爷去封信,让王爷今日多注意苍梧镇的动向,最后,让陈管家去长公主府一趟,请她给世子下一道离京出游的口谕…… 黑风山距离长公主的封地不远,若是世子出京的事情瞒不住,就说世子是被长公主邀请到封地温泉山来养伤了。 都听明白了吗?”祁玉问道。 “听明白了!”那名黑衣隐卫点点头。 “快去快回!公子还等着咱们支援呢!”祁玉说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回去你问问我们头儿,若是洛冰在京里闲着没事的话,让她也过来。” 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加上的。 目的很简单,洛冰是女子,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照顾起这个陶季来也方便得多。 “是!”那隐卫点了点头,声音落下,只听一阵风声响过,那名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祁玉回过头,陶夭夭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你们公子好厉害!你的记性也好厉害!要是我,一定记不住这么多项!”陶夭夭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好了,咱们可以掉头了。”祁玉被陶夭夭夸得有些不自在,便跳上了马车背过了身。 “祁玉,你家公子一直都这么厉害吗?竟然能想到这么多事!”陶夭夭的声音隔着车帘子传来。 “那是!”祁玉自豪地点点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对了,你说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陶夭夭神秘地笑了笑:“先赶路,藏好马车之后我再告诉你。” 祁玉点点头,驾地一声高高扬起马鞭,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了许多。 …… 紫云城。 天色微亮,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一道颀长的白衣身影站在玄幽王府门前,思索片刻之后,他抬手拍了拍房门。 “这么早,谁呀?”里面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一阵脚步声传来,在门内停了下来。 “是我,桃灼。”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凉的原因,桃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 听到桃灼的声音,门内疑惑了片刻,似乎有人在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嘀咕声过后,有一个脚步声匆匆远去,门内传来开锁的声音,大门缓缓打开,露出赵力那张憨厚的笑脸。 “桃大人,您怎么又来了?天还这么早。”赵力将门露出了一道缝,却并未请桃灼进去。 “我怕来晚了,你又会说陶季出门了。”桃灼沉声开口,少了平日里惯有的温和。 “这……桃大人,您也知道,陶季平日里贪玩得紧,我们世子也拿他没办法,昨晚他回来已经很晚了,估计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呢,要不……” “不用了,我已经跟皇上告了假,今明两日都不用上朝,我就在这等着了,陶季什么时候起身,我就什么时候回去,我是非见到她不可的!” 桃灼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赵力苦了脸,想赶人却又不敢,只得暗自叫苦,心里面盼着李峰赶紧将陈管家叫过来。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赵力如获大赦,慌忙朝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大门。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8章 夭夭一定出事了 “桃大人,陈管家来了,让他跟您说吧。” 桃灼抬头看了一眼,陈忠正在李峰的陪同下匆匆赶来,眼睛还有些朦胧,似乎还没睡醒。 “大清早的我那院子里的喜鹊就在树梢上喳喳喳地叫个不停,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桃大人来了啊!”陈忠打着哈哈走上前来,一边笑一边还瞪了赵力一眼:“你小子真是长本事了,连桃大人也敢拦?回头扣你三天工钱!” “是是是!陈管家教训得是,小人下次不敢了!”赵力慌忙陪着笑认错。 “桃大人,这么早,您一定还没用早膳吧?正好府上的后厨新研制了一种菜谱,桃大人若是不嫌弃,就一起过来吧。”陈忠一边引着桃灼往玄幽王府府内走,一边说道。 “不用了陈管家,我今日来,是来找陶季的。”行至会客厅门口,桃灼停了下来。 “陈管家,我找陶季有很重要的事,今日务必见到她!您也不用拿昨天的那套说辞来推辞了,今日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下去。”桃灼的神色很坚定。 陈忠“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捋了捋胡须:“桃大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陶季贪睡,不知道得睡到什么时候呢,我是想着您忙,要不……” “我已经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只为见她而来。”桃灼沉声打断了陈忠的话,心里也越发疑惑,还带着些隐隐的担忧。 昨日他来了两次,玄幽王府的人都推脱夭夭不在,他追问夭夭去哪里的时候,门房的说法跟陈管家的说法竟然不一样。 他昨日里就已经起了疑,是靠着对洛云锡的相信才让他忐忑不安地度过了这一夜,可是今日再来,陈管家依旧是各种推辞。 直觉告诉他,夭夭一定出事了! 亦或是…… 夭夭她……根本就不在玄幽王府? 想到这里,桃灼微微一惊,话音一转他又说:“既然陶季还没起,那么洛世子应该早已起身了吧?他跟我说过,每日卯时一过他就要起身的……” 桃灼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陈忠的神色。 果然,陈忠在听他提到洛云锡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了僵,于是他便再加了一把火:“瞧我这记性,见不着陶季,找洛世子说也是一样的,烦请陈管家帮我通报一声,我见一眼洛世子就回去了。” “这……”陈忠看了桃灼一眼,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唉”地一下拍了拍大腿:“桃大人啊!我都忘了告诉您了,我们家世子啊,这两日着了风寒,大夫吩咐了不能见风,得静养!” 陈忠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又说:“您不是要找陶季吗?睡觉有什么打紧的?我这就让人去叫醒她!” “有劳陈管家了。”桃灼微微笑了笑,掀起衣摆在花厅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洛云锡不在府上,不过既然陈管家肯让人叫夭夭出来,那么便是他想多了。 “来人,给桃大人上茶,然后去青竹居将陶季叫醒,就说桃大人来了,让她来花厅说话。”陈忠随手揪住一个洒扫的下人说道。 “是!”那下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利索地给桃灼上了茶,然后又迅速退了下去。 “桃大人,您喝茶。”陈忠给桃灼斟了满满一茶盅茶,笑着往桃灼这边推了推。 “多谢!”桃灼伸手接过放在了桌上,并没有入口,只将眼睛盯紧了花厅的门口。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过去,花厅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 “是桃大人来了吗?”人还未到,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 听到陶夭夭的声音,桃灼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慌忙站起了身朝门口迎去。 桃灼的迫不及待让陈忠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仔细想了想这几次桃灼来府上的事情,似乎都是冲着陶季来的,他莫不是…… 陈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世子从小在军营长大,没有跟姑娘家相处的经验,所以看不出陶季是女子是情有可原的,可是这桃灼可是个人精,难道他早就看出陶季是女子了? 陈忠瞬间有了一种危机感,不行! 他辛辛苦苦给世子培养的妃子,怎么可能让别人抢了去? 想到这里,陈忠终于并不淡定了,他也慌慌张张地追着桃灼的步子朝门外跑去。 “陶季,你昨日去哪里了?怎么一整天都不在玄幽王府?”桃灼到了陶夭夭身边,关切地问道。 陶夭夭笑了笑:“小人昨日……去外面茶庄给世子买茶叶了,后来又去酒楼学了一种新的菜式,所以回来晚了,桃大人找小人有什么事吗?” 桃灼微微皱眉,夭夭平日里在他跟前几乎从不以“小人”自称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你有没有时间。”桃灼笑了笑,犹豫了片刻才开了口:“是我母亲昨日忽然问起了你,让我问问你可不可以再去侯府一趟。” “不行!陶季的事还多着呢,不能去定远侯府!”陶夭夭还没说话,陈忠就大声替她回答了。 “抱歉桃大人,我可能不能跟您去定远侯府了,世子染了风寒,我还得留在府中伺候世子呢。”陶夭夭有些歉意地对桃灼笑了笑。 “陶季!”桃灼微微皱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洛世子若是怪罪,我会替你担下所有罪责。”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一定要告诉夭夭她的身世。 昨日父亲来找过他,说近日薛相府中不时有江湖人物进出,父亲担心薛相会提前打探到夭夭的下落而对她下手。 父亲的担心,也是他的担心,他已经等不及了。 今日他跟父亲是同时出的府门,父亲径直去了宫中,而他则是来了玄幽王府,他们定远侯府流落在外的女儿,今日就能回家了! “对不起桃大人,我是世子的书童,做的就是伺候世子的事情,请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陶夭夭说着,对着桃灼低了低头,就打算离开。 “陶季!”桃灼急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拿陶轩来威胁,“你忘了我那座别院了吗?你若是不想去定远侯府,咱们就去城西别院好吗?我要说的这件事,对你,对我,都很重要!”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拉陶夭夭,却被陶夭夭一个灵活的闪身闪在了一边。 桃灼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疑惑地看了一眼陶夭夭,却见陶夭夭正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似乎对他说的那个城西别院没有丝毫印象。 “桃大人啊,这人你也见了,陶季不想跟你走,要不,就先这样?回头我再让世子劝劝她?” 陈忠笑着打起了圆场,一边笑还一边对着陶夭夭挥了挥手。 “世子这两日胃口不太好,你去问问世子早膳吃什么,赶紧给他准备去!” “是!”陶夭夭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陶季!”隔着陈忠,桃灼忽然喊了一声陶夭夭的名字。 陶夭夭回头,微微笑了笑:“桃大人还有事?” “没什么,既然你不想出去,那就不出去吧,我就是想问一声,上次你托锦汐放在我那里的东西,打算什么时候拿回来?”桃灼虽然在笑,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 夭夭并没有托锦汐放什么东西在他那里,他这么问,不过想试探一下罢了。 夭夭对陶轩的重视程度他是知道的,上一次不惜跟洛云锡闹翻也要跟着自己出去找陶轩,可是刚才,他又提到了城西别院,夭夭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起伏。 桃灼的心逐渐冷了下去,眼前的这个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是说话的语气都跟夭夭一模一样,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是夭夭。 他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只见陶夭夭笑了笑:“这几日我不得空,放您那儿的东西,等到世子风寒好了,我有时间了,再过去拿吧。” 桃灼也笑,心却一沉到底:“好!”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个侧身躲开了陈忠,双手成拳朝着陶夭夭攻了过去。 陈忠吃了一惊:“桃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一边惊呼还一边叫着人:“来人哪!快来人!将祁风叫来!快一点!” “是!”身边有不明所以的下人慌慌张张地离开去叫人。 而一旁的陶夭夭已经连续躲开了桃灼的好几次进攻。 “桃大人,您这是何意?”陶夭夭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若是您再苦苦相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不出手吗?”桃灼冷哼了一声,右手轻轻翻转,一把匕首从他的袖中滑落在了他的掌心当中。 他挥了挥匕首,匕首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陶夭夭刺了过去。 陶夭夭终于不再闪躲,随手拿过墙边的一根棍子朝桃灼攻了过去。 招招狠烈,直逼桃灼面门。 面对重重杀机,桃灼终于也不再试探,力道上便又多了几成,二人一时间竟然打了个难解难分。 “陶季在我手下,连十招也走不过,你究竟是谁?”桃灼冷喝道。 “别管我是谁,你敢在玄幽王府动手,我就有责任将你赶出去!”“陶夭夭”也毫不示弱。 “唉!——”陈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都别打了,停!快停下!” “陈管家,他太过无礼,我得替世子教训教训他!”“陶夭夭”清斥了一声,声音一转,已经不再是陶夭夭的声音。 “教训什么啊!赶紧停下!”陈忠跺了跺脚,正要自己上前拉架,却见后院里匆匆跑过一个人影。 “祁风,你来得正好,赶紧的,把他们拉开!”看到祁风过来,陈忠终于松了一口气。 祁风飞快地点点头,却并未出手,只是沉声说了一句:“桃大人,洛冰,都别打了,赶紧停手,世子和陶季出事了!” 话音落下,桃灼和那女子已经双双住了手,一前一后跳出了圈外,先后朝着祁风走了过来。 “陶季怎么了?” “公子出什么事了?” 不约而同的急声问话,分别从桃灼和那名叫洛冰的女子口中发出。 祁风“唉”了一声,欲言又止地看了桃灼一眼,沉吟片刻之后才说:“也罢,正好公子传来的消息里面也有跟桃大人您有关的,趁着您也在,我就都说了吧。” “洛世子和陶季不在府中?”桃灼皱眉,“他们去了哪里了?他难道不知道皇上一直忌讳着他吗?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他不在京城,一定会治罪的!” “这件事公子已经想到对策了。”祁风看了一眼陈忠,“这件事,需要忠叔出马。” “世子让我做些什么?”陈忠正色道。 “长公主的封地距离江夏郡不远,您速速赶去长公主府,请她一道口谕,就说公子身子不好,她让公子去了她封地的温泉山疗伤,这样一来,就算最后瞒不住,至少也有长公主兜着,皇上应该不会追究公子的擅自离京之责。”祁风说道。 陈忠点了点头:“这个好办,我这就去长公主府,只是这样一来,长公主一定会追问世子去了哪里,世子离京的事情就瞒不住了,我到了长公主府,要实话实说吗?” “实话实说!”祁风点头,“世子做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成功,说不定还能立功,忠叔但说无妨。” “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回来你再跟我细说。” 陈忠说着,匆匆忙忙就出了门,花厅外就剩了祁风和桃灼,还有那个叫洛冰的女子。 祁风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桃灼,对着那名女子笑了笑说道:“洛冰,桃大人你也见了不只一次两次了,就别顶着一副陶季的容貌了,让桃大人看看你的真面目。” “好啊。”洛冰点点头,伸出右手在耳后摸索了一阵,然后微微低头,从脸上揭下了一张面具下来。 她将脑后挽着的头发解开,随手从袖中滑出一根簪子盘上,这才对着桃灼笑了笑:“桃大人,您还认识我吗?” 杏眼桃腮,媚眼如丝,声音又比眉眼更妩媚了几分。 看着站在面前的这名似曾相识的女子,桃灼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是……” 洛冰掩着嘴“咯咯”地笑了两声,对着桃灼吐出了三个字:“醉欢楼。” 听到那三个字的桃灼先是一愣,拧眉思索片刻之后忽然恍然大悟,他低低地笑了两声:“原来如此,不知我是该叫你洛冰呢?还是梅娘呢?” “随大人便吧。”洛冰笑了笑,一把丢掉了手里的棍棒:“早就听说桃大人文武全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洛冰姑娘也是,桃某佩服!”桃灼将手里的匕首收了回去,寒暄了两句之后,二人便同时见目光转向了祁风。 “事情紧急,我就长话短说吧……”祁风开了口,简要地将隐卫从柳叶镇传来的消息告诉了桃灼和洛冰,说完之后,他对着桃灼拱了拱手。 “桃大人,我家世子早就怀疑贾万贯在朝廷的势力是薛相了,我们的人也已经在贾府里找到了他们之间通信的证据,公子还请了玉剑山庄的沈少庄主帮忙,查阅了贾万贯在各大钱庄的收支记录,每一桩证据都直指薛相,所以,公子还想请桃大人帮个忙。” “大理寺和刑部那边,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就算有几个泛泛之交,也都非身居要职,不过,太尉大人倒是认识不少人,或许,这事可以请太尉夏大人帮忙。”桃灼沉吟着说道。 祁风笑着点了点头:“桃大人说的,跟公子的想法是一样的,公子也是让我去太尉府找夏大人帮忙。至于桃大人您,公子想请您去兵部一趟,找人帮忙查一下最近几个月西北边关的军械往来账目。” “兵部那边,我倒是有几个至交。”桃灼点了点头,又微微皱眉:“洛世子是怀疑薛相私造军械?” “不仅如此,公子还怀疑他有匿税之嫌,走私之嫌,还有……”祁风压低了声音,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通敌之嫌。” 桃灼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我知道怎么做了。” 祁风对着桃灼拱了拱手:“多谢桃大人!” 桃灼摆摆手告辞,心里头又惦记着陶夭夭的安危,便又驻了足:“祁护卫,你刚才说陶季现在柳叶镇?” 祁风点点头:“公子原本已经让祁玉送他回来了,是陶季自己坚持要再回去的,他功夫不好,在那里反而会分世子的心,所以,我们的人去了之后就会将他送回来的。” 桃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匆匆跟祁风二人告辞之后回了定远侯府。 花厅外只剩祁风和洛冰两个人的时候,祁风对洛冰说道:“赶紧的,你也收拾收拾吧,跟我一起去跟公子会合。” 洛冰面上一喜:“我也可以出去执行任务了?” “要不然呢?”祁风挑了挑眉梢,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次公子为何会将洛冰也叫过去。 “看样子,你在醉欢楼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痛快嘛!这么着急想要出来。”祁风忍不住调侃起来。 洛冰撇了撇嘴,一脸苦相:“别提了,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看见杀个鸡都得装得快昏死过去了,还得说着花言巧语讨好那些个臭男人,每天脸都快笑僵了,哪里能比得上在外面执行任务来得痛快!” 祁风“哈哈”地笑了两声:“看来公子也是知道你在醉欢楼太憋屈了,所以才放你出去晾晾风!” “洛飞呢?洛飞去不去?”洛冰问道,眼底有些隐隐的期待。 “你说呢?”祁风卖了个关子,“你这幻影堂堂主都出动了,他那绝杀堂还能落得下?放心吧,他接到消息就已经出发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太好了!咱们三个终于又可以联手了!”洛冰更加兴奋了,她拢了拢头发:“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你先去,注意安全,我得将证据送到太尉府去,还得等陈管家回来。” 祁风苦笑了两声,“若是不跟他说明白了就走,估计他一着急也会杀到黑风山的。” “那行,咱们就黑风山上见!”洛冰对着祁风眨了眨眼睛,一个闪身上了墙,不见了踪影。 …… 定远侯府。 桃灼一路匆匆回了定远侯府,经过门口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父亲回来了吗?” “回来了大公子,侯爷刚刚吩咐了我们套马,看样子是要出远门。”门房恭敬地回道。 “出远门?”桃灼微微讶异,快步去了世安苑。 “父亲,您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进世安苑,桃灼就遇上了行色匆匆的桃桓,桃桓的眉眼间,似乎还带着隐隐的担忧。 “我没见着皇上。”桃桓沉声说道,“你来的正好,跟为父过来,为父有事情要安排。” “是。”桃灼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跟着桃桓来到了书房。 “把门关上。”桃桓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坐了下来,原本就有些晦暗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了。 “父亲,出了什么事了?”桃灼将书房门关好,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丝担忧。 桃桓伸手按了按眉心:“二皇子回京途中失踪了,皇上连夜召集了几名重臣商议,我去拜见了太后之后就回来了,夭夭的事,没找到机会说。” “誉王殿下失踪了?”桃灼也吃了一惊,“不对啊!誉王手上不是有兵吗?就算不许带兵入京,不是还有戚将军在他身边呢?怎么就能失踪了?” 桃桓摇摇头,他伸手指了指书架:“你去将地图拿来。” “是。”桃灼走到书架旁,从中间一格里取出一张折成几折的地图,桃桓接过地图在桌上摊开,然后伸手指了一个地方。 “为父听太后宫里的内侍说,二皇子就是在这个地方跟大军失去联络的。” “石虎岭……”桃灼凑近了细看,顺着石虎岭往东看过去,在看到“黑风山”几个字的时候,他微微眯了迷眼睛。 “怎么了?”桃桓抬头疑惑地问道,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任何一丝一毫的细微之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桃灼不语,用手指顺着地图上的标志缓缓往东,在距离黑风山没多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座城镇的标识,上面写着三个字:柳叶镇。 “父亲,昨日您说,您派去监视薛府的人说,薛相府上最近有许多江湖中人进出?”桃灼没有抬头,继续在地图上搜寻着。 桃桓冷嗤了一声:“没错,都是一些黑道上的人,武功路数不怎样,歪门邪道的倒是不少,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父亲可知道那些江湖人都去了哪里?”桃灼皱眉又问。 桃桓摇摇头:“出了京城就一路往西去了……怎么了?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今天去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夭夭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桃灼终于将目光从地图上收了回来。 他抬头看着桃桓,沉声说道:“父亲,妹妹她不在京城,她跟着洛世子去了柳叶镇,或许,现在已经去了黑风山。” 桃灼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地图上指出了柳叶镇和黑风山的位置。 “你说什么?”桃桓吃了一惊,“她不在京城?洛云锡出京就出京了,带上她做什么!” 桃桓一边说,一边低头去看地图,待看到柳叶镇位置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 “洛云锡去黑风山做什么!” “父亲,您别急,听孩儿跟您说一说来龙去脉。”桃灼小声劝慰道,将在玄幽王府祁风告诉他的那些事情都说于了桃桓听。 桃桓听完,忽然叫了一声“不好!” “怎么了父亲?您可是想起什么了?”桃灼心中一惊,忽然想起临进门时门房随口说的那句话来,“父亲,门房说您吩咐了套马,您是要出远门吗?” “没错!”桃桓沉声点了点头,“那薛狗让身边的亲信带着许多人往西去了,我捉了一个落单的人询问,他说薛狗从永安巷捉了两个人,让人带着其中一个径直出门往西去了,我心知不好,便打算跟过去看看。” “永安巷!”桃灼吃了一惊,“父亲的意思是,薛相已经从夭夭那两个姐姐身上打探出了夭夭的下落,如今已经奔着夭夭去了?这下可糟了!” 桃灼也变了脸色。 桃桓冷哼:“你现在知道着急了?我早说过那两个丫头留不得的!不仅是她们,那个叫陶轩的,也早就该杀!” “父亲息怒,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您有什么打算?”桃灼皱眉问道,没想到洛世子做事这么谨慎的人,也会被薛相的人察觉,如此看来,洛世子在黑风山那边就会更危险了!” “看来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了!”桃桓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夭夭也在那边,那他就更没有退缩的理由了。 “父亲,孩儿跟您一起去!”桃灼也直起了身子。 “不行!你得留在京城!”桃灼的话被桃桓一口回绝了,“二皇子失踪一事,皇上一定会招你进宫商讨意见,你还得留京观察薛狗的动静呢!” “这……好吧!”桃灼只得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他又说:“或许……二皇子失踪,也跟黑风山那边脱不了关系。” “事不宜迟,为父这就出发!”桃桓一边说,一边从墙上拔下了那把尘封已久的佩剑。 “父亲,您万事小心!多带些人!”桃灼担忧地提醒。 “无妨,为父都已经很久没有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得好好挫一挫薛狗的锐气!” …… 九渊皇宫。 宣和殿外。 几名朝廷重臣脚步匆匆地出了宣和殿的殿门,走在前面的有三个人,九渊丞相薛嵩,九渊太尉夏远,还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 “夏大人请留步!”几人走到台阶之处的时候,薛嵩忽然开口叫住了夏远,声音有些发沉,神色也满是担忧。 “薛大人有何指教?”夏远停下了脚步回头,想了想又说:“誉王殿下的事,薛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誉王殿下武艺高强,身边又有戚将军护着,安全应该无虞。” “夏大人说得是,战场之上如此凶险,誉王殿下都能平安回来,石虎岭山岭众多,地势复杂,一两日失去联络应该也出不了大问题。” 那名上了年纪的老者也停在了薛嵩的身边,同夏远一样,都安慰着薛嵩。 可是薛嵩似乎并不太领情,他看了一眼那名老者:“国公大人说这话,就不怕寒了那些关心誉王殿下臣子们的心吗?” 那老者被薛嵩怼得一愣,回过神来之后,他变了变脸色:“薛大人这话何意?难道老夫不希望誉王殿下平安回京吗!” 薛嵩冷笑了两声:“国公大人,容下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今日出事的是太子殿下,国公大人还会这么说吗?” “你——”那老者也来了气,脸色涨得通红,花白胡子也被气得一翘一翘的。 “国公大人,薛大人,二位都先消消气!”夏远见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慌忙上前一步隔开了两人。 “国公大人,薛大人也是对誉王殿下太过担心,所以心情不好,您老多担待啊!”夏远低声对那名老者劝慰道。 那老者姓傅名毅,是九渊皇朝的开国功臣,被先皇封为定国公,九渊皇朝当今的皇后傅梓荷,就是傅毅的女儿——国公府的嫡长女。 正是因为如此,方才薛嵩才特意提到了太子。 “薛大人,国公大人也是关心你想要劝劝你,你也不要会错意了,下官相信国公大人的为人,听闻誉王殿下出事,他连夜就赶了过来,又怎么可能希望誉王殿出事呢?”夏远又开始劝起了薛嵩。 薛嵩冷哼:“皇上已经下旨派兵搜寻,还请夏大人一定费心,早日将誉王殿下寻回……”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定国公一眼:“好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定国公的声音倏地高了上来:“薛嵩!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薛嵩冷笑,“谁背地里做了什么亏心事,谁自己心里清楚,最好不要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抓到,否则的话,哼!” “你……好你个薛嵩,老夫好心好意劝慰于你,你毫不领情不说,竟然还含沙射影地诬陷太子殿下,你真是不可理喻!” 定国公怒极,他狠狠地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薛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夏远叹了口气,“你明知道国公大人是好心,对皇上又忠心耿耿,不会暗地里下黑手对付誉王殿下的。” “就算他不会,别人就不会了吗!”薛嵩看了一眼四周,终是将声音压了下来。 “下官还得赶紧回去商议出城搜寻誉王殿下的事情,就先告辞了,薛大人您请便吧。”夏远对着薛嵩拱了拱手,转身下了台阶离开。 …… “父亲。”薛楚萧一直等到定国公和夏远走远之后才到了薛嵩的身边。 薛嵩看了一眼宣和殿门口的守卫,压低了声音说道:“边走边说。” “是!”薛楚萧伸手搀住了薛嵩,二人一步一步地缓缓下了殿前的台阶。 “父亲,誉王殿下失踪一事,您怎么看?”行至四处无人处,薛楚萧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两个可能。”薛嵩沉吟着开了口,“第一,大军中混进了皇后的人,暗中透露了誉王殿下的行踪,于是皇后便迫不及待地出了手。” “第二呢?”薛楚萧又问。 关于誉王殿下失踪这件事,目前为止他只想到了这第一点,可是看父亲的神色,虽然在大殿上显得情绪激动万分担忧,可是他是了解父亲的,父亲也许只是表面上看着担忧。 “第二……我倒更相信第二种可能。”薛嵩冷笑了一声,逐渐冷了脸。 他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楚萧啊!咱们的这个誉王殿下,如今怕是跟为父不是一条心了。” 薛嵩的话让薛楚萧大惊:“父亲,您说这话是何意思啊?您为誉王殿下做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有二心啊!” 薛嵩冷哼了一声:“都说舅甥亲舅甥亲,可是舅甥再亲,也终究不是同一个姓。” 薛嵩的这句话,薛楚萧品了半天,却一直没理解什么意思。 “你啊!若是有你妹妹一半的精明就好了!”薛嵩再次叹了一口气,又说:“为父怀疑,这次誉王殿下是故布疑阵。” “故布疑阵?”薛楚萧愣了,想了半天总算想明白了:“父亲,您的意思是,誉王殿下是故意失踪?他为何要这么做啊?” “前边来人了,去马车上说。”临近宫门的时候,远远走过来一队巡逻的侍卫,薛嵩便压低了声音。 父子二人匆匆出了宫门,到了薛府的马车上。 直到车夫“驾”地一声赶起了马车,薛嵩才继续说道:“这其一,誉王殿下应该是下了一盘棋,以苦肉之计,陷害那些想对他不利的人,为父这么说你可明白?” 薛楚萧点点头:“父亲,这一点孩儿能想明白,誉王殿下是想嫁祸太子。” “嗯。”薛嵩总算是点了点头,又说:“其二,你可知那石虎岭的位置?” 薛楚萧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不起父亲,孩儿对紫云城外的地界,并不太熟悉。” “回去之后跟你妹妹多学学!一个女孩子家都比你学的东西要多!”薛嵩的脸沉了下来。 “是!”薛楚萧低着头答应,眼底依旧是一闪而过的嫉恨。 “那石虎岭,在黑风山的西部方向,誉王殿下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却偏偏在石虎岭附近失踪,你可能猜出他这是何意?”薛嵩问道。 薛楚萧想了想,恍然大悟:“孩儿知道了父亲,誉王殿下想暗中去黑风山查看咱们的矿山!” 说到这里,薛楚萧便开始担忧起来:“父亲,您都做好安排了吗?万一被二皇子看出些什么,您说他会不会……” “为父早就安排好了!” 薛嵩打断了薛楚萧的话,“我想让他看见什么,他就只能看见什么,我想让他知道什么,他就只会知道什么,这话你懂吗?” 薛楚萧重重地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父亲!” “还有一件事。” 薛嵩眼神一闪,郑重其事地开了口,“我怀疑洛云锡已经不在玄幽王府了,但是去了哪里暂且还不能确定。 我担心他是奔着黑风山去的,因为那洛云锡早就跟玉剑山庄关系匪浅,虽然他瞒得了皇上,可是却瞒不了为父的眼睛,贾万贯买通的那条商道对玉剑山庄影响甚大,我就不信洛云锡会坐视不理。” “父亲,您是如何知道洛云锡不在京城的?”薛楚萧不解,“还有,出城那么多条路,他也不可能就是奔着黑风山去的啊!” “他身边的那个小书童,平日里根本在府里待不住,可是这两日却并未出府,还有,为父一直暗中调查的人有消息了,我已经命人抓住了她们,且已经从她们口中逼问出了一些事情。” “父亲的话,孩儿有些不太懂,孩儿知道您昨日从永安巷那边捉了两名女子,是跟您这些年一直调查的那件事有关吗?” 薛楚萧觉得有些挫败,他似乎总是跟不上自己父亲的思路,而且,父亲对他暗中调查的那些事情,始终闭口不谈,从不让他知道。 “你不需要懂太多,只需记住,这一次你跟着夏远的人一起出城,若是见到洛云锡身边的那个小书童,一定要动手将她除去!”薛嵩说道。 看到薛楚萧有些挫败的眼神,他叹了一口气,决定简单跟薛楚萧解释一下。 “为父只能告诉你,那个小书童,是个女子,且非死不可,别的,你就无需知道了。” “她竟然,是名女子!”薛楚萧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59章 入黑风山 “确凿无疑!”薛嵩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愈发后悔,当初灭陶家的时候没有斩草除根,竟然让那个丫头活着逃了出来。 他让人去了葡萄镇,找人画了陶家幺女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跟洛云锡身边的那个小书童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暗地了找了这么久,没想到要找的人竟然距离自己这么近,早知如此,他就早一些下手了。 不过,现在下手似乎还不算晚。 薛嵩冷笑了两声,脸上划过一丝狠意。 最好洛云锡真的是去了黑风山,他好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 “事不宜迟,你速速动身去江夏郡吧,拿着为父的信物,去了那里找一个叫刘龙的人,他在柳叶镇开了一家首饰铺子,让他将你介绍给楚青,楚青是黑风山的头目,有什么事你们二人可以商量着来,若是见了誉王殿下……” 说到这里,薛嵩停了下来,薛楚萧一直等了好久,薛嵩才叹了一口气。 “罢了,就算誉王殿下真的有了二心,他也不会自毁前程的,毕竟,我跟他,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楚青知道该如何做,你听他的吧,我给你多排些人手,都是江湖中的高手,一定要记住,寻回誉王殿下事小,取那丫头的性命才最重要!” “是!孩儿一定完成任务!”薛楚萧信心满满地对薛嵩低下了头,脸上一片势在必得。 “父亲,孩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您……”薛楚萧犹豫着开口:“您不是还有让誉王殿下跟国公府联姻的打算吗?那您刚才为何对定国公那种态度?” 薛嵩奸诈地笑了两声:“这你就不懂了!那定国公是个古板的老迂腐,最讨厌勾心斗角,同室操戈,他那女儿和外孙做的坏事,十有八九他被蒙在鼓里。 那老迂腐在我这里受了气,必定会找机会去找皇后求证,若是皇后真的出手了,也一定会顾虑着老迂腐的意思不敢对誉王殿下下狠手,若是这次皇后没出手,呵呵……” “若是皇后没出手,定国公却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他们父女必定会起争执,这就为今后您争取国公府这个强大的助手打下了基础!” 薛楚萧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对着薛嵩抱了抱拳头,深深地低下头去,眼底是满满的崇拜:“父亲,您的这一招离间计用的好啊!” “你啊!还早着呢!多学着点吧!”薛嵩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相府的马车沿着官道缓缓而去。 …… 柳叶镇西二十里。 泥泞的小路上,一前一后走着两名乞丐。 走在前头的身材瘦小,脸上抹得脏兮兮的辨不出模样,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来。 她肩上扛着一个小包袱,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手里还拄着一根用来充当拐杖的棍子。 身后的那一个乞丐高大一些,步子也比前边这个稳重一些,同样是黑漆漆的脸,破破烂烂的衣裳。 “陶季,我们这样,真的行吗?”祁玉看了一眼黑风山远远的山头,开始怀疑起陶夭夭的打算来。 “不这样还能哪样?”陶夭夭停下了步子,捡了一块路边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 “累死我了,有吃的没?”她对着祁玉笑了笑,露出一口跟脏兮兮的小脸很不相称的小白牙来。 祁玉黑着脸摊开了双手:“你不是刚吃过吗?而且,也是你说要做乞丐就得做得像一点吗?马车和吃食都让人给转移走了,现在上哪里弄吃的东西去?” “也是哦!好可怜!”陶夭夭叹了一口气,她弯下腰,从石缝里捏出了一只肉嘟嘟的虫子来,她捏着那虫子举到了祁玉面前,笑得无比灿烂:“要不,咱们吃虫子吧?” 祁玉被陶夭夭的动作吓了一跳,迅速跳了出去:“陶季,你做什么?开玩笑也不能吃虫子吧?” 陶夭夭被祁玉认真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大荷包,掀开盖子之后,她将手里的虫子丢了进去:“这是给红菱的!” 祁玉黑了黑脸,尴尬地笑了两声,陶夭夭荷包里的那条血灵蛇,他是听说过的,却一直没能见过,于是便上前一步伸过了脑袋。 “怎么?你也想见见红菱?”陶夭夭笑着抬起了头,“这样吧,等它用完午餐,我就将它拿出来让看看。” 这些日子,她一直将红菱带在身上,红菱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味道,她便开始壮着胆子将红菱放了出来。 情况还算乐观,红菱盯着她看的眼神在她看起来虽然很冷,但是却并没有攻击她。 她壮着胆子将手放到了红菱面前,红菱竟然爬到了自己的手心里,还睡了一觉。 从那一次之后她的胆子便大了些,开始尝试着抚摸红菱的头,还有它的后背,然后便开始用口哨声训练红菱的条件反射。 血灵蛇不愧为血灵蛇,只一个“灵”字,就注定了红菱的不平凡。 她这样坚持了几天下来,红菱现在差不多已经能够根据她口哨声的轻重缓急分清了她的意图。 比如…… 陶夭夭将腰间的荷包盖子完全打开,对着荷包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声音清脆,高亢嘹亮。 “看好了,它要出来了哦!”陶夭夭笑着对祁玉说道。 祁玉屏息凝神,可是还是没能看清楚红菱的动作。 他只觉得荷包入口那里有一道淡红色的光闪了一下,再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一条细细的小蛇乖巧地窜进了陶夭夭的掌心。 “你要不要摸一摸它?”陶夭夭举着手掌对祁玉笑道。 祁玉脸色微微一白,慌忙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血灵蛇毒性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血灵蛇除了自己的主人之外对谁都不会客气,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他还得留着这条命去救公子呢,可不能毁在一条小畜生口里。 “红菱啊红菱,你看,祁玉哥哥害怕我们了呢,来,给他变个戏法儿让他乐呵乐呵!”陶夭夭伸出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红菱的小脑袋,然后又缓缓地吹起了口哨。 跟刚才不同的是,这次的口哨声吹得十分平缓,犹如催眠曲一般。 而那条她掌心当中的小蛇,便在祁玉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沿着陶夭夭的手腕逐渐爬上去,最后,在陶夭夭的手腕上缠了三圈,正好头尾相接连在了一起,粉粉嫩嫩,像极了陶夭夭戴在手腕之上的粉色镯子。 “怎么样?好玩儿吗?”陶夭夭笑着对祁玉举了举自己的手,将祁玉吓得又后退了一步。 “陶季,你还是将它装回去吧,这样看着怪吓人的,万一伤了别人就不好了。” 祁玉小心地对陶夭夭说道,话音落下,他似乎看到了那条小蛇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和嘲讽。 祁玉的步子便再也不敢上前了,这条血灵蛇,八成是成精了吧? “你歇也歇过了,玩儿也玩过了,咱们是不是该启程出发了?”祁玉伸手指了指远远在望的黑风山说道。 要是照这个速度下去,咱们走到天黑也到不了黑风山。 “早知道还不如听我的,快到黑风山附近了再藏匿马车。” “这你就不懂了吧,稍安勿躁,会有人来的!”陶夭夭胸有成竹地笑道。 一边说,一边又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对着手腕上的红菱伸出食指晃了晃,晃过几下之后,她的食指指向了腰间的那个布口袋。 红菱吐了吐信子,在祁玉的目瞪口呆当中,缓缓地爬进了那个口袋当中。 “陶季,你就别卖关子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能过来啊?”祁玉皱着眉头说道。 早知如此,他就不受陶季的蛊惑了,还不如早些将人送回京城去,现在这个时间,他差不多都已经赶过来了。 他们这些隐卫最擅长的就是隐蔽,若是没有陶季在身边,他大可以从后山偷偷潜进去。 “你稍安勿躁嘛,我们可是去黑风山乞讨的!黑风山将动静搞这么大,需要的人一定少不了,咱们是乞丐,能给口饭吃就行,黑风山一定喜欢我们这样的!”陶夭夭依旧笑得胸有成竹。 “可是,这里距离黑风山还那么远,你怎么就那么笃定……” 话未说完,祁玉忽然神色一变,“别说话了,有人来了!” 陶夭夭伸了个懒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瞬间嗓子就变粗了:“走吧哥,天黑之前咱们得赶到黑风山去,到了黑风山,就能吃上口热乎饭了!”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对着祁玉眨了眨眼睛。 祁玉“啊”了一声点点头:“没错,听说黑风山上伙食不错,肯出力就能换来饱饭,可比咱们每日里乞讨来得划算多了!” “嘿嘿,就是就是!”陶夭夭拄着拐杖点点头,一边往前继续走,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人在哪儿呢?”陶夭夭小声问道。 一直走了十几步,他们都没看到人影,陶夭夭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在左前方十步之外,一直等在那里呢。”祁玉低声回答。 陶夭夭便住了口,她摸了摸腰间的破云针,屏息凝神地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果然,在前方大概十几步的地方,一个人影从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后面闪了出来。 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肤色黝黑,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精光,只是身上的衣裳似乎破烂了些。 “呀!你是谁?”陶夭夭似是被吓到了,惊慌失措到躲到了祁玉的身后,“不好了哥哥,咱们遇上强盗了!” “小兄弟莫怕,我们不是强盗!”那人慌忙摆手,“我们是落难至此的正经人家,行至东边镇子的时候,在路上遇上歹徒追杀,我和我家公子跟其他人失散了,还请二位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番。” 那人说着,客气地对着祁玉和陶夭夭抱了抱拳头。 陶夭夭从背后扯了扯祁玉的衣裳,自己上前一步,先是仔细打量了那人片刻,然后才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们落了难,那你家公子现在何处?还有,你看我们这身打扮,也是自顾不暇的了,你又想让我们如何帮你?” 盼了半天,盼来的却不是黑风山的人,陶夭夭心里顿时有些挫败。 “小兄弟,小人没有名字,只因在家里排行第七,所以家里人都叫我老七,是我家公子的车夫。” 老七一边说,一边让开了魁梧的身躯,陶夭夭便看到了石头后面躺着的一名年轻男子。 “我家公子就在那里,他受了些轻伤,已经两日没吃饭了,不知二位身上可有吃食没有?” 老七似乎不太好意思,尴尬地骚了骚脑袋。 额……陶夭夭忽然间想笑,这个叫老七的人还真逗,竟然跑到他们这两个乞丐跟前乞讨。 不过,这个名字,倒是让她想起了玄幽王府后厨的小七,所以听起来便有些亲切。 陶夭夭笑了笑,对着祁玉使了个眼色:“我这兄弟早年间在药铺做过几年学徒,要不,先让他给你家公子把把脉吧?”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扯着祁玉往地上那名男子身边走了走。 祁玉会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蹲在了地上那名男子的身边。 看到祁玉捏住了地上男子的手腕,老七眼神微闪,手指微微动了动,手心当中出现了一把极小的刀片。 “怎么样?这位公子没事吧?” 陶夭夭也上前了一步,待看清楚地上男子的样貌之后,她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这名蓝衣男子一表人才气宇轩昂,眉宇间隐隐有几分贵气,就是浑身上下狼狈了些。 老七应该没有说谎,确实像是大户人家落难的公子,陶夭夭心里便放了几份心。 “没大事,就是身体虚弱了些,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就没问题了。”祁玉站起身来,老七也将手里的刀片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二位,我家公子是饿的,你们身上,有吃的吗?”老七掩去眼底的精光,一脸憨厚地开了口,问的还是吃食的问题。 “这……”陶夭夭抽了抽眼角,“老七哥你看,我们两个也是一路乞讨过来的,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我们正要赶着去前面的黑风山投靠呢,怕是帮不了你们两位了,不过……” 陶夭夭笑了笑,又说:“看地上那位公子的气质,必定是非富即贵,你们既是在东边镇子受人追杀,那么一时半会的也不能往东去了,与其在这荒郊野外受苦,倒不如随我们兄弟二人一起前往前边的黑风山,咱们几个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陶夭夭说完,笑眯眯地等着老七做决定。 她有九成的把握能说动老七,毕竟四个人的力量怎么也比两个人的力量大,他们主仆二人既是受人追杀,那么当务之急必定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行疗伤,就算不疗伤,也得先吃上几顿饱饭等着人来搭救。 果然,听了陶夭夭的话,老七想了想,又小心地问道:“小兄弟,不知那黑风山是个什么地方,能收留我们这样的落难人吗?” “这个……”陶夭夭小心地想着措辞。 “据说啊,这黑风山是一个很有钱的富商买下来的山头,他从附近的镇子里招了许多壮丁进山做工,给的工钱可高了呢!只要有力气,到哪里还不能混口饭吃? 当然了,您二位跟我们兄弟不同,大户人家出来的,没吃过苦很正常,但是这位公子得需要疗伤啊,等伤好了再离开也不迟啊是不?” 她借着取包袱的机会跟许记粥铺的老板娘打听了些关于黑风山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她说的这样,工钱高,就是活计累一些。 老七被陶夭夭几句话说得频频点头:“罢了,我老七别的本事没有,就空有这一身蛮力了,我一定好好做工给我家公子治伤,还请二位兄弟替我们引荐一番。” 说着,老七对着陶夭夭和祁玉拱了拱手。 “老七哥太客气了呵呵!”陶夭夭对着老七摆摆手,却被祁玉黑着脸一把拉到了一边。 “陶季,你做什么?咱们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混进黑风山呢,你如今又带上这俩人,到时候被赶出来,我看你怎么办!”祁玉压低了声音对陶夭夭说道。 “那怕什么?赶出来就再继续想赶出来的办法呗!”陶夭夭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又说:“与其偷偷摸摸地进去,倒不如光明正大。你轻功是没问题,能够摸进去,那我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老七,又压低了声音说:“要不,你自己从暗处偷偷摸进去,我跟老七他们搭伴儿进去?” “不行!我答应了公子得保护你的安全!”祁玉一口否决了陶夭夭的提议,“先这样定吧,回头随机应变,进了黑风山之后,一切得听我的!” “没问题!”陶夭夭对着祁玉呲了呲牙,比划了一个成交的手势。 “老七兄弟,你家公子能走吗?”跟祁玉低语完,陶夭夭走到了老七的旁边。 老七愁眉苦脸地摇摇头:“公子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了,不能自己走,但是我能背着他。” “行,那你就扛着他吧,扛累了让我这兄弟帮你搀着。” 陶夭夭俨然成了几个人的主心骨,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走吧,争取晌午之前咱们能到山脚。” 老七点点头,从地上背起了那名蓝衫男子,四人一行朝着西方走去。 走了大概五里多路,几人忽然听到前面传来的一阵马蹄声,片刻功夫就到了四人面前。 走在最前头的陶夭夭看了一眼来人,一共三人三马,利索的庄稼汉子打扮,只是神色比普通的庄稼汉子多了些冷峻。 行至陶夭夭四人面前,那三人放缓了马速,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四个。 “几位大哥请留步,小弟想跟您几位打听点儿事儿。”马上的几人打量陶夭夭的时候,陶夭夭也在打量着他们。 “什么事?”为首的那人沉声问道,一双鹰眼毫不避讳地盯着陶夭夭看了半晌,又从陶夭夭的脸上转到了祁玉的脸上,同样看了半晌。 “小弟斗胆,看各位大哥从西边过来,不知这里距离黑风山还有多远?”陶夭夭笑问道,站直了身子任那人打量。 “你们打听黑风山做什么?”那人盯着陶夭夭问道。 陶夭夭“哈哈”笑了两声:“还能做什么,讨口饭吃呗!听我们镇子上的人说,黑风山有活儿,给的工钱可多了,几位大哥,你们是不是也是去黑风山找活儿干的?” 领头的那个被陶夭夭逗笑了,他哈哈笑了两声,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听见了吗?这小子说我是去黑风山找活干的!” “东哥,这小子眼拙,兄弟们来告诉他吧!”左边一个络腮胡子笑了两声,然后对陶夭夭大声开口:“小子,你听好了,他是我们东哥,专门负责往黑风山上送人的,附近镇子上过去做工的人,所有的都得经过我们东哥的同意才行。” 领头的那个鹰眼人叫陈东,确实如络腮胡子所说,是负责招人去黑风山做工的。 “是吗!”陶夭夭被吓了一跳,慌忙抱了抱拳头:“东哥莫怪,小弟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既然这么巧遇上您了,那您看……”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后的祁玉等人:“东哥,您别看我这几个兄弟瘦,他们可能出力了呢!您招了我们几个进去是最划算的了。” “是吗?那他呢?”陈东伸手指了指老七肩上的那位蓝衫男子。 “哦他啊,他是我一个远房兄弟,家乡发了大水,逃难逃到这边来的,他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饿晕了,等到了山上,给他点吃的,保管他活蹦乱跳立时就能上工。” 陶夭夭笑着跟陈东等人说道,撒谎的理由信手拈来。 “那你呢?你这小身子板儿,是能挑得动担子?还是能抡得起锤子?”陈东“哈哈”笑了两声,眼底是对陶夭夭满满的轻视。 “我会做饭啊!”陶夭夭笑道,“民以食为天,各位大哥虽说是管事,也总要吃饭的不是?” 陈东沉吟了片刻,回头看了左边那个络腮胡子一眼:“黑子,将他们几个带回山上去,先让他们吃顿饱饭,等我回去再给他们安排活计。” “好嘞东哥!”那络腮胡子点了点头,盛气凌人地对着陶夭夭几人呵斥了一声:“赶紧的吧,给你们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 “多谢黑子哥!”从陈东口中,陶夭夭知道了那个络腮胡子叫黑子,便慌忙跟黑子道谢,还不忘悄悄扯了扯一旁的祁玉,又给老七使了个眼色。 祁玉和老七让开了路,那个陈东的带着另外一人骑马离开,剩下那个黑子一人调转了马头带着几人一路往西。 “黑子哥,我们几个去了黑风山,都做些什么活啊?”陶夭夭走在最前面,笑着跟黑子搭话。 黑子“哈哈”笑了两声:“活儿是不少,就看你们做不做得了了! 在我们黑风山,你不需要多聪明伶俐,只需要记住两个字,就能保你平安无虞,赚得腰包鼓鼓地下山。” “哪两个字啊?”陶夭夭好奇地问道。 黑子勒了勒胯下的马,转过身来用目光扫视了一眼陶夭夭四人,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听话。” 对上几人愕然的目光,黑子神气地冷哼了一声:“知道什么叫听话吗?就是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干好自己的事,各人自扫门前雪,懂吗?” “懂了懂了。”微愣之后,陶夭夭笑着替其他几个人答应。 …… 因为黑子骑着马的原因,四个人的速度比之前的快了许多,晌午刚过的时候,四人就已经进了山。 不同于别的山脉,黑风山从山脚开始,就显得有些荒凉,只生长了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从山脚一眼望去,这黑风山就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 行至山脚处的时候,从两块巨大的石头好后面出来两个凶神恶煞的人,见到黑子之后才换了一副笑脸:“黑子哥,又招人过来了啊?” “嗯,葫芦峰那边的人手不太够,上头吩咐了还得多找些人过来。” 黑子答应了一声从马上跳了下来,将缰绳交给了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步行着在前头带路。 “老七,你累不累?要不,让我家这兄弟帮你背一会吧?” 陶夭夭跟在黑子身后走了两步,见老七落在了后边,便停了下来等他。 “不用了,这就快到地方了,就不麻烦这位兄弟了。” 老七将身后的蓝衫男子往上托了托,似乎还往后躲了躲,像是怕陶夭夭会强制将蓝衫男子扶下来。 “那好吧,山路不好走,你们自己小心些。”陶夭夭疑惑地看了老七一眼,转身跟上了黑子的脚步。 沿着碎石嶙峋的山道又往上走了大概几百步的距离,陶夭夭终于听到了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类似于凿石头的声音,还有一些吆喝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底的地面,那些露在地表的石头,隐隐透着些褚红色。 上有赭者,下有铁。 据她那一点可怜得要死的理化常识判断,这座山确实是一座含铁量很好的矿山。 “别愣着啊,马上就到了,跟紧点!”黑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陶夭夭慌忙紧走了几步跟上。 祁玉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在转过一个拐角之时,祁玉忽然轻轻扯了扯陶夭夭的袖子。 “怎么了?”陶夭夭缓了缓步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个年轻人醒了。”祁玉低声说:“还有那个叫老七的,从山下一直将他背到这里,气息却始终不见紊乱,就算是我,差不多也就勉强做到,他们主仆二人,绝非普通人!” “不用管他们,做咱们自己的事。”陶夭夭偷偷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见那名蓝衫男子已经从黑子背上下来了,正在黑子的搀扶下往山上走着,只是速度慢了一些。 “我在山下邀请他们同行,不过是为了人多一些,好混淆分散这里守卫的注意力,进去之后咱们就见机行事了,那老七会功夫更好,若是出了什么事,也省得我内疚了。”陶夭夭说道。 “我觉得我不该带你进来的!”祁玉皱了皱眉头,已经记不清这是第一次说出这话了。 “来都已经来了,后悔也晚了!”陶夭夭笑着眨了眨眼睛,紧走了几步跟上了黑子。 说话的当口,他们已经上了这座小山峰的峰顶,站在峰顶上往下望去,陶夭夭看到了山脚下的一群人,正热火朝天地开采着石头。 看着那一个个被压弯了腰的青年壮丁,陶夭夭瞬间就明白祁玉说的后悔的意思了。 那么重的一箩筐石头,若是压在她肩上,估计会把她压扁吧。 “看到了吗?底下的那些,就是你们要做的活,怎么?怕了吗?” 黑子看着陶夭夭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黑子哥,您招来的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吗?”陶夭夭愁眉苦脸地开口,颇有些小心翼翼,“还有没有其他轻一些的活儿?我怕……我扛不动那些石头。” “这我可做不了主,还是等东哥来了再说吧。”黑子并没有让几人立刻下去做工,而是又转过身来,带着他们沿着山峰朝左侧走去。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看看住的地方。” 又是一阵凹凸不平的山道,路上偶尔会时不时地冒出个人来跟黑子打招呼,手里都持着长矛。 山道的总体趋势是下降的,降着降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断崖,黑子的身影在那断崖处一闪便消失了踪影。 陶夭夭跟了过去,见断崖处垂着一根藤条,黑子正站在下面约莫三人多高的地方对他们几个招着手。 “赶紧滑下来,到地方了。”黑子在下面说道。 “好的,这就下来!”陶夭夭应了一声就要下去,却被祁玉伸手拦住了。 “我先下去,你第二个下。”祁玉沉声说道。 陶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便退后了一步让出了位置:“也行,那你小心点儿!” 祁玉“嗯”了一声,一把抓住了藤条,利索地顺着藤条滑了下去。 在下方站定之后,他对陶夭夭点了点头。 陶夭夭在身上搓了搓手,也抓住藤条滑到了底,笨拙的动作将黑子逗得哈哈大笑,却也似乎更放心了些。 在陶夭夭之后下来的,是那名蓝衫男子,落地之后,他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微笑着对陶夭夭点了点头。 “我是陶三儿,你叫什么名字?”陶夭夭热情地打着招呼。 蓝衫男子笑了笑:“陶兄弟好,我是余二。” “幸会幸会!”陶夭夭敷衍地拱了拱手。 余二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化名,便更没有了深交的打算。 走在最后的老七跳下来之后,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陶夭夭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帮助几人跳下来的藤条已经不见了踪影。 饶是陶夭夭的眼睛再尖利,也只能看到上头的人影一闪,不用说,那人是来收藤条的。 陶夭夭在心底冷哼了一声,看来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还是藏着不少人的。 没有了那根藤条,普通人根本爬不了那么高,就根本别想着出去了。 “进去吧,今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了。”黑子对几人指了指身后的山洞。 不到一人高的一个洞口,宽度至多有七八十公分,往里一看黑漆漆的,说是住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 陶夭夭和祁玉对视了一眼,祁玉对她点了点头,第一个弯腰侧身进了山洞。 陶夭夭紧随其后,她身材瘦小,不弯腰也能进去。 进洞之后的好一段路都抬不起头来,左右和头顶全部都是凸出来的尖利石头,堪堪仅能容一人弯腰通过,连转身都不好转,幽黑阴暗的环境让陶夭夭有了一种压抑窒息的感觉。 往里走了大概一百多步,空气忽然清新了起来,光线也亮了起来。 陶夭夭第二个钻出了黑暗的甬道,使劲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空气中传来一阵隐隐的火炭味道,她四处看了一眼,看出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谷底,紧靠着四面山壁的是四排房子,借了山石的造型,加上人工的开凿,倒是有些房子的模样。 抬头往上看去,能看到头顶的悬崖和大片的天空。 悬崖的四壁上,除了那些尖利的石头,没有一株草木,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像一个天坑。 而且,只有一条出去的通道,那就是刚才他们进来的那条狭窄幽暗的甬道。 “都别愣着了,看到东南角旮旯里的那间房了吗?那个是给你们几个的。”黑子最后从甬道里钻了出来,看几人正在发愣,便开了口。 “请问,哪个方向是东南角。”他们四人中的余二忽然开了口,声音沙哑低沉,倒也不算难听。 “左前方就是。”黑子伸手指了指,“赶紧去将东西放下,院子里有水,去洗把脸,待会去厨房吃点东西,等东哥回来给你们安排了活计,就该上工了。” “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间房,还没等抬步过去,就听“吱呀”一声,余二已经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有四张床,每张床上放着一床被褥,看起来脏兮兮的,房间里还散发着一股子霉味,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 余二先行挑了左侧墙壁靠外边放着的一张床,陶夭夭便选了右侧靠里的那一张。 祁玉进了房,将身后背着的包袱放在了右侧外面的那张床上,跟陶夭夭的床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这里的环境,他们几个倒是无所谓,可是这陶季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他心里担忧,陶夭夭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她掀起床上的被子抖了抖,将床上的灰尘拍打了几下,最后笑着伸了个懒腰:“各位,现在开始咱们就是室友了,走吧,咱们去吃饭,然后看看我们上工的地方。” 她的话音落下,房间内并无人应声,每个人似乎都在想着心事,最后还是余二笑着站了起来:“陶三兄弟说得对,咱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祁玉和老七似乎对什么都没有意见,见陶夭夭和余二两人出了门,他们便也跟着走了出来。 站在院外的时候,黑子正好从一间房里开门出来,那间房跟他们几人的房间对角,房门也更大一些。 “进来吧。”黑子打开了门,将几人招呼了进来。 这是一间厨房,里面透着些烟火气,但是陶夭夭却并没有闻到刚才闻到的那股子炭火味道。 “锅里有剩饭,案板上有馒头,赶紧吃了跟我出来,记得将碗洗了。” 黑子腰间系了一个酒葫芦,一边喝酒一边出了房门,在院子中央的石墩子上坐了下来。 陶夭夭看了一眼案板上筐子里冷硬的馒头,再看一眼锅里清汤寡水的米粥,顿时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反观余二,倒是心情没有什么波动。 “老七,去盛饭。”余二对老七说道。 老七应了一声,在一旁的架子上寻到了一叠碗,他取了四只到锅边盛了四碗粥端到了桌上。 余二已经自行拿起了馒头,咬了一口之后,他对着陶夭夭笑了笑:“馒头虽然冷了些,但好在还是软的,吃了这一顿,下一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陶三兄弟还是将就吃一些吧。” 陶夭夭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粥,并未动手去拿馒头。 倒是祁玉已经将一个馒头朝她递了过来。 “吃吧,我早说过不让你来的,看现在这个情形,还不如在柳叶镇乞讨来得痛快,而且,现在就算想离开,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祁玉话里有话地看了陶夭夭一眼。 陶夭夭不情愿地接过馒头,恨恨然张嘴咬了一口。 她又何尝不知道进来容易出去难的道理,可是,来都来了,怎么着也不能白来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0章 冤家路窄闹鬼…… “这位兄弟说得对,这里四面环山,普通人根本攀不上去,要想出去,只能走刚才咱们进来的那条路,若是他们不想让咱们出去,只需一个人守在洞口,就算里面有千军万马,也是出不去的。” 余二笑得一片云淡风轻,就着碗里的粥吃着馒头。 陶夭夭看了他一眼,他的吃相斯文,似乎一点都没被眼前的食物影响心情,看起来胃口很好,倒是他身边的老七,神色看起来有些心疼。 “公子,这里环境这么艰苦,等您……等您养好伤了,咱们就回去吧,别在这里待着了。”老七对余二说道。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余二一个馒头下了肚,又从筐子里拿起了第二个。 “可是,夫人她……会心疼的!” 老七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唉”了一声,端着碗背过身去。 余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动作优雅地吃完了手里的第二个馒头,碗里的稀粥也见了底。 看着余二干干净净的碗底,陶夭夭似乎也有了胃口,她一口一口地掰着馒头咽了进去,至于粥,却只象征性地尝了两口就放弃了。 几个人无声地吃完了这样一顿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午饭。 想到刚才黑子的吩咐,陶夭夭便站起身来打算去洗碗,她刚刚挽起袖口将碗摞好,半道上就被祁玉截下了。 “你去一边坐着吧,我来洗。”祁玉从陶夭夭手中接过粥碗,径直去了角落里放着的那口盛满水的大缸旁边。 “辛苦了兄弟!”陶夭夭对着祁玉呲牙笑了笑,有人洗碗,她也乐得轻松。 她在身上随意抹了一把手上粘上的饭粒,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余二若有所思的目光。 “先讲好了,这次我们洗,下次可该轮到你们了!”陶夭夭对着余二灿烂地笑了笑,露出一口跟她的黑脸不太相称的白牙来。 余二的目光顺着陶夭夭的胳膊往下看去,在看到陶夭夭挽起的袖口处露出的白皙皮肤时,余二眼神微闪,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问题!下次让老七洗!”余二对着陶夭夭笑了笑,又抬头跟老七说道:“老七,去打盆水过来。” “是!”老七答应着去了水缸旁,找了一个木盆端了半盆水过来。 “陶三兄弟,这一路上风沙大,灰头土脸的不舒服,你过来洗把脸吧。”指着木盆中的净水,余二笑着对陶夭夭开口。 陶夭夭微微愕然,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一边摆手一边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做乞丐的,乌漆嘛黑地脏惯了,干净了反而不自在,还是余兄自己洗吧。” 余二将陶夭夭的神态和小动作全部看在了眼里,他不动声色地从上到下打量了陶夭夭一眼,最后淡笑了两声点头:“好。” 然后挽起衣袖,低头在木盆里洗干净了自己的双手。 祁玉刚刚将洗好的碗在架子上摞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一阵说话声。 “那四个新来的人呢?东哥回来了,还带了几个人进山,吩咐你过去安顿呢!”这话是对黑子说的。 “王彪啊,这次又是从哪个镇子上找的人?堂主不是说不从柳叶镇招人了吗?”黑子的说话声响起,还打了个哈欠。 “附近庄子都找不到人了,也就只剩柳叶镇了,放心吧,我们这次找的都是些无牵无挂的流浪汉,死了也没人出头安葬的那种……” 黑子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被那个叫王彪的一阵“嘘”声打断了。 “别说这些了,你赶紧去安顿那几个人吧,之前的那四个人呢?我带他们去找东哥。”王彪说道,话音刚落,王彪的声音就沉了下来。 “你怎么又喝酒了?回头当心东哥罚你!” “我这不是累了小酌一口嘛,不喝了不喝了。”黑子赔笑的声音传来,又对着厨房吆喝了一声:“你们几个,吃完了吗?赶紧的,跟着王管事去见东哥了!” “来了来了!”陶夭夭应了一声,第一个出了厨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名黑瘦男子,看起来有些熟悉,陶夭夭认出了是他们在山下遇上的骑马那三人当中的一个。 那王彪不似黑子的嗓门这么大,话也不多,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跟上。” 几个人又像来时一样,在阴暗窒息的甬道里走了一段,最后又从那个山洞的洞口钻了出来。 王彪带着几人上了山洞斜对过的一个斜坡,斜坡上是一些人工开凿出来的台阶,有一小段的山路近乎垂直,走在最前头的祁玉稍稍停了停,伸手将陶夭夭拉了上去。 台阶的顶端豁然开朗,一大排房子矗立着,虽然外观看着不怎么出彩,却是正儿八经的有门有窗的房子,并不是借着山壁开凿出来的。 王彪见四人都已经上来,便带着他们径直去了开着门的那一间最大的屋子,屋子上上面挂了一个匾额,上面写着议事厅几个大字。 宽大的屋子像是一座大殿,分为内外两间,正对门摆了两把高大的椅子,一个身着青衣的儒生坐在左边那把椅子上,他身后站着的那人陶夭夭认识,就是在山下见到三人当中的领头人,姓陈名东,人称东哥。 至于那个青衣儒生,她倒是偷偷地多看了两眼。 这个青衣儒生,跟那个在柳叶镇食为天酒楼监视洛云锡他们的青衣儒生,是不是一个人呢? 陶夭夭仔细想了想,洛云锡似乎跟她提起过这个青衣儒生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楚青? “东哥,楚堂主,人已经带来了。”王彪对着二人拱了拱手,又回头对陶夭夭等人呵斥了一声:“快来见过楚堂主。” “见过楚堂主。”陶夭夭上前一步,跟在其他三人的身后问了声好。 果然是他! 楚青楚堂主,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陶夭夭低了头,暗自庆幸自己选了这副小乞丐的打扮。 “你们几个,自报姓名给本堂主听听。”楚青慢条斯理开了口。 “祁玉。” “陶三儿。” “余二。” “老七。” 几个人自祁玉开始,依次报了姓名,楚青的目光便随着他们开口的顺序依次从他们身上掠过,最后停在了陶夭夭的脸上。 “这人这么瘦弱,怎么把他招来了?”楚青皱了皱眉头。 “是这样的堂主,他跟那三个人都是一起的,又说自己会做饭,小人是想着,这两日咱们这里不是要来贵客吗?正好缺一个洒扫做饭的机灵点的伙计。”陈东慌忙上前解释。 “这话倒也是,山里的这些都是些大老粗,来的那位身份尊贵,确实不可怠慢。” 楚青自言自语道,末了点了点头定了陶夭夭的去留。 “你,就先留下吧,待会让王彪带你去忠义堂,你先将那里好好打扫一遍,然后做几样小菜送来这里,我先试试你的手艺。”楚青指着陶夭夭说道。 “小人知道了,楚堂主。”陶夭夭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至于你们三个……带这个老七去采石场,那个祁玉去冶炼场,至于这个余二……” 楚青看了一眼同样有些瘦弱的余二,再次皱眉:“余二,你都会些什么本事?” 众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余二,只见余二笑了笑:“楚堂主,识字算本事吗?” “你说你识字?那你……会记账吗?”楚青眼底精光一闪,笑着问道。 余二点点头:“会,还做过几年账房先生。” “太好了!黑虎山正好缺少一个精通记账的人!” 楚青心情极好地点了点头,回头跟站在他身边的陈东说道:“陈东,先带他去账房熟悉账目。” 那陈东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动身,而是伸手指了指里屋:“楚堂主,请借一步说话。” 楚青“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抬步去了一墙之隔的里屋。 关紧房门之后,陈东压低了声音开口:“楚堂主,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您怎么放心让他进账房看帐啊?万一他将咱们的秘密泄露出去怎么办?” 楚青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陈东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来历不明的人,越是好对付,你以为本堂主将他们几个分开安置是为的什么?” 陈东低头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堂主,您是想……” 他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掌在脖颈下方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 楚青“呵呵”笑了两声,抬步出了里间的小门。 “你们几个,都别愣着了,该去哪里的就去哪里吧。”楚青走出门来说道。 陶夭夭四人跟楚青告辞退出了那间屋子,王彪随便找了一个人去给祁玉和老七带路,然后亲自带着陶夭夭进了这一排房屋中的另外一个屋子,至于余二,则是被陈东带去了另外一边。 陶夭夭跟在陈东的身后穿过门厅,又经过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座浮桥,抬头一看,浮桥的另一头竟然连接着另外一座山的山壁。 桥下传来水声,陶夭夭往下看了一眼,水花四溅,湍流不息。 可是奇怪的是,他们上山的时候根本没发现这里附近哪里有一条这么大的河流。 “别看了,掉下去可是连尸首都找不到的!” 王彪的声音在前头响起,陶夭夭慌忙扶着绳索结成的栏杆过了浮桥。 下了浮桥,二人进了一个山洞,比他们之前进的那个山洞宽敞了不止一星半点,山洞后面有一个出口,从出口出去之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座大殿矗立在二人面前,大殿上方的匾额上,用烫金大字写了三个大字:忠义堂。 “这里就是忠义堂了,天快黑了,你赶紧将这里的大殿打扫一下,待会我让人送些食材过来,你就在后面的厨房里烧几样小菜,好好表现,堂主不会亏待你的。” 王彪对陶夭夭说道。 “是是是,小的明白,一定好好干!”陶夭夭点头哈腰地笑道。 王彪将陶夭夭带进去又指给了她取水的地方便离开了,偌大的大殿当中,陶夭夭每走一步路都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向来大胆的她,忽然害怕起来。 这个黑风山,绝对不是洛云锡说的被人随意买下来的。 这里的那些房子,还有外面的那座浮桥,也绝对不是最近才修建的,说不定,这黑风山之前就早有人住了,或许是哪个地主土豪,或许是江湖隐士,又或许,就是个土匪窝。 然而,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她初来乍到的,甚至都不知道该查些什么。 他们几个人被分开去了四个地方,就算晚上回了住处,房间里住了四个人,她也没机会跟祁玉商量事情。 陶夭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去了一个小房间里打了水,开始擦拭殿内的摆设。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前前后后进来了四个挑着担子的年轻人。 那几个年轻人的到来,暂时赶走了陶夭夭心头的惧意 她放下手里的抹布朝着四人迎了过去:“几位大哥辛苦了,过来歇一会吧。” 她笑着招呼那四人。 为首的一人是个年轻的汉子,他看了看陶夭夭,慌忙摆了摆手:“不,不用了,我们还要回去做工呢。” “几位大哥先别忙着走,我初来乍到,楚堂主让我打扫大殿,我却找不到取水的地方,请各位帮帮忙吧。”陶夭夭可怜巴巴地说道,眼底满是请求。 那个年轻汉子犹豫了片刻之后,带着歉意摇了摇头:“对不住了小兄弟,这个忠义堂我们也是第一次过来,之前我们都是在另外一座山上,跟这忠义堂不在一处。” “是吗?那你们今天都送了些什么过来?有肉类吗?” 陶夭夭打定了主意想要将人留在这里一会儿,一为给她做个伴,二来,她也好打听些事情。 时间不长,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她就有把握套出话来。 “有的有的。”那个汉子很是憨厚,忙不迭地招呼着身后的三人将东西放下,然后伸手拿起了自己挑着的那两个筐子。 “小兄弟你看,这里有牛羊肉,还有鸡鸭鱼肉,都是新鲜的。” “是吗?我看看。”陶夭夭说着走上前去,在那两个竹筐里粗粗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还真有……对了这位大哥,你们中饭吃的是什么啊?有几样荤菜?” 那汉子脸色微微变了变,尴尬地笑着摇了摇头:“小兄弟说笑了,我们这些做粗活的,哪有资格吃那东西?也就是些馒头咸菜罢了。” “为什么?我看菜市场那边,最少也得好几十号人吧?听说还有冶炼场,人数应该也少不了吧?难道因为往山上送菜不方便,所以才吃得这么简单?”陶夭夭好奇地问道。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应该是送菜不方便吧? 冶炼场那边的人,我们是见不到的,也不住在一起。” 那汉子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筐子里的食材。 “这些精细的东西,也就几个管事的和堂主能吃得上,我们平日里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什么不方便的?”那年轻汉子的话音刚落,就被站在最后边的一个瘦高中年人打断了。 “西北角那条新修出来的山道上,牛车上下根本毫不费力!我亲眼见过往山上送货的牛车,都是大车的新鲜肉类和瓜果蔬菜,那几个管事和堂主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瘦高中年人颇有些愤愤不平。 “那就奇了怪了,每日里都有那么多牛车上山,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就二百来号人,就算顿顿大鱼大肉也吃不完啊!可是咱们碗里根本就没见过半点肉星啊!那牛车上的货,都跑哪儿去了?” 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小伙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们说的牛车,每天都上山吗?”陶夭夭皱眉问道,从这几个人话中,她得出了不少消息,最起码,黑风山的人数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但是他们又说,每日里送上来的食物多,但是他们这二百来号人都没吃到过,那是不是就说明,这黑风山里,除了他们这些人,还有其他一些为数不少的人存在? “倒也不是每天上山,粮食什么的隔几天来一次吧,至于那些菜类,倒是来得勤。” 那年轻小伙子又说,也有些愤愤不平,“都知道这里工钱高,我娘才让我来的,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还不如去大户人家家里做帮工呢!” “怎么?他们不给你们发工钱吗?”陶夭夭疑惑地问道,想了想又说:“你们来了这里以后,回过家吗?” “我们都已经来了两个多月了,哪里回过家啊!”瘦高中年人回答,又说:“至于工钱,也是没见过影子,不过,楚堂主倒是说过他把我们的工钱都让人给我们家人送去了,我们想,反正在这里也花不着钱,送回去就送回去吧。” “那你们家,都是柳叶镇的吗?”陶夭夭又问。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柳叶镇虽然距离京城有段距离,可是那柳叶镇却并不贫穷,若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很少有人会上山来出苦力,而且一呆就是两个多月吧? “不是的,柳叶镇在东边,我们是石虎岭那一边镇子上的。”瘦高中年人说道,“石虎岭三面环山,日子过得紧巴,不像柳叶镇,在去往京城的方向上,能沿街做些营生。我们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石虎岭那边过来的。” “原来如此……”陶夭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柳叶镇的那些铺子虽然客人少,但是看起来也还支撑得下去,看来只要来这里的,要么就是穷困潦倒,要么就是无家可归。 “小兄弟,我看你这么瘦弱,一定出不了苦力的,听我们一句劝,能离开就赶紧离开吧!”年轻汉子压低了声音对陶夭夭说。 “那你们想过要回去吗?”陶夭夭问道 那汉子摇摇头:“当初我们上山的时候,签的工期是三个月,这不还差二十多天呢,为了这二十多天再得罪这些人,不划算。” “当初也有些受不了这里的伙食想要逃走的,听说都消失了,尸骨都没找着。”那个小伙子最年轻,说起这些八卦来头头是道,“我还听说,那边山洞底下,还闹鬼呢!” “闹……闹鬼!”陶夭夭被吓得一个哆嗦,“哪个山洞啊?离这里远吗?” 小伙子摇摇头:“这里山洞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一个,只听说会从地底下发出阵阵沉闷的声音,白日里采石场那边的动静大,倒是听不太清,但是一到了晚上,常常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就像是在打铁。” “打铁?”陶夭夭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洛云锡让人请桃灼去兵部帮忙调查军械往来的事情。 打铁的声音…… 莫不是…… “别说话了,赶紧将东西倒出来,管事的来了。”陶夭夭正寻思间,忽然听到最后面的瘦高个子小声提醒了一句。 众人慌忙分散开来,一个个地低下了头,将自己筐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掏了出来。 “你们几个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晚饭不想吃了是吗?赶紧的,都去采石场集合,楚堂主要训话!” 王彪骂骂咧咧地从殿外走了进来,见到拎着抹布的陶夭夭,脸上的表情更生气了:“还有你,这么大点地方怎么还没收拾完,你也不想吃饭了是吗?” “对不住了王管事,马上就好了!”陶夭夭笑着直起身来,“这不是几位大哥刚刚送了瓜果蔬菜过来,我正寻思着晚上给堂主做些什么好吃的呢!” 既然知道了这王彪是个管事,她便也不敢再大哥大哥地叫了。 “做什么好吃的,不做了!”王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脸色很不好看,跟之前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判若两人。 送菜的四个人挑着空担子离开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陶夭夭看了一眼王彪的脸色,小心地开了口。 “王管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的看着天都黑了,楚堂主总得先吃口饭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1章 天道不公生如蝼蚁 “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想活命,不该问的就别问!”王彪抬头瞪了陶夭夭一眼,又说:“那个叫余二的,是你什么人?” 陶夭夭被问的一愣,不明白王彪为何会问到余二,更不清楚王彪的怒气冲冲是不是跟余二有关,便小心地开了口。 “他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家里发了大水前来逃难的,不过,虽然是远方亲戚,我们也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这次在黑风山山脚遇上,也是凑巧。” “你这远房亲戚倒是有些本事,一来就立了功。”王彪的脸色稍缓,“这里暂时没你什么事了,你将东西搬到里边,放好之后就回去吧,直接回住的地方,别乱跑,若是被巡逻的守卫误伤了,可没药给你医治!” “是是是,小人这就赶紧收拾好回去!” 陶夭夭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空荡荡的忠义堂,她将地上的一堆瓜果蔬菜一点一点地往内殿转移,来来回回一连跑了十多趟才收拾干净了。 “那……王管事,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过来?”陶夭夭试探地问道。 “明日一早我会让人带你去冶炼场拉风箱,这里暂时应该不需要人了。”王彪说道。 “那行!我就等王管事您的通知了!”陶夭夭微弯着腰,神态很是谦卑。 看到陶夭夭恭敬的态度,王彪满意地对她摆了摆手:“赶紧走吧。” “是!”陶夭夭笑着转身,依旧是微弯着腰,直到出了殿门又上了那座浮桥,她才长出了一口气。 拍了拍自己荷包里和腰间鼓鼓囊囊的东西,她低低地笑了两声。 这下子,晚饭有着落了,只可惜住的地方跟其他房间离得太近,且房里还住了另外两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不然的话,她倒是可以考虑偷只鸡回去晚上烤着吃。 出了浮桥又进了山洞,出了山洞又是山路,陶夭夭沿着崎岖的山路上上下下,如同走迷宫似的,终于找到了自己之前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山洞入口,她都有些佩服自己认路的能力了。 看来在聪明的人身边呆久了,多多少少也能学会些本事,至少在洛云锡的锤炼下,她逃跑和攀爬的速度迅速了许多,若是真的要逃跑,也多了几分胜算。 想到这里,陶夭夭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洛云锡来。 那家伙昨晚就来黑风山了,也不知道现在藏身在什么地方。 还有,看王彪的态度,黑风山似乎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个楚青为何会将人都集合在采石场? 他要训的,又是什么话? 还有那个余二,究竟又立了什么功? 陶夭夭越想越头疼,只得穿过那个狭窄窒息的甬道回了自己房间。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放眼望去,这狭小山谷里的里里外外,似乎还是她一个人。 祁玉没有回来,老七和余二也不见了踪影,至于那些白日里就紧闭着房门的石房子,更是空无一人。 当然,这只是她明面上看到的,暗地里的岗哨,她看不到,其实,她倒还挺希望暗地里有些岗哨,好跟她做个伴儿。 陶夭夭进了房间,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就歪倒在了床上。 此时的她,哪里还顾得上床铺干净不干净? 走了一天的路,又在忠义堂洒扫了半天,她累都累死了,连鞋子都懒得去脱。 “咕噜”一声响,是她的肚子在唱戏,陶夭夭慌忙坐了起来,从身上摸出了一根黄瓜来。 她用衣袖擦了擦黄瓜上的毛刺,直接就啃了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房间里没有油灯,她也懒得去管,啃完一根黄瓜之后,她又摸出一根胡萝卜来,同样擦了擦之后就入了口,吃完之后还不忘给祁风的枕头底下又塞了一根萝卜过去。 腰间的布袋子忽然动了动,她知道是红菱睡醒了。 陶夭夭摸了摸肚皮,又隔着腰间的布口袋摸了摸袋子里红菱的脑袋:“别闹了红菱,继续睡一会吧,我今天都要累死了,没工夫陪你玩儿了!” 说完,陶夭夭踢开了鞋子,一头栽到了枕头上面就不愿动了,上下眼皮打了几架,一阵困意袭来,陶夭夭迅速进入了梦乡。 均匀的呼吸声从床上传来,一阵微风刮过,她腰间的布袋子忽然更加剧烈地动了几下,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最终却又归于了平静。 一声轻叹声在房间内响起,一只白净修长的手给她拉过了被子盖上,又弯下腰去,将她踢得远远的鞋子摆放整齐。 又是一阵风刮过,房间内瞬间便恢复了平静,只在空气中隐隐地留下一丝香味儿。 一种沉水香混合着清冽梅香的味道。 …… 陶夭夭是在黎明之前被祁玉轻轻拍醒的,从门缝里往外看去,天色还是黑的。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她睁开双眼,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身在什么地方。 “别睡了,该起床了。”祁玉轻声开口,伸手递给她一个馒头。 陶夭夭晃了晃脑袋,伸手接过馒头,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看了一眼手上那个馒头,她满脸苦色地哀嚎:“不是吧,早饭也是白馒头?我能说下山吗?” “最好不要!”祁玉还没来得及回话,一个声音从陶夭夭床铺的对角传了过来,陶夭夭回头看了一眼,是余二。 “为什么最好不要?”陶夭夭板着脸开了口,“我们是来做工挣银子的,又不是来找罪受的!” “因为,昨天夜里,有十几个吵闹着要下山的人,被杀了。”余二沉声开口。 “什么?”陶夭夭愣了,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祁玉,却见祁玉神色凝重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杀人?就因为那些人想要下山吗?难道这里就没有王法了吗!”陶夭夭沉声开了口。 虽然她早就看出那个楚青和陈东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打死她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杀人,而且,一杀还杀了十几个。 “昨日黑子带我去账房让我熟悉账目,我无意间发现账本少了,于是楚堂主便将所有人集合了起来,让几名巡逻的守卫依次上前辨认,挑出了十几名有嫌疑的人。”余二开口说道。 “就只是因为有嫌疑,所以就都杀了?那些人就没有想过反抗吗?二百多号人,怎么着也能打得过那些守卫吧!” 陶夭夭的心冷了下来,这果真是个人吃人的社会,底层的那些平民百姓,就只能任人宰割。 “人都是有惰性的,也都是自私的,没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而且,就算真的反抗,他们也未必反抗得了。”余二看了一眼陶夭夭说道,跟陶夭夭的激动相比,其他三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淡然。 “陶三儿兄弟与其担心他人,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若不是因为昨日我们来得晚被排除了嫌疑,那么死在长矛之下的,或许就是我们几个了。”余二又说,可是他的神色,在陶夭夭看来却是冷漠得紧。 “你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陶夭夭冷哼了一声,“他们连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都杀,你这看到他们账本的人,可得小心着点!” “这个我知道,多谢陶三兄弟提醒。”余二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知道,他们是想利用完我之后杀人灭口,但是……我可能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说得就跟自己多大本事似的,再大的本事,不还是饿晕在山路上了!”陶夭夭白了余二一眼,没好气地开了口。 “二位,与其在这里斗嘴,倒不如说一说昨日打探出来的消息。”祁玉轻咳了两声之后开口,暗地里给陶夭夭使了个眼色。 陶夭夭哼哼了两声开了口:“我也没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就去了另外一座山头的忠义堂,跟这座山相连的,是一座浮桥……” 说到这里,陶夭夭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那座浮桥不算短,桥下还有湍急的河水,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咱们这一路走来,就紫云城有个紫云河,别的地方哪里还有这么大一条河了?” 陶夭夭的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余二却是眼神一闪开了口:“陶三兄弟是难道是自紫云城而来?” 陶夭夭一愣,这才惊觉自己说露了嘴,便慌忙摆手:“我只是举个例子,除了紫云河,不就没有其他大河了嘛!” “谁说没有?”余二笑了笑,“石虎岭以西就有一条河流,名叫石虎河,是紫云河的支流,陶三兄弟方才提到的忠义堂,莫不是就位于石虎山?” “你的意思是,那座浮桥的另外一边,连着的就是石虎岭?”陶夭夭问道。 余二“嗯”了一声点点头:“应该是……” 他又看了祁玉一眼:“或许你可以问问祁玉兄弟,他昨日去的冶炼场是不是也在那个位置?” 被点到名字的祁玉点了点头:“若只是看方位的话,倒是差不多。” “这就是了,冶铁是是离不开水的,冶炼场所用的水源,应该就是出自这条石虎河。”余二说道。 陶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除了那条河以外,我还从听几个送菜的大哥说,这黑风山几乎每日都有大批的牛车上山送菜,可是分到咱们手里的饭食,除了馒头就是清粥,你们说奇不奇怪?我怀疑这山里肯定还藏了其他人!”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几人还在沉思,老七忽然开了口。 对上众人好奇的目光,老七压低了声音开口:“今日我在采石场那边,听到有人说,采石场那边,好像闹过鬼。” “真闹鬼啊!”陶夭夭打了个哆嗦,悄悄朝祁玉跟前凑了凑。 “我也听说了,但是具体怎么个闹法我也没打听出来,就听说有奇奇怪怪的声音,乒乒乓乓,对了,好像还有吼叫声。”陶夭夭小脸煞白,扭头朝四处看了一眼:“咱们住的这个地方,距离采石场不算太远吧?会不会晚上也闹鬼?” 余二被陶夭夭的紧张逗笑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忽然笑着开口:“就算真有鬼,也是被虐待致死的男鬼,只会索恶人命,也只会勾女子魂魄,陶兄弟一不是恶人看,二又非女子,自是不用怕的!” “说得也是,呵呵!”陶夭夭抬头,跟祁玉对视了一眼,干笑了两声之后,她转移开了话题。 “你们几个怎么样?都看出哪里古怪了吗?” 老七看了余二一眼,见余二对他点了点头才说:“我在采石场呆了一下午,那里大概有六十多人,都很木然,不敢大声说话,我想打听些事情也打听不出来,好像只听管事的说这两日会有贵人来这里,让干活的时候多注意些,打起精神来,别惹了那贵人不高兴。” “你呢祁玉?冶炼场那边情况如何?”陶夭夭又问祁玉。 祁玉点点头:“冶炼场那边人数多一些,大概有七八十,这七八十人来来走走,几乎每日里都有新人加入,这些人当中,柳叶镇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等一下,你说来来走走,这里不是不让走吗?他们去哪里了?”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问过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因为其他几个人都在拿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是看着她。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会是……都……死了吧?” 她打了个哆嗦,这里太可怕了。 “他们有的人,是活活被累死的,有的,是被采石场的石块砸死的,有的,是在冶炼场那边不小心被铁水烫死的,还有被冶铁排出来的毒气熏死的,还有饿死的,病死的,因为逃跑被打死的……” “好了别说了!”陶夭夭颤声打断了余二的话,“他们如此利欲熏心草菅人命,就没有人来管管吗?” “管?”余二苦笑了一声,“这天下间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谁来管?能管得了吗?若仅仅是利欲熏心倒还罢了,怕就怕……” 剩下的话,余二没有说下去,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 “都注意着些吧,这里的守卫一夜间加强了许多,隔不了多远就有守卫站岗,咱们谈论的这些话,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为今之计,还是先保命要紧。” 许久之后,余二开口打破了沉默,犹豫了片刻又说:“或许,等他们口中的那个贵客到了,能改变些什么吧。” 余二提到贵客的时候,老七眼神微闪,偷偷看了余二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一阵脚步声匆匆在外面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响亮的铜锣声。 “赶紧的,都别睡了,赶紧起来上工了!”刺耳的铜锣声伴着尖利的呼喊声,加上山谷的回音,来来回回响了好多遍。 铜锣声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着的说话声,和阵阵“吱呀吱呀”的开门声。 “走吧,该上工了。”祁玉招呼了老七一声,从床上站起身来,抬步去了门口。 “我跟你出去看看!”陶夭夭“腾”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却被祁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不行,你回去坐着!那些活不是你能干得了的!” 陶夭夭追了两步,将祁玉刚才塞给她的那个馒头又强行塞在了他的怀里:“行,我听你的,不过去,你千万注意安全!” 祁玉“嗯”了一声,开门出了房间。 陶夭夭伸手关上了房门,隔着门缝,她看到了排着队伍站在那个甬道门口准备出去上工的人。 一个个面黄肌瘦,双眼迷离,有的人甚至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们都听着,今天的早饭,每人多加一个馒头,也多加一碗粘稠米粥,还有两样菜,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知道了吗!” 敲锣的那个管事尖利着嗓子对着众人喊道。 “知道了。”有气无力的声音,却也有听到馒头和米粥之后的雀跃。 “昨天没吃饭是吗!大点儿声!” 管事的挥起手中的鞭子呵斥了一声,“啪”地一下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身上。 看着那个年轻人稚气未脱的脸,陶夭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知道了!——”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的响亮了些,更多的却是战战兢兢的害怕。 在陶夭夭身后,老七也从床上站了起来:“公子,您好生照料自己,我去上工了。” 余二“嗯”了一声,皱眉看着陶夭夭的背影,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老七站起身来,却迟迟没有离开。 余二回神,抬头看了老七一眼:“怎么了?” “公子……”余二看了一眼陶夭夭,将声音压得极低,“卑职听您刚才提到贵人,您是不是已经打算亮明身份了?” 余二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原打算先取到账本再说,可是最重要的那两本账本却在昨晚被人提前取走了。 若是现在挑明身份,咱们这一趟就白来了,我看到的,就不是我想看到的了,而是舅父想让我看到的了。” “公子!”老七跺了跺脚,“您还想看到什么?该看到的,您还没有看清楚吗!他们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 现在咱们也不知道这是薛相的命令,还是他手下的人胡作非为,万一是后者,就算您亮明了身份,他们可能也会装作不知道,到时候,您的安全可就堪忧了!” “不!舅父并不缺银子,他应该不会为了这一座区区铁矿山而断送自己的前程,这座铁矿山,也绝对不是我们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一定还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秘密。”余二自言自语道。 “公子!什么秘密都不重要!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啊!” 老七急红了眼,又怕被陶夭夭听到,憋屈得嗓子都有些哑了,“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卑职如何跟皇上和德妃娘娘交代啊!您若是想调查,咱们回京之后上奏皇上,让皇上派人过来就是了!您没必要……” “嘘——别说了,有人来了!”余二抬手打断了老七没说完的话,缓缓地从床边站了起来。 门外一阵脚步传来,像是冲着这间房来的。 从门缝里看到匆匆而来的王彪,站在门内的陶夭夭伸手拉开了房门。 王彪进了房间,看到房间里的老七,随即就冷了脸:“你是冶炼场那边的吧?怎么回事?为何还不去上工?” “王管事息怒,小人这就过去!”老七低头,掩去眼底的冷寒对着王彪开口。 说完,他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余二,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王管事,您怎么来了?”陶夭夭走上前去跟王彪搭话,本想敷衍地笑一笑,可是她努力了半天,怎么着都没能从脸上挤出半分笑意来,只好作罢。 “陶三儿,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去忠义堂,那位贵客已经进山了,查探过上工的情况之后应该就会去忠义堂,你提前过去将忠义堂打扫干净,看快到晌午的时间了就烧几样小菜备上。”王彪对陶夭夭说道。 “是。”陶夭夭垂着眼答应了一声,心里对这个所谓的“贵客”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纵容手下如此为非作歹草菅人命,这个领头的贵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可以,她倒宁愿下点毒毒死他! 等等,毒药? 陶夭夭悄悄伸手摸了摸挂在身体左侧的那个大大的荷包。 那个荷包里,放了些泻药,虽然她不能下毒,但是少下点泻药应该没问题的吧?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啊!”王彪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是是是,小人这就过去!”陶夭夭慌忙低了低头,拔腿就往门外跑去。 “你叫余二是吧?”王彪抬眼看了看余二。 “是。”余二压下眼底的震惊答应了一声。 贵人? 能来这里的贵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难道是舅父亲自过来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2章 呜呜呜世子您终于来了 “账房你能找得到吧?你速去账房,黑子和东哥都在账房等着你,你按照他们说的,赶紧去重新做一个新的账本出来。”王彪说。 “是。”余二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后他又问:“王管事,这账本,是要做给那个贵客看的吧?那贵客是不是也会去账房?”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贵客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王彪冷斥了余二一声说道,还伸手想要去推余二。 余二眼底寒芒一闪,脚底一动就要移开步子,最后却又放弃了。 放弃的结果,就是他被王彪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在地上。 “娘的!早知道老子也去念几年书试试,这会做账的都成堂主的宝贝了!”王彪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余二冷哼一声,也抬步出了房门。 …… 忠义堂。 陶夭夭到了忠义堂之后,先去了昨晚放食材的架子上寻了些东西填饱了肚子,然后才开始昨天未完的打扫。 忠义堂分为内外两个大殿,外殿用于会客,内殿里又分为里外两间,跟普通大户人家的卧房差不了多少。 内殿的家具摆设也不少,陶夭夭一番忙活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身上也忙出了一身薄汗。 洒扫完之后,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后厨配菜,鉴于时间紧迫的缘故,她就简单做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颜色也好看,当然,分量也是足足的,她得先犒劳犒劳自己再说。 饱餐了一顿之后,陶夭夭小心将那包泻药放在了那份红枣莲子羹里面。 “哼哼!菜的话,或许不合胃口,但这粥,你总会喝的吧!” 陶夭夭一边搅拌,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本姑娘打不过你,还就没招了吗?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王八蛋!看不拉死你!” 陶夭夭阴仄仄地笑了两声,仿佛已经看到那个所谓的“贵人”瘫在茅厕里站不起来的样子了。 笑完之后,她用盖子将饭菜盖好,看灶下还有余温,便将饭菜又放进了锅中盖好。 刚刚坐下休息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她便听到了远处隐隐的说话声。 陶夭夭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匆匆将桌上泻药的纸包丢到灶下烧了个干净,然后整了整衣裳跑到了殿门口。 站在殿门口远远望去,她看到一群人正缓缓地往这边走来,大概有十几个人,看不太清模样,正一边说话,一边出了山洞,走上了吊桥。 木质吊桥上乍一上去那么些人,忽然便摇晃了起来。 陶夭夭站在吊桥的这一头,低头看着那座摇摇晃晃的吊桥,她然有了一种想要一刀砍断吊桥的想法。 若是吊桥忽然断了,黑风山那些大大小小的头目就会葬送在这湍流不息的石虎河河水当中,虽然外面依旧有漏网之鱼,可是这样的祸害,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但是这个想法仅仅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就被她摇摇头放弃了。 首先她没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更没有把握能在几秒钟内就砍断那几根粗绳子,而且,她并不清楚那些人的实力。 万一那些人的功夫跟洛云锡一样的变态,能凭空跳跃,那么就算她砍断了吊桥也杀不了那些人,说不定最后自己还得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砍断了吊桥,真的弄死了那些人,但是她自己也会失去离开这里的唯一通道,早晚会被困死在这里。 陶夭夭打了个哆嗦,冲动是魔鬼! 就目前来看,她还是先保命要紧。 想到这里,她便小跑着到了大殿门外,然后低着头恭敬地守在了门旁。 脚步声逐渐走近,她听到了清晰的说话声。 “蓝公子,这边请——” 她虽然没抬头,但是也听出了熟悉的声音,是那个楚青。 淡淡的“嗯”声响起,那个贵客似乎话不太多。 “蓝公子,这是忠义堂,是整个黑风山群脉里最干净整洁的地方了,小人昨日里就已经吩咐人前来打扫了,想着您还得过两日再来呢,没想到今日就过来了,收拾得有些仓促,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依旧是楚青的声音,带着些谄媚。 这一次,那个“嗯”声并没有响起。 脚步声下了浮桥,缓缓上了大殿前的台阶,行至大殿门口的时候,脚步声在陶夭夭面前停了下来。 陶夭夭没敢抬头,她只能看到一双绣着金边的靴子,是她这两日在黑风山这里没见到过的,那么停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所谓的“贵人”了。 楚青对这贵人的称呼是“蓝公子”,蓝姓是国姓,联想到在柳叶镇洛云锡跟她说的那些话,陶夭夭心中微动。 她似乎已经知道这个所谓的贵人是谁了。 九渊二皇子蓝景钰,那个刘瞎子口中的誉王殿下。 “小人陶三儿见过贵人,忠义堂已经打扫干净,饭菜也已经烧好,请贵人进殿休息。”虽然心中不齿,但为了自己的小命,陶夭夭依旧低着头,神色恭敬。 那贵人没有说话,迈着脚步又朝陶夭夭跟前走了两步。 一股压力骤然袭来,陶夭夭吓得缩了缩身子,她使劲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是身子微微一震。 刚才深呼吸的那一瞬间,她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沉水香混合着清冽梅香的味道,那股独属于洛云锡的味道。 陶夭夭猛然抬起头来,欣喜讶异的眼神被对面那个沉稳深沉的目光捉了个正着。 洛云锡! 真的是洛云锡! 他们说的贵客,竟然是洛云锡! 在看到洛云锡的那一瞬间,陶夭夭紧绷了两天的神经骤然间放松,她的鼻孔猛地一酸,颤巍巍地撇了撇嘴,眼眶里的热泪眼看就要夺目而出。 “这是谁?怎的如此不守规矩?”洛云锡目光沉静如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陶夭夭,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丝丝凉薄。 这丫头,还是这么笨! 这么不懂收敛自己的情绪! 洛云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目光从陶夭夭的身上撤了回来。 再看下去,他怕会忍不住扛了这丫头一路杀出山门去。 “陶三儿!放肆!谁允许你这么盯着蓝公子看了!” 楚青的声音从洛云锡身后响起,他朝外迈了一步,冷声呵斥了陶夭夭一句,“还不跪下见礼!” 一边呵斥,一边赶紧地跟洛云锡赔不是。 “蓝公子恕罪,这小子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还请蓝公子莫要见怪!” 陶夭夭回神,慌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低地垂下了头,正好掩去了她眼中滑落的泪滴。 该死的洛云锡! 他终于出现了! 呜呜呜—— 吓死她了! 刚刚差点露馅! 陶夭夭低下头调整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又变得笑意盈盈了。 “对不住了贵人,小人实在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乍一看到长得如此好看的贵人,还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呢,还请贵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责怪小人才好!” 陶夭夭笑嘻嘻地看着洛云锡的眼睛,在无旁人注意的时候,她狠狠地瞪了洛云锡一眼。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片刻之后,他微微弯了弯嘴角,抬步迈进了大殿:“这个小子倒是挺会说话。” “是是是,他是昨日才进山的,小人见他弱不禁风,没忍心送他去采石场,正好他说会烧菜,又想着您快来了,所以便让人将他安排在了这里。” 楚青见洛云锡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慌忙对陶夭夭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跟过去伺候!” “好嘞!”陶夭夭一咕噜从地上站了起来,欢快地朝大殿内跑去。 她从内殿扒拉出来一罐茶叶,用烧好的开水泡了一壶茶端到了洛云锡面前。 “倒茶。”洛云锡看了她一眼。 “是。”陶夭夭答应了一声,在洛云锡火热目光的注视下给他倒了满满一盅茶,小心地递了过去,“贵人您喝茶。” “放那儿吧。”洛云锡抬头看了陶夭夭一眼,陶夭夭正对他咧着嘴笑得欢实。 洛云锡的脸色瞬间就是一黑。 这丫头,别以为对自己笑一笑就能抹掉她不听命令的事实了! 等下山回府,看他怎么罚她! “我跟贵人有要事相商,你先退下去吧。”楚青开口对陶夭夭说道。 “是。”陶夭夭应了一声,低着头就往殿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还支棱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你们几个也下去吧,各人管好各人手中的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查办哪个负责哪个环节的那个人。”楚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整齐的回答声响起,高亢而洪亮,加上大殿内的回音,将陶夭夭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她慌忙快步走出了殿门。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人脚步匆匆地越过她下了台阶,往吊桥方向走去。 她大致看了一眼,出来的有七八个人,应该都是黑风山上的大小管事,她只认得其中四个。 陈东,黑子,和王彪,还有那个在住所拿鞭子抽人的管事。 “等等陶三儿,你做什么去?”陈东见陶夭夭也跟在他们身后往吊桥上走,便开口喝住了她。 “我不做什么去啊!”陶夭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是楚堂主吩咐我出来的啊。” “堂主只是吩咐你出来,让你离开了吗?”陈东黑着脸对着陶夭夭低吼,“你就是过来忠义堂伺候的,贵人还没用饭,你想往哪儿跑!” “那我再回去?”陶夭夭指了指大殿问道,“可是,楚堂主说要跟贵人商议要事的,万一我再不小心偷听到了多不好啊。” “谁让你进去了?你不会就在门口等着啊!”陈东再次恶狠狠地对陶夭夭低吼。 “遵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兴奋地又掉头跑了回去,然后在正对着殿门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选的位置很是巧妙,既有位置坐着休息,还听不到殿内的谈话声,但是,却能让她清晰地看到洛云锡和楚青的口型。 没错,她会读唇语。 虽然不甚精通,但是能读懂几个关键词就足够了。 这个方法,早在之前去清风瓦舍的时候她就已经用过了,那一次她也是用读唇语的方式听懂了白瑾和沈采薇的对话。 陶夭夭托着腮帮子盯紧了洛云锡和楚青的脸,没有放过他们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和动作。 大殿之内,洛云锡从桌上端起了陶夭夭刚才泡的那杯茶,却没有急着入口。 他伸出手去,轻轻地在杯身上摩挲了片刻,逐渐放柔了眉眼。 冰凉的杯身上,似乎还带着那丫头方才递上来端着时的温度…… “小人见过誉王殿下!”殿内无人的时候,楚青掀起衣摆在洛云锡面前跪了下来,洛云锡没有看他,而是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这茶是今年的新茶吧?比军营里的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洛云锡将茶盅放在了桌上,“当”地一声,茶水溅了一些出来,楚青的身子就是微微一抖。 “誉王殿下,这茶……这茶是知道您要来,所以小人提前早早备上的。”楚青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 “是吗?”洛云锡终于抬头看了楚青一眼,“你们倒是有心了,起来说话吧。” “谢誉王殿下!”楚青站起身来,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 洛云锡再次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本王最不喜欢支支吾吾的手下,有话就说,没话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是!”楚青慌忙低头,“誉王殿下,小人是想问问您,您这次来黑风山,打算在这里待几日?” 洛云锡看了他一眼:“两三日吧,本王出京这么久了,预计的这几日就会抵达京城,若是回去太迟了,本王怕母妃会惦记……怎么?你不想本王来这里吗?” “不不不!不是的誉王殿下,您误会了!”楚青身子一抖慌忙摆手,“小人只是有些奇怪,刘堂主为何没跟您一起过来啊?昨日咱们在柳叶镇分别的时候,他还说要陪您一起来的。” 楚青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地回道。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别跟本王提刘龙!本王提起他就来气!” “誉王殿下,龙哥他……是做了什么事惹您生气了吗?”楚青小心地问道。 洛云锡再次冷哼:“自从本王刚有来黑风山的打算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找各种理由拦住本王,这还就罢了,可是昨日里那名陪在本王身边的女子,忽然间失踪了,本王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想让刘龙找人帮忙寻找,他竟然还推三阻四,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楚青身子再一抖,眼珠子转了几转之后慌忙点头:“是是是,这事儿确实是龙哥的不是,回头小人一定好好说说他。” 洛云锡“嗯”了一声,又说:“采石场和冶炼场那边,本王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来,现在就差账本了,回头你捡几本重要的账本送来让本王翻一翻。” “是。”楚青慌忙低头,抬头看到遥遥坐在殿外的陶夭夭,他眼珠一转又说:“誉王殿下,您匆匆赶来,一路辛苦了,现在也已经晌午了,您还是先吃饭吧,反正对账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说得也是,本王对舅父安排的人,还是比较放心的。”洛云锡扯了扯嘴角笑道,“这次过来,不过就是顺路替舅父督察一下。” “是是是!”楚青陪着笑,看到洛云锡笑,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小人这就让人将给您准备的饭菜端上来?”楚青小心地问道,“誉王殿下身子尊贵,这里条件艰苦,还请誉王殿下不要怪罪才好!” “无妨,本王在战场上的时候,食不果腹的时候多了去了,对吃食不甚讲究。”洛云锡淡笑着开口。 目光朝着殿门外的陶夭夭看去,他看到了聚精会神盯着他和楚青的陶夭夭。 洛云锡心中微微一惊,随即便笑了。 这个小丫头,竟然懂唇语。 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好啊,楚堂主这么一说,本王还真是有点饿了。”洛云锡眼底含笑,虽然是对楚青说着话,眼睛却是看着陶夭夭的。 这倒是实话,这才几日不在府上?他还真有些想念那丫头的手艺了。 不过,就算手艺不错,也抹不掉她违抗命令偷偷溜进来的事实! 洛云锡逐渐板起了脸,看来,他是该好好地敲打敲打这丫头了。 隔着远远的距离,陶夭夭对着他撇了撇嘴,赏给他一个大白眼,下一秒,她忽然猛地站了起来。 糟了! 她看到楚青刚刚说了吃饭! 那碗红枣莲子羹里她下了泻药了! 陶夭夭傻了眼。 她正着急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借口进去,却见楚青已经出了殿门朝她匆匆走了过来。 “陶三儿,你过来!”楚青对着陶夭夭挥了挥手。 “来了!”陶夭夭迎上前去,“楚堂主有何吩咐。” “晌午了,你烧的菜怎么样了?赶紧端上来吧。”楚青说道。。 陶夭夭“呵呵”笑了两声:“楚堂主您看,天气这么凉,那饭菜都烧好有一会儿了,总不能让贵人吃凉的吧?要不,我再重新做一份?” “这……”楚青觉得似乎也是这么个理儿,正要点头答应,却被洛云锡开口打断了。 “不用了,端上来吧,本王胃口好,不怕凉。”洛云锡从楚青身后走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陶夭夭:“你叫陶三儿?” “回贵人话,是的。”陶夭夭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你先退下吧,回去准备账本,让陶三儿留下伺候本王。”洛云锡淡淡地看了楚青一眼,转身又进了大殿。 楚青巴不得赶紧回去安排些事情,闻言慌忙将陶夭夭往殿内推了推:“赶紧进去,好好伺候贵人,若是得罪了贵人,小心你的小命!” “是!”陶夭夭在心里“呵呵”了两声,颠颠地跟在了洛云锡身后。 楚青暂时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匆匆过了浮桥离开。 忠义堂内只剩了陶夭夭和洛云锡两个人的时候,陶夭夭撇了撇嘴,想哭。 这样想着,她便真哭了。 “呜呜呜,世子,您怎么才来?你终于来了!您上哪儿去了啊!小人都快急死了!” 据她的经验,还是得先示弱,不然准没她的好果子吃。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嗯?”洛云锡转身,原本想要发火,却在看到陶夭夭可怜兮兮的小脸的时候又忍了下来。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还说来就来,你当我来这里真的是游玩的吗!” 洛云锡瞪了陶夭夭一眼,想抬手将她脸上抹的那些脏兮兮的灰擦掉,可是抬到半空又缩了回来。 “饿了吗?先吃饭吧。”洛云锡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比她早来了一日,知道的自然比她知道得多一些,这个丫头这么容易饿,这几顿一定饿坏了。 “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转去了内殿,片刻之后就端着托盘上的三菜一汤走了过来。 “凉了吗?”洛云锡问道。 “应该还是温的,我盖在锅里了。”陶夭夭笑着说道。 “不凉就吃吧。”洛云锡说。 “世子,这……合适吗?”陶夭夭尴尬地笑道,倒不是她不好意思吃,而是因为,她已经吃饱了。 “这是命令!”洛云锡说。 “可是……我已经吃饱了。”陶夭夭小声说道。 洛云锡眼角抽了抽,微愣了片刻之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个小丫头片子,到哪里都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世子,您别笑了,赶紧吃吧!”陶夭夭将筷子递到洛云锡手里,“你昨日就来了,躲躲藏藏的,一定也没吃好吧?” 洛云锡心中一软,随即笑了。 这有人惦记着的滋味,真好! 在这之前,他确实一直藏在黑暗当中,除了查探情势之外,他还在昨晚溜进账房顺走了两本很重要的账本。 他原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先将账本送出去,可是却在离开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看到了这丫头。 天知道他当时是忍了多久才没立时现身的! 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什么地方都敢闯!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3章 突如其来的亲密 “世子,您在暗处藏得好好的,为何又会忽然现身了?您是不是担心我想要出来保护我?” 陶夭夭托着腮帮子打量着洛云锡。 这些日子,开口调戏洛云锡成了她的一项爱好,乐此不疲。 每当看到洛云锡那副隐忍着想要发火却又发不出来的黑脸,她就觉得人生充满了乐趣。 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得逞。 洛云锡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陶夭夭半晌:“若我说是,你会怎样?” 陶夭夭被洛云锡认真的样子吓到了,她慌忙放下了撑着腮帮子的手肘坐直了身子。 干咳了两声之后,她笑了笑:“我这么聪慧漂亮,又这么能干,世子一定不希望我有事的!” 洛云锡没有说话,抬起手来去盛那碗粥。 “这粥不能喝!”陶夭夭被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拉住了洛云锡的大手。 “怎么了?”洛云锡看了一眼被陶夭夭握得紧紧的小手,耳后又泛起了隐隐的粉红,却并没有撤回手来。 “这碗粥里,有泻药。”陶夭夭小声说道,“那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贵人就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薛相又派来的哪个大坏蛋,所以……” “夭夭……” “啊?”陶夭夭猛然抬头,洛云锡从来没有叫过她这个名字。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的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叫出来,竟然这么好听! “世子,你怎么了?”陶夭夭低声问道,当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洛云锡的手时,她的脸红了红,猛然松开了洛云锡的手。 洛云锡轻咳了一声,犹豫地开口:“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事吗?” 陶夭夭被洛云锡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她想了想之后点点头:“知道啊,你怀疑薛相走私和通敌,所以来这里找证据。” “那你……会恨我吗?”洛云锡沉声问道,说出口的话忽然带了一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我为什么要恨你啊?”陶夭夭被洛云锡的话逗笑了。 “因为,我这是查的薛相。”洛云锡说道,“你真的……不在乎吗?” 陶夭夭心中微微一动,猛地抬起头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陶夭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既然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那咱们就换下一个问题。 若是你继续查下去,薛相会受到什么处罚?” 洛云锡想了想:“依现在查到的证据,可能会被罚俸禄,会被皇上铲除他的一些党羽,再往深处查,可能会丢官流放,或许,还会……” “还有可能会死是吗?”陶夭夭见洛云锡没有说下去,便开口问道。 洛云锡“嗯”了一声,“更有甚者,或许还会诛九族。” “可是,这些知识你的猜测。”陶夭夭的声音低了下来。 “没有证据的事,我是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查的,就算我不去查,也会有别人去查,就算我不对他出手,他总有一天也会回过头反咬我一口。” 洛云锡盯着陶夭夭的眼睛,又继续沉声说道,“就算这次查不出来,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坏事做尽的人,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你跟薛相之间,注定是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是吗?”陶夭夭悠悠然开口,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失落。 洛云锡没有回答她,他站起身来,开口转移了话题:“祁风来了,今天晚上子时之后,我会送你出去。” “真的吗?从哪里出去?”听到能离开了,陶夭夭立刻来了兴致。 “就从你们住的那个地方,从上面的悬崖上攀过去。”洛云锡说道。 “从悬崖上?”陶夭夭懵了,飞檐走壁,她不会啊! 而且,她要是走了,祁玉怎么办? “世子,我们住的那间房,出了我和祁玉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个叫老七的,祁玉暗中观察过,功夫并不比他差,还有一个叫余二的,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我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出门啊!”陶夭夭苦着脸说道。 “你不用管其他人,就安心等着子时十分就行了,祁玉会对付那个老七,我找机会拖住余二,今晚不让他回房。”洛云锡开口安慰道,他四处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账本。 “这样东西,你收好了,晚上离开的时候随身带着,出去之后先去柳叶镇等我,若是天亮之前我不到,你就跟着祁风他们启程回京。” 陶夭夭接过洛云锡递过来的那本书,随意翻了两页,慌忙藏在了身上。 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世子,这就是昨晚他们丢的账本吗?原来是被你偷走了?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咱们一起走吧!” “我还不能走,祁风他们带来了京城的消息,说二皇子在石虎岭附近失踪了,皇上让夏太尉带人去石虎岭搜寻,我打算用计,将人引到黑风山来。” “你是想将这些人救出去?”陶夭夭心里对洛云锡的崇拜油然而生,“可是,你这个二皇子是假的啊,夏太尉来了不就露馅了吗?” “我会在他们来到之前离开。”洛云锡开口,“我怀疑这山下藏了人,可是找到现在一直没找到入口,既然不能智取,那就只有强攻了。” “山下藏人?”陶夭夭咽了咽口水,“就是他们说的闹鬼一事吗?据说是在采石场那边,难道有座山是腹中空空的山脉?” 洛云锡点点头:“他们听到的那些奇怪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私自铸造兵器。” “私造兵器!”陶夭夭愣了,“那可是大罪啊!” 愣过之后,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洛云锡的胳膊:“世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你出去之后找到夏太尉,让他带兵进来,咱不管这事儿了行吗?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他们势必要做困兽之斗,你会很危险的!” 洛云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忽然反手一握,握住了陶夭夭的手腕。 “你在担心我?”他扯着嘴角笑道。 “我……”陶夭夭俏脸微微一红,慌忙往外挣了挣,却没有挣脱出来。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舌头却一直在打架。 洛云锡竟然握她的手了! 虽然不是恋人一般的手牵手,虽然只是握了她的手腕,可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洛云锡这是什么个意思? 他对自己又笑得那么诱惑做什么? 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陶夭夭疑惑地盯着洛云锡上看下看,还没缕出头绪来,忽然惊觉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到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当中。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丢开,却被洛云锡一把握住了右手。 洛云锡握得很紧,紧到她的手心被洛云锡给的拿东西硌得生疼。 “杀过人吗?”洛云锡身子一动到了陶夭夭背后,从背后环住了她。 “没……没有。”陶夭夭结结巴巴地摇摇头,不知道是被洛云锡忽然间的亲密给惊的,还是被手心里的那把匕首给吓的。 “以你的功夫,对待山上这些土匪足够了。”洛云锡从她背后伸出手去,用另外一只手拔下了刀鞘。 匕首发出清冷的寒芒,陶夭夭甚至都能感受到刀尖上的寒意。 后背上传来洛云锡的体温,耳后是洛云锡温热的气息,陶夭夭的身子一僵到底,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木头人。 “噗通——噗通——” 她觉得心跳加速,脸似乎也是红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黑风山,真的是土匪窝吗?” 她之前竟然猜对了! 这里的巧夺天工的设计,没有几年的功夫是绝对修建不出来的。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得学会对敌!”洛云锡低头看了陶夭夭一眼,没有放过陶夭夭通红的耳垂。 他扯了扯嘴角:“土匪也好,平民百姓也罢,你只要记住了,对敌之计,讲究的是一刀毙命,这样……” 他握着陶夭夭的双手平地里刺出一刀:“记住了这个力度和方向,一刀命中对方心脏,还有这样……” 他揽着陶夭夭的腰又换了一个进攻姿势,将匕首平地里划了出去:“若是身处对方侧面,就这样抹了他的脖子,力度无需太大,但是速度要快,方位要巧,像这样……还有这样……” 几个动作连贯下来,洛云锡放开了陶夭夭的手,也从她身边撤了出来:“刚才的那几个要领,都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陶夭夭的脸色是煞白,洛云锡的亲密带来的悸动,远不及听到杀人这个词让她来得害怕。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杀过鸡鱼也宰过野兔,可是却从未杀过人。 醉欢楼的那一次,还是洛云锡将那天山鬼叟的心脏送到她剑尖上来的。 “怎么?害怕了?”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没。”陶夭夭摇摇头,微微发抖的身子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你死我活生死一瞬的时候,由不得你害怕。”洛云锡的声音很冷,“保护你的人再多,也难免会百密一疏,我让你练功,交给你功夫,并不是单单只是让你用来逃跑的你懂吗?” “懂了。”陶夭夭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却发现掌心里早已经起了厚厚一层汗。 “将刀收好,破云针只适合偷袭和对付远方的敌人,你的穿云剑只学了个皮毛,连招式都记不全,加上宝剑不适宜隐藏,所以我才给了你这把刀,你将它贴身藏好了。” 洛云锡将手中的刀鞘递了过去,陶夭夭伸手接过,将匕首小心地装在了刀鞘中。 看着陶夭夭依旧有些发白的脸色,洛云锡轻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 “楚青暂时还顾不到你,你去内殿休息一会,晚上我让祁玉去找你。” “好。”陶夭夭点点头,听话地从角落里找了个杌凳坐在了墙角里。 大概坐了一刻钟的时间,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陶夭夭从杌凳上站起身来,就看到了陪着笑走进来的黑子。 “蓝公子,您用完饭了吗?堂主命小人来接您去账房。”黑子笑着对洛云锡说道。 因为整个黑风山上除了几个管事的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位贵人的真实身份,黑子碍于陶夭夭在场,所以对洛云锡的称呼便成了“蓝公子”。 “我知道了,前头带路吧。”洛云锡整了整衣襟,抬步迈出了殿门,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陶夭夭。 陶夭夭又在杌凳上呆坐了半晌,才起身去收拾桌子。 收拾的途中,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哗啦”一声脆响,那只碗跌落在她脚下,碗碎的回音在大殿内回荡了好几声。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陶夭夭抬手按了按跳得正欢实的右眼,心神不宁地蹲在那一片碎片旁边好久才站起了身。 “一定是昨晚没休息好,一定是的!……” …… 黑风山议事厅。 楚青匆匆离开了忠义堂,一路疾走去了议事厅。 从忠义堂到议事厅的路上,他随手拉住了一个岗哨:“速去找陈东过来,让他去议事厅。” 那个岗哨答应着匆匆离开,在楚青到了议事厅不久他也到了。 “楚堂主,您找我?”陈东有些疑惑。 “账房那边如何了?”楚青问道。 “已经差不多了,我让那个余二完全按照您的意思重新做了一份假账出来,只要誉王殿下不深究,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账房那边交给黑子,你速速下山一趟去柳叶镇找刘堂主,给他带几句话。”楚青的神色很是郑重。 陈东的脸色微微一变:“楚堂主,是出什么事了吗?” 楚青摇摇头:“具体情形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誉王殿下说那女子失踪了让龙哥去找却被拒绝了,可是他并不确定那女子的失踪跟龙哥是不是有关,但是无论那女子是自己离开的亦或是被别人掳走的,她已经扰乱了誉王殿下的心绪,那么她就留不得了! 楚青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你见了刘堂主,就这样说,就说我们昨日里商量着要除掉的那名女子,不能留了!誉王殿下已经对他颇有微词,让他做事隐秘一些,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虽然不知道楚青说的是谁,陈东还是应了下来。 “还有,让他给薛相去封信,问问薛相下一步的指示,然后让他处理好柳叶镇的事情,找时间来黑风山一趟。”楚青又说。 “誉王殿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一个人实在应付不了,账本丢了就丢了,薛相也早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顶多就是损失些钱财罢了,但若是誉王殿下再继续查下去,地下的那些事情,就真的瞒不住了! 若是将这事捅出去,那可是能将天捅出个窟窿来的!” “小人知道了堂主!”陈东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小人一定将您的意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刘堂主知道。” “事不宜迟,先让黑子拖住誉王殿下,你速速下山吧!”楚青对陈东摆了摆手,陈东匆匆转身离开。 …… 晌午过后。 柳叶镇。 近冬的季节,天色又有些阴沉,因此整个柳叶镇集市上的人都很稀少。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集市上的安宁。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策马行来,在集市上来回奔走了一圈之后,缓缓停在了一间铺子的外面。 那家铺子上头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大字:问仙阁。 抬头看了一眼匾额上的字,男子利索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将马在外面栓好,抬步踏进了问仙阁的大门。 “有人在吗?”环视了一眼问仙阁内的环境,那名男子朗声开了口。 “谁啊?”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头从柜台后面“窸窸窣窣”地站起身来,似是被扰了清梦,他的脾气有些不太好:“你是哪里人?懂不懂我这里的规矩啊?” 男子看了那老头瞎了一只的眼睛,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 “刘龙是吧,你看看这是什么?” 男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举到了刘龙面前。 看到那令牌上刻着的一个大大的“薛”字,刘龙身子一抖,慌忙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 他对着来人低了低头:“敢问这位大人,应当如何称呼?” 男子冷哼了一声,将那枚令牌收进了怀中,沉声吐出三个字来:“薛楚萧。” 刘龙的脚底一个趔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薛楚萧的面前。 “原来是薛大人亲自来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该死!请薛大人责罚……” “闲话少说,找个隐秘的地方,父亲有事吩咐你去做!”薛楚萧打断了刘龙的话。 刘龙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那扇小门:“薛大人请随小人进来吧。” 进得内室之后,刘龙给薛楚萧泡了一壶茶,将薛楚萧面前的茶盅斟满之后,他低着头站在了薛楚萧的对面。 “薛大人,不知相爷有何吩咐?” 薛楚萧端起茶盅狠狠地灌了几口茶水,才抹了一把嘴说道:“誉王殿下在石虎岭附近失踪了,父亲怀疑他暗中来了黑风山,这两日你多注意着些。” 刘龙身子一抖,想要脱口说出誉王殿下已经来了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誉王殿下威胁他的那些话来。 “……他可是本王的亲舅父,你以为他会相信你,还是更相信本王?” “……你们若是贸然往京中传信,让别人知道了本王的下落,再将人引到黑风山来,坏了舅父的打算……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想到这里,刘龙生生将差点要说出口的话压了下去,慌忙点了点头:“薛公子,小人知道了,这几日一定吩咐底下的人多注意些。”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刘龙又上前一步,给薛楚萧斟满了第二盅茶水。 “还有一件事……” 薛楚萧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幅画来朝刘龙递了过去:“你对柳叶镇比较熟悉,画中的女子,你可曾见过?” 刘龙接过薛楚萧手中的画,小心地在桌上摊平。 当看到画中女子的时候,刘龙心里一个咯噔。 这个女子,这不是昨日里跟誉王殿下一起到问仙阁来的那名女子吗! “怎么样?见过吗?”薛楚萧沉声问道。 刘龙抬起头来:“薛大人,小人斗胆问一句不该问的话,画中这女子,是谁啊?” 薛楚萧冷哼:“你不需要知道她是谁,你只需要知道,她是父亲下密令要除掉的女子就是了!我这次来柳叶镇,寻找誉王殿下倒是次要的,杀她,才是主要目的,你明白吗?” “小人明白了,薛大人!”刘龙小心地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看来他跟楚青猜想得没错,这女子果然是誉王殿下心仪的女子,怪不得薛相会如此忌讳了! “怎么?你见过她?”刘龙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薛楚萧起了疑心。 刘龙沉思了片刻之后点点头:“说来也巧了薛大人,小人还真见过这名女子。” “哦?他们果然来柳叶镇了!”薛楚萧冷哼,眼底划过一丝狠毒,这一次,他定要一举除掉洛云锡和陶季,做件漂亮事让父亲看看! “薛大人容秉。”刘龙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昨日里,她确实来过问仙阁……” “跟她一起的,是不是还有一个气质出色的男子?”薛楚萧急忙问道。 刘龙抽了抽眼角,却也知道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这下子,他绝对不能将誉王殿下早就已经来过柳叶镇的事情说出口了。 好在誉王殿下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见过面,那么他正好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便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有一个气质出色的男子陪在他身边。” “太好了!他们如今在哪里!”薛楚萧紧了紧腰间的佩剑急问道。 “夏远带来的大军就在身后,已经直奔石虎岭而去,我是用了计策才脱身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的,你赶紧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4章 握刀的手…… “小人记得,昨日里他们好像是住在了东街的食为天。”刘龙一边小心地回答薛楚萧的话,一边在心中祷告。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誉王殿下和那女子千万已经离开了! 就算没有离开,誉王殿下也千万不要说出见过自己的事情! 刘龙还在原地暗中祈祷,那边薛楚萧已经站起身来。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那副画,按照原来的痕迹叠好之后放入怀中,一把掀开门帘出了门。 刘龙跺了跺脚,慌忙紧走了进步跟了出来。 “薛大人,食为天在这边呢!”见薛楚萧方向错了,刘龙慌忙将他叫了回来。 “食为天离这里没多远,走不了几步路就过去了。”刘龙陪着笑,一边给薛楚萧指了个方向,一边小心地在前头带路。 确实如他所说,食为天距离问仙阁并没有多远的距离,转过一个街角就到了。 因为不是吃饭的时间,食为天一楼的大厅里并没有多少客人,薛楚萧进门之后便径直奔着柜台而去。 “啪”地一下,他从怀中掏出那副画像来拍在了柜台之上。 “仔细给我看看,画中的女子,你们可见过?”薛楚萧沉声问道。 店掌柜和身后的小二被薛楚萧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了,二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店掌柜走上前去,战战兢兢地打开了柜台上的那副画。 “看完了吗?见过吗?”薛楚萧不耐烦的声音冷哼了一声,店掌柜慌忙点了点头。 “见……见过!” “她人现在何处?”薛楚萧急声追问。 “这位夫人昨日就离开小店了。”店掌柜小心地开了口,一边回忆一边又说:“许是她跟那位公子起了什么争执吧?小人听小二说,那位夫人临走的时候是扛着行李离开的,走的时候那位公子还酒醉未醒。” “现在呢?那名男子还在吗?”薛楚萧沉着脸问道。 “回大人话,那公子也不在了。”看到薛楚萧濒临发火的脸,店掌柜小心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混蛋!”薛楚萧一拳砸在了柜台上,他一把揪起了店掌柜的衣领:“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不……不知道。”店掌柜身子抖成了筛子。 “薛大人息怒!”刘龙上前一步劝住了薛楚萧,又伸手指了指食为天的门口:“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薛楚萧冷哼了一声,狠狠地松开了店掌柜的领口,几个大步到了食为天的门口。 刘龙紧跟在他身后到了门口,他先迈出门槛四处看了一眼,确认街上无人偷听之后才又退了回来。 “薛大人息怒,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去哪里?您既然来时的路上没遇上她,那么依小人看,她要么依旧留在了镇子上,要么就是往西去了!咱们这么多人,还能让她跑了不成?”刘龙压低了声音小心地劝道。 薛楚萧对着刘龙低斥了一句:“你懂什么!我不能让夏远发现我离开太久!不然他一定会往黑风山方向去的!” “两个时辰!薛大人,您给小人两个时辰的时间,我让人挨家挨户去镇子上打听。”刘龙拍着胸脯开了口,“小人跟您保证,天黑之前一定会有结果的,若是她不在镇子上,小人就带人往黑风山方向全力搜索,一定能将她找到!” 刘龙说出口的话信誓旦旦。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薛楚萧对着刘龙低吼道。 “是是是,小人这就下去安排!”刘龙忙不迭地答应着,一边说,一边迈出了食为天的大门。 薛楚萧跟在刘龙身后也出了门,刚走了两步,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慢着!”他沉声开口叫住了刘龙。 “薛大人,您还有何吩咐?”刘龙又折了回来。 “父亲前两日是不是让人送了两名女子过来?”薛楚萧问道。 刘龙四处看了一眼之后点点头,他压低了声音:“薛相确实是送了两名女子过来,如今就藏在问仙阁内,说是准备捉了什么人之后,带到这两名女子跟前让她们指认的。” “父亲要捉的人就是画上那女子,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以前是捉,现在是杀,那两名女子你先留着,等找到画上那女子再说。”薛楚萧沉声吩咐道。 “小人知道了薛大人,您先去问仙阁等消息,小人这就下去安排!”刘龙答应了一声,二人一前一后匆匆离开。 他们走后,食为天门口的石狮子后面忽然闪出一个人影。 四十多岁的年纪,样貌儒雅,肤色白皙,只是脸色有些寒凉。 盯着薛楚萧二人的背影看了许久,他才抬步踱到了食为天左侧的巷子里。 “来人。”他沉声对着身后虚空开了口。 一个黑衣人从男子身后的屋檐上落了下来,端正地跪在了男子的脚边。 虽然一言不发,却跪得恭恭敬敬。 “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寻找夭夭,另一路盯紧了那个瞎子,暗中跟在他们身后,绝对不能让他们的人先找到夭夭!” 黑衣人对男子抱了抱拳头,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就不见了踪影。 “问仙阁……”男子口中念出了一个名字,忽地嗤笑了一声。 一阵风吹过,男子也不见了踪影。 …… 黑风山。 葫芦峰。 账房。 洛云锡端坐在账房正厅的椅子上,他身边站着黑子,面前站着低着头的余二。 “你叫余二是吧?把头抬起来。”洛云锡慢条斯理地对着余二开口。 “是。”余二笑了笑,缓缓抬起头来。 双目交汇的那一瞬间,二人的心里皆是一惊。 审视,疑虑,猜测…… 各种眼神不停地在洛云锡和余二的眼中闪过,最终都变成了凝重。 “听黑子他们说,你会做账?”许久之后,还是洛云锡笑着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余二眼神微闪,笑着点了点头:“小人家境还算殷实,早年间念过几年书,给人做过几年的账房先生。” “是吗?”洛云锡上上下下打量了余二片刻,又问:“既是家境殷实,为何又会来黑风山出苦力?” 余二低下头,不慌不忙地开口:“家乡发大水,遭了难,又遇上歹人,所以跟随从失散了。” “是吗?”洛云锡轻笑了一声,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踱了几步到了余二跟前,对着余二沉声开口:“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余二一愣,诧异地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再看一眼同样一脸不解的黑子,迟迟没有伸出手来。 “怎么?莫不是做贼心虚?”洛云锡冷笑着说道。 “贵人让你伸手你就伸手,磨磨蹭蹭做什么!”黑子见余二一直呆愣着,便上前一步斥责道。 “是。”余二点点头,朝着洛云锡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双手莹白修长,倒是个读书人的手。 然而,若是仔细看去,却能看到他右手的虎口处,有着厚厚的一层手茧,掌心当中也有着薄薄的一层,左手的手茧相对于右手的薄了一些,却也能隐约看出来。 看到余二手上的手茧,黑子大吃一惊,怒喝了一声之后抽出了腰间的大刀。 “竟然是惯于握刀的手!好小子!你竟然会功夫!”黑子将刀尖对准了余二,“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黑风山究竟有何目的!” 面对黑子的怒火,余二不慌不忙地挽了挽衣袖,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贵人退后!这厮会功夫,别让他伤了您,待我擒住他再任您发落!”黑子上前一步挡在了洛云锡面前。 洛云锡对着余二投去了挑衅的一眼,然后抬手拍了拍黑子的肩膀。 “不着急,你先退下。” “贵人?”黑子愣了,“这小子假冒书生上山,一定别有用心!” “无妨。”洛云锡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既然会做账,就这么死在你刀下,不是太可惜了?” “贵人的意思是……”黑子还是没太明白洛云锡的意思。 “我看这账房里的帐,十本有九本对不上,这怎么行?”洛云锡皱眉说道。 “是是是,这里的帐原本是对的,可是起前些日子账房忽然走水了,抢救不及时烧坏了几个账本。”黑子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里暗自庆幸。 还好还好,誉王殿下不仅没有深究,还帮他们想到一个理由,这下子,账房这里准能过关了! “既然少了,那就赶紧补上吧,总这么少着也不是办法。”洛云锡笑着说道,面上一片温和。 “是是是,小人这就让余二赶紧将烧坏的那些账本补出来。”黑子终于明白了洛云锡的意思。 “既然如此,就赶紧的吧。”洛云锡似笑非笑地看了余二一眼,“我估摸着,要把那些账目补齐,至少也得一两天的时间吧,可是我还着急赶回家去呢,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洛云锡着急回家的消息,黑子面上再一喜,他慌忙又答:“要不了一两日的,小人让余二速度快着些,今晚不让他睡觉了。” 洛云锡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回去之后,一定替你在……” 他笑着看了看满目期待的黑子一眼,又继续说:“在我家人跟前美言几句。” “多谢贵人!”黑子兴高采烈地对着洛云锡拱了拱手。 洛云锡看了一眼天色:“时辰不早了,我再去采石场那边看看。” “小人陪着您吧。”黑子上前一步替洛云锡拉开了房门。 “不用了,你多找几个人看着这个余二,免得他偷懒。” 洛云锡扯着嘴角笑道,末了又嘱咐了一句:“但也别太逼迫于他,可别将人给累死了,他若是死了,你们可担待不起。” 黑子一愣,疑惑地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见洛云锡并不像在开玩笑,才点了点头,将心中原本想将余二灭口的念头压了下来。 “是是是,小人知道了!”他赶紧忙不迭地答应道。 看着洛云锡出了账房门,黑子对着外面吹了个指哨,哨声落下,顿时从四面八方跑出来四五个持刀守卫。 “黑子哥,您有何吩咐?”为首的那人脸上有个刀疤,长得奇丑无比,谄媚地对黑子笑着。 “你们几个,将里边的人看好了,账本没弄完之前不许他出账房门!”黑子指着房内的余二说道。 “黑子哥您放心,小的们保证完成任务!”刀疤脸拍着胸脯保证道。 “赶紧去吧!”黑子对着几人挥了挥手,安排好账房的事情之后,他抬步朝着议事厅走去。 …… 天色渐暗。 一人一骑匆匆自西边而来,“吁”地一声停在了柳叶镇问仙阁的门口。 那人从马上跳下来,直奔问仙阁门内而去。 “有人吗?”他行色匆匆,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扬声问道。 话音落下,除了香炉里落下了几撮香灰之外,铺子内没有任何声音。 “有人吗?刘半仙在吗?”见无人应声,那人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他抬头在铺子里巡视了片刻,在看到角落里的那扇小门时候,他迈开了步子,打算进去小门那里。 可是他才刚走了两步,还没等走到小门跟前,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小门内传来,那扇小小的门帘被人一把从里面掀开,门内露出的是薛楚萧那张阴沉着的脸。 他看了一眼来人,“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 那人被薛楚萧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你又是谁?找李龙何事?”薛楚萧出了那扇小门,对着来人沉声问道。 那人再次后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是从黑风山上下来的,奉了楚堂主之命,来给刘堂主传几句话。” 因为听到薛楚萧说出刘龙的名字,他估摸着可能是自己人,所以才犹豫着说出了来此的目的。 “我让他出去办事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听到这人是黑风山来的,薛楚萧顿时郑重起来,他收回了手里的宝剑,抬步走到铺子正中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敢问您是……”那人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和盘托出,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我姓薛,你们堂主刘龙称呼我一声薛大人。”薛楚萧看了那人一眼,坐直了身子沉声开口。 “姓……姓薛……”那人先是一愣,继而大惊失色,慌忙“噗通”一声在薛楚萧面前跪了下来。 “薛大人容禀!请恕小人眼拙,没能及时认出大人,还请大人恕罪!”陈东战战兢兢地开口,对于薛相的这个独生子,他还是有些耳闻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若是惹恼了他,可没自己什么好果子吃。 “废话少说,先起来回话。”薛楚萧很是满意陈东对自己的恭敬。 “谢薛大人!”道谢之后,陈东从地上站起身来,低着头站在了一旁。 “你是什么人?楚青让你带什么消息过来了?”薛楚萧问道。 陈东低了低头:“回薛大人话,小人陈东,是黑风山楚青楚堂主身边的管事,楚堂主这次让小人下山,是因为……因为……” 陈东心中有些犹豫,说话便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看到陈东吞吞吐吐的样子,薛楚萧来了气,声音也沉了下来。 “不,不是的!薛大人您别误会!”陈东慌忙摇头,想了想之后,他心一横开了口:“薛大人,十万火急,誉王殿下去黑风山了!” “什么?”薛楚萧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很不好看,“父亲说的没错,他果然暗地里进了山!” 他看了陈东一眼:“他什么时候去的?在山上都查到了什么?” “誉王殿下是今日才到的,去看了采石场和冶炼场,应该还会去账房查账,楚堂主已经稳住了他,让小的赶紧下山来找刘堂主上山,还让刘堂主赶紧给相爷传讯,等待相爷的下一步指示。” 陈东说完,就低着头默默地站到了一边。 薛楚萧脸色阴沉,在原地踱了好几圈步子。 “这事我知道了,还有吗?”薛楚萧又问。 “还有……还有……”陈东支支吾吾,双眼不停地在铺子里望来望去。 “别看了,完不成任务之前,陈东是不会回来的。” 心情本就郁闷的薛楚萧看到陈东支支吾吾,更加生气了。 他“啪”地一声使劲拍了拍桌子,对着陈东冷声喝道,“说!还有什么!” 陈东被吓得打了个打哆嗦,慌忙又跪了下来:“薛大人恕罪,其实具体情形小人也不清楚,楚堂主只吩咐了让小人传话,却并未告诉小人个中详情。” 薛楚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唰”地一声,第二次抽出了宝剑。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楚青让你传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我听,若是少了一个字,你这脑袋就别要了!” 冰凉的利剑贴紧了陈东的脖子,陈东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是是是,薛大人息怒,小人这就将原话复述给您听。” 陈东小心地跪直了身体:“楚堂主说……说昨日里他跟刘堂主商量着要除掉的那名女子,不能留了!说誉王殿下已经对他颇有微词,让他做事隐秘一些,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什么女子?”薛楚萧皱眉。 陈东想了想:“应该是陪在誉王殿下身边的女子,小人听楚堂主的意思,他跟刘堂主应该昨日就见过誉王殿下了。” 陈东虽然是猜测,却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而薛楚萧,却在听到陈东的话后变了脸色:“你说什么?刘龙早就知道誉王殿下来了柳叶镇?” 他伸出手去,一把掐住了陈东的脖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誉王殿下身边怎么有女子出现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薛大人饶命!小人实在是不知啊!”陈东挣扎着去掰薛楚萧的手,可是薛楚萧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眼看他就要被掐得背过气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问仙阁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飞快地闪了进来。 看到进来的那个人,陈东濒死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刘堂主……救命!——” 他艰难地从口中发出求救的声音。 “陈东?你怎么来了?是楚青有什么……”刘龙的话未说完,一个不查,忽然被薛楚萧一脚踢倒在了地上。 刘龙眼中寒芒一闪,咬咬牙爬了起来跪在了地上:“薛大人,您这是为何?” “为何?”薛楚萧黑着脸过来,再次飞起一脚踹在了刘龙的身上:“你明知我时间紧迫,明知誉王已经到了柳叶镇,为何不跟我汇报!” 刘龙心中一惊,回头看了陈东一眼,心中瞬间明了。 他横了横心跪直了身体:“薛大人,不是您说追杀那女子更为重要吗?誉王殿下来都已经来了,您再着急也没用,倒不如想想应该怎么过得了他这一关!” 不同于陈东的战战兢兢,刘龙的似乎并不怎么惧怕薛楚萧,说出口的话也带了几丝威胁的意味。 “刘龙,你想找死是吗?”薛楚萧再次伸出手去,像刚才掐住陈东脖子那样,一把掐住了刘龙的脖子。 “薛大人,小人死不足惜,但是您不是要找那名女子吗?小人已经打听出来了,您就不打算问一问了吗?” 刘龙冷笑了一声:“还有相爷前两日送来的那两名女子,您在问仙阁待了一下午了,也没能找到她们吧?问仙阁的密道只有小人一人知道,换了旁人,还真不一定能进得去!” 对待薛楚萧,刘龙并不像陈东那样敬畏,早在薛楚萧刚才踢出那一脚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埋下怨恨了。 想他刘龙和师兄天山鬼叟纵横天山那么些年,江湖上黑白两道哪个不对他们师兄弟二人高看一等? 可是师兄却不知听了那薛相的什么蛊惑,一心要下天山给薛相卖命,最后倒好,任务没完成失了信誉不说,还平白无辜丢了自己的性命,早知道这样,他们师兄弟二人当初就不应该下天山! 江湖日子虽然不如这里富贵,却也乐得逍遥自在,总好过在这里低三下四地给别人卖命! “怎么?你敢威胁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薛楚萧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手上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捏碎刘龙的脖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5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 薛楚萧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手上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捏碎刘龙的脖子。 刘龙笑了笑:“薛大人,我是看在薛相的份上叫您一声大人,相爷只吩咐了我给您帮忙,必要时听候您的差遣,可却并不代表我就是您的奴才了! 我刘龙的名号,薛大人应该也听说过,若是我不想死,怕是再来几个您这样的,也杀不了我吧!” “你……”薛楚萧的脸白了白,刘龙说得对,他确实不能,也不敢杀了刘龙,更确切来讲,凭他的本事,他根本就杀不了刘龙。 而且,柳叶镇虽然距离京城不远,可是他带来的这些人,全部都是隐在暗处的江湖中人,是不能带到明面上来的,所以他在柳叶镇这边,还是得指望着刘龙的势力。 薛楚萧咬咬牙,松开了钳着刘龙脖子的手。 看着刘龙脸上的冷笑,他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才忍住了想要一剑刺死刘龙的打算。 “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薛楚萧问道。 刘龙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薛大人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誉王殿下昨日就已经到了柳叶镇,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一名女子,就是您画像上那一个,小人知道他想去黑风山,说了些理由将他劝下了,原本他说过两日再去的,不过这陈东一来,小人想,誉王殿下现如今应该是已经到黑风山了吧?” “刘堂主,您说得没错,誉王殿下确实已经到了黑风山,楚堂主应付不了,让小人下山请您尽快赶过去呢!” 陈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闯下了祸,说话便更加小心翼翼了。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走吧。”刘龙瞪了陈东一眼,眼中一丝狠意闪过。 不会说话的东西,留着何用? “是是是!”陈东慌忙点头,丝毫没有觉察到刘龙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 “慢着!”就在二人正要踏出问仙阁大门的时候,薛楚萧忽然皱着眉头开了口。 “薛大人还有何吩咐?”刘龙转身轻飘飘地问道,对薛楚萧早就没有了刚开始的恭敬。 薛楚萧从怀里掏出了那副画像,又重新在刘龙面前展开让他看了一眼。 “你说,昨日在誉王殿下身边出现的,就是这名女子?” “小人确认无疑!怎么?薛大人这是又想起什么了吗?”刘龙问道。 “先别说话!”薛楚萧的眉心越缩越紧,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刘龙讽刺地轻笑了一声,环起胳膊走向了一旁的椅子,打算在椅子上坐下来。 可是,还没等到他走到椅子旁边,忽然听到薛楚萧沉声说了一句:“糟了!” “怎么了?”刘龙沉声问道。 薛楚萧将画收好,猛地抬起头来:“昨日你们见到的那个,可能根本不是誉王殿下!” “什么?”刘龙愣住了,陈东更是愣了。 “这画像上的女子名叫陶季,是玄幽王世子洛云锡身边的小书童,跟在陶季身边的,除了洛云锡,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 薛楚萧咬牙切齿地冷喝,“没用的东西!你们都被洛云锡给骗了!” “这……怎么可能?”刘龙的态度终于不再继续强势,他低头想了想,“我明明亲眼见到他身上的那块令牌的,楚青也反复确认过,上面的字体和花纹都能对得上,不可能会出错的!” “蠢货!”薛楚萧冷喝,“洛云锡出京,原本就是偷偷摸摸出来的,凭他的本事,想要从城门校尉身上偷个令牌出来又不是什么难事!”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刘龙问道。 “怎么办?”薛楚萧忽然阴仄仄地笑了两声,“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要往里闯!他既然胆大包天敢上黑风山,那咱们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薛大人,您刚刚提到陶季,小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一旁久未开口的陈东忽然颤巍巍开了口。 “什么事,说!”薛楚萧喝道。 “是这样的薛大人,今天早晨,小人带着黑子和王彪他们下山,在半道上遇上了几个打听黑风山的人,其中有一个年轻瘦弱的小乞丐,就是姓陶,不过,他叫陶三儿,您说,这陶三儿和陶季之间,会不会……” 陈东的话没有说完,薛楚萧忽然“哈哈”地大笑了两声:“太好了!你说的那个陶三儿,一定就是陶季!” 他看了一眼刘龙:“你速速召集所有人马,全部赶往黑风山,这一次,我要让洛云锡他们有去无回!” “是!”这一次,刘龙倒是答应得很爽快,迟疑了片刻,他又问: “薛大人,下午您让我打听的跟那个女子有关的事,我还真打听出来了,城西有家许记粥铺,那女子曾经在他们那里吃过饭,还给了银子打算暂住的,后来不知怎地又离开了,但是那老板娘还说,那女子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在他们那里,许是还会回去,您看,那许记粥铺,咱们还要不要留人?” “留什么人?黑风山需要人手,先将人撤回来再说!” 薛楚萧沉吟了片刻说道,“召集所有人马,现在就出发,陈东你先回去,暗中告诉楚青,将洛云锡先稳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等我们带人上山之后,再一举将他拿下!” “是!小人这就立刻赶回黑风山!”陈东对着薛楚萧和刘龙抱了抱拳头,转身速速离开,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回来。 天色已经漆黑,看着陈东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薛楚萧又对刘龙说:“你我二人兵分两路,去黑风山的路一共两条,咱们两个一人一条,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了他们两人,天亮之前我得赶回是石虎岭那边。” “是!”刘龙答应了一声,转身关上了问仙阁的大门,跟薛楚萧一左一右地快步离开。 他们走后,问仙阁的屋檐之上忽然跳下一个人影。 依旧是四十多岁年纪,肤色白皙,样貌儒雅。 不过,跟白日里的凉寒相比,此时他的脸上却是带了几分焦急。 “来人!”他对着身后夜空沉声喝了一声。 一阵风声吹过,夜空中落下了一道黑影。 依旧是一言不发,跪得端正。 “留下两人在柳叶镇,一人留在问仙阁仔细搜查刘瞎子说的那个密道,另外一人去城西的许记粥铺,先暗中将人看好了,是生是死听我的命令。其余的人,立刻跟我出发,火速赶往黑风山。”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那人对着中年男子抱了抱拳头,又是一阵风声吹过,原地上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 黑风山。 小山谷。 时间已近子时。 原本就阴沉了一整日的天气忽然骤变,北风“呼呼”地吹着,吹得房门“哗哗”作响,虽然紧闭着房门,可是呼啸的北风还是从宽大的门缝中吹了进来。 房间内,陶夭夭紧裹着被子缩在床上,整个世界里除了风声,还有祁玉和老七的呼吸声,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白日里她在忠义堂那边等了足足一下午,却始终没等到洛云锡回来,不仅洛云锡没回来,连带她过去的王彪也没有再次出现。 天色傍黑的时候她离开了忠义堂,还给祁玉带了些吃的回来,一直等到天色漆黑,祁玉和老七才从外面回来,神色看起来都很疲惫,陶夭夭有心想跟祁玉说些什么,可是却又碍着老七在场,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而且,祁玉丢给她的那些个眼神,她也没能看得太懂,幸好最后祁玉在被子上写的那两个字她看懂了。 他写下的那两个字是:子时。 于是陶夭夭便知道,洛云锡和祁玉之间,一定是有他们独有的传信方法的,看祁玉的神色,洛云锡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才是。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陶夭夭一点困意没有,一直在心中默数着时间。 祁玉也合衣躺在了床上,同陶夭夭一样,也是大睁着双眼。 至于对面床上的那个老七,就更没有入睡了,一直坐在床边,眉心紧锁地望着门口。 陶夭夭知道,老七是在担心余二。 洛云锡跟她说,他会找机会拖住余二,好留出时间来让祁玉对付老七,他说出口的话,果然都是说到做到的。 只是,也不知道那个老七究竟是什么来头? 能让祁玉如此忌惮的人,想必一定很厉害,祁玉究竟打不打得过他?若是打不过,待会她还要不要上前帮忙? 陶夭夭正裹着被子想着心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一旁的老七猛然站了起来。 祁玉眼神一闪,猛地坐了起来,右手偷偷地伸到了枕头下面。 “老七,是不是余二回来了?”祁玉轻咳了一声对老七说道。 “我去看看!”老七一边说话,一边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背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祁玉突然出手了。 房间内没有燃灯,陶夭夭只能借着月光看到里面两个模糊的影子。 你来我往的拳脚声,两人发力的闷喝声,还有祁玉手里的兵器声。 虽然二人缠斗在一起,可是却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开口呼喊。 陶夭夭分不清两个人影谁是谁,更看不出谁的功夫更胜一筹,就算有心帮忙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站在床边干着急。 时间大概过去了半刻钟,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兵器落地声,陶夭夭心里便是一惊,她刚才看到祁玉伸到枕头下面去摸兵刃了,难道祁玉败了? 她从怀里掏出洛云锡给她的那把匕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祁玉?祁玉你没事吧!”陶夭夭对着黑暗中轻声开口。 “没事!”祁玉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陶夭夭便觉得眼前一亮,是祁玉打亮了火折子。 祁玉脸上挂了彩,嘴角又青又紫,还往外流着血,而老七已经闭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祁玉,你受伤了,要不要紧。”陶夭夭走上前去,帮着祁玉将老七魁梧健硕的身子拉到了床边。 “皮外伤而已,不要紧!这个老七究竟是什么来头,拳脚功夫竟然如此厉害!”祁玉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掏出了绳子,牢牢地将老七的双手靠后绑在了床腿上,连带着也将他的双脚绑得结结实实。 “陶季,你去将门缝用被子堵上,别让人看到房间里的光线。”祁玉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沉声对陶夭夭说道。 “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知道祁玉有话要说,便立刻抱着被子去了门口。 可是还没等她开始堵缝隙,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迅速闪了进来,又迅速关紧了房门。 “好了,现在可以堵上了!”那人回过头对着陶夭夭笑道。 看着那人的脸,陶夭夭吓得惊叫了一声。 “啪嗒”一下,她手里的被子掉落在了地上。 这个人的脸…… 她的脸…… 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样! 看着她,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祁玉!有鬼啊!——” 陶夭夭低呼了一声就往祁玉身边跑去,躲在了祁玉身边不敢抬头。 进来的那人黑了黑脸,弯腰捡起了被陶夭夭丢在地上的被子,利索地将门缝堵了个严严实实,这才转过身来。 看到被惊吓到的陶夭夭,那人忽然呲了呲牙。 “啊呜!——”她张开十指朝着陶夭夭走了过来,还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我是鬼!专吸女人血的女鬼!” 声音凄厉尖细,好不瘆人。 “泥奏凯!这里没有女人!你快点出去!”陶夭夭从祁玉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来对着那个“女鬼”低吼着。 “啊呜!——”那个“女鬼”又嚎叫了一声。 “泥奏凯!——”陶夭夭仗着祁玉在自己面前挡着,也对那人比划起了爪子功。 看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在自己跟前闹腾,祁玉抽了抽眼角。 “好了,停!都别闹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祁玉从陶夭夭面前闪过了身,无奈地对着面前的两人低吼。 “陶季,这是洛冰堂主,被公子派来做你的替身的,你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吧!”他转身对陶夭夭说道。 “不是鬼?”陶夭夭眼珠子一转,顿时明白过来了。 “姑娘,你见过这么好看的女鬼吗?”洛冰恢复了正常声音,她抛给陶夭夭一个媚眼,看得陶夭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陶姑娘是吧?赶紧的吧,洛飞和祁风都在外面清理那些暗哨呢,咱们的时间可不多!”洛冰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陶夭夭。 “那你们呢?”陶夭夭看着祁玉和洛冰问道,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们先留在这里看看情况,主子还孤身一人在那龙潭虎穴呢,等你平安下山了,我和祁玉还得赶过去找公子呢!” 洛冰一边说,一边到陶夭夭床边拿起了陶夭夭的包袱:“这是你的东西吧?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走。” 陶夭夭接过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扛在肩上,临出门之时她又转过身来,犹豫了半天,她沉声问道:“世子他,会有危险吗?” 洛冰看了陶夭夭一眼,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笑了笑:“若我说会,你就不走了吗?” “洛冰!”陶夭夭还没来得及回答洛冰的话,却被祁玉沉声打断了。 祁玉对着洛冰轻轻摇了摇头,换来洛冰的一个耸肩。 “姑娘,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跟在公子身边这么些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让公子如此上心的女子。” 陶夭夭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刚要开口,却听到远处传来“轰”地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炸开了。 “什么声音!”巨响声将陶夭夭吓了一跳,耳朵里一直在“嗡嗡”作响,她一把抓住了祁玉,脸色有些苍白:“祁玉,这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 她的方向感不太好,所以不太确定方向。 菩萨保佑,千万别是采石场那边…… 祁玉的脸色也有些慌张,他看了陶夭夭一眼,沉声说了一句:“采石场。” 一边说,一边用掌风吹熄了桌上的火烛,快步去了门口。 他伸出手去,还没等拉开房门,单薄的房门就被人一把从外面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身黑色劲装的祁风。 “还磨磨蹭蹭做什么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祁风的脸色凝重,方才的那阵声响,他也听到了。 巨响声过后,这座山谷里忽然间乱了起来,许多住在那些石房子里的人都跑了出来,一个个地惊慌失措,大声疾走呼喊着。 “不好了,山神发怒了!快跑啊!——” “不是山神,是恶鬼!恶鬼要来索命了!大家快走啊!——” “山要塌了,快逃命啊!——” 几十个人挤在那个狭小的甬道出口处你推我搡,有几个身体瘦弱的已经被踩在了脚下。 “事情有变,赶紧送她出山!”洛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借着月色在山谷里搜寻着什么。 陶夭夭和祁风等人也迅速出了房间,看到周围乱成一片的人群,陶夭夭懵了。 “祁风,洛飞呢?”洛冰对祁风问道,她找了半天,一直没有找到要找的那道身影。 “他在上边!”祁风伸手指了指上方的四面崖壁。 陶夭夭眯紧了眼睛努力去看,终于在左侧的那面峭壁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过来这边!”祁风沉声招呼了一声陶夭夭,将她带到了那面峭壁之下。 一条长长的绳索从上头垂了下来,在陶夭夭面前来回晃悠着。 看着那高耸入云的绝壁,陶夭夭想起来的竟然不是赶紧离开,而是想到了积云山的绝壁。 那次的悬崖峭壁,比这样的峭壁,高了不知多少吧,可是洛云锡为了救她,却毫不犹豫地跟着一起跳了下来……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 洛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夭夭回过神,见洛冰已经将那道绳子牢牢地将陶夭夭的腰绑了起来。 “他们呢?”陶夭夭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不远处的那些劳工,依旧在争抢着想要挤过甬道出去,却被同伴残忍地踩在脚下惨死。 看着看着,陶夭夭的心头忽然涌上了浓浓的悲哀。 这种悲哀,倒不是因为她看着那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而无能为力,而是因为,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切,她竟然如此淡然,如此冷漠。 “管不了这么多了,抓稳了!先将你送上去再说!” 洛冰扯了扯绳子,陶夭夭下意识地抓住了绳子,下一刻,她便感觉腰间一紧,身子忽然腾空而起。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之后,她的脚落在了一处凸起来的平地上。 “你在这里站着别动,我去上一个落脚点,之后放绳子给你。” 一个声音沉声从身边传来,陶夭夭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她知道身边这人叫洛飞,也知道洛飞跟祁风不同,洛飞是隐在黑暗当中的人。 上次在玄幽王府见他,也只是匆匆一瞥,给她印象最深的是洛飞侧脸上那个圆形的烙印。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洛飞的模样,原来洛飞也是个样貌英俊的年轻男子,只是跟祁风相比,洛飞的脸上多了几分冷冽,紧抿的嘴唇倒是像极了他的主子洛云锡。 想到洛云锡,陶夭夭的心里忽然莫名地跳了那么几下,有些钝钝的疼。 祁玉说洛云锡在采石场那边,那么刚才发出的那么一声巨响,洛云锡会不会…… 心里对洛云锡的担忧才刚刚开始,她又觉得腰间一紧,身子再次腾空而上,这一次,落脚的位置比刚才的又高了许多。 “距离崖顶不远了,时间紧迫,在下就得罪了!” 洛飞说完,陶夭夭便被洛飞携着胳膊朝着头顶的崖顶飞了上去,片刻之后,她的脚尖着地,看清了自己正身处一座山头的山顶上。 站在山顶上往下方看去,她看到了西北角方向那边的大片火光,还有嘈杂的人声。 陶夭夭的脸色微微一变:“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采石场。” 祁风的声音传来,他和洛冰一前一后地在身边落了地,祁玉紧随他们其后,三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焦急。 “你和洛飞带陶季下山,我和祁玉去采石场找公子,以焰火颜色为讯。” 洛冰从身上掏出几只火焰弹来,依次交到了祁风和洛飞的手里。 “绿色代表平安,黄色是原地等待,若是看到了红色焰火,你们就速速离开柳叶镇,直奔京城。” 洛冰郑重地说道,在递到洛飞手中的时候,她定定地看了洛飞一眼,满脸的欲言又止,最终却化成了四个字:“千万小心!” 洛飞没有说话,只微微地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就在这里分开吧!你们三个往东南方向下山,山下有马车接应,我们先过去了。”洛冰扯了扯祁玉的袖子。 祁玉点点头,二人正要离开,忽然从山下快速跑来一个人影。 “唰”地一声,几人同时亮出了宝剑,最后关头还是祁风先开了口:“莫慌,自己人!” 他一边说,一边迎着那人疾走过去:“你怎么来了?公子呢?” “堂……堂主,出事了!”那人受了重伤,嘴角往外滴着血,身上也受了伤,衣裳看起来破破烂烂,不像是刀剑伤,倒像是烧伤。 “出什么事了?公子呢!”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急问道。 “……公子去了采石场,找到了底下入口,山下……山下来了一群人,气势汹汹,一进山门就打问公子的去向……后来……后来楚青带人去了采石场,听闻公子在采石场的事情之后,二话不说就让人封了采石场……” 那人强忍着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噗”地一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一把抓住了祁风的袖子,二三十多岁的人了,哭得像个孩子:“堂主!黑风山的人,早在采石场提前埋了火药,刚才的那声巨响,就是火药爆破的声音,公子他……他还在下面啊!他就带了两个人,堂主,您快去救救他啊!救救……” 后面的话,那人没有说完,头一歪栽倒在了祁风的怀中。 祁风抬手试了试那人的鼻息,神色悲痛地将他平放在了地上。 “一定是公子的假身份被人识破了。”祁风沉声说道。 “也不知才进山的是些什么人……底下那么多人,那么多条生命,说炸就炸了!这帮混蛋!竟然连自己人都下得了手!”洛冰狠狠地“呸”了一声。 祁风和祁玉的神色也很凝重,之后洛飞似乎无动于衷,只是紧握的双手和脸上微微抽动的肌肉暴露了他的心思。 “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祁风刚刚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就听到了洛冰的一声惊呼。 他猛地转过身来,却看到了已经退至山崖旁的陶夭夭,手上还持着一把匕首,正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我不做什么,只要你们答应我,现在立刻赶去采石场,去救洛云锡。” 陶夭夭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抖,她的脖颈已经感觉出了刀尖的凉意。 “陶季!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开这种玩笑做什么!”祁风本就心急如焚,如今看到陶夭夭这个样子,他气得脸都变色了。 “你听着祁风,我没有在开玩笑!”陶夭夭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她又往后退了退:“洛云锡是你们的主子,我不过是伺候他的一个下人,我们两个的性命孰轻孰重,你们应该分得比我清楚,别让我说第二遍,现在立刻赶去采石场,不然,要么,我从这里跳下去,要么,你们就看着我抹了脖子。”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利刃又往脖子上靠了靠。 因为紧张与寒冷的缘故,她的手微微抖了抖,脖子上便传来了刺刺的疼。 洛云锡给她的这把刀,果然是锋利无比,可是,他给她刀是让她杀敌的,而不是抹脖子的啊! 若是他平安无事归来,看到她笨得抹了自己的脖子,估计会想掐死她的吧? “陶季,你别冲动!先把刀放下,我们这就带着你一起去救公子!” 祁风对着众人摆了摆手,朝着陶夭夭前进了一步。 “不行!不是你们带我一起去救他,而是我看着你们下山,你们自己去救他,不用管我!”陶夭夭坚持道。 她又看了一眼洛冰:“将你给他们的那种焰火弹再给我几个,我自己一人混在人群里反而更容易些。” 祁风和洛冰等人对视了一眼,陶夭夭又说:“你们也不用想着想要把我打昏带回去,我虽然打不过你们,但是却有一百种方法能弄死我自己,你们可以试试看,是护送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重要,还是赶紧去救那个生死未卜的主子重要?” 看众人还在犹豫,陶夭夭咬咬牙,将刀刃又往自己脖子上压了压:“我只数到五个数,若是你们还不离开,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到时候,你们完不成任务,在洛云锡那边同样过不了关!” “一……” “二……” “三……” 陶夭夭的声音清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一个“四”字已经脱口而出,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已经有石子落了下去,发出哗啦几声轻响,随即就没了动静。 “好了陶姑娘,我们答应你!”几个人之中,还是洛冰最先开了口。 她从身上又掏出了几枚焰火弹出来,弯腰放在地上之后,她往后退了一步。 “东西我给你放地上了,最下边的,是一份下山的地图,我们现在就离开,姑娘千万保重!”洛冰感激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又笑着说: “我们几个的性命可都拴在你身上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将来我们几个可都要去公子面前以死谢罪了。” 陶夭夭苦笑了一声,就算以死谢罪,也得等找到洛云锡再说啊! 西北方向的嘈杂声已经越来越大,有些房子似乎还着了火,隐隐有越烧越旺的趋势,可是却并无人喊着救火,他们是想将这里所有的证据全部毁掉。 那么大的火,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得住那么大的火…… “五……”陶夭夭看着西北角的那片火光,缓缓地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五”字落下的一瞬间,祁风和洛冰等人便飞快地往后退去。 “陶姑娘,你对我们公子的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希望今后有机会,让我们还了这份恩情!” 洛冰的声音顺着山风远远传来,忽地带了几分哽咽,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担忧。 “陶姑娘!保重!后会有期!” 洛冰的最后一句话落下,陶夭夭眼前已经没有了洛冰等人的身影。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恩情…… 她哪里有什么恩情需要人还? 应该是她欠了洛云锡许多许多恩情吧! 陶夭夭瞬间泄了力,她瘫坐在山顶上,抱着膝盖低声唾泣起来。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痛,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是脖颈之上的疼痛?是孤身一人的害怕?亦或是……心底对洛云锡的担忧…… 她想洛云锡了,很想很想…… 该死的洛云锡,他长那么好看,阎王爷一定不敢收他进地府霍霍良家女鬼的! 山风渐凉,陶夭夭在山顶哭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她站起身来,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没错!洛云锡的命那么硬!阎王爷是不会收他的! 站在整个黑风山的最高处,陶夭夭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考。 她将洛冰给的火焰弹收进荷包,借着月色的亮光,她打开了手中的地图。 采石场在西北角,那座山峰叫做葫芦峰。 从地图上看,葫芦峰是黑风山最靠近西北的一座山峰,而跟葫芦峰挨着的,却是一条河。 那条河地图上并未标注,陶夭夭却心中一动。 那河,莫不是石虎河? 她低头在地图上仔细寻找了片刻,那条河上,却并未发现河上的浮桥,想必洛冰他们也是匆忙之间绘制出来的这幅简易地图,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那座浮桥的存在。 陶夭夭将地图收好,轻轻闭起了眼睛。 凭借有生以来的超强记忆力,地图上主要山峰和建筑的位置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葫芦峰…… 账房…… 采石场…… 石虎河…… 还有…… 忠义堂! 陶夭夭猛然睁开了双眼。 这黑风山群脉既然曾经是土匪窝,那么那帮土匪便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而忠义堂又是整个黑风山最奢华的地方,是土匪头子的住所,若她是土匪头子,一定会将自己的退路选在距离自己住所最近的地方,好方便自己逃跑。 陶夭夭心中猛地一动,她忽然想起了王彪让自己打扫忠义堂的时候,特意嘱咐过不能去的那几间房。 那么她能不能大胆地猜测一下,忠义堂里,或许有通往外面的通道。 葫芦峰紧挨着采石场,那么还有没有可能,采石场下方,其实也是有些一条通道的。 洛云锡若是真的被困在了采石场下方,那么那条路,也许就是洛云锡的一条活路。 想到这里,陶夭夭便再也不淡定了,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凭着自己的印象,结合地图上的标志,迅速朝着忠义堂所在的那座小山峰摸了过去。 然而,她才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僵,立刻愣在了那里。 她的后心处,被人顶上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凭着感觉,她知道那东西不是一把剑,就是一把匕首。 “谁?”陶夭夭一动也不敢动地沉声问道。 来人既然从她背后出现,那么必是从下面山谷里摸上来的。 能从山谷里出来的人,她是不可能斗得过的。 她的脑海中倏地蹦出了一个人名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身后那人沉声开口,陶夭夭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她将手偷偷地放在了自己的荷包外面,笑着开口:“我当时谁呢?原来是老七哥啊,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别动!把你刚才看的那幅地图交出来!”老七收了手里的宝剑,从陶夭夭身后踱了过来。 不同于之前的憨厚,现在的他,神色冷峻,还带着些肃杀。 陶夭夭对着老七笑了笑:“你不就是要地图嘛,我给你就是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从身上掏出了方才翻看的那幅简易地图来。 老七的功夫和祁玉的不相上下,她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跑的话,估计也不一定能跑得赢,为今之计,只能先暂时迷惑他,好伺机找到祁风他们,若是能蛊惑老七帮她,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了! 老七看了陶夭夭一眼,冷哼一声接过了手里的地图。 他打开地图看了一眼,“唰”地一声又抬起了手中的宝剑:“刚才那些人是谁?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看着指着自己脖子的那把剑,陶夭夭身子抖了抖:“老七哥,我胆小,你这样拿剑指着我,我不敢说话!” “少废话!你说不说!”老七似乎没有什么耐性,对着陶夭夭怒吼了一声,却也收回了手里的剑。 他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入军营都不一定有人要! 用剑招呼这小子,实在是有些委屈他这把好剑了! 陶夭夭的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老七的神色,看到老七那嫌弃的眼神,她干笑了两声开了口: “老七哥,再怎么说我也帮过你们,咱们好歹一起进了黑风山,刚才在房间里,我不是还对你手下留情了嘛,你也放我一马,就当咱俩扯平了行不?” 老七冷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提刚才!我问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黑风山是做什么的?” “我们啊……”陶夭夭眼珠子一转,忽然神秘地笑了笑:“我们跟你们目的是一样的!” “胡说八道!”老七不像余二那般善于言谈,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你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我当然信啊!我又打不过你!”陶夭夭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反而还咧嘴笑了笑:“但若是你一刀劈了我,恐怕你就再也找不到你家公子了!” 老七眼神微闪:“你能找到我家公子?” “那是!”陶夭夭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6章 只为姑娘而来 “我凭什么信你!”老七开口问道,心里却已经信了八九不离十,甚至盼着陶夭夭说的话是真的。 “就凭你从我手中拿走的那幅地图。”陶夭夭伸手指了指老七手中的那幅地图。 “你可以从上面找一下账房的位置,那个地方距离采石场很近,刚才那声巨响你也听到了,采石场那边现在已经乱成一片,一定也会波及到账房。”陶夭夭沉声对着老七开口。 “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我家公子?”老七开口问道,问完之后又后悔了,这小子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肯出手帮忙营救其他人? 然而,陶夭夭却神秘地对他笑了笑,然后正色问道:“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家公子本事如何?” 老七一愣,有些欲言又止。 “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可帮不了你。”陶夭夭转过身,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山谷,还有远处乱成一团的采石场, “若你家公子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可不想浪费我的时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老七定定地看了陶夭夭一会,忽然沉声开口:“我家公子,自然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他的身份尊贵,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死,所以,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没得选择!” 身份尊贵? 陶夭夭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之前洛云锡说的二皇子在石虎岭失踪一事,看那余二的行为举止,确实也是气质出尘。 余二…… 二皇子是誉王,名字中又带了个“钰”字,这个“余”姓,莫不是取了“钰”字的谐音? 想着想着,陶夭夭脚下便是一个哆嗦。 二皇子也是排行第二,这个余二名字当中也有个“二”字,这个明显到一下就能猜出来身份的名字,她竟然到现在才想明白。 完了! 洛云锡之前还顶着蓝景钰的身份去拖住蓝景钰,这下子可好,假的遇上真的了!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老七冷笑一声。 这个人竟然能猜出二皇子的身份,那么等他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也就不能留了。 老七看着陶夭夭,已经在心底定了陶夭夭的死路。 然而,陶夭夭却咂了咂嘴巴,忽地压低了靠近了老七:“……老……老七哥,你说你那公子身份尊贵,他莫不是……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老七紧了紧手心里的剑柄沉声喝道。 “莫不是京城里派来的剿匪的大官?”陶夭夭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惧意,又慌忙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们做下什么坏事了?竟然惧怕京城的剿匪大官?”老七抽了抽眼角,原来是他高看这小子了,他还以为这小子猜出了殿下的身份。 “不做坏事就不能害怕大官了?”陶夭夭白了老七一眼,“我这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嘛,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啊,走吧,我带你去救你家公子,咱们边走边说。” 老七没有说话,抬步跟在了陶夭夭的身后,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抽空看了两眼手中的地图。 “老七哥,你可知葫芦峰为何叫做葫芦峰?”陶夭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冷不防冒出一句话来。 “自然是因为山的形状。”老七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图,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 “说得对!”陶夭夭点点头,“咱们在这黑风山咱们也待了两天了,那你发没发现,这里的每一个地方虽然看似都是单独存在的,且距离都不算近。 比如说从咱们的住处到议事厅,又是上山坡又是下山谷的,看似很远,可是你若是仔细回想,这些地方看似高低不平,实际却都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说到这里,陶夭夭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水平面你知道吧,你也可以理解成垂直高度……额……” 陶夭夭话语一顿,满脸黑线地摸了摸脑袋,一边比划一边说:“垂直高度就是,这些地方都是差不多高……” “你不用解释了,我懂你的意思了。”老七抬头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你是想说,虽然这些地方距离远,但是他们的人却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所以,这葫芦峰中应该有地道。”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陶夭夭激动地伸手拍了拍老七的肩膀,“老七哥,真看不出来,你这理解能力还不是一般的出色!” 拍了两下以后,她觉得老七的脸似乎更黑了一些,便讪笑了两声收回了手。 “所以,咱们现在要赶过去的地方,就是葫芦峰!只要找到了葫芦峰的地道,就能找到你家公子了!” “从咱们这个地方赶去葫芦峰,得经过这座山洞吧。”老七的脚步慢了下来,伸手指了指手中的地图。 陶夭夭回头看了一眼,赞赏地点了点头:“没错,这座山洞是葫芦峰最外围的一个山洞,成十字交叉走向,咱们往东走直接穿过去就行,南北的那条通道外面连着的是一座浮桥。”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停了下来:“看,浮桥大概在这个位置。” 她用手指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个位置来:“这座浮桥的一边连着葫芦峰,另外一头连着石虎岭,白日里我待的忠义堂就在这个位置。” 陶夭夭的手在地图上挪了挪,在石虎岭上又指出一个位置来。 “这忠义堂白日里我暗中查探过,周围的守卫并不多,但是这座十字交叉的小山洞位置这么重要,暗地里的守卫应该不少。” “暗哨你不用管,只管带路就好。”老七沉声说道。 “好啊!”陶夭夭笑着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更轻快了些。 她等的就是老七这句话。 …… 二人在漆黑的山路上走了许久,终于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嘈杂声,他们已经距离葫芦峰不远了。 “什么人!” 刚刚转过一道山墙,忽然从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陶夭夭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搭话,身后的老七忽然冷喝一声跳起身来,一把从二人头顶的山峰上扯下了一个暗哨。 那暗哨张了张口,正要呼救,却被老七一掌劈在了后脖颈处,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有人赶过来了,快走!”老七将放倒的那人藏在了一旁的暗影里,招呼了陶夭夭一声就往前疾奔过去。 陶夭夭没有吭声,平日里被逼着练的跑圈任务在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优势,她二话不说跟在老七身后就走,老七一路带着她躲躲藏藏,躲不过去的时候就一拳放倒。 陶夭夭暗中观察了片刻,见老七虽然武功高强,却并不狠心,放倒的那些暗哨,大多是被打昏,只有两个是一前一后同时包抄上来,为了怕引来大批暗哨,老七才利索地用剑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下手既快又准,用的全部都是一招制敌的功夫,这也更坚定了陶夭夭心底的判断。 蓝景钰自西北战场而来,这个老七,既然是贴身跟着蓝景钰的,那他也一定是个战场上的狠角色。 一阵阵“哗哗”的水声忽然传入耳中,陶夭夭一喜,知道他们已经到地方了。 “老七哥,咱们到地方了,分头寻找吧!”陶夭夭低声对老七说道。 老七“嗯”了一声,抬步进了那座连接浮桥的十字交叉的山洞洞口。 山洞里阴暗潮湿,除了连通两条垂直走向的大路之外,里面还多出了许多小洞。 “这里支路太多,分头找!”老七沉声开口,“我找左边,你从右边找起。” “好!”陶夭夭没有意见,答应了一声之后,她从身上摸出火折子摸进了右手边的第一个小洞。 这第一个山洞的面积不大,往里走了没几步就碰到石壁了,洞内的地上有些积水,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 陶夭夭弯下腰,用火折子贴着地面照了照,地上满是青苔,根本没有人踏足过的脚印,她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出来,继续从第二个山洞寻起。 第二个山洞跟第一个差不了多少,同样满洞的青苔,唯一不同的是,石壁上挂了几盏油灯,她原打算好好找一找第二个山洞的,可是当她看到油灯中早已干涸了的灯油之时,便想也没想地退了出来。 在踏进第三个洞口的时候,她本也没报了多少希望,同样的挂了几盏油灯,油灯的底部轻轻浅浅地晃动着些灯油,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可是腰间荷包内的红菱却忽然剧烈地动了起来。 陶夭夭心下疑惑,她用火折子点亮了一盏石壁上的油灯,然后小心打开了荷包的盖子,将红菱放了出来。 “怎么了红菱?你发现什么了?”虽然知道红菱不一定回应她,可是陶夭夭还是开了口。 这里的环境太过阴暗幽静,跟红菱说说话,也就当是给自己壮胆了。 “嘶嘶——”红菱从荷包里钻了出来,顺着陶夭夭的腿爬到了地上,在周围转了几圈之后,它径直朝山洞的深处爬了过去,陶夭夭慌忙抬步跟上。 洞内很黑,她将油灯取了下来,弯下腰去小心地照着红菱的踪迹。 只见红菱在地上游来游去,最终缓缓地停在了一块稍稍凸起地面的一块大石头旁边。 它绕着石头转了半圈,抬起头来看了陶夭夭一眼,又吐了吐舌头,然后倏地从钻进了那块石头的石缝当中不见了踪影。 陶夭夭心下疑惑,她拎着油灯绕着那石头转了两三圈,愣是没找到红菱的踪迹。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红菱出来,陶夭夭便着了急,她小心地敲了敲那块石头,压低了声音趴在红菱消失的石缝旁喊了两声,又吹了两声口哨:“红菱,赶紧出来!” 声音落下好一会儿,她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声。 惨叫声闷闷的,距离很远,且只响了一下,她甚至没分清楚是从外面传来的还是从地底传来的。 看着脚下的那道石头缝,陶夭夭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 她将手里提着的油灯放在了地上,然后弯下腰去用力去掀那块石头。 可是她努力了很久,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那块石头就是纹丝不动。 陶夭夭直起腰来捶了捶老腰,打算出去找老七帮忙,可是还没等迈开步子,忽然听到了一阵“嘶嘶嘶”的声音。 她心中一喜,慌忙挑着油灯低头去看,却见红菱又从石缝里爬了出来,只不过,它身上的颜色却由刚才淡淡的粉红变成了很显眼的粉红。 陶夭夭微微一愣,忽然打了个哆嗦。 红菱杀人吸血之后才会变色,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她呆呆地看了一眼那块石头,难道地底下有人? “红菱,快进来!”陶夭夭对着红菱吹了声哨子,并伸出食指勾了勾。 放红菱在外面太危险了,它还分不清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若是动不动就伤了无辜的人,那她这个做主人的今后可就有躲不开的麻烦了。 红菱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我知道地下有情况,是你发现的,给你记一功,赶紧回来!”陶夭夭佯怒地板起了脸,她相信红菱能够听得懂她的话。 果然,在看到陶夭夭板脸之后,红菱眨了眨眼睛,又顺着陶夭夭的腿脚爬了上来,可是爬到荷包旁边的时候,却怎么都不肯进去了。 “红菱!我得去找人搬石头,你不进去的话,若是被人发现会很危险的,我怕保护不了你!”陶夭夭跺了跺脚,第一次有了不好好练功的后悔。 她发誓,等她平安出去之后,一定刻苦练功,好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嘶——嘶嘶——”红菱对陶夭夭的威胁视而不见,反而离开了那个荷包,顺着陶夭夭的腰爬了上来,从她的胸前爬上了她的肩膀,在肩膀上停了片刻之后,它又顺着陶夭夭的胳膊爬到了她手臂上。 “红菱,你这是在做什么?”陶夭夭懵了,这小东西,是想造反不成?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想要将红菱捉下来。 她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地徒手去抓,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前两日在逗弄红菱的时候,她的手指不小心被红菱的牙齿给划到了。 看到自己的指尖渗血的那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住了,大脑“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被红菱咬死的人,可是却听莫问给她描述过,那种惨状是惨不忍睹的。 她欲哭无泪,她还有好多心愿没有完成,不成想最后却不小心死在了自己养的宠物口中,死相或许还会很惨。 她闭着眼睛,一直在等着自己的伤口处开始溃烂,然后蔓延到全身,最终化成血水。 然而,她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等了半天,身体却一点儿异样也没有,反而觉得比之前还要神清气爽。 低头再看红菱的时候,红菱已经张口含住了自己的手指,一阵凉嗖嗖黏糊糊的感觉自手指传来,陶夭夭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似乎是不怕红菱的毒牙的,亦或是说,红菱对她这个主人,是完全忠心,并不下口的。 所以自那以后,她便开始放心地徒手把玩红菱了。 这小家伙,敢不听她号令,回去非好好教训它不可! 陶夭夭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伸手去抓红菱的身子。 可是红菱却早有准备,“呲溜”一声从陶夭夭的指缝间溜了出去,几下就缠上了陶夭夭的手腕,一连缠了三圈,头尾相接,缠好之后,便一动不动了,只时不时地露出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偷偷看陶夭夭一眼。 陶夭夭“噗嗤”一声就被逗笑了。 “你这个淘气的小家伙!”陶夭夭伸出手指挠了挠红菱的脑袋,原来这小家伙是在荷包里待得闷了,想出来透透气。 “那好吧,随你!但是你得听话,不许乱动!更不能乱咬人,也不能被人发现了!”陶夭夭指着红菱的脑袋威胁。 “嘶嘶——”红菱对着陶夭夭吐了吐舌头,两颗晶亮的眼珠闪了闪,然后微微一暗。 陶夭夭黑了黑脸,她知道,红菱这是要休息了。 这小家伙没有眼睑,只要那两颗晶亮的眼珠微微一暗,那便是它要休息了。 不过看它那表情,竟然是像在笑! 陶夭夭张大嘴巴愣在那里,这小家伙,一定是成精了! 就在洞内这一人一蛇斗智斗勇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似乎有许多人朝这边走来了。 陶夭夭暗叫了一声不好,她环视了一眼四周,如今她想从这里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那群人的脚步声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所在的这个山洞走来的。 万分紧急之下,她迅速吹熄了手里的油灯,然后找了个距离地上那块石头远远的旮旯藏了起来。 那块石头有蹊跷,外面那群人没准儿就是奔着石头来的,她必须得躲得远远的。 她的身材瘦小,洞里又黑,藏在那里倒也不易被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几个,守住这个洞口,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这个声音她听出来了,是楚青。 心中刚确定了楚青的声音,忽然又是一阵脚步传来,另外一个声音响起:“薛大人,就是前面那个山洞,采石场的出口就在那里!偷账本的那小子一定跑不了!” 听到声音,陶夭夭心中一震。 让她惊讶的,倒不是那人口中所说的采石场的出口,而是,她听到了刘龙的声音,还有刘龙口中的“薛大人”。 姓薛,又被称为“大人”的,在京城应该不超过两个,一个是薛相薛嵩,另外一个,就是御前侍卫统领薛楚萧了。 薛相是不可能离开京城来这里的,那么来的这个,必是薛楚萧无疑了。 陶夭夭紧张地贴紧了石壁,她觉得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若是自己被发现了,若是她跟薛楚萧说出自己的身世,薛楚萧会不会相信? 陶夭夭没有时间想太多,脚步声已经进了山洞,她便小心地屏住了呼吸。 火把的亮光照进了山洞,脚步声也进了山洞,停在了那块大石头跟前。 陶夭夭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 她也不敢露头,只能凭声音分辨外面发生的事。 “这大石头下面,就是连接采石场和账房的密道?”薛楚萧的声音响起,带着惯有的阴沉。 “是的薛大人,您不是想要他们都死在下面吗?入口咱们已经炸塌了,只要再将出口炸塌,他们就算不死,也会被困死在下面!”是楚青谄媚的声音。 薛楚萧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父亲的意思,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看不到他们两个的尸体,我是不会回去的!” “大人!那人假冒二殿下,已经犯下了杀头的罪名,小人身边的很多手下都亲眼看到他进了采石场,不会错的!您就下令炸了吧!”还是楚青的声音。 “混蛋!”薛楚萧忽然怒喝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噗通”一个声响,像是有人摔在了地上。 “炸了吧炸了吧!父亲谋划了这么久的大业,就让你们说炸就炸了!你让我回去怎么跟父亲交代!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跑,统统偿命去吧!” 薛楚萧怒不可遏地怒吼道,整个山洞里都是他愤怒的回音。 “薛大人息怒!”刘龙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您手里没有相爷的密令,小人们手中却有,相爷已经说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让我们弃车保帅!” “去你的弃车保帅吧!”“唰”地一声响,薛楚萧抽出了宝剑,“八百人!八百多人啊!老子身为御前侍卫统领,一共才能管几个人啊?这八百多人却被你们说炸就炸了!” 薛楚萧双目通红,握着宝剑的手不停地在发抖。 让他生气的,倒不是刘龙他们私自炸了采石场,埋葬了地底下的秘密,他气的,是父亲的密令,竟然从来就没打算跟他提起过! 他一直以为,账本被盗,是父亲做的最坏的准备了,可是没想到,父亲竟然那么舍得,那么忍心! 谋划了这么久的基业,竟然说炸就炸了,偏偏这个命令,却还是瞒着他的,他甚至都已经清晰地看到了刘龙眼底的嘲弄! “薛大人息怒!”刘龙还是那句话,可是这话在陶夭夭听来,却没有什么分量,反而带着些敷衍,“小人还是那句话,若要一了百了,就得狠心,不能有一丝妇人之仁!” “你的意思是,我有妇人之仁了?”薛楚萧通红的眼睛怒视着刘龙。 他很想一刀砍了这个瞎子,但是现在还不行,他从京城带来的人分散开了,本来应该早就赶过来的,却不知为何迟迟没能赶来。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的意思是,下面的那些秘密,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就行了,若是大人您不吩咐炸了这个出口,万一那人活着从下面出来,相爷的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了,若是被相爷知道是您的一时仁慈,而错过了杀那人的机会,那相爷他……” “住口!不许跟我提父亲!”薛楚萧用剑尖指着刘龙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道:“父亲跟我说过,这次来黑风山,让我全权负责!你若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刘龙轻笑了一声:“薛大人……” 话还未说完,他忽然痛呼了一声:“薛大人!我是给相爷效命的,你竟然真的对我下手!” 薛楚萧冷笑了一声:“你不就是仗着父亲的信任,所以一直对我指手画脚吗?我倒要看看,父亲是站在你那边,还是站在他亲生儿子这边,我今日就杀了你,看父亲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我给你偿命!” 薛楚萧已经被心底的委屈和不甘蒙蔽了双眼,他怒喝了一声就朝刘龙刺了过来。 刘龙一个机灵的闪身,躲过了薛楚萧的进攻。 “楚青,你还愣着做什么!薛大人不知被什么蒙蔽了心智,还不将他拿下!回头耽误了大事看相爷如何罚你!” 刘龙一边躲闪,一边对依旧跪在地上的楚青喝道。 楚青看着刘龙跟薛楚萧交上了手,沉思片刻之后,他咬咬牙猛地站了起来:“罢了,若是相爷怪罪,还有你我二人共同顶着!” 说完,他对着山洞内的其他几个人挥了挥手:“将薛大人给我绑了!” “这……是!”站在洞内的是陈东和王彪、黑子等人,皆是黑风山的管事,对于薛楚萧的身份是知道的,如今一看刘龙跟薛楚萧已经交上了手,便知道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只能事成之后再去相爷跟前谢罪了。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腰间拔出了大刀,只十几个回合,就将薛楚萧擒住了。 “混蛋!你们是要造反不成!”薛楚萧被反剪了双手绑得结结实实,他对着刘龙破口大骂:“刘瞎子,你给我等着,看我不让父亲扒了你的皮!” 刘龙笑着摇摇头,还微微地叹了口气:“薛大人啊薛大人,也怪不得相爷不肯将密令告诉你,你跟相爷想比,差远了! 造反?造反又如何?既然兄弟们敢吃这碗饭,就不怕被捅上天去!也就只有薛大人您这样的,才会瞻前顾后,下不得狠手!” “刘龙!算你狠!你给我等着!”薛楚萧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还想继续骂下去,却被刘龙塞了一块布在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怒吼声。 “薛大人,您狠不下心,小人就教教您!” 刘龙一边说,一边在身上擦了擦手里的大刀,忽地将双眼看向了薛楚萧身后站着的陈东等人。 陈东等人被刘龙的那一眼看得心里有些发憷,不约而同地往一起靠了靠。 “如今的黑风山,已经是一座死山,那些逃走的贱民一定会回去报官,黑风山是保不住了,但就算是保不住,也不能连累了相爷,所以……” 刘龙阴仄仄地笑了两声,缓缓地抬着脚步朝着陈东走了过来。 陈东等人终于明白过来了,他们三人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在了刘龙面前:“刘堂主,小人对黑风山忠心耿耿,一定不会将秘密说出去的,刘堂主饶命,刘堂主饶命啊……” 话音未落,刘龙猛地朝着陈东砍了过去。 陈东根本没有防备,甚至连躲闪都不曾躲闪,就被刘龙一刀砍在了脖子上,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就不动了。 刘龙收了大刀,在死不瞑目的陈东身上擦了擦刀刃上的血,甚至还笑了两声:“怎么样薛大人?小人对薛相,够得上衷心了吧?您可千万要记住,只有死人才会永久地保守秘密!” 薛楚萧在楚青手里挣扎着,睚眦欲裂地瞪着刘龙。 看到陈东惨死,跪在地上的王彪和黑子,早已经站了起来,二人怒喝了一声,一左一右地朝着刘龙攻了过来。 刘龙冷笑一声:“不自量力!当我们天山二叟都是泥捏的不成?” 一阵大刀带起来的风声吹过,忽听得“咣当”一声,王彪手里的大刀落了下来,他的尸身被刘龙一脚踢出老远,脑袋和肩膀几乎被砍得分了家。 他的尸体正好落在了陶夭夭藏身的那个旮旯的不远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怒睁着,直直地望着陶夭夭。 对上那双愤怒的双眼,陶夭夭浑身的汗毛都直起来了,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嘴唇都咬出了血,才努力压抑住了自己的惊呼声。 “他们都死了,你呢?”刘龙阴仄仄的笑声响起,他抬起大刀指向了最后活着黑子。 黑子眼看着两个同伴惨死,自己逃又逃不出去,打又打不过,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绑住了双手的薛楚萧,忽然眼神一闪,猛地一个大步朝着薛楚萧奔去。 “刘堂主,这是你逼我的!” 黑子将手里的大刀搭在了薛楚萧的脖子上,沙哑着嗓子对着刘龙低吼,“既然逃不过一死,那我多拉一个垫背的也不为过吧!薛大人若是死了,相爷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黑子,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刘龙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倒是在一旁愣了许久的楚青走上前来,“你先把刀放下,别伤了薛大人!” “楚堂主!你别过来!”黑子将手里的刀又往薛楚萧脖颈上压了压,他的双目通红,对着楚青嘶吼着: “你也看到了,为黑风山尽心尽力的是我们这些人啊!他刘瞎子凭什么说杀就杀了!楚堂主,你好好想想吧,他的手段狠毒,根本没有一点江湖道义可言,到最后,他一定也会杀了你的!” “黑子你住口!”楚青眼神微闪,猛地呵斥住了黑子,“你先把刀放下,我帮你给刘堂主求个情,让他放你一马,你知道下山的路,就此下山去吧!” 楚青的话让黑子的眼里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却又瞬间熄灭了。 刘龙冷哼了一声,他瞪了楚青一眼:“跟他费什么话!” 一边说,一边拎着大刀缓缓地朝着薛楚萧和黑子走去。 薛楚萧被绑住了双手,又被堵住了嘴巴,眼看着刘龙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走上前来,他的身子发抖,鼻孔里发出“呜呜”的怒吼声,双目仿佛就要喷出火来。 楚青也大惊,慌忙伸手就要去拉刘龙:“刘堂主不可,薛大人是相爷的独子,若是他伤了,相爷不会放过咱们的!” 刘龙对楚青的提醒充耳不闻,他对着黑子笑了笑:“你有本事,就狠狠地一刀砍下去,我若是眨一眨眼睛,我就不姓刘!” “你……你别过来!”黑子见刘龙似乎并不受自己威胁,顿时慌了,手里的大刀也抖了几抖。 而刘龙则趁着黑子手抖的空挡,忽然冷喝了一声,猛地抬了抬手。 只见两把短刀忽然从他袖口飞出,一把直直地刺在了黑子的心脏,另外一把的刀柄,则是敲在了薛楚萧的脑袋上。 黑子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举起手中的大刀,便被赶过去的刘龙飞起一脚远远地踢开。 而薛楚萧,则是闷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薛大人!”楚青慌了,躲在暗处的陶夭夭也慌了。 薛楚萧,不会死了吧? 她一慌,身子便是猛地一抖,这一抖之下不要紧,她脚底的一颗碎石子“骨碌骨碌”地从暗影里滚了出去,虽然动静不大,可是却仍没逃过刘龙的耳朵。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陶夭夭藏身的位置,却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查看。 “没死呢,慌什么慌?先将他弄外面去,省得待会碍事!”刘龙一边对楚青说着话,一边弯腰从地上捡起黑子掉落的那把大刀,这才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刀朝着陶夭夭藏身的地方走来。 “什么人?出来!”他沉声喝道。 陶夭夭闭了闭眼睛,悄悄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了洛云锡留给她的那把匕首来。 但是凭她的本事,也就是能对付对付那些小喽啰,这个刘龙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她估计还没等出手就可能死翘翘了。 刘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陶夭夭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打算从暗影里跳出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声,紧接着是一阵刀剑相交声。 刘龙的脚步微微一顿,深深地朝陶夭夭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抬步出了山洞。 听到脚步声远去,陶夭夭便再也不敢继续在暗影里躲着了,她迅速出了暗影,小心地绕开地上的几个尸体,再一次走到了那块大石头跟前。 她弯下腰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再次用力抬了抬,可是石头还是纹丝不动。 “这里有机关,用蛮力是打不开的。”正当陶夭夭记得抓耳挠腮使劲抬石头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猛地跳了开去:“谁?” “是我!”来人从洞外走了进来,陶夭夭看清了他的样子。 “你是……定远侯桃大人?”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姑娘,你记得我?”桃桓神色有些激动,他快步朝着陶夭夭走来,对着陶夭夭张开了双臂,却在看到陶夭夭眼中的疑问之时又后退了一步。 “侯爷,您认识我?”陶夭夭小声开口。 定远侯对她的称呼是“姑娘”,可是…… 她低头打量了自己的装扮一眼,也没露出马脚啊? “我当然认得你!”桃桓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因为常年不苟言笑的原因,让他的笑看起来有些古怪。 陶夭夭礼貌地对他笑了笑,然后伸手指了指洞外:“侯爷,外面是您的人吗?” “我的人不在这里,他们去牵制薛楚萧带来的人了,外面跟刘瞎子交手的是戚威。”桃桓目不转睛地看着陶夭夭,仿佛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可是他炙热的眼神在陶夭夭看来,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坏心思。 “戚威?又是谁?”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她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那块石头:“侯爷,您能不能帮我搬一下那块石头?” 桃桓终于将目光从陶夭夭身上转到了地上那块石头上,他走上前去,盯着石头研究了片刻,然后直起腰来:“姑娘,我还是那句话,这石头应该有机关,用蛮力是搬不开的。” 他侧耳听了听山洞外面的动静:“姑娘,戚威一人对付不了那两个人,我先带你离开吧,这里有一条直通外面浮桥的路,我已经将路上的障碍解决了。” “侯爷,您还没告诉我谁是戚威。”陶夭夭一边回话,一边开始在洞内寻找起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凸起来的石块,任何一个石块,都有可能隐藏着机关按钮。 “戚威,是天威军执掌帅印的大将军。”桃桓沉声说道,见陶夭夭不肯离开,心下便有些焦急。 “戚威……就是老七?”陶夭夭恍然大悟,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便没有多大的惊奇,“原来是个大将军啊,怪不得功夫这么厉害!” “姑娘,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外面传来一声戚威的闷哼声,桃桓心下便更着急了。 “侯爷来这里是做什么来了?”陶夭夭心里有些纳闷,她跟定远侯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一个劲地要带自己离开是怎么个意思? “我来这里,只为姑娘而来。”桃桓说了一句让陶夭夭听了云里雾里的话,她疑惑地转身,想要问个清楚的时候,却见桃桓已经抽出宝剑挡在了自己面前。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7章 很重要的人……钝钝的疼…… 一阵脚步声响起,楚青和刘龙带着五花大绑的戚威走了进来,在看到陶夭夭和桃桓的时候,刘龙阴仄仄地笑了两声:“又是两条大鱼!” “刘龙,楚青!你们两个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戚威身体站得笔直,比刘龙高出了足足一个脑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刘龙怒声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谁呢?”戚威的声音太过洪亮,刘龙被震得掏了掏耳朵。 “你们听好了!本将军姓戚名威,是当今二皇子誉王殿下的麾下大将,西北一战,誉王殿下立了大功,本将军奉旨保护誉王殿下南下回京。” 戚威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楚青和刘龙听后却“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你们不信?”戚威黑了脸。 “小子,你是不是还想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假书生还是誉王殿下呢!”楚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是嘲讽的笑。 “怎么?你们真不相信?”戚威的脸更黑了些。 “实话告诉你吧,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假冒誉王殿下的人了,他如今就在这地底下!至于你说的那个书生,他是追着那个假冒誉王殿下的人去的,他们两个,应该早就死在这地底下了吧哈哈!” 楚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起来。 倒是刘龙,在听到这话之后仔细打量了一眼戚威,眼底波光流转,不知道在计较些什么。 “放肆!谋害当朝皇子,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就不怕吗!” 戚威挣扎了几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往身后看了一眼,眼前便是一亮:“你们若是不信,就将外边的薛大人叫过来,他跟誉王殿下是表亲,他认得我,也认得誉王殿下!” 听了戚威的这话,楚青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他回头看了刘龙一眼:“龙哥,咱们要不要先叫醒薛大人再说?” 刘龙眼神一闪,冷笑了一声说道:“叫醒他做什么?他在相爷眼里,一直在是个不成器的,只会瞻前顾后妇人之仁,别忘了相爷吩咐咱们的大事!” 说完这些,他缓缓转身看着桃桓:“看来咱们黑风山倒还真是块风水宝地啊!竟然吸引了这么些人的注意,说说吧,阁下又是那条道上的?” 桃桓冷哼一声:“怎么?你刘瞎子瞎了一只眼睛,就认不出本侯是谁了吗?” 刘龙脸色微微一变,他猛地抬头朝桃桓看去,眯缝着的那只眼睛,像是一道利刃一般直直地射向了桃桓。 “你是定远侯桃桓!”刘龙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他定定地看着桃桓,忽然阴森森地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我心心念念寻了这么些年的仇人,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恨! 他如何能不恨? 想当年,他的这只眼睛就是毁在了定远侯桃桓的手上。 那个时候,桃桓不仅是定远侯,还肩负着丞相一职,是九渊历史上唯一一个文武全才的丞相。 那年冬天,他和师兄听说绝迹已久的一本武功秘籍重现江湖,便起了一探究竟之心。 多方打听之后,他们打听到这本秘籍就落在玉剑山庄大小姐沈卿尘的手上。 那个时候,沈卿尘已经嫁给了桃桓为妻,他跟师兄轻了敌,并不认为桃桓一届文臣能有几分本事,便趁着夜黑风高下了山,偷偷摸进了沈卿尘的房间,却正好遇上沈卿尘正准备宽衣休息。 也就是那一晚,他被桃桓凭空射来的一支箭射穿了右眼,凭他的功夫,竟然没能躲得过那支箭! 桃桓护妻心切,不仅毁了他的眼,还对他们师兄二人痛下杀手,想要赶尽杀绝。 他跟师兄落荒而逃,师兄凭着天生与常人相反的心脏才逃过一劫。 养好伤之后,他一直心心念念着报仇,可是他去了定远侯府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得手过,直到有一天师兄告诉他,说当年的太尉薛嵩跟丞相桃桓一直政见不合,是桃桓的死对头,要想除掉桃桓,就一定得投靠薛嵩。 于是从那以后,师兄便不顾他的反对坚决入了薛府投靠了薛嵩,成了薛嵩的走狗,替薛嵩做了许多为江湖人所不齿的勾当,最终却因为薛嵩的一个任务,而死在了洛云锡的剑下…… 他也曾想过去定远侯府报仇,可是定远侯府就是个铜墙铁壁,他一直下不了手,这个仇,也便成了这么些年埋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一直苦练武功,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过,只盼着能有一天能手刃仇人,没想到这个心愿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这个桃桓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刘龙咬牙切齿,他看了一眼陶夭夭,又看一眼楚青:“那小子交给你了,至于这个桃桓,我今天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楚青点了点头:“没问题!” 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乞丐,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到我身后去!”桃桓紧了紧手中的宝剑,回头看了一眼陶夭夭。 当着众人的面,他并没有称呼陶夭夭为“姑娘”。 “侯爷,您千万小心!”陶夭夭对着桃桓点点头,小心地退到了桃桓的身后。 虽说这个桃桓看起来阴沉了些,不过他毕竟是桃灼的爹,桃灼又数次帮助过她,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桃桓有事。 而桃桓,却在听到陶夭夭的这句关心话语之时微微笑了笑,跟刚才僵硬的笑不同,他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是柔软的。 陶夭夭躲在桃桓身后,眼见着桃桓与刘龙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可是她却又帮不上忙,不由得有些着急。 而那边一直紧盯着她的楚青,则是一直等着她离开桃桓的保护圈。 看着陶夭夭一直缩在桃桓身后,楚青冷笑了两声,忽然抬起手来吹了两声指哨。 哨声尖利而急促,十分刺耳。 “小心!” 听到那阵哨声,桃桓的脸色变了变,他一剑挥退刘龙的进攻,一个大步跳到了陶夭夭身边:“赶紧离开这里!直走向前,上桥!” 陶夭夭微愣,她知道桃桓的意思,是让她钻出山洞,逃到浮桥尽头的忠义堂去,而他,很明显是要守着桥头保护她了。 “多谢侯爷,可是我还不能走。”她笑着跟桃桓道谢,心里反而放下心来,因为……她看到了楚青对付她的手段。 “你这孩子!”见陶夭夭不肯离开,桃桓皱了皱眉头,一个不查,被功夫不弱的刘龙一刀挑破了衣袖,索性并未伤到皮肉。 “你是万毒手楚青!”桃桓沉声喝了一句,一句话道破了楚青的江湖身份。 楚青“哈哈”笑了两声:“侯爷好眼光!只是可惜,这么快就要踏上黄泉路了!” 桃桓冷哼:“该上黄泉路的应该是你们吧!” 二人说话的当口,山洞中忽然传来“莎莎莎”的声音,伴随着这阵“莎莎”声出现的,还有一阵“嘶嘶”的声音,别说看到那些东西了,只听这些声音,就让人头皮发麻。 不同于桃桓和戚威的如临大敌,听到这个声音的陶夭夭却异常兴奋。 她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个楚青敢在她跟前玩毒,还真是班门弄斧!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蠢蠢欲动的红菱,眼中划过狡黠的亮光。 “红菱,看你的了!”陶夭夭抬起手腕,伸手在红菱的脑袋上挠了挠,然后对着它伸了伸手指。 而她自己,则是后退了一步,四处看了一圈之后,干脆又重新躲回了刚才藏身的石壁旮旯里。 红菱慵懒地摇了摇尾巴,原本暗下去的眼睛猛地一亮,下一刻,它便优哉游哉地顺着陶夭夭伸开的手掌游了下来。 游到陶夭夭脚底的时候,它似乎又回头看了一眼,陶夭夭眨了眨眼睛,心中忽然一动,她似乎猜到这小家伙的意图了。 只见红菱对着陶夭夭吐了吐信子,又昂头看了一眼四面八方爬过来的那些蜘蛛蜈蚣之类的毒物,晶亮的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屑。 它并没有急着进攻,反而缓缓地朝陶夭夭身体的一侧爬了过去。 速度不快,从陶夭夭的左侧爬到了她的身后,又从身后绕到了右侧,最后在陶夭夭的面前停了下来。 它昂着脑袋,对着陶夭夭拍打了两下尾巴,陶夭夭低低地笑了两声,蹲下身来用手指挠了挠红菱的脑袋。 得到表扬的红菱瞬间来了精神,它猛地转身,发出“嘶嘶”的声音,朝着那些密密麻麻逼过来的毒物游了过去。 陶夭夭长出了一口气,或许,这便是桃灼和莫问他们所说的,血灵蛇跟主人之间的心意相通吧? 相传血灵蛇认主并跟主人熟悉了之后,便会跟主人心意相通,虽然不会说话,却能完全明白主人的意思。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红菱刚才看似不经意间在自己身边爬来爬去,可是她却瞬间就明白了红菱的目的。 这小家伙是在保护它的主人,保护她不被那些毒物伤害。 陶夭夭低头,静静地看着朝那几只朝自己气势汹汹爬过来的蜘蛛。 成人掌心般大小花花绿绿的蜘蛛,还有毛手毛脚的长蜈蚣,却在行至自己脚边那道看不到痕迹的圆圈之时,一个个地停在了那里,在原地徘徊了片刻之后,那些毒物纷纷调转了头,远远离开了那个圆圈。 好红菱!不愧是血灵蛇! 陶夭夭在心里给红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将视线从地上收了回来,再次投放在桃桓和刘龙的打斗上。 细看下去,桃桓的功夫似乎更胜一筹,刘龙身上负了伤,桃桓却只是破了衣裳。 “楚青!你的毒物呢!赶紧放出来啊!”刘龙对着楚青喝了一声。 “我放出来了啊!”楚青郁闷地回了一句,他抬手摸了摸脑袋,眼中写满了疑问,便又吹了一声指哨。 他分明已经召唤出来那些毒物了,可是为何却依旧听不到陶三儿那小子的惨叫声呢? 陶夭夭躲在暗影里,捂着嘴巴偷笑着,悄悄伸手摸出了破云针来。 这小山洞里本就阴暗,自己又是躲在黑暗旮旯里,楚青自然看不到这边的动静,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她迅速地打开了破云针的机关,然后瞄准了楚青的上身。 只听“咻”地一声轻响,楚青“啊”地一声捂住了大腿。 光线不太好,似乎影响准头了。 陶夭夭不太满意地摇摇头,又接着射出了第二针。 第二针倒是怪准,射在了楚青的胳膊上。 “谁?是哪个王八蛋偷袭老子!”楚青捂着胳膊破口大骂。 “怎么了!”刘龙一刀挑开桃桓的长剑,从战斗圈中跳了出来。 趁着这个机会,桃桓快步走到被五花大绑的戚威身边,一剑砍断了戚威背后的绳子,和戚威一起退到了陶夭夭的身边。 地上的蜘蛛蜈蚣,还有一条条细小的毒蛇,因为失去了指哨的控制,此时正乱成一团地在山洞里游走,有不少死在了桃桓和戚威的剑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龙捂着胳膊上流血的胳膊对着楚青质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它们正好好的,为何就失去控制了!” 楚青咬着牙将自己胳膊上淬了麻药的绣花针拔了出来,再次将手指伸到了口中吹响了指哨。 可是任凭指哨声音再大,再尖利,地上的毒物都似乎充耳不闻,且一个个地紧紧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行了别吹了!它们被人控制了!”刘龙低斥了楚青一眼,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陶夭夭的藏身位置:“小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陶夭夭笑眯眯地拍了拍身上因为打斗而被溅上的泥土:“刘堂主过奖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暗影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桃桓的身边。 “刘堂主,楚堂主,今日这一战,似乎是你们败了,怎么样?咱们打个商量?”陶夭夭对着刘龙和楚青眨了眨眼睛,又说:“你们将地下密室的机关告诉我们,我们便放你们一马,如何?” “陶季!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了我的毒物!” 楚青似乎受了打击,神志有些癫狂。 他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精心饲养训练了这么些年的毒物,自己横行江湖的护身符,竟然在一个连名号都没听说过的臭小子跟前败下阵来。 “我是什么人,楚堂主您就不用关心了,还是关心关心您二位的安全吧!”陶夭夭一边笑,一边将手背到身后暗中打了个轻轻的响指。 红菱的存在太过显眼,虽然它身上的毒无人能及,但毕竟体格上不占优势,若是被利益熏心的高手遇上,一剑劈了都是有可能的,所以,知道红菱的人越少越好。 她这样想着,便暗中将红菱招了回来。 红菱震慑过地上的那群毒物之后,便从暗影里贴着地面游了过来,从陶夭夭的背后游到了她的身上,最后又缠上了她的手腕。 感受到红菱微凉粗糙的皮肤之后,陶夭夭松了一口气,慌忙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将红菱悄悄收进了腰间的荷包里。 “你便是陶季?”听到楚青对陶夭夭的称呼,刘龙微微眯起了那只仅剩的右眼。 “是啊,怎么了?”陶夭夭一愣,她进黑风山分明用的是“陶三儿”这个名字,可是为何楚青却能一语道破。 还没等她想出头绪,却听刘龙阴仄仄地笑了两声:“楚青,去洞外将薛大人救醒带进来,让他来认一认,这个陶季,是否就是他一直寻找的那个臭丫头。” “是!”楚青点了点头,慌忙转身朝洞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搀扶着薛楚萧走了进来。 在薛楚萧的身后,似乎还跟着几个举着火把的人,皆是江湖人士的打扮。 看着薛楚萧身后的那几个江湖人,桃桓微微变了变脸色。 他带来的那几个人虽说不是顶尖好手,却也功夫不差,没想到竟然没有斗得过薛府的这些江湖人。 他终于还是轻敌了! 桃桓冷了脸,紧了紧手中的剑柄之后,他朝着陶夭夭身边靠了靠,然后压低了声音:“孩子你听着,若是待会动起手来,你就从我身后穿过山洞上那道浮桥,过了桥之后,你砍断浮桥上的绳索,就安全了。”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另外一侧的戚威:“戚将军是留下一战呢?还是跟这位姑娘一起过浮桥?” 戚威将眼神从陶夭夭的脸上收了回来,压下眼底的震惊,沉声对着桃桓说道:“既然侯爷认出我来了,便也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九渊的将士,对敌之时是没有后退的,更何况,誉王殿下至今仍下落不明,我是不会离开的!” “多谢侯爷关心,我也不会离开。”陶夭夭感激地对着桃桓笑了笑,拒绝了桃桓的好意,眼睛盯紧了举着火把走进山洞的薛楚萧。 薛楚萧来了帮手,而且那几个帮手看起来,似乎还是很厉害的样子,桃桓他们已经没有了胜算。 若是可以…… 若是她对薛楚萧说出葡萄镇的事情,说出她的身份,不知道薛楚萧会不会下令开了地道的机关…… 陶夭夭心里的打算还没等屡清,却被薛楚萧的一句话说得冷了心。 薛楚萧在陶夭夭面前站定,视线从桃桓的脸上挪到了陶夭夭的脸上,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妙哉啊!妙哉!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意外收获!”他看了桃桓一眼:“侯爷,你是孤身一人上山来的吧?你说,我若是将你弄死在这里,回去父亲会不会好好夸奖我一番?” 桃桓冷哼了一声,往左挪了挪脚步将陶夭夭挡在了自己身后:“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薛楚萧笑得有些阴沉,他轻轻抬了抬右手,身后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顿时团团围了上来,堵住了山洞往外的去路。 陶夭夭看了一下眼前的局势,其实桃桓若是想要离开,应该是可以走得了的。 他们的背后,穿过山洞可以走上那座浮桥,虽说浮桥尽头的路也是未知的,但是总好过立时毙命刀下。 至于戚威,甚至根本不需要逃命,因为蓝景钰和薛楚萧本就是表亲,而且刚才戚威也说过,他跟薛楚萧二人之间是认识的,所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倒是她成了那个必死无疑的人了。 “薛大人,在下戚威,请借一步说话。”剑拔弩张之时,戚威忽然沉声开了口。 薛楚萧看了戚威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他呢?” 薛楚萧口中的“他”,众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都心照不宣罢了。 “在下要说的,正是跟我家公子有关的事。”戚威上前一步,“还请薛大人速速命人打开密道出口,我家公子还在下面!” “你说什么?”薛楚萧又惊又怒,“他怎么也跑下边去了!” 戚威低了头:“是公子自己的意思,小人不敢违逆。” “糊涂!”薛楚萧黑了脸,他扯着戚威的胳膊将戚威带到了一边:“誉王殿下究竟安的什么心!父亲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他还不知足吗!竟然如此猜忌父亲,还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薛大人,你我二人都心知肚明,若真的只是猜测,我家公子就不会隐瞒身份走上这一遭了,他如今下落不明,天大的事,还不都是薛大人和我家公子的家事?当务之急是先救人啊!”戚威心中又气又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相劝。 “别说了!”薛楚萧瞪了戚威一眼,抬步到了刘龙面前,然后对着刘龙挥了挥手:“开机关!” “薛大人,不可!”刘龙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敢不听号令?”薛楚萧咬了咬牙,刚才刘龙给他的那一下,他到现在脖颈处还是疼的,虽说也是为了救他,可是他就是看不惯刘龙这幅不听他安排的死样子。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牢记相爷的吩咐,不能让外人看到地下的情形,也可以换句话说,看到下面情形的人,必须得死!” 刘龙眼中划过一丝狠意,“所以,下面的人,我是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出来的!” “混账!你知道下面的人是谁吗!”戚威上前一步厉声对着刘龙喝道。 刘龙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我不需要知道下面的人是谁,我只知道,知晓相爷秘密的人,除了自己人之外,必须得死就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桃桓和陶夭夭,忽然笑了笑:“不如,你杀了那两个人,我就开了机关放你主子出来。” “刘龙!”薛楚萧飞起一脚踢在了刘龙的腿上:“你听好了,今天你开也好,不开也好,你的这条狗命,都别想要了!” 刘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我下令点燃采石场炸药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不过那又如何?有这么多身份尊贵的人陪着,就算去了阎王殿我也不会寂寞了哈哈!” “丧心病狂!”戚威“呸”了一声,抬步去了山洞中央的那块巨石旁,他弯下腰去,将剑柄塞进了石缝里试了试巨石的重量。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那石头重逾千钧,凭你们这几个人是不可能搬得动的,而且,这石头下面埋了炸药,若是强行用力打开,里面的炸药引线便会被引燃,到时候,这座山洞就会崩塌,你们一个人也跑不了!”刘龙阴森森地笑道。 “那我若是杀了你之后,再想办法找机关开门呢?”戚威冷哼一声,剑尖直直地指向了刘龙。 跟桃桓一战之后,刘龙已经受了重伤,根本不是戚威的对手,可是他却没有一丝惧意: “这倒也是个好办法,不过,这个山洞这么大,你们最好祈祷在半个时辰之内找到机关,不然的话,石头下面我安排的死士依旧会引燃里面的炸药,地底下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会灰飞烟灭,哈哈哈哈,这一仗,没有人赢!你们还是得陪着我死!” 刘龙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癫狂。 “龙哥,你什么时候安排了死士在下边,我怎么不知道?”听到刘龙的话,一旁的楚青着了急,“龙哥,薛大人是我们自己人,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很有利,你没必要非得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啊龙哥……” 楚青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 “不好!”距离刘龙最近的戚威脸色一变,慌忙上前一脚踢开了刘龙,可是已经晚了。 一把匕首从楚青的心脏穿胸而出,楚青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匕首。 “龙……龙哥……你为何……” “楚青,密道机关在哪里!”戚威摇晃着楚青的肩膀大声问道。 楚青抬起头来,伸手指了指陶夭夭的方向:“在……在……” 话未说完,胳膊也才抬到一半,楚青的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该死!”戚威将楚青放在了地上,一把揪起了刘龙的领口:“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密道机关到底在哪里!” 刘龙“呵呵”笑了两声:“你求我啊!你们都跪下来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们!” “混蛋!”戚威对着刘龙的脸狠狠地砸了一拳,将刘龙砸倒在了地上。 “姑娘,这里不能待了,我带你过桥吧,忠义堂那边有个密道直通石虎岭,算算时间夏远带来的大军很快就到了。” 桃桓将陶夭夭扯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对陶夭夭说道。 陶夭夭回头看了一眼山洞的尽头,桥下水流的声音“哗哗”地响着,也在提醒着她,那是他们最后的活路了,可是…… 陶夭夭咬了咬牙:“侯爷,谢谢您到现在还想着我,您先走吧,我还不能走,不是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吗?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机关呢。” “半个时辰?”桃桓苦笑了一声,“可是薛楚萧或许不会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的,你可知他这次上山的主要目的,就是为杀你和洛世子而来?” 陶夭夭一愣,她回头看了薛楚萧一眼,却见薛楚萧正阴沉沉地盯着她,眼底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他要杀我?”陶夭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那块石头,她的眼中滑下两行清泪:“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走。” 至少在没有见到洛云锡尸体之前,她是不会走的。 见不到洛云锡的尸体,她是不会死心的。 想到“尸体”两个字,陶夭夭的腿脚忽然就有些发软,心口处也疼得无以复加,甚至比眼睁睁看着陶府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还要疼。 “姑娘,洛世子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桃桓沉声开口。 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女儿就在自己面前,满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最终只能化作一句安慰:“洛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很重要,非常重要!”陶夭夭认真地点了点头,“多谢侯爷吉言!”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对着桃桓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笑得桃桓心中猛地一酸。 “怎么?叙旧叙完了?”薛楚萧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对着身后几人挥了挥手:“你们几个到各处去找找机关,戚威,去杀了他们两个。” 被点到名的戚威一愣,握着剑柄的手有些迟疑。 “怎么?连你也不听招呼了吗?如今知道黑风山秘密的,就剩他们两人了,你还等什么?等着他们活着下山揭发我父亲和你主子吗?” 见戚威有些迟疑,薛楚萧的脸色沉了下来。 “薛大人,我只是觉着,现在寻找我家公子的下落比较重要。”戚威说道。 “我已经让人去找机关了,你若是杀了他们两个,我就在父亲面前替你美言几句,饶了你护主不周的死罪。”薛楚萧冷笑道。 “那倒不用!”戚威看了薛楚萧一眼,脸色很不好看,声音也沉了下来:“若是公子出了事,就算上头能免了我的死罪,我也没脸活下去了。” 说完,他缓缓转身看着桃桓,对着桃桓抱了抱拳头:“对不住了侯爷,小人对侯爷也仰慕已久,只可惜薛相跟我家公子的关系摆在这里,黑风山的绝密之事,是绝对不能传到外面去的。” 桃桓冷哼了一声:“黑风山的事,你们以为杀了本侯,就能将这里的秘密永远埋葬吗?” “小人管不了这么多,只能先解决眼前的事。”戚威一边说,一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宝剑。 “好!本侯就见识见识你这天威军第一勇士的本事!”桃桓上前一步,再一次将陶夭夭挡在了身后。 一场大战眼看就要一触即发,就在这时,陶夭夭忽然开了口。 “戚威,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戚威问道。 陶夭夭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刘龙:“你先将他擒了绑好,我从他口中问出机关的位置所在。” 戚威微愣,眼中的亮光一闪而过,瞬间却又熄灭了。 他看了陶夭夭一眼:“你谎话连篇,我如何信你?” “现在距离炸药引爆还有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不需要那么长时间,最多只要两刻钟即可,两刻钟的时间之后,若是我问不出密道机关的位置,你大可以跟侯爷一战,但若是我问出了密道的位置……” 说到这里,陶夭夭停了下来。 “若是问出了,你要如何?”戚威急声问道。 陶夭夭看了薛楚萧一眼:“我不信他,只信你!我要你一个承诺,若是我问出了密道机关的位置,你们就放侯爷离开。” 她说的是放桃桓离开,而并未提及自己。 “姑娘!”桃桓鼻子一酸,心头涌上一阵感动,不愧是他桃桓的女儿,危急关头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他! 他虽然不知道陶夭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在他看来,他这个女儿要做的,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那个刘瞎子丧心病狂,连死都不怕,是不可能说出机关位置的。 “这……”戚威沉吟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不能保证侯爷平安离开这里,但可以保证我自己绝对不会对侯爷出手。” “戚威!你疯了吗!”薛楚萧冲上前来对着戚威怒吼道,“还不赶紧动手杀了她!” “对不住了薛大人,小人不会放过寻找公子的最后一丝希望!” 戚威对着薛楚萧低了低头:“而且,我并不认为这笔交易我们会吃亏,若是她问不出来位置,我们一样可以杀了他们。” “你——”薛楚萧狠狠地甩了甩袖子,算是默认了戚威和陶夭夭的交易。 “多谢戚将军,这些就够了,请记得你自己的保证。”陶夭夭对戚威笑了笑,然后伸手指了指被薛楚萧一脚踢在地上的刘龙:“还得麻烦戚将军将他绑好了,还有……” 陶夭夭收了脸上的笑,郑重地看着戚威,说出口的话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问他话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插嘴,也不许任何人碰他,也不要过来打扰我,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前功尽弃,你们主子就永远被埋在地底下了!” 戚威被陶夭夭严肃的样子震住了,他眼中的这个陶季,一直是吊儿郎当满嘴谎话的一个小混混,可是刚才她对着自己瞥过来的那一眼,竟然让他感觉到了敬畏。 “你放心,我戚威说话算数,给你两刻钟的时间就是了。”戚威从陶夭夭脸上撤回了视线,再跟陶夭夭对视下去,他竟然有了一种被看穿心事的心虚。 “侯爷,待会还的麻烦侯爷多盯着点儿,我怕薛楚萧会搞小动作。” 陶夭夭压低了声音对桃桓说道,眼下的情形,桃桓已经是她最后能指望的人了。 她信桃灼的为人,再加上桃桓始终护着自己,所以,她决定赌上一把。 “姑娘,你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保护姑娘安全下山!”桃桓看着陶夭夭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陶夭夭被桃桓眼底的认真吓到了,她对着桃桓笑了笑,忽然朝桃桓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开口: “侯爷,你不必紧张,刚才刘龙说的地底下那名引燃炸药的死士,估计已经死了,所以咱们有大把的时间跟他们耗着,待会若是我问不出来,你就赶紧从浮桥离开,在忠义堂打开密道等着夏大人过来。” “姑娘,不将你安全带下山,我是不会离开的!”听到这话,桃桓沉下了脸,对于陶夭夭说的炸药不会引燃,还有死士已死一事倒是没放在心上,只当是陶夭夭安慰自己的话。 但是陶夭夭却知道,她刚进这个山洞的时候,红菱曾经顺着那块石头下面的缝隙钻进去了好一会,再出来的时候,身体的颜色就变深了。 所以便只有一个可能,那石头下面不远处,一定有活生生的人被红菱咬死了。 她原本对红菱不听招呼乱害人性命的事情还有些生气,不过刚才听刘龙提起下面的人是他安排的人,又是准备引燃炸药的死士,她心里顿时庆幸起来,心中对红菱的感激实在不能用言语表达。 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跟薛楚萧他们耗下去,大不了,一直耗到夏远带着大军从浮桥的另外一边赶过来。 陶夭夭一边想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一边抬步朝着刘龙走了过去。 戚威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将刘龙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看着缓缓走来的陶夭夭,刘龙讥讽地笑了两声:“这么一群大男人,竟然寄希望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丫头,真是悲哀!” “该悲哀的是你吧!刘龙!” 陶夭夭对刘龙的讽刺充耳不闻,飘飘然地在刘龙对面的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刘龙的时候,她的眼底是浓浓的怜悯。 “我悲哀?我有什么好悲哀的!”刘龙眯了眯那只仅剩的眼睛朝着陶夭夭低吼道,对面那丫头怜悯的眼神看得他抓狂。 他是刘龙,曾经叱咤风云的天山二叟之一,想当年他跟师兄他们师兄弟二人,过得是何等的逍遥快活!又哪里轮得上这个该死的臭丫头怜悯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8章 这吻轻轻浅浅猝不及防 “你不悲哀吗?”陶夭夭笑了笑,盯紧了刘龙的眼睛。 “你这个年纪,要是放在普通人家里,早就应该颐养天年了吧?可是你呢?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无亲无伴,难道不该被人同情吗?” 陶夭夭的声音徐徐放缓,说出口的话却愈加凌厉。 “同情?谁同情我?谁敢同情我?我杀了他!” 刘龙变得激动起来,虽然被绑了双手和双脚,却依旧猛地站了起来,仅有的那只眼睛也变得通红。 “我知道,你很厉害!所有同情你的人,或是对你投去异样眼神的人都死在了你手上,可是我想问问你,你杀了这么多人,你真的快乐吗?” 陶夭夭的声音更低了一些,情绪也由刚才的凌厉逐渐放柔。 “其实你并不快乐!你原本只是失去了一只眼睛,但是你还有你的师兄陪着,至少你不是孤身一人。” 陶夭夭又往刘龙面前走近了两步,她缓缓弯下腰去,定定地直视着刘龙的眼睛。 “但是,我的师兄死了……” 受到陶夭夭眼神中情绪的感染,刘龙的情绪忽然猛地变得低沉了下来。 他像是被谁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样瘫坐在了地上,那只眼睛仿佛被陶夭夭的目光吸引了,正眨也不眨地盯着陶夭夭的眼睛。 “是啊,他死了……他为何而死呢?”陶夭夭开口问道。 “他……他为了替我报仇,不顾我的劝阻下山投靠了薛相,只为得到薛相的助力,好替我手刃仇人!”刘龙的情绪再一次被陶夭夭燃起。 “可是,他不仅没有为你报得了仇,自己反而死在了别人手上,你很伤心,很难过是吗?”陶夭夭的声音温和,带着悲天悯人的深沉。 “是,我很难过,我很想他……” 刘龙的声音愈加低沉,此时的他在陶夭夭看来,根本不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反而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可怜老人。 “你很想他,很想见他是吗?”陶夭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睁了睁眼睛。 这催眠之术,最是损耗心神,若是不能直击对方心底最弱的那道防线,那么她很有可能会伤到自己。 刘龙和他师兄天山鬼叟的关系很是要好,这一点是洛云锡告诉她的,刘龙为人狠辣丧心病狂,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根本找不到他的弱点,只能冒险拿他师兄一试。 不过还好,这一局,她赌对了。 只是,她好累! 好像找个人靠一靠…… “是,我很想见他……等我杀了该杀的人,就一定能见到他了……”刘龙喃喃地说道。 “是啊,你只要说出这里密室的机关,等打开机关,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陶夭夭的身子晃了晃,一只大手从她身后搀扶住了她。 陶夭夭回头,感激地对着桃桓笑了笑,立刻又转过头盯紧了刘龙。 “告诉我,地底密室的机关,在哪里?”陶夭夭握紧了拳头,用指尖使劲掐了自己的掌心一把,强迫自己精神起来。 “地底密室的机关……地底密室的机关……”刘龙怔怔地抬起头来,那只独眼当中满是呆滞,“地底下,没有机关啊……” “怎么可能没有机关!你再好好想想,石头上的机关究竟在什么地方?那块大石头,到底该如何打开?” 陶夭夭有些着急,她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若是刘龙再不说出机关所在,她累死累活实施的这催眠术可就白瞎了! “大石头没有机关啊……”刘龙喃喃自语,神情无辜,不像是说谎,陶夭夭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楚青临死之前对着自己抬到半截的那只手。 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忽然眼前一亮:“你说得对,大石头没有机关,那么墙壁上呢?机关在墙壁上是不是?地道的入口根本不是那块大石头是不是?” 陶夭夭此言一出,包括桃桓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对,不在石头上,在……”刘龙缓缓地抬起手来指了一个方向,那个方向,跟刚刚楚青指的方向一模一样。 陶夭夭松了一口气,她猛地直起腰来,却因为用力过猛险些栽到地上,多亏了桃桓的搀扶,才让她有了片刻的喘息。 “薛大人,快,让人去那面石壁上找!”现场最为激动的当数戚威,他对着苦寻机关无果的那几人招了招手,几个人一起来到了刘龙指出的那面山壁跟前。 几个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一寸一寸地小心地摸索着。 “找到了!” 终于,一个欣喜的声音响起,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众人摸索的那扇墙壁忽然开了一个口子,洞口一片漆黑,斜斜地朝着下方。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安心地睡一觉吧……”陶夭夭在刘龙面前挥了挥手,刘龙的眼睛眨了几下,竟然真的头一歪,睡着了。 看到刘龙睡着,陶夭夭心里骤然放松,她眼前一黑,脚底便是一个趔趄,喉咙也涌上一股子腥甜。 这个刘龙心狠手辣,若是她再可以坚持一下下,就引导着刘龙自我了断了。 只能让这人多活一会儿了,反正凭他刚才对薛楚萧的不敬,就算她杀不了他,薛楚萧也不会放过他。 “夭夭!——” 情急之下,桃桓脱口而出叫出了陶夭夭的名字,他迅速上前,一把扶住了陶夭夭摇摇欲坠的身体。 “侯爷,您……” 定远侯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桃灼总不至于连这都告诉她吧? 陶夭夭用力睁了睁眼睛,心头划过一阵疑惑,却又隐隐带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桃桓已经揽着她躲开了薛楚萧的一记重击。 “臭丫头!你竟然还有这本事!看来是更不能留你了!” 薛楚萧一击不成,转身又挥剑刺来,还不忘招呼一声戚威:“戚威,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杀了她!” 戚威看了一眼陶夭夭苍白的脸,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之后,他对着薛楚萧低了低头:“对不住了薛大人,我之前答应过他,男子汉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他们就两个人,就算我不出手,他们也逃不过您的手掌心,我还要进去寻找我家公子,就此告辞!” 戚威说完,伸手从墙上拿起一个火把就进了刚才打开的那个洞口。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杀了他们!”薛楚萧气急败坏地对着那几个他带来的江湖人说道。 “是!”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得了号令,瞬间将桃桓和陶夭夭围了起来。 “侯爷,你将我放下,我自己能走。”陶夭夭抬起头,虚弱地对桃桓说道。 桃桓带着她,只能徒增负担。 那道洞口就近在咫尺,她若是进洞,或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 桃桓看了一眼身后的洞口,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将陶夭夭扶至了洞口旁,而自己,则手持宝剑牢牢地守在了洞外。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然而就在这时,洞内忽然传来了戚威的声音:“这是一座死胡同,入口一定还在那块石头下……” 洞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是戚威的声音响起:“竟然是连环机关,我又找到一个机关,你们先闪开,看能不能挪得动那块石头。”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伴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山洞中央的那块巨石终于缓缓挪动了起来,露出一个仅能一人下去的洞口。 与此同时,奉命对桃桓发起进攻的那几个江湖人已经毫不手软地攻了上来,本就已经负伤的桃桓险象环生,身上已经挂了几处剑伤。 薛楚萧则拎着宝剑,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地朝着陶夭夭走来,他打算亲手了结了陶夭夭的性命。 看着薛楚萧眼底的杀气,陶夭夭咬咬牙,猛地对着薛楚萧抬了抬手。 “咻”地一声轻响,破云针射出凌厉的一针,直直地插在了毫无准备的薛楚萧的大腿上。 “臭丫头!竟然敢暗箭伤人!”薛楚萧一把捂住了大腿,恶狠狠地看了陶夭夭一眼。 “薛楚萧,你若是再往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陶夭夭端平了破云针沉声说道。 她是渴望亲情,但并不代表她就会任人宰割,她将淬了毒的细针换下已经很对得起薛楚萧了。 “来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本事!”薛楚萧从大腿上取下那根针来,再次朝着陶夭夭走来。 陶夭夭再次咬咬牙,手中的破云针连续对着薛楚萧射了过去。 这次薛楚萧早已准备,只听“叮当”几声轻响,除了射在薛楚萧胳膊上的那两针之外,其余的几针全部被薛楚萧用剑挥了出去。 几个大步之后,他终于到了陶夭夭身边,恶狠狠地对着陶夭夭刺去了一剑。 陶夭夭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她就地打了个滚,正好滚到了地上那个洞口处。 “想逃?”薛楚萧冷哼一声,看向陶夭夭的眼神就像是盯着待宰的羔羊。 “陶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话音落下,薛楚萧又对着陶夭夭挥出了一剑,这一剑,陶夭夭已经避无可避。 “住手——”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从洞外缓缓走进几个人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虽然一身蓝衣有些破旧,却依旧抵挡不住他满身的贵气。 看到那人,刚刚钻出墙上那道洞口的戚威又惊又喜:“二殿下!” 薛楚萧微愣之后也收住了攻势,却并没有放过陶夭夭,而是反剪了她的双手将宝剑横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殿下!原来您没在下面!卑职还以为……” 看到蓝景钰忽然出现,戚威又惊又喜,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殿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薛楚萧也对着蓝景钰低了低头,情绪却并不像戚威那么激动。 那边围攻桃桓的几个人也已经停了手,正面面相觑地相互看着,等着下一步指示。 “本王既然敢放心踏上这黑风山,身边又怎能仅仅带着戚威自己?” 蓝景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倒在一旁的刘龙:“他们那些人看到进采石场的那个,不过是本王的替身罢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过头,漫不经心地对着桃桓拱了拱手:“侯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不劳誉王殿下挂念!您的行踪还真是飘忽不定啊!”桃桓冷哼了一声,抬剑指了指薛楚萧:“还请誉王殿下下令放了这位姑娘!” 蓝景钰将目光投放在陶夭夭的脸上,对上蓝景钰毫不避讳的审视与猜忌,陶夭夭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丝毫没有被人拿剑指着脖子应有的示弱。 “原来真的是位姑娘啊!”蓝景钰轻笑了一声,抬步朝着陶夭夭走了过来,“昨日在住处跟姑娘对话的时候,本王还以为,是自己眼拙看错了呢!”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随着自己进来的几个人,然后伸手指了指头顶:“这里光线太暗了,多加几个火把过来,让本王好好端详端详这位姑娘!” “是!”洞口站着的几人迅速点燃了几个火把,然后飞身上了山洞顶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火把固定在了陶夭夭的头顶。 蓝景钰自己则走到薛楚萧面前,抬起手去轻轻捏住了薛楚萧宝剑的利刃。 薛楚萧不敢用力,只得将宝剑从陶夭夭脖子上撤了下来。 “看来姑娘的易容之术,着实是不怎么样呢。”蓝景钰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想要给陶夭夭擦去脸上的污渍,可是手伸到半截却被陶夭夭一把打了开去。 蓝景钰一把握住了陶夭夭的手腕,他低下头去,一眼就看到了陶夭夭另外一只手里握着的破云针。 “竟然是破云针,姑娘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蓝景钰微微一惊,他微微松开了陶夭夭的手腕,再次看向陶夭夭的时候眼底便多了分玩味。 “彼此彼此,誉王殿下不也是深藏不露吗?”陶夭夭从蓝景钰身边挣脱开来,将破云针飞快地装进了腰间荷包里。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低下头,装作整理荷包盖子的样子,将装着红菱的那只布口袋的盖子轻轻地打开了一道缝。 这个蓝景钰,竟然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身,这个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善良。 “让本王来猜一猜姑娘的身份吧。”蓝景钰一手横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沉吟道: “本王虽然远在西北边关,却也对京城的事情略有耳闻,听闻前些日子京城出了件稀罕事儿,玄幽王世子身边的小书童数次立功,救洛世子于水火,而洛世子也着实对这小书童喜欢得紧,送了他一把世间少有的稀罕物,让他用来保命。” “呵呵!”陶夭夭讽刺地笑了两声,“誉王殿下的略有耳闻,果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您身边莫不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两位神仙吧?” 蓝景钰被陶夭夭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了两声,似乎对陶夭夭的冷嘲热讽没有丝毫在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又说: “姑娘原本跟侯爷有机会逃走,却迟迟不肯离开,以至于放弃了最后逃命的机会,而且,这块石头掀开的时候,姑娘的眼神足足往洞口看了不下十次,所以本王猜测,这下面,一定有对姑娘来说很重要的人吧?那个人,就是洛世子,是也不是?” 陶夭夭眼神微闪,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地底那道黑洞上撤了回来。 她不甘示弱地瞪了蓝景钰一眼,忽然咧嘴笑了笑:“誉王殿下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跟个市井上的长舌妇一样,如此热衷于打听别人的隐私呢?” “放肆!赶紧跟殿下道歉!”蓝景钰轻笑了一声倒没生气,倒是他身边的戚威变了变脸色。 “我为何要道歉?”陶夭夭冷哼一声,“我家世子受长公主相邀去她的封地做客,是我半道上途径黑风山起了游玩之兴,所以才缠着世子带我来了这里,我一不偷二不抢,不过就是因为好奇走了这么一遭,却平白无故卷进你们这些大人物的纷争里,我还有冤无处诉呢!” “姑娘果真是伶牙俐齿!戚将军,你退下吧,你说不过她的。” 戚威还要再说话,蓝景钰却摆着手让他退下了。 “这样吧姑娘,咱们做个交易如何?”蓝景钰笑得谦恭和善。 “什么交易?我能信你吗?”陶夭夭心头微动,不相信地看了蓝景钰一眼。 “你只能信本王。”蓝景钰笑着说道,他的目光在陶夭夭的身上打量了片刻,“只要你交出身上的账本,本王就放你和侯爷离开如何?” 陶夭夭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向了蓝景钰。 蓝景钰怎么会知道账本在自己身上的? 难道他已经猜出了昨晚的账本是被洛云锡偷走了? “誉王殿下莫不是在说笑吧?我跟你是一起进的黑风山,早在你我上山之前账本就已经丢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偷了账本?” 蓝景钰低笑了两声耸耸肩:“本王可没说是姑娘偷了账本……”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黑洞:“偷账本的那个小贼,应该也在下边吧?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交出账本,我放你和侯爷离开,第二,你,你身上的账本,还有你等的那个人,你们一起,永远埋在这葫芦峰内。” “你什么意思?”陶夭夭不解地看了蓝景钰一眼。 蓝景钰再笑,笑容温和得想让陶夭夭撕烂他那张嘴:“本王忘了告诉你了,刚才刘龙说的没错,这地底下,确实埋了炸药,你看到头顶的那个火把了吗?” 蓝景钰抬头,笑眯眯地指了指洞口上方,陶夭夭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去看。 二人的头顶上方,山洞的顶端正亮着几个火把,是蓝景钰刚进来的时候吩咐人点燃之后挂上去的,说是为了方便照亮。 她疑惑地皱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看姑娘一脸疑惑,不如让本王来给你解释解释吧。”蓝景钰好心地开口,“姑娘,你看到你脚底的丝线了吗?” 丝线? 陶夭夭疑惑地低头朝地上看去,果然看到自己的脚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丝线。 “本王继续来给姑娘解释。”蓝景钰再次开口,“姑娘脚边的丝线,跟头顶那些火把的丝线是连在一起的,若是姑娘不小心碰到了这些丝线,上头的火把就会掉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会掉进这个洞口中…… 当然,你也知道,这入口处埋了炸药,别说是这么多火把了,就连一丁点儿火星恐怕也会……” “誉王殿下!”桃桓急声开口,迈着大步朝着陶夭夭走了过来,却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被戚威用剑抵住了脖子。 “侯爷莫急,这姑娘不是还没做选择了嘛!”蓝景钰缓缓地走到了一旁,捡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本王的时间不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在这一刻钟的时间内,姑娘若是还做不出选择,那么本王就不奉陪了。 一刻钟的时间过后,即便是你不动,那上头的火把也会烧着了丝线,火把一样会掉下来,到时候,什么账本也好,证据也罢,就都不需要本王操心了,索性一了百了就是了,姑娘可得赶紧做决定哦!” 陶夭夭冷冷地瞪了蓝景钰一眼,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丝线。 这些丝线,她竟然不知道蓝景钰是何时布下的。 大概从他刚进洞口吩咐那几个人点燃火把开始,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故意跟自己说话让自己分心,好让他的计谋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这个蓝景钰,好重的心机,也好毒辣的手段啊! 这么密的丝线,别说她现在虚弱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就算她欢蹦乱跳的时候,怕是也跳不出去的。 “姑娘先慢慢考虑着,本王先跟别人算算账,算完之后,差不多也该到时间了。” 蓝景钰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依旧倒在地上的刘龙,“去将他给本王弄醒!” “是!”戚威走到刘龙跟前,伸出手指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片刻间刘龙便悠悠转醒。 “誉王殿下在此,还不跪下!”戚威沉声对刘龙喝道。 刘龙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满脸震惊地反应过来。 “小人刘龙,见过誉王殿下!” “刚才在采石场,分明亲眼看到本王进了采石场,却依旧下令炸了出口的,就是你吧?”蓝景钰看了刘龙一眼,低头把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他的十根手指白皙修长,不像是练武之人的手,但此时经他轻轻一握,却发出了“咔咔啪啪”的声音。 刘龙似是被蓝景钰微冷的神色吓到了,他慌忙伏下身子:“誉王殿下息怒,实在是天气太黑,灯光又不亮,再加上小人眼神不好,所以并未看清进去的是谁?而且,就算小人看清,也不知道您就是誉王殿下啊!” “是吗?说得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蓝景钰笑了笑,悠悠然地开了口:“既然是眼神不好,那么剩下的那只眼睛,也就不要了吧……戚威!” 他的话无波无澜,却让陶夭夭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蓝景钰说说笑笑间就要取人眼珠子,这么残忍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像拉家常似的那么简单。 “是!”戚威的声音响起,他手握匕首缓缓地走向了刘龙。 刘龙紧张地跪着后退了一步:“誉王殿下,您听我解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相爷吩咐的,是相爷吩咐要瞒着你的,相爷他……” “污蔑当朝丞相,意图挑拨本王和丞相的关系,罪加一等,戚威,还等什么,先割了他的舌头!”蓝景钰厉声开口,打断了刘龙想要说出口的话。 刘龙见蓝景钰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他忽然猛地站了起来。 捏柿子,自然得先挑软的了! 就算他要死,也得多找两个垫背的再说。 念已至此,刘龙冷哼了一声,拔腿就朝陶夭夭的方向掠了过去,手里握着的,是从地上随意捡起的一把长刀。 看着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刘龙,陶夭夭想要逃开,却一动也动不了,或者说,她一动也不敢动。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不到最后一刻,总是舍不得放弃最后一丝生的机会。 所以尽管她很想让那些火把落下来引燃洞口的炸药,好拉着这群人一起上西天,可是在最后那一刻她还是放弃了,万一奇迹出现了呢? 死又不想死,躲又躲不过去,万般无奈之下,陶夭夭将手伸到了荷包当中,意念微动之间,她对刘龙起了杀心。 荷包里的红菱感到了陶夭夭瞬间而起的杀意,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红色的影子如闪电般在黑夜里一闪而过,赶来搭救的戚威和桃桓甚至还没等奔到陶夭夭身边,就听刘龙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待到戚威和桃桓赶到刘龙身边的时候,就见到刘龙身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溃烂开去,不大会的时间,就化作了一摊血水,只剩下一堆白骨,整个山洞里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这……怎么会这样!” 戚威惊愕地叫了一声,他从来没见过如此骇人听闻的场面。 围过来的那几个江湖人脸上的神色也是惊异万分,只有蓝景钰猛然站起身来朝着陶夭夭看了过去。 陶夭夭冷冷地看了蓝景钰一眼,眼底划过一丝轻蔑。 趁着刚才的那阵混乱,红菱早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荷包里,她就不相信蓝景钰还能有透视眼不成? “姑娘,时间差不多了,你考虑得如何了?”蓝景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朝着陶夭夭走了过来。 陶夭夭微微笑了笑:“誉王殿下,您好歹是个皇子,上过战场杀过敌的,您觉得如此逼迫一个弱女子,合适吗?侯爷可是还在那儿看着的!” 蓝景钰轻笑了一声:“弱女子?姑娘说这话,难道不觉得脸红吗?” “誉王殿下都不脸红,我为何要脸红?”陶夭夭冷哼了一声,忽然当着蓝景钰的面抬了抬脚:“誉王殿下如此逼迫于我,您就不怕我拼了一死扯断这些丝线,拉上您同归于尽吗?” “你不会的!”蓝景钰笃定地笑道,“你若是想同归于尽,早就该有所动作了,本王赌你不敢!” “你……”陶夭夭咬咬牙,这个蓝景钰,还真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儿!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你们几个,收拾收拾,准备随本王下山。”蓝景钰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是!”一阵喝声传来,其中戚威的声音最大。 “誉王殿下,您先带人走吧,臣必须得亲眼看到这女子死了之后才能回去!”薛楚萧脸色阴沉地看着陶夭夭说道。 “薛大人还是跟本王一起下山吧,本王好像还有些事情要跟薛大人好好说道说道呢。”蓝景钰看了薛楚萧一眼,悠悠然地说道。 薛楚萧微微一闪,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入口,犹豫了半天之后才点点头:“是。” “侯爷,您不跟着一起下山吗?”蓝景钰看了一眼桃桓说道,“一刻钟的时间马上可就要到了,对了,本王好像忘了一件事……” 蓝景钰伸手指了指刚才戚威打开地上石头开关的那个暗室: “设计这机关的人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石头啊,只能从外面打开,但若是想合上,机关却是在地底下的,所以侯爷也不用想着等我们下山之后您再去合上那块石头救她出来了,没用的,除非……” 蓝景钰叹了口气又摇摇头:“除非啊,您舍了自己的性命去下面启动机关,方能将这石头合上,但是之后要是再想打开,却是不可能的了,您就只能永远……” 桃桓眼神阴翳,冷冷地看了蓝景钰一眼:“不劳誉王殿下费心,您最好祈祷我们永远也下不了山,不然的话……” “侯爷即便是下山了,这里早已经被炸为了平地,想也是没有证据的吧?” 蓝景钰无所谓地笑了笑,“若是侯爷真的想到父皇面前告我一状,本王定会在誉王府恭候侯爷的大驾!” 桃桓忽然笑了笑:“誉王殿下就如此笃定本侯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对吗?” “侯爷说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景秋和桃三公子可是还有着婚约的,侯爷若是死了,本王可就少了一个助力,母妃一定会怪罪本王的,所以,本王是最不希望侯爷出事的人了,侯爷还是跟本王一起下山的好。” 蓝景钰一派为他人着想的神色,陶夭夭差点就信了。 “誉王殿下多虑了,德妃娘娘一定不会怪您的,因为,我定远侯府,一定不会跟皇家结亲的,这门婚事,本侯一定会奏请皇上取消的!”桃桓冷冷地看着蓝景钰说道,眼神里写满了坚定。 “是吗?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我们走!”蓝景钰冷笑了两声转过了身。 然而,他的脚步还没等迈出山洞,忽然听到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蓝景钰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抬头看了薛楚萧一眼:“是你带来的人?” 薛楚萧愕然地摇摇头:“不是啊,父亲给我的人不多,进山之后折了几个,就剩下山洞里的这些了。” 蓝景钰的眉头越锁越紧,他猛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戚威,去,到后面看一眼。” 他指的后面,是洞内那条东西走向的小道,小道的尽头,连着的是那座通往忠义堂的浮桥。 戚威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开,再回来的时候神色便有了些凝重。 “殿下,声音似乎是从对面的山上传来的,听声音好像还有一段距离,有那座浮桥隔着,到这里也需要一段时间,要不,卑职带人把那座桥砍断吧!”戚威说道。 “来不及了!”薛楚玉看了一眼陶夭夭头顶上的火把,始终带着笑意的脸终于凝重了起来,“事不宜迟,立即下山!戚威,你轻功好,留下来砍断火把上的绳子,我们在山下等你!” “是!殿下保重!”戚威将蓝景钰送出了山洞,看着他们的背影匆匆在拐角处消失,他又转身返回了山洞。 “侯爷,我看您还是别费力气了,上面的火把,牵一发而动全身,凭您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在一瞬间全部将它们熄灭的。” 戚威紧了紧手里的剑柄,沉声对桃桓说道。 桃桓看了戚威一眼,二话不说就提着剑攻了上来。 “侯爷,您赶紧下山吧,不用管我!”眼见着头顶的火把越烧越旺,距离那根牵拉着火把的绳子已经越来越近,陶夭夭感激地对着桃桓大喊。 “我是不会将你丢在这里的!”专心对敌中,桃桓百忙之中冲着陶夭夭喊了一句。 若是实在避无可避,大不了,他就跳下洞去启动底下的机关,也不枉他们父女一场。 “赶紧走啊侯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陶夭夭心中大急,她猛地转过身,趴在洞口朝里面哭喊起来:“洛云锡,你在里面吗?你快点出来啊!” 声音沉痛,顺着曲曲折折的黑暗密室传出去好久,却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回音。 “洛云锡,你个王八蛋,你赶紧出来啊!” 陶夭夭抹了一把眼泪,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悬在最下边的那根火把烧断了牵拉这它的绳子,正直直地朝着洞口坠落下来。 “夭夭——”桃桓大惊失色,一脚踢开戚威之后,他朝着陶夭夭飞奔了过来,想要将陶夭夭带离洞口。 戚威在看到火把落下的一刹那,早就一个闪身退出了山洞。 而陶夭夭,呆呆地看着那火把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万般无奈之下,她竟然本能地趴在了那个洞口上,意图用自己瘦弱的身躯阻挡住那些火把。 燃烧着的火把急速坠落的“呼呼”声在耳边响起,陶夭夭抱住脑袋闭紧了双眼。 再死一次,她或许就能回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吧,她想。 一阵风声吹过,预料之中的火把并没有落在身上,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狠狠地拉扯到了怀里,紧接着那人便拥着她奔跑起来。 陶夭夭一愣,下意识的反应竟然不是感激,而是剧烈地在那人怀里挣扎了起来。 “侯爷!侯爷你放开我!洛云锡还在下面啊!他会死的!他……唔——”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全部淹没在了突如其来的一个吻中。 这个吻,轻轻浅浅,来得猝不及防。 那人的唇微凉,却又软软糯糯,带着梅香的清冽。 陶夭夭的脑袋瞬间炸开了花,周遭的喧闹吆喝声和爆破打斗声便再也入不了她的耳朵了。 她的耳畔,只能听到那人粗重的呼吸,她的鼻翼,只能嗅得到那人独有的味道。 这个味道,这个气息,分明是…… 她猛地抬头去看,却又被一只微凉的大手轻轻捂住了双眼。 周遭熟悉的沉水香味道袭来,陶夭夭始终绷紧心神骤然放松,她举起拳头,用尽了力气在那人身上捶打着,一边捶打,一边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却又笑了,跟个疯子一样。 “洛云锡,你个王八蛋……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我以为再也见不上你了,你死哪儿去了!——” 感受到掌心当中的热泪,洛云锡猛地松开了手。 看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却依旧张牙舞爪的小花猫,他喉结微动,努力张了张口,然而千言万语之后,却只哑声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陶夭夭抹了一把眼泪,定定地看了洛云锡好一会。 她读懂了洛云锡眼底的担心与自责,看懂了他心底满满的歉意,甚至是…… 眼底的心疼…… “咔嚓”一声轻响,她听到了自己心中的一个声音——是那根紧绷的心弦断裂的声音。 那根一直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心弦,那根始终劝说着自己不可动心的心弦,经此一晚,彻底崩塌断裂了。 也罢! 喜欢就喜欢吧! 她陶夭夭敢爱敢恨,洛云锡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他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陶夭夭的目光顺着洛云锡的眼睛往下望去,又缓缓掠过他高耸的鼻梁,最终,停在了洛云锡那两片紧抿的双唇上。 这个男人的唇,怎么能生的这么好看。 好看也还罢了,而且,看起来似乎也很好吃的样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69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提前下山?刚才分明有机会逃走为何又不离开?若是夏远的大军再晚来一步,若是我不曾让人提前毁了洞口附近的炸药,若是我没有第一时间救下你,若是……” 洛云锡的话只说了半截,忽然被陶夭夭突然之间附上来的双唇堵住了。 陶夭夭撞上来的力度很大,而且,这个似乎不能叫吻,应该是……啃? “嘶——” 下唇一阵火辣辣的疼,洛云锡抱着陶夭夭的胳膊瞬间一僵,差点没从浮桥上掉下去。 这个丫头,竟然咬他! 洛云锡环着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浮桥上拥挤的人群,和夏远隐忍含笑的脸。 洛云锡的脸倏地一黑,一把扯过身后的披风将怀里惹祸的小花猫裹了个严实,然后脚尖轻点,几个起落之后,二人便远离了人群,轻轻地落在了忠义堂的大殿内。 陶夭夭一咬得逞之后,心里的怨恨才稍稍消退了些,她伸手在洛云锡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才松开了洛云锡的唇。 是他先招惹她的,那就怪不得她了! 咬他这一下,是让他长长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让她担心,看他今后有什么打算还瞒不瞒她了。 她现在的脑袋就算再像浆糊,也已经反应过来了,洛云锡根本就没下去采石场。 蓝景钰想要螳螂捕蝉,又安知他洛云锡没有黄雀在后? 陶夭夭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缓缓离开了洛云锡的唇。 然而,她才刚刚离开,却被洛云锡反客为主地又擒住了。 这一次,跟刚才的浅尝辄止不同,更不同于她带着气的啃咬。 这个吻,带着本来不应该属于洛云锡的温柔,深且绵长,化去了陶夭夭满腔的埋怨与担忧,只剩下浓浓的甜,深深的依恋,还带着些轻轻浅浅的欲语还休…… 陶夭夭缓缓地闭上眼,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似的,原本环着洛云锡的胳膊也缓缓地垂了下来。 她好累啊! 也好困! 这催眠术果真不是盖的,太特么伤神了! 害得她关键时候掉链子! 多么美好的气氛啊! 原本还能谈个心啥的,就这么给耽误了! “夭夭!你怎么了?”陶夭夭软软的身子让洛云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沈玉枫呢?把沈玉枫给我叫过来!”陶夭夭猫在洛云锡怀中昏昏欲睡,耳边却能听到洛云锡急且不安的咆哮声。 这个坏家伙,又开始闹臭脾气了! 陶夭夭眯着眼睛皱了皱眉头,他该不会是……被自己刚才的表现吓到了吧? 哦,是了! 这个时空里的女子貌似还没有像她这么主动的。 陶夭夭在洛云锡怀中抬起了手,摸索着找到了他的脸。 “……你怕什么?……别担心,本姑娘……会对你负……负责的!” “陶——季!——”洛云锡黑了黑脸,一把将陶夭夭的小手从自己脸上扯了下来。 这种话是该从她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吗! 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丫头丢到下边的石虎河里去喂鱼,可是他的行动却似乎不受大脑的控制,不仅没有将人丢下去,反而将怀里软软的她拥得更紧了些,仿佛拥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公子,所有的黑风山余党已经全部被夏大人带人所擒……” “……公子,誉王身边的戚威也被拿下了……” “……公子,咱们的人在山下发现了誉王和薛楚萧的踪迹……” “……” 薛楚萧? 意识濒临涣散之时,陶夭夭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用力睁了睁沉重的双眼,伸出手去扯了扯洛云锡的袖子。 “怎么了?”洛云锡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弯下腰去,将耳朵附在了陶夭夭的嘴边。 “……答应我,别杀……别杀他……” 洛云锡的眼底微微一沉,眸子变得更加幽深了些。 他将陶夭夭往上托了托:“好,我答应你,不杀薛楚萧。” 陶夭夭终于彻底放了心,脑袋一歪,在洛云锡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 “什么?你说她是薛嵩的女儿?谁告诉你的啊!我说你怎么将那坏蛋薛楚萧放了呢!”沈玉枫夸张的声音传来,差点没将房顶捅个大窟窿。 洛云锡抬头白了他一眼:“我自己调查出来的,怎么了?” 他皱眉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昏睡着的陶夭夭,声音沉了下来:“你不是说她只是睡着了吗?为何都两天了还没醒?” “大哥!我是说她睡着了,可是我好像还说了,她是心神过度损耗,这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她是别想跟原来那样活蹦乱跳的了!” 看到洛云锡越锁越紧的眉头,沈玉枫无奈地耸了耸肩:“你就别愁眉苦脸的了,还是想想黑风山的事情该如何善后吧!” “有夏远和定远侯在呢,用不到我操心。”洛云锡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陶夭夭的睡颜。 这两日两夜里,他一直守着她,连眼睛都不曾合上片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伸手探一探她的呼吸,生怕这丫头就这么一睡不醒了。 直到现在,他的心都还是惊魂甫定的。 天知道他在那个山洞里等夏远率军过来等得有多么焦急…… 看到她因为担心自己而不肯离开的时候又有多么的吃惊,直到她奋不顾身堵住那个洞口,他终于再也藏不下去了…… 幸好,夏远及时赶到。 幸好,她虽然受了伤,却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幸好,她虽然姓薛,却并不没有沾染薛家人的那些不堪。 这样想来,她是谁的女儿,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她活着,就足够了。 “喂!洛云锡,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出什么神啊?”沈玉枫伸手在洛云锡面前挥了挥,在看到洛云锡下唇上的那个还未痊愈的齿印时,他奸诈地笑了两声。 “我好像有些明白你不想立即回京的原因了。”沈云峰托着下巴笑道,“你唇上的伤,要不要我给你配点药敷一敷?” “滚!”洛云锡终于抬头,冷冷地瞪了沈玉枫一眼,“是谁说在她苏醒之前不宜长途跋涉的?” “大哥,只是到京城而已,根本算不上长途跋涉啊!”沈玉枫无奈地哀嚎,“只要咱们不强行叫醒她,不让她吹风,不让她见强光就可以了啊,是你非要小心翼翼地让她住在了这柳叶镇!” 沈玉枫嫌弃地四处看了一眼:“这破客栈,连个正儿八经泡澡的地儿都没有,我在黑风山里东躲西藏地藏了那么好几天找地道,又长途跋涉将夏远从石虎岭领至了忠义堂,这么大的功劳,我到现在可是连个热水澡都没来得及洗呢!” 回头看了陶夭夭一眼,沈玉枫忽然将脑袋凑上前来:“洛云锡,你是怎么调查出来她是薛嵩的女儿的?” 洛云锡不语,贴心地给陶夭夭掖了掖被角之后才说:“她自己醉酒之后告诉我的。” “她自己说的!”沈玉枫的声音又拔高了几个分贝,“这丫头莫不是糊涂了吧!怎么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 “薛嵩是薛嵩,她是她,她是我玄幽王府的人。”洛云锡沉声开口。 沈玉枫古怪地盯着洛云锡看了半天,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笑了起来。 “洛云锡,你这次端了薛相的老窝,还断了他的财路,你跟他的梁子,这下可是结大发了吧?你既然知道她是薛相的女儿,为何还……” 沈玉枫没有说下去,只是抬手指了指洛云锡的下唇。 “我已经说过了!薛嵩是薛嵩,她是她!”洛云锡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等她醒了再说吧!” “等她醒了?”沈玉枫神秘地笑了笑,“若是真的等她醒了,估计你就留不住她喽!” “她是我玄幽王府的人,没有人敢强行带她走!”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但若是她自己想走…… 那他,会放手吗? “好!这话我爱听!那咱们就等着瞧一瞧,看是你洛云锡的面子大,还是她家人的面子大吧!”沈玉枫笑得愈发神秘。 “她又不傻,薛楚萧对她是存了必杀之心的,她不可能想回薛家的!” 洛云锡开口,像是在跟沈玉枫说话,但是更多的,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公子,陶姑娘的药熬好了。”是洛冰的声音。 “端进来吧。”洛云锡对着门外开口,然后站起身来将椅子拉开,又探过身子从床的内侧拉了一床被子过来。 他轻轻地抱起了陶夭夭的上半身,将那床被子垫在了她身下,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扯过一块锦帕掖在了陶夭夭的脖颈下方。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动作熟练无比,像是做过了无数次。 洛冰端着托盘站在床边,脸上的神色早就从刚开始的震惊逐渐转换成了见怪不怪了。 “公子,您自己身上还有伤呢,又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就将陶姑娘交给属下照顾,您去隔壁睡一会儿吧。”洛冰小心地对着洛云锡开口。 洛云锡头也没抬,将被子又给陶夭夭掖了掖之后,他对着洛冰伸过了手:“把药给我。” 洛冰无奈地叹了口气,往一旁撤了撤身子,让出了自己背后的那两个人来。 “公子,侯爷和桃大人来了。” 洛云锡微微一愣,终于回过了头。 看到站在洛冰身后的桃桓和桃灼父子俩,他微微讶异了片刻之后才从床边站了起来:“侯爷,桃兄,你们怎么过来了?” 桃灼看了陶夭夭一眼,压下眼底浓浓的心疼,勉强对着洛云锡笑了笑:“实不相瞒,我们是来接夭夭回家的。” “回家?”洛云锡愣了。 他猛地回头看了沈玉枫一眼,却见沈玉枫正笑得开怀。 “让洛冰喂药吧,我觉得你们几个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沈玉枫一把勾住了洛云锡的肩膀,连拖带拽地将他拉去了一墙之隔的另外一间房。 桃桓和桃灼深深地看了床上的陶夭夭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们二人也去了隔壁房间。 进门之后,桃灼关紧了房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洛云锡盯紧了桃灼的眼睛哑声开口。 回想到桃灼之前对陶夭夭的爱护,还有沈玉枫对那块血玉的隐瞒,他的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还是我来说吧。”桃灼笑了笑,清了清嗓子之后对着洛云锡开口:“实不相瞒,夭夭她,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是我们定远侯府流落在外十五年的女儿。” “证据呢?”洛云锡的脸上是少见的愕然,话语中虽然带着疑问,可是心里已经认定了桃灼的答案,甚至还带了些庆幸与雀跃。 “证据?”桃灼笑了笑,“洛世子觉得,我还会认错妹妹?我们定远侯府还能错认女儿?” “那倒不是,做你们桃家的女儿,总好过做薛家人。”洛云锡悠悠然开口,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便怎么都止不住了。 “薛家人?”桃灼愣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沈玉枫:“这是怎么回事?” 沈玉枫耸耸肩:“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人家洛世子还以为里面躺着的那位是薛嵩的女儿呢!” 洛云锡“呵呵”地笑了两声,承认错误承认得很是爽快:“抱歉,是我弄错了。” 也幸好,是他弄错了! “亦安,夭夭确实是我妹妹无疑,那枚血玉不会错的,而且,我也请长乐公主帮我确认过,她的后肩,有我们桃家人特有的标志,她却是我的妹妹无疑,是母亲当年诞下的龙凤双胎中先出生的那一个。” 桃灼伸手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还是习惯称呼洛云锡的名字。 “我们定远侯府的女儿,绝不会错!”桃桓的声音插了进来,“昨日本侯已经奏明了皇上,且已经选好了黄道吉日,只等夭夭回京之后,就接她回家,认祖归宗。” 洛云锡微微一愣,一句“这么快吗”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他又轻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不等她养好伤之后吗?” “在定远侯府养伤也是一样的。”桃桓说,“有亲人在她身边陪着,伤势自然好得要快些。”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是褪去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有些清冷。 看到洛云锡的神情,桃灼轻咳了一声:“父亲,这也只是咱们自己的打算,还是等夭夭醒了之后问问她的意思吧。” “对对对,等那丫头醒了再问问她也不迟。”沈玉枫在一旁打着圆场,“放心吧,有我这个表哥在,我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倒是你们,难道不该好好想好善后一事吗?” “账本我已经交给夏远了,也跟夏远嘱咐过了,他知道去了宫中应该如何说。 你这次立了功,又有接手的本钱,这座黑风山上的铁矿,过不了几日就会是你们玉剑山庄的了。 除此之外,黑风山通往西北的那条商道也会重新为你们所有,你只需记着通知沈庄主,对朝廷提出的所有要求都无条件答应就是了。”洛云锡对沈玉枫说道。 “我是说的我们玉剑山庄的事吗?我爹如何做还要我教啊?”沈玉枫黑了黑脸,“我是说的你们,你,还有……” 他话语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桃桓:“还有侯爷。” 桃桓眼神微闪,沉声开口:“玉枫,这么些年了,你还是不肯开口叫我一声姑丈吗?” “侯爷严重了,我们玉剑山庄不过区区一股江湖势力,怎敢高攀侯爷您?”沈玉枫沉着脸没好气地开口,“你们两个手里握着誉王和薛相这么大的把柄,当心他们狗急跳墙什么时候咬你们一口。” 听到这里,桃灼忽然开口:“葫芦山下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竟然能让薛相如此忌讳?” 桃桓摇了摇头:“我没下去过,一直在上面,但是听他们的意思,宁愿狠心炸毁也不想让人看到,那么必然是了不得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洛云锡一眼,沈玉枫和桃灼也朝着洛云锡看了过去。 洛云锡的神色清冷,沉声开口:“那下面,是一座小的军械坊,还有……练兵场。” “我的老天爷!”沈玉枫惊讶地叫了起来,“私造军械,还有练兵场,薛相他,怕不是要造反吧!” 桃桓和桃灼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只是可惜,时间紧急,我只来得及让人毁了入口处的炸药,里面的那些,却没能阻止得了,军械坊和练兵场的证据,已经随着那八百多人,被永远地埋在葫芦山下了。”洛云锡沉声说道。 “没有证据,那就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桃灼开口说道。 “那也不一定。”桃桓冷笑了一声开口,“看誉王的做法,似乎是对军械坊和练兵场一事并不知情,薛狗如今怕是正焦头烂额地想着应该如何跟誉王解释吧。” “对对对,咱们先静观其变,看着他们窝里斗!”沈玉枫兴奋地拍了拍手掌,忽然又想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头。 “不对啊!既然他是私造军械,那他还非要买断我们玉剑山庄的那条商道做什么?而且,造反的话,这八百人,是不是也太少了?这里距离京城也不算近,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城外驻扎的大军也就赶到了,他们这八百人根本不顶事儿啊!” “垄断商道的目的自然是往外出货,那两本账本上已经显示出了银两的大笔进账了。”洛云锡接过了沈玉枫的话,嘴角挂上一丝玩味的笑意,看得沈玉枫顿时心中警惕起来。 “洛云锡,你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他疑惑地问道。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洛云锡了,通常洛云锡露出这副笑意的时候,就代表着有人又要倒霉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着,该如何让薛相将这笔银子吐出来而已,当然,还是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你三,我七。”洛云锡笑道。 “不是说好了平分吗?怎么又成三七分了!”沈玉枫顿时嚷嚷了起来。 “五五分的是这座山的利润,三七开的是从薛相嘴里吐出的这笔钱。”洛云锡轻飘飘看了一眼沈玉枫,“要不这笔银子你想办法去给薛相要?” “算了算了,三就三反正吧,反正也是白得的,不要白不要。”沈玉枫摆了摆手,眼珠一转又问:“不对啊,银子去了薛相账上了,那那批军械呢?” 洛云锡眼神微闪:“军械的事情以后再说,或许,是被埋在了葫芦峰下了。” 回头对上桃灼若有所思的眼,他又眼神微闪地转移了话题。 “现在接着说你刚才提到的那八百人,葫芦峰的那八百人,自然不能跟普通的八百士兵相比,薛相这些年笼络了不少江湖异士,杀人不眨眼之人比比皆是,若是再用些卑劣手段,说是能以一敌百也不为过,所以这八百人,能抵得上八千人,甚至更多。” “我的老天,幸好葫芦峰被炸塌了!”沈玉枫长大了嘴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若是让这些人出来那还得了?” “那薛狗老谋深算,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桃桓看了洛云锡一眼,忽然插了一句话进来。 “什么意思?”沈玉枫愣了。 “字面意思。”洛云锡笑了笑,“狡兔尚有三窟,侯爷的意思是,下面被炸死的那些人,未必是全部,薛相一定还留有后手。” “说得没错!”桃桓赞赏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我跟薛狗斗了这么些年,他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是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手的。” “所以……”洛云锡抬头,跟桃灼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然后二人的目光共同看向了沈玉枫。 “怎么了?你们看我做什么?”沈玉枫被看得心里直发毛,“我自己可还自顾不暇呢,我那神医谷的老管家可是早就催我回去了!” “你别紧张,知道你功夫不行,所以这事儿不会去麻烦你的。”桃灼笑得讳莫如深。 “你们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沈玉枫视死如归地挺了挺胸膛,“只要能对付薛相这个大坏蛋,就算让我出卖色相我也豁出去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0章 哀怨的小媳妇儿 “咳!咳咳!沈玉枫,你想什么呢!”桃灼被沈玉枫的话呛咳了起来,“我们的意思是,舅父闭关有段日子了吧?” 沈玉枫点点头:“是有段日子了,指不定又研究什么武功秘笈呢!” 桃灼笑了笑:“江湖和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薛相如此做,很明显是坏了规矩,所谓江湖事自有江湖断,舅父身为武林盟主,是不是该出来大显身手了?” “这肯定是责无旁贷的事啊!”沈玉枫拍了拍大腿,脸上划过一丝兴奋:“我家那老爷子早该找点儿正儿八经的事情做做了,省得三天两头地逼着我成婚!” 他一边点头一边兴冲冲地又说:“这事儿你们不用管了,我立刻修书一封让人送去玉剑山庄,这事不是小事,我爹他会留意的!” “如此甚好,兵分几路出击,薛相一定会顾此失彼,只要他一慌,这马脚就露出来了!”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三番两次暗中对他下手不说,现在竟然还扯上了那丫头,他是一定不会放过薛家的! “还有十五年前他买通沈青夺走我定远侯府女儿的仇,本侯一定不会放过他!”桃桓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公子,陶姑娘醒了。” 这边的几个人正各自想着心事,忽然听到了隔壁洛冰惊喜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洛云锡,他猛地站起身来,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疾步奔出了房门,紧随其后的是桃桓和桃灼。 沈玉枫这边才刚站起身来,房内的三个人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满脸黑线地摸了摸鼻子,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之后,他“啪”地一下打开了折扇,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间,朝着隔壁房间走去。 卧房内,陶夭夭床边站了三个大男人,从左往右依次是洛云锡,桃灼和桃桓。 洛云锡站在最靠近床头的地方,看到陶夭夭正怔怔地看着他们,他便拉过一旁的一个杌凳坐在了床边。 乍一看见这么多人,陶夭夭是懵的。 她皱了皱眉头,在心中屡了屡思绪,却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当中似乎少了一大段东西,似乎有那么一段记忆是空白的。 她抬头打量了一眼房间,这个房间她看着有些熟悉,好像是柳叶镇食为天的二楼客栈。 可是,洛云锡不是说好的要去黑风山吗?还让祁玉送她回京,他怎么还待在这里没走? 还有桃灼和定远侯,他们两个怎么也来了? 还有还有,她这嘴巴里面,怎么会有一股子苦涩味道,却还带着些果脯味道的酸甜。 看着陶夭夭又是皱眉又是冥想,床前的三人瞬间不淡定了。 “你醒了?先把药喝了吧。”洛云锡最先开了口,他对着陶夭夭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对着洛冰伸了伸手。 洛冰会意,慌忙将手里喂了一半药的药碗递了过来。 洛云锡接过,隔着药碗试了试温度,然后轻轻用勺子舀了递到了陶夭夭的嘴边。 看到洛云锡对自己笑得那么和善,还竟然亲自端着药碗给自己喂药,陶夭夭被吓了一跳,她慌忙往后躲了躲:“……世子,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喝上药了?祁玉呢?您……不上黑风山了?” 陶夭夭的话让洛云锡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抖,他皱眉看了陶夭夭一眼,见陶夭夭并不像是开玩笑,神色顿时便凝重起来,另外一边站着的桃灼和桃桓则更是惊愕。 “夭夭,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洛云锡将药碗放在了桌上,抬手试了试陶夭夭额头上的温度。 这一次的举动,将陶夭夭吓得更厉害了,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洛云锡这家伙,不会是犯病了吧? 洛云锡竟然叫她“夭夭”! 还忽然间变得这么温柔! 天哪! “你们都怎么了?一个个的怎么都这副表情看着我?” 陶夭夭心下疑惑,觉得在床上坐着不自在,便想掀开被子下床来说话,可是才刚动了一动,脑袋中忽然猛地刺痛了一下,她痛呼了一声抱住了脑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洛云锡焦急地从杌凳上挪到了床上,他将陶夭夭紧抱着脑袋的双手轻轻拉了下来,眉心锁得像是一个大疙瘩。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头疼。”陶夭夭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忽然古怪地盯着洛云锡看了又看。 洛云锡一定有问题! 他这么紧张,难道…… 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又没伤到头,怎么会头疼的?”洛云锡仔细看了看陶夭夭的脑袋,确认没有外伤之后,他回头对着沈玉枫吼了一嗓子:“沈玉枫!” “在呢!”沈玉枫从桃灼身后答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抬步走上前来。 “他不是莫问莫谷主吗?怎么又改名沈玉枫了?”陶夭夭再次皱眉,而且,沈玉枫这名字,听着好熟悉啊!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医谷莫问是我,玉剑山庄少庄主沈玉枫也是我!”沈玉枫“啪”地一下打开了折扇,笑着凑到了陶夭夭的面前:“怎么样小表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是挺意外的。”陶夭夭“呵呵”地笑了两声,“不过,谁是你小表妹了?还有……” 她伸手指了指洛云锡的下唇,洛云锡淡红的下唇上,有个淡淡的痕迹,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两个牙印子,伤口虽然已经快好了,可是痕迹却依稀可见。 啧啧—— 下嘴的这人,真狠哪!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古怪地看了看沈玉枫,再看一看洛云锡,心里忽然导演起了一场大戏。 怎么会这么巧? 沈玉枫一来,洛云锡的唇上就多了俩牙印子,啧啧啧—— “陶夭夭!你这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洛云锡黑了黑脸,这丫头鬼灵精的模样,即便是不说,他也猜出她在想些什么了。 这丫头属老鼠的吗?丢爪就忘!自己办下的坏事竟然都不记得! 洛云锡心里没来由地就是一阵憋屈。 “坐好,让沈玉枫给你把把脉!”洛云锡板起了脸对陶夭夭说道,看这丫头机灵的眼神,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这记忆,看起来似乎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到洛云锡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陶夭夭终于正色起来,她慌忙挽起了袖子将胳膊伸到了沈玉枫面前。 “那你赶紧给我把把脉,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她抬起另外一只手又敲了敲脑袋,刚才的那股针扎似的刺痛好像已经没有了。 沈玉枫没有说话,难得从他脸上看出正经神色来。 他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给陶夭夭切了切脉,又对着她另外一只胳膊招了招手。 陶夭夭便配合地又将另外一只胳膊伸了过去。 “黑风山上发生的事情,你不记得了?”沈玉枫抬头看着陶夭夭问道。 “黑风山?我又没去过黑风山,哪儿知道黑风山上发生的事情啊?” 陶夭夭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倒是世子您,您不是打算让祁玉送我回京然后自己进山的吗?祁玉呢?”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回头看了桃灼和桃桓一眼,见他们父子二人也是面面相觑。 倒是沈玉枫还算沉得住气,他咂了咂嘴,又问:“好好好,黑风山的事情咱先不提,那之前的事情呢?” 他伸手指了指洛云锡:“他是谁你还认识吗?” “沈玉枫,莫谷主,您没事儿吧?”陶夭夭被逗笑了,“他是洛云锡啊,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还好还好。”沈玉枫自言自语地松了一口气,又问:“那在玄幽王府发生的事情呢?你还都记得吗?还有他们,他们你都还认识吗?” 他一边说,一边又伸手指了指桃桓和桃灼。 “认识!我都认识!”陶夭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玄幽王府的事情也都记得!就是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记忆……” 说到这里,陶夭夭猛然间一愣,抬头看到众人的目光,她惊讶地张了张嘴:“我失忆了?少的还是黑风山上的记忆?” 她皱着眉头拍了拍脑袋:“我什么时候上黑风山了?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难不成她还真失忆了? 可是失忆也不能像她这样,还有选择性地遗忘吧? 难道,这就是现代医学上所说的那个什么暂时记忆障碍?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先养外伤。”洛云锡忽然开口,脸色又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心里头却憋屈至极。 他抿了抿嘴唇,这个罪魁祸首才刚说了要对他负责,可是转眼间就将忠义堂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他这伤可都还没好利落呢! 洛云锡抬起头,无奈地看了陶夭夭一眼。 偏生这丫头无辜的眼睛却又让他无可奈何。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刚才放下的药碗冲着洛冰递了过去:“去将药热一热。” “是。”洛冰忧心忡忡地端着药碗出了门,眉心跟洛云锡一样,也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黑风山一行,虽然折损了好几个人,但好在有惊无险,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见到公子唇上的那两个牙印子之后,他们这几个做下属的都高兴坏了,本以为公子的好事眼瞅着就近了,可是没想到人家姑娘睡了一觉醒来,竟然将咬了公子那事儿给忘了…… 公子的婚事,不仅让王爷和王妃操碎了心,也让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操碎了心,这下子,怕是又遥遥无期了! 洛冰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端着药碗出了门。 “玉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明所以的桃桓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刚刚和夭夭一起在葫芦峰共同经历过生死,刚刚在夭夭面前得了几分好印象,他们父女二人,眼看就要相认了。 可是现在,夭夭似乎已经忘了黑风山葫芦峰跟自己共同退敌的那些事,他们父女间难得的共患难,就这么没了? 沈玉枫站起身来,用力扇了好几下扇子之后,他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别光顾着叹气,夭夭这是怎么了?” 桃灼的脸色并不比桃桓好看多少,他这次匆匆离京,就是打定了要跟夭夭和盘托出的主意,没想到临了临了,竟然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你们也别太着急了,她的身体除了虚弱了些,没什么大问题。”沈玉枫说道。 “那她为何会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桃灼问道。 “这个……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她实施摄魂术的时候心神损耗太过严重,导致这里受了些损害。” 沈玉枫一边说,一边悄悄地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洛云锡和桃灼父子俩面面相觑,似是没能明白沈玉枫的意思,倒是一旁的陶夭夭却炸了毛似的嚷嚷了起来:“说谁呢?你脑子才有毛病呢!” “额……”沈玉枫黑了黑脸,他站起身来,背着陶夭夭悄悄指了指隔壁房间:“要不……” 洛云锡点点头站了起来,跟在桃灼和沈玉枫身后就要往外走。 “站住!”陶夭夭清斥了一句,“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我有权知道真相!” 沈玉枫眼看就要迈出门的脚步一顿,犹豫片刻之后终于回过了头。 “说吧,她究竟怎么了。”洛云锡在陶夭夭身边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们几个,也别太紧张了,她不过就是忘了些事情而已,身体无碍,精神嘛,你们也看到了,根本不需要太过担心。”沈玉枫实话实说。 “就这些?”洛云锡微微皱眉,那还好。 只是,为何她失去的记忆,偏偏就是那一段呢! “那她忘了的事情,还有没有可能再想起来?”桃桓沉声开了口。 “这个嘛,也不太好说,说不定睡上一家明早就想起来了,也说不定个会过个十天半月,或是一年半载的,当然,还有可能,就想不起来了。”沈玉枫耸了耸肩,“反正人平安无事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来嘛!” 沈玉枫意有所指地对着桃灼开了口,桃灼的脸色微微一沉,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夭夭现在还没恢复,看来认亲的事情还要先缓一缓了。 反观洛云锡,那张风华绝代的俊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微笑。 能多留她几日就多留几日吧,趁着她还没有回定远侯府,他…… 门外脚步声传来,洛冰端着热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公子,陶姑娘的药热好了,赶紧让她喝了吧,再热的话,就失了药效了。”洛冰开口。 “行了,你看着她吃药吧,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沈玉枫说着站起身来,临走之时还不忘一把扯住了想要继续待一会的桃灼。 “孩子,你就先好好休息,我们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桃桓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来,和善地对着陶夭夭笑了笑。 “多谢侯爷挂念,您慢走!”陶夭夭客气地对着桃桓低了低头,心里却有些讶异桃桓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关心。 桃桓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洛冰,你也出去吧。”洛云锡看了一眼洛冰。 “是是是!”洛冰慌忙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世子,这个姐姐叫洛冰吗?她长得好好看,看起来也好熟悉哦!”陶夭夭盯着洛冰的背影说道。 看看人家洛冰,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长得多好! 而且脸蛋也娇媚,声音也好听,更关键的,还对洛云锡言听计从,可是这洛云锡,怎么就是看不上呢? 陶夭夭偷偷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心头忽然划过一丝怅然。 “想什么呢?先喝药。”洛云锡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夭夭猛然回神,就看到了送到自己嘴边的一个汤勺。 “这药……苦吗?”陶夭夭小心地问道。 乌漆嘛黑的,一定不好喝! 她最讨厌吃中药了! “良药苦口。”洛云锡看着陶夭夭的眼睛开口,语气软了下来,像是在哄小孩子:“将药喝完,赏你糖吃。” 啥? 陶夭夭眨巴了两下眼睛,洛云锡这家伙,不会是抽风了吧? 竟然用这个语气跟她说话。 “赶紧喝药!”见陶夭夭依旧在神游天外,洛云锡板起了脸。 “好好好我喝,我自己喝。”陶夭夭从洛云锡手上抢过了药碗,她闭上眼睛咬咬牙,一仰头几大口就喝完了碗里的药,随即就苦哈哈地张开了嘴巴,舌头伸出老长,还一边哈着气哀嚎。 “这是什么药啊!苦死了!”陶夭夭张着嘴巴嚷嚷道,话还没说完,嘴巴里忽然被塞进了一颗果脯。 酸酸的甜甜的,跟她刚才刚刚醒来的时候嘴巴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唔,好吃!”嚼着嘴里酸酸甜甜的果脯,陶夭夭笑弯了眼。 看到陶夭夭笑,洛云锡也弯起了嘴角,他放下手里的药碗,却又在看到陶夭夭脖颈上的那两道刀伤之时沉了脸。 祁风他们已经告诉他了,这丫头脖子上的那两道伤,是她逼着祁风他们离开的时候自己弄上去的。 “你怎么了世子?”洛云锡忽然沉下来的脸色让陶夭夭很是疑惑,见洛云锡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脖子,陶夭夭便摸索着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 一摸之下不要紧,她“嘶”地痛呼了一声。 “我脖子怎么了!”陶夭夭摸了又摸,这绝对已经破皮了! 乖乖,若是再往里深那么两毫米,她这小命还不就得交代了? “别动!”洛云锡板着脸,一把将陶夭夭的手扯了下来,“沈玉枫说伤口浅不用包扎,果然,他的话是不能全信的!都两日了还没好!” 洛云锡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起身离开。 在桌子上翻腾了好一会之后,他手上拿着一瓶金疮药和一卷布条走了过来。 “将头转过去。”他对着陶夭夭沉声开口。 “哦。”陶夭夭疑惑地哦了一声,听话地往里扭了扭头。 “我给你的匕首,是让你用来杀人和自保的,不是让你用来轻生或是威胁别人的!”洛云锡一边往伤口上涂药,一边沉着声音开口。 “嘶——世子,您能轻点儿吗?”陶夭夭龇牙咧嘴地开口,心里头却对洛云锡说的话很是疑惑。 “世子,您什么时候给我匕首了?听您这意思,我脖子上这伤还是自己划上去的?”陶夭夭不相信地摇摇头:“我难道傻了不成?竟然拿刀子抹自己脖子?” “是啊,你怎么会傻到拿刀子抹自己脖子……”洛云锡的话悠悠然在陶夭夭耳边响起,他抬起手去,轻轻地摸了摸陶夭夭脖子里的那两道伤。 虽然隔着布,陶夭夭还是被逗得“咯咯”地笑了起来,慌忙侧着身子躲了过去。 “哈哈好痒的!”她一边笑,一边一把将洛云锡的手拍了下来。 “世子,你跟我说说黑风山的事情吧。”陶夭夭忽然正色,“我记忆中的空白,应该就是黑风山上的那一段,我也跟着你一起上山了是吗?” “嗯。”洛云锡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床铺示意她躺下。 陶夭夭没有推辞,她脑袋一直懵懵的,就像是在大学里为了一个课题熬了足足两个通宵一样,实在是混乱不堪。 “你没听我的话,鼓动祁玉带你进了黑风山。在山上,遇上了些危险,是定远侯救了你,为了脱身,你对刘龙用了世上失传已久的摄魂术,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就昏倒了。 沈玉枫说你不宜长途跋涉,所以我便让人将你安置在了这里。”洛云锡缓缓开口,用了极其简练的话给陶夭夭叙述了黑风山上发生的事情,却独独漏掉了他和她在忠义堂的那些事。 “摄魂术?”陶夭夭微愣。 洛云锡说了这么多,她唯一听进心去的就只有“摄魂术”那几个字。 “什么是失传已久的摄魂术?我不会用摄魂术啊!”陶夭夭讶然开口,别说用了,她连听都没听说过,难不成还是被神明附体了? “若非摄魂术反噬,你又怎么会忘了黑风山上发生的事。”洛云锡的声音,怎么听似乎都带着些哀怨,像个幽怨的小媳妇儿。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1章 从未想过要跟谁共度一生 “额……”陶夭夭抽了抽眼角,“世子,您能跟我说一说什么是摄魂术吗?” 她是真的不会用摄魂术啊! “实施摄魂术的人,需要有强大的意志力,可以引导他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说出一些隐秘的事情。”洛云锡简单地给陶夭夭解释了一句话。 陶夭夭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摄魂术,听起来怎么跟现代的催眠术这么相像? 催眠术她倒还真是会一些的,但也只是皮毛而已,原来催眠术在古代竟然是被叫做摄魂术的吗? 想到刚才洛云锡说的失传已久几个字,她瞬间觉得自己一下子高大上起来。 “答应我,这摄魂术,今后切不可再随意使用了。”洛云锡沉声开口,虽然是命令,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好啊!”陶夭夭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洛云锡是在担心她,她喜欢看他担心她的样子。 “还睡吗?饿不饿?我让洛冰给你端些吃的过来?”洛云锡自然而然地给陶夭夭掖了掖被角问道。 陶夭夭伸手摸了摸瘪瘪的肚皮,立刻点了点头,但是听到“洛冰”的名字,她却又心中一动。 “世子……”她从被子底下露出一个脑袋来,漆黑的眼珠子黑葡萄一般,看着洛云锡欲言又止。 “怎么了?”洛云锡正打算起身去叫洛冰,看到陶夭夭的神色像是有话要说,便又坐了回来。 “那个……洛冰姐姐长得好好看啊!”陶夭夭小声嘀咕道。 洛云锡:…… “这句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要是想夸她,就当着她的面夸。”洛云锡看了陶夭夭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是……”陶夭夭张了张口,犹犹豫豫地又说:“是……洛冰姐姐长得这么好看,你都不考虑一下吗?” “考虑?”洛云锡皱了皱眉头,沉思半晌之后,他忽然心中微微一动,之后便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也正有此意。” “啊?”陶夭夭惊愕地张了张口,不知怎的,洛云锡顺着自己的意思说话了,她心里却有了微微的失落。 陶夭夭狠狠地瞪了洛云锡一眼,一把扯住被子蒙住了头。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这边才跟沈玉枫不清不楚的,那边还想着霸占人家洛冰! “别蒙头,回头闷坏了。”洛云锡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一只大手捏住被角往上掀了掀,陶夭夭却气呼呼地又使劲挣了一下将被子挣了回去。 洛云锡被陶夭夭带着气的这一挣挣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苦思无果之后他站起身来:“你先躺一会,我去找洛冰。” “我不吃了!”陶夭夭气鼓鼓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必须吃,这是命令。”洛云锡看了一眼被子底下那个瘦瘦小小的身躯,抬步出了房门,留下陶夭夭一个人蒙着被子生着不知所谓的闷气。 刚迈出房门,洛云锡见到了不知何时等在门外的桃灼。 “桃兄有事?”见桃灼并没有进屋的打算,洛云锡便伸手关紧了房门。 桃灼点点头,先指了指门内问道:“夭夭没事吧?” “精神尚可,我让洛冰给她送点吃的进去。”洛云锡一边说,一边伸手招呼了一声祁玉:“去叫洛冰过来找我。” “是。”祁玉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洛云锡知道桃灼有话要说,便对着他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另外一间房:“桃兄请——” 桃灼笑着点了点头,抬步迈进了房门。 “桃兄来找我,是有话要说吧?不妨让我来猜一猜?”洛云锡伸手指了指椅子,又抬手给桃灼倒了一杯茶。 桃灼在椅子上坐下:“不用猜了,为兄来找亦安,说的就是夭夭的事。” 洛云锡倒第二杯水的手微微一顿,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说:“等她伤好了,若是她想走,我不会强留她。”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桃灼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亦安,我首先需要知道的,是你对夭夭的心意。” 洛云锡抬头,见桃灼不像是开玩笑,便沉默了片刻。 沉默之后,他沉声开口:“对不起桃兄,我……不知道。” “不知道?”桃灼忽然笑了,“亦安,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你就从未想过,要跟她共度一生吗?” “共度一生……”洛云锡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底涌上一股柔情,却转瞬即逝。 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桃灼:“对不起桃兄,我现在给不了你任何承诺……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要跟谁共度一生。” “那现在呢?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桃灼的声音沉了下来。 “现在……”洛云锡眼神微闪,最终却坚定地看向了桃灼:“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她。” “这就行了,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桃灼松了一口气,他笑着端起了茶盅:“等跟夭夭相认之后,我就会劝说父亲早日将夭夭你们两个的事情定下来。” “桃兄且慢,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洛云锡苦笑了一声,“我……我其实还不想……” 桃灼端着茶盅的手微微微一顿:“亦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定远侯府的嫡长女还配不上你洛世子不成?” “桃兄,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洛云锡欲言又止。 桃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亦安,你可是有何顾虑吗? 你要知道,或许等不到咱们进京,夭夭女儿身的身份就会大白于天下,她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宝贝,父亲是不可能让她无名无分地继续待在玄幽王府的!” 他看了洛云锡一眼,又说:“黑风山上的事情父亲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常言道当局者迷,夭夭对你的心意,我们这些局外人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我就不信你没有半分的心动,若是你有苦衷,可以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皇上那边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大不了,我和阿峥今后都不入仕途了,绝对不会引来皇上猜忌的。” 看着桃灼认真的神情,洛云锡眼神微闪,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他沉声开口:“侯爷舍得她跟我去漠北吗?” 桃灼微微一愣:“我信得过你的为人,不过是想要一个口头的承诺而已,谈婚论嫁的话,应该为时尚早,我们才刚认回她,自然是想好好补偿补偿她。” “那不就行了。”洛云锡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世事难料,今后的事,今后再说吧,若是没有其他变故,我在紫云城的时间,至多不过四个月……” 后面的话,洛云锡没有说完,桃灼却皱了皱眉头。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这一点? 洛云锡是玄幽王世子,是奉诏来京城暂住的,过了年就要启程回漠北了。 桃灼站起身来:“既是如此,那就别白白浪费时间了,夭夭的身世,便早说一日,是一日吧…… 她素来听你的话,我怕贸然跟她说出身世会吓着她,我跟父亲商议过了,你先跟她提一句开头,我们再进去跟她解释。” 洛云锡犹豫了片刻之后点点头:“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桃灼站起身来告辞,脸上已经没有了刚进来时候的轻松。 …… “公子,您找我?”洛冰的声音从洛云锡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洛云锡抬起头来,看着洛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让洛冰来的目的: “你去吩咐厨房做些利于消化的吃食上来。” 洛冰点头答应了一声,又问:“是直接送到陶姑娘房中去吗?” 洛云锡想了想开口:“送来这里吧,我给她端进去。” “是。”洛冰抿嘴笑了笑就要出门,却又被洛云锡叫住了。 “这两日你将醉欢楼的事务处理一下,等回京之后,便将醉欢楼交给祁玉打理吧。”洛云锡对着洛冰开口。 洛冰心下疑问,点头答应了之后才问:“公子可是对属下有什么其他安排了?” “嗯。”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洛冰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说话。 “公子,要不,属下先去安排陶姑娘的餐食?”洛冰小心地问道,总觉得他们公子似乎一下子变得心事重重了。 “等回京之后,你就跟着她去定远侯府吧。”洛云锡回头看了一眼洛冰,洛冰却听得满头雾水。 她尴尬地笑了笑之后小心地开口:“公子,属下斗胆,不知您说的他……是哪个他啊?” “我说的是夭夭,桃花的桃,桃夭夭。”洛云锡缓缓开口,眼前忽然闪过陶夭夭如花般的笑颜来。 那丫头的笑,确实比春日里的桃花还要灿烂。 “……是。”洛冰点点头,一些细碎的信息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她忽然想起桃灼和桃桓对陶夭夭的关心,她终于想明白了些什么。 “她回定远侯府之后,你就跟在她的身边做她的侍女,贴身保护着她,万不可有一丝闪失!记住了,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主子。”洛云锡的声音虽低,却听得洛冰身子猛然一震。 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洛云锡。 她洛冰能得洛姓,足见公子对她的器重。 她身负月夕阁幻影堂堂主一职,掌握着月夕阁最重要的情报网组织,又擅隐蔽,精易容,武功谋略自然也不在话下,如今公子竟然让她去一个姑娘身边做侍女? 洛冰盯着洛云锡看了又看,忽然展颜一笑:“公子,属下这身份,去给人做侍女是不是有些屈才了,当然了,若那人是咱们未来世子妃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洛云锡看了洛冰一眼,声音忽地沉了下来:“你还是没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亦或是今后会是什么身份,你的使命都不会改变!她的命,就是你的命,你明白了吗?” 洛冰被洛云锡眼底的冷寒吓到了,她身子一抖,慌忙低下头来对着洛云锡郑重地抱了抱拳头:“公子放心,从现在起,桃姑娘的命,就是属下的命!属下定不辱命,一定保护好桃姑娘,绝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嗯。”洛云锡满意地点了点头,“去端饭过来吧。” “是!”洛冰如获大赦,慌忙告辞之后离开。 这是个好消息,公子竟然对桃姑娘如此用心,她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祁风他们去! 可是,公子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没等洛云锡开口,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进来的是沈玉枫那张含笑的脸。 “我在外面看见洛冰了,怎么了?又发脾气了?看把人家给吓的!”沈玉枫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伸手从盘子里拿过一个苹果啃了一口。 “给玉剑山庄的信送走了?”洛云锡的心情不太好,伸手端起早就冰凉的茶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送走了,你怎么了?心情不好?”沈玉枫看出了洛云锡的不对劲,“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我那表哥桃灼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听到沈玉枫提起桃灼,洛云锡的心情似乎便郁闷了些。 “怎么?还不愿说?”沈玉枫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不想说就不说吧,我来找你是有事问你。”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几个大步跑到门边听了听动静。 洛云锡不语,冷眼看着沈玉枫小心翼翼地插紧了房门。 “洛云锡,我问你,你刚才说薛相府上有大笔进账,还要想办法让薛相将这笔银子吐出来,我问你,这笔银子,薛相是怎么来的?”沈玉枫正色问道。 洛云锡眼神微闪,抬手又倒了一杯茶水:“想知道怎么来的,你不如去问问薛相?”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在说正事!”沈玉枫不悦地开口,一把将洛云锡刚倒好的那杯水夺了过来:“茶水都凉了,还喝什么喝?你这破败身子,还不好好爱惜,等哪天我跟阎王爷抢不过来你了看你怎么办!” 听到“阎王爷”几个字,洛云锡的脸倏地沉了下来。 “你来找我,就是想过来提醒我命不久矣了吗?”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沈玉枫黑了黑脸,对着地上一连吐了好几口口水,“算了,懒得理你,继续说正事!” 侧耳听了听动静之后,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说的那些银子,是黑风山下面军械坊里的那些军械换来的银子吧?薛相将那批走私的军械卖了,所以天晟才会给他那么些银子,那么问题来了,钱到手了,那军械呢?” “军械?”洛云锡挑了挑眉梢,“军械的事,你也可以亲口去问问薛相。” “洛——云——锡!”沈玉枫被洛云锡气到了,咬牙切齿地对着洛云锡低吼,“你告诉我,那批军械,是不是被你的人给截下了?你不会也……也想着……” 沈玉枫的俊脸通红,憋了好一会儿,“造反”两个字最终是没有憋出口来。 “这话可不能乱说,会要人命的。”洛云锡笑了笑,脸上的表情让沈玉枫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洛云锡,你想什么呢!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沈玉枫压低了声音低吼。 洛云锡嗤笑了一声:“九族?父王无兄弟姐妹,我亦未曾娶妻,母妃也是孤身一人,诛九族在我们洛家这里,不过区区几条性命罢了。” “洛云锡,你疯了吗!”沈玉枫差不多已是嘶吼了。 “我没疯。”洛云锡轻飘飘地开口,“你也不用如此紧张,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尽管这么些年父王受了这么些误解,却始终从未想过造反,截下军械是我的主意,跟父王无关,我想要的不过自保罢了。” “就只是自保?不会造反?”沈玉枫的情绪稳定了些,却还是满脸担忧。 洛云锡看了他一眼:“防人之心不可无,父王常年在漠北,虽说那是自己的封地,可也是为朝廷镇守边关,我们玄幽军屡次退敌,立下无数战功,朝廷没有任何嘉奖也就罢了,却还处处挤兑,时时猜忌。 你也知道,漠北多荒原,将士生活本就艰苦,朝廷始终没有粮草和军械补给,这些年来早已是入不敷出,前些日子玄幽军又添置了些军马装备,父王为了银两一事愁白了头发,我人将这批军械暗中夺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沈玉枫咂了咂舌头:“原来,你跟我说的缺银子这事儿,是确有其事啊!不对不对,不是你洛云锡缺银子,而是你们玄幽军缺银子,要不,那笔银子你八我二?算了算了,还是都给你了算了。”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那倒不必,那笔银子虽然不少,却也只是杯水车薪,我已经想好如何让皇上往外吐银子了。” 沈玉枫抽了抽眼角,古怪地看了洛云锡好一会之后,才对着他伸了伸大拇指:“洛世子,敢从皇上嘴里抠银子,我真是服了你了!但是,你就不怕天晟的人吃了哑巴亏,然后找到薛相头上,薛相再怀疑你吗?” “怕什么?”洛云锡笑了笑,“薛相是不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行!看来我是白为你担心了!” 沈玉枫白了洛云锡一眼,又说:“你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刚才说到银两的时候,我可是见我表兄满脸的若有所思了,就他那贼精贼精的样儿,就算我不说,你也瞒不过他的。”沈玉枫说道。 “瞒不过就瞒不过吧……”洛云锡脸色微微一变,沉声开了口。 这也是他不敢给桃灼任何承诺的原因。 玄幽王府早就被皇上视为眼中钉,定远侯刚刚才寻回女儿,一定不舍得将她嫁去那个饱受皇上猜忌的漠北的。 那个丫头,若是跟着他去了漠北,一定会不习惯的吧…… “当当当”的敲门声响起,洛冰的声音隔着门缝传了进来。 “公子,桃姑娘的饭端来了。” “行了,本公子要去好好睡一觉了!”沈玉枫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从里面给洛冰打开了房门。 “呦!清粥小菜的,颜色搭配不错嘛!”沈玉枫掀开托盘上碗碟的盖子看了一眼,对着洛冰伸出了大拇指。 洛冰笑了笑,对着沈玉枫低了低头:“沈公子过奖了,客栈简陋,我怕厨房的饭菜桃姑娘吃不惯,只好亲自下厨了。” “不错不错,洛云锡这小子倒还真舍得……”沈玉枫意有所指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忽然凑到了洛冰的身边:“你要不愿意伺候我那小表妹,要不,跟我去玉剑山庄如何?” “这……”洛冰黑了黑脸,正不知该如何回话,忽听得一阵掌风袭来,再看过去的时候,沈玉枫已经哀嚎着远远地跳了出去。 “洛云锡,我跟你没完!” 洛冰低低地笑了两声,将手里的托盘交到了门口洛云锡的手上:“公子,正好您也没好好吃饭,属下便自作主张,准备了两个人的,正好您跟桃姑娘一起……” 洛冰的话没有说完,洛云锡已经径直去了隔壁房间。 洛冰耸耸肩,喜滋滋地转身离开。 …… 房间内,陶夭夭的闷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洛云锡端着饭菜进去的时候,陶夭夭已经穿好鞋子下了床,正趴在桌上跟红菱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洛云锡端着托盘进来,陶夭夭早就利索地将桌子上收拾了干干净净,就等着开饭了。 看到陶夭夭迫不及待的模样,洛云锡放柔了眉眼,快步走到桌边之后,他将碗碟从托盘上取了下来:“这是洛冰亲手做的,听说她的厨艺还可以,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好啊!”听到洛冰的名字,陶夭夭撇了撇嘴,伸手捞起筷子伸进了盘子开始狼吞虎咽。 “慢点吃。”洛云锡拿起粥碗盛了一碗粥放在了她面前,又说:“吃完饭后,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可以提前剧透吗?”陶夭夭塞了满口的饭菜,说出口的话含糊不清。 “是跟你身世有关的。”洛云锡开了口,没有丝毫转弯抹角。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2章 夭夭我是哥哥 “身世?”陶夭夭筷子夹菜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她艰难地咽下口中的一口菜:“世子,我的身世,你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吗?” “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似乎都错了。”洛云锡说,低头看了一眼陶夭夭面前的粥碗,他又说:“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告诉你详情,然后让你见两个人。” “我吃饱了,你现在就说吧。”陶夭夭放下了筷子,“都错了是什么意思?身世还能错了?你让我见谁?跟我的身世有关吗?” 洛云锡不语,只用眼神指了指那碗粥,陶夭夭无法,只得捧起了粥碗。 之后的时间里,任凭她再怎么问,洛云锡就再也不开口了,一直等到她吃得肚子滚圆,一连打了两个饱嗝之后,洛云锡才朝她递过一个锦帕来:“擦擦嘴,认真听我说话。” “是。”陶夭夭接过锦帕,胡乱抹了一下嘴巴,努力笑着想调节一下气氛:“世子,您别这么严肃嘛,我好害怕的!”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害怕?害怕还非要不听我的吩咐私自上黑风山吗?若是听了我想要说的话,你怕是就该后怕了吧。” “后怕?”陶夭夭更不解了,“我后怕什么?” “后怕自己认贼作父,在葫芦峰的山洞里差点被薛楚萧杀掉。”洛云锡轻飘飘地开了口,很满意地在陶夭夭脸上看到了愕然与震惊。 “什么是认贼作父?”陶夭夭咂舌,“难道我爹不是薛相?我认错爹了?可是不对啊,这是祖父临死前亲口告诉我的啊,还给了我一枚信物。” “那你且说说,陶老太爷临死之前告诉过你什么?” 洛云锡坐直了身子,他也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这个丫头看起来也不算太笨的样子,却为何连自己的爹是谁都认不清楚。 “祖父临死之前跟我说,说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是十五年前陶青爹爹从我娘亲身边抢走的,说那个时候我娘受了惊吓早产,我刚出生就被陶青爹爹抱走了,之后便隐姓埋名去了葡萄镇一直住了十五年。 祖父明确地告诉我,说我亲爹当年是丞相,说买通我陶青爹爹抢走我的,也就是放火烧了我们陶家的,是当朝太尉!” “丞相……太尉……”洛云锡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眼前一亮,然后便抽了抽眼角:“我想,我大概知道是哪里出错了。” “哪里出错了?”陶夭夭紧张地问道。 洛云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先坐着等一会,我去叫两个人进来。” “好。”陶夭夭点点头,心里千万般思绪闪过,她竟然有了些许期待。 薛相虽然权势通天,薛家人却个个一肚子坏水,她是打心眼儿里不希望自己有这种家人,她倒宁愿自己的亲爹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总好过日日担惊受怕被仇人找上门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陶夭夭抬起头去,看到了洛云锡身后的桃灼和桃桓,在他们身后,还有沈玉枫斜着身子露出的一张俊脸,正伸着手掌对着她挥手。 “小表妹,你好啊!”沈玉枫笑得一脸灿烂。 小表妹?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三个人,陶夭夭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这已经不是沈玉枫第一次对她如此称呼了。 沈玉枫跟定远侯是表亲,桃灼是他表哥,他又叫自己表妹,那她…… 陶夭夭心中一亮,一个答案在她心头呼之欲出。 “……各位请坐。”陶夭夭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伸手扯了两把椅子朝着桃灼的方向挪了挪。 “多谢。”桃灼伸手扶住椅子,带笑的眼睛看着陶夭夭,眼底波光流转,陶夭夭的心瞬间就“噗通噗通”地剧烈地跳了起来。 若是…… 若是她有一个桃灼这样的哥哥…… 洛云锡清了清嗓子,抬步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坐了下来:“桃兄,你让我带的话我已经带到,剩下的时间,就交给你们一家人吧。” 一家人…… 陶夭夭的身子像是被谁施了定身法一般地定在了那里。 难不成她猜对了? 桃灼点了点头,朝着陶夭夭走了过来,在距离陶夭夭两步开外的地方站住了脚步。 他笑着对着陶夭夭张开了双臂:“夭夭,我是哥哥。” 陶夭夭怔怔地扭头朝着洛云锡看去,见到洛云锡淡笑着对着她点了点头。 哥哥…… 桃灼说他是哥哥…… 她竟然真的是定远侯桃家的孩子! 这个惊喜,也太大了些吧! “哥哥……”陶夭夭喃喃低语了一声,心里恍惚记起在积云山山洞里桃灼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心与呵护,难道从那个时候起,桃灼就已经认出了自己? 以桃灼的为人,必然是有了十足十的把握才会跟自己相认,可是,他又是如何确定自己就是他妹妹的? 而且,祖父是不可能骗她的啊! 祖父说她爹是丞相,她的仇人是太尉,现在却又冒出个定远侯的爹爹,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是,是我!我是哥哥,是你桃夭夭的哥哥。”桃灼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他一边笑,一边对着陶夭夭指了指自己伸手站着的桃桓:“还有他,是我们父亲。” 陶夭夭顺着桃灼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桃桓,接收到陶夭夭疑惑的双眼,桃桓重重地对着她点了点头,一向严肃的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孩子,你是我们定远侯府流落在外十五年的女儿,我们找了你十五年,也盼了你十五年,终于找到了你,这次上山,我们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陶夭夭的鼻子一酸,倏地撇了撇嘴。 家,好温馨也好遥远的一个名字啊! “可是,可是祖父临终之前明明说过,说我爹是丞相啊。”陶夭夭低着头闷闷地说道。 这句话将桃灼和桃桓说得一愣,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远远坐着的洛云锡。 洛云锡笑着开了口:“陶府的老太爷临终之前跟她说,说她爹是丞相,而太尉,则是十五年前买通沈青将她抱走的仇人。” “这……这又是从何说起啊!”似乎是怕陶夭夭会拒绝相认,桃桓顿时焦急起来,“分明我们定远侯府才是夭夭的家啊!薛家才是买通沈青将夭夭抱走的仇人啊!” “侯爷莫急,请听我一言。”洛云锡站起身来笑道,“葡萄镇地处偏远,消息闭塞,陶老太爷口中的丞相和太尉,未必就是当今的丞相和太尉。” “洛世子的意思是……”桃桓沉思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 他朝着陶夭夭的方向走了两步,动容地说道:“孩子,十五年前,为父正是担任丞相一职,后来你母亲因为你的失踪而大病了一场,为父为了照顾你母亲,又为了暗中寻你,所以才辞去了丞相一职。” “那……祖父说的那个太尉呢?可是如今的太尉夏远?”陶夭夭小声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沈玉枫接过了陶夭夭的话头。 “小表妹,你这么聪明,这还看不出来吗?黑风山上带人赶过去的,可不正是夏远吗?那夏老头儿还挺仗义,知道洛云锡有难,马不停蹄地就赶过去了,所以啊,他跟洛云锡,他们两个可是都在一根绳儿上拴着呢!” “那……买通我陶青爹爹的,又是谁?”陶夭夭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她觉得自己似乎懂了一些,却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买通沈青拐走你母亲,又将你从你母亲身边抱走的人,除了薛狗,还能有谁!”桃桓回答了陶夭夭的疑问,话语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夺女之恨,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薛嵩,竟然是薛嵩……”陶夭夭喃喃低语,心头一阵怅然和惭愧,她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洛云锡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差点就认贼作父了! “对不起,我……我竟然以为薛嵩是……”陶夭夭闷闷地低下了头。 “孩子,这不怪你,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为父!”桃桓动容地走上前去,他抬了抬手,想轻轻拍一拍陶夭夭的肩膀,可是抬到一半,最终却又放了下来。 “是为父让你流落在外吃了这么些年苦,让你不能跟家人团聚,为父对不起你!”桃桓沉声说道。 陶夭夭抬起头,笑着对着桃桓摇了摇头:“这话您可说错了,虽然这么些年我一直生活在葡萄镇,却并没有真正吃过什么苦头,祖父和陶青爹爹,还有轩哥哥都对我很好。” 听到陶青的名字,桃桓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听到那声冷哼声,陶夭夭疑惑地看了桃桓一眼,却被桃灼的一阵笑声吸引了过来。 “过去没有吃过苦头,今后便更不会了,你将会是我们定远侯府的掌中宝,从今往后,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桃灼看着陶夭夭,笑得满面春风。 “可是……”陶夭夭悄悄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夭夭可是还有什么顾虑吗?”桃灼笑着问道。 陶夭夭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心里上还没缓过劲来,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这一次,我要是再认错爹了……” “哈哈哈哈!”陶夭夭的话将屋子里的人全部逗笑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她小声嘀咕道。 “放心吧,不会错的!你的右肩上,有咱们桃家人特有的胎记,我已经托长乐公主帮我确认过了,还有那枚血玉。”桃灼正了正神色,又说:“那枚血玉是你刚出生的时候,母亲亲手挂在你脖子上的。” “是吗?”陶夭夭看了洛云锡一眼,心里头一阵心虚。 “小表妹,你可别小看了那块玉,那玉可值我们玉剑山庄的半个家当呢!”沈玉枫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知道那玉在洛云锡身上呢,回头你想着问他要过来,等嫁人的时候做陪嫁,保准比任何人的嫁妆都风光!” “是吗?呵呵。”陶夭夭干笑了两声。 那枚血玉,她早就已经从洛云锡身上偷出来了,如今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玄幽王府她房间的横梁上呢,她哪敢再跟洛云锡要什么血玉去?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见洛云锡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她的心虚便更甚了,慌忙移开了眼睛,并转移了话题。 “我还有一个疑问,轩哥哥说陶青爹爹原本叫做沈青,那他和你们玉剑山庄有什么关系吗?” 沈玉枫干咳了两声,回头看了桃桓一眼才说:“你口中的祖父,也就是葡萄镇的陶哲,其实是我们沈家的家仆。 他原名沈哲,年轻时候,也就是我祖父在世的时候,曾经做过玉剑山庄的管家,祖父感念他的忠心,对待他的独子沈青便比对待其他人多了几分关心。 不仅亲自指导他功夫,还因为沈青的年龄和我姑姑的年龄相仿,所以祖父便让他做了姑姑的玩伴,跟姑姑一起习武,一起念书,说是玩伴,其实也跟护卫差不多。直到后来,他考上了功名,在朝廷里谋了一份职,祖父便让沈哲下山,让他们父子团聚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陶青爹爹功夫那么好,学问也这么高,原来是受过你祖父的栽培啊!” 陶夭夭自言自语道,丝毫没有注意到桃桓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快。 “什么我祖父我祖父!那也是你的外祖!”沈玉枫上前,扬起扇子轻轻在陶夭夭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陶夭夭夸张地叫了一声,伸手护住了脑袋,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箭步躲到了洛云锡的身后。 “那既然玉剑山庄对我陶青爹爹有恩,那为何他还会将我从我娘身边抢走啊!”陶夭夭从洛云锡背后伸出一个脑袋来问道,可是等她问过这句话之后,才觉得周围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包括沈玉枫在内,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 “孩子,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许久之后,还是桃桓最先开了口,他慈爱地看着陶夭夭:“从现在起,你就恢复你的本性吧,好在都是姓桃,你也不会不适应。” 陶夭夭小声地“哦”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上演一出认亲的哭戏,感动涕零的那种,可是她酝酿了半天,也没酝酿出来任何情绪,就是觉得有些恍惚,有些不太真实,还有一种在梦里的感觉。 “世子世子,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做梦呢?”陶夭夭从洛云锡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是在梦里吗?” “不是!”陶夭夭摸着脑袋咧了咧嘴,“所以,我现在是桃夭夭了,陶青爹爹可真好,给我取的名字不管换了哪个姓都这么好听。” “咳咳——”桃灼的轻咳声响起,陶夭夭顺着桃灼的目光看了过去,正好看到桃桓微沉下来的脸。 “夭夭,其实你的名字,早在你出生之前,父亲和母亲就已经商议好了。”桃灼笑着开口,“所以,夭夭这个名字,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是父亲给你起的,跟你口中的那个陶青爹爹,没有太大关系。” “哦,原来是这样啊!”陶夭夭尴尬地笑了两声,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桃桓。 陶青爹爹已经死了,难不成她这个爹爹还会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 “行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你有什么问题,还想知道什么,等回了定远侯府,我们将会有大把的时间给你解释。”桃灼笑着开口,“还有母亲,她盼了你十五年了,知道你回家,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母亲……”脑海中想起了定远侯夫人那张温婉娴静的脸,陶夭夭的心没来由地就是一阵抽疼,她将这归结为这个身体的本能。 “夭夭,父亲已经提前通知管家将你的院子收拾好了,你的院子叫做桃花斋,虽然这么些年一直无人居住,父亲却一直吩咐着下人按时打扫,你一定会喜欢上那个院子的。” 桃灼笑着扯了个谎,毫无意外地看到桃桓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那个院子,是他一直违抗着父亲的命令强制让人打扫着的,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寻回夭夭,没想到夭夭竟然真的就要回府了。 父亲不苟言笑,有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他之前尚且对父亲有那么深的误会,如今夭夭才刚认回来,他自然不能让夭夭心里再对父亲起了什么隔阂。 “是吗?原来侯爷时刻准备着寻回自家女儿呢?” 陶夭夭调皮地对着桃桓眨了眨眼睛,心里头对桃桓的印象顿时上升了一个高度。 “夭夭,怎么还侯爷侯爷的,是不是该改口了?”桃灼笑着纠正道。 陶夭夭一愣,她张了张口,憋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憋出那个称呼来。 在她眼里,桃桓原本还是半个陌生人呢,现在忽然说这人是她爹,让她张口就叫,她是真叫不出来啊! “算了,不想叫不勉强了吧,反正今后有的是机会。” 桃桓看了陶夭夭一眼,神色有些动容:“孩子,过去的十五年,是为父做得不好,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等回府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女。” 面对桃桓的动容,陶夭夭竟然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等等,回府? 陶夭夭心中一个激灵,她还不能回定远侯府啊! 玄幽王府青竹居的小厨房地下还埋着她的钱罐子,她卧房的房梁上还放着她的血玉和偷来的洛云锡的玉佩啊! 她若是离开了玄幽王府,可就再没机会能将东西取出来了啊! “对不起侯爷,我可能,暂时还不能跟您回定远侯府。”陶夭夭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是为何?”桃桓一愣,桃灼也微微诧异,倒是一旁的洛云锡,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亮光。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玄幽王府里面还有一些我的东西,衣服啊,东西啊什么的,我得回去收拾收拾。”陶夭夭笑着解释。 “定远侯府什么东西没有,那些东西,不要了。”桃桓沉声开口。 他定远侯的女儿,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什么想要的东西要不到? 玄幽王府里穿的衣裳有什么好?不过是下人穿的衣裳罢了! “那是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要!”陶夭夭的声音高了上来,她最不喜欢别人强行替她做决定了! “夭夭,父亲没有说不要。” 桃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父亲的意思是,进京之后,你先回定远侯府养伤,你的那些东西,回头我会亲自带人去定远侯府帮你收拾,保证一个不落地给你带回定远侯府去如何?” “这……还是不用了吧。”陶夭夭笑着摆手,“我的东西收得很乱,你们找不到地方的,而且,我还得回去看一眼小黑呢,出来这好几天了,它一定想我了。” “不行!”桃桓再次沉声开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总是住在外面算怎么回事!无名无分的,让人看笑话吗?”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洛云锡一眼。 这小子不识好歹,他都舍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到这小子手里了,偏生这小子还不领情,若非灼儿劝着,他早就过去找这小子理论了! “住在外面怎么了!就是你说的这个外面,曾经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看到桃桓强硬的态度,陶夭夭也来了脾气。 她就是头顺毛驴,若是好打好闹地商量,说不定她还会同意,但若是态度强硬,她可不吃这一套!她最讨厌别人强迫她做什么事情了! 而且,她这还没开口叫爹呢,这定远侯就开始摆架子板脸子了,若是真的去了定远侯府,那还有她的好日子吗! “夭夭!定远侯才是你的家!”桃桓的脸色来来回回切换了好几种颜色,最终还是软下了语气。 他就不信,洛云锡这小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他就是想逼着这小子开口挽留。 若他真的开口挽留夭夭了,那说明他对夭夭还是有一分情谊的,毕竟,夭夭出事的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着急。 但若是他不开口挽留…… “我也没说不回家啊,我就是想再回去一趟玄幽王府而已。”陶夭夭也软下了语气,她小声嘀咕了一声,她的认亲场景,怎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 没有感天动地的抱头痛哭不说,这才刚说了两句话,竟然还拌起嘴来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3章 最见不得别人威胁 “你这孩子……”桃桓的脸沉了下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桃灼拉住了袖子。 “父亲,妹妹才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对咱们定远侯府还不太熟悉,接她回府的事情,还是等回京之后再商议吧。”桃灼笑着对桃桓说道,又说:“对了父亲,您不是还有个惊喜打算送给妹妹吗?” 桃桓微微一愣,疑惑地看了一眼桃灼。 在背着陶夭夭的方向,桃灼对着桃桓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桃桓皱眉想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终于想起来桃灼说的是什么了。 他冷哼了一声:“那两个丫头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救她们出了火坑,她们不知感恩不说,还像疯狗一样乱咬人!要不是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我早就杀了她们了! 你去带她们过来吧,我还要赶回京去跟薛嵩算一算十五年前的那笔旧账……” 话说到这里,桃桓又看了陶夭夭一眼,脸色也和善了些:“既然你不愿意回定远侯府,就随了你的意愿吧,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反正我定远侯的女儿,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就算是有乱嚼舌根的人,回头小人拔了他的舌头就是了!” 说完,桃桓便转过了身,留下陶夭夭满脸愕然。 拔…拔舌头! 那不是只有土匪才会做的事情吗! 行至洛云锡身边之时,桃桓的步子微微顿了顿,他沉着脸瞪了洛云锡一眼,不悦地冷哼了一声之后才出了门。 “我去送送父亲。”桃灼对陶夭夭笑了笑,也转身出了门。 陶夭夭看着桃桓他们父子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她似乎有些明白桃灼他们为何会如此着急想让她搬回定远侯府了,搞了半天,原来他们是担心自己的名声啊! 毕竟,古代的女子,可是将名声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 想到这里,陶夭夭忽然猛地扭头朝洛云锡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了洛云锡来不及撤开的眼。 洛云锡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正流转着一些陶夭夭看不太懂的幽光,正好被陶夭夭捉了个正着。 “世子,我要是去了定远侯府,你会想我吗?”陶夭夭笑着对着洛云锡眨了眨眼睛。 “现在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倒是可以试一试。”看着陶夭夭的笑颜,洛云锡沉声开口。 “嘁!”陶夭夭不满地撇了撇嘴,“留都不留一下的?真小气!我要是走了,看谁给你做菜吃,谁给你半夜泡花茶喝!” 洛云锡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盯着陶夭夭看了一会之后,他站起身来:“我那边还有些事情着急处理,你先歇着吧,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完,不待陶夭夭回话,他就转身出了门。 “莫名其妙,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陶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桃灼已经折身进了房间。 “桃大哥,你刚才说的惊喜,指的是什么?”陶夭夭对着桃灼问道,她往桃灼身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桃桓口中说提到的两名女子。 “不是桃大哥,是哥哥!”陶灼笑着纠正,他对着陶夭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夭夭,你先坐下,先听我跟你说几句话。” 陶夭夭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点了点头笑道:“你说,我听着呢。” 桃灼笑了笑开口:“你昏睡的这两日里,父亲带人去了镇子上的问仙阁,从问仙阁里救了两名女子回来。 薛嵩知道你随洛世子来了黑风山,这两名女子原本是她捉来指认你的,一直被藏在问仙阁的密室里,父亲让人蹲守了整整两日,才找到了密室的入口,将人救了出来。” “两名女子,指认我?”陶夭夭自言自语地开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你们说的那两名女子,难道是已经失踪多时的陶静和陶敏两姐妹?” “我的妹妹就是聪明,一点就透!”桃灼笑着对陶夭夭伸了伸大拇指,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他正色看了一眼陶夭夭,又说: “夭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去定远侯府送采薇回去的时候,我曾经跟你说起过父亲,这些年来,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你的存在与否都漠不关心,私下里却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之所以连我瞒着,就是怕被薛相的人发现蛛丝马迹,而因此给你带来危险……” 桃灼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也曾误解过父亲,直到前些日子知道他让人捉了陶静她们姐妹俩,才知道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父亲知道薛嵩已经找上了柳氏,他是怕薛嵩通过她们母女找到你的下落,怕你会有危险,所以才将她们关了起来。 后来在我的劝说下,父亲其实已经将她们放了出来了,没想到她们刚回到沈宅就被薛嵩的人又捉了回去……夭夭,你要知道,父亲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陶夭夭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柳氏呢?她是不是也在你父亲的手里?” “夭夭!”桃灼叹了一口气,“他不只是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他只是外表看起来冷漠了些,还不太习惯该如何跟你相处,所以说话可能严肃了些,但是你要相信,他是非常疼爱你的!” 陶夭夭“哦”了一声,低下头小声嘀咕道:“我看那夏太尉和锦汐姑娘父女之间的相处,就挺不错的,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多热闹!可是你再看看他,一天到晚地板着脸,谁敢跟他亲近啊!” 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夭夭啊,你可知道,父亲对你的态度,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期了!在家里的时候,没有谁敢像你那么跟他说话的,还有,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那两名女子,包括京城桃花斋的老板陶轩,也就是你的轩哥哥,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桃灼的话将陶夭夭吓了一跳,她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原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所以,那次轩哥哥出事也是他动的手?还有柳氏,不用说肯定也在他手上了?” 说到柳氏,桃灼的眼神微微闪了闪,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开口:“夭夭,既然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有些事情,我也不打算瞒着你。 父亲即便是再宠爱你,他也是有底线的,在葡萄镇的时候那个柳氏对你如何,父亲不是打听不出来,他留着柳氏的一条命,不过是为了指认薛相,所以……” “所以,陶静和陶敏能活,柳氏是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是吗?” 陶夭夭闻言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她舍不得柳氏,更不是因为她对柳氏有多深的感情,只是这件事若是跟陶静和陶敏解释起来,或许有些麻烦。 桃灼点了点头:“没错,柳氏确实在父亲手中,放了她们姐妹俩只取柳氏一人的性命,这已经是父亲能做的最大让步了,柳氏她,罪有应得,你就别为他们求情了,免得因为一个外人,再伤了咱们自己家人的和气。” 陶夭夭摇了摇头:“我并不想为柳氏求情,我只想见见陶静和陶敏她们姐妹俩。” “可以,她们二人就在这客栈当中,我这就让人将她们带进来。” 桃灼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陶夭夭单薄的衣衫,他从床头的架子上取过一件披风来。 他将披风给陶夭夭披上,又将带子系在了陶夭夭的脖子里,最后还抬手给陶夭夭整了整头上的乱发: “你身子刚好,别跟她们说太多话,待会我就让人送她们下山。” 陶夭夭笑着点点头,并没有抗拒桃灼的亲昵举动,然后脆生生开口:“我知道了,多谢哥哥!” 这一声“哥哥”听得桃灼心花怒放,他重重地答应了一声,低低地笑了好几声才出了门。 不一会儿,门外有几个脚步声传来,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陶夭夭听到了两个极轻的脚步声进了门,却又停在了屏风外头,似乎有些犹豫和胆怯。 陶夭夭抬脚朝着门口方向走了两步,一眼就看到了并排站在那里的陶静和陶敏。 她们姐们二人的模样跟在葡萄镇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大的差别,就是瘦弱憔悴了些,陶静还好一些,犹在强装镇定,陶敏脸上的惊吓则看起来更重一些。 听到陶夭夭的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盯着陶夭夭打量了半晌之后,还是陶静最先开了口。 “三妹妹,真的是你?” 确认面前这人真的是陶夭夭之后,陶静的脸上难掩欣喜,反观陶敏,脸上却划过几丝嫉恨。 “大姐姐,是我,我是你们的三妹妹,桃夭夭,桃花的桃,桃之夭夭的夭夭。”桃夭夭笑着对陶静说道,没有放过二人脸上的任何表情。 “三妹妹,你还记得我们?你不是……” 陶静和陶敏目瞪口呆,眼前的桃夭夭,跟在葡萄镇时候的桃夭夭相比,更多了几分灵动,那笑容轻轻浅浅,灿若桃花,就像是不小心跌入凡间的精灵。 “自家姐妹嘛,哪有不记得的道理?”桃夭夭调皮地对着陶静笑了笑,然后随口扯了个谎,“至于我这里啊……”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受了点伤,大睡了一觉,就跟做梦似的,醒来以后脑筋一下子就变得好使了。 后来我又去了玄幽王府,碰巧神医谷的莫问莫谷主跟洛世子关系不错,他替洛世子诊病的时候就顺便给我扎了几针,又吃了几服药,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而且……”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满脸嫉恨的陶敏,又说:“而且,我好像还想起了以前在葡萄镇的好多事情呢,想起我总是无缘无故遭人暗算,还多亏了大姐姐你出手帮忙呢!” “三妹妹,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能恢复真的是太好了!”陶静上前拉住了桃夭夭的手,面上的惊喜倒是实打实的,不像她身边的陶敏,就算是笑,也是硬挤出来的。 “当然是真的了!”桃夭夭拍了拍陶静的手背,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撤了出来。 她还是不太喜欢别人的碰触,当然了,这也是有选择的,比如说亲哥哥桃灼,她就不太排斥,还有,那个大猪蹄子洛云锡…… 桃夭夭拍了拍脑袋,将洛云锡从自己脑海中赶走,又说:“而且,我不仅完全好了,还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刚才带你们进来的,就是我的哥哥桃灼,亲哥哥哦!” 说到“亲哥哥”几个字,桃夭夭笑得比刚才更灿烂了些,从现在起,她也是有爹有娘也有家,还有哥哥疼的孩子了!想想就激动! “三妹妹,原来桃大人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定远侯府的女儿?” 陶静小心地开口,眼底满是对桃夭夭找到家人之后的高兴,脚步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再也不敢上前握住桃夭夭的手了。 “大姐姐都知道了是吗?”桃夭夭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大姐姐请坐。” “不,不用了。”陶静慌忙摆了摆手,“三妹妹……不,桃姑娘,我听他们说,十五年前是父亲将你从定远侯身边抢走的,是我们陶家对不起你,我在这里,代替父亲给你赔不是了!” 陶静一边说,一边在桃夭夭面前跪了下来,还伸手拉了拉身边陶敏的袖子,示意陶敏也跟着一起跪下,却被陶敏一把甩开了胳膊。 桃夭夭将陶敏眼底的不屑看在了眼里,她冷笑了一声,弯下腰去伸手扶起了陶静。 “大姐姐起来吧,当年的事情,虽然陶青爹爹有错,但是这么些年来,他对我的好,还有祖父对我的疼爱,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人啊,得知恩图报,我不会怪陶青爹爹的。” “桃小姐,谢谢!谢谢你!”陶静舒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然后看着桃夭夭,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桃夭夭知道陶静心中所想,可是这个忙,她确实帮不上,而且,打心眼里,她实在是不想帮。 葡萄镇的那些年,要不是祖父和轩哥哥的暗中相护,她早已经死在柳氏手里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有那个早早地死在柳氏手上的她的那个贴身丫鬟。 柳氏作恶多端,根本不配让人为她求情。 “姐,你吞吞吐吐做什么?无缘无故抓走我们的,可是她爹定远侯!” 陶静还在想着如何跟桃夭夭开口,却被身边的陶敏抢了先,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桃夭夭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恭喜三妹妹阖家团圆了!你们一家人齐了,是不是也该将我母亲放出来了?” 桃夭夭嗤笑了一声,对着陶敏摊了摊双手:“陶敏小姐此话怎讲?我那侯爷爹爹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会找人救你们出来的,这可倒好,还没得你们一声感谢呢,竟然还跑我这里要人来了!” “你少装蒜了!你敢说我母亲不是你爹定远侯抓走的?”陶敏恶狠狠地对着桃夭夭低吼道, “还有,你少在这儿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算你爹这次救了我们姐妹俩,我们也不会感激你!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在紫云城的时候,就是你爹将我们抓走的!我告诉你,你最好是赶紧让你爹将我母亲给放了,不然的话……” “敏儿,快别说了!”一旁的陶静大惊,慌忙伸手去堵陶敏的嘴巴,一边还忙不迭地跟桃夭夭道歉:“对不起桃小姐,敏儿她是太过担心我母亲的安危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还请桃小姐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敏儿一般见识!” 桃夭夭笑着摆了摆手:“大姐姐这是说的哪儿话,我自然不会跟陶敏小姐一般见识,不过……” 她冷冷地看了陶敏一眼,又说:“我这个人啊,有个坏毛病!还真就见不得别人威胁我,所以,我倒是想问问陶敏小姐,若是我爹爹不放你们的母亲,你又会如何?在葡萄镇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我傻,我就不记得了吗?” 陶静的脸色白了白,伸出胳膊将陶敏护在了怀中:“敏儿,赶紧跟桃小姐道歉!” 陶敏的脸上划过一丝惧意,却又转瞬即逝,她冷哼了一声:“我为何要跟她道歉!我又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父亲已经死了,她爹要报仇就让他去找父亲啊,为何非得捉走母亲! 难道定远侯的女儿就能为所欲为草菅人命吗?她就不怕我告到皇上那里,告他们一个仗势欺人吗!” 陶敏的声音又大又尖利,将桃夭夭吵得皱了皱眉头。 她低低地笑了两声,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陶敏小姐这话说的,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们定远侯府啊?还是看不起我这个定远侯府的女儿啊? 我就是为所欲为了!我就是草菅人命了!怎么?你看不惯啊?看不惯也得忍着!” “夭夭说的没错!别说杀几个人了,就是你将紫云城的天给捅个窟窿出来,也自会有人给你补上!”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的是沉着脸的桃灼,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你身子才刚好一些,就别总是站着说话了,赶紧上床上躺着去吧。” 桃灼进屋,冷冷地看了陶敏一眼之后,径直朝着桃夭夭走了过去,然后将她搀扶着走到了床前。 “谢谢哥哥,我不累。”桃夭夭抬头对着桃灼灿烂一笑,桃灼伸手捏了捏她的俏脸,一旁的陶静和陶敏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 桃灼站起身来,脸色微沉:“你们家和我定远侯府之间的恩怨,本官已经跟你们解释清楚了,所以你们应该也知道,你们两个之所以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完全是夭夭顾忌着葡萄镇的姐妹之情,她心地善良,本官和侯爷却不会,若是今后再让本官看到你们口出狂言,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桃大人教训得是,民女知错了!”陶静一边道歉,一边扯着陶敏一起给桃灼磕头,这一次,陶敏并没有拒绝,只是眼里和心里,从此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她定定地看着桃灼,看着桃灼的一颦一笑,看着桃灼对桃夭夭的关怀备至,她的心里,像是烧起了一把火,越烧越旺……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傻子这么好命,能得到那么多她想要却又得不到的! 那么一个谦逊温和的谦谦公子,竟然是她的哥哥! 一个傻子,凭什么能拥有那么多!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4章 美得好像仙界里的妖精 “走了敏儿!”陶敏还在原地想着心事,身子却被陶静拉扯着站了起来。 “我哥会让人送你们回紫云城,轩哥哥在紫云城开了一家酒楼,你们就先在轩哥哥那里安顿下来吧,等我回去了,咱们几个再找机会好好聚一聚。”桃夭夭站起身来说道。 桃灼已经告诉她了,说陶轩已经平安无事地回了桃花斋。 “轩哥哥也在紫云城吗?”听到陶轩的名字,陶静的脸上飞快地飞过一朵红霞,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没能逃过桃夭夭的眼睛。 “是啊,他来紫云城也有一段日子了,这些天也一直在找你们,他那家酒楼生意还不错,你们回城之后就能见到他了,还能帮忙照顾一照顾他。”桃夭夭笑着说道。 “太好了!多谢桃小姐和桃大人!”陶静压下心底的狂喜,对着桃灼和桃夭夭道了谢,然后一把拉起陶敏的手,跟在桃灼带来的两人身后往外走去。 刚刚走出食为天的大门,她的手便被陶敏狠狠地甩在了一旁。 陶静疑惑地看了陶敏一眼:“怎么了敏儿?”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陶敏冷笑了一声,“你的眼里,是不是除了那个陶轩就没有别人了?母亲的性命你都不管了是吗?” “敏儿!”陶静大窘,她飞快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跺了跺脚,压低了声音对着陶敏低斥了一声:“敏儿,后边还有外人在呢,我好歹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怎么可能不管母亲的性命!” “我为何不能那样说你?”陶敏冷笑道,“你还知道是我姐姐啊!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 瞅瞅你那三妹妹三妹妹的,叫得比叫我还要亲,那傻子如今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她眼里还有你这个大姐吗!” “敏儿住口!”陶静大惊失色,飞快地看了身后两人一眼,“后面是定远侯府的人,你切不可再说夭夭的坏话了!母亲的事情,等咱们见了轩哥哥再做打算吧。” 陶敏冷哼,终是惧怕定远侯府的人,她也将声音压低了下来:“姐,你可别忘了,你心心念念的轩哥哥,可是早就对那个傻子关爱有加的,如今她不傻了,你那轩哥哥指不定多高兴呢!人家眼里心里的,可不一定有你这个妹妹!” 陶静被说中了心事,脸色倏地一白:“敏儿,不许胡说!我对轩哥哥,才没有那种心思……” “既是没有那种心思,你又那么紧张做什么!”陶敏冷笑了一声, “姐,我真是替母亲感到不值,她辛辛苦苦拉扯我们两个人长大,不知道受了父亲和祖父的多少委屈,你可倒好,净帮着外人说话!陶轩和桃夭夭可都是外人,我和母亲才是你最亲的人啊!” “敏儿,别说了,我知道,先回城再说吧。”陶静的声音沉了下来。 身后的那两名定远侯府的侍从赶了一辆马车过来,陶静和陶敏抬步上了马车,只听“驾”地一声喝声响起,马车缓缓起步,地朝着紫云城的方向驶去。 食为天二楼的客栈里,桃灼站在窗户边,静静地目送那辆马车一直在街角消失,他才转过了身。 “夭夭,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有件事,哥哥还是要提醒你……”桃灼沉声对桃夭夭开了口。 “什么事?”桃夭夭疑惑地问道。 “是关于那个叫陶敏的女子的,你一定要防着点她,她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思。”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横竖我跟她今后的交集,也不会太多了。”桃夭夭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抬步走到了桃灼身边。 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她轻叹了一口气:“我虽然不是陶青爹爹的亲生女儿,可是在葡萄镇的那些年,他确实非常疼爱我,对我的关爱更甚于他的那两个亲生女儿。 祖父也是一样,对我的偏爱更为明显,有些时候分明是我的错,受责骂的却常常是她们两个,所以陶敏才会如此恨我,柳氏才会一直想将我除之而后快…… 之前陶青爹爹在世的时候柳氏还有些顾忌,但是自从陶青爹爹死后,她的手段就更明显了,祖父也逐渐年老体迈,这两年若不是轩哥哥一直护着,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夭夭……”桃灼的眼底染上了几丝心疼,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陶夭夭的肩膀。 “都过去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都忘了吧。今后的路,会有我们这些至亲陪着你走,哥哥保证,今后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一丁点儿委屈!” 桃夭夭回头,看到桃灼眼底的真诚与宠爱,她鼻子一酸,对着桃灼张开了双臂。 “哥哥,抱抱……” 桃灼微微一愣,随即低笑了两声,轻轻地将桃夭夭拥进了怀里。 “从现在起,我桃夭夭也是有家人疼的人了,我看谁还敢欺负我!” 桃夭夭闷闷地说着话,她将头深深地埋在桃灼怀里,偷偷湿润了双眼…… “当当当”的敲门声响起,桃夭夭就着桃灼的衣袖抹了一把眼泪,从桃灼怀里钻了出来。 “谁啊?”她问。 “桃姑娘,是我。”洛冰的声音隔着门缝传进来,“桃大人在吗?我家公子有几句话要跟桃大人说,让我来请桃大人过去。”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桃灼对着门外回了一声,回过头伸出手指勾了勾桃夭夭的鼻尖,含笑道: “洛世子应该是找我商量回城一事的,你赶紧去擦擦脸,父亲让人给你准备了女儿家的衣裳和首饰,多俊俏的一个丫头,都抹成小花猫了。” 听到这话,桃夭夭心头涌上一阵感动,她伸出手指扯了扯桃灼的衣袖: “哥哥,我不会在玄幽王府待太久的……之所以一定要回去一趟,是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东西要回去拿,拿完东西之后,我就会回定远侯府的……” 桃夭夭吞吞吐吐地开口,惹来桃灼的一声轻笑:“我知道,父亲疼爱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你?” 他抬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等你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就让人通知一声,定远侯府会大开府门迎接你回家,还有母亲……” 桃灼的声音低了下来:“她很想你,已经盼了你十五年了……” “我知道。”桃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桃灼的背影,她的鼻子忽然又酸了起来。 她不仅想到了这个身体的母亲,还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小姐,您精神还好吗?要不?奴婢帮你梳洗更衣?” 洛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桃夭夭缓缓转过了身,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 刚才洛冰对她的称呼,由之前的“桃姑娘”换成了“小姐”,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在自己跟前自称“奴婢”? 像是看出了桃夭夭的心中所想,洛冰笑了笑,先将手中端着的那个托盘放在了桌上,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桃夭夭施了一个标准的丫鬟礼。 她含笑看着桃夭夭,那双美目里波光流转:“小姐,奴婢洛冰,从今天开始就是您的贴身丫鬟了,以后有任何差遣,小姐尽管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一定万死不辞!” 桃夭夭被洛冰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慌忙往后退了一大步: “洛冰,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洛云锡的……那什么吗?” 这洛冰年轻貌美本事又大,还是洛云锡相中的人,她哪儿敢用她当丫鬟啊! “我是我家公子的属下没错啊,但是公子已经把我送给小姐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洛冰新的主子了!” 洛冰笑着为桃夭夭答疑解惑,一边说,一边将桃夭夭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还随手从托盘上拿过一面镜子摆在了桌上。 “就只是属下吗?”桃夭夭从镜子里古怪地看了洛冰一眼。 难道她想错了?洛云锡之前说的考虑考虑根本不是指的将洛冰收了这件事?而是考虑的将洛冰送到自己身边来? 可是…… 为什么呢? “要不然呢?小姐还指望着公子将我收了不成?” 洛冰“咯咯”的笑了两声,抬手将桃夭夭头上挽的乱糟糟的发髻拆了下来,又拿起妆奁里的木梳耐心地一绺一绺地将那满头乱发梳通。 “没有没有,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被洛冰一语道破了心事,桃夭夭大窘,她朝镜子里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的脸颊就像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红彤彤的。 洛冰低头看了一眼桃夭夭,低低地笑了两声之后,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桃夭夭耳边说道: “其实吧,像公子这样的人中之龙,但凡是个女人,肯定都会心动的……” 洛冰一边说,一边暗地里打量着桃夭夭的神色,看到桃夭夭专注的神情,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又说: “我也想公子收了我啊,可是公子的眼光比天还要高,他根本看不上我啊!所以,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就只能将公子当成天上高高在上的神,远远看着就好了!” “哦。”桃夭夭皱着眉头回给洛冰一个“哦”字。 洛云锡放着洛冰这么个美人儿不收,难不成是铁了心的要跟沈玉枫勾搭在一起了? “小姐,给您梳个飞仙髻如何?”洛冰虽然说着话,手上动作却不停,她的双手灵活地在桃夭夭的三千发丝当中穿梭着,看得桃夭夭眼花缭乱。 “洛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看着镜子里的洛冰,桃夭夭忽然开口,刚才洛冰“咯咯”发笑的模样,她总觉得像是在哪里看见过。 “小姐好眼光!” 洛冰伸手从妆奁里抓了一把头簪出来,从里面挑选了几个,仔细地将桃夭夭的头发簪好,她才抬起了头:“紫云城醉欢楼,公子遇刺的那一晚,是我跟小姐见的第一面。” “醉欢楼……遇刺……” 桃夭夭自言自语地盯着洛冰看了好一会,总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哪一个。 直到洛冰又从妆奁里的一堆花钿里取了一朵桃花形状的额贴出来,又说:“小姐姓桃,用这朵桃花形额贴是再合适不过了,至于我嘛,却一直偏爱梅花呢。” “梅花……”桃夭夭眼前猛然一亮,她猛地回过头来:“梅娘!你是醉欢楼的梅娘!” 怪不得洛云锡明知会被刺杀却依旧有恃无恐,怪不得官府的人赶过去的那么及时,原来醉欢楼幕后的主子就是洛云锡,原来这一切早就在洛云锡的掌握之中。 桃夭夭不禁咂舌,洛云锡这家伙才是那个走一步看三步,步步为营的人啊! 洛冰“哈哈”大笑了两声,“小姐终于认出来了?不过,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再无梅娘了,只有小姐身边的洛冰。” 她对着桃夭夭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地开了口:“小姐,公子已经不要我了,您可一定不要赶我走,我很能干的!” 洛冰一边说,一边将桃夭夭的身子扳正,又从妆奁里取了傅粉,额黄和口脂出来。 “小姐天生丽质,玉貌花容,本无需这些俗气的胭脂水粉来修饰,不过奴婢是想着小姐毕竟是第一次以女儿装的身份示人,咱们在气势上,自然不能输给那些个大家闺秀。 所以啊,小姐就先忍一忍,将您这张脸交给奴婢吧!奴婢保证待会您出去的时候,公子一定会看直了眼睛的!” “关他何事!” 桃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坐直了身体,任凭洛冰的一双巧手在自己脸上涂抹勾画。 她一直对自己的这张脸很是自信,却从未见过这张脸精心装扮后的样子,看着自己的这张脸在洛冰巧手的点缀下逐渐精致起来,桃夭夭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小……小姐,您能不笑了吗……” 洛冰将手中的螺子黛丢在了桌上,看着桃夭夭的面孔发起了呆。 “怎么了?”桃夭夭对着洛冰眨了眨眼睛,伸手从桌上拿起被洛冰丢下的那颗螺子黛来。 “小姐,对于自己的容貌,我从来没有过自卑,但是现在……” 洛冰盯着桃夭夭的脸看了又看,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小姐,您美得就像仙界里的妖精!” “噗!”桃夭夭被洛冰这句话逗乐了,“仙界里难道不应该都是神仙吗?又哪儿来的妖精?” 洛冰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小姐恕罪,您就当我是被您这容貌惊艳到口无不择言了吧,您的这张脸,同时有着仙的端庄和妖的灵动,您若是拿着这张脸去魅惑君主,绝对有做祸国妖妃的潜质!” “这话我就当成是你在夸赞我了?其实吧,我觉得也是!” 桃夭夭“哈哈”笑了两声,对洛冰的夸赞照单全收,她一边笑,一边还靠近了妆镜,拿着手里的螺子黛轻轻地在洛冰已经画好的峨眉上面又勾出了两道眉峰。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更像了?”桃夭夭将手里的螺子黛放下,回头对着洛冰眨了眨眼睛,然后魅惑地一笑。 洛冰脚底便是一个趔趄。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冰忽然身子一抖,犹豫了半天才苦哈哈地对着桃夭夭开口: “小姐,要不,我给您换个妆容吧?您要是这样出去对别人笑,公子可能会打死我的!”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为何要换?再说了,这是我的脸,关洛云锡什么事!”桃夭夭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 她的这张脸,确实如洛冰所说,既可以伪装成不谙世事少女,又可以变成千娇百媚的女妖,刚才她勾上去的那两点眉峰,又让她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场,或许,她还可以变成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小姐,您难道真的没看出来?”洛冰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问道。 “看出来什么?”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 “就是公子他对你的……” 洛冰的话只说了一半,门外忽然传开了敲门声,紧接着是桃灼温润的声音: “夭夭,收拾好了吗?若是收拾好了,就出来送洛世子一程。” 桃夭夭一愣,疑惑地看了一眼洛冰:“送洛世子一程是怎么个意思?洛云锡要走了?” 洛冰也一脸不解,她摇了摇头,刚才没说完的那几个字终是咽进了肚里。 “公子没说啊,只说今后让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洛冰从托盘上碰捧过一套衣裙来: “这是侯爷给您准备的,我提前看过了,应该合身,先穿上出去再说吧。” 桃夭夭点点头,配合着洛冰以最快的速度将衣裙换好,然后拎着裙摆一路小跑去了门口。 她从里边一把将门拉开:“哥哥,洛云锡要走了吗?那我呢?” 声音急切,带着些不解与委屈,还有隐隐的一丝怨愤。 乍一看到桃夭夭的妆容,桃灼微微愣了愣,随即便笑弯了眼。 “哥哥,你别只顾着笑啊!洛云锡呢?”桃夭夭一把拉住了桃灼的手,使劲摇晃了好几下。 桃灼脸上笑意不减,只是往左撤了撤身子,将站在他身后的洛云锡让了出来。 “夭夭,你跟洛世子道个别吧,我们待会也要启程了。” 桃灼伸手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转身离开下了楼。 对上桃夭夭那双灵动的灿若星辰的眼,洛云锡眼神微闪,闪了好几下之后才将目光定格在了桃夭夭的脸上。 他定定地看了桃夭夭许久,终于才缓缓撤回了双眼,除了眼底多了些桃夭夭看不懂的深沉以外,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也反复张开又合上了几次,最终,他将目光投放到了洛冰的身上,隐隐带着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威压。 “公子……不是,洛世子,您跟小姐有话慢慢聊,我就先告退了。”洛冰小心地开口,低着头打算开溜。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洛云锡沉声开口,不悦地瞪了洛冰一眼之后,他又说:“谁让你将她打扮成这个样子的?” 洛冰身子一抖,果然还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张了张口,正要回话,却被桃夭夭气呼呼地打断了。 “洛冰现在是我的人了,不需要接受你的责问!还有,我想打扮成什么样子都是我自己的心情,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些!” 她看了一眼洛冰:“洛冰你先下去,我要好好跟洛世子道个别!” “好好”两个字,她说得极重,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洛冰福了福身子,偷偷看了洛云锡一眼之后,她小心翼翼地从一样的楼梯栏杆处溜了出去。 “洛云锡,你跟我进来!”桃夭夭瞪了洛云锡一眼,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进了屋,然后对着房门就是抬脚一踢。 只听“咣当”一声,本就不甚厚实的房门在她的一脚蛮力的压迫下,颤巍巍响了好几声才停止了“咣当”。 而桃夭夭自己,也因了这一脚而失了平衡,脚底一滑差点跌在地上。 糟了!她忘了自己穿着裙子了! 感受到后腰处洛云锡的搀扶,桃夭夭眼底忽然划过狡黠的一笑。 她顺着洛云锡的胳膊往洛云锡怀里倒去,一边倒,一边还伸手环住了洛云锡的腰。 “世子,你看看我,好不好看?”桃夭夭吐气如兰,对着洛云锡笑得千娇百媚。 洛云锡黑了黑脸,一把将桃夭夭的身子扶正站稳,又将桃夭夭不安分的小手用力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洛云锡,你果然是不喜欢女人!”桃夭夭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眼看就要哭出来。 “陶季!站好!我跟你说正事!”洛云锡哑声开口,强迫自己背转过身来,不去看桃夭夭那张美得摄人心魄的脸。 “没有陶季了!我现在是定远侯府的桃夭夭!谁还要听你的命令!” 桃夭夭气呼呼地开口,却又说不上来自己因何生气。 “就是因为你是定远侯府的人,所以我才会让你哥带你回家。”洛云锡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桃夭夭, “我还有些要紧事处理,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城了,你留在玄幽王府的东西,我会找时间给你送过去,至于你埋在小厨房的东西……” 洛云锡看了桃夭夭一眼:“就当做是我将洛冰送给你的报酬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5章 洛世子是棵歪脖子树 “将洛冰送给我的报酬?!”桃夭夭一下就炸了毛,“洛云锡,你竟然将洛冰给卖了!” 原来洛冰不是他因为担心她而送给她的,而是因为他觊觎她的银子而卖给她的! 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桃夭夭,洛云锡扯了扯嘴角:“我不认为这个是重点。” “也对哦!”桃夭夭一愣,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待转过弯来之后,她的声音又陡地拔高了几个分贝:“你是如何知道我在小厨房藏银子的?”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哦——原来你果然在王府里藏了银子,而且,还藏在了小厨房?” 洛云锡的话让桃夭夭傻了眼,等她回过神来,顿时怒气冲天。 “洛云锡,你竟然套我话!”桃夭夭低声吼了一声,下一秒就张开爪子朝着洛云锡扑了过去,目标自然是洛云锡的衣领了,“我从柳氏身上吭点银子我容易嘛我!” “怎么?洛冰可是我千挑万选栽培出来的下属,你连这点银子都不舍得花吗?”洛云锡微微闪身躲开了桃夭夭挥出来的爪子功,又微微皱了皱眉头: “拳脚功夫还是差点火候,我已经跟你哥提过了,你就算回了定远侯府也不能将功夫荒废了,穿云剑还是要继续练下去的,还有……” “洛云锡,你有完没完!你都不是我主子了,又不让我回玄幽王府了,还来管我做什么!” 目标没有击中,桃夭夭气呼呼地收了攻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生着闷气。 该死的洛云锡! 亏她刚刚听到他将洛冰送到她身边来的时候还有过片刻的雀跃,她还以为洛云锡是关心她,所以才会让洛冰过来保护她,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她自作多情了! 这洛云锡,分明就是想将他身边所有的女人都送走,好跟沈玉枫双宿双飞! “说得也是,我已经不是你的主子了,所以今后我便不会再管你了,你也无需听我的吩咐,等我回府取了你房间房梁上的东西还给你之后,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洛云锡沉声开口,他低头看着桃夭夭,眼睛眨也不眨,像是想将桃夭夭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 房梁! 桃夭夭再次一愣。 “洛云锡!你竟然私闯女儿家闺房!”桃夭夭涨红了脸,气势却不像刚才那般强大了。 她房间房梁上放着的,可不只是她从洛云锡身上偷来的血玉,还有那块原本就属于洛云锡的龙纹玉佩。 原来洛云锡早就知道这两样东西在她手中了。 “好你个洛云锡洛世子啊!忍了这么久不戳破我,也真是难为你了哈!” 桃夭夭怒极反笑,“你为了切断我回你们玄幽王府的路,还真是煞费苦心啊!都不惜将自己梁上君子的行径抖露出来了哈!我告诉你,你那个破王府,姑奶奶还不稀罕去了呢!谁再去谁是小狗!” 桃夭夭叉着腰破口大骂,她的行径跟她的容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这才是他认识的桃夭夭。 再次盯着桃夭夭看了许久,他沉声开口,声音有些暗哑:“时候不早了,我该启程了……那就……京城见了。” “谁稀罕跟你京城见!”桃夭夭板着脸低斥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洛云锡的背影出了门。 她追着洛云锡紧走了几步,也感觉到洛云锡在听到她的脚步声之后明显慢下了步子,却最终没有回头。 她便趴在了二楼的栏杆上,一直看着洛云锡下了楼,又盯着他穿过大厅,一直等到他出了食为天的大门,桃夭夭才恨恨然地拍了一把栏杆。 “小气鬼!连个头都不回!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嘛!本姑娘花容月貌,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为何非得在你这课歪脖子树上吊死!” “小姐,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谁是歪脖子树啊?”洛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将桃夭夭吓了一跳。 她猛地转过身来,见洛冰正跟她一样趴在栏杆上往下边看着:“小姐看谁呢?让我也看看。” “哪有看谁!不许看!”桃夭夭一把将洛冰扯了回来,恨恨然地拉着她回了房间。 “小姐,公子已经走啦?”洛冰憋着笑问道,“要不,咱们也收拾收拾出发吧?” “公什么子!他都已经不顾主仆情谊将你卖给我了,你还叫他公子做什么!”桃夭夭气呼呼地冲着洛冰吼了一嗓子。 “说得也是,洛世子不要奴婢了……”洛冰神情黯然地低下头,似乎还抹起了眼泪: “奴婢家境贫寒,当初洛世子将我买回去的时候花了不少银子,这么些年我辛辛苦苦,也没能赚够赎身的银子,所以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再将奴婢赶走了,就将奴婢收在您身边吧,不然的话,奴婢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就该露宿街头了!” 洛冰一边凄凄惨惨地说着话,一边低头抹着眼泪,声音和神情任谁见了都会萌生恻隐之心,桃夭夭差点就相信了。 她抽了抽眼角,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洛冰:“洛冰啊洛冰,你跟你那前主子一样,都是撒谎不带脸红的主儿!你觉得你说你身无分文,我会信?” 洛冰正抹着眼泪的手指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来看着桃夭夭,那双水汪汪的媚眼当中虽然有泪,神情上却并无一丝伤心。 她一把将眼泪抹去,疑惑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小姐,您的话我没听懂。” “没听懂是吧?”桃夭夭哼哼了两声。 她抬步走到桌边,伸手从桌上妆奁里拿出一样东西出来:“这东西价值不菲吧?我在京城逛了胭脂水粉铺子也有几次了,却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这螺子黛,怕是连宫里的妃子也不一定能用得起吧?你这妆奁里一下就是好几颗!” 洛冰眼神微闪,惊讶地张了张口:“……小姐,您……竟然识得螺子黛?” 桃夭夭没有回答洛冰的话,又拿出妆奁当中的那一盒盒胭脂水粉出来:“这些胭脂水粉,就算我再不识货,也能看出它们的精致,身无分文你能买得起这东西?” 洛冰尴尬地笑了两声,低着头站着没说话。 “你说我这衣裳是我爹准备的我信,说这首饰头面是我爹让人准备的我也信,但你若是说女儿家梳妆打扮的这些零碎物件也是我爹准备的,你打死我都不信!还说什么身无分文,骗鬼去吧!” 桃夭夭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心里头明知洛冰没有犯任何错,可是她心里就是憋了一股子怨气,就是忍不住想发火。 “小姐,您别生气了,奴婢跟您道歉。”洛冰低头走到了桃夭夭身边,“奴婢这不是想找个能留在您身边的理由嘛。” 桃夭夭再次哼哼了两声,将头扭到了另外一边没有说话。 洛冰咬咬牙,再次朝桃夭夭身边凑了凑:“好吧,我说!其实洛世子之所以让我过来,是因为他担心小姐您,担心您去了定远侯府会受欺负,又担心您功夫不济外出的时候会有危险,所以才让奴婢过来保护您。” “他连玄幽王府都不让我回了,说今后跟我再无任何瓜葛了,还关心我的安危做什么!有他这样关心人还跟人要报酬的人吗!” 桃夭夭再次哼哼,心中却没有了方才的憋屈,嘴角也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窃笑。 洛冰将桃夭夭的神情悄悄看在眼里,她抿着笑又说:“小姐,其实吧,世子他可关心您了,您昏睡不醒的这两日,是他不眠不休地一直照顾了您两天两夜,谁都不让插手呢。” “是吗?”桃夭夭抬起头来,这……没人跟她说啊。 “我骗您做什么?这事儿侯爷和桃大人也是知道的呀!”为了自家公子的后半生幸福,洛冰决定豁出去了。 公子脸皮儿薄好面子,不懂姑娘家的心思,可是她懂啊! 她这个局外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之间彼此对对方都有那么个意思,横竖也就隔了那么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可偏生都是嘴硬心软的性子,谁也不肯先挑破,所以还得靠着她来涨一涨攻势。 “还有您身上的破云针,那可是我们几个眼馋了好久的东西,世子谁都没给,就给了您了,我听祁风说,好像那穿云剑世子也给了您吧?那穿云剑可是世子的师父给他的,明确告诉过他,不可传与外人,可他偏偏就给了您了,您聪明伶俐,都看不出世子的心思吗?” 不同于平常的嬉笑怒骂,洛冰的这几句话说得很认真,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神情,桃夭夭看着洛冰认真的眼睛,懵了。 “小姐还不信?”看着桃夭夭发懵,洛冰也懵了。 难道她看错了,小姐对世子,并无那种心思? “小姐,您做什么去?”洛冰见桃夭夭拎着裙摆快速去了门口,便也跟了过去,却见桃夭夭只是关紧了房门又转了回来。 “洛冰,我问问你,洛云锡他……跟沈玉枫是什么关系?”桃夭夭拉住洛冰的胳膊去了里间,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跟沈少庄主,没关系啊。”洛冰疑惑地回答。 “京城里认识沈少庄主的人几乎没有,所以他的出现,全部都是以莫谷主的身份,玉剑山庄是个让朝廷忌讳的存在,世子是不敢跟沈少庄主明面上扯上什么关系的。” “我不是说的明面上,我是指的暗地里!”桃夭夭满脸神秘地说道,“暗地里,他们两个,是不是……那种关系?” “那种啊?”洛冰被桃夭夭的神秘兮兮搞得更加懵圈了。 “就是那种!”桃夭夭将声音压得极低,“洛云锡,他不是好男风吗?沈玉枫又对他关怀备至,他跟沈玉枫之间,难道不是两情相悦?” “什……什么?”洛冰脚底一个踉跄,有些欲哭无泪。 “我说错什么了吗?”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洛云锡的名声,在紫云城可是臭得不能再臭了,他好男风又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的小姐啊!您可真是……”洛冰又好笑又无奈,脸上的表情甚是滑稽。 “我怎么了!”桃夭夭冷声哼哼,“你还说他关心我,我能信吗!” 她憋屈地撇撇嘴:“你是没看见刚才他那个恨不得躲我躲得远远的架势,我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家,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人家却连个正眼也不给我!” 桃夭夭越说越气,就差叉腰破口大骂了:“我这模样,好歹也能算上个中上等吧,如今却沦落到跟个男人争风吃醋了! 若是真的败给女人也还罢了,大不了我努努力,加把劲超过去,可是沈玉枫是个男人,你要我怎么办嘛!” “哈哈哈——”洛冰被桃夭夭憋屈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直接直不起腰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桃夭夭气鼓鼓地吼了一嗓子,“我说错了吗?他顶着嘴上那牙印子跑来跑去,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洛冰憋住笑,捂着肚子直起腰来:“所以小姐,其实您是喜欢洛世子的,只是不想跟沈少庄主争风吃醋?” “不喜欢!”桃夭夭矢口否认,“这颗歪脖子树,本小姐不稀罕!” “小姐,那要是我告诉您,世子嘴上那牙印子,是您咬的,那您还稀不稀罕这歪脖子树呢?”洛冰笑着跟桃夭夭开口,满意地看到了桃夭夭脸上的震惊。 “不可能!”桃夭夭猛地捂住了嘴巴,“怎么可能是我!” 要真的是她,她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要真的是她,洛云锡怎么没一巴掌把她拍死呢? “这我可不敢说谎,黑风山上可是好多人都看到了,哦对了,桃大人应该也知道,不信,您去问问桃大人?”洛冰侧耳听了听门外的脚步声之后,笑着对桃夭夭开口。 “我……” 桃夭夭才刚张口说了一个字,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夭夭,收拾好了吗?咱们该启程了。”桃灼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桃夭夭猛地放下了紧捂着嘴巴的手,一张俏脸却红得就要滴出水来。 还没等她调整好自己的神色,洛冰就含笑给桃灼打开了门。 “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红得这么厉害?”看到桃夭夭通红的脸,桃灼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抬起手来试了试桃夭夭额上的温度,感觉到温度无异之后才放了心。 “哥哥我没事,是因为穿得太厚了。”桃夭夭瞪了洛冰一眼,笑着对着桃灼开口。 “没事就好,天色不早了,现在出发的话,天黑之前还能进城。 府里已经给你备好了接风宴,今晚你就先熟悉熟悉府里的人,等到了明天,父亲带着你祭拜过列祖列宗之后,你还要进宫拜见皇上叩谢皇恩,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到了后日,我会带你去长公主府,从长公主府回来,你暂时就自由了。” “啊!回个家还这么麻烦啊!”桃夭夭哀嚎了一声,“还要见那么多的人!” 她虽然记忆力超群,可是她有脸盲症啊!脑海中搜集的资料常常跟真人对不上号,这一次性见那么多人,万一搞错了多没面子! “这就怕了?”桃灼笑着调侃道,“在我的印象当中,夭夭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再说了……” 桃灼含笑看了一眼洛冰,“你身边不是还有洛冰了吗?有她在,你定能逢凶化吉。” 洛冰“呵呵”地笑了两声,谦虚地低了低头:“桃大人过奖了,您这也太相信奴婢了吧!” 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我不是信你,我是相信洛世子。回京的途中难免憋闷,你就简单跟夭夭说一说京城各大府邸的人物关系网吧,就先从……我们定远侯府开始吧。” 洛冰吃了一惊,慌忙摆手:“不不不,桃大人,奴婢对定远侯府并不太了解,还是您来跟小姐讲吧!” 洛冰低了低头,这个桃灼,果然如祁风他们所说,胆识谋略根本不在公子之下,她只跟他对视了一眼,就彻底败下阵来。 “怎么?去了我们定远侯府,可就是我们定远侯府的人了,这差事,不困难吧?”桃灼挑了挑眉梢对洛冰说道。 洛冰无奈,只得苦笑着点了点头:“不困难,不困难……奴婢遵命,待会上了车就跟小姐好好屡一屡咱们定远侯府的关系网。” “嗯。”桃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将床上那个收拾好的两个包袱拎在了手中,温声对桃夭夭说道:“走吧。” “好!”桃夭夭示意洛冰将桌子上的妆奁收拾了,洛冰会意,利索地收拾了东西,一手抱着妆奁,另一只手搀着桃夭夭出了房门。 “洛冰,你其实可以不用这样搀着我的。”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在洛冰耳边说道,她缓了缓步子,跟桃灼拉开了两三步的距离,又问:“还有,你刚才跟我哥,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 “您是小姐,我是您的贴身丫鬟,自然得好生搀扶着您了。”洛冰笑着对桃夭夭开口,并没有回答桃夭夭关于打哑谜的问题。 桃夭夭耸了耸肩,她原也没打算洛冰会告诉她。 “小姐,大家闺秀是不能做耸肩动作的,这样不好看。”洛冰抬手轻拍了桃夭夭的肩膀一下。 “我是小姐,你敢拍我!”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对着洛冰佯怒道。 洛冰伸手指了指二人前面的桃灼,憋着笑开口:“是桃大人让我教您学些女儿家应有的规矩的…… 还有,洛世子也说了,您回府之后每日清晨的练功,也将由我监督完成,还说只要别打死了打残了,我都可以动手的!” “洛冰!”桃夭夭这次是真恼了,“你到底是谁的丫鬟!他可是黑了我四千多两银子把你卖给我的!” “不就四千多两嘛,您很快就可以赚回来了!”洛冰笑着开口。 “真的?怎么赚?”桃夭夭瞬间不恼了,顿时将洛云锡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里看见的和心里想的瞬间都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还能怎么赚,您想啊,您可是定远侯府唯一的嫡女,侯爷的掌上明珠呢,您这第一次以定远侯府嫡女的身份出现,跟您上前套近乎的人还能空着手去?”洛冰笑得贼兮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他们得给我见面礼啊!”桃夭夭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然后暗搓搓地搓了搓手掌。 她将脸凑到了洛冰面前,同样贼兮兮地笑道:“那这么说来,这几天我岂不是就要收礼收到手软了?” “您说呢?”洛冰对着桃夭夭眨了眨眼睛。 “太好了!那我得多出门交些朋友!不过,这交朋友讲究的是礼尚往来,总是还要还礼的,要不,咱们还是先从自家人身上先入手吧……”桃夭夭一本正经地沉思道。 “我爹的那份儿肯定少不了吧?还有我哥,他可是还没给呢?对了对了,我爹不是还有个小老婆吗?我得狠狠地宰她一笔,还有还有,那个沈玉枫,不还是我表哥吗?他们玉剑山庄这么有钱,这见面礼肯定少不了吧?” “是啊是啊,呵呵——”洛冰小心地附和道,只是脸上的笑看起来没有刚才笑得那么放肆了。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前边不远处的桃灼,总觉得这桃大人的步子刚才似乎趔趄了那么好几下。 “好了,别说话了,赶紧上车。”桃灼在马车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正凑在一起的那两颗脑袋,无奈地笑着叹了一口气。 看来洛世子说的没错,他的这个妹妹,确实对银子非常感兴趣,他似乎已经预见定远侯府鸡飞狗跳的未来了。 不过,这个预见,他倒还真的挺期待。 桃灼轻叹了一口气,定远侯府已经死气沉沉了十五年了,也该是时候热闹热闹了。 “洛冰你上来!”桃夭夭最先钻进了马车,隔着帘子对着洛冰吼了一嗓子。 “不用了小姐,奴婢可以坐在外头,要不,骑马也行。”洛冰陪着笑说道。 “我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关于歪脖子树的事,你确定不上来吗?”桃夭夭从车帘后面露出一个脑袋来。 “这个话题,奴婢倒是挺感兴趣的。”洛冰“呵呵”笑了两声,一头钻进了马车。 “走吧,稳当一些。”桃灼宠溺地看了一眼桃夭夭,翻身跳上了马车旁边的一匹骏马。 “是!”车夫“驾”地一声扬起鞭子,马车缓缓地朝西方驶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6章 娘亲抱抱 “什么?你说桃依依还有一个哥哥?”桃夭夭大声咋呼了起来,将正跟她低声说着话的洛冰吓了一跳。 “小姐,您小点声!”洛冰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马车外头:“桃大人还在外头呢!” “什么桃大人,叫大公子!”桃夭夭没好气地纠正,“你刚刚才跟我讲了规矩,自己怎么就忘了?” “是是是,奴婢错了,是大公子还在外头呢!”洛冰低着头认错。 “他在外头又如何?他可是我亲哥哥,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桃夭夭噘着嘴巴开口。 这一路走来,洛冰简单给她讲了一些定远侯的事情,好在定远侯府的人并不算太多,且大部分主要人物她还都已经见过了,倒也不难记。 比如那个在桃峥束发礼上想出风头最后却落荒而逃的程蓉程姨娘,还有程姨娘所生的那个桃依依,当然,也少不了她那个一母同胞跟她一前一后出生的桃峥。 一想到那个混不吝的京都小霸王竟然是她的双胞胎弟弟,桃夭夭就觉得有些头疼。 这几个人她都已经认识了,可是对于洛冰刚刚提到的那个桃依依的哥哥桃潜,她却是第一次听说。 “小姐,您也不能这么说,大公子虽然是您的哥哥,可是他也是咱们定远侯的当家之人啊!”洛冰耐心地跟桃夭夭解释。 “这些年来,侯爷一直不怎么过问府中之事,都是大公子管着这个家,所谓家和万事兴,大公子自然希望家里都和和气气的,您若是跟桃潜起了什么冲突,大公子也会为难的。” “我连那人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谁稀罕跟他起冲突啊!”桃夭夭哼哼了两声开口,“我也没想着跟我哥添乱,我只是觉得我爹这人有点渣。” “渣?”洛冰一个哆嗦,慌忙往外看了一眼。 “不渣吗?”桃夭夭撇嘴,“你刚才不是还说他跟我娘感情很好吗?既然感情很好为何还要纳妾? 纳妾也就罢了,要是只有桃依依的话我倒是还能理解,毕竟桃依依年纪比我小,我爹跟我娘那几年关系又紧张了些,那个程蓉见缝插针后来者居上我也能理解,可是桃潜呢?他比我哥才小了多少啊!” “这个……”洛冰抽了抽眼角,“小姐,侯爷当年位高权重,那程姨娘是哪个大臣硬塞进来的,侯爷也是迫不得已。再说了,许多不如侯爷的大臣都还三妻四妾呢,侯爷到目前为止也才一妻一妾而已,应该……也不算多吧?” “什么叫目前为止?”桃夭夭瞪圆了眼睛,“我娘那么端庄聪慧,他还不知足吗?还想着继续往家里娶小老婆吗?” “不是的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啊!”洛冰抚了抚额头,她忽然隐隐看到了将来玄幽王府一片安宁祥和的后宅。 看她家小姐这个架势,若是真的嫁到玄幽王府去,那将来公子应该是没有纳妾的可能了。 “不说这个了,你继续往下说吧。”桃夭夭对着洛冰摆了摆手,忽然觉得有些困倦。 洛冰点点头:“好,那奴婢就继续说…… 这个桃潜,是定远侯府的二公子,在太子詹士府上谋了一个六品府丞的差使。 您也知道,侯爷向来反对府中的这几位公子涉足朝内的党争,所以对于二公子去詹士府这件事颇有微词,再加上侯爷的性子冷淡,平日里对府里的这几个公子和小姐们并不太关系,所以,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一直不太好。” “那就是说,除了我哥之外,我爹那个老顽固在府里看谁都是不顺眼的了?”桃夭夭问道。 洛冰“呵呵”了两声之后点点头:“照目前来看,小姐您或许在侯爷眼里是个例外。” “是吗?”桃夭夭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之后,她将脑袋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 “小姐是困了吗?要不,您先躺会儿?等进了城我再叫醒您?”洛冰一边说话,一边利索地收拾了对面的座位出来,又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锦被。 桃夭夭慵懒地“嗯”了一声之后,在洛冰铺的那张简易的软塌上躺了下来,可是左躺右躺,她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说也奇怪了,明明这定远侯府的马车的内部空间也不小,可是怎么就不如玄幽王府的舒服呢? 桃夭夭在软塌上拱来拱去地小声嘀咕道。 “小姐,您不是要跟奴婢讨论世子的事情了吗?这就困了啊?” 洛冰听到了桃夭夭的嘀咕,好笑地替桃夭夭扯了扯被子。 “不讨论了!一棵歪脖子树而已,影响心情!”桃夭夭摆摆手,有那闲工夫,她还不如想想回府之后的那么一大摊子事…… 有个不知手段如何的程姨娘,还有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桃依依,如今再加上个在太子府做事的二哥桃潜…… 想想就头疼! “小姐?”洛冰见桃夭夭好一阵子不说话了,便小心地凑了过去,却看到桃夭夭已经将鼻子嘴巴掩在被子当中熟睡了过去。 她轻轻地替桃夭夭将口鼻上的被子扯了下来,然后将马车车帘挑开了一道缝。 “大公子,小姐睡了。” “知道了,别让她着凉了。”桃灼点了点头,又吩咐着车夫放慢了车速。 车夫应了一声,将车速缓缓放慢,朝着紫云城方向奔去。 …… 肚子好饿! 桃夭夭猛然睁开了双眼,却发现了头顶的那一片桃红色的帷帐,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她刚刚梦到正抱着一根猪肘子啃得欢实呢,冷不防却拿滑了手,啪嗒一下掉了…… “得了,看她这精神百倍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大事了,王府那位不定急成什么呢,我得赶回去说一声去!” 沈玉枫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桃夭夭循声回过头去,便看到了满满一屋子的人,像是约好了似的,谁也没有说话,就在那儿看着她,眼底满是关切。 站在最前边的是定远侯夫人沈卿尘,她现在貌似应该叫娘了。 她娘身旁站着她那亲爹,后边依次是她哥桃灼,小妾程姨娘,还有程姨娘身边的桃依依。 往近了看,是在她床头站着的洛冰,还有在她床边杌凳上坐着的沈玉枫。 跟桃夭夭的眼神对视上之后,沈玉枫便将自己的袖子往她跟前杵了杵,脸上还带了几分嫌弃:“我这衣裳可是新的,你说是让你哥赔呢?还是让洛云锡那小子赔呢额?” 桃夭夭被沈玉枫的这句话弄懵了,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定睛朝着沈玉枫的衣袖上看去。 只见沈玉枫右边的袖口上,隐隐有着一大块水渍,疑似……口水渍。 桃夭夭俏脸微红,慌忙伸手摸了摸嘴角。 她刚才在梦里梦到的那根酱肘子,不会是沈玉枫的袖子吧? “咕噜”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灼儿,夭夭是不是饿了?” 沈卿尘的声音响起,她伸手指了指桃夭夭,又问:“夭夭现在醒了,我能过去看一眼她吗?” 声音温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然可以了!”桃灼温声对沈卿尘说道,“夭夭一定是知道母亲做好了桃花糕等着她,所以才饿了的。” “是不是啊,夭夭?”桃灼对着桃夭夭开口,眼底带着笑。 桃夭夭会意,慌忙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我最喜欢吃桃花糕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沈卿尘张开了双臂,脸上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憨。 “娘亲,抱抱!” 声音软软糯糯,酥甜酥甜的,瞬间甜化了沈卿尘的心。 “灼儿!侯爷!你们听,夭夭叫我了!夭夭叫我了呢!” 沈卿尘一边激动地掩着嘴巴低语,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距离她最近的桃桓的胳膊。 桃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那只白皙却瘦削的手,眼底染上了几分心疼。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将沈卿尘冰凉的手从自己胳膊上轻轻握了下来,然后小心地放在双手掌心当中暖着,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会被沈卿尘一把挥开。 看到这一举动,桃夭夭笑弯了腰,自然也没漏掉程姨娘和桃依依眼底的嫉恨。 “啪嗒”一声轻响,桃桓的手还是被沈卿尘一把撂开了。 她现在满心满脑里都是那个坐在床上巧笑嫣然跟她要抱抱的女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沈卿尘小心地走上前去,眼底满是热泪,手心里的帕子被她握紧又松开了许多次,已经皱得不成了样子。 “夭夭,我的女儿,我是你娘……” 沈卿尘小心翼翼,想要坐在桃夭夭身边,却又怕吓着她,便怔怔地站在了床前。 正纠结之时,桃夭夭忽然笑着再次对她张开了双臂。 沈卿尘眼底含泪,试探着对着桃夭夭伸出了双手。 桃夭夭一把握住了那双手,那双微凉中稍微带着些颤抖的手,让她的眼底染上了几分酸涩。 她往外探了探身子,伸出胳膊环住了沈卿尘的腰,然后将自己的脸轻轻地贴在了沈卿尘的怀中。 这个怀抱有些凉,她原以为她会抗拒,可是当她真正地紧贴在沈卿尘怀中的时候,她才觉出了浓浓的眷恋,是这个身体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是她这个来自异世灵魂心底对母爱的渴望。 “夭夭,娘的夭夭,娘的孩子啊……”沈卿尘的情绪忽然崩溃起来,她用力拥紧了怀中的桃夭夭,瞬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桃夭夭被狠狠地勒在沈卿尘的怀中,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娘亲,不经意间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她被勒得几乎背过气去。 “卿尘——” “母亲——” “夫人——” 桃桓桃灼父子俩和洛冰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他们几人已经看到了俏脸皱成一团的桃夭夭,慌忙走上前来想要将桃夭夭和沈卿尘分开。 “不许过来!”看到忽然围上来那么多人,沈卿尘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将怀中桃夭夭的脑袋护得更紧了些,还能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指着众人。 “你们走开!谁也不许抢走我的夭夭!”沈卿尘的声音变得森凉无比,就连在她怀中的桃夭夭也感到了沈卿尘周身的凉意。 “快!去叫白芷过来!”桃灼沉声对门口的方向喝了一声。 “我去吧!我跑快些!”说话的是站在门口的桃依依,她对着桃灼点了点头:“大哥,让我去吧!” “去吧。”桃灼点了点头,对着桃依依摆了摆手,将视线又投放到了沈卿尘的身上。 他放柔了声音对着沈卿尘伸出了手:“母亲,是我,灼儿,您先将夭夭松开,您别伤到她了。” “你走开!你不是灼儿,你是坏人!”沈卿尘对着桃灼厉声嘶吼了一声,将桃夭夭拥得更紧了些,她的胳膊正好卡在桃夭夭的脖子上,勒得桃夭夭几乎背过气去。 “这样不行,姑母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合我们几个人之力恐怕都很难控制得了她。” 沈玉枫低声对桃灼开口,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狠了狠心,一把从桌上取过刚才给桃夭夭诊治的银针来:“要不,我从她后边……” “不行!”沈玉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桃桓沉声打断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依旧在门口站着的程蓉一眼,然后对着沈玉枫开口: “多谢莫谷主从玄幽王府赶来为小女诊治,如今小女已醒,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家事了,还请莫谷主暂避。” 说完,他对着门外喝了一声:“来人,送莫谷主去花厅小坐。” “是!”门外赶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姓蒋名文,是定远侯府的管家,深受桃桓的器重。 蒋文进得房间,看到眼前的情形,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对着沈玉枫低了低头,客气地指了指门外:“莫谷主,请随在下去花厅用茶吧。” “本谷主稀罕你们定远侯府的茶吗!若不是受人之托,你们当我愿意跑这一趟啊!”沈玉枫沉着脸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 行至门口的时候,还差点撞上匆匆赶来的桃依依和她身后的白芷。 “白芷,赶紧过来,母亲又糊涂了!”看到白芷出现,桃灼松了一口气,他伸出胳膊拦住了想要冲到前面去的桃桓:“父亲,白芷来了,她陪母亲陪的时间最长,让她来跟母亲说说话吧。” 桃桓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那双阴翳的眼睛了却多了好几种旁人不易发现的情绪。 有对桃夭夭的担心,有对他结发妻子沈卿尘的心疼,还有对自己的悔恨。 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床边的空隙,回头看到犹自站在门口的程蓉和桃依依母女,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赶紧回去吧。” “父亲,女儿可以留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桃依依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被她身边站着的程蓉一把扯住了胳膊。 程蓉看了桃依依一眼,然后低头对着桃桓桃桓福了福身子,眼底是对沈卿尘满满的担忧。 “是,侯爷,妾身就先回去了,大小姐的接风宴昨日就已经准备就绪了,您若是还有什么吩咐,让人去怡兰苑叫我一声就是。” 桃桓“嗯”了一声,对着二人摆了摆手就背转过了身。 程蓉的眼里划过一丝浓浓的嫉恨,却转瞬即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那副浓浓的担忧。 她身边的桃依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拉扯着迈出了房门。 房间内,白芷脸上挂了一副轻松的笑意,她朝着沈卿尘伸出了手:“夫人,您是不是累了?我扶您去床上休息一会吧?” “你是谁!你别过来!不许过来!”对着白芷的时候,沈卿尘依旧是那副厉色。 白芷微微愣了愣,满脸担忧地跟桃灼对视了一眼,才又对着沈卿尘笑道:“夫人,您怎么又不记得我了?我是白芷啊,是陪着您一起长大的白芷,玉剑山庄的白芷。” 白芷一边说,一边悄悄地走上前去,想要靠近沈卿尘,然后将桃夭夭从沈卿尘的胳膊下面救出来。 然而,她才刚刚迈开步子,沈卿尘却早有防备,她竟然一把取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柄簪子来。 她将簪子末端对准了白芷和桃灼他们,双目圆睁,脸上是一副怨恨的神色。 “你们都是坏人!都想来抢走我的夭夭!我告诉你们,你们谁要是敢靠近,我就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沈卿尘的目光呆滞,早已经失了平日里的温婉,这也是桃夭夭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沈卿尘。 她被沈卿尘牢牢圈在怀中,虽然很不舒服,还隐隐有些想要背过气去的危险,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怨愤,有的只是浓浓的感动。 她的这个娘亲,就算已经糊涂到这个样子,却依旧对自己的女儿念念不忘。 “好好,我不过去,我不过去了夫人,您别激动,先把簪子放下,别伤了您自己!”白芷大惊失色,慌忙退了回来。 “侯爷,大公子,夫人这样不行,一直僵持下去会伤了小姐的,还会伤到她自己。”白芷眉心紧锁,“要不,我偷偷摸到夫人背后去,我们三个人同时出手,夫人受到的伤害许会小一些。” 听了白芷的话,桃灼犹豫了片刻,正要点头之时,却听到了桃桓的声音。 “你们都先退下,我来试试吧。” “父亲,您……”桃灼回头,看到的事桃桓坚定的眼神。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白芷,白芷的眼中,有着跟他一样的担忧。 母亲情绪稳定的时候尚且对父亲不甚友善,如今这情形,恐怕…… “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先退后,退到门口去。”桃桓沉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那……好吧。”沉思片刻之后,桃灼点了点头,又对着白芷使了个眼色。 白芷会意,跟桃灼一前一后地退到了门口,眼睛却盯紧了床边的一举一动,蓄势待发。 看着情绪失控的沈卿尘,桃桓并没有像桃灼和白芷一样走上前去,而是先清了清嗓子。 “卿尘,是我,我是你的阿桓。”桃桓的声音低了下来,语速极缓,带着让人心安的沉静。 听到桃桓的声音,沈卿尘微微一愣,她用那双呆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桃桓,眼底似有隐隐的挣扎。 “阿桓?你是阿桓?”沈卿尘喃喃自语。 许是对峙了许久的胳膊有些酸痛了,沈卿尘握着簪子的那只手缓缓地垂了下来,脸色也由刚才的如临大敌而变得逐渐平静下来。 “是,我是阿桓。”桃桓点点头,眼底涌上了浓浓的心疼。 看了一眼有些泪目的桃夭夭,桃桓再次开口:“卿尘,我知道我们还有个女儿,她叫夭夭,我已经找到她了,你没有骗我,我相信你。” “夭夭,我们的女儿夭夭……”沈卿尘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眼中奔涌而出,“你信我了?阿桓你信我了?” 桃桓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双拳,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也有些哽咽:“是!我信你!从始至终我都信你!从始至终,我从未怀疑过你!” “你信我,你是信我的……”沈卿尘圈着桃夭夭脖子的手倏地一松,情绪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阿桓是信我的,夭夭你听见了吗?你爹信我,你爹信我了……” 沈卿尘哭哭笑笑,凄惨的声音配着那张绝美的脸,任谁看了都会泪目,站在门口的白芷早已是泣不成声,就连桃灼也红了眼眶。 趁着沈卿尘那一瞬间的愣神,桃夭夭悄悄从她胳膊底下钻了出来,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娘。 听到那一声娘,沈卿尘猛地一愣,她缓缓地低头朝着桃夭夭看去,眼底地神色由刚才刹那间的疑惑忽然变成了浓浓的恨意。 那突如其来的恨意将桃夭夭看得一愣,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胳膊就被桃桓一把扯了过来。 “赶紧去你哥那里,你母亲将你当成别人了。”桃桓急切的呼声在桃夭夭耳边响起,下一秒,她的身子就往床下跌去。 她发出一声轻呼,眼看就要滚在地上,却被疾步赶来的桃灼接了个正着。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7章 一劳永逸以功渡功 洛冰将桃夭夭的鞋子摆在了地上,桃夭夭一脚蹬上鞋子就往床上看去,就看见桃桓救下她之后,已经朝着沈卿尘扑了过去。 “竟敢假冒我的夭夭,我杀了你,杀了你!” 沈卿尘就像发了疯一样厉声对着桃夭夭呼喊着,中途被桃桓阻拦之后,她将满腔的怒意迁在了桃桓身上,举着手中的簪子就朝着桃桓刺去。 桃桓侧身躲过沈卿尘的一击,他不敢还手,怕伤到沈卿尘,只得一手拦住了沈卿尘的胳膊,另外一只手牢牢地抱紧了她。 “灼儿,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簪子夺回来!”桃桓对着桃灼喝了一声。 “是!”桃灼早就蓄势待发,他瞅准一个空隙朝着沈卿尘伸出了胳膊,可是沈卿尘举着簪子的胳膊却换了一个方向,他一扑之下扑了个空。 等到他再次转换过来方向的时候,正满腔攻势的沈卿尘却忽然失了力,她痛哭了一声:“你撒谎!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卿尘哭得泪流满面,在桃桓怀中缓缓抽噎起来。 “信你!我信你卿尘!”桃桓耐心地哄着,轻轻地拍着沈卿尘的后背。 可是下一秒,沈卿尘手里的簪子忽然再次变了方向,朝着自己的喉咙用力戳了过去。 “母亲!——” “夫人!——” 桃灼和白芷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搭救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听一声闷哼,沈卿尘手里的簪子不偏不倚,正好扎进了桃桓拦住她的胳膊上。 为了避免沈卿尘自残,桃桓将自己的胳膊送到了她的簪下。 “父亲!”桃灼吃了一惊,母亲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别说那么尖利的簪子了,就算是一根筷子到了母亲手里,也能变成杀人的利箭。 他顺着簪子的末端朝桃桓的胳膊上看了过去,桃桓的那只胳膊上,鲜血已经染红了他暗青色的衣袖。 “您……没事吧!”桃夭夭也吃了一惊,房间里的血腥味实在是太重了,她娘手上的力度一定不小。 “我没事。”桃桓对着桃灼摆了摆手,又回头对着桃夭夭笑了笑:“没事孩子,爹没事。” 笑过之后,他又回过了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那根簪子,他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簪子另外一端的沈卿尘的手。 “卿尘的功夫,果然是不减当年。”桃桓笑着对沈卿尘夸赞道。 一边夸赞,一边暗中咬咬牙,用力握住沈卿尘的手将那根簪子拔了出来。 一小股血流顺着簪子的拔出喷涌而出,站在一旁的桃灼接过白芷递来的布条,一把按在了那个伤口上,然后迅速地绑好扎紧。 沈卿尘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滴着血的簪子,颤抖了一下之后松开了手。 只听“当啷”一声轻响,那个簪子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听到那个声音,沈卿尘身子微微一抖,缓缓地抬头朝着桃桓看去。 “……阿桓……”沈卿尘泪流满面地喊出一个声音来。 “卿尘,是我。”桃桓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挤出一个在桃夭夭看来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出来,看到那个笑容,沈卿尘顿时哭得泣不成声。 “不哭了卿尘,不哭了,夭夭找到了,咱们的女儿找到了……”桃桓暗中对着桃夭夭招了招手,桃夭夭便上前一步,轻轻在沈卿尘面前蹲了下来。 “娘,我是夭夭,我回来了。”她抬起头来对着沈卿尘笑着开口。 “夭夭……”沈卿尘颤抖着双手捧起了桃夭夭的脸,“我的夭夭长大了……娘也老了……” “娘不老,娘好看着呢,比夭夭还好看!”桃夭夭嘴巴甜甜地开了口,然后伸手指了指桃桓:“是爹老了,娘没老!” 沈卿尘被桃夭夭的话逗笑了,而桃桓,却惊喜地愣住了。 “夭夭,刚才你叫我什么?”桃桓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当然是叫爹了,你还想让我叫你什么?侯爷?”桃夭夭对着桃桓撇了撇嘴,激起桃桓的好一阵笑声,桃灼等人也在一旁笑弯了眼。 “娘,我听哥哥说,您不是还做了桃花糕了吗?我肚子饿了,您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吃桃花糕?”桃夭夭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好,娘陪夭夭一起去吃桃花糕。”沈卿尘一边说话,一边拉着桃夭夭的手从床上站了起来,可是还没等迈开步子,她忽然双目一闭,身子软软地朝地上倒去,被桃桓一把抱在了怀中。 “卿尘!——”桃桓腾出一只手来探了探沈卿尘的脉搏,一探之下便大惊失色,他猛地抬头对着桃灼开口:“灼儿,快!快去看玉枫回去没有,赶紧将他叫回来!” “我去!”话音未落,白芷就已经飞奔出了门口。 “父亲,母亲怎么了?”桃灼被桃桓的神色吓住了,慌忙也伸出手指切上了沈卿尘的脉搏,紧接着也变了脸色。 “哥哥,娘怎么了?怎么你们的脸色都这么难看?”桃夭夭被桃桓和桃灼的神色吓到了,她不会切脉,只能轻轻握紧了沈卿尘的手。 沈卿尘的手指冰凉,且有愈来愈凉的趋势,脸色也逐渐变得晦暗。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踢开,沈玉枫第一个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脸色很不好看。 “白芷,按照我之前写下的药方去煎药,洛冰,去准备烈酒和热水,你们几个,将姑母扶到床上平躺下,将枕头去掉。” 沈玉枫一边切脉,一边沉声对着房内的众人开口,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对沈卿尘的称呼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姑母”。 白芷和洛冰答应着各自去忙了,桃桓将沈卿尘抱了起来,抬步去了几步之外的床边,将沈卿尘轻轻放在了床上。 “我不是早就说过姑母不能跟人交手吗?你们是嫌她活得太久了是吗?竟然还敢逼她用内力!” 探完脉之后,沈玉枫的脸色骤变,毫不留情地对着众人冷斥。 桃灼低了头没有说话,倒是桃桓开了口:“是我的错,玉枫,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你都一定要治好她。” “是啊沈玉枫,我娘的神志才刚刚恢复,你可千万得治好她。”桃夭夭也真诚地对着沈玉枫开口。 “你说什么?姑母的神志恢复了?”沈玉枫微微一愣,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桃夭夭点点头:“反正中途也糊涂了一阵子,但是临昏迷之前,她的神志应该是清楚的。” “夭夭说的没错,母亲不光认识了夭夭,还记起了父亲。”桃灼接着桃夭夭的话开了口,“她的记忆中,父亲已经许多年未曾出现过了。” “难道是被我这小表妹的出现刺激的?姑母的病真的快好了?”沈玉枫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沈玉枫,你什么意思?我娘的病这就是好了?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桃夭夭不解地开口。 “沈什么玉枫,叫表哥!”沈玉枫斜斜地瞥了桃夭夭一眼,却心中微动,或许,他可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玉枫,你刚才说的快好了是什么意思?”桃桓听到了沈玉枫话中的微妙,皱着眉头沉声开口。 沈玉枫回神,沉吟了片刻之后才说:“姑母的这个病,其实原本就是思虑过度,加上伤心极致所致,如今她日思夜想的女儿回来了,还有让她伤心的某人也回心转意了,她这病,距离大好也就在这几日了,不过……” “不过什么?”房内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不过,我早跟你们说过她不可妄动内力……寻常人等也就罢了,可是姑姑这一身的修为却是出自我祖父的真传,江湖当中都少有敌手。 所以,她若是动内力的话,后果只会比寻常人更为严重,她体内的气息就会不受控制地乱窜,轻则伤人伤己,重则便会气爆而亡,且无药可医。” 沈玉枫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认真,房内的几个人顿时陷入了沉思。 “那依你看,可有解决之法?”沉默过后,还是桃桓最先开了口,“我记得玉剑山庄有一门功夫,可以用药物和外力压制人的内力,可不可以试一试?” “不行。”沈玉枫摇了摇头,“你说的那个倒是确有其法,但是只能短时间内压制,时间过长的话,身体必会承受反噬之力,得不偿失。 况且,姑母的内力又高出寻常人等许多,除非是祖父在世,否则,怕是就连我爹也不一定能有那本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这该如何是好!”桃桓急了眼。 桃灼和桃夭夭也是眉头紧锁。 就算桃夭夭再笨,她也知道,人的内力和修习过的功夫是人身体的本能,平日里若是多加注意兴许还能忍得住,但是若真的到了危机时刻,下意识的反应是不可能忍住的。 众人心中各有心思,房间里一时间又陷入了平静。 “我先给姑母施针,你们先想一想,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沈玉枫开口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 那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确实已经想到了,但是他却做不了主,除非…… 房门外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进来的是端着一个木质托盘的洛冰,上面放了一壶烈酒和一碗热水。 沈玉枫示意洛冰将托帕放在了桌上,他走到桌前,端起酒壶将里面的烈酒全部倒在了一个空碗里,然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包里取了几根针出来丢在了碗中。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从身上摸出一包药粉出来,将药粉全部撒在了那碗冒着白烟的热水当中。 “用这碗水给姑母擦一擦手心和脚心,待会我要施针。”沈玉枫开口说道。 “我来吧。” 桃灼和桃夭夭已经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却被一旁的桃桓抬手阻止了。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桃灼,见桃灼微微对她点了点头,她便笑了笑,端着那碗热水捧到了桃桓的面前。 桃桓从身上取出一块锦帕,就着桃夭夭捧着的那碗水沾湿之后,仔仔细细地给沈卿尘擦了擦手心。 手心擦完之后,他又侧身褪去了沈卿尘的鞋袜,将沈卿尘的脚心也擦拭了一遍。 动作轻柔,不见任何敷衍。 桃桓的举动看得桃夭夭心中大喜,她对这个爹爹的满意度,似乎上升了一个档次。 “你们让开一些,我要施针了。”沈玉枫洗净了双手,挽起衣袖坐在了洛冰搬来的一个杌凳上。 他屏息凝神,从酒碗里捏了银针出来,在沈卿尘的头顶、额上和心口处选了几处大穴扎入了银针,又轻轻地用手指捻了捻,又在沈卿尘的手心和脚心处各扎了一针,同样轻轻捻了捻。 轻捻过后,昏迷中的沈卿尘忽然皱了皱眉头,然后剧烈咳嗽了几声。 “快!扶姑母起来,取个痰盂过来!”看着沈卿尘的脸色,沈玉枫沉声开口。 “痰盂来了。”洛冰从床尾递了一个痰盂过来。 桃桓坐在床头边,轻轻扶起了沈卿尘。 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沈卿尘“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红中带黑的血来,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好了,这一关暂时是过去了,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沈玉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给沈卿尘取针,一边又忍不住嘟嘟囔囔:“也幸好我总觉得眼皮跳,没敢走太快,不然的话,等我回到玄幽王府你们再寻我过来,姑母这罪,可就要受大了!” “沈玉枫,谢谢你!”桃夭夭也松了一口气,低声跟沈玉枫道谢。 “谢什么谢,她是我姑母,我自然得尽心尽力地救她。”沈玉枫说道。 “卿尘,你觉得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桃桓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和缓,他拥紧了怀中沈卿尘的身子,心里又是一阵自责。 听到身后桃桓的声音,沈卿尘的身子微微一僵,她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回答桃桓的话,也没有回头看桃桓一眼,而是双目含泪地看着沈玉枫:“玉枫……你是玉枫,都长这么大了……” 她对着沈玉枫伸出了手,沈玉枫便蹲下身来,将那张俊脸贴在了沈卿尘的手上,还乖巧地蹭了蹭。 “是啊姑母,我是玉枫,您的亲侄儿玉枫,您看我长得英不英俊?比起我爹当年如何?” 房内的人都被沈玉枫的话逗笑了,沈卿尘也虚弱地扯了扯嘴角。 “娘,我是夭夭,您还记得吗?刚才您昏迷之前,咱们已经相认过了,您……不会又把我忘了吧?”桃夭夭也蹲在了床边,可怜兮兮地开了口,生怕刚刚认来的娘亲再将自己给忘了。 沈卿尘的鼻子又是一酸,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她从桃桓怀里挣脱了出来,弯下腰去将桃夭夭紧紧地拥进了怀中。 不同于刚才相认的痛哭流涕,这一次的相拥,沈卿尘的情绪十分平静,就算流泪,也是默默地流,只是抽噎声有些大。 桃夭夭便一动也不动地伏在了沈卿尘的肩上,伸出右手轻轻拍打着沈卿尘的后背。 “都过去了娘,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都过去了…… 现在我已经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已经团聚了,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您不应该哭,应该笑才是!”桃夭夭笑着劝道。 “夭夭说得没错,你能回家,娘应该高兴才是!”沈卿尘点了点头松开了桃夭夭,却又担忧地给桃夭夭检查起来:“夭夭,娘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她将桃夭夭的身体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都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桃夭夭没有受伤之后,她才抹了一把眼泪。 抹完眼泪过后,她却又轻轻牵起了桃夭夭的右手,手指也若有若无地拂过了桃夭夭的右手手腕。 牵过右手之后,她又拉了拉桃夭夭的左手,同样用手指拂了拂桃夭夭的手腕处。 桃夭夭只以为这是沈卿尘爱抚,并没有将这个细节放在心上,倒是同样蹲在她身边的沈玉枫忽然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姑母,您身子能大好真的是太好了,我爹知道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回去之后就给我爹飞鸽传书去报喜!” 沈玉枫从地上站起身来,又嘱咐道:“但是您可得切记,今后再不能妄动内力了,刚才侄儿已经说过表哥他们了,您自己也要注意。” 沈卿尘点点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忽然开口:“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有件事,姑母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姑母请说。”沈玉枫笑着开口。 “是……跟我的病有关的事情,我想……单独跟你谈谈。”沈卿尘迟疑着开口。 沈玉枫一愣,抬头对上沈卿尘认真的眼,他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姑母,侄儿或许已经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事了。” 这件事,也是他刚才想说,但是又没说出口的事。 “姑母,侄儿觉得,与其你我二人关起门来说,倒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我觉得,表妹最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沈玉枫看了一眼桃夭夭说道。 “什……什么事啊?说得这么神秘。”桃夭夭被沈玉枫的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姑母,您下定决心了吗?若是下定了决心,侄儿就要说出来了。”沈玉枫低头跟沈卿尘确认道。 沈卿尘笑了笑,认真地点了点头:“自然是下定决心了……十五年了,姑母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清醒过,你们难道不想姑母一直清醒下去吗?” “想是想,只是,姑母您会觉得可惜吗?”沈玉枫动容地说道。 “有什么可惜的。”沈卿尘笑着摇摇头,她抬起头来看着桃夭夭,并伸手将桃夭夭拉坐在了她的身边。 “夭夭是我的女儿,我是她娘,从她出生到现在,我从未给过她什么,也从未尽到过做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我亏欠夭夭太多,就算拿我这条命给她我都不会眨一眨眼睛,更何况,是这一身已经对我来说无用了的功夫呢。” “娘,你们在说什么呢?”桃夭夭被沈卿尘的话吓到了,她不解地看了沈玉枫一眼,慌忙又跟沈卿尘解释: “娘,我从来没有受过什么苦,也从来没有怪过您,我喜欢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怪您呢?您跟沈玉枫这是打什么哑谜呢?女儿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你娘这是为你好。”桃桓忽然沉声开口,似乎已经懂了沈玉枫的话。 “沈玉枫,你来说。”桃夭夭皱了皱眉头,抬手指了指沈玉枫。 沈玉枫耸了耸肩膀:“其实也没什么,刚才我已经提到过了,姑母今后切不可妄动内力,不然的话,便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她这一身功夫,便只能舍弃了。” “这个我知道,然后呢?”桃夭夭再次皱了皱眉头,她还是没有听懂。 “然后……”沈玉枫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姑母出自玉剑山庄,对玉剑山庄的古籍研究颇深,玉剑山庄有一门功法,可以以功渡功,而我,恰好知道那门功法,也勉强可以催得动。” “什么是以功渡功?”桃夭夭又问,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是端着药碗进来的白芷。 听到“以功渡功”几个字,白芷的脸上划过一丝震惊,接着便是一阵心疼。 “说啊,什么是以功渡功!”桃夭夭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似乎隐隐约约地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沈卿尘,沈卿尘的脸上,是一片云淡风轻的坦然,她顿时就红了眼角。 “我刚才已经说过,要想一劳永逸,保姑母永远平安,她身上的这一身功夫,便是一定得舍弃了,但是若真的白白舍弃,难免会舍不得,所以,姑母便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沈玉枫看着桃夭夭说道, “以功渡功,就是将姑母身上的内力和功夫,在我功法的催动之下,由她身上渡到你的身上,对你来说,便是凭空增加了二三十年的内力修为,对姑母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胡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娘舍了这一身功法,对她会有什么影响?”桃夭夭对着沈玉枫问道。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8章 幸好还不算太晚…… “没有什么影响!”沈玉枫正要说话,却被沈卿尘截断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桃夭夭的脸:“夭夭,你说得对,这世上本来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但是谁让你是我的女儿呢?血脉相通的人之间以功渡功,是最容易成功的。 而且,刚才娘已经试探过你的内力,你浑身上下并无一丝内力,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根本不用惧怕你我二人内力的相冲,成功的几率又会大了许多。 你不需有任何顾虑,就想着你这是在帮娘减轻痛苦就行了,你也不想看着娘今后日日承受内力反噬之苦吧?” “可是……” “别可是了,听你娘的吧。”桃桓忽然开口打断了桃夭夭的话,他看了一眼沈卿尘,温声问道:“卿尘,你打算何时传授给夭夭?我替你们护法。” 听到桃桓的话,沈卿尘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她没有去看桃桓,而是低头冷笑了两声:“夭夭是我的孩子,何时传授我自会跟夭夭商量,有灼儿和白芷在,又怎敢劳侯爷护法?” “卿尘,你……” 看到沈卿尘对自己的冷漠,桃桓心里倏地一凉,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苦笑了一声。 看到二人之间的微妙,桃夭夭心里暗叫了声不好。 娘的病好是好了,可是跟她爹的关系,却没有那么乐观,看来她爹娘之间的关系,还是得靠她来调和了。 心思微转之后,桃夭夭伸手扯了扯沈卿尘的衣袖:“娘,渡功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说吧,您才刚刚恢复,身子还很虚弱,我也才刚刚回府,都还没好好参观参观咱们侯府呢,咱们相处的时日长着呢,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 沈卿尘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桃夭夭的手笑道:“夭夭啊,娘性子急,想好的事情就得赶紧去做,不然的话,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呢。” “那咱们就先吃饭,我肚子早饿了呢!”桃夭夭依旧将话题转移了开去,她苦了一张脸,又指了指饿得瘪瘪的肚子:“真的好饿哦!” “瞧我这记性,怎么都忘了我的夭夭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呢!”沈卿尘有些懊恼,又有些担忧,她回头看了一眼白芷。 “白芷,我让你煨着的汤还没端下来了吧?” “没呢夫人,小姐要是想喝,我随时能端过来。”白芷笑着对沈卿尘说道,没有人比她更高兴看到沈卿尘的病情大好了。 “夭夭,娘亲手给你熬了汤,你想不想尝尝?”沈卿尘低头看着桃夭夭问道,她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桃夭夭的脸,喃喃地低语:“娘真怕这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夭夭又会不见了。” “不是梦,是真的,夭夭永远都不会离开娘亲了!”桃夭夭开口,“娘,您不是还做了桃花糕吗?能让白芷一起端过来吗?我好想尝尝。” “当然可以了,娘还会做许多小点心呢,只要夭夭喜欢,娘就每天做给你吃,只不过……” 沈卿尘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许久之后才说:“也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我的手艺生没生疏。” “试试看不就行了?”桃夭夭将沈卿尘的双手扯了下来,脸上是一片期待:“正好,我也可以跟您学一学手艺,要不……咱们吃完饭就开始吧!” “好啊!”沈卿尘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们母女二人静静地说着话,俨然已经将房内的其他人抛在了脑后。 桃桓犹豫了片刻,对着沈卿尘开口:“卿尘,我让……人给夭夭准备了接风宴,晚上的时候,你和她一起过来吧……” “不用了,我不想看到一些不相干的人。”沈卿尘冷冷地打断了桃桓的话,说完之后她又转过身来,伸出手去将桃夭夭脸上的几根碎发抿到了耳后。 “夭夭,娘住在玉笙居,距离你这桃花斋很近,晚上你从晚宴上回来之后,记得过去娘那边陪娘说说话。” “不用了娘。”桃夭夭一把拉住了沈卿尘的手,撒着娇将脸贴在了沈卿尘的手心当中:“我已经见到了爹娘和哥哥,其他不相干的人,我不想认识,也不想去见,所以,我今晚上哪儿也不去,就赖在您身边了,您可不能赶我走!” “夭夭……”沈卿尘哽咽了一声,刚刚止住的眼泪眼看就要再次流出来。 “还有,我也不喜欢住这里,我要跟娘一起住到玉笙居里去。”桃夭夭又说,一边说一边还转过了头:“可以吗哥哥?” 这个院子叫桃花斋,看来定远侯府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可是她却宁愿住在玉笙居里,不仅是因为想陪一陪她娘,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桃花斋”那几个字,那几个字总能让她想起葡萄镇的桃花斋…… 桃灼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我不去接风宴也是可以的了?”桃夭夭对着桃灼眨了眨眼睛又问。 桃灼无奈地笑了笑,再次点点头:“接风宴本就是为你而准备的,既然你不喜欢,直接撤了就是了,您说是不是,父亲?” 桃灼看了桃桓一眼,桃桓慌忙便点了点头:“没错,不去就不去吧,你好好陪你母亲说说话。” “遵命!”桃夭夭调皮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搀住了沈卿尘,还不忘招呼了一声白芷:“走了白芷,赶紧去玉笙居替我收拾房间,我要住距离我娘最近的那间房。”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沈卿尘在桃夭夭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脸上笑得一片恬静。 “在娘身边,我本来就是孩子嘛!就算八十岁了也还是娘的孩子!”桃夭夭对着沈卿尘吐了吐舌头,激起沈卿尘的好一阵轻笑。 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的背影相携着在门外消失,沈玉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狠狠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倒是说句话啊!” 沈玉枫等了许久都不见桃桓和桃灼开口,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没什么可说的,就按你姑母说的办吧,虽说也有弊端,但总体来看还是利大于弊的。”桃桓最先开了口。 “你呢?表兄?”沈玉枫又看了一眼桃灼。 桃灼皱眉沉思了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点了点头:“我也同意父亲的说法,母亲虽然看似温柔,性子却执拗得很,但凡是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是没有人能让她改变主意的,更何况她又已经探出了夭夭的功夫,将她自己的毕生所学渡给夭夭,也算是她保护夭夭的一种方式吧。” 沈玉枫轻叹了一声,举着手里的扇子“啪啪啪”地拍打了自己的脑袋好几下才站起了身:“那行吧,我原打算近几日回去神医谷一趟的,看现在这个情形,就先缓一缓吧,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再说。” “辛苦你了。”桃灼伸手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 沈玉枫顺势勾搭住了桃灼的肩,二人拉拉扯扯地朝门口走去。 可是还没等迈出门槛,忽然被匆匆赶来的桃夭夭拦住了去路。 “夭夭?你怎么来了?”桃灼疑惑地开口,“你不是陪母亲去玉笙居了吗?” “我缠着娘教我做桃花糕呢,她和白芷去准备食材了,我才偷偷溜出来的。”桃夭夭大口喘着粗气。 “你们先别忙着走,我有话要问你们。”她将桃灼和沈玉枫分开,一手扯着他们二人的一只袖子进了屋。 “别扯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沈玉枫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以功渡功的事情,刚才姑母不是都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这对你们来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是吗?”桃夭夭狐疑地看了沈玉枫一眼,“那你发誓,若是你骗我,就罚你娶个母夜叉回家,一辈子被压迫得抬不起头来!” “喂!我说小表妹,我好歹是你亲表兄吧,有你这样诅咒自家人的吗!”沈玉枫不依不饶地开了口,“你怎么不让桃灼发誓!” “因为你是大夫,而他是我哥!”桃夭夭哼哼了两声之后正色,“你跟我说实话,这个以功渡功究竟对我娘有什么影响?” “其实吧……” “有没有告诉过你,人一撒谎的时候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往外飘?”桃夭夭开口打断了沈玉枫的话,“你可是发过誓的,最好想清楚再跟我说。” “你……”沈玉枫咬咬牙,“啪”地一声打开扇子,使劲扇了好几下之后,他吐了一口浊气:“你别问我了,去问你哥去!” 听到这话,桃夭夭转过头来看向桃灼,桃灼眼神微闪,最终化成嘴角的一丝轻笑:“夭夭,你已经长大了,告诉你也无妨…… 母亲当年生你和阿峥的时候是早产,又受了惊吓,当年舅父请名医替她诊治过,说……母亲伤了身子根基,若是无病无灾,每天开开心心的话,许能活到耳顺之年,但是这些年来母亲一直郁郁寡欢,所以,谁也不敢保证母亲她能……” 后面的话,桃灼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若是,母亲再将她那一身功力渡给我的话呢?”桃夭夭沉声问道。 “小表妹,我这样跟你说吧。”沈玉枫开口回答了桃夭夭的问题,“姑母若是继续保留着她这一身功力的话,说不准哪天她一个生气忍不住动了内力,而我又恰好不在,不能及时救治的话,姑母她或许立时就会……” 话题一转,沈玉枫叹了一口气,又说:“但若是姑母身上没有功夫,与普通人无异的话,虽然身子会虚弱了些,但至少我们不用再担心那个随时可能会爆发的隐患了。 当然,一身功力贸然散去,自然会对她的身子造成一些影响,需要时时注意,但那都是次要的,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她调养,只要她今后不再大喜大悲,能每日心情舒畅,我相信,她一定愿意多陪我们很久的。” “我保证,今后不会再让她伤心了,我会有往后的余生好生陪着她。”桃桓沉声开口,脸上闪过一片哀痛。 “你?”沈玉枫冷笑了一声,“十五年了,姑母一生中还能有几个十五年?你还说不会再让她伤心了,可是她所有的伤心,都是来自定远侯您啊!” “玉枫,不要说了!”桃灼对着沈玉枫开口,脸上划过一丝伤痛。 “夭夭,你去哪儿?”几人说着话的时候,桃夭夭已经缓缓地迈出了房门。 “我去找娘。”桃夭夭吸了吸鼻子,没敢回头,怕被人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是啊,人生还能有几个十五年啊? 她桃夭夭的这个灵魂也好,还是原来那个桃夭夭的肉体也罢,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而她却又比死去的那个桃夭夭更多了一份幸福,至少,她能代替那个桃夭夭享受这人间的喜乐安详,能代替她好好陪一陪她的这些家人。 不……是她自己的家人! 耳顺之年是吗? 还好,她现在尽孝,还不算太晚。 桃夭夭抹了一把眼泪,抬步朝着玉笙居走去。 …… 怡兰苑。 “来人,关门!”程氏扯着桃依依的胳膊,一路冷着脸从桃花斋回了自己的怡兰苑,守门的婆子看到程氏的冷脸,一句话也没敢说,低着头匆匆关紧了院门。 “娘,您拉着我做什么?都扯疼我了。”桃依依一边痛呼,一边试着往外拽了拽早就想要拽出来的胳膊。 听到桃依依的话,程氏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桃依依,一把松开了扯着她胳膊的手,却又抬起另外一只手“啪”地一下扇在了桃依依的脸上。 桃依依“啊”地一声捂住了脸,她红了红眼眶,不敢置信地对着程氏哭诉道:“娘,您打我做什么!一路上您一句话都不说,好容易到咱们自己院子了,您还要打我?” “娘什么娘!你还要再挨一巴掌是吗?”程氏冷斥了一声,又狠狠地扬起了另外一只巴掌,却被闻声赶来的一名侍女抱住了胳膊。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姨娘!您怎么对小姐动起手来了?”说话的是一名叫秀环的侍女,跟在程氏身边好些年了,甚得程氏器重。 “小姐?呵——”程氏冷笑了一声,板着脸又抬手给了秀环一巴掌,将秀环一下打懵了。 连带着一旁的桃依依也顾不上哭了,看着程氏怨恨的脸色,桃依依眼里满是惊恐,而一旁的秀环早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姨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何会被气成这个样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您告诉奴婢,奴婢一定改!”秀环的左脸颊高高肿起,她却不敢伸手去捂,只是低声劝着程氏。 程氏四处看了一眼,对着站在门口的两名丫鬟怒喝了一声:“都是死人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没看到我有事要跟二小姐商量吗?还不滚出去!” “是!”那两名丫鬟看到桃依依和秀环接连被打,巴不得赶紧出去,二人忙不迭地福了福身子,迅速关了门远远地躲开了。 二小姐? 跪在地上的秀环抬头看了一眼程氏,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好像,应该知道姨娘是因何发火了。 仗着程氏的喜爱,秀环在没有得到允许的前提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快速走到桌边,利索地倒了一杯茶水端到了程氏面前。 “天干物燥,姨娘渴了吧?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别气坏了身子,若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可就得不偿失了。” 程氏看了秀环一眼,在看到秀环脸上又红又肿的那几个指印之时,她的脸色终于缓了缓。 她抬步走向了桌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秀环便捧着茶杯将茶送至了桌边。 程氏接过茶杯,却并没有喝茶,而是叹了一口气:“去找药酒来,给二小姐也擦一擦。” “是。”秀环答应着转身去了里屋,不一会儿就拿出一瓶药酒出来:“二小姐,奴婢赶紧给您擦一擦吧,这白嫩的小脸,若是一直不消肿,晚上可如何去参加家宴啊!” 桃依依站在原地没动,委屈地撇了撇嘴,却没敢让眼泪流出来。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姨娘是因何生气了。 两天之前,她桃依依还是定远侯府唯一的小姐,虽说不是嫡出,可受到的待遇却跟其他府上的嫡出小姐也差不了多少,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嫡小姐好多都仰着脸巴结她呢。 若不是在上次祭月节上受到柳府那个不成器的柳如烟的连累,她到现在都还是那些世家公子争相讨好的对象。 可是现在,府里忽然又多了一个小姐出来,她一来,整个府里的天似乎都变了。 从来不苟言笑对谁都漠不关心的父亲忽然对那个桃夭夭如此上心,大哥也对她关怀备至,就连蒋管家和那些下人也像着了魔似的往那边跑,根本不将她这个小姐放在眼里。 一夜之间,她的地位就由定远侯府的小姐变成了二小姐,而偏偏那个叫桃夭夭的女子却是正室所出,只在出身上就远远压了她一头,更别提她的样貌和长相了。 想到桃夭夭那张连女子看了都会动心的脸,桃依依恨不得拿把刀子将那张脸给挖烂。 “还好,姨娘并没舍得用力,也就是红了些,并没有肿,待会奴婢再给您用凉水敷一敷,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秀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依依回过神来,抬步朝着程氏走去。 她在程氏身边站定,撇了撇嘴刚叫出一声“娘”,就被紧跟在身后的秀环扯住了袖子。 “二小姐,从现在开始,您便不能再叫娘了,应该改口叫姨娘了。”秀环小心地对桃依依劝道。 桃依依变了变脸色,心里虽然不甘心,可是一想到刚才挨的那一巴掌,那声“娘”是怎么也不敢叫出声了。 看到桃依依脸上的委屈,程氏也放软了语气。 她抬起手来,将桃依依轻轻拉在了身边坐下,然后接过秀环递过来的药酒,小心地用帕子蘸了药酒,轻轻地点在了桃依依脸上。 “疼吗?”程氏低声问道。 桃依依摇摇头,憋了许久的泪和情绪,终于不受控制地释放出来,她趴在程氏的肩上嚎啕大哭。 “好了……不哭了,二小姐不哭了……”程氏一边小心地轻拍着桃依依的后背,一边轻声哄着,眼底却划过几丝狠厉。 她伏低做小忍了这么些年了,眼看就要达成目的了,平地里却又生出这么一出来,这让她如何甘心! “姨娘……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会对她那么好?明明我才是在父亲跟前尽孝的女儿!”桃依依哭得泣不成声。 “还有那个疯子,她有什么好?父亲为何对她还要如此上心?您不是说她快要死了吗?” “二小姐!不许胡说!”程氏正拍打着桃依依后背的手猛地一僵,她一把将桃依依的身体扳正,疾严令色地说道:“这些话,你在这房里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间房,就算是在怡兰苑里,我也不许你再提类似的话,你明白了吗!” 桃依依被程氏的神情吓了一跳,她用帕子抹了一把眼泪:“娘……姨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怡兰苑里也不安全吗?这院子里的人,不是您一个一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吗?您连她们也信不过吗?” 程氏冷笑了一声:“我谁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那个疯子疯疯癫癫了这十多年,定远侯府的后宅说是掌握在她手中是不假,可是这一切却都在管家蒋文的监视之下,即便是她精挑细选的人,也都是经过蒋文的手送进来的,谁知道那个蒋文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这些年来她软硬兼施地试探过,可是那蒋文却油盐不进,还有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背地里却心狠手辣残酷无情的桃灼,她害怕桃灼,甚至更甚于害怕侯爷。 操持定远侯府这么些年,她尽心尽力,从来不敢让桃灼抓住她哪怕一丁点儿的把柄,好在那桃灼对外人虽然心狠,却对依依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过得去,比那个该死的桃峥要好很多。 她原以为,等到那个疯子疯癫至死,她虽然不可能被扶正,却也能成为定远侯府唯一的一个女主人了,到时候依依的婚事也就不发愁了,可是没想到,定远侯府竟然又多出一个十五年前丢失的女儿出来,看侯爷的态度,似乎是早就已经知晓,他瞒自己瞒得好苦啊! 这么些年,竟然没有露出一点口风,更可气的是,那个疯子竟然眼看就要大好了,多年来的希望一瞬间化为幻影,这让她如何甘心!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79章 不甘心 程氏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当中,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姨娘,您怎么了?”程氏的表情和脸上的恨意太过明显,桃依依有些被吓到了。 程氏回神,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又拉住了桃依依的手:“二小姐,你一定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怡兰苑里,除了我和秀环,你不能相信任何人!记住了吗?” 桃依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记住了姨娘,但是,您这样就甘心了吗?” 程氏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我这么些年的努力难道就为别人做了嫁衣了吗?那沈卿尘未疯之前尚且清高得不喜过问府中之事,我倒要看看,她疯了这么些年,该如何好意思开口跟我要这府中的中馈之权。” “姨娘说得没错,您主持定远侯府这么些年,府中的权利早已盘根错节,又岂是说让就让出去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侯爷了吗?” 秀环小心地劝道,又说:“您这么些年在府中的努力,侯爷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侯爷?”程氏再次冷笑,“他早被那个沈卿尘勾走了魂魄……” 程氏的冷笑当中又带了些自嘲。 这十多年来,除了她用了手段将侯爷骗到子自己房间的那一次之外,侯爷从来没有主动来过她的院子。 就算她生病,就算她让人去世安苑请,侯爷至多也是来怡兰苑里坐一会儿,却从来不在这里过夜。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下人偷偷说起过,说侯爷经常半夜三更偷偷去玉笙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在院子里静静地站着。 有几次那个沈卿尘发疯之后谁也不认识,侯爷却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跑去了玉笙居,任凭沈卿尘又掐又打,侯爷对她总是轻声细语。 想她程蓉也是出自大户人家,虽不敢说貌若天仙,却也知书达理品行端庄,受到不少世家公子的爱慕。 当年若不是父亲被人陷害惹上官司,再加上她也对征战沙场一表人才的定远侯仰慕已久,她才不会嫁来定远侯府做妾。 这么些年来,她操持定远侯府尽心尽力,从来不敢懈怠分毫,可是身份使然,她在那些正室夫人面前却始终抬不起头来,她以为侯爷至少会看到她的委屈,会对她另眼相待,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她想错了。 刚才在桃花斋,沈卿尘发病之时侯爷脸上的焦急,是真真切切的,她从未看见过侯爷对其他人流露出那种表情。 “姨娘,蒋管家派人过来了。”门外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说话的是怡兰苑里的丫鬟,声音不小,打断了程氏的沉思。 “秀环快开门,将人请进来,一定是为了晚宴的事。”程氏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利索地抹去眼角不知不觉流出的委屈泪花,朝着门口迎了过去。 “是。”秀环答应了一声,快速上前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名小厮模样的人,看到程氏出现,那人对她低了低头:“见过程姨娘,蒋管家让小的过来给您传几句话。” “原来是刘武啊!”程氏对着那小厮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秀环一眼。 秀环会意,从袖口中掏出几粒碎银子塞到了那个叫刘武的小厮手里。 秀环的力气很大,刘武推辞不过,只得诚惶诚恐地接了银子:“多谢程姨娘!” 程氏和善地点点头:“蒋管家找我,是为了晚宴一事吗?你去给他回个话,就说这晚宴我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就待侯爷吩咐一声,随时就能开始。” 刘武眼神微闪,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低下头小声回道:“……程姨娘,蒋管家让小的来,确实是为了晚宴一事,蒋管家说,说……” “蒋管家说什么了?”刘武的吞吞吐吐让程氏微微变了变脸色,她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和善了。 刘武被吓了一跳,只得实话实说:“是这样的程姨娘,蒋管家让我来跟您说,说晚宴取消了,请程姨娘将人都撤回来就行了,还有,玉笙居那边,蒋管家让白芷姑姑选了十个丫头过去……” “什么?取消了?”程氏彻底变了脸色,厉声开口打断了刘武的话,“为何要取消?是谁下的命令?” “是……侯爷。”刘武眼神闪躲地低下了头。 “真的是侯爷?”程氏的声音沉了下来,“这次的晚宴与众不同,是侯爷特意吩咐的,中途还叮嘱了我好几次,让我一定要布置得正式隆重一些,我刚刚从桃花斋回来的时候还跟侯爷提起这件事,侯爷根本没有要取消的意思啊!” “程姨娘,确实是侯爷下的命令。”刘武再次开口,声音却低了下来。 “刘武——”程氏冷冷地注视着刘武好一会,“你爹负责的城西庄子的采买,上个月可是出了大纰漏,是他和你娘苦苦哀求我,我才将这件事替他抹了过去,不然的话,别说你爹了,就连你,怕是也得被赶出定远侯府去。” “程姨娘息怒!我爹也是受人蒙蔽,确实也已经知错了,还请您一定要高抬贵手啊!”刘武“噗通”一声跪在了程氏的脚边。 程氏冷哼:“还有你,跟你要好的那个丫头叫翠儿吧?我听你娘说,翠儿的爹娘也在那庄子上做活,她们已经商量过,打算年前就来我跟前请我做主给你们两个许了这门婚事呢……” 程氏看了刘武一眼,又说:“不过我瞅着这翠儿吧,也是个机灵的丫头,要不,改天我让人将她从庄子里接过来调教几年?回头再给她许个大户人家……” “程姨娘!程姨娘您高抬贵手啊!小人和翠儿是两情相悦,她并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啊!”刘武一边说,一边给程氏磕着头。 “你还不说实话吗!”程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武,“说,取消晚宴究竟是谁的主意!” 刘武直起身来,纠结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据说是……是大小姐说要陪夫人,不想参加什么接风宴,大公子就点了头,还帮忙劝了侯爷,侯爷便都依了她们。” “竟然是她!”程氏眼底划过一丝狠意,咬了咬牙又问:“玉笙居里使唤丫头的事呢?蒋管家怎么都不提前让人过来知会我一声?” 刘武抹了一把汗:“程姨娘容秉,让白芷姑姑挑人这件事,是侯爷的主意,蒋管家事先也不知情。 侯爷说大小姐刚刚回府,又去了夫人所在的玉笙居,因为不太清楚大小姐的喜好,光白芷姑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便给玉笙居又添了几个人。” “几个人?不是说整整十个人了吗?”程氏还没有说话,桃依依就大声嚷嚷了起来,“这怡兰苑一共才几个人啊,她一来就要走了十个!父亲也太偏心了吧!” “二小姐住口!”程氏低声呵斥了桃依依一声,又转过头来对着刘武问道:“你先起来吧,我从桃花斋回来得早,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形,夫人的情形现在怎样了?” 刘武答应了一声,小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回道:“有莫谷主在,夫人已经无大碍了,现在正带着白芷姑姑和大小姐做桃花糕呢。” “那侯爷呢?也在玉笙居吗?”程氏又问道。 “那倒没有,宫里来人了,侯爷和大公子一起去前院陪客人了。”刘武说道。 “宫里来人了?我怎么不知道?”程氏皱了皱眉头,回头招呼了秀环一声:“走,随我一起去看看,可不能怠慢了!” “是。”秀环福了福身子,正要抬步,却见刘武有些尴尬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低头站在了程氏面前。 “怎么了?”看到刘武虽然害怕,却依旧坚持着不退后的表情,程氏的心微微一沉。 刘武在拦她! 刘武竟然敢拦她! 是谁给的他胆子! “程姨娘,侯爷说……说前面有他和大公子陪着即可,不用让您过去了,还说,说这几日让您将府中的账务整理一番,然后让人送到玉笙居里去。”刘武咬咬牙,索性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程氏不敢置信地猛地抬头:“你说什么?侯爷这是想让我交出中馈之权?” 刘武的身子一抖,慌忙低头回道:“这……小人也不清楚,不敢妄加猜测!” 程氏“呵呵”地冷笑了两声:“我知道了,你去回了侯爷,说我会按照他的吩咐,三日内将所有账目整理出来。” “是,那小人就先告退了。”刘武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程氏的脸色,见秀环暗中对他摆了摆手,便慌忙低着头退了出来。 一直后退着出了怡兰苑的院门,他才敢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哗啦!”几声脆响,怡兰苑内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程氏压抑着的低吼。 “……欺人太甚!——” “姨娘,您消消气,奴婢觉得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秀环小心地将地上的瓷器碎片捡了起来,轻声安慰着程氏。 “是啊姨娘,您可以去求父亲啊!说不定父亲也是一时被蒙了心智呢!”桃依依也小心地劝道。 程氏砸了几样东西之后,火气终于暂时消退了些,心里也已经有了思量。 “你说得对,这未必就是最后的定局。”程氏轻轻地坐在了椅子上沉吟。 “姨娘,您是不是又有什么打算了?要不,账本一事奴婢想法子拖上一拖?”秀环压低了声音凑上前来。 “恰恰相反。”程氏冷哼,“她不是想夺中馈之权吗?我倒要看看,她这一个从来不插手这些俗事的清高之人,该如何管这一大家子的人和事!” 秀环眼珠一转,转而微微一笑:“姨娘高见!夫人没有管理后宅的经验,身子又不好,一定会力不从心,到时候,侯爷就知道您的辛苦了!” “到时候,我会让她求着我将这中馈之权接手过来……”程氏冷笑了几声,又说: “这几日账房那边你就多上点心,两日内将账目整理出来拿给我看,顺便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知道,他们的夫人已经大好了,马上就要掌家了,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暗中探一探那些人的口风和态度。” “奴婢知道了姨娘,”秀环点了点头,又小心地问道:“那……账目的事,还要做些手脚吗?” “先将那些明账拿给她看,看她能挑出什么漏洞来,我也好探探她的底细。”程氏说道。 “奴婢明白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整理出来请您过目。”秀环说道。 “去吧。”程氏似是累极,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姨娘,那我呢?”看着秀环关门出去,桃依依蹲在了程氏的面前。 程氏睁开眼,抬手摸了摸桃依依的脸:“二小姐,从明天起,你就要日日去玉笙居请安了。” “可是,我不想去啊。”桃依依满脸苦色。 “不想去也得去!”程氏板起了脸,“不仅你要去,我也会去,十几年了,我跟她,已经十几年没好好地见上一面了……” “……是。”桃依依看到程氏的脸色不太好看,便答应了下来。 “我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程氏站起身来朝里间走去,桃依依只得退了出来。 …… 玉笙居。 “娘,您看我捏的这个形状好不好看?”桃夭夭手里举着一个勉强算得上桃花形状的糕点对着沈卿尘笑得正欢。 沈卿尘看了一眼桃夭夭手心里的那块糕点,“噗嗤”一声乐了。 她伸出手去轻轻将桃夭夭鼻尖上的面粉擦掉,笑着说道:“我就说让你用模具,你偏不用,你这个不行的,上锅一蒸就露馅儿了。” “娘啊,是女儿眼高手低了,看您做起来这么轻松,就想着自己也试试,没想到第一次尝试竟然做成了这个样子。”桃夭夭咧着嘴笑道。 她虽然不擅长做面食,可是却也还拿得出手,她故意做得如此差劲,自然是为了沈卿尘的开心。 看到沈卿尘脸上的笑,桃夭夭乐开了花,连白芷也笑得合不拢嘴。 “已经不错了,好歹馅料调制得还算不错。”沈卿尘也笑,利索地将自己手里的桃花糕放在了蒸笼上。 “这里的火候让白芷看着吧,你陪娘回房去说说话。”沈卿尘将蒸笼的盖子盖好,伸手牵住了桃夭夭的手。 “好啊,那我就乖乖等着尝一尝自己做的桃花糕了。”桃夭夭一边笑,一边依偎在沈卿尘身边往屋里走。 从小厨房到卧房的这一路上,她们遇上了好几个在院中洒扫的丫鬟,看到她们母女从小厨房出来,那几人便一个个地上前过来见礼。 “娘,您这院里,平时也这么人吗?”桃夭夭疑惑地开口,她记得刚来的时候这玉笙居里似乎还没有那么多人。 “应该没有那么些人吧?我不喜欢太多人近身伺候。”沈卿尘皱了皱眉头,“我听白芷说,这些人好像是蒋管家刚刚抽调出来的,许是你刚回来,他怕委屈到你吧。” 沈卿尘口中的那个“他”,不用说桃夭夭也知道指的是谁。 她“呵呵”地笑了两声:“还是爹爹疼我!” 沈卿尘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淡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偷偷看了一眼沈卿尘的表情,桃夭夭话音一转,又说:“只是可惜,我跟娘一样,也是不喜欢太多人近身伺候。” 沈卿尘的脚步一顿,缓缓停了下来。 “夭夭,你跟娘说说葡萄镇的事情吧。”沈卿尘认真地看着桃夭夭开口。 “好啊!”桃夭夭欣欣然地点点头,她正愁找不到机会跟娘说葡萄镇的事情呢,正好这是个机会。 虽然哥哥从来没跟她明说,但是潜意识里,她觉得葡萄镇,还有葡萄镇的陶青爹爹,才是爹和娘之间矛盾的根本。 “我听白芷说,你在葡萄镇的这些年,也算没吃多少苦是吗?” 行至房前,沈卿尘推开房门,先行抬步进了房间。 “是啊,不仅没吃苦,还享福了呢!”桃夭夭第二个进屋,伸手关紧了房门。 “是吗?”沈卿尘笑了笑,轻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样的话,娘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娘!”桃夭夭撒娇似的搬了个杌凳坐在了沈卿尘的面前,“祖父和陶青爹爹对我很好的,陶青爹爹家里还有两个女儿,可是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我。 还有祖父,更偏心了呢,常常都是我犯了错,但是最后挨骂的都是我那两个姐姐。” “夭夭,你说……你葡萄镇的那个父亲,叫陶青是吗?”沈卿尘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啊!”桃夭夭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但是我听哥哥说,他原本是叫做沈青的,可能是怕我爹追查到他,所以便改了姓氏,藏身到了葡萄镇。” 沈卿尘苦笑了一声:“天下姓氏何其多,若是想改,为何偏偏改姓了陶氏。” 桃夭夭微微一愣:“娘,您的意思是……” 沈卿尘叹了一口气:“沈青,是你外祖父替我找的护卫,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习武,若是没有遇到你爹,或许,我跟他已经结为了夫妻。” 桃夭夭一愣,这事儿还真没人告诉过她。 愣了半天之后,她犹犹豫豫地开口:“可是娘,您不是我外祖的掌上明珠吗?我那沈青爹爹不过是个护卫,外祖怎么会……” “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对于那些什身份啊地位啊的都不甚看重,你外祖对沈青也是极为器重的。” 沈卿尘说道,她低头认真地看着桃夭夭:“夭夭,你也长大了,有些事,娘希望让你知道,娘不怕丢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娘做人堂堂正正,不怕别人的指指点点!” “娘,我信您!”桃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换来沈卿尘一个欣慰的微笑。 “你沈青爹爹爱慕与我,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不只我知道,你外祖你舅父,甚至你爹,他们都知道,在遇见你爹之前,我以为嫁人就是要嫁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嫁一个对自己知冷知热的人,而你沈青爹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当时你外祖找沈青提这事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份低微,说配不上我,这事才搁置了下来,直至遇到了你爹……” 沈卿尘的语速极缓,像是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当中。 “……后来遇到你爹,我才知道,原来相伴一生的两个人,并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娘和爹是一见钟情吧?”桃夭夭吐了吐舌头调侃道,“幸好你们两个一见钟情,不然的话,哪里能生出来我那么优秀的哥哥?当然了,您女儿我也不差的!” 沈卿尘被桃夭夭的几句话逗笑了,她低低地笑了两声,脸上划过一抹羞涩。 “知道我和你爹要大婚的消息后,沈青曾经一度消沉,我劝解了几次,也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可是后来他不辞而别离开了玉剑山庄,在朝廷谋了个差事,据说做得还不错。” “那是!我沈青爹爹也是很厉害的!”桃夭夭对着沈卿尘伸了伸大拇指,又笑:“是因为外祖教得好嘛!” “你这孩子,嘴上抹蜜了这是?”沈卿尘伸手捏了捏桃夭夭红扑扑的小脸。 “后来呢?”桃夭夭开口问道。 “后来啊……”沈卿尘的神色逐渐暗淡了下来。 “后来,我一直没有见过沈青,一来是他一直躲着不肯见我,二来,我已经嫁给了你爹,多少也得顾忌着你爹的感受,只听说他娶了妻室,还有了女儿,再后来的一次见面,就是你出生的那一日了……” “娘,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桃夭夭小心地问道。 “那一天……我和你爹上山进香回来,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盼望着能给桃家添一个女儿……” 沈卿尘的神色更加黯然了,“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忽然遇上了山匪,那些山匪武功高强,你爹和白芷联手,居然都没有敌得过,最后还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那些山匪想要劫走马车,我当时顾忌着腹中胎儿而不敢用力反抗,在千钧一发之计,沈青出现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0章 什么样的好看书生能配得上我的夭夭 “那我沈青爹爹和那伙山匪是一伙的吗?”桃夭夭开口问道,又说:“既然我爹和白芨联手都打不过,那就一定不是普通的山匪了,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 “没错,他们确实是有备而来,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薛嵩!”沈卿尘的眼底染上几丝狠恨意。 “是沈青爹爹亲口告诉你的吗?”桃夭夭问。 沈卿尘点点头:“在他告诉我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了,当年你爹和薛嵩是政敌,薛嵩早就想将你爹除之而后快,那个时候的我,恰好是你爹的软肋……” 沈卿尘脸上划过一抹带着甜蜜的哀伤,虽然转瞬即逝,却依旧被桃夭夭捕捉了个正着。 “那……沈青爹爹是薛嵩的最后杀招吗?”桃夭夭犹豫地开口。 沈卿尘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薛嵩收买了沈青,让他将我劫走,好逼你爹就范。可笑的是,我看到沈青出现,还出手打退了山匪,便将他当成了救星,二话不说就跟着他一起离开。” “那……后来呢?”桃夭夭小心地又问。 “后来,沈青带我去了一座破庙,跟我说了许多之前从来不敢跟我说的话,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为了我才下山去考了功名,只为了我少年之时的一句戏言,说要嫁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将为妻……” “娘,您这也不算是戏言嘛,爹也曾经是个威风凛凛的武将啊!”桃夭夭笑着开口。 沈卿尘笑了笑,笑容里带了几分苦涩:“武将有什么好?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身为统帅,还要身先士卒,事事要冲在最前方,他的军功和定远侯府的荣耀,还不是他那满身的伤痕累累换来的? 若是可以选择,我倒宁愿将他强留在玉剑山庄,再不济,跟他一起闯荡江湖,也好过整日里的担惊受怕。” 沈卿尘的这几句话,让桃夭夭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知为何,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洛云锡,听沈玉枫他们说,洛云锡在战场之上也跟爹一样,常常单枪匹马冲在最前方,他的战神称号,看似荣耀,其实不过是鲜血铸就的一个最最无用的空名罢了。 “夭夭,你怎么了?”沈卿尘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猛然惊觉,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裙摆已经皱得不成了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爹征战沙场的那些年,心里后怕罢了。”桃夭夭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迅速转移开了话题:“那后来呢?沈青爹爹是如何将我从你身边抱走的?” 沈卿尘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他让我跟他走,说不想我继续受苦。” “受苦?”桃夭夭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您在定远侯府,不是一直跟爹的感情很好吗?又何来受苦一说?” “是薛嵩的挑拨。”沈卿尘冷哼了一声开口,“我当时也很奇怪,问沈青为何会这样说,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薛嵩一直在他跟前挑拨,说你爹对我不好,说我每日里以泪洗面,所以他才会听了薛嵩的话来带走我。 就算我一直跟他解释,他也根本不信,我心里担心你爹和白芷,便想出去找他们,情急之下跟沈青起了争执,拉扯当中不小心动了胎气,便早产生下了你。” 沈卿尘的声音低落了下来,眼前仿佛又闪过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我刚出生就被沈青爹爹抱走了是吗?”感受到了沈卿尘身子的微微颤抖,桃夭夭便轻轻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 “没有……”沈卿尘摇摇头,“你在娘身边,还待了一会儿……是沈青第一个抱起了你,用他的衣裳将你包得严严实实,跟我说是个女孩儿…… 我当时欣喜若狂,因为你爹盼的就是女儿…… 我抱着你,轻轻叫着你的名字——夭夭,那是我和你爹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名字,还将身上的一块血玉亲手系在了你脖子上,那血玉,是你外祖给我的嫁妆,我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离过身……” 沈卿尘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了桃夭夭的脖颈后方。 当摸到桃夭夭空荡荡的脖颈时,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夭夭,娘给你的那枚血玉呢?沈青没有给你吗?” “不是的娘!祖父给我了。”桃夭夭慌忙摆手,“祖父临终前特意将血玉给了我,让我拿着血玉来京城认亲,还说若是我爹不认我,便让我拿着信物去玉剑山庄,是我自己不小心,将血玉给弄丢了,不过,现在已经找到了,暂时就放在玄幽王府,等我有时间了会过去拿的。” 为了不让沈卿尘担心,桃夭夭特意隐去了血玉丢失和她差点认错亲的事情。 沈卿尘松了一口气:“那血玉很是贵重,是你外祖和舅舅的一片心意,你万不可弄丢了。” “知道了娘,我这两天就抽空出去一趟取回来。”桃夭夭撒娇着晃了晃沈卿尘的胳膊,又问:“后来呢?挂上血玉我就被抱走了吗?” 沈卿尘“嗯”了一声:“你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哭声,脸色青紫,在我怀里好一会儿了也不哭,沈青说他略通岐黄之术,让我将你抱给他看看。我也知道他懂医,就将你交给了他,可是他抱起你之后,却说你生了很严重的病,必须立刻找大夫看病。 他神色凝重地抱着你匆匆出了门,临离开之时丢下几句话,说他会将山匪引开,会通知你爹和白芨过来找我,还说让我放心,不管你的病治不治得好,他都会好好对你…… 我肯定不能依他啊,便挣扎着想要将你夺回来,可是才刚刚坐起身来,腹中却又是一阵剧痛,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怀的,竟然是双胎…… 我心里挂念着你的安危,又加上腹中剧痛,如何昏过去的时候都不知道。” “所以后来,爹爹和白芨赶过来的时候,你已经生下了弟弟是吗?”桃夭夭心底一阵心疼,她轻轻拍着沈卿尘的后背,给她送去些许安慰。 沈卿尘点点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躺在世安苑的房间了……世安苑,是我从前住的院子。” 桃夭夭“哦”了一声,想着这“世安苑”,大概是爹娘以前共同生活的地方:“那后来呢?爹又让人找我了吗?” “没有。”沈卿尘冷声说道,“他根本不信我说的话,不仅不信,他竟然还怀疑我跟沈青离开的动机!” 沈卿尘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不仅不相信你的存在,他竟然还质疑我跟他之间感情!” 沈卿尘冷笑:“我若是想跟沈青,还非得大费周章偷偷摸摸吗?他自己心胸狭隘,却还要怪别!若是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选他!” “那可不行!您要是不选爹,就可没有我们几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儿女了!”桃夭夭扯了扯沈卿尘的袖子笑道。 沈卿尘的脸色稍缓,声音里却难掩恨意:“你知道他背着我做了什么吗?他竟然将我囚禁起来,说我得了失魂症,说话疯疯癫癫,我本没有疯,都是被他逼疯的!” “娘,我想,爹这么做,应该也是为了保护我吧?”桃夭夭小心地开口,“您想,若是薛嵩的人知道我沈青爹爹将我抱走,那我还有得活吗?” 沈卿尘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聪明如她,自然早就已经想通了,可是她就是见不得桃桓对她有半分的怀疑,那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会痛彻心扉。 “还有沈青爹爹的事……”桃夭夭看了一眼沈卿尘的脸色,又说:“您想,换做是您,我是打个比方哈,爹若是跟一个爱慕他的女人走了,又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在他身边陪着他,您会是何种感想?” “还用得着打比方吗?爱慕他的女人还少吗?”沈卿尘冷哼,“府里不就有一个吗?这么些年来尽心尽力地帮他操持着定远侯府,我又算得了什么!” “看看,我就说嘛,爹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您也不开心是吧?又更何况那人是沈青爹爹呢?”桃夭夭笑着开口,“您想,沈青爹爹跟您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爱慕您不说,你们两个不是还差点谈婚论嫁吗?我爹不喜欢沈青爹爹也是人之常情啊,他是太过于在乎您,才会生气的。” “在乎?呵!——”沈卿尘冷笑了一声,“将我囚禁起来就是在乎吗?那么些年沉醉温柔乡里从来不过来看我就是在乎吗?” “夫人,侯爷可不是没来看过您!”一阵轻咳声响起,白芨含笑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二人抬头去看,就看到了端着糕点走过来的白芨。 “白芨,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沈卿尘瞪了白芨一眼,白芨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反而笑盈盈地走上前来。 “夫人,之前是您糊涂,我便没告诉您。”白芨将托盘上精致的碟子摆放在了桌上,又说:“这么些年来,侯爷来玉笙居的次数不计其数,几乎每月都会来好几次,虽然他什么也不说,就站在院里,我却知道,他是想进来看您的,只可惜您一见到他就会情绪激动,所以他才没敢进来。” 沈卿尘没有说话,只冷哼了一声低下了头。 “还有您发病的时候,连我也不认识,那时候不管侯爷多忙,他总会放下手里的事情赶过来,您将他身上抓了不知道多少伤痕呢,就连他的手,也经常被您咬伤,您都忘了吗?”白芨笑道。 “白芨,不许胡说,我哪有!”沈卿尘抬头瞪了白芨一眼,语气却不太肯定。 她只记得之前不糊涂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对于生病犯糊涂的这些年,她能记得的事情着实不多。 白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将桌上的碟子往沈卿尘面前推了推:“好好好,那我就不胡说了,您和小姐亲手做的桃花糕好了,尝尝看?” 沈卿尘低头看了一眼,被碟子里桃夭夭做的那几个咧着大口的糕点给逗笑了。 “这是我做的吗?怎么这么丑?一定是白芨给我换掉了!”桃夭夭指着那几个奇丑无比的桃花糕不依不饶。 “叫什么白芨?”沈卿尘伸手点了一下桃夭夭的鼻尖,“白芨比我小不了几岁,是从玉剑山庄跟我一起过来的,你应该叫姑姑!” “夫人,这可使不得!”白芨慌忙摆手,刚摆了两下,桃夭夭就已经脆生生地叫出了口:“白芨姑姑好,多谢您这么些年来陪在我娘的身边。” 她伸手拿起碟子里的那块最丑的桃花糕:“我就以糕代酒,敬您一块了!” 说完,她狠狠地对着手里桃花糕咬了下去:“唔,虽然丑,但是很好吃嗳!” 沈卿尘和白芨都被桃夭夭的模样逗笑了,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几个人的笑声。 听到房间里的阵阵笑声,站在门外台阶下的桃桓脸上也浮出了一丝微笑。 他静静地站在台阶下面许久,最终忍住了想要上前敲门的冲动。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十五年了………… 他竟然头一次发现定远侯府上面的天空竟然也是蓝的。 最后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道房门,桃桓抬起脚步准备离开,却又在听到门内的说话声之后,又犹豫地站住了脚步。 房间内,桃夭夭将手中的一块桃花糕吃完,轻轻地拍了拍双手,忽然对着沈卿尘开口:“娘,您恨我沈青爹爹吗?” 沈卿尘正低头给桃夭夭捋着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许久之后,她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恨吗?我也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他,娘不可能跟你一分别就是十五年,更不可能跟你爹的关系闹成今天这个地步,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恨他的,但是……” “但是,您又知道他这么疼爱我,将我养得这么好,而且,当年他也是受了薛嵩的挑拨,以为爹对您不好,才会因此中了薛嵩的圈套。 但是,您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爹那纯粹是小心眼儿,所以,您也就不是那么恨我沈青爹爹是吗?”桃夭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道。 “我……” 沈卿尘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又被桃夭夭打断了:“其实娘,还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沈卿尘疑惑地开口。 “是关于我的事。”桃夭夭故作轻松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刚才您提到我刚出生的时候,说我生下来脸色青紫,而且并没有哭是吗?” 沈卿尘点点头:“没错,沈青懂医,说要看看你,我才将你交给了他。” “是啊,爹爹确实是懂医,我至今身上仍然带着好几包蒙汗药,就是沈青爹爹亲手教给轩哥哥配置的。” 桃夭夭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说道,她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沈卿尘。 “娘,其实沈青爹爹没有骗您,您都已经当过一次娘了,却还不知道婴孩生下来不哭是大忌吗?” “我自然是知道,但我也知道你是早产,说不定是冻的,而且,我试探过,你是有呼吸的。”沈卿尘急声开口。 桃夭夭摇摇头,伸手轻轻拍了拍沈卿尘的手背:“娘,有件事您不知道,但是哥哥和爹,包括白芨姑姑他们应该都知道……您知道在葡萄镇的时候,别人背地里都叫我什么吗?” “……什么?”沈卿尘微愣。 桃夭夭笑着耸了耸肩:“别人都叫我傻丫头,因为他们都知道,我从一生下来就是个傻子,祖父和沈青爹爹求了好多名医,甚至连算命先生说我活不过十五岁,得找人冲喜这话他们都信了……” “不!怎么可能?我的夭夭怎么可能是个傻丫头?”沈卿尘一把将桃夭夭揽在怀中,抬头朝着白芨看了过去,却见白芨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沈卿尘瞬间崩溃,她颤抖着双手将桃夭夭的脸捧了起来,双手十指一寸一寸地沿着桃夭夭的脸划过,眼底满是心疼:“我的夭夭这么好看,这么聪明伶俐,他们怎么会说你是傻子……” “娘,我确实是傻过那么一段时间,这事儿葡萄镇的人都知道,也许是……”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想给自己的不傻了这件事找个合适的理由,想来想去,她想到了洛云锡。 “您知道吗娘?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说的可准了!”桃夭夭郑重其事地说道,“就在前些日子,我从葡萄镇的后山上救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书生,当时祖父就选了他来给我冲喜,我们两个拜了堂,第二天起来,我这病一下子就好了呢!” 桃夭夭半真半假地对沈卿尘说道,听得沈卿尘和白芨面面相觑。 白芨是听桃灼说起过桃夭夭之前的事的,也确实知道葡萄镇的那个陶三姑娘是个不太精明的人,可是对于桃夭夭的忽然间不傻了,别说她了,就连桃灼和沈玉枫都搞不太清楚,现在听到桃夭夭如此说,白芨也恍然大悟,对桃夭夭说的话自然是确信无疑。 而沈卿尘的关注点,很明显却并不在这上面,她皱眉看着桃夭夭:“什么样好看的书生能配得上我的夭夭?他姓甚名谁?有多大?家中可曾娶妻?学识人品又如何?你们……” 沈卿尘看了桃夭夭一眼,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掀开了桃夭夭右手的衣袖。 她将桃夭夭的袖口轻轻往上掀了掀,待看到桃夭夭手臂上那颗鲜红的守宫砂之后,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沈卿尘将桃夭夭的衣袖轻轻地放了下来,又将她的衣裳整理好,这才小心地开口:“夭夭啊,听娘一句话,不管过去在葡萄镇发生过什么,你只要记住,你是定远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并未跟任何人拜过堂,知道吗?” “娘啊,我……”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那颗守宫砂,桃夭夭满脸黑线。 她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啊!怎么扯着扯着,扯到这上面去了。 她正了正神色,伸出手去轻轻扯了扯沈卿尘的衣袖:“娘,我的意思是,沈青爹爹当年,一定是已经知道了我的病,怕您知道真相之后伤心,所以才会将我从您身边抱走的,他和祖父养了我十五年,最后却还是被薛嵩的人灭了府,您可不可以不要再恨他了? 还有爹,他也不容易,我听哥哥说他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找我,您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爹?还有还有……” 桃夭夭站起身来端起了桌上的碟子,她捧着碟子到了沈卿尘的面前:“娘,我姓桃,跟桃花有缘,可是您知道吗,我在葡萄镇住的院子,跟定远侯府的那座院子一样,就是叫做桃花斋。 我听轩哥哥说,沈青爹爹告诉过他,说我娘喜欢桃花,所以他便在我住的院子里种满了桃树…… 我在葡萄镇的家叫做陶府,虽说姓氏不是同一个字,可是却饱含了沈青爹爹的一片心啊!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害我们桃家啊!就连他的死,也是为了给我寻一种鸟来逗我开心,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桃家,他对女儿有恩啊娘!” 原本只是想要劝说沈卿尘放下仇恨,可是想到葡萄镇里的点点滴滴,桃夭夭竟然真的悲从心来,说到最后,她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夭夭,你别说了……”沈卿尘也神色悲痛,伸手将桃夭夭揽在了怀里,“娘不怪他,也不怪你爹,怪只怪娘当年没有保护好你,怪娘当年一意孤行非要上山进香,是娘对不起你,对不起沈青和桃家,还有你的弟弟桃峥……这十五年来,娘甚至都没怎么抱过他……” “娘啊——”桃夭夭扯着嗓子哀嚎了一声,趴在沈卿尘怀里嚎啕大哭。 这一次哭,却是带了几分渲染气氛的小心机。 娘压抑了这么久,能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反而对她的病很有帮助。 念已至此,桃夭夭便哭得更欢实了,母女俩抱头痛哭,将站在一旁的白芨都哭慌了。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在桃夭夭的身后停住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1章 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 “卿尘,夭夭……” 站在桃夭夭身后的是桃桓,声音里带了几分心疼与担忧,看着眼前抱头痛哭的妻女,他的心里就像针扎一般疼痛。 “爹?”桃夭夭从沈卿尘怀中露出了一只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娘,爹来了。”桃夭夭将脑袋从沈卿尘怀里钻出来,悄悄伸手扯了扯沈卿尘的衣袖。 沈卿尘的哭声也逐渐停了下来,她面对着门口,比桃夭夭看到桃桓看到得更早。 她拿着锦帕拭了拭眼泪,脸上虽有泪痕,声音却沉了下来,带了几分疏离。 “侯爷事务繁忙,怎么有空到我这玉笙居来了。” 疏离的语气让桃桓打算上前的脚步微微一顿,看着沈卿尘脸上的清冷,他犹豫了半天才开了口:“卿尘,我……能和你聊聊吗?” “不用了,我跟侯爷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沈卿尘冷冷地打断了桃桓的话,看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娘……”桃夭夭轻轻扯了扯沈卿尘的袖子,沈卿尘轻轻拍了拍桃夭夭的手,却依旧不为之所动。 “白芷,送客!”沈卿尘站起身来,牵着桃夭夭的手朝里屋走去。 “夫人……”白芷张了张口,却又在想到沈卿尘的脾气之后住了口。 “侯爷,要不您就改日再来?回头我跟大小姐再劝劝夫人。”白芷小声对桃桓说道。 桃桓“嗯”了一声,却并未离开,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沈卿尘的背影大声开口:“卿尘,既然你不想见我,那咱们的事我就再找机会过来,今日就先说咱们女儿的事。” 沈卿尘的步子微微一顿,却并未转身, 看到沈卿尘停了下来,桃桓大喜,又说:“宫中来人了,太后听说了夭夭的事,要见见夭夭。” 听了这句话,沈卿尘终于缓缓转过了身。 她冷冷地看着桃桓,声音里满是不满:“侯爷,你什么意思?夭夭才刚回府,你就这么着急让她进宫吗?” 看到沈卿尘转身,桃桓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夭夭的事是大事,除了邀她进宫之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今天趁着夭夭也在,要不,咱们坐下来商量商量?” “是啊娘,您赶紧跟爹商量商量吧,关于我的事,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呢!”桃夭夭又在沈卿尘耳边加了一把火。 一边说,一边抱着沈卿尘的胳膊拉着她去了桃桓身边。 沈卿尘皱了皱眉头,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抗拒桃夭夭的拉扯。 她在距离桃桓最远的那把椅子上坐定,抬起头沉声问道:“我跟夭夭还有事,侯爷有话就赶紧说吧。” “不急。”桃桓笑了笑,扭头对白芷说:“去沏一壶茶过来。” “是。”白芷低头笑着正要离开,却被桃夭夭拦下了。 “还是我去沏茶吧,我手艺很好的!”她对着沈卿尘笑了笑,转身就要扯着白芷开溜,却被沈卿尘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 “说你的事呢,你做什么去?过来坐下!”沈卿尘嗔怪地对着桃夭夭开口。 桃夭夭无奈地吐了吐舌头,不情愿地松开了白芷的胳膊,然后磨磨蹭蹭地在沈卿尘旁边坐了下来,还不忘伸手往桃桓那边推了推一张空椅子。 “那个……爹,您也坐啊。”桃夭夭纠结地开了口,在别人跟前提起爹是一回事,面对面叫出口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叫“娘”叫得倒是挺顺溜,可是这个“爹”,叫起来怪别扭的。 “好,爹坐!”桃桓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几分,这两日笑下来,他忽然觉得每日里多笑一笑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了。 桃桓笑了一会,再一回头对上沈卿尘冷漠的眼神,他脸上的笑意便微微僵了僵。 轻咳了两声之后,他终于再次开口;“刚才宫中来了人,是寿安宫派来的,只说明日太后想见一见夭夭,然后留她在寿安宫中吃顿饭。 我和灼儿会陪她一起进宫,到时候长公主和长乐公主也会去,灼儿已经去长公主府打招呼了,都是自家人,又有我们陪着她,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桃桓对沈卿尘说着话,更多的则是在劝慰。 见沈卿尘不说话,桃桓又说:“我听灼儿说,夭夭曾经帮助过长公主,还跟长乐公主是旧识,她们都能为她说上几句话的,再说,夭夭的性子又开朗随性,跟太后年轻时候很像,太后一定会喜欢她的!” 沈卿尘疑惑地看了一眼桃桓,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转身拉住了桃夭夭的手,她问:“夭夭,你跟长乐公主怎么可能是旧识?还有,长公主一介女中豪杰,能文能武,你一个弱女子,能帮长公主什么?” 桃夭夭张了张口,干笑了两声之后说道:“娘,这件事啊,就说来话长了,反正就是,这些事都是我之前在玄幽王府做工的时候……” “你还在玄幽王府做过工?”沈卿尘开口打断了桃夭夭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额……”桃夭夭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桃桓,见桃桓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懵,便知道自家娘亲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在玄幽王府的那些“光辉事迹”。 “玄幽王不是一直镇守西北边关吗?京城的宅子也常年空置着,你去那里做什么工?”沈卿尘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扯过了桃夭夭的手。 将桃夭夭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桃夭夭手心里并没有多厚的手茧之后,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满地指了指桃夭夭的右手虎口处。 “看看这里,都磨出手茧来了,回头得让白芷好好给你敷一敷,女孩子家的手,一定要白白嫩嫩的!” “娘,这不是做工磨的,这是……”桃夭夭的话说了一半,忽地又住了口。 她若是说这手茧是自己偷偷练剑磨出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挨骂。 “话题扯远了娘,咱们还是继续听爹说话吧。”桃夭夭将自己的手往后缩了缩,用下巴指了指远远坐着似乎被遗忘了的桃桓。 沈卿尘终于抬头看了桃桓一眼,随即就撤回了目光。 “那我就继续说?”桃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说:“除了我提到的他们几个,阿峥也会去,太后已经让人将他从龙虎营召出来了,今晚他便能到家。” 桃桓含笑看了一眼桃夭夭:“你和阿峥之前也见过的,今晚我让人摆一场家宴,让你们姐弟俩好好见一见。” 看到沈卿尘渐冷的脸,桃桓慌忙又说:“我说的家宴,指的是只有咱们一家五口的家宴,就摆在这玉笙居,你不想见的人,我一个都不会让她们出现,好吗?” 桃桓的语气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他盯紧了沈卿尘的脸,生怕沈卿尘会生气。 沈卿尘眼神微闪,缓缓抬头看了桃桓一眼,这一次,她并未撤开目光。 “我知道了,待会我会跟夭夭嘱咐些进宫应注意的事情,还有什么其他事吗?”沈卿尘开口,虽然依旧带着些疏离,可是却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桃桓松了一口气,脸上带上一副轻松的笑:“你答应了便好,还有一件事,是夭夭的婚事。” “咳!咳咳!——”桃夭夭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她惊讶地看向桃桓:“我的婚事?” 沈卿尘也是满脸诧异,诧异中还带着些不悦:“夭夭在外面漂泊了十五年,才刚刚回家,还不曾享受到家的温暖,你就这么快想将夭夭嫁出去?” 桃桓低低地笑了两声,他朝沈卿尘看了一眼,眼底是一片温柔:“卿尘,你说这话可是冤枉我了,要是说起夭夭的婚事,严格来讲,还不是你定下来的?” “我?”沈卿尘一愣,“怎么可能?” 她皱着眉头想了又想,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抬头看着桃桓:“你是说,十五年前?” 桃桓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这可糟了!”沈卿尘沉声开口,“当年不过是一句茶余饭后的戏言,怎么能做得了真呢?” “咱们没有当真,有些人却当真了。”桃桓的声音沉了下来,二人脸上的郑重将桃夭夭看懵了,她清了清嗓子开口:“爹,娘,你们打什么哑谜呢?确定是在说我的婚事吗?难道不应该让我知道些什么吗?”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好笑,将原本心事重重的沈卿尘逗笑了,她抬手抚了抚桃夭夭的脑袋,然后缓缓开口:“当年娘怀着你和你弟弟的时候,正逢后宫的德妃喜得景秋公主,娘跟你爹去宫中赴宴,在酒宴之上,皇上曾经说过一句戏言,说若是娘生了儿子,便跟景秋公主结为百年之好,若是生了女儿,便许给二皇子誉王殿下为妻,娘当时也只当是戏言,便也没有反对。” “原来是这样啊。”桃夭夭“哦”了一声点点头,“不是还有桃峥和那个什么秋的公主吗?这事儿也轮不上我啊。” “是啊,不是还有峥儿了吗?”沈卿尘似是才想起来,她看了一眼桃桓:“夭夭才刚刚回来,我还想再留她一阵子,若是皇家逼婚,就让峥儿娶了公主也是一样的。” “夫人,这些年您身子不好,有些事我便没怎么跟您提起过,三公子跟景秋公主可不是您想的那样呢!” 桃桓还没说话,却被端着茶水进来的白芷抢过了话头,她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又说:“三公子跟景秋公主根本不能见面,一见面就得掐架,这些年太后娘娘不知道撮合了多少次,实在是撮合不成啊!” “这样啊?”沈卿尘又发起了愁,“可是夭夭跟誉王殿下,他们也不熟啊!” “是啊,我又没见过什么誉王殿下,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要是奇丑无比,我不是亏了?”桃夭夭笑着开口。 听到桃夭夭的话,桃桓眉心抽抽了两下,转念又一想却释然了。 夭夭忘了黑风山的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誉王虽然表面上看着谦恭俊逸,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一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夭夭在黑风山得罪了他,又让他和薛嵩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若是他真的怀恨在心,夭夭的安危就堪忧了。 想到这里,他对着沈卿尘母女二人笑了笑:“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不管他长什么样子,我桃家人都不会跟皇室结亲的。” “皇上说的话也能不作数吗?”桃夭夭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 沈卿尘也有些不解,她抬头看了白芷一眼,见白芷也满脸疑惑,便又回过了头。 “定远侯府和皇家的亲事,我已经不止一次找过太后了,太后也已经死心了,不再勉强桃峥和景秋公主了,这门亲事一直是德妃在努力维持,太后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但是这一次,我会让德妃自己跟太后提出来,将这门婚事彻底作废。” 提到德妃的时候,桃桓脸上划过一丝阴狠。 他不会让自己的子女跟薛氏扯上任何关系! “既是可以作废,太后为何还要提及夭夭的婚事?”沈卿尘再次开口。 桃桓褪去了脸上的阴狠,再次换上一副温和的笑意:“你忘了,太后身份再高贵,也是姓桃,夭夭是我桃家的女儿,婚事自然要慎之又慎,太后是怕退婚之后对夭夭的影响不好,所有才急着召夭夭进宫,想听听她的意思,为她物色几个人选出来。” “原来是这样,吓了我一跳!”沈卿尘松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胸口,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觉察出来的嗔怪,看得桃桓眼底的幽沉更深了些。 “那个……我能选择不去吗?”桃夭夭苦着脸开口。 桃桓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估计是不行的,我已经答应了福寿宫里的公公,你哥也已经去了长公主府,明日我带你祭拜过列祖列宗之后咱们就会进宫,快的话,在福寿宫用了午膳应该就会回来了。” “但是,你们张口一个婚事,闭口一个婚事的,难道不用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吗?”桃夭夭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我连自己傻丫头的过去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什么被退婚的影响?我还想多陪娘几年呢,不想考虑婚事。” “只是进宫商议,又不是真的就嫁人了。”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开口安慰桃夭夭的,竟然是沈卿尘,她含笑看着桃夭夭的俏脸:“娘的夭夭,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自然得好生挑一挑了!” “那若是那些人选里面没有一个我喜欢的怎么办?”桃夭夭闷闷不乐地开口。 “若是没有,就继续挑,世家公子里面没有,我就修书一封给你舅父,让你舅父从江湖少侠当中给你挑,直到挑到你满意为止。” 沈卿尘郑重地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眼前一亮:“夭夭,你觉得你表兄玉枫那孩子如何?虽然这些年我没怎么见过他,不过他小时候的脾气秉性还是不错的,你舅父舅母人品也好……” “娘!”桃夭夭黑了黑脸,慌忙冲着沈卿尘摆了摆手:“您还是饶了女儿吧!我跟沈玉枫是不可能的!” 倒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他们是表亲啊! 古人不懂,她这个穿过来的现代人还能不懂吗? 让她嫁给自己的亲表哥,还是打死她算了! “你不喜欢玉枫?”沈卿尘似乎有些失望,想了想又说:“你哥在户部也认识不少人,让他替你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哪家的青年才俊,人品好的……” “娘啊!您不喜欢女儿了吗?”桃夭夭跺了跺脚,一张俏脸拧巴得甚是滑稽:“我才刚回府,连一顿饭都没吃,一顿饱觉都还没睡呢,你们就想着给我找婆家了?” “不是的夭夭,娘不是这个意思!”沈卿尘见桃夭夭急了,忽然就慌了起来,“娘只是怕你遇上不喜欢的,会难为自己,娘是怕你会受欺负。” “夫人您别急,大小姐冰雪聪明,自然能明白您的苦心。”照顾沈卿尘最久的白芷忽然开了口,她背对着沈卿尘跟桃夭夭使了个眼色,桃夭夭猛然会意,暗骂了自己好几声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在沈卿尘身边蹲了下来。 虽然不想让沈卿尘着急,但是她觉得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她还是有必要坚持一下自己的意见。 “……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这婚姻大事,您和爹能不能听听我的意见?”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桃桓,“若是找不到最合适的,我宁愿不嫁,宁愿守着爹娘,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会将就。” 这几句话,桃夭夭说得很认真,听得沈卿尘微微红了眼眶。 她伸手将桃夭夭拉了起来:“孩子,你先起来,娘不逼你了,也没有人会逼你,娘答应你,你的婚事,让你自己做主,好不好?你若是不想嫁,没有人敢逼你!” “那他呢?”桃夭夭伸手指了指桃桓,“他答应吗?” “他敢不答应!”沈卿尘瞪了桃桓一眼,换来桃桓的一声轻笑。 “你们放心,明日真的就只是简单吃顿饭而已!”桃桓无奈地笑了笑,又看着沈卿尘说道:“太后的脾气,你还能不知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桃家的人,不会为难夭夭的。” 沈卿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仔细盯着桃夭夭看了好一会之后,她对着白芷招了招手:“待会你去我房间,将我珍藏的那些首饰头面的,捡好看的都拿出来,我要给夭夭好好打扮打扮。” 白芷慌忙点点头:“知道了夫人,还有您给大小姐亲手做的那些衣裙,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衣裙?”桃夭夭疑惑地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笑了笑,开口解释道:“大小姐,您不在的这些年,夫人只要一清醒过来就会为您裁衣,各种颜色各类样式的都有,从襁褓里穿的衣裳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个年龄段的衣裳都有。” 白芷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含泪看了一眼沈卿尘,又说:“夫人在玉剑山庄含着金汤匙长大,一心习武,从未摸过针织女红…… 可是自从您被人掳走之后,夫人回来大病了一场,从那之后便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便拉着我让我教她做女红,从刚开始的针都捏不住,线都穿不好,手上扎得全部都是针眼,一直到现在…… 夫人的女红手艺,比起京城那些裁缝铺子里的绣娘,一点都不差呢?” “白芷姑姑,您别说了……”桃夭夭早就红了眼,她低下头看着沈卿尘,刚刚闷闷地喊出一声“娘”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好孩子,别哭了!你别听白芷瞎说了,当娘的给自己女儿做件衣裳又怎么了?”沈卿尘将桃夭夭拥在怀里,轻轻拍着桃夭夭的后背安抚着,却将桃夭夭安抚得哭得更欢了。 看着桃夭夭抹眼泪,桃桓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抬了抬脚想要走上前去,想要将她们母女拥在怀里,可是他站在原地半天,最终却没能鼓起勇气来。 又过了一会儿,看桃夭夭哭得差不多了,桃桓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夭夭啊,我已经将你明日进宫的事情告诉洛冰了,待会你去找她,让她跟你说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你娘的身子还没完全好,就先让她吃了药休息吧?” “哦,好!”桃夭夭抹着眼泪从沈卿尘怀里撤出了身子,“对不起娘,我忘了您还病着了。” “傻孩子,跟娘还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一回来,娘的病就全都好了。”沈卿尘用手里的锦帕给桃夭夭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泪珠,“看看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说哭就哭,都哭成小花猫了!” 桃夭夭吐了吐舌头,破涕为笑地站起了身:“娘,您先歇着吧,我去找洛冰,晚上我再来看您。” “好。”沈卿尘笑着点了点头,在白芷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娘送你出门。” “娘,不用送!都在一个院子里!您赶紧吃了药歇着去吧!”桃夭夭好笑地开口,她对着沈卿尘摆了摆手,沈卿尘却依旧跟在了她身后。 一直看到桃夭夭的背影在门外消失,沈卿尘才缓缓转过了身。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2章 我就是想那棵歪脖子树了怎么了 “夫人,小灶上还煨着药呢,我去给您端药。”白芨看了桃桓一眼,转过身低声对沈卿尘说了一声,然后迅速离开,房间内一时只剩下沈卿尘和桃桓二人。 “事情已经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了。”沈卿尘看了一眼桃桓,抬起脚步绕过桃桓就要进屋,却被桃桓一把拉住了胳膊。 “卿尘……”桃桓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过去种种,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罚都随你,只请你对我不要如此冷漠,好吗?” “冷漠?”沈卿尘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她抬头看着桃桓,眼底犹如一片死水:“那侯爷告诉我,我应该以何种态度对您?” “卿尘,你别这样,如今夭夭也回来了,我们一家已经团圆了,你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好不好?” “侯爷严重了!我沈卿尘何德何能,能让您如此低三下四?”沈卿尘冷笑了一声,“时间不早了,您留在这里也不太方便,还是请回吧。” 说着,沈卿尘转过了身不再看桃桓,眼底却悄悄溢满了泪花。 “我让程蓉着手整理府上的账本了,这几日她会将整理好的账本送过来,知道你不喜这些俗事,本不想让这些俗事来烦你,但是为了夭夭,还是得辛苦你了,就当是带着夭夭学一学如何掌管中馈吧。” 桃桓对着沈卿尘的背影开口。 沈卿尘再次冷笑:“侯爷如此做,就不怕别人心生怨恨吗?你将中馈之权给我,难道不怕我将定远侯府的后院搅个底朝天吗?” “定远侯府是你的,你才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想如何搅,便如何搅,没有人敢多嘴说个不字,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桃桓的这句话语速很缓,声音也不大,却掷地有声,沈卿尘眼神微闪,却始终没有回头。 “时间不早了,你吃了药休息一会,阿峥来了我让他过来看你。”桃桓温声开口,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卿尘的背影之后,他终于转身离开。 听到轻轻的关门声,沈卿尘猛地转身,她紧走了两步到了门前,将房门偷偷拉开了一道缝。 看着桃桓渐行渐远的背影,沈卿尘神色微动。 她抬起右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十五年了,曾经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定远侯,背影竟然如此萧索落寞…… 十五年了,曾经温婉明媚,武功又登峰造极的江湖第一美人,也老了…… 沈卿尘抬步,缓缓走到了妆台前,她在妆台边轻轻地坐下,鼓足了勇气抬头看向了镜子当中的自己。 颜色憔悴,面容枯槁,脸色暗淡无光…… 她轻轻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眼角,眼尾处,竟然不知何时悄悄爬上了皱纹,还有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三千青丝,竟然不知何时夹杂了几根白发。 看着看着,沈卿尘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当白芨端着药碗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卿尘怔怔发笑的模样。 “夫人?”白芨端着药碗的手抖了一抖。 她被沈卿尘的神情吓坏了,以为沈卿尘又犯病了,慌忙将药碗放下,然后飞快地跑到了沈卿尘身边。 “夫人?”白芨又小声地唤了一声,却见沈卿尘回头对她笑了笑,将白芨笑愣了。 “夫人?您没事吧?”白芨小心地问道,夫人的神情看起来倒也不像发病,可是脸上的笑…… “白芨,我是不是老了很多?”沈卿尘忽然对着镜中的白芨开口。 “夫人怎么会问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白芨笑了笑,转身将药碗端了过来,“您先趁热将药喝了吧。” “玉枫说我这药还要再喝多久了吗?”沈卿尘接过药碗,皱着眉头看着碗中黑漆漆的汤药说道。 “说了。”白芨从身上摸出一包蜜饯出来,“莫谷主说,这个方子的药您只需要再喝最后一次了,但是他又给您改了方子,大都以调理为主,估计要吃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沈卿尘轻叹了一口气,一口气将碗里的汤药喝完,又迅速捏了一颗蜜饯含进嘴里。 “夫人,床我已经铺好了,您上床躺一会吧,平日里这个时候,您都已经睡着好一会了。”白芨收好了药碗,又伸手替沈卿尘拢了拢后肩上的头发。 沈卿尘笑了笑,忽然抬手覆上了白芨的手背:“白芨,这些年,辛苦你了。” “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不都是应该的吗?”白芨笑着说道,感受到沈卿尘指尖的凉意,她慌忙走到衣架上取来一件披风给沈卿尘披上。 “我今天心情好,不想睡了,你替我梳妆吧。”沈卿尘紧了紧披风上的带子,在妆凳上坐直了身子。 听了沈卿尘的话,白芨先是一愣,继而喜笑颜开地点点头。 “好啊!夫人都十几年没好好梳妆打扮了呢,我这手艺都生疏了呢!” “是啊!我都差点忘了,咱们白芨的手艺,当年可是江湖一绝呢!”沈卿尘笑着调侃道,她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白芨,轻叹了一声:“我们两个一起长大,你依稀还是年少时的模样,而我,却已经有了白发……” “夫人,您若是不喜欢我这个样子,我就散了我这一身功力,陪着您一起老去。”白芨蹲在了沈卿尘面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沈卿尘。 沈卿尘闻言板起了脸:“说什么浑话呢?能每天看着你,我心里还能自我安慰几句,觉得时光并没有老去,依稀还是当年你我二人在玉剑山庄玩乐时候的情景,你难道想让我看到一个跟我一样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吗?” 白芨被沈卿尘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夫人,您若是老太婆,那这世上也就没有美人了!” “行了,别恭维我了!”沈卿尘抬手捏了捏白芨的脸:“帮我梳妆吧,今晚我的孩子们就都到齐了,我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高兴过!” “好!”白芨笑着站了起来,伸手拿起了妆台上的木梳。 …… 玉笙居西边的偏房内,桃夭夭正瘫在椅子上聆听洛冰的喋喋不休,好几次昏昏欲睡都被洛冰一个低吼给叫醒了。 “小姐,您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洛冰一屁股坐在了桃夭夭对面的椅子上,再次发出一声低吼。 桃夭夭被这声低吼吓了一跳,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听,听着呢!” “听着呢?”洛冰哼哼了两声,“那您倒是说说,我刚才说的什么?” “刚才?”桃夭夭打了个哈欠,“刚才你好像说到了太后。” 洛冰黑了黑脸:“小姐,您就只记住了太后吗?除了太后,其他人都没记住是吗?” 桃夭夭怯怯地点点头,委屈地开了口:“我也想记住啊,可是我困啊……” “小姐!”洛冰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明日一早您就要跟侯爷进宫了,我只能陪您到宫门口,侯爷和桃大人就算对您照顾得再周到,他们毕竟也是男子,若是到了只能女眷进去的地方,他们是不可能陪着您的!” “我爹说了只是家宴啊,吃顿饭而已,又没有外人,还能出什么事?”相比于洛冰的如临大敌,桃夭夭却不以为然,“太后还能吃了我不成?” “太后虽然不会吃了你,但是其他人呢?”洛冰依旧忧心忡忡,“万一后宫的其他嫔妃求见,以后还能将人赶出去不成?尤其是薛相这次在黑风山上吃了这么大亏,你以为德妃真的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动于衷,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也是哦!”桃夭夭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忽然间就精神了起来,她伸手拉住洛冰的衣袖:“洛冰,你跟我说说薛相的事呗?你们都说薛嵩在黑风山上吃了大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洛冰憋着笑:“是啊,您连咬了世子一口都不记得了,谁还能指望您记起黑风山上的事情?” “洛——冰!——”桃夭夭又窘又恼,一把扯住洛冰的胳膊挠起了她的咯吱窝,洛冰被痒得一直往后躲,一边躲还一边大叫:“哈哈小姐赶紧停手,不然我可就还手了!” “你还手啊!还手就是以下犯上,我就告到洛云锡那里去!”桃夭夭一边对洛冰穷追不舍一边气势汹汹地开口,话说了一半,忽然猛地一愣,她怎么下意识地扯到洛云锡身上去了? 这都回来好几日了,洛冰刚才曾经有意无意地跟她提起过,洛云锡似乎是受了些伤的,如今也不知道伤势如何了…… 趁着桃夭夭发愣的功夫,洛冰终于从她的魔爪下逃了出来,看着桃夭夭紧锁的眉心,洛冰又笑着凑上前去:“怎么?想你那歪脖子树了?” “是啊。”桃夭夭回神,看了洛冰一眼之后,她诚实地点了点头,“对啊,我就是想那棵歪脖子树了,怎么了?” “额……”桃夭夭的大大方方反而让洛冰有些出乎意料,微愣之后,她忽然笑着开口:“小姐,您对世子,是不是……” “是什么?”桃夭夭皱眉开口。 “还能是什么?”洛冰“咯咯”地笑了两声,“小姐我问您,您是不是看上世子了?”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我得跟洛云锡见上一面。”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句:“对,是得跟他见上一面!” “小姐,您要去玄幽王府?”洛冰疑惑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桃夭夭看了洛冰一眼。 “以定远侯府嫡小姐的身份去?”洛冰又问。 “要不然呢?你要我易容成小书童从我爹和我哥眼皮子底下翻墙出去?”桃夭夭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洛冰。 洛冰黑了黑脸:“小姐,我的意思是,您去玄幽王府,最好还是先跟侯爷和桃大人打个招呼。” “为什么?”桃夭夭不解。 洛冰无奈地“呵呵”了两声:“小姐,这两日您是没出门,您知道京城中传您的事迹可是都快传到天上去了!我敢打赌,只要您一出门,您的马车旁边一定会被围得水泄不通,您可不要小看了那些小姐夫人嘴里的八卦,那可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呢!” “我碍她们什么事了?是抢她们银子了还是烧她们家房子了?她们围我做什么?”桃夭夭还是没能明白洛冰的意思。 “我的小姐啊!”洛冰抚额,“定远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您又是定远侯府唯一的一位嫡出小姐,咱们且不说您这身份的尊贵,只说您这认亲的过程,就够那些嘴碎的人说上三天三夜了!” “然后呢?”桃夭夭皱了皱眉头,有点回过味儿来了,看来身份尊贵了也有身份尊贵的麻烦。 “还能有什么然后?”洛冰冷哼了一声,颇有些愤愤不平,“侯爷已经上奏了皇上,现在整个京城都已经知道定远侯府的嫡小姐来自西北边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有些好事者,甚至连您在那镇子里的事情都打听出来了。” “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我脑袋不灵光的事情吗?”桃夭夭反而松了一口气,“我都不在乎了,你这么气呼呼地做什么?来,给爷笑一个!” 桃夭夭一边笑,一边伸手捏了捏洛冰的脸。 洛冰将桃夭夭的手轻拍了下来,又说:“我这不是怕那些人会对您指指点点吗?还有……” “还有什么?”桃夭夭看了洛冰一眼,潜意识里觉得洛冰似乎有事瞒着她。 “没,没有什么了。”洛冰笑着摇头,既然这件事已经让公子一人承担了下来,那她也没必要说出来让小姐知道了。 “小姐您不在乎就好,那我就接着跟您说太后的事情。” “行,你继续说吧。”桃夭夭的困意已过,便坐直了身体听洛冰讲话。 洛冰清了清嗓子:“说到这太后,年轻时候也是一个传奇人物,您别看她现在老了,似乎弱不禁风,但她年轻时候,可是经常跟在先皇身边征战沙场的。 她是定远侯府出身,跟您的祖父是亲兄妹,从小一起培养的,武功和谋略都是不让须眉的,当然,现在她老了,想要颐养天年了,也鲜少再跟人提及当年的打打杀杀了,明日进宫,进若是见到她,可千万别被她那副风烛残年的模样给骗了。” “风烛残年?”桃夭夭愣了,“洛冰,你说的太后,确定跟我见过的太后是同一个人吗?” 洛冰也愣了,“小姐,您见过太后?我怎么不知道?” “见过啊!”桃夭夭点点头,“就是祭月节的时候,在积云山的行宫里,而且,我还……还……” “还怎么样了?”洛冰问道。 桃夭夭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洛冰的耳边:“当时吧,我看太后对洛云锡似乎很不待见的样子,说话也是盛气凌人的,便想着替洛云锡讨个公道。 正巧机缘巧合,太后夜里休息不好,难以入睡,太医又用了好些药都不见好,沈玉枫当时也在,就将我推了出去,让我给太后说个花茶方子,于是我便选了一个奇苦无比的竹叶茶。” “你……噗——”洛冰被桃夭夭的话逗笑了,“小姐,您竟然敢戏耍当今太后,她可是您的姑祖母啊!” “那当时我也不知道跟她还有亲戚啊,就想着这老太太怎么嘴巴怎么这么毒啊,想着帮洛云锡出口气而已,反正那竹叶茶又喝不出什么毛病来,再说了,她喝不喝的,还不一定呢。” “小姐,那您现在知道了太后跟您的关系,您可千万不能再任性胡闹了!”洛冰郑重其事地对桃夭夭开口,又说:“虽然她贵为太后,但毕竟还是姓桃,这么些年对定远侯府也是一直照顾有加的,尤其是对三公子,那可是真心疼爱,比对那几个皇子都要好!” “这个我信!”桃夭夭点了点头,她亲眼见过桃峥在太后跟前放肆的模样,太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眼底溺爱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 “还有,太后重规矩,尤其讲究嫡庶之分,您别看他对大公子和三公子如此疼爱,但是对于二公子,却恨不得他消失了才好。”洛冰又说。 “是吗?这个我倒还真没听说。”桃夭夭思忖道。 “您看当今太子,不学无术,骄奢淫逸,要依着皇上,早就不知道被废了多少次了,可是没当最后关头,都是太后压了下来。” 洛冰又说,“因为太子再不成器,毕竟是嫡出,而二皇子誉王和三皇子靖王再努力,在太后跟前却不甚讨喜,所以,明日您进宫之后,一定要注意这些,千万不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 “那这么说来,皇后跟太后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了?”桃夭夭若有所思,“我倒是看那个德妃和娴妃更得皇上喜爱呢。” “这个……后宫的事情,更隐秘的,我们也打探不出来了,我能告诉您的差不多也就这些了。”洛冰说。 “行,我都记住了,出不了什么岔子的,放心吧!”桃夭夭拍着胸脯跟洛冰保证。 洛冰将桃夭夭的手一把扯了下来,板着脸又说:“我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您的仪态,您可千万不能像在葡萄镇还有玄幽王府那样大大咧咧的了,您要知道,您代表的不只是您自己,还有定远侯府,要不,咱们将那些宫廷礼仪再过一遍?” “不要了吧?”桃夭夭瞬间垮了脸,“你让我练这些,还不如罚我去后院跑上二十圈!” “不练也得练!”原则性问题上,洛冰没有丝毫让步,她神秘兮兮地笑着开口:“你若是好好练,表现好的话,我就找机会带你去玄幽王府。” “真的?”桃夭夭来了兴致。 “我洛冰说话,那可是从来没有不算数的!”洛冰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好,就再来一遍吧!”桃夭夭苦着一张脸答应了。 “那就先从三拜九叩开始吧。”洛冰说着站起了身,“一遍下来能勉强过关的话,咱们就不进行第二遍了,不然,您可能就得错过今晚的家宴了。” “洛冰,你敢威胁我!”桃夭夭对着洛冰呲了呲牙,却不得不跟在洛冰的身后学着动作。 洛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小藤条来,遇到桃夭夭做的不规范的地方就会抽上一抽,桃夭夭无奈,只得静下心来仔细学习,这一学,就学到了夜幕降临。 …… “唔——好累啊!”桃夭夭一左一右地甩开了鞋子,苦着脸一头栽倒在了床上,“这些劳什子礼仪,比我练上一套穿云剑都要累!” “习惯了就好了。”洛冰弯腰将桃夭夭的鞋子摆放整齐,又叮嘱了一句:“明日进宫,是不能带任何武器的,破云针也不可以,不过,您可以带上那条血灵蛇。” “你是说红菱吗?”桃夭夭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顿时来了精神。 她低头打开那个不离身的荷包,将红菱从里面放了出来。 看着那条寸许长的淡红色小蛇缓缓顺着桃夭夭的身体爬出来,洛冰不由自主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呦!想不到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洛冰,竟然也怕蛇啊!”桃夭夭开口调侃,笑得贼兮兮。 “小姐,您这是血灵蛇,跟普通的蛇能一样吗!”洛冰小声开口,生怕惊着了正慵懒散步的红菱。 她小心地咽了咽口水,想要上前看个仔细,却又怕那小蛇咬到自己。 桃夭夭被洛冰纠结的样子逗笑了,她看了一眼洛冰,眼底忽然划过一丝狡黠。 “红菱,去,跟洛冰玩儿一会!”说话的同时,她忽然对着洛冰抬了抬胳膊。 “小姐,不要——”洛冰的一声惊呼还未喊完,就见一道红光闪过,红菱瞬间就从桃夭夭的胳膊上飞到了洛冰的肩膀上。 感受到右肩的那一分小小的重量,洛冰口中的惊呼是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小姐,您赶紧将它弄走啊!”洛冰的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头都不敢扭一扭。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3章 阁主夫人 “你不是害怕它吗?我让它陪你玩儿一会你就不怕了。”桃夭夭笑着开口,她站起身来到了洛冰的身边,然后对着红菱轻轻吹了声口哨。 口哨声落下,红菱沿着洛冰的肩膀缓缓地爬了下来,慢慢经过洛冰的胳膊,最后停在了洛冰的手背上。 “小……小姐我错了,我不逼着您学规矩了,您快让它下来吧!”洛冰吓得花容失色,早已没有了刚才的谈笑风生,她甚至已经感觉到红菱冰凉粗糙的皮肤和若有若无扫过她手背的蛇信子了。 “确定不逼我学规矩了?”桃夭夭用手指轻轻摸了摸红菱的脑袋,却没有一丝想要拿它下来的意思。 “确定确定!”洛冰忙不迭地答应。 “那你还要不要跟我说说那棵歪脖子树的事情?”桃夭夭对着洛冰眨了眨眼睛。 洛冰瞬间就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手背上传来的冰凉却让她不敢拒绝。 “小姐,您想知道世子的什么事?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先将这小蛇弄下来啊!”洛冰急得快哭了。 身为月夕阁幻影堂堂主,她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可是近距离地接触蛇这种冰冷的动物,她确确实实还是第一次,若是换成其他蛇,她早一剑削过去了,可是这是血灵蛇,又是自家主子放在她身上的,再借给她几个胆她也不敢啊! 洛冰吓得花容失色,桃夭夭却笑得云淡风轻。 她慢条斯理地扯了一把椅子,飘飘然在洛冰面前坐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发出“嘘”的一个声音: “别害怕嘛!红菱不会咬你的!它知道你是自己人,我正在让它熟悉你的味道,你可不能吓到它哦,更不能打断它,不然的话,它可能就不听我的吩咐了。” “好好好,我不动,不打断它,您想问什么就问吧!”洛冰闭了闭眼睛,反正她现在的主子不是公子而是眼前的这位姑奶奶,她还是保命要紧。 “我知道你们做这一行的规矩,也知道你不会背叛洛云锡,我只跟你确认一件事。”桃夭夭叉着腰站了起来,威胁地瞪了洛冰一眼:“你告诉我,洛云锡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不许撒谎哦!红菱可是能感知出来的!” “我的小姐啊!世子他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难道您感觉不出来吗!”洛冰欲哭无泪,想要哀嚎,却又怕惊着了手背上虎视眈眈的红菱。 “小姐,我跟世子跟了也好多年了,从来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像对您那么上心过,黑风山一行之后,我们阁里的兄弟们早就将您当成我们的阁主夫人了!” “阁里?哪个阁里?”桃夭夭皱眉,“什么阁主夫人?” 看着桃夭夭眼底的疑惑,洛冰暗叫一声“完了”,这一次,她终于没能忍住,脚底一个大大的趔趄。 月夕阁是个神秘组织,阁里有三个分堂,分别是洛飞的绝杀堂,祁风的聚贤堂,还有她的幻影堂。 绝杀堂专司刺杀,聚贤堂广罗江湖黑白两道和朝中大员,而她的幻影堂,则是专司打探情报和各类秘辛。 他们三人的身份虽然是堂主,可是平日里都不在各分堂,除了洛飞脸上有印记不方便在明处外,她和祁风两人可都是光明正大地在公子身边转悠的。 洛冰小心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桃夭夭,她原以为,公子对这位姑奶奶如此上心,他们几个又整天在这姑奶奶眼前晃悠,月夕阁应该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才是,可是没想到…… “不说是吧?”桃夭夭哼哼了两声,忽然开口叫了一声红菱的名字:“红菱!” 话音刚落,红菱就离开了洛冰的手背,掉头沿着洛冰的胳膊缓缓便她头部爬了过来。 洛冰大惊失色,她缓缓地低头看了一眼红菱,却正好跟红菱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对视在了一起,她头皮一阵发麻,差点没跌在地上。 “小姐,您饶了我吧!您将它弄下来,我什么都跟您说!”洛冰闭着眼睛带着哭腔说道。 桃夭夭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声,然后对着红菱招了招手,红菱便乖乖地从洛冰身上爬了下来。 桃夭夭将它收进荷包,沉声对着洛冰开口:“你说的阁里,指的是月夕阁?” 虽然是疑问,但是她的心里却已经笃定了。 怪不得当初她说要拜托祁风找月夕阁时祁风的表情那么古怪,竟然还敢诳走她二百两银子!感情这洛云锡和祁风他们是拿她当猴耍呢! “小姐,您……没事儿吧?”桃夭夭的表情太过平静,洛冰心里头便更慌了。 “呵呵,你以为呢?”桃夭夭咬咬牙,倒没怎么为难洛冰,从洛冰小心翼翼的表情上,她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小姐,其实世子他……”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桃夭夭开口打断了洛冰的话,她哼哼了两声,“反正我跟洛云锡之间,还会有好好一场谈判的!我都得给他记上!” “谈判?”洛冰有些懵,桃夭夭却低头想起了心事,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她便也识相地住了口,只能在心里祈祷自己前主子自求多福了。 二人正沉默间,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洛冰一边问话,一边应声去了门口。 她拉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的是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模样娇俏可人,手里还拎着个灯笼。 见洛冰出来,那侍女对着洛冰福了福身子。 “洛冰姑娘好,我是浅云阁里服侍大公子的巧玲,大小姐醒了吗?三公子回府了,大公子让我来请大小姐去世安苑呢。” “三公子不直接来玉笙居看夫人吗?”洛冰疑惑地问道。 巧玲笑了笑,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正房,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公子说,三公子跟大小姐还不怎么熟,想让他们两个先正式见个面,然后再一起过来玉笙居。”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小姐就过去。”洛冰替桃夭夭应了下来,刚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桃夭夭。 “我哥这话说得委婉,其实他就是怕我跟桃峥会打起来。”桃夭夭伸了个懒腰,“走吧!跟我一起去见见我那龙凤胎弟弟!” “打起来?为何会打起来?”洛冰跟在桃夭夭的身后,一边走一边疑惑地问道。 “这事说来也话长了。”桃夭夭郁闷地捏了捏眉心,“我跟桃峥前前后后见了好几次面了,每次见面都差点打起来,原以为跟他交集不会太多,可是这下可倒好,他竟然一下子成我弟弟了!” “成弟弟了不好吗?这下又多了个人保护小姐您了!”洛冰笑着说道。 桃夭夭撇撇嘴,又轻叹了一声:“我可不敢奢望他能保护我,只要他不再时时惦记着要跟我打上一场就好了!毕竟……这么些年来,他在定远侯府的不受待见,或多或少都跟她我有点关系……” “小姐此言差矣,虽然三公子这些年来没怎么享受过侯爷和夫人的疼爱,可是他过得可一点儿都不比其他世家公子们差呢!那些世家公子,还不都得望着他的脸色说话?您是没见过三公子出门时候的样子,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呢!” “威风?”桃夭夭呵呵了两声,“狐假虎威还差不多吧!他有太后护着,人家那是敢怒不敢言!” “也不能这么说。”洛冰摇摇头开口,“虽然侯爷和夫人没关注过三公子,但是还有大公子呢,在对三公子的教导上,大公子可是功不可没呢!” 桃夭夭嗯了一声,仅有的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桃峥对桃灼的话确实是言听计从的。 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该如何以姐姐的身份跟桃峥相处,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世安苑门口。 跟玉笙居的典雅幽静不同,世安苑看起来要大一些,院门也更气派些,门口还有两名站岗的侍卫。 看到桃夭夭和洛冰二人走来,那两名侍卫的脸上划过一抹惊艳,随即便恭敬地低下了头。 “给大小姐请安!” “免礼。”桃夭夭缓缓点了点头,“父亲和哥哥都在里面吧?” “回大小姐话,侯爷和大公子都在,三公子也在,侯爷已经在书房等您多时了,大小姐请进!” 其中的一名侍卫推开了院门,抬手给桃夭夭指了一个方向:“大小姐请,前面亮灯的那间房就是书房。 “我知道了。”桃夭夭点点头,招呼了一声洛冰之后,她朝着那间书房走去。 刚刚转过一座郁郁葱葱的花园,忽然一道黑影从她面前闪过,差点将她撞到。 她狠狠地后退了一步,被洛冰从身后扶住了胳膊,才没有跌在地上。 桃夭夭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谁这么没有礼貌?” 原本已经离开的黑影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又重新折了回来,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桃夭夭转身去看,便看到了阴沉着脸色的桃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4章 输的画王八 她笑了笑想打声招呼,可是张了张口,她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一声“弟弟”怎么都叫不出口。 而桃峥似乎也跟她一样,在原地愣了半天,一直在打量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见过三公子!”桃夭夭身后的洛冰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对着桃峥福了福身子。 桃峥冷冷地看了洛冰一眼,冷哼一声之后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匆匆赶来的桃桓冷喝了一声叫住了。 “你做什么去?她是你姐,不知道叫人吗?” 桃峥没有说话,却也站住了没敢走。 桃灼紧跟在桃桓身后赶了过来,看到几人的神色之后,他笑了笑:“院子里太黑了,风也大,都别在这里了,回屋说话吧。”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是回来看母亲的。”桃峥沉着脸说道。 “既是看母亲的,那咱们就去玉笙居。” 桃灼又笑,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怕桃峥的肩膀:“父亲已经让人在玉笙居里备了酒菜,母亲盼这一天盼了十多年了,我相信阿峥一定不会任性的,是不是,阿峥?” 桃峥看了桃灼一眼,勉强点了点头,却又看着桃夭夭说道:“我是不会叫她姐的。” “你姐在外漂泊了那么些年,颠沛流离的,你对她撒什么气!”桃桓对着桃峥冷斥,却换来桃峥的一个冷笑。 “是啊!我在这府中什么都不是,连阿猫阿狗的日子都过得比我好!我甚至还比不过世安苑里一个守门的侍卫!”桃峥压抑着声音对着桃桓低吼。 “混账!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桃桓对着桃峥扬起了巴掌,扬到半空却被桃夭夭上前一步挡住了。 “你打啊!有本事,就一巴掌打死我!反正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桃峥的眼眶泛起了微红,却努力压制着眼泪。 “爹,哥哥,你们先别急,我想跟他单独聊聊。”桃夭夭笑着对桃桓说道。 “不用你假好心!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我别指望我叫你姐!”桃峥抹了一把脸,冷声对着桃夭夭开口。 “我也没指望你叫啊!”桃夭夭对着桃峥摊了摊双手,“怎么?不敢跟我过来?” “去就去!我怕你啊!”桃夭夭的激将法对桃峥很有效,他挺了挺脖子,“去哪儿!” “就去……”桃夭夭四处打量了一下,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高岗上一个挑着灯笼的石亭,“就去那座亭子吧!待会我们再……”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黑影一闪,桃峥已经不见了踪影,等到她定睛看过去的时候,桃峥已经出现在了石亭当中。 桃夭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伸手指了指桃峥说道:“你们先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哈!” “他习惯胡闹了,你不用管他!”桃桓脸色稍缓,却依旧沉着脸,看样子被桃峥气得不轻。 桃夭夭笑了笑,还不待开口,就听到了桃灼温润的声音。 “去吧夭夭,我和父亲等你们两个一起去见母亲。” “好!”桃夭夭笑着对桃灼吐了吐舌头,又对洛冰挥了挥手之后,便拎着裙摆一路小跑地上了石亭。 石亭内的石桌上摆放着瓜子果盘,桃夭夭上去的时候,桃峥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脚边的地上已经积了一些嗑下来的花生壳。 看到桃夭夭上来,桃峥“噗”地一声,将一个枣核吐在了桃夭夭的脚边。 桃夭夭低头看了一眼,低声吐出两个字来:“幼稚!” “你说谁幼稚呢!”桃峥“啪”地一下拍在了石桌上,猛地站了起来。 他虽然比桃夭夭出生得要晚上片刻,可是个子却高出了桃夭夭将近一头,桃夭夭又是站在亭子边上,看桃峥都要仰着头看。 桃峥只要轻轻挥一挥手,就能将她推到台阶下面去。 但是尽管如此,桃夭夭脸上却没有一丝怯意,甚至还挂了一副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看了一眼桃峥的手,“啧啧”两声之后开口:“手疼吗?” 桃峥原本已经积了满心的怒火,却在听到桃夭夭这几个字时抽了抽眼角。 他飞快地将手背到了身后:“有话快说!小爷忙得很!” “你在我面前自称小爷,爹和哥哥知道吗?”桃夭夭抬步绕过桃峥,欣欣然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伸手从果盘中抓了一把瓜子,随手丢了一颗在嘴里,然后笑着抬头:“很好吃啊!你不喜欢嗑瓜子吗?” 刚才上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地上堆了不少花生壳和枣核,却没有一片瓜子壳。 “你们女人喜欢的东西,小爷我才不喜欢!”桃峥脸上是对桃夭夭赤裸裸的歧视,“还有,你也别拿父亲和哥来压我,我根本不怕!有本事,你就让父亲打死我!” “打死你?”桃夭夭学着桃峥的样子,“噗”地一口吐出两片瓜子壳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打死你有我什么好处吗?若是真有好处的话,说不定我还真会考虑考虑!” “你——”桃峥变了变脸色,握着拳头对着桃夭夭的脸扬了扬,最后却狠狠地捶在了石桌上。 “我从不打女人,你别逼我!”桃峥弯下腰来,双手撑住了桌子,居高临下地对着桃夭夭开口,桃夭夭甚至都已经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打女人是吧?”桃夭夭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就冲你这句话,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这话也不能一概而论,若是有坏女人抓住了你这点规矩做坏事的话,你很容易吃亏的!所以,若是你碰上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也还是可以出手揍她的!” “你将我单独叫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桃峥看着桃夭夭开口。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跟你好好交流交流咱们之间的姐弟感情。” 桃夭夭笑着开口,“我想知道,你为何这么讨厌我?是怕我的出现会抢走爹娘和哥哥的疼爱呢,还是嫉妒我长得太好看了,你在我跟前会感到自卑呢?” “你说这话,都不觉得脸红吗?”桃峥冷冷地说道,许是弯腰弯得有些累了,他想了想之后,终于在桃夭夭的对面坐了下来。 “没什么好脸红的,因为我本来就长得比你好看!”桃夭夭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桃峥灿烂地笑了笑,又说:“我知道,你忽然多出来一个姐姐,心里很不习惯,我也一样啊,所以,我不会逼着你叫姐,你叫我名字,或者陶季都可以,但是……” 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待会去了玉笙居,在娘跟前,你不能与我为敌!就算是装,你也得装出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来!” 桃峥冷哼了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话?” “就凭我们两个都是娘拼了命生下来的双胎,凭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桃夭夭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桃峥: “你穿着这么一身像模像样的学士服回府,所以,你去龙虎营的事情,娘应该不知道吧?你也不想让娘知道吧?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跑到娘跟前将这事儿捅出去!” “你敢!”桃峥的脸一黑到底,眼底的威胁意味越来越重。 “敢不敢的,你可以试试。”桃夭夭耸了耸肩,“娘的病刚好,根本受不得任何刺激,你也不想娘再回到从前的那副样子吧?” 这一次,桃峥冷冷地看了桃夭夭一眼,没有说话。 “这些年你在定远侯府的过的如何,我都已经听说了,虽然我也是受害者,但是毕竟是因为我,才害得娘亲病了这么些年,害得爹爹他们两个的关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我真诚地跟你道个歉,你可以不认我,但是你不可以怪爹娘,这是身为人子最基本的良知。” “我用不着你来说教!”许久之后,桃峥才开了口。 “我并不是在说教你,我只是担心娘。”桃夭夭将手里的瓜子又丢回了果盘当中,“你不是早就惦记着要跟我打上一架吗?改天有机会的话,咱们比划比划?” “我说了,我不打女人。”桃峥斜眼看了桃夭夭一眼,眼底再次划过一丝轻蔑。 “知道你不打女人,但是你没说过不能挨女人揍吧?”桃夭夭笑眯眯地对着桃峥开口,“你箭法如何?要不,咱们比划比划箭法?” “你?跟我比箭法?”桃峥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比箭法。”桃夭夭认真地点了点头,“弓箭自备,怎么样,敢不敢?” “不敢的是王八!”桃峥冷笑了一声,“谁若是输了,就在脸上画王八!” “行,你年纪小,都依你!”见桃峥答应了,桃夭夭便松了一口气,“作为回报,我会暂时在娘面前帮你瞒下龙虎营的事情,但是纸里包不住火,这事她早晚会知道,所以,我会找机会提前跟她说,反正我觉得吧,你这一顿打,早晚是逃不过的。” “也不一定……”桃峥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我在她心里,也许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5章 洛云锡替我顶罪了是吗 桃峥脸上的失落让桃夭夭瞬间心软下来,跟她这个弟弟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这个弟弟本性并不坏,外在的纨绔与强势,恰恰是因为他心里太渴望骨肉亲情了。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血浓于水,只要用心感受,总能感受得到,娘已经在玉笙居等着我们了,你确定要以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吗?” 桃峥也从石凳上站起了身,定定地看了桃夭夭许久之后,他才转身下了石亭,几个起落之后就落在了桃桓和桃灼的面前。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桃夭夭对着桃峥的背影大声叫道。 桃峥的步子微微一顿,虽然没有转身,却也算是默认了桃夭夭的话。 看到一脸轻松小跑过来的桃夭夭,桃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走吧,母亲一定等咱们多时了。” 桃夭夭应了一声,乖巧地跟在桃桓的身后朝玉笙居走去。 行至世安苑外那座拱桥的时候,几人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依依给父亲请安,给大哥三哥请安,给大姐姐请安!”桃依依一身盛装,俏脸微红,还微微喘着粗气,看样子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桃桓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桃依依对着桃桓笑了笑:“回父亲话,您也知道,女儿自小就崇拜军中将士,可巧三哥又去了军营,女儿这不是听说三哥回来了,想赶来一见,听三哥说一说军营里的趣事嘛!” “桃依依,你少在这里装无辜!你若是敢将我去军营的事情告诉给母亲知道,我就撕烂你的嘴!”桃峥从桃桓身后走了出来,恶狠狠地对着桃依依开口。 桃峥开口的那一瞬间,桃夭夭就暗叫了一声“不好”。 她黑了黑脸,她这个弟弟,看似聪明,其实也就是一根筋! 他这么一威胁,不正好让桃夭夭知道这是他的一个把柄了吗?若是哪天她再找机会跑到玉笙居里说三道四,桃峥去龙虎营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桃夭夭冷冷地瞪了桃依依一眼,心里已经做好了跟沈卿尘提前坦白的准备。 桃依依被桃峥脸上的凶狠吓了一跳,她慌忙往一旁的使唤丫头后面藏了藏,怯怯地对着桃峥开了口:“三哥您误会了,我没有要跟母亲说你去军营的事,我真的只是……” “谁是你母亲!”桃峥冷声开口打断了桃依依的话,“她是我们三个人的母亲,你要找母亲,找你那姨娘去!” “三哥,我……”桃依依满脸委屈,握着帕子的手松了又紧,那双大眼睛里的眼泪“骨碌”一下滑了下来,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桃夭夭暗自叫了声妙。 这个桃依依,不去演戏,真的是可惜了! “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桃桓终于看不过去了,他脸沉了下来,冷声对着桃峥呵斥。 桃峥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桃依依,抬步朝前继续走去,只在经过桃依依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桃依依往后缩了缩身子,没敢抬头看桃峥。 “这是你大姐,我们今晚还有事,你们姐妹俩打个招呼之后你就回去吧,若是闲来无事,你就去帮程姨娘对对账,也能多学着点。” “是。”桃依依乖巧地开口,再抬头看向桃夭夭的时候,脸上的那副怯意已经完全褪去,眼底溢满了笑意:“大姐姐你好,我是依依,欢迎你回家!” “额……二妹妹你好,咱们之前见过的。”桃夭夭笑着对桃依依招了招手,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曾经是玄幽王府小书童的身份,她相信凭桃依依的精明,一定早就将她的过去摸得一清二楚了。 果然,桃依依在听到桃夭夭这话之时先是一愣,似是没有料到桃夭夭竟会如此大方承认,愣过之后,她便笑了笑:“相信大姐姐当时一定是有苦衷的,并不是存心想要欺君的……” “依依!——”桃依依的话只说了一半,却被久未开口的桃灼厉声打断了。 “我们还有事,你早点回怡兰苑去吧。”他警告地看了一眼桃依依,脸色也沉了下来。 桃依依被桃灼骤然沉下来的脸吓了一跳,她慌忙对着桃灼福了福身子:“是,那您就跟父亲和姐姐去忙,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便招呼了一声身边的侍女,然后缓缓转身下了桥。 无人看到,在背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谋与算计。 “好了夭夭,阿峥已经过去了,咱们也赶紧走吧,别让母亲久等了。”不同于对着桃依依的疾严令色,桃灼对着桃夭夭说话,是一贯的温和。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动身。 她抬头看了桃灼一眼,认真地问道:“哥哥,桃依依说的欺君是怎么一回事?” 桃灼眼神微闪,笑着开口:“你别听她胡说,哪有什么欺君?若真是有,皇上不早就召你进宫治罪了吗?” 桃灼脸上的轻松并没有打消桃夭夭的疑虑,她低头沉思了片刻,终于想出了一些头绪。 “我以玄幽王府小书童身份出现的时候,皇上见过我不止一次,还赏赐过我,所以,我这欺君的罪名应该已经坐实了…… 但是我已经回府有两天了,皇上却并没有治罪,那么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要么就是,有人替我顶罪了,是谁?” 桃夭夭一边自言自语地分析,一边抬头依次看向了桃桓和桃灼,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站在最后的洛冰脸上。 当看到洛冰闪躲的眼睛之后,她终于心中微动,接着便缓缓划过一朵涟漪。 “我是洛云锡的书童,所以,是洛云锡替我顶罪了是吗?”桃夭夭肯定地开口。 看着桃夭夭脸上的笃定,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他看了一眼桃桓:“父亲,也不知道妹妹如此聪慧,是好,还是坏呢?” “自然是聪慧些好!”桃桓开口说道,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别让你们母亲久等,先去玉笙居吧,别的事情明日再说。” 桃灼应了一声,看到桃夭夭依旧眉头紧锁,便笑着宽慰道: “虽然洛世子承担了罪责,但是皇上念在你是父亲女儿的份上并未责罚他,只让他闭门思过半个月。 你也知道他擅自离京一事,若不是长公主作保,数罪并罚的话,他这次就有得苦头吃了,所以,仅仅是闭门思过,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我知道你关心他,大不了我改天去玄幽王府走上一遭,替你去看看他?” 桃灼调侃的话令桃夭夭脸色微微一红,她不自然地扭过了头:“谁关心他了!我现在关心的只有娘!” 说完,她便低着头匆匆走在了前头。 桃灼“哈哈”笑了两声,并没有拆穿桃夭夭的谎言,一行几人从小路径直去了玉笙居。 进得玉笙居院门的时候,沈卿尘正拉着桃峥的手低声说着话,妆容精致的脸上似有泪痕。 而桃峥则坐在沈卿尘身边的小板凳上,仰着头看着沈卿尘,一副乖巧的模样,跟之前的气势汹汹的态度相去甚远。 见到桃桓他们几人进来,桃峥慌忙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低着头似乎有些尴尬。 “灼儿,夭夭,你们都来了。”沈卿尘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朝桃夭夭他们几个迎了过来,在经过桃桓身边的时候,她的笑容僵了僵,径直绕过桃桓对着桃夭夭伸过了手。 桃夭夭一把握住了沈卿尘微凉的手,笑着夸赞道:“娘,您今晚好漂亮!将女儿都比下去了呢!” 沈卿尘脸色微红,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桃夭夭的鼻尖:“不许拿娘亲寻开心!娘已经老了,是白芨的梳妆手艺好!” “娘才没老!爹老了才是!”桃夭夭对着沈卿尘吐了吐舌头,拉着她的手进了花厅。 花厅的桌上早有侍女摆好了美味佳肴,勾得桃夭夭馋虫大动。 “娘,我肚子好饿,咱们有话饭桌上说好吗?”桃夭夭一边说,一边将沈卿尘按坐在了正对着花厅大门的位置上,跟桃桓的座位紧挨着。 沈卿尘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想要换个位置,却被桃夭夭拉住了,她只得侧了侧身子跟桃桓拉开了距离。 “哥,弟弟,你们也坐啊!”桃夭夭对着桃灼和桃峥招了招手笑道。 这一声“弟弟”叫得甚是亲热,叫得桃峥微微抽了抽眼角。 他抬头看了一眼桃夭夭,见桃夭夭正对他笑得正欢,再看一眼沈卿尘,沈卿尘脸上也是一片欣慰与祥和,他便勉强对着桃夭夭挤出一个笑来。 刚刚笑过,他便被桃灼拉着在桃夭夭的另外一侧坐了下来,而桃灼自己,则是坐在了桃峥和桃桓的中间。 “父亲,今日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您不说些什么吗?” 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除了忙着斟酒的桃夭夭话多了些之外,其余几人都在那里干坐着,桃灼便开口打破了僵局。 桃桓点点头,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又看了一眼沈卿尘,脸上便带了一副笑意,声音也温柔了下来。 “十五年了,这是咱们全家人第一次围坐在一起吃饭,为父很高兴,你母亲更是高兴,她盼这一天已经盼了足足十五年了…… 我盼她好,也已经盼了十五年了……” 说着说着,桃桓便有了些动容,他深深地看了沈卿尘一眼,伸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来,咱们共同举杯,庆祝你母亲大病初愈!” “恭喜母亲大病初愈!”桃灼最先端起了酒杯,桃夭夭和桃峥紧随其后,轮到沈卿尘的时候,她微微笑了笑:“不是说好是夭夭的接风宴吗?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她从桌上端起酒杯:“来,为了庆祝夭夭回家,庆祝峥儿进太学读书,庆祝咱们一家人的第一次团聚,咱们干一杯!” 说完,她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却激起了她好一阵咳嗽。 白芨站在沈卿尘身后,伸手跟桃夭夭一起帮沈卿尘顺了顺后背:“夫人,您还吃着药呢,别喝太多酒了。” “我知道,我今天高兴嘛!”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心里激动,沈卿尘的眼底泛起了泪花。 她的目光缓缓从桃夭夭和桃灼桃峥脸上掠过,声音几度哽咽:“这个情景,是在我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我曾经以为有生之年再也不可能看到此情此景,没想到,上天待我还算不薄……” “哎呀娘,这么开心的日子,您就别难过了,以后只要弟弟下学回家,咱们一家人每天都能做在一起吃饭呢,你说是不是,弟弟?” 桃夭夭伸手拉住了沈卿尘的手,扭头对着桃峥眨了眨眼睛。 桃峥不自然地笑了两声,乖乖地点了点头:“……是,是的。” “叫姐!”背对着沈卿尘的地方,桃夭夭用眼神威胁着桃峥,“你在太学读书,不能经常回家,只能姐姐我帮你在娘跟前尽孝了!” 桃峥看了桃夭夭一眼,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姐”字。 “哎!”桃夭夭心情大好,重重地答应了一声之后,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揉了揉桃峥的脑袋。 桃峥黑着脸瞪了她一眼,扭扭头躲开了她的魔爪。 看着他们姐弟俩的微妙互动,桃灼“哈哈”笑了两声,“大家都别顾着说话了,快点吃菜吧,菜都凉了。” “是啊,赶紧吃菜吧!”沈卿尘也招呼大家,“夭夭,你在外漂泊了那么久,还没好好尝一尝家里的菜吧?” 沈卿尘一边说,一边给桃夭夭夹了一个鸡腿放在碗中。 “谢谢娘!”桃夭夭甜甜的道谢,激起沈卿尘好一阵微笑。 “还有峥儿……”沈卿尘又夹起另外一只鸡腿放在了桃峥碗里,“太学里的伙食虽好,却也比不得家中的精致吧?多吃点!” 桃峥僵硬地笑了两声,低下头猛扒了一口饭:“谢谢母亲!” “跟娘还客气什么?”沈卿尘嗔怪了一句,又说:“太学之中佼佼者众多,既然你志不在为官入仕,就别太过逼迫自己了,尽最大努力学习就好,别累着自己了,娘看你似乎都黑了。” 桃峥的筷子微微一抖,将脸埋得更低了些,再也不敢吱声。 “峥儿,娘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看着埋头扒饭的桃峥,沈卿尘心中微酸。 她病了这么些年,少有的清醒当中,拥有的记忆似乎总是峥儿受伤和怯怯的脸,还有对母亲关爱的渴望,可是她都没有给过他…… “娘几乎从未抱过你,从未教导过你,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我的峥儿竟然也悄悄长大了……” 沈卿尘再度哽咽,“你若是说声怨我,对我发几句火,我心中还能好受一些,可是你却如此懂事,懂事得让娘心酸……” “母亲,您千万别这么说!孩儿从未怨过您!”桃峥终于从碗里抬起了头,他放下筷子,眼底有些晶莹,嘴角还粘了几粒米饭。 “瞅瞅,都多大人了,还在娘跟前哭呢!羞不羞!”桃夭夭伸出手去,嫌弃地从桃峥嘴角将那几粒米饭捏了下来。 她亲昵的举动将桃峥吓了一跳,桃峥猛然往后撤离了身子,脸上也闪过一丝红晕。 “谁哭了!你们女人家才会哭哭啼啼!”桃峥瞪了一眼桃夭夭,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嘴唇。 “女人家怎么了?娘也是女人家呢!”桃夭夭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一边瞪,还一边伸手扯了扯沈卿尘的袖子,冲着桃峥不依不饶地嚷道:“娘您看,弟弟瞧不起女人!他还瞪我!” “谁看不起女人了!谁瞪你了!你不瞪我怎么知道我瞪你!”桃峥梗着脖子对着桃夭夭嚷嚷了回去。 看着桃夭夭姐弟俩之间的小打小闹,沈卿尘眼中含泪,却笑弯了眼。 “卿尘,这是你最爱吃的荷叶鸡,别光顾着孩子们了,你也吃。” 桃桓的声音从身子另外一侧传来,沈卿尘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见一块上好的鸡胸肉放在了自己碗中。 她微微愣了愣,回过头去就看到了桃桓含笑的眼,眼底还有这些她一眼就能看懂的情愫。 沈卿尘慌忙低头,伸手想要去桌上摸索自己的酒杯,不成想却一下碰到了桃桓的手。 “知道你今日高兴,但是身子才刚见起色,不能再喝了。” 桃桓按住了沈卿尘的酒杯说道,“峥儿明日就要回太学了,我跟灼儿还得带夭夭进宫,你若是想喝,等哪日闲来无事了,我陪你喝个够。” 沈卿尘没有说话,只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桃夭夭,不放心地又叮嘱道:“夭夭,若是明日进宫,太后提起你的婚事,你若是有中意的也还罢了,若是没有中意的,又怕太后会怪罪,你就将借口全部推在娘的身上,就说娘舍不得你,想再多留你两年。” 桃夭夭心中涌上一丝感动,她笑着满口应了下来:“好啊!我也可以推到哥哥身上,哥哥都还未曾娶妻,哪里又轮得上我!” 听到这话,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只抬手给桃桓面前的酒杯里斟满了酒,而沈卿尘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头。 她缓缓放下了筷子,带着歉意对桃灼说道:“灼儿,你看娘这记性,怎么将你的终身大事给忘了?是娘耽误你了吧?” 桃灼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母亲,您若是说这话,可就折煞孩儿了!” 沈卿尘叹了一口气,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之前是为了我和夭夭的事操碎了心,现在夭夭也已经回来了,你的婚事也该办了,找个日子将锦茵那孩子带来让娘看看吧,娘都快忘了那孩子长什么模样了。” 沈卿尘的话说完,桃灼握着酒杯的手便是猛地一僵。 桃夭夭也是一愣,她偷偷抬头打量了一眼桌上的几人,见桃桓和桃峥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而桃灼则更是明显,微微发白的指节和轻轻晃动的杯中之酒暴露了他的内心。 “母亲,今日是夭夭的接风宴,孩儿的婚事,今后再说吧。”桃灼的脸色有些苍白,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声音却带了些隐忍着的颤抖。 “锦茵那孩子不错,知书达理,又对你一往情深,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人家!”沈卿尘郑重其事地对桃灼说道。 桃灼紧抿着嘴巴点点头:“是!母亲的教诲,孩儿一定铭记在心!” “夫人,您别光顾着说教了,菜都凉了!”白芨的声音从沈卿尘身后传来,沈卿尘这才转移了话题,又招呼着大家吃菜。 可是在座的众人除了桃夭夭之外,其他几人强颜欢笑的意味都很明显,也幸好有桃夭夭在一旁努力调节着气氛,所以一顿饭吃下来,众人都很尽兴。 酒足饭饱之后,白芨又上了清茶,桃灼见沈卿尘有些倦意,便站起身来开口告辞。 将桃桓父子三人送走之后,沈卿尘又拉着桃夭夭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直到桃夭夭佯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沈卿尘才猛然惊觉夜色已深。 “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跟你说话了,竟然忘了时辰!”沈卿尘自责地埋怨自己,“你明日还要进宫,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还不困,等我看您睡下我再走!”桃夭夭坚持让沈卿尘先休息。 沈卿尘拗不过桃夭夭的犟脾气,只好先躺在了床上。 她本已累极,又有桃夭夭在一旁守着,一挨到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姐,您也赶紧回去歇着吧。”白芨吹熄了沈卿尘床头的烛火,小声对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点点头,对着白芨招了招手:“白芨姑姑,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白芨点点头,将沈卿尘床前的帘子拉上之后,她跟在桃夭夭的身后出了房门。 “外面冷,去我房间说吧。”桃夭夭指了指近在咫尺的自己的房间。 “好。”白芨转身关紧了房门,又随着桃夭夭去了隔壁房间。 房间内,洛冰已经点燃了烛火,也铺好了床,见到桃夭夭带着白芨进来,她便又沏了一壶茶过来。 “白芨姑姑请坐,您应该知道我想问您的是什么事吧?”桃夭夭亲手倒了一杯茶端给了白芨。 白芨双手接过,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在桃夭夭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知道,小姐是想问大公子的事情。” “没错!”桃夭夭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我哥哥和夏家那个锦茵姑娘的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6章 那么疼的殇…… 白芨点点头:“大公子和夏家大小姐夏锦茵的婚事,是在大公子十六岁那年定下的,夏大人跟侯爷是至交,锦茵小姐小了大公子四岁,自小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还因其父是太尉的缘故,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因为两家关系交好的缘故,她跟大公子打小就在一起玩乐。 夏夫人很早就看出了锦茵小姐的心思,便趁着夫人清醒之时来定远侯府看夫人,并跟夫人提起了这桩婚事,侯爷和夏大人都没反对,夫人自然也是乐见其成,因此几个大人一合计便将这桩婚事定了下来,只待锦茵小姐行过笄礼之后就娶她过门,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说到这里,白芨轻轻叹了一口气。 桃夭夭没有追问,静静地坐着听白芨继续往下说。 “大公子十七岁高中状元,十八岁就被任命为枢密都承旨,自那以后步步高升,从太常正卿到翰林学士,最终做到了从二品的观文殿大学士。 十九岁那年,皇上有意想将他提拔为正二品的参知政事,却遭到了薛相的反对,薛相给出的理由是大公子太过年轻,怕不能服众,一时间,朝中的风向便隐隐有了变故。 大公子的仕途太过顺畅,侯爷深谙树大招风之理,怕大公子成为众矢之的,便跟皇上请旨,劝皇上打消了继续提拔大公子的这个念头,也就是那一年,大公子在一次外出的途中遇上了埋伏…… 那一次,他跟锦茵小姐本是约好了一起上山打猎,却在半路上接到了皇上的密旨,召他即刻进宫,大公子不疑有他,便先将锦茵小姐送了回去,然后自己抄近路进京,但也正是因为匆忙赶路,却不小心中了埋伏,身上中了毒箭,又遭到不明身份的多名刺客的追杀,危在旦夕之时,本已经离开的锦茵小姐又策马赶了回来。” 白芨再次叹了一口气,眼底似有泪水划过。 “原来是锦茵小姐心思缜密,在那名传旨太监交付密令之时曾经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人的手,那是一把常年握刀的手,根本不是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她觉得事情不对,让人匆忙回京搬救兵之后便追了上来…… 她跟大公子并肩杀敌,拼死护住了大公子,可怜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后背上生生挨了十几刀,浑身上下更是被射满了毒箭,只为了护住身下已经昏迷的大公子……” 白芨捏着手中的帕子轻轻抹了一把眼泪,哽咽地又说:“她死的那一日,距离她的笄礼,只剩了不到十日……当时太尉夏大人赶来看到这幅惨状的时候,心疼得生生喷出了几大口鲜血; 而悲痛欲绝哭昏过好几次的夏夫人,一直到锦茵小姐入殓才见到她的尸身,因为锦茵小姐她,除了那张依旧绝美的脸之外,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夏府的人哪儿敢让夏夫人看到啊!……” “白芨姑姑,您别说了……”桃夭夭的双手紧紧掐进了自己的手心当中,她双目通红,嗓子眼里像是梗了一把刀,扎得刺刺地疼。 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 她从来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对哥哥如此情深义重的女子拿命护下了他,更不知道,哥哥云淡风轻的笑容里,竟然深深埋葬了那么疼的殇…… “自那以后,大公子性情大变,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振作起来,直到有一次,他半夜三更回来,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一身白衣已经染成了血色,一进世安苑的院门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临昏迷之前,他对侯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杀了二十个人,锦茵小姐的仇,报了……” “再后来,大公子便辞了朝中的官职一直陪着夫人,偶尔也会带着礼品去太尉府看望夏大人和夏夫人,又过了许久,他才不得已接了皇上的任命的旨意,却选择了一个犹为清闲的户部。 他终于又会对着人笑了,笑容里却再也不见之前的明媚,他曾经在锦茵小姐坟前发过誓,会照顾好她的家人,会为她守身三年,可是如今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跟他同龄的人早已是儿女绕膝,而他却依然没有娶妻的打算,别说夏大人和夏夫人催了,就连太后和长公主也已经劝过了几次,可是大公子却一直不上心,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白芨一口气说完,然后重重地长出了一口气,她将手里早就凉了的茶放下,然后转身看着桃夭夭: “小姐,大公子他心里苦啊!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大公子开心地笑了,直到那日您和他一起出现在定远侯府送表小姐回来…… 您这个妹妹的出现,能暂时让大公子忘记曾经的殇,就当是用亲情填补他那份永逝的感情吧,我跟您说这些,也是希望您能找机会劝一劝他。” 桃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哑声开口:“我知道!” 停了停她又问:“半路上截杀我哥的人,是谁?事后有人去调查那道诏令的真假吗?” 白芨眼神微闪,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却听桃夭夭又说:“白芨姑姑,我也是定远侯府的一份子,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为爹和哥哥分忧了,我不希望你们将我保护得太过严实。” 白芨欣慰地笑了笑:“小姐冰雪聪明,我便也不瞒你了……不过那道诏令,确实是真的!只是,传旨的太监却是假的。皇上确实让人传旨召了大公子进宫议事,却在半路上被刺客杀了。” “怎么可能那么巧?”桃夭夭冷笑了一声,“普普通通的一个议事而已,又何须再特意下一道诏令?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白芨叹了一口气:“定远侯府的爵位是世袭罔替,大公子又满腹才华,前途无量,还眼看又要跟太尉府结亲,朝中肯定少不了有心之人的嫉妒,但是嫉妒归嫉妒,真正有胆量又有能力敢动手的人,无非也就是那两个人!” “是薛嵩和皇上是吗?”桃夭夭冷声问道,“皇上一方面假仁假义要提拔哥哥,另一方面却又暗中给薛嵩制造刺杀哥哥的机会,锦茵小姐为救哥哥而死,顺便还能挑起定远侯府和太尉府之间的矛盾隔阂!” 白芨赞赏地看了桃夭夭一眼:“怪不得大公子一直对小姐赞不绝口,小姐的才智谋略,一点儿都不输夫人当年!” “那我哥哥杀的那二十个人,又是谁?无缘无故死了那么些人,就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吗?”桃夭夭又问。 白芨摇摇头:“那二十个人里面,有一多半是江湖人,其余的几个,都是些不值一提的替罪羊,就算是惊动了朝廷,也自会有人压下来,那些人做事太过隐秘,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薛嵩甚至还满脸悲痛地去了夏家悼念。” “这个王八蛋!——”桃夭夭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没想到,我们定远侯府跟薛家,竟然还有着这么深的深仇大恨!” “小姐,我跟您说这些的目的,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些而已……”看着桃夭夭脸上的恨意,白芨担忧地开口,“有侯爷和大公子三公子他们呢,跟薛家的仇,您不能插手!” “我……”桃夭夭抬头看了白芨一眼,长出一口气之后,她点了点头:“好,我不插手……那锦汐呢?夏锦汐跟我哥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白芨低头默算了一下之后开口:“锦汐小姐是锦茵小姐的妹妹,小锦茵小姐四岁,算算年龄应该跟您同年,可能比您还要小上几个月。 早年间锦茵小姐还活着的时候,她和大公子便常带着锦汐小姐一起玩耍,后来锦茵小姐没了,大公子感念锦茵小姐的恩情,去太尉府去得便也勤了些,谁都没想到,锦汐小姐渐渐大了,也懂了儿女之情,对大公子早就情愫暗生,而夏大人夫妻俩早就将大公子当做了自己的半个儿子,自然也乐见其成。 只是大公子,自打知晓了锦汐小姐的心思之后,便有意无意地开始疏远她,去太尉府也去得没有那么勤了,倒是锦汐小姐来定远侯府倒是隔三差五就来一次,就您昏迷的前一日,锦汐小姐还来看过您呢。”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白芨姑姑,多谢您告诉我这些。” 见桃夭夭有了倦意,白芨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时辰不早了,小姐明日还要进宫,就早点歇着吧。” 桃夭夭嗯了一声,回头对洛冰吩咐了一句:“洛冰,送送白芨姑姑。” “是!”洛冰笑着走上前来,客气地将白芨送出了房门,一直看着白芨进了主屋。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外间里已经没有了桃夭夭的身影。 洛冰关紧房门,绕过屏风进了卧房,一眼就看到桃夭夭已经歪歪斜斜地躺在了床上,两只鞋子也歪歪斜斜,还分了家,分别躺在床边和窗户底下。 洛冰无奈地笑了笑,弯腰将桃夭夭的两只鞋子摆放整齐,然后伸手将桃夭夭从床上拉坐了起来。 “小姐,您还没卸妆呢!头饰都还没摘呢,回头再硌到您!” “卸什么妆,我心情不好……”桃夭夭闷闷地叹了一口气,却也随着洛冰的力道坐了起来,任凭洛冰拿了沾了水的帕子在自己脸上捣腾。 “知道您心情不好,您就擦把脸,待会美美地睡上一觉就好了。”洛冰将帕子往空中一丢,帕子在半空中飞舞了片刻,“啪”地一声响,准确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水盆当中。 “洛冰,我好心疼哥哥。”桃夭夭闷声说道,虽然没有哭,可是心里却极度压抑,声音也带着鼻音。 “大公子确实让人心疼,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苦。”洛冰叹了一口气,抬手将桃夭夭头上的簪子取下,又拿梳子将桃夭夭的头发细细地梳了一遍,这才将枕头摆放整齐,并扯过了被子铺好。 桃夭夭掀开被子钻进里面,看着洛冰又说:“洛冰,我也好佩服哥哥,若是换做是我,看到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我是不可能做到像哥哥这般隐忍的,我可能会疯掉,会一辈子消沉,可能就再也不会笑了。” 洛冰正给桃夭夭盖着被子的手微微一顿,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桃夭夭问道:“那现在……小姐有没有心爱的人呢?” 桃夭夭一愣,她知道洛冰指的是洛云锡。 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之后,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有好感是一回事,喜欢是一回事,而爱,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必须尽快见洛云锡一面,好确定一下自己的心。 “不知道?”洛冰笑了,“小姐,您敷衍我!您之前明明跟我说过,您就是看上了世子那棵歪脖子树呢!” “我没有敷衍你!”桃夭夭黑了黑脸,“喜欢也好,爱也罢,都是建立在彼此心意相通的两个人身上,我到现在都还没亲口跟洛云锡确认,自然是不能确定的,若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那还罢了,但若是我自己一厢情愿,那我就……” “就怎么样?”洛冰追问道。 桃夭夭砸了咂嘴吧,再次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若是跟女人竞争,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努力一下,但若是他喜欢的是男人……” “小姐!您怎么又来了!”洛冰哭笑不得地打断了桃夭夭的话,“我都已经跟您说了这么多遍了,世子他喜欢的是女人!真的是女人啊!” “那好吧,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努努力。”桃夭夭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我觉得小姐根本不需要努力,世子心里也有您,您跟世子之间,定然是两情相悦!”洛冰松了一口气,她将桃夭夭蒙住脑袋的被子扯下来,“别蒙头,回头再梦魇了!赶紧睡吧,明早我叫您。” 洛冰对着桃夭夭笑了笑,弯腰吹熄了床头的烛火,悄悄退了出去。 洛冰离开后,桃夭夭大睁着两眼却没有一丝困意,她起身摸出了火折子,将床头的烛火再次点亮,葡萄镇的那些年,她一直是这么点着灯睡的。 洛冰还不知道她怕黑,不知道她喜欢点着灯睡觉的习惯。 原本这个习惯在玄幽王府的时候已经纠正过来了,可是现在却又不行了,分明这里才是她的家,这里才更有安全感啊! 桃夭夭叹了一口气,枕着一只胳膊盯紧了一闪一闪的那蔟小火苗。 那红红的小火苗晃呀晃的,一会儿晃出了桃花斋的满园桃花,一会儿却又成了陶府满地的鲜血。 桃夭夭慌忙收回了视线,一把拉住被子再次蒙住了头,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 薛府。 书房。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薛嵩沉着脸从桌案后边抬起头来:“谁?” “父亲,是我,誉王殿下来了。”薛楚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压得极低。 薛嵩吃了一惊,他慌忙站起身来,将正在翻看的几封信塞进了身后书架的抽屉里,然后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门口迎了过去:“快请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薛楚萧推开,一个全身黑衣还戴着一个黑斗篷的人跟在他身后进了房。 薛楚萧将门栓从里面插紧,对着那人伸手指了指里间:“誉王殿下请——” 那人“嗯”了一声,抬手取下了斗篷,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脸来,正是誉王蓝景钰。 “老臣参见誉王殿下!”薛嵩从里边走了进来,一边低头整理衣裳,一边作势要给蓝景钰磕头,屈膝屈到了半空却被蓝景钰一把搀住了。 “舅父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不讲究这些礼数!”蓝景钰一边说,一边随手将斗篷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多谢誉王殿下!”薛嵩站直了身子,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然后伸手指了指里间:“誉王殿下请里边说话。” “好。”蓝景钰点点头,抬步跨过那道由几大排书柜做成的隔断迈进了里屋。 站在书房里间里,他安静地在里面打量了片刻,从高大的堆满书的书架到书架上的那些摆设,最后将视线停放在那张宽大的桌案上,一双精明的眼睛讳莫如深。 “誉王殿下请坐!”薛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蓝景钰笑了笑,掀起衣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舅父也坐!” “谢殿下!”薛嵩在蓝景钰的对面坐了下来,又看了薛楚萧一眼,薛楚萧会意,慌忙去倒水沏茶。 “誉王殿下请喝茶!”薛楚萧给蓝景钰面前的茶盅里斟满了茶,便低头退在了薛嵩身后。 薛嵩清了清嗓子,面上含笑问道:“不知誉王殿下深夜到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蓝景钰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之后才关切地问道:“刚才听到舅父咳嗽,可是染了风寒了?” 薛嵩再次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多谢誉王殿下挂念,还是前日在英华殿外请罪跪拜的时候,吹了些冷风……这人一上了年纪啊,身子就不中用了,回来就病倒了,这不才刚好。” 薛嵩说着话,中途还停下来咳嗽了好几声,脸色也咳得通红,薛楚萧伸手帮他顺了好久的气才顺了过来。 “还咳嗽这么厉害,怎么就是大好了呢!”蓝景钰皱了皱眉头,“没请太医过府来看看吗?” 薛嵩摆摆手:“老臣一个戴罪之身,哪里还敢奢望请太医过府啊!已经吃了药了,也正好趁着禁足这几日好好歇歇。” “既是歇歇,舅父就别操心朝堂的事了,安心养病才是正事。”蓝景钰满脸关切,又说:“父皇这次将您禁足,也是为了做给定远侯看的,您也别怨他,毕竟,您……” “誉王殿下严重了!”薛嵩诚惶诚恐地对着蓝景钰抱了抱拳头,“老臣知道皇上的苦心,又哪里敢埋怨皇上啊!” “舅父,定远侯和那个柳氏说的,都是真的是吗?那个在黑风山上出现的陶三儿,真的是定远侯府的嫡长女?”蓝景钰问道。 薛嵩叹了一口气:“唉!也怪臣当年气盛,跟定远侯又有诸多政见不合,所以便想着借那沈青的手吓他一下,谁成想那个沈青跟桃夫人是旧识,竟然抢走了定远侯的女儿啊!” 薛嵩暗中看了一眼蓝景钰的神色,又恨恨然地说道:“其实这些年来,臣也一直没有放过寻找沈青的下落,好不容易前些日子刚有了眉目,找到了进京投亲的柳氏,没想到却又被定远侯给劫走了,更没想到的事,那个柳氏竟然帮着定远侯来诬赖老臣!” 薛嵩脸上难掩气愤,还带了些憋屈。 “诬赖?”蓝景钰回头看了薛嵩一眼,忽然淡淡地笑了笑:“这么说来,那个葡萄镇陶家被灭一事,舅父是毫不知情了?” “那是自然!”薛嵩慌忙回答,又说:“臣做事向来敢作敢当,是臣的错,臣自然承认,但若是臣没做过,就算要了臣的命,臣也不会认的!” 蓝景钰再笑,眼中的幽暗更深了些:“这么说来,舅父倒是受了不少委屈了,父皇对舅父的惩罚,也实在是太重了些,那黑风山的事……舅父是做过,还是没做过呢?” 蓝景钰的话让薛嵩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回过头,认真地看了一眼蓝景钰:“誉王殿下,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老臣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不成?” 蓝景钰“呵呵”地低笑了两声:“舅父,您这么紧张做什么?本王若是怀疑您,还至于大半夜地从誉王府跑到您这相府来吗?” 薛嵩神色稍霁,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誉王殿下说得是!是老臣糊涂了!那黑风山上的货,您和德妃娘娘本就是提前知晓的……” “舅父请慎言!”蓝景钰忽然沉声打断了薛嵩的话,“母妃一个后宫女子,哪里懂得这么多?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就没必要非得扯上母妃一个妇道人家了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7章 风波暗涌各怀心思 “是是是,是臣失言了,还请誉王殿下恕罪!”薛嵩慌忙道歉。 “本王可不敢治舅父的罪!”蓝景钰再次抿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地再次开口:“那两本账本,夏太尉已经交到父皇手中了,如此大的一笔银两,本王想知道是经谁的手到了舅父手中的?跟您交易的是什么人?还有,舅父究竟卖了什么东西给他?若只是那些铁矿,怕是值不了这么些银两吧?” 蓝景钰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句句紧逼,薛嵩的脸色白了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舅父也知道,父皇这次对您震怒,不光是因为定远侯的指控。如今西北战乱不断,南方又恰逢秋季水患,父皇本无暇过问定远侯的那些家事,可是好巧不巧,偏偏定远侯指控的是你!你知道柳氏跟父皇报上来的那笔银两是怎样庞大的一个数字吗?知道母妃因为你,而白白受了父皇给的多少委屈吗!” 蓝景钰的声音沉了下来:“不过是收买一个城门校尉的银两,竟然足够军中一个骑兵营一年的军饷!你只知道世道安稳,知道受贿享乐,你可曾想过军中的那些将士过的是何等的苦日子!” 蓝景钰的话像一记重锤,锤得薛嵩再也坐不住了,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蓝景钰的身边,他身后的薛楚萧也慌忙跪了下来。 “誉王殿下息怒!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德妃娘娘虽为一介女流,却也深谙此理,你应当知道,臣这么做,为的到底是什么?若是手中没有充足的银两,又何谈成大事?” 见蓝景钰沉着脸一直没有说话,薛嵩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又说:“更何况,这次贪污受贿的重罪老臣已经认了,那两本账上的亏空,老臣也已经填补上了,皇上不是已经准备让太子殿下拿着那笔银子去南方赈灾了吗?” 听到薛嵩提及太子,蓝景钰冷笑了一声:“赈灾?就凭他?” 薛嵩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蓝景钰的脸色,仔细想了想之后,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他似乎知道誉王深夜来此的目的了。 薛嵩压下心底的不忿,面上是一副为蓝景钰着想的神色:“誉王殿下,您若是不想让太子殿下去,老臣倒是知道几个能在皇上身边说上话的人,要不?老臣连夜让人给他们捎个口信?” 蓝景钰看了薛嵩一眼,似是才发现薛嵩还在地下跪着,他慌忙弯下腰去将薛嵩扶了起来:“舅父,您怎么还在地下跪着啊!快快请起!” 薛嵩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借着蓝景钰搀扶的力道站起了身。 “舅父身体抱恙,本王实在不该深夜前来让舅父操心,实在是因为太子皇兄养尊处优惯了,没吃过苦,实在是难堪大任,所以,这件事恐怕还真得麻烦舅父。” 蓝景钰一边说话,一边搀扶着薛嵩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誉王殿下严重了,能为皇上分忧,为九渊造福,这本就是老臣分内的事情!”薛嵩对着蓝景钰低了低头,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薛楚萧适时递过一杯水来,薛嵩接过水,一连喝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 “赈灾一事,不知誉王殿下想要让谁去?老臣好让那几个人统一口径。” 蓝景钰笑了笑:“舅父误会本王的意思了,本王并不是想将太子皇兄换下来,而是想借您的手,让父皇尽快将这事定下来。” 薛嵩一愣,不解地看向了蓝景钰:“誉王殿下恕罪,老臣没能明白您的意思!” 蓝景钰回过头,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成大事者需要很多条件,兵权,人脉和钱财本王都已经有了,舅父可知还差什么?” 薛嵩正色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誉王殿下,您指的难道是……民心?” 蓝景钰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正是民心!” 他一边说,一边背着手站起身来:“让太子赈灾本是皇后的意思,本王已经打听清楚,这次赈灾,只要银两和粮草到位,水患很快就能平复。 皇后打的一手好算盘,父皇自然也看出来了,却一直迟迟没有正式下旨,就是怕朝中那些对太子多有微词的大臣反对,所以才需要舅父您出面,让父皇将这事定下来。” 薛嵩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事不难办,定下来之后呢?誉王殿下有何打算?难道这功劳就真的白白拱手,让给太子了吗?” “当然不是!”蓝景钰冷笑了一声,忽然话题一转:“舅父,您这次损失了不少银两,可曾想过如何再拿回来?” 薛嵩再次一愣,愣过之后慌忙摆手:“誉王殿下,您就别拿老臣开玩笑了,老臣已经知错了,要打要罚老臣都认了,您可万不能再提及此事了!” 蓝景钰笑了笑:“本王并未跟舅父开玩笑……” 他回头看了一眼薛楚萧,话题忽然再一转:“此次黑风山一行,本王倒是大开了眼界,原来表兄身边竟然有这么些江湖异士啊!” 乍然被点到名字的薛楚萧的脸色微微一变,慌忙对着蓝景钰抱了抱拳头:“誉王殿下说笑了,那些人不过是些江湖草莽,臣将他们留在身边,本是闲来无事跟他们过过招的,而且,一共也没有几个人。” “是吗?”蓝景钰皱了皱眉头,“那可就有些难办了……本王原本想着,让舅父找些江湖中人将太子赈灾的银两给劫了呢!” 听到这话,薛嵩眼角猛地就是一抽,他瞪了薛楚萧一眼,然后干咳了两声说道:“原来殿下打的是这个主意!您放心,人手的事老臣来想办法,绝对不会让人追查到您的头上!” “如此甚好,就有劳舅父多费费心了!”蓝景钰满意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还有件事,舅父可得跟那些人说清楚,这截银归截银,银两可是动不得的!” 薛嵩又一皱眉,沉思了片刻之后,眼角又是一抽:“誉王殿下的意思,是想亲自带人将太子丢失的银两追回来?” 蓝景钰低低地笑了两声,脸上也是一片和善:“知本王者,舅父也!本王不仅要将银两追回来,还要亲自将银两送到灾民手上…… 本王在西北战场征战了这几年,西北的民心算是得了,但这南方的嘛,估计也不会太远了!” “誉王殿下英明!”薛嵩对着蓝景钰低了低头,犹豫了片刻又问:“那太子殿下呢?那些人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万一刀剑无眼,伤了太子殿下……” 蓝景钰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猛地看向薛嵩,双目如同利刃一般,声音也沉了下来:“舅父应该不想让本王落一个骨肉相残的恶名吧?本王的剑,是不会对着自己的骨肉至亲的!” “是是是!老臣明白!”薛嵩慌忙低头,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当然,本王也不会让舅父白忙活一场的,赈灾银两,能截回多少,还不是本王说了算?您已经出了不少银子了,少的那些,就只能皇后和我那太子皇兄出出血了!”蓝景钰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是!老臣明白了!”薛嵩低头应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舅父还有病在身,本王就先回去了。”蓝景钰跟薛嵩告辞,抬步去了外间,将那个黑色的斗篷又重新戴在了头上。 “恭送誉王殿下!”薛嵩低了低头,又看了一眼薛楚萧:“去将誉王殿下好生送到誉王府。” “不用了,本王自己回去反而更掩人耳目一些。”蓝景钰开口拒绝了薛嵩的提议,他走到门口亲自拉开了房门,正要出门之时,他忽然又回过头来。 “对了舅父,账本上那个跟您交接的人,是叫做贾万贯吧?他是……江夏郡人?” 听到贾万贯的名字,薛嵩满脸震惊,他猛地抬头看向了蓝景钰,想看看蓝景钰是什么表情,可是被一道黑纱隔着,他根本看不清蓝景钰的脸。 薛嵩定了定神,勉强笑着说道:“誉王殿下好记性!老臣不过跟您提了那么一句,您竟然就记住他的名字了!当初老臣看中了黑风山这块宝地,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身份来买,贾万贯正好就出现了,老臣便借了贾万贯的名字买下了黑风山。” “这么巧?”蓝景钰又问,声音里带了些笑意,似是不经意间的发问,“舅父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也没怎么刻意去认识,殿下您也知道,做生意的人嘛,都喜欢结交一些朝中的权贵,以求庇佑一二,原本老臣对他也不太注意,但是有一次他竟然花重金辗转给老臣送了一封信,信上只写了四个字:玉剑山庄。” “玉剑山庄?”蓝景钰微微愣了愣,反手又关紧了房门。 “没错,是玉剑山庄!”薛嵩点点头,“殿下也知道,皇上对玉剑山庄一直颇有微词,想动又不能动,老臣当时是心中好奇,所以便约见了贾万贯。 一见面他就提出要出钱买断黑风山西北角那条商道,原来他也早就看中了黑风山这块宝地,当老臣问及玉剑山庄之时,贾万贯说他跟玉剑山庄是宿敌,有不共戴天之仇,以他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撼动玉剑山庄的地位,所以才找上了老臣。” “宿敌?他可说跟玉剑山庄结仇的原因了吗?”蓝景钰皱眉问道。 “那倒没有,他只简单提了提一句,大概是生意上的矛盾。”薛嵩回道。 “现在呢?贾万贯人在哪里?”蓝景钰又问。 薛嵩眼神微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誉王殿下恕罪!自黑风山出事之后,那贾万贯就不见了,老臣已经让人连夜监视了他京城的宅子,却始终没能等到他。” “他手上有多少黑风山的证据?”蓝景钰问道。 薛嵩认真地想了想,抬头回了两个字:“很多!” “估计是提前听到风声之后逃走了。”蓝景钰沉吟道,“多注意些吧。” “是!”薛嵩低了低头,“恭送誉王殿下!”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眼里的恭敬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阴狠和嘲讽。 “父亲,誉王殿下欺人太甚!您看看他对您那态度,他也不想想,您做这么多究竟是为的谁!” 薛楚萧一把关紧了房门,压低了声音对薛嵩说道。 “他这是来给我敲警钟呢!”薛嵩冷哼了一声,“黑风山地道的事,他必定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证据,也不敢质问我罢了!” “父亲,您刚才跟誉王说起贾万贯的事,若是贾万贯落在了他的手里,说出了实情,再牵扯出那边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薛楚萧担忧地说道。 “我不会让他先找到贾万贯的!”薛嵩冷声说道,“传令下去,全力追查贾万贯的下落,千万不能让誉王的人发现!” “是!”薛楚萧立即答应,想了想又问:“那您答应他帮忙笼络人心劝说皇上的事情,还做吗?” “做啊,怎么不做?”薛嵩沉声说道,“我不会放过一切将太子拉下马的机会,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比我还狠!” 薛嵩冷笑了一声,“杀人不见血,还好意思说什么不能骨肉相残,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他了!猎犬好是好,就怕养到最后,会一个不留神伤了主人……看来,是时候留些后手了!” “父亲,孩儿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那您这次,就真的不动太子了吗?”薛楚萧想了半天,也没能明白薛嵩话里的意思。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我也没指望着你能明白!”薛嵩白了薛楚萧一眼,“不动他?怎么可能?他只说了不能骨肉相残,却没说不能给太子吃些苦头吧?” 薛楚萧眼前一亮,慌忙笑着点了点头:“父亲高见,孩儿知道了!” 薛嵩“嗯”了一声,回头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书桌。 “为父有几日没好好休息了,就先回去了,你去将我刚才放到抽屉里的那几封信烧了!” “是!”薛楚萧答应了一声,却先伸手从衣架上取了一个厚厚的大氅披在了薛嵩身上:“风寒露重,父亲当心些身子,别着凉了!” “烧完信之后,你也早点睡觉吧!”薛嵩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抬步出了书房的门。 薛嵩走后,薛楚萧匆匆去了薛嵩的书桌旁,他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抽屉的最上层取出了三封信,然后在桌边寻到了一个火盆。 火盆里有些未燃完的银炭,发着微弱的亮光。 薛楚萧拿着其中的一封信,将信封的一角投放在了火盆当中。 火盆里的火光虽然微弱,但是遇上了易燃的纸张之后,瞬间就燃烧起来,灼热的火苗缓缓晃动,逐渐往整个信封上吞噬了过来,在灼热火苗温度下,薛楚萧松开了手,又依次将手中的其余两封信丢在了火盆当中。 看着另外两封信也已经被点燃,薛楚萧就着火光烤了烤双手,然后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来,抬步离开了书房。 随着“吱呀”一声关门声响起,原本寂静的书房里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风声,就连火盆里燃得正旺的火苗似乎也微微晃动了几下。 “呼——好烫!洛飞,赶紧去找个棍子来——”一个声音响起,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地落在了火盆面前,其中一人伸手就往火盆里捏去,却被火苗烫得惊呼了一声。 “等找到棍子,信都已经烧完了!”洛飞对着祁风投去一个看白痴似的眼神,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沉稳低沉,他站起身来伸出脚去,几下就踩灭了火盆当中的火焰。 火苗熄灭之后,洛飞弯下腰去,从火盆中取出了还没来得及烧干净的那几封信来,拍了拍上面的黑灰之后,他将信交给了祁风:“赶紧给公子送去吧!我们二人在相府蹲守了整整三日,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场。” 祁风接过那几封剩了不到一半的信,小心地收在了怀中,“希望是公子要找的东西吧!” 他将脖子里的黑巾往上扯了扯蒙在脸上,回头看了一眼洛飞:“你不跟我一起回王府了?” 洛飞“嗯”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院子里的暗哨不少,我得将人引开。” 说完,洛飞绕过屏风,从书房的后窗跳了出去。 “薛相身边的人功夫都不弱,你自己当心啊!”祁风追着洛飞的背影小声嘱咐了一句。 片刻过后,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刀剑交接的声音,祁风知道机会来了,一个闪身便从窗户里跳了出去,然后借着院中假山林木的掩护迅速地上了房顶,几个起落之后就远远离开了相府书房所在的院落。 看了一眼迅速被火把光亮包围着的那座院子,祁风担忧地皱了皱眉头。 相府的守卫力量,果然不是一般的强悍! 也幸好公子有先见之明,在薛楚萧他们都还留在黑风山之时就已经提前下山回了京,又吩咐他和洛飞在薛相还未接到消息之时趁夜潜进了相府。 也幸好他们进来得早,若是再晚来个半天,薛相就已经有了防备,他们根本进不来。 这三日的潜伏并不顺利,薛相这几日几乎日夜都在书房待着,就算被皇上召进宫中问罪,也总会留上几名暗哨在书房外守着,他跟洛飞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要不是今晚誉王造访,薛楚萧提前撤了书房院子里暗哨,他们这次又得跑空。 祁风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件,猛提一口气之后,朝着玄幽王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 相府外面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快速地行驶着,赶车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 一直将马车赶出相府所在的那条街之后,他才缓缓放慢了车速。 “王爷,您去相府可有收获?”他压低了声音对着车厢问道。 “嗯。”许久之后,车厢内才传来蓝景钰的一个若有若无的“嗯”声。 “戚威啊,本王今日才知道,之前竟然是小看了这个舅父!” 戚威皱了皱眉头,没能明白蓝景钰话中的意思,知道蓝景钰应该还会再说些什么,他便没再吭声。 “相府里守备森严,怪不得咱们派过去打听消息的人都没了音讯!”蓝景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这样吧,你再多找几个人,别试图往里闯了,让他们昼夜轮流蹲守在相府外面,离远点,别被发现了,看看薛相最近都有哪些动作。” “卑职知道了王爷!”戚威点着头回道。 “还要再查一个叫贾万贯的人,本王怀疑薛相没说实话,他跟贾万贯的交易,绝对不可能只是那些铁矿!”蓝景钰又说。 戚威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王爷,卑职从黑风山回来之后,越想越不对头,直到刚才咱们路过一家打铁的铺子,卑职才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何事?”蓝景钰问道。 “王爷可还记得,在黑风山上,卑职被派往采石场做工的事情?”戚威沉声开口。 又说:“采石场的声音很大,卑职耳力好,却总能听见出了开采矿石之外的一些声音,那声音,就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后来卑职打听,那些苦力说采石场闹鬼,经常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卑职暗中查看了几次,却并未找到任何疑点,直到刚才,卑职才猛然惊觉,那声音,分明就是打铁的声音。” 戚威的话音落下,马车内又是好一阵子没有任何声响,直到戚威再次“驾——”地一声扬起鞭子,蓝景钰才猛然开口:“停车!——” “吁——”戚威吃了一惊,慌忙勒停了马车。 蓝景钰不待马车挺稳,就猛然掀开了车帘:“你说什么?打铁的声音?” 戚威转过身来看着蓝景钰,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是打铁的声音,之所以选在了采石场,应该是想用开采矿石的声音压下地底的那些打铁声。”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8章 最后的底线……娶妃…… “打铁声……”蓝景钰的神色清冷,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他的脸猛地一沉,然后缓缓抬起头来:“本王终于知道,他们为何非要从玉剑山庄手中争下通往西北的那条商道了!” “王爷,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戚威小心地问道。 蓝景钰没有直接回答戚威的话,沉思片刻之后才开了口:“戚威,你在军中的心腹,还有几个?” 戚威一愣:“王爷指的是西北军那边吗?” 见蓝景钰点了点头,戚威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然后低下头去: “王爷,您也知道卑职的性子,心腹有倒是有几个,但是他们跟卑职一样,多是耿直的大老粗,冲锋陷阵他们肯定在行,但是您若是要让他们去勾心斗角,怕是就有些难为他们了。” “护我九渊国土的猛将,本王怎么舍得让他们去勾心斗角?”蓝景钰凉凉地瞪了戚威一眼说道。 戚威被蓝景钰那轻飘飘的一眼看得吓了一跳,头便低得更厉害了:“是是是,王爷说得是!” “你选两个人,给他们去封信,让他们这些日子多注意些西北边关的那些镇子,尤其是……苍梧镇! 让他们借着执行公务的机会查看一下,看最近九渊和天晟有无大笔贸易往来。” “卑职明白了王爷,回去之后就让人去送信!”戚威点了点头,终于想通了些什么,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王爷,您是怀疑薛相他……跟天晟……” 蓝景钰冷哼了一声:“他能稳坐丞相之位十五年,手上必定沾染了不少血腥,也定然做过不少只配隐在黑暗当中的龌龊事! 他手段再毒辣,胃口再大,本王都可以容忍,毕竟,他是本王的亲舅父,做的也是对本王有利的事情…… 但若是他敢将手伸到天晟去,那就别怪本王不顾及甥舅之情了!” 蓝景钰的右手狠狠地握住了车厢的边框,一阵“轻微”的咔嚓声从他右手掌下面传出来: “本王也好,太子也罢,关上门来,横竖都是九渊自己的事情……不可叛国,这已经是本王最后的底线了……” 戚威心中一震,悄悄抬起头来,眼底是对蓝景钰满满的崇拜。 蓝景钰将右手从车框上收了回来,狠狠地一把放下了车帘:“回府!” “是!”戚威看了一眼车框上的那道裂纹,慌忙答应了一声,立刻“驾”地一声扬起了鞭子。 马车在寂静宽敞的街道上飞驰而过,转过两道街之后,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戚威忽然脸色微微一变,同时“吁——”地一声再次将马车嘞停。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戚威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朝街角的暗影中走去。 “戚将军,是小人!二殿下可在马车当中吗?” 一个阴柔的声音在暗影里响起,脚步声过后,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瘦削的人来,个字也不高,浑身上下被黑色裹着。 听到声音的蓝景钰掀开车帘,从车厢内露出一张俊脸出来。 “戚威住手,是宁德宫里的程公公。”蓝景钰开口叫住了戚威,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看到蓝景钰下车,那人对着蓝景钰作了一揖:“奴才程岩参见二殿下!” “程公公快快请起!”蓝景钰上前紧走了两步,亲手将程岩扶了起来,然后四处看了一眼,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马车:“程公公,请车上说话。” “好。”程岩没有推辞,跟在蓝景钰的身后上了马车。 “继续赶车。”蓝景钰对戚威吩咐了一声,马车再次缓缓行驶起来,朝着誉王府的方向驶去。 “程公公,您这么晚出宫,可是母妃有什么吩咐吗?”蓝景钰问道。 程岩低了低头:“二殿下,德妃娘娘让奴才来给您传个话,奴才去了誉王府,府上的管家说您去了相府,奴才便守在这条路上等您。” “母妃要你传什么话?”蓝景钰问道,心里知道若非机密要事,母妃是不可能让程岩亲自走上这一遭的。 程岩点点头:“德妃娘娘今日去寿安宫请安,听里面的宫女说,明日太后娘娘会在寿安宫设宴,邀请的是定远侯一家,长公主和长乐公主也会去。” “皇祖母在寿安宫设宴?”蓝景钰疑惑地开口,“皇祖母喜静,这些年一直潜心礼佛,别说设宴了,就连宫中的重要节日,她也很少参加的。” “二殿下说得没错,德妃娘娘心里面也有些犯嘀咕,便暗中找人使了银子打听,却一丁点儿消息也没打听出来。”程岩说道。 “母妃想让本王做些什么?”蓝景钰若有所思地问道。 “娘娘想让二殿下明日进宫一趟。”程岩说。 蓝景钰皱眉:“去寿安宫?” 程岩点点头:“没错!” “可是皇祖母对本王一直不冷不热,本王犯不着去碰钉子。”蓝景钰沉声开口。 他比太子小不了多少,小时候去寿安宫请安都是约好了一起,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在他的记忆中,他跟太子每次去寿安宫,二人受到的待遇都是天壤之别。 尽管太子再顽劣胡闹,再不学无术,皇祖母对太子都是和颜悦色。 而他,就算再怎么吃苦用功,再怎么懂规矩,皇祖母却总像是看不到一般,一直对他冷冷淡淡。 在他的记忆里,皇祖母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似乎就是: “景钰啊,你一定要努力,学好本事,将来好好辅佐你皇兄……” “……二殿下此言差矣,这次您从西北立了军功回京,太后娘娘别提有多高兴了,还是她跟皇上提议给您办庆功宴的呢!” 程岩的说话声将蓝景钰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他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颇有些自嘲的味道。 “庆功?她老人家哪里是给本王庆功?她不过是为了庆祝九渊的疆土又保住了罢了,她的眼里,除了天下就是太子了,又哪里会看得见本王?” 借着马车内夜明珠的亮光,程岩偷偷看了一眼蓝景钰的神色,想要再劝几句什么,最终却叹了一口气:“二殿下,德妃娘娘若是听到您这么说,她一定会伤心的……” 蓝景钰长出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你回去跟母妃说,明日本王正好有公事要求见父皇,便顺便去往寿安宫一趟,但是皇祖母见与不见。,就不是本王能左右的了。” 程岩笑了笑,神秘地开口说道:“二殿下放心,只要您开口求见,太后娘娘一定会见您的!” “这话怎么说?”蓝景钰皱了皱眉头。 程岩低了低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二殿下,虽然德妃娘娘没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殿下可知这两日紫云城里传得最为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是身份?” 蓝景钰看了程岩一眼,想了片刻之后开口:“你指的难道是……定远侯府认女儿一事?” “二殿下说得没错,就是定远侯府认女儿这件事!”程岩笑着开口,又说:“那殿下可知道定远侯府桃夫人和德妃娘娘十五年前结亲一事?” “这件事本王也略有耳闻,但是景秋和桃家那小霸王桃峥不是两看相厌吗?皇祖母早年间还试图撮合,近几年她索性也不管了。 本王还听说定远侯已经正式跟皇上提了这件事了,这婚事已经取消了啊!” “二殿下误会了!德妃娘娘的意思,并不是景秋公主跟桃峥,而是定远侯这个刚认回来的桃小姐,跟您的婚事啊!” “本王的婚事?”蓝景钰狠狠地吃了一惊,惊讶过后他笑了笑:“母妃想的太简单了,别管是本王还是景秋,怕是都跟定远侯府无缘了!” “二殿下此话何意啊?”程岩惊讶地开口问道,面色有了些着急。 蓝景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前日里本王刚从黑风山赶回誉王府的时候,定远侯府的桃灼曾经来誉王府见过本王,跟本王说起了这门婚事,本王已经答应他绝对不会跟定远侯府结亲的。” “二殿下!这是为何啊!”程岩急道,声音变得更加尖利了,“您这么做,可就白白辜负了德妃娘娘的一片苦心了啊!” “你回去就跟母妃说,黑风山一行,本王有一些把柄落在了定远侯手上,答应断了这门亲事,也算是本王跟定远侯府的一笔交易吧。”蓝景钰满不在乎地笑着说道。 “可是二殿下,您要是要成事,定远侯可是一个大大的助力啊!”程岩眉心紧锁地说道。 “定远侯是不会将女儿嫁给本王的,那个桃小姐……”蓝景钰的话语一顿,微微笑了笑,又说:“我们两个之前见过面,估计她也不会有那心思。” “二殿下,那奴才若是告诉您,太子明日也许会去呢?”程岩眼底划过一抹精光,见蓝景钰若有所思,他又添了一把火: “德妃娘娘能想到的事情,皇后必然也能想得到……摆在你面前的阻力,不仅有太子,还有洛世子,。 那桃姑娘之前一直在玄幽王府,又救过洛世子几次,德妃娘娘说,那桃姑娘没准儿早就对洛世子芳心暗许了…… 奴才知道您不一定能看上那姑娘,可是那姑娘背后,不仅有定远侯府,还有玉剑山庄,更有甚者,或许还能得长公主这支助力,这姑娘用处大着呢,若是被其他人得去了,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程岩的这一番话,让蓝景钰听得心中微动。 他和太子都已经到了娶妃的年纪,若是那桃夭夭被太子所得,他已有的胜算就会少了许多,横竖都要娶妃,自然是娶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了。 想到这里,蓝景钰抬起头来,眼底终于多了几分郑重:“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母妃,本王明日一定到!” “二殿下能想通实在太好了!”程岩激动地说道, “德妃娘娘说,若是您同意这件事,大可大大方方地跟太后娘娘提起此事,您立功回来,皇上正愁如何奖赏您呢,这个赏赐,必定是皇上乐于看见的!” 马车的速度缓缓地慢了下来,外面传来戚威的声音:“王爷,前面就是誉王府了。” 程岩对着蓝景钰拱了拱手:“二殿下,奴才的话已传到,还得赶回去跟德妃娘娘复命,就先回去了!” “让戚威送送程公公吧。”蓝景钰说道。 “不劳戚将军了,奴才这次是暗中前来,还得暗中回去,殿下您保重!” 程岩说完,还不待马车停稳就转身就跳下了马车,然后脚尖轻点上了墙,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回府吧。”蓝景钰似是累极,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是!” ……… 玄幽王府。 书房。 虽已夜深,书房里却依旧亮着灯,一阵风吹过,一道黑影落在了院落当中。 “谁!”黑暗中一个冷喝声响起,接着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祁玉,是我!” 那黑影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色布巾,露出祁风那张俊俏年轻的脸来。 “头儿,您回来啦!”祁玉收了手中的宝剑,脸上难掩兴奋。 “公子还没睡呢?”祁风指了指不远处亮灯的房间问道。 祁玉担忧地摇摇头:“西北的局势不大好,您和洛堂主出去的这几日,王爷已经接连传了三封信过来了,公子这几日都没怎么合眼。” “我知道了,你去让厨房做碗夜宵过来,我先进去复命,看能不能劝劝公子。”祁风摸了摸怀中那几封被烧得残缺不全的信件说道。 “没用啊头儿,公子的胃口这几日忽然变得很不好,很少能吃进去东西,陈管家都急坏了!”祁玉苦着脸说道。 “陶季不是留下菜谱了吗?用她的菜谱也不行吗?”祁风皱眉问道。 “用的就是陶季留下的菜谱啊!”祁玉叹口气说道,“陈管家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想着去定远侯府拜访一次,可是这事儿却被公子知道了,公子对着陈管家发了好大火呢!” “我知道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吧。”祁风沉声开口,抬步朝着那间亮着灯的书房走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89章 上贼船 行至门前,祁风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公子,是我,祁风。” “进。”洛云锡简短干脆的声音从房内传来,祁风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随手关紧了房门。 “公子,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祁风一进门,就看到书桌后面端坐着的洛云锡,正提笔写着什么,如玉的容颜上满满都是倦意。 祁风脸上划过一丝心疼,快步上前拿起铜杆挑了挑灯芯,光线顿时明亮了许多。 “公子,属下听祁玉说,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这样下去您身体会吃不消的。”祁风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茶壶里的茶水已经冰凉。 他微微变了变脸色:“祁玉是怎么伺候的?竟敢让您饮凉茶!” 说着,他捧起茶壶扭头就往外走,眼看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洛云锡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回来!” 祁风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又走了过来。 “出去了这么几日,打探到消息了?”洛云锡伸手捏了捏眉心,伸手去拿茶壶的时候,才发现茶壶正被祁风牢牢捧在手里。 “公子,天气越来越凉了,您可千万不能再碰凉的了!”祁风将茶壶往身后藏了藏,想想又觉得不妥,便紧走了几步到了窗前,然后伸手推开窗户,将茶壶里的水全部倒在了窗外,这才笑嘻嘻地走上前来。 洛云锡黑了黑脸,他手下的这帮人,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越来越不将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公子,您猜得没错,相府果然是铜墙铁壁,洛飞我们两个联手,都差点双手空空地回来,要不是您有先见之明提前下山,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相府中去的。”祁风偷偷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脸色,又说: “您是不知道啊,洛飞我们两个这几天偷偷摸摸的,连大气也不敢出,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待在房梁上了,一顿热乎饭都没吃过……” “说正事!”洛云锡开口打断了祁风的话。 祁风身子一抖,慌忙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那几封被烧得焦黑的残信出来:“正事就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终于从火堆里救下了几封信。” 祁风一边说,一边将信抚平,小心地放在了洛云锡面前的桌上。 “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早在薛相从暗格里将这些信件取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夺过来了!”祁风有些可惜地说道,“这些信藏得那么严实,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有用的信息。” 洛云锡不语,低头将那几封信从信封里取了出来。 三封信被烧掉的部分都差不多,信纸被烧掉了大半,右下角的署名和日期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看着右下角的那三个相同的署名,洛云锡的嘴角微弯,眼底划过一丝算计的笑。 “公子,您这一笑,是不是就说明我们这一趟没有白跑呢?”看到洛云锡笑,祁风一直揪着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走近书桌往那几封信上看了过去,右下角署名那里,写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严齐。 只是他看了半天,又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却始终没能想出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祁风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公子,这个严齐,您认识?” “或许吧。”洛云锡淡笑着说道,却没有继续跟祁风解释,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薛嵩取信的暗格,你们可看清楚在什么地方了?” 祁风点点头:“看清楚了,不过,信是放在一个匣子里,然后才被放进暗格当中的,那个匣子外面有一把锁,钥匙就带在薛相身上。” 祁风说完,满脸期待地看了一眼洛云锡:“公子,您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大招来对付薛相了?” 洛云锡但笑不语,他伸出手去,指尖轻轻从信纸右下角的署名上划过,忽然又开口问道:“白瑾在京城吗?” 祁风愣了愣,似乎没跟上洛云锡的思路。 他张了张嘴,想了好半天才“啊”地一声,然后摇摇头:“没有,白瑾没在京城,您让洛冰去定远侯府保护桃姑娘了,幻影堂里缺个主事的,属下跟洛飞商议过后,便让白瑾先回去了。” “他倒是会躲清静。”洛云锡不温不火地开口,“火速将他找来,这人的笔迹,只有他能模仿得来。” “笔迹?”祁风若有所思地朝洛云锡手里的那几封信上看去,看了许久之后才恍然大悟地拍着脑袋开口:“公子,写这字的人,不是咱们九渊的人吧?我说怎么看着怪别扭的!” 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不仅不是九渊人,而且,这还是他用左手写出来的字,你仔细看看左右笔画的轻重就知道了。” 听了洛云锡的话,祁风凑近了仔细去看,然后便是一声惊叹:“公子,这么细微的地方,也就您能看出来吧!” 洛云锡将信件收好:“让他连夜赶来,你刚才提到的相府书房暗格里的那个匣子,钥匙也只能白瑾才能仿制得出来。” 祁风慌忙点头:“知道了公子,属下这就让人给白瑾传讯……”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原本属下还想着,该如何再混入相府,将那钥匙偷出来呢……” 洛云锡闻言抽了抽眼角:“这是我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步棋,你若是敢打草惊蛇,我就将你发配西北去喂雪狼!” “属下不敢!”祁风慌忙笑着摆手。 洛云锡又从桌上取出两封信来,也是他刚刚写好的两封:“这两封信,让人连夜给父王送过去,让他一定注意天晟的呼延齐。” “呼延齐?天晟的太子?”祁风顿时郑重起来,恭敬地接过信之后,他小心地收入了怀中,“公子,属下听祁玉提起西北情势危急,是不是天晟和九渊又要开始交战了?” 洛云锡沉着脸点点头,又说:“呼延齐此人阴险狡诈,用兵诡异,在天晟的风头日盛,天晟国主已经卧床多日,本欲立即退位将皇位传给呼延齐,怎奈呼延齐当时正跟玄幽军打得难舍难分,没能立即赶回去…… 后来又有消息传出,说呼延齐必须拿下九渊的苍梧镇,才能回京继位,呼延齐恼羞成怒,便将精锐兵力全部压在了苍梧镇以西。” “苍梧镇可是一座边关重镇啊!压力必定不小!”祁风担忧地皱了皱眉头,“如今已经入冬,玄幽军都是自给自足,粮草储备本就不多,若是再饿着肚子打仗,那……” “我不会让玄幽军饿着肚子打仗的。”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玄幽军虽以父王的封号命名,却是在为九渊开疆辟土,当初父王受到猜忌,封地被划到了西北那块不毛之地,他没有一丝怨言地苦守了这么些年,是时候该向朝廷要些回报了。” “公子说得是,怕就怕王爷他太过忠义,听不进您的意见啊……” “父王他那是愚忠!”洛云锡沉着脸打断了祁风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神秘地笑了起来:“那批军械马上就能运到玄幽军当中了,到手的肥肉,他总不能再往外推了吧?只要他吞了这块肉,那么我的意见,他就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了!他为了九渊奔波操劳了大半辈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九渊一直拿他当枪使。” “是是是,公子您说得对!王爷这次一定能想通的!”祁风慌忙附和,暗中却抹了一把冷汗。 感情他家公子这是拉了王爷上贼船了? “这里没你事了,你先去送信吧,顺便吩咐阁里的人给天晟那边的暗哨传句话,让他们一定密切注意呼延齐的动作,顺便打听一个叫做李庆的人。”洛云锡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祁风点头应了下来,总觉得李庆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他拍着脑袋想了半天,忽然“啊”地一声:“公子,这个李庆不就是薛楚萧身边那个贴身侍卫李志的哥哥吗?您当初让打听贾万贯的时候咱们就已经注意到这个人了,他娶了一个天晟的歌女为妾,那歌女的身份,恰好就是天晟圆月教的余孽。” 洛云锡凉凉地看了祁风一眼:“终于想起来了?那这个严齐呢?可想明白是谁了?” “严齐?严齐……”祁风揉着脑袋冥思苦想,“公子,您刚才说这信不是九渊人写的,那这个严齐一定是个化名了,难道是……呼延齐?” 看到洛云锡嘴角的笑意,祁风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了一件披风给洛云锡披上,然后跟在洛云锡身后往外走。 “乖乖!这薛相竟然真的跟天晟勾搭上了,还一勾搭就勾搭上了天晟的太子!”祁风的话语中难掩鄙视,“怪不得今晚看誉王对薛相的态度,似乎也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洛云锡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回过头来看了祁风一眼:“今晚蓝景钰去相府了?” 祁风点点头:“去了,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说完,他便将在相府书房听到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洛云锡听,末了又说:“这薛相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对誉王,看样子也只是表面恭敬。” 洛云锡低头沉思不语,片刻之后抬起头来:“江南水患一事,绝对不能让赈灾银两落在蓝景钰手中。” 祁风愣了:“公子,咱们先管好西北的事行吗?南方的事,就让他们先斗着不行吗?”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0章 她不是棋子不会任人摆布 洛云锡摇摇头,脸上又划过一丝奸诈的笑来:“他们斗他们的,但是,水患要除,灾民也要救,至于赈灾银两嘛……薛相已经出过血了,皇后和太子那边,是不是也该放一放血了?” 祁风“嘿嘿”笑了两声:“公子所言甚是!属下们都听您的!” 洛云锡“嗯”了一声,又说:“等沈玉枫回来,再让他从玉剑山庄入手查一查那个贾万贯的底细,同时吩咐下去,全力追查贾万贯的下落,留他一条命,我要亲自审问。” “知道了公子,属下马上就去安排。”祁风回道。 洛云锡没再说话,下了书房的台阶就往外走,刚走了没几步,忽然遇上匆匆赶来的洛飞。 “属下洛飞见过公子!”洛飞低着头跟洛云锡见礼,左手捂在了右胳膊外侧,脸色有些苍白。 “洛飞,你受伤了!”祁风快步上前,利索地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来。 “一点皮外伤,无妨,已经包扎过了。”洛飞摆摆手,然后对着洛云锡低了低头,“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说吧。”洛云锡开口,转身又进了书房。 “洛飞,这谁给你包扎的?比我包得好看多了。”祁风将手里的金疮药又装入了怀中,疑惑地戳了戳洛飞伤口处的白色布条。 “我来的时候,遇上洛冰了。”洛飞脸色微红,略带尴尬地低下了头。 “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洛云锡看着洛飞问道。 洛飞抬起头来,确认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洛云锡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 “桃姑娘没什么事,就是明日一早,定远侯和桃大人会带着桃姑娘进宫,据说是太后召见。”洛飞说。 “太后是定远侯的亲姑母,定远侯刚认了女儿回来,太后召见也是人之常情。”洛云锡沉吟道,他看了洛飞一眼:“就这些?还有其他事吗?” 若只是简单的召见,洛冰应该不会特意跑上这一趟。 洛飞点点头,又说:“洛冰说,明日进宫,太后许会提到桃姑娘的婚事。” 话音落下,洛飞的胳膊便被祁风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 洛飞回头看了一眼祁风,像是没领会到祁风的意思,索性又添了一把火:“而且,属下在赶回来的路上,还遇上宫中的内侍了,属下身上这伤,就是那内侍伤的。” “内侍?”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吗?” “是宁德宫里的。”洛飞肯定地说道。 “何以见得?”洛云锡问道。 “属下看他回来的那个方向,是从誉王府。”洛飞说,“属下为了甩开那名内侍的跟踪,便故意饶了个弯,特意又回去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那个方向停着誉王的马车。” “德妃的人这个时候找誉王,难道是为了……” 祁风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又说,“难道是为了明日定远侯一家人的进宫?要知道,定远侯府和德妃,当年可是曾经口头许下过婚约的!” “定远侯不会将女儿嫁给誉王的。”许久之后,洛云锡忽然沉声开口。 “话虽如此,但也不好说。”祁风硬着头皮又开了口,“毕竟,这定远侯背后,可是还有一个玉剑山庄呢!誉王又还未娶妃……” “不仅是誉王,还有太子……太子妃之位不是至今仍旧空悬着吗? 而且,跟誉王相比,太子背后还有太后撑腰,胜算似乎更大一些。”洛飞话不多,却每句都说在了点子上。 听到洛飞的话,祁风抽了抽眼角,想了想又不怕死地开口:“皇上忌讳定远侯府,太后又跟定远侯府关系匪浅,她定然也想给定远侯府求一个护身符… 而将桃姑娘许给太子,无疑是最好的一步棋,既能阻止皇上易储,又能堵得上那些弹劾太子的悠悠众口,还能保定远侯府长远安宁。” 祁风一口气说完,慌忙偷偷地退在了一边,他已经感觉出自家主子身上浓浓的寒意了。 “她是人,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洛云锡冷冷地瞪了祁风和洛飞一眼,摔开房门走了出去。 直到确认洛云锡走远,祁风才拍着胸口小心地开口:“洛飞,公子走了吧?” “走了。”洛飞丢了两个字出来,也抬步迈出了书房。 “洛飞你别走啊,没看出来啊,你小子也深谙火上浇油之道啊!公子都被咱俩气坏了!”祁风勾搭上洛飞的肩膀往外走。 洛飞一把将祁风的手拍开,沉声说道:“……他分明对桃姑娘有意……这是身为属下应尽的分内之事!” “妙啊洛飞!没想到你还看得挺透彻嘛!等哪日公子跟桃姑娘修得正果了,一定得给你记一功!”祁风笑道。 “记功就不必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之前有没有得罪过桃姑娘吧。”洛飞凉凉地看了祁风一眼说道。 祁风脚底一个趔趄,顿时傻眼了。 是啊,他怎么忘了? 之前桃姑娘还是陶季的时候,他可没少给她脸色看! “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洛飞你别走!帮我出出主意啊!”祁风一边嚷嚷,一边朝洛飞追了过去,却又换来洛飞另一记重锤。 “刚才洛冰还说,桃姑娘是个爱记仇的人,正惦记着来玄幽王府报仇呢!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洛飞说完,抬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洛冰洛冰!又是洛冰!今儿一晚上我可是第二次从某人嘴里听到洛冰两个字了!” 祁风一脸坏笑地看着洛飞,“我说你怎么对公子和桃姑娘之间的那点事看得如此透彻呢,原来是有了经验之后就猛然开窍了啊!” “滚!——”洛飞黑了黑脸,“咚”地一声关紧了房门,差点没挤掉祁风的鼻子。 祁风后怕地摸了摸鼻子,骤然又想起了之前对着桃夭夭摆的那些脸子,然后悲惨地哀嚎了一声,瞬间困意全无。 他叹了一口气,思索片刻之后,他决定先去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然后…… 他似乎可以去枫树林里跟那只叫阿黄的苍猊犬培养培养感情,那小东西是桃姑娘的宝贝,若是他将这小东西伺候好了,说不定桃姑娘就会网开一面…… …… 桃夭夭是被洛冰强行从床上拉起来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 当她看到洛冰那一身紧身干练的侍卫服时,便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定远侯府的后院总体面积虽然比玄幽王府少不了多少,但是定远侯府的院落多,空出来的地方就显得有些小。 帮桃夭夭梳洗一番之后,洛冰带着她来到了一处空地,这是她跟桃灼商议之后,特意给桃夭夭辟出来的一处专门练武的场地。 “小姐,这块空地是之前侯府几位公子的练武场,几位公子大了之后便荒废了,是大公子听说您要每日练武之后临时找人开辟出来的。 那边还有梅花桩和箭靶,还有沙袋,兵器架上的刀枪剑戟您应该用不到,先练好世子教给您的穿云剑法吧。”洛冰跟在桃夭夭的身后说道。 “先跑圈吧,把沙袋给我绑在腿上。”桃夭夭在原地压了压腿,又快速做了一套拉伸动作,然后便在双腿上绑上了沙袋,绕着练武场外围跑了起来。 十几圈负重跑下来,她出了一身薄汗,却并未感觉到有多累,先前气喘吁吁的感觉也没有了。 洛冰笑着上前,帮桃夭夭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姐的基本功已经相当可以了,就是还差些对敌经验。” 洛冰一边说,一边从一旁的石桌上拿过两把宝剑来,其中一把,就有洛云锡送给桃夭夭的穿云剑。 洛冰将穿云剑递到了桃夭夭手里,又笑着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宝剑:“小姐要不要跟我打上一架?让我也试试穿云剑的威力?” “好啊!”桃夭夭欣欣然地点头,她将腿上的沙袋解开,“咻”地一声抽出了手里的穿云剑。 看到洛冰脸上轻松的笑,桃夭夭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紧了紧,手心里渗出了一层薄汗,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洛冰,你的功夫跟洛云锡比如何?打我一个小菜鸡应该不会像洛云锡那样,碾压式的胜利吧?” “放心吧小姐,世子的功夫强过我太多,您不会被碾压的,顶多也就是受些蹂躏而已!”洛冰起了逗弄的心思,“哈哈”大笑着说道。 桃夭夭的脸黑了黑,她瞪了洛冰一眼,一声清斥就朝洛冰攻了上来。 虽然桃夭夭的经验少了些,但是穿云剑的剑诀第一势就是讲究的力道,再加上桃夭夭这些日子的训练,力度和准头上已经超过了寻常人好多倍,如今又有着穿云剑架势,所以洛冰也并不敢轻敌。 她收了脸上的笑,手上用了五成的力道对上了桃夭夭刺过来的第一剑。 二人身材纤细,你来我往,伴随着清斥声和宝剑交错的声音,在练武场上形成了一道最美的风景。 “父亲,您看夭夭的功夫如何?”桃灼的声音在练武场外围的箭靶处响起,一贯的温润好听。 桃桓目不转睛地盯着桃夭夭的身影看了许久,沉吟了片刻之后才给出了一个评价:“虽然她在兵刃和剑招上占有绝对优势,但是还是稍显稚嫩,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桃灼“哈哈”大笑了两声:“能从父亲口听到‘比下有余’这个评价,也着实不容易了,看来夭夭可以随时接收母亲身上的功力了。” 桃桓“嗯”了一声:“就依你母亲的意思,今晚回来就先将这事办了吧,免得再生什么变故。” “是。”桃灼点点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桃夭夭和洛冰已经各自收了剑。 桃夭夭将穿云剑随手丢给了洛冰,拔腿就朝桃灼跑了过来,然后一头扎进了桃灼怀中:“哥哥,你怎么了来了?” 自从昨晚白芨跟她说了桃灼那些过去之后,桃夭夭一整晚都没睡好,刚才听到桃灼的笑声,心里就更难过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扑过来。 桃灼没有任何防备,被桃夭夭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往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子之后才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抬起手去揉了揉桃夭夭头顶的那个小圆髻,宠溺地拍了拍桃夭夭的后肩,丝毫没有嫌弃桃夭夭的一身臭汗:“这是怎么了?才一晚上不见而已。” “一晚上不见怎么了?我想哥哥了不行吗?”桃夭夭的声音闷声传来,她就着桃灼胸前的衣裳蹭了蹭脸,顺便偷偷抹去了自己眼角溢出来的泪珠。 她从桃灼怀里探出了脑袋,看着桃灼胸前那一大片不知道是汗渍还是泪水的水污,桃夭夭吐了吐舌头。 “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去梳洗换衣服吧,一会该带你去祭拜列祖列宗了。”桃桓轻咳了一声对着桃夭夭说道。 看着桃夭夭跟桃灼亲密,桃桓心里虽然高兴,却又有些失落。 他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他平日里太过严肃了,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不好接近,所以他这女儿才跟自己不亲密的?看来,他今后还是得经常笑一笑。 桃桓正在心里想着心事,冷不防却被桃夭夭一把扯住了袖子。 “爹您看啊,我跟洛冰都出了一身臭汗,偏偏哥哥衣冠楚楚地在这儿偷看!反正他的衣裳已经被我弄脏了,他也得去换!” 声音娇嗔,表情娇憨,却将桃桓逗得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桃灼:“你也去换身衣裳吧,顺便叫上你弟弟,我已经让蒋管家备好马车了。” “知道了父亲,孩儿这就去叫阿峥。”桃灼对着桃桓拱了拱手,又对着桃夭夭笑了笑:“夭夭可要快一些哦。” 桃夭夭微愣,她抬手摸了摸肚子:“……不吃早饭就要出门了吗?” 桃桓“哈哈”大笑起来:“不吃了,太后刚刚让人传了话过来,永寿宫里已经备了早膳,待会为父带你去给太后请安,请安之后就留在永寿宫用早膳了。” “哦。”桃夭夭点点头,觉得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地好。 “小姐,想什么呢?走了!”洛冰一手抱着两把剑,一只手挽住了桃夭夭的胳膊: “能被太后留在宫中用膳,那可是连太子都少有的荣幸,看来太后对定远侯府这个娘家,还是挺看重的!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还得沐浴更衣,得快点儿了!” “我只关心宫中御厨的手艺,还有,我怕我的胃口会吓到太后。”桃夭夭笑得有些期待。 洛冰抽了抽眼角,慌忙加快了脚步,扯着桃夭夭迅速离开。 四人离开之后,练武场一角的树林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来。 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肤色白皙,乍一看去跟桃桓的模样有几分神似,尤其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跟之前的桃桓如出一辙。 他站在树林外,冷冷地看着几个人离开的背影,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却因为嫉恨而显得有些扭曲。 一阵脚步声匆匆走来,他慌忙就要往树林里躲避,却在听到说话声之后又走了出来。 “小人王福见过二公子,小人到处找您不到,原来您在这里啊!” 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走上前来,恭敬地作了一揖。 “起来吧,找我何事?” 王福口中的二公子是桃潜,桃依依的哥哥,生母是程氏。 “二公子,詹士府里传消息过来了,您今日不用去当值了。”王福说道。 “可说因为何事吗?”桃潜疑惑地问道。 王福点点头:“说了,说今日一早太子殿下就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了,可能会到很晚才回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桃潜若有所思地开口。 “是,小人告退!”王福说着就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却又被桃潜叫住了。 “你从后院过来,可曾见到姨娘身边的秀环?姨娘这两日在忙些什么?”桃潜问道。 王福又转过身来,想了想之后说道:“回二公子话,见到了,秀环说,程姨娘这两日正在教导依依小姐做账。” 桃潜冷哼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学做账!” 王福被桃潜的那一声冷哼吓到了,低着头没敢搭话。 “你去找秀环,让她跟姨娘说,今日若是闲来无事,就让她去玉笙居走走,顺便试探一下,看看夫人是否真如下人们所说,已经大好了。”桃潜又说。 王福微愣,四处看了一眼之后,他朝着桃潜走了两步:“二公子,您是说,夫人有可能根本没好?” 桃潜冷笑:“我就不相信了,疯了这么些年,还能说好就好了?” “二公子,那莫谷主不是也说了,夫人得的是心病,根本不是失魂症,如今大小姐已经回来了,夫人她也许真就好了呢?”王福迟疑着开口说道。 桃潜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是吗?”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王福:“就算是真好了,就没有可能再次疯掉吗?” 王福被桃潜看过来的那一眼看得心里直发毛,他定了定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满面震惊地抬起头来:“二公子,您的意思是……” 桃潜阴森森地笑着点了点头:“你让秀环带你去找姨娘,她知道该如何做的,正巧,今日他们都不在府上,倒还是个机会……” 王福慌忙低下头:“是,小人知道了,这就过去传话。” 桃潜“嗯”了一声,伸手弹了弹落在身上的树叶,他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踱出了练武场。 …… 日上三竿。 玉笙居。 初冬的日子,阳光灿烂,沈卿尘心情极好地在院子里逗弄着一只画眉鸟。 那只画眉是前几日桃灼托人从川泽带回来的,羽毛黄褐色,圆溜溜的小眼睛周围是一道白毛,叫声婉转动听,又如泉水叮咚。 “白芨,外面光线好,你将那件我做了一半的坎肩拿出来吧。”沈卿尘给画眉鸟的食盒里添满了各种谷类,又在水盒里换了清水,这才回头招呼了一声白芨。 白芨正在花坛里修剪梅花枝,闻言抬起头来笑道:“夫人,外面光线是好,但是阳光会刺坏眼睛的,您身子才好,小姐的衣裳根本就多得穿不完呢,就别忙活女红了,您若是真的坐不住,就陪我说说话吧。” 沈卿尘笑了笑,抬步朝着白芨所在的花坛走去。 “这园子里的梅花,今年应该能开花吧?”沈卿尘低头看着有些光秃的枝干说道。 “这梅花是三公子十二岁那年侯爷亲手种下的,听说还是从长公主府的梅园里移过来的呢,算算日子也已经三年了,如今小姐回府了,您身子也大好了,咱们侯府今年喜事多,没准这梅花就能开花了呢!” 白芨手下不停,忙活的同时也没落下说话。 “算算日子,我得有好几年没见过长公主了。”沈卿尘轻叹了一口气,在花坛里铺了厚厚毡布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见到沈卿尘神色忽然黯然下来,白芨便收了手里的剪刀。 “夫人,您若是想见长公主,就跟侯爷一起去长公主府拜访不就行了?长乐公主您更没见过了吧?她学成下山了,出落得水灵大方,眉宇间像极了长公主,定然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白芨说道。 “女中豪杰有什么好?女孩子太坚强了也不好,倒不如柔柔弱弱小鸟依人地能得男人心疼。”沈卿尘摇着头说道,心情比刚才更加低落了。 白芨叹了一口气,刚要再劝说几句,忽然见假山后面的那条路上匆匆忙忙地跑来一个人。 “夫人,白芨姑姑,原来你们在这儿啊!”说话的是一名娇俏的小丫头,年纪不大,很是机灵。 “是凤儿啊,怎么这么着急?有事吗?”白芨迎出去问道。 凤儿喘了口粗气说道:“是怡兰苑的程姨娘,她跟依依小姐来玉笙居看望夫人了。” “她们怎么来了?”白芨皱了皱眉头,“就说夫人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让她们改日再来吧。” “奴婢说了,可是程姨娘说,是侯爷让她过来的。”凤儿着急地开口。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1章 杀鸡儆猴变天了…… “不可能啊,侯爷早晨还来过玉笙居一趟呢,并未提起这事儿啊!”白芨疑惑地开口,她一边说,一边放下手中的剪刀就往外走:“走,我跟你去看看。” “不用去了,让她们进来吧。”沈卿尘已经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夫人,我可以将她们打发走。”见到沈卿尘起身,白芨又掉头走了回来。 她轻轻地搀住了沈卿尘的胳膊,“夫人您放心,就算有侯爷撑腰,她们也没那个胆子敢硬闯玉笙居!” “她没有说谎,确实是侯爷让她来的。”沈卿尘开口,又看着凤儿问道:“她们可带什么东西了吗?” “带了。”凤儿想了想之后点点头,“依依小姐怀里,似乎抱了几本书。” “那就是了。”沈卿尘说道,“侯爷昨日说,会让程氏整理了账本给我送来,她们应该是过来送账本的,走吧,请她们去花厅。” “可是夫人……” 白芨还想劝说,却被沈卿尘轻轻拍了拍手背:“住在一个府中,就算不想见,也还是要见到的,逃避总不是办法。” “那夫人,您一定要答应我,不管那个程氏说什么,您都不能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白芨一边跟在沈卿尘身后走,一边不放心地叮嘱。 沈卿尘停住了脚步,笑着看了白芨一眼:“放心吧白芨,不相干的人,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白芨摇摇头:“不行啊夫人,我还是不太放心!” “既是不放心,那你就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这总行了吧?” 沈卿尘无奈地瞪了白芨一眼,“想不到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芨,竟然也会怕一个后宅的妇道人家!” 白芨跺了跺脚:“夫人啊,我哪里是怕一个妇道人家啊!就她们母女俩,再来十个我都能一只手把她们打出去,我这不是怕您见到依依小姐之后会心里膈应,再胡思乱想扰了心神嘛!” 沈卿尘轻笑了一声:“好啊!那你就好好看着我,看你家夫人是如何被她们母女扰了心神的!” 白芨无奈,只得点点头,好在沈卿尘脸上轻松的笑让她暂时放下了心。 二人沿着假山后面的那条青葱小路出了玉笙居的后院,又绕过一座花园小亭,一眼便见到了正站在影壁墙边的程氏母女。 看到阳光下的沈卿尘缓缓走来,样貌一如十几年前那般娇媚,程氏的眼底划过一丝嫉恨。 这个疯子,疯了这么些年,竟然还是十多年前的那副模样! 说她娇媚,可是娇媚中又透着端庄,明明是端庄高贵的一个女子,偏偏眉宇间又带了几分英气,连她一个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怪不得侯爷这么些年会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仗着身处影壁墙下,距离又不算太近,程氏眼底的情绪便没有丝毫掩饰。 尤其是在听到王福跟她说,这疯子的病或许压根就没好利索之后,她眼底的嫉恨和嚣张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只是她似乎忘了,沈卿尘是习武之人,当年江湖中就少有敌手,视力比普通人好了千百倍。 程氏眼底的情绪,虽然转瞬即逝,却依旧被沈卿尘捕捉了正着。 她略带嘲讽地笑了笑,然后抬手扶住了白芷的手背。 在遥遥对着程氏的方向,沈卿尘微微眯了眯眼睛:“我眼神不好,那边墙下站的,可是程姨娘?” 白芨笑着点点头:“没错夫人,正是程姨娘,您忘了,刚才凤儿去后院找您,就是跟您说这事儿呢!程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哦,那就让她们过来吧。”沈卿尘并没有朝程氏母女站的地方迈上哪怕一步,而是转身去了花厅方向。 到花厅的时候,她却又没进去,反而在花厅外面的廊下找了把椅子,然后慵懒地坐了下来。 “是。”白芨点点头,并没有亲自过去叫人,而是吩咐身后的凤儿走过去将程氏母女叫了过来,而她自己,则转身进去花厅里取了一条毯子和一个靠枕过来。 她将靠枕靠在了沈卿尘的背后,又将毯子搭在了沈卿尘的腿上,做完这些的时候,程氏母女已经到了廊下的台阶下面。 程氏带着桃依依一前一后地在台阶下站定,没敢抬头去看沈卿尘的神色,就那么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 她等了好一会儿,却都始终没听见沈卿尘说话,便笑着对着沈卿尘福了福身子,然后扬声说道: “听说姐姐身子大好了,程蓉便携女儿依依来给姐姐请安,顺便完成侯爷那晚交代的任务。” “那晚”两个字,程氏说得音量尤为重。 看这疯子的神色,许是完全好了也不一定,她就是要在这疯子面前故意提起侯爷,最好能将她气得再次发疯了才好! 只是她说完这句话,却没有听到沈卿尘的任何回音,就在她低头低得脖子快要僵掉的时候,沈卿尘终于开口了,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白芨,这人是来跟我请安的吗?”沈卿尘疑惑地看着白芨说道。 白芨憋着笑点头:“是的夫人。” 她已经看到沈卿尘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了。 白芨欣慰地松了口气,她的那个曾经斗志昂扬的小姐,又回来了! 沈卿尘和白芨相伴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白芨的心中所想,她无奈地瞪了白芨一眼,然后轻飘飘地再次开了口,却让程氏听得心中一寒。 “既是姨娘来请安,为何还敢站着说话啊?” 程氏抬头,不敢相信地看了沈卿尘一眼,这个疯子,竟然让她下跪! 别说现在了,就算之前这疯子没疯的时候,可也是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又哪里让自己跪过? 程氏在心中思忖着沈卿尘的心思,胳膊却轻轻被人扯了扯。 “姨娘,那么多人看着呢,咱们赶紧跪下吧。”桃依依压低了声音说道。 程氏回神,自然知道桃依依说的是对的,所以她尽管不情愿,却还是勉强笑了两声之后跪了下来,她身后的桃依依自然也随着她一起跪下了。 “你叫程蓉?”沈卿尘的声音从台阶上方传来,“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程氏应了一声,依言抬起头来,正好跟沈卿尘清冷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对上沈卿尘眼睛的那一瞬间,程氏心中猛地一震,沈卿尘那双美目中透出的冰凉告诉她,这个疯子的病,确确实实是已经好了。 之前她也来玉笙居看过这疯子,虽然这疯子有时也很安静,也会跟正常人一样说话,可是她的眼神却总是游离不定的,并不像这般的冰凉与冷漠。 沈卿尘看着她的时候,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像在看一样可有可无的东西。 “白芨,掌嘴!四下!少一下都不行!你亲自动手!”盯着程氏的脸,沈卿尘再次开了口,说出口的话带着丝丝凉意,程氏的身子不自觉地便抖了几抖。 “姐姐,我做错了什么,您为何要让人打我!”程氏跪着往后退了退,楚楚可怜地对着沈卿尘哭喊道。 花厅外已经围了许多人,却都躲在外围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上前来。 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夫人大病一场之后,性情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从前的夫人,除了侯爷之外,似乎便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上心了。 听到程氏的哭喊,沈卿尘冷笑了一声:“白芨,再加两下!” 程氏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她猛然抬起头来:“我不服!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沈卿尘冷哼,“那我就来告诉你凭什么!…… 你一个定远侯府的侍妾,见了我这个当家夫人竟敢不下跪,此其一; 在我跟前不以奴婢自称而敢自称‘我’,此其二; 见了我不叫夫人,竟然敢叫我姐姐,此其三; 桃依依虽是你所出,却是你的主子,你并无资格称她女儿,此其四! 你违反了这四条,原本只需挨上四个巴掌就行了,偏偏你却不服管教,竟然对我大声吆喝!” 说到这里,沈卿尘的话语一顿,她抬起头来,目光缓缓从花厅外面看热闹的众人脸上扫过,接着又说: “若是我记的没错,定远侯府家规,以下犯上者,杖责二十起,我念在刚刚寻回女儿,侯府不宜见血的份上,只给你加了两个巴掌,不算过分吧?” 沈卿尘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在理,句句珠玑,原本是可立可废的那些规矩,若是放在平日也无关紧要,可是被沈卿尘这么一罗列,周围围观的众人却不由自主地个个点头,再次看向沈卿尘的脸上,便多了些之前没有的敬畏,而看向程氏的时候,便隐隐带了些指责。 程氏被沈卿尘一连串的发问说得愣在了当场,她惊恐地看着沈卿尘,面前的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沈卿尘!或者说,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沈卿尘! 沈卿尘一直自恃清高,根本不将那些俗规放在眼里,她懒得管理侯府琐事,不在乎侯府下人对她的称呼,甚至连潜儿称呼自己为娘,她都是默许的。 在她的印象中,沈卿尘似乎只对两件事感兴趣,其一,是习武,其二,那便是侯爷,可是现在…… 程氏定定地看着沈卿尘……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十五年的那个沈卿尘,却又比十五年前的那个沈卿尘多了些厉色。 身后桃依依的双手轻轻地从她腋下穿过,程氏瞬间回神,慌忙跪直了身体。 “我问你话呢,我这样罚你,你是服,还是不服?”沈卿尘在白芨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缓缓地走到了台阶旁边,在程氏的头顶形成一大片阴影。 程氏的身子微微一抖,慌忙低了低头:“回夫人话,奴婢……服!” “那你认不认打?”沈卿尘又问。 程氏压下心底的恨意,咬着牙点了点头:“认!” 沈卿尘满意地“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白芨,她又轻飘飘地坐回了椅子上:“白芨,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是!”白芨低头应了一声,然后板着脸下了台阶。 “程姨娘,对不住了,还得请您把头抬起来。”白芨低头对着程氏说道。 程氏的双手指尖紧紧地掐进了掌心当中,她缓缓抬起头来,才刚刚看清白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便听到“啪”地一声脆响,自己的左边脸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她“啊”地一声惨叫,头被打得往右一偏,左耳顿时一阵嗡嗡作响。 “姨娘!——”身后的桃依依惊呼了一声,上前一把抱住了程氏的身体。 “还请二小姐让开些地方,免得误伤了您!”白芨的目光瞥过桃依依那张怨恨的脸,手下却没有留情。 又是几声“啪啪啪”的脆响过后,程氏终于支撑不住,痛呼了几声之后伏趴在了地上。 “程姨娘,得罪了。”白芨收回了手,转身又上了台阶,静静地站在了沈卿尘的身后。 “姨娘,您没事吧?您快起来!”桃依依哭泣着上前将程氏搀扶了起来,程氏却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 白芨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力道自是不用说,她现在双耳被扇得嗡嗡直响,口中也满是血腥味道,嘴唇更是肿得直发紧,若是让那些下人见了,指不定该如何笑她呢。 “我让白芨打你,你一定很恨我吧?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是不是?”沈卿尘低头对着程氏开口,嘴角是一抹嘲讽的笑。 程氏身子再是一抖,慌忙摇摇头,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奴婢……不敢……” “不敢?”沈卿尘轻笑,“你不是不敢,而是没那个本事来报仇吧?” 沈卿尘一边说,一边用目光缓缓扫视过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群。 那些人的目光中,有好奇有疑虑也有畏惧,但更多的,却是审时度势的斟酌。 沈卿尘冷笑了一声,状似无意地从桌上的果盘的抓了一把瓜子出来,然后一边在手里把玩,一边朗声开口:“今日趁着人多,我便索性多说几句吧……过去的十多年里,我不管你们是得了谁的势,又做过什么亏心事,我都可以不再计较,但是从现在开始……” 沈卿尘的话语一顿,声音里骤然带了几分寒意:“我希望你们看清楚,究竟谁才是定远侯府的主子!现在大小姐也回来了,她是定远侯府的宝贝,是你们正儿八经的主子,若是被我发现你们有谁敢对她不敬,或是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议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卿尘说完,忽然对着众人扬了扬手,只听到几声轻微的声响传来,众人寻声望去,瞬间便变了脸色。 只见玉笙居院子里树干最粗的那颗树上,正密密麻麻地嵌进去了一把瓜子,而那把瓜子却又组成了一个字:杀。 看着树上那个“杀”字,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力道要是打在人的要害处,哪里还能有活路? 于是众人再看向沈卿尘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存了一丝畏惧。 他们怎么忘了,他们定远侯府的夫人,可是当年玉剑山庄的大小姐,一身武艺独步天下的! 看来从现在开始,这定远侯府的天儿,怕是变了! “怎么?这就害怕了?”沈卿尘轻笑了一声,“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坏事的人,自然不怕我找你们麻烦,玉剑山庄出来的人,可没有几个是好惹的,你们若是谁不服,大可以去侯爷或是大公子面前讨公道,我在这玉笙居里等着你们!” 说完这话,沈卿尘便像是不耐烦似的,抬手对着众人摆了摆手,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白芨看了沈卿尘一眼,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上前一步挡在了沈卿尘的面前,然后对着众人扬声开口:“夫人的话都听明白了吧?都回去传道传道,说给没来的那些人听听……好了,都别在这里看热闹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别扰了夫人的休息!” “是,奴婢(小人)告退!”众人如获大赦,一个个忙不迭地对着沈卿尘行礼告辞,玉笙居里顷刻间就安静了下来,除了玉笙居原有的几名侍女之外,就只剩了依旧跪在地上的程氏母女。 “程姨娘,二小姐,夫人该休息了,你们也请回去吧。”白芨对着程氏母女开口。 桃依依抬起头来,紧了紧手中的几个账本说道:“是父亲让我和姨娘给夫人送账本来的,还请夫人过目。” 若是按照规矩,她该唤沈卿尘一声母亲,可是她却不敢,也不屑。 而白芨,没得沈卿尘的吩咐,自然也不会开口纠正桃依依的称呼。 白芨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沈卿尘,犹豫片刻之后,她抬步走下了台阶,从桃依依手里接过了那几本账本:“账本先留下,等夫人什么时候想看了再看吧,二小姐赶紧扶着程姨娘回去吧。” “好,那我就先扶姨娘回去了!”桃依依从地上站起身来,小心地将程氏扶了起来。 程氏的左右脸颊,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嘴角也渗出了丝丝血迹,桃依依眼眶便是一酸,她扶着程氏转过身来,缓缓朝着玉笙居的院门走去,眼底是排山倒海的恨意。 程氏母女离开之后,玉笙居院外的树林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是定远侯府的管家蒋文,刚才玉笙居发生的一切,他全部看在了眼里。 蒋文站在原地,直到看着白芨将沈卿尘小心地搀扶回了房间,他才松了一口气,眼底是一抹欣慰的笑。 这一下,侯爷和大公子应该可以彻底放心了…… …… 白芨搀扶着沈卿尘进了房,用脚关紧了房门,然后将沈卿尘扶到了床上。 “夫人,您没事吧?赶紧服两颗丹药!”白芨伸手入怀,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出来,又迅速倒了两颗圆滚滚的丹药放在了手心里。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迅速切上了沈卿尘的脉搏。 沈卿尘虚弱地睁了睁眼睛,伸手捏起白芨手里的丹药吞了进去,然后便盘腿坐在床上调息。 白芨从沈卿尘手腕上撤回了手,满脸后怕地说道:“幸好只是气息紊乱了些,并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夫人,您刚才不该露那一手的!侯爷和大公子又不在,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一轮调息下来,沈卿尘的脸色又恢复了过来,她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依旧有些虚弱,脸上却是带着笑的:“我这不是怕夭夭初来乍到的,在府上受人欺负嘛!” “小姐有侯爷和大公子护着,不会受欺负的!倒是您自己……”白芨叹了一口气,“万一那程氏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可就不妙了!”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万一她在我这里吃了亏,回头再对夭夭下手的话,夭夭可就危险了!”沈卿尘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来今晚他们从宫中回来,我就得赶紧将这身功力传给她!” 白芨心中一酸:“……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对小姐实在是太好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神色一正,又说:“夫人,您渡功给小姐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若是程氏知道您没了武功,一定会对您下手的!” “瞒着些也好,那些想要对夭夭不利的人就不会对夭夭有所防备了。”沈卿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赞同地说道,还伸手对白芨伸了伸大拇指:“还是你想得周到!” “夫人,我说的是您啊!”白芨跺了跺脚,“您没了武功,身子又弱,可是连普通人都打不过的!怕就怕我百密一疏……” “怕什么?我刚刚露了那一手,他们还能不忌讳?”沈卿尘无所谓地笑了笑,回头对上白芨担忧的脸,她又笑,一边笑还一边伸手挠了挠白芨的咯吱窝: “好了白芨!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不是还有你了吗?咱们两个从年少之时就形影不离,你就像我的影子一样,我的后半生,可还指着你保护呢!” 白芨被沈卿尘挠得直痒痒,终于开口笑出了声:“别挠了夫人,您赶紧歇一会吧!” …… 九渊皇城。 永寿宫。 桃夭夭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太后赏赐的座位上,低头垂眸,面带浅笑地任凭上面那几道目光打量。 她的妆容精致大方,不会喧宾夺主,却又明艳出挑,规矩举止也是落落大方,挑不出任何毛病,就是一直这么笑着,她的脸有些僵。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2章 该立妃立妃该娶妻娶妻 “过来吧孩子,到哀家这里来。”太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桃夭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偷偷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桃桓和桃灼。 在得到他们二人的暗示之后,桃夭夭笑着点点头:“是!” 她站起身来,缓缓地朝着坐在上首的太后走去,顺便偷偷打量了一眼太后和她身边坐着的那几人。 除了先前知道的太后和长公主母女,大殿里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九渊皇后傅梓荷,另外一个则是德妃薛忆盈,至于另外一个娴妃,据说是这两日染了风寒,太后便免了她每日的请安。 许是因为在自己宫中,在场的又没有其他大臣,因此太后今日的打扮装重是庄重,却比桃夭夭第一次在积云山见她时少了些威严。 因为桃夭夭打量的时间有些长,太后便笑着开了口:“怎么?不认识姑祖母了?上一次在积云山福寿宫,咱们不是见过吗?你那个时候还是那个洛世子身边的小书童呢。” 她对桃夭夭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到姑祖母身边来。” “这……”桃夭夭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不用了太后娘娘,臣女站着回话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太后在提到洛云锡的时候眼底总会闪过一丝晦暗,太后不喜欢洛云锡,不喜欢玄幽王,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还太后太后的?”太后并不知道桃夭夭心中所想,似是心情极好,她“呵呵”地笑了几声,又抬手指了指桃灼身侧的桃峥:“你那弟弟桃峥,可都是一直称呼哀家为姑祖母的。” 桃夭夭眼神微闪,因为暂时还摸不清太后的底细与目的,所以便只是笑了笑:“臣女不敢。” 太后叹了一口气,扭头又对身边的蓝琪说道:“瞧瞧!这丫头也怕哀家!” 蓝琪从桃夭夭脸上撤回了目光,然后对着太后笑道:“母后,您老人家是太后,身份在那儿摆着呢,这天下间又有几个不怕您的?” “桃峥那孩子就不怕哀家!”太后撇着嘴说道,那一瞬间的表情,在桃夭夭看来就像一个老顽童。 “母后,您说这话没人跟您犟,也就峥儿敢将您当成普通人家家里的老人家了。”蓝琪笑道,然后又看着桃夭夭说: “你叫夭夭是吧?本宫见了你不止一次,竟然全部看走了眼……今日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既然太后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吧。” “是。”桃夭夭对蓝琪福了福身子,又朝太后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轻轻在太后刚才拍的位置坐了下来。 太后伸出手去,轻轻牵住了桃夭夭的手腕,那两道睿智的目光近距离地朝着桃夭夭打量了过来,桃夭夭只得低着头任凭打量。 她能感受得到太后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力度,她悄悄瞥了一眼太后尾指上戴的护甲,生怕那护甲再将自己的手掌心戳破了。 “跟你母亲一样,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太后轻轻拍着桃夭夭的手心说道,一边说,一边又伸出手去轻轻握了握桃夭夭的手腕:“瞧瞧,这小手腕儿细的……在外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回头可一定得让你父亲好好给你补一补!” “多谢太后娘娘挂念,臣女不曾吃苦。”桃夭夭眼神微闪,乖巧地应了一声。 明面上是关心她,暗地里却在试探她的内力,也不知这太后安的什么心。 “母后,臣妾就说桃姑娘跟洛世子的关系匪浅吧?她在玄幽王府为奴的那些日子,只怕就连吃苦也是甜的呢!” 皇后傅梓荷的声音从太后的另外一侧传来,虽是开玩笑,可是话语中的嘲讽却是显而易见的。 “皇后娘娘请慎言!”就在桃夭夭还没想好要不要怼回去的时候,桃桓忽然沉声开口了。 “小女先前是受情势所迫,寻亲无门又身无分文,不得已才去了玄幽王府,如今小女已然认祖归宗回了桃家,跟玄幽王府已经没有了任何瓜葛,事关她女儿家的清誉,还请皇后娘娘莫要损坏!” “本宫何时损坏桃小姐的清誉了!”傅梓荷像是受了什么冤枉似的,“不过几句玩笑话而已,桃姑娘自己都还不放在心上呢,定远侯又何必当真?” 说完这些,她便住了口,她在赌,赌定远侯府对这个女儿的重视程度,或者说,在赌桃夭夭在太后心目当中的位置。 “皇后娘娘恕罪,您刚刚说错了一件事儿,臣女当初去玄幽王府,可不是去做奴的,臣女是凭手艺吃饭的。” 桃桓还没来得及接话,大殿里却传来了桃夭夭脆生生的声音。 “手艺?”傅梓荷笑了笑,“本宫听皇上说,桃姑娘之前在葡萄镇的时候……” 她的话没有说完,最后掩着嘴巴低低地笑了起来:“本宫倒是想不出,桃姑娘能有何种手艺?” 傅梓荷笑,她身边的德妃薛忆盈也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一笑,桃桓便微微变了脸色。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桃灼轻轻扯住了袖子,他只好又坐了回去,脸色却很不好看。 桃夭夭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皇后娘娘说得对,臣女的手艺确实也不怎么拿得出手,也就是会做做药膳烧烧菜而已,顺便也泡些花茶……” 说到这里,桃夭夭回头看了蓝琪一眼,又接着说道:“当初长公主府上的花茶方子,还是臣女写的呢,对了,当初在积云山的时候,臣女还曾经受莫谷主所托,班门弄斧地替太后娘娘写了个清心茶的方子,这一晃这么些天过去了,也不知道那方子有没有效果。” “是有这么回事!”太后淡淡地瞥了傅梓荷一眼,眼神中带了些警告,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和善。 看到太后的那一眼,傅梓荷心里已经有了数,再也不敢开口讽刺桃夭夭了。 太后将桃夭夭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当中捂着:“哀家喝了你那竹叶茶之后啊,夜里睡得安稳多了,这不正想着该如何赏赐呢,可巧那小书童摇身一变,竟然变成我们桃家人了!你是不知道啊!你父亲当年盼女儿,盼得有多么心切啊!” 桃夭夭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太后的手,面上满是担忧:“太后娘娘,天已入冬,您是不是穿少了?手怎么如此冰凉?回头让您身边的嬷嬷给加些棉衣吧。” “孩子,哀家刚才都说了,你和我都姓桃,是一家人,你还是不肯唤我一声姑祖母吗?”太后看着桃夭夭的眼睛说道。 桃夭夭抬头,看到的是太后认真而睿智的双目,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甜甜地开口:“是!姑祖母万福!” 太后被桃夭夭乖巧却又调皮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她抬手用帕子抹了一把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泪花,忽然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哀家有三个皇孙,两个孙女儿,还有一个外孙女儿,可是知道哀家常年手脚冰凉的人,除了哀家身边的齐嬷嬷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蓝琪,也是不知道的。” 太后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包括蓝琪和傅梓荷、薛忆盈都无声地低下了头。 太后将手里的锦帕放下,又继续说:“那几个皇孙成年之后便各自立府,平日里也不常进宫,哀家想见也见不到,两个孙女儿倒是每日都来请安,可是景蓁似乎有些惧怕哀家,景秋吧,性子又太过安静,也不与哀家亲近……” “母后,您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孩子们那不是都敬您怕您,不敢跟您亲近吗?”蓝琪笑着说道。 太后板起脸来,佯怒地瞪了一眼蓝琪,又说: “你还说呢!哀家就璃儿这么一个外孙女儿,你倒是狠心,才多大点儿就送她上山学艺,这下可好,哀家终于将她盼回来了,可是她那性子也知道随了谁,始终冷冷清清的,跟哀家也没有那么亲近。” “太后娘娘,长乐公主的性子还能随了谁?臣妾瞧着跟长公主的性子一模一样呢!” 始终未发一言的薛忆盈淡笑着开口:“依臣妾看,长乐公主的性子倒是跟景秋的性子差不多,虽然平时话不多,性子冷了些,可是心里却热乎着呢!长公主说得对,这些孩子们只是敬畏您罢了!” “敬畏……”太后苦笑了一声:“……哀家虽是太后,可也是个老人家,这人一上了年纪啊,就总惦记着天伦之乐,可是现在,含饴弄孙暂时是指不上了! 孙子辈的灼儿到现在都还未娶妻,景烁身为储君,到现在却连个正妃都没有,景钰就更不用说了,这几年根本就不怎么在京城,就呆在军营里了,哀家听说他立了军功回京了,却一次都没能见到他,看来哀家想要抱重孙子,难喽!” 太后一边说,一边将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放在了桃夭夭的身上。 感受到那道炽热的视线,桃夭夭在心里面“呵呵”了一声,重头戏终于来了! 她抬头朝桃灼的方向看了过去,见桃灼的眼中划过一丝苦笑,然后偷偷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桃夭夭心里便放了心。 “太后娘娘莫怪,景钰刚刚回京,手头的事情又太多,所以还没来得及进宫给您请安……臣妾已经请示过皇上,昨日也已经让人去过了誉王府,让他今日来宫中给您请安的。”德妃笑着说道。 “是吗?那最好不过了!”太后笑着开口,笑意看起来却并未达眼底。 “哀家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年轻时候随先帝南征北战的,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却没想到竟然又活了这么些年……” 太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回忆,众人便都不做声,一个个地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如今哀家也没什么大的心愿,就盼着有生之年看着身边的这些孩子们能各有所属,该立妃的立妃,该娶妻的娶妻,女孩子嘛,差不多也都该谈婚论嫁了,趁着今日你们都在,不如……” 话音未落,只听“咕噜”一声响,在安静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响亮。 桃夭夭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将头埋得极低,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实在是太饿了! 昨天的晚饭没好好吃,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跑圈练剑,还跟洛冰打了一架,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原本洛冰给她带了东西吃,可是她一路上光听桃灼跟她讲那些注意事项和可能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些应对方法了,她根本买来得及吃。 “母后,让人传膳吧?听齐嬷嬷说您昨晚上也没怎么用晚膳,肚子一定饿了吧?可巧夭夭这孩子也饿了,就开饭吧,待会两位公主不是还要来给您请安了吗?” 就在桃夭夭正尴尬之时,蓝琪忽然笑着打破了大殿中的沉静。 站在太后身后的齐嬷嬷乍一被点到名字,整个人都愣了。 她疑惑地朝着蓝琪看了一眼,是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吗? 她何时跟长公主说过太后昨晚没怎么用晚膳的事情了? 再说了,太后这些年一直潜心向佛,始终坚持过午不食,晚上至多吃些瓜果煮制的清粥,这些长公主应该都是知道的啊! 齐嬷嬷心中疑惑,太后心中也疑惑,却没想齐嬷嬷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清了清嗓子看了齐嬷嬷一眼:“也好,都这个时辰了,是都饿了,就先传膳吧。” “是!”齐嬷嬷福了福身子,想要转身离开,却又在看到这么些人之后犹豫了,她弯下腰去,小心地在太后耳边问道:“太后娘娘,要传几个人的膳啊?” “传……”太后微微一愣,她回头看了傅梓荷和薛忆盈一眼,“皇后和德妃你们两个,不如就……” 太后的话说了一半,忽然被蓝琪轻轻拉住了手。 “母后,看您这手凉的!夭夭说的没错,您穿得确实太单薄了,回头我让紫璃将她猎下的那张白狼王皮给您送进宫来,让尚衣局的人给您做件衣裳。” 太后被蓝琪这么一拉,到嘴边的话便改了口:“……若是你们两个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各自回宫吧,待会景蓁和景秋她们两个来了之后,哀家留她们说会话再让她们回去。” 傅梓荷和薛忆盈对视了一眼,便一前一后地站起身来。 “既是如此,臣妾就先告退了。”二人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在各自宫中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寿安宫。 二人离开之后,齐嬷嬷便命宫人去传早膳,众人等候早膳说话的功夫,大公主蓝景蓁和二公主蓝景秋便结伴进了永寿宫。 二人给太后请了安,又分别跟蓝琪和桃桓见了礼,想要离开之时,永寿宫的早膳已经陆续摆上了桌,二人推脱不过,便依据太后的安排各自入了座。 不同于宫宴上的每人一桌,这次的早膳依据太后的安排,全部安排在了永寿宫的花厅—— 一张足以容纳十个人的大桌子上。 太后最先落了座,蓝琪在她左边坐了下来,桃夭夭本想去桃灼身边坐,却被太后一把拉住了手。 “你去哪儿啊?今日哀家设宴,可是特意为你而设的,你可哪儿都不能去,就坐在哀家身边了!”太后佯怒地对桃夭夭说道。 “这……”桃夭夭假装为难地看了一眼众人,最后推脱不过,只好在太后的另外一边坐了下来。 “多谢姑祖母!”她对着太后甜甜地道谢,自然没有漏掉蓝景蓁眼底一闪而过的嫉恨。 皇室的这两名公主,从她们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暗自观察过了。 蓝景蓁自是不必说,在积云山上,她跟蓝景蓁还打过交道,也知道蓝景蓁爱慕洛云锡这件事。 如今她被认回了定远侯府,又面子极大地受到太后的特意招待,蓝景蓁对她嫉恨,倒也说得过去。 而蓝景秋,似乎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之前她对蓝景秋并没有太多注意,下意识觉得她贵为公主,又是德妃的女儿,脾气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今日见到蓝景秋,这二公主给她的印象却像个邻家小妹妹,低眉顺目,笑容清浅,果然如太后所说,性子不是一般的文静。 她暗中观察了蓝景秋很久,发现这蓝景秋只有在见到桃峥的时候,眼底才会有些波澜。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据她所知,在她的身份没有大白于天下之前,桃峥和蓝景秋是有过口头婚约的,所有人都想撮合他们,可是偏生所有人都说他们二人不合适,所谓的不合适,是一见面就掐架,互相看不顺眼。 可是,蓝景秋这么一副乖巧的模样,她能跟桃峥掐架? 想到这里,桃夭夭的目光缓缓掠过桌上的众人,最后落在了桃灼身边的桃峥身上。 说来也巧,从她的位置往右,依次是桃桓,桃灼和桃峥。 而从长公主蓝琪的位置往左,依次是顾紫璃,蓝景蓁和蓝景秋。 桌子是圆的,所以,最后的最后,是桃峥和蓝景秋挨在了一处。 十个人的桌子,椅子摆放得有些挤,人与人之间挨得很近,可是偏生到了桃峥和蓝景秋那里,却生生空出了近一个座位的空隙。 看着一直埋头喝汤的桃峥,桃夭夭若有所思。 “丫头,愣着做什么呢?吃饭啊!”太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回过神,道过谢之后,她双手接过了身后宫人替自己布的菜。 太后信佛,她是知道的,所以桌上的菜式以素类居多,偶有几样荤菜,也摆放得距离太后很远。 这顿早膳吃得很安静,除了桃夭夭胃口极好之外,其他人更像是陪着太后在吃饭,稍稍动了动筷子就停住了。 见众人都吃个差不多了,太后便放下了筷子,轻轻拭了拭嘴角:“也不怪你们这些晚辈不跟哀家亲近,哀家已经吃素很多年了,你们一定吃不惯哀家宫中的这些菜吧?” “早膳本就应该吃得清淡,皇祖母为了照顾我们,还特意让人上了荤菜,景蓁替在座的诸位妹妹谢谢皇祖母!” 最先开口的是蓝景蓁,她今日的妆容精致,仪态落落大方,确实有皇家公主的风范,只是她却似乎忘了,她和蓝景秋本就不在太后宴请的计划之内,她这么说,只会自取其辱。 “姑祖母宫中御厨的手艺确实比外头的好太多了,不过,入冬的素菜也就那么多,若是不变幻些花样,时间久了您就会吃腻了,等回头臣女下厨给您做几样小菜,保证您之前没吃过!”桃夭夭笑着对太后开口。 这一桌菜的品相看着是不错,味道也堪称上乘,不过却算不上极品,若是有机会,她倒是不介意露上一两手。 “桃姑娘是吧?你可能还不知道,姑祖母这里的御厨,可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上来的,皇祖母身子尊贵,可不是谁都能有资格给她做菜吃的。” 还不待太后开口,蓝景蓁忽然嘲笑起了桃夭夭。 听到这句明显挑衅的话,桃桓的脸色微微一变,而太后和蓝琪她们,更多的却像在观察,并没有替桃夭夭开口解围的打算。 桃夭夭微微笑了笑,看着蓝景蓁只说了一句话:“大公主是吧?那您行您就来啊,您能随意烧出三样菜来就算我输。” 大公主蓝景蓁,皇后只此一女,所以对她的培养尤为上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马骑射也超过寻常女子太多,但唯独不会两样事:女红和厨艺。 这些事,都是洛冰跟她说的,来时的路上桃灼又跟她强调了一遍,蓝景蓁这么明显的挑事,若是她不回敬一番,倒显得她挺没面子似的。 “你……放肆!”蓝景蓁的脸色变了变,“你怎么跟本公主说话的?”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姑祖母跟前,臣女不敢放肆,臣女给姑祖母烧菜纯粹是一片孝心,姑祖母还没说什么呢,大公主就气成了这个样子,着实让人有些费解。”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3章 万不可中意洛云锡 “桃夭夭,你不要得意忘形!”蓝景蓁倏地冷了脸:“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桃夭夭冷冷一笑,正要开口,却感到自己的右脚尖被谁轻轻地碰了一下。 她知道是桃灼在提醒她,为了不让桃灼担心,她想了想之后便忍住了。 “好了景蓁。”太后终于开了口,她不悦地看了蓝景蓁一眼,“你是哀家的孙女,夭夭叫哀家一声姑祖母,你说她是什么身份?” 蓝景蓁被太后的那一眼看得瞬间没了气势,她低了头,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眼底是一层将出未出的泪珠。 “趁着你们几个晚辈都在,哀家就索性再嘱咐你们几句话,灼儿自然无需哀家嘱咐,主要是你们几个女儿家,还有峥儿你…… 你们几个年龄相仿,又都是哀家最亲的家人,哀家不想看到你们之间闹任何矛盾,你们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或是出了什么变故,你们都要牢记,你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流着相同的血,明白了吗?” “明白了。”在座的除了桃桓和蓝琪之外,都异口同声地点头回了一声。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着桃桓说道:“行了,安也请过了,早膳也用完了,你们就先忙去吧!让这几个丫头陪哀家去花园里走走…… 至于夭夭这孩子,哀家特别喜欢她,就先将她留在身边一天,等用过晚膳之后,哀家再让人好生将她送回定远侯府去,你们意下如何?” 桃桓一愣,连忙笑着说道:“不用麻烦太后娘娘了,这丫头无拘无束惯了,臣怕她不懂规矩,再冒犯了您,就让她跟臣一起回去吧。” 太后闻言微微板起了脸:“你们男人家都有事,各自去忙就行了,怎么?她在哀家身边,你还不放心吗?” “臣不敢。”桃桓皱着眉头低下头来。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淡淡地看了桃灼一眼,桃灼暗中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对着太后笑道:“太后娘娘,正巧今日户部有些棘手的事情要处理,臣可能会在户部待到很晚,就不用麻烦您送夭夭了,臣在宫外等她一会儿就是了!” “你啊你!果然还是对哀家不放心!”太后伸出手指遥遥指点了桃灼一下,只好点点头嗔怒道:“那好吧,你愿意等,就在宫外等着吧!” 桃灼含笑应了一声,便跟桃桓和桃峥一起起身告辞。 看着桃氏父子离开,太后便在齐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想了想,对着蓝景蓁说道:“景蓁丫头,哀家宫中就你最熟识了,你先带你这几个妹妹过去,哀家跟你姑母有几句话说。” 蓝景蓁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景蓁知道了,皇祖母。” 说完,她伸手指了指花厅门口的方向:“几位妹妹,请随我过来吧。” 蓝景秋跟在了蓝景蓁的身后,其次是顾紫璃,桃夭夭则跟在了最后边。 看着几人走远,太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蓝琪从齐嬷嬷手里接过一件披风帮太后披在肩上,含笑问道:“母后,您将儿臣单独留下,是为了夭夭那孩子吧?” “你说呢?”太后回头瞪了蓝琪一眼,虽然声音郁闷,面上却并未见不悦。 “咱们不是说好的今日问问桃桓的意见吗?为何哀家说到一半你就不让哀家说了?” “母后,您要问的可是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您确定要当着这么些人的面问出来吗?”蓝琪笑着开口。 “哀家是想着,趁着皇后和德妃都在,让她们也听听定远侯府的意思。若是定远侯府没有跟皇家联姻的打算,也正好能断了她们的念想,你可倒好,竟然将皇后和德妃都给赶回去了!” 太后一边走,一边伸手指点了蓝琪的额头一下。 蓝琪摸着额头没敢躲,脸上却笑意不减:“儿臣可没那么大胆子敢将皇后和德妃赶走,那人还不是您开口让她们回去的吗?” 蓝琪放下手去,伸手搀在了太后腋下,生意你也低沉了下来:“儿臣就想着能多在您身边好好孝敬您几年,然后看着紫璃嫁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儿臣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啊你!这么些年,也苦了你了……”太后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看着蓝琪的眼中满是心疼。 “琪儿,你贵为长公主,其实本可以不用为了顾驸马而……” “母后,就别说儿臣的事了,儿臣生是顾家人,死是顾家鬼,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早就已经习惯了。”蓝琪的笑容有些苦涩,却一直强颜欢笑着安慰太后。 “紫璃的婚事,儿臣已经答应了她不插手,所以,您就不用操心紫璃的事了,倒是夭夭那孩子……” 说到这里,蓝琪轻轻叹了一口气:“母后,强扭的瓜不甜,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世间有太多的女子因为利益关系而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了,这是天下女子的悲哀,儿臣不想看到同样的悲剧在夭夭身上上演。” “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看不上太子呢?”太后皱了皱眉头,“嫁给太子,既能免去皇帝易储的动乱,又能给定远侯府寻一个长久的靠山。 哀家现在身子还算硬朗,定远侯府背景也不弱,皇后也不敢对夭夭挑剔什么,这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皇后是不敢明面上挑剔,可是背地里呢?”蓝琪正色看着太后说道,“刚才皇后对夭夭的冷嘲热讽,您难道都忘了吗?夭夭跟紫璃一样,不适合皇宫高墙里的拘束。” “那可不一定,哀家是一定得亲口问一问的。”太后的脾气若是强硬起来,倒是真的像个倔强的孩子。 蓝琪被逗笑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那您就去问,问完了让您死心了也好!儿臣就不明白了,您先前心心念念着要让峥儿娶了景秋,现在却又一门心思地想着让太子跟定远侯府结亲,您就不怕德妃心中怨恨您?” “那能一样吗?那门亲事不是皇上已经退了吗?德妃也说不出什么的,再说了,峥儿是男子,景秋虽为公主,却也不能拦着峥儿纳妾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景钰那孩子得不到多少定远侯府的助力的! 而夭夭就不一样了,她嫁过来就是太子妃,将来可是要统领后宫的,定远侯府就这么一个女儿,就算为了夭夭今后的幸福,他们也一定会忠心辅佐太子的。 还有那个让人头疼已久的玉剑山庄,也一定会顾忌到这一点而不敢轻举妄动,将来太子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玉剑山庄拿下,这是两两双赢的一步棋啊!” “母后,您对太子,果真是尽心尽力啊!”蓝琪笑着对太后开口,心中却划过一丝失望与悲哀。 她以为母后对儿孙的疼爱是真真切切的疼爱,没想到却依旧掺杂了算计,果然,这些女孩子们还是逃脱不了命运的牺牲,这是身为女子的悲哀…… 感受到蓝琪的情绪波动,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去,小心地牵住了蓝琪的手:“蓝琪啊!哀家知道你心里特别看不起哀家,觉得哀家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竟然还算计到了这些晚辈们的身上,其实哀家也不想这样,哀家也是身不由己啊! 哀家何尝不清楚太子的为人?又何谈对他尽心尽力啊?哀家怕的,是易储之后的骨肉相残啊!是同室操戈的血流成河啊——” 太后说完,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滴,然后松开蓝琪的手朝前走去。 看着太后忽然间有些蹒跚的背影,蓝琪心中一酸,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 永寿宫后花园。 “看到了吗?这是父皇命人从川泽带回来的奇花,四季常开不败的,你都认识吗?你知道它们都叫什么花吗?” 蓝景蓁站在一片花坛面前,指着花坛中开得正艳的一大片红色说道,眼底是对桃夭夭的一片赤裸裸的轻视与嘲笑。 桃夭夭停下了脚步朝花坛中看去,随即便微微扯了扯嘴角。 “你笑什么?不认识就说不认识,本宫倒是不介意给你讲解讲解。”蓝景蓁居高临下,已经准备好了看桃夭夭出丑。 桃夭夭微微笑了笑:“不敢有劳大公主,这几种花,好巧不巧的,臣女还偏偏都认识……” 无视于蓝景蓁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她伸出手去指着最左边那一片花说道:“若是臣女猜的没错,左边那一片花,花朵的形状形似铃铛,应该叫做悬铃花; 中间的这一片叫做红掌,也名花烛,虽然花期长,冬季却要注意防寒防冻,插瓶的话放在室内,也很好看; 至于右边那一片,我不太确定在这里应该叫做什么,朱瑾?或是扶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花并不是川泽送来的吧?这种花在葡萄镇的后山上就有,很容易移植,大多栽种在盆里,而且并不耐寒,您看它们的叶子现在就有些发黄脱落了。” 桃夭夭说完,笑着看了一眼蓝景蓁:“怎么样大公主,臣女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蓝景蓁的脸微微一红,她本想羞辱这个野丫头一番,却没想到竟然被这野丫头说教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从书上看到的啊!”桃夭夭耸耸肩说道,又笑着看了一眼蓝景秋和顾紫璃:“这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二公主和长乐公主博学多识,知道的应该比臣女知道的更详细。” 蓝景秋看了一眼桃夭夭,眼底有些试探和斟酌,而顾紫璃,却在听到桃夭夭这话之后微微扯了扯嘴角。 “一派胡言!”蓝景蓁跺了跺脚,“你一个野丫头,又没念过书,怎么可能从书上看到这些!” 桃夭夭微微笑了笑,没有继续理睬蓝景蓁,转而欣赏起另外一边花坛里的花来,蓝景蓁被气得不轻,狠狠地跺了跺脚之后紧走了几步远离了桃夭夭。 “桃姑娘不仅善于驭兽,而且对这些花木也造诣颇深,紫璃真是自愧不如呢。” 顾紫璃的声音从桃夭夭身后传来,桃夭夭顺着声音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顾紫璃眼中的戏谑。 她跟顾紫璃不是第一次见面,上次在积云山山崖底下,顾紫璃还曾经帮助过她,所以她对顾紫璃的印象还算不错。 桃夭夭扯了扯嘴角:“长乐公主就别调侃臣女了,您倒不如说我只会些旁门左道的好!” 顾紫璃被桃夭夭的话逗笑了:“看来母亲说得没错,你这性子,果然是不适合留在宫中的。” “啊?”桃夭夭微微一愣,没太能明白顾紫璃话中的意思,“公主的话臣女没能听懂,您可以说得更明白些吗?” 顾紫璃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蓝景蓁和蓝景秋,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听不听得懂都无关紧要,我只是替母亲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桃夭夭更疑惑了,她朝顾紫璃身边走得更近了些,伸手从她肩上捏下一片落叶来。 顾紫璃笑着道了一声谢,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母亲说,若是待会太后提及你的婚事,你尽管照着自己意愿回她即可,不用惧怕任何人,但是……” “但是什么?”桃夭夭好奇地问道。 顾紫璃看了一眼远远走来的太后和蓝琪,笑了笑开口:“母亲说,你可以中意任何人,也可以不中意任何人,但是一定要切记,万不可说你中意洛世子。” 桃夭夭心中一震,就像是被人看破了心事一般,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顾紫璃,顾紫璃却只是对她笑了笑:“母亲阅人无数,你的心事,瞒不过她的,太后的脾气,也没有谁比母亲摸得更透彻,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提醒你这些话,但是你还是听母亲的话吧,万不可提及中意洛世子一事!” 桃夭夭尴尬地笑了笑:“多谢长公主和长乐公主提醒,其实我跟洛云锡之间,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顾紫璃笑了笑,没有戳破桃夭夭的小心思,抬步朝着太后和蓝琪迎了过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4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见到太后和蓝琪过来,花坛里的几人都迎了过去,几个人簇拥着太后到了花园中央的亭子里坐下,早有宫人摆上了瓜子果盘,还有茶水点心,几个人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着。 聊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太后终于看着桃夭夭开了口:“夭夭啊,趁着这会儿没有外人,哀家问你句话可好?” “好啊,姑祖母请说。”桃夭夭手里把玩着几颗花生,低着头笑得淡然。 “夭夭,你跟峥儿一前一后出生,算算年纪,应该已经及笄了吧?可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太后笑眯眯地开口,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盯紧了桃夭夭。 桃夭夭羞涩地笑了笑,然后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太后笑得越发和善,“既是没有,现在开始想也是可以的。” “现在?”桃夭夭张了张口,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这个姑祖母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想起哪出是哪出啊。 “没错,就是现在!”太后点点头说道,“你可以先想想,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选择夫婿的标准又是什么?尽可能地往大了想,你是咱们桃家人,只管放开了想,只要那人不是天上的神仙,哀家都能替你做主!” “真的?”桃夭夭似乎来了兴致,她稍稍坐直了身子,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我想要什么样的夫婿都可以吗?” “没错!”太后肯定地点点头,“不管你选的是谁,只要你喜欢,哀家都能替你做主!”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桃夭夭自言自语地开口,自然也没有放过蓝景蓁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 她一本正经地想了半天,终于笑着开了口:“姑祖母,我想好了!” “是吗?说来听听?”太后来了精神,其他人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只有蓝琪似乎若有若无地看了顾紫璃一眼,直到顾紫璃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才微微笑了笑。 “首先,我喜欢长得好看的!”桃夭夭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落,话音落下,便引来好一阵笑声,尤其是蓝景蓁,笑得最为厉害。 桃夭夭黑了黑脸,噘着嘴不说话了。 太后也“哈哈”大笑了两声,她一边笑,一边回头对蓝琪和齐嬷嬷说道:“哀家就说这孩子是什么都敢说吧?你们再看看那三个丫头,没有一个敢这么说的吧?” “母后此言差矣,这本就是实话,只不过少有姑娘家亲口说出来而已。”蓝琪脸上也满是笑意。 太后点点头,笑过之后,她又对桃夭夭说:“你别理她们,还有吗?继续说。” 她笑眯眯地打量着桃夭夭,若是论长相的话,太子的模样虽不如景钰,却也算鹤立鸡群了,倒是符合这丫头的条件。 桃夭夭看了众人一眼,发现除了蓝景蓁脸上的笑满是嘲讽之外,其余人的笑并无恶意,她便微微扯了扯嘴角,又说:“第二,我喜欢有钱的。” “噗——”这一次,是顾紫璃没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璃儿,不许笑!让夭夭说完!”太后板起了脸,眼底却带着藏不住的笑。 若是轮起有钱,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比得过太子? 太子可是一国储君,登基之后便可坐拥天下,这第二条,似乎也符合这丫头的条件。 “姑祖母,长乐公主是笑话我满身俗气呢!”桃夭夭吐了吐舌头,没有丝毫的难为情。 “不是,我只是在笑桃姑娘的真性情!”顾紫璃笑着解释,却引来蓝景蓁的一声冷哼,山野乡村出身的丫头,模样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俗不可耐? 无视于蓝景蓁的冷哼,太后的眼睛却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丫头,你说的这两点,符合要求的太多了,回头哀家让人给你由上往下罗列几个,让你自己选选,还有吗?” “有啊!”桃夭夭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有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那人不可纳妾,只可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话音落下,嬉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难掩震惊之色。 蓝景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看桃夭夭的眼色也像是在看什么怪物,而蓝景秋和顾紫璃,眼底却隐隐闪过一丝敬佩。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太后最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丫头啊,你说的这一点,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吧?” “怎么没有?”桃夭夭挺了挺脖子,“我的养父陶青爹爹,就是只娶了一个夫人,葡萄镇上的许多户人家,都是只娶一个妻子,我觉得这很正常的呀!” “夭夭!”太后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说的那些人都是市井小民! 别说是皇亲国戚、贵胄之家了,就算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别说是普通女人了,就连皇室的公主嫁去了夫家,同样也是不能拦着夫君纳妾的,否则也是要被安上一个善妒的罪名的!” 听了太后的话,桃夭夭笑了笑,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低下头去,声音却毫不示弱:“谁说身份尊贵就不能只娶一个妻子了?这跟善不善妒无关,两个人若是爱到极致,眼底是容不下任何人的!” “糊涂!”太后彻底冷了脸,“小小年纪的,又是姑娘家家,哪里懂什么情啊爱啊的,你说的这第三点,是不可能完成的!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若是真的没有人能做到第三点,那我宁可一辈子不嫁,就老老实实地守着父亲和母亲。”桃夭夭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却非常坚定。 “你这孩子!”太后叹了一口气,一时却又无可奈何。 她回头看了一眼蓝琪,想要让蓝琪劝一劝桃夭夭,却见蓝琪正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看到蓝琪发呆,她身边的顾紫璃便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 蓝琪回过神来,强颜欢笑地对着太后说道:“母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夭夭的年纪比紫璃还要小上一些,再说了,景蓁的婚事不是也还未定下吗?您就先不要着急了,顺其自然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5章 求而不得与爱到极致 太后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最后才叹口气点点头:“那好吧!你府上不是有梅园吗?再晚上些日子,梅花就该盛开了吧?到时候你多举办几场宴会,让这些年轻人多见见面。” “是,儿臣遵命!”蓝琪笑着应了下来,眼底却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她看了一眼桃夭夭,眼底是满满的欣慰与赞赏。 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能领悟到那些真谛——那些她活了这么些年才逐渐想明白的真谛。 是啊,两个人若是爱到极致,眼里是容不下任何人的,就比如……他。 那孩子说得对,谁说身份尊贵就一定得三妻四妾了?尊贵如他,不也是除了发妻之外,眼底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名女子了吗? 曾经的她为了那个男人,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可是却依旧撼动不了他坚定的心…… 她曾经以为他是她最爱的人,可是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或许,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是爱的他这个人,她爱的,或许只是他对他妻子的忠贞不移吧…… 更或许,那根本不是爱,而是一种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吧…… “母亲,您想什么呢?”胳膊忽然被人轻轻拉扯了两下,蓝琪猛然回神,回过头一看,见顾紫璃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忆起从前的一些事情了。”蓝琪笑着开口,她朝四处看了一眼,见附近只剩了顾紫璃自己,便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你外祖母她们呢?” 顾紫璃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永寿宫的前殿:“外祖母口渴了,想喝口花茶润润嗓子,本来打算请桃姑娘泡茶的,正好大公主说她也会泡花茶,外祖母一时兴起,便让她们两个进殿比试了。” 蓝琪点点头:“你外祖母年纪大了,身边确实冷清了些,如今看到你们几个,她心里高兴,你也进去陪陪她吧,我就先回去了。” 顾紫璃微微一愣:“母亲不亲自跟外祖母说一声了吗?” 蓝琪摇摇头,抬手帮顾紫璃整了整衣衫的领子:“我就不去了,你帮我跟你外祖母告个罪,就说我身子不适,先回府了,改日再进宫来看她。” 听到蓝琪说身子不适,顾紫璃顿时紧张起来,她看了蓝琪一眼,这才发现蓝琪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慌忙拉过蓝琪的手:“母亲,您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旧伤又发作了?就留在宫里让御医看看不好吗?” “没有哪里不舒服。”蓝琪拍了拍顾紫璃的手:“我是觉着有你们几个晚辈陪着你外祖母就好了,我在场的话,你们反而拘束。” “那我陪着母亲一起回府,我这就去跟外祖母说。”顾紫璃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却被蓝琪一把拉住了手。 “紫璃,你不常进宫,你外祖母就你这么一个外孙女儿,你走了不合适,进去陪她说说话吧,再说了,还有定远侯府家的那孩子呢,你不在的话,母亲怕她受欺负。”蓝琪笑着扯了个谎,她这个女儿外表看似清冷,可是心肠却比谁都软。 果然,在听到蓝琪这句话的时候,顾紫璃便犹豫了。 “赶紧进去吧,若是你外祖母留晚膳,就用了晚膳再回府,我将顾峰留下,让他在宫门口等着你。”蓝琪说着站起身来,紧了紧肩上披风的带子准备离开。 “母亲,您将顾峰带走吧,女儿自己能回去,实在不行,我就请外祖母派人送我回去。”顾紫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左眼角那里,从今日出门就一直跳,而且,她也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就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紫璃是母亲的心肝宝贝,母亲可舍不得别人送你。”蓝琪慈爱地笑了笑,抬手捏了捏顾紫璃的俏脸。 顾紫璃小脸一红,她四处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母亲,女儿都多大了,您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捏我脸?这儿这么多宫人呢!” “别管多大,你也是母亲的女儿!”蓝琪笑着松开了手,她伸手将顾紫璃的身体扳了过去,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就差你了,赶紧进去吧。” “那……好吧。”顾紫璃拗不过蓝琪,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前殿,剩下蓝琪一个人站在华堂中央的亭子下,静静地看着顾紫璃的背影发呆。 透过顾紫璃的一颦一笑,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蓝琪微微叹了口气,紫璃的心软,紫璃的善良,恰好是随了她的父亲——当年的武状元顾诚,也是她的驸马。 明明是个武状元,却拥有着一颗柔软的心,事事为她着想,明明功夫要强过她,却处处让着她。 她撒泼她耍赖,她乱摔东西,顾诚总是无休止地迁就她,她曾经以为顾诚对她好,对她迁就,为的是她公主的身份,可是直到顾诚用自己的身躯在战场上护下她,她才幡然醒悟,原来爱到极致,真的可以不顾忌自己的性命…… 顾诚死后,她第一次去了顾诚的书房,才发现了顾诚爱她的点点滴滴,顾诚压在书架最下面的那些纸上,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是他亲笔记下的关于她的事—— 她喜欢的颜色,她爱吃的东西,她最爱的兵器,还有她武功招式上的纰漏,下面还详细写了改进的招式,只是可惜,他再也不能指点她了…… 一阵凉风吹来,蓝琪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当年天晟边关守军倾巢来犯,又恰逢圆月教内部动乱,想要一举歼灭玄幽军立功,玄幽军腹背受敌,危在旦夕,皇兄亲率三十万大军远赴西北迎战,点了顾诚为兵马大元帅。 而她,却为了一己私心第一次去求了顾诚,求顾诚带她一起去西北。 她记得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顾诚拒绝了她,也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喝得烂醉如泥…… 可是临出征之前,当看到满身披甲的她手握长枪站在院中之时,顾诚终于心软了,他上前用力抱了抱她,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求了皇兄,他不知道顾诚用了什么办法让皇兄点了头,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她终于如愿以偿随大军一起去了西北,她不过是想再看一眼那个人…… 就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她从来也没有想到,那一次的拥抱,竟然成了她跟顾诚之间的最后一次拥抱。 战场之上,顾诚一马当先,杀敌无数,带领他的部下浴血奋战抱住了九渊国土,不仅救出了玄幽王,还救出了深陷埋伏的皇兄和她。 最后的最后,他们终于等来了援军,而顾诚,最终却长埋在了西北那片战场上…… 她哭着喊着抱着身中数箭的他,告诉他她已经怀了他们的孩子,神志濒临涣散的最后一刻,顾诚终于含笑睁开了眼,他艰难地伸出被鲜血染红的手,想要再次给她擦一把眼泪,最终却无力地垂下了手,喃喃地说出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之后,他在她的怀里含笑溘然长逝。 顾诚说的那几句话,便是紫璃的名字。 因为她喜欢紫色,而他却永远离开了,所以他们的孩子便叫做紫璃。 他希望他们的孩子是个女儿,能够乖巧地陪在她身边,因为顾诚知道,她虽然表面强势,却也怕极了寂寞。 许是老天爷听懂了顾诚临终之前的那些话,他们的孩子,果然是个女儿,她依了他的临终之言,给女儿起了紫璃这个名字,只是从此以后,她却再也碰不得紫色,甚至哪怕一想起,心口就会有针扎似的疼…… 蓝琪抬起手来,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然后强忍着心口的疼痛,一步一步缓缓离开了永寿宫。 宫门外,长公主府的侍卫统领顾峰正守着一辆马车。 看到蓝琪失魂落魄地走出宫门,他紧走了几步迎上前去:“长公主,您出来了。” 蓝琪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看着顾峰开口:“你留在这里等紫璃,单独给我一匹马。” 顾峰看了一眼蓝琪的神色,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长公主,属下看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属下先将您送回府再过来等公主吧。” “不用了。”蓝琪摆摆手,“我不回府,要出城一趟,你留在这里吧。” “……是。”顾峰不敢违抗蓝琪的命令,只好动手将拉车的骏马先解了下来。 蓝琪接过马缰,利索地翻身上马,然后“驾”地一声走远。 看着蓝琪离开的方向,顾峰微微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之后,他抬步远离了宫门,然后抬手吹了一声响指。 片刻过后,从角落里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人,皆是全副武装的侍卫。 “顾统领有何吩咐?”那两人对着顾峰低了低头。 “马让长公主骑走了,再找匹马过来。”顾峰对着左边那人说道,然后又对右边那人指了指蓝琪离开的地方:“长公主往那个方向去了,可能会出城,你速速追去,暗中保护着她,别忘了保持联络。” “是!”二人异口同声地点了点头,然后各自离开。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6章 大麻烦 紫云城桃花斋。 桃花斋位于皇城之外,距离内城门只有两条街的距离,酒楼门前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紫云城虽然是京城,却也流落着不少乞丐,晚上宵禁之时那些乞丐会躲在外城的桥下,白日里便会大着胆子进内城来乞讨,过往的人或多或少总会丢上几个铜板儿。 正对着桃花斋的地方有一家当铺,铺名叫做“甄记当铺”,甄记当铺门口有高高的台阶,台阶两旁是平整的青石路面。 因为当铺的掌柜和伙计总是在柜台后面忙活,很少出来,所以当铺外面台阶左右的那两处地方便成为那些乞丐们最常去的落脚点。 在那群乞丐当中,有一个名为二万的乞丐,是这几日才加入的。 二万身材高大,体型微胖,下巴上的胡须几乎全白,看模样的话,年龄至少得六十出头,可是那双不大的眼睛却时不时地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精明的光。 二万身上穿的乞丐服比其他乞丐稍稍干净了些,脸上虽然也抹得灰不溜秋,可是若是细心看去,却能发现他露在外面的肌肤却是白皙红润的。 不同于其他乞丐看到碗中忽然出现的钱财之时的欣喜与贪婪,这个叫二万的乞丐眼里,对于那些财物似乎并不放在眼里,他更多的时间总是在打量着过往的人群,每当遇上成群结队的官兵来寻街,他总是掩面咳嗽着混进乞丐群中。 因为他对碗里的钱财不怎么看重,总是好心地分给其他乞丐,所以那些乞丐便也没太排斥他,时不时地还分给他一个馒头,他却很少像其他人那样狼吞虎咽。 “听说了吗?玉剑山庄的大小姐今日又要带人去桃花斋挑战了,那沈小姐出手可阔绰了了,出手就是一大锭银子呢!” 一名年轻的乞丐从远处跑来,对着当铺台阶下坐着的乞丐们小声嚷道,声音里难掩兴奋。 “你们猜,这次一品居能不能赢得过桃花斋?”一名年长的乞丐拄着拐杖凑了过来。 “我看悬!”他身边的人摇摇头,“这沈大小姐都来了这么多次了,没有一次赢得呢,如今这一品居天下第一酒楼的称号,怕是就要易主喽!” “咱们这些要饭的操心这个做什么?别管谁赢谁输,有钱给不就行了!听说这是沈大小姐最后一次来了,今后要想再遇上沈大小姐这么既阔绰又出手大方的人,怕是难喽!” 这个乞丐说的话让众人频频点头,一阵沉默之后,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叫二万的乞丐笑着开了口。 “各位兄弟,你们刚才提到的沈大小姐,指的都是玉剑山庄的沈采薇?” 那名年长的乞丐回头看了一眼,知道是那个新来的乞丐,便哈哈笑了两声:“二万兄弟,我说你怎么对碗里的那些铜板儿这么不屑一顾呢,原来是惦记着大的呢?” 二万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然后嗫喏着开口:“老哥哥你别笑话我,小弟我不是听说玉剑山庄的名号响亮,想见识见识他们大小姐嘛?” “这没啥不好意思的!”那年长乞丐摆摆手:“做我们这行的,哪个不盼着能遇上富贵人家?今儿个你就等着吧,那沈大小姐马上就来了!” 二万“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忽然“哎呦”一声捂住了肚子,然后愁眉苦脸地对众乞丐开口:“不行了诸位,我不晓得吃坏什么东西了。得赶紧找地方解决了去!” 众人捂着鼻子摆摆手,满脸嫌弃:“赶紧去赶紧去,别耽误了我们的正事儿!” 二万答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桃花斋的大门之后,他捂着肚子贴着墙根走远。 半刻钟后,他忽然出现在街角一个阴暗的胡同内。 一阵风声吹过,一名全身裹在黑色衣裳里边的男子出现在二万的身后。 “不是说了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找我吗?究竟什么事?” 那名男子对着二万开口,口音听起来不像本地口音。 听到声音的二万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那名男子沉声问道:“怎么样?现在外面情势如何了?你们主子想到办法救我出城了吗?” 那名黑衣男子淡淡地看了二万一眼:“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吗?我怎么看着贾老爷您做乞丐做得挺乐意的?外面的情势如何您自己还不知道吗? 也不知道您究竟都得罪了些什么人,怎么这么多暗中打探您消息的势力? 所谓大隐隐于市,在我家主人想好如何营救你之前,你还是继续做你的乞丐吧!” 男子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二万忽然一个大步挡在了男子面前。 对上男子不悦的眼,他笑着张了张口:“我想请你们帮我做件事。” 男子皱了皱眉头,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丢在了二万脚下:“够吗?” 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钱袋子,二万变了变脸色,他压下心底的怨恨,勉强笑着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想要银子,我是想请你们帮我杀个人。” 男子再次皱了皱眉头,想到临行之前自家主人的吩咐,他不耐烦地问道:“杀谁?” 二万的神色凝重起来,眼底划过一丝浓烈的仇恨,他看着黑衣男子,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玉剑山庄大小姐——沈采薇!” 男子被二万的话吓了一跳,他不确地看了二万一眼:“贾老爷,您知道您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贾万贯沉声开口,“我化名二万在乞丐堆里躲了这么些天,等的就是今天!我跟玉剑山庄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是唯一一个最有可能报仇的机会了!” “贾老爷!您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黑衣男子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家主人是吩咐了我尽可能帮你,但是却并非让我听命于你!我们在九渊也是如履薄冰,没有义务为了你而惹上玉剑山庄这个大麻烦!” “玉剑山庄确实是个大麻烦,但是对于这个麻烦背后的财富,你家主人就一点儿也不动心吗?”贾万贯冷笑着沉声开口。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7章 她是小女子装不下家国天下 那人冷冷地盯着贾万贯许久,最终沉声开口:“我们今日还有要事,你说的这件事,我只能答应你试试,一击不成,我们便会撤离。” “好!”贾万贯笑着点点头,“待会沈采薇会去那个叫桃花斋的酒楼,身边只带一名侍女和两名后厨,只要她一离开一品居,你们就可伺机下手。” 黑衣男子沉吟了片刻:“路上空旷,不好藏身,就将地点选在桃花斋吧,我让人扮做食客先行埋伏在桃花斋中,你确定她身边只有一名侍女吗?” “非常确定!沈采薇只有三脚猫功夫,却偏偏自高自大,自认天下无敌,只有那名侍女保护她,你们对付她绰绰有余!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安排人手吧!” 黑衣男子却站在原地没动:“贾老板,我们的人手也是有限的,并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的,人我可以派两个过来,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家主子的事情!” “放心吧,我忘不了,不就是暗中调查那批军械的去向吗?”贾万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不能离开太久,不然那群乞丐会起疑心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呸”了一声:“那群臭要饭的!竟然还敢对老子吆五喝六的!哪天等老子可以扬眉吐气了,看我不……” 贾万贯的话没有说完,那个黑衣男子已经冷哼一声不见了踪影,剩下贾万贯自己在幽暗的巷子中咬牙切齿。 片刻过后,他调整好了情绪,将下巴上的白胡须使劲按了按之后,他一步一蹒跚地出了那条阴暗的巷子,然后朝着先前离开的桃花斋那条街走去。 一刻钟的时间未到,桃花斋所在的那条街便热闹了起来。 今日是玉剑山庄大小姐沈采薇最后一次挑战桃花斋菜式的日子,前几次的比试当中,每次都是桃花斋胜出,胜负高下早就已经分了出来,很多人都觉得沈采薇应该不会再来了,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沈采薇依旧赶在约定的时间前踏进了桃花斋,身后依旧跟前几次一样,除了一名侍女之外,就跟了一胖一瘦两名后厨。 跟沈采薇脸上一片轻松和善的笑意不同,她身后的那两名后厨眼底带着些尴尬与不安,尤其是看到桃花斋里骤然多出来的那么些人之后。 “陶轩呢?让他出来见我!”沈采薇大模大样地迈进了桃花斋,还心情极好地让贴身侍女给外头那群跪在地上乞讨的乞丐打了赏,似乎输的那一方并不是她们一品居。 “回沈姑娘话,我们老板在后院,小人这就过去给您叫他一声。”桃花斋的孙掌柜陪着笑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后面找他!”沈采薇大手一挥,对着孙掌柜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两名后厨,“你带他们两个人去比试吧,我知道他住的地方,自己去找他就行了!” “啊?这……”孙掌柜顿时有些懵,他干笑了两声,见沈采薇并不像是开玩笑,便小心地又说:“沈姑娘,这双方比试,除了几位食客和其他酒楼请来的后厨外,还必须比赛双方都得在场,您这说走就走了,万一结果出来了再有异议……” “没关系,我对比赛结果没有异议!再说了,就算我们这次赢了比赛,结果也同样是输啊!我相信你们桃花斋!” 沈采薇摆摆手笑道,一边说一边朝着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走去,可是刚走了两步,忽然被身边的贴身侍女紫烟轻轻拉住了胳膊。 紫烟微微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您答应过奴婢今日过后就跟奴婢回玉剑山庄的!” “我是答应过你啊!”沈采薇无辜地点点头:“可是这不是还没过今日了吗?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去掀开那道厚厚的门帘,可是才掀到一半,门帘却被人从里面挡了一下,沈采薇面上一喜,往后退了一步笑道:“不用去了,陶轩出来了。” 话音落下,门帘便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却不是陶轩,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 那女子一身嫣红色袄裙,外面罩着毛茸茸的坎肩,模样还算出挑,只是神色却有些不悦。 “你是谁?陶轩呢?”沈采薇皱眉看着那名女子说道。 “你问我是谁,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呢!”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沈采薇一眼,待看清沈采薇的样貌和气质要压过自己一头时,那女子眼中便划过一丝嫉恨。 她的目光越过沈采薇和紫烟,最后找到了在柜台旁边站着的孙掌柜。 “孙掌柜,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什么人都让往里进啊!” 孙掌柜擦着冷汗快步走来,对着那女子低了低头:“敏儿小姐息怒,这位是玉剑山庄的沈姑娘,跟东家是旧识,之前东家也准许她进去找过,所以老朽便没让人拦着。” “你就是沈采薇?”陶敏眼中的嫉恨更重了些,不客气地对沈采薇嚷道:“轩哥哥正跟姐姐忙正事呢,你们一品居输了这么多次,难道还不死心吗?” 沈采薇微微皱了皱眉头,脸色也沉了下来:“你叫他轩哥哥?你是他什么人?” 陶敏“哈哈”笑了两声:“不知道我是什么人?那我便好心告诉你吧,我姐姐是这桃花斋的半个主人,你又是他什么人?” “半个主人?”沈采薇狐疑地看了陶敏一眼,“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陶敏冷笑了一声,“我们桃花斋后院不允许外人进入,沈姑娘请回吧!你若是闲来无事,倒不如好好坐那里看着,看看你们一品居是如何输得灰头土脸离开紫云城的!” “你不让我进,我还偏要进了!”沈采薇冷哼一声,回头招呼了一声紫烟就要往里闯,可是她才刚刚从陶敏身边绕开,还没来得及掀开帘子,却听得身后的陶敏“哎呀”一声痛呼,沈采薇再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陶敏已经捂着左脸跌倒在了地上。 看到沈采薇看她,陶敏的眼中划过一丝奸诈,接着便大声哭泣起来:“快来人啊!玉剑山庄的大小姐打人了!大家快来给评评理啊!” 陶敏的这几声哭喊,几乎将桃花斋一楼大厅的所有人吸引了过来,一个个都将视线投放在陶敏和沈采薇两人身上,自然也少不得窃窃私语声。 “臭丫头!敢诬赖我?你找死!”沈采薇冷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腰间摸剑,却被身后的紫烟一把按住了手。 紫烟冷冷地看了地上的陶敏一眼,然后沉声对沈采薇开口:“小姐,这个位置只有咱们三个人,别人看不到这里的!此等市井小民,您不必自降身份跟她置气,回头找两个人解决了就是了!” 紫烟的话声音虽然不大,却刚好能让陶敏听个清楚,听到紫烟说的话,陶敏大惊失色,却又仗着大厅里人数众多继续威胁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们敢?” “敢不敢的,你可以试试!”紫烟冷冷地看了陶敏一眼,伸手拉着沈采薇出了那条狭窄的过道,几步之后就来到了大堂里。 看到沈采薇主仆二人过来,周围的人知道她们的身份,不自觉地都让出了一条道,还有人将原本正坐着的凳子让了出来。 沈采薇憋了一肚子气,气呼呼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在正对着沈采薇座位的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两个樵夫模样的人,肌肤黝黑,身材干瘦,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吓人,若不是时不时眨上一下的眼睛,他们周围的人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两个木头人。 “动不动手?”左边一人脸色阴寒地盯着沈采薇,用仅能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再等等,有人来了。”右边那人盯紧了过道口的那道门帘,果不其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过后,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的是陶轩那张清新俊逸的脸。 “轩哥哥,沈采薇她欺负我!”看到陶轩走出来,地上的陶敏顿时像见了靠山一般地站了起来,面上满是委屈。 “我欺负你?”沈采薇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你配吗?” “你就是欺负我了,你打了我,还不承认!”陶敏的声音又高了几分,左半边脸因为她一直捂着不松手,如今看来确实比右边脸红了些。 沈采薇“呸”了一声:“打你?本小姐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别说是打人了,就算是我沈采薇杀了人,也从来没做过缩头乌龟!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看我杀了你之后敢不敢承认?” 沈采薇说着,还真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嗖”地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缓缓地朝陶敏走去。 这一次,紫烟并没有出手阻拦。 陶敏看到沈采薇脸上的势在必得,终于没了胆子,她慌忙一个大步躲在了陶轩的身后,口中却依旧没有闲着: “世人都说玉剑山庄乃天下第一庄,说沈庄主一身正气受万人敬仰,今日一见,实在是徒有虚名!你沈大小姐骄纵无理,擅闯民宅,如今又要草菅人命,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陶敏,沈姑娘是客人,不得无礼!”看着沈采薇和陶敏越闹越凶,陶轩终于沉声开了口。 陶敏不服气地看了陶轩一眼,根本不为之所动,她伸手指了指沈采薇:“有她这样的客人吗?是她先动手的,你先将她赶出去!” 陶轩皱眉:“这里人多眼杂,你先去后院找你姐姐,我跟沈姑娘有事要说。”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和姐姐的面说吗?”陶敏看着陶轩说道。 “陶敏,别任性!赶紧回房去!”陶轩皱眉看了陶敏一眼,然后伸手对沈采薇指了指楼梯口的方向:“沈姑娘,请楼上说话。” “好啊!”沈采薇挑衅地瞪了一眼陶敏,欣欣然将手里的宝剑又插回了剑鞘当中,然后跟在陶轩身后大摇大摆地朝楼梯走去,大堂里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没有人看见,在桃花斋门口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在看清楚陶轩模样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待会禁军就要巡城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眼见着陶轩和沈采薇二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处,角落里坐着的那两个樵夫终于坐不住了。 “动手!”另外一人点点头,二人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朝着沈采薇那道倩影走去,一声尖利的利刃出鞘声响起,大堂中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紫烟忽然冷哼一声跟其中一名樵夫交上了手。 “小姐小心!”看清刺客手中的利器之后,紫烟的脸色猛地大变,她清斥了一声,一把将身边的沈采薇远远推了出去,挥剑击退了一人。 几乎与此同时,陶轩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他身上没带剑,便随手从角落里捞起一根棍子迎上了那两名刺客。 “速战速决!”其中一名刺客沉声喝了一声,二人出手狠辣,招招毙命,紫烟和陶轩二人合力,堪堪能跟那二人打成个平手。 原本拥挤的大堂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变得大乱,叫喊声和痛呼声响成一片,许多人争相逃出了桃花斋的大门。 孙掌柜躲在柜台后面,抬手招过了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的店小二:“六子,赶紧的,去报官!” “知道了!”六子点点头,跟在人群之后就往外跑,刚刚跑过门槛,忽然被一只大手扯住了胳膊。 六子惊讶地回过头去,见拉住他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微胖乞丐,他便对着那乞丐摆了摆手:“我现在不顾得施舍你,里面打起来了,你也赶紧走吧!” 那乞丐松开六子的手,沉声问道:“我问你,你们老板姓甚名谁,家是哪里的?家中还有何人?” 六子往门口躲了躲,从胖乞丐手中挣脱了出来,他狐疑地打量了胖乞丐一眼,然后斟酌着开口:“我家老板姓陶,从西北边关那边过来的,我只能跟你说这些了,我还有要事,你赶紧走吧!” 说完,六子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开去找人,刚刚跑过两条街,六子便遇上了巡城的禁军,他气喘吁吁地小跑上去,然后弯腰伸手,遥遥指了指桃花斋所在街道的方向:“大……大人救命!……有人在我们桃花斋……杀……杀人!” “什么人如此大胆!”领头的禁军沉声喝道,然后对着身后的人抬了抬手,身后的那队禁军顿时聚拢起来。 “应该是江湖中人,模样长得可吓人了!”六子大口喘了好久的气才缓过劲来。 “江湖中人?”领头的禁军首领皱了皱眉头,“用的什么武器?” “武器?”六子摸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眼前一亮:“小人想起来了!他们用的好像是两把武器,两把连在一起的弯刀!” “圆月弯刀!”禁军首领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身后的禁军也变了脸色,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甚至还没等六子直起腰来,那一队禁军就匆匆朝着桃花斋所在的街道跑去。 桃花斋内,原本热闹拥挤的人群已经都逃了出去,桌椅板凳被打歪了好多,场地也变得宽敞了起来,更利于施展拳脚。 “速战速决!”其中一名刺客沉声说道,另外一名点点头,二人便像是早有默契一样,其中一人集全力对付陶轩和紫烟,另外一人则从陶轩和紫烟的头顶飞了过去,直直地冲向了站在一旁的沈采薇。 不同于躲在楼梯底下陶敏的瑟瑟发抖,沈采薇眼底倒没有多少惧意,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刺客是奔着她来的。 沈采薇紧了紧手中紧握的宝剑,挺直了脊背蓄势待发。 她敢偷偷溜出玉剑山庄,便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爹爹身为武林盟主,玉剑山庄又是天下商界的龙头老大,别管黑道还是白道,早就树敌无数。 爹爹一身本事武功高强,自然不怕仇家寻上门来,而哥哥又利用莫问的身份隐藏得极好,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从小到大,她受到的大大小小刺杀和绑架无数,世人的眼中,她就是一个骄纵任性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刁蛮大小姐,却无人知道她的武功是爹爹亲传,三脚猫功夫,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一种假象罢了。 她的身边一直安插着爹爹和娘亲暗中保护她的人手,她从来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她每次的遇险被俘,不过都是为了钓出幕后黑手而故意布下的疑云罢了,可是今日,她却不得不出手了。 因为她看到了那两名刺客手中的兵器——圆月弯刀,那是早已销声匿迹的天晟圆月教教徒所使用的,她只是一名小女子,心里本装不下家国天下,但是她却暗中看到过哥哥给爹爹的书信,知道圆月教这颗毒牙最近又在蠢蠢欲动,知道最近西北不太平,她只是想出一分力而已。 唯一遗憾的是,今日之后,一旦她的武功大白于天下,朝廷对他们玉剑山庄的忌惮便会更大,爹爹要想息事宁人,必定要答应朝廷的一些条件,然后放弃一些东西。 但是,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看着圆月教徒在他们九渊的国土上耀武扬威! 看着攻到面前的刺客,沈采薇的脸上划过一丝冷寒,红樱桃般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然后对着刺客轻轻扬起了手中的宝剑。 然而,她的剑尖还没等碰上刺客手中的利刃,下一刻,她忽然被一只胳膊揽住了纤腰,紧接着便飞身下了楼梯。 陌生男子的气息传来,沈采薇不适应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陶轩的声音从头顶传入她的耳中,沈采薇偷偷勾起了嘴角。 被身边的人保护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这一次的保护让她开心。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陶轩,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陶轩流畅的下颌角,紧抿的嘴唇,还有紧缩的眉头,他在担心她? 沈采薇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刚刚想伸手搂住陶轩的腰,却忽然听到一声闷哼。 “你受伤了!”沈采薇微微皱眉,她回过头去看,正好看到陶轩一脚踢飞了刺客手中的那把弯刀,看那弯刀的方向,分明是冲着她的后背来的,所以,陶轩这是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了那一刀? 沈采薇的心中忽然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愣了。 “我没事,你去楼梯下暂避,坚持到官兵来了就好了。”陶轩用手背抹去嘴角的一丝血痕,一把将正在发愣的沈采薇塞进了楼梯下方。 脑袋被楼梯碰了一下,沈采薇“呀”地一声捂住了脑袋,她黑了黑脸,从楼梯下直起身来,正好看到紫烟以一敌二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而陶轩的剑招有些凌乱,必定也受了些内伤。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悄悄伸出手去,从自己耳边取下了一串耳环,那串耳环上,是几粒小巧精致的珍珠。 桃花斋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还有官兵大声呵斥的声音:“禁军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几声吆喝声过后,原本还有几个胆大的想要围在桃花斋外看热闹,现在也已经被禁军吓得远远躲在了一边,除了那个微胖的年长乞丐——那个化名为二万的贾万贯。 “禁军来了!陶老板,再加把劲!杀了他们!”贾万贯贴着大门进了桃花斋的大堂,对着正在打斗的几人大声喊道。 那两名刺客看了贾万贯一眼,相互使了个眼色就要离开,然而,他们才刚刚跳出半人高的高度,却忽然惨叫一声,然后齐齐地从楼梯上栽了下来。 陶轩紧走了几步,一脚踩在正在挣扎的刺客胸口之上,用刀尖对准了刺客的脖子。 刺客回头看了一眼桃花斋门口的贾万贯,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和不甘,在禁军进门之前,他们两个齐齐地咬碎了早就含在口中的剧毒,然后剧烈挣扎了几下之后,从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来,彻底没有了生机。 他们两个直到临死,也不知道究竟是着了谁的道,竟然一下就打中了他们的死门。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8章 惊变 “禁军办案,闲杂人等退后!”一小队禁军小跑着进了桃花斋,霎时间就将桃花斋的大堂占了个满满当当。 “这位是禁军副都指挥使麾下的杨威杨将军,负责接手这个案子!”一名禁军指着那名年纪不大的禁军头领对众人说道。 桃花斋里的人,包括孙掌柜和陶轩都上前跟杨威见礼。 杨威对着身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两名禁军走上前来,然后弯腰在那两名刺客的尸体上检查了起来,片刻过后便已经检查完毕。 那两人一前一后地站起身来,对视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人对着杨威抱了抱拳头:“报告杨将军,刺客口中藏毒,是中毒身亡,他们手中所持兵刃确是圆月弯刀无疑,看身形的话,初步判断他们应是咱们一直在追查的圆月教余孽。” “谁是这里主事的?”杨威看着在场的众人问道。 陶轩收了手里的宝剑站了出来:“回大人话,是草民。” “这两人是什么人?发生了何事?”杨威打量了陶轩一眼问道。 陶轩先是淡淡地看了对面的沈采薇一眼,然后才上前回话:“回杨将军话,草民陶轩,是这个桃花斋酒楼的老板,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今日是桃花斋和一品居切磋厨艺的日子,许是酒楼里的人多了些,所以这两人才会趁乱下手。” 沈采薇眼神微闪,感激地看了陶轩一眼。 她知道陶轩之所以没说出那两个刺客的目标,是为了保护她,或者,也是为了不想将玉剑山庄拖下水。 只是那个头领杨威似乎并不好糊弄,他皱眉看了一眼刺客身上的剑伤,然后目光微微一凛,声音也沉了下来:“这两个人功夫不弱,就凭你一个酒楼的老板就能敌得过吗?你究竟是什么人?” 陶轩笑了笑,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刀伤,之后才不慌不忙地笑道:“杨将军说得没错,草民可敌不过他们,若不是将军您带着禁军赶到,草民怕是早就死在这两人刀下了。” 杨威皱了皱眉头,似在思索陶轩话中的真实性,片刻之后他又抬起头来:“你刚才说是桃花斋和一品居切磋厨艺,一品居的人何在?” “回将军话,民女便是!”紫烟从孙掌柜身后站了出来,伸手指了指身旁的沈采薇,又说:“这是我家小姐,加上两名负责烧菜的后厨,一品居一共就我们四人。” 看到紫烟手中的剑,杨威便又多打量了几眼:“你也会功夫?” 紫烟低头笑了笑:“将军说笑了,玉剑山庄出来的人,没有几个不会功夫的,刚才多亏了桃花斋的陶老板,我们二人合力才堪堪跟这两人打个平手。” “是吗?”杨威打量了紫烟许久,才沉声说道:“朝廷这些日子追查圆月教余孽追查了这么久,一丁点儿消息都没追查到,今日怎会这么巧,他们竟然会主动出现,还会被你们给撞上?” 杨威的话有些咄咄逼人,大堂里的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从最后边传了出来:“这位将军,民女亲眼所见,那两名刺客就是冲着沈采薇去的,我们桃花斋是受她们的连累!” 众人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脸冷漠的陶敏从楼梯旁走了过来。 “你又是什么人?”杨威问道。 “回将军话,民女名叫陶敏,是轩哥哥的义妹。”陶敏低头回道,不敢直视陶轩那两道指责的目光。 “你说刺客是冲着沈姑娘去的,可有证据?”杨威沉声问道。 陶敏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杨威那张冷漠的脸,她微微摇了摇头:“……没,没有证据。” 她又不傻,凭这个杨威对沈采薇那一声“沈姑娘”的称呼,她就已经知道,那些传闻非假,朝廷果然是忌惮着玉剑山庄的,看来她想将脏水泼到沈采薇身上这个打算,怕是行不通了。 “既是没有证据,就先这样吧。”杨威沉声说道,他对着身后那些禁军挥了挥手:“先将这两具尸体带回去,然后严加追查,看这刺客还有没有同党。” “是!”立时有四名禁军上前将那两具尸体抬了出去。 杨威又回过头,看着陶轩和沈采薇等人说道:“你们几个,这两日哪儿都不能去,就留在这里听候发落!” “是。”陶轩等人低头应了下来。 杨威带着禁军离开之后,陶轩转过身来,冷冷地对陶敏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房去!” 陶敏冷哼了一声,转身气呼呼地离开。 “孙掌柜,你带人将大堂收拾收拾,再让人将后院客房好生收拾一番,这两日沈姑娘就先在我们这里住下了。” “是!”孙掌柜答应着便带着六子等人去忙活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将你这里弄成这样。”身边只剩了陶轩和紫烟两人的时候,沈采薇吐了吐舌头,笑着上前跟陶轩道歉。 陶轩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沈采薇半晌,最终将视线停在了沈采薇空荡荡的右耳垂上,最后转身去了楼梯处。 他低头在楼梯口仔细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弯腰将东西捡起来之后,他又转身朝着沈采薇走了过来。 “沈姑娘,这可是你的东西?”陶轩一边说,一边对着沈采薇伸出了右手,他的掌心当中,静静地躺着两颗小小的珍珠。 “好像……是我的。”沈采薇摸了摸自己的左边耳坠,心虚地低了低头。 “多谢陶老板将我家小姐的珠子寻回。”紫烟眼神微闪,她上前一步,伸手从陶轩手中捏起了那两颗珍珠握在了手里。 “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陶轩对着沈采薇指了指二楼,沈采薇刚要点头,紫烟却抢先一步替她开了口:“抱歉陶老板,您跟我家小姐孤男寡女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实在不放心,我是一定得跟我家小姐寸步不离的!” 陶轩温和地笑了笑:“紫烟姑娘多虑了,我原本就是要请你们两位一起过来的!” 说完,他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紫烟黑了黑脸,尴尬地愣在了那里。 “好了,走啦!”沈采薇对着紫烟吐了吐舌头,连蹦带跳地跟在陶轩的身后上了二楼。 二楼房间内,陶轩给沈采薇和紫烟分别倒了两杯茶,沈采薇性子急,还没等陶轩先开口,她就一屁股坐在了宽大的椅子当中,问出的问题跟刚刚发生的事情却毫不相干。 “陶轩,我问你,刚才那个陶敏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只有我表姐一个义妹吗?怎么又出来一个义妹?” 沈采薇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说:“不对,应该是两个才是,陶敏说她还有一个姐姐,还说她姐姐是桃花斋的半个主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陶轩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略带不满,却又在听到沈采薇那句“表姐”之后,心头划过一丝失落。 他自然知道沈采薇说的表姐是谁,算算日子,他已经好多时日没见过夭夭了…… “是啊!人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神奇得很呢!”沈采薇恨恨然地说道。 “这件事……我回头会跟她说清楚。”陶轩沉吟着说道,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沈采薇道: “沈姑娘,很抱歉在我们桃花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今桃花斋和一品居的胜负已分,我想说的是,沈姑娘是不是应该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从今往后两家酒楼之间可以和平共处了?” “当然了!本姑娘说话算话!”沈采薇神气地拍了拍胸脯,“从明天开始……不行不行,明天来不及,这样吧,从下个月开始,紫云城就不会再有一品居了,我会让一品居从紫云城里彻底消失!” 陶轩满脸震惊地看着沈采薇,慌忙摆手:“沈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当初的约定里,并没有说一品居离开紫云城这件事。” “你是没有说,但是我说了啊,我说你要是输了,我就将你们桃花斋赶出紫云城,但是现在输的是我,理所当然地就我们离开啊!” 沈采薇满不在乎地笑道,又说:“我可告诉你,我们玉剑山庄的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遇事也不会当缩头乌龟,今日的事,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条人情,回头一定会还你的!” “沈姑娘客气了!我救你,只是随手之劳罢了,你并不用放在心上,而且……” 陶轩若有所思地看着沈采薇空荡荡的右耳垂,又说:“或许,就算我不出手,沈姑娘也不会有事,我怎么忘了,你是玉剑山庄的大小姐,跟寻常女子是不一样的。” “我当然跟寻常女子不一样啊!”沈采薇往陶轩这边倾了倾身子:“我爹从小就手把手教我苦练箭法,所以,我的准头很高的,别说那么近的距离了,就算是百步之外,只要给我足够的力度,我也定能击中目标。” “沈姑娘真的只是箭法准?”陶轩皱了皱眉头,心头的疑虑终于被沈采薇简简单单几句话打消了。 他依稀记得,当初刚刚跟沈采薇认识的时候,这沈姑娘过来找他寻仇,常常都是一言不发上来就动手,功夫却实在不怎么样,甚至还不如夭夭,他一只手就能敌得过。 想到这里,陶轩便笑了笑,然后又认真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沈姑娘来自玉剑山庄,想必也一定听说过圆月教,这圆月教是天晟的护国邪教,他们的教主十几年前死在了玄幽王手中…… 听说当年玉剑山庄的沈庄主也为剿灭圆月教出了不少力,依他们睚眦必报的本性,这一次必定是有备而来,第一次刺杀或许只是试探,他们之后必定还有杀招,所以,安全起见,沈姑娘还是暂时避开的好。” “所以,你这是在劝我回玉剑山庄了?”沈采薇笑嘻嘻地托着下巴打量着陶轩,双目眨也不眨,看得陶轩不自然地扭过了头。 “我也想回玉剑山庄啊!非常想!”沈采薇两只无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又苦着脸说:“可是,刚才那杨将军说了,这两日不能让我四处走动,要留在这里听候发落呢!这可怎么办?我只能暂时先待在这里喽!” 沈采薇的话让紫烟皱了皱眉头,她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居高临下向窗外查看了片刻之后,紫烟回过头来:“小姐,就算要留在紫云城,咱们也不能留在这里,陶老板说得对,紫云城现在很不安全,您必须立刻搬回定远侯府去!禁军那边,就由桃大人去通融吧!” 听到“定远侯府”几个字,陶轩猛地回头看向了紫烟,然后又神情一黯地低下了头。 “对啊!姑姑已经好了,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她呢!我这个侄女儿真是太不称职了!”沈采薇想到哪出是哪出,瞬间便来了兴致。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立刻就跟陶轩告辞。 陶轩也站了起来:“二位只管离开就好,若是禁军再派人过来,我自会跟他们说明情况,他们应该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那我们就先回去,但是,我还会再来桃花斋找你的!”沈采薇笑着对陶轩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带了紫烟离开。 陶轩站在窗边,看着沈采薇主仆二人的马车在街道口消失,他忽然轻声叹了一口气。 夭夭从黑风山回到定远侯府已经好几日了,却一直没顾上抽时间来桃花斋,是太忙了,还是将桃花斋给忘了? 有那么多家人陪着她,她一定很开心吧? 听说在黑风山上她受伤了,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一阵急速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经过的每一处地方,都引起一阵混乱。 马蹄声响打断了陶轩的思绪,他低头往窗外看了过去,只见一匹骏马不受控制地自西向东飞快地跑来,马背上歪歪扭扭地伏着一个人,似乎是受了伤,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栽到下来。 陶轩皱了皱眉头,来不及多想就从窗口跳了下去,恰好赶在那人落地之前接住了他,并用力勒住了骏马。 陶轩第一时间探了探那人的脉搏,好在虽然伤势不轻,却暂无生命危险,这人穿的是一身中规中矩的侍卫劲装,仅凭服饰的话,他还看不出来是哪个府上的人。 “这位兄台,醒醒!”陶轩在那人的人中处用力掐了一把,那人皱了皱眉头悠悠转醒。 看到四周的房屋和外围看热闹的人群之后,那侍卫猛地拉住了陶轩的胳膊。 “……快!长公主有难!快去通知皇上派兵搭救!”那人情绪激动,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你先别激动,长公主现在何处?”陶轩急问道,他对长公主蓝琪的事迹早有耳闻,自然义不容辞,周围的人群听到之后也是一片哗然。 “城西……大凉山……山脚……”那人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么几个字来。 “城西大凉山山脚!烦请哪位腿脚利索的兄台赶去长公主府报个信!”陶轩一边揽着那侍卫,一边抬头对周围的人群说道。 “我去吧!”一个年轻的小贩说道,“我腿脚快,长公主对咱们九渊有恩,咱们得赶紧出一份力!” “多谢了!”陶轩对那小贩点点头,“咱们寻常百姓进不去皇城,长公主府和皇宫在一个方向,你先去长公主府报信,她府上的人知道该如何做!” “好好好,我这就去!”那小贩说完,连自己的摊子也顾不上收拾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走,我先替你止血。”陶轩说着就要扶那人先站起来,那人却摇摇头,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陶轩。 陶轩见他有话要说,便微微低了低头,将耳朵凑近了那人的嘴边。 那人努力昂起脖子,断断续续地在陶轩耳边说了一句话,便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陶轩皱了皱眉头,抬头扬声对着不远处的桃花斋叫了一声“六子”。 跑堂伙计六子一路小跑着到了陶轩面前:“东家,您找我?” “将这人先安置在桃花斋客房里,速去找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陶轩说着站起身来,将那名侍卫交给了六子。 “知道了东家,您这是要去哪里?”见陶轩拔腿就走,六子慌忙问了一句。 “定远侯府。”陶轩远远地丢过一句话来,六子再抬头看时已经不见了陶轩的踪影。 “烦请哪位大叔大哥搭把手,帮我将人抬进去?”六子在人群里吆喝了一声,顿时便有两三个青壮年走上前去,小心地将那个昏死的侍卫抬进了桃花斋。 围在桃花斋门口的众人逐渐散去,只除了那个微胖的乞丐。 贾万贯缩着身子蹲在桃花斋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看着陶轩的背影若有所思。 …… 距离桃花斋两条街的闹市上,陶轩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顺着马车看过去,他看到了在街角糕点铺子买点心的沈采薇。 看到陶轩匆匆而来,沈采薇兴奋地迎上前去:“陶轩?你怎么来了?” 陶轩稍稍松了一口气:“沈姑娘,正好遇上你了,我就不过去定远侯府了,还请姑娘速速赶去定远侯府传个口信,长公主在城西大凉山山脚遇上了埋伏,情势危急,还请速速通知侯爷和桃大人。” “长公主有危险?”沈采薇惊呼了一声,长公主是她最崇拜的人之一,长公主有难,她自然义不容辞! “我们这就赶过去送信!”沈采薇性子急,顾不上问太多话,也顾不上买糕点了,一把拉过了紫烟就跳上了马车,然后匆匆赶着马车朝定远侯府的方向驶去。 看着马车疾驰着走远,陶轩又匆匆转身走向了另外一条街,那条街的尽头,是玄幽王府。 陶轩一边走,一边疑惑地想着那名侍卫昏迷之前跟他说的话。 长公主有难,通知定远侯府倒是在情理之中,可是为何还要通知玄幽王府呢?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玄幽王府的洛世子,似乎刚刚才因为夭夭女扮男装这件事受了皇上的责罚,如今在府中闭门思过呢…… 一直到站在玄幽王府的大门前,陶轩都没想出所以然来,只得上前拍响了玄幽王府的大门。 “谁啊?”一个脚步声从里面传来,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缝,露出的是门房赵力那张满脸疑惑的脸。 玄幽王府已经好几日没有一个人登门了,没想到这都下午了又有人来了,还是个陌生人。 “在下陶轩,有急事求见洛世子!”陶轩对着赵力抱了抱拳头说道。 “这……实不相瞒,我家世子这几日正被皇上禁足呢,吩咐了任何人不准见,这位公子方便透露是什么事吗?我好转达一番请世子定夺。”赵力有些为难地说道。 陶轩想了想之后点头:“你就跟洛世子说,我是来替长公主传信的,长公主在城西大凉山山脚遇上了埋伏,情势万分紧急,还请洛世子知悉。” “长公主的事?”赵力顿时郑重起来,他将门又拉大了一点缝隙,“这位公子,您先进来等着吧,容小人前去传个话。” “不用了,话已带到,我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了!”陶轩对着赵力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洛世子的风姿与威名,让他隐隐有一种自卑感,他不敢见他。 “真是个怪人!”赵力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迅速关紧了府门,一路小跑着去了青竹居。 “赵力,跑这么快做什么去?”刚刚跑进青竹居的院门,赵力就被突然跳出来的祁风吓了一跳。 “祁侍卫,世子在吗?大事不好了,长公主出事了!”赵力气喘吁吁地对祁风说道。 祁风的神情顿时郑重起来:“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是一个叫陶轩的人。”赵力回想着陶轩的名字说道。 “他人呢?都说了些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洛云锡的身影出现在祁风二人身后,赵力慌忙低头行礼。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199章 洛世子的关怀备至 “人已经走了,他就说了长公主有难,如今人在城西大凉山山脚,别的他也没多说,小人原本想要请他进来当面跟您说,他却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城西大凉山……”洛云锡皱了皱眉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然抬头看向了祁风。 祁风的脸色煞白,对着洛云锡点了点头:“公子,没错,我们刚刚查到的消息,确实也是大凉山,难道长公主也查出了端倪?” “不会!”洛云锡肯定地摇摇头,然后沉声开口:“她但凡有一丝怀疑,也不会只身进山。” 洛云锡的眉心越锁越紧:“顾驸马的坟墓就在大凉山,她应该是早就被人跟踪,然后设计引她过去的。” “那怎么办?那些人跟长公主可是有宿仇的!双拳难敌四手啊!”祁风担忧地说道。 “还能怎么办?先救人要紧!”洛云锡沉了脸,二话不说就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劲装,还蒙上了脸。 祁风被吓了一跳,他抹了一把脸山的冷汗:“公……公子,您这还被禁着足呢,大白天的,就这么出去,不太好吧?” “少废话!带上人跟我走!”洛云锡瞪了祁风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可是才刚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洛冰现在是在定远侯府?还是在皇宫外?” 祁风想了想说道:“应该在定远侯府吧?一大早她传信来,说是桃姑娘没让她跟着,让她在定远侯府帮她守着桃夫人了。”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不是吩咐了她寸步不离地跟在那丫头身边吗?让她立刻赶到宫外去,长公主出事,桃灼一定会赶过去,宫中的人送她,我不太放心。” “是。”祁风低了低头,心里头暗自咂舌。 果然公子就是公子,都到这个时候了,心思还是如此缜密,尤其是在遇上跟桃姑娘有关的事情之后。 公子对桃姑娘如此关怀备至,也不知道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洛云锡继续往外走,又说:“让洛飞也过去吧,万一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洛冰一人不一定应付得过来!” 祁风满脸黑线,小心地笑着说道:“公子,他们跟桃姑娘,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桃姑娘不是他们的目标啊!” 洛云锡回过头来,凉凉地看了祁风一眼:“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是!”祁风一个激灵,慌忙应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自家主子已经跳上了墙头,还远远又丢过两句话来:“通知夏远立刻带人过去,然后去找沈玉枫让他在府上候着,还有,不能让陈管家知道!” 祁风黑了黑脸,这前几条都好办,最后这一个,不能让陈管家知道,怕是就有些难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满头雾水的赵力,忽然奸诈地一笑,然后猛地对着赵力吼了一嗓子:“听见了吗赵力?公子的最后一句话是跟你说的,他离开的事,不能让陈管家知道!” “啊这……?”赵力被吓得脚底就是一个趔趄,还想再问些什么,抬头一眼,哪里还有祁风的身影。 赵力抹了一把脸,小心地关紧了青竹居的院门,然后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哎呦——”他疼得“嗷”地一声叫唤了出来。 “怎么就不是梦呢?世子爷啊!您这不是害我吗!这要是让陈管家知道是我最后一个见到的您,我这一身皮就别要了啊!” 赵力哭丧着脸,贴着墙根回了门房。 门房里供着菩萨,他觉得他需要立刻去烧炷香祷告祷告。 …… 永寿宫内,桃夭夭正昏昏欲睡地看着太后跟蓝景蓁下棋。 不得不说,虽然蓝景蓁脾气不怎么样,但是属于皇室公主该有的那些本领,她倒是一个也不曾落下,就连泡茶也是有模有样。 之前的泡茶比赛,若不是她仗着脑海中的那些个花茶方子占了上风,她还真得输给蓝景蓁。 至于下棋这种烧脑又费神的项目,别说她只懂个皮毛了,就算是精于此道,她也不会傻了吧唧地往前凑,所以,这个表现的机会,就算蓝景蓁不跟她争,她也会主动让出去的。 桃夭夭偷偷地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顾紫璃,见顾紫璃也跟她一样,正百无聊赖地坐着。 跟她的眼神对上之后,顾紫璃弯了弯嘴角,然后悄悄伸手指了指殿门。 桃夭夭会意,笑着点点头之后,二人一前一后地从永寿宫里溜了出来,去了不远处的一座凉亭。 冬日里的天黑得早了些,风也有些寒凉,可是桃夭夭和顾紫璃二人却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相视一笑。 “公主,你说咱们两个偷偷溜出来,待会姑祖母发现了会不会生气?”桃夭夭笑着问道。 顾紫璃伸了伸胳膊,又压压腿:“不会的,你当外祖母真的没发现咱们的小动作吗?她是知道你我二人都对下棋不感兴趣,所以才没默许了咱们出来透透气的。” “哈哈原来如此!”桃夭夭伸了个懒腰,看到已经有宫人开始掌灯了。 那些灯笼被宫人用长杆挑着挂在了树上,昏黄的光线从灯笼里透出来,被风吹得晃呀晃的,桃夭夭忽然有些想家了。 “桃姑娘今日说的那些话,紫璃深表佩服。”正沉默间,顾紫璃忽然对着桃夭夭开了口。 桃夭夭回过头来,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顾紫璃指的是什么。 看到桃夭夭疑惑的眼神,顾紫璃笑了笑:“就是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公主指的原来是这个啊!”桃夭夭摆摆手,然后笑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中的那个地方啊,天下间所有的男子都只有一个妻子,相依相伴白头到老,那里崇尚男女平等,女子也能出去做工,也能入朝为官,并不是只会相夫教子。” “桃姑娘的那个梦,真美!”顾紫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说:“那里,一定也没有战争吧?那里的孩子们,一定生活得无忧无虑。” 顾紫璃骤然低落下来的情绪让桃夭夭微微一愣,她脑筋一转,一下便想通了,原来这长乐公主是思念起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了,她的父亲——当年的顾驸马,就是死在了跟天晟的那场恶战当中。 桃夭夭上前一步,轻轻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顾紫璃冰凉的手:“不管在哪个地方,战争都是存在的,我们要做的,是珍惜当下,不让亲人担心。” 乍一被桃夭夭的双手碰触,顾紫璃先是一惊,手猛地往后缩了缩,接着便又回握了过来。 “公主恕罪,我原本还想着,我这手一贯冰凉,想让您帮我暖暖手的,没想到您的手竟然比我的还要冷!”桃夭夭一边说,一边拉着顾紫璃的双手到了自己嘴边,哈了几口气之后,她又使劲搓了搓:“怎么样?暖和了吗?” 顾紫璃静静地看着桃夭夭,“嗯”了一声,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外头冷,要不咱们就进去吧?”桃夭夭跺了跺脚说道。 “也好,正好我去跟外祖母请辞,回府去陪陪母亲。”顾紫璃说道,“你说的对,我们要做的是珍惜当下,好好活着!” “公主能想通就最好了!那咱们一起去吧?我也想回家了!”桃夭夭对着顾紫璃呲了呲牙笑道。 顾紫璃被桃夭夭灿烂的笑感染了,情绪也从刚才那一阵失落中缓和了过来,她轻轻扯了扯桃夭夭的手,稍稍停顿了脚步:“桃姑娘……” “怎么了公主?”桃夭夭也停住了脚步,知道顾紫璃有话想说。 “桃姑娘,不知你芳龄几何?听外祖母的意思,你应该也才及笄不久吧?”顾紫璃问道。 看着顾紫璃认真的表情,桃夭夭“噗嗤”一声乐了:“我是秋末出生的,的确才及笄没多久,公主问这做什么?难道要跟我结拜? 那我可得好好寻思寻思,至少得先经过长公主的同意,您是公主,我也不能白捡这个便宜不是?” 顾紫璃也笑了:“怪不得母亲跟我说要我多跟你说说话,姑娘的这张小嘴果然是伶俐!” 她的神色比刚才更加认真起来,一把拉住了桃夭夭的手:“桃姑娘,我是盛夏出生的,虚长你几个月……我自小身边便无兄弟姐妹,不太懂如何跟人相处,若是你不嫌弃,可否……可否……” “紫璃姐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顾紫璃的话吞吞吐吐地还未说完,就被桃夭夭笑着打断了。 她一本正经地对顾紫璃拱了拱手,又深深地弯下腰去,行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大礼。 顾紫璃先是一愣,接着就被桃夭夭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她伸出双手将桃夭夭搀扶了起来:“桃姑娘,这是文人雅士之间的礼数,我们是女子!” “我还以为紫璃姐姐乃习武之人,惯用的是男子之间的礼数呢!那这样呢?”桃夭夭笑着站直了身子。 她将双手交错放于身侧,然后低头,微微屈膝,声音也拿捏起来,变得酥软娇媚:“紫璃姐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规矩的动作配上滑稽的声音,将顾紫璃逗得“哈哈”大笑,她一把将桃夭夭扯了过来:“好了好了,别闹了,咱们该进去了!” “好!都听姐姐的!”桃夭夭吐了吐舌头,伸手挽住顾紫璃的胳膊就往里走。 二人刚刚走下花厅的台阶,忽然听到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二人寻声回头,见到一名小太监匆匆进了永寿宫的宫门。 一名宫女从永寿宫里迎了出去,跟那太监打过招呼之后,那太监又低声跟那宫女耳语了一阵,然后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朝着桃夭夭二人所在的花厅处看了过来。 “好像不是找你的就是找我的,过去看看?”桃夭夭用胳膊肘杵了杵顾紫璃的纤腰说道。 顾紫璃被杵得想笑,却又碍于宫人在场,只得忍着笑将桃夭夭的右手拍了下来,然后朝着那名她认识的宫女走去。 “燕儿,有事吗?”跟那小太监搭话的是永寿宫里的大宫女,很得太后信任,顾紫璃也是刚刚记住了她的名字。 见到顾紫璃过来,燕儿和小太监一起给顾紫璃行了礼,听到顾紫璃的问话,燕儿的眼神有些闪躲,面上却是带笑的:“公主,这位是福渊宫里的赵公公,奉皇上的命令来给公主和桃姑娘传句话。” 说完,燕儿又指了指桃夭夭对赵公公说道:“赵公公,这位便是定远侯府的桃姑娘了,有什么话你直接跟她说便是。” 赵公公点点头,看向桃夭夭的目光里带了些许探究,却无丝毫不敬: “桃姑娘好,方才皇上召见了桃灼桃大人,有急事吩咐桃大人去办了,所以桃大人便不能接您回定远侯府了。 皇上的意思是,若是您想留在宫中,就让小人跟太后娘娘说一声,若是您想回定远侯府,小人便给您安排马车和人手,好生送您回去。” “哥哥说什么事了吗?”桃夭夭疑惑地问道,按理说,若无要紧事,哥哥是不会让别人送她回去的。 赵公公笑了笑:“应该是朝堂之上的事吧?小人也不敢多嘴打听,总之应该是要紧事就对了!” “那好吧!”桃夭夭笑了笑开口:“烦请赵公公替我谢谢皇上,我已经离家多时了,方才正打算去跟太后娘娘请辞的,就不在宫中留宿了。” 赵公公点点头:“那好,那小人这就替桃姑娘安排马车。” “有劳赵公公了。”桃夭夭微笑着道谢,早知道这样,她临出门的时候就将洛冰带在身边了。 话音还未落,顾紫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不用安排马车了,长公主府和定远侯府在一个方向,你去跟皇上说一声,待会本宫会将桃姑娘送回去。” 桃夭夭想了想,便笑着跟顾紫璃点了点头,跟顾紫璃一起回去,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一路马车。 听到顾紫璃的话,赵公公和燕儿都微微变了脸色,赵公公努力压下脸上的慌张,笑着对顾紫璃开口:“公主恕罪,皇上还有话让小人转达您。” “什么话?”顾紫璃疑惑地问道,赵公公和燕儿脸上细微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她的双眼。 只听赵公公笑了笑:“皇上说,您不在京城的那些日子里,太后娘娘对您甚是思念,如今既然您来了宫中,不妨就在宫中多住些日子,也好陪陪太后娘娘。” “看来,我是没法陪紫璃姐姐一起回去了。”桃夭夭拉了拉顾紫璃的手,却发现顾紫璃的手比刚才的还要冰凉。 顾紫璃勉强笑了笑,沉吟片刻之后,她对赵公公开口:“既然如此,那本宫今日就先在宫中住下吧,烦请赵公公跟皇上说一声,一定要派个人去长公主府送个信,别让母亲担心才好。” 看到顾紫璃答应在宫中暂住,赵公公的脸上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慌忙点头回道:“公主放心,皇上早就让人去过长公主府了,长公主还说让您替她多陪陪太后娘娘呢!” “是吗?”顾紫璃再笑,忽然盯紧了赵公公的脸开口:“派去传话的人,是找的顾峰吧?顾峰是长公主府的侍卫长,是母亲身边最亲近的人,传给母亲的消息都得经过他那里。” 赵公公不疑有他,慌忙再次点头:“没错,去的人是这么回的,就是见的顾侍卫长。” “此话当真?”顾紫璃的身子微微一抖,猛地松开了桃夭夭的手。 桃夭夭被顾紫璃忽然间冷下来的表情吓了一跳,只有赵公公一直低着头,并未发觉顾紫璃已经变了脸色,还不停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 “你撒谎!”顾紫璃的声音沉了下来,“母亲离开之时告诉过本宫,会让顾峰在宫门口等着,他又怎会出现在长公主府? 况且,虽说母亲是说过让本宫好好陪陪太后,却并未提及让本宫在宫中留宿一事,你们为何要撒谎?为何要拦住本宫不让本宫回府?” 面对顾紫璃的咄咄逼问,赵公公接连“唉”了好几声,最终吓得在顾紫璃面前跪了下来:“公主恕罪!这都是皇上吩咐小人说的啊!” “皇上为何要吩咐你说这些话?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不知想到了什么,顾紫璃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似乎也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要不是桃夭夭眼疾手快搀住她,她就跌在地上了。 “……是我母亲出事了是吗?”顾紫璃的声音发抖,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在看到赵公公眼神闪躲的点头之后,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身重量全部压在了桃夭夭的肩上。 “她怎么了?究竟发生何事了?”无声地留下两行清泪之后,顾紫璃猛地抹了一把眼泪站直了身体。 桃夭夭只觉得肩上的重量骤然减轻,再看向顾紫璃时,顾紫璃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无助与脆弱。 “公主容秉,具体如何小人也不清楚,就知道长公主在城西大凉山山脚遇刺,如今下落不明…… 但是您放心,太尉夏大人已经亲自带兵赶去营救了,桃大人也带人赶过去了,还有原本想要来永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誉王殿下,他也匆匆赶去了,有他们在,长公主定能化险为夷的!” “本宫知道了,燕儿,替本宫去跟太后告个罪。”顾紫璃沉声开口,声音沉稳得让桃夭夭有些害怕。 她略带歉意地看了桃夭夭一眼,然后绕过赵公公就要离开,却被赵公公伸开胳膊拦住了去路。 “公主恕罪!皇上吩咐了,不能让您出宫!再说了,您就算出去了皇宫,没有令牌的话,您也出不了城啊!公主,请听小人一句劝,您还是好生在宫中等消息吧!” “母亲是本宫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让本宫如何安心等消息!让开!不然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顾紫璃的脸沉了下来,她习惯性地摸向了腰间,却发现身上的佩剑早已在进宫之时交出去了。 “公主,您就听赵公公的话吧!”燕儿也在顾紫璃面前跪了下来:“皇上还吩咐了,不能让太后娘娘知道这事儿,就算真瞒不住,也得瞒过今日这一夜,至少得先找到长公主再说! 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打击,您若是一走,太后娘娘肯定怀疑,奴婢们实在是想不出理由来啊!” “你们觉得,本宫若是想走,就凭你们两个,能拦住本宫吗?”顾紫璃冷笑了一声,声音也一沉到底,她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忽然被桃夭夭轻轻拉住了手。 像是怕顾紫璃会突然飞走一样,桃夭夭的手紧了又紧,索性将胳膊也环了上来。 回头对上顾紫璃的疑惑,桃夭夭忽然笑了笑,然后凑近顾紫璃的耳边,迅速说了几句话。 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又回头笑着对赵公公说道:“太后娘娘那边你们不用担心,她老人家今天一整天都没休息,一定累坏了,我给齐嬷嬷留了几个药膳的方子,你们马上照着我写的方子去给太后熬粥,她喝完粥之后定有困意,保准能安睡到明天一大早……” 说到这里,桃夭夭想了想又说:“若是明日一早太后娘娘醒了问及我们两个,你们就说是我任性,非要吵着让公主送我回府好了,改日我再进宫给太后娘娘请罪。” 她一边说,一边还在顾紫璃看不到的方向对着赵公公使劲眨了眨眼睛:“还请赵公公速速找辆马车,我现在就要回定远侯府!公主有我陪着,我不会让她涉险的!” “这……”赵公公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疑惑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不明白这位桃姑娘刚才对着他使劲眨的那两下眼睛是何意,可是眼下看来,他们也确实拦不住长乐公主,不如索性就依了这桃姑娘的话,反正长乐公主就算出了宫,定然也出不了城。 “快点啊!天马上就黑了!”见赵公公一直犹豫不决,桃夭夭又催促一句。 “好好好,那小人就先送您出宫。”赵公公慌忙点头,转身就带着桃夭夭出了永寿宫的宫门,顾紫璃自然也被桃夭夭半搀扶半拖拽着走了出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0章 命悬一线 看着宫外的那辆马车,桃夭夭笑着对赵公公挥了挥手:“赵公公请回吧,你回去跟皇上说一声,我会将长乐公主请到定远侯府暂住,若是她中途离开,就请皇上尽管找我问罪就是了!” 桃夭夭的话无疑给赵公公吃了一剂定心丸,有定远侯府的大小姐作保,皇上应该就不会治他的罪了。 他松了一口气,双手捧着顾紫璃的佩剑递了过去,顾紫璃早就心急如焚,一把接过佩剑就上了马车。 “桃姑娘,这把剑是您的,是桃大人让小人交给您的。”赵公公又捧出了一把剑递给了桃夭夭,桃夭夭低头看了一眼,认出是洛云锡送她的那把穿云剑。 “哥哥果然心细,这都替我想到了!”桃夭夭笑着从赵公公手中接过了穿云剑。 “桃姑娘可一定得照顾好长乐公主啊!小人还得赶回去跟皇上复命呢,就先告辞了!”赵公公对着桃夭夭挥了挥手,又嘱咐了护送的侍卫几句,便转身进了宫门。 桃夭夭在马车内坐稳之后,跟赶车的侍卫招呼了一声,那侍卫便“驾”地一声扬起马鞭,马车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寂静的夜里,除了车轮声就是马蹄声,马车内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车内没有明珠照明,桃夭夭看不到顾紫璃的表情,只能看到她那个萧索落寞的影子,桃夭夭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拉住了顾紫璃的手,她能从顾紫璃的呼吸声中感觉到她的心急如焚,可是,她除了安慰,却什么也做不了: “紫璃姐姐,长公主武艺高强,又有这么多人前去搭救,你先放宽心,跟我回府等消息好不好?” 顾紫璃的手往回缩了缩,许久之后才沉声开口:“夭夭,刚才在永寿宫的时候你说过,到了定远侯府你就不会拦我了,我将你当朋友,希望你不要逼我,外面的那几名侍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要想走,你们这些人是拦不住我的。” “知道你厉害!好好好,我不逼你。”桃夭夭一边笑,一边悄悄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大荷包内,在荷包内摸索了好一阵子之后,她又将手收了回来,然后一边哈气一边在黑暗里寻到了顾紫璃的手。 “好冷啊紫璃姐姐,你冷不冷?”桃夭夭握住顾紫璃的手好一阵磨蹭,摸完手之后还顺着胳膊摸到了顾紫璃的脸:“紫璃姐姐,你用的什么胭脂水粉啊?又香又滑的!” “不冷。”顾紫璃低声开口,情绪不高地将桃夭夭不安分的手从自己脸上扯了下来:“这点冷算什么?大凉山上,母亲会更冷……” 目的已达到,桃夭夭便识趣地闭紧了嘴巴,老老实实缩在了角落里没有再说话,寂静的车厢中,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桃夭夭暗中算了算时间,睁大眼睛盯紧了顾紫璃那个黑乎乎的倩影。 “三……二……一……”最后一个“倒”字刚刚在心底闪过,她就看到了顾紫璃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跌下来的倩影。 桃夭夭眼疾手快地将顾紫璃揽到了自己肩上,心里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那表哥沈玉枫给的药粉确实比轩哥哥配置的好用,下次见到沈玉枫的时候,她还得多问他要一些。 她从马车里寻了个毯子给顾紫璃搭在了身上,不小心碰到了顾紫璃放在手边的佩剑,那把佩剑被她一碰,一下滑落在马车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什么声音?保护长乐公主!”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声,紧接着便是侍卫拔剑的声音。 桃夭夭被吓了一大跳,只道是侍卫大惊小怪了,便慌忙对着外面开口:“没事儿没事儿,有东西掉地上了,继续赶路吧!” 然而她的话音落下了好一会,外面却无人回答她,一阵悠长的马嘶声过后,马车的速度缓缓地慢了下来。 还没等马车停稳,又是一阵剧烈的刀剑碰撞的声响,再然后,万籁俱寂,只剩下风吹车帘的“呼呼”声。 桃夭夭知道出事了,她没有再开口,只悄悄摸了摸放在身侧的穿云剑。 片刻过后,一个阴仄仄的声音传来:“薛相说的没错,今日一行,果然还有意外的收获!他的这份大礼,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哈哈哈哈!” 听着这人的声音,桃夭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声音苍老,音色悠长,音准还有些蹩脚,很显然,说话的这人根本不是九渊人。 她小心地放开了顾紫璃,让她倚在了车壁上,然后伸手将车窗悄悄挑开了一道缝隙。 “鲁左使,薛相说过,我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赶紧动手吧!”另外一个声音传来,比第一个声音听起来顺耳一些,却依旧有些生硬。 马车内的桃夭夭屏息凝神,她紧紧捏住了车帘,手上不知何冒出的汗水早已经浸湿了车帘。 借着车外火把的亮光,她看到了车外地上歪歪斜斜倒着的几个人,不多不少,连同车夫在内,一共五个人,能被赵公公特意找来护送她们回定远侯府,这几名侍卫的功夫应该也不算弱。 能将这些侍卫悄无声息放倒,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一丝一毫来的人,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武功高得离谱,不是九渊人,又是奉了薛嵩的命令而来,还被称为什么左使,除了天晟的圆月教,桃夭夭想不出第二股势力。 看着刚刚被自己放倒的顾紫璃,桃夭夭傻着眼苦笑了一声,顺便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若是今晚逃不过这一劫,她就是害死顾紫璃的直接凶手。 她还真是手欠啊!早知道就到了定远侯府再动手了!这下可好,只能束手就擒了,也不知道那人口中的大礼,指的是她桃夭夭,还是顾紫璃了。 心里的万般心思不过在转瞬之间,桃夭夭来不及想更多,只听得“呲啦”一声轻响,车帘被一把长枪挑了下来。 就着车外火把的亮光,桃夭夭看到了三个人,左边是一个举着火把的瘦高个子,手里却拎着一把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铁锤; 右边是一个矮胖子,又矮又圆的那种,胖得几乎连眼睛都快看不到了,手里举着一把高过他身高至少两倍的长枪,枪头上还挂着刚刚挑下来的那个车帘子。 站在最中间的,应该就是被他们称作“鲁左使”的人。 那是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皮肤黝黑,留着山羊胡,头发花白而稀少,偏生还编成了滑稽的几根小辫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外来人口似的。 “你们两个,哪个是姓桃的丫头?哪个又是长乐公主?”鲁左使操着一口蹩脚的九渊话问道。 桃夭夭往里缩了缩身子,因为不知道这人问这话的目的,所以也不敢贸然回话。 她方才听那人说时间紧迫,只有一刻钟的时间,那她不如就拖延一下时间。 她刚才已经打量过了,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很是尴尬,恰好处在皇城以外,外城以内的一段官道,这里远离喧嚣繁华又有树木掩护,却偏偏又是禁军和皇宫守卫都疏忽的一段距离,她现在要做的,只有拖延时间和等机会。 但是,她的如意算盘却落了空,那几个人似乎并不想给她太多时间。 那个鲁左使阴森森地笑了两声,忽然对着桃夭夭抬了抬右手,桃夭夭只觉得一阵飓风刮过,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过后,她们乘坐的马车已经没有了车顶和车厢,只剩了光秃秃的一个车板子。 眼见着顾紫璃就要跌在地上,桃夭夭慌忙伸手将顾紫璃揽了过来。 “臭丫头!别想着拖延时间!禁军已经被调走了,就算过了一刻钟,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们,我们既然敢亮明身份,就根本没打算让你们活着离开!” 瘦高个子居高临下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快说!你们两个,哪个是姓桃?哪个姓顾?” 趁着瘦高个子说话的功夫,桃夭夭小心地将顾紫璃平放在了车板上,然后装作害怕的样子小心地问道:“各位大侠,我能不能问一句,姓桃姓顾,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呵呵!”瘦高个子冷笑了两声,“告诉你也无妨,桃家那丫头的命,是薛相要的,一刀结束了完事!长乐公主的命,却要等到我们取了九渊长公主的首级之后,连同她们母女的头颅一起带到阿尔泰山山顶去的……” “麻杆!跟她费什么话?这两个人都砍了脑袋带走再确认也是可以的!”持枪的矮胖子奸细着嗓子打断了瘦高个子的话。 麻杆? 桃夭夭看了一眼瘦高个子,名字倒是跟人挺符合,若是放到平时,她可能还会笑上好一阵子,可是现在,生死存亡的时刻,就算她心再大,也是笑不出来了。 她不清楚这三个人的功夫究竟到了一种什么样的高度,不敢贸然用毒。 让红菱上的话,她也有顾虑,就算是放红菱出来,也只能一个一个地对付,她怕红菱一击不中激怒了他们,更怕红菱得手之后被另外两人盯上而受伤,总之,就算要放红菱出去,也得先对付最厉害的那个。 桃夭夭一边想,一边将目光投放到了站在中间的那个鲁左使身上。 看来这一次薛嵩是势在必得了,竟然将如此重量级的人物请出来了。 “怎么?还想着跟本使过过招不成?”鲁左使看到桃夭夭眼底的打量,忽然“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听说长乐公主年幼之时就被送上山学艺,却少有人见过她的功夫,要不,本使让你几招试试?” 鲁左使这话一出,桃夭夭便已经知道,鲁左使这是将自己当成顾紫璃了。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自己和顾紫璃两人身上的衣着,确实,顾紫璃的衣着素净了些,不如洛冰给自己打扮得精致,她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认错又能如何?不管是姓桃还是姓顾,她们两个今日都是逃不掉的了。 “怎么?不敢?”鲁左使的脸沉了下来,“当年的长公主和顾驸马何等勇猛威武,斩杀了我天晟多少热血男儿,没想到,他们的女儿竟然是个缩头乌龟!既然如此……” “等等!”桃夭夭笑着开口打断了鲁左使的话,她伸了伸懒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鲁左使是吧?您可能搞错了,我不是长乐公主,更不是什么缩头乌龟。”她伸手指了指顾紫璃,“这位才是长乐公主,我发誓!” 桃夭夭对着天空竖起了三根手指,方才那麻杆已经说了,薛嵩要的是她的命,立刻就得死的那种,而顾紫璃虽说听起来也难逃魔爪,可是却要等到找到长公主之后再说,这么算起来,顾紫璃可能还能比她活得久一些。 她给顾紫璃下的迷药至多只能坚持两刻钟,这两刻钟之内她若是醒了,倒是还有机会逃走的。 念已至此,桃夭夭又说:“长乐公主想去大凉山救长公主,我答应了皇上要看住她,所以一拳将她打昏了,她是没法跟您比试了,但是您若是真想动手,我还是可以试一试的,虽然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怎么着也不能被你们天晟人看轻了不是?” “哈哈哈哈,好胆量!”鲁左使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对着麻杆挥了挥手:“先将顾紫璃给我绑了!” “是!”麻杆立刻上前,从身上抽出一根绳子将顾紫璃绑了个结结实实。 “丫头,你想怎么个死法?是一剑穿胸呢?还是抹脖子呢?”鲁左使后退了一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矮胖子:“胖虎,交给你了,免得再有人说本使以大欺小!” “是!”那胖子答应了一声,将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插,然后摩拳擦掌地朝着桃夭夭缓缓走来,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淫色。 桃夭夭脸色微寒,她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布口袋里面骚动不安的红菱。 红菱跟她早已心意相通,她已经感觉到了红菱的蓄势待发,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将红菱放出来,那个鲁左使的眼神太过凌厉,她不能让红菱暴露。 桃夭夭伸手拿起了马车上的那把穿云剑,照着洛云锡之前教给她的要领,先试着运行了一遍她体内近乎没有的真气。 几个呼吸的功夫过后,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然后“嗖——”地一声拔出了宝剑,乍一出鞘的穿云剑带了几分寒芒,在漆黑的夜色里划过一道亮光。 看着桃夭夭手里那把比普通宝剑要短上一些的剑,胖虎的眼底是一闪而过的轻蔑,他色眯眯地朝着桃夭夭笑了笑,赤手空拳地朝着桃夭夭扑了过来。 桃夭夭牢记着洛云锡传授给自己的剑招,仗着身子灵活,一个旋身绕到了胖虎的身后,飞起一脚踹在了胖虎的后膝处。 这一脚她用上了十成十的力度,本以为就算踹不飞胖虎,至少也能将他踹倒在地,可是踹出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 一脚下去,那胖虎的小短腿甚至连弯都没弯上一下,而她自己,则被胖虎身上传来的一股力道震得生生后退了好几步。 胖虎缓缓转身,脸上的捉弄之意更加明显:“好妹妹,长这么好看,让哥哥摸摸?” “滚!”桃夭夭一个恶寒,狠狠打了个哆嗦,清斥一声持剑朝着胖虎刺了过去。 这死胖子身子笨重,力度也大得很,她不敢硬拼,当然也是拼不过的,或许仗着穿云剑中隐藏的奥妙,她还有可能会有一丝胜算。 桃夭夭冷笑了一声,虚晃了一招朝着胖虎右侧攻去,而穿云剑剑尖的方向,却直直地指向了胖虎的左心。 她的目的,是奔着挨上这胖子的一掌,也得将穿云剑射进那胖子身上。 借着天上的月光,桃夭夭对胖虎弯了弯嘴角灿烂一笑,然后在胖虎愣神的一瞬间,她的手指轻轻按下了穿云剑的那个小小的机关。 只听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穿云剑忽然一分为二,剑尖处从剑身上断裂开来,直直地朝着胖虎的左心口处飞去。 胖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视而不见,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桃夭夭刚才的那一笑,哪里还顾得上打架,站在一旁的鲁左使却看得清晰,眼看那剑尖就要到胖虎身上,他慌忙开口提醒:“胖虎,当心!” 然而他搭救的速度又哪里抵得上穿云剑的速度,只听一声利刃入肉的轻响,一分为二的穿云剑稍稍偏离了半分,直直地刺进了胖虎的左肩,胖虎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声,与此同时,他的右掌猛地抬起,一掌朝桃夭夭打了过去。 那一掌来势汹汹,桃夭夭躲不过去,也不敢硬接,情急之下只得侧了侧身子,用左肩接下了了这一掌。 一掌下去,桃夭夭发出一声痛呼,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足足飞出了五六步之外。 “臭丫头!你找死!”胖虎怒喝一声,恶狠狠地朝着桃夭夭走了过来,甚至连左臂上的短剑都没有去拔,转身朝着桃夭夭缓缓地走去。 一步…… 两步…… 他的脚步声震得大地似乎都颤巍巍的。 桃夭夭忍着胸腔内的气血翻腾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长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握住了手中剩了一半的穿云剑,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厉色。 胖虎肥胖的身躯挡住了鲁左使的视线,或许,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红菱放出来,一击得手之后再让它回来。 桃夭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将手缓缓伸到了腰间布口袋处。 死就死了,要是能弄死这胖子,至少还不赔本呢! 念已至此,桃夭夭心头的恐惧便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甚至还微微扯了扯嘴角。 桃夭夭身后,距离她七八步之远的大树上,正静静地藏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身形纤细,二人紧握着手中的宝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紧了桃夭夭,正是奉了洛云锡的命令打算去接桃夭夭的洛飞和洛冰。 “洛飞,还不动手吗?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咱俩的命可不够赔的!”相对于洛飞的淡定,洛冰显得更紧张一些,掌心中都已经渗出了汗水。 “再等等。”洛飞心中的担忧并不比洛冰少,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慌,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跟洛冰联起手来也不是那个鲁左使的对手。 “还等什么啊!”洛冰压低了声音对着洛飞开口,“早点听我的去宫门口等多好!你却非要钓什么大鱼!现在可好,鱼是钓来了,可是这鱼线能承受得了吗!依我看,八成得断!” 洛冰一边埋怨洛飞,一边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梅花镖来。 “我在等禁军赶过来,或是长乐公主能醒来。”洛飞低声跟洛冰解释,“我们三人合力,许能寻得一线生机。” 洛冰被洛飞的话吓了一跳,她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个鲁左使,不确定地问道:“中间那老头儿这么厉害?咱们两个联手都打不过?” “这天下间,能破他招数的,只有两个人。”洛飞沉声说道。 “哪两个?”洛冰问道。 “公子,还有公子的师父。”洛飞说道。 “那不废话吗!”洛冰白了洛飞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洛飞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然后缓缓直起了身子:“看来,只能奋力一搏了!” 洛冰心中一沉,猛地低头朝下面望了过去,就见胖虎已经走到了桃夭夭跟前,然后猛地伸手朝着桃夭夭的脖子抓了过去。 就胖虎那力道,若是被他抓上,桃夭夭立时就得命丧当场!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1章 歪脖子树来救她了…… 树上的洛冰看得清晰,大惊失色之下,她想也不想地将手里的梅花镖朝着胖虎撒了过去,与此同时,她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来,猛地抛向了空中,在天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梅花。 而她抛出去的梅花镖,则带起“呼呼”的风声,清晰地传入了胖虎的耳中。 胖虎冷哼了一声,右手灵活地变抓为掌,朝着那一把梅花镖隔空挥了一掌,那一把梅花镖便“叮叮当当”地跌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趁着胖虎扫落梅花镖的那一瞬间,桃夭夭就地打了一个滚,暂时逃离了胖虎的魔爪,胖虎冷哼,第二波攻势接踵而至。 洛冰和洛飞早就已经从飞身下了树,朝着桃夭夭的方向疾冲了过去。 洛飞一掌对上了胖虎的大手,而洛冰则一把拉起桃夭夭远离了战斗圈。 “小姐,没事吧?”洛冰急问道。 “我没事,那人是洛飞吗?公主还在他们手上!”桃夭夭压下胸口的一股血腥沉声说道。 胖虎的那一掌,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她现在左半边身子都是痛的,左胳膊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是洛飞。”洛冰点了点头,虽然她也不知道洛飞为何忽然蒙上了脸,分明这里没有人认识他的。 “那胖子打不过洛飞,等他解决了那胖子,再去对付那瘦子,然后我和洛飞拖住那个老头,你赶紧带着长乐公主离开。” 苦思无果之后,洛冰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将她和洛飞的打算告诉了桃夭夭。 桃夭夭“嗯”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老头很厉害吗?” “我也看不出深浅,但是洛飞说很厉害。”洛冰沉声对桃夭夭开口。 她也不知道洛飞是怎么知道的,似乎在她的印象中,洛飞还从未在对敌之时如此郑重过。 二人不远处,洛飞一脚踢在了胖虎的后膝处,同桃夭夭先前踢的部位一样,可是洛飞的这一脚,却听到了清晰的“咔嚓”声,随之而来的还是胖虎的一声惨叫。 洛飞沉着脸,再次飞起一脚踢中了胖虎的胸口,胖虎肥胖的身躯生生被踢出了几步开外。 在一旁观战多时的鲁左使终于不再气定神闲,他使劲甩了甩袖子,桃夭夭还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他就已经到了胖虎身后,仿佛托起一团棉花似的轻轻拖住了胖虎沉重的身躯。 “鲁左使,他……他用的是……”胖虎“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伸出又短又肥的手指猛地指向了蒙着脸的洛飞。 “本使知道,先调息!”鲁左使沉了脸,他伸出手掌轻轻抵在了胖虎的后心处。 胖虎点点头,慌忙在地上坐好,鲁左使在胖虎后心用力一推,只听“当”地一声脆响,胖虎左肩插着的那把穿云剑的剑身掉在了地上。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之后,胖虎便缓缓睁开了双眼,而鲁左使,却在看到地上那半截穿云剑之后微微变了脸色。 他抬起头来,猛地看向了桃夭夭。 “丫头,你和天眼老道是什么关系?” 声音寒凉阴森,犹如地狱里索命的恶鬼,桃夭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鲁左使一眼:“什么天眼老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更谈不上什么关系了!” “没听说过?”鲁左使冷哼一声,忽然对着桃夭夭扬了扬衣袖。 “小心!”洛飞的声音传来,桃夭夭直觉得一阵飓风袭来,地上的砂石被这股飓风刮到了脸上,洛冰揽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她不自觉地眯了双眼。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洛飞已经挡在了她和洛冰的面前,那半截穿云剑被洛飞的剑挡了一下,直直地没入了地上,洛飞自己也往后退了两大步。 “好小子!竟然能接住本使这一掌!”鲁左使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他看了一眼仅露出一双眼睛的洛飞,沉声说道:“竟然能在本使眼皮子底下埋伏这么久,也算有几分本事,摘了你的面巾,让老夫看看你的真面目!” 洛飞紧了紧手中的剑,身体却站得更笔挺了:“想看我的真面目,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狂妄小儿!”鲁左使怒了,二话不说就朝着洛飞攻了过去。 “带她们先走!”匆匆丢给洛冰一句话之后,洛飞持剑朝着鲁左使迎了过去。 “小姐,你先走吧,我想办法将公主救出来!”洛冰塞到桃夭夭手里几样东西,“这是几枚霹雳弹,用力摔在地上能释放烟雾,寻得片刻生机。” 洛冰迅速说完,便用力将桃夭夭往一旁推了推:“再走不了多远就有人家了,他们不敢紧追,你回定远侯府之后再让侯爷来救我们。” 桃夭夭紧了紧手中的霹雳弹,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观战的麻杆:“你去对付他,我先将紫璃姐姐救醒。” “这……好吧,你自己小心!”洛冰知道桃夭夭的性子,沉思片刻之后便应了下来,冷着脸就对上了麻杆的攻势。 桃夭夭“嗯”了一声,借着洛冰的掩护飞快地跑到只剩了一块平板的马车旁,看了一眼昏睡着的顾紫璃,她定了定神,悄无声息地从荷包里摸了一根银针出来。 这银针是她早就藏在荷包夹层中的,从小到大,包括轩哥哥在内,都只道她带着荷包是因为贪吃,却不知道这荷包夹层却内有玄机。 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一个好几次都差点被沈玉枫拆穿的秘密。 沈玉枫心心念念想将她拐去神医谷做药童,总说她懂医,其实沈玉枫并没有说错。 她前世出生于中医世家,从小就耳濡目染被外公和母亲逼着背了无数秘方,重活一世的她更是被上天赐了一个超乎常人的嗅觉,她识五味辨五色精五行,会泡药茶会做药膳,又怎么可能不懂医! 不过,悲催的是,她也仅仅只是懂而已。 她能分辨各类药材,脑海中有无数珍藏药方,但是,她却不会切脉,简而言之,就是她不会给人医病。 前世里她还没有来得及参与临床实践就出了事,经她手的病例大多是闲来无事拿来练手的,还多以保健调养为主,她从未独自给人看过病,换句话说,她不过是个空有满身理论而实践却为零的小可怜虫,也就配撒点迷药外带扎个针了。 桃夭夭捏着银针,在顾紫璃身上寻了两个穴位,快准狠地扎了几下之后,她又迅速将银针收了回去。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胖虎已经拄着那把长枪,一瘸一拐地朝着马车方向走来,小小的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杀意。 “小姐,快走啊!”洛冰急切的呼喊声从身侧传来,她被麻杆缠住了脱不开身,根本没法抽身来救桃夭夭。 桃夭夭却不慌不忙地直起身来,眼底甚至还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 她将手伸到了装着红菱的那个布口袋里,用手指轻轻摸了摸红菱的脑袋。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杀过鸡宰过兔,却还从未亲手杀过人,葡萄镇的时候就算柳氏再坏,她都没有起过杀心,可是这一次…… 她迎着寒风站直了身体,一动不动地守在了顾紫璃的身边。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一道红线悄无声息地沿着桃夭夭的腿脚滑了下来,在胖虎对着桃夭夭举起长枪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即便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随着胖虎身子抽搐频率的加快,一股恶臭忽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胖虎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在众人耳边。 “胖虎!”正专心交战的麻杆朝地上看了一眼,顿时惊骇地大叫了一声,一个不留神,他被洛冰一剑砍在了左肩,发出一声痛呼。 而另一边的洛飞,却险象环生,身上受伤无数,衣服也被划破了好多口子,鲁左使似乎有意在试探洛飞的功夫,并没有对洛飞下杀招,尽管如此,却也将洛飞逼了个手忙脚乱。 “洛飞,你没事吧!”趁着逼退麻杆的空隙,洛冰帮助洛飞跟鲁左使对了几招,让洛飞暂时缓了口气。 “没事。”洛飞摇摇头退了回来,跟洛冰背靠背退到了马车旁边,看向胖虎的眼里同样带着震惊。 “胖虎!——”麻杆悲痛地呼喊着,“噗通”一声跪在了胖虎的尸体身边。 说是尸体,倒不如说是一摊血水来得更恰当些。 肥胖如山的胖虎,如今不过只剩了一副骨架,还有一摊血水,若不是血水当中的那柄长枪,根本没人相信死的那人竟然是胖虎。 “我杀了你们!”麻杆从地上站起身来,睚眦欲裂地朝着桃夭夭嘶吼道。 “麻杆,退下!”鲁左使的声音从麻杆身后传来,带着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威压。 “鲁左使,她杀了胖虎!我要将她碎尸万段!”麻杆红着眼对着桃夭夭怒吼。 “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鲁左使摆摆手示意麻杆退下,那双阴翳的眼睛越过洛飞和洛冰,朝着桃夭夭直射了过来。 “臭丫头!你还说你不认识天眼老道吗?” 桃夭夭上前一步站到了洛飞和洛冰的中间,正好挡住了身后的马车。 她忍着左臂的剧痛,笑得有些勉强:“说谎话会遭雷劈的,我是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天眼老道,要不,你给我说道说道?” “小姐,天眼老道,是洛世子的师父。”洛冰轻轻碰了碰桃夭夭的右肩说道。 “啊?”桃夭夭懵了,“那穿云剑……” “穿云剑,是世子的师父送给世子的,吩咐不可传于外人。”洛冰又说。 “所以,问题就是出在那把穿云剑上了?”桃夭夭黑了黑脸,早知如此,她进宫的时候就带上破云针了。 “跟洛家人有关系也是一样的,这么说来,本使还不能让你轻易就死了!”鲁左使阴森森地开口,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是不是跟洛云锡的师父有仇?”桃夭夭又问,这一次,洛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若是你们两个联手,咱们能有几分胜算?”桃夭夭问道。 洛冰不语,用眼神示意洛飞回答,洛飞想了想,沉声开口:“三分。” “那……若是再加上紫璃姐姐呢?”桃夭夭又问。 洛飞沉吟了片刻:“最多五分。” “五分就够了,拼一把吧。”桃夭夭忽然开口,“我让红菱帮忙对付麻杆。” 洛冰和洛飞微微一愣,似乎并不知道红菱是谁。 “不行!他们已经有所防备了!”一个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顾紫璃皱着眉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紫璃姐姐,您醒了!”桃夭夭兴奋地开口。 顾紫璃点点头,只匆匆一瞥就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她持剑站在了洛冰的右侧,冷冷地盯住了鲁左使的脸。 “左使,速战速决吧,咱们的时间不多了。”麻杆沉声对鲁左使说道。 鲁左使冷哼了一声:“就算再来几个人,本使也不会放在眼里!” 话音落下,他忽然怒吼了一声,众人只觉得一股天崩地裂般的威压迎头压过,耳膜似乎都被这声怒吼给震破了。 顾紫璃和洛飞他们还好一些,可是已经受伤有无内力傍身的桃夭夭却倒了霉,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捂耳朵,抬了一半却被左臂的一阵剧痛给痛得惊呼了一声。 惊呼声过后,她便被人揪着后脖颈飞了起来,几个起落间便远远地落在了一边,与此同时,一个冰冷而干枯的手指掐上了她的脖子。 看到骤然出现在眼前的鲁左使,桃夭夭苦笑了一声。 看来洛飞推测的五分胜算,也是不准的,只一个照面,他们几人甚至还没看清这鲁左使是如何出手的,她就已经被擒了过来。 “放开我家小姐!”洛冰大惊,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顾紫璃忽然沉声开口:“放开她,我跟你们回去!” “你?”鲁左使回头看了一眼顾紫璃,忽然低低地笑了两声:“本使已经改变主意了,这丫头的用处,似乎还比你长乐公主的用处要大一些,本使已经陪你们玩够了,现在,本使要大开杀戒了!” 话音落下,鲁左使便将桃夭夭朝着麻杆那边猛地一丢:“看好她,留活口!” 而他自己,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来,是一把加大版的圆月弯刀。 “果然是圆月教!”看着鲁左使手里的圆月弯刀,顾紫璃红了眼,她清斥了一声就朝鲁左使扑了过去:“天晟狗贼,拿命来!” 与此同时,洛飞和洛冰也从另外两个方向朝着鲁左使包抄了过去,霎时间,场中的打斗声不绝于耳,衣袂翻飞间卷起大片尘土,桃夭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而她自己这边的情形,却也好不到哪里去,麻杆已经拎起了手中的大锤,朝着桃夭夭步步紧逼了过来:“鲁左使只说留活口,可没说不能动你!留一口气,也是留活口!” 他的双目通红,眼底是铺天盖地的恨意,恨不得立时就将桃夭夭砸死在自己的大锤之下好为胖虎报仇。 看到麻杆眼底的恨意,桃夭夭这时候反而不害怕了,只要不是打群架,只要让她各个击破,她就有十足的把握。 原来,杀人一旦开了头,后面的便不会纠结了。 管他呢!反正杀的是坏人! 她这样想着,便也释然了,千钧一发之计,她又将右手伸进了口袋里,然后轻轻摸了摸红菱的脑袋。 可是这一次,红菱却像没明白她的意思似的,别说窜出去咬人了,就连动也懒得动上一动了。 桃夭夭吃了一惊,又摸了摸红菱的身子,可是却只能感到红菱慵懒地甩了甩尾巴,然后继续缩着身子一动不动,这一下,桃夭夭彻底没辙了。 没了杀手锏,她只得咬咬牙拎着剩下的半截穿云剑迎上了麻杆的攻势。 麻杆不比胖虎,他要比胖虎灵活许多,在身材上桃夭夭不占优势,速度上因为受伤的缘故又处在了劣势,几个回合下来,她便累的气喘吁吁,只有挨打的分。 权衡利弊之下,她只能尽可能地避过要害,最终却还是没逃过麻杆手里的那根绳。 待到麻杆将桃夭夭绑了个结结实实之后,顾紫璃等人也已经暂时住了手,几个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又以洛飞伤得最重。 他狠狠地跌在了地上,“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蒙在脸上的黑巾也掉落在地上,露出他侧脸的那一小块圆圆的印记。 看到洛飞吐血,洛冰红了眼,飞身扑到了洛飞的身边泣不成声:“洛飞,你怎么这么傻,说好的一起对敌的!” 鲁左使大部分的攻势,都被洛飞挡了下来,她和顾紫璃功夫虽不及洛飞,受的伤却是最轻的。 “别哭了,带着公主和桃姑娘先走,我有办法拖住他!”洛飞用手背抹了一把唇边的鲜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不要!”洛冰似乎知道洛飞想要做什么,她一边哭一边摇头,“不要……我们再坚持一下,焰火已经传出去有一会了,公子马上就赶过来了……” “他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洛飞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认真地看着洛冰,一向刚毅的脸上忽然划过一丝浅笑:“听我的,我数五个数,五个数之内,你带着公主离开这里……一……” “不!洛飞不要!”洛冰哭喊着摇摇头,想要上前抱住洛飞,却被洛飞狠狠地推在了顾紫璃的身上。 “公主,快带着桃姑娘她们走!”话音落下,洛飞的身体忽然急速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配着他黑色的衣裳,如一口黑色的圆钟,似乎要将靠近他的所有的人都吞噬进去。 “洛飞!”洛冰崩溃地跌坐在地上大哭,一时间竟忘了去救被绑在麻杆手中的桃夭夭。 顾紫璃咬咬牙,转身离开洛冰去了桃夭夭那里。 “殊途同归?竟然想跟本使同归于尽?”鲁左使冷哼了一声,忽然对着桃夭夭伸了伸右手。 桃夭夭只觉得一股吸力朝着自己远远地袭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鲁左使抬起的手臂走去,疾奔到她身边的顾紫璃想要拉她回来,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给冲在了一边。 “洛飞!快停下!他捉住了桃姑娘!”洛冰大惊失色,恨不得被抓的那人是自己。 千钧一发之计,桃夭夭只得自救,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仅剩一半的穿云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琐碎的片段来。 “……杀过人吗?” “……没……没有。” “你要记得,对敌之计,讲究的是一刀毙命……速度要快,方位要巧……” “你死我活生死一瞬的时候,由不得你害怕…… 保护你的人再多,也难免会百密一疏,我让你练功,并不单单是要你逃跑的你懂吗?” 桃夭夭闭上了双眼,跟她说这话的人是洛云锡,可是那个场景……好陌生,却又似乎有些熟悉,她一定去过那个地方,是哪里呢? 洛云锡又何时跟她那么亲密,手把手地教她用匕首呢? 眼前的情形由不得她仔细想下去,如今之计,就先将这半段穿云剑当匕首用吧! 她紧了紧手中的穿云剑,朝着鲁左使缓缓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鲁左使身边之时,忽然听得一声巨大的声响,比刚才鲁左使发出的怒吼声还要响,巨响声过后,桃夭夭身上的那股强大的吸力骤然消失,她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画面一转,她原本握着穿云剑想要进攻的姿势猛地一泄劲,身子因为惯性忽然朝后倒了过去,她发出“啊”地一声轻呼,已经准备再一次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等来大地的拥抱,因为她的身子稳稳当当地落入了一个怀抱当中,虽然那怀抱硬得有些硌人,却带了些熟悉的味道,桃夭夭又惊又喜,猛地转身朝后看去,不料却被一双微凉的大手轻轻覆住了双眼。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2章 女大不中留 “先别看……”洛云锡低沉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微微而带着些沙哑,桃夭夭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洛云锡伸出强有力的一只胳膊环住了她的腰,桃夭夭顺势将头深深地埋在了洛云锡怀中。 耳边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就算缩在洛云锡怀中,桃夭夭也感觉到了飞沙走石般的凛冽,几声爆破般的巨响传来,桃夭夭感觉到洛云锡环着她往后剧烈地退了好几步。 感受到洛云锡忽然间凌乱的呼吸声,桃夭夭担忧地抬起头来:“你没事吧?” “没事。”洛云锡调整好了呼吸,用另外一只手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之后,便用那只手也环住了桃夭夭。 左臂乍一被碰触,桃夭夭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呼。 她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洛云锡那张放大的俊脸,依旧美得天人共妒,只是眼底带着些后怕和担忧。 眼神落在洛云锡嘴角那一丝没擦净的血迹上面,桃夭夭吃了一惊:“你受伤了!” “我没事,你的左臂脱臼了,时间长了点,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我给你接上……” 洛云锡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桃夭夭有些懵,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左臂一阵剧痛传来,桃夭夭“嗷”地惨叫了一声,她咬了咬嘴唇,眼泪汪汪地看着洛云锡,眼底有些哀怨,似乎还有些期待。 低头看着桃夭夭楚楚可怜的俏脸,洛云锡的身子僵了僵,他不是没有读懂桃夭夭眼底欲语还休的期待,只是…… “先睡一觉吧,我送你回家……”像是哄孩子一般,洛云锡对着桃夭夭微微一笑,然后悄悄抬起了右手。 桃夭夭一愣,还没来得及阻止,后颈处便传来一阵麻酥,一阵困意传来,她的眼皮子打起了架。 混蛋洛云锡! 她不想睡啊! 她还有话要问他呢…… “……长公主救回来了,已经回府了……” “……将洛飞送回阁里疗伤,洛冰随我去定远侯府……” 彻底熟睡之前,她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了这么两句话。 …… 桃夭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玉笙居她闺房里那个熟悉的房顶。 她长出了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看来这一觉,着实是睡的时间不算短了。 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桃夭夭瞬间就记起了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坐起身来,小心地动了动左胳膊,发现左胳膊已经可以活动自如,只是还有些微微的酸疼,就是肺腑里头有些闷闷的,总想咳嗽。 她掩着嘴巴低低地咳嗽起来,刚咳了两声,就听到了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房门被人迅速推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桃灼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 “夭夭,你终于醒了!”桃灼含笑走上前来,伸手从桌上倒了一杯水之后,他端着水杯走上前来:“胳膊还疼吗?” 桃夭夭伸手接过水杯,笑着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谢谢哥哥,不疼了。” “那就好。”桃灼从床边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桃夭夭,他的眼底满是心疼:“对不起夭夭,原想着带你进宫赴宴,没想到却发生了这么些事情,是哥哥没保护好你,哥哥跟你道歉。” 桃夭夭灌了好几口水下去,沙哑的声音好了一些,她笑着摇摇头:“我怎么可能会怪哥哥呢?你又不是神仙,又不可能未卜先知……” 她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将视线越过了那道屏风,她张了好几次口,最终问出口的却是一句:“哥哥,洛冰呢?” 桃灼将桃夭夭的纠结尽收眼底,他笑了笑开口:“洛冰守了你两天,今日一大早,我让她去玄幽王府接小苍猊去了。” “哦。”桃夭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 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夭夭是想问洛世子的事吧?放心,他没事,受了些伤,将你送回来之后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哦。”桃夭夭哦了一声,对上桃灼那双洞察一切的眼,她脸色微微一红,娇嗔道:“哥哥!” 桃灼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他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桃夭夭毛茸茸的头发:“你已经躺了整整三天了,要不是玉枫一再保证你没事,太后娘娘怕是会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派过来了!” 听桃灼说起太后,桃夭夭猛然记起跟顾紫璃匆匆离宫的事情,她紧张地看了一眼桃灼:“哥哥,我跟紫璃姐姐那晚离宫的时候,没有跟姑祖母打招呼,她会不会……” “不会!”桃灼摇摇头,“她若是怪你们,就不会让太医一遍一遍地在定远侯府和长公主府之间穿梭了,你受伤,她老人家只有心疼的份儿,又怎么会责怪你们呢?” “那就好。”桃夭夭松了一口气,又问:“那长公主呢?她的伤要不要紧?” 桃灼脸上的笑意一僵,微微点了点头:“她的伤势有些重,玉枫去了长公主府,这几日,他没少忙活。” “那……” 桃夭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桃灼笑着打断了:“夭夭,你们女孩子家只需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只管开心就好,其他的事,都有我们男人呢,赶紧穿衣服下床,我们一起去看看母亲。” “母亲怎么了?”桃夭夭紧张地开口,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若是她一直昏睡不醒,母亲一定是担心她的,必定会一直守在她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都已经醒了,却一直没看到母亲的影子。 “玉枫已经将母亲身上的功力全部渡到你身上了,她的身子有些虚弱,需要卧床静养,原想过来看你,父亲将她劝住了……玉枫说你可能还要再睡上一两日,她还不知道你醒了……” 桃灼的话没有说完,桃夭夭已经飞快地穿上鞋子跑了出去,桃灼也站起身来,从床边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衫追了出去。 玉笙居的主房内,门窗紧闭,屋内还燃着炭火,桃夭夭刚一进去就感到一股暖流迎面扑来。 她推门的动静有些大,脚步也有些慌乱,却依旧没有惊醒床上静静躺着的沈卿尘。 桃夭夭进来的时候,桃桓正坐在床边杌凳上打盹,是桃夭夭推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他站起身来迎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红着鼻子的桃夭夭。 “孩子,你醒了?”看到桃夭夭安然无恙地站着,桃桓脸上是难掩的惊喜,“天气这么冷,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爹爹,我不冷。”桃夭夭的鼻音有些重,她遥遥看了一眼沈卿尘的侧颜,美丽中带着憔悴,即便是睡着,也是眉心微蹙。 桃夭夭双目含泪地走到了床边,轻轻地在床边跪了下来,哽咽地叫了一声:“娘……” “孩子,你不用难过,这是你母亲早就做好的决定,她选择这么做,既是帮你,也是在帮她自己。”桃桓轻轻拍了拍桃夭夭的肩膀安慰道。 桃夭夭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心疼娘……” “心疼她,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她担心……来,先起来吧。” 桃桓弯下腰去将桃夭夭扶了起来,“知道你遇袭的事情之后,你母亲她心急如焚,若不是白芨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将她打昏,后果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为你遇袭这件事,她才会等不及你醒就将功力渡给了你,你凭空多出这么些年的内力,一定要好好消化,别让你母亲的一片苦心白费!” 桃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父亲!母亲这里我守着,您先回去休息吧。” 桃桓的脸上有浓浓的倦意,桃夭夭知道他这几日一定没休息好。 “也好,我跟你兄长有些事情要说,你先在这里陪她一会吧。”桃桓说着,弯腰替沈卿尘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行至门口的时候,他遇上了桃灼:“灼儿,随为父出来一下。” 桃灼点点头,将手中桃夭夭的外衫放下之后,他便关紧了房门,随着桃灼去了玉笙居的花厅。 “灼儿,你想好了吗?”桃桓开门见山。 桃灼点点头:“孩儿想好了父亲,明日就去跟皇上递交辞呈。” 桃桓叹了一口气:“灼儿,其实你也无须这么做,只要太后在世一日,皇上他便不至于对定远侯府下手。” “父亲,孩儿心意已决,您也无须多劝,孩儿要的,不过是家人的平安喜乐,万事顺遂,功名利禄在孩儿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桃灼笑着对桃桓说道,眼底深处却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落寞。 “你只考虑到家人,那你自己的万事顺遂呢?”桃桓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为父前些日子还跟夏远说起你跟锦汐的事情……” “父亲!”桃灼忽然开口打断了桃桓的话,“我对锦汐,不过是兄妹之情,您和夏大人就不必为我操心了,您告诉他,若是有适合锦汐的,就让她……嫁了吧……” “孩子,为父也是过来人,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为父的眼睛!”桃桓再次叹了一口气,又说:“若是让夭夭知道,她一定会自责的!” 桃灼笑了笑:“那就请父亲不要告诉夭夭,我们桃家亏欠了她这么些年,是时候好好补偿补偿她了!” “那……好吧!”桃桓上前拍了拍桃灼的肩膀,“为父尊重你的选择,反正咱们定远侯府,也不指望着你入仕为官的那点俸禄。” “谢谢父亲!”桃灼笑着对着桃桓拱了拱手,将所有的心事都深深藏在了心底。 …… 房门被人轻轻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是端着汤药的白芨。 “小姐,您醒了?”看到床边的桃夭夭,白芨又惊又喜,她将药碗放在桌上,伸手拉住了桃夭夭的胳膊,然后用右手中间的三根手指覆上了桃夭夭的脉搏。 “太好了小姐!我们原先还担心夫人的内力在你体内会有反噬,现在看来,您不仅安然无恙地接收了夫人的内力,还比预期的苏醒时间提前了一两日,这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 白芨将手从桃夭夭手腕上撤了回来,又说:“小姐,您都不知道,洛世子抱着您进府的时候,夫人有多担心,一直念叨着早该传功夫给您,现在好了,你只要好好练功,要不了多久,就能将这一身功力运用自如了,夫人也就不担心您的安危了!” 不同于白芨的欣喜,桃夭夭的心情却有些低落,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苦了母亲了……” “……夭夭,娘不辛苦……”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沈卿尘伸出手去拉住了桃夭夭的手,虽然脸色憔悴,脸上却是带笑的。 “娘,您醒了!”桃夭夭抹了一把眼泪,弯腰伏在了沈卿尘的怀中,任凭泪水浸湿了沈卿尘身上盖着的锦被。 “傻孩子,娘没事,反而要谢谢你呢!终于不用日日想着不能动武这件事了。”沈卿尘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桃夭夭的头发,“好孩子,别哭了,来,扶娘坐起来!” “好!”桃夭夭用衣袖擦了把眼泪,小心地将沈卿尘扶坐了起来,又贴心地给她腰间垫了一床被子。 “夫人,您跟小姐待会再说话,先把药喝了吧。”白芨笑着端了药碗过来。 “来,给我吧。”桃夭夭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之后,用勺子小心地舀了药汁送到了沈卿尘的嘴边。 “夭夭,你能在娘身边陪着,真好!”沈卿尘欣慰地笑着,入口的虽然是苦涩药汁,可是她尝起来来却比蜜汁还要甜。 “娘真的好后怕!若是这次你出了什么事,娘怕是也活不了了!”喝完药之后,沈卿尘心有余悸地拉住了桃夭夭的手。 “我这不是没事了嘛!”桃夭夭灿烂地对沈卿尘笑了笑,又认真地说道:“娘放心,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您的!” 沈卿尘被桃夭夭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她伸出手去,轻轻点了一下桃夭夭的鼻尖:“傻孩子,你怎么可能一直陪着娘?女大不中留喽!这事也怪娘考虑不周,只顾着高兴了,竟然忽略了你的终身大事!” “娘!”桃夭夭跺了跺脚,“女儿才回家几天啊您就要将我嫁出去!我不嫁!我要一直陪着您!” “不嫁?”沈卿尘戏谑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你确定不嫁?就洛世子那样的人中之龙,若是你不嫁,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听到洛云锡的名字,桃夭夭微微错愕:“娘,您见过洛云锡?” 沈卿尘点点头,失笑道:“傻孩子,又犯糊涂了?那晚洛世子抱着你回来,洛冰可是直接将他带进玉笙居来的,他脸上的焦急和担心是骗不了娘的!” “可是我还没亲口问过他,还不确定他的心意。”桃夭夭小声地开口,她对洛云锡的心思,原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不确定就亲口去问,咱们玉剑山庄出来的女儿,没有什么扭捏的!”沈卿尘笑着拍了拍桃夭夭的手背,又神秘兮兮地说:“娘已经私下里问过洛冰了,洛冰跟娘说了许多你跟洛世子之间的事情,爹跟娘都支持你们!” “真……真的?”桃夭夭抬起头来,不确定地看着沈卿尘。 她原还想着,趁着爹和哥哥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翻墙溜到玄幽王府去,这样看来,她大可不必偷偷摸摸地翻墙了? “当然是真的!”沈卿尘笑着点点头,“人家因为救你,还受了伤,明日让你哥哥带着你去玄幽王府一趟,好好谢谢人家。” “好。”桃夭夭欣喜地应了下来,开始期待起明天来。 “嗷嗷——嗷呜——”一阵熟悉的犬吠声传来,桃夭夭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娘!阿黄回来了!” “阿黄?”沈卿尘微微一愣,白芨在一旁笑着开口:“夫人,阿黄就是洛冰姑娘说的那个小姐从积云山上带来的小苍猊神犬,洛冰姑娘今日就是去玄幽王府接小神犬的。” “我想起来了!”沈卿尘哑然失笑,她抬手给桃夭夭整了整衣领,“去看看吧,跟那小家伙分别了这么天,也不知道它还认不认得你。” “那……娘,我就先出去看看阿黄,回头再来陪您。”桃夭夭从床边站起身来说道。 “去吧,穿厚一些!”沈卿尘笑着对桃夭夭挥了挥手,看着桃夭夭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她叹了一口气,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白芨,却将灼儿叫过来吧,我跟他说说话。” “是。”白芨点点头,一声轻叹之后,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 “阿黄!”桃夭夭蹦跳着出了沈卿尘的房间。 “小姐!您醒了!”洛冰指挥着两名家丁将装着阿黄的笼子放在地上,惊喜地朝着桃夭夭走了过来:“莫谷主原本还说,您还要再等一两日才能醒呢!” “早醒了不好吗?”桃夭夭笑着到了笼子跟前,“你怎么将它装在笼子里了?” “要不然呢?您以为我有那本事能用绳子牵着它回来?”洛冰戏谑地笑道,“您先试试看,它还认不认得您?” 桃夭夭点点头,上前对着笼子里的阿黄挥了挥手:“阿黄,还记得我吗?” “嗷呜!——”阿黄抬起头来朝着桃夭夭嘶吼了一声,黑漆漆的眼珠里面满是警惕与凶恶。 “它好像不认识我了。”桃夭夭皱了皱眉头,二话不说转身便回了房间,片刻过后,她一袭男装走出了房门,衣着打扮依稀是在玄幽王府时候的模样。 “阿黄,我是陶季啊!你不认识我了?”桃夭夭从洛冰手里接过一小块生肉,小心地放在了阿黄的嘴边。 “没良心的小东西,这才几日没见我,就把我忘了!”桃夭夭板着脸嘀咕,笼子里的阿黄却丝毫不领情,对于那块挑到它眼前的生肉视而不见,依旧对着桃夭夭低吼着。 “小姐,祁风说这小家伙认旧,刚带回来可能不适应,我已经将它吃饭的碗盆,还有睡觉用的垫子都带回来了,这两日您先让它在笼子里睡吧。”洛冰说。 “那好吧,先让它睡在我房里,它小时候就是这么睡的。”见阿黄并不记得她,桃夭夭微微有些失落,可是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洛冰——一些从桃灼口中问不出来的事情。 “你们两个,先将它放在后院,我晚些时候再去看它。”桃夭夭对着那两名家丁摆摆手,然后伸手拉住洛冰回了房间。 “洛冰,你告诉我,那个鲁左使还有麻杆,死了吗?长公主的伤势如何?还有紫璃姐姐,她没事吧?对了对了,还有洛飞,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没事吧?” 洛冰笑着将桃夭夭按坐在了椅子上:“小姐,您先坐下,听我慢慢跟您说。” “你说!”桃夭夭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麻杆死了,鲁左使逃了,世子原本想留活口,好让他来指证薛相,可是您也知道,世子他担心您嘛,一个不查让那鲁左使给逃了,他逃跑之前,还心狠手辣地一掌打死了麻杆。” “所以,这一次,又不能指证薛嵩那大坏蛋了?”桃夭夭顿时有些失望。 “也不一定,大凉山一趟总算没白跑,围堵长公主的是圆月教的护教右使,在诸多势力的包围下只得束手就擒,夏大人已经将那个护教右使收监了,指证薛相指日可待。”洛冰说,“至于长公主的伤势……” 洛冰叹了一口气:“不太好,伤了五脏六腑,还断了只胳膊,都已经三日了,还没苏醒。” “那……洛云锡的伤呢?”犹豫了片刻之后,桃夭夭又问。 洛冰笑了笑:“世子的伤势无碍,您睡着的时候,他还偷偷来看过您呢。” “我哥没把他打出去?”桃夭夭乐了,忽然伸手拉住了洛冰的胳膊:“洛冰,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去过黑风山?我跟洛云锡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的脸色微微一红,她想到了洛云锡下唇上的那个伤口…… 难道那个牙印子,真的是她咬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3章 紫微星转世 洛冰被桃夭夭小心翼翼的表情逗笑了:“小姐,您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 您确确实实是去过黑风山的,虽然九死一生,但好在也是有惊无险,侯爷他们都说,那原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您忘了也好,免得心里头害怕。” 桃夭夭张了张口:“可是,我好像……想起了一些片段,是跟洛云锡有关的……” 除了洛云锡手把手教她用匕首的片段,她还想到了一些别的。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桃夭夭好像也不是那种吃干抹净拔腿就溜的人吧? 她要真是亲了人家,一定会负责的! “多少能想起来点就好,也不枉人家洛世子为您担心一场!”洛冰笑着说道,她跟祁风他们每每想到公子那副憋屈至极的样子就想笑。 “行了你,就别逗我了!”桃夭夭黑了黑脸,“你收拾收拾,跟我出门一趟。” 反正明日就要去玄幽王府了,她有的是时间亲自跟洛云锡确认,刚才看到阿黄,她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去桃花斋看看轩哥哥了,上一次见他,还是跟洛云锡出发去黑风山之前。 也不知道陶静和陶敏过去找他了没有,陶静还好些,陶敏那个性子,在葡萄镇的时候就总是仗着柳氏的撑腰给陶轩作对,这一次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将柳氏的死怪在轩哥哥头上。 “出门?小姐,您要去哪里?难道是……玄幽王府?您连一晚上的时间都等不了了吗?”洛冰笑得有些奸诈,桃夭夭却黑了黑脸:“你想哪儿去了?我不去玄幽王府,我去桃花斋找轩哥哥。” 洛冰脸上的笑微微一僵:“那不行,侯爷说了,这些日子您哪儿都不能去!” “为什么!”桃夭夭愣了。 “因为……因为……”洛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什么?你若是不说,我就将你喜欢洛飞的事情说出来!”桃夭夭神秘兮兮地贴在洛冰耳边说道。 她的这句话像一句炸雷,炸得洛冰一下蹦出了老远,她脸色绯红,不敢置信地指着桃夭夭:“……小姐,您……您可别瞎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怎么可能喜欢洛飞!” “你骗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这双火眼金睛!”桃夭夭叉着腰笑得很是放肆。 她们几人遇袭的那晚,生死一瞬间的时候,洛飞的视死如归和洛冰的情深义重,她全部看在了眼里,要说这两人之间没点啥事儿,打死她她也不信! “怎么样?说不说?我爹为何不让我出门?”桃夭夭对着洛冰威胁道。 洛冰咬咬嘴唇:“其实告诉您也无妨,还不是因为圆月教的事情…… 那个鲁左使逃走了,他见过您手中的穿云剑,侯爷怕他们卷土重来对您不利,所以,他特意跟我强调了好几遍,在您完全消化掉这一身功夫之前,让我看住您,哪儿也不让您去!” “不是!穿云剑跟圆月教又有什么关系啊!”桃夭夭听得有些懵,这件事那天晚上她就有些疑惑了,为何那个鲁左使在看到穿云剑之后会如此吃惊,还有,原本她该被麻杆一锤头砸死的,鲁左使却为何又特意吩咐了麻杆要留活口。 “小姐,此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哈!”洛冰沉吟着开口,“您还记得鲁左使提到的那个天眼老道吗?” “记得啊。”桃夭夭应了一声,“你说他是洛云锡的师父,穿云剑也是他送给洛云锡的。” “没错。”洛冰点点头,“圆月教是天晟的护国教,虽然被天晟人称之为‘神教’,实际上做的却是杀人放火,奴人子女的勾当,他们行事诡秘,惯会蛊惑人心,在天晟拥有大批的教徒。 在他们的蛊惑下,竟然有人自焚升天,还有人为了练功,不惜牺牲自己的骨肉婴孩,而他们的教主,最擅长的便是布阵,凡是被他收入阵中的人,都会听命于布阵者的命令,性情大变失去理智不说,有些人甚至不惜自残。 当年圆月教大举进攻九渊,就曾布下无数阵法,在那些邪门阵法的帮助下,圆月教所向披靡,九渊西北部的大片疆土眼看就要不保……” “后来,天眼老道便出现了,他本是出世之人,隐世而居,不问世事,只因圆月教阴险毒辣的手段实在是天理难容,所以他便出手破了圆月教的阵法,并将破阵之法传于了玄幽王,也就是在天眼老道的帮助下,玄幽王才转败为胜,最终手刃了圆月教教主,并剿灭了圆月教。” “所以,这么说来,圆月教跟天眼老道之间,其实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了?”桃夭夭自言自语地开口,“怪不得洛云锡这么厉害,原来是因为他有一个这么威风的师父啊!” 洛冰笑了笑:“天眼老道给世子测过命,说他是紫微星转世,不能毁在玄幽王手里。” “紫微星转世?那不是帝王之相吗?”桃夭夭乐了,“可是,他为什么会说玄幽王会毁了洛云锡?玄幽王是他亲爹,他舍得毁自己亲儿子?” 洛冰也笑:“天眼老道说,玄幽王好战嗜杀,若是将世子放在他身边养,或许只能养成一头猛虎,就太可惜了!” “所以呢?”桃夭夭兴致勃勃地笑问道。 “所以,天眼老道便以破阵之法交换,条件是将世子送到他身边去学艺,让世子去修习奇门遁甲,五行术数,学习治国安邦之策,每当西北有战事的时候,天眼老道便会将世子丢下山去历练,受伤之后奄奄一息之时,他再适时出现将世子捡回去,如此反复,直到世子成年……” 洛冰长出了一口气:“所以,也可以这么说,九渊西北的门户,其实是天眼老道帮忙守住的。” “原来如此!”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有些想笑:“洛云锡好可怜,一直就被这么丢来捡去的!” 洛冰也抿着嘴笑了两声:“所以,侯爷不让您出府,其实是怕您被圆月教徒利用,怕他们会利用您逼世子就范,他们刚刚死灰复燃,暂时还对付不了世子和玄幽王,所以,只能从您身上下手了。” “果然,柿子还是软的最好捏。”桃夭夭撇撇嘴,若是她被捉走当做人质威胁洛云锡,她会很没面子的,念已至此,她便猛地站起身来。 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穿云剑,她走过去一把摘了下来,然后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出来洛冰,咱俩过几招试试!” 她一定得勤加练功,破上掉上十斤肉,也得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变强! “没问题,只要小姐不怕吃苦,我一定奉陪到底!”洛冰说着,跟在桃夭夭身后出了房间,二人刚刚关上房门还没等转身,就听到玉笙居里洒扫的婆子打招呼的声音。 “表小姐好!” 表小姐? 桃夭夭微微愣了愣,猛地转过身来,就看到了笑盈盈站在她身后的沈采薇。 浅紫色夹袄,外面罩着鹅黄色坎肩,衬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桃夭夭对着沈采薇笑了笑,洛冰跟她说起过她这小表妹的事情,知道沈采薇已经住进定远侯府有几日了,她昏睡的时候还来看过她。 “小表姐,你好啊!我来看了你好几次了,你终于醒了!”沈采薇三蹦两跳地跑上前来,对着桃夭夭挥了挥手。 桃夭夭也“呵呵”地笑了两声:“原来是沈大小姐啊!表姐就表姐嘛,你为何还非得在前面加上一个‘小’字?” “因为姑母说过,你比我大不了几天!”沈采薇吐了吐舌头,自来熟地上前挽住了桃夭夭的胳膊,跟之前那个凶巴巴的奸诈小丫头判若两人。 “就算大一天你也得叫姐!把那个‘小’字去掉!”桃夭夭伸手捏了捏沈采薇的俏脸,手感不错,连带着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想也是,一下子兄弟姐妹都全了,心情能不好吗! “是是是!表姐好!”沈采薇装模作样地对着桃夭夭福了福身子,将桃夭夭逗得“哈哈”大笑。 她伸手指了指正房的方向:“你是来看我娘的吗?她刚吃了药,应该还没睡。” 沈采薇摇摇头:“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桃夭夭微愣,好奇地笑道:“找我何事?” “自然是要紧事了!”沈采薇说着,上前拉住桃夭夭就往外走:“只能跟你一个人说,不能让洛冰听到。” 洛冰黑了黑脸,紧追了两步赶紧嘱咐:“表小姐,侯爷说了不能让小姐出门!” “我们不出门,不就是练剑吗?我陪她!”沈采薇一边拉着桃夭夭往外走,一边背对着洛冰挥了挥手,桃夭夭觉得有些好笑,索性任由沈采薇拉着去了。 沈采薇拉着桃夭夭不停,一直拉到后院里废弃的那个练武场里才停住了脚步。 “表姐,你练功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吧?”行至梅花桩旁边,沈采薇终于放开了桃夭夭的胳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最短的那根梅花桩上。 桃夭夭放下手里的穿云剑,在沈采薇对面的梅花桩上坐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沈采薇的性子很对她的胃口,性子爽朗不扭捏,鬼点子又多,长得还漂亮,她实在想不出沈采薇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沈采薇看着桃夭夭,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咬了咬嘴唇说道:“表姐,你得答应我,我跟你说了之后,你得替我保守秘密。” “这么神秘?”桃夭夭笑了,然后点点头:“好,我替你保守秘密,你说吧!” 沈采薇张了张口,又皱眉摇摇头:“不行不行,你若是保守秘密的话,就没法子帮我了!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保守了!” 桃夭夭被沈采薇纠结的样子逗笑了,她再次伸出手去捏了捏沈采薇的另外一边脸:“到底什么事?你要不说,我可去忙了?” “表姐别走!我说!”沈采薇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桃夭夭的袖子。 桃夭夭又坐了回去,用眼神示意沈采薇赶紧说。 沈采薇四处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对着桃夭夭开口:“表姐,你跟那个陶轩,很熟是吗?” 桃夭夭点点头:“他大我几岁,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当然熟悉了!” 她古怪地看了沈采薇一眼:“采薇,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还惦记着找轩哥哥报仇呢?” “不!不是的!”沈采薇慌忙摆手,笑得有些尴尬:“我不找他报仇了,本来我俩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跟他下战书了吗?”桃夭夭托着腮帮子笑道。 “我是下过战书,一品居和桃花斋是公平竞争,我们这不是输了吗?我也愿赌服输,已经答应他一个月内将一品居从紫云城内搬走了。”沈采薇说道。 “搬走?”桃夭夭眼角抽了抽,“采薇,你没开玩笑吧?这么大的事,你跟你哥和你爹商量过吗?” 沈采薇摇摇头:“没商量过,但是我做得了主,我爹大不了就是骂我几句,放心吧,我还有我娘护着呢,他不敢使劲凶我的!” “呵呵……”桃夭夭满脸黑线地干笑了两声,“所以呢,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沈采薇神秘地笑了笑,伸手拉住了桃夭夭的手,声音又甜又嗲:“表姐啊……” “别叫得这么亲热,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桃夭夭板起了脸,对上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片子,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沈采薇吐了吐舌头:“好嘛好嘛,说就说!” 她脸色微红,朝着桃夭夭靠了过来:“表姐,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陶轩……他都有些什么喜好?” 对上桃夭夭猛然睁大的双眼,她干咳了两声,又说:“比如说,他喜欢穿什么式样的衣裳?喜欢什么颜色?最爱吃的东西是什么?还有……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桃夭夭大睁着双眼看着沈采薇半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沈采薇伸出双手在桃夭夭眼前晃了晃:“表姐,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有!有在听!”桃夭夭回神,盯着沈采薇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采薇,你打听轩哥哥的事情做什么?你是不是……” “你猜的没错,是!我就是看上陶轩了!”沈采薇叉着纤腰,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认真的模样将桃夭夭逗得“哈哈”大笑。 “采薇,你看上轩哥哥什么地方了啊?”桃夭夭只当沈采薇开玩笑,根本没放在心上。 “表姐,你别笑!我是认真的!”沈采薇黑了黑脸,叉着腰从梅花桩上站了起来,扬声就是一声怒吼:“我就是看上陶轩了!” 桃夭夭被这声怒吼吓了一跳,一下跳起老高,慌忙伸手捂住了沈采薇的嘴巴:“傻丫头!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我听得到!” “可是你不信我!”沈采薇撇了撇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好好,我信你,你别哭!”桃夭夭无奈地抚额,“可是,你才认识轩哥哥多久啊,就这么确定喜欢上他了?” “我非常确定!”沈采薇重重地点头,“从小到大,在我身边转悠的人都只会跟我说好听的话,只会讲笑话逗我开心,就算是练武,也总是故意输给我,我讨厌死他们了,可是陶轩就不会啊!” 沈采薇一边说,一边微微地笑着:“不知道我的身份之前,他没有因为我的寒酸而瞧不起我,甚至我放走了他的那只神鸟,他都气成那个样子了也没把我怎么着…… 后来,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却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过来讨好我,对我还是那副样子…… 他仪表堂堂,功夫又好,为人又正直,宁愿自己受伤都要从圆月教徒手中救下我,我当时就想着,这一辈子,我一定要嫁一个陶轩这样的人!” “等等采薇!你说轩哥哥从圆月教教徒手中救过你?”桃夭夭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洛冰只告诉她沈采薇住到侯府来了,却并未告诉她是为了什么,她只当沈采薇是惦记着母亲才住进来的。 “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啊!”沈采薇开口,“就在桃花斋,我们一品居和桃花斋的最后一场厨艺比赛,比到中途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两个黑衣刺客,被陶轩和紫烟联手制服了。” “桃花斋也出现圆月教教徒了!”桃夭夭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也终于知道为何爹爹不让她随意出门了。 “表姐,你就跟我说说吧?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回玉剑山庄了,我就再也见不到陶轩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一片苦心吧!” 沈采薇说得可怜兮兮,桃夭夭拗不过她,只得苦笑着点点头:“行,我告诉你,你可都得记清楚了,我只说一遍的!而且,我话可说在前头,我只能帮你这些,是不会插手你跟轩哥哥之间的事情的。” “为什么……”沈采薇小脸顿时黯然了下来,她原本还指望着让这个表姐帮自己撮合一把呢。 桃夭夭笑着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去揉了揉沈采薇的脑袋:“采薇啊,姐跟你说句实话,你可别难过哈,你跟轩哥哥,你们两个,不太合适。” 虽然她的经验也不算丰富,不过却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沈采薇对轩哥哥,不过是一时的新鲜而已。 采薇是玉剑山庄沈庄主的独女,是天之娇女,众星捧月般长大,而轩哥哥,不过是她陶青爹爹捡来的一个孤儿,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里,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是不太可能的。 而且,轩哥哥的脾气秉性,适合的是陶静那样温婉贤惠会照顾人的女子,采薇这古灵精怪的顽皮性子,只会让轩哥哥有操不完的心。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没有一个人会站在我这一边!”沈采薇气鼓鼓地低下头,随即又信心百倍地抬起头来:“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 沈采薇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表姐表姐,你先别说,等我一会儿,我去找纸笔过来,免得忘记了!” 说完,还没待桃夭夭有所反应,沈采薇就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儿,桃夭夭觉得好笑却又不忍心笑,只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沈采薇说到做到,真的捧了文房四宝过来,她将宣纸在石凳上铺开,将桃夭夭说的关于陶轩的每一句话都记了下来,一笔一划,写得非常认真。 写完之后还特意让桃夭夭过了一遍,之后才像得了宝似的揣着那几页纸离开了,据说是要带着紫烟去桃花斋吃饭。 桃夭夭让她帮忙给陶轩带了几句话,让她告诉陶轩自己一切安好,等有时间了就会去桃花斋看他,沈采薇也喜滋滋地应了下来,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去桃花斋的理由。 沈采薇走后,桃夭夭忽然没有了练剑的兴致,她看了一眼四周高大的参天大树,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 长公主府。 紫竹轩。 门窗紧闭的房间中满是浓重的药材味道,进进出出的下人们全部放轻了脚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凝重。 透过云雾纱帐,依稀能看到躺在床上的长公主蓝琪。 脸色煞白,唇色青紫,早已失了平日里的美艳与威严,若是不静下心去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她锦被下呼吸的起伏。 顾紫璃静静地坐在床边,如同失了神一般,怔怔地看着床上的蓝琪。 她的脸色憔悴异常,嘴唇干裂,眼睛红肿,那双灵动的眼睛里也早已经失了往日里的光彩。 房门轻响,一个人抬步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碗药。 “莫谷主……”有下人迎上前去想要行礼,却被沈玉枫抬手阻止了。 “我亲自将药送进去,你们先下去吧。”沈玉枫轻声吩咐周围的下人,下人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之后退了出去。 沈玉枫看了看手中的托盘,伸手捏了捏眉心之后,强打精神走进了卧房。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4章 拜帖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房中,将托盘小心地放在了卧房中央的桌子上。 托盘碰到桌子的轻响声惊到了顾紫璃,她缓缓侧了侧身子,木然地抬头看了沈玉枫一眼之后就又转过了身。 那双眼睛眼底通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 看到桌上那一碗早就不知道凉了多久的药,沈玉枫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就要发火,却又在看到顾紫璃那个萧索孤独的背影之后忍住了。 他将那个没有汤勺的碗从托盘里端了出来,“当”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清了清嗓子:“公主,吃药了!” 顾紫璃站起身来,木然地走到桌子旁边,却没有去端自己的那碗药,而是定定地看着托盘里那个带着白玉汤勺的药碗。 那碗药,是母亲的续命药,若是没有这续命药吊着一口气,母亲怕是早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顾紫璃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抹去眼角的大颗泪珠,缓缓伸出手去端药,可是却被沈玉枫伸手按住了药碗。 “放手!”顾紫璃猛地抬起头来对着沈玉枫低吼道,如同一只濒临崩溃的野兽。 沈玉枫摇摇头,低头用眼神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那碗没有汤勺的药:“先将你自己的药喝了再说!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不想再浪费精力来救你了!” “本宫不需要你来救!”顾紫璃红着眼睛对着沈玉枫怒吼,声音却沙哑得像个老人。 看着顾紫璃脸上的倔强,沈玉枫不忍心地别过了头,手却依然按住了蓝琪的那碗药没动,声音也强硬了起来:“我说了,我是大夫,你们必须听我的!” 沈玉枫暗叹了一口气,不是他有意要如此强势,实在是这几日的相处,让他对这个公主刮目相看。 明明伤心悲痛到了极致,却始终隐忍着,即便是咬破了嘴唇也不肯痛哭出声,还能强撑着一口气有条不紊地安排府中事务,更不忘嘱咐太医跟太后隐瞒长公主的伤势。 众人都当这个长乐公主是铁打的身子,将她当成了长公主府的主心骨,可是只有他知道,她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虽说他碍于男女有别,不曾亲眼见过她身上的伤,但是从侍女的描述中也能听出大概,圆月弯刀的伤,并不是一般人能扛下来的,可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不仅扛下来了,还能咬牙一声不吭,若不是他强行给她把了一次脉,他都不知道这个女子竟然能坚强至此。 “我听了你的话,乖乖喝了药,母亲就能醒吗?” 顾紫璃沙哑低沉的喃喃说话声在耳边响起,沈玉枫缓缓地回过了头,看到的是顾紫璃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与其说是在问他话,倒不如说她是在自言自语。 沈玉枫张了张口,最终却化成了一声叹息。 他不想昧着良心说些谎话欺骗顾紫璃,长公主的伤势太重,他虽被称为神医,却也不是大罗神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沈玉枫的轻叹声成了压垮顾紫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双腿一软,身子猛地跌在了地上。 沈玉枫被吓了一跳,慌忙后知后觉地想要上前搀扶顾紫璃起来,顾紫璃却抱着双膝将头埋了进去。 “……为什么受伤的不是我!我若是早些看出母亲的不对劲,那晚说什么都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府……” “她若是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顾紫璃沙哑着声音自言自语,说到最后,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沈玉枫站在她身后,只能看到她不停抖动的双肩,却依旧听不到她的哭声。 他缓缓蹲下身去,试了几试,终于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顾紫璃的肩膀:“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大声哭出来吧,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会笑话你。” 他极少用这种正儿八经的语气跟人说话,更别提安慰人了,可是,他安慰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还激怒了顾紫璃。 顾紫璃猛地抬起头来,双目通红,脸上还带着大颗泪珠,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恶狠狠的:“哭?本宫为何要哭!父母的大仇未报,本宫还没有手刃仇人,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 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忽然猛地站起身来。 她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沈玉枫,紧走了几步到了墙边,然后伸出手去一把取下了墙上的那把宝剑。 沈玉枫见状抽了抽眼角,这丫头是不要命了吧?站都站不稳了还想着去报仇? 他摇摇头,“唉”了一声之后,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长公主?” 顾紫璃的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来:“母亲?” 可是,还没等她看清床上的蓝琪是否真的已经清醒,就觉得后脖颈处一阵酸痛,下一秒,她就缓缓闭上了眼睛,软软地跌在了沈玉枫的臂弯里。 “这一个两个三个的,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沈玉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抱着顾紫璃去了窗边的小塌上。 “这么轻,浑身没有四两肉,一股风都能吹走,还心心念念着去报仇?” 沈玉枫嫌弃地摇摇头,却不忘伸手扯过被子给顾紫璃盖好,又转身去了桌边端来了那碗药。 “定远侯府,玄幽王府,还有你们长公主府!三个地方来来回回地跑,我容易吗我?好不容易亲自熬好了药,你竟然还敢浪费?” 沈玉枫嘟嘟囔囔,手里却没有闲着,他捏着顾紫璃的嘴,将那碗药一滴不剩地全部给顾紫璃灌了进去,开始的动作很不温柔,却又在看到顾紫璃脸上那道道泪痕的时候犹豫了,最终放柔了动作。 喂药的差事不好做,一碗药灌进去,沈玉枫已经出了满身的汗。 他将空了的药碗放下,起身去了门外,挥挥手叫过了两名侍女。 “你们将托盘里那碗药喂给长公主喝…… 长乐公主太累了,本谷主让她服了药,她可能得睡上一整晚,你们记得留人照顾着些。” “是!”沈玉枫在长公主府待了这三天,府上的人早就将他当成了最后的希望,对他说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本谷主有事要出去一趟,若是长公主这边有什么变故,就让人去玄幽王府找我。” 沈玉枫捶了捶自己的老腰,他再不好好去洛云锡那里的药泉泡一泡,怕是就要散架了。 “是!”下人们恭敬地低着头,一直将沈玉枫送出了门外才转身回了房。 沈玉枫提了一口气飞身上了墙头,也懒得走大路了,直接飞檐走壁地沿着房顶跳了开去,不多时的时间就落在了玄幽王府后院的墙上。 看着那间熟悉的书房,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瞅准了下方的青石地面就要往下跳。 然而,还没等他脚尖粘地,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射过来几支冷箭,冷箭飞来的角度还诡异得紧,似乎能猜得出他的招数,将他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最后的一支箭沈玉枫躲避不及,他的脚踝被冷箭擦肉而过。 沈玉枫“嗷”地痛呼了一声,一头栽到了墙边的干草从里,继而发出一声怒吼:“洛云锡!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怒吼声落下之后,冷箭似乎抖了几抖,又像是被绳子牵着似的,忽然间又隐到了墙缝里,一阵脚步声过后,沈玉枫听到了一声轻笑。 他“呸”地一声吐出口中的干草叶子,恨恨然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洛云锡那张憋着笑的俊脸。 沈玉枫火冒三丈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洛云锡!你要死啊!连我也杀是不是!”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走上前去从沈玉枫头顶上捏了几根草根下来:“对不住了,这是白瑾刚刚研制出来的,还不知道效果如何,正研究着呢,可巧就被你遇上了。” “哪个是白瑾?让他给我出来!”沈玉枫“嘶”地一声捂住了脚踝,索性一屁股赖在地上不走了。 “谁让你不走大门非要翻墙进来的?”洛云锡脸上的笑意不减,缓缓背对着沈玉枫蹲了下去:“上来,我背你进去。” 沈玉枫撇撇嘴,抡起一拳挥在了洛云锡的后肩上,脸上怨气不减,最终却没舍得让洛云锡背。 “得了吧你!让你洛云锡背?我还怕折寿呢!压坏你了还不得我来治!” 沈玉枫恨恨地瞪了角落里的那两道低着头的人影一眼,然后搭着洛云锡的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 “祁风,去拿金疮药过来。”洛云锡站起身来,伸手扶住了沈玉枫,回头对着角落说道。 “是!”祁风答应了一声,低头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递到了洛云锡手里,还不忘爱莫能助地看了角落当中的白瑾一眼。 看到祁风现身,白瑾缩了缩脖子,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对着沈玉枫拱着手,深深地弯下腰去:“月夕阁白瑾见过莫谷主,方才多有不查,没能认出莫谷主,实在是该死!请莫谷主责罚。” 沈玉枫也低下头去,盯着白瑾那张白面儒生的脸看了许久,忽然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抽了抽眼角:“白瑾?那个月夕阁的鬼手天工?凭一己之力研制出破云针的那个鬼才?” 白瑾谦虚地笑了笑:“破云针确实出自小人之手,小人不过是个匠人而已,莫谷主谬赞了!” 沈玉枫眼角抽了抽,转身拉着洛云锡就往屋里走:“匠人?本谷主可不敢责罚你这样的匠人!”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回头将你弄的这一套发射冷箭的机关也给我一套,我将它们放在神医谷去!” “是。”白瑾直起身来答应了一句,笑着看着洛云锡和沈玉枫的背影走远。 “你那一个破山谷要什么机关,有我给你设的那些阵法守着还不行吗?”洛云锡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扶着沈玉枫朝书房走去。 “你那些虚无缥缈的阵法我觉着不安全,还是真刀真枪地来得安心!”沈玉枫憋屈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可好,我这不问世事的莫神医,一下子成了圆月教的眼中钉了,我那神医谷还能安生得了吗!” 洛云锡的脚步稍稍一顿,他回过头去,真诚地对着沈玉枫开口:“这一次,谢谢你!” 沈玉枫恶寒地抖了抖身子:“能从你洛云锡口中听到一个‘谢’字,可着实不容易!洛飞怎么样了?醒了吗?” 洛云锡“嗯”了一声,抬手推开了书房的房门。 “醒了,我让人送他回阁里养伤了,暂时不让他露面了。”洛云锡将沈玉枫扶坐在了椅子上,蹲下身去就要帮沈玉枫脱靴子。 沈玉枫被吓了一跳,慌忙自己将靴子脱了下来,却没能阻止住洛云锡帮自己敷药。 他眼神一暖,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圆月教的那个鲁左使看到了洛飞的样子,又认出了他的那一招同归于尽的‘殊途同归’招式,他们回过神来之后或许会拿洛飞这件事来对付你,你最好早做打算。” 洛云锡低头仔细地替沈玉枫包扎着伤口,闻言手下不停,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意:“我知道,洛飞是我洛家的人,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包扎好伤口之后,他将布条打了个结,然后站起身来去净了手,又从桌上给沈玉枫倒了一杯水,“不说洛飞的事了,长公主那边怎么样?” 沈玉枫叹了一口气,一张俊脸上难掩挫败:“内伤外伤都好治,就是身上中的毒有些棘手,我已经用尽了手头的灵药,宫中珍藏的药材也用去了不少,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若是五日之后她还是醒不了,那就……” 沈玉枫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五日……如今已经过去三日了……”洛云锡的神情凝重,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然后又皱眉看了沈玉枫一眼:“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在那里守着,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沈玉枫黑了黑脸,他低头看着脚上的那道伤口,知道今日的药浴怕是泡汤了,他恨恨然地站起身来,冲着洛云锡嚷了一句:“本谷主也是人!累了!乏了!想要休息了行不行啊!” 说完,他用一只脚跳着去了书房内的套间,一头栽在床上不起来了。 洛云锡好笑地摇摇头,弯腰拎起沈玉枫的一只靴子跟了进去,却发现床上的沈玉枫已经发出了鼾声。 洛云锡叹了一口气,弯腰将沈玉枫的另外一只靴子脱了下来,将两只靴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一起,然后轻轻拉过被子盖在了沈玉枫的身上,这才转身关好门走了出来。 刚踏下书房的台阶,院门那边忽然传来了管家陈忠兴奋到极点的尖叫声。 “世子!世子啊!——” 尖叫声还未落下,影壁那边就闪过了管家陈忠胖乎乎的身躯,手里举着一样东西,正迈着小短腿晃悠晃悠地朝着这边走来。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抬步朝着陈忠迎了过去:“忠叔,何事如此高兴?” “世子,老奴刚刚收到了定远侯府的拜帖,明天一早,桃大人和桃小姐就要登门来拜访了!”陈忠晃着手里的拜帖到了洛云锡面前,一边笑,一边将拜帖朝着洛云锡递了过来。 “真的吗?我瞧瞧?”祁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同时伸出手去从陈忠手上一把拿过了拜帖,可是还没等他将拜帖打开,拜帖便失了手。 不过转瞬之间,拜帖就到了洛云锡手上,站在一旁的陈忠甚至都不知道他手上的拜帖已经过了两个人的手。 祁风咧着嘴对着陈忠笑了两声,并没有放弃一探究竟的想法,败在公子手上,他一点儿也没觉着丢人。 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洛云锡身后,当看清拜帖上那两行大字中的名字的时候,祁风的脸上乐开了花,一点也不比陈忠脸上的笑意少。 “世子,这桃姑娘还是第一次来咱们玄幽王府呢,您觉得老奴应该如何准备才能让桃姑娘高兴呢?”陈忠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摩拳擦掌一副大显身手的样子。 “忠叔说得对!咱们可一定得好好准备!一定得给桃姑娘留下一个好印象!”祁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那个……世子啊,我就不用出现了吧?”白瑾的声音在一旁弱弱地响起,虽然声音苦哈哈,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往拜帖上瞥:“清风瓦舍那一次,桃姑娘见过我,估计她会将祁风坑她的二百两银子算在我头上。” 看着自己跟前那三双不受控制的眼睛,洛云锡黑了黑脸,他抬起头来,“啪”地一声合上了拜帖:“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都无事可做了是吗?” “有!有有有!”三个人忙不迭地点点头,慌忙低着头往回走,却冷不丁地相互撞了个满怀,激起一阵哀嚎和埋怨声。 看着几个人捂着鼻子和脸相继离开,洛云锡微微勾了勾嘴角。 他将手中的拜帖丢到空中又伸手接住,如此往复把玩了几下之后,才转身离开打算回房。 刚刚行至卧房门口,他忽然听到了身后的一阵风声。 “阁主!”祁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洛云锡的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来。 “有消息了?”他沉声问道。 “是!”祁玉点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属下们经过多方打探,已经查到了那个贾万贯的消息,他装扮成了一名上了年纪的乞丐,这两日藏身在那家叫做‘桃花斋’的酒楼附近,若不是那日桃花斋出了圆月教的刺客,属下们还发现不了他的踪迹呢!” “桃花斋……”洛云锡皱了皱眉头,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了僵,“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找机会将他擒了,我亲自会会他!” “是!”祁玉答应着退了出去。 …… 天黑沉沉的,有阴又冷。 许是因为前两日出了命案的缘故,桃花斋门前的客人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这几日都是天色刚刚暗下来就打了烊,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孙掌柜,看这天气就要下雪了,将店门关了,你也早点歇着去吧。”陶轩掀开连着后院过道的那道帘子走了进来。 “知道了东家,六子已经去关门了,老朽核对完今日的账目就回房了。”孙管家低头拨着柜台上的算盘说道。 陶轩“嗯”了一声,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慌忙抬步朝外面走去。 “东家,您去哪儿?”六子嵌好了最后一扇门板,见陶轩慌慌张张就往外走,便疑惑地问了一句。 陶轩不语,几个大步下了台阶,扭头就往台阶左边的石狮子上看去。 六子追了出来,看到陶轩愣在那里的背影,便了然于心地笑了笑。 “东家,外头风大,您快进来吧,我看着要下雪,已经提前将大黑牵回后院了。”六子笑着对陶轩说道。 陶轩松了一口气,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就打算转身离开。 可是才刚上了两层台阶,忽然听到背后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有谁到了他的身后。 陶轩下意识地转过身,快准狠的一招擒拿手对着身后之人攻了过去。 那人丝毫功夫也没有,一下就被陶轩反剪了双手按在了地上。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陶轩对着那人冷喝道,待看清地上那人一身乞丐装扮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却并未放手。 “陶老板饶命啊!天寒地冻,小的不过想来讨口饭吃!” 被压在地上的那人是化名为“二万”的贾万贯,一身横肉却一点苦头也吃不了,疼得如杀猪般大声哀嚎。 “我们已经打烊了,后厨也已经熄了火,你去别家看看吧。”陶轩松开了钳住贾万贯的手,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子来,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丢在地上,而是抬手朝着贾万贯递了过去。 贾万贯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盯着陶轩看了许久,忽然红了眼圈,双唇也跟着颤抖了起来,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5章 美得像个摄人心魄的妖精 陶轩只当贾万贯是感动了,便将手里的银子又往他面前送了送:“给,拿着吧,天寒地冻的,买点热乎饭吃。” “谢谢!谢谢陶老板!”贾万贯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之后,他抬起头来双手接过了陶轩手里的碎银子。 眼见着陶轩转身上了台阶,贾万贯忽然紧追了两步急声开口:“陶老板,您店里,缺人手吗?” “不缺。”陶轩头也没回,沉声丢给了贾万贯两个字。 “陶老板!”贾万贯再跟了两步,忽然压低了声音开口:“陶老板,您的左后腰,可是有一处铜钱般大小胎记?” 陶轩离开的步子猛地一顿,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满是震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左后腰,确实有一处胎记,他隐约记事的时候就知道,也是铜钱般大小,不过如今已经长大了。 知道他身上有胎记这件事的,普天之下只有已逝的义父一个人,连祖父都是不知道的,可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乞丐,因何却能如此笃定? 陶轩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又重复了一句:“我让你再说一遍!” 贾万贯被陶轩脸上的阴沉吓了一跳,他慌忙后退了一步,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陶老板,小人说,您的左后腰处,应该有一个处青绿色的胎记,铜钱般大小,不过……” 贾万贯的话顿了顿,又说:“您已经长大成人了,那胎记,应该跟着一起长大了才是,小人也猜不出如今的大小了。” “你说的那胎记,是什么形状的?”陶轩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一步一步地缓缓下了台阶。 他停在了贾万贯上方的台阶处,居高临下看着贾万贯,眼底一片幽深。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若是不小心说错了……”陶轩话没有说下去,眼底的冰凉却吓得贾万贯打了个哆嗦。 他定了定神,对着陶轩低下了头:“小人刚才之所以会拿铜钱来形容,自然是有其他含义的,您身上的那个胎记,就是个铜钱的形状。”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脖颈旁边一片冰凉。 贾万贯的身子一僵,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了:“陶……陶老板,您这是做什么?难道小人说错了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我有何目的!”陶轩寒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贾万贯却忽然又不害怕他了,反而“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吐出两个字来:“故人。” “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何来故人一说!”陶轩沉声喝道。 贾万贯再笑:“陶老板,你并非不认识小人,只是将小人忘了而已!” 他将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缓缓推开,认真地看着陶轩开口:“五六岁的年纪,又逢家中巨变,忘了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你什么意思?”陶轩心中一动,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匕首。 五六岁的年纪,正好是义父将他捡回去的年纪。 义父跟他说过,当时捡到他的时候,正是一个冰天雪地冬日的傍晚,他衣衫褴褛,蜷缩在一群被官兵驱逐的逃难人群当中。 义父的商队恰好经过,商队施舍干粮的时候,发现那群难民已经连饿带冻地死了一大半。 在死人堆里,义父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问了周围活着的人都说不认识,便于心不忍,将他带了回去。 后来他清醒之后,义父问起他的过去,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义父懂医,告诉他说因为他受过一些刺激,所以便忘了一些事情,问他愿不愿意当他的儿子,他便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就这样,他被义父带回了陶府,给起了新的名字——陶轩…… “陶老板,这件事说来话长,您确定要在这大街上听小人跟您说起您的过去吗?”贾万贯看着陶轩说道,见陶轩一直看着他不说话,便低了低头又问:“陶老板,您店里缺人手吗?小人手脚倒还利索,可以帮您做工。” 陶轩四处看了一眼,转身上了台阶:“随我进来。” “是!”贾万贯眼底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奸笑,跟在陶轩身后进了桃花斋。 …… 定远侯府玉笙居。 洛冰蹲在桃夭夭面前,心疼又好笑地帮桃夭夭擦着药酒,沈采薇则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嘶——洛冰你轻点儿!”桃夭夭疼得龇牙咧嘴。 “小表姐,虽说我功夫也不咋地吧,可是我也没听说过练轻功是你那样练的啊!”沈采薇捂着肚子憋住笑,对着桃夭夭伸出一个大拇指来:“小表姐,你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哈哈!” “把那个‘小’字给我去掉!”桃夭夭恶狠狠地对着沈采薇扬了扬拳头,心里头实在是憋屈得紧。 她明明已经将洛云锡告诉过她的口诀背得滚瓜烂熟了,明明是一字不漏地照做的,可是为何她却会撞了这一头一脸的伤? 若是依着洛云锡的方法,她每次跃起的高度总是太高,不是被高耸入云的树枝勾住了头发,就是被刮伤了脸,但若是自己摸索着来,却又总找不到那个平衡点,别说踏雪无痕水上漂了,估计就连追个人都得追得跌跌撞撞。 洛冰看出了桃夭夭的心中所想,她将手里的药酒收了回去,然后憋住笑小心地说道: “小姐,您在玄幽王府的时候,世子应该也教过您一些轻功要领的,我想,世子教的那些,应该是他依据您当时的身体条件所定,但是您体内如今已经多了夫人几十年的修为,跟之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您是有基础的,回头我多陪您练练就行了。 就是您这一脸伤……明日还要去玄幽王府呢。” 洛冰憋住笑摇摇头,也罢,反正世子看上的是小姐这个人,而不是这张脸。 “洛冰,明天给我画个大浓妆,我去吓吓洛云锡!”桃夭夭笑得有些奸诈,一点儿也没有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娇羞。 洛冰抽了抽眼角,陪着笑说道:“小姐脸上的伤,是应该略施粉黛遮盖一下。” “我说的不是略施粉黛,我说的是浓妆,大浓妆,就像戏台子上唱戏的那种。”桃夭夭捂着眼角,不敢笑得太放肆,疼。 洛冰和沈采薇:“……” …… 当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 桃夭夭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也不知是因为夜里刚下过雪天色发亮的缘故,还是因为惦记身上这一身功夫的原因。 但是洛冰非说她是因为就要去玄幽王府了心里着急,所以才会早早醒来的缘故。 她跟洛冰一路打闹着去了后院的练武场,为了节约时间,小跑的圈数她减了一半,让洛冰陪她打了一套剑法之后,便开始跟洛冰追逐着在林子间嬉戏,直到出了一身臭汗之后,她才跟洛冰一前一后地轻飘飘落在了梅花桩上。 “不行了小姐,您这是什么变态的进展?再陪您练上几天,我这身子就散架了,您还是找桃大人陪练吧!” “那可不行,你得让我从你身上找点自信!”桃夭夭心情大好,长本事了果然不一样,她说话似乎都比平常硬气了许多! 看洛冰叉着腰气喘吁吁,而自己却始终呼吸均匀气定神闲,桃夭夭心里头的成就感顿时大盛,心里自然想起了沈卿尘。 “不练了,赶紧沐浴,待会陪娘吃早饭去!”桃夭夭将手里的穿云剑丢给了洛冰,脚尖在梅花桩上轻轻一点,提了一口气就上了房顶。 虽然飞过去的过程有些摇摆,落地的姿势也丑了些,却好在没从房顶上跌下来。 洛冰好笑地摇摇头,缓过气来之后,她拎着两把剑出了练武场。 二人离开之后,又是从那座假山的背后出来一个人,依旧是定远侯府的二公子桃潜。 他紧走了几步到了刚才桃夭夭练剑的树林当中,然后缓缓伸出手去摸了摸树干。 粗壮的树干之上,是被桃夭夭穿云剑的剑气遥遥划出的一道道痕迹,看着那一道比一道深的剑痕,桃潜的脸上划过一丝阴狠和嫉恨。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野丫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如此厉害,凭什么他们正室所出的孩子都比他们这两个姨娘出的孩子要强! 一定是父亲! 一定是父亲藏着掖着,将最好的都给了他们! 桃潜低吼了一声,伸出拳头使劲在树干上锤了几下才转身恨恨然离开! …… 沐浴完之后,桃夭夭和沈采薇一起陪沈卿尘用了早膳,当看到桃夭夭脸上的青紫时,沈卿尘也是既心疼又好笑,她吩咐了白芨一声,白芨笑着转身进了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个白玉瓷瓶。 “傻孩子,受了伤都不知道来娘这里找白芨吗?你白芨姑姑的手艺可是天下一绝!” 沈卿尘接过白芨手里的瓷瓶塞到了桃夭夭手中,“你若是昨日过来,早点上了药,今天一早起来都能消了呢!这下可好,待会还要出发去玄幽王府呢!” “哎呀娘!没关系的!”桃夭夭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比这更狼狈的模样,洛云锡都见过呢,这点小伤能算伤吗?”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沈采薇和洛冰眨了眨眼睛,又说:“娘,我待会让洛冰带我去梳妆,梳妆完之后就直接去前院找哥哥,就不过来您这里了哈!” 她怕沈采薇和洛冰将她吓洛云锡的打算说出来,更怕自己浓妆艳抹的样子会吓坏自家娘亲。 “不用过来了,早点出发吧,记得让洛冰帮你好好打扮一番……还用你白芨姑姑过去吗?”沈卿尘问道。 “不用了!不用麻烦白芨姑姑了!”桃夭夭慌忙摆手,抹了一把嘴巴之后便拉着洛冰落荒而逃。 看着桃夭夭慌里慌张的样子,沈卿尘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喽!若是夭夭去了玄幽王的封地,我们母女,就不知道能多久才能见上一次面了!” “姑姑,我们玉剑山庄就在西北,您可以去我们玉剑山庄住啊!您都不知道,我爹和我娘可惦记您了呢!”沈采薇笑着拉住了沈卿尘的手。 “姑姑又何尝不思念他们啊!”沈卿尘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沈采薇的手背,逐渐陷入了沉思。 她都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回过玉剑山庄了,似乎最后一次带灼儿去的时候,玉枫那孩子才五六岁…… “既然想,那等来年开了春,我就让爹爹派人来接您吧!”沈采薇兴致勃勃地说道, “姑姑,您都不知道,玉剑山庄这几年变化可大了!您住的那个院子,娘每隔几日就会让人进去打扫呢,我还偷偷溜进去看过几次呢,还见过您练功用的九节鞭呢!我还试着甩了两下,却被九节鞭砸得鼻青脸肿,被哥哥和紫烟他们笑话了好久呢!” 沈卿尘被沈采薇垮下来的小脸逗笑了,她抬手摸了摸沈采薇的头发,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微微一笑:“姑姑听你表兄桃灼说,如今玉剑山庄的生意,大部分都是你在接管,管理得都还不错是吗?” 沈采薇狐疑地看了一眼沈卿尘,好半天之后才点点头:“是啊,姑姑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她怎么总觉得有一种跳进坑的感觉? “不愧是咱们沈家的姑娘,采薇真厉害!”沈卿尘再笑,“姑姑还听你表兄说,这几日外头很不安全,让你尽量别出府是吗?但是姑姑却又怕你在府里住着会觉得枯燥无味,所以,姑姑便给你找些事情做如何?” “什……什么事情啊?”沈采薇小心地笑问道,若是能讨姑姑高兴,她倒是也不介意往坑里跳。 沈卿尘但笑不语,回头对着白芨看了一眼。 白芨瞬间便懂了沈卿尘那一眼的意思,她对着沈卿尘福了福身子,转身笑着进了里屋。 “姑姑知道,这些事情在你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就算你不做,姑姑自己也能做,但是你知道的,姑姑身子骨不太好,而且,也不太相信别人,咳咳——” 沈卿尘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眼底却划过一丝笑意。 “姑姑,那您就别做了,我帮您做,只要我懂……”沈采薇慌忙站起身来帮沈卿尘轻轻拍打着后背,可是,当她看到白芨手中拿着的东西的时候,一张俏脸却一垮到底。 白芨手上拿着的,是两本厚厚的账本…… “姑姑……”沈采薇可怜巴巴地开口,她最讨厌看账本了。 “表小姐,这可是那个程氏送来的账本,您是知道的,夫人病了这么些年,对府里的事务不怎么上心,定远侯府这些年都是那个程氏在打理,背地里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可是,我爹分明说过,若是论起看账,我们玉剑山庄谁都不值一提,说姑姑才是我们沈家最厉害的那一个啊!虽然姑姑身子不好,可是,这也才两本账啊!”沈采薇一边小声叨叨,一边接过了账本。 “采薇,姑姑已经很多年没碰这些东西了,早就已经生疏了,只能大致过一遍,内里的细节若是细看,则要耗费许多心神,所以……” 沈卿尘的话未说完,又掩着嘴巴轻咳了起来。 “我知道了姑姑,这两日我就帮您核对一下,您就别操账本的心了。”听到沈卿尘咳嗽,沈采薇慌忙将账本抱在了怀中,“那您就早些歇着,我先回房了。” 沈卿尘笑着点点头:“白芨,送送采薇。” “是,夫人。”白芨答应了一声,客气地将沈采薇送到了门外,立刻又转身进了屋。 她不解地看了沈卿尘一眼:“夫人,那两本账您不是早就已经看完了吗?也知道了是那程氏故意试探您,可是您为何还要让采薇小姐她……” “扶我出去坐一会吧,出去看看雪景。”沈卿尘笑了笑,在白芨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程氏做账的手法异常高明,我先前倒还真是小瞧她了……我让采薇看账,一来想看看采薇的本事,二来嘛……” 她在白芨的搀扶下出了门,沿着下人清扫出来的一条道路,缓缓地走到了院子里的一个秋千架旁。 秋千架上面的积雪已经被下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正迎着风轻轻地摆动着。 白芨读懂了沈卿尘眼底的期待,便利索地取了一个软垫垫在了秋千上面,然后扶稳了秋千让沈卿尘坐了上去。 沈卿尘轻叹了一口气,又说:“二来,你忘了今日一大早,紫烟过来找过我吗?” 白芨点点头:“紫烟姑娘找您,是说了什么跟采薇小姐有关的事情吗?” 沈卿尘“嗯”了一声:“紫烟说,采薇这些日子,对一个叫陶轩的人很是上心。” “那是个什么人?”白芨疑惑地问道,“采薇小姐的眼光,不是高到离谱吗?” “我就是怕的这个啊!”沈卿尘用脚尖点地,将自己推了起来,“采薇情窦初开,对出色的男儿上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愁就愁在那个陶轩,恰恰是夭夭的义兄。” 沈卿尘将双脚并拢,任秋千凭着惯性缓缓地晃来晃去。 “若是其他人还好,大不了我请侯爷出面见见那个陶轩,也好断了采薇的心思,再不行给他一笔银两让他远离京城,甚至是……” “永远消失”几个字,沈卿尘没再说下去,她的这个女儿纯真无邪得像是一张白纸,她不想再平添杀戮。 “可他偏偏对夭夭有恩,我能怎么办啊?若是强硬地插手阻拦,反而会适得其反,只能先找借口将采薇困在府里再说了,大不了,回头你再去找侯爷说一声,让他吩咐程氏多给我送些账本过来。” 秋千缓缓停住了,沈卿尘懒得再自己推,便对着身后的白芨挥了挥手:“推我一下,我都好久没荡过秋千了……世安苑里的那一个,应该早就荒废了吧……” 一双大手从她背后抓住了两边的秋千绳,缓缓将秋千往后拉起一个安全的高度之后,又轻轻地推了推她的后背。 沈卿尘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我这前半生,浑浑噩噩,虚度了那么些时光,如今所求也不多,不过想在有生之年看着这些孩子们能各自找到各自的归宿,能有人疼着,护着,就算我死,也能瞑目了……” 白芨的眼眶微酸,她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一眼桃桓之后,她悄悄退了下去。 桃桓静静地站在沈卿尘身后,时不时地伸手给沈卿尘推上一把秋千,眼底是一片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久违的温柔。 “……这个秋千架,就是世安苑的那一个……”看到沈卿尘离开了秋千,桃桓终于小声开口,声音虽轻,却依旧将沈卿尘吓了一跳。 她猛地转过身来,四处看了一眼才问:“白芨呢?侯爷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桃桓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他并不是刻意要偷偷摸摸的,只是他的卿尘没了内力,听不出来了而已。 “你若是有事让我做,不用让白芨找我,直接跟我说就行,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办到。”桃桓定定地看着沈卿尘,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沈卿尘没有跟桃桓对视太久,只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侯爷若是没有其他事……” “有事!”桃桓慌忙回答,他将白芨刚才递给他的一件披风小心地披在沈卿尘的身上,又放缓了语气,“卿尘,我过来,是想跟你说说夭夭的事。化雪的时候最冷了,当心着凉。” 沈卿尘没有说话,紧了紧披风带子之后,她抬步朝着房间走去:“侯爷请随我进来吧。” 虽然声音依旧有些疏离,却已经不再抗拒桃桓的出现。 桃桓松了一口气,笑着跟在了沈卿尘的身后。 …… “小……小姐,您确定要顶着这张脸出门吗?”洛冰看着镜子里的桃夭夭,结结巴巴地问道。 桃夭夭脸上的惊讶并不比洛冰少多少,她“啊”了一声点点头,却也有些不太确定:“……这个样子出门,总应该比鼻青脸肿出门要好一些吧?” “小姐,我好怕引起骚乱……”洛冰答非所问,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桃夭夭看了又看,“小姐,我之前怎么没发现您竟然如此适合浓妆呢?您好美!美得就像一个摄人心魄的妖精!”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6章 你能让我抱抱你吗…… “这是你的功劳,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桃夭夭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弯了弯嘴角,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张脸的浓妆和淡抹,竟然是对比如此鲜明的两个极端。 她生得极美,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不作任何修饰的脸美得空灵,美得无辜,像个跌入凡间的精灵,但是浓妆过后,她却摇身一变,变成了魅惑人心的妖精。 桃夭夭从妆凳上站起身来,好笑地拉了一把依旧呆愣的洛冰:“走了,我终于不用在你这个大美人儿跟前自卑了!” 洛冰脚底一个趔趄,眼角抽抽了好久才恢复了正常:“小姐,您?会自卑?还是在我跟前?” “是啊!”桃夭夭笑着点点头,笑着对洛冰眨了眨眼睛,还伸出指尖勾了勾洛冰的下巴: “不过,那是在我第一次在醉欢楼见你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是洛云锡身边的小书童,年轻嘛!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对您梅娘姐姐念念不忘喽!” 纵然是女子,洛冰却还是被桃夭夭的那一眼看得心跳乱了几个节奏,她“啪”地一下打开了桃夭夭不安分的手:“小姐,您能不笑了吗?若是在外头对着男子这么笑,会笑出事儿来的!” 桃夭夭被洛冰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心情极好地拉着洛冰径直出了玉笙居的院门,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桃灼住的浅云阁走去。 临近浅云阁的时候,她在路上遇上一个扫雪的小厮,便随手拉住衣裳问了一句:“你是浅云阁的吗?哥哥可在?” 那小厮被桃夭夭那么伸手一拉,再一抬头看到桃夭夭的笑脸,顿时呆若木鸡,连手中拿的扫把也“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不认识大小姐了吗?小姐问你话呢,大公子在不在浅云阁!”洛冰黑着脸上前一步,抬手在那小厮面前挥了挥,将那个呆愣的小厮的神志拉了回来。 “大……大小姐!”那小厮慌忙红着脸低下头,“小人见过大小姐!大公子不在,一早去上朝还未回来!” “天还乌黑就走了,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吗?”桃夭夭皱了皱眉头,洛冰陪她修习轻功的时候她们两个曾经沿着定远侯府的围墙游走了一圈,正好看到桃灼穿着朝服去上朝,这都过去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小姐,要不,咱们先回玉笙居去?等大公子来了再出发?”洛冰小心地在桃夭夭耳边说道。 她们从玉笙居这一路走来,路上见过小姐的下人一个个都像被失了法勾了魂似的,偏生她家小姐还不自知,还对着人家笑得那么灿烂,她忽然替她家公子觉察到了重重危机。 “不回去了,我直接去门口等哥哥。”桃夭夭转身拎着裙摆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哥哥是他们定远侯府的主心骨,是她心中无所不能的天神,一定不会出事的。 桃夭夭一路上嘀嘀咕咕,也顾不上跟下人打招呼了,一路火急火燎地直奔到了门口,巧的是,刚刚踏上大门内的台阶,她就听到了门外的马蹄声。 “哥哥回来了!”桃夭夭大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身姿轻盈,三两步就冲到了门外,正好看到一身淡蓝色锦袍,披着黑色狐裘大氅的桃灼潇洒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桃灼淡笑着将马缰绳交到门房手中,还没等回过头来,忽然就被一道倩丽馨香的身影扑了个满怀。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桃夭夭赖在桃灼怀里撒着娇,因为没有乘车的缘故,桃灼的怀抱带着丝丝清凉。 桃灼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桃夭夭的肩膀,温声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吗?怎么,等着急了?” “当然着急了!”桃夭夭从桃灼怀里退了出来,不满地揪了揪桃灼的衣袖:“穿这么少,回头着凉了,娘又该心疼了!” 乍一看到桃夭夭与平日不同的妆容,桃灼也是微微一愣,瞬间就笑弯了眼:“哥哥不冷……是谁昨日里还说不想去玄幽王府的?今日却又这么着急了?” 桃夭夭的脸猛地一红,她娇嗔地瞪了桃灼一眼:“我是因为哥哥没回来着急,谁说要着急去玄幽王府了!” 桃灼“哈哈”大笑了两声,并没有去戳破桃夭夭的小心思。 他回头往路上看了一眼,见桃夭夭已经吸引了那些迎来过往行人的目光,便取下肩上狐裘大氅将桃夭夭裹了个严实,顺道还将披风的帽子戴在了桃夭夭的头上,然后揽着桃夭夭站回了门槛内。 “谢谢哥哥!”桃夭夭瞬间被裹了个严严实实,她对着含笑的洛冰吐了吐舌头,然后躲在角落里看着桃灼吩咐门房套马车。 “走吧。”马车套好之后,桃灼回头招呼了一声,抬步下了台阶之后,又亲手帮桃夭夭挑起了车帘。 桃夭夭利索地钻进了马车,桃灼又让洛冰也进去,洛冰推辞不过,只得道谢之后进了马车。 桃灼也进来之后,马车便缓缓地行驶起来。 看着原本宽敞的马车当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子,桃夭夭抽了抽眼角:“哥哥,我们去玄幽王府,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洛云锡也不缺这些东西啊!” 桃灼轻笑着摇摇头:“夭夭,我们是去道谢的!” “好吧。”桃夭夭耸耸肩,忽然看着桃灼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一直被桃夭夭盯着看,桃灼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不对啊哥哥,你不是去上朝了吗?你的朝服呢?怎么穿着这一身便装回来了?”桃夭夭问道。 桃灼笑得清浅:“在家里哪里还用的上穿什么朝服?……雪路湿滑,坐稳了。” “可是,你不是才从宫中回来吗?什么时候换的衣裳?”桃夭夭还是有些疑惑,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桃灼正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景,她也立时就被外面的雪景吸引了目光。 马车不急不缓地在马路上行驶着,刚刚转过一个街角,桃夭夭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伴着一个年轻娇嗔的呵斥声。 桃夭夭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正想掀开后窗的车帘看上一眼,却发现桃灼似乎微微变了变脸色。 马蹄声追过来的速度很快,一下就超过了马车。 “吁——”的一声轻呼,马蹄声在马车的前方停了下来。 桃灼轻叹了一口气,掀开车帘对着车夫开口:“桃福,将马车靠路边停一下。” “知道了公子。”桃福答应了一声,跳下车来牵着马车去了路边,将马车停在了一家糕点铺子门前。 “夭夭,你也下车吧,让洛冰带你去买些糕点带上。”桃灼笑着对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心中疑惑,知道桃灼这是有意在支开她,便侧了侧身子看了一眼车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马路中央的夏锦汐。 脸上未着粉黛,脚上还穿着居家穿的绣鞋,似乎是没有梳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眼底有些微红,脸上似乎还带着些泪痕。 夏锦汐手里牵着马缰绳,一双俏眼痴痴地盯着马车,娇小的身子被那匹高头大马衬得楚楚可怜,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 “去吧,我出门早,没吃东西,现在有些饿了。”桃灼从夏锦汐身上撤回了目光,温声对着桃夭夭开口,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微笑,声音也有些发沉。 桃夭夭点点头应了一声,临下车前,她从自己肩上解下了桃灼的披风:“哥哥,锦汐穿得少,你把这个给她吧。” 桃灼眼神微闪,压下心中的所有情绪,却并没有去接桃夭夭手上的那件自己的披风,而是伸手取过洛冰手上那件桃夭夭的粉色披风下了车。 “咱们也下车吧。”桃夭夭将桃灼的披风又披回了肩上,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先开口对着夏锦汐打了声招呼。 “锦汐,好久不见。”她笑着开口。 夏锦汐看了一眼桃夭夭,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想要对着桃夭夭说些什么,却撇了撇嘴,眼眶瞬间又红了起来。 “外面冷,有话去车里说吧。”桃灼将手中的披风朝着夏锦汐递了过去,夏锦汐却倔强地看了一眼桃灼,并没有伸手去接。 桃灼轻叹了一声,抬手轻轻给夏锦汐穿上,然后看了一眼洛冰:“外面冷,带小姐先进去吧。” “是。”洛冰点点头,伸手拉着桃夭夭去了路边的糕点铺子。 “桃福,将夏姑娘的马牵过来。”桃灼又吩咐了桃福一句。 “知道了大公子。”桃福答应了一声,伸手从夏锦汐手里接过了马缰绳。 桃灼转身去了马车旁,夏锦汐吸了吸鼻子,终于拖着早已冻僵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跟了过去。 “给,暖暖手吧。”马车内,桃灼递给夏锦汐一个手炉,夏锦汐伸手接过,小心地抱在怀里,积聚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先是无声,之后便低低的哽咽起来,最后索性痛哭出声。 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夏锦汐,桃灼忍了许久,才堪堪忍住想要安慰的冲动。 犹豫片刻之后,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锦帕朝着夏锦汐递了过去。 夏锦汐看着缓缓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哭声又大了几个分贝,却也没忘记去接那块帕子,却没舍得用那帕子擦眼泪,一直在手里紧紧攥着。 等到满腹的委屈发泄完,她用袖子抹着眼泪抬起了头。 “桃哥哥……你辞官的事,爹爹已经告诉我了。”夏锦汐闷着声音开口。 桃灼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听爹跟娘说了,你是为了让皇上对你们定远侯府彻底放心是吗?可是,你为何要跟爹爹说那些话?你明明知道我发过誓的,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嫁!你为何还要劝说爹爹将我嫁给别人!” 说着说着,夏锦汐的眼泪又要溢出来。 “锦汐……”桃灼轻叹,“有些事,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还不懂……再说,我曾经跟你姐姐……” “我已经十五岁了!你们不要总将我当成小孩子了!”夏锦汐开口打断了桃灼的话,两行清泪再次顺着她通红的脸颊滚落下来。 “桃哥哥,爹爹说的那些事我都懂!爹爹身为太尉,这么些年一直保持着中立,你是怕我们两家结亲会影响到爹爹是吗?爹爹不在乎的,他和娘早就将你当做半个儿子了,就算我们两家不结亲,也早就拴在一起了!为何姐姐行,我就不行了!” 夏锦汐哭着拉住了桃灼的袖子,就像很久之前拉过无数次的一样。 “桃哥哥,姐姐已经过世三年多了!你已经亲手替她报了仇,也已经完成了在她坟前说的守身三年的誓言,姐姐她不会怪你的!” “不只因为你姐姐!”桃灼沉声开口,他将自己的衣袖从夏锦汐手里抽了出来,眼中带上了疏离:“我只将你当成妹妹,你是夏大人的掌上明珠,自然值得更好的。”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夏锦汐使劲抹了一把眼泪对着桃灼开口, “我不管你将我当什么!在我心里,你就是唯一的一个!别说你只是辞官了,哪怕你是一介布衣,哪怕你成为了阶下囚,哪怕你瞎了哑了瘸了聋了,我夏锦汐今生今世也非你不嫁! 你可以坚持不娶我,但是请你不要再劝爹爹让我嫁人了!若那人不是你,再好的人我也不会嫁!” 夏锦汐的声音沙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看着夏锦汐眼底的倔强,桃灼眼神微闪,明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成了一声轻叹:“……锦汐,你这又是何苦……你这样,夏大人会担心的……” “桃哥哥……你能让我抱抱你吗?”夏锦汐含着眼泪抬起头来,眼底的期待让人忍拒绝,“我答应了爹爹不再每日去纠缠你,他才让我出来的,下一次见你,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能让我抱抱你吗……” 桃灼微微低头,静静地看了夏锦汐许久,终于微微点了点头:“好。”。 “好”字落下,他对着夏锦汐缓缓张开了双臂。 听到那个“好”字,夏锦汐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小心地朝着桃灼靠了过来,生怕桃灼会改变主意似的,猛地伸手环住了桃灼,然后将头埋在了桃灼胸前哭得肆无忌惮。 这个怀抱很暖很安心,勾起了她许久之前那些甜蜜的回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她偷偷爬上树偷看姐姐和桃哥哥练武,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怀抱接住的她,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开始眷恋这个怀抱了吧。 姐姐在世的时候,她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将自己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时常在心里骂自己,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不敢有丝毫的逾矩,直到有一日,姐姐偶然看到她枕下那个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那是她迄今为止唯一绣成的东西。 荷包被姐姐发现的一瞬间,她像只受惊的小鹿,紧张害怕到了极点,低着头一动不敢动地等着姐姐的破口大骂,可是姐姐却笑着将她揽入怀中,说桃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配得上所有女儿家的仰慕。 姐姐不仅没怪她,还亲自教她配线,指导她一针一线地将那个未绣完的“桃”字绣得整整齐齐。 从那以后,她便对着桃哥哥关上了自己的心门,她不是个坏姑娘,她不会让自己影响到姐姐和桃哥哥的幸福。 她原以为这辈子或许就只能做桃哥哥的妹妹了,可是没想到一场巨变之后,疼她爱她的姐姐却惨死了,她亲眼见到桃哥哥抱着姐姐的尸身嘶吼着,明明悲痛到了极点,明明流出的眼泪都浸湿了姐姐的衣裳,她却没有听到桃哥哥的一句哭声。 姐姐说得对,桃哥哥总是将所有的苦压在自己心里,总是会对着所有的人笑,可是他心里的苦,却很少有人知道。 她庆幸自己能成为极少人当中的那一个,她想替姐姐照顾桃哥哥,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在乎别人的嘲笑,她只想桃哥哥开心,只想桃哥哥不要总是为了别人而活,只想桃哥哥为了他自己好好过完这一生。 …… 路边的糕点铺子里,桃夭夭透过门缝,疑惑地看着定远侯府的那辆马车,在原地不停地踱来踱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已经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小姐……小姐!”洛冰伸出手去将桃夭夭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开口:“您别走来走去的了,别人都看您呢。” “洛冰,哥哥和锦汐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桃夭夭终于停住了脚步,眼睛却依旧不离对面街角的那辆马车。 “什么怎么回事啊?夏姑娘找大公子肯定是有事啊。”洛冰开口说道,“您还是去那边选些糕点吧。” “有事就说事啊,怎么还哭上了?”桃夭夭皱眉说道,凭她对哥哥的了解,哥哥应该不会让锦汐哭的啊。 “哭了?”洛冰一愣,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桃夭夭,又走到桃夭夭的位置往外看了看,“您怎么知道夏姑娘哭了?” “我听到了啊!”桃夭夭实话实说,“但是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就听不太清了!” “这么远的距离您都听到了?”洛冰惊骇地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变态的听觉! “听到了啊!”桃夭夭认真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只要将注意力放在那辆马车上,排除杂念仔细去听,就能听到轻微的声音。” 她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怎么?你听不到吗?” 洛冰慌忙摆手:“小姐您可太高看我了,我哪儿有那本事!您可一定得好好练功,千万不能辜负了夫人这几十年的功力!” “我知道!”桃夭夭点点头,“走吧,去给哥哥买点心。” 洛冰应了一声,跟在桃夭夭身后去了柜台处,刚刚在柜台旁站定,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这位姑娘您好,请问是定远侯府桃姑娘吗?” 桃夭夭寻声转过身来,看到一名锦衣华服的妙龄女子淡笑着站在自己身后。 一头青丝简单挽了一个飞仙髻,几枚莹润的珍珠点缀其间,美目顾盼间带起一片流光溢彩,当真是发如墨染,眉眼如画。 看到那女子脸上和善的笑容,桃夭夭便也笑了笑:“没错,我就是,请问你是……” “我姓傅,闺名紫苏。”那女子笑着开口,“方才在门外看到了定远侯府的马车,又见到姑娘如此光彩照人,所以我才冒昧问了一句。” “原来是傅姑娘,久仰久仰!”桃夭夭听着这姓氏有些耳熟,便笑着对傅紫苏拱了拱手,拱到一半又发现不妥,便又将手收了回来,并未看到她身旁的洛冰已经微微变了变脸色。 傅紫苏被桃夭夭的小动作逗笑了,掩着嘴巴轻笑了一声:“桃姑娘也是过来买糕点的吗?这家铺子里的糕点味道很好的。” “是啊!”桃夭夭点头,“哥哥没吃早饭,我给他买些糕点让他填填肚子……” 她的目光在傅紫苏身后转了一圈,疑惑地开口:“傅姑娘就自己一个人吗?” “不是……”傅紫苏淡笑着低下头,眼底飞速地划过一丝娇羞:“我跟侍女一起过来的,刚刚下车的时候遇上了誉王殿下,便让侍女先回车上了。” 傅紫苏抬起纤纤玉手指了指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誉王殿下在那边。” “誉王?”桃夭夭皱眉,誉王不是二皇子蓝景钰吗? 听这个傅紫苏的语气,她跟蓝景钰似乎很熟的样子? 她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却见洛冰抛给自己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桃夭夭更疑惑了,在心里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傅紫苏是谁了。 怪不得她听着这个“傅”姓有些熟悉,那不是当今皇后傅梓荷的姓氏吗?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7章 成亲生猴子 傅梓荷出自定国公府,父亲是定国公傅毅,而这个傅紫苏,则是傅毅的孙女,也就是傅梓荷的侄女。 傅毅对九渊有护国之功,定国公的爵位是先皇所赐,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受万人敬仰,皇上也一直对他极为敬重,怎奈定国公府一直人丁不旺。 傅毅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傅梓荷嫁入了皇家为后,傅毅的儿子,也就是傅紫苏的父亲,却在正值壮年的时候得了一场怪病离世了,不久之后,傅紫苏的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而撒手人寰,撇下尚且年幼的傅紫苏和傅紫苏的弟弟傅云泽,这么些年来,都是他们的祖母——定国公夫人佟氏悉心照料着他们。 虽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可是傅紫苏却并未恃宠而骄,在定国公夫人佟氏的悉心教导下,傅紫苏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文采谋略同样不逊男儿,曾被世人称为京中女子的楷模,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通过之前的功课,桃夭夭对定国公傅毅的为人略知一二,知道他虽然是傅梓荷的亲爹,可是那老爷子却正直得很,跟傅梓荷和太子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因此她对这个傅紫苏便也没有什么敌意。 只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傅紫苏指的那道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悄悄在心里泛起了嘀咕:皇后和德妃不是一直明争暗斗吗?太子和誉王也一直不对付,可是皇后的侄女儿怎么又跟德妃的儿子聚到一起来了? “誉王殿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定远侯府的桃大小姐。” 桃夭夭还在一旁想着心事,却听到了傅紫苏温柔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去看,正好看到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蓝景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乍一看到桃夭夭的模样,蓝景钰似乎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桃姑娘,这位便是誉王殿下。”傅紫苏淡笑着跟桃夭夭介绍,“刚才跟桃姑娘说话只说了一半,长公主病重,我是奉了祖父之命,去往长公主府探望的,恰好在门口遇上了誉王殿下,便一起进来了。” 傅紫苏蕙质兰心,见桃夭夭皱眉寻思,一下便猜出了桃夭夭的心中所想,便不着痕迹地解释了两句。 桃夭夭回神朝蓝景钰看去,唇红齿白的一个翩翩公子,她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看着有些熟悉。 可是冥思苦想之后,她却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奔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目的,她对着蓝景钰客气地笑了笑:“誉王殿下有礼了!” “桃姑娘客气了。”蓝景钰对着桃夭夭笑了笑,嘴角带上了一抹玩味。 看到桃夭夭眼底的平静,他眼底划过一丝疑惑:“桃姑娘不认识本王了?” 桃夭夭被蓝景钰这句话问懵了,她张了张口笑道:“誉王殿下这话何意?我……应该认识你吗?” 看桃夭夭的神色并不像在说谎,蓝景钰心头微动。 看来他得到的信息没错,这个桃夭夭,真的忘记了黑风山上发生的那些事情。 蓝景钰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是本王问得唐突了,桃姑娘莫要见怪!” 忘了好啊!忘了,就不会毁了他在她跟前的第一印象,忘了,他或许就还有机会…… 只是,他却更乐意看到这只小狐狸知道真相之后张牙舞爪时候的样子呢。 “小姐,咱们离开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赶紧回去吧,别让大公子等着急了。”洛冰的声音适时在桃夭夭耳边响起,手上还拎着几包包装精致的糕点。 桃夭夭原也没打算多跟这蓝景钰和傅紫苏深交,看到洛冰已经买好了东西,便笑着跟他们告辞:“二位请便,哥哥还在外面等我,我就先过去了。” “桃姑娘慢走!”傅紫苏温婉地笑着点头,一直目送着桃夭夭出了铺子的大门,她才转过了身。 她对着蓝景钰笑了笑:“看誉王殿下的神情,难道跟桃姑娘之前见过吗?” 蓝景钰轻笑了一声,目光一直锁紧了那道背影,却也并未跟傅紫苏说谎:“见过是见过,不过,她似乎不记得本王了。” 这只小狐狸,果然有做妖精的资本,他在黑风山上的时候,当真是看走眼了!当时怎么就没抓住机会呢? 蓝景钰的声音温润,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失落。 傅紫苏疑惑地看了蓝景钰一眼,再看一眼蹦跳着奔向马车的桃夭夭,漂亮的眼底顿时闪过一丝了然,她微微笑了笑,垂眸掩去了所有的心思跟蓝景钰告辞。 …… 马车外,桃夭夭侧耳倾听了好一会之后才轻咳了一声:“哥哥,我买了糕点回来了。” 话音落下,马车内并没有什么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桃灼的说话声:“知道了。” 夏锦汐骑来的高头大马还牵在桃福的手里,桃夭夭知道夏锦汐还没走,便又说:“听说这家铺子的糕点很好吃,我们选了好几样呢,让锦汐也带两包回去吧。” “谢谢陶季,我不带了。”马车当中响起夏锦汐的声音,鼻音有些重。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站在原地没动,并没有开口纠正夏锦汐对自己的称呼。 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只白嫩的小手从里面挑开了马车的车帘,紧接着,夏锦汐红扑扑的小脸便露了出来,眼睛又红又肿,鼻头还红着。 跟桃夭夭的目光对上之时,夏锦汐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使劲咬了咬嘴唇之后才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夭夭比你大几个月,你应该叫姐姐,就别叫陶季了吧。”桃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夏锦汐刚才放下的那件披风又递给了她。 夏锦汐低着头接过了披风,抬头看着桃夭夭说道:“谢谢,回头我会让人再送来还给你。” 虽然是很诚心地道谢,却依旧没有听桃灼的话叫桃夭夭一声姐姐。 桃夭夭但笑不语,夏锦汐心里面的小九九瞒不了她,她原也没打算叫夏锦汐一声妹妹。 夏锦汐对哥哥一片痴心,但凡哥哥一松口,夏锦汐立时便能成为自己的嫂子,若是叫妹妹叫顺口了,回头再改口可就有些麻烦了。 “桃哥哥喜欢吃马蹄糕和水晶糕,你们买的这些他都不喜欢。”夏锦汐指着洛冰手里的糕点再次开了口。 桃夭夭微微一愣,心里头便有些自责:“是吗?我……竟然还不知道哥哥的喜好。” “无妨,我的口味没有那么挑剔。”桃灼温声笑着开口,抬头看了一眼前方之后,他对夏锦汐说道:“看来,我们不用送你了。” 桃夭夭和夏锦汐顺着桃灼的目光看去,见街角那边正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车帘上用烫金大字写着一个大大的“夏”字。 “桃哥哥,夭夭,那我就先回去了。”夏锦汐吸了吸鼻子开口,示意夏家的车夫接过了桃福手里的缰绳。 “好。”桃灼点点头,一直目送着夏锦汐的马车在街角消失,他才转过身来。 几个人重新上了马车,马车朝着玄幽王府缓缓驶去。 桃夭夭想开口问问桃灼夏锦汐的事情,可是却被洛冰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又给堵了回去,买回来的糕点桃灼并没有动,一直沉默不语地坐着,桃夭夭觉得桃灼的情绪沉重了许多,沉重得让人有些压抑。 好在压抑的时间并没有多久,马车很快就慢了下来。 “大公子,大小姐,玄幽王府到了。”桃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桃夭夭一把掀开了车帘,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兴奋。 看着桃夭夭脸上的迫不及待,桃灼终于笑了笑,第一个跳下了马车。 等到桃夭夭和洛冰下车的时候,玄幽王府的管家陈忠已经亲自从门内迎了出来。 “哎呀桃大人,您可来了!老朽早就让人扫榻相迎,恭候您的大驾了!” 陈忠对着桃灼拱手弯腰,满脸的热情让桃夭夭看得直愣神。 “陈管家,还有我呢,你就光看见我哥了吗?”桃夭夭上前一步从桃灼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来,灿烂地对着陈忠笑着,将陈忠吓得一个踉跄。 “陶……陶陶……”陈忠抬起手来指着美得像个妖精似的桃夭夭,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陈管家,我现在是桃夭夭,您可以叫我夭夭,也可以叫我陶季!”桃夭夭从桃灼身后走了出来,跟先前一样伸出手去,想要挽住陈忠的胳膊,可是才刚伸到半截却被陈忠跳着躲开了。 “桃姑娘,您来了啊!”陈忠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祥,他其实更想唤一句“世子妃”来着,可是他还不大敢。 玄幽王府的门房都是桃夭夭的熟人,从陈忠身边跳开之后她就径直进了府,一边往里走还一边跟府里的下人们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夭夭,我们是客人,不得无礼!”桃灼板起了脸,而桃夭夭却已经敛着裙摆拉着洛冰跑得没了踪影。 “桃大人,让她去吧,她在府里比洛冰还熟呢,您二位尽管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陈忠捋着胡须,一语双关地“呵呵”笑着。 “夭夭性子顽劣不懂事,之前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桃灼无奈地摇摇头,看到桃夭夭开心,索性也随了她去了。 “桃大人,您随老朽去花厅喝杯茶吧,世子他……就让夭夭小姐带过来吧。”陈忠对着桃灼指了指花厅的方向。 “无妨。”桃灼客气地温笑道,“正巧,在下也有些事情想跟陈管家您商议一番,顺便听听您的意见。” 陈忠“哈哈”大笑了两声:“桃大人,你这可是找对人了,老朽的意见,就是我家王爷的意见! 他们两个的事,我家王爷早就已经知道了,我那里还有一封我家王爷写给侯爷和您的亲笔书信呢,请桃大人去花厅稍坐,老朽这便给您取信过来。” “有劳陈管家了。”桃灼点点头,跟陈忠一前一后地去了花厅。 …… 玄幽王府青竹居外,桃夭夭看着远远的院门,忽然招呼着洛冰在假山后面隐住了身形。 “怎么了小姐?”洛冰觉得有些好笑,“光天化日的,这府里又有隐卫,咱们这样也藏不住啊!” “我没有要躲隐卫,我是躲洛云锡呢!”桃夭夭抬起手至做了个“嘘”的手势,“若是跟洛云锡过招,你能接得了他几招?” “跟世子过招?”洛冰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以前世子指导我功夫的时候,用的应该有五分力吧,我倒是还能勉强接上他一二十招的。” “五分力?才能接一二十招!”桃夭夭的声音大了几个分贝,“那他指导我功夫的时候,岂不是连一分力也没用上了?” “应该……是吧。”洛冰小心地开口,“那咱们还要不要……” “不躲了!就算是偷袭成功也没有丝毫胜算,还躲什么躲!”桃夭夭没好气地从藏身之处钻了出来,朝着远处的院门径直走了过去。 刚刚行至青竹居门外,还没等她伸手去推院门,忽然从上头落下一个人来。 “洛冰……桃姑娘?”祁风盯着桃夭夭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低下了头,“桃姑娘,世子不在青竹居,他和莫谷主去了药库,就怕你过来找不到人,让我在这里守着呢。” 祁风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左前方的一条青石小路:“桃姑娘请随我来吧。” “他去药库做什么?”桃夭夭疑惑地问道。 “长公主的病有些棘手,莫谷主已经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想着玄幽王府的稀有药材也不少,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公子自然陪他一起过来了。”祁风低头回答,异常恭敬客气,跟之前对桃夭夭的态度相比,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走吧。” 几个人沿着青石小道走了一会儿,看到那座近在咫尺的药库大门之时,桃夭夭稍稍慢下了脚步,她先是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裙摆,又拉着洛冰帮自己整了整头发。 “小姐放心,您的妆容一点儿也没乱,世子一定会被您迷倒的!”洛冰压低了声音在桃夭夭耳边揶揄道。 “那就好!”桃夭夭松了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头来:“我终于可以把他比下去了!” “咚——”地一声轻响,桃夭夭的这句话成功地让祁风的脑袋撞上了库房的大门。 洛冰抽着眼角,憋了好久的笑终于再也憋不住了,“噗嗤”一声乐了。 “公子,定远侯府桃姑娘来访!”祁风摸着脑袋,扬声对着里面吼了一声。 话音落下,桃夭夭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在洛云锡出来之前,她微微抬头,露出一个在她认为最美的微笑出来。 “我的老天爷!这是我那小表妹?”最先出来的是沈玉枫,他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口中还衔着一根人参须,正目瞪口呆地盯着桃夭夭看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赞叹。 “噗——”的一声,他将口中的参须吐了出来:“洛云锡这小子也太有福气了吧!” 桃夭夭“呵呵”地笑了两声,眼睛却一直往沈玉枫背后瞟,洛云锡出个门怎么这么磨蹭,她这脸都快笑僵了。 “啪”地一下,一只莹润修长的手将另外一个匣子丢在了沈玉枫怀里,洛云锡的声音终于在沈玉枫背后慵懒地响起:“配你的药去!” 听到那个声音,桃夭夭立时来了精神,她直了直身子上前一步,挤出一个比刚才的笑还要好看的笑容出来。 乍一看到桃夭夭的样子,洛云锡的眼眸猛地就是一缩。 还没等桃夭夭看清洛云锡面上是些什么表情,洛云锡就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他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桃夭夭的胳膊:“跟我过来!” “好啊!”桃夭夭顺势挽住洛云锡的胳膊,还不忘回头对着洛冰他们挥了挥手:“各位,咱们回见哈!” “回见回见,你们尽管去忙哈!”沈玉枫笑着开口,遥遥地对着桃夭夭挥了挥手。 洛云锡板着脸,拉着桃夭夭专挑无人的小路走,一直走到了后院的枫树林里才停了下来。 桃夭夭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盈盈地对着洛云锡开口:“拉我过来做什么?是有话跟我说吗?” 洛云锡没有说话,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看,双目幽幽如两汪深潭,一下子就让桃夭夭深陷其中。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挫败地吸了吸鼻子。 这个洛云锡,实在是太好看了,越看越好看的那种。 她也生得这么好看,两个人的基因都这么强大,若是他们两个人成亲,再生个猴子的话…… 桃夭夭歪着脑袋打起了坏心思,丝毫不觉自己此时的姿态是有多么的诱人。 洛云锡的眼神迅速暗了下来,他暗地里咬咬牙,努力压下心底的那股悸动,沉声对着桃夭夭开口:“以后,不许像刚才那样对着别人笑!” “啊?”桃夭夭一愣,对着洛云锡眨了眨那两只无辜的大眼睛,可是她的无辜在洛云锡看来,却是媚眼如丝。 “我说,以后不许像刚才那样对着别人笑!”见桃夭夭根本没听清自己的话,洛云锡的脸便黑了黑。 “哦。”桃夭夭点点头,不明白洛云锡为何会沉下了脸,她还正恼火着呢,她脑海中才刚刚幻想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洛云锡这么一开口,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哦什么哦,你的伤势如何了?”洛云锡将桃夭夭的手从自己臂弯里拿了出来,伸手捏着她的左胳膊来来回回转了几圈。 “脱臼而已,早就没事了。”桃夭夭笑着开口,安安静静地享受着洛云锡对她的关心。 “洛云锡,我好不好看?”桃夭夭忽然踮起了脚尖,将一张俏脸凑到了洛云锡的面前。 洛云锡猛地后退了一步,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之后,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不要你的‘嗯’,我要你说‘好看’!”看到洛云锡后退,桃夭夭又上前跟了一步,怕洛云锡继续后退,她索性伸手环住了洛云锡的腰,两人面对面,以一个异常亲密的姿势抱在了一起—— 准确来讲,是桃夭夭将洛云锡困在了自己怀里。 “你们说,他们两个,待会应该会亲上吧?”枫树林外头的假山后边,鬼鬼祟祟挤着三个人头,挤在最前面的是沈玉枫。 “这……应该不会吧?”祁风斟酌着开口,“毕竟,桃姑娘是个姑娘家,总会有些顾忌。” “也不一定,我们小姐可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家。”洛冰一边说,一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洛云锡这小子,平日里挺干脆一个人,关键时候怎么怂了呢!”沈玉枫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 枫树林内,被沈玉枫说成怂包的洛云锡,依旧僵硬地站着,两只胳膊依旧垂在身体的两侧。 “承认我好看有这么困难吗?”桃夭夭笑着踮了踮脚尖,让自己的那张脸距离洛云锡的脸更近了些。 “我这么好看,那你喜不喜欢?”桃夭夭的声音愈发温柔,“你不让我对别人笑,那我以后只对着你自己笑好不好?” “咕嘟——”洛云锡依旧没有说话,却该死地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看着洛云锡微动的喉结,桃夭夭再笑,忽然压低了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好像……想起了一些在黑风山发生的事情……啊!——” 话音未落,她忽然被洛云锡一把揽住纤腰飞了起来,一直飞到一棵树干粗壮的枫树旁边。 似乎怕凹凸不平的树干硌到桃夭夭,洛云锡便将左手垫在了桃夭夭后背上。 看着怀中惊魂甫定的桃夭夭,洛云锡忽然微微扯了扯嘴角:“告诉我,你都想起什么了?嗯?” 洛云锡的声音低沉悦耳,尤其是那个尾音上扬的“嗯”字,带着莫名的挑豆。 桃夭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瞬间就沦陷了。 不对啊,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明明她才是掌握主动的那一个! 她红着脸,用手指轻轻将洛云锡的胸膛往外推了推,悄悄地在洛云锡怀里直了直身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8章 要不再试一次 身子一挺直,桃夭夭瞬间便觉得有了底气:“没错,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是吗?”洛云锡微微扯了扯嘴角,忽然将唇覆在了桃夭夭耳畔。 低沉的声音带着呼吸声在桃夭夭耳畔响起:“要不……咱们,再试一次?” “试……试什么?”桃夭夭的身子抖了一抖,很没骨气地怂了。 她想起来的,只是洛云锡教她如何使用匕首杀人的一些片段,至于她咬他的那一段,或者说她究竟有没有咬他那一段,她的脑海中依旧是空白的,她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逗逗洛云锡罢了。 “你说呢?你想试什么?”洛云锡心情很好,咧开嘴角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笑得像只大野狼。 而桃夭夭,瞬间就从一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洛……洛云锡,我……我可警告你啊,你可别乱来,假山那边可都是有人的!”桃夭夭弱弱而艰难地开口,虽然她很想扑倒洛云锡,可她并不想现场直播啊!假山后面细微的动静,现在可是瞒不过她耳朵的。 “原来你也听到了?”洛云锡笑着开口,眼底是一片潋滟,还带着松了一口气的放心:“看来,之前我教你的那些心法,并不算白教。” “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都是我娘的功劳好不好!”桃夭夭低下头来小声嘀咕着,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下好了,自己惹的火,没法收场了可怎么办! 她现在根本不敢直视洛云锡的眼睛,有些事,她虽然没经历过,却并不代表不知道。 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前世的十八年加上今世的五年,她的年纪比洛云锡还要大上两岁,洛云锡眼底的那簇小火苗,她还是能看懂的。 眼见着洛云锡的俊脸越凑越近,桃夭夭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什么……要不……咱们换……换个地方?” 细若蚊蝇的声音从桃夭夭口中发出,洛云锡低低地笑了起来。 “无妨,这个位置,树干挡着呢,他们刚好看不到。” “啥?”桃夭夭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对着洛云锡低吼:“洛云锡,你玩儿我呢!” 洛云锡笑得无辜:“当然,你要是想换地方,也是可以的。”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枫树林外的那间房:“去那里也是可以的。” 桃夭夭朝洛云锡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瞬间就羞红了脸,那个房间,是汤池的入口,里面不仅有床,还有天然的温泉水。 洛云锡这厮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竟然…… 她又羞又恼地伸出手去,在洛云锡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我可告诉你!姐姐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我哥可还在你们府上呢!” 洛云锡被陶夭夭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揶揄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去洗把脸。” 说着,他抬起手来,用了几分力在桃夭夭脸上捏了捏,满脸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脸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丑死了!” 桃夭夭脚底一个趔趄,心里尴尬得要死,她脸红似血,恨恨然地一把拍开洛云锡的手,“你这分明就是嫉妒!嫉妒我比你好看!” 洛云锡没有反驳,半揽半拽地将桃夭夭拉到了汤池入口的房间门口,推开房门之后,他一把将桃夭夭推了进去:“赶紧去洗脸,我在外面等你,别让桃兄久等了。” “好啊!那你亲我一下!”桃夭夭步子一顿,停在了房间门口,她对着洛云锡歪了歪脸,伸手指了指自己右边的腮帮子。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低头在桃夭夭嘟起的红唇上啄了一口:“赶紧进去!” 桃夭夭身子一僵,倏地瞪圆了眼睛,他竟然真亲?! 汤池的对面就是假山,这个距离比枫树林到假山的距离近了许多,洛云锡竟然当着那几个人的面轻薄她! 她甚至都已经听到了假山背后穿来的隐忍的轻笑了。 桃夭夭恨恨然地瞪了洛云锡一眼,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房间。 洛云锡从外面关上房门,背转身来沉了脸:“还不出来!” 话音落下片刻,只听“哎呦”一声,沈玉枫被祁风和洛冰合力推了出来。 沈玉枫回过头,抬起手中的扇子指了指祁风和洛冰:“两个没良心的家伙!” 话音一转,他又回过头来,笑得贼兮兮地凑到了洛云锡面前:“你怎么不跟着一起进去?” “说什么呢!”洛云锡沉了脸,“选好药材了吗?赶紧回去看看吧,我今日也会过去一趟,都是第四天了……” 沈玉枫的神色也是一正:“我这就过去,就不跟我那表兄打招呼了,好在,长公主府那边还没有派人过来,情形应该没有太糟……” 话音还未落,众人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当看到走在陈忠后面的那个人时,沈玉枫微微变了变脸色:“不好了!长公主的情况怕是有变!” 陈忠后面跟着的是长公主府的侍卫长顾峰,脸色有些发白,步子也有些慌乱。 看到沈玉枫的时候,他不待走到沈玉枫跟前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莫谷主,请您救救长公主!” 桃夭夭洗干净脸从汤池那间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峰红着眼跪缩在地上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顾峰这个人她是见过的,虽然为人冷漠却极为衷心,她见他为数不多的几面,都是冷着一张脸,喜怒均不形于色,可是今日他竟然红了眼,难道,长公主的伤势比她想象的要重? 是了,在糕点铺子里,她似乎也听傅紫苏提过一句的,说长公主病重。 桃夭夭抬步走上前去,静静地站到了洛云锡的身边。 沈玉枫上前一步将顾峰扶了起来:“长公主是按照我留的药方服的药吗?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吗?” 顾峰站起身来,背过脸去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痕:“两刻钟之前,长公主吐了几口黑血,我们都以为是好事,以为她是将体内的毒吐出来了,可是吐过血之后她却抽搐了起来,抽搐过后,她的脉象……脉象已经快没有了……” “什么?”沈玉枫的身子微微一抖,“怎么会这样?走!回府!” 沈玉枫说完,回头就去了假山处,再过来的时候,他怀里抱上了两个匣子。 “等等!”桃夭夭忽然上前一步开口,“我也一起过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09章 试还是不试 “你跟去做什么?在这里等着。”洛云锡皱眉开口,他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又看一眼洛冰:“我随莫问一起过去,洛冰,照顾好你家小姐。” “是。”洛冰点点头,走到桃夭夭跟前搀住了桃夭夭的胳膊:“小姐,咱们先在这里等着吧。” “你们若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过去。”桃夭夭从洛冰手里挣脱出来胳膊,认真地看着洛云锡说。 “世子,就带夭夭小姐一起过去吧!桃大人已经提前过去了,知道您也会去,已经说让您将夭夭小姐带过去了。”陈忠小声对着洛云锡开口。 “好吧。”沉吟片刻之后,洛云锡点点头,“事不宜迟,立即出发吧!” 说着,他带头走在了前边,桃夭夭紧随其后。 看着桃夭夭的背影,沈玉枫若有所思。 …… 长公主府。 紫竹轩。 众人一路飞奔赶过去的时候,紫竹轩紧闭的房门里正传来“呜呜”的哭声,哭得几人心头猛地一沉。 “糟了……”沈玉枫暗叫了一声不好,来不及招呼身后的桃夭夭正等人,他便一把推开守门的婆子冲了进去。 而顾峰则是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了院子当中。 桃夭夭紧跟在沈玉枫身后进了屋,刚刚踏进门槛,忽然听到沈玉枫的一声大叫:“长乐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是你害了我母亲,我要让你偿命!”宝剑的出鞘声伴着顾紫璃的厉喝声传来,桃夭夭愣神的功夫,洛云锡已经从她身边飞快地进了屋。 “你先放开我,我看看长公主的情况再说!” 沈玉枫被顾紫璃横剑搭在了脖子上,顾紫璃情绪激动,持剑的手并不稳,沈玉枫的脖子已经渗出了几丝血迹。 “公主,长公主许还有救,你先放开他。” 洛云锡第一时间奔去床边看了蓝琪一眼,当探到蓝琪那一丝微乎其微的脉象之时,他心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才稍稍松了松。 “子璃姐姐,你先把剑放下!若是莫问死了,长公主就真的没救了啊!” 桃夭夭小声对顾紫璃说道,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走上前去,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拥住了顾紫璃的双肩。 洛云锡则瞅准了这个空隙,上前一步将沈玉枫从顾紫璃的剑下拉了出来。 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的沈玉枫第一时间就奔去了床边,飞快地给蓝琪诊脉之后,他立即掏出怀中布包里的银针,迅速在蓝琪的头顶,眉心和人中各扎了几下。 “啪嗒”一声轻响,顾紫璃手中的剑跌落在了地上,她自己也在桃夭夭身边无力地瘫软了身子。 “都怪我……都怪我……”顾紫璃失了魂一般地喃喃自语,“若是我没有贪睡,若是我能不眨眼地守在母亲身边,她也许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模样……” “紫璃姐姐,这跟你没关系,你一定得振作起来!”桃夭夭将顾紫璃搀扶到了椅子上,自己起身去了床边。 床边围了好几个人,桃灼,洛云锡和沈玉枫都在,桃夭夭站到了桃灼的身边,悄悄观察了一眼床上的蓝琪。 脸色晦暗,双目紧闭,口唇呈青紫色。 再看一眼正专心施针的沈玉枫,他的脸上已经隐隐渗出了汗珠,可是蓝琪的情况却并未好到哪里去。 “哥哥,看长公主的样子,应该是中毒了吧?你可知她中的是什么毒?” 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对桃灼问道,她知道桃灼懂医,许能知道一些。 果然,桃灼点头“嗯”了一声:“长公主确实是中毒了,是天晟一种极其霸道的毒药,人称五日断肠散,中此毒者,便要承受剜心断肠之痛,没有人能活过五日。 而且,这五日断肠散跟其他毒药不同,下毒者只需变换其中任何一种毒物的剂量,便会生成一种新的剧毒,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试不出来解药。” 桃灼跟桃夭夭解释了几句,解释完才想起桃夭夭或许听不懂,便住了口,专心看着沈玉枫施针。 “竟然是五日断肠散!”桃夭夭惊讶地问道,“这是第几日了?” “第四日。”桃灼沉声说道,他的满腹心事都在蓝琪身上,并未看出桃夭夭听到五日断魂散之后的异样。 “这么快!”桃夭夭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她想了想,忽然抬步上前到了沈玉枫身边,然后弯下腰去,悄悄在沈玉枫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了那几句话,沈玉枫脸色微变,猛然抬头看了看桃夭夭。 桃夭夭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与其束手无策眼睁睁等死,倒不如破釜沉舟大胆一试。” “桃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沈玉枫从床边直起身来,声音带着些凉寒。 “我当然知道,看莫谷主的神色,我说的这种方法你应该也知道是不是?既然知道,为何不试一试呢?”桃夭夭声音清脆,却听得人莫名心安。 沈玉枫定定地看着桃夭夭很久,最终沉声开口:“看来本谷主见你的第一眼就没有猜错,你果然是懂医的!” 沈玉枫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桃灼和洛云锡洛冰等人是惊讶,而顾紫璃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个大步就到了桃夭夭跟前。 她一把拉起了桃夭夭的手,“夭夭,你懂医是不是?你为母亲写了那么多花茶方子,还治好了外祖母的失眠之症,你是懂医的对不对?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母亲!” 顾紫璃的声音沙哑,眼圈红肿,看着桃夭夭的眼中满是期盼,俨然将桃夭夭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莫谷主,紫璃姐姐,你们都误会了,我并不是懂医,我只是比别人的记性好了一些而已,五日断肠草的解毒方法,我恰好看过一次,或许可以一试。”桃夭夭笑着跟众人解释。 “那就一试!”顾紫璃一把拉住了桃夭夭的手。 “长乐公主,你可想好了吗?你都不问问她究竟要如何解毒吗!”沈玉枫的声音沉声响起,脸上是少有的凝重。 那个方法,他确实知道,却从未在人身上试过,因为解药太过霸道,他拿来实验的那些兔子,十个里边有九个都死了。 他承认他有私心,长公主不是普通人,他沈玉枫也不是普通人,若是长公主死在了他的手里,他莫问的身份一旦被发现,必定会给玉剑山庄带来躲不开的麻烦,所以,他不敢试,也不能试。 “我不需要问!我只知道,她可能是唯一能救我母亲的人!”顾紫璃的脸色沉了下来,沈玉枫昨晚从她背后偷袭的那一掌,虽然她明知是为她好,可是她就是耿耿于怀。 “紫璃姐姐,你听我说,莫问是大夫,我只是提个建议,具体如何做却并不知道,咱们还是得听莫谷主的。”桃夭夭怕顾紫璃真的嫉恨上了沈玉枫,慌忙上前打圆场。 沈玉枫冷笑了一声,忽然起身去了桌边,提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之后,他将那张纸朝着顾紫璃递了过去。 “这是配置解药所用的东西,若是长乐公主看过之后依旧不该初心,那本谷主便依着桃姑娘说的法子试上一试,但是,本谷主可把丑话说在前头……” 沈玉枫看了一眼桃灼和洛云锡:“正巧,桃大人和洛世子都在,都能给本谷主做个见证,若是长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神医谷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顾紫璃看了沈玉枫一眼,上前一步接住了那张纸。 只看了一眼,她的双手就微微发起了抖。 偌大的一张纸,白纸黑字写了几种药名:曼陀罗,断肠草,一品红。 顾紫璃的脸色发白,一股凉意从脚底猛地窜了上来,瞬间将她冰得浑身发凉,捏着纸边的手指已经隐隐成了青白色。 “如何?试?还是不试?”沈玉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紫璃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对沈玉枫吐出一个字来:“试!” 说完“试”字之后,她忽然转过身,对着桃灼跪了下来。 桃灼吃了一惊,猛地往一旁侧过了身子,又用双手将顾紫璃搀了起来。 “公主这是何意!实在是折煞微臣了!” “表兄,我想以亲人的身份拜托你一件事。”顾紫璃沙哑着声音对着桃灼开口。 “公主请讲!微臣一定替您办到!” “若是母亲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独活,紫璃想请表兄代为安顿长公主府上上下下这么些人。”顾紫璃沉声说道。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0章 以身试毒震惊 “公主!”桃灼的脸色微微一变,开口想劝说两句,最终却沉声摇了摇头:“公主恕罪!请恕微臣不能答应您的这个要求!” “表兄……”顾紫璃神色悲痛,沙哑的声音里带了些恳求。 桃灼却依旧摇了摇头:“公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长公主解毒,其他事,都先放下吧。” 桃灼看了一眼沈玉枫写下的那几个字,转身去了桃夭夭身边。 “夭夭,你随我过来。”他看了桃夭夭一眼。 桃夭夭点点头,依言随着桃灼去了角落那边。 “哥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还是那句话,这毒若是不解,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死去,但若是狠心一试的话,或许还有最后的机会。”桃夭夭正色看着桃灼开口,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桃灼眉心紧锁,始终拿不定主意,床边的顾紫璃却朗声开了口:“表兄,不用再犹豫了!决定是我做的,就算母亲出了什么事,我也会跟皇上禀明,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受到牵连的!” 顾紫璃已经冷静了下来,自然也明白了桃夭夭说的道理是对的,太医和莫问都已经束手无策,除了她,没有人敢下如此决定了。 “若是长公主因为我说的这个方法出了什么差池,我愿意一力承担,要打要罚都可以,只要给我留条命就行。”桃夭夭忽然开口。 “也算我一个吧,若是长公主是因为我配置的解药出了什么事,我莫问愿意自废双手,从此让神医谷永远从这世上消失。” 沈玉枫沉思了许久之后,终于点了头,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所有在场之人微微一惊,尤其是顾紫璃,眼底更是闪过一丝惊异,惊异过后,则是满满的感激。 “行了,你们都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了,先让人着手配药吧。”桃夭夭一边说,一边抬步去了桌边,她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了一个药方,然后朝着沈玉枫递了过来。 “府里的药材应该齐全吧?这是熬制五毒花的药方,你先看一眼,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赶紧动手配药吧。”桃夭夭笑着开口。 沈玉枫接过那张药方,飞快地看了一眼之后,再看向桃夭夭的眼神已经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是五毒花不假,只是……长公主的毒,需要这么大的剂量吗?” “应该差不多吧。”桃夭夭挑眉看了一眼沈玉枫。 沈玉枫抽了抽眼角,咬牙切齿地对着桃夭夭开口:“陶季,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竟然说应该差不多?” 桃夭夭抬起头来,成功地看到了自家哥哥和洛云锡紧锁的眉头,就连顾紫璃眼里似乎也有了一丝犹豫。 “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我会让你们相信的!”桃夭夭胸有成竹地开口,又指了指沈玉枫的手:“还有您莫谷主这双治病救人的手,我也会替您保下来的。” 她抬头看着众人,声音沉稳,眼神清澈:“请大家信我一次,事不宜迟,赶紧找人配药吧。” 说着,她又重新低头提起笔来,再次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个方子:“那个是五毒花,这个则是五毒花的解药,若是给长公主服用五毒花之后她依旧未醒,我们只需在一刻钟之内给她服下五毒花的解药即可。” “不可能!你竟然知道五毒花的解药?”沈玉枫一把从桃夭夭手里夺过了那张药方,越看越震惊:“怎么可能?你竟然真的知道五毒花的解药,陶季,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哥哥的妹妹啊!”桃夭夭对着沈玉枫眨了眨眼睛:“别愣着了,去准备你的。” 又回过头来将药方递给了顾紫璃:“紫璃姐姐,你赶紧吩咐人去熬药吧。” “好!”顾紫璃重重地点点头。 因为沈玉枫的反应,她看向桃夭夭的眼神更多了几丝期盼,她一把接过药方就往外走:“顾峰,快!按照方子去煎药!” 之前在院子里跪着的顾峰早已经飞身上前,双手接过了顾紫璃手里的药方匆匆离去。 房间内,沈玉枫已经暂时放下了对桃夭夭的疑惑,专心致志地做起了准备工作。 “将长公主扶坐起来。”他看着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应声上前,小心地将蓝琪扶坐了起来,揽着她靠在了自己怀中。 “洛冰,将长公主的双脚露出来。”沈玉枫又对洛冰说道。 洛冰点点头,正要上前掀开蓝琪脚上的被子,却被顾紫璃拦住了。 “我来吧。”她对着洛冰感激地笑了笑,蹲下身去小心地掀开了锦被的一角,又轻轻地褪去了套在蓝琪脚上的袜子。 “我现在要替长公主扎针,扎的这几针都是死穴位置,目的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施针的过程很长,一直要持续到长公主服下解药这段时间,中途不得出现任何差池,还请桃大人和洛世子替我照应一二。” 沈玉枫又回过头来对桃灼和洛云锡说道。 “放心,交给我们两个了!”桃灼看了洛云锡一眼,对着沈玉枫点了点头。 洛云锡的目光,从始至终就一直黏在桃夭夭的身上却不自知,听到沈玉枫说话之后,他猛然回神,对上的却是桃灼了然一切的笑眼。 “我的这个妹妹,就像一个宝藏,你根本不知道下一刻她会带给你什么惊喜。”桃灼放柔了眉眼轻笑道。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认了桃灼的话。 沈玉枫带着桃夭夭和顾紫璃在一旁施针,桃灼和洛云锡也插不上手,二人相视一笑,索性退到了门口,在门内的两把椅子上一左一右地坐了下来。 不多时的时间过后,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顾峰手上端着一个托盘匆匆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两碗药,用了两只不同颜色的碗盛放着。 “公主,药熬好了,是我亲自动手熬的,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顾峰将托盘放在了桌上,一白一绿两个玉碗,里面是泛着棕黑色的汤药。 许是害怕药会混淆,顾峰还特意将桃夭夭手写的那两个药方压在了碗底。 “辛苦侍卫大哥了!”桃夭夭对着顾峰咧嘴笑了笑,又说:“还得麻烦你再找两个空着的小碗过来。” 顾峰应了一声,抬步又去了门口,不多时便让使唤丫头送了两个小碗过来。 “洛冰,你过来扶着长公主。”桃夭夭又将洛冰招呼了过来。 洛冰点头去了床边,从桃夭夭手中轻轻揽住了蓝琪的身子。 桃夭夭站起身来,先去盆架旁净了手,然后端起托盘里的两碗药分别倒了少许在那两个空着的小碗里。 “这个颜色深一些的应该是五毒花,浅一些的就是五毒花的解药了吧。”桃夭夭端着两个小碗里的药到了沈玉枫跟前。 沈玉枫看了一眼颜色和色泽,又低头嗅了嗅,最后点了点头:“五毒花确实是五毒花,但是那碗解药……” “那碗解药你也不确定能不能解毒是不是?”桃夭夭笑了笑,忽然对着沈玉枫举了举右手上端着的那碗药汁。 下一刻,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桃夭夭端着那碗盛有五毒花药汁的小碗一饮而尽。 “夭夭!——” “夭夭!——” 沈玉枫和洛冰等人来不及反应,桃灼和洛云锡却看得清楚,看到桃夭夭竟然喝了小碗里的毒药,他们二人大惊失色地从门口直奔了过来,最终却还是迟了一步,桃夭夭已经将小碗里的药汁喝得一滴不剩,末了还对着众人倒了倒碗底。 “夭夭,你这是做什么!” 桃灼的脸色大变,他懂医,自然知道五毒花的毒性。 五毒花以五种剧毒之花调配而成,能配出解药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就算配出了解药,也不一定能解得了毒,因为那五种毒花是相克相生的,但凡某一种花的分量有一丁点儿差池,配出的解药就没有任何意义。 桃灼担心,洛云锡的脸色并没有比桃灼好到哪里去,他甚至还情急之下一掌打翻了桃夭夭手中的那个空碗。 “胡闹!”洛云锡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来。 “好苦啊!”桃夭夭皱眉抹了一把嘴唇,然后笑着对众人开口:“你们都别那么紧张嘛!那里有现成的解药,一刻钟之内服下都是可以的。” 桃夭夭指了指自己左手上的那个碗:“我不是怕你们不相信我嘛,若是我服了解药之后没有七窍流血而亡,那就说明我这个法子是有用的,长公主就还有救,而沈玉枫的双手也就保住了,但若是我服了解药之后……” “别说了!”洛云锡咬着牙打断了桃夭夭的话,他从桃夭夭手上接过解药来,亲手送到了桃夭夭嘴边:“赶紧喝了它!” 事到如今,埋怨和说教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让这丫头赶紧服下解药,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她! “好啊!”桃夭夭笑着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顾紫璃:“紫璃姐姐,能不能帮我找点酸梅果脯过来?我怕苦。” “有!有!”顾紫璃眼圈通红,心里的感激溢于言表,她看了一眼顾峰,顾峰会意,迈着大步奔出了门外,片刻功夫就回转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盛满了各类酸梅果脯的碟子。 “赶紧把解药喝了!”洛云锡沉着脸,将小碗又往桃夭夭嘴边送了送。 桃夭夭笑了笑,先往嘴里丢了一粒酸梅,然后才就着洛云锡的手喝下了碗中的解药。 “夭夭,你现在觉得如何?肚子痛不痛,恶不恶心?”桃灼一把拉过了桃夭夭,有些慌乱地伸手探上了她的脉搏。 “肚子不痛,也不恶心。”桃夭夭笑着摇摇头,幸福地享受着身边人对她的关心。 “头呢?头疼不疼?有想睡的感觉吗?”桃灼不放心地又问。 “头不疼,也不想睡。”桃夭夭再次笑着摇头,“哥哥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那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桃灼的心里一直悬着一块石头,他强行拉着桃夭夭在椅子上坐下,跟众人一样盯紧了花架上的那个更漏。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虽然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可是在众人眼中,却比过了一个时辰还要长。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桃夭夭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实验完毕,可以给长公主服药了,先服五毒花吧,若是能以毒攻毒解得了长公主身上的五毒散,这五毒花的解药就可以不用服用了。” 看到桃夭夭安然无恙,众人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你在那儿坐着,这里交给我们了。”沈玉枫将最后一根针插入了蓝琪的脚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直起身来。 他从托盘里端过那个盛有五毒花的药碗,看向桃夭夭的眼中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敬重。 他的这个小表妹,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 不只是因为她医术的博大精深,更是因为她不惜以身试毒的勇气。 “把药交给我吧,我去喂母亲服下。”顾紫璃的声音在沈玉枫耳边响起,她伸手从沈玉枫手上接过了药碗,又塞到沈玉枫手中一块崭新的汗巾。 沈玉枫微微愣神,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汗巾,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顾紫璃已经从他手上接过药碗端给了蓝琪。 一碗药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被喂进了蓝琪的口中,碗底的最后一勺药喂下去的时候,沈玉枫立即动手开始取针,直到蓝琪头顶的最后一根针被取下来,他才沉声说道:“扶好了,长公主可能会吐!” 话音刚落,蓝琪的身子就飞快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呕”地一声,从喉咙里喷出了一大口黑血出来,还隐隐带着些腥臭味。 听到床上的动静,桃夭夭一把推开床边的人墙走上前去,当看到地上那摊血的颜色之时,她抬起头来,跟沈玉枫相视而笑。 一口黑血喷出来之后,蓝琪原本抽搐的身子已经逐渐平稳了下来,脸色似乎也没有那么晦暗了,只是唇上的青紫色还未来得及褪去。 “成了!五毒花的解药,用不上了。”桃夭夭笑着开口,她对着顾紫璃投去了宽心的一笑:“长公主的毒,解了。” “毒解了……”顾紫璃脚底一软,“噗通”一声跌跪在了床边,她咧了咧嘴想要对着桃夭夭笑一笑,可是张开口却痛苦出声。 哭声初始之时是压抑着的,后来便越来越大,越来越悲痛,仿佛要将这几日压抑着的恐慌不安与委屈全部哭出来,听得屋内的众人无不动容,桃夭夭也不禁红了眼眶。 她动了动双脚,想要上前将顾紫璃扶起来,却被沈玉枫阻止了。 “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吧,这几日她承受了太多,好人也会憋出病来的……”沈玉枫的声音很轻,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惹得桃夭夭疑惑地又多看了他几眼。 “长公主这边暂时没事了,只要守上两个时辰就好了。”沈玉枫一边说,一边扭头看了一眼更漏,“若是一切顺利,差不多天黑之时她就能醒了。”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顾紫璃脸上的泪痕未干,忽然转身对着众人伏下身去,却被离她最近的桃灼一把扶了起来。 “公主,万万不可!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桃灼手上用了几分力,强行将顾紫璃拉了起来。 “诸位的大恩大德,诸位对母亲的救命之恩,我顾紫璃一定铭记在心!他日若是有机会,我赴汤蹈火也会替母亲还了诸位的这份恩情!” 顾紫璃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对着众人指了指门外花厅的方向:“母亲这里已经暂时平安,请诸位暂且移步花厅,我有事要跟大家商量,是关于大凉山的。” 听到“大凉山”几个字,众人心里皆是一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1章 最喜欢的事情…… “公主,您要说的大凉山的事情,可是跟薛相和圆月教有关的事?”临出门前,桃灼沉声开口。 顾紫璃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正是!” “这样吧,洛冰,长公主这里暂时还离不开人,你陪着夭夭在这里等我们一会,莫谷主,你也留下吧。”桃灼看着沈玉枫和桃夭夭开口。 “是。”还不待桃夭夭开口,洛冰就已经答应了下来。 桃夭夭不解的看了桃灼一眼,虽然心中疑惑,却也点了点头。 “正巧,本谷主还有许多问题要向桃大小姐请教呢!”沈玉枫一边说,一边又转身回了房间。 桃夭夭对着桃灼挥了挥手,目送顾紫璃带着桃灼和洛云锡离开,她则跟洛冰一起跟在沈玉枫身后进了房。 “小姐,您也别多想,大公子不让您和莫谷主跟着,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有些事情,您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安全!”洛冰见桃夭夭一直低头沉思,便小心地跟她解释。 “我知道。”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只是看哥哥总是一个人挡在我们前头,心里担心而已。” “既然担心,那您就好好保护好自己,别让大公子担心。”洛冰说。 桃夭夭“嗯”了一声,刚刚托着腮帮子在椅子上坐下,就看到了坐在她对面的沈玉枫,正大睁着两眼打量着她。 “莫谷主,你干嘛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桃夭夭被沈玉枫盯得心里直发毛,只得一边敷衍,一边在心里边想着对策。 今日长公主府一行,别管她承不承认,她这半吊子大夫的事情怕是都瞒不住了,可是,她真的不是大夫,真的不会给人看病啊! “怪不得之前本谷主说要让你去神医谷做药童你不同意,现在看来,做药童也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沈玉枫凉凉地看着桃夭夭开口,“怎么?桃大小姐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解释!是得好好解释解释!只要你们肯相信就行!”桃夭夭“呵呵”地笑着开口: “其实吧,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奇遇……大概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孤身一人去后山游玩,一不小心就在树上睡着了,然后呢,我就做了一个梦……” 桃夭夭笑嘻嘻地看了一眼沈玉枫:“莫谷主,我这样说您还听得懂吧?” 沈玉枫抽了抽眼角:“听倒是听得懂,但是,本谷主一个字也不相信!” “看看吧洛冰,我就说你们不信吧!”桃夭夭摊了摊双手,从桌上捏了一块果脯丢进了嘴里。 “桃夭夭啊桃夭夭!也就你哥和洛云锡能治得了你!”沈玉枫伸出手指指点了桃夭夭两下,他对桃夭夭的性子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知道桃夭夭是不可能跟自己说实话的,便转身去了桌边研磨。 长公主的毒虽然解了,但是若想完全恢复,至少得将养上月余,他不可能一直住在长公主府,必须得提前开好所有的药。 桃夭夭吐了吐舌头,看到沈玉枫提笔,便站起身来也去了桌边,然后认真地盯着沈玉枫写的那几张药方看了很久。 “怎么样?桃大小姐可还有需要指点的地方?”沈玉枫放下了毛笔,满意地吹了吹纸上的墨汁。 “莫谷主,您还别说,我还真觉得其中有一处不妥。”桃夭夭伸手指了指纸上的一味药:“这一味麝香,是不是可有可无的?” 沈玉枫摇摇头:“若只是解毒和调养,自然用不上麝香,但是我给长公主请脉的时候发现她还有心悸之症,于是便特意去问了长乐公主,她说长公主还偶有夜惊之症,用少量的麝香可助她安眠。” “原来是这样……”桃夭夭自言自语地点点头。 “我也知道麝香长期服用易伤身,但是也没其他好的办法。”沈玉枫叹口气摇摇头:“长公主不习惯随身佩戴香包,若是可以,让她每日佩戴开窍醒神的苏合香在身上,便也可以不再服用麝香了。” “哦。”桃夭夭若有所思地再次点头,“没想到莫谷主还对香料如此有研究。” “你以为呢?”沈玉枫白了桃夭夭一眼,“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懂香料。” “我就是不懂啊!”桃夭夭笑着开口,“我都跟你说了我不会医病,也就是熟背了几张药方,又生了个灵光点的鼻子而已!对了,我问你件事儿……” 她一边说,一边凑到了沈玉枫面前,还认真地用鼻子嗅了嗅沈玉枫的身上的味道。 沈玉枫被突然靠近的桃夭夭吓了一跳,他猛地后退了一步:“闻什么呢你?我可告诉你,我这些日子忙都忙死了,可没空去醉欢楼!” “信你了,确实没有脂粉的味道。”桃夭夭笑嘻嘻地又坐了回来,“你们男人身上,平日里都不佩戴香包的吗?” 问完沈玉枫之后,她又仔细想了想,似乎还真是。 至少她身边的人,比如哥哥和洛云锡都没佩戴过香包或是香囊之类的物件,轩哥哥也没有佩戴香包的习惯。 “无病无恙的,佩戴那东西做什么?你不知道那东西都是心上人送的吗?”沈玉枫古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你怎么对男子的香包如此感兴趣了?洛云锡知道吗?难不成你想送香包给洛云锡?” “说什么呢你?”桃夭夭瞪了沈玉枫一眼,她还真不知道香包和香囊只能心上人送呢,还以为人人都可以佩戴呢。 “我没有想送香囊给洛云锡,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是跟麝香有关的事。” “什么事?”沈玉枫和洛冰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跟薛楚萧有关的事。”桃夭夭皱眉开口,她忽然想起了祭月节之时在水下刺客身上闻到的那种味道,那种味道,就是麝香的味道。 “怎么又扯上薛楚萧了?”洛冰皱了皱眉,“小姐,大公子和世子都不让您插手这些事情的。” “这不是碰巧说到麝香了嘛,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桃夭夭说,“我曾经近距离接触过薛楚萧几次,他的身上,就有很浓烈的麝香味道。” “你确定是麝香而不是苏合香?”沈玉枫皱了皱眉头,“薛楚萧有心悸和心痛之症,身上时常带着苏合香丸,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当初我在京城现身的时候他还找我看过病。” “你给他把脉了?”桃夭夭问,“他脉象如何” “你当我这神医谷的谷主是这么好请的?无权无势又抠门的人,本谷主可懒得给他瞧!”沈玉枫神气十足,“啪”地一下撑开了折扇,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 “势利鬼!”桃夭夭撇撇嘴,话音一转她又疑惑地自言自语:“苏合香和麝香的味道,我还是能分得出来的,难道是麝香保心丸?不对啊,能用苏合香丸替代的,他应该不会傻到用麝香保心丸吧?” “小姐,您关心这个做什么?”洛冰疑惑地插了一句嘴。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桃夭夭笑得神秘,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二人面前:“薛楚萧娶了那么多老婆,却子嗣稀少,只得了薛青墨这一个孩子,说不准就是跟这麝香有关呢!” “小姐,您的意思是……”洛冰眼角抽了抽,终于想通了桃夭夭话里话外的意思。 “乖乖!这可是断子绝孙的大事啊!”沈玉枫身子抖了抖,“那薛相贼精贼精的,他儿子应该没那么傻吧?” 沈玉枫扇了两下扇子,又说:“但是,他们父子俩树敌这么多,也难保不会有人存了害他之心,若是在苏合香丸里加入超出普通剂量的麝香,一般的大夫是分辨不出来的,也就你那狗鼻子能闻出来!或许,这是薛楚萧的难言之隐,他并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大夫,所以才会着了谁的道?” “谁知道呢,反正也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桃夭夭伸了个懒腰,没打算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因为她已经看到桃灼和洛云锡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哥哥!”桃夭夭欢呼一声,站起身来朝着桃灼迎了过去。 “夭夭,我还有些事情要赶回府里去找父亲商量,你若是不想回府,就让洛冰陪你在外面玩一会吧,注意安全,天黑之前回府就行!”桃灼笑着对桃夭夭说道。 “真的?我可以出门逛街了?”桃夭夭瞬间来了兴致,不相信地又确认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不过……”桃灼笑得宠溺,回头看了一眼洛云锡,他又加了一句:“不过,得让洛世子陪着!” “为什么?”桃夭夭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她倒也不是不想跟洛云锡出去,恰恰相反,她非常乐意跟洛云锡单独出门,只是,她这一次想去的地方,是桃花斋啊! 她得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轩哥哥了,必须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行。 “怎么?不想让本世子陪你出门?”洛云锡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猛然回神,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哪里还有桃灼的踪影? “不是不是,求之不得!呵呵!”桃夭夭慌忙陪着笑摆手,只得将去桃花斋的打算暂时放在了一边。 “有世子陪着,我就不用去了吧?”洛冰好笑地打趣道。 “你可以先回府,阿黄还没吃饭呢,你去喂阿黄吃些东西。”桃夭夭笑着对洛冰摆摆手,跟顾紫璃和沈玉枫告辞之后,她一把扯住洛云锡的胳膊就往外走。 “你都不问问你哥匆匆赶回家去做什么吗?”洛云锡好整以暇地笑着,任由桃夭夭大摇大摆地出了长公主府。 “那是你们男人间的事情,我一个弱女子,管不了那么多事!” “是吗?”洛云锡笑得不置可否,他倒要看看,这丫头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被悄悄安排好之后,会是一副什么态度。 看着桃夭夭那张不失绝色的素颜,洛云锡逐渐放柔了眉眼。 站在长公主府外面的巷子口处,桃夭夭对着洛云锡眨了眨眼睛,“我们要去哪里?” 洛云锡低头看了一眼肘弯里桃夭夭的小手,微微扯了扯嘴角:“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真的?”桃夭夭不相信地开口。 “本世子说话算话,就算你要去桃花斋,本世子也依旧奉陪。”洛云锡心情极好,低头对着桃夭夭开口。 “你……”桃夭夭一滞,慌忙笑着否认:“谁说要去桃花斋了?我才没有!” 她心虚地看了洛云锡一眼,这洛云锡会读心术吗?竟然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的心思。”洛云锡凉凉地看了桃夭夭一眼,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走吧,也到饭点了,在我们玄幽王府没吃上饭,我请你去桃花斋吃。” “这……不用了吧?”桃夭夭往外挣了挣胳膊,她去桃花斋,可不是去吃饭的,她可不敢将洛云锡晾在那里自己跑去找轩哥哥说话。 “废话少说,就这么定了!” 桃夭夭的反对意见并没有被洛云锡采纳,他有些嫌弃地看了桃夭夭一眼,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递给桃夭夭。 “这是什么?好精致!”桃夭夭伸手接过瓶子,小心地拧开瓶盖,将鼻子伸到瓶口嗅了嗅味道:“好香啊!” “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灵药。”洛云锡笑着开口。 “可是,我没有摔伤啊……” “也可以去除你脸上的那些淤青。”洛云锡打断了桃夭夭的话,伸手从桃夭夭手里拿过了瓷瓶。 他用手指粘了一些瓶中透明的膏体,小心地点在了桃夭夭脸上的淤青处。 也不知道是因为膏体中的凉意,还是因为洛云锡忽然间的碰触,洛云锡的指尖碰到桃夭夭脸颊的那一瞬间,桃夭夭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很疼?”洛云锡皱了皱眉头,将指尖的力道放柔了下来。 “嗯!好疼呢!”原本脸上这伤就不怎么疼,可是被洛云锡这么一问,桃夭夭索性装起了柔弱,声音也变得嗲里嗲气。 洛云锡的指尖猛地一顿,瞬间便加重了力道:“既然知道疼,以后就好好练功,从今天开始,每晚酉时末我来找你练功,争取一个月内让你的轻功超过祁风。” “一个月的时间超过祁风!”桃夭夭惊骇地张大了嘴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见识过祁风的轻功,常常都是“嗖”地一下就没了踪影,虽然她身上已经有了母亲渡给她的这么些功力,可是她已经有了被挂的鼻青脸肿的教训,所以打死她也不敢想能超过祁风。 “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我一定会让它成为现实,只是……你怕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洛云锡郑重其事地开口。 他从桃夭夭手里拿过了瓶盖,将盖子拧紧之后,他又将瓶子放回了桃夭夭手中:“一日三次,最多两日就能好了,以后不许化妆成之前那副样子出门!” 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声音从洛云锡口中发出来,不待桃夭夭开口反驳,他就抬步出了巷子口。 “可是,酉时天都已经黑了,万一再像昨晚那样,下雪了怎么办?”桃夭夭抬步跟上了洛云锡的脚步,似乎对自己的妆容一事并不太感兴趣。 “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得练!”洛云锡头也不回地丢给了桃夭夭一句话。 “可是,我现在都不在玄幽王府了,你怎么陪我练功啊?我让哥哥或是洛冰陪我练行吗?”桃夭夭紧跟了两步问道。 “你哥心疼你,洛冰不敢得罪你,只能我陪你练了。”洛云锡忽然停了下来。 桃夭夭一个不查,“咚”地一声撞上了洛云锡的胸膛,鼻子被撞得生疼。 “夭夭,你要知道,别人对你照顾得再周到,也比不过你自己的强大来得让人放心,你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洛云锡认真地看着桃夭夭开口。 “其实吧,我喜欢做的事情也不算太多,无非就是……” 桃夭夭笑盈盈地住了口,她如水的眸子顺着洛云锡的眼睛缓缓往下移,掠过洛云锡那道高耸的鼻梁,最后停在了他那两片薄薄的红润的嘴唇上。 看着那两片莹润的薄唇,桃夭夭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嘴唇,然后砸了咂嘴。 被那两道炙热的目光盯着,洛云锡的脸猛地一黑,回过头来就往前走,却情不自禁地偷偷咽了咽口水。 看着洛云锡微红的耳垂,桃夭夭的心情大好,她最喜欢做的就是调戏洛云锡,然后看着洛云锡落荒而逃。 只是,她似乎忘了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洛云锡带她练功的地点。 因为来长公主府的时候众人是疾奔而来,并未乘坐马车,而桃夭夭离开长公主府又出来的匆忙,顾紫璃根本来不及帮他们二人找车,所以洛云锡和桃夭夭二人也只得步行离开。 这一路走来,他们二人这俊男美女的组合瞬间成了街上众人的焦点,而桃夭夭似乎犹不自知,俨然将洛云锡当成了免费的苦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2章 阁主心尖尖上的人 “桃夭夭,你确定要让本世子这么一副尊荣走在大街上吗?”看着再次拎着两大包东西兴冲冲走来的桃夭夭,洛云锡凉凉地开口。 “是你说要陪我逛街的嘛!”桃夭夭意犹未尽地开口,“好吧,既然你累了,那就我自己拎着吧。” 说着,她将两个包裹都放在了一只手中,又腾出另外一只手来从荷包里摸出一粒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之后,她笑眯眯地将目光投放到了不远处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身上。 “回来!” 在桃夭夭刚刚朝着那小贩迈开步子的时候,洛云锡皱着眉头开了口。 “怎么了?”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自己垂着的右手手指。 他的左右双肩上挂满了包裹,双手也没空着,也就只有右手的两根指头还能挂些东西。 看着洛云锡勾起的那两根手指,桃夭夭心情大好,她慌忙将自己手上的那两包点心勾在了洛云锡的那两根指头上,自己则转身朝着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跑去,片刻之后就举着一串通红的冰糖葫芦跑了回来。 “洛云锡——”桃夭夭嘴巴里塞满了酸酸甜甜的山楂,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嗯。”洛云锡看似漫不经心,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没闲着,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当看到路边巷子口墙壁上那一个小小的标记之时,他微微错愕了片刻。 “看什么呢?”一串少了两颗山楂的糖葫芦伸到了洛云锡的面前,挡住了洛云锡想要细看究竟的目光。 “哦,没什么,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些。”洛云锡回过神来,目光顺着那个巷子口往前看去,果然,在前方巷子口处又发现了一个同样的标志。 “哦什么哦?我刚才问你,你之前经常陪女孩子逛街吗?”桃夭夭不满地撇撇嘴,将手里的冰糖葫芦又往洛云锡嘴边送了送。 “你是第一个。”洛云锡往后躲了躲,躲开了那串糖葫芦,可是桃夭夭的手却不依不饶地又往前送了送,他只好皱着眉头在那串糖葫芦上面咬了一小口。 “我真的是第一个?”桃夭夭心情大好,就着洛云锡咬过的那个地方狠狠咬了一大口,“甜吗?好不好吃?” “不好吃!”洛云锡闷声开口,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吃,背地里却悄悄勾起了嘴角。 “本姑娘喂的东西,就算是毒药,你也必须得乖乖吃掉!”桃夭夭一副泼妇的模样,叉着腰在洛云锡腰间掐了一把。 洛云锡今日陪她逛街的表现,她可以给打一百分。 洛云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用下巴指了一个方向:“左转,走东边那条街。” “为什么?”桃夭夭狐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桃花斋就在右边的第二条街上,眼看就要到了,去桃花斋吃饭还是洛云锡的注意呢,为何这家伙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听我的,过来我右边这里。”洛云锡没有跟桃夭夭解释,只是将右手边所有的东西都挪到了左手上,腾出右手过来将桃夭夭揽在了怀里。 刚才他看到的那个标记,是他们月夕阁独有的传讯标志。 他们每次任务用的标志都不同,刚才那个标志应该是新刻上去的——是一个不起眼的蝎子,蝎子的尾部指的方向,就是桃花斋所在西街的方向。 那个蝎子代表的是“万”字,该是祁风的部下发现了贾万贯的下落却还未来得及汇报。 贾万贯是个关键人物,容不得半分闪失,他必须得在薛嵩的人找到贾万贯之前找到他。 洛云锡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大隐隐于市,这个贾万贯,果真是老奸巨猾! 只是,在动手去擒贾万贯之前,他得先找地方将这个丫头安顿好了再说。 洛云锡心中拿定了主意,便拥着桃夭夭去了东街。 桃夭夭心中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自然也不太配合,便总想着要从洛云锡怀里挣脱出来,二人暗地里较了不少劲,最终却以她的失败而告终。 然而,他们二人的动作看在路人眼中之时,却像极了小两口之间的打情骂俏。 拐角处有一户名为“玉茗斋”的酒楼,二楼的雅间窗口旁静静地站着一名女子,眉眼冷冽,将街角处桃夭夭和洛云锡的动作尽收眼底。 “光天化日之下跟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真是丢尽了定远侯府的脸面!” 女子身后站着的是一名侍女,听到自家主子冷哼,便很有眼色地将自家主子想说却又未说的话说了出来。 站在窗边的那女子再次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手里的帕子却几乎被她揉碎。 这洛世子也不知被那桃夭夭灌了什么迷魂汤,那么多大家闺秀他都看不上,偏偏就看上了桃夭夭那个野丫头! 看着洛云锡眼底的温柔和嘴角的轻笑,薛楚玉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洛云锡在她心里,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美好得就如天上的月亮,先前她只道洛云锡不近女色是因为好男风,所以才狠心绝了自己的心思,可是现在,他竟然自甘堕落看上了一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 薛楚玉的眉眼越发清冷起来,她听父亲的话听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些年的乖乖女,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决定放手博上一博,即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算无愧于自己的心了! 想到这里,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手中便微微用了几分力。 片刻之后,她手里那块皱得不成样子的帕子便化成了粉末,随着她扬起的玉手悄无声息地飘散在窗外的空中。 看着窗外消失无踪的那块手帕,薛楚玉轻笑了一声,看来,姑姑派人跟她提的那件事,是时候提上日程了,她原还有些犹豫,并不想成为父亲和姑姑的棋子,可是如今看来,是不得不出手了。 薛楚玉的眼神中划过一丝狠意,她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就要被别人得到!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薛楚玉缓缓转身,看到的是脸色惨白的侍女。 “怎么?怕了?”薛楚玉的声音凉凉地响起,冰凉得不带一丝温度。 府中虽然知道她会功夫的人不少,可是她却鲜少在下人跟前显露,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这双看似干净的素手之上,其实也曾沾染了不少血腥。 只可惜,她的心腹丫头玲儿已经死在了祭月节中,而洛云锡和桃夭夭,就是间接害死玲儿的凶手! 薛楚玉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因为玲儿的死惋惜起来。 这个冬梅,虽说惯会察言观色,也会讨人欢心,可是胆子却也太小了些,她不过是用内力焚毁了一块帕子而已,就将她吓成了这个样子,用着确实不如玲儿用着顺手。 “没,没有!奴婢没有害怕!”被薛楚玉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盯久了,冬梅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她慌忙低下头来,虽然嘴上否认,可是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 “回府吧。”薛楚玉冷哼了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还是得找机会进宫一趟,有些事,她必须得亲口跟姑姑商议一番。 …… “洛云锡,咱们不是说好了去桃花斋吗?你怎么将我带到这里来了?” 看着匾额上“李记粥铺”几个大字,桃夭夭不满地站住了脚,怎么都不肯进门了。 “我有事情要做,去去就来,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洛云锡对着桃夭夭开口,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又低下头来轻声解释了一句:“这里是月夕阁的分部,自会有人保护你的安全!” 说完,他拥着桃夭夭踏进了李记粥铺的大门。 “月夕阁分部!”桃夭夭压低了声音惊呼,“这么隐秘的事情,你都告诉我了?” 她悄悄弯起了嘴角,心里的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 “你若是听话,今后会让你知道更多的秘辛。”看到桃夭夭开心,洛云锡也心情大好,这个丫头,果真如桃灼所说,好哄得很,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李记粥铺”的店面不大,就掌柜的一个人在里面忙活,洛云锡他们一进门,就遇上了亲自迎出来的店掌柜。 “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那掌柜五十来岁的年纪,一脸憨厚,跟桃夭夭印象当中的月夕阁之人的形象相去甚远,她便不由得多大量了几眼。 粥铺里的客人不多,洛云锡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然后将手里的大包小包东西堆在了桌子上。 他看了一眼店掌柜,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来两碗粥,一碗红豆,一碗八宝,八宝里面不加红豆,红豆里面不加糖。” 听到洛云锡的话,店掌柜的脸上猛地一惊,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洛云锡看了许久,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嘴唇颤抖着就要下跪,却被洛云锡暗中用内力拖住了身子。 “我不喜欢吃不加糖的红豆粥。”桃夭夭不知道洛云锡说的是暗语,嘟嘟囔囔地扯着洛云锡的袖子不依不饶。 “那好,就请掌柜的给这位姑娘加些糖吧。”洛云锡脸上带着笑,客气地对店掌柜开口。 店掌柜这才注意到洛云锡身侧的桃夭夭,只看了一眼,他就慌忙低下了头:“是是是,小人记住了,待会给这位姑娘上加了糖的红豆粥。” “我要双份的糖!”桃夭夭甜甜地笑着开口。 “那就……将蜜糖罐子给她拿过来!”洛云锡挑了挑眉梢又说。 “是是是!”那掌柜的慌忙点头答应,看向桃夭夭的眼里更多了几分敬畏。 “这么好说话?”桃夭夭狐疑地在凳子上坐下,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 “你的要求我已经满足了,我说的话你就必须得听!”洛云锡站起身来,“好好在这里喝你的红豆粥,哪儿也不许去,听到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桃夭夭问。 “等我的八宝粥完全冷掉之前我就会回来。”洛云锡笑着开口,眼睛却看了店掌柜一眼,店掌柜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慌忙低下了头。 让八宝粥一直温热着,并不是什么难事。 “再给这位姑娘上一笼包子,我不在的时候,还请掌柜的代为照顾这位姑娘。”洛云锡对着店掌柜嘱咐道。 “是是是,客官放心,您尽管去忙,这位姑娘在我们这里您只管放心!”店掌柜忙不迭地答应。 看着店掌柜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开口:“他认出你了?” 洛云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猜!” “我才懒得猜。”桃夭夭坐直了身子,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故作不耐地对着洛云锡摆了摆手:“你赶紧去忙,别打扰本姑娘喝粥。” 洛云锡笑了笑,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姑娘,您的红豆粥来了,这个罐子里是蜜糖。”店掌柜笑着端过一碗红豆粥来,又将一个搪瓷罐子放在了桌上。 “谢谢老板!”桃夭夭甜甜地道谢。 她用勺子舀起了一勺粥,低头看了一眼之后,却微微皱了皱眉头:“老板,你这粥是不是火候不太到?你看这红豆都还没煮烂呢!” “怎么会?”那老板一愣,下意识地低头朝碗里看去,却被桃夭夭冷不防地出手劈在了后颈处。 那老板吃了一惊,脸色一变手掌一翻就要还手,最终却又将手放了下来。 他伸手捂着后脖颈处,不解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姑娘为何出手伤人?” 桃夭夭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她之前试过素手劈树干,树皮可是都能被她劈下来的,所以这一次她才只使用了两分力,就怕把人打坏了,可是看这店掌柜老实巴交好不出彩的,挨了她这两成的力道却像没事儿似的。 桃夭夭古怪地看了店掌柜一眼,洛云锡这月夕阁里找的都是些什么怪才啊! 她尴尬地笑了笑:“对不住了掌柜的,我刚才好像看到您脖子后面有个蚊子!” “蚊子?”店掌柜古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再看一眼门外路上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只得抽着眼角“呵呵”了两声,不敢怪罪不说,还得小心地道歉。 谁让这姑娘是阁主心尖尖上的人呢? “那个……掌柜的,我忽然不想喝红豆粥了,你去给我盛一碗八宝粥吧!”桃夭夭面不改色地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对着掌柜的说道,仿佛刚刚打人的不是她。 她已经看到了“咕嘟咕嘟”冒热气的几口锅,就放在柜台后面的小火炉上。 柜台方向距离自己这里的距离,要远于自己距离门口的距离,她现在的速度已经今非昔比,若是她用上全力往外跑的话,应该还是可行的。 “那好,姑娘请稍等,小人这就去给您重新盛一碗过来。”掌柜的也笑眯眯地开口,然后恭敬地端起桌上的那碗红豆粥去了柜台处。 看着店掌柜的背影,桃夭夭瞅准了这个时机,她悄悄站起身来,盯紧了铺子门就往外跑,可是才刚刚跑到门口,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姑娘,您要的八宝粥来了,赶紧趁热喝了吧。” 桃夭夭震惊地抬起头,就见到掌柜的正笑呵呵地站在自己面前,手里还端着一碗八宝粥,更奇葩的是,他手里的粥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洒出来。 桃夭夭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这个店老板,还是人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姑娘,既然小人答应了那位公子要照顾好您,那么就算是赴汤蹈火也是要完成的。”掌柜的伸手对着桃夭夭指了指桌子:“姑娘,需要小人给您加糖吗?” “不需要!”桃夭夭恨恨然地瞪了店掌柜一眼,瞬间对自己的功夫失去了信心。 她气呼呼地坐回凳子上,忽然再次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她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拿起了勺子喝粥,当闷头喝了一口粥之后,她忽然“哎呦”一声捂住了肚子。 “姑娘,您怎么了?”那掌柜的大惊失色,慌忙跑了过来。 “掌柜的,你们这粥里放了什么东西,不会是有毒吧!”桃夭夭指着桌上的粥大声吵吵了起来。 这一吵吵不要紧,店里仅有的几桌客人顿时惊恐地放下了勺子,有两个人还站起来拉住掌柜的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 桃夭夭瞅准了这个时机,索性弃了门口,直接撑着胳膊跳上了窗户,朝着洛云锡离开的方向紧追而去。 店掌柜的跺了跺脚,顿时垮了脸。 再说桃夭夭出了粥铺的大门,径直朝着桃花斋的方向走去,然后停在了之前洛云锡改变方向的那个巷子口。 她在粥铺里的时候就回过味儿来了,洛云锡就是在这个地方改变主意的,那么他肯定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桃夭夭站在巷子口处仔细观察了片刻,却并未发现任何端倪,反而还引来了许多打量的目光,她咬了咬嘴唇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声从身后传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3章 宣布主权 听到那阵熟悉的轻笑声,桃夭夭猛地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看背着双手站在她身后的洛云锡。 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正背着手挑眉看着她。 看到偷偷跟踪被现场抓包,桃夭夭尴尬地“呵呵”了两声,然后伸手指了指李记粥铺的方向:“那个……我已经吃完饭了,见八宝粥也已经凉了你也没回来,所以……” “知道李杨困不住你,却没想到你竟然脱身这么快。” 洛云锡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是褒是贬,却好在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他用眼神指了指右边的路口:“走吧。” “李杨?是李记粥铺的老板吗?”见洛云锡并没有不高兴,桃夭夭便笑着迎上前去,“去哪儿?” “不是说好了要去桃花斋吗?我来接你去桃花斋。” 洛云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肘弯,桃夭夭微愣之后,便很识相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的事情办完了?是特意回来接我的?” 桃夭夭歪着脑袋看着洛云锡的侧脸,越看越觉得洛云锡生得也实在太好看了点儿,于是挽住洛云锡胳膊的力道便又紧了紧。 此时正值午膳十分,大街上人来人往,那这个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看到洛云锡之后,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的,让她很有危机感,她必须得好好宣布宣布自己的主权! “还没有,或许,去桃花斋可以顺便一起办了。”看到桃夭夭跟路上那些姑娘们的眼神交锋,洛云锡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他刚才离开的那片刻时间里,见到了正准备跟他汇报消息的祁玉,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消失已久的贾万贯确实有消息了,听下面的人说,贾万贯如今人就藏在桃花斋里。 这趟任务祁玉打算亲自动手,也已经在桃花斋外面埋伏好了人,倒是用不到他出手了,他正好可以专心致志地陪这丫头逛街了。 “我说呢……原来陪我去桃花斋还是顺便啊!” 桃夭夭撇撇嘴,却丝毫不影响她即将见到陶轩的兴致,“只是可惜,给轩哥哥和陶静她们带的那些礼品都落在李记粥铺了。” 洛云锡微微皱眉,他现在,很不喜欢听到“轩哥哥”这几个字,偏生这丫头还不自觉地一直喋喋不休。 二人肩并肩地在街上溜达着,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桃夭夭一眼就看到了拴在桃花斋门前石狮子上的那只黑色的狼犬,她顿时就兴奋起来。 “……轩哥哥在桃花斋呢!”桃夭夭心里牢记着陶轩之前跟她说的那个暗语,她一把松开洛云锡的胳膊,敛着裙摆朝桃花斋跑去。 洛云锡的肘弯乍然一空,有些不适应地微微皱了皱眉头,眼见着桃夭夭的身影已经在桃花斋门内消失,他便紧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孙掌柜,轩哥哥在吗?” 洛云锡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桃夭夭正踮着脚尖趴在柜台上,笑眯眯地跟那个年过半百的店掌柜打着招呼。 正拨拉着算盘珠子的孙掌柜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盯着桃夭夭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认出她来,最后只得陪着笑开口: “这位姑娘,您是打尖呢,还是住店?我们东家不在,您若是不想在大堂里坐,老朽就让人带您去二楼吧。” “我不打尖,也不住店,我是来找人的!我找……”桃夭夭摆摆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洛云锡一把捞回了身边。 “我们找桃花斋的老板,陶轩。”洛云锡对着孙掌柜沉声开口。 他的身高高出桃夭夭许多,不仅不需要踮脚,还带了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敢问这位公子,您是……” 孙掌柜只看了洛云锡一眼,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虽然他不认识洛云锡,可是洛云锡身上出尘又清冷的气质却让他又敬又畏,直觉里他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孙掌柜,我是陶季啊!来过好几次的,轩哥哥在后院是吗?”桃夭夭从洛云锡怀里露了一个脑袋出来,笑着对着孙掌柜挥了挥手,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贝齿。 孙掌柜眨了好几下眼睛,又伸手揉了揉眼,这才慌忙道歉:“原来是陶姑娘!真是对不住了,老朽年纪大了,竟然老眼昏花没认出您来!” 一边道歉,一边还伸手指了指通往后院小门的那个小过道:“东家在呢,老朽这就让六子带您进去!” “不用麻烦六子了,我知道路,自己进去找就行了。”桃夭夭对着孙掌柜摆摆手,伸手拉着洛云锡去了那道小门处。 六子利索地收拾完了一张桌子,立刻便一溜小跑地到了柜台跟前。 “叔,桃姑娘身边的那位公子是谁啊?”六子压低了声音问孙掌柜,刚才这边发生的事情全部被他偷偷看在了眼里。 孙掌柜压低了声音,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看这位公子的衣着气质,十有八九是洛世子了!” “洛世子?”六子吃了一惊,然后又皱着眉头开口: “那么一个超凡脱俗的公子哥儿,一点儿也不像是他们说的冷面阎罗啊!我反倒觉着他跟桃姑娘是绝配呢,只是……那咱们东家岂不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嚼什么舌根呢?干你的活去!”孙掌柜板着脸拍了六子的头顶一下, “桃姑娘可是定远侯的掌上明珠,东家跟她的身份还是有些悬殊的,况且,这桃姑娘还根本不知道东家的心思呢,东家瞒这么久,你可千万不能乱说话!” 桃夭夭被认回定远侯府的时候,京中有好事者将她的过去扒了个一清二楚,包括她在葡萄镇的事,还有在玄幽王府做小书童的事,因此她的身份在孙掌柜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叔您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咱们东家人这么好,就算配不上桃姑娘,也有的是好姑娘上赶着过来,我看那陶静小姐就挺不错的……” 六子憨厚地笑了两声,摸着脑袋自言自语地离开。 …… “轩哥哥!” 桃夭夭进了后院就扯开嗓子嚎了一声,大摇大摆地绕过影壁就要往里走。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的轻响,是从西北角传过来的,那间房她知道,是陶轩特意给她留出的一间房。 桃夭夭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听到她的喊声之后,房内走出了一个人,却不是陶轩。 “大姐?”桃夭夭疑惑地站住了脚,虽然疑惑,脸上的兴奋却不减:“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们在永安巷宅子里住着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出来的那人是陶静,听到桃夭夭的话,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慌忙对着桃夭夭解释:“……桃……桃姑娘,您别多心,我是进您的房间打扫的。” “我多什么心啊!”桃夭夭满不在乎地笑道,“轩哥哥呢?” “他在客房……”陶静勉强笑着开口,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之后,她又问:“这位是……” “这是洛云锡,我们逛街逛累了,来桃花斋蹭口饭吃!”桃夭夭拉着洛云锡跟陶静介绍。 看到桃夭夭和洛云锡之间的亲昵,陶静微微一愣,心中的窃喜居然压过了见到洛云锡之后的畏惧。 对上洛云锡那两道锐利而探究的目光,陶静猛然从刚才的窃喜中回过神来。 她对着洛云锡福了福身子:“民女陶静见过洛世子!不知洛世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世子恕罪!” 洛云锡看了陶静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追上了桃夭夭的脚步。 “你去哪儿?”洛云锡皱眉,桃夭夭这副俨然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地方的态度,让他心里很不爽。 “去客房找轩哥哥啊!”桃夭夭脚步不停,朝着东边那一排客房而去。 桃花斋后院占地宽广,除了供主家生活起居的主院之外,陶轩还单独隔出了另外一座院子。 隔出的院子里有两排房屋,除了孙掌柜和六子住的那两间房之外,还剩了几间客房,桃夭夭就是奔着那几间客房去的。 “桃姑娘!”眼看就要踏进客房所在院落的院门之时,桃夭夭的身后忽然传来了陶静的呼声。 她回过头来,对上的是陶静有些慌张的脸。 “大姐,你就别桃姑娘桃姑娘的叫我了,咱们姐妹一场,你若是不习惯叫我三妹,那就唤我一声夭夭吧。”桃夭夭笑着都陶静开口。 她伸手指了指院门:“轩哥哥平日里一般不怎么去客房的吧?今儿个是怎么了?看你这么紧张,难不成客房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没!没有秘密!”陶静慌忙矢口否认,可是脸上微变的神色并没有逃过桃夭夭的眼睛。 “大姐,你有事瞒着我?是跟轩哥哥有关的?”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 “夭夭,你别多心,其实我也不知道轩哥哥是怎么了…… 这两日,他总往客房跑,还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说,有两次我想进去叫他吃饭,还被他给赶了出来。” 陶静的样子并不像是说谎,桃夭夭却听得云里雾里。 “客房住人了?”想了好一会之后,桃夭夭才缕清了头绪。 陶静点点头:“几天前,轩哥哥收留了一个叫二万的乞丐,让他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活计。” “乞丐?什么样的乞丐?”桃夭夭好奇地开口,并未发现身旁若有所思的洛云锡已经微微变了变脸色。 “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乞丐,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跟人说话还高高在上的,没有一点儿乞丐的样子。”陶静的神色颇有些愤愤不平。 “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了。”桃夭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小院院门说道。 她招呼了一声洛云锡,还没等转过身来,忽然听到院内传来了打斗声。 “糟了!轩哥哥还在里面!”陶静跺了跺脚,“我就说那个乞丐不像个好人……” “别说了,进去看看!”桃夭夭扭头就往里闯,可是洛云锡的身影却比她更快。 等到桃夭夭和陶静进去的时候,见到陶轩正在跟两名黑子蒙面人交手。 “轩哥哥!”陶静大惊失色,大叫了一声之后就要朝陶轩奔过去,却被身边的桃夭夭一把扯住了胳膊。 “夭夭,轩哥哥有危险,你快让洛世子救救他!”陶静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桃夭夭的袖子。 “别着急,再等等!轩哥哥不会有危险。”桃夭夭拍了拍陶静的肩膀,她已经看出来了,陶轩的功夫并不在那两个人之下。 她仔细盯着那两个黑衣人看了又看,其中的一个的身形,她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更重要的是,那人在看到自己和洛云锡进来之时,竟然身子还抖了一抖。 “夭夭,躲远点儿!”陶轩已经看到了桃夭夭,他一脚踢开其中的一名黑衣人,百忙之中还对着桃夭夭笑了笑,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却又在看到桃夭夭身边的洛云锡之时微微变了变脸色。 而桃夭夭,自始至终却一直盯着那个黑衣人的眼睛,直到他因为躲过陶轩的那一脚而轻飘飘落下,桃夭夭才猛地抽了抽眼角。 “祁……” 桃夭夭的一个“祁”字才刚刚说出口,就被身边的洛云锡伸手捂住了嘴巴。 “别说话,祁玉在执行任务。”洛云锡低声而快速地在桃夭夭耳边开口,忽然间拂过的那股气流惹得桃夭夭的耳朵麻酥酥的。 任务?什么任务? 她转过头来看着洛云锡,用眼神对着洛云锡发问。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示意桃夭夭看向一旁的角落。 桃夭夭顺着洛云锡的眼神看了过去,小院东南角的角落里有一棵粗壮的大树,树干后面蜷缩着一个人,微胖的身躯,双手扒着树干,正往这边偷偷打量着。 “那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乞丐?”桃夭夭指着树后的那人对陶静开口。 陶静点点头:“没错,就是他!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看看吧,光天化日的,还引来这两个刺客!” 听到“刺客”两个字,桃夭夭回头瞪了洛云锡一眼,干笑了两声之后,她朝着那个叫二万的乞丐仔细看了过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4章 本世子的未婚妻 从她站的这个角度,若只是看脸色的话,那个乞丐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可是仔细看他的那双手的话,却又显得白嫩了些,并不像是一个惯于乞讨的乞丐。 “那个人,十有八九是易容了!”桃夭夭自言自语地开口,话音刚落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因为她忽然看到了那乞丐面前的空中飘下来的一撮小胡须。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洛云锡一眼,正好看到洛云锡对着那人动了动手指。 手指落下之后,只听“哎呦”一声痛呼,化妆成乞丐的贾万贯用双手捂住了脸。 “谁?谁暗算我!”贾万贯大声嚷嚷了一句,抬起双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然沾了些血迹。 他顿时大惊失色,慌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又擦又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下巴上的那撮小胡须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看着轻飘飘落在地上的那一撮胡须,贾万贯知道自己是被人捉弄了,他看了一眼正跟祁玉斗在一起的陶轩,猛地转过身来就要朝院外跑,可是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见贾万贯想跑,洛云锡冷哼了一声,脚尖轻点就平地飞了起来,如一尊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轻飘飘落在了贾万贯的面前。 看到洛云锡清冷的面容,贾万贯的身子一抖,急忙掉转头去就往回跑,却被兴致勃勃冲上去的桃夭夭一掌推在了左肩:“站住!哪里跑!” 被桃夭夭这么一推,贾万贯的去势乍停,他肥硕的身躯像一个失了控制的木偶一样,“咚”地一声飞出去老远,狠狠地砸在了陶静的脚下,发出“哎呦”一声响彻天地的叫唤声。 看到远远飞出去的贾万贯,桃夭夭懵了,她不敢相信地抬起右手,大睁着两眼看着自己的掌心。 她刚刚,不过才用了两分力而已,贾万贯那么胖,竟然就飞出去了那么远! “别沾沾自喜,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奸诈商人而已。” 洛云锡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桃夭夭身后,一眼就看出了桃夭夭心中所想,顺便也一语道破了贾万贯的身份。 听到洛云锡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贾万贯满脸震惊,他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处查看之后,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陶静,脸上忽然划过一丝狠意。 “都别动!赶紧放老子走!”贾万贯紧走了两步,在陶静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忽然猛地伸出胳膊,狠狠地扣住了陶静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出来。 他拔掉刀鞘,将刀尖对准了陶静的脖子,锋利的匕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过一丝刺眼的亮光,成功地阻止住了陶轩和祁玉几人间的搏斗。 陶轩收了剑,远远地跳在了一边,看到贾万贯竟然挟持了陶静,他顿时沉了脸。 他朝着贾万贯紧走了两步:“二万,你做什么?陶静是自己人,放开她!” “自己人?呵呵!”贾万贯冷笑了两声,“她真的是自己人吗?自己人会引着外人来擒我吗!” 贾万贯一边说,一边又在胳膊上用了几分力,还拖着陶静往后退了几步。 陶静的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贾万贯的胳膊,以求一线生机,可是贾万贯虽然不会功夫,可是力量却大过陶静许多,陶静被贾万贯的那只胳膊勒得呼吸困难喘不出气来,脸色已经由刚开始的绯红逐渐变成了紫红。 “……轩……哥哥,救……救我……”陶静声音微弱,就算贾万贯手里的那把刀不存在,她也已经无力反抗。 陶轩拎着剑,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贾万贯往后退一步,他就缓缓往前跟一步,直到贾万贯手中的匕首轻轻地在陶静白皙的脖颈中划下一丝血痕。 “二万!你别逼我!”陶轩沉着声音开口。 “我逼你?呵呵!”贾万贯忽然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杀了我,你就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可别忘了,你那枉死的爹娘可都大睁着双眼看着你呢!杀了我,你就永远不可能为他们报仇,他们就永远死不瞑目,永世不得超生……” “住口!住口!”陶轩红着眼睛对着贾万贯低吼,持剑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桃夭夭见气氛不太对,抬了抬脚步就要过去陶轩身边,却被洛云锡眼疾手快地一把捞在了怀里:“别过去!”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任务吗?他手里有轩哥哥的把柄,我就过去看一眼。”桃夭夭轻轻拍了拍洛云锡的胳膊,声音也低了下来。 洛云锡始终冷眼旁观,直到对上桃夭夭那双恳求的双眼,他才终于不再冷漠。 沉思片刻之后,他用眼神示意祁玉去了另外一边,自己则揽着桃夭夭缓缓过去了陶轩的身后,几个人呈一个半包围的趋势将贾万贯牢牢地包围了起来。 “站住!让他们别动!不然,我就弄死她!”见到洛云锡过来,贾万贯的神色有了些许慌张,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出色而又高贵的年轻男子是谁,可是这个男子却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就掌握在那个男子手中。 因为紧张的缘故,贾万贯手里的匕首便轻轻晃了晃,陶静脖子上的伤痕便又多了一道,连惊带吓的陶静已经濒临昏迷,发出一声微弱的痛呼,再也无力反抗。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陶轩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乖巧地依偎在洛云锡身边桃夭夭,他的目光从洛云锡揽在桃夭夭腰间的胳膊上瞥过,心中划过一丝刺痛。 “夭夭,你和洛世子先回去吧,我这里的事情有些棘手,等处理完了你再过来。” 陶轩并不知道那两个穿黑衣的人是听命于洛云锡的,见到桃夭夭有洛云锡护着,他便放了心,想让桃夭夭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轩哥哥,那人手上握着你的什么秘密?你为何会如此迁就他?”桃夭夭疑惑地问道。 陶轩苦笑了一声,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知道我的身世。” “这么些天,他就是拿这些事情来要挟你收留他的?” 桃夭夭的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洛云锡凉凉的声音截断了。 陶轩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洛世子出身高贵,高高在上,草民这等卑贱之人的身世,自然入不得您洛世子的眼!您认为不值一提的事,却关乎着草民的一生,这里不劳洛世子费心,草民恭送洛世子,还请您务必照顾好夭夭!” 陶轩的声音不卑不亢,客客气气地想请洛云锡带着桃夭夭离开,洛云锡却冷笑了两声,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 “桃夭夭是本世子的未婚妻,本世子自会照顾好她,不劳你一个外人叮嘱,至于这个人……”洛云锡低低地一笑:“你将他交给本世子,本世子明日便将你想知道的事情给你逼问出来,如何?” “未婚妻”几个字一出口,不仅是陶轩脸色变了,桃夭夭也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喂!我什么时候成你的未婚妻了?”桃夭夭眨巴着眼睛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疑问,却还带着一丢丢的窃喜。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将桃夭夭眼底的那一丝窃喜看在了眼里,他放柔了声音:“你自然不知道,是你父兄和我父王定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这么大的事你们都瞒着我?都不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桃夭夭娇嗔地瞪了洛云锡一眼,嘴角那一丝怎么都止不住的笑意刺疼了陶轩的眼。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抬起手来温柔地将桃夭夭脸上的那一缕乱发抿到了耳后,声音也愈发温柔:“你的意见我已经知道了,乖,回去再跟你解释,咱们先处理完眼前的事情再说。” 那一个“乖”字成功地让桃夭夭的身子抖了几抖,她抽了抽眼角看了一眼祁玉,祁玉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正满是笑意,仿佛要溢出来。 桃夭夭的脸一黑,偷偷伸出手去在洛云锡的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就不劳洛世子费心了。”看着桃夭夭和洛云锡之间的互动,陶轩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他缓缓转过身去看着贾万贯,声音一沉到底:“我再跟你说一遍,赶紧放了陶静,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贾万贯脸色阴寒地冷笑了两声:“洛世子?那人竟然是洛世子?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我可以告诉你,害死你父母的凶手,就跟这个洛世子的亲爹玄幽王有关,你父母就是间接死在了玄幽王的手上!你赶紧带我走,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桃夭夭对着贾万贯冷斥了一声,又慌忙看着陶轩说道:“轩哥哥,你别信这个人的话,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跟他浪费什么口舌?”洛云锡冷哼了一声,拉着桃夭夭远离了陶轩,然后回过头去,若有若无地看了祁玉一眼。 祁玉点点头,跟另外一名帮手一左一右地朝着贾万贯掠了过去。 洛云锡看向祁玉的那一眼,陶轩虽然没有看到,但是贾万贯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瞬间大惊失色,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要捉他的那两名黑衣人竟然是洛云锡的人,情急之下,他挟持着陶静迅速后退,一直躲到了墙角里。 后背贴上墙面之后,他想也不想地用陶静的身子挡住了祁玉朝他刺过来的一剑。 “祁玉!别伤了陶静!”眼看着祁玉的剑尖就要刺在陶静身上,桃夭夭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彻底将祁玉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祁玉持剑的手微微一顿,顿时收了攻势等在一旁。 听到桃夭夭的那声呼喊,陶轩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夭夭,你……和他们……” “轩哥哥,你别误会,我们只是碰巧路过桃花斋……” “跟他解释什么!”洛云锡将桃夭夭一把拉了过来,他淡漠地看了陶轩一眼:“如你所见,贾万贯是本世子要捉的人,今日必须要带他走!” 陶轩的脸色变了变,看向桃夭夭的眼里也带了几分失望,“夭夭,你好歹也叫了她十五年的大姐啊!你竟然不顾她的安危……” 话音一转,他又看向了洛云锡,眼底再无方才的敬意:“对不住了洛世子,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他的!” “轩哥哥,我没有不顾陶静的安危啊!”桃夭夭瞬间觉得头大了起来,想要跟陶轩解释,可是洛云锡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护住他了!这个人,本世子今天要定了!动手!”洛云锡看了祁玉一眼,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手指再次微微动了动。 贾万贯再次发出“啊”的一声痛呼,手里握着的那把匕首“当”地一下掉在了地上,而陶轩则瞅准这个时机,上前一把将陶静扯了过来。 陶静身子一软,缓缓地跌在了陶轩的怀中:“轩哥哥,我以为……你不会管我了……” 陶静泪眼婆娑地看向陶轩,然后缓缓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夭夭,你不救我……我不会怪你……但是,那人知道轩哥哥的身世,我求你看在爹爹和祖父的份上,至少让轩哥哥知道实情……他要保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自己的身世秘密啊!” 陶静心思灵敏,早就将场中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知道为今之计,只有求一求桃夭夭,或许才能保住贾万贯,也就间接满足了陶轩想要知道自己身世的愿望。 “东家!东家你救救我啊!”贾万贯早就已经被祁玉拎着衣领擒在了手中,他被祁玉压着脖子跪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刚才不可一世的嚣张。 “住口!”祁玉在他背后踢了一脚,冷声呵斥了一句。 陶轩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头看了桃夭夭一眼,眼底并没有什么波澜,桃夭夭瞬间就软了心。 她伸手扯了扯洛云锡的衣袖:“洛云锡,你能不能……” “不能!”不待桃夭夭说完,洛云锡就开口打断了桃夭夭的话,他看了陶轩一眼,眼底带了些悲悯:“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知道他背地里做了多少坏事吗?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想取他性命吗?” 洛云锡冷冷地看了贾万贯一眼:“黑风山的幕后老板,跟薛嵩狼狈为奸,为虎作伥,仗着自己商人的身份,唯利是图,利令智昏!勾结官府欺压百姓也还罢了,偏生还暗中跟天晟勾结,走私贩卖军械,我九渊多少好男儿为了保家卫国,都死在了天晟的手上,这个贾万贯的手上,又沾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你知道吗!” 洛云锡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话音落下,贾万贯眼底已经是一片死灰。 陶轩看了贾万贯一眼,贾万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陶轩张了张口,最终却没有出声,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 “看在夭夭的份上,本世子答应你,会从他口中逼问出你的身世。”洛云锡再次开口。 “东家,东家您别信他啊!玄幽王是害死您父母的凶手,您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啊!”原本眼底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的贾万贯忽然大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还挣扎这:“您救救我啊东家,你只要救了我这一次,我一定告诉您您的身世!” “轩哥哥,你信我吗?”桃夭夭上前一步对着陶轩开口,“你若是信我,就将这个贾万贯交给洛云锡带走,我跟你保证,他若是说出你的身世,我一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绝不欺瞒一个字!” 陶轩静静地看了桃夭夭好久,忽然自嘲地轻笑了两声:“那若是他说出的真相,真的跟玄幽王有关呢?你也会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吗?” “我……我会!”桃夭夭点点头,“轩哥哥,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只听贾万贯的一面之词,我一定帮你将真相调查得清清楚楚,你相信我!” “夭夭……”陶轩神色一黯,哑声对着桃夭夭开口:“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无条件满足你,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我信你,你们将他带走吧!” “轩哥哥,对不起……”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陶轩眼底的那一丝挣扎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并不是她偏袒洛云锡这一边,实在是这个贾万贯实在太坏,而轩哥哥又太容易心软,若是放一个坏事做尽的人在轩哥哥身边,万一轩哥哥再被这个坏人蛊惑了就麻烦了。 “你们将他带走吧。”陶轩深深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强迫自己转过了身,眼底的那一抹痛色并没有逃过他身边陶静的眼。 陶静踉跄着身子走上前去,试探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陶轩的手,可是伸到半路却被陶轩轻轻伸手扶住了胳膊。 陶轩的动作里,没有丝毫逾矩,有的只是一个兄长对妹妹应尽的义务,陶静的眼神瞬间就暗了下来。 “轩哥哥……” “刚才,是洛世子救了你。”陶轩沉声开口,扶着陶静缓缓地朝那道院门走去。 眼看着二人就要离开院子,贾万贯忽然厉声大笑了起来。 “陶轩!你就是个懦夫!我告诉你!你爹和你娘就是被玄幽王和玉剑山庄的沈晖所害,当年你爹叱咤商界的时候,能有那玉剑山庄什么事?是那玉剑山庄的沈晖为了夺得天下第一商的名头,暗中联合玄幽王毒害了你的父母,让你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如今,你的杀父仇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你简直枉为人子!枉为人子啊!——” “贾万贯,你住口!”桃夭夭飞快地看了一眼陶轩,上前一步就要对着贾万贯动手,却又被洛云锡拦住了。 “让他说,我倒要看看,他口中还能说出些什么内幕来!”洛云锡冷笑了一声,“父王跟沈庄主素不相识,就算是现在,也跟陌生人相差无几,他连这种谣言都能说得出口,倒还真是稀奇!” 陶轩早就在贾万贯厉声大笑的时候转过身来,他松开了扶着陶静的手,缓缓地朝着贾万贯走了过来,在距离贾万贯两步之外距离的时候站了下来。 低头看了贾万贯一眼,他沙哑着声音开口:“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是谁?我爹又是谁?” 贾万贯冷笑了两声:“你爹?你爹姓贾,名青云,我是当年贾府的管家,贾岩,你后腰上那个圆形的铜钱样的印记,并非是什么胎记,而是你出生那一年,我亲眼看着你爹用烧红了的铜钱给你烙上去的。 他说,贾家的儿子,将来要子承父业,做一个叱咤商界的领头羊,要揽尽天下财富,你爹给你起名叫贾天麟,说你是天赐麟儿,是要给贾家带来福气的人,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贾万贯嘲弄地冷笑了几声,然后“呸”地一口吐在了陶轩的脚下:“你根本不配姓贾!你真是白白流淌了这一身贾家人的血!” “贾青云……贾青云……”陶轩的身子一震,忽然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我爹竟然是贾青云……我竟然是贾青云的儿子……” “轩哥哥!——”桃夭夭吃了一惊,抬步就朝陶轩奔了过去,有一道身影却比她更快,是陶静。 “轩哥哥!轩哥哥你怎么了?又头疼了是吗?”陶静又惊又怕又心疼,根本顾不上自己脖子上的伤势,轩哥哥有头疼的顽疾她是知道一些的,爹爹跟祖父说起过的时候,她曾经偷偷听到过一些,可是,轩哥哥的头疼病已经好多年没有犯过了啊! 陶轩的表情痛苦,双手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了地上。 陶静心疼地哭出声来,不顾陶轩的剧烈反抗,一把将陶轩抱住了。 “轩哥哥你怎么样了?轩哥哥,你看看我,我是阿静!你还记得爹爹教你的方法吗?我给你揉,我给你揉揉!” 陶静颤抖着双手,小心地按在了陶轩的太阳穴处:“轩哥哥,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看着哭泣的陶静和挣扎着的陶轩,桃夭夭缓缓地停住了脚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她猛地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沈采薇有些呆滞的脸。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5章 表白名分 沈采薇妆容精致,身着一身崭新的粉紫色衣裙,正呆呆地站在那道小小的院门旁,手上拎着几包礼品,看样子已经在那里站了多时。 抬头对上桃夭夭疑惑的眼,沈采薇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来,看上去却比哭还要难看。 洛云锡自然也看到了沈采薇,想到刚才贾万贯说的话,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看了一眼祁玉之后沉声开口:“先将贾万贯带回去!” 祁玉点头应了一声,用一只手反锁了贾万贯的双手,另外一只手伸手入怀去找绳子。 然而,还没等他摸出绳子来,忽然看到眼前一道粉紫色的身影闪了一下,那道身影速度极快,如闪电一般,祁玉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场中局面已经换了情形,祁玉顿时就愣住了。 他根本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原本在他手里擒着的贾万贯已经到了陶轩的手中,而刚刚还远远站在院门口的沈采薇,则捂着左边肩膀站到了陶轩的对面,脸色有些发沉。 桃夭夭吃了一惊,慌忙从洛云锡身边脱身出来,几个大步就到了沈采薇面前。 她伸出手去一把扶住了沈采薇,扭头对着陶轩沉声喝道:“轩哥哥,你对采薇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 陶轩刚才的那一掌,祁玉没注意到,她却看得清清楚楚,陶轩打在采薇肩上的,用的是十成十的力道,普通人若是挨上这一掌,就算不残也得是重伤了。 面对桃夭夭的质问,陶轩的脸色煞白,手也有些发抖,还没完全从刚才那阵头痛中缓过神来。 他并没有想对沈采薇出手,他只是见沈采薇忽然到了贾万贯的身边,以为沈采薇想要杀人灭口,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救贾万贯一命。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又在看到桃夭夭的误解和疏离之后改变了主意。 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沈采薇,陶轩冷笑了一声:“没想到沈大小姐竟然如此深藏不露!你是想灭了贾万贯的口,好让你们玉剑山庄犯下的罪孽死无对证吗!” 看着陶轩脸上的敌意,沈采薇也冷笑了一声:“杀他?本姑娘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 沈采薇转过头来,对着桃夭夭投去了感激的一笑,再也不看陶轩一眼,只是微微低头,对着洛云锡抱了抱拳头,用的是江湖儿女惯用的方式:“贾万贯这厮,就麻烦洛世子带回去严加审问了……” 说完,她放下双手直起了身子,瞬间将背脊挺得笔直:“我玉剑山庄能得天下第一庄的殊荣,凭的自然是自己的本事!玉剑山庄是个讲公道的地方,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绝不会推脱,但是,不该我们背的锅,哪怕你说破了嘴皮子,我们也不会承认! 我沈采薇虽然不敢说我们玉剑山庄干干净净,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玉剑山庄杀的,都是些为非作歹不忠不孝十恶不赦的坏人,是该杀之人!可是他呢?” 沈采薇冷笑了两声,伸手指了指贾万贯,厉声对着陶轩开口:“这个人犯下的罪孽,刚才洛世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陶老板不相信洛世子的话,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吗?” 沈采薇一边说,一边轻轻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右手。 一枚花生粒般大小的黑色药丸从她手中滑了出来,发出一声轻响,然后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了陶轩的脚边。 “这是见血封喉的五毒散,跟长公主身中之毒同出一门,丸状的五毒散毒性还要更强一些,是天晟用于培养死士惯用的伎俩,若是吞进去一颗,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沈采薇再次冷笑了一声:“我们玉剑山庄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不惧怕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倒是这个贾万贯……莫名其妙地想要寻死又是怎么一回事?知道落在洛世子手里不会有好下场,想要自尽好死无对证是吗?想要在临死之前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吗?没那么容易!” 看着地上的那粒五毒散,贾万贯的脸色瞬间惨白。 沈采薇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报了必死之心,他听说过这个冷面阎罗洛世子的手段,落在他手中根本就没有活路,与其受尽折磨之后还得出卖消息,倒不如死了之后一了百了,顺道还能挑拨一番,让他们这群人在窝里斗上一斗! 可是不成想,这个姓沈的丫头眼睛太毒了,他才刚刚摸出五毒散来,就被那丫头给发现了。 感受到陶轩身上传来的冷意,贾万贯身子一抖,“噗通”一声在陶轩脚下跪了下来:“陶老板,你别听那丫头瞎说,我只是不想落在洛云锡手里,我说的跟您身世有关的事情,句句都是实话啊!若有半句假话,我就……我就……” “我可以信你吗?”陶轩低头看了贾万贯一眼,忽然“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失了魂一般缓缓转身,踉踉跄跄地朝着院外走去。 在经过沈采薇身边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沉默许久之后,他对着沈采薇低了低头:“对不起,刚才是在下错怪你了,请沈姑娘原谅!你若是想报仇,就将那一掌还回来吧,在下保证绝不还手!” 说着,陶轩在沈采薇跟前站定,还轻轻挥开了陶静想要搀扶自己的手。 沈采薇张了张口,已经到了嘴边的一堆挖苦的话却又在看到陶轩那双通红的眼睛之后被咽进了肚里。 若是陶轩继续对她冷言相向,她或许还能狠狠心断了自己的心思,可是他却又跟自己道了歉…… 沈采薇怔怔地看着陶轩,这么一个心地善良一身正气的好男儿,又怎么会有一个十恶不赦的父亲呢? 生平第一次,沈采薇对自己行侠仗义的武林盟主爹爹起了质疑之心。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这一掌,不该你来还。”沈采薇看着陶轩说道,她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贾万贯,冷哼一声之后,忽然挥起一掌重重地打在了贾万贯的左肩处,跟陶轩打在她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贾万贯哪里能受得住她这极怒之下的一掌,“啊”地一声惨叫声过后,贾万贯便瘫在了地上。 “陶轩,你听好了,事情的真相,我会调查得清清楚楚,若是……若是你爹真是死在我爹爹手中……” 沈采薇咬了咬嘴唇,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若你爹真是枉死,那么父债子还,我的这条命,还给你!我沈采薇说到做到!” 沈采薇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在场之人听得都是一愣。 “采薇,不许胡说!”桃夭夭紧了紧扶住沈采薇肩膀的手,微微皱了皱眉头。 沈采薇轻轻拍了拍桃夭夭的手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陶轩又说:“但若是你真的冤枉了我爹,冤枉了我们玉剑山庄,我定要你心甘情愿地跟我们玉剑山庄说上一句对不起!” 陶轩静静地看了沈采薇许久,又轻轻掠过桃夭夭的脸,最终一言未发,在陶静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离开。 “采薇,刚才轩哥哥的那一掌,用的力度不小,你没事吧?”桃夭夭不放心地将沈采薇的身子扳正,皱着眉头看着沈采薇,果然瞧见沈采薇的脸色较平日里相比有些发白。 “我没事,多谢表姐关心。”沈采薇苦笑着摇摇头,忽然伸手握住了桃夭夭的手:“对不住了表姐,我答应了要陪姑姑用晚膳的,如今看来只能食言了,我可能不能回去定远侯府了。” “采薇,你受了伤,要去哪里?”桃夭夭下意识地抓住了沈采薇的胳膊,沈采薇一直抗拒着叫自己表姐,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口一个“表姐”地叫着,叫得她有些不安。 “表姐,我要回玉剑山庄了,出来这么久,爹爹和娘亲肯定早就急了。”沈采薇勉强笑着说道。 “那也得等养好伤了再走!你孤身一人上路,我不放心,你跟我回府,我爹和哥哥会找人送你。”桃夭夭摇头说道。 “不用麻烦表哥他们了,我原也打算这几日就动身的,再说了,我身边还有紫烟陪着呢,不是孤身一人。”沈采薇去意已决,轻轻从桃夭夭手里挣脱出来了自己的手。 桃夭夭叹了一口气,知道沈采薇是想急着回去调查贾万贯说的那些事,便也不好再拦着,只得又拉着她的手去了一旁,喋喋不休地又嘱咐了几句。 看着不远处的桃夭夭,洛云锡叫过了祁玉,对着祁玉耳语了几句。 祁玉点点头,先动手将贾万贯绑了个结结实实,又从他身上掏出布条塞进了贾万贯的口中,这才招呼了另外一人带着贾万贯离开。 等到桃夭夭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沈采薇,整个院子里就剩了洛云锡一人,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她。 “我已经吩咐下去,这一路都会有人暗中保护着她,你可以放心了。”洛云锡见桃夭夭情绪有些低落,便笑着开口,算是解了桃夭夭的后顾之忧。 桃夭夭点点头,她倒是不太担心沈采薇的安全,身为玉剑山庄的大小姐,采薇必定有自己护身的法子,就刚才她电光火石之间露的那一手,桃夭夭就已经看出了沈采薇功夫的深浅,她担心的,是陶轩。 桃夭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地开口:“采薇的安全我倒是不太担心,我只是担心轩哥哥……” “担心有何用?逝者已矣,就算他的仇人是玉剑山庄,他还真要自不量力找上门去报仇不成?”洛云锡沉声开口,他不喜欢从这丫头嘴里听到别的男子的任何事情! “洛云锡!”桃夭夭听出了洛云锡口中的奚落挖苦之意,生气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声音婉转娇嗔,不像是生气,倒像极了打情骂俏的撒娇。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方才心头的那阵不快瞬间就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犹豫片刻之后,他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桃夭夭的手:“不说别人了,我是陪你出来散心的,其他的事情,先不要想,我先试试你的轻功。” “可是……”桃夭夭摇摇头,闹市里人太多,她不想在房顶上跳来跳去的,掉下来了太过丢人。 “你若是能跟得上我的脚步,我就将那贾青云的事情告诉给你听。”洛云锡笑得灿烂,一脸蛊惑。 “轩哥哥的爹爹?”桃夭夭眼前一亮,瞬间来了精神。 “他爹到底是不是贾青云还有待调查,不能仅听那贾万贯的一面之词。”洛云锡正色说道,“我已经让祁玉传讯去阁里吩咐下面的人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来吧,咱俩比试一番,你来追我!”桃夭夭俨然已经将洛云锡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因为她知道,只要有洛云锡在,天塌下来也会有人帮她顶着,她将自己的这种感觉归结为书童后遗症,或许这个依赖洛云锡的习惯,早在她在玄幽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只是她不自知罢了。 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以一个极不雅观的姿态笨拙地跳上了墙头,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轻轻提了一口气便追了上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桃夭夭专挑无人的街道走,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已经将洛云锡远远甩在身后了,可是每次一回头,就能看到洛云锡那张浅笑晏晏的脸,如闲庭信步一般,气定神闲地跟在她的身后,连大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还能不失时机地将眼看就要跌在墙头下的她给捞回怀里来。 “不比了不比了!你这是什么变态的轻功啊!”桃夭夭气呼呼地在抱住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喘着粗气。 她跟洛云锡这一路你追我逐的,赫然已经出了内城,这里是外城之内的一片小树林,她瞅准了一棵大树,一屁股瘫在树枝上不肯走了。 洛云锡试了试树枝的承重力,四下看了一眼之后,忽然伸手揽住桃夭夭的腰飞了起来。 桃夭夭口中的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落下,洛云锡就已经携着她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在了另外一根树枝之上,这跟树枝比刚才那棵树的树枝粗壮了不少,足够承载他们两个人的重量。 “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洛云锡伸手将桃夭夭揽在怀里,声音里满是戏谑。 桃夭夭已经调整好了呼吸,又有洛云锡护着,索性松开了扶住树枝的手。 她将双腿在半空中晃呀晃的,抬手朝着洛云锡的胸前就是一拳:“我能跟你比吗?你跟我说实话,我究竟还要练多久,才能跟你一较高下?” “跟我一较高下?”洛云锡挑了挑眉梢,“你想打赢我?” “当然!”桃夭夭重重地点头。 “那好,你已经赢了。”洛云锡张开了双臂,“我洛云锡的这条命,从现在开始,就交给你桃夭夭了。” “什……什么意思啊?”桃夭夭不解,从洛云锡怀里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洛云锡的那张俊脸。 “笨蛋!——”洛云锡抬起手指,“当”地一下敲在了桃夭夭的额头上。 桃夭夭痛呼了一声,抬手捂住了额头:“你打我做什么!” 看着洛云锡含笑的眼,她眼珠子一转,忽然眉开眼笑:“洛云锡,你这是在变相地跟我表白吗?你的意思是,你今后任打任骂,都不会还手的了?” 洛云锡“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桃夭夭的话。 “那可不行,这么个表白法儿我不接受!”桃夭夭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凑着一张俏脸到了洛云锡面前:“我要听见你说,你喜欢我。” “你不知道男人的甜言蜜语说得越多,越是做不得数的吗?”洛云锡白了桃夭夭一眼。 “那我不管!我就要听!”桃夭夭不依不饶,她低下头来掰扯着自己的衣角,声音低沉委屈,活脱脱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这搂也搂了,抱也抱了,你却连个喜欢人家都不肯说,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觉得我是上赶着追着你洛世子跑的,将来我桃夭夭在紫云城里,还怎么混啊!我怎么着也得要个名分吧……” “你想要什么名分?”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他低头打量了桃夭夭半晌,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是不是忘了,你跟我,早就已经拜过堂了,你顶着我玄幽王府世子妃的名号,还想要什么样的名分,嗯?” 说到最后,洛云锡的声音愈发低沉。 桃夭夭怔怔地抬头,看到的是洛云锡眼底从未有过的潋滟,先前那两弯抹不开的浓稠深潭瞬间化成了深情款款的两片汪洋,差点将她溺死在里头。 该死的! 这个妖孽洛云锡,温柔起来简直要了她的老命了! 桃夭夭暗地里咒骂了一声,那双如泉水般清澈,却又如小鹿般慌乱的眼,怎么也逃不出洛云锡眼底的那片潋滟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洛云锡的那张俊脸越来越近,近得她都能够感觉到洛云锡鼻尖传来的气息,是那种她熟悉的味道,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那股沉水香混合着清冽梅香的味道。 两片温凉而柔软的薄唇轻轻地覆在了她紧抿的唇上,桃夭夭倏地睁大了双眼。 “闭眼!——”洛云锡宠溺中带着无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桃夭夭眨巴了两下眼睛之后,猛地闭紧了眼睛,微弯的眼和上翘的唇暴露了她的心思。 洛云锡这个家伙,竟然比她还要紧张! 他那只红透了的耳朵,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6章 信物 桃夭夭五十步笑百步,自己的小心脏也是“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她伸出手去,悄悄握紧了洛云锡的衣角。 梅香的清冽充斥在齿间,萦绕在鼻翼,带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桃夭夭心中微动,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哄”地一声闪过一个个片段。 黑风山…… 葫芦峰…… 忠义堂…… 还有那座吊桥。 和那个轻轻浅浅的吻…… 桃夭夭猛地睁大了双眼。 “怎么了?”洛云锡感受到了桃夭夭身子的僵硬,他微微一愣,缓缓离开了桃夭夭的唇,脸颊和耳垂依稀还带着些绯红。 “我想起来了!”桃夭夭兴冲冲地开口,跟洛云锡的微赧和尴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起什么了?”洛云锡轻咳了两声问道,心里头带了些郁闷。 为何他每次跟这丫头之间难得的亲密,都会冒出些其他状况出来? “我想起黑风山上的事情了!”桃夭夭兴奋的劲头不减,眼睛眨也不眨地地盯着洛云锡傻笑。 洛云锡再次一愣,耳垂上的红色便又重了几分。 “你怎么不问问我,具体都想起什么了?”桃夭夭眼眸弯弯,目光顺着洛云锡的鼻尖缓缓往下,掠过洛云锡上唇中央的那颗唇珠,最终定格在他的下唇上。 她缓缓抬起手去,用右手食指指尖轻轻碰了碰洛云锡的下唇。 “原来,这里的那两个牙印子,真的是我咬的啊!” “你以为呢?”洛云锡的下唇被桃夭夭的指尖碰得痒痒的,他身子微僵,瞬间黑了脸,原本已经忘掉的那种憋屈感瞬间又冒了出来。 看着面前这个习惯惹火却又吃干抹净不负责任的丫头,他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冲动。 “别这么一副哀怨的样子嘛!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桃夭夭对着洛云锡眨了眨眼睛,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掌心当中微微一凉,洛云锡塞了一样东西到自己手中。 她下意识地握紧,将拳头抬到了自己眼前,然后小心地张开了手掌。 手心当中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通体洁白,没有一丝瑕疵,上面还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大的“洛”字。 玉佩入手微凉,片刻间就成了微温,就算桃夭夭对玉器再无研究,也能看出这块玉的珍贵。 她疑惑地抬起头来:“这是……” “这块玉是我行冠礼之时父王赠我的礼物,让我送给我中意的女子,并请她做我洛家下一任的女主人。”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轻笑,又说:“这么些年来,我除了在山上跟师父学艺,就是在战场上杀敌,也没有时间去寻什么中意之人,这玉一直在身上戴着也怪麻烦的,索性就给了你吧。” “啥?”桃夭夭眨巴了两下眼睛,脸上刚刚憋出来的感动的笑顿时就僵在了嘴角,她恶狠狠地瞪了洛云锡一眼,轻车熟路地伸出手去在他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是懒得寻找意中人,所以才会给我?闹了半天,我成了那个捡漏的人了?”她气呼呼地将那块玉往洛云锡手里一塞:“给你的破玉佩,本姑娘还不稀罕了呢!”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伸手将桃夭夭的手从自己腰间拿了下来。“这玉佩可是父王当着玄幽军三军将士的面亲手交给我的,见此物者,如见玄幽王亲临,你确定不要了?” “这玉这么厉害?”桃夭夭一愣,眼珠子转了几下之后,她瞬间就将手缩了回来,然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您洛世子诚心诚意地送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说着,她打开腰间荷包的盖子,将手中的玉佩塞进了荷包当中,犹豫片刻之后,她又皱了皱眉头,又伸手将玉佩取了出来。 翻来覆去在手中把玩了许久之后,她才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掀起自己夹袄的衣摆,将玉佩放在了贴身的衣兜里,还轻轻地拍了两下。 看着桃夭夭的动作,洛云锡心情大好,他挑了挑眉梢,手心朝上对着桃夭夭伸出了右手。 “什么?”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东西送出去了,你的呢?”洛云锡将右手往上抬了抬。 “我的?”桃夭夭愣了愣,微微撇了撇嘴:“我的血玉都还在玄幽王府的房梁上放着呢,哪里有东西送你啊?” “血玉是你的护身符,换个其他东西。”洛云锡一边说,一边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枚血玉来,然后环起手来绕过桃夭夭的脖子,亲手将那枚血玉系在了桃夭夭的脖颈当中。 桃夭夭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这块消失已久的血玉,忽然间有了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你都将那么珍贵的东西给我了,要不,这块血玉我给你吧,反正我已经回了家,也用不着拿它来认亲了。”桃夭夭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解开脖颈后边的绳子,可是手才刚刚抬到一半,却被洛云锡按住了。 “这血玉可是玉剑山庄的宝贝,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我不要!”洛云锡正色开口。 玉剑山庄的生意遍布天下各地,这丫头有血玉在手,至少能保证她不被饿死。 “可是,除了这块血玉,别的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了……”桃夭夭有些郁闷。 “那就先欠着,等你回去之后,跟着洛冰学一学,给我绣一个香囊。”洛云锡笑着开口。 “绣香囊!”桃夭夭一听头就大了,顿时想打退堂鼓,可是一看到洛云锡眼底的期待,她便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好!没问题!我给绣!” “一言为定,我等着!”洛云锡点点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对了,你的那块龙纹玉佩,跟我那块血玉放在一起的,也一起取走了吧?”桃夭夭看着洛云锡开口。 “嗯,取走了。”洛云锡憋着笑,并没有告诉桃夭夭她房梁上那两块玉早就已经被他掉包的事。 “那块龙纹玉佩,很珍贵吗?”桃夭夭好奇地问道。 洛云锡想了想之后开口:“珍贵的不是玉佩本身,而是它代表的意义。” “意义?”桃夭夭没能明白什么意思。 “是一些你不感兴趣的烦心事,说了你也听不懂。”洛云锡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偏西的日头,他伸出胳膊揽住了桃夭夭的腰:“时辰不早了,该回城了,中饭没有好好吃,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去哪里吃?”桃夭夭摸了摸有些瘪的肚皮,她还真有些饿了。 “等着!”洛云锡神秘地笑了笑,伸手携着桃夭夭从树上跳了下来。 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之后,他伸出右手小指,吹了一声响亮的指哨。 片刻过后,只听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匹马拉着一辆马车从树林外跑了进来,马车不算大,低调而奢华,赶车的车夫桃夭夭没见过,却对她很是恭敬。 洛云锡将她先扶上了马车,自己又嘱咐了那车夫几句才上了车。 车内传来桃夭夭的一声欢呼,洛云锡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桃夭夭正左手鸡腿右手肘子地啃得正欢实,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啃一边还含含糊糊地称赞着。 洛云锡放柔了眉眼,细细地用筷子挑出了鱼块里的乱刺,还不忘抬手给桃夭夭抹去嘴角的肉末。 “这些菜都是一品居的,照着你的喜好点的,多吃点,明日再吃可能就吃不上了!” “……为什么?”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你这记性……”洛云锡轻笑了一声,“一品居跟桃花斋厨艺比试的结果早就已经成了定局,当初沈大小姐答应了一个月之内让一品居从紫云城消失,她不过在履行他们玉剑山庄的承诺罢了。” “唔——”桃夭夭点点头,这事儿她知道,她还是挺佩服她这表妹的魄力的,要搁在她身上,她或许做不到如沈采薇那般的潇洒。 一阵狼吞虎咽下来,桃夭夭很快就饱了,反观洛云锡,却只是浅酌了两口。 吃饱喝足之后,桃夭夭将碗碟都收到了桌下的那个食盒里,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之后,她懒懒地将头靠在了车壁上。 洛云锡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桃夭夭坐过来一些。 “我回府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上可能晚些过去找你,你若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是要审问贾万贯吗?”桃夭夭往洛云锡身边挪了挪屁股。 马车的靠椅很宽,她索性侧过了身子将脚也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将后背完全靠在了洛云锡身上。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今天我跑的路程已经不少了,轻功的熟练程度比早晨洛冰陪我练的时候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呢,晚上就不练了吧。” “一日练功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这道理不用我说了吧?”洛云锡又开始了说教,像是怕桃夭夭会生气,他又缓和了语气: “今晚若是很晚的话,就明日再练吧,除了贾万贯,还有一些别的事……” 洛云锡斟酌着开口,“你不是还想听关于贾青云的事情吗?我回去之后让人调取一些他的资料出来,晚些时候告诉你。” “嗯……”桃夭夭眯着眼睛打盹,慵懒地“嗯”了一声。 今天跑了一整天,又没有午睡,临近傍晚了,她竟然困了。 “回去之后,多注意一下那个桃潜,此人阴险狡诈,惯于趋炎附势,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千万不要跟他深交。”洛云锡又说。 “……知道了。”桃夭夭闭着眼睛开口,她脸盲,虽说桃潜是她二哥,可是她一共才见过桃潜没几次,连他的样子还没记住呢,又怎么会跟他深交? “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京城中想要与你结交的人必定不在少数,你要自己学会分辨,若是看着眼缘不好,或是不了解,就多问问洛冰,听听她的意见。” 洛云锡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喋喋不休,明知自己已经说了这么多,却总觉得还有好多话没有嘱咐。 “还有,你回去之后告诉桃兄,就说明日我找他喝酒……” 洛云锡的话没有说完,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他微微侧头,便看到了桃夭夭垂在半空中的胳膊,在那里晃悠晃悠的,不知道已经睡着多久了。 洛云锡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伸出胳膊将桃夭夭捞过来自己怀中,又扯过车上的锦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等到桃夭夭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定远侯府门前已经掌上了灯。 “醒醒,到家了。”洛云锡轻轻捏了捏桃夭夭的俏脸。 桃夭夭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你还进去坐坐吗?” “不去了,我看着你进去。”洛云锡替桃夭夭整了整衣衫,又将她乱糟糟的头发捋了捋。 “好吧,我就先进去了,我娘应该还不知道采薇已经离开的事情呢。”桃夭夭弯腰跳下了马车,笑着对着洛云锡挥了挥手。 知道洛云锡还有事需要处理,她便没有多做停留,挥完手之后就转身进了定远侯府的大门。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自己赶车回去吧。”看着桃夭夭的身影在门内消失,洛云锡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收了起来,他利索地跳出了马车,然后脚尖轻点便上了房顶,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 桃夭夭在车上眯了一觉,加上刚跟洛云锡出去溜达了这么一圈,感情似乎又更近了一步,所以她的心情很好,走起路来也轻快了许多。 她这一路走来,兴冲冲地跟路上的下人打着招呼,然后蹦蹦跳跳地进了玉笙居。 “娘,我回来了!”还没进院门,桃夭夭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大小姐回来了?”守门的婆子笑着跟桃夭夭打了声招呼,“夫人在花厅呢。” “天都快黑了,她去花厅做什么?”桃夭夭疑惑地问道,“有客人?” “那倒没有。”那婆子摇摇头,四处看了一眼之后,她压低了声音对着桃夭夭开口:“大小姐,是程姨娘来了,还带着二小姐一起,一进门就哭哭啼啼的,夫人让白芨姑娘将她们二人带到花厅去了。” “她们来做什么?”桃夭夭皱了皱眉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7章 算计 “可能跟白日里的请柬有关。”那婆子小心地猜测道。 “什么请柬?”桃夭夭问道。 那婆子想了想:“是这样的大小姐,今天白日里,大约是过了晌午那会儿,蒋管家拿着两本请柬来请示夫人,老奴偷偷打听了一些,听说那帖子是相府的玉儿小姐送来的,是要请您去赴一个什么宴会。” “什么样的宴会能让薛楚玉给我送帖子?”桃夭夭自言自语道,她不记得跟薛楚玉有过什么交集啊! “大小姐恕罪!帖子上具体写了什么,老奴就不知道了。”那婆子摇摇头。 “我知道了……”桃夭夭点了点头,抬步朝花厅的方向走去,“你先去忙吧,我去花厅看看。” 因为身上多了沈卿尘的内力,所以桃夭夭现如今的听力已经今非昔比,早在刚刚迈进花厅的那道长廊之时,她就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花厅里传来的说话声。 与其说是说话声,倒不如说是程氏的哭诉声。 “……夫人,您也知道,大小姐没回来的那些年里,京中的那些姑娘小姐们的聚会,哪一次能少得了二小姐啊,! 可是如今,二小姐似乎一下就被人遗忘了,整日里待在房间以泪洗面,奴婢看了实在是心里难受啊!”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夭夭引起来的了?是夭夭的出现才导致了二小姐的被人遗忘?”沈卿尘的声音响起,不怒自威。 “不!不是的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程氏慌忙解释。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沈卿尘打断了程氏的话,“我劝你还是看清楚了,夭夭才是定远侯府嫡出的大小姐! 我不管之前桃依依在外头是如何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的,如今夭夭回来了,我的病也已经好了,我是不允许桃依依再继续顶着定远侯府唯一小姐的名头在外头胡说八道的!” “夫人!二小姐她没有耀武扬威啊!”程氏满脸着急,几乎快哭出声来了,“平日里二小姐很少主动找人搭讪,都是那些小姐们主动过来结交她的啊!” “行了!过去的事我也懒得计较了!此事休要再提,请柬上虽然没有写名字,却也是一人一份帖子才能进去的,我已经决定让采薇去了,你们回去吧!” 沈卿尘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刚一抬头就看到了迈入花厅大门的桃夭夭。 看到桃夭夭出现,沈卿尘的脸上瞬间带了一丝笑意,她朝着桃夭夭张开了双臂:“夭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跟洛世子玩得还开心吗?” “刚刚回来的,玩得开心啊!”桃夭夭笑盈盈地进门,没有漏掉桃依依看着她的时候眼底一身而过的嫉恨。 “奴婢见过大小姐!”程氏对着桃夭夭福了福身子。 “程姨娘不必多礼。”桃夭夭看了程氏一眼,迈着欢快的步子从她身边经过,走上前去伸手搀住了沈卿尘的胳膊。 她回头看了程氏母女一眼,好奇地笑着开口:“程姨娘来找母亲有什么事吗?” 程氏抬起头,犹豫地看了沈卿尘一眼,见沈卿尘冷着脸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她便眼珠一转,笑着对着桃夭夭说道。: “是这样的大小姐,今日相府的玉儿小姐派人送了两张请柬过来,是邀请您去宫中参加宫宴的,奴婢是想着,能不能让二小姐也随你过去?” “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去的吗?”听到程氏竟然开口求起了桃夭夭,沈卿尘的脸沉了下来。 “娘,您先别气,让程姨娘把话说完。”桃夭夭笑着拍了拍沈卿尘的手背。 沈卿尘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倒是桃夭夭听到“宫宴”二字微微一愣。 她回头看了沈卿尘一眼:“娘,宫宴的请柬为何是薛楚玉派人送来的?” 沈卿尘想了想之后猜测道:“许是这宫宴跟她的生辰有关?宫宴虽然是皇后办的,却是为了给薛楚玉庆生。” “薛楚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皇后给她设宫宴庆生?”桃夭夭抽了抽眼角,这也太张扬了吧? 而且,薛楚玉是德妃的亲侄女,皇后跟德妃不是向来不对付吗?如今为何会特意办了这么一场宫宴来给薛楚玉庆生呢? 她们这几个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桃夭夭想了好一会都没能想明白,又碍于程氏母女的在场也不方便跟沈卿尘细问,只得将满心的疑问暂时压了下来。 “单是薛楚玉自己,自然还不够分量让皇后特意安排宫宴。” 沈卿尘一眼就看出了桃夭夭的心中所想,她笑了笑又说:“定国公府的紫苏小姐跟薛楚玉的生辰差了没几日,这次宫宴是给她们两个人同时庆生的。” “原来如此!”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回头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程氏母女,忽然笑着对沈卿尘开口:“不是有两份请柬吗?既然程姨娘都开口了,那就让依依跟我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程氏母女脸上顿时划过一丝欣喜。 沈卿尘却皱了皱眉头:“夭夭,是有两张请柬不假,你表妹采薇向来喜欢热闹,蒋管家送你请柬过来之时还特意提到了采薇,说皇后也有此意,我原是打算让你们两个作伴进宫的。” “娘,这件事我正要跟您说呢,采薇有些急事要处理,已经动身赶往玉剑山庄了…… 就这么定了吧,让依依陪我一起进宫,她应付这种场合比我熟悉,正好跟我搭个伴!” 桃夭夭对着沈卿尘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拍了拍沈卿尘的手背,将沈卿尘想要拒绝的话压了回去。 “那……好吧!”沈卿尘点点头,又沉声对着程氏母女说道:“这次是夭夭替你说情,你便随着一起进宫吧。 皇宫不比别处,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逾矩,凡事要跟夭夭商量着来,不得给定远侯府脸上抹黑,知道了吗?” “是!夫人!依依记下了!”桃依依乖巧地对着沈卿尘福了福身子,又侧身对着桃夭夭道谢:“依依多谢大姐姐!” “行了,我跟夭夭还有话要说,你们先回去吧。”沈卿尘对着程氏母女摆了摆手,程氏母女便开口告退,母女二人一前一后,看似恭敬地退出了花厅。 …… “真是欺人太甚!姨娘,我不甘心啊!”刚刚转过花厅的长廊,桃依依就冷着脸对着程氏哭诉。 “嘘!小点声!”程氏警惕地四处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将桃依依拉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姨娘!——”桃依依跺了跺脚,眼圈泛起了红色,“凭什么她一回来就什么都变了!那些品级低的大臣之女,平日里见了我哪个不是逢迎巴结的,可是自从她来了之后,那些女人在街上见了我都跟没看到似的,你说气不气人!” “这有什么可气的?谁让二小姐您是从我这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呢!” 程姨娘说话的语气很不好听,不仅没有安慰桃依依,反而还火上浇油,瞬间就将桃依依说得哭出了声。 “姨娘,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桃依依哭得梨花带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哭吧!哭得再伤心一些,让那些下人都看看,看看她这正室夫人是如何欺负咱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人的!” 程氏眼底划过一丝算计,桃依依微微一愣,这才看到不远处的灯笼底下有几个下人,正朝这边偷偷观望着,有几两个似乎还是世安苑那边的。 桃依依也不傻,哭声瞬间就提高了几分。 程氏也眼角含泪,她伸出手去轻轻揽过了桃依依的身子,又从怀中掏出帕子给桃依依擦着眼泪。 母女二人哭哭啼啼,满腹委屈地从玉笙居离开,一直到了程氏所住的怡兰苑里才停下了哭声。 “秀环,关门!”一进怡兰苑的院门,程氏瞬间就停止了哭泣,她吩咐贴身丫鬟将院门紧紧地关上。 “姨娘可是有话要叮嘱我听?” 桃依依跟在程氏的身后,一直到了房间里,又关紧了房门才开口。 “二小姐,你听着,你一定要抓住宫宴这次机会,这一次,可是咱们娘俩翻身的唯一机会了!”程氏的眼底是满满的算计。 程氏本就聪明,再加上掌管定远侯府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可是桃依依却没有遗传程氏的聪明。 听到程氏的话,桃依依好半天都没想明白什么意思。 “姨娘,您直接告诉我该如何做好吗?” 桃依依小心地开口,她也知道自己的本事,除了遗传了姨娘的美貌之外,别的本事,她一样都没学到。 程氏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二小姐,我问你,你以为皇后娘娘办这次宫宴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薛家和傅家的这两位小姐庆生啊!”桃依依回道。 “这只是一个托辞罢了!”程氏冷笑了一声之后开口,“薛家也好,傅家也罢,那两位小姐今年都十六了,你见过皇后大张旗鼓地给她们庆过几次生?” 桃依依摇摇头:”似乎没有。” “这不就是了!”程氏沉声开口,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我再告诉你,太子南下除水患已经回来了,听说这趟差事完成的并不好,丢了赈灾银两不说,还差点把命搭上,可把皇上气得不轻呢! 所以,皇后一定会设法转移皇上的注意力,并且借着宫宴的机会给太子找一个帮手,表面上是宫宴,实则在为太子选妃!” 桃依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疑惑地看了程氏一眼:“姨娘,这些都是朝堂之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您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些事来了?” “我能不关心这些吗!”程氏没好气地开口:“谁让你那不成器的哥哥在太子府做事呢!太子若是失了势,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你别忘了,皇上对定远侯府早就心存芥蒂,偏生桃夭夭那丫头又攀附上了玄幽王世子,这就更触了皇上的逆鳞,就算你大哥已经辞官,定远侯府的未来也岌岌可危,咱们必须早作打算!” “大哥辞官了?”桃依依吃了一惊,“什么时候辞官的?为何要辞官啊!” “二小姐!”程氏沉了脸,“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能。”桃依依还是有些惧怕程氏的,瞬间便住了口。 “咱们定远侯府和相府素来不和,你觉得皇后为何会让薛家的人来送请柬?”程氏问道。 桃依依想了许久之后开口:“许是皇后娘娘想要调和两府之间的关系?” “非也!”程氏一副看破所有的神色,“这是因为皇后早就摸清了侯爷和那沈卿尘的脾气,她这是在用激将法! 她设宫宴的目的是为了给太子选妃,而桃夭夭那丫头已经许给了洛世子,若是请柬换旁人来送,侯爷和沈卿尘可不一定舍得让桃夭夭那丫头去!” “姨娘,你是说……这次宫宴是针对桃夭夭的?”桃依依听了个云里雾里,还是想不太明白。 听到桃依依这句话,程氏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说了这么多,总算没有白说。 若说这世上最了解皇上的女人,一定非皇后莫数,她深知皇上对定远侯府和玄幽王府联姻的忌惮,所以这一次,她一定是想破坏这门婚事,好在皇上面前博一个好感,以求保住太子的储君之位。” 桃依依古怪地看了程氏一眼:“姨娘,这些事,不过是您凭空想象出来的而已,皇后娘娘的心事,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能猜出来的?” “二小姐,我说的这些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只需记得,你这次去,一定要站在皇后的这一边! 她若是想对付桃夭夭,你就趁机添上一把火,祝她一臂之力,你哥在太子府做事,你又帮了皇后,将来皇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桃依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就随机应变?” 程氏点点头:“既是宫宴,去的人必定不会少,就桃夭夭那丫头生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一定能惹来不少垂涎的目光,现如今她跟洛世子的婚事还没有公诸于众,若是能趁此机会让哪个胆大的世家公子开口讨了去,这出戏,可就更有看头了!” “可是,她长着嘴啊,不会自己说吗?”桃依依皱眉。 “你见过哪个女子敢放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中意谁的?那可是私相授受,会被人笑掉大牙的!”程氏冷笑着开口,忽然又压低了声音: “不是还有你吗?我给你一样东西……”程氏一边说,一边伸手拉开床头上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出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8章 迷离香 “姨娘,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包这么严实……” 桃依依将那一小包东西托在左手心里,用右手小心地打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布包,露出了最里面的一层油纸包。 她放下外层的那些手帕,小心地将油纸包打开,看到的是鸡蛋般大小的一块棕褐色的块状物,表面凹凸不平,泛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是什么?好香啊!”桃依依将那块东西放在了鼻下,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程氏自豪地笑了笑:“这是一种奇香,是很久之前我画了大价钱从黑市上淘来的一种香料,名叫迷离香,有致幻催情的作用,而且,年份越久,效果便会越好……” “催情!”桃依依吓了一跳,像是被烫到似的将手里的那块香料连着油脂包一起丢在了地上,脸颊也变得通红无比,她一把捂住了鼻子,惊慌地对着程氏埋怨道:“姨娘,您怎么……怎么能藏这种东西!” “这东西怎么了?”程氏瞪了桃依依一眼,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块香料,宝贝似的吹去了上头看不到的尘土,又重新一层一层地包了起来,“怕什么?若是闻一闻就能催情,那还配叫什么奇香?你现在倒是嫌弃起这东西来了,若是没有这东西,你以为这世上还能有你吗?” 桃依依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红了几分:“姨娘,你竟然还将这东西用在父亲身上!” 桃依依看向程氏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敬重。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二小姐,你可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程氏的声音沉了下来,“你父亲和你大哥这么些年来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努力降低定远侯府的存在感,一直小心谨慎,不给皇上留下什么把柄,就算不跟玄幽王府结亲,他也不会将你许给什么高门大户。 如今桃夭夭那丫头一回来,你的婚事他就更加不会放在心上了,我苦心栽培了你这么些年,难道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一个低等小吏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你父亲偏心吗?不是一直嫉妒桃夭夭吗?你难道就不想自己努力一把,给自己博一个锦绣前程吗?” 桃依依似乎被程氏说动中了心事,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你的婚事,指着你父兄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你还可以自己争取。”见桃依依似乎动心了,程氏又添了一把火。 “姨娘,你是让我用这香去……去……”桃依依吞吞吐吐,“勾引”两个字,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她虽是庶女,可是作为定远侯府唯一的一位小姐,她从小到大受的教养一点都不输于那些大户人家的嫡女,程氏也是实实在在花了心思将她当成嫡女来培养的。 “你想哪里去了?你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我怎么可以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程氏瞪了桃依依一眼,忽然神秘地一笑,抬手对着桃依依招了招手。 桃依依将耳朵凑上前去,听程氏跟她耳语了几句,听到最后,她的眼底已经满是震惊。 “姨娘,那万一事情暴露了,父亲会打死我的!”桃依依惊恐地摇摇头。 “怕什么?若是事情能成,桃夭夭那丫头才会更让他生气!若是桃夭夭让他失望至极,他眼里一定会看到你这个女儿的!”程氏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桃依依。 “你才是从小在侯府长大的女儿,她不过是占了个好出身而已,你的努力,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有将桃夭夭踩在泥潭里,你才能有机会飞上枝头。” 她抬起手来轻轻抚摸了一把桃依依的头发:“二小姐,你就听我的吧,我才是跟你最亲的人,是不会害你的!若是那桃夭夭真的嫁给了玄幽王,我们母女才真的没有什么活路了!到时候,她们母女不定会怎么折磨咱们呢!” 桃依依被程氏说动了心,踌躇了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听姨娘的!” “这才是好孩子!”程氏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没有人能查出这香的来源的,不是我心狠!要怪,就只能怪你父亲太过偏心,怪那沈卿尘容不下咱们母女吧!” “我会亲自刮下这迷离香磨成粉,然后跟其他香粉混在一起掺在你随身携带的香包里,宫宴之上你只需见机行事,姨娘的下半辈子,可就全靠二小姐你了!”程氏从脸上挤出一丝慈爱的笑意来,轻轻地拍了拍桃依依的肩膀。 “还有一件事,这个镯子你收好,到时候参加宫宴的时候戴着。”程氏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镯子套在了桃依依的手腕上。 桃依依低头看了一眼,乍一望去,这碧绿的翡翠镯子就跟普通的镯子差不多,只是镯子上多了一些红色的天然花纹。 “姨娘,这镯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我之前怎么从未见你戴过?”桃依依好奇地摸了摸镯子上凸出来的花纹。 程氏“嗯”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沉思:“这镯子,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想当年,我们程家虽然不是什么朝廷重臣,却也是官宦之家……算了,不说这个了。” 她伸手替桃依依扯了扯衣袖,将那个镯子遮上:“你是庶女,素无参加宫宴的机会,桃夭夭那丫头又是山野长大,定也懂不得多少规矩,你可千万不要跟她学,让人看了你的笑话…… 若是在宫中遇上了什么难事,你可以凭此镯子去求见一个人,他会对你照拂一二。” 程氏的话让桃依依吃了一惊:“姨娘,您在宫中还有什么熟人吗?” 程氏自嘲地一笑:“我一个侯府里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哪里能认识什么宫中的熟人,不过是个故人罢了!你听着,他叫程岩,是德宁宫的总管太监,你若是见了他,直接说我的名字就行!” “德宁宫?姨娘,你竟然认识德妃娘娘身边的大太监!”桃依依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她疑惑地看了程蓉一眼,又问:“姨娘,你姓程,他也姓程,难道你跟他是亲戚?” 程蓉面色微微一变,眼神微闪地笑道:“算是远房亲戚吧,好多年没见过面了,上次见面,还是景秋公主出生那次,德妃娘娘要跟定远侯府结儿女亲家的时候……” “德妃娘娘在后宫一直很受皇上宠爱啊,那个程公公的权利一定很大,他又跟您有亲戚,这可是好事儿啊!怎么这么些年从未听您提起过?”桃依依满脸兴奋,慌忙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了下来好生收好,生怕不小心磕碰到了。 程氏叹了一口气:“德妃娘娘跟皇后向来不对付,你那不成器的哥哥偏偏又去了詹士府做事,我怎么好意思再去认亲戚?再说了,德妃娘娘姓薛,咱们定远侯府跟薛府可是宿敌,这么些年来,你父亲都不知道我跟程岩认识呢,这次若不是你要进宫,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事。” “我明白了姨娘,谢谢您!”桃依依沉吟着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浪费这次机会的!” 她朝着程氏身边坐了坐,乖巧地依偎在程氏的怀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坐起身来:“对了姨娘,您拿给夫人看的那些账本,没被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吧?她没怀疑您吧?” 程氏冷哼一声:“就凭她那个疯子,还想看破我做的帐?放心吧,姨娘我可不是吃素的!我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出来大笔银两了,就算今后不指望着侯爷,也足够咱们娘儿俩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将来你若是许了婆家,也是一定得有钱财傍身的!” “谢谢姨娘!”桃依依松了一口气,再次看着程氏手中那个布包的时候,便像是看到了希望,再无刚才的不齿与排斥。 …… 九渊后宫。 德宁宫。 “誉王殿下驾到——” 德宁宫外响起了太监悠长尖细的通报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身着蟒袍的蓝景钰在几名太监的簇拥下踏进了德宁宫的宫门。 蓝景钰似是心情极好,沉稳的脚步中带着些轻快,一张俊脸也在昏黄的灯笼光照耀下显得更加俊美,跟他身上那身庄重的蟒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参见誉王殿下!”德宁宫的宫人慌忙跪下对着蓝景钰行礼。 “免了。”蓝景钰挥挥手从跪下一片的宫人面前走过,“母妃还没歇息了吧?” “回誉王殿下话,还没呢!”德宁宫的太监总管程岩从殿内走了出来,对着蓝景钰行了一礼,又笑着说:“德妃娘娘方才还正念叨着殿下您呢,这不话音还未落下,您就进宫了。” “是吗?”蓝景钰“哈哈”大笑了两声,抬步进了大殿。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程岩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对着宫内值守的太监宫女们挥了挥手。 “是!”那些太监宫女齐声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下去。 程岩转身从外面关上了殿门,然后背对着殿门收在了殿外,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巡视着周围的动静。 德宁宫内燃着上好的安神香,烟雾缭绕,味道不浓不淡。 蓝景钰掀开绕过屏风,又掀开珠帘,抬步进了内殿,一眼就看到了含笑站在那里迎接他的薛忆盈,在她身后站着的,是德宁宫的大宫女红袖。 “见过誉王殿下!” 看到蓝景钰进来,红袖上前一步对着蓝景钰行了一礼。 “起来吧!”蓝景钰摆摆手,越过红袖去了薛忆盈身边,然后在薛忆盈面前两步的距离外跪了下去:“儿臣给母妃请安!” “钰儿快起来!”薛忆盈紧走了几步弯腰将蓝景钰扶了起来,她拉着蓝景钰的手去了一旁的太师椅边:“快让母妃看看,我的钰儿变样了没有。” 蓝景钰轻笑了两声,低下头任由薛忆盈打量:“儿臣没有变样,倒是母妃您,变得越来越年轻貌美了呢!” “就你嘴甜!”薛忆盈嗔怪地瞪了蓝景钰一眼,伸手拉着蓝景钰在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红袖刚刚泡好的茶,是你父皇知道你今日过来,特意让人送来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喝?”薛忆盈亲手给蓝景钰斟了一杯茶。 “谢母妃!”蓝景钰双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之后,他笑着点点头:“入口绵柔,回味悠长,确实是好茶!” “你要是喜欢,待会我就让红袖给你包上带回誉王府去,在军营奔波这么久,连好好喝上一口茶的时间都没有吧?一定也没好好吃饭,瞧瞧,都瘦了……”薛忆盈看着蓝景钰,眼底染上几分心疼。 蓝景钰笑了笑:“保家卫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职责所在,母妃不必担忧,儿臣会好生照顾自己的。” 薛忆盈点点头,眼底满是欣慰:“从小到大,钰儿都是最懂事的,你做的努力,你父皇一直看在眼里,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蓝景钰眼神微闪,乖巧地低了头没有说话,端起茶盅又抿了一口茶水。 “儿臣来了这么些日子了,一直没能找到机会陪母妃好好说说话,母妃不会生气吧?”蓝景钰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匣子出来。 他站起身,双手捧着那个小匣子到了薛忆盈身边:“这是儿臣给母妃带来的一个小礼物,权当赔罪了,您打开看看看。” 薛忆盈惊喜地抬头看了身边的红袖一眼,然后一边伸手开匣子一边笑道:“红袖啊,你看钰儿这孩子,本宫在宫里还能缺得了什么?他倒还惦记着给我带什么礼物?那么大一个大男人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红袖抿着嘴笑:“娘娘是誉王殿下的母妃,世人只能看到誉王殿下的孝道,怎么可能有人笑话呢!” “红袖说得没错,就算儿臣再大,也是母妃的儿子,做儿子的给母亲带礼物,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蓝景钰也笑了起来,伸手从打开的匣子里拿出了一对耳环出来。 “这是儿臣从拍卖行里拍下来的一块红玉,找了民间手艺最好的工匠给母妃打制的,虽说不能跟宫中的手艺人相比,倒也别有一番韵味,母妃试试看,合不合心意?” 薛忆盈恰好已经卸了妆,耳垂上并无任何首饰,便笑着接了过来,先放在掌心中细细地看了许久,然后才宝贝似的戴在了耳朵上。 她抬手招呼了一声身边的红袖:“红袖,赶紧取铜镜过来,本宫实在是太喜欢钰儿送的这幅耳环了!” 红袖应了一声,飞快地转身去了妆台前捧了铜镜过来,蓝景钰接过铜镜,亲自举在了薛忆盈的面前。 薛忆盈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笑得合不拢嘴:“还是钰儿心细,知道本宫的喜好,比你妹妹景秋都还要心细!” “母妃喜欢就好!”蓝景钰将铜镜交回了红袖手中,话音一转,他又关切地看了薛忆盈一眼:“对了母妃,方才父皇召儿臣议事,偶然提及您近日夜不能寐一事,可看过太医了?” 薛忆盈笑了笑,又重新拉着蓝景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母妃没事,只是心事有些重了,思虑过多引起的。” “母妃有心事?”蓝景钰皱眉问道。 薛忆盈叹了一口气:“母妃还能有什么心事,想来想去的,还不都是你的婚事?” 蓝景钰眼神微闪,低了头没有说话。 “钰儿啊,你上次来母妃宫中,来去匆匆的,只说你有把柄被握在了定远侯的手上,所以才答应了桃灼要退婚的,却并未提及是什么把柄,你真的就看不上桃家的那个丫头吗?” 蓝景钰低着头,还是没有说话,只在手里把玩着空了的那个茶盅。 “钰儿,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母妃说句实话,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薛忆盈正色问道。 “母妃指的是哪方面的打算?”蓝景钰终于抬起头来,却并未正面回答薛忆盈的问题。 “还能有哪个方面?当然是你的婚事了!你怎么就能答应了桃灼退婚呢!”薛忆盈责怪道。 蓝景钰轻笑了一声,忽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母妃最近没见过舅父吗?” 薛忆盈一愣:“说你的事情呢,你提你舅父做什么?” “看来,母妃是真的没见过舅父了。”蓝景钰冷笑了一声,“若是母妃知道舅父做过些什么事情,或许就能明白儿臣的苦心了,您以为这门亲事,儿臣真的是心甘情愿同意退掉的吗?” “钰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退婚并不是你的本意?这事难道跟你舅父有关?”薛忆盈盯着蓝景钰看了半晌,“难道你的心里,其实是喜欢桃家那丫头的?” 蓝景钰认真地点了点头:“若是母妃能帮儿臣做主,让儿臣娶得到桃夭夭,儿臣愿意立即参与到您和舅父谋划的那件事上来!” “钰儿,你说什么?”薛忆盈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来,“你再说一遍!你真的同意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1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没错,儿臣同意!”蓝景钰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薛忆盈兴奋无比地笑了两声,“钰儿,现如今就有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只要你肯点头,母妃保证,过了年就让那桃夭夭嫁到誉王府去!” 蓝景钰狐疑地看了薛忆盈一眼:“母妃何以如此肯定那桃夭夭会心甘情愿嫁给儿臣?京中早有传闻,她跟那洛云锡洛世子,可是早就两情相悦的!” 提到洛云锡的名字,蓝景钰的脸上闪过一丝犀利。 洛云锡,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有资格成为他对手的人。 “……这个你不用担心,母妃也是女人,自然摸得清女人家的心思,母妃只要你一句准头话,只要你点头了,其余一切你就不用管了,母妃保证她会乖乖地心悦于你!” 薛忆盈神秘地一笑,又说:“倒是钰儿你一直在强调的那个落在桃家的把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蓝景钰笑了笑,看着薛忆盈的眼底闪过一丝疏离:“说是把柄倒也过了些,对付定远侯,儿臣这里自有说辞,倒是舅父那边……” 他话语一顿,又说:“母妃,儿臣觉得这件事,还是舅父亲口跟你说要好一些,舅父那里儿臣已经去过了,说的一些话可能不太讨舅父的欢心,还请母妃见了舅父之后,帮儿臣说上两句好话。” 薛忆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舅父不是外人,他心里不会有什么芥蒂的……钰儿,你跟母妃实话实说,是不是你跟你舅父之间起了什么争执了?” 薛忆盈站起身来到了蓝景钰的身边,伸出手去帮他整了整衣领,声音也愈发温柔: “钰儿,你舅父为相多年,虽说有时候手段狠了些,但他也是逼不得已的,他不动别人,别人就会动他,他也是为了自保啊!他做的这一切,归根到底,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可千万要理解你舅父的苦心。” “自保?”蓝景钰笑了笑,“舅父他真的只是为了自保吗?又真的是为了儿臣吗?” 蓝景钰站起身来,静静地看了薛忆盈许久,忽然沉声开口:“母妃,您跟儿臣说实话,舅父做的那些事,您究竟知道多少?” 薛忆盈被蓝景钰忽然间沉下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慌忙笑着掩饰:“你舅父公务繁忙,每日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钰儿指的是哪些事?” “哪些事?”蓝景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去,用手指蘸着茶盅里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薛忆盈朝着桌面上看去,桌面上是正在缓缓消逝的“天晟”二字。 “钰儿你……”薛忆盈被吓了一跳,她的身子微微一抖,慌忙扶住了桌子。 “钰儿,你都知道些什么了?”薛忆盈的脸色有些发白。 “母妃果然知道!” 薛忆盈的失色让蓝景钰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沉了沉脸:“母妃,您跟舅父可曾想过与虎谋皮的后果?您久居深宫,跟舅父并无多少见面的机会,您就这么相信他?” “钰儿,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薛忆盈上前抱住了蓝景钰的胳膊,“你竟然不相信你舅父?他可是你亲舅舅啊!” 蓝景钰摇摇头:“儿臣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情……儿臣答应顺应你们的心意,去做你们谋划已久的那件事,也请您和舅父守住儿臣最后的底线! 父皇还健在,就算太子不仁,那也是咱们九渊自己的事,没必要让外人来插手!” 蓝景钰将声音压得极低,说出口的话却斩钉截铁,字字珠玑,薛忆盈看着高出自己一头还要多一些的蓝景钰,忽然笑着抹了抹眼泪。 “母妃的钰儿长大了…… 钰儿,你说的这话母妃都知道了,你舅父跟那边,也许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母妃会找机会劝劝他的。” “最近这段日子,母妃跟舅父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蓝景钰见薛忆盈眼圈泛红,便放软了语气:“母妃,不是儿臣心狠,儿臣只是想请母妃知道,有些时候,您要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长公主遇刺一事,已经初步有了定论,这件事,就算舅父没有参与,但是暗地里却有一双手在推着真相往舅父那边靠近,若是父皇真的查到了舅父身上,您切记一定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长公主遇刺……这……怎么可能跟你舅父有关?皇上不是已经说了是巧合吗?是长公主自己策马去了大凉山的!” 薛忆盈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她一把握住了蓝景钰的胳膊:“钰儿,你说的那双手,是谁?是皇后吗?是皇后已经出手了吗?” 蓝景钰摇摇头,他心中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可是那人的手段实在是高明,他根本无从查起。 他轻轻拍了拍薛忆盈的手背,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母妃,您也别想太多了,太子在南方栽了大跟头,皇后尚且自顾不暇,应该分不出精力来对付舅父…… 这些费心伤神的事情,交给儿臣就好了,母妃只要记得儿臣的话,明哲保身!时辰也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儿臣就先回去了。” 薛忆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摆摆手示意身边的红袖送蓝景钰出门。 “钰儿!——”就在蓝景钰行至屏风之处的时候,薛忆盈忽然又叫住了他:“后日的宫宴,你应该也已经听说了吧?记得一定要来!” “是的,儿臣听说了,会准时参加的!”蓝景钰点点头。 “钰儿,还有一件事,你对桃家那个丫头,是什么心思?母妃听说,你跟她之前曾经在黑风山上见过面,你忽然改变主意要娶她,你是不是……” “母妃多虑了!”蓝景钰笑着打断了薛忆盈的话,眼底闪过不屑一顾的神色:“您知道的,儿臣心不在此,只是喜欢一些挑战罢了。” 尤其是…… 那桃夭夭还是洛云锡看中的女子…… “原来如此,那母妃也就放心了!成大事者,本就不能被儿女私情所困!” 薛忆盈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后日你就直接进宫吧,宫宴设在了绛云宫里,因为是你表妹玉儿和傅家姑娘的生辰宴,所以这次的请柬发出去的大多是一些尚待字闺中的女儿家…… 你回去之后让府上的管家备些厚礼,你表妹玉儿就不用说了,傅家紫苏姑娘的生辰礼物,你还是要用心一些的,母妃原本还跟你舅父商量着,要实在不行,就问问你父皇的意思,让你父皇做主,将傅家那姑娘给你娶回府去。” “母妃,傅家是皇后的母族,您确定要让儿臣娶傅家女为妻吗?” 蓝景钰有些哭笑不得。 “那又怎么了?定国公为人正直,傅姑娘又是京中女子楷模,最重要的一点,那姑娘还中意于你啊!”薛忆盈笑道,眼底满是憧憬。 蓝景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次跟薛忆盈告辞之后,他快步离开了德宁宫。 …… 定远侯府。 玉笙居。 “夭夭,你知道我为何会不顾你父兄的反对让你去赴宴吗?”沈卿尘站在桃夭夭身后,用梳子轻轻地给她梳着满头秀发。 桃夭夭想了想:“因为这请柬是薛楚玉送来的,咱们定远侯府不能失了志气认怂不是?” 沈卿尘轻笑着摇了摇头:“若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娘又怎么舍得让你孤身一人进宫赴宴呢?” “那……那就是娘亲想要让我自己一人去历练?”桃夭夭说。 沈卿尘笑着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纠结: “这次说得差不多,你是爹娘的掌中宝,娘想让你以定远侯府嫡女的身份出现在宫宴之上,想让你尽快融入这个圈子,却又怕你不懂得如何分辨。” “娘,您就放心吧!”桃夭夭转身,一把揽住了沈卿尘的腰,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沈卿尘怀里。 “娘!您说的这些话,洛云锡都已经跟我叮嘱了好多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 “洛云锡洛云锡,你一晚上,提了洛云锡的名字没有十次也得有八次了!”沈卿尘低头刮了一下桃夭夭的鼻子,然后对着站在身后的白芨点了点头。 白芨笑着进了屋,片刻时间就从屋里捧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锦盒出来。 沈卿尘接过锦盒放在桌上,在桃夭夭大睁两眼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盒盖。 “好精致的簪子!” 通体透绿的一根碧玉簪,流畅的造型,精致的鎏金镶边,簪头处还镶嵌着一颗硕大而圆润的珍珠。 看着锦盒里静静躺着的那根簪子,桃夭夭兴奋地赞叹了一声,“是送给我的吗?” “你说呢?”沈卿尘笑着将簪子取出来,先试着在桃夭夭头上戴了一下,然后又取下来放在桃夭夭手心当中。 “娘为何要送我簪子?我的首饰已经不少了。”桃夭夭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的簪子。 她虽然不懂玉,却爱极了玉器,总觉得金银之物太过俗气,唯有玉器才高雅圣洁,像极了洛云锡那家伙的性子。 “娘送你这簪子,可不只是让你做装饰的!”沈卿尘神秘地笑了笑,忽然伸手在桃夭夭手心里的那根簪子的珍珠上轻轻一按。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根碧玉簪的簪尾忽然凭空多出了一小节。 多出来的那一节,是一小节明晃晃的刀尖,却又比刀尖要长,映着桌上的烛光,发着幽森的寒光。 “这么小的簪子,竟然还有机关!”桃夭夭叹为观止地低呼,“这利器究竟是如何嵌进玉器中的,也太厉害了吧!” 沈卿尘轻笑了一声,再次在那颗珍珠上轻轻一按,那根簪子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再也瞧不出任何玄机。 “你无须研究这簪子是如何造出来的,你只要记住,这是饰物,更是杀人的利器就行了。”沈卿尘将簪子重新戴回了桃夭夭头上。 “宫中不比其他地方,是不允许携带兵器的,不给你找个东西防身,娘心里不踏实。” “谢谢娘!”桃夭夭心下感动,真心诚意地跟沈卿尘道谢。 “傻孩子,谢什么?你就是要那天上的星星,娘也得变着法儿地替你想办法摘了去!”沈卿尘眼底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 “宫廷礼仪,洛冰应该都教个差不多了,宫宴上多是待字闺中的女子,你可以试着交些朋友,但是要切记,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先藏半份拙,遇事莫要强出头,入口的东西要仔细检查,还有,切记不能沾酒……” 沈卿尘轻咳了两声:“我听洛冰说,你酒量不好,不可以在除了家之外的地方饮酒,知道吗?” “知道了!”桃夭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知道洛冰没少背着她说她的那些糗事。 “行了,你也别嫌娘唠叨,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明日让洛冰去找蒋管家备生辰礼。”沈卿尘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之后便赶走了桃夭夭。 “夫人,您还好吧?”白芨担忧地上前扶住了沈卿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姐将来的路长着呢,您就放手让她去闯一闯吧,您这样,太累了……” 白芨劝着劝着,自己便先红了眼眶。 “我没事,做娘的操心自家女儿而已,想多跟她说说话吧,还怕她嫌我唠叨……我就是怕我这身子不争气,不知道还能陪夭夭多久,万一……” 沈卿尘一句话没说完,便用手绢掩着嘴巴咳嗽了起来,咳完之后打开手绢,上面是一滩鲜血。 “夫人,您别说了!赶紧去歇着吧!”白芨哭着搀扶住了沈卿尘。 …… 桃夭夭戴着沈卿尘送的那把簪子喜滋滋回了房,又宝贝似的拿在手里把玩了许久才转身去看了阿黄。 阿黄见到她之后依旧警惕地低吼,声音却比刚来的时候弱了许多,原因无他,只因它不习惯定远侯府的人。 阿黄来了这一天多,桃夭夭使出了浑身解数,竟然没有喂进去一口食物。 桃夭夭站在笼子外面跟阿黄大眼瞪小眼,直到洛冰第三次催她睡觉,她才恋恋不舍地回房爬上了床。 回头看了一眼半掩的窗户扇,桃夭夭撇撇嘴,压低了声音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骗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0章 夜半爬墙的洛世子 这一觉桃夭夭睡得很踏实。 不同于之前的那些梦,这次的梦里虽然也出现了许多人的面孔,可是葡萄镇的那些面孔却没有再出现,比如祖父,比如她的陶青爹爹。 桃夭夭知道,这并不代表她已经逐渐淡忘了他们,她只是将他们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跟之前的那些梦不同,这个梦里出现最多的,是洛云锡的面孔。 他的冷脸疏离,他的垂眸浅笑,还有他被自己气到极致的无可奈何,桃夭夭在梦里笑出了声。 最早的一声鸡鸣声响起,桃夭夭猛然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 桃夭夭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屋子里的光线却依旧有些昏暗,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心中一动,她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难道还是在梦里?”桃夭夭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又重新吸了两下鼻子,还伸出手去在自己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 鼻翼里的梅香的清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胳膊上传来的痛感让桃夭夭瞬间来了精神。 “不是梦!”桃夭夭猛地坐了起来,第一时间就是在昏黑的房间里寻找,只是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找到洛云锡的身影。 桃夭夭不确定地拍了拍脑袋,自己难不成还能惦记洛云锡惦记魔怔了? 虽然洛云锡说过晚上会过来找她,可是他也说过,有些急事要赶着回去处理,而且,这定远侯府,应该也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吧? 桃夭夭低低地笑了两声,她真的很难想象洛云锡爬墙被她那侯爷爹爹捉到的模样。 估摸着晨练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又惦记着院子里已经两天滴水未进的阿黄,桃夭夭便飞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然后起身下床点燃了烛火。 桌上的烛火刚刚亮起,门外就传来了洛冰轻轻的敲门声。 “小姐,您醒了是吗?外面下雪了,我原本还想着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下雪了?怪不得外面这么亮堂呢!”桃夭夭兴奋地叫了一声,迈着欢快的步子到了窗户旁边,一把推开了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 洛冰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将水盆放在了盆架之上,又浸湿了一块干净巾帕朝着桃夭夭走了过去,却看到桃夭夭正疑惑地盯着窗户扇在寻思些什么。 “怎么了小姐?”洛冰将帕子递给了桃夭夭,又顺着桃夭夭的眼神朝窗户看了过去。 “洛冰,你昨晚来给我关窗户了?”桃夭夭好奇地问道。 洛冰疑惑地摇摇头:“没有啊,我看小姐睡下了就回房了,不是您说要自己关的吗?” “我昨晚睡觉的时候,窗户是半掩着的。”桃夭夭接过帕子擦了把脸,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可是刚才我推开的时候,窗户却关得紧紧的。” 她昨晚临睡前,因为惦记着洛云锡说要来看她的事,所以便特意留了窗户,可是一直到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没见到洛云锡的人影。 “晚上下雪了,风刮得不小,是不是被风吹上的?”洛冰将帕子洗干净晾上,正打算替桃夭夭梳妆,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小姐您看,那是什么?”洛冰伸手指了指桃夭夭床头桌子上的一个锦盒。 桃夭夭顺着洛冰眼神看了过去,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她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一把将那个锦盒拿来捧在了手里,眼底的笑怎么也藏不住了。 “洛云锡昨晚来过了!”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开口,语气中是毋庸置疑的笃定。 “洛……”洛冰脚底一个踉跄,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声音比桃夭夭的还要低:“小姐,您说,世子昨晚来过了?怎……怎么可能啊?” 她又仔细看了一眼外头的雪,窗外地上的雪洁白而平坦,没有一个脚印,世子就算要来,应该也是前半夜来的。 “嘘——”桃夭夭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别说话,他应该是前半夜偷偷溜进来的,这个盒子是他送来的。” 桃夭夭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打开了手中的锦盒盖子。 “好漂亮的耳环啊!”洛冰惊叹道,“小姐赶紧戴上试试吧!” “洛云锡这家伙,怎么忽然想起送我首饰了?”桃夭夭疑惑地问道。 她轻轻地抚摸着盒子里的那副耳环,眼底如星光般璀璨。 这耳环也是以玉石为主,鎏金花边为辅,耳环上的花纹雕刻精致,下面还吊着两颗圆圆的珍珠吊坠。 只是奇怪的是,那两颗珍珠虽然都是极品,可是若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两颗珠子的颜色有些细微的差别,一个莹润洁白,另一个则是淡淡的乳白。 “跟我娘送我的那根簪子,倒是挺配!”桃夭夭只当是天然珍珠不好寻,倒是没将这细微的差别放在心上。 她拿起耳环放在手心当中,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沈卿尘昨晚送她的那柄簪子。 “夫人和世子送您的东西,自然是珍贵的!”洛冰也笑,对自己前主子的认知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敢半夜三更爬上定远侯府墙头的,应该也就她那前主子有这个胆子吧? “将东西收好吧,练功带着不方便,明日进宫赴宴的时候再带上。”桃夭夭站起身来,随手从门口的衣架上扯了件披风穿上。 “小姐,外面下雪了,今日要不就别练了吧。”洛冰将簪子和耳环收在了妆奁里,抬步跟上了桃夭夭的脚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日练功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呢!我可不想半途而废!”桃夭夭丢给了洛冰一句刚从洛云锡那里雪来的话,“今日不跑圈了,练几遍剑法就回来,时间宽裕,先去看看阿黄!” “是。”洛冰应了一声,从墙上取了宝剑跟在了桃夭夭的身后。 二人先去了阿黄所在院子的角落,同先前一样,二人刚刚走近,阿黄就发出了警惕的低吼声,毫不客气地对着桃夭夭露出了那一口尖牙。 “臭家伙!这才几日没见,就不认得你主人我了?”桃夭夭低声斥责了阿黄一句,却奇怪地看出阿黄的情形似乎比昨晚上她过来的时候好了一些。 不仅吼叫声音大了,连原本恹恹的神态似乎也精神了许多。 桃夭夭低头看了一眼笼子里盛水的那个木盆,再看一眼先前挂在笼子里的食物,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阿黄终于吃东西了!”桃夭夭心里松了一口气,笼子里的水和食物都少了,阿黄的脚边还有些食物的残渣,看来已经开始进食了。 “小姐……应该是有人来喂过阿黄了……”洛冰小心地开口,她伸手指了指笼子顶端的那两根叉子。 “那只鸡,还有那两块肉,原本是放在笼子顶端的,以阿黄的身高,应该还跳不起这么高。” “有人喂阿黄?”桃夭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头有些郁闷:“我这个主人喂它它还不吃呢,别人谁还能喂进去?难道是……” 桃夭夭的话只说了一半,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洛冰,却看到洛冰肯定地对着她点了点头:“应该是!”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家伙!”桃夭夭对着阿黄清斥了一句,转身带着洛冰离开。 虽然语气郁闷,可是嘴角却是上扬的。 阿黄肯吃洛云锡喂的东西,那么就只说明了一件事,阿黄已经将洛云锡当成了自己人。 看来阿黄在玄幽王府的这些日子,洛云锡这家伙没少跟它“交流感情”。 …… 一日的时间匆匆而过,桃夭夭一如平常地做些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将第二日的宫宴放在心上,倒是沈卿尘和洛冰她们二人对她叮嘱了一整日。 傍晚时分她见到了桃灼,桃灼眉宇间有些疲倦,却依旧掩盖不了他的温润如玉的气质。 桃灼给她带来了一份名单,上面写了五六个女儿家的闺名。 “这几位姑娘的父兄跟我都是同僚,我已经让人打听过,这几位姑娘品性不错,都是值得深交的人,你仔细些记熟了。” 桃灼将名单亲手交到了桃夭夭的手中,看到桃夭夭的漫不经心,他又执意让桃夭夭当着他的面记下了名单上的姓名。 “哥哥!只是进宫吃顿饭而已,你们不要一个个如临大敌似的好不好!”桃夭夭被身边人的紧张弄得哭笑不得。 “小心驶得万年船,多留心一些总不会错的!”桃灼笑着对桃夭夭开口, “只可惜长乐公主要照顾长公主,锦汐她又赌气称病不肯去……不然,有她们两个陪在你身边,也能对你照应一二。”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总是这样不舍得放手,将来想要放手的时候,可就甩不掉我了!”桃夭夭开玩笑地将桃灼送到了院外。 “甩不掉就不要甩了,大不了,咱们定远侯府养你一辈子!”桃灼戏谑地笑着,又说:“怕就怕,你人虽然在侯府,心啊,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呢!” “哥哥!——”桃夭夭娇嗔地跺了跺脚,激起桃灼和洛冰的好一阵笑声。 桃灼离开之后,程蓉又带着桃依依来给沈卿尘请安,程蓉离开得早,桃依依却找借口留了下来,还热络地陪着桃夭夭说了好久的话,直到洛冰客气地开口赶人,桃依依才告辞离开了玉笙居。 陪沈卿尘用完晚饭之后,天色很快便黑了下来,桃夭夭早早地便上了床,外头的风有些大,洛冰离开之前随手帮她关严了窗户。 桃夭夭大睁着两眼躺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两扇紧闭的窗户扇。 可是,直到她困意袭来,那两扇窗户依旧还是紧闭的模样。 她打了个哈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关严实了也好,关严实了,万一晚上洛云锡再来,她就能听到了。 “……大骗子!”桃夭夭嘟囔了一句,将鼻子嘴巴埋在了厚实的锦被当中。 就在她神志缥缈,眼看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阵风声,似乎还带着一声轻笑。 桃夭夭猛地睁开了双眼,一眼就看到了从窗边跳进来的洛云锡,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落,带着一身夜色的寒凉朝着床边走来。 桃夭夭又惊又喜,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就朝着洛云锡跑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她小声地埋怨道,张开胳膊就要往洛云锡怀里扑,却被洛云锡伸手握住了肩膀挡住了。 “我身上凉,别冰着你。” “我不怕冷!”桃夭夭不依不饶,伸手拉着洛云锡的手去了桌边。 “我怕——”洛云锡沉声开口,话音一转,他又笑:“刚刚说谁骗子呢?” “说这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呢!”桃夭夭伸出手指指点着洛云锡的胸膛,“胆子不小啊!连脸都不遮!” “胆子是不小,有本事进来才更厉害!”洛云锡压低了声音笑着开口,当看到桃夭夭光着的玉足之时,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用下巴指了指床上:“外面冷,床上呆着去!” “一来就凶!”桃夭夭撇撇嘴,又拉着洛云锡的手去了床边。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抱着肩膀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脖子和一个脑袋出来,跟坐在杌凳上的洛云锡大眼瞪小眼。 “那边的事情有些棘手,处理完就过来了,礼物收到了吗?”洛云锡搓热了双手,对着桃夭夭招了招手,桃夭夭便非常识相地朝着床边挪了挪屁股。 “收到了,怎么忽然送我礼物了?”桃夭夭好奇地问道。 洛云锡伸出胳膊,将桃夭夭连人带被子一起捞进怀里:“既然东西收到了,我便考考你,那副耳环,你可看出什么差别来了?” “当然看出来了!珍珠吊坠的颜色不太一样!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桃夭夭慌忙开口,就像等着大人夸奖的小孩子。 “对了。”洛云锡扯了扯嘴角。 他低头看了桃夭夭一眼,笑意却微微一僵。 被子的缝隙里,露出的是桃夭夭白皙的脖颈,还有若隐若现的…… 他眸色一沉,飞快地伸出手去,一把将桃夭夭的被子又往上扯了扯,连着脖子一起裹了个严实。 “好热的!”桃夭夭不满地嘀咕,“说对了有什么奖励没有?” 她从洛云锡怀里抬起头来,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她大胆地嘟起了嘴唇。 看着那两片樱桃般的红唇,洛云锡干咳了两声,耳根又悄悄地红了。 “怎么?你洛世子连大半夜爬姑娘家房间的事都做得出来,却连个小小的奖励都不敢给吗?” 桃夭夭大睁着两眼调侃道,这个洛云锡,比女人家还害羞,等着他主动,怕是得等到天亮了。 “别闹,我的时间不多,先说正事!”洛云锡的声音暗哑了下来,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甚温柔地将桃夭夭扬起来的脑袋按在了自己怀中。 他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个丫头,就像个摄人魂魄的妖精,他的定力若是再差上哪怕半分,只怕…… 看来,他必须得赶紧将这丫头娶回玄幽王府了…… “嘁——”桃夭夭不满地撇撇嘴,嘴角却高高地扬了起来。 她将脑袋在洛云锡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了进去。 她看上的男人,果真是个正人君子。 “你记好了,那两颗珍珠吊坠,一明一暗,明的那一颗里面放的是一枚琉璃焰火,你在宫中遇到危险之时就捏碎珍珠,将那枚琉璃焰火抛向空中,便会有人来救你。” “会是你来吗?”桃夭夭好奇地问道。 “或许会,或许不会。”洛云锡沉吟了许久才开口,“若是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会立即赶过去。!” “我那边不用担心,你去做你的事情便好!”桃夭夭实话实说,被这么多人关心着,她很感动,却也觉着自己很没用。 “暗的那一颗呢?”她闷声问道。 “暗的那一颗,里面放的是沈玉枫配制的解毒丸,我让白瑾用蜡纸包好封在了珠子里。”洛云锡说,“沈玉枫的解毒丸能解很多种毒,你多留意一些,用不到最好。” “行,我记住了!”桃夭夭点点头,正色看着洛云锡的眼睛:“洛云锡,谢谢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嗯。”洛云锡嗯了一声,眼神微闪之后,他忽然低头,轻轻地在桃夭夭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他的时间不多,他怕自己定力不够,怕自己会沉沦,所以只能浅尝辄止。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1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 头天的雪下断断续续下了一日一夜,第二日接近天亮的时候终于停了,太阳也早早地挂在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光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眼睛发疼。 虽然是晴天,温度却也骤降了下来,说是滴水成冰一点儿也不为过,桃夭夭是被外头的扫雪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色,又窝在被子里在赖了好久的床才磨磨蹭蹭地坐了起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啊!再不醒,早饭都没得吃了呢!”听到动静的洛冰拎着冒着热气的水壶进了房,又用火钩子将碳盆子里的银炭勾了勾,这才笑着给桃夭夭挑开了床上的纱幔。 “昨日您才刚说了一日不练十日空,今儿个怎么就要偷懒了?”洛冰取了桃夭夭要换的夹棉里衣过来,先在火上烤了烤,这才递了过去,“今儿个外头可冷了,小姐得穿得厚实些!” “不用穿太厚,我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没有那么怕冷了!”桃夭夭笑着开口,又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洛冰跟前:“洛云锡昨晚就说了,夜里可能还会下雪,练武场那边雪太厚,今天可以不练功!” 桃夭夭裹着被子换好了衣裳,娇俏的小脸上得意洋洋,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还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 洛冰愕然,好半天才干笑了两声:“……世子这……怎么还爬墙爬上瘾了?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桃夭夭好奇地问道。 “怪不得昨晚上世安苑那边派过来的守卫少了许多呢,而且,向来不怎么起夜的白芨姑娘昨晚还特意去我房间坐了一会呢,东扯西拉地说了一会话才走。”洛冰后知后觉地说道。 桃夭夭身子抖了抖:“你的意思是说,我爹,我娘,还有我哥,他们都知道洛云锡我俩私会的事儿?” “小姐!说什么呢您!——”洛冰跺了跺脚,伸手捂住了桃夭夭的嘴巴。 “什么私会啊!您和世子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等着玄幽王那边派人过来正式提亲了。或许,世子每晚来侯府教您练功,本身就是大公子他们应下的呢!” “我说呢,怪不得他那么胆大包天,连脸都懒得遮。”桃夭夭撇撇嘴,又扯了扯嘴角:“半夜三更溜墙头进来的,可不就是私会嘛!” 回头看到眉头紧锁的洛冰,她又笑:“我开玩笑的啦!好好好,是我措辞不当行了吧?我们只是单纯的坐下来聊聊天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出格逾矩的事情。” 桃夭夭郁闷地揪了一把头发,关键这正人君子做得也实在是太够格了些。 昨晚上一直到洛云锡离开,他们二人连个正儿八经的亲亲都没有,就算是抱,也是隔着这一层厚厚的锦被,举高高倒是有,洛云锡临走之时,将她连人带被地抱到了床的最里边,说是她睡姿不好,太靠外了半夜许会掉下来,害得她想了好半天都没想明白洛云锡什么时候见过她睡姿不好了。 洛冰看了桃夭夭一眼,桃夭夭正低头想着心事,脸上还划过一丝可疑的绯红。 洛冰抿着嘴,轻咳了一声之后,拉着桃夭夭坐到了妆凳上面,又给她用热水洗好了帕子递了过来。 “今日是薛、傅两位姑娘唱主角,小姐的妆容就淡一些吧,不然会惹人嫉恨的!” 净完脸之后,洛冰开始着手替桃夭夭梳妆。 “我这都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你就随便收拾收拾就行,越低调越好,但是我娘和洛云锡送我的那两样东西得戴上。”桃夭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洛冰应了一声,又说:“蒋管家已经让人出门打听过了,说今日去赴宴的除了薛府和傅家的亲眷外,其余的大多是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家待字闺中的女儿们。 太子是傅小姐的表兄,一定也会到场,皇后的用意很明显,应该是冲着为太子选妃去的,所以,宴会当中应该会有献艺环节,小姐切记,千万要记得藏拙!” 洛冰一边忙活桃夭夭的妆容,一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唠叨。 “献艺?”桃夭夭乐了,“我还需要藏拙吗?她们就是拿剑逼着我献艺,我也不会啊!我又不需要挖空心思地讨好谁,一句‘不会’不就顶过去了?” 洛冰也笑了:“说得也是!反正您跟誉王殿下的婚事已经退了,您这辈子啊,注定跟皇家无缘了!” 她给桃夭夭梳了一个大大方方却又不招摇的发式,又转身打开了衣柜的门。 “小姐,今日您要穿哪一件?本来大公子昨日送来了一身,可是夫人却说颜色太素了,非让小姐穿她给您做的衣裳,我便将大公子送来的那套先收在衣橱里了。” 洛冰伸手指了指衣橱里五颜六色的各式衣裙,“最左边的那一身,就是大公子送来的。” 桃夭夭站起身来到了衣橱跟前,右手缓缓从那一排精致华丽的衣裙上划过,眼底是浓浓的感动,这里的衣裳,大部分都是她娘亲手做的,还有一部分,是她那个看起来严肃的爹爹让人送来的。 “哥哥送来的这一身藕荷色的望仙裙正好配我的耳环,就选哥哥送的这一身吧,外头的坎肩配我娘给我做的这件石榴红的。”桃夭夭选好了衣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径直去了床边。 她从床尾找到了她的那两个不离身的大荷包,一个里面装的是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儿,另一个则是几个瓶瓶罐罐。 桃夭夭将手伸到了装有瓶瓶罐罐的那个荷包里摸了摸,却摸了个空,轻笑一声之后,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听到那声熟悉的口哨,洛冰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瞬间便捧着桃夭夭的衣裳僵在了原地。 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声音响起,洛冰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果然看到那条血灵蛇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顺着桃夭夭挂荷包的衣裳架子游了下来,缓缓地朝着桃夭夭游了过去。 “这小家伙,又淘气了!”桃夭夭笑着蹲下身去,摊平了手指放在地上,让红菱顺着自己的手指爬了上来。 “……小姐,您晚上睡觉的时候能把它关布袋子里吗?怪吓人的!万一我一个不注意,再踩着它。”洛冰小心地开口,她对蛇这类的动物,实在是喜欢不来。 “我已经让红菱习惯了你的味道了,它不会咬你的!”桃夭夭把玩着红菱,笑得有些神秘。 “红菱习惯我的味道?”洛冰打了个哆嗦,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来:“小姐,您开什么玩笑!这话从何说起啊!” 她对这口哨声太熟悉了,那小蛇每次听到这口哨声都会从暗处钻出来玩耍一阵,她总是躲得远远的,又哪里来的机会让这小蛇习惯自己的味道啊! “怎么?你不信?”桃夭夭笑了两声,忽然翻了翻手掌收了红菱,然后站起身来到了洛冰的身边。 她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亲热地伸手挽住了洛冰的胳膊:“洛冰,我饿了,咱们去陪我娘吃饭吧!” 乍一被桃夭夭挽住,洛冰的身子先是一僵。 低头看到桃夭夭的手里并没有红菱的踪影之后她才放了心。 她伸手指了指窗外调侃道:“小姐,您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夫人早就用过早膳了,怕是要不了多久,二小姐就该来找您出发了,小厨房里给您留着饭呢,我这就去给您端来!” 洛冰说着就要往外走,桃夭夭却扯住了她的衣袖没有放手。 “怎么了小姐?”洛冰疑惑地看了桃夭夭一眼。 桃夭夭低低地笑了两声:“你不是好奇红菱是如何习惯你的气味吗?就是这样习惯的!” “哪……那样啊?”洛冰的身子再次一僵,头皮好一阵发麻之后,她怔怔地低头,朝着桃夭夭放在自己肘弯的那只玉手上看去。 仔细盯着桃夭夭的手腕看了半晌,她忽然“啊”地一声尖叫,猛地跳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将桃夭夭也吓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洛冰啊,你吓死我了!”桃夭夭轻抚着自己的小心肝笑得幸灾乐祸。 红菱定了定神,再次朝着桃夭夭的右手手腕上看去,只见那洁白的手腕之上,那只小蛇正慵懒地晃着尾巴,听到她的尖叫声,它的蛇眼睛似乎还闪了闪,眼底划过的,那是鄙视? 洛冰黑了黑脸,她堂堂月夕阁的分堂主竟然被一条尺把长的小蛇鄙视了! “怎么样?你都没看出来吧?别人就更不会发现了!”桃夭夭喜滋滋地摸着手腕上的红菱,红菱在她那白皙纤细的玉腕之上,缠了不多不少正好三圈,首尾相接闭合起来,宛如戴了一副晶莹剔透的粉色玉镯。 “小姐,您竟然将它戴在了手上!不过,话又说回来,倒是还挺好看的!”洛冰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再次看向红菱的时候,眼底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恐惧了:“它真的熟悉了我的气味了?真的不会咬我?” “不会!”桃夭夭好笑地点点头,又说:“就算它咬了你,我也能将你救回来!” “怎么可能?”洛冰满脸不相信,“不是说被血灵蛇咬了之后就会变成一滩水吗?” “那是对它的误解,我跟它玩耍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它的尖牙划破过手指呢,你看看我,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桃夭夭将自己的手掌伸到了洛冰面前,虽然脸上满是自豪,可是想起那一次看到自己的指尖流血的时候,她依然有些后怕。 被红菱牙齿划破指尖的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会挂掉,可是事实证明,红菱咬人似乎也是随心情的,至于什么样的心情会咬出什么样的后果,她却暂时还没研究透彻。 唯一能知道的,是红菱暂时还不能连续对人发起攻击,或许是它还小,也或许是它分泌体内的毒素也需要休整期。 比如那一次在郊外遇上的那几个天晟的人,红菱将那个胖虎弄死之后就再也没法对麻杆发起攻击了,一直蔫了整整一天才恢复过来。 “小姐是它的主人,它能听您的吩咐自然再好不过了!带着它您也能多一层保护!”洛冰松了一口气,“我去给您端饭过来,时辰已经差不多该出发了。” 桃夭夭应了一声,又陪着红菱耍了一阵子,还喂它吃了些东西之后才将它又缠在了手腕之上。 洛冰端了早饭过来,简简单单却不失美味,桃夭夭一边吃,一边跟洛冰讨教女红的手艺,洛冰的神色有些微赧,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郁闷憋出了一句话来。 “……小姐,估计世子他,可能是高看我了,要是别的,我或许还能教教您,可是这女红,我怕我做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去……” 桃夭夭才知道洛冰跟她一样,估计也是没摸过针线绣活的,乐得她捧腹大笑了好一阵子:“也不一定,说不定洛云锡就是知道你手艺不行,所以才让你教我的!毕竟,咱俩之间的差距越小,我学起来便越是简单不是?” 洛冰被桃夭夭调侃得大囧,脸色罕见地红了红。 二人正斗嘴间,桃夭夭忽然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别闹了小姐,赶紧吃饭,应该是二小姐来叫您出发了。”洛冰轻咳了几声正了正神色,起身去了门口。 桃夭夭放下了筷子,听到了门外桃依依的说话声。 “洛冰姑娘好,请问大姐姐收拾好了吗?”声音倒是很有礼貌。 “小姐正用饭呢,二小姐可以进来等。”洛冰往一旁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门口,声音里带着些疏离。 她在定远侯府中对桃夭夭的称呼一向是“小姐”,很少多带一个“大”字,自然也知道桃依依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嫉恨她的,因此,洛冰对桃依依也并无多少尊敬可言。 “多谢洛冰姑娘。”桃依依对洛冰冷冰冰的态度似乎早已习惯,她对着洛冰点点头,抬步进了里屋。 桃夭夭吃了个差不多,便示意洛冰将碗碟撤了下去。 抬头看到花枝招展的桃依依,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见过大姐姐!”桃依依福了福身子,“我刚刚去给夫人请安,夫人说大姐姐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让我过来看一眼。” 桃依依口中的夫人,指的自然是沈卿尘。 按理说桃依依应该跟桃夭夭一样,唤沈卿尘一声母亲,只是在沈卿尘生病的这些年里,桃依依几乎从未踏足过玉笙居,就算偶然提起,也是以夫人称呼。 桃桓没有纠正过,程氏更是不想纠正,这一来二去的,导致现在沈卿尘的病好了,桃依依想要按着规矩称呼沈卿尘一声“母亲”,偏偏沈卿尘一直没有发话,她又不敢叫了。 “二妹妹打算穿成这样去赴宴吗?”桃夭夭站起身来打量着桃依依,还特意往桃依依跟前站了站。 这一站之下,她们姐妹二人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如高洁淡雅的兰花,一个如娇艳欲滴的海棠。 虽然风格迥异,却无疑都是极美的。 “大姐姐为何会如此发问?是我这身打扮有何不妥吗?”桃依依疑惑地看了自己的穿着打扮。 她天不亮就起床梳妆了,姨娘让她抓住这次机会,她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对自己今日这身打扮很是满意,反观她这个大姐姐…… 桃依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子上却没表现出来,她对着桃夭夭笑了笑:“大姐姐,咱们是去赴生辰宴的,你穿的是不是素了点?” “哦,还行吧,我不太喜欢太过鲜艳的颜色。”桃夭夭对着桃依依笑了笑,转身招呼洛冰出门。 “大姐姐,请等一下!”桃依依紧跟了两步,双手捧着一个小匣子朝桃夭夭递了过去。 抬头看了一眼警惕疏离的洛冰,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开口:“大姐姐,这是姨娘让我带给你的一盒胭脂,是她珍藏的,你要不要……” “不用了,小姐不缺胭脂,而且,也不习惯用外人送的东西。”桃依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冰打断了。 “我知道大姐姐不缺胭脂,可是……可是这也是姨娘的一片心意,其他的,她也没什么好送的,大姐姐就打开看一眼行吗?说不定就喜欢上了呢!” 桃依依的声音柔弱,楚楚可怜,似乎要急得哭出声来,桃夭夭瞬间有些头大,觉得洛冰她俩就像个恶人。 “好吧,你将胭脂放下吧,我回头再看!”桃夭夭用下巴指了指桃依依身边的桌子,示意桃依依将胭脂放在桌上。 不是她多心,实在是桃依依选在这个时候送她东西,也太过古怪了。 她虽然碍于父兄的面子不主动招惹程氏母女,却也并不代表她会掏心掏肺地对待她们,她永远也忘不了桃依依在祭月节上跟柳如烟互相掐架互相诬陷的那一幕,她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实在是喜欢不来,还不如夏锦汐和沈采薇能入她的眼。 所以,她不得不防。 “是!多谢大姐姐能看得起姨娘!”听到桃夭夭答应留下胭脂,桃依依瞬间破涕为笑,她感激地对桃夭夭福了福身子,小心地将胭脂放在了桌子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2章 冤家路窄 “小姐,您等我片刻,我去换件衣裳。” 跟桃夭夭一前一后出了门之后,洛冰便径直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褪去了平日里的侍女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紧身劲装,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双手还一左一右地握着两把宝剑。 桃夭夭被洛冰的打扮逗笑了,知道洛冰是被上次自己遇上刺客那件事吓怕了,便也随了她去。 原本她自己的这一身功夫也是打算先暂时藏着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没打算露出真本事的,因为她要保护传功夫给她的沈卿尘,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出了她的武功路数,稍加试探便能试探出娘的深浅。 玉剑山庄在江湖中明里暗里树了不少敌,娘跟玉剑山庄关系亲密,这些年之所以平安无事,除了定远侯府和白芨的保护之外,她身上的绝顶武功也起了很大的震慑作用,能让那些人知难而退,但若是娘武功尽失的消息传出去,恐怕…… 桃夭夭心里叹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俏脸,用一副甜甜的笑意掩去了脸上的担忧,乖巧地去跟沈卿尘告了辞,然后带着桃依依径直去了前院。 连下了两天的雪,院子里到处都是积雪,下人们都在院子里忙着清理积雪,只临时清扫出了一条可供行走的小路出来。 那条小路很窄,仅仅只够一个人轻轻松松地走过,若是两个人并肩,就略窄了些。 桃夭夭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是洛冰,桃依依则跟在了最后面,倒不是洛冰有意不想尊重桃依依,实在是桃依依的步子太慢,她没耐心跟在桃依依的身后。 身后一阵“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音响起,洛冰不动神色地往后看了一眼,见桃依依忽然一路小跑地跟上了自己的脚步,还紧走了几步到了自己身边,跟自己并排走着,丝毫不在意绣鞋上踩到的积雪。 “洛冰姑娘,你穿这一身真好看!英姿飒爽的!”桃依依讨好地开口,因为跟不上洛冰的步子,声音便有些喘。 洛冰眼神微闪,微微扯了扯嘴角之后,她悄悄慢下了脚步。 桃依依喘了几口粗气缓过劲来,脸上便带了笑,忽然伸手指了指洛冰左手上握着的那把剑:“罗冰姑娘,你手里的这把剑是大姐姐的吗?剑柄看起来好精致啊!” 她一边说,一边还满脸好奇地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把剑,可是手才伸到一半,却被洛冰不客气地躲开了。 “二小姐还是别碰的好,这把剑是洛世子送的,嘱咐了小姐要好好爱护,若是弄坏了,小姐那里也不好交代呢!” 洛冰淡淡地看了桃依依一眼,加快了脚步跟上了桃夭夭。 她似乎已经摸清楚了这二小姐的用意,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耗在她身上了。 看着洛冰纤细挺拔的背影,桃依依的脸色变了变,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狗仗人势的东西! 一个奴婢,也敢在本小姐面前耀武扬威! 桃依依的双目像是要喷出火来,若是可以,她的目光早就将洛冰的后背烧出两个大窟窿来了! 可是她不能,姨娘告诉她,忍字头上一把刀,她一定要忍! 总有一天,她会将被桃夭夭抢走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全都夺回来! 桃依依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她抬步出了雪地,又重新站会了被扫出来的那条路上。 她狠狠地跺了跺脚上的积雪,拎着裙摆追上了桃夭夭二人。 行至门口的时候,桃夭夭看到了早已等在门外的车夫桃福。 穿着厚厚的冬衣,头上还戴着一顶毡帽,那张年轻的脸被冻得通红,正搓着手在地上跺脚。 看到桃夭夭出来,桃福慌忙停止了跺脚,用手牵住马缰绳对着桃夭夭行了一礼。 桃夭夭点点头,却被地上车辙的印记吸引了目光。 桃福前面的路上有两道马车的车辙印,从定远侯府的门前远远地延伸出去,消失在街角尽头。 “是父亲出府了还是哥哥出府了?”桃夭夭疑惑地问道。 桃福恭敬地低了头:“回大小姐话,长公主府那边一大早让管家来送了口信,说有要紧事让侯爷和大公子过去一趟,他们二人刚走了没多久,吩咐了小人留在这里送小姐们去皇城。” “谁送他们过去的?”桃夭夭随口问了一句。 定远侯府是武将出身,她知道平日里爹爹和哥哥他们出府总是习惯骑马出行,因此府上的车夫并不算多,她来了这么些天了,才记住了桃福一人,据说桃福的车技还是这几个车夫里面最好的。 许是今日天冷,哥哥顾忌着爹爹,所以才让人套马车出了门。 “是大公子亲自驾车过去的。”桃福说。 “哥哥亲自驾车过去的?”桃夭夭微微皱眉,她沉思了片刻,回头看到一身劲装的洛冰,她忽然心中一动:“洛冰,你可会赶车?” 洛冰灿烂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装:“要不然小姐以为我穿成这样子是做什么去的?我本来就是想着雪地路滑,让别人赶车我不放心,所以才想亲自驾车送小姐过去的。” “太好了洛冰!”桃夭夭兴奋地欢呼了一声,心里对洛冰的崇拜又多了一分。 她回过头,对着桃福挥了挥手:“你不用送我们去皇城了,天太冷,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让洛冰驾车过去就行了。你待会去长公主府找哥哥吧,穿双厚一些的靴子,注意防寒。” 她去过一次皇城,知道宫门口外头有一排房子,是专供那些大户人家的丫头婆子们歇脚和等候主子的地方,而那些赶车的车夫,待遇就没有那么好了,通常都是守在马车上。 桃福微微一愣,看到桃夭夭笑盈盈的脸,他的眼眶猛地一酸:“小人知道了!谢谢大小姐!” “都是自家人,谢什么!你去换双能踩雪的靴子吧,辛苦你了,你得走着过去了!” “不辛苦!小姐,小人不辛苦!您一路当心!”桃福摸着眼泪,千恩万谢地对着桃夭夭做了一个揖,之后便被桃夭夭摆手赶回了门房内换靴子。 桃夭夭示意身后的桃依依先行上车,又从自己肩上解了那件厚厚披风披在了洛冰的肩上。 “感动吧?感动的话待会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的车技!”桃夭夭按住了洛冰想要拒绝的手,笑着对着洛冰呲了呲牙:“辛苦你了,车里有暖炉,我不冷。” 洛冰眼底划过一丝感激,知道桃夭夭的性子,便也没有推辞,只得点点头应了下来:“多谢小姐!” 她见桃依依已经进了马车,便往桃夭夭身边靠了靠,然后压低了声音在桃夭夭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听到洛冰的话,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马车,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会留心的。” “那就好,小姐赶紧上车吧!”洛冰将穿云剑交到了桃夭夭手里,拉住缰绳扶着桃夭夭进了马车,自己也跳了上去。 “驾——”地一声清斥,伴着马鞭带起的风声,马车驶离了定远侯府,朝着皇城方向平稳地驶去。 “大姐姐,你身上熏的什么香?好香啊!” 马车内,桃依依坐在桃夭夭的对面,二人之间还隔了一张矮桌,桌上放的是送给薛楚玉和傅紫苏的生辰礼物。 “我对熏香没什么研究,平日里都是洛冰帮着收拾,只要不是太过浓烈的香味都还好,你呢?”桃夭夭斟酌着开口,语气有些疏离。 刚才洛冰告诉她让她留意桃依依,说最好不要让桃依依碰到自己,她也知道确实应该如此,但是她们二人是姐妹,代表的是定远侯府这一个整体,宫宴之时是一定会被安排在同一张桌子上的。 所以,与其想办法避开,倒不如主动出击探一探桃依依的底细,看看她究竟想耍些什么花招。 “我跟大姐姐一样,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香味,寻常那些都可以的。”桃依依笑着说道,犹豫了片刻,她又问:“不知大姐姐这次打算如何献艺?是歌舞?还是琴艺?” “宫宴上也没说要献艺的事儿啊,我没什么才艺,就是去吃顿饭而已!” 桃夭夭的目光从马车角落里的那把琴上瞥过,忽然咧嘴笑了笑:“依依啊,姐姐什么才艺都没有,所以给咱们定远侯府长脸的机会,就全靠你了……对了,我听洛冰说,你跳舞跳得还不错?” “……洛冰姑娘谬赞了。”桃夭夭的话让桃依依脸色微微一白,她尴尬地笑了两声之后便没再接话,倒是外头赶车的洛冰微微抽了抽眼角。 这个锅她可不背! 摊上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主子,她觉得有些憋屈。 她明明说的是,二小姐除了跳舞不怎么样,别的才艺都还可以拿得出手。 “二妹妹又准备的什么才艺呢?”桃夭夭扯了扯嘴角,心中却划过一丝对桃依依的失望。 这个桃依依,承认自己跳舞不行有这么难吗?明明伤到了脚不能跳舞,偏偏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姨娘让我准备了一首曲子,连琴也让我带来了。”桃依依低着头小声说道,又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那把琴。 “哦,我说呢,车上怎么还放了一把琴。”桃夭夭像是才发现那把琴似的笑了笑,她对着桃依依点点头,比了一个桃依依根本看不懂的加油手势:“好好表现,我看好你!” “谢谢大姐姐!”桃依依看那个莫名其妙的手势看得有些懵,低声致谢之后,她便乖巧地低了头,恍如入定一般,一直到马车驶出了好远都没有再说话,害得桃夭夭一度以为洛冰她们二人的判断是错误的。 车厢里很安静,桃夭夭姐妹二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似乎并未感觉到马车的速度已经缓缓降下来了,直到听到“砰”的一声响,还伴随着马儿的长嘶声,桃夭夭才猛然回过了神。 马车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使得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了一下,她慌忙扶住座位稳住了身形。 而对面桃依依的反应速度就没有那么快了,她的身子猛地朝前栽了过去,虽然避开了脑袋,肩膀却狠狠地撞在了车壁上,没怎么受过伤的桃依依发出一声痛呼,眼底也带了些泪花。 “洛冰,发生什么事了?”桃夭夭隔着车帘沉声问道。 “没事吧小姐?对不起,是个意外,害您受惊了!”洛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桃夭夭想了想,担心洛冰吃亏,便弯腰跳下了马车。 她们的马车停的位置是在街角,左边是一条巷子,正好跟另外一辆刚刚出巷子口的马车撞在了一起。 桃夭夭往四周的地上看了一眼,这条官道还未被完全清理出来,路两边扫起来的积雪正好都堆在了拐角处,拐角处的街面就显得比其他地方窄了许多,偏巧这两辆马车又是同时经过这里,因为道路湿滑,减速不彻底,所以便撞在了一起。 “撞的严重吗?没伤到你吧?是哪个府里的马车?”桃夭夭一边问,一边从车上跳了下来。 “看过了,没大事,就是车厢碰了一下。”洛冰说道。 “你们是哪个府上的?这么滑的路为何还走这么快?”那辆马车上的车夫也跳了下来,不依不饶地指着洛冰理论。 洛冰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我说大哥啊,麻烦你指责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责任行吗?明明就是我们的马车往前走的好好的,是你们忽然从巷子里插进来的好吗?” “你!你你!你是谁家的丫头!”那车夫被洛冰数落得急了眼,“你知道我们车里坐的是谁吗?要耽误了我们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车里坐的是哪位贵人啊!” 还不待洛冰接话,站在她身后的桃夭夭忽然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她打量了一眼隔壁那辆马车的外观,又看了周围有标志性的几家铺子,最后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京城重点府邸的位置,心思微转之间,她心里便有了答案,只是还不太确定。 “你又是谁?”那车夫这才注意到洛冰身后的桃夭夭,只看了一眼,他便惊为天人,那名女子,虽然瘦瘦小小,穿得也不怎么华丽,可是气势上却不容小觑,他的语气不自觉地便弱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车内的桃依依坐不住了,她一边说话,一边从马车内掀开了车帘,虽然声音柔弱无害,眼底却闪过一丝对桃夭夭的嘲讽。 身为定远侯府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奴婢亲自下车找一个下等车夫理论,真是自降身份! 那车夫听到桃依依的话,再回头看一眼只露出上半个身子的桃依依,便理所当然地将桃依依当成了这车上的主子。 “这位小姐,您可得好好管管您府上这两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了!”那车夫瞪了一眼桃夭夭和洛冰,“这么冷的天出门的,一定都是有急事的,都好好说话,早点解决了了不就完了!” 他下来了这么久,身后马车当中的主子却一直未曾开口,应该是不想多事了,他便有些怯场了,想赶紧解决完好赶路。 丫头? 听到那车夫对桃夭夭的称呼,桃依依微微一愣,心里一股强烈的虚荣感油然而生。 她并未开口反驳,反而还对着那车夫温和地笑了笑,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一直没有动静的对面马车里传来了说话声。 “姨娘姨娘,我认得她,是那个坏女人!”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掀开的马车窗帘处响起,桃夭夭随着声音看了过去,忽然弯起了嘴角。 这辆马车来自哪个府邸她倒是猜对了,只是却没有猜对马车里坐的人。 她还以为马车里的是薛楚玉,没想到竟然是薛青墨母子俩。 仔细想想,她上一次见薛青墨还是她第一次来定远侯府的时候,是以书童的身份跟着洛云锡来给桃峥送束发礼。 这一晃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了,中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再看薛青墨这孩子,似乎比上次见他的时候长开了一些,自己如今是女儿装打扮,也不知道这孩子还能不能认出自己来。 看到薛青墨小脸上的愤愤不平,桃夭夭挑了挑眉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退在了一边。 这个小屁孩,记仇的本事倒是不小。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桃依依跟薛青墨的过节,她好巧不巧地还是个目击证人。 上次在定远侯府,薛青墨因为贪玩乱跑不小心冲撞了桃依依,桃依依不依不饶地将事情闹大了,又是刺客又是装昏的,让薛青墨受了不小的惊吓,还让薛家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也不知道上一次的场子薛家这次会不会找回来。 桃夭夭扯了扯嘴角,暂时没打算上前帮忙,正好,也能然她见识见识她这个同父异母妹妹的本事,见识见识她除了会诬陷会装柔弱之外,还能不能有些其他的本事。 只是不知道这马车内坐的除了薛青墨和他生母赵氏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若只是他们母子俩倒还好,但若是薛楚萧也在车上,事情怕是就不太好办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3章 演戏 果然,桃依依在看到薛青墨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之时,瞬间便想起来了之前的过节。 她眼神微闪,在心里计较起来。 如今是在外头,没有定远侯府给她撑腰,她忽然有些心虚。 慌乱之下,桃依依悄悄回头看了桃夭夭一眼,却并未从桃夭夭脸上得到什么暗示,回头一想,对面车上挑衅的不过是个才几岁的孩童而已,总应该比大人要好对付得多吧。 这样想着,她便镇静下来,她对着薛青墨和那车夫笑了笑:“原来是薛相家的小公子啊,依我看,这路面湿滑,大家都有责任,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你是坏女人!哼!——”薛青墨哪里能听进去桃依依的话,他的气势更强了些,上半身几乎都快从车窗里面探出来了。 他伸手指着桃依依,咬着牙红着脸对着桃依依吼道:“你这个坏女人!爹爹说了,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臭虫,我这就去跟爹爹说,让他……” “墨儿!不许放肆!”就在桃依依想要变脸之时,马车内忽然传出了一个温柔的女声,那个声音打断了薛青墨的话,桃依依看到两只纤细的手掌从薛青墨的腋下穿过,将薛青墨从车窗旁边携了进去。 对面的窗户帘子放了下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车帘被人从里面掀起,一身盛装的赵氏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妆容精致,脸上还带着一副和善的笑,在外头站好之后,她还转身将薛青墨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看到出来的是赵氏,脸上又是一片和善,原本有些紧张的桃依依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她朝着赵氏投去了轻蔑的一眼,她还以为马车上坐的是谁呢,原来是个母凭子贵的妾室罢了! 赵氏的目光缓缓掠过马车窗口的桃依依,却并未停留片刻,反而牵着薛青墨的手朝着洛冰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 “姨娘,你拉我做什么?我要去将那个坏女人碾死!”薛青墨虽然被赵氏拉着往前走,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回头瞪着桃依依,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墨儿不许胡闹,咱们是去参加你玉儿姑姑的生辰宴的,不许多惹事端!”赵氏沉了脸,回头教训了薛青墨一句,牵着薛青墨的手还紧了紧。 被赵氏这么一吼,薛青墨的小孩子脾气顿时被激了出来,他跺了跺脚,狠狠地甩开了赵氏的手。 “我不去了!那个坏女人瞪我!我要让祖父和爹爹把她砍成肉泥!” 薛青墨虽然人小,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听得站在他不远处的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才多久没见,薛青墨这孩子说话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薛府的人究竟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墨儿听话,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找那个好看的哥哥吗?我这就带你去找。”见薛青墨来了脾气,赵氏便笑着在他面前蹲下了身,伸手捏了捏薛青墨粉嘟嘟的小圆脸。 “你撒谎!你明明说那个哥哥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不会再回来了!”薛青墨狠狠地甩开了赵氏的手,冲着赵氏大声吼了一句,倔强地红了眼圈。 赵氏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下意识地回头朝桃夭夭看了一眼。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闹了半天,原来薛青墨和赵氏口中的那个“哥哥”,竟然是自己啊! 她心头微动,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赵氏下来的那辆马车上掠过,然后“呵呵”笑了两声。 “小姐,好像是冲着您来的。”洛冰后退了一步到了桃夭夭身边,眼底带了几分警惕。 “我知道。”桃夭夭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静观其变。” 洛冰点点头,二人朝着几步之外的薛青墨母子俩看去。 只见赵氏弯下腰去,有些吃力地将胖嘟嘟的薛青墨抱了起来,然后转过身来指了指桃夭夭:“墨儿乖,你看看那个穿红坎肩的姐姐,好不好看?” 薛青墨顺着赵氏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闷闷不乐的目光却在看到桃夭夭之时猛地一亮。 桃夭夭对着薛青墨笑了笑:“墨儿你好,好久不见。” 用的还是之前跟他打招呼的那个语气,既无奉承,也不敷衍,就像是许久不见的好朋友之间的问好。 薛青墨看桃夭夭的那一眼,原本只是觉着桃夭夭比他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女子好看了些,可是现在又一听到桃夭夭跟他打招呼的语气,忽然之间就愣住了。 他从赵氏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小跑了几步到了桃夭夭的面前,然后仰起头来将桃夭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久,才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虽然声音依旧不客气,却少了刚才的愤怒与盛气凌人。 桃夭夭笑了笑,抬头看了赵氏一眼说道:“你可以问问赵姨娘我是谁。” “她就是你前些日子念叨着的哥哥啊!”赵氏一边笑,一边走上前来牵住了薛青墨的手:“告诉墨儿一个秘密,其实你的那个哥哥不是哥哥,而是个漂亮的姐……” 赵氏的话只说了一半,那一个“姐”字忽然间就耿在了喉咙里。 她是墨儿的姨娘,这桃大小姐的身份高出她许多,若是让墨儿叫“姐姐”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她想占这个桃大小姐的便宜吗?再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赵氏脸上有了些怯意,忐忑不安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却见桃夭夭笑着对薛青墨开了口:“赵姨娘说得对!我就是你之前的那个哥哥,现在叫哥哥是不太可能了,不过……你可以叫我姑姑!” “姑姑”这个称呼,是她斟酌之后才说的,应该是可以的吧? 总不能让他叫自己一声“阿姨”吧? “你真的是我那个哥哥?”薛青墨半信半疑,那双明亮的眼睛转来转去,忽然对着桃夭夭开口:“你若真是他,那你倒是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秘密?”桃夭夭愣了,心思微转之间,她忽然心中一动。 她笑了笑,然后弯下腰去,压低了声音在薛青墨耳边说了几个字。 听到那几个字,薛青墨好一阵激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把拉住了桃夭夭的袖子:“姑姑姑姑,原来你是姑姑!” 他笑眯眯地看着桃夭夭,跟刚才那副小霸王的样子相去甚远:“哥哥不好看,还是姑姑好看!” 桃夭夭被薛青墨逗笑了,她抬头看了赵氏一眼,赵氏慌忙对着她低了低头。 “桃姑娘有礼了!今日的事,是我们不小心,还请桃姑娘切莫怪罪!我这就让车夫给您赔罪!” 赵氏一边说,一边回过头来对着那名车夫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跟桃大小姐道歉!” 那车夫看到赵氏和薛青墨对待桃夭夭的态度之后,早就已经吓破了胆,他慌忙跪在了地上:“桃大小姐恕罪!是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小人一般计较啊!” “这么客气做什么?雪天路滑,有些碰撞是难免的,不用放在心上。”桃夭夭很是大方,摆摆手示意那车夫站了起来。 那车夫千恩万谢,又磕了一个头之后才站起身来,慌忙又跟洛冰道歉,还忙不迭地动手帮洛冰将车子弄好。 而马车上的桃依依,却早已经怒火中烧。 她恨恨地一把放下了车帘,一个人在马车当中将牙齿咬得“咔嚓”直作响。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人对她的态度和对桃夭夭的态度如此截然相反,凭什么一个妾室也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桃依依的双手狠狠地握成了拳头,她的目光掠过对面的座位,当看到桃夭夭平放在座位上的那把穿云剑之时,她的眼底忽然划过一丝狠毒。 机会终于来了! …… “赵姨娘,桃小姐,马车已经都收拾好了,可以上路了!”那车夫点头哈腰地对着桃夭夭陪着笑。 “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大家都还有事,咱们就此告辞吧。”桃夭夭看着赵氏说道,话虽如此,她却没动地方,因为她看出了赵氏的欲言又止。 她早就看出了赵氏的神态不对,也知道这一次赵氏主动道歉给足了自己面子,一定是另有目的,所以便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等着。 薛府的马车在她们的前头,她早就已经猜出车上坐的那人是谁了,反正天色还早,那人不着急,她就更不用着急了。 “姑姑,你也是去参加玉儿姑姑生辰宴的吗?宴会之上你可以陪我玩吗?” 桃夭夭没等来赵氏的话,倒是等来了薛青墨的邀请。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去,清楚地看到赵氏在听到薛青墨的话之后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才是赵氏的目的!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低下头伸手捏了捏薛青墨的腮帮子:“墨儿也是去参加生辰宴的是吗?皇宫的规矩多,这件事我还真不能答应你,等到了地方再说好吗?” “墨儿听话,咱们的马车还堵着你桃姑姑的路呢,得赶紧走了,等到了宫里你就能见着你桃姑姑了。”赵氏将薛青墨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脸上是完成任务的轻松。 “那好吧!姑姑,我等着你!”薛青墨认真地看着桃夭夭说道。 “好!那就宫宴上见。”桃夭夭对着薛青墨挥了挥手,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母子二人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了街角,洛冰心疼地走上前来,塞给桃夭夭手里一个手炉:“小姐,您赶紧上车吧,看这手冻的!” 桃夭夭接过手炉暖着手,压低了声音对洛冰问道:“洛冰,你听到马车上那个人的呼吸声了吗?” “马车上还有其他人?”桃夭夭的话让洛冰大大地吃了一惊,她警惕地看着远远离开的那辆马车:“小姐,车上是谁?” “行,我大概知道她的深浅了……”桃夭夭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连洛冰都没听出来她的存在,看来薛楚玉的功夫,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也不知道若是她们两个打上一架的话,结果会是如何。 “小姐,您打什么哑谜呢?”洛冰一头雾水,眼中的警惕更甚。 “没什么,马车里的人,应该是薛楚玉。”桃夭夭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她?她不是应该提前进宫准备的吗?”洛冰疑惑地问道。 桃夭夭想了片刻,最终苦思无果地摇摇头:“虽然陪着她们演了这么久的戏,可是我还是没弄明白她葫芦里卖的这是什么药,多注意些就是了。” “莫名其妙唱了这么一出戏,小姐,您可千万得当心!”洛冰皱眉说道。 桃夭夭“嗯”了一声,转身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刚一进马车,她就闻到了一股异香。 虽然浓度极低,但是想瞒过她的鼻子,却是不可能的。 桃夭夭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座位上的那把穿云剑,冷笑了两声之后,她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马车再次缓缓地行驶起来,桃依依张了张口,小心地问道:“大姐姐,你跟薛家的那个小少爷,很熟吗?” 桃夭夭“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反而轻轻地闭起了双眼。 这个香味太过离奇,她竟然没能一下分辨出来其中所含的香料,是什么呢? “大姐姐……” “别说话,我困了,睡一会!”桃夭夭闭着眼睛,不客气地打断了桃依依的话,她最讨厌用心思考的时候被谁打断了! “是。”桃依依怯怯地应了一声,脸上却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 薛府马车内。 赵氏怀里抱着薛青墨,一直到马车驶出了好远才小心地陪着笑开口。 “玉儿小姐,您觉得刚才奴婢完成得如何?可合您心意了?” 薛楚玉妆容精致,面容清冷,她淡淡地看了赵氏一眼:“嗯,做得不错!” 听到薛楚玉的夸赞,赵氏顿时眉开眼笑:“您不是说进宫之后还有事情吩咐奴婢要做吗?宫中人多嘴杂,您能不能现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好做好准备。” 薛楚玉看了一眼赵氏脸上的急切,忽然轻笑了一声:“赵姨娘还真是心急。” 赵氏被薛楚玉说中了心事,慌忙红着脸小心地辩解:“没有没有,奴婢只是……” “也罢,告诉你了也无妨。”薛楚玉笑了笑,“我那嫂嫂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几天活头了,你给我们薛家生了墨儿这跟独苗,也算是大功一件,只要你完成了我说的这个任务,我就会跟母亲和我哥说一说,等我嫂子丧妻一过,就让我哥抬你做个平妻。” “玉儿小姐,您……您说什么?”赵氏身子一震,眼底是抑制不住的震惊与喜悦。 “墨儿还在呢,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薛楚玉看着赵氏说道。 “是!是是!奴婢不问!奴婢不问!”赵氏欣喜若狂,几乎要喜极而泣,她拥紧了怀里的薛青墨,眼底是对未来数不尽的美好憧憬。 “姨娘,你勒疼我了!”薛青墨不舒服地在赵氏怀里拱了拱身子,皱着眉头抱怨。 “我不在你这儿坐了!我去玉儿姑姑那边坐!”薛青墨从赵氏怀里跳了下来,笨拙地爬上了薛楚玉这边的凳子。 “过来墨儿,让姑姑抱抱。”薛楚玉对着薛青墨招了招手,脸上是不同于赵氏的一片和善。 薛青墨点头“嗯”了一声,顺势爬到了薛楚玉的怀里。 “玉儿姑姑有好吃的吗?”薛青墨看着薛楚玉的脸问道。 “你个小鬼头!要吃的时候倒是看到我这个亲姑姑了?刚才你叫人家姑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薛楚玉伸出食指在薛青墨的鼻头上刮了一下,从身边取了一包零嘴出来。 “谢谢玉儿姑姑!”薛青墨兴奋地叫了起来,伸手抓了一把零嘴过来。 他在薛楚玉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做好,然后抱着零嘴就要开吃,可是,手指里捏着的那块小酥饼还没来得及放入口中,他的身子就软软地倒在了薛楚玉的怀里,手里的小酥饼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墨儿!你怎么了?”看到薛青墨紧闭的双眼,赵氏大惊:“玉儿小姐,您这是……” “墨儿已经四岁多了,你确定要让他听到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那些事吗?” 薛楚玉冷冷地看了赵氏一眼,随手扯过一旁的小被子将薛青墨裹好。 “是,奴婢知道了。”赵氏心中微动,慌忙点了点头,见薛楚玉并没有将薛青墨交到自己手中的打算,便低了头等着薛楚玉的安排。 “你听着,进了宫之后你就随着宫人的安排,让你坐哪里你就坐哪里,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依你现在的身份,原是不够资格入宫的,是德妃娘娘开恩才让人给你了一份帖子,让你带着墨儿进宫热闹热闹。” “奴婢知道!”赵氏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缩在衣袖里的手指紧了紧,接着又悄悄松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她才抬起了头,眼底已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重头戏,是在宫宴之后……”薛楚玉忽然压低了声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4章 歪打正着 她的语速很慢,语气很轻松,一边说,一边脸上还带着笑,仿佛是在谈论一些家常琐事,而听到这些话的赵氏却逐渐变了脸色,听到最后,她的身子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 薛楚玉说完,淡淡地看了赵氏一眼:“怎么?这就害怕了?” 赵氏慌忙摇头:“没,没有!” “你也可以选择没有听过我说的这些话。”薛楚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也知道,父亲是个极其看重出身的人,他虽然喜欢墨儿,可是却对墨儿的出身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我那个嫂嫂不争气,墨儿又离不开你,他早就将墨儿过继到我嫂嫂身边抚养了……” 薛楚玉暗中观察了一眼赵氏的神情,又继续说:“当然,这事儿也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若是胆小怕事,我大可以找别人去做,只是墨儿他恐怕就……” 薛楚玉轻笑了一声:“依我哥的身份地位,要不了多久就会再续弦,墨儿过继过去就成了嫡子,也是不错的!” “大小姐!我答应您!”赵氏又惊又怕,慌慌张张地拉住了薛楚玉的一只衣袖:“您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您!只求您别将墨儿从我身边抢走!” 薛楚玉摇摇头,一把将自己的衣袖从赵氏的手里抽了回来:“你求我没用,只有你自己能留得住墨儿…… 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大的本领可以将手伸到后宫去吗?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是在为德妃娘娘做事,若是事情办得漂亮,到时候别说墨儿的去留了,就算是你的地位,在父亲那边,还不是德妃娘娘一句话的事?” “我听您的,大小姐我听您的!”赵氏咬了咬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地跟薛楚玉保证:“大小姐放心,我一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薛楚玉盯着赵氏脸看了片刻,最终满意地“嗯”了一声: “我要的结果已经告诉你了,过程我就不管了,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轻而易举地诱她上钩……至于上钩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你我二人能插得了手的了,完成任务之后你带着墨儿离开即可。” “是,奴婢记下了!”赵氏应道,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薛楚玉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薛青墨,微微一笑之后,她动了动胳膊,将怀里的薛青墨朝着赵氏身上递了过来:“我要提前赶过去,就不陪你们一起进宫了。” 赵氏忙不迭地将睡熟的薛青墨接了过来。 空出手来之后,薛楚玉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青瓷瓶子。 她拔开瓶口的塞子,将瓶口对准了薛青墨的口鼻处,片刻之后才将瓶子收了起来。 “墨儿已经没事了……外头冷,待会你提前将他叫醒,多给他穿些衣服,别冻着他。” 临下车之前,薛楚玉又叮嘱了赵氏一声。 “是,奴婢晓得了。”赵氏点点头,见薛楚玉对薛青墨关心,她心里既开心,却也有些担忧。 薛楚玉“嗯”了一声,先是掀开马车后方的车帘往身后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才掀开车帘离开了马车。 她的离开就像刮了一股微风,连前头赶车的车夫都未曾惊动,瞬间就消失在了车帘外面。 赵氏看着薛楚玉消无声息地离开,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拥紧了怀中的薛青墨,喃喃自语地低声念叨。 “墨儿,娘的墨儿……” “……你放心,娘一定想办法让你成为人上人!你是薛府唯一的希望,永远都是!” …… 因为路上出了些小插曲,所以桃夭夭她们赶到宫门外的时候已经时辰已经不早了。 宫门外停了不少马车,收礼处的队伍那里已经剩了没几个人。 桃夭夭粗略地打量了一下,来参加生辰宴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妙龄女子,一个个都跟桃依依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有些人手里还抱着乐器,有的则是捧着舞衣。 “大姐姐,剩了没多少人了,咱们赶紧过去吧。”桃依依怀里抱着一把琴,小心翼翼地对桃夭夭说道。 “好!”桃夭夭点点头,上前抱了洛冰好一会儿才松开,然后便在洛冰千叮咛万嘱咐的碎碎念中,抬步朝着那道宫门走去。 “二位姑娘,还请出示请柬。”见两人走近,宫门口的太监客客气气地对着桃夭夭二人低了低头。 桃夭夭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请柬朝着那太监递了过去,桃依依也慌忙双手递过了请柬。 “二位姑娘请——”那太监检查过请柬,又双手朝着二人递了过来,然后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一个房间:“二位姑娘莫怪,宫中规矩,还请二位入内室检查一番。” 桃夭夭刚刚点了点头,忽然身后传来了桃依依惊讶的低呼声:“这……这是要搜身吗?” 桃夭夭回过头去,就见桃依依正紧张地抱着怀里的琴,右手还若有若无地捏紧了腰间的香囊。 “姑娘不用紧张,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检查的都是后宫里的嬷嬷,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其中一名太监看了桃依依一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客客气气,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嘲笑。 这些在门口当值的太监常年混迹宫中,学到最多的便是察言观色。桃夭夭和桃依依手上的请柬虽然没写名字,却是写明了定远侯府府邸的。 定远侯府最近的风头正盛,所以这些太监并不难推测出桃夭夭和桃依依二人的身份。 那几名太监对视了几眼,目光又分别从桃夭夭和桃依依二人身上扫过,然后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庶女就是庶女,如此大惊小怪,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多谢几位公公提醒,我这就带妹妹进去。”桃夭夭瞪了桃依依一眼,回头对着那几名太监笑了笑。 那几名太监早就被桃夭夭的那一笑晃了心神,忙不迭地应了几声,恭敬地将桃夭夭请进了内室。 内室里燃着好闻的熏香,几层袅袅的纱幔隔着,里面影影绰绰,还隐隐传来些女子低低的说话声。 “二位姑娘请随我来。”就在桃夭夭暗地里打量的功夫,一名年轻的宫女迎着二人走了过来,笑着将二人引到了纱幔后面,桃夭夭便见到了两名看起来还算慈祥的老嬷嬷。 “二位姑娘恕罪,咱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还请二位多多配合,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们见谅。” 那两名老嬷嬷送走了排在前头的两名女子,便笑着朝桃夭夭二人走了过来,一下就被桃夭夭绝色的容貌惊得呆了一呆。 她们在宫中呆了这么久,阅人无数,能惊艳到她们的女孩子,还真是凤毛麟角。 “嬷嬷严重了,我们会配合您二位的。”桃夭夭对那两名嬷嬷笑了笑,便在原地站住了。 那两名嬷嬷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年长的那一个朝着桃夭夭走了过来,另一个则跟在了身后。 “帮姑娘将外面的衫子脱了。”那老嬷嬷对着身边的小宫女开口。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桃夭夭一边说,一边利索地脱了自己的外衫交到了那小宫女手里,那小宫女接过衣裳,又交给了身后那个稍稍年轻些的嬷嬷。 “还得请姑娘将胳膊抬起来片刻。”老嬷嬷笑着对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点点头,依言举起了自己的胳膊。 老嬷嬷沿着桃夭夭举起的胳膊依次往下,又经过桃夭夭的后背和腰间,所有能藏兵器的地方全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检查完之后,她脸上的笑越发慈祥。 伸手指了指桃夭夭的腰间,她问:“姑娘,您随身的那两个荷包,方便咱们看一眼吗?” 桃夭夭眼神微闪,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没问题。” 她站在原地没动,从腰间解开那两个荷包递了过去,然后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尤其没漏掉的,是桃依依的神色。 看着那两个嬷嬷凑上前去检查桃夭夭的那两个大荷包,一旁的桃依依眼底似乎划过一丝幸灾乐祸。 可是,当她看到那两个嬷嬷将荷包翻来覆去检查完一遍,却没有发现荷包里的任何东西之时,她的脸色彻底变了。 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来的时候桃夭夭那两个荷包里面还是鼓鼓囊囊的呢!现在为何空空如也了? 这两个老嬷嬷检查这么仔细,那自己身上的这个香囊,可如何是好! 桃依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捧琴的双手已经泛起了一层薄汗。 “姑娘,请收好您的东西!”年长的嬷嬷双手将桃夭夭的荷包递了过来。 “嬷嬷们切莫见怪,我只是平日里习惯了用这两个荷包随手装些东西而已,……”桃夭夭笑了笑,脆生生地解释自己这两个空了的荷包, “现如今进宫赴宴,自然得顾忌着宫里的规矩,但是我又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带,什么东西不能带,索性便都留在外面了。” 她确实是借着拥抱洛冰的机会悄悄将荷包里的东西都转移了出去,因为她必须得防着点桃依依。 马车当中的那股异香,她没能一下分辨出来,只依稀分辨出来一些致幻的药物,而且,她已经可以断定,东西就藏在桃依依腰间的那个香囊里。 桃依依不是个合格的坏人,至少她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的眼神就出卖了她。 她怕桃依依打她荷包的主意,回头再给她来个栽赃嫁祸,于是便索性便清空了荷包,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至少她那荷包里的那些瓶瓶罐罐和夹层里那些针不会被发现了。 “姑娘真是心思缜密,想得真是周到,若是所有的姑娘们都跟您一样,我们也就不用守在这里了!” 那个嬷嬷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那一排柜子。 “姑娘您看,这些编着号数的小柜子里面,收的可都是之前那些姑娘们的随身东西呢!” “我晓得的!嬷嬷们辛苦了!”桃夭夭对着那两个嬷嬷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一些。 那年老嬷嬷暗地里点点头,然后对着身后的那个年轻嬷嬷开口:“这位姑娘可以进去了。” 桃夭夭伸手接过自己的外衫穿在身上,又看了一眼桃依依说道:“二位嬷嬷,这位是我妹妹,我可以留在这里等她一下吗?” “当然可以!”老嬷嬷点点头,又朝着桃依依走了过去。 “还请姑娘放下手里的琴,然后脱了外面的衫子。”老嬷嬷跟桃依依说的话,和对桃夭夭说的一模一样。 桃依依放下怀中一直紧抱的那把琴,然后有些拘谨地将外面的衫子脱掉交到那名小宫女手里。 “姑娘不必紧张,就是走走过场而已!”那老嬷嬷话虽如此,却别有深意地看了身边的助手一眼。 做贼者才会心虚,桃依依的紧张一下就出卖了她自己。 另外一个嬷嬷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桃依依腰间的香囊:“姑娘,还请您将腰间的香囊取下来让咱们一看。” “这……”桃依依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护助了腰间的荷包。 她脸色微赧,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嬷嬷,这就是个普通香囊而已。” “我知道,但是,即便再普通,我们也是要看一眼的!”老嬷嬷耐着性子对桃依依解释。 “可是……”桃依依还想争辩,却被桃夭夭皱眉打断了。 “依依,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定远侯府!”桃夭夭瞪了桃依依一眼,声音也沉了下来。 桃依依咬咬嘴唇,最终点了点头,缓缓地将腰间的香囊解下来交了过去,又按照老嬷嬷的吩咐抬起了胳膊。 一番检查下来,桃依依身上并未发现什么不妥,那老嬷嬷示意小宫女将外头的衫子递给桃依依,又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嬷嬷。 “有什么问题吗?”她看着那个嬷嬷神色不太对,便好奇地问道。 那嬷嬷摇摇头,皱着眉头开口:“这个香囊的味道,很奇特,我之前从未闻过如此好闻的香味。” “不就是一个香囊吗?”老嬷嬷倒没怎么放在心上,“若是你觉得不妥,就先留下就是了。”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宫女:“给这位姑娘一个号牌,把这香囊放进柜子里,等寿宴结束了再过来领。” “是!”那小宫女应了一声,从桌上取了一个号牌过来。 “不!不用麻烦了!”听到要将香囊留下,桃依依忽然紧张起来。 她对着两个嬷嬷陪着笑:“二位嬷嬷,实不相瞒,我从小就有隐疾,这香囊里装的是治疗我隐疾的药物,若是离了它,我怕是……” 桃依依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掩着嘴巴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姑娘,你这个说辞怕是不行,若真是有如此严重的隐疾,怕是您也不能参加的!”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原本对桃依依的香囊不以为意,可是桃依依的紧张程度却又让她起了疑心,于是对待桃依依也不客气起来。 “姑娘,您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交出香囊让我们代为保管,二是就此回头,您仔细想想清楚吧!” “我……”桃依依咬了咬嘴唇,回头看了桃夭夭一眼,却见桃夭夭正对着自己摊了摊双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就在僵持之时,忽然外头传来一个通报声:“程公公到!——” 听到通报声之后的两个嬷嬷都是神色一正,慌忙朝着外头迎了过去。 “宫门都关了是吗?你们在这里守着,可曾见过定远侯府的桃姑娘进宫?”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却又比普通的太监多了几分沉稳? “回程公公话,桃姑娘来得有些迟,刚刚进去不久。”回话的声音桃夭夭听出来了,是刚才宫门口的小太监。 “在里面呢是吗?”那个声音在内室门外响起,紧接着便是那两个嬷嬷恭敬的见礼声,桃夭夭敏感地发现桃依依的神色似乎微微一变。 “这位姐姐,外面那个程公公,是哪个宫里的?”桃依依压低了声音问里头的那个小宫女。 那小宫女古怪地看了桃依依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宫里还能有几个程公公?自然是德宁宫德妃娘娘身边的程公公了!” “德宁宫!竟然真的是德宁宫!”桃依依几乎喜极而泣,她终于找到救星了! 桃依依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那个碧绿镯子,然后不动声色地挽起了衣袖。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5章 宫宴 “时辰差不多了,杂家来替德妃娘娘办点事儿,顺道过来看一眼,若是没什么问题,就赶紧请桃姑娘进去吧。” 那个尖细的声音更近了一些,桃夭夭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那两个嬷嬷为难的叹气声。 一阵低语过后,门外传来了老嬷嬷客气的声音:“请定远侯府的两位姑娘出来吧,程公公要见一见二位姑娘。” “来了!”桃夭夭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回头招呼着桃依依一起出了门。 “二位姑娘,这位是德宁宫里的程公公,你们过来打声招呼吧,待会去了绛云宫里也是会见到的。” 老嬷嬷对着桃夭夭姐妹二人笑着开口,用目光示意桃夭夭二人朝刚才说话的那名太监看了过去。 桃夭夭淡笑着点点头,早在听到外头那声通报之时,她就已经在脑海中过滤出了那个“程公公”的信息。 德宁宫总管事太监程岩,二十年前进宫,从一名最低等的小太监,忍辱负重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成为德妃最信任的心腹,连皇上那边似乎也能说上几句话,倒也是个励志的职场版本。 “程公公有礼了。”桃夭夭对着程岩低了低头,然后笑着抬起头来。 乍一看到程岩模样的时候,她稍稍吃了一惊,这是她第一次从一名太监身上看出“儒雅”二字。 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笑容也非常和善,不像个圆滑世故的太监,倒是更像个白面书生。 若是按照年龄推算,这个程岩至少也得四十岁出头了,可是岁月并未在程岩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白净的面孔让他看起来就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 “桃姑娘不必客气!”程岩和善地对着桃夭夭笑了笑,目光毫不避讳地朝桃夭夭打量了过来。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低了头,任程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打量。 片刻过后,程岩忽然对着身边的嬷嬷开口:“你刚才说的不愿交出香囊的那位姑娘,是哪一个?” 老嬷嬷指了指桃夭夭身后站着的桃依依:“回程公公话,是这位姑娘。” “哦?”程岩将目光从桃夭夭脸上收了回来,落在了桃依依的脸上,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声音也沉了下来: “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定远侯如此通情达理,相信姑娘也不会为难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程公公,我是有苦衷的!”桃依依上前一步对着程岩开口,她看了在场的几人一眼,咬咬嘴唇之后,忽然对着程岩开口:“程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岩回过头,漫不经心地看了桃依依一眼,忽然轻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姑娘有话直说便是,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这就是根本没打算给桃依依这个面子了。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桃依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再次上前了一步,她右手看似握着香囊让程岩看,实则是将右手手腕处的衣袖悄悄往上拉了拉,露出了手腕上那个镯子。 她低下头,放柔了声音:“程公公,小女子名叫桃依依,是定远侯府的二小姐,生母名叫程蓉。” 桃依依的话让在场的众人稍稍愣了愣,尤其是那些嬷嬷和宫女们,她们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桃依依,不明白定远侯府的这个二小姐为何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一个深宫内院的太监总管,管你那生母姓甚名谁作何? 置身事外的桃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虽然依旧低着头,却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朝着程岩看了过去。 程岩的目光微微一眯,终于将视线定格在了桃依依的手腕之上。 当他看到桃依依手腕上那个碧玉手镯的时候,眼底忽然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许久之后,他才抬眼看着桃依依,然后轻笑了一声,似乎还叹了一口气:“原来是程姨娘的女儿啊……” 声音温和,脸上也有笑容,可是桃依依却并未听出一丝一毫的亲切,反而还被程岩那两道微微发冷的目光看得身体悄悄一抖。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紧了紧手里的香囊:“只因小女子年幼便有心悸之症,所以姨娘便请名医特意配置了药用香囊让我带在身边,以防我突然发病。 可是刚才嬷嬷们检查的时候,却说这香囊并不能往宫里带,我也不知道还去求谁了……还请程公公看在我父亲对皇上一片忠心的份上,能够通融一下!” 桃依依的声音恳切,眼底还闪着泪花,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程岩沉思了片刻,看着桃依依手里的香囊开口:“将香囊拿上来让杂家看看。” “是!”站在桃依依身边的嬷嬷上前接过香囊,将香囊小心地交到了程岩手中。程岩接过香囊,松了松香囊上的七彩丝线抽绳,然后才将香囊开口的地方凑近了自己的鼻下。 他仔细地闻了闻味道,好一会儿才将香囊的抽绳抽紧:“……桃二小姐没有说谎,确实有苏合香丸的味道。” 桃依依面上一喜,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她悄悄扯了扯衣袖,将手腕上的碧绿镯子遮盖了起来。 程岩将桃依依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他眼神微闪,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然后回头对这着身边的老嬷嬷说道: “既然这香囊是桃二小姐治疗心疾的药,就让她随身带着吧,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定远侯那里咱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老嬷嬷慌忙点头称是。 “时辰都差不多了,赶紧让人送二位小姐去绛云宫吧!” 程岩将手里的香囊交给了老嬷嬷,老嬷嬷又将香囊递到了桃依依手里。 桃依依双手接过香囊,紧紧地护在了怀里,感激地对着程岩福了福身子:“多谢程公公。” 程岩并未回应桃依依,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反而对着从他身边经过的桃夭夭和善地笑了笑。 桃夭夭被程岩的那一笑吓了一跳,她受宠若惊地对着程岩点了点头,低着头快步跟上了领路宫女的脚步,心里头却一直思考着一些事情。 而她身后的桃依依,却一步三回头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看什么呢?赶紧跟上啊。”桃夭夭回头对着桃依依低声催促了一句。 桃依依“哦”了一声,脸上划过一丝失望,终于跟上了桃夭夭的步子。 …… 宫宴的场所设在了绛云宫里,说是绛云宫,其实指的并不是一座宫殿,而是以“绛云宫”为主的一片宫殿,周围大大小小的宫殿不下十个,平日里空置的时候居多,只在大型宴会的时候才会用到。 桃夭夭她们到的时候,绛云宫主宫殿的大殿内已经坐满了人,除了桃夭夭之前见过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各府小姐们以外,她还看到了少数的青年才俊。 只可惜她脸盲,虽然脑海中有一些人的名字和信息,一时间却根本对不上号,所以便索性随便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而她身后的桃依依看起来似乎比她要熟悉一些,虽然场所不熟悉,但是那些各府小姐中不乏有些她平日里结交的女伴。 这一路走来,她一直面带微笑跟那些姑娘小姐们打着招呼,显得游刃有余。 桃夭夭心中有事,也懒得主动去结交,便托着腮帮子想着自己的心事。 刚想一件事还没想出头绪,她的身边就围过来几个人,互报家门之后,她惊讶地发现那几位姑娘竟然大部分都是桃灼给她的那张字条上的名字。 桃夭夭心中一暖,原来这几个府上哥哥竟然都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她竟然从不知道,哥哥的交友圈子竟然可以这么广,交友年龄跨度竟然也能那么大! 这些姑娘里,有兵部侍郎刘大人家的千金刘英,有文渊阁大学士郭大人家里的孙女郭湘,甚至还有太医院院使的妹妹,和国子监、钦天监家里的女儿们。 看着这些虽然性格各异,却秉性纯良的姑娘们,桃夭夭心中划过阵阵暖流。 这些姑娘们有的文静有的活泼,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原本安静的小角落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正忙着跟别人应酬着的桃依依听到动静之后回过头去,看到的就是桃夭夭浅笑着被几名姑娘包围在中间的情形,她暗地里咬咬牙,眼底划过一丝嫉恨。 “桃二小姐,不是都说你那个姐姐之前是个傻子吗?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如此绝色的一个美人儿!” “依依小姐,文渊阁大学士郭大人家里的那个孙女郭湘,不是一直看你不顺眼吗?清高得要死,怎么今日竟会主动找你那个姐姐说话去了?” “谁说不是呢?你看看那几个人,平日里那些个聚会,也没见她们同时聚在一起过,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众人的议论声或是善意提醒,或是恶意讽刺,全部被桃依依听在了心里,她的脸色已经足够可以用精彩来形容了。 桃依依藏在袖中的双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从脸上憋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出来:“各位姐妹们,不是说了宫宴吗?这都已经快到正午了,怎么还不见宴席呢?” 不摆宴席,她就没机会动手。 她对桃夭夭,已经忍无可忍了! 桃依依的话将众人逗笑:“急什么?主角不是还没到了吗?你要是饿,桌上那不是有点心吗?” 桃依依讪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大约又过了片刻的时间,薛楚玉和傅紫苏这两个主角终于姗姗来迟。 傅紫苏的出场十分惊艳,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她给众人献了一支舞,身材轻盈的她宛如九天仙女下凡,一出场就博得叫好声一片。 而薛楚玉则是弹了一首琵琶曲,曲子慷慨激昂,摄人心魄,也让桃夭夭对薛楚玉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薛楚玉和傅紫苏二人,一个美得张扬,一个美得沉静,两个不同性格的人站在台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手捧托盘鱼贯而入的宫女们进来上菜,都没能打断众人对那两人的称赞。 “桃姑娘,她们两个过来了,你要过去打声招呼吗?”文渊阁大学士的孙女儿郭湘招呼了一声桃夭夭。 鉴于祖父的影响,她向来对傅紫苏的才情仰慕得紧,早就有了结交之意,只可惜傅紫苏鲜少参加那些姑娘家的聚会,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我不去了,郭小姐自己过去吧,我对桌上的这些菜式比较感兴趣。”桃夭夭笑着对着郭湘眨了眨眼睛,激起周围几个姑娘的好一阵低笑。 “各位姐妹们不用在这里陪我了,做你们喜欢做的事情便好。”桃夭夭对着众人开口。 毕竟是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性子再沉稳,也是坐不住的,她没必要将人家强留在自己身边陪着,她别扭,说不定人家也别扭。 “那好,我们就过去说几句话,待会就过来陪你。”众人跟桃夭夭告了辞,各自先行回了自己之前的那些圈子里。 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她是真不习惯这些琐碎的应酬,笑得脸都有些僵硬了。 “大姐姐。”桃依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桃夭夭回过头去,看到的是桃依依含笑的俏脸,“没想到大姐姐人缘这么好,刚才的那几位姑娘,平日里可是不怎么跟人亲近的。” “是吗?她们可能是看我长得好看吧。”桃夭夭扯了扯嘴角笑道,一点没有脸红的意思。 桃依依张了张口,准备好的满肚子的话,可偏偏这一句她不知道该如何接。 “呵呵,大姐姐说话真有意思。”桃依依指了指桃夭夭身边的位置:“大姐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这还用问吗?咱们姐妹俩谁跟谁啊!”桃夭夭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还往一旁挪了挪屁股。 不给桃依依接近她的机会,她就永远也不知道桃依依的目的。 她虽然已经确定了桃依依的秘密武器就在那个香囊上,可是她却猜不出桃依依打算如何利用。 那香囊的味道,确实如程岩所说,里面有苏合香丸,也确确实实是治疗心悸的,但是,她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桃依依有心悸之症呢? 还有,程岩和程蓉,都是姓程,他们之间,是不是还什么关系? 若是有关系,为何哥哥和洛冰从未对自己提起过,但若是没有关系,那个程岩,为何又会帮助桃依依? 桃夭夭苦思无果,她身旁的桃依依却已经殷勤地开始给她夹菜了。 “大姐姐,你饿了吧?听大哥哥说你喜欢吃荤食,宫中的御厨比定远侯府的厨子手艺要好得多,你多吃一点!” 桃依依将桃夭夭面前的碟子里堆起了满满一座小山。 “谢谢,但是现在我改口味了,只吃素食。”桃夭夭对着桃依依咧嘴笑了笑,将自己面前的碟子轻轻推到了桃依依面前。 她伸手指了指碟子里的那座小山,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开口: “听说南方发大水,好多灾民连饭都吃不上了,爹爹和哥哥都忧心天下,我身为他们的女儿和妹妹,自然得为他们分忧,为他们分忧也就是为国分忧,国有难处,我怎么可能继续贪恋荤食呢?” 看着桃依依微僵的脸,桃夭夭又笑:“妹妹夹了这么多肉食,可千万得吃完啊!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我……”桃依依看着碟子里的那么些肉食,有些欲哭无泪。 她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吃肉食,只喜欢那些精细的素菜,可是这一次…… “一定要吃完哦!你看,那边好多人都往这边看着呢!”桃夭夭气死人不偿命地笑道。 桃依依脸色微白地抬起头来,果然见到周围那些人的古怪目光。 她们离得远,不知道个中详情,只道是定远侯府的桃二小姐竟然如此贪吃,给自己碗里对了这么一推菜。 “知道了大姐姐,我一定会一点不落地全部吃完的!”桃依依苦着脸回答,逼着自己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强忍着心里的抗拒塞入了口中,嚼了几下之后努力咽了下去,眼泪都快出来了。 桃夭夭心情大好,慢条斯理地自己动手开始夹菜,第一筷就伸向了那条鱼。 桃依依古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却换来桃夭夭一个灿烂的微笑:“鱼身上没有肥肉,其实也算不得肉的,少吃一些是不打紧的!” 桃依依:“……” 桃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桃依依的憋屈,让她心里头的郁闷散去了好多。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了桃依依腰间的香囊。 里头究竟用了什么香料呢? “大姐姐,听说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今日都不会出席呢,只遣了身边的嬷嬷过来。”桃依依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桃夭夭说话。 “嗯。”桃夭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这个她早就想到了,以薛楚玉和傅紫苏的身份,能给她们摆上这么一场宫宴就是给她们莫大的荣耀了,皇后和德妃自然不会过来。 只是,她们这两个向来不合的人竟然一下子看似这么“和气”起来,她们两个人心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大姐姐,我还听说,太子和誉王殿下也会过来呢……”桃依依一边说,一边端起了桌上的酒壶。 “听说宫里的果子酒特别好喝呢,大姐姐要不要……” 桃依依的话只说了一半就住了口,因为桃夭夭已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酒杯。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6章 黄雀在后 “大……大姐姐,您不吃酒的吗?” 桃依依结结巴巴,握住酒壶的手心里还出了汗,险些将酒壶滑下来。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瞥过桃依依握着酒壶的手,那只手正微微颤抖着,指尖还有些发白。 她对着桃依依笑了笑:“二妹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没,我没紧张啊!”桃依依慌忙笑着掩饰。 “没紧张你抖什么?”桃夭夭笑得愈发灿烂。 “我……我只是……”桃依依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酒品不好,喝了酒可是会耍酒疯的,还会又抓又挠,谁离我近我就挠谁,你看看我这指甲……” 桃夭夭一边说,一边伸出爪子成钩状在桃依依脸边晃了晃。 “就是这样——”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些阴森森的恐怖,她张开十指在桃依依的面前划拉了几下:“就是这样……刺啦……一下!多厚的脸皮都能被我挠烂!” 桃夭夭虽然在笑,却笑得有些邪恶,她盯紧了桃依依妆容精致的那张脸:“二妹妹的脸蛋这么嫩,手感也一定很好,但若是被我一不小心抓到了脸……” “大姐姐,你别说了!别再说了!”桃依依“当”地一下放下了酒壶,脸色微微发白,不自觉地往外挪了挪身子。 “二妹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人在撒谎的时候,她的肢体语言会很容易出卖她的,比如……她的眼神,她的语言,还有她的动作。” 桃夭夭放下筷子,环着胳膊含笑看着桃依依。 桃依依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跟桃夭夭对视了一眼就赶紧扭过了头。 桃夭夭轻笑着摇了摇头,桃依依的坏,太过外露,丝毫不懂得掩饰,还不太够格做她的对手,她只希望桃依依能安分守己,别给定远侯府惹事就是了。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殿里一阵骚乱,骚乱过后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到——” “德妃娘娘和誉王殿下到——” 管事太监尖细悠长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全部朝着高台上方的那道小门看了过去。 小门处的珠帘被宫女掀开,几个人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傅梓荷和蓝景烁,后头跟着的则是薛忆盈和蓝景钰。 傅梓荷和薛忆盈二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同样地端庄和善,蓝景钰跟在薛忆盈身边,也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反观蓝景烁,虽然样貌同样出众,可是却一直沉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隐隐带着些阴翳。 高台之上的薛楚玉和傅梓荷最先跪了下去,殿内的众人便也随着跪了下去。 “哗哗啦啦”跪了一片,请安声先是从皇后开始,到最后蓝景钰结束,一个都没落下。 桃夭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大殿里这么多人,这么长一串的请安声,竟然也能异口同声地说出来,就像经过排练似的,也还算得上难能可贵了。 “诸位都起来各自就坐吧。”傅梓荷在高台之上的座位上坐下,蓝景烁坐在了她的身边,薛忆盈母子俩则坐在了傅梓荷的右侧方。 众人道谢之后便各自坐了回去,薛楚玉和傅紫苏原本想要下去,却被傅梓荷招了招手留在了台上。 “你们两个就别下去了,今日是你们俩唱主角呢,就留在这里吧,来人,再加两套桌凳过来。”傅梓荷笑得越发和善。 “谢皇后娘娘恩典!”薛楚玉和傅紫苏对着傅梓荷道了谢,在傅梓荷和太子的左侧方并排坐了下来。 “本宫和德妃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时辰,所以过来得晚了一些,诸位不必拘谨,还像刚才一样随意便好。” 傅梓荷一边笑,一边环视着大殿里各个角落里坐着的人,一直来来回回环视了好几遍,才将目光投放在了桃夭夭的身上,眼底满是审视,且毫不避讳。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垂着眼任凭傅梓荷打量,也用眼角的余光收到了除了傅梓荷之外的许多其他目光的打量。 积云山上因为苍猊团子一事她得罪过太子,也就等于间接得罪了皇后,而跟蓝景钰退婚一事,似乎还得罪了德妃,再加上黑风山上跟蓝景钰的过节…… 桃夭夭越想越郁闷,仔细想想,似乎这里的很多人都看她不顺眼,她暗自苦笑了一声,瞬间感觉到压力倍增。 “诸位也知道,依照往年时令,半个月之后便是长公主府梅园梅花盛开的日子,太后娘娘原本打算请长公主举办一场赏梅宴,让大家增进一下感情……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长公主忽然遇上了刺客命悬一线,如今虽然脱离了危险,却也得将养些日子,所以本宫便跟德妃商量着,索性趁着薛、傅两位姑娘的生辰,在宫里办上这一场宴席吧,也算是满足你们这些年轻姑娘小伙子们交友的愿望了!”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德妃娘娘!娘娘们有心了!”又是一阵异口同声的道谢声,桃夭夭便也随着众人一起低了低头。 “本宫还是那句话,诸位无需拘谨,方才进行到哪里了,继续下去便是,本宫和德妃还各自有事,坐一会便要回去了,这里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 傅梓荷见大殿里的气氛有些拘束,便笑着打圆场。 她看了一眼左侧的傅紫苏,笑着对傅紫苏招了招手:“紫苏,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傅紫苏微微一愣,抬头看到傅梓荷的眼神之后,她便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应了一声“是”。 傅梓荷示意傅紫苏坐在了自己的左边,又意有所指地看着薛楚玉说道:“薛姑娘也去德妃那边坐吧,你们姑侄间应该也跟本宫和紫苏一样,也得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 薛楚玉眼神微闪,笑着对着傅紫苏低了低头:“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女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德妃娘娘了,甚是想念呢!” “本宫知道你们姑侄情深,以后没事的时候,薛姑娘大可多去德宁宫走动,也免得你姑母念叨。”傅梓荷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多谢皇后娘娘!臣女记下了!”薛楚玉对着傅梓荷低了低头。 “过来吧玉儿,过来本宫这里。”跟傅梓荷道谢之后,薛忆盈笑着对着薛楚玉招了招手,将薛楚玉叫了了自己身侧坐下。 于是高台之上便形成了一个非常对称的局面,皇后和德妃身侧,分别坐了自己的侄女和儿子。 桃夭夭低下头,默默地在心里头想着心事,冷不防却被皇后点了名。 “……都是些熟面孔,本宫看着生面孔还真是不多,那边角落里的那两位,是定远侯府的两位姑娘吗?” 桃夭夭抬起头来,笑着对着傅梓荷低了低头:“回皇后娘娘的话,确实是臣女和妹妹。” “早知桃夫人天香国色,今日一见桃大小姐,本宫才相信果然如此,若是单论样貌,怕是这里的姑娘们,很难有及得上桃大小姐的了!” 她一边笑,一边又看了一眼德妃:“德妃妹妹今日一见,是不是有些后悔这婚事退得仓促了?” 平平常常一句话,便将桃夭夭推上了风口浪尖,大殿当中的目光“唰”地一下,齐齐地聚到了桃夭夭的脸上,有好奇,有不屑,更多的,则是赤裸裸的嫉妒。 薛忆盈脸上的笑意不减,柔声说道:“谁说不是呢?臣妾也觉得这婚事退得有些仓促,退婚一事是由皇上和定远侯决定的,钰儿和桃大小姐反而像是成了局外人,别人也不敢插手啊!桃大小姐如此出色,想必是定远侯不舍得将她嫁到外头去吧?” 又是平平常常一句话,将退婚一事巧妙地避了开去,更让众人听起来,似乎这婚事还有转环的余地。 桃夭夭暗地里咒骂了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她笑着对上方低了低头: “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过奖了,臣女也就是继承了母亲的一副好样貌而已,中看不中用的,哪里敢跟诸位姐妹们相提并论?” 自己将自己贬低,总好过成为众矢之的的好,况且,跟那些名门贵女相比,琴棋书画也好,针织女红也好,她本来就没有丝毫优势。 “桃姑娘也太谦虚了吧?定远侯府的桃大公子可是名声在外的,你身为他的妹妹,还能差到哪里去?何不也给我们这些人露上一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风凉话是从人群里传出来的,身着玫红色夹袄的一名少女,打扮得朝气蓬勃,眼底却是浓浓的不屑。 桃夭夭看了一眼,她不认识那人,也懒得费心思去猜,便轻笑了一声:“这位姑娘,我觉得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接了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的帖子来给傅、薛两位姑娘贺生辰,并不是来让你们开眼界的。” “你——”那名少女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想必也是家里骄纵惯了的,被桃夭夭三言两语的这么一激,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她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还是怎么的?你不就是出身侯府吗?你还以为定远侯府还是以前的定远侯府呢? 你哥哥桃灼已经辞官了,你那小霸王弟弟在军中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如果没有太后娘娘护着,你们定远侯府根本什么都不是!” “彩云住口!”玫红少女身边的一名紫衣女子伸手拉住了她,狠狠地瞪了那玫红少女一眼之后,那名紫衣女子赶紧跟桃夭夭道歉。 “对不住了桃姑娘,舍妹年幼不懂事,又多吃了两杯果子酒,言语间冲撞到了姑娘,我代她陪个不是!回去之后我们一定好好教训她!还请姑娘切莫见怪。” 紫衣女子说话倒是中听,只可惜桃夭夭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皱着眉头愣在那里,满脑子都是玫红少女刚才所说的那句“桃灼已经辞官了”。 “她是谁?”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冷冷地看了身边的桃依依一眼。 桃依依被桃夭夭的那一眼看得身子一抖,不自觉地就开了口:“是……户部尚书家里的嫡长女苏彩霞和嫡次女苏彩云。” “户部尚书苏钧?”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问:“哥哥辞官的事,你也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啊!”,桃依依古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难道……大姐姐竟然不知道吗?” “是的,我不知道。”桃夭夭沉着脸摇摇头,心头万般心思飞速掠过。 苏钧素来跟哥哥政见不合,皇上早就有了让哥哥取而代之之心,是哥哥一直在推脱,那苏钧一家对定远侯府早有怨言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绝不是哥哥忽然辞官的理由。 桃夭夭伸出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洛云锡思索问题时候常做的一个动作,别的本领她没学会,这个敲桌子的动作却是学得炉火纯青。 想到洛云锡,桃夭夭忽然心中一动。 她忽然想起了洛云锡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说什么不会让哥哥的苦心白费,难道…… 桃夭夭的心中骤然一酸,她想,她应该知道哥哥辞官的真正原因了…… 哥哥辞官是为了她,而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桃夭夭冷着脸沉默不语,不明所以的众人只当她是因为苏彩云言语的挑衅而生了气,一时间便也无人再开口说话,。 傅梓荷的眼底划过一丝冷笑,满意地对着苏彩云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吩咐众人继续刚才的表演。 台上的表演精彩纷呈,众女子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为的自然是能博台上那几人的一个好感。 太子和誉王同时出席,到场的大部分又都是各府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不用想也知道皇后的用意在哪儿。 当今太子和誉王,可是都还没有娶正妃的。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即便明知道正妃之位不可能轮得到她们,可是能得个侧妃之位,也足够她们拼了命去争一争了。 桃夭夭低头想着心事,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却早已经落入了台上那人的眼中。 只是她的神情太过投入并未发现而已,连她身旁的桃依依上台弹奏她都没有发现。 “烁儿,如何?可有看上哪家姑娘了?”傅梓荷笑眯眯地看着台下,更在意的是身旁蓝景烁的意见。 蓝景烁懒洋洋地端着酒杯,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专挑长得好看的姑娘家打量,根本没将傅梓荷的话听进耳中。 “烁儿!”皇后冷了脸,低声斥责了一句。 “怎么了母后?”蓝景烁回神,慌忙坐直了身子。 “你真是……唉!”傅梓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没怎么,你继续看吧!” 她的目光朝着桃夭夭脸上看去,在心中划过一丝冷哼。 她费尽心思办了这么一场宫宴,目的为的就是破坏定远侯府和玄幽王府的这桩婚事。 她已经在皇上跟前下了保证,只要今日的计划能成,皇上就会对烁儿赈灾失职一事网开一面,如今誉王的风头正盛,她决不能让烁儿的地位受到任何的威胁! 傅梓荷又看了一眼德妃身边的蓝景钰,当看到蓝景钰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桃夭夭脸上之时,傅梓荷便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没想到,誉王竟然真的看上了定远侯府的那个中看不中用的丫头。 她是要破坏定远侯府的这桩婚事不假,但是她却不会傻到便宜了誉王。 别以为她不知道薛忆盈安的什么心,若不是为了给桃夭夭和誉王制造机会,她薛忆盈能如此痛快地配合自己举办这么一场所谓的生辰宴? 看着吧,她这皇后之位,可也是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她会站在最高处,看着下面的那些人,一个个如跳梁小丑一般,蹦跶着去做那些她早就已经看透了的蠢事! 薛忆盈想的倒是挺美,她薛忆盈想要螳螂捕蝉,却又安知她傅梓荷不会黄雀在后? 傅梓荷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却又在看到傅紫苏之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紫苏,看什么呢?”傅梓荷对着傅紫苏开口。 “没!没看什么!”傅紫苏慌慌张张从蓝景钰脸上撤回了目光,脸上已经悄无声息地飞起了红霞。 “紫苏啊,过了这个生辰,你可就十六了,若是放在天晟或是川泽那边,可都是为人母的年纪了……”傅梓荷看着傅紫苏开了口。 “虽说咱们九渊对女儿家成婚的年龄不是那么看重,可是女大不中留啊!你祖父他,可有问过你的婚事?” 傅紫苏娇羞地点点头:“回皇后娘娘话,祖父是过问过,却也没太逼迫臣女。” “父亲他那是老糊涂了!”傅梓荷嗔怒道,“上次他进宫,我们父女俩不欢而散,他回去之后没再生气吧?” 想到这事傅梓荷心里头就憋屈,石虎岭誉王失踪一事,她明明就没有参与,可是父亲却不知受了谁的蛊惑,非要说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别管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傅梓荷冷哼了一声,这件事,一定跟薛家脱不了关系!这笔账,她可是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呢!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7章 婚事 “皇后娘娘,您也知道,祖父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表面上生气,其实心里面还是关心娘娘的。”傅紫苏笑着对傅梓荷开口。 “就连今日进宫,祖父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让臣女好好陪您说说话呢!” “还是紫苏你善解人意,会说话!”傅梓荷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傅紫苏的手背:“不像你景蓁表妹,总是惹本宫生气!” 听了傅梓荷的话,傅紫苏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然后疑惑地开口:“皇后娘娘,景蓁公主没来吗?她不是最喜欢热闹吗?” “别提她了!”傅梓荷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不是因为她的婚事正跟本宫闹别扭呢,,本宫说了她几句,她竟然还不吃不喝地跟本宫闹起了绝食!本宫一生气,便让人将她关起来了!” 傅紫苏眼神微闪,关切地开口:“皇后娘娘,是不是云泽又惹大公主生气了?回头臣女回去好好说说他!” “不关云泽的事,是景蓁无理取闹。”傅梓荷烦躁地叹了一口气,“本宫就是太过娇惯她了,才导致她养成了如今这个骄纵无理的霸道脾气,本宫已经跟皇上和父亲商量过了,等到太子的婚事定下来,本宫就让景蓁嫁过去,让她陪你一起孝敬父亲和母亲。” 傅紫苏点点头,脸上却有些担忧:“景蓁公主身子尊贵,没吃过什么苦,您消了气就让她出来吧,别真的伤了她。” “放心吧,仁玺宫里那些奴才的心眼都多着呢,有几个敢真得罪她的?她在里头关着,怕是比在外面过得还要舒坦呢!” 傅梓荷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看着傅紫苏正色说道:“景蓁和云泽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倒是紫苏你……” 她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摸了摸傅紫苏的头发,又说:“其实当初跟父亲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本宫是想着让你跟了烁儿的,是父亲说你的性子沉静,太过温婉,若是嫁入宫中来,免不得要吃亏,所以才定了景蓁和云泽他们。 云泽是母亲亲手带大的,本宫相信云泽的人品,景蓁跟了她,不会吃亏,倒是烁儿没有这个福分了! 哥哥嫂嫂走得早,你的婚事,本宫会为你做主的,一定会给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多谢皇后娘娘!”傅紫苏脸色微红,低头跟傅梓荷道谢,低低地回道:“臣女的婚事不着急,臣女还想多服侍祖父祖母几年呢!” “傻孩子,你再不急,你祖父祖母就该急了!”傅梓荷笑道,她看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又说:“本宫也不多留了,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拘束,你下去找你那些好姐妹说说话吧,本宫看她们已经朝这边打量了许久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傅梓荷又说:“对了,偏殿那边有特意为你们两个留出来的休息室,你若是累了,就去那边休息片刻。 宫宴要持续到晚上呢,今日你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本宫好好说说话,本宫回头让人回定国公府送个口信。” “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吩咐,那臣女就先下去了。”傅紫苏站起身来对这种傅梓荷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高台朝下方走去。 “烁儿,你也别一直在这里坐着了,本宫都已经提前帮你打听好了,今日宁姑娘的才艺是诗词,待会她上场的时候你找机会多跟她说说话。”傅梓荷压低了声音对蓝景烁说道。 “宁姑娘?那个宁姑娘?儿臣找她说话做什么?”蓝景烁满不在乎地问道,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还能有那个宁姑娘?就是宁太傅家里的嫡长女啊!”傅梓荷的脸色沉了下来,狠狠地瞪了蓝景烁一眼。 “她?”蓝景烁在人群里搜寻了一眼,不甚中意地撇撇嘴:“母后莫不是糊涂了?她长那么胖,模样又不出挑,我找她做什么?” “说什么浑话呢!”傅梓荷脸上的怒意眼看就要压不住了, “宁姑娘不过比那些普通女子略微丰满了些,哪里能够得上‘胖’字?还有她那模样,又哪里不算出挑了? 宁太傅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宁姑娘尽得其父真传,恰好能弥补你学问的不足,你要选的是太子正妃,不是选花魁!” 蓝景烁见傅梓荷发怒,便也正经了起来,他坐直了身子,古怪地看了傅梓荷一眼:“母妃,您是不是忘了?那宁彩云可是娴妃的亲侄女,娴妃一向跟德妃走得近,您怎么还想着让儿臣娶娴妃的侄女呢?” “正是因为她跟德妃走得近,所以本宫才不能让德妃捷足先登!”傅梓荷的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薛忆盈聪明一世,自认为无人能看懂她的心思,可是她却将薛忆盈的野心看得一清二楚! 一边对定远侯府桃家的那个丫头不舍得放手,另外一边又惦记着紫苏,偏偏还将娴妃那个傻瓜当成了一个备用棋子,天下间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好事还都让她们薛家占尽了? 她偏偏不会如她的意,她薛忆盈打的一手好算盘,她偏偏要让她鸡飞蛋打,一个都捞不到! “行了,本宫累了,就先回去了,你记住本宫跟你嘱咐的那些事,记住你在你父皇面前的保证,若是今日再捅了娄子,就谁也帮不了你了!”傅梓荷低声威胁蓝景烁。 “是,母后,儿臣知道了!”蓝景烁垂下头来,水患的事确实是他搞砸了,父皇盛怒之下可是什么决定都有可能做出来的,他还是先收敛一些的好。 看着蓝景烁脸上难得的认真,傅梓荷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她在身后一个嬷嬷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皇后娘娘这是要回去了吗?”看到傅梓荷走过来,薛忆盈也在薛楚玉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是啊!这里是年轻人的天下,你我二人在这里,她们反而不敢放开了耍……德妃妹妹之前不是还说有事要做吗?”傅梓荷话中有话,笑得一片和善。 薛忆盈也笑,然后点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这些孩子们要做的事,咱们在这里反而不便,臣妾跟钰儿嘱咐几句话就走。” “那你们母子俩就好好说说话,本宫就先行一步了!”傅梓荷说完,带着身边的一众宫女嬷嬷出了那道小小的侧门。 “石珍留下伺候本宫就行了,你们几个在后头跟着吧。” 出了绛云宫的宫门之后,傅梓荷就将她身后的那群人远远挥退在了身后,只留下刚才搀扶她的那个石嬷嬷。 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极好,是定国公千挑万选出来的侍女,从傅梓荷刚进宫之时就跟在傅梓荷身边了,甚得傅梓荷的信任。 “皇后娘娘,您真的打算让宁太傅家的嫡长女做太子正妃吗?”四下无人之时,石珍压低了声音对傅梓荷开口。 傅梓荷“嗯”了一声:“这是目前为止本宫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本宫已经仔细看过了,宁家姑娘那个身子,好生养。” 石珍抿着嘴笑了笑:“奴婢确实不如娘娘您想得远……” 傅梓荷看了石珍一眼:“你想说的,不只这些吧?你是不是想你问本宫为何不将紫苏留下?” 石珍微愣了片刻,愕然之后笑着点点头:“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皇后娘娘的法眼。” 傅梓荷叹了一口气:“本宫何尝不想将紫苏留下啊!是父亲他老人家不同意。” “国公爷为何不同意?”石珍不解,“太子殿下将来登基,紫苏姑娘可就跟皇后娘娘您一样,成为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了,这对傅家,对定国公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傅梓荷自嘲地笑了笑:“父亲辅佐了两代君王,没有谁比他看得更透彻……说是天大的荣耀,这荣耀里头又何尝不是饱含了心酸呢? 兄长过世的时候本宫不在,父亲说,兄长临死之前曾经留下遗言,说决不能让紫苏入后宫。 本宫不知道这到底是兄长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但是父亲确确实实也跟本宫说过,他找高僧算过,说傅家出了本宫这一个皇后就行了,两个皇后,是定国公府不能承受之重,是要家破人亡的…… 父亲和母亲都信佛,本宫就算再不舍得紫苏,也不敢违逆了父亲的意思啊!”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奴婢不知道的事情……”石珍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既要顾忌着国公爷和紫苏姑娘,还要护着太子殿下周全,真是难为您了!” 傅梓荷欣慰地笑了笑:“还是石珍你最了解本宫…… 就算紫苏不进宫,也还有景蓁呢,云泽对她一往情深了那么些年,她嫁过去之后不会吃亏。 将来父亲驾鹤西去之后,国公府就算是被降爵,云泽也能得一个侯爵,足够景蓁他们过日子的了。 景蓁和烁儿是亲兄妹,这一层关系断不了,将来云泽就是烁儿的左膀右臂。” “皇后娘娘说得是,大公主性子直率,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若是嫁给了其他人,依她的性子,一定会吃亏的。” 石珍点点头说道,“就是不知,谁能有那么大的福气能娶得到紫苏姑娘了。” 傅梓荷停住了脚步,眼底划过了一丝算计:“石珍,你一定要记得一句话,好钢,是一定得用在刀刃上的!” 石珍一愣,仔细想了许久都没能想明白傅梓荷的话:“皇后娘娘,请恕奴婢愚钝。” 傅梓荷笑了笑:“石珍,你可知道,一个人若想登上最高处,最重要的助力是什么?” “助力?难道是……权利?”石珍猜测道。 傅梓荷满意地点点头:“你猜对了一半,本宫指的,是兵权。” “兵权?”石珍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猛地抬起头来:“皇后娘娘,奴婢明白了,您是想靠紫苏姑娘拉拢那些执掌兵权的大臣!” “那倒不是。”傅梓荷摇摇头,“皇上疑心重,大权始终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偏生那个夏太尉又是一片忠心,且油盐不进,所以,本宫打算从外部入手。 那个誉王近两年一直在外带兵,早就不知道暗中掌控了多少势力,本宫自然不能让烁儿落在他的后面。” 石珍似是不解:“皇后娘娘说的外部,指的可是在外头征战戍守的那些大将军们? 可是,若是那样,紫苏姑娘就得远离京城了啊,外边的环境再好,又哪里能比得上京城啊?国公爷那边……” “身为傅家的女儿,这是她的使命,由不得她说个‘不’字!”傅梓荷开口打断了石珍的话,声音也沉了下来, “我这也是为她好,她的性子太过温柔,若是放在深宅大院里,根本连那些偏房都镇不住!” “……是!皇后娘娘顾虑得是。”石珍低了低头,没再说话。 “行了,别说这些了,说正事!”傅梓荷往身后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人手都安排好了吗?今晚上,就让他们盯紧了桃家的那个丫头,一定要提前动手,坚决不能便宜了誉王,你告诉他们,只要不把人弄死,怎么着都成!” 石珍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待会再亲自过去吩咐一声。” “嗯,本宫累了,先回宫吧,记住了,本宫今日忽然染了风寒,整个下午都在仁玺宫躺着,谁也没见过,哪儿都没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皇后娘娘!”石珍一边答应,一边扶住了傅梓荷,顺便还对着后边的宫人招呼了一声: “赶紧过来!皇后娘娘不舒服,赶紧去找顶步撵过来,送皇后娘娘回宫!” “是——” …… 绛云宫内,因为傅梓荷和薛忆盈的先后离开,大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都是爱玩爱热闹的年纪,大殿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众人自发地组成了多个小圈子,有对诗的,有作画的,还有歌舞比试的,一派其乐融融。 薛楚玉放下了手心里一直把玩的酒盅,抬头往高台下方看了一眼,便站起身来准备下去。 “玉儿小姐请留步!”薛楚玉才刚刚站直了身子,冷不防却被身边一直未发一言的蓝景钰叫住了。 她回过头去,看到蓝景钰有话要说,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誉王殿下有何吩咐?”薛楚玉笑着问道。 蓝景钰脸上并无一丝笑意,他正色看着薛楚玉,沉声开口:“你和母妃,究竟在计划些什么?” 薛楚玉被蓝景钰的话逗笑了,她用锦帕掩着嘴巴轻笑了两声:“誉王殿下,您不觉得您问的这话有些奇怪吗?这话您为何自己不去问德妃娘娘呢?” “母妃若是肯告诉本王,本王还用得着来问你吗?”蓝景钰的脸沉了下来,“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本王?” 薛楚玉收好了手里的锦帕,伸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捏了粒花生慢条斯理地拨着: “誉王殿下,您若是能听得进臣女一句劝,那您就什么都不要问,您要知道,德妃娘娘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您好的!” “是吗?”蓝景钰冷笑了两声。 “誉王殿下觉得定远侯府的桃大小姐如何?”薛楚玉忽然移开了话题,却又话中有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蓝景钰眼神微闪,冷冷地看了薛楚玉一眼。 薛楚玉低低地笑了两声:“誉王殿下,人的嘴巴会说谎,可是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刚才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您往桃大小姐那一桌看了不下十次,臣女没有说错吧?” 蓝景钰的脸倏地一沉到底:“你究竟想说什么?” 薛楚玉再笑,然后摇头:“誉王殿下息怒!臣女只能告诉您,德妃娘娘说了,今日,一定会让您达成所愿的,您就耐心等着就是了!” 说完,薛楚玉站起身来对着蓝景钰福了福身子:“臣女那边还有几个姐妹要过去应酬一番,就不陪誉王殿下了,臣女告退!” 蓝景钰没有说话,沉着脸一个人坐着喝起了闷酒。 高台之下,被人群簇拥着的傅紫苏悄悄抬头,看到的就是蓝景钰一副心事重重眉心紧锁的模样。 傅紫苏的心忽然就那么抽疼了一下,是心疼吧? 她悄悄告诉自己。 誉王殿下似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样得多累啊! 她至今仍然清清楚楚地八年前的那一次回眸…… 当年,若不是他从车轮下救下年仅八岁的她,她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心里就住下了一个人,且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前…… “紫苏,想什么呢?该你作画了,快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京城第一才女的画技!” 身边有姑娘家的嬉笑声传来,傅紫苏猛然回神,脸上飞过两朵可疑的红霞,她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便慌忙拿起了毛笔想要掩饰,可是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兴致。 …… “大姐姐,那边那么热闹,你不过去吗?”桃依依小心地对着桃夭夭开口,桃夭夭忽然沉静下来的神色让她忽然有了些惧意。 腰间的那个香囊已经快被她捏坏了,可是她却依旧找不到机会下手,仅仅将东西撒在身上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还必须得用…… 看着朝桃夭夭走过来的几名女子,桃依依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机会终于来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8章 十八反酒渍 “大姐姐,郭姑娘和刘姑娘她们过来了。”桃依依站起身来让开了桃夭夭身边的位置,又说:“郭姑娘的祖父是文渊阁大学士,大哥哥还曾经拜在他门下听他讲学呢!” “是吗?”桃夭夭应了一声。 桃依依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娘就是让她进宫来历练的,娘想让那些人知道定远侯府除了有桃依依之外,还有她桃夭夭的存在,想让更多的人认识她,只可惜她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就只能多结交几个闺中好友了。 桃夭夭笑着站起身来朝着那三名女子迎了过去。 这几位姑娘虽然性格迥异,但好在都是性情中人,又都是哥哥提前打点过的,她不能辜负哥哥的一片苦心。 “桃姐姐,忙什么呢?那边那么热闹,一起过去瞧瞧吧?” 说话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郭湘,三个人里面数她年纪最小,才刚过了十四岁生辰,性子也比其他两人要活泼一些。 “好啊!都有些什么好玩儿的?”桃夭夭笑着问道。 “有投壶,有猜谜,还有即兴作诗什么的,看桃姐姐喜欢哪一个了?”郭湘笑问道。 “我要是说,我哪一个都不喜欢,哪里都不想去,你待如何?”桃夭夭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伸出手去,一手拉住郭湘,另一只手拉住了郭湘身边的另外一名绛衫女子。 通过刚才的介绍,她知道这名绛衫女子名叫刘锦,是太医院刘院使的同胞妹妹,比郭湘大了半岁。 “两位妹妹先坐下,徐姐姐,你也坐下来吧。”桃夭夭拉着刘锦和郭湘分别在自己的左右两边坐了下来,还不忘招呼另外一名青衫女子坐在了郭湘的右侧。 青衫女子是钦天监徐监正家里的嫡长女徐闵,比桃夭夭大了两个多月,刚定亲不久,许的是上林苑右监正家李章的嫡次子。 虽说徐闵已经定了亲,徐府却也收到了请柬,徐家人商议之后觉得不好推辞,便让徐闵过来了。 “桃姐姐可是定远侯的掌上明珠,宝贝着呢,我们可不敢怎么着你!” 郭湘嗔怪道,一边说,一边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花生出来,“嘎嘣”一下剥开丢进嘴里。 “不敢怎么着我?”桃夭夭挑挑眉梢,“我看,你这是将那两粒花生米当成我了吧?瞅瞅,嚼得那么带劲!” 刘锦和徐闵性子温顺,平日里话也不多,便在一边抿着笑看着桃夭夭和郭湘斗嘴。 郭湘也“噗嗤”一声被桃夭夭逗笑了,她抬了抬头,忽然看到桃依依还在一旁站着,便伸手拉住了自己右侧的徐闵,又往桃夭夭身边偎了偎。 “真是对不住了桃二小姐,你看看,这原本是你的位置,倒是被我们几个给占了,要不咱们挤一挤吧?坐五个人应该还是可以坐下的!” “不用了诸位姐姐,我去那边坐就好,正好我跟那边的几个姐姐还有话要说。” 桃依依慌忙笑着摆手,低头瞥到桌上角落边上放着的那壶果子酒,便怯生生地对着桃夭夭开口。 “大姐姐,难得你和诸位姐姐第一次聚在一起,正好这桌上还有空杯,要不,让我给几位姐姐倒杯酒再走吧?”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桃依依,沉思片刻之后,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还是二妹妹想得周到,倒是我怠慢了诸位姐妹呢!” “二位姑娘太客气了!是我们三个不请自来的,哪里敢让桃二小姐给我们斟酒啊,这里我最小,还是我来吧!” 郭湘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想要将那个酒壶拿过来,可是手才伸到一半却被桃依依飞快地抢走了。 桃依依的神色有些慌张,紧紧地握住了酒壶,生怕被谁抢走了似的。 郭湘疑惑地看了一眼桃依依,“呵呵”笑了两声:“那个……我觉得桃二小姐的琴,弹得挺好听的,几位姐姐觉得呢?” “是挺好的。”一旁的刘锦和徐闵附和着笑了两声,尤其是徐闵,目光还特意看了一眼桃依依手里的那个酒壶。 “二妹妹既然有事,就别愣着了,快点给各位姑娘倒杯酒吧。”桃夭夭从桌上去了三个空杯过来依次摆在了郭湘等三人的面前。 “是!”桃依依慌忙点头,先从徐闵的空杯开始斟酒,斟满之后,又越过徐闵给郭湘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然后又看了一眼刘锦面前的那个空杯。 刘锦坐在了桃夭夭的左手边,要想给刘锦斟酒,从她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是够不到的,只能从她们几人身后绕过去。 桃依依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握紧了酒壶,抬步去了几人的后方。 在经过桃夭夭身后的时候,她的脚忽然不小心滑了一下。 “啊”的一声惊呼过后,桃依依一把扶住了桃夭夭的肩膀才没有滑倒在地,只是手里酒壶里的酒却倾倒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倾倒在桃夭夭的后肩上。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滑倒?” 郭湘一直暗中观察着桃依依的一举一动,见状赶紧起身扶住了桃依依,并将桃依依从桃夭夭的身边拉开。 桃夭夭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肩,外衫肩膀处已经染上了一大片酒渍,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想到之前桃依依千方百计要劝她喝酒的情形,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再抬头看向桃依依的时候,她的脸色和声音都沉了下来。 “二妹妹今天这是怎么了?劝我吃酒不成,还非要让我的衫子吃上一顿酒才行了是吗?” 桃依依惊慌失措地慌忙摇头:“不是的大姐姐,我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看到桃夭夭愠怒的脸,她慌忙在桃夭夭面前跪了下来:“大姐姐对不起,是我弄脏了你的新衣裳,你罚我吧!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什么场合你不清楚吗?生怕别人看不到定远侯府的笑话是吗?” 桃夭夭的声音里带了怒意,她环视了一眼四周,在还没有吸引到周围人群的注意力之前,她弯下腰去一把将桃依依从地上扯了起来。 “多谢大姐姐不怪之恩!”桃依依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被桃夭夭扯过的胳膊那里,脸上虽然委屈得快哭了,可是心里却着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错了,我心眼小得狠,今天的账,我回府再跟你算!”桃夭夭瞪了一眼桃依依,“还不赶紧离开!” 她是很生气,但是倒不是气自己的衣裳被桃依依给弄上了酒渍,而是她明知桃依依正在这果子酒上大做文章,可是她却偏偏没有想出任何头绪来。 听到桃夭夭开口赶人,桃依依如释重负,慌忙福了福身子就要离开,可是还没等迈开步子,却又被桃夭夭左侧的刘锦叫住了。 “桃二小姐且慢!”刘锦笑得一派和善,声音也温柔如水。 “刘姐姐还有事吗?”桃依依有些紧张地问道,她知道刘锦是太医院刘院使的妹妹,万一…… “其实也没什么……”刘锦继续笑道,一边笑,还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个空杯:“桃二小姐你看,徐姐姐和郭妹妹的酒杯里都已经有酒了,就我跟前的酒杯还空着,桃二小姐能不能把酒壶留下?” 桃依依猛然低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酒壶。 她晃了晃酒壶里的酒,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住了刘姐姐,这酒被我不小心洒了一多半,已经所剩无几了,要不,我去找管事的公公,请他再续一壶过来?” “不用了,多少就这些了吧,我们几个也不是贪杯之人。”刘锦笑得越发温和,还对着桃依依伸出了右手。 桃依依犹豫了片刻,勉强笑了笑,却没有将酒壶递到刘锦手里,而是自己抬步去了刘锦身边:“那好吧,我给刘姐姐满上。” “有劳桃二小姐了。”刘锦笑着点点头,伸手扶住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桃依依弯腰给刘锦斟完酒,便慌慌张张地告辞去了别处。 看着桃依依匆匆离开的背影,桃夭夭的眉心锁得更紧了,还是身旁郭湘的说话声将她逐渐跑远的思绪又给拽了回来。 “刘姐姐,你是不是怀疑这酒有问题?” 郭湘往前探出了身子,隔着桃夭夭跟刘锦问话。 而刘锦,正皱着眉头端着手里的酒杯凝视着。 “嘘——先别打扰她。”郭湘右边的徐闵轻轻扯了扯郭湘的衣袖。 她们二人面前的那两杯酒,谁也没有去碰。 她们二人的目光,连着桃夭夭一起,都盯紧了刘锦手中的那杯酒。 只见刘锦先是将酒杯放到鼻下闻了闻,又用桌上的筷子轻轻蘸了少许放入了口中,当她再次端起酒杯打算品尝一口的时候,却被郭湘开口叫住了。 “刘姐姐,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不喝就是了,你可别着了什么道。” 刘锦回头看了其他三人一眼,被她们三人脸上凝重的表情逗笑了。 “好像是咱们多虑了,这酒,应该没什么问题!” 桃夭夭“嗯”了一声,她也闻过了,酒确实没什么问题,难道真的是她草木皆兵了? “刘姐姐,你只是暂时没瞧出什么问题来而已!”郭湘坚持不让刘锦尝酒, “刚才你们没注意,我可是暗中观察得清清楚楚,那个桃二小姐的神色不对,一定想着在背地里使坏呢!” “郭妹妹,你这话说的,你桃姐姐跟桃二小姐可还是一家人呢,你这样当着你桃姐姐的面说人家,真的好吗?”一旁久未说话的徐闵憋着笑开口。 郭湘微愣,回头看了一眼桃夭夭的神色,她咬了咬嘴唇没再继续往下说。 桃夭夭低低地笑了两声,抬手捏了捏郭湘的俏脸:“我知道郭妹妹是对事不对人,放心吧,我不会将你说她坏话的事告诉她的。” 郭湘吐了吐舌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徐闵又说:“你们说,会不会原本这酒没什么问题,可是万一跟这桌上的什么菜一混合,就出现什么问题了呢?” 她又看了小口抿酒的刘锦一眼:“刘妹妹应该知道,这好像就是那些大夫说的什么十八反。” 刘锦“噗嗤”一声笑了,伸手对着徐闵伸了伸大拇指:“徐姐姐了不起啊,连十八反都知道,不过……我可以非常确定地告诉你们,这酒,确确实实是上好的果子酒,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比家里的酒可好喝多了!” “真的没有徐姐姐说的什么十八反吗?”郭湘年纪最小,却数她最谨慎。 “这大殿中摆了那么多张桌子,每张桌上的酒菜都是一样的,我就问问你,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暗中毒害这么多人?除非……” 刘锦又抿了一口酒,还对着其他几人举了举酒杯:“你们真的不尝一尝吗?” “不尝不尝,贪杯误事!”郭湘摆摆手,又撇着嘴笑着对徐闵说道:“刘姐姐可是从小被刘院使用各种名贵草药泡大的,早就养成百毒不侵的身子了,咱们可不跟她比,要喝让她自己喝去吧!” 说着,她将自己面前的酒杯,连着徐闵的那一杯,都隔着桃夭夭推到了刘锦的那边。 看到若有所思的桃夭夭,她疑惑地开口:“桃姐姐,你想什么呢?” 桃夭夭“哦”了一声,并没有回答郭湘的话,而是看着左侧的刘锦开口:“刘妹妹,你刚才说了一半的话,除非什么?” 听了桃夭夭的话,刘锦放下手里的酒杯,正色对着几人说道:“除非,那个桃二小姐要害的人是方便下手的熟人,比如说……桃姐姐! 而且,她还一定能保证能让桃姐姐吃下或是闻到其他人吃不到或是闻不到的另外一样东西,而那样东西,才有可能跟这桌上的果子酒混合在一起形成什么毒物,但是,那种可能性,应该很小的吧?” 刘锦看了桃夭夭一眼,她能看得出来,桃夭夭是一直在小心地提防着桃依依的。,桃依依应该没有多少机会动手。 听了刘锦的话,桃夭夭低头不语,只伸着右手食指在桌上轻轻地敲打着,敲了大概六七下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眯,猛然抬起了头:“我想到了!” “什么?”其他几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桃夭夭没有回答几人的问题,她抬起头来在人群中四处搜寻着桃依依的身影。 “桃姐姐在找谁?是找桃二小姐吗?”郭湘一边问,一边也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然而,四个人,八只眼睛在大殿里来来回回扫视了许多遍,却哪里还有桃依依的影子? “是不是去外面了?”徐闵皱着眉头开口,她伸手指了指右前方的那道侧门,又说: “侧门那边出去一道水廊,水廊连着对面的湖心亭,湖心亭是一座观光亭,一共分为上下两层,二层之上视野很是宽阔,昨日里又刚下过雪,桃二小姐是不是去赏景了?” “应该差不多!”郭湘自言自语地点点头,“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边很热闹了,亭子的对岸还有一座桥呢,有些不怕冷的公子哥儿还在桥上吟诗作对呢!” “要不……咱们一起去外边找一找?”徐闵说道。 “不用了!”桃夭夭忽然开口,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各位姐妹们,这是我们定远侯府的私事,我可能得失陪一会儿。” 不是她信不过这三人,实在是她也不太确定桃依依最终的目的,也确实不想让家丑外扬。 她必须尽快找到桃依依,她几乎可以确定,桃依依腰间的那个香囊,就是关键中的关键。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29章 往事上钩 “桃姐姐,人多力量大,我们几个也一起帮你去找找吧?”郭湘也跟着站起身来。 “不用了,多谢各位姐妹们,她是我们定远侯府的人,是我带进宫来的,就我自己一人去找就行了,你们先玩儿着,别被我们家的事扰了兴致。”桃夭夭笑着婉拒了郭湘的好意。 郭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站在她右侧的徐闵轻轻拉住了衣袖。 “桃妹妹,你先去忙吧,我们几个先去那边坐一会儿,你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过来找我们。” 徐闵笑着对桃夭夭说道,毕竟是年龄最长的那一个,她一眼就看出了桃夭夭的心思,知道桃夭夭并不想让太多的人参与到这件事当中来。 “好的,那我就先告辞了!”桃夭夭没再多留,她对着郭湘等人挥了挥手,拎着裙摆往右前方的那道侧宫门走去。 “徐姐姐,咱们为什么不过去帮忙啊?”郭湘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这是定远侯府的家事啊!”徐闵笑着回答,伸手挽住了郭湘的胳膊:“走吧,咱们去那边瞧瞧,耐心等着就是了!” “那好吧。”郭湘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她点了点头,跟着徐闵和刘锦一起离开了桃夭夭原来的位置。 她们三人走后,一旁的角落里忽然闪过了桃依依的那张阴谋得逞的脸来。 她看了一眼桃夭夭离开的方向,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桃夭夭,你终于上钩了! 就算你滴酒不沾又如何?还不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姨娘说过,那迷离香只要跟酒香混在一起,便会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原本她的打算是让陶夭夭喝下掺有迷离香粉的酒,可是没想到桃夭夭的疑心竟然这么重!不过幸好,她还留有后招…… 桃依依低下头去,伸出手指轻轻地弹了弹自己左右胳膊上的迷离香粉。 她就是算准了桃夭夭会顾忌着定远侯府的面子,一定会伸手拉她起来,所以她才会在桃夭夭面前下跪,等的就是桃夭夭伸手拉她一把。 她早就暗中在自己左右胳膊的衣袖上都撒上了迷离香的香粉。 刚才桃夭夭伸手拉自己的时候,手上已经不知不觉地沾染到了香粉,而香粉的味道又被她肩上的酒香味道彻底掩盖住了,她一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就算桃夭夭觉察到了什么想要找她兴师问罪又如何?她没有任何证据能指证她,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找地方将这个香囊处理掉,然后再躲在暗中耐心等上一时半刻。 桃夭夭不是已经出门了吗? 别管是外面的那道水廊也好,观光亭中也罢,站的最多的便是那些世家公子,只要两刻钟的时间一到,迷离香彻底发挥了功效,桃夭夭就会饥不择食,随便一个男人过来搭讪,她都会如饿虎扑食一般揪住不放。 到时候定会颜面尽失,做出些不知廉耻之事,等到宫里她的丑事传到了定远侯府和玄幽王府,那个洛世子一定会将她弃如敝履,而父亲也一定会以她为耻,从此对她不闻不问。 也只有那样,父亲眼里才会有她桃依依! 桃依依握着手里的那个香囊,眼底燃起希望的火苗,她似乎已经看到桃夭夭被天下人唾泣,受万人唾骂的场景,她微微扬起了嘴角,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 然而,她脸上的微笑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便僵住了,因为她忽然感到后腰间多了一样东西。 “别动!”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桃依依的身子顿时僵住了。 父亲是武将出身,她小的时候父亲还逼着她练了一段时间的功夫,只因她实在吃不了苦,再加上姨娘的求情,说女孩家懂得相夫教子就好,并不需要有多厉害的身手,所以父亲才没有继续逼着她学。 但是,尽管她学了没多久,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抵着自己后腰的那样东西是什么,她甚至都已经感觉到那把匕首刀尖上的寒意了。 “你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桃依依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是谁你无需知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听话,我自然不会害你!” 身后那个声音清丽,听起来年纪不大,说话声响起的同时,她抵着桃依依后腰的那把匕首又用了几分力, “看到左侧那道侧宫门了吗?现在就过去,不许喊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犹豫片刻之后,桃依依点了点头。 她摸不清对方的用意,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只能暂时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至少她能猜出来对方应该是带着目的而来,并不像是特意为了取自己性命而来。 桃依依按照身后那人的吩咐,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左侧方的那道宫门缓缓走去,越往前走,她心中的恐惧和震惊便越大。 因为她这一路走来,路上遇上了好几个刚才还跟她谈笑风生的世家女,见到她走过来,她们甚至还跟她打了招呼,可是奇怪的是,那些女子在见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的时候,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神色。 桃依依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身后那个拿刀抵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她根本没有得罪任何人,为何会有人找上她来? “赶紧走路!不许回头!不然捅死你!”身后的那个女声沉了下来,桃依依觉得刀尖似乎都已经刺破了自己厚厚的袄裙。 “我不回头,你千万别冲动!”桃依依压低了声音,更加不敢回头看了。 眼见着宫门在望,身后的那个声音再次开口提醒:“出了宫门往右转,直走十几步之后左转,去花园。” 桃依依应了一声,按照身后那人的提示出了宫门,接着往右转,走了大概十几步的距离,她看到了左手边果然有一条小路,只是那条小路太过幽静,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个值守的侍卫。 桃依依心里有些紧张,便在路口驻足了片刻。 “怎么不走了?赶紧过去!”身后催促的声音再次传来,桃依依咬咬牙,抬步朝着那条小路走了过去。 走了大概几十步的距离,眼前便豁然开朗,果然出现了一座大花园。 站在花园边上往前看去,她看到了一个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的人。 高高瘦瘦的身躯,身上的服饰是…… 只看了一眼,桃依依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程公公,怎么是您?”桃依依又惊又喜,惊的是她根本没想到程公公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人将她带到这里来。 喜的,自然是自己是虚惊一场,凭姨娘眉宇间的笃定,她敢打赌,这个程公公一定不会为难于她。 果然,在她开口叫程岩的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后腰处猛地一轻,那把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撤了回去。 桃依依尝试着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后站着的竟然是一名身着宫装的宫女,。 普普通通的面孔,低垂着头,神态恭敬谦卑,就跟她今日见过的那许许多多宫女们一样,任谁都不会想到刚才这名宫女和拿刀抵着她的人是同一个人。 “你先下去吧,做好自己的事情。”程岩缓缓转身,沉声对那名宫女吩咐道。 “是!”那宫女对着程岩福了福身子,迅速转身离开,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桃依依松了一口气,她微微笑了笑,上前一步看着程岩道:“程公公,您让人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程岩低下头看了桃依依一眼,忽然对着她伸出了右手:“东西拿来。” 桃依依吃了一惊,不明白程岩指的是什么:“程公公,您想要什么东西啊?” “还能有什么东西?就是你手腕上的那个翡翠镯子。”程岩似是有些不耐,微微皱了皱眉头。 桃依依更加不解了,犹豫片刻之后,她伸手从手腕上褪下了程姨娘交给她的那个镯子,有些不舍地捧着朝着程岩递了过去。 程岩用一只手接过镯子,捏在手里认认真真地凝视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桃依依便一直在那里站着,程岩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程岩的目光终于从镯子上收了回来,他看了一眼桃依依,再看一眼自己的手里的镯子。 桃依依以为程岩是想将镯子还给她,便上前一步伸出了双手,打算去接那个镯子。 然而,还没等她伸出手去,程岩捏着镯子的手指忽然猛地一松。 那镯子一下便跌落在了青石地面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桃依依惊呼了一声,低头往地上看过去的时候,她看到好好的翡翠镯子已经碎成了三段。 “程公公!您这是为何!为何要摔坏我的镯子!”桃依依压低了声音对着程岩质问道,慌忙蹲在地上想要去捡地上的镯子碎片。 碎成了这个样子,这让她回去如何跟姨娘交代啊! “为何?”程岩冷笑了一声,杂家摔自己的东西,还用得着经过谁的同意吗?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你的镯子,你确定这是你的镯子吗!” 程岩的话让桃依依方寸大乱,她不解地抬头看向程岩,一时间竟然忘了去捡那三段碎片。 “说说吧,你腰间的那个香囊,是打算拿来害谁的?”程岩居高临下地看着桃依依开口。 桃依依的身子猛地一僵,她缓缓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程岩:“……程公公,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杂家的意思?”程岩上前一步,双脚正好踩在那三段碎了的镯子上。 “杂家在这宫中混了二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伎俩不熟悉?你当真以为你香囊中装的东西能瞒得过杂家?” 程岩冷哼一声,“杂家放你进来,不过是看在这镯子的份上罢了,因为杂家答应过程蓉,若是有朝一日她遇上了难事,拿着这镯子来找杂家,杂家便会允她一个条件……” 程岩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去,冷笑着用脚尖碾了碾镯子的碎片,说出口的话却冰凉无比: “在宫门口的时候,杂家已经救过你一次,如今杂家的那一个条件已经兑现,这镯子留着自然也没什么用处了。” 桃依依被程岩逼得狠狠地后退了一大步,眼见着那个翡翠镯子已经在程岩的脚底成了碎渣,她哪里还敢去捡啊! “那迷离香,是程蓉给你的吧?”程岩的话,句句都能将桃依依打入冰窟窿宫里。 她惊恐地摇摇头,再也没有了开口辩驳的勇气。 程岩“呵呵”地笑了两声,一边笑一边摇头:“原来这就是她用在定远侯身上的伎俩?” 他抬头看着桃依依,眼底满是厌恶:“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程公公!请你不要侮辱我姨娘!”桃依依终于鼓足了勇气对着程岩开口。 “侮辱她?她配吗?”程岩厉声开口,他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掐住了桃依依的脖子。 “……咳咳!程公公……饶命……”桃依依被掐得呼吸困难,她伸出双手,用力扒着程岩铁钳般的手指,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看到那双酷似程蓉的眼睛,程岩眼神微闪,紧接着便缓缓松开了手指。 “你走吧!将香囊留下!桃夭夭不是你能害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程岩冷冷地看着桃依依开口,“回绛云宫去,老老实实待到宫宴结束,别动那些歪脑筋,这是杂家对那个镯子最后的让步了!” “是!”桃依依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哪里还敢反抗。 她伸手到腰间解下了那个香囊,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程岩递了过去。 原本她的打算就是找地方将香囊处理了,然后再谎称丢掉了,现在被程岩要走,倒也省得她自己找地方处理了。 “程公公,给。”桃依依双手拿着香囊递到了程岩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慌慌张张离开。 程岩将香囊收好,然后缓缓低下头去,。 看着地上的那些翠绿的碎片,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些许久都不曾出现过的片段来…… “……岩哥哥,我长大后真的可以嫁给你做妻子吗?可是……父亲会同意吗?……” “……岩哥哥,父亲已经将我许给京城的一个大官了,嫁给他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父亲的官职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岩哥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人往高处走,咱们两个不合适,我还是向往京城的生活,京城,是距离皇宫最近的地方……” 程岩自嘲地笑了笑,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大片宫墙。 距离皇宫最近的地方…… 她向往的生活,他一呆,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时光如白驹过隙,程家早就已经家破人亡,当年那个满腔抱负的文弱书生早就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下,而那个总是笑咪咪地看着他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也早已在他心里死去多时了。 …… 那时候的他正年幼,父亲刚刚荣升成为一个六品小吏,举家搬迁的路上,他们遇上一个乞讨的女娃娃,刚刚死了亲娘,又差点被人贩子拐卖,母亲心地善良,又没有女儿,便将她带在了身边。 “……岩儿,就让蓉蓉做你妹妹好不好?小时候给你做妹妹,大了给你做媳妇儿……” 母亲的话言犹在耳,可是她却早早地撒手人寰,而父亲他,却又为了一己私利,善恶不分,助纣为虐,最终被人陷害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程岩静静地站在那里许久,直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程公公,她上钩了。”一名小太监对着程岩说道。 程岩淡淡地“嗯”了一声,抬步朝着花园外面走去,再也没有多看一眼地上的那堆碎片。 …… 绛云宫外的水廊之上,桃夭夭正四处搜寻着桃依依的身影,冷不防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姑姑,我知道你在找谁,我可以帮你。” 薛青墨踮着脚尖对着桃夭夭挥了挥手,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狡黠。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谁?” 看着薛青墨粉嘟嘟的小脸,桃夭夭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 “我就是知道!”薛青墨叉着腰说道,“你要找的,是那个坏女人!我最讨厌她了!” “哦?”桃夭夭哑然失笑,“那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啊?” “你陪我去那边玩,我就告诉你!”薛青墨伸手指了指水廊尽头。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抬头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薛青墨身后有人跟着。 “墨儿,你告诉姑姑,是谁带你过来的?”桃夭夭问道。 “是……”薛青墨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我不能说是姨娘带我出来的,姨娘会骂我!” “赵姨娘?”桃夭夭皱眉,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些事情:“她现在在哪里?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了?” “就在那边啊!”薛青墨指的方向,依然是刚才指的那个方向。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0章 惊变 陶夭夭直起腰来,仔细朝着薛青墨指的那个方向看去,确实看到水廊中央的的亭子里坐着一个人,正淡笑着往这边看着,确实是赵氏无疑。 “墨儿,是赵姨娘告诉你桃依依往那边去了是吗?”桃夭夭看着薛青墨说道,“她是怎么知道我想找的人是谁的?” 许是这个问题有些难,薛青墨抬着脑袋看了桃夭夭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小心地伸出手去扯了扯桃夭夭的衣裳。 “姑姑,你能陪我去那边玩一会吗?就一会!”薛青墨伸出一根手指头,可怜兮兮地小声说道。 桃夭夭蹲下身来,脸上露出一丝灿烂的微笑:“当然可以了,不过……墨儿得跟姑姑说实话,你和赵姨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姑姑怎么知道?”薛青墨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脑袋摇得像波浪谷,一边否认,一边不自然地垂了眼:“没有!我跟姨娘之间没有秘密!” “墨儿……”在背对着赵氏的方向,桃夭夭对着薛青墨板起了脸,“说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哦!姑姑不喜欢跟不诚实的孩子一起玩!” 薛青墨被桃夭夭突然板起来的俏脸吓住了,就一直愣愣地看着桃夭夭,也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底满是委屈,眼看就要哭出来。 看着薛青墨的委屈表情已经快要到顶点了,桃夭夭便放柔了声音,脸上也带上了一副笑意,跟刚才相比,就像换了一张脸一样。 “不过呢,姑姑知道,墨儿是个好孩子,因为墨儿答应了赵姨娘不能将秘密告诉别人,所以才不得不对姑姑说谎的是不是?” “……是。”墨儿委屈地撇撇嘴,低声应了一句。 “那好,那姑姑就不逼迫墨儿了,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桃夭夭笑得愈发灿烂。 “好啊好啊!”薛青墨紧抿了多时的嘴巴终于弯了起来,一改刚才的闷闷不乐,“姑姑要玩什么游戏?咱们去姨娘那里玩好不好?” “这个游戏叫做点头和摇头,你不用说话,只需点头活摇头即可!”桃夭夭笑着开口,然后伸手牵住了薛青墨肉嘟嘟的小手,站起身来朝着赵姨娘所在的水廊中央的凉亭走去,只是将步子放到了最慢。 “姑姑,你倒是走快一些啊!怎么还不如墨儿走得快!”薛青墨扯着桃夭夭的胳膊,眼底是赤裸裸的鄙视。 “姑姑在思考应该请教墨儿什么问题啊!”桃夭夭笑得蛊惑,“墨儿是个好孩子,惯会保守秘密,不会将赵姨娘的秘密说于姑姑听,就像墨儿也不会将和姑姑的秘密说于别人听一样,是不是?” 她的话有些绕,薛青墨停下了脚步,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愧疚,他低下头去小声开口:“对不起姑姑,我和你之间的那个秘密,姨娘已经知道了……” “额……”桃夭夭微愣,见薛青墨是真的愧疚,便又笑着说道,“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秘密。” 她跟薛青墨的秘密,指的是第一次跟薛青墨在永安巷见面时候送给薛青墨吃糖葫芦的事情。 “可是……可是姨娘说,秘密是不能告诉给第三个人知道的,她跟我说的秘密,就不让我告诉第三个人知道……”薛青墨沮丧地低下头,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伸出手去,轻轻扯了扯桃夭夭的衣袖:“对不起姑姑,墨儿不该将我们两个的秘密告诉姨娘,是姨娘自己猜出来的,她知道墨儿喜欢吃糖葫芦,她一问,我就说了……”薛青墨咬咬嘴唇,又继续说:“墨儿只是太想吃糖葫芦了,姨娘说,墨儿只要将姑姑带过去,她就会给墨儿买好多糖葫芦吃……” 薛青墨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桃夭夭:“姑姑,我将咱们两个的秘密告诉给了姨娘,也将姨娘跟我说的话告诉给了姑姑,是不是就算扯平了?姑姑可不可以不要跟姨娘说?我怕姨娘生气……” “我为何要告诉赵姨娘啊?这本来就不是墨儿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啊!”桃夭夭笑着伸手勾了勾薛青墨的鼻尖。 薛青墨大喜,猛地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姨娘就不会知道是他将秘密说出去的了。 “那……赵姨娘让墨儿带我去那边之前,可还见过其他人?”桃夭夭又笑着问道。 看到薛青墨犹豫,她又说:“姑姑知道这也是你和赵姨娘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姑姑啊!就当这是个游戏,你只需点头或是摇头就行了。” 薛青墨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赵姨娘一眼,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果然是薛楚玉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桃夭夭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只是,她却怎么都想不通薛楚玉让她过去做什么,她让薛青墨以桃依依的名义叫她过去,是巧合?还是她早就跟桃依依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姑姑,到了……”桃夭夭正想着心事,身边薛青墨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原本就不算太远的距离,即便走得太慢,也总会到的。 亭子里有一张钉在木质地板上的圆木桌子和四把凳子,圆桌上放着一副棋盘,棋盘边上还有几样小孩子家玩的玩具。 “姨娘姨娘,我把姑姑带过来了!”薛青墨扯着桃夭夭的衣袖兴奋地大喊,激动之下口不择言,一下就将赵氏嘱咐的事情丢在了耳边。 赵氏变了变脸色,慌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墨儿不许胡说!分明就是你非要闹着跟你桃姑姑玩!”赵氏瞪了薛青墨一眼,伸手将薛青墨从桃夭夭的身边扯了过来,然后又笑着跟桃夭夭赔不是。 “对不住了桃姑娘,墨儿这孩子,平日里就爱胡说八道,还喜欢开玩笑,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桃夭夭也笑,“我还正想谢谢墨儿呢,我跟舍妹走散了,正着急呢,正好看到墨儿经过,便随口问了一句,墨儿说舍妹往那边观光亭去了是吗?” 既然答应了帮薛青墨保守秘密,她自然要说到做到,不然的话,下一次这小家伙可能就不会相信她了。 桃夭夭的话让赵氏微微一愣,她低头看了薛青墨一眼,忽然就眉开眼笑:“这孩子,我都还没注意到呢,他倒是看得清楚!谁知道呢,许是他看错了?” 赵氏偷偷看了一眼桃夭夭的神色,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说看到了桃依依这件事原本就是她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理由,为的不过是将桃夭夭引过来,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竟然让她蒙对了。 她原还担心万一桃夭夭并没有找到桃依依会不好交代,如今推到墨儿的身上,到时候她大可以说小孩子家眼神不好,没有看清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桃夭夭恍然大悟状,她抬头看了一眼水廊尽头的那座观光亭:“那边凉亭里世家公子居多,舍妹应该不会去那边,我还是去别处找找好了。” 她已经知道了赵氏的目的,桃依依不过是个幌子,她根本不在那边观光亭,十有八九应该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既然知道了赵氏的目的,她自然不会继续待在这里面对未知的危险。 这座亭子是水廊凸出去的一块,相比一眼就能望到底的长廊,这里显得隐蔽了些。 而且冬日里的天气又黑得早,要不了多大会天色就会完全黑下来,若是在这里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听到桃夭夭想走,赵氏似乎有些急了,慌忙在薛青墨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薛青墨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了赵氏一眼,然后紧走了两步再次拉住了桃夭夭的胳膊:“桃姑姑,你答应过墨儿要跟墨儿做游戏的!姨娘,你快点让桃姑姑留下啊!” 薛青墨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桃夭夭皱了皱眉头,便退而求其次:“墨儿听话,这水廊之上太冷了,还有风,天也一会儿就要黑了,你要是想让姑姑陪你玩,咱们就回绛云宫去好不好?那里面可要比这里热闹多了!” “真的?”薛青墨毕竟小孩子心性,听到桃夭夭肯陪他玩,顿时又开心了起来。 他开心地回过头看着赵氏:“姨娘,我们可以跟桃姑姑回宫内玩儿吗?” 赵氏脸色一变,却又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桃姑姑我们走!”薛青墨开心地又蹦又跳,拉着桃夭夭的胳膊就回走,刚走了几步忽然又听到身后传来了赵氏的声音:“墨儿,你忘了拿你的棋盘和玩具了吗?这棋盘可是相爷找人特意送给你的礼物啊!” “对哦!差点忘了祖父送我的棋盘了!”薛青墨自言自语地松开了桃夭夭的胳膊,“桃姑姑,你等我一下,我去将棋盘取来,待会咱们一起下棋!” 薛青墨一边说,一边一路小跑着去了赵氏的身边。 桃夭夭已经站回了水廊上,水廊两头都有来回走动的人群,便也暂时放松了警惕,只在脑海中思索着刚才刘锦和徐闵不经意间提到的十八反。 究竟什么东西跟酒气混合之后会产生毒物呢? 若真是毒,她倒还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她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几道“红镯子”,微微勾了勾嘴角。 若真是毒,怕是根本轮不上红菱出场,就单单只是洛云锡帮她准备的那粒解毒丹就足够了。 她已经试验过,红菱口分泌的唾液能够解毒,具体能解那些毒还有待研究,所以这一次,她暂时不打算让红菱出场。 她将衣袖轻轻放了下来,遮住了正懒洋洋打瞌睡的红菱,然后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耳坠上的那颗放着解毒丸的珠子。 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目的,她悄悄地将珠子取了下来,用指甲轻轻刮去外面那层白色的糖衣之后,她将洛云锡给她的那颗解毒丸放进了口中。 沈玉枫药王谷谷主的名号果真不是盖的,这解毒虽然微苦,却入口即化,桃夭夭一时间只来得及分辨出几种剂量高的灵药,至于其他的几种…… 她微微闭起了双眼,打算仔细分辨一下,回去之后便将配方写出来,然后自己试着配制一下,说不定这又是一个商机呢。 桃夭夭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冷不防却听到了一声孩童的尖叫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些水花的翻腾声。 桃夭夭猛然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便是朝着凉亭中看了过去,却看到赵氏正歇斯底里地抱着木头柱子嚎啕大哭。 “墨儿呢?墨儿去哪里了!”桃夭夭几个大步到了赵氏的身后,一把扯住了赵氏的衣裳。 赵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指了指下方。 桃夭夭心里“咯噔”一声,猛地转身趴在了栏杆之上往下看。 冬日里天气寒冷,又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雪,河面上早已经结了厚厚的冰。 可是这亭子却位于水廊正中,也就间接等于亭子是建在了河水的中央,亭子下方水面上的冰并不厚实,桃夭夭顺着赵氏指的地方往下看去,只能看到河面上裂开了一个冰窟窿,而冰窟窿里飘着的,是墨儿的那一身红色的锦衣。 看到那刺眼的正挣扎着的红,桃夭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且不说会不会泅水,单就冰层下方刺骨的河水这一样,就足够要了墨儿的性命了。 “桃姑娘!桃姑娘我求求你,你快点救救墨儿啊!”赵氏的脸色苍白如纸,如疯了一般地拉住了桃夭夭的衣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实打实的磕碰,将她的额头磕出了鲜血,配着她汹涌而出的眼泪,显得狰狞无比。 正在长廊上赏雪的世家小姐被赵氏响彻云霄的哭声所惊动,顿时朝着长廊聚了过来,赵氏如疯了一般地爬到了长廊上,对着聚集过来的人群疯狂地磕着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1章 救人 “诸位小姐们,请你们救救我们家墨儿!救救我们家墨儿啊!” 她的表情狰狞,声音悲痛,不停地对着众人磕头,如同一个濒临绝望的野兽。 桃夭夭在赵氏的身后,扶着木质栏杆的手指已经开始发白。 救? 还是不救? 这里的栏杆这么高,墨儿不会无缘无故掉下去,而且,他落水的地方也不是水廊的正下方,而是远离了水廊,说明他一定是滑过一段距离之后才入水的,一定是有外力将他推往了这边。 桃夭夭心中已经确定,这定是一个圈套无疑! 可是若是不救,墨儿他必死无疑! 就算是立即施救,她甚至都没把握能救起他。 寒冷和冰层是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障碍。 她的轻功已经在洛云锡的指导下突飞猛进,别说是冰面了,即便是一根极细的树枝也能支撑她的重量,只是那样一来,她会武功的事情便再也隐瞒不住了。 听着碎冰里逐渐弱下来的挣扎声,桃夭夭也在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时间不等人,墨儿已经命悬一线,若是她再犹豫片刻…… “……姑……姑姑……”浮冰当中传来了薛青墨微弱的呼救声,叫的却不是赵氏,而是桃夭夭。 桃夭夭猛地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却没有看到薛青墨的影子。 因为河水并不是一览无遗的,而是被一些高大的长到河面上的水草遮挡着,除了那一片红色之外,她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是,尽管她看不到薛青墨的身影,可是薛青墨的那一声“姑姑”却彻底瓦解了她最后的犹豫。 她桃夭夭抬起头来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大都是一些不会轻功的世家小姐,根本不会有人为了一个孩童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尽管那个孩童是当朝丞相唯一的孙子。 “别哭了!”桃夭夭厉声呵斥了一句,她回过头来,一把从地上扯起了犹自磕着头的赵氏,“赶紧结绳子!”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将红菱从手腕上撸了下来塞进腰间的荷包里,然后将两个荷包取下来放在了坐凳上,又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用了几分力将衣裳撕碎,最后迅速地将那些布条接在一起,结成了一根粗粗的绳子。 “都别愣着了!快去叫人!得空的帮忙结根绳子,最好再去找个梯子过来!”桃夭夭又冲着人群嚷嚷了一句。 “结绳子……找梯子……”赵氏已经失去了理智,她从地上爬起来,面如死灰地念叨着薛青墨的名字,却又双腿脚一软跌在了地上。 在她心里,薛青墨已经必死无疑了,事情原本不是这样的! 墨儿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陪着墨儿一起去死,可是她不敢,她怕死!她没有勇气跳下去! “墨儿,姨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赵氏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身子瘫软得再也没了一丝力气。 围观的其他人看着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赵氏,没有一个人上前拉她一把。 倒是有人在听到桃夭夭的呼喊声之后去通知了侍卫,也有好心的人开始手忙脚乱地学着桃夭夭的方法结绳子,还有人快步跑去绛云宫那边找梯子。 只可惜这条水廊很长,薛青墨落水的地方又是位于水廊中央,这一来一去的,就算是救兵赶到也需要时间。 “来不及了!把绳子给我!”桃夭夭将自己手里的绳子和众人递来的绳子结结实实地拴在一起,然后将一头系在腰上,另外一头则牢牢地拴在了木质栏杆的最下方。 她在这里,谁也不信,她宁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一根栏杆。 “桃姐姐!是桃姐姐!”远处郭湘的声音急急地传来,桃夭夭已经顾不上抬头去看,她小心地翻过栏杆,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中,她迅速地拉着绳子滑到了冰面上。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冰面,既担心那一片水草遮挡之下的薛青墨,也担心勇敢救人的桃夭夭。 桃夭夭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踩在了冰面上。 踏上去的那一瞬间,她就暗叫了一声“不好”,情况果然是她想象得到最糟糕的那一种。 伴随着众人“啊——”地一声惊呼,桃夭夭脚下的冰块裂开了,她的脚尖已经沾了水。 桃夭夭慌忙深吸了一口气将重心降低,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趴在了冰上,终于阻止住了冰层的继续开裂。 “墨儿!墨儿!”桃夭夭打了个寒战,纵然有内力护身,她依然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悄悄调息用内力护体的同时,她也对冰层下的薛青墨更加担忧起来。 因为顾忌着冰层的承重量,所以她选的地方距离薛青墨的落水处还有几米的距离。 她将身子贴紧了冰面,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薛青墨入水的那个冰窟窿。 虽然众人反应的速度不算慢,可是算算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就算是个大人在冰层下面都会凶多吉少,更何况一个四岁多的孩子。 桃夭夭深吸了一口气,顾不上耳边传来的冰层缓缓碎裂的“咔嚓”声,依旧缓缓地朝薛青墨摸了过去。 反正她水性好,又有内力护身,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掉水里冻上一回,也好过她什么都不做地干等在岸上。 “桃姐姐……”头顶郭湘的声音传来,随即便惊怕地捂住了嘴巴。 “别打扰她!”徐闵紧咬着嘴唇挽住了郭湘的胳膊,自己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同时也在心里对桃夭夭的敬佩更深了些。 桃夭夭终于摸到了薛青墨入水的地方,她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那片红,可是拎起来的却是薛青墨的那件夹袄。 她的心倏地沉了下去,情绪一乱的后果则是呼吸乱了几个节奏。 因为没能好好控制住气息,原本就已经有了裂缝的冰层瞬间便裂成了无数半,她的身子也“哗啦”一声入了水,随之而来的是岸上的阵阵惊呼。 刺骨的河水让桃夭夭的身子猛地收缩了一下,她却顾不了那么多,深吸了一口气就入了水,好在河面距离水廊不算太高,她腰间系着的绳子又足够长,所以她才能不被束缚地沉入冰下。 十几秒钟过后,她的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河水的温度,她拨开水草沉入水下,仔仔细细地搜寻薛青墨的身影。 正当她被水下杂乱的水草阻挡住视线无计可施之时,她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水声,水声过后,有东西轻轻地碰上了她的衣袖,随即便又松开了。 桃夭夭身子一僵,她转身朝着刚才的那声水声看了过去,心中顿时就是一阵狂喜。 透过近在咫尺的杂乱水草的缝隙,她一眼就看到了薛青墨小小的身子。 外面厚厚的衣裳已经没有了,也不知是挣扎掉的,还是被他自己脱掉的,万幸的是,他的头正好被半卡在了两块碎冰的缝隙当中,刚刚好露出了一双口鼻,另外一只手,正牢牢地抓紧了一丛水草。 刚才她感觉到的那一下触碰,应该就是薛青墨看到她之后想要求救的,只可惜薛青墨已经没了力气,没能抓住她的胳膊。 桃夭夭大喜过望,使劲蹬了蹬腿之后,她拨开阻挡视线的水草朝着薛青墨游去,然后将他脖颈处的浮冰小心地用手掰开,最后抱住他小小的身子猛地浮出了水面。 “墨儿还活着!快!”桃夭夭将薛青墨牢牢抱在怀里,另外一只胳膊扒住了离她最近的一块冰层。 “姑……姑……”薛青墨被桃夭夭护在怀里,他抬了抬眼皮,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桃夭夭之后,便缓缓地垂下了脑袋。 “墨儿,醒醒!”桃夭夭晃了晃薛青墨的身子,顿时紧张起来。 还没人教给她如何用内力救人的方法,她不懂轻重,不敢贸然施救,只能先将他弄到岸上再说了。 算算时间,从薛青墨落水,到她现在将人救起来,前前后后一共也才不过五六分钟而已,救兵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 桃夭夭一手抱着薛青墨,另外一只手迅速地伸到腰间将自己腰间的绳子解开,又利索地将绳子系在了薛青墨的身上。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绳子拉上去啊!” 桃夭夭紧咬着牙关朝着水廊上的人吼了一嗓子,可是岸上的人看了一眼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薛青墨,一个个地都往后悄悄退了退。 那可是薛相唯一的孙子,又不知是死是活,她们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怎么敢强出头去拉人啊? 何况,那绳子还是用布条接起来的,万一不牢固,拉到一半的时候再给摔下去,那她们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众人心中所想大同小异,面对着桃夭夭的低斥,一个个地都低下了头。 桃夭夭在心底划过一丝叹息,目光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之后,她将目光投放在了郭湘和徐闵两人的身上。 似是心有灵犀似的,还没待她开口,徐闵就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一手拉着郭湘,另外一只手拨开人群,二人飞快地朝着桃夭夭栓绳子的地方走来。 长廊正对着的正西方向有一座桥,桥上静静地站着两个人。 站在前面的是蓝景钰,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紧了不远处桃夭夭的身影,从桃夭夭在水廊上结绳子开始,到现在她将薛青墨牢牢地抱在怀里,她的一举一动,全部被她看在了眼里。 看到桃夭夭纤细的身躯,蓝景钰的眼底划过几丝不解,她竟然会救薛家人? “殿下,咱们要不要出手?”蓝景钰身后站着的是身材魁梧的戚威,看着桃夭夭的在冰水中瑟瑟发抖的身子,戚威脸上划过一丝不忍。 “……不着急,再等等……”沉思片刻之后,蓝景钰沉声开口,双目依旧眨也不眨地盯紧了河面。 “……是。”戚威虽然不解,却也点了点头。 “殿下,这个桃姑娘,跟卑职以前见过的那些姑娘很不一样。”戚威小心地回答。 “是吗?”蓝景钰轻笑了一声,“哪里不一样?” 戚威“嘿嘿”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殿下,您也知道,卑职是大老粗,也形容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这个桃姑娘很好,既有女儿家的娇憨,也有不输于男子的勇气和担当,还心地善良,重情重义,还……” “戚威,你是收了她什么好处了吧?怎么净捡好听的说?”蓝景钰挑了挑眉梢打断了戚威的话,虽然是在开玩笑,可是声音却沉了下来。 “卑职不敢!”戚威慌忙对着蓝景钰低了低头。 “来了——” 就在戚威正在猜测蓝景钰心思之时,忽然听到蓝景钰轻笑了一声。 他抬了抬头,示意戚威朝水廊尽头的绛云宫看了过去。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绛云宫的宫门外响起,一队持枪侍卫匆匆地朝着水廊一路小跑而来,而跑在最前头的,却是薛楚玉。 薛楚玉的俏脸仿佛染上了一层寒霜,虽然被锦衣华服拖累,步子却比身后的侍卫快了许多。 她敛着裙摆,匆匆分开人群到了水廊正中的亭子上,正好看到徐闵和郭湘已经到了桃夭夭栓绳子的栏杆旁边,正打算将薛青墨从冰面上拉起来。 “玉儿小姐!玉儿小姐你快救救墨儿啊!——”赵氏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她一直伏在地上没有起身,不知道桃夭夭已经将薛青墨救了起来,周围的人也没有谁去拉她一把。 如今看到薛楚玉过来,赵氏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她跪在地上迎着薛楚玉爬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薛楚玉的双腿。 “……你救救墨儿,救救墨儿啊!——”声音悲痛凄厉,脸上的鲜血混着泪水,像是一个疯子。 薛楚玉一言不发,挥起一掌狠狠地扇在了赵氏的脸上。 实打实的一巴掌带着怒意打过去,赵氏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左边脸颊顿时肿起了高高的一片红。 “滚——”薛楚玉一脚将赵氏踢开,“若是墨儿出了什么事,父亲定会将你活剐了!” 薛楚玉的声音阴寒,跟她清丽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围几个世家之女慌忙往后退了几步。 赵氏挨了薛楚玉的一巴掌和一脚,似乎从刚才的疯癫中回过神来了,她用手捂着脸,从地上匍匐到了栏杆处,一眼就看到了冰面上的薛青墨。 徐闵和郭湘已经探在栏杆外面拉住了绳子,正要将薛青墨往上拉的时候,却被薛楚玉阻止了。 “多谢二位,这里交给我了。”薛楚玉对着徐闵和郭湘点了点头,敛起裙摆就上了栏杆。 徐闵知道薛楚玉是个文武全才的奇女子,便扯着郭湘退在了一旁,薛楚玉在栏杆外面蹲下身去。 “墨儿还活着,赶快找人救他!”桃夭夭在水里将薛青墨的身子横着放在了冰上,又往水廊这边轻轻推了推。 她倒是可以抱着墨儿一跃出水,可是那样会暴露,如今薛楚玉来了,她自然不用担心了。 薛楚玉点点头,深深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之后,她从栏杆外面站起身来,打算跳下去将薛青墨抱上来。 然而,却有人比她更快。 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从薛楚玉身后响起,众人凝神去看的时候,就看见一道青蓝色的矫健身影踩着冰层落在了冰面上。 他弯下腰去迅速从冰面上抱起了薛青墨,然后又脚尖轻点从冰面上落回了水廊之上。 所有过程加在一起,不过转眼之间,那层不算太厚的冰层似乎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就连河水里的桃夭夭也仅仅只是听到了几声轻微的冰层碎裂声。 众人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就在好奇来人身份之时,却见那人抱着薛青墨在薛楚玉面前跪了下去:“小人李志见过小姐,小少爷已经救起来了,赶紧找人给他医治吧!” “李志?怎么是你?”薛楚玉从栏杆外面翻了过来,她迅速走了过去,一把从李志怀里接过了薛青墨。 侍卫当中有人递过了厚厚的毯子,薛楚玉接过毯子将薛青墨牢牢地裹紧,同时右手悄悄伸到了毯子当中,暗中运气给薛青墨渡了一些内力过去。 “回小姐话,小人原本跟着公子在外头巡视,听到声音后便赶过来的。”李志眼神微闪,慌忙低下头去解释。 他口中的公子,指的是薛楚萧。 薛楚萧是御前带刀侍卫总管,而李志在薛府既是他的贴身侍卫,同时在宫中也有职务在身,所以也能跟着薛楚萧一起出入皇宫。 “玉儿小姐,太医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外面太冷了,赶紧将小公子抱回殿内去吧!” 侍卫长见薛楚玉脸色很不好看,便小心地对着薛楚玉开口。 薛楚玉点头应了一声,冷冷地瞪了赵氏一眼之后,她抱着薛青墨快步离开。 周围聚集的人群也陆续散去,除了徐闵和郭湘之外,似乎并没有谁能注意到依旧泡在冰水里的桃夭夭。 桃夭夭苦笑了一声,对着抛绳子过来的徐闵耸了耸肩:“徐姐姐是不是又想笑我呢?” “怎么会?我佩服你还来不及呢!”徐闵真诚地笑道,晃了晃手里的绳子之后,她又笑:“赶紧上来吧,水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2章 紫楚宫更衣 “来了来了,这就上来!”桃夭夭笑着点点头,她用腿蹬着水流让自己在水里漂浮起来,然后借着双臂的力量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移到了浮冰之上。 至于姿势,自然也跟刚才一样,虽然趴着的样子很不好看,可是却分散了身体的重量,不至于一直泡在冰冷的水里了。 “注意了姐妹们,我要过来了!”看到徐闵和郭湘脸上的担忧,桃夭夭玩心大起,她伸直胳膊在头顶,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打起了滚,笨拙的样子将徐闵她们逗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那些侍卫也真是的!明知道桃姐姐还在水里,却连一个留下来的都没有,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他们也不想想,桃姐姐是为了谁才下的水!”郭湘愤愤不平地说道。 “嘘——别说那么大声!被人听到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的!”徐闵慌忙扯了一下郭湘的衣袖。 “怕什么?相府的人应该都去了那小公子那边,跟相府无关的人自然也不会巴巴地留在这边,出事了一个个都袖手旁观的,闲言碎语倒是少不了她们。”郭湘看了一眼远远观望的几个世家小姐,虽然嘴上不服气,倒也没敢大声嚷嚷。 “喂!那两个背后嚼人舌根的小丫头,你们说的话我可是都听见了!”桃夭夭的声音含笑从冰面上传来。 其实她倒是觉得还好,方才在水里的时候,她曾经试着调动了一下丹田处的那股雄浑的气流,谁知一试之下便一发不可收拾,她终于发现哥哥和祁风他们大冬天的时候穿那么少的衣服也不会觉得冷的秘密了。 “桃姐姐,你别优哉游哉的开玩笑了,我们是心疼你啊!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怎么还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郭湘最沉不住气,见桃夭夭竟然还笑得出来,心里便着了急,她把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外,将手里的绳子朝着桃夭夭又抛得近了些。 桃夭夭看了一眼那根绳子,心里估摸着差不多再滚上两圈应该就能够到绳子了,便应了一声打了最后两个滚,然后朝着那根绳子伸出手去。 然而,还没等她的右手够到那根绳子,忽然耳畔传来一阵风声,又似衣袂翻飞声。 桃夭夭吃了一惊,慌忙回头去看,可是还没等抬起头来,身子却被人携着肩膀飞了起来。 感受到身边男子的陌生气息,桃夭夭神色一变,想也不想地便朝着那人的胸口打出了一拳,一拳过后紧接着便是一肘子:“谁?放手!” 这一拳一肘虽然没有使用内力,却也是实打实的力道,硌得她的拳头和胳膊肘都有些疼了。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声,闷哼声过后,那人不仅没有放手,反而还轻笑了一声:“咱们还没有上岸,桃姑娘确定要让本王放手吗?” 本王? 桃夭夭心中一动,是蓝景钰?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还没等看清楚蓝景钰的表情,就感觉到脚尖已经稳稳地着了地。 “誉……誉王殿下?”徐闵和郭湘吃了一惊,慌忙对着蓝景钰行礼。 蓝景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桃夭夭一眼。 桃夭夭低头一看,慌忙环住了胳膊,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 “登徒子!”她对着蓝景钰低斥了一声。 因为怕夹袄沾水会成为累赘,所以下水之前她就已经将那件厚厚的坎肩脱掉了,外面的衫子又被她撕成了布条,如今穿在身上的,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夹衣,勾勒得她女儿家的身姿若隐若现。 “本王好歹救了姑娘,就换来姑娘一句登徒子吗?”蓝景钰一边笑,一边将自己肩上厚厚的狐裘披风解了下来。 桃夭夭白了蓝景钰一眼,心中暗自咒骂了一声。 谁稀罕你救? 多此一举的家伙! 看到那件狐裘披风,一旁的徐闵和郭湘都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她们只顾着担心桃夭夭的安危了,却谁也没想起来给桃夭夭准备一件御寒的衣裳。 看着蓝景钰举到跟前的那件披风,桃夭夭犹豫了片刻。 接? 还是不接? 倒也不是她怕冷,实在是这湿漉漉的样子,有些狼狈。 这边还没等她拿定主意,忽然听到长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桃依依着急的呼喊声:“大姐姐——” 桃夭夭抬起头来看过去,就见桃依依正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一边跑,一边手里还举着一件衣裳。 “……大姐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桃依依满脸关心,将手里举着的一件衣裳递到了桃夭夭面前:“大姐姐,我都已经听说了,你先穿我的衣裳吧。” 看到桃依依手里的衣裳,桃夭夭微微挑了挑眉梢,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划过桃依依的腰间,果然,那个香囊已经不见了踪影。 桃夭夭对着桃依依“呵呵”笑了两声,忽然后退了一步,上前接过了蓝景钰的那件狐裘披风:“不用了,我还是穿誉王殿下这件吧。” 桃依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尴尬地收回了手里的衣裳。 她的香囊都已经交到程岩手里了,这件衣裳,她根本没有做任何手脚,她匆匆赶来,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桃夭夭的迷离香之毒发作了没有。 算算时间,迷离香应该早就已经发作了才是,可是为何她看桃夭夭的样子,却一点没有中毒的迹象呢? 桃依依看了一眼浑身湿漉漉的桃夭夭,难道迷离香遇水就失去药效了?一定是的! 桃依依的脸色沉了下来,真是该死!这次不仅没能让桃夭夭出丑,反而还帮着她立了大功!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帮着她! 桃依依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看着桃夭夭的眼神恨不得将桃夭夭的脸上烧出两个大洞来。 桃夭夭对桃依依眼底的愤怒视而不见,她接过蓝景钰的狐裘披风,利索地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出来。 披风的温暖瞬间驱走了她身上的寒冷,她对着蓝景钰笑了笑,露出那两颗洁白的小虎牙来:“披风很暖和,谢谢誉王殿下了!” “不用客气!姑娘喜欢便好!”蓝景钰也笑,眼底是愈发深沉的探究。 道过谢之后,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见自己的两个荷包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栏杆旁边,便走过去将荷包取了过来,又将那件脱下来的桃红色坎肩抱在了怀里。 这坎肩是娘亲手给她做的,她才不要丢掉,她现在要找地方换衣服,这坎肩待会还是要穿上的。 刚刚在身上将荷包挂好,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更衣的地方,就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是绛云宫那边匆匆走来了几名宫女,走在前头的宫女服饰跟后面的几人不太一样,年纪也稍微年长一些,似乎是个掌事的。 那掌事宫女跑上前来,看到蓝景钰也在,她似乎愣了愣,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紧接着便回过神来对着蓝景钰等人福了福身子: “见过誉王殿下,见过诸位小姐!” 蓝景钰对着那掌事宫女摆摆手,那宫女直起腰来,面怀歉疚地到了桃夭夭面前。 她对着桃夭夭低了低头:“对不住了桃姑娘,德妃娘娘刚刚听说了这边的事,对桃姑娘勇于救人的事赞不绝口!辛苦桃姑娘了,娘娘已经让人在紫楚宫备好了房间,让奴婢们来请姑娘过去沐浴更衣,稍后再行封赏之事。” “多谢德妃娘娘……救人一事不过是人之本能,任谁看到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桃夭夭虽然笑着开口,话语中却难掩讽刺。 她看了一眼巍峨的绛云宫,又笑着问了一句:“不知姐姐说的那个紫楚宫在哪里?” “就跟绛云宫挨着呀!在绛云宫的西北角。”掌事宫女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又说: “天马上就黑了,奴婢就算指给您看您也看不太清,还是赶紧跟奴婢们过去吧,先将这身湿衣裳换了再说,您是为了救薛家小少爷才入的水,若是真染了风寒,德妃娘娘一定会惩罚我们照顾不周的!”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姐姐们还真是尽心尽责,好吧,我这就跟你们过去。” 她回头看了蓝景钰一眼:“誉王殿下的披风,我会找机会还给您的!” “不着急。”蓝景钰背着手对着桃夭夭笑了笑。 掌事宫女又对着蓝景钰福了福身子:“誉王殿下,德妃娘娘听闻薛府的小公子出事了,一时着急犯了眩晕症,您待会可还赶回德宁宫一趟?” 蓝景钰心中一动,从绛云宫到德宁宫的必经之路,便是刚才提到的那座紫楚宫。 犹豫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你回去告诉母妃一声,我去看过薛青墨之后便会过去。” “是,奴婢们知道了。”掌事宫女对着蓝景钰低了低头,转过身来对着桃夭夭治了一个方向:“桃姑娘,请随奴婢们过来吧。” 桃夭夭应了一声,回头对着徐闵和郭湘笑了笑:“徐姐姐和湘妹妹就在绛云宫等我一会吧,我去去就来。” 给徐闵二人告辞之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桃依依。 桃依依正抱着怀里的衣裳不知所措地站着,看到桃夭夭看她,便慌忙收回了脸上的恨意。 桃夭夭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脸色微微沉了沉:“二妹妹也回绛云宫等我吧。” “是。”桃依依抱紧了怀里的衣裳,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虽然嘴上答应,心里却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也许,迷离香的药效并没有消失,或许只是见效慢了一些呢? 桃夭夭本来已经跟洛云锡私相授受,现在却又接了蓝景钰的披风,不是水性杨花又是什么? 这难道不是迷离香的作用吗? 桃依依这样想着,心里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看着桃夭夭离开,众人也各自散去,再次回到绛云宫的时候,绛云宫里的气氛依旧热闹,薛青墨的落水,似乎只是平静湖面上的一朵小水花,众人议论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开始了自己新一轮的娱乐。 绛云宫的偏殿中,来来往往的太医足足有六七个,连太医院的院使刘鑫刘太医都赶过来了。 绛云宫偏殿外,拎着药箱的刘鑫遇到了他的妹妹刘锦,刘锦的身后还跟着徐闵和郭湘。 “哥!哥哥——这儿!”刘锦压低了声音对着刘鑫招了招手。 刘鑫四处看了一眼,脸色微微沉了沉,快步朝着刘锦等人走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我还赶着进去救人呢!” 刘锦吐了吐舌头,伸手指了指偏殿的殿门,然后压低了声音:“哥哥,薛家那小公子的情形怎么样?连你都出马了,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刘鑫瞪了刘锦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这里没你们的事,赶紧去那边玩你们的去!宫宴结束之后早点回家!”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刘锦笑了笑,伸手挽住了刘鑫的胳膊:“哥哥,你给我一些祛风散寒的药好不好?” 刘鑫不解地看了刘锦一眼:“你要药做什么?” 刘锦愤愤不平地撇撇嘴:“拿去给桃姐姐啊!那么冷的天,她下水救了人,半天了都没人过来问候一声,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应该都过来这边了吧?她一个弱女子,万一着了凉染了风寒,身边也就只有我们这几个朋友了。” 刘鑫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也是刚刚赶过来,却也听到了一些关于这边的消息,他抬头看了刘锦身后的徐闵和郭湘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脸上神色跟刘锦一样,都是愤愤不平。 刘鑫叹了一口气,犹豫片刻之后,他飞快地打开了药箱的盖子从里面取了一个瓷瓶出来。 “手给我。”刘鑫对着刘锦开口。 “好!”刘锦高兴地将手伸了过去。 刘鑫拔开瓶塞,从瓷瓶里倒出了两粒药丸出来:“预防的话吃一粒就够了,若是已经有了轻微症状,就让她同时将两粒一起服下,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谢哥哥!”刘锦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那两粒药丸,然后放在了徐闵递过来的干净手帕上面。 “你们也注意着些,宫内不可随意走动,别坏了规矩,我得赶紧进去了。”刘鑫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然后合上药箱匆匆进了偏殿。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3章 “衷心”与“狠心” “姐妹们,咱们赶紧过去吧!我刚才已经打听清楚了,紫楚宫离这里不远,跟绛云宫一样,也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咱们只要跟当值的守卫说明来意就行了。”刘锦兴奋地说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吧!”郭湘催促了一句,三人相拥着匆匆离开了偏殿,然后出了绛云宫的宫门,朝着西北方向的紫楚宫走去。 她们离开之后,桃依依从一旁的角落里闪过身来,冷哼了一声之后,她四处看了一眼,然后拎起裙摆,偷偷摸摸地朝着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偏殿内,太医脸上的凝重和主殿那边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偏殿里燃着地龙,屋里比外面的温度高了不少,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实在太过暖和,床榻边的几名太医的脸上已经渗出了不少汗水。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那几名太医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当看到匆匆赶来的刘鑫之时,他们的脸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情况如何了?”刘鑫一进殿门就快步到了床榻跟前,一名太医慌忙站起身来,让出床榻边上的那个杌凳。 听到刘鑫的问话,那几名太医相互看了一眼,又悄悄看一眼床尾冷着脸的薛楚玉,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不太好。” 刘鑫的心微微一沉,他伸出手去轻轻掀开薛青墨的眼皮看了看,又用手指贴在薛青墨的脖颈处试了试,然后才从锦被下摸出了薛青墨纤细的手腕。 “药喂进去了吗?”刘鑫一边探脉,一边沉声问道。 “喂是喂进去了,只是小公子不好下咽,只喂进去少许,暂时还未见起效。”一人回道。 “体内的积水多吗?控干净了吗?”刘鑫又问。 “控出来了,积水不多,薛府的玉儿小姐第一时间就给控出来了。”另外一名太医回道。 刘鑫点了点头,将薛青墨的手又放回了锦被下面,然后取过自己的药箱,从药箱里面的瓶子里取了一粒药塞进了薛青墨的口中:“去熬一碗红糖姜水过来,切记一定要用鲜姜!” “是!”一名太医答应着离开,刘鑫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窗户,又说:“去将外面的窗户打开一些缝隙,屋里太闷热了。” 立即便有人过去外面将窗户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看着床前站着的五名太医,刘鑫站起身来指了两个人:“我暂时先留在这里照应,你们两个去德宁宫,德妃娘娘因为小公子落水的事情一时着急,犯了旧疾,你们去德宁宫请个脉,若无其他症状,就给德妃娘娘按照之前的方子抓药即可。” “是!”那两个被点名的太医拎着药箱匆匆离开。 床前的位置空出来之后,刘鑫一抬头,一下就看到了站在外围的蓝景钰,他吃了一惊,慌忙放下药箱跟蓝景钰行礼:“微臣该死,竟然不曾留意到誉王殿下也在!” 蓝景钰对着刘鑫摆摆手:“起来吧,救人要紧,人怎么样了?” “谢誉王殿下!”刘鑫从地上站起身来,斟酌了片刻才说:“誉王殿下,实不相瞒,虽然小公子人是救上来了,但是因为他年纪小,又在冰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再加上受了惊吓,昏迷不醒是很正常的,只要夜里不起高热,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起了高热呢?”薛楚玉一直站在床尾位置,听到这话后眉心蹙得便越发紧了。 刘鑫张了张口,又看了一眼蓝景钰,明显有些犹豫。 蓝景钰看出了他的犹豫,沉声说道:“说吧,实话实说。” “是!”刘鑫得了蓝景钰的吩咐,便点了点头:“若是小公子夜里真的起了高热,便很危险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现在这个季节,别说小孩子了,即便是大人,在冰水里泡上这么久,也是九死一生的,小公子能从水下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个奇迹了,只是…… 虽然人是救上了岸,但是水中的寒邪已经侵入了他的体内,若是再起了高热,只能是雪上加霜!而且,这并非顽疾,根本无需用什么名贵的草药,下官能做的也不多,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刘鑫的话音刚落,床尾的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凄凄惨惨的嚎哭声,是赵氏。 在水廊上赵氏被薛楚玉一脚正中心口,再加上悲痛过度,她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跟着宫人到偏殿这里之后就支撑不住昏了过去,所有人都在关心着昏迷中的薛青墨,便也无人顾得去理会她。 昏迷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她刚才已经自行悠悠转醒,却恰好听到刘鑫的这句“尽人事,听天命”,以为薛青墨活不成了,一时伤心便再次嚎哭了起来。 听到那阵刺耳的嚎哭声,蓝景钰微微皱了皱眉头。 薛楚玉的脸一沉到底,她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李庆一眼:“去将她的嘴堵了,拉到外殿去!别在这里碍了誉王殿下的眼!” 李志依依不舍地看了床上的薛青墨一眼,然后才对着薛楚玉点了点头。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赵氏,眼底的神色让赵氏微微一惊。 虽然在薛府的时候,薛府的下人已经心照不宣地将赵氏当成了半个主子,可是此时在面对着赵氏的时候,李庆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对赵氏的尊重,有的只是憎恨和厌恶。 “不!不要!”赵氏惊慌地摇摇头,她站起身来视图冲到床边:“不要拉我出去,我要陪着墨儿!我要陪着我的墨儿!” “对不住了赵姨娘!”李庆张开胳膊一把拦住了赵氏,他冷冷的看了赵氏一眼,伸手对着赵氏指了指偏殿的外殿:“赵姨娘,请吧——” “放肆!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赵氏对着李志抬起手来,对着李庆疾言厉色地破口大骂,“我是你的主子,你敢对我动手?看等老爷来了不扒了你的皮……” 后面的话,赵氏没有机会继续说下去了,她的那一掌不仅没落在李志的脸上,还被李志塞了一块帕子在嘴里,然后反剪了她的双手将她拖到了外殿。 “唔——呜呜——”赵氏挣扎着回过头来,看着李庆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不用看我,你赵姨娘的为人谁不知道?为达目的,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最好祈祷小公子平安无事度过这一劫,不然的话……” 李志冷哼了一声,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赵氏的手腕吃痛,痛极之下她忽然扭过头来低头对着李志的胸口猛地撞了过去。 李志一个不查,竟然被赵氏的脑袋撞得后退了两步。 赵氏脱离了李志的控制,她后退了几步,将李志塞在她口里的那块帕子一把扯下来。 她四处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对着李志冷笑了两声:“不然的话,你要怎样?若是墨儿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既然什么都没有了,我便也不必在乎要保守什么秘密了!” 李志想要追过去的步子猛地一停,他的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赵氏:“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氏冷哼,“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你当真以为那件事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吗?你当真以为老爷醉了,我也醉了吗?你猜若是我将实情说出来……” “住口!”李志的脸色大变,情急之下,他上前一步一把捂住了赵氏的嘴巴。 赵氏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身子忽然间一软,瞬间便停止了挣扎,原本使劲撕打着李志胳膊的双手忽然变为了轻轻的抚摸,而她的口中,也发出了几声低笑,甚至还张嘴咬了李志的手掌一口。 被赵氏柔软的手指那么轻轻一划,再被赵氏的牙齿一咬,李志的身子猛地一僵,他慌忙松开了捂住赵氏嘴巴的手,可是,还没等逃离开去,赵氏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放心,我还有墨儿……只要墨儿不死,我就还有机会…… 我不会那么傻说出去的,只要你好好伺候我,尊重我,等我成了薛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话未说完,赵氏便被李志狠狠地甩开,力度极大,她狠狠地跌在了地上,却依旧在那里低低地笑着,如同魔怔了一般。 “无耻!——”李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赵氏一人如着了魔一般瘫在地上哭哭笑笑。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会脱离了她的控制? 薛楚玉告诉她只要能设法将桃夭夭的衣裳弄湿,能诱导着桃夭夭去紫楚宫换衣裳,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她明明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竟然跟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她明明暗中试过冰层的厚度,墨儿掉下去之后至多只是受些惊吓,根本不会将冰层砸破,可是她竟然忽略了河水中央冰层的厚度…… 河边冰层的厚度,跟河中央的厚度,竟然差了那么多…… 墨儿…… 可怜的墨儿…… 你不该挣扎啊! 你若是不挣扎,或许掉下去的力度就没有那么大,或许就不会落水了……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地醒过来啊! 姨娘对不起你! 等你醒后,姨娘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赵氏环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的暗影当中,口中喃喃自语,像是中了邪一样,吓得来往的宫女见了她之后全都绕着走。 内殿当中,薛楚玉弯腰给薛青墨掖了掖被角,然后才回头对着蓝景钰开口:“多谢誉王殿下特意跑来看望墨儿,这里有臣女守着就是了,誉王殿下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蓝景钰“嗯”了一声:“本王已经让人去相府通知舅父过来了,薛大人那边也通知了,他今日在宫中当值,应该早就赶过来才是……” 听了蓝景钰的话,薛楚玉眼神微闪,她对着蓝景钰低了低头:“多谢誉王殿下关心,家兄他……一时半会怕是赶不过来,您还是速速赶去紫楚宫吧,别让墨儿耽误了您的正事!” 薛楚玉的话让蓝景钰皱了皱眉头:“你怎知薛大人一时半会赶不过来?” 蓝景钰的话音还未落,殿外忽然匆匆跑来一名小太监,进来之后他对着蓝景钰施了一礼,慌慌张张地开口:“誉王殿下,薛大人那边遇上了些棘手的事情,一时半会的怕是赶不过来了!” “什么棘手的事情?”蓝景钰沉声开口,眼睛却是看向薛楚玉的。 “誉王殿下恕罪,小人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只听说似乎宫中来了刺客,在绛云宫的西北角方向忽然消失了,薛大人应该是正忙着捉拿刺客呢!”那小太监猜测道。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蓝景钰对那名太监挥了挥手,又对着刘鑫等人挥挥手:“你们也先退下!” “是!”刘鑫等人答应了一声,低着头快速退了下去。 蓝景钰缓缓转身看着薛楚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就是你所说的正事?这就是你跟母妃布下的局?” 薛楚玉笑了笑:“誉王殿下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了?德妃娘娘也是为了您好,若是您不同意,您也大可不入局啊!” “母妃真是好打算啊!”蓝景钰的俊脸被气得有些发白,他压低了声音对着薛楚玉低吼:“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父皇对‘刺客’二字早就忌讳颇深,但凡出了任何一丁点儿差池……” “不会出任何差池的!”薛楚玉胸有成竹地打断了蓝景钰的话,“负责捉拿刺客的是家兄,德妃娘娘早就跟他暗中打过招呼了,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等着誉王殿下您去英雄救美了!”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蓝景钰咬咬牙,猛地转身就往外走,刚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来:“一共安排了几名刺客?” 薛楚玉笑了笑:“对付她一个弱女子,三名刺客已经绰绰有余了!” 见蓝景钰打算离开,她忽然紧追了两步:“誉王殿下,您不要忘了,帮您做这一切的,包括德妃娘娘,包括我和家兄,甚至连床上昏迷不醒的墨儿,我们可都是薛家的人,您跟父亲之间,纵使再有什么误会,也该释然了吧?” “释然?”蓝景钰冷笑了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薛青墨,沉声对着薛楚玉开口:“你是想说你们薛家人的衷心吗?只是可惜……‘衷心’二字本王没有看到,倒是让本王看到了你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心’!你们薛家人,当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说完这些,蓝景钰狠狠地甩了甩袖子之后大步离开。 薛楚玉被蓝景钰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便将满腔憋着的怒火全都发在了赵氏身上。 她几个大步到了门外,一把将赵氏从暗影里揪了起来。 “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到墨儿的落水跟你有什么关系,不然的话,我会划破你这张脸,挑了你的手筋脚筋,将你丢到乱葬岗去喂狗!” 赵氏像块破布一样被薛楚玉拎在手里,她对着薛楚玉“呵呵”笑了两声:“大小姐,不是您说只求结果,不问过程的吗? 我不过丢了一个墨儿的玩具下去,原本想让墨儿诓骗桃夭夭去捡,谁知道墨儿他竟然会因为一个玩具失足滑下去呢? 您以为看到墨儿这样,我心里好受吗?我恨不得跟墨儿一起去死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4章 幽魂散刺客 “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了,若是墨儿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哥哥和父亲能饶你一命,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给墨儿陪葬吧!” 赵氏悲痛的神情并没有打动薛楚玉,她冷冷地看着赵氏:“你就跪在这里等着父亲和哥哥吧,这些话,你留着去跟他们解释吧!” 说完,薛楚玉转身进了内殿,留下赵氏一人像只落魄的看门狗一样跪在殿外。 …… 夜幕降临,桃夭夭跟在那名掌事宫女的身后缓缓出了绛云宫西北角的那道小小的宫门,朝着宫女说的那个紫楚宫走去。 紫楚宫的宫宇看起来比绛云宫整体矮了一些,来往的太监宫女也比绛云宫要少一些,就连宫道两旁的灯笼似乎也要暗上一些,加上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细碎脚步声,让这阴暗的环境平添了一种阴森。 “这位姐姐,绛云宫里没有空余的宫殿了吗?咱们为何一定要去紫楚宫?”桃夭夭好奇地问道,她将红菱又从荷包里摸了出来,借着狐裘披风的掩护,又将它缠在了手腕之上。 感受到红菱的不满和抗议,她便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红菱的脑袋。 听了桃夭夭的话,那掌事宫女的步子稍稍慢了下来,她对着桃夭夭笑了笑:“桃姑娘,奴婢可担不起您这一声姐姐,奴婢名叫春兰,是德宁宫里的大宫女,您可以直接叫我春兰。” “那怎么敢?”桃夭夭也笑,“刚才我听后面几位姐姐叫你兰姑姑,我便也跟她们一起唤你一声兰姑姑吧,是绛云宫没有空余的宫殿了吗?” “当然不是!”春兰的步子不停,笑着跟桃夭夭解释:“绛云宫的宫殿虽多,可是平日里基本都是闲置的,也就在宫中举办大型活动的时候人会多一些,所以绛云宫平时是不烧地龙的。 今日也是巧了,德妃娘娘原本单独让人收拾了一间偏殿出来,是准备给傅、薛两位姑娘更衣用的,因为怕冻着两位姑娘,所以便让人提前将偏殿烧上了地龙,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薛府小公子落水!便将偏殿让给小公子了。” “是啊!也幸好德妃娘娘有先见之明,不然的话,这么冷的天,墨儿这孩子可就受了大罪了!” 桃夭夭紧了紧身上的蓝景钰的那件狐裘披风,笑着跟春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里头却已经起了疑惑。 “小公子能够捡回这条命,还得多亏了姑娘呢!薛府上下一定会感念姑娘这份恩情的!德妃娘娘自然也是舍不得您冻着的,所以才让奴婢们带您来紫楚宫沐浴更衣。”春兰斟酌着开口,算是回答了桃夭夭刚才那个问题。 桃夭夭心中一动,又笑问道:“兰姑姑不是说绛云宫的地龙平日里都很少烧吗?紫楚宫不过是绛云宫的一个附属宫殿,怎么反而还烧着地龙呢?” “这……”春兰拎着灯笼的手微微紧了紧,心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说漏了嘴,便慌忙笑着圆场: “桃姑娘不是也说了德妃娘娘有先见之明吗?这不是娘娘她见着绛云宫的人多眼杂,怕两位小姐更衣会不方便,所以才让人又在紫楚宫准备了宫殿候着,这没想到,还真的排上用场了!” “是吗?德妃娘娘真是好本事呢,还真是多亏了她呢!”桃夭夭笑着开口,看似是在夸赞,却悄悄在心里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前面就到了,姑娘看到那间燃着灯的大殿了吗?那间就是专为姑娘准备的。”众人一前一后地踏进了紫楚宫的宫门。 正对着宫门偏左的那间大殿,就是春兰指的那个方向,除了左边那个大殿之外,紫楚宫里还有其他几座大殿,亮着灯的却不多。 桃夭夭四处打量了一眼,心里头暗自叫起了苦。 她倒也不是怕那些未知的危险,恰恰相反,她甚至还想趁此机会放开了手脚试试自己的本事,只是,她怕黑啊! “吱呀”一声轻响,两名宫女上前推开了厚重的殿门,桃夭夭的鼻子灵敏,才刚刚踏进大殿,她就闻到了一阵好闻的熏香味道,还伴着氤氲水汽的独有香味。 “你们两个,去将给姑娘准备的姜汤端过来。”春兰对着身后的几名宫女吩咐道。 “是——”两名宫女转身出了大殿。 “你们两个,去将给姑娘准备的衣裳取来,让桃姑娘仔细挑一挑。”春兰又指了两名宫女出来。 “是——” 在场的宫女又少了两名,桃夭夭看了一眼,除了春兰以外,就只剩了两名宫女。 “你们两个,就留下来伺候桃姑娘沐浴吧!” 春兰亲自上前挑开了那道通往里面卧房的珠帘:“桃姑娘,您赶紧进来泡一泡吧,姑娘家身子都娇贵,您可千万别染了什么风寒!” 桃夭夭抬步进了卧房,同样先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将视线投放到了床尾架子上那个燃着袅袅熏香的香炉上。 她走到房间正中央的那个浴桶旁边,状似无意地伸手撩了撩浴桶里微烫的水:“我不太习惯沐浴的时候有人在身边伺候,就不用麻烦几位了,我自己来就好。” 水竟然都烧得这么热了,怕是早就算准了她会来所以才提前准备的吧。 那两名宫女看了春兰一眼,春兰笑了笑:“既然桃姑娘不喜欢你们服侍,那你们两个就去催一催姜汤吧。” “是!”那两名宫女答应着转身离开,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汤碗,里面还有一只玉勺,负责取衣裳的宫女也一起进了殿门,每人手里各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五彩衣裙。 那几个宫女将姜汤和衣裙放在房间内的桌子上之后便退在了一旁,春兰上前一步端起了姜汤,用勺子轻轻搅了搅之后,她将姜汤朝桃夭夭递了过来:“姑娘赶紧将姜汤喝了去去寒吧!” “多谢兰姑姑!”桃夭夭客气地跟春兰道谢,她从春兰手里接过姜汤,放到鼻下嗅了嗅之后,便笑着一口气便将碗里的姜汤喝了个干净。 上天赐个她一个灵敏的嗅觉,她自然得对得起老天。 这姜汤是驱寒用的,并没有毒,她犯不着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而且,她还想看看这德妃究竟想耍些什么把戏,若是真的不喝,难免会打草惊蛇。 看到空空的汤碗,春兰脸上笑逐颜开,她慌忙接过汤碗,然后迅速让人收拾了东西便告辞离开了,临离开之前,春兰还贴心地将卷着的那个珠帘放了下来。 听到厚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关紧,桃夭夭冷笑了一声,第一时间走向了床尾的那个熏香架子。 她从架子上取下香炉,仔细分辨了香炉里的香味之后,她又去了浴桶旁边,低头嗅了嗅浴桶当中水的味道之后,她心里顿时便了然了。 香炉里燃着的熏香,浴桶中加了香料的水,还有她刚才喝下的那碗红糖姜汤,这几样东西都没有任何问题,但若是将这三洋东西混合在一起,便会产生一种不易被人觉察的毒。 此毒名叫“幽魂散”,说它是毒,却又对人的身体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它影响的,是人的精神。 中了“幽魂散”之人,会出现幻觉,会将出现在眼前的人认作自己心爱的人,会对所有的一切失去判断力,像失了魂似的,就跟个傀儡一样受人摆布,哪怕让他自我了断,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桃夭夭将香炉又按照原样摆放了回去,“幽魂散”的配方她倒是在那些残缺的古书上见到过,原以为是故人杜撰出来的一种毒,没想到今日竟然让她碰上了。 这个德妃,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连“幽魂散”这种毒都能弄得到手。 殿外传来几声脚步声,虽然极轻,但她如今的听力已是今非昔比,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是春兰她们去而复返,应该是想看看她入没入浴,中没中毒的吧。 桃夭夭冷哼了一声,迅速弯下腰去,用胳膊撩起了浴桶中的水来,一边撩水,一边在努力想着对策。 德妃如此大费周章地提前布置好这一切,难道是早就跟薛楚玉商量好了? 桃夭夭忽然想起了来宫中的路上马车出的那一次事故,两辆马车相撞的时候,薛楚玉分明就在马车之上,难道这一切都是薛楚玉在背后操控?她跟赵氏原本就是等在那个胡同口等定远侯府的马车上钩的? 桃夭夭打了一个寒颤,两个府里的马车相撞,唯一促成的是她跟墨儿的相认,难道,她们竟然是在拿墨儿在做饵? 桃夭夭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她们竟然用一个三四岁孩童的性命来做鱼饵,钓她桃夭夭这条鱼!她们好狠的心啊!墨儿不过是个孩子啊! 桃夭夭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心底直达四肢百骸。 为了引自己落水,她们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那个孩子,可也是姓薛的啊! 她又想到了桃依依,桃依依呢?她在这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桃夭夭闭上双眼,脑海中飞快地过滤着前世今生所记的那些知识。 “幽魂散”是在一本叫做《上古异世录》的古书中出现的,那本书中似乎还记载了一些东西……跟酒香混合在一起的,又是什么呢? 桃夭夭皱着眉头使劲拍了拍脑袋,她实在是颓废太久了!竟然忘记了这么多的东西,等她回府之后,除了武功之外,她一定还得找份其他的事情做做!不能让上天赐给她的这些东西白白浪费! 酒香…… 酒香…… 她闭着眼睛冥思苦想,又将桃依依香囊里的那股香味从记忆中拎出来溜达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桃夭夭猛然睁开了双眼。 难道竟是…… 迷离香? 桃夭夭后怕地缩了缩脑袋,后背上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算了算桃依依将酒洒在她身上的时间,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迷离香的药效时间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她从水廊上往河里的那一跳,既是救了墨儿,竟然也救了她自己。 是河里的水稀释了她身上的酒气,也彻底粉碎了桃依依想用迷离香对付自己的计划,好一个桃依依! 好一个程姨娘! “桃姑娘,您快洗好了吗?需要我们进去伺候吗?”春兰的声音隔着殿门和一层珠帘传了进来,桃夭夭慌忙又大力地撩拨了几下浴桶里的水,顺便又泼了一些水在地上,造成已经沐浴完毕的假象。 “不用了兰姑姑,我马上就好,这就出来了。”桃夭夭回过神来,对着殿门吼了一嗓子。 “知道了桃姑娘!”春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然后便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桃夭夭暂时松了一口气,她飞快地将蓝景钰的狐裘披风解了下来,迅速从桌上取了一套衣裳套在身上,然后抱着蓝景钰的狐裘披风快步去了床榻旁边。 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德妃如此大费周章,怕是想在她和蓝景钰身上做文章,水廊之上,蓝景钰出现得太突然了,怎么会那么巧,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墨儿得救之后才赶过来,还那么“凑巧”地救了她? 德妃和薛楚玉是人精,这个蓝景钰更是人精中的人精,她不得不防着。 桃夭夭这样想着,手下的动作便又快了许多,这边才刚刚摆弄好床铺,她忽然听到脑后一阵强劲的风声袭来。 桃夭夭吃了一惊,慌忙就地一滚躲开了身后的重重一击。 再爬起身来的时候,她看到房间里凭空多出了两个黑衣人,赤手空拳地朝她紧逼过来。 “你们是谁?就不怕我叫人吗!”桃夭夭后退了一步对着那两人沉声喝道,她迅速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却没能找到任何可以做武器的东西。 “你可以叫叫试试,看有没有人赶来救你!”那两人冷哼了一声,一左一右地朝着桃夭夭攻了过来。 桃夭夭脸色微微一变,紫楚宫的侍卫确实很少,她并不清楚桃红听到声音之后会不会赶过来救她,她甚至不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是德妃派来的,还是另有其人。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5章 两个憨憨加三个憨憨 看到紧逼到眼前色眯眯的黑衣人,桃夭夭咬咬牙,迅速变掌为拳对上了左边那名黑衣人。 因为不清楚黑衣人功夫的深浅,为了不吃亏,桃夭夭便用了五成的力道。 双拳相交的那一瞬间,黑衣人闷哼了一声,狠狠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再看向桃夭夭的时候眼里哪里还敢有刚才的色欲,眼中早就被震惊所替代。 一击得手之后,桃夭夭大喜,她朝着那个被她击退的黑衣人紧追了一步,再次朝着那人的胸口挥出了重重的一掌。 那人再次闷哼,重重地趴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桃夭夭快步过去一脚踩在了后背上。 桃夭夭的招数没有任何章法却又强悍得有些变态,剩下的那个黑衣人明显也被惊住了,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终于想起自己还带着武器呢,便从背后摸了一把兵器出来,看起来不像是剑,倒像是个钩子。 “果然还带着兵器!”桃夭夭冷哼了一声,她拖着地上的黑衣人到了床榻边,伸手撕了床幔上的一根布条下来,利索地反剪了黑衣人的双手将他绑了个结实。 她拍了拍双手,在黑衣人对面的凳子上缓缓坐了下来:“说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也看到了,你们是打不过我的!若是想要活命,就说出你们背后的主子,我便放你们走,不然的话,我就将你们交给德妃娘娘和誉王殿下!” 说将人交给德妃,不过是想诈一诈他们,若他们真是德妃派来的人,听到之后自然不用紧张,但若这两人不是德妃派来的,他们势必会想办法逃跑。 果然,听了桃夭夭的话之后,拎着钩子的那名黑衣人眼中露出了几分怯意,却又转瞬即逝。 他咬咬牙,上上下下打量了桃夭夭许久,才压低了声音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姓桃的那丫头呢?让她出来!” 他们兄弟二人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采花大盗,前不久因为去关外那边溜达犯了点事儿,无奈之下才逃到了这边,又恰好手头有点紧,所以才冒险结了皇宫里的这单大生意。 他们得来的消息,要他们对付的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找上他们的那人说只要不将人弄死,随便怎么着都行。 他们原还想着先将人掳走慢慢折磨,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按照金主的意思将这件事嫁祸给德妃,没想到,他们竟然一时大意输给了一个黄毛丫头。 黑衣人看着桃夭夭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自己兄弟二人这一次怕是已经凶多吉少,怪只怪他们接这单生意之前没能仔细打听这个姓桃的丫头的背景。 听了黑衣人的话,桃夭夭微微挑了挑眉梢:“怎么?你们出来办坏事,都不提前打听打听本姑娘是谁吗?” 黑衣人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悄悄地打量着黑衣人,从黑衣人的神态眼神和说的这些话来看,她已经知道了不少事。 首先听口音,这两人应该不是本地人,看身形的话,他们也比九渊的男子要壮硕一些,不过样貌嘛,倒是还可以算得上中等偏上,虽说跟洛云锡和哥哥他们相比还差了些,不过也还算不错了,而且,这两人的样貌极其相似,十有八九应该是双生子。 其次,敢堂而皇之摸进宫内动手,却连脸也懒得遮上一遮的,这两人必定是极其自负,而且,应该也不是哪个宫内的主子暗中培养的人,不然事情败露之后被人认出来是很麻烦的。 她差不多应该排除他们是德妃派来的了,若真是德妃的人,他们应该没有这么紧张才对,而且刚才背后出手的那一瞬间,他们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但凡自己的功夫弱了那么一点儿,也早就被他们擒走了,若是德妃想给蓝景钰英雄救美的机会,他们至少应该要等到蓝景钰来了之后,而不是现在动手。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两个憨憨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还傻了吧唧地跑这里来问她这个正主桃夭夭去哪里了! 看着面面相觑的这两个黑衣人,桃夭夭忽然觉得他们有些可爱。 若这两人单纯为了钱而来,倒是好办了。 “少废话!你到底是谁!”黑衣人紧了紧手里的钩子,缓缓地朝着桃夭夭走了过来。 “两个大男人竟然还打不过一个弱女子,羞不羞?”桃夭夭对着那人吐了吐舌头,又伸出食指刮了刮自己的俏脸,“看你们年纪也不大,犯不着为了几个钱送命吧?这样吧,皇后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加倍给你们好不好?” 将皇后拉出来,不过是桃夭夭的猜测。 生辰宴是皇后和德妃共同举办的,她们二人向来不合,若是只让她说出一个要跟德妃作对的人,她能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皇后。 她原是想诈一诈这个黑衣人,但是结果却不太如意,因为从黑衣人的神色上来看,这俩人也是一头雾水。 “你咋知道是皇后让俺来的?”站着的那人拎着剑缓缓停住了步子。 “俺”字一出口,桃夭夭就乐了,这俩人的本事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他们的长相:“怎么?你们连找你们卖命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傻了吧唧地跑这里来了?” “臭丫头!竟敢骂俺!”拎剑的黑衣人压低了声音吼了一句,脸色也猛地沉了下来,却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震慑作用。 桃夭夭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满是蛊惑: “两位大哥,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看,你们要的是钱,对吧?但是呢,眼下看来,这笔钱你们应该是得不到了,不仅得不到,还有可能被我扭送到德妃和誉王跟前去。 而且,你连你们背后的金主是谁都还不知道,就也别指望她会救你们了,所以,你们的这次任务,应该是以丢掉性命为代价,你那金主还正好省了一笔钱……” “别胡说,他可是付过定金的!”地上那人回过头来瞪着眼睛对桃夭夭低吼道。 桃夭夭抬手抚额:“大哥啊!你命都快要没了!到手的那些定金你还有机会花出去吗? 你当你那金主为何会找上你们俩啊?还不是看你们好骗,又屡不清宫中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失手了也不会供出她来? 我要是你那金主,一定也会选你们这种人!反正你们这种外地人,也没有什么背景,死了就是死了,又没有人给你们出头!” 桃夭夭脸上一副悲悯怜惜的神情,又说:“不过,你们若是选择跟我合作的话,我不仅不会将你们交出去,还会给你们两个一大笔钱,足够你们两个逍遥快活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地上的黑衣人有些犹豫,另外拎着钩子的那人却皱了皱眉头:“大哥,别信她的,这丫头鬼灵精怪的,当心着了她的什么道!” “你说对了,我不仅鬼灵精怪,我还武功高强,一下就将你这大哥给打趴下了!”桃夭夭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双手,“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或者,咱们就在这里干耗着,等德妃的人破门而入?” “二弟,要不咱先听听这丫头的意思?”地上的那人跟拎着钩子的那人商量着。 那人沉吟片刻之后点点头:“你想跟我们怎么合作?” “很简单啊!”桃夭夭对着那人回眸一笑,“你们将我绑走!” “啥?绑架你?”那黑衣人抽了抽眼角,“丫头,你知道俺俩是谁吗?你要是被俺俩绑走了,这名声可就毁了!” 名声? 桃夭夭又乐了,这俩人真逗,都敢闯皇宫抓人了,竟然还顾及着她的名声? “谁让你们真的绑我走了,我要你们绑的是她!”桃夭夭笑着指了指床榻之上。 那两个黑衣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都往床榻上看了一眼,看那高低起伏的身子,锦被底下似乎还躺了一个人。 俩人面面相觑,他们一直在这里守着,除了这丫头外,别的没看见人啊! 桃夭夭“噗嗤”一笑,弯腰掀开了床榻上的那床被子,一个由被子堆积而成的一个大大的人形“布偶”出现在三人面前,头是圆的胳膊腿细长,盖上被子的话,还真像是一个人。 拎着钩子的黑衣人见鬼似的看了桃夭夭一眼,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是巫蛊师?” 地上的那人也悄悄往外挪了挪屁股,仿佛怕被桃夭夭吃掉似的。 他们二人古怪的表情将桃夭夭看愣了,她往床上看了一眼,她不过是简单地用绳子捆了捆弄了个人形出来,为的不过是让这布偶假扮自己躺在床上,好给自己偷偷溜走争取一些时间罢了,可是看这两人的表情,怎么看她像是想看怪物似的? 巫蛊师…… 不知想到了什么,桃夭夭猛地一愣,瞬间就确认了黑衣人的身份,这黑衣人,十有八九来自天晟。 巫蛊师源于天晟,是天晟无数歪门邪道的一种,无非是类似于诅咒的一些东西,她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不过看这黑衣人的表情,似乎是怕这个的。 “我是不是巫蛊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跟不跟我合作!”桃夭夭皱眉说道,忽然有些心烦。 春兰已经走了有一会了,德妃安排的人手应该很快就能来,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二弟,答应她吧!反正咱也是逃不了的!”地上被绑的那人说道。 拿钩子的那人纠结了许久之后,终于点点头:“行!俺答应你!” “好,那你就背着她走吧。”桃夭夭指了指床上的那个“自己”,她将“自己”从床上拎起来,拿过蓝景钰的那件狐裘披风盖上。 蓝景钰的身材高出她许多,用披风将这个布偶一罩,再盖上帽子的话,还真能以假乱真。 “就这?就行了?”黑衣人又将钩子往自己身后随手一插,满头雾水地接过桃夭夭递过来的那个木偶。 “当然不是,而是你走,他留下!”桃夭夭伸手指了指地上被绑的那人,她对着那人咧嘴一笑:“都说了要给你钱的,你俩要都走了,我上哪里找你们去?” 黑衣人再次抽了抽眼角:“不行,要走一起走!大哥不走,我也不走!” “倒还挺仗义!”桃夭夭“啧啧”了两声。 “小丫头!你也别在这里待着了,待会还会有人来害你的……”那黑衣人沉声开口,却说了一半忽然被桃夭夭拉在了一边:“别说话,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后窗那里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朝着里面缓缓走来,桃夭夭仔细听了听,一共听出了三个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绕过屏风,悄悄地到了床榻位置,桃夭夭站在那里没动,两个黑衣人也一坐一站地愣在那里,正好跟走进来的三个蒙面人看对了眼。 那三个蒙面人乍一见到桃夭夭几人,似乎有些懵。 “你……你们是谁?”为首的那个蒙面人用剑指着那两个黑衣人说道。 “你问俺是谁?俺还想问你们是谁呢!”站着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蒙面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之下撞倒了那个熏香架子。 架子一倒,香炉随着摔在了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很重的脆响,将正在打斗中的几人吓得猛然一顿。 桃夭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才刚刚说动了两个憨憨,这又来了三个憨憨。 看这三个新来的憨憨,功夫似乎比先前那两个还弱了一些。 “喂,你要不要过去帮忙?”桃夭夭弯下腰去在地上那个被绑的人耳边问道。 那人回给她一个“你说呢”的表情,桃夭夭“呵呵”了两声,伸手解开了那个黑衣人背后的绳子。 看着二人组和三人组的打斗,桃夭夭忽然间又是一阵烦躁,她用力拍了拍脑袋,扶着床榻边缘坐了下来。 殿内的打斗正酣,殿外却悄悄走来几个人。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6章 最后的底牌媚药…… 春兰带着几名宫女悄悄地在殿门外听了听动静,脸上难掩喜悦。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赶紧去看看誉王殿下来了没有!”春兰压低了声音对着一名宫女摆摆手。 “知道了兰姑姑!”被吩咐的那名宫女答应了一声之后就匆匆往紫楚宫的宫门跑去。 “兰姑姑,听这里面的打斗这么激烈,桃姑娘不会出什么危险吧?房内出了刺客,她怎么也不叫人啊?”一名宫女侧耳听了听动静,压低了声音小心地问道。 春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娘家,又中了毒,吓都吓蒙了,哪里还能想起来呼救了? 放心吧,这三人是德妃娘娘特意吩咐过的,只是吓吓她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待会就算听到呼救声,你们也不准答应,一切等誉王殿下来了再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几个宫女都点头应下了。 “你们两个过去伺候傅家的那位小姐吧,若是待会那边听到了什么动静,你们只说是宫中的侍卫换岗,正常巡视便可!” 被指出来的那两名宫女点点头,一前一后地朝着紫楚宫的另外一个亮着灯的大殿走去。 春兰对着剩下的两人招了招手,三人一起退到了紫楚宫的宫门外头去等蓝景钰。 大殿内的打斗还在继续,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怕兵器声音太响,这五个人倒是都心照不宣地比划起了拳脚功夫。 来先前的两个黑衣人很快占了上风,后来的蒙面人三个打两个却没有讨到丝毫便宜。 听着你来我往的拳脚声,桃夭夭伸手捏了捏眉心,心里越发烦躁起来,连她手腕上的红菱似乎也不安分起来,总想着从她手腕上溜下来,被她用指头点了好几次都不听话。 身上越来越严重的燥热感让桃夭夭心中警铃大作,自进宫以来的点点滴滴飞速地在她心中闪过,迷离香的毒她躲过了,幽魂散也被她看破了,除了入口的那碗没有任何问题的姜汤,她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究竟是在哪里着了道了…… 鬼使神差间,桃夭夭的目光看向了摔在地上的那个香薰炉。 那个香炉里燃着的,是以合欢香为主的一些香料,她从刚进来的时候就闻出来了,可是却也正是因为这先入为主的合欢香味道,竟然让她忽略了这房间中的其他味道。 桃夭夭的眉心越蹙越紧,她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浑浑噩噩的脑筋拥有了片刻的清醒。 德妃一直打的是蓝景钰和她之间的主意,哪怕那个婚约已经口头作废了。 可是她跟洛云锡的婚事还没有对外面公布,所以,德妃很有可能借着这次生辰宴大做文章。 但是,会是什么呢?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呢? 按道理讲,洛云锡给她的那个解毒丸是沈玉枫所配,应该能对付得了大部分的毒才是,她如此小心翼翼,怎么还能着了道? 若是德妃只在幽魂散上做文章,那么就算她安排的让蓝景钰英雄救美的手段得逞,她桃夭夭也不一定就会感激蓝景钰,除非…… 桃夭夭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大颗的汗珠,身体里异样的反应告诉她,这决不是普通的毒,她不痛不痒,只是难受,非常难受!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将自己身上扣紧的扣子轻轻解开了一些,脖颈中窜入一丝微凉的风,让她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不知想到了什么,桃夭夭的手指猛地一顿,她低头朝着身上穿的这一套五彩锦衣看了过去,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好一个德妃! 原来,这才是她最后的底牌! 该死的德妃,竟然敢给她下媚药! 怪不得沈玉枫的解毒丸起不了作用呢! 她猛地从床榻上站起身来,冷声对着打斗中的那几个人开口:“住手!别打了!” 话音刚出口,她就猛地捂住了嘴巴。 她分明是带着怒意厉声开口的,可是话说出来,却带着沙哑的妩媚,连她自己听了都羞红了脸。 几个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朝桃夭夭看了过来,桃夭夭勉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先前的那两人:“别耽误时间了,速战速决!” 听了她的话,为首的那个蒙面人却冷哼了一声:“计划有变,这姓桃的丫头来了帮手,先将姓桃的这丫头捉了带走再说!” 话音落下,立即便有一个蒙面人朝着看似最弱的桃夭夭走了过来。 桃夭夭冷哼了一声,冷冷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蒙面人对着她张开了双臂,用的是干净利落的擒拿手,可是那人朝她攻来的招数在她看来都像慢动作似的,她只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招数当中的破绽。 怀着对德妃的不齿与憎恨,桃夭夭将满腔的愤怒都撒在了她面前的这个蒙面人身上,她抬起脚去,狠狠地冲着那人的小腿处踹出了一脚。 盛怒之下的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蒙面人的左腿迎面骨上,蒙面人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那人顿时抱着左腿在地上打起滚来。 桃夭夭的这一脚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尤其是先前的那两个黑衣人。 他们兄弟二人跟这三个人斗了这么久才稍稍占了上风,没想到这丫头一出手就要了这蒙面人的半条命,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桃夭夭刚才对付他们两人的时候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这俩人面面相觑对视了许久,孪生子之间固有的心有灵犀让他们都看懂了对方的心中所想,他们二人点点头,然后猛然转身朝着身后犹自愣神的那两个蒙面人攻去。 这一次,他们的手里已经不约而同地抽出了背后那个类似钩子的兵器,而且用的是实打实的杀招。 两个稀奇的兵器对上赤手空拳的两人,胜负立时便分了出来。 两声闷哼声响起,那两个蒙面人在地上抽搐几下之后便没了声息。 “你们……你们怎么把他们杀了!”看着蒙面人颈部大动脉那里的两个血窟窿,桃夭夭张了张口,烦躁之中又带了些恶心和头昏。 “不杀他们,等着他们将俺杀了吗?”黑衣人中的老大看了桃夭夭一眼,“丫头,你真的是我们要找的桃夭夭?怎么跟描述的不一样啊!” 黑衣老二则拎着手里的钩子大步上前,缓缓地蹲在了地上,准备将那个被桃夭夭一脚踢断腿的蒙面人灭口。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桃夭夭上前一步喊道,可是已经晚了,那个人已经被黑衣老二一钩子钩在了喉咙处。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你问不出什么来的,而且,你的这身强悍的功夫,是瞒着的吧?若是不杀他们,你以为你这身功夫还能瞒得住?”黑衣老二古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 桃夭夭咬了咬嘴唇,这两人说的没错,既然已经确定了这几个蒙面人的身份,她又何须再多次一举浪费时间去问呢?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是叫人不齿! 桃夭夭看了一眼站着的兄弟二人,心思百转之下,她忽然以一个诡异的速度摸到了老二跟前,然后迅速出手,一把捏起老二的嘴巴。 “咳!咳咳——你给俺吃了什么?”黑衣老二掐着自己的脖子,试图将桃夭夭刚才塞到自己口中的那样东西吐出来。 “别吐了,我给你的毒药入口即化,没有我的解药,你是活不过三天的!”桃夭夭哑着声音开口。 “你竟敢害俺!”黑衣老二怒喝了一声就要扑上前来,却被老大拦腰抱住了。 “桃女侠,俺们有眼不识泰山,已经知道错了,您就看在俺们答应跟您诚心诚意合作的份上,饶了俺弟弟吧!”黑衣老大对着桃夭夭跪了下来。 “你想救他?”桃夭夭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救!不管让俺做啥俺都救!”黑衣老大对着桃夭夭磕了一个头。 “那好!”桃夭夭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黑衣老大:“转过身去,脱衣服!”从她对这兄弟二人的观察中可以看出,老大的性格有些木讷,却重感情,刚才的打斗中一直冲在前头保护着他这个孪生弟弟,之前自己威逼利诱他们合作的时候,也是这个大哥先动摇的。 而那个老二,心眼儿一看就比他这个大哥多,她不喜欢跟心眼儿多的人打交道,太累! 而且,这两个人的衣裳,怎么看都是老大的要干净一些。 “脱……脱衣裳干啥?”黑衣老大猛地伸出胳膊护在了自己胸前,“俺可告诉你丫头,俺兄弟二人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双飞花,双飞花你知道吗?你可别……别乱来!俺们不怕你,就算你是巫蛊师俺们也也不怕你!” “罗里吧嗦地说的什么?我管你们是谁呢!我让你脱衣服!”桃夭夭对着老大低声吼道。 这三个蒙面人已经出现,蓝景钰应该也离得不远了,她必须在蓝景钰赶来之前离开这里,这笔账,她会找机会好好跟德妃他们母子算上一算的! “赶紧脱!不脱我现在就弄死他!”桃夭夭对着黑衣老大扬了扬拳头,有些时候,武力解决问题虽然粗暴了些,却简单有效。 “你……你别动!我脱!我脱!”黑衣老大慌里慌张地开始解扣子,三两下就将外面的黑色紧身衣脱了下来。 “还……还要脱吗?”因为摸不透桃夭夭的脾气,黑衣老大战战兢兢。 “继续脱!脱裤子!”桃夭夭用下巴往下指了指。 黑衣老大身子猛地就是一哆嗦:“哎呀姑娘!不行啊!这要是脱了裤子,俺们这双飞花的老脸可就……” “你到底脱还是不脱!”又是一阵心烦意乱,桃夭夭已经没有了一点耐心,她走到黑衣老二面前,一把箍住了黑衣老二的脖子。 “脱脱脱!俺脱!你别动俺弟弟!”黑衣老大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腰带,利索地脱了外面的黑裤子下来。 “你们两个,回过头去!”桃夭夭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身黑色衣裤,又抬头对着二人瞪了瞪眼睛,顺便还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空中对着二人戳了戳,恶狠狠地地吼道:“谁要是敢偷看,我挖了他眼睛!” “不偷看,俺不偷看!”兄弟二人面面相觑地背转过了身,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憋屈,他们二人可是出了名的采花贼,可这又是脱衣服又是挖眼睛的,这角色和这戏词,是不是有些反了呢?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好了!收拾东西,赶紧离开!” 兄弟二人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包裹在黑色紧身衣当中的桃夭夭,然后不约而同地低了低头。 不论是模样还是身段,还是这泼辣的小脾气,这小丫头实在是太合他们心意了! 只可惜他们没胆子,更没本事对这小丫头下手,就只能憋屈一点儿了! “女侠,咱们这是上哪儿去啊?”黑衣老大小声地开口。 “少废话,有人来了,你们走不走?”桃夭夭用下巴指了指殿门处。 她并没有吓二人,她确实已经听到了远处的那阵匆忙的脚步声。 桃夭夭的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兄弟二人才变了变脸色,他们竟然才听到了紫楚宫宫门那边的脚步声。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是一阵不约而同的唏嘘。 这个姓桃的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可是内力竟然比他们两个高出了这么多!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桃夭夭无奈地抚额,要不是她还有事要这两人帮忙,她才不会带上这两个憨憨。 “走走走,这就走!走窗户那边吧!”老大伸手指了指刚才他们进来的地方。 “你,背上那个人偶,别忘了将那狐裘大衣披上。”桃夭夭伸手指了指黑衣老二,又将那个她用锦被包裹好的布偶递到了他手上:“你的轻功还能过得去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7章 小祖宗…… 看到桃夭夭脸上的怀疑,黑衣老二脸色不太好看地“哼哼”了两声:“实话跟你说了吧,若是论轻功,在江湖上能比得过俺们双飞花的,还真不多!” “是吗?能不被抓住那是最好不过了!”桃夭夭撇撇嘴,“你出了门随便去哪里,能引开追兵即可,最好能去蓝景钰跟前晃上一圈再走!” “知道了。”黑衣老二点点头,却还有些犹豫。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桃夭夭快步到了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你们呢?甩开追兵之后,俺上哪儿找俺哥去!”黑衣人已经背着那个布人偶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你们兄弟俩连个传讯的方式都没有吗?还问我上哪儿找去!我又不会吃了他!”桃夭夭瞪了黑衣老二一眼,“还不走,人都要进殿门了!” “那你们小心,俺去引开那人!”黑衣老二回头看了一眼黑衣老大,一个闪身跳上了屋檐,几下就没了踪影。 黑衣老二刚跳上屋檐没多久,殿门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还伴随着几名女子的惊呼声,这一阵骚动自然也减缓了门外那些人进来的速度。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听到那个声音,桃夭夭准备出去的脚步一顿,她抽了抽眼角,郭湘她们怎么过来了? “各位莫慌,戚威,你追过去看看!你们几个,随本王进殿内看看!”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桃夭夭听出来了,是蓝景钰的声音,还有春兰等人的应答声和侍卫的拔剑声。 “女侠,咱们走不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黑衣老大见桃夭夭愣在窗户边不走了,便小心地开口提醒。 “当然走了!”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手撑着窗户边缘跳到了外面。 既然郭湘她们来了,那她的计划是不是就可以改一改了?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强忍着身体的难受冒险出宫,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就地想办法,至少她还认识刘锦这一个太医院院使的妹妹不是? 殿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桃夭夭终于拿定了主意,她示意黑衣老大将窗户关上,然后用下巴指了一个方向:“来,先跟我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猫着腰沿着大殿的后墙角绕到了前头,又以一个快到诡异的速度躲在了一簇冬青树的后面。 看到一阵风似的飞过去的桃夭夭,黑衣老大愣了半天神才跟了过去,脸上是一脸颓废。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兄弟俩最引以为傲的轻功,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面前竟然什么也不是了,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女侠,俺能不能问你个问题?”黑衣老大小心地蹲在了桃夭夭身后,满脸崇拜地看着桃夭夭。 “说!”桃夭夭目不转睛地看着殿门开口,从她们现在的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蓝景钰和郭湘他们的一举一动。 春兰给她准备的那套五彩衣裙换下之后,她身上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已经好了一些,可是被她强行用内力压制住的那股欲望却一直蠢蠢欲动,她必须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女侠,你的这一身功夫,是谁教的啊?”黑衣老大小声问道。 “我娘啊!”桃夭夭头想也没想地开口,她看了黑衣老大一眼,“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黑衣老大古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女侠,你真的没听说过双飞花?” “没有啊,怎么了?”殿门的“吱呀”声响起,桃夭夭被吸引过去了视线,她悄悄往前方看去,看到春兰已经带着两名侍卫推开了殿门。 “女侠,俺叫花羽,俺那孪生弟弟叫花沐,江湖人称双飞花……”那黑衣老大小心翼翼地开口,踌躇了半晌之后,最终将“采花贼”那几个字省去了。 “花羽和花沐?好名字!”桃夭夭对着花羽伸了伸大拇指,眼睛依旧盯紧了不远处的殿门,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是真的没有听说过什么双飞花啊! “桃姑娘……桃姑娘你在吗?”春兰的声音在殿门内响起,那几名侍卫已经走了进去,蓝景钰却留在了最后。 “诸位姑娘,你们先回去吧,等桃姑娘收拾好了自然会回绛云宫的。”蓝景钰张开双臂拦住了正要跟着一起往里走的郭湘等人。 “誉王殿下为何不让我们进?”郭湘不服气地踮着脚尖往里瞅了一眼:“桃姐姐是我们的朋友,现在她的家人不在身边,自然得我们陪着她的!” “本王说了,等她收拾好之后本王会让她回绛云宫的!”蓝景钰的面色有些不悦。 “誉王殿下,您确定桃姐姐真的在里面吗?”说话的是刘锦,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宫墙:“刚才我们几个分明看见有个黑衣人背着一个人离开了,那人身上穿着的,可是您借给桃姐姐的那件狐裘披风啊!” 蓝景钰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声对着刘锦开口:“本王说她在,她就一定在!怎么?你们几个信不过本王,还想硬闯不成?” “誉王殿下息怒!两位妹妹也是担心桃家妹妹的安危!”年纪最长的徐闵慌忙低头对蓝景钰道歉,“有誉王殿下在,桃妹妹自然能安然无恙!” 说完,她对着郭湘和刘锦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手拉住一个将她们二人拉着下了殿门口的台阶。 “来人,送这三位姑娘回绛云宫!”蓝景钰对着身边一名侍卫吩咐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沉着脸进了大殿。 “几位姑娘,请吧!”那侍卫客气地对着郭湘等人指了指紫楚宫的宫门。 “我们几个知道路!自己会走!”郭湘愤愤不平地看了一眼那个侍卫,气呼呼地抬步出了宫门。 刘锦和徐闵紧随其后,却又心照不宣地在出了紫楚宫的宫门之后停了下来。 “徐姐姐,我觉得事情不太对,我和湘儿妹妹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被掳走的那个分明就是桃姐姐!”刘锦对徐闵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知道,我也看到了,咱们暂时先哪儿都不要去,先等在这里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徐闵对二人说道。 郭湘和刘锦点了点头,几个人四处看了一眼,选了紫楚宫宫道旁的一处假山后边躲了起来。 紫楚宫大殿内,蓝景钰正脸色铁青地蹲在地上检查着那三名黑衣人的尸首,当看到那三人如出一辙的死法之时,他猛地从地上站起了身。 银枪钩! 竟然是银枪钩! 臭名远扬的采花双贼“双飞花”的成名绝技。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人背上的那件狐裘披风,蓝景钰的脸色就像度了一层冰霜。 该死的! 他好不容易看上的女子竟然被采花贼给掳走了! “谁来告诉本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蓝景钰缓缓转身,将视线投放在了春兰的脸上,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丝丝寒意,将春兰和几名宫女吓得战战兢兢,慌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誉王殿下容禀!这……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春兰的脸色已经吓到了发白。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蓝景钰猛地弯下腰去掐住了春兰的脖子,“你是母妃身边最得宠的,你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究竟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说!——” 春兰的脖子被制,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了通红,她艰难地呼吸着空气,身体因为憋闷而缓缓发抖,却始终不敢伸手去掰蓝景钰的手指。 眼看着春兰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蓝景钰终于狠狠地放开了她。 “说!——若是有一个字的隐瞒,本王便活剐了你!”蓝景钰恶狠狠地对春兰开口。 春兰被丢在地上,她抚着脖子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四处看了一眼,才对着蓝景钰磕了一个头:“誉王殿下,还请挥退左右,好容奴婢细禀。” “除了春兰之外,所有人先退下!”蓝景钰对着殿内的其他人挥了挥手,几名侍卫和宫女全部大气不敢出地退出了殿门外。 …… “女侠,咱们要在这里待到何时啊?你看他们怎么都出来了?”花羽小心地在桃夭夭身后开口。 “还用你说?我又不瞎!”桃夭夭烦躁地皱了皱眉,她就知道,那蓝景钰肯定没有那么好糊弄,他若是细看,一定会发现床上少了一床锦被的。 “这样吧花羽,我交给你个任务,你若是能顺利完成,我就将你弟弟花沐的解药给你,如何?” 桃夭夭在冬青丛里蹲下身来,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得先将身上这媚药的毒性解了再说。 “女侠,你想让俺帮你做啥你就直接说吧,俺一定会尽力帮您完成的!” 花羽信誓旦旦地对着桃夭夭开口,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惧怕变成了完全的敬畏。 桃夭夭满意地点点头,并没功夫揣摩花羽眼神中的内容。 “你待会找机会出去,最好再将蓝景钰的心思再分出去一些,出宫之后你先顺路去长公主府看一眼,看看我哥还在不在那里,若是不在,你就继续往我家跑一趟……” “女侠,俺能不能问一句,你哥,是谁啊?” 花羽摸了摸脑袋,这才刚搞砸了一个皇宫里的差事,怎么又要去什么长公主府?他们兄弟二人对九渊的这些皇亲贵胄间的关系,一时半会地还真摸不清啊! “我哥就是我哥啊,他叫桃灼!”桃夭夭黑了黑脸,“你们接任务之前都不打听清楚人家的身世背景的吗?” 花羽再次摸摸脑袋,尴尬地笑了两声之后他说:“俺才刚来这边没多久,就看那人给的银子高,事情又简单,说只要将一个姓桃的丫头掳走,折磨完了再送回来就行了,所以俺才接的……” 桃夭夭:“……”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桃灼差不多也应该回府了,便又改了主意:“这样吧,我哥应该已经回家了,你别去长公主府了,直接去定远侯府找他吧,你就跟他说,我在宫里遇上了些麻烦,让他来进宫接我回家……” 桃夭夭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咚”地一声轻响,是花羽跌在了地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跪上了?”桃夭夭纳闷地看了花羽一眼。 花羽见鬼似的看了桃夭夭一眼,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 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之后,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女……女侠,您……您说您家住在定……定……” “定远侯府!”桃夭夭无奈地抚额。 “是是是,定……定远侯府!”花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那您父亲便是定……远侯?您那亲娘舅,便是……是……” “我爹是定远侯桃桓,我舅舅是玉剑山庄的沈庄主,也是当今的武林盟主,我娘是沈采薇,听说当年也是叱咤江湖的一名女侠!哦对了,我还有个未婚夫,是玄幽王世子洛云锡……” 桃夭夭对着花羽眨了眨眼睛,本想吓他一吓,却惊讶地发现花羽竟然要哭了。 花羽抹了一把脸:“女侠,您……您还是那洛阎王的未婚妻?” 他原本已经蹲了起来,却又悄悄地跪了回去。 “是啊,怎么了?你跟他们有仇啊?”桃夭夭好气又好笑,这花羽就这么点本事?怎么腿还软了? “没……没啥!”花羽再次抹了一把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狠狠地摇了摇头。 打死他也不会告诉桃夭夭,他们兄弟二人之所以灰不溜秋地从天晟那边逃到这里来,就是因为办了些坏事受到了武林盟主沈晖侠客令的通缉,更不会告诉桃夭夭,他们还曾经在那洛阎王手里吃过大亏。 “我说的这事儿,你能办到吗?”桃夭夭踢了踢花羽的膝盖,“怎么又跪上了?” “能办到!俺就算拼了命也给您办到!”花羽忙不迭地保证。 眼前的这一位,可是个真真正正惹不起的人儿啊! 他们兄弟二人这是哪一辈子的香没烧好,怎么鬼使神差地跑到这个小祖宗头上动起土来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8章 扑朔迷离 “行了,事不宜迟,你赶紧走吧,别忘了将人引走,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呢!”桃夭夭对着花羽摆了摆手。 “女侠,俺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花羽点点头站起身来,脚尖轻点就没了踪影。 桃夭夭直起身来打量了一眼紫楚宫的另外几座大殿,然后继续猫下腰,借着这身黑衣和夜色的掩护,朝着那个亮着灯光的大殿摸去。 她身上的药性还没有完全褪去,没有药物压制,又不能随便找人解决,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了。 …… “……德妃娘娘说,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让我们进来,说那几个人不会伤害桃姑娘,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只让我们去门口等您过来,好让您……英雄救美……” 春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说完便跪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 “英雄救美……呵!”蓝景钰冷笑了两声,“好一个英雄救美!” 他环视了一眼房内,中央那个浴桶里的水还未完全冰凉,还隐隐冒着几丝热气,香炉架跌在了地上,里面未燃完的熏香混着香灰撒了一地。 他的目光又缓缓掠过那张被粉紫色纱幔遮着的床榻,最后,在床榻外沿那一身五彩锦衣上面停留了片刻。 “只有这些吗?母妃的计划,仅仅只是让本王过来英雄救美?” 蓝景钰缓缓踱到了春兰的面前,在她一步之远的地方站住了,“母妃她对本王就这么相信?以为单单只是救了她,她就会看上本王?母妃是太高看本王了?还是太小瞧她桃夭夭了?” 春兰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被蓝景钰似笑非笑的神色吓到了,她再次磕了个头,才小心地说道: “誉王殿下此言差矣,您乃人中之龙,有天人之姿,是世间女子做梦都想嫁的人,桃姑娘她自然也不例外…… 况且,中了幽魂散的人浑身酸软无力,您要救她,自然少不得搂搂抱抱,这女儿家的身子被男人碰过了,自然会对男人死心塌地。 而且,那幽魂散最容易出现幻觉,您在她危急时刻出现,桃姑娘一定会将誉王殿下您当成她最心爱的人,到时候……” “你们是想让本王当做别人的替身是吗!”蓝景钰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告诉本王,母妃最后的底牌,是什么!” “没……没有底牌了……”春兰身子一抖,却依旧咬死了没敢说出真相。 “是母妃不让你说是吗?你怕母妃责罚,难道就不怕本王现在就送你上路吗?” 蓝景钰的声音阴沉,他缓缓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了死去的那几个人丢下的宝剑,然后“唰”地一声朝着春兰划了过来。 春兰又惊又怕,发出“啊”地一声惨叫,瞬间跌在了地上。 她缓缓地低头,看到一绺头发轻飘飘地飞到了她面前的地上,随之掉落下来的,还有她右耳上的一颗坠子。 “说?还是不说?”蓝景钰的右手挽了个剑花,再次朝着春兰刺了过来,这一次,剑尖停在了春兰的咽喉处。 春兰被吓得花容失色,眼底的恐惧再也掩饰不住:“誉王殿下饶命啊!奴婢说!奴婢全都说!” 蓝景钰并没有收回手里的剑,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春兰。 春兰一动也不敢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之后,她闭了闭眼睛小声开口:“是……是媚药……德妃娘娘让奴婢们将那衣裳用媚药燃起的香细细地熏过,这媚药的味道跟熏香的味道差不了多少,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 “媚药……竟然是媚药!” 蓝景钰咬牙切齿,握住剑柄的手缓缓发抖,手背上已经暴起了青筋,他的声音凉寒,如同地狱里来的锁魂的恶鬼: “这就是母妃惯用的争宠手段吗?她竟然想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逼人就范!她的做法,跟青楼里的老鸨有何区别!” 看着蓝景钰的神色,春兰又惊又怕,却也没忘了替德妃辩解: “誉王殿下请慎言,您不能这么说娘娘啊!她做这么多,可都是为了您啊!您对那桃姑娘,不是一直心有……” “住口!”蓝景钰厉声呵斥了一声,他低下头,看着春兰危险地笑了两声:“你对母妃,倒是衷心得很啊!只是可惜,本王今日的心情不好……” 他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动了动剑柄。 看到蓝景钰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春兰的脸色瞬间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了。 极端的恐惧之下,她甚至忘了去躲避。 看着剑尖上发出的刺眼的亮光,春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王爷,剑下留人!——” 一声急切的呼喊声传来,脖颈中预想到的刺痛没有传来,春兰听到了“当”地一声轻响。 她又惊又喜地睁开眼睛,见到蓝景钰手中的剑被一名身材高大的侍从一把挑了开去。 她认得那人,那人名叫戚威,刚才奉命去追那个黑衣刺客了。 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春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下瘫在了地上,身上的中衣早就被汗水浸透了。 “王爷,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救人要紧啊!”戚威跪在地上对着蓝景钰低劝道,回头看到地上的那三个尸体的时候,他的眼底划过一丝震惊:“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蓝景钰看了地上依旧在瑟瑟发抖的春兰一眼,并没有继续杀她,而是缓缓转过身来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去追的那人,可有发现?” 戚威点点头,又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王爷,卑职无能,没能追上那人,那人轻功奇高,卑职才追到宫门外就跟丢了,不过……” “起来吧,你的轻功,自然是追不上他的……不过什么?”蓝景钰看了戚威一眼。 戚威站起身来:“王爷,卑职在追逐的过程中,无意间看到您那件狐裘披风的帽子掉下来了片刻,又被那人飞快地盖上了。 虽然他盖上的速度快,可是卑职却看到,他身后的那人,并不是桃姑娘!确切来讲,那披风下面,根本无人!” 听了戚威的话,跪在地上的春兰顿时傻了眼,她下意识地朝着蓝景钰看了过去,却见蓝景钰眼神微闪,脸上的神色似乎还轻松了下来:“嗯,本王知道。” “王爷,您……竟然早就知道?”戚威一愣,跪在地上的春兰更是满脸迷惑。 他们终于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蓝景钰却依旧不让声张的原因了。 “不是早就知道,是进来之后看到尸体上的伤痕才知道的。”蓝景钰站起身走到床榻旁边,一把扯下了那道碍眼的浅紫色纱幔。 他的目光迅速在床榻上搜寻了一圈之后,他转身对着春兰沉声开口:“床榻上之前放了几床被子?” 春兰低了低头:“回殿下话,床榻上是两床褥子,三床锦被。” 蓝景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再转过身来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了然。 少了一床被子,很明显,戚威看到的那个藏在狐裘披风下的,就是被子伪装成的一个人偶。 他示意戚威去看地上的三个尸体:“你去看看他们脖子里的伤。” 戚威疑惑地走上前去,只检查了两个,他就大惊失色:“王爷,这……这是银枪钩的伤口啊!难道竟是双飞花?” 若他追的那人是双飞花中的一人,那也就不难解释他的轻功为何会如此受挫了。 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双飞花,功夫并不算顶尖,之所以受人人唾骂却又能在围追堵截之下次次逃脱,靠的就是他们神乎其神的轻功。 “双飞花是孪生兄弟,从来都是两人一起行动,先前你追的那人,应该是用的调虎离山之计。”蓝景钰开口。 戚威脸上一喜:“王爷,您的意思是……那双飞花中的另外一人还在宫中,意思就是,桃姑娘还有救?” 蓝景钰“嗯”了一声:“你先带人暗中在紫楚宫附近搜寻一下,若是……若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先别声张,也别急着动手,待本王先看过之后再做打算。” 戚威应了一声,不明白蓝景钰做如此安排的意思,若是真的遇上了,难道还不能动手的吗? 他疑惑地看了蓝景钰一眼:“王爷,若是那人反抗,卑职也不能动手吗?” “反抗?”蓝景钰冷笑了一声,脸上瞬间又镀上了一层寒霜:“他一个采花贼,又带了一个身中媚药的美貌姑娘,他还顾得上反抗吗!” “媚……媚药?”戚威脚底一个趔趄,他猛地回头看了春兰一眼,接触到戚威严到底的疑惑,春兰理亏地低下了头。 戚威变了变脸色,他终于知道刚才王爷为何会忍不住想要了春兰的命了…… “王爷,事不宜迟,那卑职就先……” 戚威的话音还未落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什么人?站住!”是侍卫的呵斥声,还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声音。 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戚威拔腿就往殿门外跑去,然而蓝景钰的速度比他更快。 等戚威赶到门外的时候,正好看到蓝景钰一把捉住了一名侍卫:“看到是什么人了吗?往那边走了?” “没……没有,只看到一个青灰色的身影,往……往……” 那侍卫被蓝景钰拎在手里,又惊又怕,“殿下恕罪,小人也没看清,那人似乎一直在转圈圈,每个方向都去了一遍!” “混账!”蓝景钰冷斥了一声,他皱了皱眉头,沉声又问:“看到跟他一起的人了吗?他是孤身一人还是挟持了一个人?” 那侍卫再次摇摇头:“誉王殿下恕罪,小人……没……没看清。” “没用的东西!”蓝景钰怒气冲冲,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腰上,将那人踹出了老远。 “王爷,怎么办?要不要通知上头?”戚威压低了声音对蓝景钰问道。 蓝景钰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额上的青筋时隐时现。 通知是一定得通知的,这不是小事,别说他跟母妃了,就算是皇后,也兜不住。 可是那桃夭夭是在紫楚宫里出了事,母妃必定也会受到连累。 为今之计,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亲自去找薛楚萧,让他带人速速赶来紫楚宫一趟。”蓝景钰压低了声音对戚威说道,他记得来之前薛楚玉曾经告诉过他,薛楚萧也是参与了这件事的。 刚才那小太监说薛楚萧去捉拿刺客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有刺客,还是薛楚萧的托词,更不知道那小太监口中的刺客,究竟是哪一波刺客。 现在宫内真的出现了刺客,他身为御前带刀侍卫统领,为何却又迟迟没有赶过来? 蓝景钰的眉心越锁越紧,他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王爷,那这里呢?”戚威低声问道。 “这里你先不要管,本王亲自带人先搜上一搜,你赶紧去找薛楚萧商议对策,桃夭夭失踪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瞒不住的时候,本王就让人去通知上面了。” “知道了王爷,卑职这就去找薛大人!”戚威对着蓝景钰抱了抱拳头,迅速转身出了紫楚宫。 蓝景钰则伸手指了几个人出来:“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你,还有你,去那边!” 吩咐完之后,他自己则选了一个方向单独找去。 …… 紫楚宫宫道旁的假山后边,郭湘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脚脖子,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的刘锦和徐闵开口:“两位姐姐,你们看清楚了吗?刚才跑过去的那个人,是誉王殿下身边的那个戚将军吗?” 刘锦点点头:“高高大大的,我看着像,他刚才不是去追刺客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闵皱了皱眉头:“看戚将军神色匆匆的样子,桃姑娘十有八九是真出事了!” “那怎么办?誉王殿下为何还压着不往上报啊!”郭湘跺了跺脚,有些焦急。 “或许他是怕连累到德妃娘娘。”徐闵猜测道,“毕竟,带桃姑娘来沐浴更衣的宫人,是德妃娘娘身边的,还有,他或许也是顾忌着桃姑娘,怕她名誉受损。”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39章 螳螂捕蝉鬼为黄雀 “就算名誉受损,也好过有生命危险啊!”刘锦也皱了皱眉头,“那咱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吗?万一耽误了搭救桃姐姐的时间,那可怎么办?” 她跟郭湘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徐闵。 她们三人当中,数徐闵年纪最长,心思也最缜密,早就被刘锦和郭湘当成了主心骨。 “咱们也不确定殿内的情形,不能贸然地去找人,万一桃姑娘好端端地在里面呢?这样吧,我去绛云宫找李锴,他们男人家见多识广,我去问问他的意思,你们两个先暂时守在这里看看情况再说。” 李锴是徐闵的未婚夫,是为数不多的收到请柬的男子之一,今日是他陪着徐闵进宫赴宴的。 “对啊!我怎么将李公子忘了!”郭湘拍了拍脑袋,她笑着拉着徐闵的衣袖调侃:“李公子是徐姐姐的未婚夫,是自己人,一定是向着咱们的!” 徐闵娇羞地点点头,又说:“还有,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各府的姑娘小姐们应该都已经陆续出宫,郭府和刘府的人在外面等不到你们,自然会请宫人打听你们的下落,到时候,我再设法将人引到这里来…… 到时候人一多,誉王殿下自然不可能拦着我们进殿内寻找,咱们人多,又都是自己人,就算桃姑娘真的出了事,咱们也能一起想想办法!” “徐姐姐的这个打算好,既不会得罪誉王殿下,又能给誉王殿下施加压力,还能将桃姐姐的事压下来!”郭湘第一个拍手叫好。 刘锦也点了点头:“徐姐姐,我跟湘儿妹妹就躲在这里不出去,继续暗中监视一下紫楚宫里的动静,天黑路滑,你自己路上当心一些!” “那好,事不宜迟,我就先回绛云宫了,你们两个千万小心!”徐闵对着郭湘和刘锦二人点点头,孤身一人踏进了茫茫夜色。 …… 紫楚宫和绛云宫之间有一座大大的花园,因为平日里赏花的贵人不多,疏于打理,再加上天气寒冷百花陆续凋零的缘故,所以偌大的花园显得有些萧条。 花园的正中央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是连接紫楚宫和绛云宫的一条近道,只是因为少有人走的缘故,所以路上便没有燃灯,也少有侍卫巡逻。 徐闵原本已经走过来了这条小路的路口,却又折转回来。 看着这条漆黑的小路,她在心里犹豫了片刻,最后为了节省时间,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忍着心里的恐惧踏上了这条小路。 小路本就少有人至,更何况昨日才刚下过雪,便更无人打扫了。 徐闵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走到大概一半路程的时候,她忽然脸色微微一变,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已经留意好一会儿了,除了她踩雪的“咯吱”声之外,她还听到了身后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之前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越往前走,身后那个不和谐的踩雪声音便越来越清晰。 “谁!”徐闵沉声喝了一句,悄悄拔下头顶的簪子之后,她缓缓地转过身来。 然而,还没等她完全转过身,她的后脖颈处忽然猛地一阵刺痛。 一根棍子朝着她的后脖颈处狠狠地砸了过来,她抚着脖子痛呼了一声,缓缓地朝着地上跌了下去。 借着不甚明亮的月色,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却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模样。 “想要搬救兵?哪有那么容易!”一个阴仄仄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月色乍现,桃依依的那张阴毒的脸衬着月光现了出来。 她丢了手里的棍子,吃力地拖着被打昏的徐闵去了一旁的一棵树后面,将徐闵小心地藏了起来。 “桃夭夭啊桃夭夭!没想到姨娘的迷离香没有降住你,反倒是天降神兵将你掳走了!”桃依依冷笑了两声。 她直起腰来拍了拍双手:“最好这一次,你就永远留在外头吧,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 不对,还是回来得好,最好是失了清白狼狈地回来,受尽天下人的耻笑!” 桃依依心里一阵狂喜,那样的话,定远侯府就是她桃依依的天下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小路,心里头已经打定了主意。 方才她一直偷偷地守在紫楚宫外,紫楚宫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被她看在了眼里,誉王和这几个女人摆明了是想将桃夭夭出事的事情瞒下来,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桃夭夭挡了她的路,抢尽了她的风头,她一定要让桃夭夭付出代价!如今能压得过德妃和誉王的,就只有皇后了! 她虽然见不到皇后,却可以去求见太子,刚才在绛云宫,太子投放在桃夭夭身上的目光,那可是赤裸裸的垂涎,她有很多种办法能将太子引到这紫楚宫来。 到时候,就算她桃夭夭有回天之力,也不可能扭转乾坤,这一局,她桃依依赢定了! 桃依依心里定了定神,朝着那条小路缓缓走去,周围除了风声,就是她的脚步声了。 走了十几步之后,她忽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因为她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声,她缓缓地慢下了脚步,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任何人。 桃依依心中有些胆怯,慌忙加快了脚步。 随着脚步的加快,她感觉到周围的风声逐渐大了起来,可是她却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 不说人而说东西,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除了她因为紧张而加重的呼吸声和风声,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她甚至觉得刚才听到的那声轻笑是自己的幻觉。 鬼使神差之下,她第二次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留了个心眼,特意朝雪地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桃依依心里便彻底放了心,因为白花花的这条被雪覆盖的小路上,除了她的脚印之外,根本看不到第二个人的脚印。 但凡是人,从雪地上走过便会留下脚印,不用说,刚才一定是她听错了。 这样想着,桃依依心里便暗中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前面已经出现了灯光,她慌忙加快了脚步,到了最后,她已经小跑了起来。 眼看着距离大路越来越近,她甚至都已经听到了不远处说话的人声。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悠悠然然,又缥缈虚无,犹如地狱里的幽魂。 “……你刚才说……迷离香?拿来给我看看……” 听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桃依依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都快被吓哭了,这根本不是人的声音啊! 她猛地伸手捂住了耳朵,浑身瑟瑟发抖,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迷离香,你听错了,没有什么迷离香!” “没有迷离香?”身后的声音似乎有些郁闷,又带了几分生气:“没有迷离香?没有迷离香你还说什么迷离!竟然还想用它去害人!女侠能是你想害就能害的吗!” “什么女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快走开!”桃依依趁着身后声音说话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只依稀见到一道青灰色的影子闪了那么一下,她顿时就被吓哭了。 “鬼啊——”桃依依尖叫了一声,“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然后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俺不是什么东西,俺也不是鬼!俺长得这么英俊,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竟然敢说俺是鬼!” 一身青灰色衣裳的花羽从一旁的树上轻飘飘落了下来。 看着跟桃夭夭的脸部轮廓有着两三分相似的桃依依,他忽然“嘿嘿”地笑了两声。 他走上前去,伸手入怀,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塞进了桃依依口中,然后弯下腰去将桃依依扛了起来。 “女侠要是知道了俺帮她报了仇,又将事情办得如此滴水不露,一定会很开心的!” 花羽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边扛着桃依依换了个肩膀,专挑侍卫多的地方跑去。 “什么人?站住!抓刺客啊!——” 侍卫群里起了一阵骚乱。 “赶紧的,去通知薛统领!他还扛着一个人呢!” …… “青——云——殿!”桃夭夭眯着眼睛看了看殿门上的几个大字,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之后,她绕到大殿的后边从窗户里摸了进去。 这青云殿虽然也在紫楚宫中,却离她先前所在的那个大殿距离甚远,再加上蓝景钰的有意隐瞒,所以,她确信这里的宫人并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 先前听春兰说紫楚宫里有两座大殿是燃着地龙的,除了她过来的那一座,另外一座,应该就是这座燃着灯笼的大殿了吧。 她身上燥热得难受,本想出宫回家一走了之,可是却又怕无缘无故失踪会影响不好,所以,她只能就近找地方躲上一躲,若是能洗个凉水澡提提神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桃夭夭便弯腰捧了一把干净的雪抹了一把脸,冰凉的雪沾到她烘热的脸上,顿时化成了雪水,暂时将心底的那股燥热压下去之后,她朝着大殿深处走去。 春兰说这里还是德妃给薛楚玉和傅紫苏准备的更衣的地方,她要是能再弄上一身衣裳就更好了。 桃夭夭一边悄无声息地走着,一边暗中打量着殿内的布局。 转过一个偏殿的小门之后,她忽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她仔细听了听,似乎是傅紫苏的声音。 “……秋菊姑娘,刚才你们两个为何慌慌张张的?” 停了好一会儿,桃夭夭才听到了宫女的回话声:“傅姑娘见笑了,刚才奴婢因为伺候主子们不周到而被兰姑姑训斥了几句,没想到竟然被傅姑娘看出来了,扰了姑娘的兴致,奴婢真是该死!” “秋菊姑娘严重了,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才是!”傅紫苏的声音温声传来,“若不是我不小心弄脏了舞衣,也不会麻烦几位陪我跑上这一趟了。” “傅姑娘这话说的,能伺候姑娘是奴婢们的福气呢!”秋菊含笑的声音传来,“傅姑娘,水已经凉了,您先别入浴了,奴婢们再去给姑娘烧些热水过来吧。” “不用麻烦了,沐浴的话还要耽误好一阵子,时间不早了,我待会换好衣服就要赶去仁玺宫了,不然皇后娘娘会着急的。”傅紫苏说道。 “那……好吧,奴婢们去给姑娘取衣服过来。”秋菊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桃夭夭迅速闪在了一根柱子的后边。 脚步声从柱子旁边经过,径直去了一旁的衣柜处,桃夭夭看到秋菊取了几套衣裳用托盘端着走了过来,心思百转间,桃夭夭紧跟了上去,然后抬起右手轻轻地劈在了秋菊的后脖颈处。 看着秋菊缓缓地倒下,桃夭夭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秋菊手里的托盘,然后拖着秋菊去了衣柜处,将她藏在了衣柜后边。 桃夭夭从托盘上取了一套衣服下来,飞快地罩在了身上那身紧身黑衣的外面,然后才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对了秋菊姑娘,我刚才好像听到宫门口的通报声了,是誉王殿下来了吗?” 傅紫苏背对着桃夭夭坐在桌前,听到脚步声之后便对着桃夭夭开了口。 桃夭夭“嗯”了一声:“是誉王殿下……秋菊姐姐去忙了,我替她给您送衣服过来。” 桃夭夭低着头将托盘放在了房间内的桌子上。 目光一瞥,她看到了房间正中的那个大大的浴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渴望,若是她能进去泡一泡…… “誉王殿下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傅紫苏放下手里的玉梳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当转身看到桃夭夭的时候,她微微愣了片刻:“你是……桃姑娘?” “是我。”桃夭夭笑着点点头,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瞒着傅紫苏。 虽然傅紫苏是皇后的亲侄女,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定国公的为人,她决定赌上一把。 反正就算是赌输了,她也损失不了什么,大不了就是她的武功大白于天下,但若是赌赢了,她可能会多傅紫苏这一个朋友。 “桃姑娘,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傅紫苏又惊又喜地朝着桃夭夭走了过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0章 有些渣……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舞衣上不小心弄上些酒渍,便先行离开了绛云宫,因此她并不知道薛青墨落水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桃夭夭救人的事。 她盯着桃夭夭看了一眼,当看到桃夭夭湿漉漉的头发之后,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声音里写满了关心:“桃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头发怎么都湿了?外头这么冷,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所以我才来你这里暖和暖和啊!”桃夭夭笑着对傅紫苏眨了眨眼睛,然后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傅姑娘,实不相瞒,我有事要请你帮忙,你肯吗?” 傅紫苏微微一愣,她往桃夭夭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才回过神来:“桃姑娘,你是从后窗偷偷进来的?为什么?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桃夭夭点点头,一句话将事情一笔带过了:“我在水廊那边的河里救了个人,衣裳给弄湿了,来这边更衣的时候被人算计了,需要借你房中的浴桶泡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浴桶里的水是干净的,我没用过,只是……水已经凉了。” 傅紫苏略带歉意的说道,“要不,我找人再烧些热水过来吧!” “不用了,凉水倒是比热水还要好了。”桃夭夭摆摆手,又说:“我已经将服侍你的那个秋菊打昏了,我暂时不能让蓝景钰知道我在这里。” 桃夭夭的话让傅紫苏听得云里雾里,她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桃姑娘,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是谁要害你?” 桃夭夭看了傅紫苏一眼,见傅紫苏眼底除了疑惑之外便是担心,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清澈得能让人一眼看穿她的内心。 桃夭夭笑了笑:“傅姑娘,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以免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就在这里躲一躲,等身上的药劲过去之后,我家人差不多就该来接我出宫了。” “药劲?桃姑娘是被下药了吗?还是中毒了?”傅紫苏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她拉着桃夭夭的手去了桌边的灯光下,仔细看了看桃夭夭的脸色之后,她沉声开口: “桃姑娘,你的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可是染了风寒了?我略通医术,让我替你把把脉可好?” 桃夭夭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大方地点点头。 她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挽起了衣袖,将那个没戴“红手镯”的手腕伸到了傅紫苏的面前。 看着温婉贤淑的傅紫苏,她用另外一只胳膊撑着下巴打趣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傅姑娘年纪轻轻,竟然还懂医。” 傅紫苏伸出三根手指切上了桃夭夭的脉搏,谦虚地笑了笑之后,她的脸色郑重下来:“实不相瞒,我当初不顾祖父和祖母的反对执意学医,其实是为了我父亲。” 桃夭夭恍然大悟,她知道傅紫苏的父亲是在正值壮年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去世的,她的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留下了年幼的傅紫苏和她弟弟,是定国公及夫人将她们姐弟二人养大的。 “对不起傅姑娘,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桃夭夭收了脸上的笑坐直了身体,诚心诚意地跟傅紫苏道歉。 “没什么的。”傅紫苏笑了笑,“我总觉得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所以才执意学医,只是可惜,这么些年过去了,就算我学得再好,也不可能调查出父亲离世的真相了……” 傅紫苏的脸上闪过几丝黯然,却又在切到桃夭夭的脉搏之时微微变了变脸色。 她将右手撤了回来,猛地抬头看着桃夭夭:“桃姑娘,你这是……这是……” “没错,这就是我说的着了别人的道。”桃夭夭将衣袖放了下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所以,我得借你这些水泡一会。” 桃夭夭站起身来去了浴桶边,伸手解开了衣领最上头的一个扣子。 “可是桃姑娘,只用冷水浸泡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傅紫苏紧走两步跟了过来。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要我随便找个男人来解毒?”桃夭夭开玩笑地说道。 傅紫苏的脸色红了红:“桃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问,是谁给你下的毒?说不定,他那里会有解药。” “别傻了,最好的解药难道不是找个男人睡一觉吗?再说了,就算真的有解药,她也不会给我的。”桃夭夭乐了,趁着傅紫苏俊脸微红的时候,她迅速地褪去了衣衫进了浴桶当中。 浴桶里的水虽然不是冰冷,却也比体温要低上一些,桃夭夭为的就是让自己降温,所以便没用内里来抵抗。 微凉的水乍一接触皮肤,她的身子狠狠抖了抖。 该死的德妃! 这笔账她记下了! “桃姑娘,你先泡着,我去把小门关上。”傅紫苏替桃夭夭捏了一把汗,不忍心再看桃夭夭瑟瑟发抖的身子。 “去关吧,我只打昏了秋菊自己,不是还有一个宫女呢?你把她拦在门外。”桃夭夭哆嗦着跟傅紫苏说道。 傅紫苏应了一声,转过身就朝门口走去,可是,她才刚刚绕过屏风,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誉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听到那个声音,傅紫苏的脚步猛地一顿,下意识地就朝桃夭夭看了过来。 桃夭夭也狠狠地吃了一惊:“该死的,他怎么来了!不能让他看到我在这里!” 若是蓝景钰见了她,那边殿内死去的三个人她可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桃夭夭咬了咬嘴唇,眉心蹙成了一个疙瘩。 她都已经让花羽和花沐兵分两路将人引开了,这该死的蓝景钰为何还能寻到这里? 她绞尽脑汁想啊想,当看到浴桶边自己那双被雪水打湿了的绣鞋之后,她终于想起是哪里路出马脚了。 真是该死! 她竟然忘了自己留在雪地上的那些脚印了! 怪只怪自己太过大意,尽想着抄小路走暗影来这“青云殿”了,却忘了那些角落里的积雪。 少有人走的小路,积雪自然是无人打扫的。 蓝景钰心思缜密,她在雪地里留下的那些脚印一定逃不过蓝景钰的眼睛。 傅紫苏顺着桃夭夭的目光朝地上的鞋子看了过去,心头已是一片了然:“誉王殿下是循着姑娘的脚印找来的吧?” 桃夭夭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嫉恨与懊恼。 傅紫苏疑惑地看了一眼桃夭夭的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心中一动。 心思百转之间,她看着桃夭夭开口:“桃姑娘,给你下药的人,是德妃娘娘是吗?” 桃夭夭回过神,见鬼似的看了傅紫苏一眼:“这都被你猜出来了?傅姑娘果然不愧为京都第一才女,佩服,佩服!” 傅紫苏摇摇头:“若非誉王殿下忽然出现,我又怎敢无端猜忌德妃娘娘……” 她看了桃夭夭一眼,脸上虽然是淡笑,却又带了些苦涩。 “德妃娘娘一直在努力争取跟定远侯府的这门婚事,今日的生辰宴是假,想成全誉王殿下跟桃姑娘才是真吧……” “什么狗屁成全?我稀罕她的成全吗?有她这么不择手段的人吗?”桃夭夭呸了一声。 “桃姑娘……你对誉王殿下,难道就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过心吗?”傅紫苏看着桃夭夭,鼓足了勇气问出了这一句早就想问的话。 傅紫苏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桃夭夭看得有些疑惑,她嗤笑了一声:“我对蓝景钰动心?怎么可能?我可是有婚约的人,我喜欢的人是洛云锡!若是蓝景钰敢动我,我……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断子绝孙!” 桃夭夭的话让傅紫苏错愕了片刻,回过神来之后,她慌忙紧走了几步关紧了卧房的小门。 “嘘——”傅紫苏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压低了声音提醒桃夭夭,“别说话,誉王殿下马上就要进来了!” “我知道!我正要跟他们母子算账呢!”桃夭夭一边说,一边就要从浴桶里站出来。 “桃姑娘,我有办法不让誉王殿下发现你!”傅紫苏胸有成竹地说道。 “别逗了!蓝景钰那家伙又岂是你想拦就能拦住的?”桃夭夭伸手指了指一旁架子上挂着的浴巾:“帮我拿一下。” “我真的有办法!”傅紫苏认真地对着桃夭夭点点头,并没有帮桃夭夭取浴巾,而是在房间内巡视了一圈,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墙角的那一大盆植物上面。 看着那盆高高大大的植物,傅紫苏似乎松了一口气。 顺着傅紫苏的目光看去,桃夭夭看到了墙角放着的那一盆四季竹,因为天气寒冷疏于打理的缘故,原本在冬天室内也可以生长得很茂盛的竹子现在却显得有些萎靡,已经出现了大片的枯黄叶子。 傅紫苏快步走到那盆四季竹旁边,用力折了一段尚且葱翠的竹子下来,她飞快地摘除了竹叶丢在盆里,又将那根细长的竹茎朝着桃夭夭递了过来。 “桃姑娘,这个你先拿着,待会在水下的时候,含着它不至于呛水。” 傅紫苏一边说话,一边弯下腰去飞快地收拾了桃夭夭的鞋子放在了床底,又细心地将桃夭夭脱下的那身黑色夜行衣裹在衣裳的最里边,然后抱着衣裳去了床边,将衣裳塞在了被子下面。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竹茎,又抬头看了傅紫苏一眼,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看到桃夭夭脸上的疑惑,傅紫苏语速极快地跟她解释:“这是唐竹,也叫四季竹,茎汁微苦,你忍着点儿,还有清热解毒之效呢,待会你含着这根竹茎躲在水下,我有把握保证你不被誉王殿下发现。”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我躲在水下倒是可以,可是,你确定蓝景钰不会过来查看?” “我确定!”傅紫苏认真地点了点头。 殿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蓝景钰的说话声:“……起来吧,都是谁在里边?” “回誉王殿下话,是秋菊姐姐和傅姑娘在里面。” “把门打开,本王要进去。”蓝景钰沉声开口。 “是!”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地停在了殿门之外。 “来不及了!桃姑娘,得罪了!”傅紫苏紧张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忽然飞快地解开了自己刚刚穿戴整齐的衣裳。 她将衣裳随意丢在地上,仅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然后在桃夭夭的目瞪口呆之下,她踩着浴桶边的凳子进了浴桶。 冰凉的水乍一沾到她的身体,傅紫苏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傅姑娘,你这是……咱们岂不就是坦诚相见了?”桃夭夭开玩笑地说道,她终于明白了傅紫苏说的方法是什么了,只是,她跟傅紫苏只是萍水相逢,似乎连朋友都算不上,傅紫苏这样对她,她反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有些渣。 “那个……傅姑娘,你其实不必这样的,我就算被蓝景钰找到也没关系的,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我既然答应了要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傅紫苏回头看了桃夭夭一眼,牙齿打着颤对着桃夭夭笑了笑,却笑得实在勉强。 桃夭夭张了张口,最终垂了眼。 她看得清清楚楚,傅紫苏花容月貌的脸上,已经起了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 傅紫苏跟她不一样,她有内力护着,就算是冷一些,却也不至于被寒气所伤,可是傅紫苏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傅紫苏对着桃夭夭使了个眼色,桃夭夭会意,深深地看了傅紫苏一眼之后,她点点头,口中含着那根竹茎潜到了水下。 看着那个露在水面上短短一截的竹茎,傅紫苏动了动身子。 刚刚用身体挡住那截竹茎之后,她就听到了厚重的殿门被打开的“吱呀”声,脚步声进了大殿,朝着偏殿的这道小门缓缓走来。 “傅姑娘,您还好吗?”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叩击了几下。 “秋菊姐姐,你过来开一下门,誉王殿下过来了。”依旧是那个小宫女的声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1章 想要得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傅紫苏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她用力咬了咬牙,又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努力说出一句不至于太过颤抖的话来:“誉王殿下请恕罪,臣女现在不方便出门迎驾!” 门外沉默了片刻,傅紫苏趁机再次打了几个寒战,又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应付下一句话。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后心上轻轻地覆过了一只手,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在她的后心处缓缓散开,逐渐到达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原本还在瑟瑟发抖的身子瞬间缓和了过来。 她惊讶地动了动身子,想要回头看一眼,却又被桃夭夭按住了肩膀。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蓝景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悦:“……是吗?那本王只好亲自进来了!” 话音落下,只听“哗啦”一声,房门的门栓被蓝景钰一脚从外面踹断了,两扇房门大开,蓝景钰沉着脸走了进来。 脚步声穿过珠帘,绕过屏风,当他跨进内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泡在浴桶中的傅紫苏。 露着一张如花似玉的俊脸,香肩若隐若现。 跟他的目光对上之后,傅紫苏的脸色瞬间通红,她发出“啊”的一声惊呼,一下就将肩膀沉到了水下,仅露出一个脑袋出来,满头青丝飘散在水面上,将水下的情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蓝景钰的脚步猛地一顿,短暂的愣神之后,他黑着脸背转过身来,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意:“放肆!既是沐浴,为何不早说!” “……誉王殿下,臣女早就已经说过的,不方便出门迎驾……”傅紫苏低低的声音在蓝景钰身后响起,还带着几分委屈的啜泣声:“男女有别,还请誉王殿下暂且回避。” 蓝景钰没有回头,却也没有离开,他的目光迅速扫过自己能看到的东西,连头顶的房梁也没落下。 “回避就不用了,紫楚宫内混进了刺客,本王要搜查这青云殿。” “誉王殿下就算要搜查,也得等臣女穿好衣服再说吧。”傅紫苏虽然依旧在低低地哭着,心里却已经有些着急,只能强自镇定。 “本王给你半刻钟的时间,半刻钟之后你还收拾不好,本王就叫侍卫进来了。”蓝景钰冷冷地丢下了几句话,转身绕过了屏风,然后穿过珠帘,停在了小门之外。 愣在门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想要上前关上房门,却被蓝景钰一个眼神又给吓了回来。 傅紫苏定了定神,逐渐停止了哭泣声。 房门没关,透过纱幔屏风和那一层细密的珠帘,她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门口灯笼下面蓝景钰的背影,高大,挺拔,一如许多年前她看到的那个背影一样。 看着看着,她竟然失了神,久久都没有动上一动。 身后一阵轻微的水花轻响,桃夭夭悄无声息地从她背后的水里露出了一个脑袋来。 看到傅紫苏看着那个背影失神,桃夭夭黑了黑脸。 她将口中含着的竹管拿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傅紫苏的肩膀。 傅紫苏回神,猛然扭过了头,脸上已是一片绯红。 桃夭夭古怪地看了傅紫苏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蓝景钰的那个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心中忽然一动,脸上已是一片了然。 他们二人之间的这个八卦只能回头再说了,现如今要做的是赶紧脱身。 她总不能真的在浴桶里泡着等蓝景钰叫侍卫进来搜吧? 看蓝景钰和傅紫苏之间,多半应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吧?蓝景钰那厮,根本一丁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桃夭夭用下巴指了指门外的蓝景钰,无声地对着傅紫苏开口。 怎么办? 傅紫苏想了想,拉过桃夭夭的右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字:等。 等? 桃夭夭满脸黑线,她看了一眼同样有些忐忑的傅紫苏,知道傅紫苏也没有多大把握,她无声地苦笑了一声,忽然有些后悔听信了傅紫苏的话了。 这下好了,她还是逃脱不了被蓝景钰发现的结果,还莫名其妙地欠了傅紫苏这个人情。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 听到房内一直迟迟毫无动静,蓝景钰便不耐烦地开口提醒。 桃夭夭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浴巾,同样伸出手指在傅紫苏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傅紫苏看着手心里的那个“后”字,心领神会地对着桃夭夭点了点头。 “冬梅姑娘,你进来帮我取一下浴巾吧。”傅紫苏对着门外开口,桃夭夭则再次含着那根四季竹的竹管潜进了水里。 门外那小宫女怯怯地抬头看了蓝景钰一眼,见蓝景钰沉着脸没有说话,便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进来。 “傅姑娘,需要我服侍您出浴吗?”那个叫冬梅的小宫女从架子上取了浴巾,一边往傅紫苏身边走,一边小心地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傅紫苏对着冬梅笑了笑,伸手接过了浴巾。 冬梅又退了回来,四处在房内看了一眼之后,她疑惑地对着傅紫苏开口:“对了傅姑娘,秋菊姐姐她……不是一直在您身边伺候着吗?怎么不见她的人影啊?” 秋菊看了一眼蓝景钰的背影,清了清嗓子之后,她朗声开口:“哦,我看天色已晚,怕皇后娘娘等着急了,便让她去仁玺宫里说一声,顺便帮我从仁玺宫里叫个人过来……” 说到这里,傅紫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太熟识宫中的路,不好继续麻烦你们了……算算时间,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冬梅受宠若惊地低了低头:“傅姑娘,您太客气了,我们本来就是德妃娘娘派来服侍您的,我们……” 冬梅的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了蓝景钰的一声冷哼。 “时间到了,来人——” “是!——” 冬梅变了变脸色,转身就往外跑,留下傅紫苏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地愣在水里。 她都已经搬出皇后娘娘了,誉王殿下难道不应该立刻带人离开吗? 可是现在,却反而弄巧成拙了,她们两个,连出浴穿衣的机会都没有了…… “誉王殿下不可!傅姑娘还没收拾好!” “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冬梅跺了跺脚,眼见着几名侍卫已经听了蓝景钰的吩咐到了跟前,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傅姑娘,您快一点!誉王殿下他真的已经叫人过来了!他……唉!——” 冬梅无计可施,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冒着被蓝景钰丢出去的危险伸手关紧了房门,然后张开双臂守在了外头。 留下房间内面面相觑的桃夭夭和傅紫苏二人大眼瞪小眼。 对不住了桃姑娘,我好像拖不住了。 傅紫苏对着桃夭夭无声地开口,脸上笑得有些尴尬。 桃夭夭无奈地耸耸肩,继续回了她无声的一句话: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穿衣服出来啊! 二人掩着嘴巴相视而笑,慌慌张张地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浴桶,又匆匆穿好了衣裳,紧接着便开始寻找各自的鞋子,又拎着鞋子蹑手蹑脚地去了床边穿好。 看着狼狈的对方,桃夭夭和傅紫苏再次无声地大笑。 桃夭夭伸手指了指门外,示意傅紫苏仔细去听,她自己,则四处打量着房内,一直犹豫着是直接从后门离开呢?还是先躲起来。 纠结许久之后,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傅紫苏的身边。 她决定不逃了,也不躲了,反正杀人的又不是她,暗中下药害人的也不是她,她是被害者,为何要躲要逃呢? 有傅紫苏在,蓝景钰也不可能当着傅紫苏的面动她吧?待会若是问起来的时候,大不了她就说这是一场闹剧,只是傅紫苏这个人情,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还了。 毕竟在这个社会,女儿家的贞洁有时候是比命还要重要的,傅紫苏又是扬名在外的京都第一才女,这莫名其妙地为了自己就被人看了身子…… 桃夭夭垮了脸,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没等抬起头来,右手却被傅紫苏的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覆盖上了。 她抬头看着傅紫苏,傅紫苏却对她笑了笑,然后轻声开口:“桃姑娘,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有我的打算。” “打算?”桃夭夭微愣,看到傅紫苏脸上一闪而过的娇羞,她顿时明了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傅紫苏对蓝景钰有企图。 她对着傅紫苏扯了扯嘴角:“看来京中传闻也不可完全相信,我还以为傅姑娘只是一个胆小温顺的弱女子,没想到……” “没想到今日一见,让桃姑娘失望了是吗?”傅紫苏接过桃夭夭的话头笑着说道,尽管外面已经乱成一片,可是她们二人却像是坐在自家庭院里聊天一样淡然。 “不是失望了,是觉得不虚此行。”桃夭夭冲着傅紫苏眨了眨眼睛,“其实吧,比起惺惺作态的伪君子,我更喜欢傅姑娘的直来直去。” “桃姑娘的言外之意,是在说我是一个真小人对吗?”傅紫苏笑了笑,脸上并无一丝生气,她认真地看着桃夭夭:“桃姑娘的为人跟传言相比,也是差了不只一星半点儿呢!我竟然不知道桃姑娘竟然还身怀绝技。” 桃夭夭干笑了两声,知道傅紫苏指的是她在水中渡内力给傅紫苏取暖一事:“傅姑娘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若是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以后咱们相互了解的机会多着呢!” 傅紫苏轻笑了两声,如水的双眸仿佛真的溢出水来一样:“难道咱们不已经是好朋友了吗?” 桃夭夭哑然失笑,她用下巴指了指门卫,压低了声音在傅紫苏耳边开口:“你猜我数到几个数的时候蓝景钰会破门而入?” 傅紫苏认真地想了想:“应该不超过三十个数。” “那就试一试?”桃夭夭笑着点点头,无声地开口数出一个“一”字…… …… “……誉王殿下,奴婢可以作证,傅姑娘房里根本没有您要找的什么刺客,您已经冒犯过傅姑娘一次了,可千万不能继续冒犯了啊!” “住口!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蓝景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雪地里的那一排脚印,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个女子的脚印,分明就是朝这边走来的。 没有人知道,当他听到桃夭夭被下了媚药又被双飞花带走的时候,他是多么的愤怒与不甘,更没有人知道,当他无意间看到雪地里那双小巧玲珑的脚印的时候,心里又是多么的震惊与庆幸! 他从来不敢想象,竟然有人能在母妃和皇后那么多的手段的压迫下还能全身而退,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竟然能在中了媚药的情况下还能从双飞花手里逃脱。 更离奇的是,方才听那傅紫苏的说话声,竟然没有一丝被挟持的意思,她又有着怎样的通天本领,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收买了傅紫苏帮她藏身? 他迫不及待地想揭开答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看到她毫发无伤地被他找到,这份期待,让他几乎失了一个男人应有的风度,甚至让他将母妃的计划全部抛在了脑后。 他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想要得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滚开,别逼本王杀你!”蓝景钰低头看了冬梅一眼,然后对着身边的侍卫挥了挥手,立即有两名侍卫上前拉开了冬梅。 冬梅挣扎着:“誉王殿下!不行啊!您若是真的带人闯进去了,德妃娘娘一定会受到牵累的!皇后娘娘和定国公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蓝景钰冷哼:“将她的嘴给本王堵上!本王今日,还真就非进去不可了!” “唔……”冬梅挣扎着被人拉在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蓝景钰抬起了右手,伸向了房门。 眼看蓝景钰就要推门而入,就在这时,青云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傲慢的声音:“有本宫在,看谁敢造次?”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2章 白绫自尽 听到那个声音,蓝景钰微微变了变脸色,他放弃了伸手推门的打算,缓缓地转过了身。 青云殿外出现了几个人影,随之而来的还有太监尖细悠长的通报声:“太子殿下到——” “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云殿的侍卫跪了一地,蓝景钰也对着蓝景铄低了低头:“臣弟见过太子皇兄!您怎么想起来这紫楚宫了?” “这话该本宫问你才是吧?”蓝景烁居高临下地瞥了蓝景钰一眼,“本宫若是不来,还不知道本宫的表妹要受多大委屈呢!”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石嬷嬷,你赶紧进去看看紫苏怎么样了?” “是!”蓝景烁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蓝景钰看了一眼,认出那人是皇后身边的石珍石嬷嬷。 出了石嬷嬷之外,蓝景烁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薛楚玉,另外一个,却是德宁宫的程岩程公公。 对上蓝景钰疑惑的眼,程岩眼神微闪地对着蓝景钰轻轻摇了摇头,蓝景钰板着脸冷哼了一声,随即后退一步站在了一边。 石嬷嬷上前敲了敲房门:“紫苏姑娘,奴婢是仁玺宫里的石珍,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接姑娘回仁玺宫……” 石嬷嬷一连喊了两遍,却并未听到里面的任何回音。 “别喊了,直接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两声呼喊未果之后,石嬷嬷身后的薛楚玉抬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石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再加上她也实在担忧傅紫苏的安危,便紧跟在薛楚玉身后进了屋,蓝景烁原本也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蓝景钰开口叫住了。 “傅姑娘许是正在更衣,太子皇兄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蓝景烁瞪了蓝景钰一眼:“你怎么知道紫苏正在更衣,你对她做了什么?” 蓝景钰眼神微闪:“臣弟想去哪里,又做了些什么,怕是用不着跟皇兄报告的吧?” “你——”蓝景烁气急败坏地指了指蓝景钰,将火发到了角落里依旧跪在地上的冬梅身上。 他上前一步踢了冬梅一脚:“你说!蓝景钰这畜生对我表妹做了什么?好端端的他为何会跑到青云殿里来?” 冬梅被蓝景烁的一声冷喝吓到了,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开口: “……誉王殿下来青云殿,是……是来捉拿刺客的。” “捉拿刺客?”蓝景烁冷笑,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蓝景钰一眼:“本宫倒是不知道,这捉拿刺客一事,何时也轮得上二弟出手了?” 蓝景钰看了蓝景烁一眼,懒得开口解释,蓝景烁便又将怒火发在了冬梅身上,他再次抬起一脚,正中冬梅的胸口。 “你说!你是怎么伺候紫苏的?青云殿来刺客了你都不知道找人报告的吗!” 冬梅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趴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来。 “太子殿下请息怒,您跟一个宫女犯不着较劲,既然誉王殿下不想说,咱们就先问问紫苏姑娘再说吧。”程岩笑着上前打着圆场。 蓝景烁冷哼了一声,知道程岩甚得皇上和德妃的欢心,便甩甩袖子退在了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蓝景钰看了程岩一眼。 程岩低头,语速极快地跟蓝景钰解释了原因:“回誉王殿下话,是太医院刘院使的妹妹去了绛云宫找他,说是她的一个好姐妹,也就是钦天监徐大人家的千金不见了,请绛云宫里的侍卫帮忙寻找的,据刘姑娘说,徐姑娘是从紫楚宫离开之后失踪的。 当时德妃娘娘正好吩咐小人去绛云宫看望薛小公子,听说是紫楚宫出的事,小人便跟着薛姑娘一起赶来了,至于太子殿下和石嬷嬷,应该是皇后娘娘吩咐他们过来的吧……” 程岩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声从房内传了过来。 “紫苏小姐!紫苏小姐您醒醒啊!您别吓奴婢啊!——” 石嬷嬷的哭喊声一响,蓝景钰第一个奔进了房内,蓝景烁和程岩等人则紧随其后。 众人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薛楚玉正沉着脸将傅紫苏横抱着平放在了地上,她们头顶的上方,是一道系在房梁上的白绫,正幽幽地飘荡着。 “紫苏小姐……这是怎么了?您为何这么想不开啊!——”石嬷嬷扑在傅紫苏痛哭不已。 “人没事,只是昏过去了,赶紧找太医!”薛楚玉撤回了放在傅紫苏鼻下的手,沉声对着身后开口。 程岩立即转身出门吩咐侍卫找太医,蓝景烁也扭头就往外走,而蓝景钰却警惕地在房间内四处打量了起来。 听到门外蓝景烁大声让人去通知皇后的消息,薛楚玉变了变脸色。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蓝景钰,声音沉了下来:“誉王殿下,您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傅姑娘抱到床上去啊!” 蓝景钰皱了皱眉头,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不得不在好几道目光的注视下走上前去,然后弯下腰将傅紫苏轻轻抱了起来。 无人看到的是,在他将傅紫苏抱起放在床上的那一瞬间,傅紫苏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的手指忽然紧张地轻轻动了动,转瞬间就归于平静。 蓝景钰将傅紫苏放在床上,转身就要在房内搜查,却被石嬷嬷张开胳膊拦住了。 “誉王殿下,您做什么去!”石嬷嬷擦了一把眼泪,“奴婢斗胆请问王爷,您为何会出现在紫苏小姐沐浴更衣的房门外,还想要强行闯入?” “你觉得本王出现在哪里,到什么地方去,有义务跟你一个下人知会吗?”蓝景钰不悦地瞪了石嬷嬷一眼,抬脚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石嬷嬷咬咬牙,再次大着胆子张开双臂拦在了蓝景钰面前。 “誉王殿下恕罪!男女有别,这里适合紫苏小姐暂住的地方,誉王殿下不可四处查看!” 蓝景钰低头,冷冷地看了石嬷嬷一眼:“你敢拦本王?” 石嬷嬷被蓝景钰的那一眼瞪得有些害怕,却依旧鼓起了勇气开口:“奴婢不敢,奴婢只想问问誉王殿下,您之前究竟对紫苏小姐做了什么?她为何会忽然想不开想要自尽!” 蓝景钰怒极反笑:“你以为本王会对她做了什么?” 石嬷嬷挺了挺脊背:“奴婢不敢胡乱猜测!奴婢只知道,紫苏小姐虽然看似柔弱,可是骨子里却比男儿还要坚强!” 说到这里,石嬷嬷动容地抹了一把眼泪:“……想当年,紫苏小姐的父亲离世的时候,她才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啊!看着悲痛欲绝的老国公夫妇俩,还有姗姗学步的幼弟,她仿佛一日之间便长大了…… ‘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表明上看似风光,可是谁又知道她背后的那些付出啊!她背地里吃的那些苦,流的那些泪,别人不知道,皇后娘娘和奴婢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的啊!”石嬷嬷再次抹了一把眼泪, “老国公已经年迈,云泽公子又年少不懂事,国公府的重担,可全部都是压在紫苏小姐一人的肩上啊!誉王殿下,您告诉奴婢,若非出了什么天大的事,紫苏小姐为何会寻了短见啊?!” 石嬷嬷的话,让在场的许多人都沉默了片刻,蓝景钰冷哼了一声,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程岩轻轻拉住了衣袖。 他回过头来看了程岩一眼,见程岩轻轻对他摇了摇头,便甩了甩袖子背转过了身。 房内气氛正凝滞的功夫,青云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一名侍卫急匆匆跑来,却被蓝景烁拦在了门外:“慌慌张张做什么?是不是母后过来了?” “太……太子殿下!不是皇后娘娘,是……是……”那侍卫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话才说了一半,忽然身子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你给本宫起来!”蓝景烁对着地上的那侍卫破口大骂,他走了两步到了那侍卫的面前,抬起一脚踢在了那侍卫的肩膀上,那侍卫却一动不动。 身后的程岩见情况不对,便快步走上前去,他弯下腰将那侍卫的身子翻了过来,准备伸手去探鼻息。 当看到那侍卫脖颈中的一处剑伤之时,他猛地变了脸色。 “太子殿下,他已经死了……”程岩撤回刚刚探过鼻息的右手站起身来,快步到了闻讯赶来的蓝景钰身边:“誉王殿下,这侍卫是负责德宁宫那边的,许是出事了,我去看看。” “本王跟你一起去!”蓝景钰沉声开口。 还没等二人走下青云殿的台阶,忽然间听到紫楚宫外传来一片喊杀声,隐隐还伴着一些哭喊,蓝景钰猛然抬头朝天空上方看去,赫然看到紫楚宫的东北角方向传来一片火光。 “是德宁宫方向!”蓝景钰脸色大变,一个大步就跳下台阶,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程岩紧随其后下了台阶,刚走了两步又折返过来,匆匆跟薛楚玉嘱咐了几句话才匆忙离开。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着时隐时现的喊杀声,蓝景烁慌忙往台阶上退了退,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护驾!护驾——” “德宁宫距离仁玺宫仅仅两宫之隔,若是德宁宫出事,仁玺宫那边必定也不安全,太子殿下与其在这里吵吵嚷嚷,不如多带几个人赶去仁玺宫看看皇后娘娘。”薛楚玉的声音在蓝景烁背后响起,带着浓浓的嘲讽。 “大胆!你竟然敢说本太子吵吵嚷嚷,还敢诅咒母后出事!真是反了你了!”蓝景烁气急败坏对着薛楚玉大吼。 薛楚玉嗤笑了一声之后摇摇头,根本没再看他一眼,便抬步下了台阶,留下蓝景烁一人在身后上蹿下跳。 薛楚玉快步走到紫楚宫门口,刚好看到一小队侍卫急匆匆地往东北方向跑去,她定睛看了一眼,伸手拉住领头的那个侍卫长:“德宁宫那边发生何事了?你看到薛统领了吗?” 那侍卫长在薛楚萧手下当值,一眼就认出了薛楚玉,他对着薛楚玉低了低头,语速极快地说道:“回玉儿姑娘话,德宁宫那边来了刺客,杀人又放火的,手段极为毒辣,太尉大人已经紧急带人赶过去了!” “为何是太尉带人?我哥呢?”薛楚玉的眼皮微微一跳,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人没见过薛统领!”侍卫长摇摇头,“大概两刻钟之前,薛统领听说紫楚宫这边来了刺客,便带人来这边捉拿刺客了!” “我刚从紫楚宫出来,这里的人没见过我哥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共来了几波刺客?”薛楚玉急问道。 侍卫长再次摇头:“这个……小人不知,倒是有兄弟见过薛统领,说是薛统领带人去追一个掳走桃姑娘的人了……” 那侍卫长说到这里,见薛楚玉似乎若有所思,便对着薛楚玉低了低头:“玉儿小姐,今天晚上宫中不安全,您自己多保重,小人得赶紧带人过去支援了!” 说完,那侍卫长朝着那一小队人马匆匆追去,留下薛楚玉一个人站在紫楚宫门口若有所思。 “……不对啊,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薛楚玉自言自语道。 “……吸引誉王殿下过来的刺客是德妃娘娘安排的,不可能真的掳走桃夭夭……那掳走桃夭夭的一定是另外一批,难道……是皇后的人?” 薛楚玉的眉心越锁越紧:“……可是,就算是皇后的人掳走了桃夭夭,也不应该多此一举跑去德宁宫杀人放火啊,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难道……还有第三波刺客?德妃娘娘……哥哥……再加上落水的墨儿,难道,刺客是冲着薛家人来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薛楚玉忽然微微变了变脸色,她抬头看了一眼东北角方向德宁宫的天空,再看一眼与紫楚宫近在咫尺的绛云宫,仔细思量之下,她匆匆出了宫门,朝着绛云宫方向快步而去。 …… 薛楚玉离开之后,紫楚宫的宫门内忽然闪出桃夭夭那张灿若桃花的俏脸来。 看着薛楚玉匆忙离开的背影,她自言自语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侄子比姑姑重要啊!” 叹完气之后,她微微一笑,瞬间又有了计谋。 傅紫苏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倒是不用担心傅紫苏会露出什么马脚,现在她唯一要做的,是赶紧回去之前的那个大殿将自己藏好,等着哥哥进宫来接她回家。 也不知道那个花沐办事靠不靠谱,算算时间与路程,哥哥应该也差不多到了才是,只是,为何她心里头忽然七上八下的呢? 桃夭夭皱了皱眉头,抚着莫名其妙有些慌乱的胸口,趁乱朝着她先前更衣的大殿走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3章 本世子的未婚妻 …… “皓月殿……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看着头顶上那三个烫金大字,桃夭夭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 之前跟着春兰她们几个刚进来的时候,她湿漉漉的一身水,也没来得及看一眼这座殿的名字,平心而论,紫楚宫也好,绛云宫也好,甚至这皓月殿,不得不说,这人的起名水准倒是不错,好听得紧! 刚才跟傅紫苏商议计策的时候,她原本还担心回皓月殿的时候会有些麻烦,可是好巧不巧,恰好德宁宫那边去了几个杀人放火的刺客,而那脓包太子蓝景烁因为害怕遇刺,所以便将看守皓月殿的那几个侍卫抽调过去青云殿护驾了。 因此,她才可以光明正大地从皓月殿的正殿摸了进去。 进去正殿之后,她没有再回之前偏殿的那个更衣的卧房,虽然卧房里的那三具尸体已经被抬走,可是她还是有些怯怯的。 她讨厌夜晚的漆黑一片,可是为了计划,她却不得不壮着胆子重新溜回来。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就算她平安无事,她也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那样她便真的会被人嘲笑,会认为她被人掳走,自己毁了清誉不说,还得平白给定远侯府脸上抹黑,间接地或许还会连累到洛云锡。 所以,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她必须得回来一趟。 壮着胆子在其他几个偏殿里转了一圈之后,她选了最里边的一个偏殿,找了一个高大的衣柜躲了进去。 春兰她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大殿里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被她勉强压制住的那股还没有死绝的浴火似乎又在蠢蠢欲动,她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越是忍着不去想,可是眼前洛云锡的模样偏偏越发清晰。 桃夭夭抬手敲了敲脑袋,忍无可忍之下,她又从衣柜里跳了出来,转悠半天之后,她找到角落里的一个窗户。 她从窗户里跳出去,从后窗下的雪地里捧了两把雪洗了把脸,这样来来回回地翻来翻去了好几次,她才堪堪将洛云锡的影子从自己眼前挥散。 折腾过后的她又累又困,还饿得肚子咕咕叫,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如此委屈过自己的身体。 想蜷缩着身子好生睡上一觉吧,偏生她的听力又极好,远处的那些喊杀声和刀剑声她又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实在是困极了,她便强迫自己将那些刀剑声当成了自己的催眠曲,就这样蜷缩着身子在柜子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还不忘随手从里面插上了衣柜的那个小小的插销。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那些喊杀声似乎逐渐消失了,似梦似醒间,她好像听到许多嘈杂的声音。 “……洛世子,本王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桃姑娘是被双飞花兄弟二人带走的,许多侍卫都可以作证! 薛统领去追查她的下落到现在都毫无音讯,你就算将皇宫翻个底朝天也没用!” 蓝景钰的声音似是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洛世子…… 是洛云锡来了? 桃夭夭一个激灵便醒了,她猛地坐直了身子。 柜子里依旧是一片漆黑,不过她倒是能看到从门缝里透进来一些微弱的火把光亮,说明现在依旧是晚上,她的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 桃夭夭动了动僵硬的腿脚,抬手就打算推开柜子门出去,可是却又住了手。 她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弱女子”,是因为看到皓月殿里进了刺客,心里害怕才偷偷躲起来的,偏巧又因为胆子太小而被吓昏在了柜子里,所以才会一呆就呆了这么久。 她已经被吓“傻”了,自然不能就这么跑出去。 这样想着,桃夭夭便又坐了回去。 “……本世子也再说最后一遍!本世子的未婚妻是在这皓月殿里出的事,本世子还真就打算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了!不仅这皓月殿,还有紫楚宫的其他宫殿,本世子也会翻个底朝天!” 洛云锡的声音隔着柜门传来,带着一贯的慵懒和高高在上的傲慢,听着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桃夭夭瞬间就傻笑起来。 未婚妻…… 他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这感觉真好!听得她心里舒服极了! “洛云锡!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里可是皇宫!谁给你的这么大胆子!”蓝景钰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 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眼底迸出来的怒火似乎要将洛云锡那张谪仙般的脸烧出两个大窟窿来。 “未婚妻”那三个字就像是三把利刃,将他的嫉妒,他的不甘,还有他的骄傲彻彻底底、毫不留情地剖开,而他却连反击的资本都没有。 他绝对不能放洛云锡进去,不仅仅是为了争一口气,更重要的是,他刚才被母妃遇刺的事情吸引了心神,皓月殿的那么多把柄和痕迹根本还没来得及清理掉,若是被洛云锡的人搜到,母妃必定会受到父皇的怪罪。 看着蓝景钰眼底的不甘与慌乱,洛云锡轻笑了两声:“那可是不巧了,我洛家的人生来胆大,誉王殿下的威胁,本世子可能听不进去了……” 说到这里,洛云锡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去,给本世子好好搜一搜这皓月殿!” “是!”不约而同的几声应答声,桃夭夭一下就听出来了,她微微扯了扯嘴角,心底划过一股暖流,洛云锡竟然把祁风和洛冰他们都带进来了。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瞬间又分散在了各个偏殿。 桃夭夭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努力酝酿出满脸的惊恐与委屈来。 “洛云锡!你竟敢带兵器入宫,还要强行搜宫!是想造反吗!”蓝景钰的脸色铁青,他对着周围站着侍卫沉声呵斥了一声:“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拦住他!” “是!”一阵异口同声的应答声,还伴随着拔剑声,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脸上满是嘲讽:“造反?这个词太沉重了,誉王殿下还是不要动不动就拿出来说的好!万一不幸被您一语成谶,应验到您自己身上,可就不太好了!” “洛云锡,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蓝景钰怒极,他从身边侍卫手里夺过宝剑,冷哼一声便朝洛云锡斜刺了过来。 洛云锡闪身躲过,用手里的穿云剑轻轻一挑便将蓝景钰的剑尖挑了开去。 “蓝景钰,你不是本世子的对手,识相的话就赶紧让开,免得待会自取其辱。” 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他缓缓举起了手里的穿云剑,剑尖直指蓝景钰。 祁风他们已经进去了有一会了,可是却依旧没有消息,他已经失了跟蓝景钰继续耗下去的耐心。 “自取其辱的是你洛云锡才对吧!”蓝景钰冷笑了一声,脸上似是松了一口气:“你看看那是谁?” 洛云锡缓缓转身看去,只见皓月殿外的长廊上走来一名太监,行色匆匆,脸上还带着担忧,见到剑拔弩张的洛云锡和蓝景钰二人之后,他顿时加快了脚步。 “原来是赵公公来了!”蓝景钰抬步下了皓月殿的台阶,笑着朝那人迎了过去。 赵公公一路小跑到了蓝景钰跟前,先粗粗地打量了一眼蓝景钰和洛云锡,确认他们二人身上都未受伤之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奴见过誉王殿下,见过洛世子!”赵公公分别对着蓝景钰和洛云锡见礼。 “赵公公不必多礼,你匆匆赶来,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吗?”蓝景钰虚抬了抬右手,客气地对着赵公公笑了笑。 赵公公点点头,站直身体之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口:“皇上口谕——” “万岁万岁万万岁!”蓝景钰神色一正跪在了地上,洛云锡也慢条斯理地在蓝景钰身后跪了下来。 “圣上口谕,宣誉王速去福渊宫觐见,其余人等就地待命,全部听命于洛世子,配合玄幽王府的人全力查找桃姑娘的下落!” 赵公公说完,笑着对着蓝景钰低了低头:“誉王殿下,这里就交给洛世子吧,皇上还在福渊宫等着您呢!” “不可能!父皇怎么会下这样的口谕!赵公公,你确定这是父皇的原话吗!” 蓝景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回头看了一眼洛云锡脸上淡笑的表情,心里憋了一口气,差点没将他憋出内伤来。 “誉王殿下,老奴就是跟天借了胆子,也不敢将皇上的口谕传错哪怕一个字儿啊!您要知道,圣心难测啊!您还是赶紧去福渊宫吧!”赵公公笑着开口。 蓝景钰冷冷地瞪了洛云锡一眼:“本王今日还真就不信这个邪,洛世子又怎知人一定还在皓月殿?” 他就不信洛云锡还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他费尽心思都没找到的人,怎么可能还藏身在皓月殿里? 青云殿搜寻未果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种种假设,那个桃夭夭不过是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从双飞花手下逃出生天? 后来侍卫的禀告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薛楚萧已经亲自追着她和双飞花而去,是他高看了她,她根本不可能在皓月殿! “本世子从未说过自己的未婚妻一定就在这皓月殿,只不过是从这里开始找起而已…… 本世子还是那句话,不光要带人搜查着皓月殿,还要将整个紫楚宫都搜上一遍!怎么?皇上口谕已下,誉王殿下这是要违抗圣谕吗?” 洛云锡一边冷笑,一边缓缓转身朝殿内走去,踏上台阶之前,他还特意转身看了一眼蓝景钰,眼底是赤裸裸的挑衅与嘲讽。 蓝景钰握着剑柄的右手上青筋暴起,额上的青筋也时隐时现,似是在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他朝着洛云锡身后跟了两步,却被赵公公一个大步拦住了。 “誉王殿下!您三思啊!皇上今晚上本来就心情不好,您可千万别再惹他生气了,不然的话,到时候吃苦受累的可是您跟德妃娘娘啊!” 蓝景钰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听进去赵公公的话。 他一把甩开了赵公公的衣袖:“父皇这是受奸人蛊惑,竟然对他洛云锡宽容至此!本王偏要留下来看看他洛云锡该如何收场!就算是父皇怪罪,本王也认了!” 话音落下之后,蓝景钰一个大步便跳上了皓月殿的台阶,迈着大步朝里走去。 赵公公跺了跺脚,狠狠地“唉”了一声,慌忙跟了上去。 …… “你们四个,分头去前后院找一找,都仔细一些,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是——”应声的是几名玄幽王府的侍卫。 “祁玉,你带人去东边两个偏殿,剩下的人去西边的两个偏殿!” “是——”应声的是祁玉。 “洛冰,你随公子留在正殿,我带人去房顶看一眼!” “知道了!”这一次,是洛冰。 皓月殿内,祁风俨然已经将蓝景钰带来的这一队侍卫当成了玄幽王府的人,吩咐起来没有丝毫含糊。 玄幽王府的几名侍卫再加上宫中守卫,一瞬间便各司其职走了个干净。 洛云锡负手站在正殿的中央,沉思片刻之后,他对着身后的洛冰开口:“你去夭夭更衣的那间卧房看一下,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知道了公子!”洛冰冷冷地看了一眼正殿门口的站着的蓝景钰一眼,眼底是赤裸裸的鄙视。 皓月殿伺候的那个叫春兰的宫女,如今可还被玄幽王府的人控制着,虽然那个春兰什么都没说,但是从她闪躲的眼神里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春兰一定有问题! 只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这一样,就已经出卖了她。 混迹醉欢楼这么些年,她洛冰什么样的媚药不熟悉?什么样的催情香没有见过?想瞒过她的眼睛和鼻子,怕是不容易! 洛冰掀开珠帘进了内室,视线缓缓从房间内的所有家具器物上面掠过,没有放过一分一毫,包括地上的那个香炉,还有浴桶中早就已经凉透了水。 最后,她将视线投放在了桌上托盘里的那一叠五彩锦衣上面。 洛冰飞快地走上前去,一把拿起那几套衣服,只远远地嗅了一下,她就变了脸色。 “该死的!竟然敢用如此霸道的媚药!” 洛冰气呼呼地端着托盘回了正殿,将托盘连带着衣裳一把摔在了蓝景钰的脚边。 “誉王殿下没走真是太好了!您难道不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洛云锡看着地上的那些衣裳,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并不知道这衣裳当中藏的猫腻,却还是冷冷地瞪了蓝景钰一眼。 蓝景钰却像是没看到洛云锡的目光一样,他事不关己地轻笑了一声:“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今日皇宫进了刺客,这皓月殿内并无侍卫值守,自然任谁都能在衣服上动手脚。” 言外之意,这衣裳不管有什么问题都跟他无关,简而言之,也就是跟德妃无关。 “誉王殿下说谎还真是不脸红啊!”洛冰冷笑了一声,回头看着洛云锡开口:“公子,是时候将人带上来了吧!” 洛云锡“嗯”了一声,洛冰转身便出了殿门,不一会儿就拉了一个宫女进来。 那宫女被反剪了双手,口中还塞了布巾,战战兢兢地被洛冰连拖带拽地拉进了正殿。 当看到大殿当中的蓝景钰之时,她的眼神微闪,无声地对着蓝景钰“呜呜”了几声,最终却在蓝景钰默然的注视下绝望地低下了头。 “誉王殿下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叫春兰的宫女,可是已经什么都招了!” 洛冰将春兰使劲往前一推,春兰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直直地跪在了洛云锡的面前。 看着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向自己求救的春兰,蓝景钰轻笑了一句,脸上不见任何慌乱:“本王根本不认识这个宫女,就算是她招了什么,仅凭一个宫女的片面之词,你们就想污蔑母妃和本王吗?真是笑话!” “誉王殿下误会了!本世子带她过来,不是跟你蓝景钰对峙的,而是要当着你的面将她……” 洛云锡一边冷笑,一边缓缓地对着春兰举起了手里的穿云剑。 “洛云锡,你敢在宫中持剑行凶?父皇一定饶不了你!”蓝景钰上前一步对着洛云锡低吼道。 死上一两个奴才倒没什么,洛云锡此举,却是在对他宣战,是在挑衅! “那咱们不妨试试,看皇上究竟会如何惩罚本世子?”洛云锡再次冷笑,眼底倏地迸出两道寒光,直直地射向了春兰。 春兰摇摇头,往后挣扎着跪着退了两步,最终却绝望地低了头。 “公子!——” 眼看着春兰就要丧命在穿云剑下,这时,忽然从东边的一处偏殿内传来了祁玉的一声呼喊。 洛冰下意识地朝着洛云锡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一道蓝影倏地一闪,原地里哪里还有洛云锡的身影了? 洛冰顾不上跪在地上盈盈啜泣的春兰,紧随着洛云锡身后进了偏殿,闻讯赶来的祁风也带人冲了进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4章 乖不怕我们回家 蓝景钰原本还在原地犹豫,他身后的赵公公却“唉”了一声: “誉王殿下,横竖您去福渊宫见驾也已经迟了,还不如找个能让您留下的理由来呢!万岁那边您也能有个说辞!” “多谢赵公公提醒!”蓝景钰心中一动,他客气地对着赵公公拱了拱手,抬步迈进了偏殿。 …… “公子,您看——” 看到洛云锡进来,祁风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那个衣柜。 衣柜旁边守着两名宫中侍卫,一人举着火把,另外一人持着长矛,如临大敌一般地盯紧了柜门。 “怎么不把门打开?”洛云锡皱了皱眉头。 “衣柜门的另外一半从里面锁紧了,里面有动静,属下怕…… 万一桃姑娘真的在里面,我们贸然开门,再伤着她!”祁玉小心地开口。 “你没开口问问吗?”洛云锡正犹豫着,刚刚赶来的祁风分开众人走上前去。 “问了,里面没人答应。”祁玉说道。 “我去试试吧!”洛冰一边说,一边抬步上前,却被洛云锡开口叫住了。 “不用了,我来吧!” 洛云锡沉声开口,他抬步走上前去,将视线放在了那两扇紧闭的衣柜门上。 “公子,小心有诈!”祁玉还想劝说一句,却被洛冰扯着胳膊拉到了一旁。 她悄悄指了指洛云锡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在祁玉耳边开口: “公子心里憋着气呢,你别看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在誉王跟前还能笑出来,其实他心里早就乱成麻了!” “那你还让他去!”祁风不满地瞪了洛冰一眼,偷偷看了看殿门口的蓝景钰一眼之后,他又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忘了,公子身上可还有伤呢!” “糟了!我忘了公子身上的伤了!” 洛冰黑了黑脸,背地里骂了自己两句,然后上前一步从身边的侍卫手里接过火把,跟祁风和祁玉一起将洛云锡牢牢地护在了中央。 洛云锡行至衣柜门口,先抬起手来轻轻地敲了敲柜门。 三声轻响落下之后,从里面传来一个细微的声响,似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有些哆嗦。 “谁在里面?”洛云锡沉声开口。 话音落下之后,里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啜泣声。 听到那个声音,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个声音太轻了,他没能分辨出来。 于是他上前一步,再次拍了拍衣柜门,将声音也压了下来:“我是洛云锡,是你吗夭夭?” 这一次,里面的啜泣声更大了些,啜泣声过后,一个带着无边委屈的沉闷声响传入了众人的耳中:“……洛云锡,是我……” “是小姐!真的是小姐!”洛冰几乎喜极而泣。 而她身边的洛云锡,虽然神色看起来并无太多波动,可是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略显粗重的呼吸却出卖了他。 洛冰对着祁风他们使了个眼色,三人举着火把退在了洛云锡身后。 洛云锡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暗哑着声音沉声开口:“夭夭,开门,我来带你回家。” 衣柜内窸窸窣窣了好一会儿,桃夭夭的声音再次弱弱地传来:“……我怕……” 听到那个“怕”字,洛云锡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蓝景钰,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杀气。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眼底的两汪寒潭却又化作了两汪温泉:“……乖,不怕,我在呢。” 声音温润暗哑,带着化不开的缱绻。 听着那个声音,衣柜里的桃夭夭身子猛地一抖。 该死的洛云锡,声音这么温柔做什么? 她这好不容易才憋回去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透过那道极细的门缝,她能清楚地看到洛云锡的那张俊脸,还有他眼底浓浓的…… 咦? 不是担心? 竟然也不是激动? 这……什么个意思? 看到她平安无事,这家伙一点都不开心吗? 怎么还一副隐隐压抑着怒火的表情? 既然不激动,那他还叫得那么好听做什么?这不摆明了要勾引她吗! 看着洛云锡那两片紧抿的薄唇,桃夭夭郁闷地皱了皱眉头。 人长得好看就是优势多,这不管什么样的表情,嘿嘿,她好像都喜欢! 桃夭夭色眯眯地咧嘴笑了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之后,她抬起手来摸索去开衣柜上那个小小的插销,还不忘了将自己的头发胡乱揪了揪。 见外头站的都是自己人,她还顺道还将衣领的扣子悄悄解开了一粒。 连锁骨都还没完全露出来,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既然要做戏,自然是得做足套了才行。 做完这些之后,桃夭夭再次伸手,在自己小臂的内侧使劲掐了一把。 这一次,她用的是十足十的力道,疼得她差点没当场嗷出声来。 听到柜子里面开门的动静,洛云锡轻轻走上前去,缓缓地拉开了那两扇柜门。 衣柜门逐渐敞开,众人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衣柜角落里的桃夭夭。 脸颊绯红,头发凌乱,发梢还湿着。 身上的衣裳也有些乱,领口的扣子也没扣紧,鞋子似乎也是湿漉漉的,在柜子里印下了两个湿湿的脚印。 小小的身子,脸上带着些忐忑不安和怯怯的惧意,还有两道尚未干涸的泪痕,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正瑟瑟发抖地抱着膝盖坐着。 外面明晃晃的火把让适应了黑暗的桃夭夭有些不太适应,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看到桃夭夭狼狈的模样,洛云锡的眼底的闪过浓浓的心疼,他走上前去,小心地对着桃夭夭伸出了胳膊。 看着逆着光的洛云锡的身影,桃夭夭忽然紧张地往里面又缩了缩。 “你走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她对着洛云锡又抓又挠,双脚也不停地踢着。 “夭夭!夭夭是我!我是洛云锡!” 洛云锡暗哑着声音,不顾桃夭夭的踢打,上前一步狠狠地将桃夭夭拥进了怀里。 “不会有人再抓你了……不会了……” 洛云锡轻轻拍着桃夭夭瘦削的肩膀,声音低喃,就像哄孩子一般。 “洛云锡……呜呜呜,洛云锡……”桃夭夭在洛云锡怀里停止了挣扎,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她伸出胳膊紧紧地环住了洛云锡的腰,鼻子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嗯,这腰,手感很好。 还有这胸肌…… 手感也不错! 她喜欢! 嘿嘿!—— 众目睽睽之下,桃夭夭一边哭,一边光明正大地让那她两只小手在洛云锡身上上下游走。 洛云锡黑了黑脸,他抱着桃夭夭忽然猛地一转,瞬间将桃夭夭的身体旋转九十度,将桃夭夭横着抱在了胸前。 低头看到桃夭夭隐隐若现的锁骨,他又危险地眯了眯双眼。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一把解下身后的那件深蓝色披风,瞬间将桃夭夭裹了个严严实实,连个脑袋都没露出来。 桃夭夭用双手环住洛云锡的脖子,将头靠在了洛云锡的肩膀下方。 听着洛云锡“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嘴角的笑意便也因了被盖得严实而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先去定远侯府送信,我先带她回玄幽王府。” 洛云锡丢给祁风一句话,迈起大步就出了偏殿。 行至正殿的时候,蓝景钰从后面追了上来:“洛世子,你就这么带着她走了吗?皓月殿死了三名刺客,她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解释?”洛云锡缓缓转身,声音凉薄如水:“本世子的未婚妻受到了惊吓,本世子要带她回府养伤!” “……洛云锡,有人要杀我,还有人要绑架我……” 披风之下,桃夭夭的身子拱了拱,似乎在微微发抖。 声音虽然听起来怯生生,背地里却是笑弯了眼,微微发抖的身子,不过是憋笑太用力了而已。 “都过去了,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动你了。”洛云锡轻轻安抚着怀里的桃夭夭,目光却直指蓝景钰。 蓝景钰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想跟洛云锡说话,反而温声对着桃夭夭开口。 “既然桃姑娘说有人要杀你,还有人要绑架你,那为何你会好端端躲在柜子里,那三名刺客却死了呢?” “死人了吗?”桃夭夭疑惑的声音弱弱地传来,开始一本正经地装傻:“洛云锡,我害怕…… 春兰她们让我沐浴,还给我拿了很漂亮的衣裳,我还没来得及换就来人了,好几个人,就打起来了……我就躲了起来,躲着躲着,就……就……” “桃姑娘不会是想说,你躲着躲着,就吓昏了过去,一直到洛世子带人将你救出来吧?” 蓝景钰嘲讽地笑了两声,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圣人都喜欢将女子和小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了。 他站在那里等着桃夭夭的回话,然而这一次,桃夭夭并没有回答他。 “洛云锡,我头疼……可能是昏迷的时间太久了,没缓过来……” “嗯,那就睡上一觉吧。”洛云锡开口应道。 蓝景钰抽了抽眼角,差点没被憋出一口老血来。 行至正殿门口的时候,洛云锡忽然看到了依旧跪在一旁的春兰,他便缓缓停下了脚步。 “先别睡,我让你见一个人……” 洛云锡在原地站定,伸出手来掀开了披风上的帽子,将桃夭夭那只娇艳如花的小脸露了出来。 原本只是想让她指认春兰,可是,乍一看到桃夭夭脸上阴谋得逞的笑意,洛云锡的胳膊忽然抖了抖,差点没将桃夭夭丢在地上。 他低头看着桃夭夭,目光在桃夭夭耳垂上的那两个坠子上停留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少了刚才的那种温柔:“夭夭,你看一眼,给你送衣裳的人,是不是她?” 桃夭夭微微一愣,她顺着洛云锡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被反绑了跪在地上的春兰,口中还塞了一大团布。 她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看到洛云锡抱着桃夭夭出来,春兰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看来,本世子并未冤枉你!”洛云锡冷冷地看着春兰开口,他看了一眼一路小跑跟过来的赵公公,忽然轻笑了两声: “皇上那里,就麻烦赵公公了,本世子还要送未婚妻回家,就不去福渊宫告退了,至于这个人……” 他冷笑了一声:“本世子跟皇上请旨之时,赵公公也是在身边的,应该不会拦着吧?” 赵公公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抬头看了一眼蓝景钰,犹豫了许久之后才勉强笑着点点头:“洛世子说笑了,这是您跟万岁爷之间的约定,老奴哪儿敢拦着啊!” “那就好!”洛云锡笑着点点头,忽然对着祁风沉声开口:“动手!” 祁风点点头,干脆地应了一声:“是!” 说完,祁风持剑上前,一剑正中春兰胸口。 春兰甚至连一声痛呼声都没发出,顷刻间便送了命。 “本世子还有要事,这里就麻烦赵公公善后了!” 洛云锡满意地笑了笑,抬手遮上了桃夭夭震惊的眼睛:“乖,不怕,咱们回家!” 桃夭夭愕然地点点头,春兰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似乎正盯着她看,她慌忙将身子缩进了洛云锡怀里,再也不敢看春兰一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紫楚宫,又进了绛云宫,然后从绛云宫的正殿内直穿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朝宫门奔去。 看着洛云锡一行人的背影,赵公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来,忐忑地朝着蓝景钰看了过去,却惊讶地发现蓝景钰的情绪似乎并无多大波动。 不仅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怒气冲天,反而还带了几丝微笑。 赵公公疑惑地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赵公公一定是在好奇,为何洛云锡当着本王的面让人杀了春兰,本王不仅不生气,反而还高兴呢?”蓝景钰笑着开口。 赵公公笑着摇摇头:“这个……请恕老奴愚笨!” 蓝景钰低低地笑了两声:“本王之所以发笑,是因为本王终于找到了洛云锡的软肋!” 他暗地里跟洛云锡较劲较了这么些年,却处处落后他一步,他知道,要想赢,便只有找到洛云锡的弱点,然后给他沉痛的一击! 今日这一战,他虽然输了,可是能让他找到洛云锡的软肋,即便是再输上几个回合又有什么关系? 赵公公低头想了想,并未完全理解蓝景钰的话,只好陪着笑说道:“誉王殿下所言甚是!那……咱们是不是应该……” “当然!时辰不早了,本王得赶紧去福渊宫给父皇请罪了,哈哈哈哈——” 蓝景钰一边笑,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紫楚宫的宫门走去,留下赵公公一人在夜风中凌乱。 …… “那个……洛云锡,你累不累,要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也能走。” 桃夭夭在洛云锡怀里拱了拱,小心翼翼地开口。 洛云锡抱着她走了这么久,除了当着众人的面跟她说过那几句话之外,却再没对她开过口。 就连刚才吩咐祁风他们去备车,他的语气也是冷冷的,害得她总觉得刚才衣柜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洛云锡是假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洛云锡在生气,可是为什么生气,她却不知道。 她的声音落下了好一会儿,洛云锡的眼睛却依旧看着前方,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就连宫中的侍卫和几名官员跟他打招呼,他也是冷冷地回应。 桃夭夭想了想,又讨好地开口:“世子?咱们就这么走了,你确定皇上不会秋后算账? 还有,你不是有要紧事要办吗?又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我哥呢?” 听到桃夭夭问到桃灼,洛云锡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低头看了桃夭夭一眼:“你今晚先去玄幽王府暂住,明日再送你回定远侯府。” “为什么?”桃夭夭不解,“是不是我哥还留在长公主府没有回来?难道是长公主那边又不好了?” 沉吟半晌之后,洛云锡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嗯”声,桃夭夭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众人已经出了宫门。 身后跟着的几人各自散去,洛冰和祁玉各骑了一匹马,祁风自然跟平日里一样,牵着马做了车夫。 洛云锡将桃夭夭连着披风一起塞进了马车,自己也弯腰跳了上来。 “回府!”洛云锡沉声吩咐了一句,之后便端坐在了桃夭夭的身边一言不发。 祁风“驾——”地一声赶起了马车,马车一直走了好远,洛云锡都板着脸没有开口。 桃夭夭咬了咬嘴唇,左思右想之后,她似乎有些知道洛云锡是在气什么了。 她轻咳了一声,悄悄地往洛云锡身边挪了挪屁股。 “洛云锡,你为什么不理我?生气了?”她笑着对着洛云锡龇牙。 洛云锡没有回头,半晌之后才板着脸蹦出俩字儿:“没有!” 才怪! 桃夭夭嗔怒地瞪了洛云锡一眼,伸出双手将洛云锡的脸扳向了自己这边。 看着洛云锡那张紧抿的嘴唇,她也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唇。 “……洛云锡,我饿了……”桃夭夭可怜巴巴地开口。 “桌上有点心,也有热水。”洛云锡沉声开口,没有回头。 桃夭夭:“……我冷。” 洛云锡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解开了自己外面的衫子朝她丢了过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5章 攻城掠地不能怂…… 桃夭夭一把抱住那件衫子,却委屈地红了眼眶。 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抱着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然后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膝盖当中。 虽然低着头,她的那双机灵的眼睛却没闲着。 借着马车内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她能清楚地看到洛云锡的脸,看到那两帘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头也不着痕迹地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为了不被发现,桃夭夭慌忙撤回了目光,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缩在了角落里。 耳边一声轻叹声响起,洛云锡终于动了,他朝着桃夭夭侧身过来,在桃夭夭的眼前投下了大片阴影。 桃夭夭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她的身子就连着披风一起被拥进了洛云锡怀里。 “……还冷吗?”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暗哑。 桃夭夭摇摇头:“不冷了……” 她伸出胳膊环住洛云锡的腰,然后从洛云锡怀里抬起头来:“……洛云锡,我受伤了……” 声音轻若蚊蝇,带着浓浓的不满与委屈。 “哪里受伤了?我看看!”洛云锡一把拉下桃夭夭的双手,有些慌乱地伸出手去,想要解开披风检查一下,却被桃夭夭笑着按住了双手。 “……心里受伤了……因为你都不理我!”看着洛云锡的紧张与慌乱,桃夭夭的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洛云锡的俊脸微微一变,猛地板起脸来,他张了张口,还没待开口,桃夭夭却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轻轻浅浅的一个吻,浅尝辄止。 “对不起,让你和哥哥担心了,以后不会了……”偷袭成功之后,桃夭夭满意地砸了咂嘴巴,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做起了检讨。 洛云锡没有说话,忽然将桃夭夭的身子拥得更紧了些,力度越来越大,将桃夭夭勒得有些喘不过起来。 “……幸好你平安无事……幸好我赶回来了……”洛云锡喃喃地低吟,声音里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话音一转,他的声音却又沉了下来。 “……为何不用我给你的琉璃焰火?为何明明可以离开,却还要躲进那个柜子里?万一找到你的人不是我……” 他将下巴深深地埋在桃夭夭的脖子里,桃夭夭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担忧与后怕。 桃夭夭心中涌上一阵感动,她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洛云锡的后背,声音也是少有的温柔: “……不用琉璃焰火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躲在柜子里是因为我已经算好了时辰,也想好了说辞,我觉的我有能力应付……别管是为了定远侯府,还是为了你,我都不能一走了之啊……” 说到这里,她从洛云锡怀里挣扎着撤出了身子,抬头看着洛云锡,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洛云锡,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不想做一个只会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我不想成为谁的累赘。 相比于攀附和依托,我更喜欢的,是跟你肩并肩,虽然……虽然我暂时还弱了这么一点儿,但是我相信,将来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唔——”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而是被洛云锡用唇堵住了。 不同于她刚才的浅尝辄止,洛云锡的这个吻带着前所未有的霸道,一寸寸地攻城掠地,像是在宣誓主权一般,将桃夭夭吻得密不透风。 桃夭夭的身子逐渐酥软,身上那股还未完全散去的药劲儿忽然间就像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她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嗯——” 一声低喃旖旎的嘤咛声从桃夭夭口中发出,她感觉到马车内似乎猛然间热了起来,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索着扯开了自己脖子里的披风带子。 将披风褪下来之后,她似乎觉得还不够凉快,又开始不安分地动手去扒拉洛云锡的衣裳。 听到桃夭夭的那声嘤咛,洛云锡的身子微微一僵,他一把按住了桃夭夭不安分的小手,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 他疑惑地低下头,看到的是桃夭夭灿若桃花的俏颜,双目如水,眼神迷离,微肿的嘴巴半张着,正不满地皱眉嘀咕着什么。 “夭夭……你怎么了?”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 见桃夭夭似乎有话要说,他便低下头,将耳朵凑近了桃夭夭的嘴边。 “……我说……”桃夭夭笑嘻嘻地抬起头来,对着洛云锡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我说……在皓月殿的时候,我被……下了药了……” “被下药了?下了什么药?”洛云锡神色一正,第一时间就是去检查桃夭夭的另外一个耳坠上的珠子。 桃夭夭一把拍下了洛云锡的大手,洛云锡的衣裳不好脱,她便又开始低下头开始去解自己的扣子: “别找了……解毒丸我早就已经吃了,可是沈玉枫的解毒丸,解不了我身上这毒啊!”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洛云锡,我好热啊——” “别闹了,到底是什么毒?”洛云锡沉声问道,顺道还一把拍开了桃夭夭正解着扣子的双手,又笨拙地将刚刚被桃夭夭解开的一个扣子给扣了回去。 看着桃夭夭脸上不正常的红,他忽然想到皓月殿里洛冰摔在蓝景钰面前的那个托盘,想着想着,洛云锡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洛冰——”他一手拥住了桃夭夭,另外一只手掀开了马车侧面的车帘。 “吁——”洛冰缓缓勒住了马,策马朝着马车靠了过来,“怎么了公子?” 她没有等来洛云锡的回话,因为马车帘子又被人从里头放了下去。 “……你问洛冰做什么?问我啊!”桃夭夭一把将洛云锡掀着车帘的手按住了,她笑嘻嘻地抬头,压低了声音在洛云锡耳边说了几个字:“……是媚药啊——” “该死的——”洛云锡的身子一僵,咬牙切齿咒骂了一句之后,他忽然对着外面沉声喝了一句:“停车!” “怎么了公子?”祁风不明所以地缓缓勒停了马车。 他虽然听力极好,却不敢放开了胆子去听,只能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自然是云里雾里的。 洛云锡没有说话,他沉着脸捡起地上被桃夭夭丢掉的披风,将桃夭夭再次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然后扛着她钻出来了马车。 “公子,您这是……”祁风和祁玉面面相觑,只有洛冰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正抿着嘴唇偷偷地笑着。 “我先带她回府!赶紧去定远侯府将沈玉枫叫来!”洛云锡沉声吩咐道。 桃夭夭被裹了身子抗在洛云锡肩头,自然没有公主抱来得舒服,她有些抗拒地踢踏着腿:“……叫沈玉枫做什么!有你在就行了!” “闭嘴!”洛云锡的脸黑了黑,极不温柔地冲着桃夭夭嚷了一句。 然后又回过头来嘱咐:“若是定远侯府的人问起,就说是我旧疾发作,让沈玉枫回来开服药!” “知道了公子,我去吧!”祁玉接下了差事,他对着洛云锡抱了抱拳头,转身跳上马背,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沈玉枫为何会在定远侯府,我家谁病了?你吼我做什么!” 桃夭夭闷闷的声音从洛云锡肩上传了过来,虽然是埋怨,声音却婉转妩媚,洛云锡再次黑了黑脸。 “谁也没病!”他抬起手去轻拍了桃夭夭一下,脚尖轻点就上了房顶,几个起落之下就没了踪影。 “公子——”祁风紧追了两步没有追上,只好又退了回来。 回头看到一旁抿嘴低笑的洛冰,他疑惑地皱了皱眉眉头:“你笑什么?公子这是怎么了?” 洛冰“哈哈”大笑了两声之后跳上了马背:“我这么跟你说吧!若是今晚上咱公子不怂,说不定要不了明年这个时候,咱们玄幽王府就能添一个小主子了!” 祁风不解,想了好一会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脑袋:“你是说,桃姑娘她……在宫中……” 洛冰大笑着点点头,她“驾——”地一声夹紧了马肚子:“还等着做什么,赶紧回府伺候着啊!” “好好好!小主子好!……公子他……应该不能怂吧?”祁风摸了摸脑袋嘀咕道,然后“驾”地一声高高扬起了马鞭子。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6章 控制不住的那个人是我…… 玄幽王府。 胖胖的管家陈忠打着哈欠,一溜烟小跑着进了青竹居。 “陈管家,您怎么来了?”听到声音之后,青竹居守门的家丁揉着眼睛开了门。 “臭小子!又偷懒是不?不是说世子回来了?人呢?” 陈忠一边说,一边眯缝着眼睛朝青竹居的那一排房屋看了过去,却没有看到一丝亮光。 “世子回来了?”那家丁疑惑地摸了摸脑袋,忽然“哦”地一声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陈管家,就在刚刚,我好像看到世子扛着一床被子进了青竹居,可是不久却又出来了,也没走正门,就那么一闪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看花眼了,就……就又回房了……”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贪睡!世子去哪儿了?”陈忠抬手拍了那家丁的脑袋一把。 “好像是往后院汤池那边去了。”那家丁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天都快亮了,怎么又想起去汤池了?还扛着被子?” 陈忠捋了捋胡须,转身就朝着后院汤池的方向跑去,刚跑了没两步,他就遇上了刚刚回府的洛冰和祁风。 “忠叔,世子呢?”洛冰笑得神秘,“是不是在房里呢?” “你们两个还好意思问我?”陈忠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王爷让你们跟在世子身边,是为了保护他的,你们可倒好,一天到晚的不着家,大半夜的这是又跑哪儿去打打杀杀了?” “忠叔忠叔,回头您再说教我们吧,今晚上世子可还有正事呢!”洛冰笑着对陈忠眨了眨眼睛,然后掩着嘴巴低声在他耳边快速说了几句话。 听了洛冰的话,陈忠脚底便是一个踉跄:“你们是说,世子肩上扛着的,不是被子,而是桃家那丫头?” “是啊!我们两个亲眼见他扛着桃姑娘回来的。”祁风忙不迭地点头。 听了这话,陈忠捋着胡须“嘿嘿”地笑了两声:“扛来也好,反正早晚是要嫁过来的!这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王爷派来的使者不日便会抵京,到时候……” 陈忠的话只说了一半,忽然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 “世……世子?” 祁风和洛冰一愣,不约而同地顺着陈忠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都懵了。 青竹居外的回廊上,匆匆走过来一个人影,不是洛云锡又是谁。 “世子,您怎么……在这儿啊?怎么这么快就……就回来了?” 陈忠被洛冰和祁风极不仗义地推到了最前头,只得舔着一张老脸开口笑道。 “忠叔以为我应该在哪里?”洛云锡的脸黑了黑,脸上带着些不自然的红色,若是仔细看去,他的下半身是湿的,嘴角似乎还有一丝隐隐的伤痕,似是…… 咬痕。 “公子,桃姑娘呢?”洛冰壮着胆子上前问道。 “在汤池……”洛云锡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他看了一眼陈忠:“忠叔,你让人去熬碗粥,待会让洛冰送去汤池。” “是是是,我这就吩咐!”陈忠慌忙答应,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洛冰。 洛冰笑着上前:“公子,桃姑娘她……还好吧?需不需要属下帮忙?” 洛云锡看了洛冰一眼:“你过来,我正要找你呢。” 说着,他转身去了一旁的假山后面,洛冰慌忙跟了过去。 看着洛云锡的背影在假山后面消失,祁风朝陈忠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开口:“……忠叔,依您的经验看,您说……世子这事儿,是成了?还是没成啊?” 陈忠抬手拍了一下祁风的脑袋:“你这臭小子!这事儿你也过来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有那胆子,为何不亲自问问世子去!” 祁风摸着脑袋“嘿嘿”地笑了两声:“那咱们还是先等等看吧……” …… 假山之后。 洛冰干笑了两声,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开口:“世子,您要的解药,真的没用!小姐身上的药不是‘三日欢’,不能贸用‘三日欢’的解药,您要是真的心疼小姐,就只能自己给她解毒,只有您才是最好的解药啊!” 洛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洛云锡的神色,又说:“当然了,您要是觉得你们二人尚未大婚,怕小姐清醒之后会找后账的话,就只能让她自己忍着了……反正横竖都是伤身子,倒不如选一个稍微好一些的……” 见到洛云锡若有所思,洛冰咬咬牙,又添了一把火:“还有,属下觉得有必要提醒您一句话,这媚药说毒,却也非真正的毒药,就算是莫谷主来了,怕也是于事无补……” “我知道了,两刻钟后你去汤池,找身衣服帮她换上。”洛云锡皱眉打断了洛冰的话,转身匆匆出了假山,朝着汤池方向快步离开。 “……两刻钟?”洛冰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地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洛冰,世子找你什么事?” 才刚刚出来,洛冰就被八卦的陈忠和祁风围住了。 洛冰摇摇头:“咱们想的那事儿暂时还没成……但是,世子又说让我等两刻钟之后再去……” “……两……两刻钟?”祁风一愣。 陈忠也皱了皱眉头,捋着胡须问祁风道:“这……时间是不是短了些?不应该啊……” “我先去小厨房看看!”洛冰的脸一红,一头扎进了茫茫夜色。 …… 后院汤池。 洛云锡静静地站在里头那道竹帘外徘徊了许久,直到听到里面桃夭夭不满的哼唧声消停了些之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洛云锡,你还是不是男人!赶紧给我解开!” 桃夭夭被洛云锡点了穴,除了嘴巴能说话之外,其余的一动也不能动。 她靠着石壁坐在汤池里,仅仅露出了胸口以上的部位,如今看到洛云锡进来,原本已经停下来的嘴巴又开始了破口大骂。 “……是男人的话你就给我解开,动不动就点人穴道算什么好汉!” 洛云锡轻飘飘看了桃夭夭一眼,见桃夭夭脸上的绯红已经褪去了一些,眼神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他认真地看着桃夭夭,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开口:“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是吗?我是不是男人,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看着洛云锡眼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欲,桃夭夭的脸色一红,瞬间就住了嘴。 她清晰地看到了洛云锡嘴角的那一丝血痕,她竟然第二次将洛云锡给咬伤了,而且,两次还都是伤在嘴巴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桃夭夭黑了黑脸,那唇上的血痕那么明显,这要是让人看见了,不定怎么笑话她呢!她这一生清誉,可是全都毁了! 汤池旁边有一个浴桶,桶里盛了多半桶水,洛云锡抬步走上前去,试了试水温之后,他又放软了语气:“你再忍一会儿,等浴桶里的水凉了,我就将你抱进去。” “可是,我这样,好难受啊……” 硬的不行,桃夭夭便也学着洛云锡放软了语气,“世子啊,求您了!您就给我解开吧,我保证不咬您了,也不扑您了,真的!我可以控制住自己了!” 桃夭夭的眼睛晶晶亮,若是双手可以动,她就抬起手来发誓了。 洛云锡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当看到桃夭夭若隐若现的香肩之时,他的眼神再次暗了下来:“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我怕控制不住的那个人,是我……” 听着身后那个低沉的声音,桃夭夭砸了咂嘴,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要不……其实……咱们两个,在葡萄镇的时候,好像是拜过堂的……” “那不一样。”洛云锡从背后将桃夭夭轻轻拥进怀里,“我洛云锡的世子妃,必定得是风风光光嫁到我洛家的,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说得好像我有多恨嫁似的!”桃夭夭言不由衷地开口,“我还要好好陪陪我家人呢!再说了,哥哥可都还没娶妻呢!” 说到这里,桃夭夭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哥哥和爹爹他们今日去长公主府,没出什么事吧?我就这样被你带到了玄幽王府,他们不会担心吧?” 身后的洛云锡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开了口:“不会,我已经让人通知他们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7章 我怕伤了她 “那就好!”桃夭夭点点头,又不满地撇撇嘴:“那你……是不是该把我的穴道解开了?” “嗯。”洛云锡沉声开口,话音落下,桃夭夭便觉得后肩处猛地酸疼了一下,下一刻,她的身体便能活动自如了。 “先去浴桶里泡着,待会洛冰会过来服侍你。”洛云锡将桃夭夭单薄的中衣往上扯了扯,然后背过身来。 “哗啦”一声轻响,桃夭夭从汤池里缓缓站了起来。 袅袅的雾气中,她黑发披肩,俏脸微红,沾水的中衣将她虽不丰满却玲珑有致的身躯勾勒得若隐若现,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芙蓉花。 “我要你抱我进去。”看着洛云锡挺拔的背影,桃夭夭娇嗔地张开了双臂。 “若是你不抱我,我就还像刚才那样,狠狠地咬你!”桃夭夭磨着牙齿低笑道。 洛云锡的身子微微一僵,咬咬牙之后,他猛地转过身来,一张俊脸却比刚刚出浴的桃夭夭还要红。 尤其是在抬头看到桃夭夭那具曼妙的身姿之后,他的脸更是红得就要滴出血来,就连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着桃夭夭眼底的笑意,洛云锡咬牙切齿地低吼:“桃夭夭,你给我听好了!今日的这笔账,我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到时候,你可能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说着,他不甚温柔地将桃夭夭从汤池里捞了出来,一把丢进了水温微凉的浴桶里。 桃夭夭打了个寒战,调整了好几次呼吸之后才逐渐适应了水温。 她抬起头来,哀怨地瞪着洛云锡,洛云锡瞬间便撇开了目光,身子一动便移去了桃夭夭的身后。 “公子,两刻钟的时间到了,属下……属下端来了热粥。” 洛冰的声音隔着一层木门和一层竹帘传来,她已经在木门外来来回回徘徊了许久,估摸着粥快该凉了,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进来吧。”洛云锡伸手将桃夭夭的头发拢在了浴桶边缘,沉声对着门外开了口。 “你是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就走吗?”桃夭夭撇撇嘴,一把拉住了洛云锡的手指。 洛云锡的步子一顿,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暗哑着声音开口:“天快亮了,你先回房睡一觉,天亮之后我送你回定远侯府。” “好吧!”被定远侯府转移了注意力,桃夭夭终于松开了洛云锡的手,可怜巴巴地靠在浴桶壁上。 折腾了一晚上,她体内的药劲倒是退了个差不多,力气却也已经消耗殆尽,只得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洛冰的脚步声逐渐走近,看着桃夭夭虚弱的样子,洛云锡的眼底染上几分心疼与自责。 他紧紧抿了抿嘴唇,强忍住想要将桃夭夭狠狠吻个够的冲动,在洛冰掀开珠帘进来的那一瞬间,他逃也似地离开了汤池,险些将洛冰手里的托盘打翻。 洛冰低呼了一声,慌忙往一旁让了开去。 她疑惑地回头,正好看到桃夭夭有气无力半眯着眼睛靠在那里小憩。 “小姐,您怎么还在水里泡着啊?”洛冰将托盘放在了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听到洛冰的声音,桃夭夭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却没有回答洛冰的问题,而是对着洛冰招了招手。 洛冰疑惑地上前:“小姐有何吩咐?” 桃夭夭坐直了身子:“洛冰,你觉得我好看吗?” 洛冰古怪地看了一眼桃夭夭,“噗嗤”一声乐了:“小姐,这还用问吗?小姐的容貌是世间少有的!说您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也不为过!” “是吗?”桃夭夭不自信地皱了皱眉头,又问:“那你觉得,洛云锡喜不喜欢我?” 洛冰更疑惑了:“小姐,您为何会这么问?知道您在宫中有难的时候,公子心急如焚,立刻便放下手头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他身上可还受着伤呢!您是没看见他匆忙进宫时候的满脸戾气,几十个皇宫守卫都没能拦住他呢……” “等等洛冰,你说洛云锡受伤了?是受了内伤吗?严重吗?是谁伤的他?” 桃夭夭打断了洛冰的话,她倒是闻到过洛云锡身上有那么一丝隐隐的血腥味,但是不重,并不是他身上的外伤,所以便没当成一回事。 听到桃夭夭问起,洛冰有些犹豫,便笑着岔开了话题:“这个……我也是听祁风他们说的,好像是公子去了城外,遇上了点棘手的事情,受了些内伤,看他出手干净利落的样子,应该不算重吧。” “那就好……”桃夭夭自言自语地点头,“他气势汹汹地带人闯宫,还在宫中杀人,他就不怕皇上怪罪吗?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筹码,竟然敢挑战皇上的权威?” 洛冰笑了笑:“这个嘛……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公子进宫之后跟皇上见了一面,至于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哦对了,德宁宫不是去了刺客吗?听说那刺客竟然还去了福渊宫,或许是公子带人护驾有功,所以皇上才没有怪罪他,总之,您平安无事就好了,一切都有公子在呢!” “可是,我并没有用洛云锡留给我的琉璃焰火啊,他又是如何知道我在宫中有难的?我是让花沐出宫送信的啊,而且,这信也是送到定远侯府的,并不是玄幽王府啊!” 身上的药劲过去之后,桃夭夭的心里逐渐明朗了起来,脑袋也清醒多了,因此,心里便多了许多疑问。 “小姐,跟您说句实话吧!”洛冰笑了笑,“您以为公子为何能放心让您一人进宫?其实啊,他在宫中是提前安排了人手的,所以才会第一时间知道您出了事。”洛冰半真半假地笑道。 她伸手端过了托盘上的那个粥碗:“小姐,公子说您还饿着肚子呢,先喝完粥再说吧,有什么话,等您收拾好出来咱们再说。” 桃夭夭应了一声,端过粥碗一饮而尽,身上有了些力气之后,她便让洛冰扶着她出了浴桶。 洛冰用浴巾飞快地帮桃夭夭擦干了身子,又取过干净的衣裳帮她换好,最后才让她坐在凳子上擦头发。 “……洛冰,我还是觉得你家世子有点问题!”桃夭夭咬着牙开口,“我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又都那么主动了,他的意志怎么就能这么坚定呢?” 洛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凑到桃夭夭跟前开口:“小姐,您的意思是说,你跟世子,你们两个并没有……” “你说呢?”桃夭夭没好气地回头看了洛冰一眼,“若是能成,他还能打昏我,又将我丢到凉水里吗?” “打……打昏?”洛冰愕然。 “是啊!我这脖子,到现在还酸疼酸疼的呢!”桃夭夭转了转脑袋,若有所思地猜测道:“我觉得,你家世子,应该还是那个地方有点问题……” “咳!咳咳!——”洛冰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小姐,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您就当……就当公子他是正人君子,不想趁人之危吧!” “或许吧……”桃夭夭自言自语,“也许,他是不喜欢被人用强的?” 洛冰:“……” …… 洛云锡一个人风也似地出了汤池,左转之后,他沿着鹅卵石小路直奔枫树林而去。 平日里没有他的吩咐,汤池这边是无人敢进来的,因此枫树林的雪地便还保持着前日里的模样,银装素裹,一片洁白。 洛云锡冷着脸去了枫树林,从树上随便折了一根树枝下来便在空地里练起了剑法。 剑气所到之处,卷起地上和树上的漫天大雪,枫树林中瞬间便如大雪突至。 飘飘扬扬的雪花纷纷然落在洛云锡身上和脸上,冰凉的雪花让他通红的脸逐渐恢复了正常。 一套剑法下来,他捂住胸口跪在了地上,“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他缓缓地躺倒在了雪地上,并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响起,一身白衣的沈玉枫踩着积雪走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雪地里的那一片鲜红的梅花,微微皱了皱眉头之后,他快步走到洛云锡身边,然后抬脚踢了踢洛云锡的肩膀:“死了?” 似是料到来人是沈玉枫似的,洛云锡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并无多大波澜,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那一丝血迹,然后缓缓坐起身来。 “没死就好,过来让本谷主给你把把脉!”沈玉枫一边说,一边就地坐在了洛云锡的身边。 洛云锡没有动,任凭沈玉枫捏起了他的手腕。 沈玉枫切了切他的脉象,嫌弃地一把丢了开去。 “洛云锡啊洛云锡,你倒是真能忍啊!宁愿冒着气血逆流的危险,也忍着没下手是吗?”沈玉枫“啧啧”地摇摇头,听不出来是褒是贬。 “……我怕伤了她……”洛云锡沙哑着声音开口,“更怕我身上的寒毒会渡给她……” 洛云锡的话让沈玉枫沉默了,好一会之后,他才伸手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行了,啥也别说了,我沈玉枫敬你是条汉子!”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又伸手将洛云锡从地上拉了起来:“行了,别在地上坐着了,发泄完了吗?可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呢!”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玉枫忽然低低地笑了两声,他低头看了一眼洛云锡身体的某个地方:“只是可怜我那小表妹了,她该不会以为你那里……不正常吧!” “滚——”洛云锡的脸色一寒,对着沈玉枫挥出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却被沈玉枫轻飘飘地躲了开去。 “不想死的话,就别妄动内力了!”沈玉枫白了洛云锡一眼,“我可是听说,那圆月教的功夫邪门得很,你这次跟他们的梁子可是结大发了!得好好想想今后的打算了!” “我知道。”洛云锡轻咳了两声,偷偷咽下口中的腥甜,“定远侯府那边如何了?人救回来了吗?” 沈玉枫摇摇头:“我又不是神仙……人伤得太重,身上数十支毒箭啊!还大多伤在要害部位,我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死透了!” 洛云锡紧紧皱了皱眉头:“定远侯的伤势呢?” “他倒是还好,就中了两支毒箭,且都是伤在了腿上,我已经给他解了毒,剩下的时间,就是好生将养几日了。”说到这里,沈玉枫看了一眼洛云锡, “京城已经不安全了,我已经给我爹去了书信,打算将姑母接到玉剑山庄去,至于你和我那小表妹,若是没有大婚,定远侯一定不会同意你带她离开的……” “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想到办法的!”洛云锡沉声说道。 “好吧……”沈玉枫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跟上了洛云锡的脚步,雪地里留下两排坚定的脚印…… …… 玄幽王府。 桃夭夭睁开眼,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想起来身在何处。 这是她原先在玄幽王府住的那个小房间,除了大窗以外,西边还有一个小窗户,此刻正有一束昏黄的光线从窗户里照进了屋内,告诉她如今已经是日头西沉了。 看来她的这一觉,着实睡得时间有些长。 一觉醒来,她身上的那股媚药的劲头已经完全散去,如今的她神清气爽。 伸了几个懒腰之后,她自行穿衣下了床,又坐在妆凳上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虽然是大晴天,外头却很冷,屋檐上的积雪在融化滴落的过程中便被冻成了冰琉璃,长长的,尖尖的挂在屋檐下,虽然好看,却又带着危险,随时都可能成为杀人的利刃。 看着那一个个尖尖的琉璃,桃夭夭忽然想起了沈卿尘送给她的那只簪子,她竟然都忘了娘送她的这柄利器了!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头顶的那根簪子,忽然间便想家了。 “醒了?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一个声音从身边响起,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沐浴在夕阳下的洛云锡,正背对着阳光站在她的身后。 是了,她的房间原本跟洛云锡的房间挨得就很近。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8章 全都是你的 “嗯,醒了!”桃夭夭笑着点点头,没有放过洛云锡嘴角的那一丝结了痂伤痕。 活该! 她嗔怒地瞪了洛云锡一眼。 “饿不饿?我让人给你留了饭菜,都是你喜欢的。”洛云锡对桃夭夭的那一眼视而不见,而是笑着走上前来,从自己的肩上解下披风给桃夭夭披在了肩上。 桃夭夭紧了紧披风,伸手拉住了洛云锡的手。 “洛云锡,我忽然想家了,你送我回家吧?我们回我家吃饭,还能让哥哥陪你喝两杯。”桃夭夭笑盈盈地开口。 洛云锡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好,我送你回去!但是,在送你回去之前,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桃夭夭疑惑地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洛云锡反手握住了桃夭夭的小手,牵着她出了青竹居,径直去了前院的书房。 书房门口站着的是祁风,见到洛云锡牵着桃夭夭过来,祁风恭敬地低了低头,伸手推开了房门。 “去备车,通知沈玉枫随我们去定远侯府。”洛云锡对祁风说道。 “知道了公子。”祁风点点头,待洛云锡牵着桃夭夭的手进了书房之后,祁风又从外面关紧了房门,然后才转身离开。 “这书房就这么大点儿,没有人啊……”桃夭夭在书房里踱了两圈,并没看见什么人。 “急什么?”洛云锡笑了笑,抬步去了书柜边上。 书柜上放着一些兵法之类的书,还有一些玉器摆件。 洛云锡将手放在了一个香炉上边,轻轻地往左转了转香炉的盖子。 随着“咔嚓嚓”的几声轻响,紧挨着书柜旁边的那个书架忽然缓缓地移动开去,墙壁上出现一个一人多高的门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原来果真有机关啊!”桃夭夭咂了咂嘴巴,“我还以为祁风是骗我的呢。” 她想起了当初偷偷摸摸进书房想要偷血玉,最后却被祁风轻飘飘的几句话吓得打了退堂鼓的事情。 “怎么?是不是之前做什么亏心事了?”洛云锡笑着调侃。 “才没有!”桃夭夭伸手在洛云锡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他将桃夭夭调皮的爪子捉了下来,跟桃夭夭十指相扣地走到了那个门洞外。 “里面可是有机关的,踩着我的脚步走,千万别踏错了步子!” 桃夭夭“哦”了一声,却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门洞犯了愁: “踩着你的脚步走是没问题,只是,这里头这么黑,我怎么才能看见……” 话音未落,门洞内忽然亮起了灯光,跟昏黄的烛火颜色不同,门洞内的光,是亮白色的,比灯笼光不知道亮了多少倍。 “走吧,前面是往下的台阶,一共二十一阶,记得先迈左脚。” 洛云锡一边嘱咐,一边紧了紧桃夭夭的手指,牵着桃夭夭的手踏进了门洞。 桃夭夭“嗯”了一声,注意力早就被墙上的那一排夜明珠吸引走了。 “……洛云锡,你这也太奢侈了吧!”桃夭夭肉疼地碰了碰墙上的夜明珠。 “知道你喜欢银子,以后玄幽王府的银子,全都是你的!” 洛云锡笑着开口,怕桃夭夭分心,便一阶一阶地数着阶梯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话我可是记下了!”桃夭夭喜滋滋地开口,乐颠颠地跟洛云锡一起数着数,蹦蹦跳跳地踩着洛云锡的步子下了台阶。 数到最后一个“二十一”的时候,她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门,看不出什么材质,正中央还有两个大大的门环。 洛云锡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右边的门环处转了两下,又放在左边的门环里倒转了三下。 又是一阵“咔咔嚓嚓”的声响,似乎还有一些刀剑归鞘的声音,声音落下之后,那两扇门便自动打开了。 桃夭夭再次砸了咂嘴巴:“若是开错了门,那些刀剑应该也不会长眼的吧?这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造出如此精妙的机关啊!” “他叫白瑾,你见过的。”洛云锡头也不回地回答了桃夭夭的话,继续牵着她往前走。 桃夭夭自言自语地点点头:“白瑾……我也觉得这个名字熟悉。” “以后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洛云锡说,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道路便到了尽头,他推开了左边的那扇木门。 “里面是谁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桃夭夭小声嘀咕道,她看到了房间内的火把,还有房间中央柱子边站着的一个黑衣人。 模样倒也算得上俊俏,身材也很壮硕,只是被铁链锁了双手和双脚。 看到洛云锡牵着桃夭夭的手进来,那人抬了抬头,一下就跟桃夭夭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不是那个谁吗?”桃夭夭兴奋地叫了一声,她松开洛云锡的手走上前去,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花羽还是花沐来着?” 那人抽了抽眼角:“姑娘,俺哥的衣裳都被你扒下来了,你看看俺,还是穿着衣裳的!” “哦哦哦,原来你是那个弟弟啊!花沐是吧!”桃夭夭“呵呵”地笑了两声,一副叙旧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沐的眼角再次抽了抽,比刚才抽得更厉害了些。 他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随即便低下了头,并没有回答桃夭夭的话。 桃夭夭顺着花沐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洛云锡沉下来的脸。 桃夭夭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呵呵”了两声之后,她低下头自己跟自己打着圆场,却再也不敢抬头看洛云锡一眼: “……我知道了,你是被洛云锡捉来的。” “他刚才说,你扒了花羽的衣裳?” 洛云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桃夭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洛云锡眼底那一簇危险的小火苗。 “没有没有,其实也不是我亲自动手扒的,是他自己脱的!”桃夭夭慌忙小心地解释。 “你竟然看别的男子脱衣裳?”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眼底的那一簇小火苗燃烧得更旺了些。 这小火苗将桃夭夭吓得不轻,而更害怕的,却是花沐。 花沐紧张地晃动着被铁链锁紧的双手,结结巴巴地跟洛云锡解释:“不是啊洛世子,您可千万别听这位姑娘的话! 虽然俺兄弟俩名声并不太好,可是俺们对这位姑娘,根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而且,并不是俺那兄长主动脱的衣裳,是这位姑娘逼着俺兄长脱的,俺兄长要是不脱,这姑娘就要弄死俺啊!” 见洛云锡沉着脸不说话,花沐的额上渗出了一些薄汗: “洛世子,俺说的话句句属实,不信您问问这位姑娘,俺这身上的毒,可还是她给下的呢,是她拿着俺的性命要挟俺兄长,俺那兄长迫不得已才脱的衣裳。” “是吗?”洛云锡看了花沐一眼,忽然冷笑了一声,“本世子倒是不知道了,闻名关外的双飞花兄弟,竟然也会被一个小姑娘要挟了。” “是真的啊洛世子!这小姑娘可跟一般的小姑娘不同,厉害着呢!” 听到洛云锡的那一声冷笑,花沐的脸色变了。 他们兄弟俩当年在关外之时,曾经在这洛世子手里吃过大亏,这洛世子在关外被人称为“洛阎王”,手段自是可想而知,他到现在想起来,都会头皮发麻。 花沐偷偷打了个哆嗦,若是他们兄弟二人早知道这姑娘是洛阎王的人,那便是再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打这姑娘的主意啊! 花沐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桃夭夭能帮他说句好话,说不定洛阎王就能放过他了。 花沐朝着桃夭夭投去了希望的目光,看起来这个洛阎王对这姑娘,似乎还是有些上心的。 “姑娘,您跟洛世子说句话,救救俺吧!”花沐看着桃夭夭恳求道。 桃夭夭“呵呵”笑了两声,硬着头皮伸出手去,轻轻扯住了洛云锡的衣袖:“……那个……他说的,差不多都是对的。” “是吗?” 看着桃夭夭的小心翼翼,洛云锡忽然笑了笑,他伸手握住了桃夭夭的手,脸色瞬间便转晴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这世子妃竟然还有如此能耐!” “世子妃”三个字一出,花沐瞬间便白了脸,再看向桃夭夭的时候,已经是彻底的敬畏了。 洛云锡笑着紧了紧桃夭夭脖子上披肩的带子,又问:“他们可有欺负你?” “没有。”桃夭夭实话实说。 “那他刚才说的那个毒药……”洛云锡又问。 桃夭夭“噗嗤”一声乐了,她对着花沐摆摆手:“哪里有什么毒药,不过是一颗花生米罢了。” 此言一出,洛云锡低低地笑了起来,而花沐则是满脸郁闷。 更郁闷的是,他才刚刚哀怨地抬头看了桃夭夭一眼,却立刻就被洛云锡那一瞥警告的目光给吓了回来,他只得低下头苦笑了两声。 “今日晌午的时候他来玄幽王府,被祁风所擒,说是来找你的,我便带你过来看看他…… 若是他说的对,我便饶他一命,但若是他有半句假话,或是他曾经动手伤过你,我便将他杀了给你出气。” 洛云锡一边说,一边在花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抬眼看着花沐,似笑非笑地开了口:“两年前在关外刘家村的时候,本世子跟你们说过什么话你可还记得?” 花沐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恐,慌忙点点头:“回世子爷的话,俺记得……您说,再见俺们之日,便是俺们的死期……” “记得就好!”洛云锡再笑,“不过,今日有世子妃替你求情的话,本世子倒是还可以考虑考虑,若是你配合的话,说不定本世子还真能饶你一命。” “世子爷有什么吩咐,俺们一定照办!”花沐的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 “很好……”洛云锡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沐:“买通你们意图加盖我这世子妃的人,你应该知道是谁吧?我要你说出跟他们联络的方式!” 花沐为难地摇摇头:“世子爷,这个买通俺们的人是谁,俺们兄弟实在是不知道! 您也知道,俺们兄弟二人最近手头紧,那人给的银子又高,俺们根本没想着去调查那人是什么身份…… 不过,您要说联络方式,俺还倒是真的知道,只是俺们这事儿办砸了,白白得了那人一大笔定金,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去。” “无妨!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洛云锡胸有成竹地笑道,“你只需说出联络方式即可!” “这个不难,城西十里破庙外有一棵歪脖子树,树顶最粗的那根树干上有个树洞,世子爷只需在树洞里写上一张字条即可。”花沐说道。 “很好!”洛云锡满意地点点头,“这张字条,就由你来写,我会让祁风告诉你写的内容,事成之后,便会放你离开。” 花沐眼睛中的亮光再次亮了几分,他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桃夭夭:“俺知道了洛世子,那俺那兄长的事……”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这件事我帮不了忙,你可以问问我的世子妃。”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桃夭夭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虽然不知道洛云锡说这话的目的,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坐下。 她抬头看着花沐,疑惑地问道:“你轻功不错嘛,这么容易就脱身了,对了,你怎么不去找你哥啊?” 花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脸郁闷地开口:“姑娘,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俺从宫中脱身之后,看到俺兄长留的记号,说让俺去定远侯府找他,可是等俺到了定远侯府,却发现俺哥被定远侯府的人捉住了…… 俺找了个机会趁乱混了进去,却没能救出他来,情急之下他说让俺来找您帮忙,所以俺便打听了您的下落,这不,才刚到玄幽王府,就被洛世子的人给捉住了……” 听了花沐的话,桃夭夭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些:“花羽是替我去定远侯府送信的,为何会被捉?还有,你刚才说趁乱,我们定远侯府为何会乱?”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49章 死得其所……心太软 桃夭夭的话让花沐的神色一震,他抬头看着桃夭夭:“姑娘,您说,您是定远侯府的人?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花沐却没说出来。 “是啊。”桃夭夭点点头,“花羽没跟你说吗?” 花沐摇摇头:“定远侯府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俺那兄长寡不敌众,只匆匆跟俺说让俺去找您救他,别的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至于您问的为何会乱,俺还真不知道……”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洛云锡,缓缓地站起身来:“你有事瞒着我,我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洛云锡也站起身来,他轻轻拉住了桃夭夭的手:“是侯爷受伤了,怕你担心,就先没告诉你,这也是我为何会将莫问带上的原因。”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洛云锡对沈玉枫的称呼始终是莫问。 “我爹受伤了?严不严重?”桃夭夭顿时紧张起来,她一把拉住洛云锡的手就往外走: “他是在定远侯府受的伤还是在外面受的伤?我哥不是跟他一起的吗?那我哥呢?” 桃夭夭猛地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看着洛云锡,眼中闪过一丝氤氲: “我哥是不是也出事了?他若是好好的,为何不亲自去宫中接我?” “侯爷伤在了腿上,莫问已经帮他医治过了,将养几日便好,至于你哥哥……” 洛云锡转身关紧了那扇房门,牵着桃夭夭的手开始往外走:“谁说他没去接你?不过是在宫门口的时候遇上了我而已……” 洛云锡紧了紧桃夭夭的手,声音沉了下来: “桃峥在龙虎营出事了,他去忙着奔走,便将接你出宫的事情拜托了我。 侯爷半路遇袭受伤,花羽又突然在定远侯府出现,再加上桃峥的事情,已经足够他忙活的了!他也是人,没有三头六臂,你别怪他!”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洛云锡!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担心哥哥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怪他!倒是你,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哥哥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洛云锡笑了笑,认真地开口:“桃兄是少有的能让我佩服的人之一!” “之一?那意思就是你洛世子佩服的还不止哥哥一个人喽!那之二呢?又是谁?”桃夭夭好奇地问道。 洛云锡再次轻笑:“说了你也不知道……他不是九渊人,而且,是敌,非友!” “敌人?还不是九渊人?”桃夭夭认真地想了想,“难道是天晟的人?那我还真不知道!” 她对天晟的了解,除了知道地图上的大致位置和那个死灰复燃的圆月教之外,其他的还真的是一无所知。 看来回去之后她得好好下下功夫了,她越来越好奇,这个让洛云锡佩服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桃夭夭想着心事,洛云锡已经牵着她的手上了台阶,一直到出了那个门洞之后才放开了她的手。 洛云锡走到书柜旁边,将书柜上那个香炉的盖子又转了回去。 书架再次发出“咔嚓嚓”的声音,很快便恢复了原样。 听到定远侯和桃灼都平安无事的消息,桃夭夭松了一口气,又问:“那桃峥呢?他在军营里还能出什么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不是想家了吗?路上说。”洛云锡伸手拉开了书房的门,门外站着的依旧是祁风。 “公子,马车已经备好,莫谷主已经去马车上等着您和桃姑娘了。” “知道了。”洛云锡点点头,又说:“让祁玉赶车,你去密室找花沐,将之前我安排你的事情办了。” “是!”祁风对着洛云锡抱了抱拳头,一直看着洛云锡和桃夭夭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去了书房。 …… 马车出了玄幽王府的那条街,快而稳地朝着定远侯府的方向驶去。 桃夭夭坐在马车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洛云锡和沈玉枫告诉她的那些话。 “……桃峥昨日在校场跟人比武,说好的是切磋,结果他把另外一个赤狐营十多个将士都打成了重伤……” “……重伤同僚一事还没来得及压下来,又传出他在营里纵容士兵酗酒赌博的事情……” “……这也还就罢了,昨天晚上,他又因为醉酒之后争抢军妓一事跟人大打出手,还将人给打死了! 若是死的是普通士兵也还罢了,偏偏死的那人叫马申,是五城兵马指挥使马彦的嫡子,同时也是大理寺卿马腾的亲侄子……” “……那马腾中年丧子,便将马申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疼,这次原本是送马申去军中历练,不成想却被桃峥打死了……” “……马彦和马腾极怒之下连夜去宫中告了御状,皇上原本就在为宫中刺客一事发火,又恰逢马家告状,一怒之下便让人立即将桃峥收了监,太后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更无从插手了……” …… 关于桃峥的这些事,大多是沈玉枫嘟嘟囔囔告诉桃夭夭的,洛云锡只在听的过程中偶尔插几句嘴。 比如比武的事,他强调了是赤狐营寻隙滋事,桃峥一怒之下才下了狠手; 说到酗酒赌博,他又说这在军中是常有的事情,说军中生活枯燥乏味,少有娱乐,只要无伤大雅,通常上头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打死马申一事,他则说马申回营地之时并未死亡,是回去之后才死的,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桃峥将人打死的…… 桃夭夭一边听,一边思考,却很少开口说话,就这样一直沉默了一路,马车终于到了定远侯府。 几个人刚一进侯府,就有人去府内通知了管家蒋文,蒋文一路匆匆赶来迎接了几人,亲自将几人迎进了世安苑。 “蒋管家,我爹伤势如何?”桃夭夭一边匆匆往里走,一边低声询问着。 “回大小姐话,侯爷腿上的毒箭已经取了出来,莫谷主说还有些余毒未清,敷几天药,再将养三五日,差不多就能下床了。”蒋文说。 “我娘呢?桃峥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吗?”桃夭夭又问。 蒋文沉默了片刻之后点点头:“大公子是跟侯爷一起出去的,却只有侯爷一人回来,桃福又死了,就算下人们想瞒夫人,也是瞒不住的啊!” 桃夭夭的步子猛地一顿,眼前顿时浮现出桃福那张戴着毡帽,年轻腼腆的脸来。 桃福的车技娴熟,昨日是她让桃福去的长公主府接父亲和哥哥,没想到昨日府门口一别,竟然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桃福。 她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沈玉枫:“桃福死了?” “你别看我,我也不是神仙。”沈玉枫往洛云锡身边缩了缩,“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咽气了,浑身上下都插满了毒箭,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啊!” 蒋文叹了一口气:“桃福的死,倒也是死得其所了!大公子已经吩咐厚葬他了,他是替大公子死的…… 大公子心疼桃福在外头赶车受冻,便将自己的披风给了桃福穿。 那些刺客将赶车的桃福当成了大公子,数十支毒箭啊!箭箭都射在了要害…… 若真是换成了大公子,就算他武功再好,在那种突如其来的箭雨之下,怕也是凶多吉少!” 蒋文的话让桃夭夭心里起了一阵寒意,她微微打了个哆嗦。 没想到,她临时起意让洛冰替桃福赶车,又让桃福去接父亲和哥哥的无心决定,竟然救了哥哥一命! “好在有惊无险,先别想太多了,打起精神来。”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抬步上前,用力抱了抱桃夭夭,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那个有力的拥抱给了桃夭夭足够的精神,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近在咫尺的世安苑,她不放心地又问了蒋文一句:“府里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娘精神还好吧?” 蒋文点点头,脸上是一片欣慰:“侯爷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他中毒昏迷的时候,夫人可是在世安苑守了一整晚的……” 说到这里,蒋文脸上的笑意又稍稍一僵:“侯爷本来已经醒了,心情也挺好,却又因为三公子的事情而大发雷霆呢,大小姐赶紧去劝劝吧!” “我知道了。”桃夭夭应了一声,抬步进了世安苑,他们几人一路匆匆,绕过照壁,直奔主屋而去,却意外地在主屋外的台阶下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背影。 “那个人,是程姨娘吧?”看到程氏的背影,桃夭夭心里一个咯噔。 她悄悄慢下了脚步,又伸手扯了扯洛云锡的衣袖,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洛云锡耳边:“洛云锡,你昨晚带我出来的时候,可曾看见桃依依了?” “她?”洛云锡冷哼了一声,脸上划过一丝冷寒:“我是去救你的,管其他人作甚?” 走在桃夭夭前头的蒋文听到了桃夭夭的话,他缓缓停住步子: “大小姐,二小姐她还未回来呢,程姨娘原本是来世安苑找老爷的,是夫人吩咐了不让她进去…… 夫人让我托人去了宫中打听,说二小姐她在宫中失踪了,同时失踪的似乎还有薛府的薛大人,宫中也正派人寻找着呢,这件事,程姨娘她还不知道呢……” “失踪了?”桃夭夭微微一愣,若有所思之后,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对着蒋文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蒋管家,辛苦你了!” “大小姐严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蒋文对着桃夭夭低了低头,转过身匆匆临离开去忙其他事务,桃夭夭则抬步朝着程氏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程氏猛地转过身来,眼睛红肿,神色也有些憔悴。 当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桃夭夭之时,她的神色先是一喜,紧接着又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慌张,却被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她用帕子抹了一把眼泪,迈着小碎步朝着桃夭夭等人迎了过来:“奴婢见过大小姐,见过洛世子,见过莫谷主!” 桃夭夭看了程氏一眼:“程姨娘在这里做什么?父亲还在病中,有母亲照顾他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程氏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对着桃夭夭开口:“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夫人不让奴婢进去,奴婢也找不到人打听事情,二小姐不是跟您一起进宫的吗?怎么现如今您一个人回来了,二小姐呢?” 桃夭夭在程氏面前站住了脚步,认真地看着程氏的眼睛说道:“我跟桃依依是一同进宫的不假,但是在宫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跟她走散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听了桃夭夭的话,程氏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尖细悠长,一下就传到了很远。 “大小姐啊!您可不能这么说啊!二小姐可是您的亲妹妹啊!您不能一句不知道就将奴婢打发了啊!我那可怜的依依小姐啊!定远侯府根本没有人关心您啊!” 程氏的哭喊声让桃夭夭皱了皱眉头,程氏这是明摆着想要将桃依依失踪一事怪罪到她头上来,她可还没追究她们母子俩用迷离香害她一事呢! “闭嘴!你再多说一句话,本世子就将你丢出墙外去!本世子说到做到,不信的话,你就试试!” 桃夭夭还没待开口,她身后的洛云锡忽然冷声打断了程氏的哭喊。 程氏被洛云锡这么一吓,顿时就不敢大声喊叫了,哭声却依旧没停,一直拿着帕子拭着眼泪。 那脸上委屈隐忍的模样,若是桃夭夭不知情,差点就心软了。 “吱呀”一声轻响,世安苑主屋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露出的是白芨那张年轻的脸。 “大小姐,夫人请您和洛世子,还有莫谷主进去呢!”白芨对着桃夭夭笑了笑,然后冷冷地瞪了程氏一眼: “程姨娘,夫人让你先回去,府里出了这么些事,侯爷还病着,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又是怎么一回事?” 程氏低了头,却依旧没离开。 “知道了白芨,我们这就进去。”桃夭夭对着白芨点点头,忽然上前一步在程氏耳边说了几个字,然后便扯着洛云锡的胳膊踏上了台阶。 听到桃夭夭说的那几个字,程氏忘记了抽噎,也忘记了装可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跟她说了什么?”进门之后还有一道长长的走廊,洛云锡便慢下了步子。 “不告诉你!是一些女人家之间的秘密!”桃夭夭笑着对着洛云锡眨了眨眼睛。 程氏之所以会惊恐,是因为她说的那三个字是“迷离香”。 依洛云锡的脾气,若是他知道程氏母女意图用迷离香害她的话,或许就不只是将程氏丢出去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不让洛云锡知道迷离香的事情,并不是代表她会轻易原谅程氏母女。 她们另个再怎么说也是定远侯府的人,她已经粉碎了桃依依的计划,迷离香并未对她造成直接伤害,所以,她打算先将这件事压下来再说。 就算要惩罚,也是关起门来自己惩罚,若是洛云锡出手,事情就大了,再怎么说,程氏也是爹的小妾,她不想让洛云锡和爹之间有哪怕一丁点儿的隔阂。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洛云锡不悦地开口,“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 桃夭夭低低地笑了两声,伸出胳膊挽住了洛云锡的衣袖。 “夭夭,你要记住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最大的缺点,便是心太软!你可还记得你认亲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洛云锡压低了声音郑重地开口。 “什么话啊?”桃夭夭不解地抬头。 “就是我让你留意他们母子三人,尤其是那个桃潜的话。”洛云锡沉声说道。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桃潜?我那个二哥?” 洛云锡冷哼:“做你二哥?他配吗?” 桃夭夭被洛云锡的神色和语言说愣了:“桃潜又哪里得罪你了?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捏了捏桃夭夭的脸:“这件事,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说吧,或许,用不到我出手,桃兄便会动手了。” 桃夭夭若有所思,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什么。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0章 无影卫报仇…… “小姐,侯爷正在房里发脾气呢,您赶紧进去看看吧。”白芨轻轻推开里间的房门,转过身来对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点点头,还没等踏进房门,就被急匆匆赶过来的沈卿尘拉住了胳膊:“夭夭,你可回来了!没受伤吧?娘都快担心死了!” 沈卿尘脸上的担忧与憔悴让桃夭夭心里涌上一阵感动,她笑着拍了拍沈卿尘的胳膊:“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洛云锡:“是洛云锡救我回来的。” 言语之间,尽显小女儿家的娇羞。 沈卿尘对着洛云锡感激地笑了笑,拉着桃夭夭的手将几人请到了房内。 房间内,胳膊上缠着布巾的桃桓正倚在床上,脸色不太好看,见到桃夭夭和洛云锡进来,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白芨给几人搬了椅子,又泡了茶,便站在了沈卿尘的身后,桃夭夭则弃了那把椅子,自行搬了一个小凳子偎在了沈卿尘的身边。 寒暄完之后,桃桓轻咳了两声,然后忽然开口:“来人,去将花羽那厮带上来。” 吩咐声落下,房里的人除了桃夭夭之外,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唯独桃夭夭有些疑惑地四处看了一眼。 她知道平日里她爹的日常起居都是蒋文一人在负责,而就在刚刚,她是亲眼看见蒋文去了前院忙活的。 既然蒋文不在,房间里又没有人离开,那他爹的这一声吩咐是说给谁听的呢? 她心里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桃桓看着门口说道。 桃夭夭好奇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五花大绑,还被堵住了嘴巴的花羽被人推搡了进来,推搡他的,是一个全身黑衣的,连脸也蒙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男子,只露出一双眼睛,闪着鹰一般锐利的精光。 那人将花羽带到了房间的正中央,抬脚在花羽的后膝处踢了一脚,花羽闷声发出一声鼻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个黑衣人也无声地对着桃桓跪了下来。 “起来吧,过去见过小姐。”桃桓看了一眼那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点点头站了起来,对着桃夭夭低了低头,依旧是不发一言。 看到桃夭夭眼底的疑惑,桃桓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他叫桃伦,是我培养的无影卫里边身手最好的一个,从今天开始,为父就将他送给你了!”桃桓看着桃夭夭开口,然后又对着全身黑衣的桃伦说道:“桃伦,让小姐看看你的样子!” 桃伦点点头,利索地在桃夭夭面前跪了下来,然后伸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黑色布巾。 黑色布巾下,是一张白皙英俊的脸,只是左脸上多了一朵艳红的桃花印记。 看到桃伦对着自己跪下,桃夭夭慌忙站起身来,大步上前将桃伦搀扶了起来。 回头看着桃桓,她的眼底满是疑惑:“爹,既然桃伦的身手好,就让他留在你身边吧,要不,让他去保护娘也好,我身边不需要安排人手。” “为父知道你身边有洛世子的隐卫,但终究不是咱们桃家人!”桃桓对着陶夭夭招了招手,桃夭夭迟疑了片刻之后,抬步朝着床边走去,在床边的那张小杌凳上坐了下来。 “洛家的隐卫再好,也是洛家人,为父将桃伦派给你,是不想看你到了洛家之后受欺负。” 桃桓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桃夭夭的头发,然后若有若无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换来的是洛云锡一声温和的轻笑。 桃桓的亲近让桃夭夭有了一瞬间的错愕,回定远侯府这么些天,这是他们父女第一次如此亲近,她开始还有些不自然,瞬间便适应了。 她回头看了洛云锡一眼,终于知道为何洛云锡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宫中了,原来洛冰说的没错,洛云锡原来真的在她身边安排了人,竟然还能跟她一起混进宫去。 “你也不用有压力,为父知道你如今的武功已经是今非昔比,身边不需要人保护了,所以桃伦也只是在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现身,其他时候,你就当他不存在便好!”桃桓笑着对桃夭夭开口,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咱们定远侯府的无影卫,都不能说话,但是听力却极好,你不用担心他们听不到你说话。” 桃夭夭心中一动,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爹,谢谢您!” 说着,她转身对着桃伦笑了笑:“现在没什么事情,你先下去休息便好!” 桃伦又将黑巾戴了回去,听到桃夭夭的吩咐之后,他对着桃夭夭点了点头离开了。 定远侯府的无影卫不会说话,这也就间接印证了之前陶静和陶敏所说的话,她们说从沈府捉走她们的人不会说话,却又并未对她们用刑。 看来她这个爹爹的心里,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漠。 “唔——唔唔——” 房间正中央传来花羽的几声呜呜声,他刚才被桃伦按着跪在了地上,又看到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好惹的,便也没敢起身,只得对着桃夭夭呜呜了几声。 桃夭夭被花羽的“呜呜”声吸引了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花羽,笑着对桃桓开口:“爹,花羽是自己人,是我让他帮我回定远侯府送信的!”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走到了花羽跟前,弯下腰去想要解开花羽背后的绳子,却被洛云锡的一声轻咳又吓了回去。 她疑惑地看了看众人,见众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一个个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看着她。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干笑了两声之后开口:“这是怎么了?你们脸上的表情为何都这么古怪?” 沈卿尘最先沉不住气,她嗔怒地瞪了桃夭夭一眼:“夭夭!你知道他是谁吗?还说他是自己人!” “他是花羽啊!他弟弟叫花沐,现如今还被关在玄幽王府里呢!”桃夭夭笑着说道。 “那你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的绰号吗!”沈卿尘再问。 “知道啊!不就是双飞花吗?”桃夭夭眨了眨两只无辜的大眼睛。 “那你知道双飞花的名头是怎么来的吗?”沈卿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怕地跺了跺脚,然后看了白芨一眼:“白芨你去,将那花羽的嘴上的布取了,让他自己跟夭夭说!” “是,夫人!”白芨应了一声走上前去,一把将塞在花羽口中的那团布取了出来。 “我见过花沐的轻功,确实有炫耀的资本,双飞花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双生子,而且轻功极好,可以飞来飞去,且又姓花的原因吗?” 桃夭夭猜测道,但是却又在看到沈玉枫喷出来的那口茶水的时候,她才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她看了一眼花羽:“我说的不对吗?那换你跟我说说,你们这双飞花名号的由来!” 花羽身子一抖,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桃……桃女侠,其实俺们兄弟……这名号,是……是江湖上的人给起的,并不是……俺们自己要叫的……” “行了!你别俺们俺们的了!结结巴巴听得本谷主耳朵都起茧子了!”沈玉枫“啪”地一下合上手里的扇子站起身来,“还是我来说吧!” 沈玉枫缓缓地踱到了桃夭夭面前,眼底满是笑意:“双飞花这三个字,里面包含了三个意思,前两个字的意思你倒是都猜对了,不过这第三个‘花’字嘛……指的可不仅仅是他们的姓氏!” “那是什么?”桃夭夭疑惑地开口。 “这‘花’字,其实指的是他们的身份,他们兄弟二人,可是江湖中人人喊打的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桃夭夭的脸色骤然一变,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跟花羽拉开了距离,正好退到了洛云锡身边。 洛云锡伸手扶住了她,然后轻飘飘抬头看了桃夭夭一眼:“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逼着他脱衣裳的时候怎么不怕了?” “我那时也不知道他们是采花贼啊……而且,我不是事急从权嘛……”桃夭夭心虚地低下了头,再次看向花羽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和。 花羽的身子再次一抖,慌忙跪着朝桃夭夭走了两步:“女侠!那是江湖中人误解俺们兄弟了!俺们兄弟二人虽然混账了些,但俺们下手的,却都是一些水性杨花不检点的女子,要么就是一些心肠歹毒的恶毒女子,正经人家的姑娘,俺们一般是不碰的!真的!俺可以对天发誓!” “那我女儿呢!”沈卿尘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若不是夭夭有几分本事,岂不是就着了你们的道了!说!究竟是谁指使你们害我女儿的!” 看到沈卿尘脸上的怒意,洛云锡缓缓地站起身来:“沈夫人息怒!这兄弟二人,就先交给我吧!我已经想到对付幕后主使的办法了!” 待看到沈卿尘的点头之后,他又缓缓走到了花羽身边: “当年你们兄弟二人因犯了众怒而被沈盟主下侠客令追杀,仓皇之下逃到漠北,却又因犯下偷盗杀人被我的部下所擒……” “洛世子,当年俺们是一时糊涂,本不想杀人,只是一时失手错杀了。”花羽垂下了头。 “但是你们错杀的,是父王辛辛苦苦埋在天晟的暗哨!”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我告诉过你们,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你们倒好,竟然又送上门来了!” 花羽被洛云锡的那一眼看得低下了头:“洛世子饶命!俺们这两年一直谨遵您的命令不在九渊出现,这两年一直在天晟境内,这次是因为得罪了天晟的大官才被迫回来九渊的! 俺们在九渊的这些日子一直老老实实,一直谨记着您的吩咐不可偷盗,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才想到为了钱财铤而走险,谁料到第一次出手就遇上了桃女侠……” “所以,你的性命现在不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是掌握在……”洛云锡忍着笑看向了桃夭夭,眼底满是戏谑:“……桃女侠手中。” 花羽识相地对着桃夭夭磕了一个头:“桃女侠,您救救俺吧!俺好歹也帮您送信了,俺那弟弟身上的毒不能超过三天,现如今可都已经是第二天了啊!” “额……”桃夭夭干笑了两声,抬头嗔怒地瞪了洛云锡一眼,然后:“你们两个,能保证今后不再害人吗?” “俺们能保证!俺今后一定不会再害人了!那都是世人对俺们的误解,其实俺们兄弟俩真的是从来不霍霍良家女子的!” 花羽又对着桃夭夭磕了一个头,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又说道:“对了桃女侠,俺来的时候,还顺手给你报了仇呢!” “报仇?”桃夭夭一愣,“你能替我报什么仇?” 花羽跪直了身子,一副邀功的样子:“您不是让俺将那誉王的人引走吗?俺在引走誉王人的时候,碰巧看到了一名女子,她不仅动手打昏了一个想要救你的女子,还嘀嘀咕咕地说要害你,所以俺就打昏了她……” “哪里来的那么多女子?她们是谁你知道吗?”桃夭夭被花羽说的话绕晕了。 “是这样的桃女侠,听俺仔细跟您说……”花羽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想着措辞,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侯爷,夫人,出事了!” 说话的人定远侯府的管家蒋文,声音听起来严肃而慌张,房内的人顿时就被蒋文吸引了过去。 “进来吧。”桃桓对着门口沉声开口,他们定远侯府这两日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他已经想不出什么事情能让蒋文慌乱成这个样子了。 蒋文一把推开房门,连跟里面的人见礼都没顾上,匆匆忙忙就到了桃桓床边:“侯爷,宫里来人了,还送来了二小姐。” “这不是好事儿吗?”沈卿尘疑惑地说道,“早晨我不是还让你打听二小姐的下落吗?”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啊夫人!”蒋文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忽然听到门外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1章 最后的底线……婚事 “侯爷啊!您快出来看一眼啊!我那可怜的二小姐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程氏的哭喊声高低起伏,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沈卿尘第一个站起了身。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卿尘沉声问道。 蒋文低了低头快速开口:“是太后身边的齐嬷嬷亲自将二小姐送来的,一起来的还有薛府的徐管家。 二小姐穿着宫里的衣裳,是昏迷着被人抬着回来的,小人粗粗看了一眼,看到二小姐的脸上、脖子里还有手上都有淤青,便安排了人先行送二小姐回房了,将齐嬷嬷和徐管家暂时安排在了花厅喝茶。 至于程姨娘,是看到二小姐身上的伤之后追着小人过来这里的。” “进了趟宫,怎么还能一身伤地被抬着回来?薛府的人怎么也来了?”沈卿尘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招呼了白芨一声之后就要往外走,却被桃夭夭一把拉住了胳膊。 “娘,您身子不好,不用出去迎接,我先和蒋管家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你别去了,宫里的人不好怠慢,我还是亲自过去看一眼吧。”沉吟片刻之后,桃桓坐直了身体,他看了一眼蒋文,又说:“蒋文,去找把椅子,再找两个人过来,抬我去花厅看看。” “是。”蒋文先是钦佩地看了沈卿尘一眼,然后才答应着去了角落边,一下就从角落里推出一把带着轮子的椅子出来。 “侯爷,这是夫人怕您在床上躺不住,所以便让小人找人改制的,才刚刚改好送过来,原以为您还得在床上躺两日才能下床,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蒋文笑看着桃桓说道。 看到那把轮椅,桃桓的眼底染上一丝温柔,他抬头看了沈卿尘一眼,由衷地开口道谢:“谢谢你,卿尘,你还是那么细心。” 沈卿尘看了桃桓一眼,随即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犹豫片刻之后,她转身去了一旁的衣架上取了一套外衣过来。 桃夭夭看着沈卿尘和桃桓之间微妙的气氛,微微扯了扯嘴角,又悄悄退回了洛云锡的身边。 “我先陪你出去看看。”洛云锡低声在桃夭夭耳边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 桃夭夭乖巧地点点头,洛云锡又招呼了沈玉枫一声,连着蒋管家一起,四个人匆匆出了房门。 房外的台阶下,跪着的是正哭得大声的程氏,看到桃夭夭出来,她大叫了一声就朝着桃夭夭扑了上去,却被洛云锡冷着脸一把挡在了一边。 “大小姐!您不能如此狠心啊!二小姐跟您进宫的时候还好的,现在您平安无事回来了,二小姐却成了这个样子!她跟您有什么仇?您为何会将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丢在宫中啊!我那可怜的二小姐啊!——” 看着程氏的无理取闹,桃夭夭冷哼了一声,声音也沉了下来:“程姨娘,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了!我不拆穿你们母女俩的阴谋,是看在爹的面子上给你留了几分颜面,你最好别逼我动手!” 程氏被桃夭夭冷冷的几句话说得暂时忘了哭泣,眼珠一转之后她的声音又大了上来:“侯爷啊!您出来看一眼啊!大小姐这是容不下奴婢了,要打杀了奴婢啊!” “打杀你?”桃夭夭怒极反笑,她推开洛云锡的胳膊走上前去,忽然快速出手掐住了程氏的下巴:“程蓉!你最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我就算是真的打杀了你又如何?” 看到程氏眼底的一闪而过的恐惧,桃夭夭手里的力度又大了几分,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恨意与冷寒: “这几日府里的事情多,爹和娘忙不过来,哥哥又不在,所以这府里便是我说了算!我警告你,你少在这里丢人现眼地借着由头撒泼! 爹和娘不忍心动你,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若是被我查到你们母子三人背地里还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第一个拿你开刀!我桃夭夭说到做到!” 说完这些,桃夭夭狠狠地一把甩开程氏的下巴,头也不回地抬步朝花厅走去。 洛云锡紧跟上来,轻轻握住了桃夭夭的手腕。 桃夭夭的脚步一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底已经蓄上了泪水。 她之所以如此着急地找借口离开房间,就是怕当着爹和娘的面哭出来,怕爹问起原因,再伤了他的心。 爹和哥哥去长公主府,是因为接到了长公主府的口信临时起意,事先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因为她进宫赴宴一事,哥哥将桃福留给了她。 又因为关心爹怕冻着他,便亲自驾着马车带着爹爹去了长公主府。 知道这些事的,只有他们定远侯府的人。 若不是她担心桃福在宫外等她等太久受冻……若不是她惦记着让桃福去接哥哥……若不是哥哥心地善良将披风给了桃福…… 刺客便不会将桃福当成了哥哥,那么死的那个人,就是哥哥了。 桃夭夭的身子一阵发冷,她从来不敢想象,若是定远侯府没有了哥哥会变成什么样子。 感受到桃夭夭微微颤抖的身体,洛云锡轻叹了一声,扯着桃夭夭的胳膊将她轻轻地拥进了怀中。 “我的世子妃果然聪明伶俐,我不过说了一句你那二哥的不是,你就想到了那么多。” 洛云锡轻笑着开口,试图逗一逗桃夭夭让她开心,可是桃夭夭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她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双目通红地看着洛云锡:“洛云锡,你告诉我,你还没找到证据是不是?” 洛云锡沉默了片刻,他低下头去,轻轻拭去桃夭夭眼角的泪珠: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就算我不将证据交出去,桃兄也总能调查清楚,我早跟你说过,那个桃潜,是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那就是已经有证据了……”桃夭夭的心中一冷,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肩膀:“那也是他的哥哥和爹爹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别想太多了,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吧。” 洛云锡从桃夭夭背后拥住了她,用另外一只手将她的眼泪擦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轻轻捏了捏桃夭夭的脸颊:“没想到我这世子妃凶起来,倒是还有几分小狐狸的样子!” “谁是你的世子妃!”桃夭夭吸了吸鼻子,嗔怒地抬头瞪了洛云锡一眼,除了鼻尖有些红肿以外,倒也看不出刚刚哭过的样子。 “洛云锡,你知道吗?我这个人其实很容易满足的,一家人和和睦睦,开开心心,就算没有锦衣玉食,就算是居无定所,吃苦受累,我也不在乎!家人是我最后的底线!谁若是敢动我的家人,我势必要让他血债血偿!” 洛云锡被桃夭夭郑重的模样逗笑了,他忽然弯下腰去,压低了声音开口:“那我呢?我算不算你的家人?” 桃夭夭俏脸一红,身后将洛云锡推了开去:“你走开,你不算!”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再次身出胳膊环住了桃夭夭,揽着她朝花厅走去:“早晚是要算的!……放心吧,跟着本世子,本世子是舍不得让你吃苦受累的!” 桃夭夭抬手拧了一把洛云锡的腰,微翘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看着二人的背影,坐在轮椅上的桃桓欣慰地叹了一口气。 他回过头来,试探着轻轻拍了拍沈卿尘放在椅背上的手: “……卿尘,我已经让蒋文去选日子了,在你离开之前,咱们将他们两个的婚事先办了吧……那样的话,你就算是走,也能走得安心。” 看着桃桓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沈卿尘的身子微微一僵,她不自然地撤回了双手:“这件事,回头再说吧,等峥儿的事情解决完了再说!” “那好吧!”桃桓点点头,心里虽然隐隐有些担忧,却又带着些庆幸,这样的话,他的卿尘就能多陪他几日了…… 这一次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仔细想想,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多少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聚在一起说说话了…… 看着桃桓和沈卿尘之间难得的温馨,站在沈卿尘身后的白芨欣慰地笑了,而在她身后抹着眼泪的程氏,眼底却满是嫉恨与狠毒。 …… 定远侯府花厅。 桃夭夭他们和桃桓几乎是一前一后赶到花厅的,果然如蒋文所说,来的是太后跟前的齐嬷嬷,另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桃夭夭没见过,只听那人自称是薛府的管家,名唤徐杰。 寒暄过后,花厅里的众人都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有薛府的那个管家徐杰,似乎有些忐忑,一直站在原地不停地摩搓着双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一直迟迟不敢开口。 齐嬷嬷将徐杰的不安看在了眼里,她轻咳了两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侯爷,夫人,既然徐管家不好开口,就让老身先开口吧……” “齐嬷嬷有话不妨直说,是不是小女依依在宫中犯了什么错了?怎么还劳烦齐嬷嬷还亲自过来了?”桃桓对着齐嬷嬷开口,虽然表面上看着客气,可是心里头却已经泛起了嘀咕。 薛府的那个管家徐杰,他是听蒋文提起过几次的,向来是狗仗人势趾高气昂,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多低人一等似的。 桃桓跟沈卿尘对视了一眼,夫妻间的默契让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且跟薛府有关。 齐嬷嬷叹了一口气,终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侯爷,您也知道,昨日宫中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先是德宁宫进了刺客,后来又逢马家的人深夜进宫告状,一整个晚上都在忙着捉拿刺客…… 定远侯府派人捎给太后娘娘的口信,太后娘娘也一直放在了心上,特意吩咐下去让人全力寻找桃二小姐的下落,可是不成想……不成想……” 齐嬷嬷抬起头,小心地看了桃桓一眼,终于咬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不成想,一个多时辰之前,终于有太监在后宫一处早已荒废的冷宫里发现了桃二小姐的下落,跟她在一起的,还有薛楚萧薛大人。” 齐嬷嬷的话音落下,花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依旧忐忑不安的徐杰之外,其余的人皆是面面相觑,都不想将事情想得太过糟糕。 许久之后,还是桃桓最先开了口,他看了一眼齐嬷嬷,沉声问道:“还请齐嬷嬷说明白一些,什么叫做跟小女在一起的,还有薛楚萧薛大人?” 齐嬷嬷看了一眼在场的洛云锡和沈玉枫等人,欲言又止:“侯爷,桃二小姐身上受了伤,在宫中的时候太后娘娘已经找人给她看过了,她这身子,该是给了薛大人了!” 话音落下,花厅里更是陷入死一般的宁静当中,反应最大的自然是程氏。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她震惊地抬起头来,使劲捂住了嘴巴,却迟迟不敢开口确认。 桃桓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齐嬷嬷,你说什么?” 他的脸上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意,使劲拍了一把椅子的扶手,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身旁的沈卿尘一把又按住了肩膀。 “齐嬷嬷,这里没有外人,您还是说得再清楚些吧!”沈卿尘的声音清冷,脸色也不太好看,从薛府管家忐忑不安的神情上,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她缓缓站起身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的意思是薛楚萧兽性大发糟蹋了我们桃家二小姐是吗?” 齐嬷嬷“唉”了一声点点头,又慌忙摇了摇头:“事情的经过,老身也不是太清楚,桃二小姐被发现的时候,神志有些不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薛大人他也没说一句话就离开了,所以……” “所以,薛楚萧不仅糟蹋了我妹妹,还二话不说就逃走了是吗?他还是个人吗?” 桃夭夭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也是一沉到底。 她心里虽然对桃依依不满,可是这个时候,自然是站在桃依依这边的。 “混账!简直是欺人太甚!”桃桓脸上的怒意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怒不可遏地伸出手来,指着依旧站在那里的徐杰开口:“来人,给我将薛家的人绑了!” 徐杰身子一抖,慌忙跪在了地上:“侯爷息怒啊!我们家公子也是着了人家道了! 他刚一回府就被相爷罚去跪宗祠了,相爷本想亲自来侯府请罪,却又怕您见了他会生气,所以才让小人先过来……” “住口!薛楚萧个王八蛋!薛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桃桓极怒之下口不择言,他随手从桌上捞了一个杯子就朝徐杰身上砸去:“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薛楚萧那个畜生呢!让他给本侯滚过来!” 茶杯落地的“哗啦”声响起,还伴随着程氏凄凄惨惨的哭声:“造孽啊!……二小姐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老天这般折磨啊!——” 桃桓猛地转过了头,又随手捞起另外一个茶杯朝着程氏身上砸去:“住口!你还有脸在这儿哭!你看看你教出了一个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被桃桓的茶杯一砸,茶杯里滚烫的茶水全部都泼在了程氏的身上,她也不敢躲,哭声却更凄惨了。 完了…… 她的将来,还有依依的将来,全完了…… 看到桃依依身上的那些伤痕之时,她就已经料到了什么,可是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没想到,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彻底粉碎了,完了…… 哭着哭着,程氏的一口气没上来,忽然两眼一翻,“咚”地一声昏了过去。 沈卿尘皱了皱眉头,慌忙又吩咐蒋文找人来抬程氏。 “侯爷息怒!息怒啊!”齐嬷嬷看着乱成一团的花厅,着急地跺了跺小脚。 四下看了一眼之后,她将期盼的目光看向了沈卿尘:“夫人,您赶紧劝劝侯爷吧!宫里现在也已经乱成一团了,皇上的意思是,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谁也没有用了,不如赶紧找个日子将二小姐嫁过去,也省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了。” 沈卿尘看了齐嬷嬷一眼,忽然冷笑了一声:“齐嬷嬷说这话,就不怕寒了我们定远侯府的心吗?我们桃家的女儿被他们薛家糟蹋了,你们就随口说一个‘嫁’字就能将那薛楚萧的畜生行径一笔勾销吗?” 齐嬷嬷被沈卿尘冷漠的表情吓住了,她慌忙陪着笑:“夫人,老身这不是转达的皇上的意思吗?” 她看了地上的徐杰一眼,忽然朝沈卿尘身边走了一步,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 “夫人,太后娘娘其实是向着桃家的,她已经暗中给皇上施加了压力,说桃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的意思是…… 桃三公子如今不是还被关在大狱里受着罪了吗?现在桃家受了这么大委屈,您不妨跟侯爷商量商量,该如何好好利用一番,好早日将桃三公子解救出来啊!” 齐嬷嬷说话的声音很低,正好能让桃桓和沈卿尘听个清楚,看着桃桓脸上的若有所思,沈卿尘眼神微闪没有说话。 好巧,她恰好也是这么想的,正愁着不好跟侯爷张口,没想到竟然被齐嬷嬷先说了出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2章 荒唐又狗血的假设 “还有,太后娘娘还让老身给二位带句话。”齐嬷嬷又笑着开口, “太后娘娘已经打过招呼了,桃三公子在里面吃不了什么苦,顶多就是关个几日,等风头过去了,就会放他出来的,您二位不用担心,皇上也得表面上做做样子不是?” “有劳太后娘娘挂心了,这个逆子!活该他吃上这顿苦!”齐嬷嬷的话让桃桓的脸色稍霁。 远远跪着的徐杰见桃桓的脸色好看了些,觉得事情似乎有了回旋的余地,便慌忙擦着冷汗开口: “侯爷,您放心!该我们薛家负的责任我们一点儿都不会少!等您消了气,两家商量个日子,我们薛家立刻就派人来下聘!聘礼绝对少不了!” “谁稀罕你们薛家的聘礼!”桃桓对着徐杰“呸”了一声:“你回去告诉薛嵩,这件事,我们定远侯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就等着吧!” 说完,他又对着蒋文开口:“来人,将薛府的人给我用绳子绑了!丢到相府大门口去!” “是!”蒋文应了一声,大声招呼来两名家丁,不顾徐杰的挣扎,立刻就将徐杰绑了个结实。 齐嬷嬷张了张口想要求个情,最终却在桃桓轻飘飘的一眼注视下闭紧了嘴巴。 徐杰努力挣扎着,一边挣扎还一边大声嚷嚷:“侯爷!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皇上面前,还请您千万对我家公子手下留情啊!他真的是被人陷害的!他……” “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桃桓没有再给徐杰开口说话的机会。 倒是桃夭夭忽然若有所思地盯着徐杰一直看,尤其是徐杰说到薛楚萧是被人陷害之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言不发地转身就往花厅外面跑。 “去哪儿?”在经过洛云锡身边的时候,洛云锡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桃夭夭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在洛云锡耳边开口:“咱们都出来了,那个花羽可还在世安苑呢!”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你对他这么上心?” “哪有,我是有事问他……”桃夭夭黑了黑脸,她一把拉住了洛云锡的手:“不放心的话,你随我来!”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任凭桃夭夭拽着自己匆匆出了花厅的大门,直奔世安苑而去。 世安苑内,花羽果然如桃夭夭所说,依旧反剪了双手被五花大绑着,嘴巴也又重新被塞上布团。 跟刚才不同的是,他被人从房间里带到了院子里,正可怜巴巴地低着头跪在假山旁边的碎石头上,一看就是故意惩罚他的。 听到脚步声之后,花羽猛地抬起头,在看到桃夭夭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却又在看到桃夭夭身后的洛云锡之时,眼神又暗淡了一瞬间。 “唔——呜呜——”花羽对着桃夭夭昂了昂头,似是有话要说。 桃夭夭走上前去,一把扯下了塞在花羽口中的那团布,又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花羽,刚才在房里的时候,你说话说了半截,现在我给你机会,让你把话说完。” 花羽吐了一下口中的棉屑,先感激地对桃夭夭道了谢,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女侠,您指的是什么事啊?能帮俺提示一下吗?” “就是你说的那个,你帮我报了仇,还看到一名女子打昏了另外一名女子,然后你又打昏了那名女子的事情。”桃夭夭语速极快地说道,仿佛在说绕口令一般。 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就是桃依依为何会跟薛楚萧混在一起的假设。 只不过,这个假设太过荒唐与狗血,她需要得到花羽的证实。 “哦,原来您指的是这个啊!”花羽松了一口气,他站直了身子,邀功似的对着桃夭夭笑道: “女侠,您不是让俺引开誉王的人吗?俺才刚刚离开那个紫楚宫,忽然遇上了一队侍卫。 看他们去的方向,似乎就是您所在的紫楚宫,所以俺就寻思着,不能让您处于危险之中啊!得赶紧将这队人引开! 不过,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得真实一些,所以便想找个真人扛上……” “然后呢?”桃夭夭不满地皱眉,“你又害人了?” “没有没有!”花羽慌忙摇头否认。 “俺没害人!俺原想着是打昏一个宫女先用来掩人耳目的,可是就在俺在附近寻找的时候,说来也巧,俺忽然看到一个坏女人! 更巧的是,那坏女人的模样,长得还跟女侠您差不多!” 听到这里,桃夭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回头看了洛云锡一眼:“洛云锡,你看着我们两个,长得像吗?” 洛云锡抽了抽眼角,终于明白桃夭夭为何会如此着急地要来这里找花羽了。 他认真地看了桃夭夭半天,然后才弯了弯嘴角:“不像!天壤之别!” 花羽被洛云锡和桃夭夭两个人之间的暗语说得有些懵,他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世子,那个坏女人,真的长得跟女侠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然后呢?你为何说她是坏女人?”桃夭夭没再继续纠结这件事。 花羽“哦”了一声,脸上划过一丝不屑: “那个女人啊,没安好心!俺一直偷偷跟在了她的身后,她竟然用棍子打昏了一个想要找人去救您的女子,还自言自语地说要用迷魂香去害你……” “先停一下!你说她还打昏了一个人?”桃夭夭皱眉,“她打昏的那人是谁你知道吗?” 花羽摇摇头:“不知道,跟那个女子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都藏身在紫楚宫的附近。” 听到这里,桃夭夭心中一暖:“一共三个人?难道是徐姐姐她们?” “哪个徐姐姐?”洛云锡沉声问道。 “就是钦天监徐大人的女儿,徐闵姐姐。”桃夭夭说道, “另外那两个,一个是文渊阁大学士郭大人家里的孙女郭湘,另外一个,则是太医院院使刘鑫的妹妹刘锦。”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虽是调侃,眼神中却难掩夸奖:“看来你结交朋友的能力,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桃夭夭瞪了洛云锡一眼:“我就只当你是在夸我了!说正事呢!” 她回过头来看着花羽:“被她打昏的那个女子没事吧?” “没事!俺已经看过了,那坏女人做贼心虚,一紧张打偏了,打在了肩膀上,估计要不了多时就能自行转醒。 倒是那个坏女人,用迷离香害您实在是可恨!”花羽愤愤不平地说道,“女侠,您还不知那迷离香是做什么用的吧?” “我知道。”桃夭夭眼神微闪,她偷偷看了身边的洛云锡一眼,果然,洛云锡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周身也散发出一阵冷寒。 桃夭夭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了洛云锡的肘弯里:“别生气了,她的阴谋没有得逞,我救墨儿落水之时,就已经将身上迷离香的味道洗掉了。” “那也抹不掉她想害你的阴谋!”洛云锡沉着脸冷哼了一声,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桃夭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暗叫了一声不好,猛地转过身来。 果然,她看到了桃桓和沈卿尘。 桃桓正脸色铁青地坐在她身后不远的那个轮椅上,而桃桓身后的沈卿尘,也已经变了脸色。 “程蓉这个毒妇!竟然教唆桃依依用迷离香害我的夭夭!”沈卿尘气得身子微微发抖,白芨慌忙一把扶住了她。 “夫人,您赶紧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体!”白芨沉声开口。 “这个逆女!真是该死!”桃桓狠狠地拍了一把椅背,险些被气得吐血。 白芨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沈卿尘,忽然上前一步站到了桃桓和沈卿尘的面前。 “侯爷,夫人,有一件事,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 白芨气愤地开口,“原本看着小姐平安回来,夫人的病又痊愈了,我是打算将这件事永远埋在心底的……” 洛云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白芨,忽然上前一步开了口,同时也打断了白芨的话: “侯爷,既是定远侯府的家事,那在下跟莫问就先回避一下吧。” “是啊是啊!我们两个是外人,就先去那边赏赏雪景吧!” 沈玉枫走上前来搭上了洛云锡的肩,勾着他就要往外走,却又被桃桓开口叫住了。 “不用了!要不了几日,我们桃家和洛家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讲话,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这……”洛云锡犹豫了片刻,待看到正对着他眨眼睛的桃夭夭之后,终于淡笑着点了点头:“是!” “白芨,你继续说!”桃桓回头对白芨说道。 白芨点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沈卿尘,小心地开了口: “夫人,二小姐比小姐小了不到一岁,当年小姐被人抱走两个多月的时候,便传来了程姨娘有孕的消息,自那之后,您才一病不起,其实,那都是程姨娘用的计谋啊!” 说到这里,白芨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是程姨娘,在一次侯爷醉酒之后,打扮成您的模样,穿上您爱穿的衣裳,堵在了世安苑的门口…… 侯爷只看到一个背影,以为那是您,便匆匆忙忙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怡兰苑…… 当侯爷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程姨娘房里燃着的,就是那极为稀有且珍贵的迷离香……” 白芨低下了头:“夫人,对不起……我当时也是气愤异常,可是您当时正因为小姐被劫一事日日以泪洗面,跟侯爷的关系又处在冷战阶段。 所以,虽然我发现了程姨娘的阴谋,却只能选择瞒着您,我就想着反正侯爷心里是有您的,程姨娘就这一次阴谋得逞了而已,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连老天爷似乎都在帮着程姨娘,就那么一次,程姨娘竟然就怀上了二小姐…… 夫人,其实侯爷他真的是身不由己,您也知道那迷离香的功效……” “好了!别说了!”沈卿尘沉声打断了白芨的话,她的脸色有些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被小辈听到这些事情之后有些羞愧了。 她瞪了白芨一眼,话却像是在跟桃桓说的:“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卿尘……”桃桓有些动容,他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碍着小辈在场,没能张得开口。 沈卿尘没有看桃桓一眼,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蒋文。 “蒋管家,侯爷该换药了,你将他推回房间换药吧。” “是,夫人。”蒋文走上前来,恭敬地对着沈卿尘低了低头。 桃桓低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阻止蒋文将他推着离开。 他只当沈卿尘让他离开是因为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心里堵得慌,却忘了依旧跪在地上的花羽,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 桃桓走后,沈卿尘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人。 除了她跟白芨之外,周围就剩了桃夭夭、洛云锡和沈玉枫三人,她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沈卿尘缓缓走上前去站在了花羽的面前:“你继续说下去,那个桃依依,后来怎么样了?” “桃……依依?”花羽抬头,不解地看了桃夭夭一眼。 桃夭夭瞪了他一眼:“就是你说的那个坏女人!” 花羽的身子一抖,慌忙缩了缩脖子。 完了! 他扛走的那个,竟然是桃家的二小姐。 而且,他刚才竟然还听到了人家桃家这么隐秘的事情…… 花羽的脸瞬间便垮了下来,觉得自己应该活不成了。 “你说不说?”沈卿尘不耐烦地冷斥了一声,“你是想让我将侯爷再叫过来,让他听一听你是如何害他女儿的吗?” 花羽身子一抖,瞬间点头如捣蒜:“桃夫人息怒,俺说,俺全都说!” “……俺当时只想着将那一队侍卫赶紧引开,便将那坏……桃二小姐打昏扛在了肩上,还故意在那队侍卫跟前晃了一圈,顺便还嚷嚷了两句…… 后来那个侍卫长就过来追俺,俺忽然听到有人叫他薛大人,说来也巧,俺们兄弟二人,正好还跟薛家有仇,于是俺一下便有了主意……”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3章 前因后果 花羽悄悄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生气,便又鼓起了勇气继续说道: “那个桃二小姐不是心思不纯吗?想要用迷离香害人,俺倒是开口问她要过迷离香,她却不肯给…… 俺当时就想,反正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个劳什子薛大人又对俺穷追不舍,所以俺一时兴起,便给那桃姑娘服了点东西…… 你们知道的,俺们兄弟二人既然被人称为采花贼,身上自然少不了那种药的,所以,俺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那个姓薛的引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当中,然后在他身上也下了药……” 听到这里,沈卿尘冷哼了一声:“所以,我们桃家的女儿被那薛楚萧糟蹋,说到底是你的功劳了?” 花羽身子一抖,慌忙对着沈卿尘开口:“桃夫人,您可别忘了,那个桃二小姐可是想要害您女儿的啊!俺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在为您的女儿出气啊!” “你住口!”沈卿尘冷斥了一句,“你别以为你帮助了夭夭就万事大吉了!若是被人知道是你在暗中搞鬼,即便是侯爷不出手,你也逃脱不了薛嵩的魔爪!” 花羽被沈卿尘的几句话吓到了,他身子又是一抖,这一次却往桃夭夭跟前缩了缩:“女侠,俺们兄弟,再怎么说,也是给您办事的吧?俺那弟弟,现如今可是还中着您下的毒呢,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额……”桃夭夭干笑了两声,“就算我爹不找你算账,你这还得罪了薛楚萧,我也帮不了你啊,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倒是沈玉枫好奇地走了上来:“下毒?你还会下毒?你给他下的什么毒?” 桃夭夭悄悄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心虚地笑着开口:“……就是一种秘制的毒……” 对上桃夭夭的眼神,洛云锡宠溺地笑了笑。 他对着沈玉枫招了招手,在沈玉枫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他抬步朝着花羽走了过来。 “你刚才说,你跟薛家有仇,是什么仇?” 花羽“唉”了一声才说:“此事说来话长…… 俺们兄弟不是被世子您驱逐出九渊了吗?这些年便一直在九渊和天晟的边境那一带落脚,大概半年之前,俺们在边关那边遇上了一名美貌女子,您也知道,边关那一带,极少能有如此出色的女子,所以俺们兄弟一时兴起,便偷偷跟了过去,谁知这一跟,就跟出了麻烦来了!” 花羽跺了跺脚,又接着说:“起初俺们兄弟纯粹就是好奇那女子的身份去的,可是后来,却见到那女子竟然背着她的丈夫偷人!俺们当时便知道,这女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所以就……就……” “所以这就正合你们心意?也就给了你们采花的理由?”桃夭夭没好气地开口。 被桃夭夭说中了心事,花羽的脸一红,脸上却是一副挫败的模样:“俺们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子,来头不简单,她的那个姘头,竟然是天晟人!” “天晟人!”桃夭夭愣了,她回头看了洛云锡一眼,见洛云锡脸上的表情也跟她一样惊奇。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云锡忽然沉声开口:“你遇到那女子的地方,可是边关重镇苍梧镇?” 花羽惊讶地看了洛云锡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世子爷说得没错,那个镇子,就是叫做苍梧镇!” “你说的那个女子的夫家,可是姓李?那个女子,可是身负上乘武功?”洛云锡又问。 这一次,花羽更惊奇了:“……世……世子,您是在俺们兄弟俩身边安插了眼线不成?那女子确实惹不得,心肠也歹毒得狠! 俺们从她手里,分明没有讨到任何便宜,她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回去李府告状,那个李家的老板可是了不得啊!区区一个商贾之家,竟然有那么大的势力,生生将俺们兄弟二人给逼得没有了安身之处啊!他……” “行了,我知道了!”洛云锡沉声打断了花羽的话。 他转过身,客气地对着沈卿尘客气地拱了拱手:“桃夫人,这个花羽的孪生弟弟如今还在玄幽王府,在下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盘问他们,还请桃夫人允许在下先将他带回去,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们的!” 沈卿尘点了点头:“如今夭夭平安无事回来了,我也就暂时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但若是他们今后胆敢再打夭夭的主意,我决不轻饶!” “不会了夫人!小人恨不得将桃女侠供起来呢!哪里还敢再打她的主意啊!”花羽慌忙对着沈卿尘磕头,眼里却是对桃夭夭的感激。 他自然知道,自己今天能活命,很大的功劳都在桃夭夭这里,这样想着,他又转过身来对着桃夭夭磕了一个头。 洛云锡满意地“嗯”了一声,他回头看了沈玉枫一眼:“既然如此,沈玉枫……” 沈玉枫点点头,微笑着伸手入怀摸出一粒药丸来。 他捏着那粒药丸踱到了花羽的面前:“怎么样?要不要尝尝我神医谷的灵丹妙药?” 看着沈玉枫指尖的那粒黑漆漆的药丸,花羽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小心地陪着笑说道:“……莫……莫谷主,您这是……” “这是一粒能让你穿肠破肚的毒药。”洛云锡替沈玉枫回道,他盯紧了花羽的眼睛:“如今你们兄弟二人之间,只能活一个,你是选择你活,还是让花沐活?” 花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世子,小人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您这不是逼着小人去死吗?” “我的意思很简单,并没有一丝逼迫你的意思!”洛云锡笑了笑, “你只要服下这粒毒药,回玄幽王府之后我就立刻让花沐服下解药,至于你,也不是立即就会死,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可以保证让莫问一个月给你一次解药。” “还得一个月给一次解药吗?”听到洛云锡说不会立即就死,花羽脸上的表情又好了一些,却依旧苦着脸:“世子,您让小人做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根本没必要拿毒药来要挟啊!” “废话少说,你是吃,还是不吃?”洛云锡的脸沉了下来。 “吃吃吃,俺吃!”花羽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反正俺又不做坏事,也不怕毒发身亡!” 说完,他上前一步从沈玉枫手上接过了药丸就塞进了嘴里,然后仰了仰头将药丸吞了下去,一边笑一边还自言自语:“俺是哥哥,怎么着也不能让俺弟弟有事不是?” “你跟花沐,倒是兄弟情深……”桃夭夭小声嘀咕道,她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不知道他跟沈玉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洛云锡明明知道,花沐根本就没中毒,又何来的解毒一说呢? “桃夫人,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洛云锡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开口跟沈卿尘告辞。 “不是说用了晚饭才走吗?”桃夭夭小声嘀咕道,依依不舍地扯住了洛云锡的衣袖。 洛云锡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温声开口:“先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刚回来,好好陪陪桃夫人。” “那……好吧……”桃夭夭不情愿地点点头,猛一回头,就看到了沈卿尘和白芨含笑的脸。 桃夭夭的脸红了红,一把就松开了洛云锡的袖子。 洛云锡客气地跟沈卿尘告辞,又谢绝了白芨的相送,转身和沈玉枫一起带着花羽离开。 看着洛云锡几人的背影在花厅外的长廊上消失,沈卿尘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她笑着对白芨说道。 “娘……”桃夭夭脸红得跺了跺脚。 沈卿尘再次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神色一正:“夭夭,你是不是觉着娘很自私?觉得娘心里容不下程氏母女?” 桃夭夭摇摇头:“没有,是她们自作自受,怎么能怨娘呢?” 沈卿尘冷哼一声,声音沉了下来:“没错!多行不义必自毙!敢害我的女儿,这就是她们的报应!” 桃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小心地开口:“娘,您觉得爹可能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沈卿尘冷笑了一声:“还能如何处理?除了乖乖在家里等着薛府的轿子来接,她还能怎么样? 原本你爹还想着好好给她找户人家,即便不是达官显贵,也会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做个正室夫人,她可倒好,非要自毁前程!是她自己要往火坑里跳,怨不得别人!” 说到这里,沈卿尘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咱们定远侯府,原本就在风口浪尖之上,这再加上她这么一出,明日的京城里,又不知会流传着怎样的流言蜚语了……” 白芨也皱了皱眉头:“夫人,要不,我暗地里买通几个说书先生吧,多少能将这流言蜚语压下去一些。” “不用了,纸是包不住火的,随它去吧。”沈卿尘长出了一口气,“走,随我去怡兰苑会一会那俩母女!” “娘,您别去了,洛冰在那儿呢,我过去看看就行了,实在不行,您让白芨陪我去。”桃夭夭怕沈卿尘身子骨撑不住,不想让沈卿尘过去。 “不用了,她们还不敢明着跟我对着干。”沈卿尘摆摆手,抬步朝着怡兰苑方向走去,桃夭夭和白芨慌忙跟上。 行至怡兰苑外面的时候,她们遇上了一个拎着药箱出门的大夫,行色匆匆,有些狼狈。 抬头看到沈卿尘等人之后,那大夫慌忙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恭敬地跟沈卿尘打了声招呼:“王义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 沈卿尘知道那个大夫是府医,便多问了一句:“王大夫是吧,程姨娘和二小姐现在如何了?” 王义低了低头:“回夫人话,程姨娘是怒极攻心,小人给她扎了一针之后就醒了,并无大碍。 倒是二小姐的情况不太好,情绪太不稳定,小人一靠近她她就大吵大闹,还让人将小人赶了出来,小人正准备去跟蒋管家复命呢。” “辛苦王大夫了,我知道这件事了,你先去忙吧。”沈卿尘对着王义点了点头,抬步迈进了怡兰苑的大门。 刚刚转过那道影壁,几人就听到了西厢房里桃依依尖利的哭喊声。 “……走开!你们走开!别碰我!不要碰我!” “……姨娘!姨娘救命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还伴着程氏心疼的哄声。 沈卿尘加快了步子,几个人很快就到了房门前。 房门是开着的,门口守着的一名丫头无意间抬头,看到是沈卿尘,慌忙跪在了地上。 沈卿尘看了一眼那丫头手臂上的瓷器划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房间内,桃依依披头散发地站在地上,仅着中衣,没有穿鞋袜,手里正抱着被子胡乱地打人。 屋内的下人,包括程氏在内,都没逃脱过她的殴打,唯独在走到洛冰身边的时候,她怯生生地躲了开去。 “还知道躲人,看来神志是清醒的!”沈卿尘冷哼了一声,缓缓地在房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见过夫人!”房内的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大片,程氏回头看了一眼沈卿尘,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拉着桃依依过来给沈卿尘见礼。 “都起来吧,侯爷有伤在身,我过来看看情况。”沈卿尘对着众人摆摆手,众人道谢之后站起身来,都小心翼翼地退在了一旁。 “事情已经发生了,哭喊也好,发疯也罢,有用吗?”沈卿尘看着桃依依说道。 桃依依的眼圈一红,“噗通”一声跪在了沈卿尘面前:“夫人,我求求您,您去跟父亲说一声,我不要嫁到薛家去,我不想嫁到薛家去啊!”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沈卿尘的声音沉了下来, “你们母女背地里做了什么事,你们心里清楚!看来苍天还是待我们不薄,就算我没出手,老天爷也已经替我出手了!你做下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还能指望着你父亲替你出头吗?”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4章 恨嫁女红 沈卿尘的话让桃依依的脸瞬间面如死灰,她拼命地摇摇头,又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我错了夫人,我心里从来就没想过要害大姐姐!这一切都是姨娘逼我的! 是她逼着我给大姐姐下毒,但是我并没有,大姐姐并没有中毒不是吗? 夫人我求求您,您不要将我嫁到薛府去啊!我宁愿……我宁愿嫁一个低等小吏,我也不想嫁去薛家啊!” 桃依依疯了似的在地上猛磕头,还拽着沈卿尘的衣裳不松手,更口不择言地将程氏出卖得彻彻底底,程氏的脸色微微一变,顿时僵在了一旁。 看着桃依依毅然决绝的表情,桃夭夭却若有所思。 抛去定远侯府和相府的恩怨不说,若是依薛府的背景和桃依依的身份,桃依依嫁去薛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算不上吃亏的,桃依依本该开心才是。 可是现在看桃依依的态度,为何却如此排斥?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若是放在这之前,你说出嫁给低等小吏这种话来,或许你父亲还会赞扬你一番,可是现在,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沈卿尘冷声说道,她将自己的裙摆从桃依依的手里扯了出来,然后回头看着程氏,眼中满是怜悯: “程蓉,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女儿—— 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连生身母亲都毫不留情就出卖的女儿!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 程氏对沈卿尘的话置若罔闻,只呆呆地看着桃依依,眼底除了失望之外,还带着自嘲。 许久之后,她低低地笑了两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看来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沈卿尘一边说,一边在白芨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桃依依: “这两日没什么事,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里等着薛家的花轿来接吧!还有……” 她又看了程氏一眼:“待会我会让白芨过来核对一下账目,你做好准备。” 听到“账目”二字,程氏终于从呆滞中猛地回过神来,她惊讶地看了沈卿尘一眼,结结巴巴地问道:“夫……夫人,那些账目,您之前不是已经……核对过了吗?说没有什么问题的。” “有没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沈卿尘冷笑, “之所以之前不拆穿你,不过是为了给你留个自己坦白的机会罢了,只可惜我等了那么些天,却始终等不来你的坦白,现在我手里的证据已经搜集够了,就算你想要坦白,也已经晚了。” 沈卿尘缓缓走到了桃依依的身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程蓉啊程蓉,你聪明了半辈子,用尽各种手段私吞的那些庄子,铺子,还有田产,无非是想留给你这唯一的女儿将来傍身用的,只是可惜,你这女儿似乎并不承你的情呢!” 沈卿尘低低地笑了两声:“这下好了,你这么些年的心血还不够堵你账本上那些窟窿的,正好也不用为了你女儿的嫁妆操心了,你们母女,这下还真是扯平了!” 程氏的脸色变了好几变,被沈卿尘的几句话气的微微发起了抖。 她咬了咬牙,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沈卿尘,眼底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恭敬:“夫人,您好狠的心!好阴毒的手段啊!” “彼此,彼此!比起你用尽计谋害我,害我女儿的手段,我这是小巫见大巫了!”沈卿尘淡然开口,再次轻笑了一声之后,她挺直了脊背从程氏的面前缓缓走过。 沈卿尘一行人走后,程氏淡淡地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哭泣的桃依依,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朝里间走去。 “姨娘!”桃依依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她对着程氏的背影凄厉地叫了一声:“姨娘,您救救我啊!我不想嫁给薛楚萧啊!” 程氏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转身,只自嘲地笑了一声:“二小姐这话可说错了,奴婢一个卑贱的下人,哪里够资格插手您的婚事!” “姨娘!姨娘我错了!您不要不管我!”桃依依从地上跪着爬到了程氏的身后,伸出胳膊抱住了程氏的大腿。 “姨娘!薛楚萧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是恶魔啊!您若是非要让我嫁过去,那我……那我宁愿去死!” 程氏缓缓回头看了桃依依一眼,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惊慌,有的只是漠然:“二小姐的这话,留着跟侯爷去说吧。” 说完,她用力挣脱了桃依依的胳膊,没有再看桃依依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留下桃依依一人在原地哭哭笑笑。 …… 夜幕初上。 玉笙居。 沐浴更衣完毕之后,桃夭夭乖巧地陪着沈卿尘安安静静地用了一顿晚饭。 桃桓的晚饭是送到房里吃的,因为他一直跟蒋文在商议事情。 桃灼依旧没有回来,好在让人提前送了口信回来,说会很晚到家,让家人莫念。 饭桌之上,从沈卿尘和白芨洛冰她们的口中,桃夭夭确认了一件预料之中的事,那就是誉王蓝景钰和定国公府嫡傅紫苏二人的婚事。 据说这婚事遭到了皇后和德妃一致的反对,最后却在皇上和舆论的威压之下不得不松了口。 “娘,明日我想出府一趟。” 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许久之后,桃夭夭终于放下了筷子。 “好啊,夭夭想去哪里?”沈卿尘也放下了筷子,笑问道。 “我想去钦天监徐大人家里拜访一下徐闵姐姐。”桃夭夭说。 她刚才已经问过洛冰了,洛冰将昨日她离开宫中之后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徐闵的情形跟花羽说的差不多,外伤不重,只是受了些惊吓,后来被徐家的人接出宫去了。 但是说到底,徐闵挨的桃依依这一下,其实也是因为救她,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探望一下表示感谢。 “只是想去徐大人家里吗?”沈卿尘笑问道。 桃夭夭眼神微闪,知道自己瞒不了沈卿尘,只得诚实地开口: “除了徐姐姐之外,我还想约一下另外的两个姐妹,刘锦和郭湘,还有……傅紫苏,对了,我还想去桃花斋看一眼……” “夭夭跟傅家的那个紫苏姑娘,已经这么熟悉了吗?” 沈卿尘再笑,“这样吧,那个桃花斋,这些日子你就先不要去了,若是有什么话要问,就让洛冰代你跑一趟。 至于你说的那几个闺中密友,明日你先亲手写好拜帖,让下人先去那几个府里跑一趟。 我倒是觉得,与其去她们家里拜访,倒不如你们约一个地方,一起去喝喝茶,散散心,你觉得呢?” 桃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那……好吧,我待会回去之后就先去写帖子。” 沈卿尘满意地“嗯”了一声,她抬手摸了摸桃夭夭的头发: “夭夭啊,娘之所以不让你去桃花斋,是因为你和洛世子的婚事……你再怎么问心无愧,也总得为人家考虑考虑不是?” “哦——”桃夭夭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却悄悄地弯起了嘴角。 连她自己都快瞧不起自己了,她这是得有多恨嫁?竟然这么喜欢听到“婚事”这两个字! “还有,这些日子你若是闲来无事,就好好学学针织女红,咱们九渊的习俗,定亲之时女子是要送上自己亲手绣的绣品才行!” 沈卿尘调侃道,“若是你不怕被我数落,我倒是可以教教你!” “呀!说到绣品,我竟然忘了一件事儿!”桃夭夭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洛冰就往外走,“娘,您慢慢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竟然差点忘了,她答应了洛云锡要亲手给他绣一个香囊的,这么些日子耽误下来,却一直迟迟没有开始动手绣。 “这孩子!”沈卿尘笑着摇摇头,眼底却带了几分忧愁。 “夫人,您累了一天了,早点上床歇着吧。”白芨小心地对着沈卿尘开口。 沈卿尘点点头,脸上难掩疲惫。 她站起身来:“我先去睡一会儿,若是子时之前灼儿回来了,你就去叫醒我。” 白芨点点头:“知道了夫人,我先服侍您躺下吧。” “好。” …… 夜已深。 薛府。 后院里漆黑幽静,“薛氏祖祠”几个大字在黑暗里闪着幽森的光。 祠堂大门紧闭着,门外有两个薛府的守卫,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外守着。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昏黄的灯笼亮光,薛嵩那张阴翳的脸出现在祠堂的门外。 “相爷!”那两名侍卫恭敬地给薛嵩行礼。 薛嵩“嗯”了一声:“开门。” “是!”那两名侍卫应了一声,二人一左一右推开了那两扇厚重的祠堂的大门。 “将灯笼给我,你们在外头等着。”薛嵩对着身后的随从伸出了手。 那随从低头应了一声,双手递上了灯笼。 薛嵩挑着灯笼,一个人缓缓走进了祠堂。 偌大的祠堂里,除了上面供奉着的那些牌位,当中的地上还跪了一个人。 薛嵩将灯笼放下,上过香之后,他又对着薛氏祖先的牌位磕了几个头,然后才沉声对着那个背影轻斥道:“怎么样?想明白了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楚萧的身子跪得笔直,哑着声音沉声道:“回父亲话,孩儿一直就很明白,根本不需要想!是那桃依依意图勾引孩儿,孩儿把持不住才出的事,并没有着任何人的道!” “混账!”薛嵩气急,飞起一脚踹在了薛楚萧的后腰处: “她定远侯府的女儿会勾引你?你对谁下手不好?为何非得选上了桃家的女儿!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重挫桃家的机会,你却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你知道桃家是如何对待徐杰的吗?他们直接让人将徐杰绑了丢在了薛府门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都怪你!你真是……” “父亲不就是想说孩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您尽管说吧,要打要罚,孩儿都认了!” 薛嵩越是生气,薛楚萧便越是跪得笔直,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惧意。 “你这个逆子!”薛嵩被薛楚萧满不在乎的态度气的半死,他伸出手指狠狠地指点着薛楚萧: “好!认罚是吧?那你就在这里好好跪着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就什么时候出来!若是不肯认错,那就跪死在这里好了!” 说完,薛嵩狠狠地甩了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出了祠堂。 刚刚踏出祠堂的大门,他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着脚步声看去,一名家丁出现在薛嵩视野内,脸上还带着欣喜。 “相爷,小公子醒了,嚷着要找少爷呢!” “墨儿醒了?”薛嵩紧走了两步,脸上同样带上了欣喜,回过神来之后却又皱了皱眉头: “找他做什么?赵氏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吗?” 那家丁点点头:“回相爷话,赵姨娘确实一直守在墨少爷的身边,还有夫人和玉儿小姐也在。 可是墨少爷醒了之后看到赵姨娘就大吵大闹,就跟多害怕赵姨娘似的,夫人和玉儿小姐怎么哄都哄不好。 后来还是玉儿小姐想到了什么,问他是不是想少爷了要找少爷,墨少爷才点了点头,夫人便让小人立即过来祠堂这边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先去看看!”薛嵩沉声说道,又匆匆赶去了赵氏的院子。 还没踏进院子的大门,他就听到了里面薛青墨歇斯底里的哭闹声。 “……我不要姨娘,墨儿不要姨娘,墨儿要桃姐姐!” “……你走开!墨儿不让姨娘抱!姨娘走开!” “……呜呜,我找爹爹,我要桃姐姐……桃姐姐……” 薛青墨的嗓子哭喊的有些沙哑,薛嵩心疼地皱了皱眉头,迈着大步踏进了房内。 “这是怎么了?这么些大人连个几岁大的孩子都哄不好吗?”薛嵩沉声问道,脸上满是不悦。 房里的人见到薛嵩进来,全部都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让开了床边的位置,只有赵氏见到薛嵩,似乎紧张起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5章 惊天大瓜 赵氏站起身来,随着杜氏和薛楚玉一起给薛嵩行了礼,之后便低着头退在了最后头。 床上的薛青墨原本正在哭闹,将枕头和玩具丢得满地都是,却在听到薛嵩的声音之时瞬间便停止了吵闹,只瞪着两只委屈的眼睛看着薛嵩。 薛嵩走上前来,阴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怎么了墨儿?谁欺负你了?跟祖父说,祖父让人打他!” 看到薛嵩脸上的笑意,薛青墨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他慌忙在床上跪了下来,对着薛嵩行了一个大礼:“墨儿给祖父请安——” 看着薛青墨笨拙却有模有样的动作,薛嵩“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上前一步亲手扶起了薛青墨,然后就势坐在了床边,又将薛青墨抱着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来墨儿,告诉祖父,是谁欺负你了?” 薛青墨怯怯地看了一眼薛嵩,又抬头看了一眼薛嵩身边含笑看着他的杜氏和薛楚玉,最后在薛楚玉身后的赵氏脸上停了下来。 跟薛青墨的眼神对上之后,赵氏脸上的微笑猛地一僵,握着手帕的手也猛地紧了紧。 紧张过后,她的脸上又带上了笑,她淡笑着看着薛青墨,眼底里有千万般神情,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了墨儿?很冷是吗?怎么还发起抖来了?”薛嵩低下头,疑惑地紧了紧薛青墨小小的身子。 他身旁的杜氏吃了一惊,慌忙走上前来。 她抬手摸了摸薛青墨的额头,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也不热啊,怎么还冷上了?” 一边说,一边还扯过了床上的被子给薛青墨盖在了身上。 “祖父,墨儿不冷,墨儿就是……就是……想爹爹了。” 薛青墨抬起头来看着薛嵩,长长的睫毛上面还挂着泪珠:“祖父,您别把爹爹关起来了,您将爹爹放出来好不好?他会饿的!” 薛青墨的话让薛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抬起头来冷冷地瞪了赵氏一眼,才又放柔了声音: “墨儿乖,祖父没有关你爹爹,你爹爹在皇宫里呢,你忘了吗?昨天皇宫里出现了坏人,你爹爹正带人抓坏人呢!” “真的吗?”薛青墨眨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薛嵩,脸上终于浮现出来一丝笑意。 “自然是真的,祖父什么时候骗过你?”薛嵩笑着对薛青墨说道,“只要墨儿好好吃药,等可以下床练功了,你爹爹就会回来了。” “可是……药很苦的,墨儿已经没事了,可以不吃药了吗?”薛青墨小心翼翼地问道。 薛嵩板起了脸:“不吃药哪儿能行?这样吧,这几日你就先住到你祖母院子里去,你祖母胆子小,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需要墨儿陪着,墨儿肯不肯陪祖母呢?” 见薛青墨还在犹豫,杜氏又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墨儿,祖母给墨儿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吃药的时候含一块糖就不会苦了呢!” “那……好吧!”薛青墨终于含笑点了点头,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赵氏一眼。 “你只管去就好,不用问别人的意见!这是祖父的意思!”薛嵩话里有话地看了一眼赵氏说道。 “……是。”薛青墨点点头,没敢再抬头。 “那……现在就让你祖母带你去她的院子好不好?”薛嵩抱着薛青墨站了起来。 “父亲小心!”看着薛嵩略显吃力的样子,薛楚玉慌忙上前一步护住了薛青墨。 “抱抱我的宝贝墨儿,我还是能抱得动的!”薛嵩一边笑,一边还将薛青墨的小屁股往上托了托。 “知道你力气大!”杜氏上前一步,嗔怪地看了一眼薛嵩,然后又招呼了一声身边的婢女:“秋霞,赶紧将小公子接过来。” “是,夫人!”叫秋霞的婢女应了一声,上前从薛嵩手中小心地接过了薛青墨,另外一名婢女则弯腰取过了薛青墨放在床边的小鞋子给薛青墨穿上。 “你们两个带着小少爷先跟夫人回去吧,路上小心伺候着!”薛楚玉对秋霞说道,然后才笑着对杜氏说道: “母亲,女儿还有些事情要跟父亲汇报,您带墨儿先回去吧,待会我再过去看您。” 杜氏看了一眼薛嵩,知道他们父女有话要说,便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不用过去看我了,夜深了,你们父女商量过事情之后就各自回去早点歇着吧。” 杜氏关切地看了薛嵩一眼:“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天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 薛嵩“呵呵”笑了两声,脸上是难得的一片和气。 “那我们就先走了。”杜氏示意身边的侍女给薛青墨又加了件小披风,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经过赵氏身边的时候,赵氏忽然笑着拦住了秋霞。 “墨儿啊!你去了祖母的院子里可一定得好好听话,记住姨娘跟你说的话,不能惹祖母生气知道吗?” 赵氏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捏了捏薛青墨肉嘟嘟的小手,而薛青墨却下意识地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赵氏脸上的笑意一僵,还没等开口再嘱咐什么,杜氏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立刻招呼秋霞抱着薛青墨离开了。 赵氏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没等转身,却又听到身后薛嵩不悦的轻咳声:“行了!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从明天开始,墨儿就过继到齐芸身边去了。” 赵氏这下彻底慌了,她上前一步急问道:“相爷,这是为何?墨儿在奴婢身边好好的,为何又忽然要过继到少夫人身边去了?” “好好的?”薛嵩冷哼,“好好的他会掉进冰冷的河水里去吗?好好的他会如此小心翼翼怕见人吗? 当初我让他跟在你身边,是因为他尚且年幼,不忍见他夜夜哭泣……现在他已经四岁了,跟你有不像之前那么亲近了,难道不是你没本事好好照顾他的缘故吗?也是时候到齐芸身边去了!” 赵氏摇摇头,“噗通”一声跪在了薛嵩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哭着哀求: “可是相爷,少夫人常年卧床,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该如何……” “住口!你敢违抗本相的命令吗!”薛嵩怒气冲冲地打断了赵氏的话, “墨儿是我薛家几代单传的男丁,将来是要继承我薛家家业的,难道你想让他一直跟在一个奴婢身边长大吗?” 听到“继承家业”几个字,赵氏的眼神一闪,立刻就止住了哭声。 “还有一件事,这两日你让人收拾一个院子出来,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都行,过几日让给楚萧纳个妾室。”薛嵩又说。 赵氏咬咬嘴唇,知道薛嵩说的那个妾室便是桃依依,虽然心中不喜,却还是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是!” 见赵氏点头应下,薛嵩便没有再多话,转身便离开了,薛楚玉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行至院门外的时候,薛楚玉挥退了身后跟着的家丁,紧走了两步跟上了薛嵩的脚步。 “父亲,女儿有事想跟父亲请教。”薛楚玉小心地开口。 “说——要是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求情,就免了吧!你母亲这次被她气得不轻,平日里那么宠爱他都没开口给他求情。”薛嵩的脚步不停,绕过假山之后,径直朝着薛府书房走去。 “父亲,女儿要说的不是哥哥的事情……”薛楚玉摇摇头,又问: “父亲,对于誉王殿下迎娶傅家小姐这件事,您怎么看?” “事情已成定局,还能怎么办?好在这原就是我计划当中的……” 薛嵩的步子停了停,“傅毅那老家伙不足为惧,他效忠的是皇上不是太子,太子失德,他也是颇有怨言……倒是那个傅紫苏,倒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父亲也瞧出不对劲来了是吗?”薛楚玉沉声开口, “那傅紫苏早就对誉王殿下芳心暗许,这在紫云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就算她真的被誉王殿下看了身子去,也只会暗地里高兴,又怎么会如此反常地要寻死觅活呢?这根本不符合她的性子啊!” 见薛嵩若有所思,薛楚玉又说: “不仅如此,女儿还特意看了一眼她悬梁的地方,那道梁很高,傅紫苏一介弱女子,要将白绫挂上去,还要稳稳当当地爬到桌子上,同时还要将我和齐嬷嬷进去的时间掐得如此准确,要同时做到这些,真的是很难的!” “很难做到,也做到了不是吗?”薛嵩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已经成定下来了……我已经劝说过德妃娘娘,这桩婚事也不会耽误太久,只要誉王能降伏得了那个傅紫苏,那么对咱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可是父亲,那傅紫苏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您就不怕她是带着皇后娘娘的阴谋而来,会对誉王殿下不利吗?”薛楚玉担忧地问道。 薛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忽然又叹了一口气: “玉儿啊!你如今见到的誉王殿下,已经不是当初跪在为父身边低声下气的那个誉王殿下了…… 他长大了,翅膀硬了,已经由忠犬变成野狼了,为父现在掌控不了他了,你以为,区区一个傅紫苏,他会放在眼里吗?” 薛楚玉若有所思地站住了脚步,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追了上去。 …… 时已近子时,漆黑的相府后院中忽然快速闪过一个人影。 人影四处查看了一番,最后在赵氏住的暖香阁里消失不见了。 “来了?”赵氏打扮得娇柔美丽坐在妆镜前面,她的背后是一道珠帘。 似是一阵风吹过,珠帘轻轻晃动了几下,转瞬间又归为平静。 “出来吧,墨儿去了宁安苑,下人我也都打发走了,没人看见你的!” 赵氏将梳子放下,缓缓地从妆凳上站起身来。 她缓缓转身,娇笑着看着那道珠帘。 片刻之后,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掀开珠帘走了进来,身材挺拔,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看着那双眼睛,还有男子那挺拔的身姿,赵氏的眼底闪过一丝渴望。 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朝着男子走上前去,然后抬起手来,轻轻地揭开了男子脸上的黑巾。 黑巾被揭下,露出的是李志那张英俊阳刚的脸。 他朝后退了一步,伸手将自己的蒙面巾从赵氏的手里夺了过来。 “找我何事?”李志冷冷地看了赵氏一眼问道。 赵氏笑了笑,又上前紧跟了一步:“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平日里跟着薛楚萧那个中看不中用的主子,你也没少往我房里跑啊!”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李志的脸,又顺着李志的脸缓缓划到了李志的下巴上。 摸着李志下巴上刺刺的胡茬,赵氏的呼吸声忽然急促了起来。 “……李志……李志……抱抱我……快!抱抱我……”赵氏的脸色逐渐变得绯红。 李志却并不为之所动,从始至终他一直垂着手站在那里,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分毫的波动。 “薛家待我李家不薄,还望你自重!”李志冷冷地对赵氏说道。 “自重?”赵氏低低的笑了几声,声音柔媚婉转,“待你不薄?既是待你不薄,他薛楚萧为何不放你回家娶个媳妇儿?既然待你不薄,你又怎会半夜三更出现在我的房里?” 赵氏伸出双手捧住了李志的脸,忽然踮起脚来,朝着李志紧抿的唇吻了过去。 在遭到李志的拒绝之后,她猛地伸出胳膊,一把环住了李志的腰,呼吸声变得更加急促起来: “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是不是?若非心里有我,在宫里的时候,你又为何会替我掩饰墨儿落水一事?你……” 赵氏的话没说完,忽然发出“啊”的一声痛呼,下一刻,她的身子便狠狠地被李志推在了地上。 “你这个毒妇!你还有脸提墨儿?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竟然敢亲手将墨儿推下去!”李志脸上划过一丝狠意,低下头对着赵氏低吼。 赵氏吃痛,却并没有立刻起身,反而还低低地笑了起来:“怎么?终于不叫他小少爷,而改口叫墨儿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6章 背地里的欢愉 赵氏的话让李志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他缓缓地走向赵氏,咬牙启齿地对着赵氏低吼:“赵馨!你不要欺人太甚!” “哈哈!”赵氏掩着嘴巴笑了两声,“欺人太甚?” 她伸出手去,扯着李志的衣摆站起身来。 她抬起头看着李志,媚眼如丝,声音如水:“李志,是我欺负你?还是你欺负我啊?连薛楚萧或许都不记得我的闺名了,你竟然还记得!你敢说你不想我?敢说墨儿不是你的种吗?” 她的手缓缓划过李志的侧脸,手里握着的帕子轻轻从李志的鼻尖划过,李志顿时便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奇异香味,他的心忽然便乱了几个节奏。 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尚存,李志一把推开了赵氏。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沙哑地对着赵氏开口:“赵馨,我再说一遍,薛家待我李家不薄……墨儿现在很幸福……我劝你不要作茧自缚,最后断了自己的后路!” “待你不薄?呵呵!”赵氏紧跟了一步,“待你不薄你会强占了自家主子的女人吗!你少在哪里假惺惺了!你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你对不起墨儿,对不起我,还对不起你那主子薛楚萧!你就是个不忠不义之徒!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将自己说得有多伟大!我呸!——” 听了赵氏的话,李志的脸色来来回回变了好几种颜色,握在身侧的拳头也松开又握紧了好几次。 “怎么?你还想打杀了我不成?好啊!你来杀我啊!杀了我,就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五年前你是如何爬上我的床,又如何兽性大发之后偷偷摸摸爬墙溜走的事了! 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儿在你脖子后面抓了几道,你是不是还不想认账,还想着……” “你住口!”李志恼羞成怒,厉声打断了赵氏的话,“五年前,分明是你设计陷害,我不过是一时不查上了你的当! 除了那一晚,这么些年来,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公子的事,墨少爷的出生是个意外,我对不起公子的地方,我会豁出性命去护他周全,你我二人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也请你不要再步步紧逼!” “没有任何关系?你说得轻巧!”赵氏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那苍梧镇的大哥李庆也不怕死吗?你李氏一族也不怕死吗?” 赵氏的话让李志彻底变了脸色,他震惊地看着赵氏:“你都知道什么?” “想知道吗?你过来求我啊!”赵氏娇媚地转过身来,扭着水蛇腰去了床边。 她抬起头来,媚笑着对着李志拍了拍床边:“过来啊!你过来,我就告诉你!我可是薛楚萧跟前最受宠的枕边人,我知道的那些事情,可一点儿都不比你知道的少哦!” 李志定定地看着赵氏,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最终却抬步走上前去。 “这就对了嘛!”赵氏娇笑着拉住了李志的手。。 李志只挣扎了一下,便被赵氏不小的力度拉坐在了床边。 “李志,薛楚萧不在,那些侍卫又都是你的人,你怕什么?”赵氏一边说,一边将头轻轻地靠在了李志的胳膊上。 李志僵硬着身子做得端正,没有推开赵氏,却也没有迎合她:“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赵氏的眼圈瞬间便红了,她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地捧过了李志的脸:“李志,我还想再做一次真正的女人……” 李志眼神微闪,只跟赵氏的目光对了一下就快速回过了头。 他的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在叫嚣着,叫嚣着让他赶紧离开,他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可是,他的身体却更诚实…… “李志,这么些年了,你每次见我都目不斜视,对我视而不见,我为了墨儿,一直忍着不去想你,更不敢私下里找你办事,可是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你知道我忍受了多少委屈吗?” 赵氏哭得梨花带雨,她伸手指着门外:“薛楚萧娶了那么多姨娘,我日日忍受着她们背地里的嫉恨,就连相爷也明里暗里地警告我不能一人独宠,警告我不能一直霸占着薛楚萧…… 我知道你衷心,死都不会将薛楚萧不能人道的事情说出去,可是谁又知道我心里的苦!” 赵氏一边哭,一边试探着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贴进了李志的怀里,胳膊也轻轻地环住了李志的腰。 “……李志,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是你孩子母亲的份上,就当是救赎我,就让我再做一次真正的女人吧!墨儿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他,我保证不会再找你,保证就此跟你撇清关系……” 赵氏拿出那个帕子擦了擦眼泪,再次若有若无地将那帕子在李志面前挥了挥。 帕子上的香气袭来,李志微微愣神,赵氏则趁着这个机会忽然坐直了身体,迫不及待地覆上了李志的唇。 李志一个不查,被赵氏忽然扑过来的身子扑得倒在了床上,他的身子再次一僵,还没等他推开赵氏,赵氏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得狠呢……” 她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裳,又用脚尖踢开了床幔的挂钩,床幔缓缓地降了下来,将二人禁锢在了狭小的床榻之上。 看着眼前的春光乍泄,李志低吼了一声,瞬间反客为主,一个翻身就将赵氏压在了身下。 赵氏发出一声嘤咛,迫不及待地攀上了李志的脖子…… 床榻有规律地动了起来,还带着赵氏断断续续的低吟声。 …… 风雨过后,万籁俱寂。 李志一把扯开了床幔,慌慌张张地弯腰穿靴子。 赵氏拥着被子从床上慵懒地起身,恋恋不舍地环住了李志的腰。 “……怎么?这就要走了吗?”赵氏将绯红未褪的脸贴上了李志的后背。 “……我得去给公子送饭……”李志穿好靴子站起身来,又从床上拿过了自己的外衣。 “墨儿就要送到齐芸那个短命鬼那里去了,去了之后,他可就是嫡子了。”赵氏看着李志的后背说道。 “嗯,那样对他也好。”李志沉声说道,“少夫人也是个苦命人,大夫说她已经时日无多了,你就留点口德吧,不要再这么说她了!” “她是苦命人,那我呢?”赵氏的声音低了下来,眼底划过一丝阴狠:“要不了几日,薛楚萧又会再抬进一个小妾过来,你是薛楚萧最信任的人,我要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她!” 李志正系着衣带的手微微一顿,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皱着眉头沉声开口:“这个怕是不行,桃家的身份特殊,死了人的话不好交代。” 赵氏冷笑:“再特殊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嫁过来为妾的庶女?我想起她在定远侯府狗仗人势的样子就来气!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她桃依依有朝一日,竟然会落在我赵馨的手上!” 李志知道赵氏指的是定远侯的三公子桃峥行束发礼的事情,那一次,桃依依不仅推搡了墨儿,还诬赖他非礼她,甚至不惜自残来诬陷他,好在跟洛世子一起过去的莫神医一语道破了桃依依的阴谋,才让他逃过一劫。 想着想着,李志的脸也冷了下来。 “……这件事事关重大,得从长计议,等她嫁进来再说吧。”没有继续拒绝,李志算是应了下来。 赵氏脸上一喜,又说:“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要闯进来!薛楚萧有多大能耐我还能不知道?凭他?也能玷污得了她的清白?他就算破得了桃依依的身子,怕也不是用的那玩意儿吧……” “行了!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李志皱了皱眉头,“这件事兹事体大,你知我知就行了,千万不能传扬出去!” “哟!现在知道隔墙有耳了!”赵氏嗔了李志一眼,“刚才在床上的时候,将我折磨成那个样子,你就不怕隔墙有耳了!” 李志的脸猛地一红,抓起地上的宝剑就往外走去。 “记住了,我要是找你,还用约定好的那个信号!”赵氏对着李志的背影低声嘱咐了一句,然后拥着被子痴痴地笑了起来。 五年了…… 她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女人的快乐。 她至今仍然庆幸,老天爷总算待她不薄,让墨儿来得正是时候。 五年前的那段时间,薛楚萧的行踪忽然变得极为反常,脾气也变得极易暴怒,常常都是夜不归宿,有几次他半夜三更闯进暖香阁,也都是喝的醉醺醺回来。 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就脱她衣服,一副兽性大发、如饥似渴的样子,可是每次都是到了关键时候,他却总是败兴而归,不是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就是将她从床上赶下来,害得她好几次都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更加小心翼翼地巴结奉承着,如履薄冰地迎合着他。 因为她不过是个刚刚娶进门来不久的妾室,她无强大的母族傍身,受尽了其他几个姨娘的白眼,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美貌,只能依靠自己的肚子,盼着能生个一儿半女的。 后来,她苦思冥想想出了一个计策,那天晚上,她向李志打听出了薛楚萧的行踪,她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用上了从青楼里花高价钱偷偷摸摸买来的催情香,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过滤着青楼老鸨教给她的方法,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给薛楚萧一个惊喜。 她赶走了暖香阁里所有的丫头婆子,将主屋里的所有的灯全部熄灭,在身上抹了特制的催情蜜,然后忐忑不安地等着薛楚萧的到来。 终于,他来了。 依旧是醉醺醺的,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跟薛楚萧一起进来的,还有送他回房的李志。 怨只怨她也闻到了催情香的香味,她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羞死人的画面,黑暗之中,她看不到人影,将同样有了醉意且中了催情香之毒的李志拉到了她的床上。 疯狂的云雨过后,她娇羞地枕上了李志的胳膊,关切地问他她抓的疼不疼,直到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床上的那人根本不是薛楚萧。 她吓得三魂出窍,刚刚清醒过来的李志同样也吓得不轻,二话不说就穿了衣服慌慌张张跳窗逃走了。 羞怒过后,她慌慌张张地燃上了灯,看到薛楚萧正横躺在距离床榻仅仅几步之遥的地上呼呼大睡。 惊惧之下她别无他法,只得用了吃奶的力气将薛楚萧连拖带拽地拖到了床上,又哆嗦着身子脱了薛楚萧的衣裤。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才知道薛楚萧那个地方竟然有一处刀伤,刀疤已经结痂愈合。 联想到薛楚萧最近的反常,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心中顿时一寒。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时,薛楚萧忽然梦呓了一声翻了个身,情急之下她便就势滚在了薛楚萧的怀里,薛楚萧一下便醒了。 当他低头,看到她满身是汗又满脸通红的时候,他猛地坐起身来四处检查。 房间里依旧没有散去的欢愉之后的气息救了她,她至今仍然记得薛楚萧当时问过她的一句话。 他说:“我刚才,要了你是吗?” 当看到她娇羞地点头之后,薛楚萧忽然狠狠地抱住了她,生平第一次,薛楚萧在她房里留到了天亮。 而她,也在第二天的时候,看到了她在李志后脖颈处抓出来的那几道血痕。 自那天起,她的地位似乎一下子便高了起来,不仅李志在她跟前变得小心恭敬了,薛楚萧也时常在自己房中逗留。 虽然依旧是关键时候扫了兴致,可是薛楚萧却能想出其他办法来挑逗她,因为薛楚萧明确地告诉过她,说他喜欢暖香阁里的味道。 直到一个多月之后,她被府医诊断出来有了身孕,正好一月有余,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起,薛府上下全部欢欣鼓舞,她的地位也骤然飙升,隐隐压过了那个死了女儿的薛楚萧的正妻齐芸…… 回忆着之前的种种,赵氏忽然冷笑了一声,还带了些自嘲的味道。 暖香阁里的味道…… 说到底不过是催情香的味道…… 那个桃依依,看似端庄高贵,背地里怕也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来诱惑薛楚萧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7章 绝不做棋子 赵氏拥着被子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齐芸已经命不久矣,墨儿即便是去了齐芸身边,终究还是跟她最亲; 如今李志已经是她的裙下之臣了,他已经答应了自己会帮她对付桃依依,所以,那个桃依依就算是嫁过来,也活不了多久; 这个薛府,将来还不是她赵馨的天下? 赵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尖利阴森,如地狱里的罗刹女…… …… 定国公府。 翠玉轩。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轻轻敲开了翠玉轩的院门。 守门的婆子打着哈欠打开了院门,看到来人之时微微愣了愣:“青儿姑娘,这么晚了,是老夫人那里有什么急事吗?” 叫青儿的那名侍女摇摇头,往院里看了一眼之后才悄声问道:“小姐睡下了吗?国公爷让她过去一趟呢。” 那婆子神色一正:“小姐早就已经躺下了,我让云儿姑娘叫醒她吧。” 青儿点点头:“快去吧!府里来客人了,国公爷和老夫人都在松鹤苑里等着呢。” “好的青儿姑娘,您先进来稍等片刻吧!”那婆子将青儿请进了院内,自己则匆匆朝主屋跑去。 不多时的时间过后,那婆子又匆匆折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傅紫苏和另外一名侍女。 “青儿见过小姐!”青儿对着傅紫苏福了福身子。 “不必多礼!”傅紫苏紧了紧肩上的披风,疑惑地看了青儿一眼:“是哪里的客人你知道吗?” 青儿张了张口想说,最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低下了头说道:“是个很重要的客人,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那就赶紧过去吧!”傅紫苏没有再问,应了一声之后便抬步走在了最前头。 行至松鹤苑外,当看到院门外的那几名守卫的时候,傅紫苏的脚步微微一顿,眼光流转之间,她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她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又顺了顺已经除了朱钗的头发,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抬步进了松鹤苑的大门。 行至会客厅门前,青儿先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房门:“国公爷,夫人,小姐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你们都留在外面。”里面传来了定国公傅毅的声音。 “是!”青儿应了一声,伸手替傅紫苏推开了房门,待傅紫苏走进去之后,她又将房门轻轻地关好了,跟傅紫苏身边的侍女云儿一起守在了门外。 傅紫苏低着头走进了会客厅,抬眼便看到了端坐在主位上的傅毅和傅梓荷,定国公夫人佟氏则坐在傅毅的另外一侧,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诺大的会客厅里连个倒水的下人都没有。 傅紫苏低头向前,在三人面前轻轻地跪了下来:“紫苏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祖父祖母!” “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讲究那些礼数了,快起来吧。”傅梓荷看了一眼傅紫苏,眼底看不出什么神色。 “谢皇后娘娘!”傅紫苏站起身来,低着头站在了一旁,傅梓荷则一直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还是佟氏先开口说了话:“紫苏啊,先别站着了,过来祖母这边坐下。” 傅紫苏笑了笑,柔声拒绝了佟氏的好意:“不用了祖母,紫苏站着便好。” 佟氏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傅毅,傅毅捋了捋胡须,最终却叹了一口气。 傅梓荷将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她轻咳了两声,终于沉声开口:“紫苏啊,你可知本宫这么晚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傅紫苏摇摇头:“回皇后娘娘话,紫苏不知。” 傅梓荷失望地摇摇头:“紫苏啊紫苏,你知道本宫对你报有多大期望吗?” 傅梓荷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皇后娘娘,紫苏让您失望了!” “你岂止是让本宫失望了?”傅梓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对不起的人,还有你那去世的父母,还有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的祖父和祖母!你明知道蓝景钰和你太子表兄是死敌,却还是如此麻痹大意,竟然让那蓝景钰看了身子去!” 傅紫苏眼神微闪,再次在地上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责怪得是!紫苏对不起的人太多,实难赎罪,但是有一件事,皇后娘娘却说错了!” 她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傅梓荷的眼睛:“皇后娘娘,誉王殿下和太子表兄不是死敌,他们是手足兄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紫苏!本宫是在说教与你,你就用这种态度跟本宫说话吗!”傅梓荷愠怒道。 “紫苏没有说错!”傅毅终于沉声开了口。 他抬头看了傅梓荷一眼:“我早就说过,九渊之所以强盛,是因为我们有忠臣,有良将,是因为君臣上下团结一心! 你再看如今的天晟,君臣离心,父子相争,兄弟骨肉相残,将原本强大到几可跟九渊并肩的天晟搞得分崩离析,国将不国!你身为一国之母,竟然还不如紫苏看得透彻!” 傅梓荷被傅毅的几句话数落得微微变了脸色,却强忍着没有反驳,倒是一旁的佟氏看不下去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梓荷难得回家一次,我们母女俩难得见一次面,你就不能收一收你那些说教之词吗?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总操心这些国事做什么?” 佟氏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就去拉傅梓荷:“梓荷啊,别跟你父亲一般见识,他就那样,犟老头子一个!” 傅梓荷勉强对着佟氏笑了笑,又轻轻地拍了拍佟氏的胳膊,然后才抬头对着傅毅开口。 “父亲,您说我看得不透彻,您以为您又看得有多透彻了?皇上的心思,父亲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吧,他谁都不信,只信他自己,什么君臣一心啊?若真是君臣一心,他会明里暗里打压玄幽王吗?若真是君臣一心,他会由着薛嵩对定远侯府下手吗……” “住口!”傅毅沉声打断了傅梓荷的话,“这些话,你在定国公府说说也就罢了,我和你母亲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将没有事实依据的事情说出口来,是会招惹事端的!” 傅梓荷被傅毅打断,反而冷笑了几声:“好,那咱们就不说那些国家大事,反正在您眼里,我只是妇人之见!但是父亲您要知道,我不仅是一国之母,更是烁儿的母亲,烁儿是您的亲外孙,您为何总是帮着外人啊!” “你错了,我谁都不帮,我只为了九渊的江山社稷!”傅毅“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紫苏说得对,太子和誉王本就是骨肉至亲,若是他们二人手足相残,得益的,只能是外人!如今紫苏和誉王的婚事也已经定下来了,你就收起你那些歪心思吧,我是坚决不同意紫苏去做你的棋子的!” “父亲……”傅梓荷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她咬着牙齿低声反驳:“我不是让紫苏去做棋子,我只是想让她多加留意一些,不让誉王有可趁之机而已!” “监视也不行!出嫁从夫,紫苏只要嫁过去,就要全心全意对待誉王,我不允许她做出任何对不起誉王的事情!我最后再说一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紫苏做任何对不起誉王的事情!”傅毅激动地使劲拍了一把桌子,被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紫苏慌忙站起身来,一个大步到了傅毅的身边,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祖父,您别激动,先喝口水坐下!”傅紫苏哽咽着递给傅毅一杯水,右手快速地切上了傅毅手腕上的脉搏。 “梓荷,你也先坐一会儿吧,你父亲他这几日总是嚷嚷着心口憋闷,别再真气出什么病来。”佟氏小声地劝道。 “……叫太医了吗?怎么没人告诉我?”毕竟是亲生父亲,傅梓荷勉强压下了心底的怨气,开口问起了傅毅的病情。 “都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他怕麻烦,也不让请太医,都是紫苏给他调养着身子。”佟氏看着正替傅毅顺着胸口的傅紫苏,眼底是一片欣慰,却也免不得伤感起来。 “说实话,紫苏这孩子,我还真舍不得她嫁人。” 佟氏说着便抹起了眼泪,“这么些年了,我看到她,就觉得你兄嫂似乎还活着,有她在,这个定远侯府才充满了朝气,她若是嫁人了,我这一天天一日日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过了……” 傅紫苏正替傅毅顺着胸口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顿时染上了一丝不舍。 傅梓荷也叹了一口气,她伸手将佟氏搀扶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母亲,您也别太难过了,紫苏是女儿身,不管嫁给谁,终究是要嫁人的,好在云泽年纪也不小了,回去之后,我就跟皇上提一提他和景蓁的婚事,尽快让景蓁过门来陪您……” “我不同意!”傅毅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还带着几声隐忍的咳嗽声。 傅梓荷微微一愣,她下意识地看了佟氏一眼,却见佟氏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只有傅紫苏似乎不知情,脸上的震惊并不比她少。 傅梓荷的脸色沉了下来:“父亲,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景蓁和云泽的婚事,不是您很久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吗?怎么还能说反悔就反悔了?” 傅毅深吸了一口气:“……那是因为之前还没有紫苏和誉王的婚事!紫苏的婚事已成定局,我傅家的儿女,有一个跟皇室有牵连的就行了,我不想让她们姐弟二人同时卷进那个大染缸里去。” “可是父亲!景蓁是公主啊!那些朝堂上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您也知道,云泽喜欢景蓁已经喜欢了那么些年,若是让他知道您的决定,他一定会很伤心的!还有皇上,您让我如何跟皇上开口啊!”傅梓荷是真的着了急。 蓝景蓁的性子她知道,张扬跋扈,目中无人,十足十的公主脾气,也就傅云泽能忍受得了,也就嫁到傅家来她才能放心。 “他瞒着我在外头做的那些混账事我就不管了,可是这件原则上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由着他性子来的!他的婚事,我另有打算,这件事不用你提,明日我便会进宫跟皇上请罪。”傅毅摆摆手不愿多说。 佟氏轻轻拍了拍傅梓荷的手背:“梓荷啊,你也别怨你父亲…… 景蓁和烁儿是亲兄妹,紫苏马上就要嫁去誉王府了,若是云泽再娶了景蓁,将来烁儿登基,若是真的为难誉王,云泽和紫苏他们姐弟之间会很为难的。 再说了,这么些年,景蓁那孩子,不是一直看不上云泽吗?这不正合了她的心意吗?” “可是母亲,话虽如此,只是苦了云泽那孩子了!”傅梓荷皱眉说道,她抬头看着傅毅,犹豫地问出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父亲……若是将来真的有一日,烁儿登基了,想要对誉王下手的话,您会怎么做?” 傅毅的眼中精光乍现,他正色看向了傅梓荷:“皇后娘娘,如今皇上正值壮年,你说这话,就不怕传到皇上耳中治你的罪吗?” 傅毅的那一声“皇后娘娘”让傅梓荷心中一寒,她紧张地站起身来:“……父亲,我只是那么一问,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傅毅冷笑了两声,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傅紫苏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希望老天爷保佑,让我在我的有生之年,永远看不到太子和誉王的骨肉相残吧……” 他一边叹气,一边拒绝了傅紫苏的搀扶,独自一人朝着门外缓缓地走去,步履蹒跚,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傅梓荷眼神微闪,匆匆跟佟氏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开,傅紫苏也搀扶着佟氏离开。 他们几人走后,房门的暗影里忽然闪过一个少年来。 十四五岁的年纪,剑眉星目,模样英俊,只是眼中隐隐闪着仇恨的怒火。 “云泽少爷,您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在少年的身后响起,说话的是佟氏身边的侍女青儿,折返过来取佟氏的拐杖。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8章 不懂事的自私…… “本少爷在哪里,还需要跟你们这些下人汇报吗?”傅云泽恶狠狠地瞪了青儿一眼。 青儿眼里划过一丝惧意,慌忙低下了头开门进屋,待取来佟氏的拐杖出屋的时候,却发现傅云泽仍然站在门外。 “不许将我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告诉给祖父和姐姐知道,不然的话,我弄死你!”傅云泽冷冷地瞪着青儿警告道。 青儿的身子轻轻打了个哆嗦,慌忙点头应了一声:“奴婢知道了,云泽少爷。” “还不快滚!——”傅云泽低声斥道。 青儿福了福身子,握紧了手里的拐杖,急匆匆地转身快步离开。 “……蓝……景……钰!”傅云泽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来,转身悄然离开。 ……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清晨的第一声鸡叫声响起的时候,桃夭夭便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 窗外的夜色刚刚褪去漆黑,泛着隐隐的青色,她踢踏着鞋子去了桌前点燃了烛火,又迅速起床收拾好了自己。 等到她穿好衣服拉开房门的时候,洛冰已经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小姐昨晚配线配到半夜才睡,今天不多睡一会吗?”洛冰问道。 桃夭夭摇摇头:“不睡了,哥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昨晚过了子时才回来的,当时夫人和您刚刚睡下,他还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离开。”洛冰说。 “我去找哥哥。”桃夭夭丢下一句话就跳下了台阶。 …… 天色尚早,玉笙居的院门还没有开,她自行从里面开了院门,寻了一条小路就匆匆往浅云阁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到浅云阁的院外,还没等她抬手叫门,浅云阁的院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门后露出的是桃灼那张依旧温润如玉的俊脸,只是脸上多了些许倦意。 乍一看到小脸红扑扑的桃夭夭站在门外,桃灼似乎吃了一惊,惊讶过后,他对着桃夭夭宠溺一笑:“小懒猫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看着桃灼眼底的血丝,桃夭夭的眼圈一红,她走上前去,一头扑在了桃灼的怀中。 “……我才不是小懒猫……是因为想哥哥了,所以就起来了。”桃夭夭闷声回道。 桃灼笑着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才两日没见而已……我还以为你会怪我不亲自去宫中接你呢!” “哥哥就是个大骗子!”桃夭夭红着眼睛离开了桃灼的怀抱,“你为何不告诉我你辞官的事情?” “果然还是瞒不住你!”桃灼轻笑了两声,故作轻松地开口:“辞官了好啊,辞官了就不用操劳官场之事了,就有更多的精力照顾父亲和母亲了,就没有那么累了啊!” “真的吗?”桃夭夭满脸不信,“我怎么觉得哥哥比以前更累了……” 她伸手扯了扯桃灼的衣袖:“哥哥,我已经长大了,能为定远侯府分忧了,今后有什么事,你不要自己扛着了好不好?让我帮帮你吧!” 她认真地看着桃灼,也看到了桃灼脸上那一丝欣慰的笑。 桃灼张了张口,还没待开口,忽然从他身后传来几声单调的掌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沈玉枫调侃的笑声。 “我说表兄啊,你就知足吧!我这小表妹可比采薇那丫头懂事多了!你是不知道,我就算是累死,也别想从那丫头嘴里听到一句好话!” 突然冒出来的沈玉枫将桃夭夭吓了一跳,她歪着脑袋地打量了一眼沈玉枫,见沈玉枫的脸上也跟桃灼一样,有着浓浓的疲倦,她便更疑惑了。 “你怎么在我家?你和我哥你们两个,是一夜没睡吗?精神怎么这么差?”桃夭夭好奇地问道。 “本少爷的精神很差吗?”沈玉枫自恋地抚了抚自己的鬓角,又伸手指了指桃灼:“我是来给……哎呦!——” 沈玉枫的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紧走了两步站稳之后,他第一时间朝桃灼看了过去,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借以掩饰。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将桃灼和沈玉枫的神色看在眼里,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沈玉枫笑了笑:“怎么说了一半不说了?” 沈玉枫“哦”了一声,不自然地笑了笑:“也没什么,这不是好几日没见姑母了,想给她号号脉,看还用不用换方子。” 桃夭夭点点头,又问:“那若是我不来,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去世安苑。”桃灼开口,“去跟父亲说说阿峥的事情。” “我可以一起跟着去听一听吗?”桃夭夭问道。 桃灼笑了笑:“我觉得你还是先替我去看看母亲比较好,昨晚我回来得太晚,她已经睡下了。见不到我,她总是不放心的,你可以先回去跟她说一声,然后陪她吃了早饭再一起过去。” “那……好吧。”桃夭夭没有强求,听话地点了点头。 “乖——”桃灼伸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又帮她紧了紧披风的带子,然后回头看了沈玉枫一眼。 沈玉枫会意,对着桃夭夭招了招手之后便跟上了桃灼的脚步。 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桃夭夭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哥哥,看招!”桃夭夭脚尖轻点从平地里跃了起来,手掌化刃劈向了桃灼的后肩。 桃灼轻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往后一个折腰,上半身几乎跟地面成了直角,轻轻松松便躲开了桃夭夭的偷袭。 桃夭夭一击不成,又抬脚攻向桃灼的下盘,桃灼再次发出一声轻笑,身子轻轻一跃就没了踪影。 桃夭夭还没看清桃灼跃去了哪里,身后就一个手刀轻轻地横放在了她的后脖颈处。 “夭夭,你输了。”桃灼轻笑道,脸色带了些不自然的红晕,红晕很快褪去,逐渐变得苍白,只不过他平日里的脸色本就白皙,所以桃夭夭并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桃夭夭吐了吐舌头,跺了跺脚转过身来嗔怒道:“哥哥,你欺负人!” 虽然语气不依不饶,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刚才沈玉枫的神色反常,她还以为哥哥是受了什么内伤,可是凭哥哥刚才轻轻松松碾压她的招式,已经排除了他受伤的可能了。 “小表妹!你这可不地道!偷袭人偷袭输了还有理了?”相对于桃夭夭的不依不饶,沈玉枫却显得有些紧张。 他上前一步将桃灼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你身上可是有着姑母二十多年的修为,谁能是你的对手!” 桃夭夭不好意思地撇撇嘴:“那我也没用全力啊!我就是想试试自己的功夫有没有长进而已。” “那现在试完了?”沈玉枫警惕地看着桃夭夭。 “试完了啊!”桃夭夭点点头,笑着对着二人挥了挥手:“你们去世安苑吧,我去找娘了!” 说完,她快速地转过身来,朝着玉笙居的方向走去。 沈玉枫不放心地盯着桃夭夭的背影,一直看到她的背影在雕花门墙那里消失,他才转过身来。 “怎么样?没事吧?”沈玉枫上前搀扶住了桃灼的一只胳膊。 桃灼摇摇头,抬手抹去了嘴角的一丝血迹,沉声说道:“夭夭一定还没走远,快走!” “看来这人太聪明了也让人头疼!”沈玉枫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他看了一眼桃灼苍白的脸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给,赶紧吃了它,对你的内伤有好处。”沈玉枫伸手入怀,摸出一粒药丸来塞到桃灼的手里,然后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桃灼的身后,替桃灼挡住了来自雕花门墙那里的一道视线。 桃夭夭从雕花门墙后面现出身来,皱眉沉思了片刻之后,她调转过了身,然后脚尖轻点上了院墙,瞬间便消失在围墙之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世安苑,桃夭夭的脸上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 “不让我跟着,我就不能偷听了吗?”她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绕到了世安苑侧面的墙头外。 看着高高的院墙,她提了一口气就要上墙。 然而,还没等她跃起身来,她的脖子上忽然横上了一把宝剑。 桃夭夭被吓了一跳,缓缓回头之后,她看到的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里的蒙面人。 桃夭夭松了一口气,看这人的打扮,她知道这人是世安苑里的无影卫,便不用紧张了。 她用指尖捏着剑尖,将宝剑小心地从自己脖子上挪了开去。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露出一丝微笑出来:“我是我爹的女儿,桃夭夭,你不认识吗?” 那无影卫点点头,收了宝剑在地上跪了下来。 “这就对了嘛!”桃夭夭笑眯眯地拍了拍那无影卫的肩膀:“赶紧起来吧,我找我爹有点事儿!” 一边说,一边再次提了一口气想要上墙,然而,那无影卫却又拦住了她。 “我去看我自己的亲爹也不行吗!”桃夭夭皱着眉头对那个无影卫低吼。 那无影卫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桃夭夭咬咬牙,忽然眼珠一转想起了什么。 她对着那无影卫笑了笑,然后抬起手来对着半空中打了个响指:“桃伦,出来!” 话音落下,只听一阵风声响起,同样全身黑衣的桃伦出现在了桃夭夭的身后。 “桃伦,我现在要进世安苑,你不是无影卫的头头吗?替我拦住他!”桃夭夭指着那个无影卫对桃伦说道。 桃伦身子一个哆嗦,眼神挣扎了许久之后终于点点头。 他对着那个无影卫挥了挥手,那无影卫为难地看了一眼桃夭夭,纠结半天之后,只得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做得好!继续隐匿起来吧!”桃夭夭满意地拍了拍桃伦的肩膀,飞身一跃上了院墙,朝着世安苑的主屋飞快地掠了过去。 她将身子轻轻地伏在了世安苑的房顶之上,屏息凝神仔细听了过去。 “……这个逆子!就算你将他救回来,我也会打断他的腿!”桃桓的声音气呼呼地响起。 “父亲息怒!”说话的是桃灼,“孩儿已经打听清楚了,跟赤狐营切磋一事,错并不在阿峥,是赤狐营的士兵寻隙滋事,说了些不堪入耳的侮辱之词,阿峥才会气不过的。 而且,在切磋之前,双方已经订好了规矩,是他们先违反了规则,十个人围攻阿峥一人,阿峥已经给了他们机会,最后忍无可忍才下了狠手的。” “那也是他耳根子太软!”桃桓冷哼,“我还能不知道他?最是沉不住气!别人说几句话一激,那驴脾气就上来了!” “父亲!”桃灼的声音里带了些不赞同,“阿峥是我们的至亲,您分明也是关心他的,却又为何总是这副态度呢?” 房内沉默了片刻,桃桓才又开了口:“酗酒赌博就不说了,他打死马申那件事又是如何说的?” 桃灼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有些棘手,那马申的父亲马彦和叔父马腾昨晚在皇上寝宫外跪了一整夜,孩儿求见了皇上好几次皇上都避而不见,幸好洛世子出手快了一步,才让事情有了些许转机。” “怎么说?”桃桓问道。 “马家咬死了说是阿峥因为争夺军妓一事打死了马申,可是阿峥离开的时候马申并没有死,二人只是一些拳脚上的冲突,马申回营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一点军营里的好多人都可以作证。” “还有我,我也可以作证!”沈玉枫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 “我去看过了那马申的尸体,分明是死于酗酒后引起的心疾,还隐隐有中毒的迹象。 不仅如此,他的死亡时辰根本跟桃峥对不上,也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手笔,竟然同时买通了仵作和验尸官,非说那马申是胸口受了重击而死!” 桃桓冷哼了一声:“军营里的事,除了上头那位,还有谁有那么大的手笔!没想到定远侯府跟玄幽王府的这门婚事,竟然能让他忌讳到这个地步!” 竟然是皇上的默许! 房顶上的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万般心思闪过,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太不懂事了,不仅不懂事,她还自私! 只一门心思地想着嫁给洛云锡,却没想到桃、洛两家联姻,竟然能让皇上忌讳至此!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59章 一把尖刀两头猛虎 下面再次传来了说话声,她慌忙收了心思继续去听。 说话的依旧是桃桓:“……你刚才说的转机,又是什么?” 桃灼“哦”了一声:“刚才玉枫已经说过了,我们怀疑马申是中毒而死,洛世子已经提前下手,让人找到了那个军妓。” “是那个军妓下的毒?”桃桓急问道。 桃灼轻笑了一声:“是与不是的,她可就做不了主了…… 孩儿昨日打点完之后又去了玄幽王府,跟洛世子商议完之后还去见了阿峥一面,已经告诉他该如何说了…… 父亲不用担心,要不了几日他就能出来了,就是得吃些苦头。” 桃桓冷哼了一声:“狠狠让他吃些苦头才好!谁担心他了?没有人会担心他的!” 桃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说:“对了父亲,听说昨日薛府派人来过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日他们应该还会派人来商议依依的事情,孩儿的意思是,若是他们薛府态度尚可,父亲就尽早让依依嫁过去吧。” 桃桓犹豫了片刻,沉声开口:“难道就这样放过薛家了?我原还打算着以此为由跟皇上说情,救那逆子出来呢!” 桃灼低低地笑了起来:“父亲刚才还说不担心阿峥……” 桃桓板着脸轻咳了两声转移开了话题:“一个两个的,没有一个省心的! 对了,路上刺杀咱们的那一批黑衣刺客,我已经查出了些眉目,那些人跟太子脱不了关系,我想……” “父亲!这件事您千万不要插手!”桃灼忽然紧张地打断了桃桓的话,似是又怕桃桓会起疑心,他慌忙又说: “……孩儿的意思是,您身上还有伤,养伤要紧,追查凶手的事,还是交给孩儿吧。”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 桃桓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说道:“等解决了阿峥和依依的事,我和你母亲打算赶紧将夭夭的婚事办了,那样你母亲也能安心去玉剑山庄……” 说到这里,桃桓的声音忽然一顿,声音猛地沉了下来:“什么人?” 房顶上的桃夭夭心中一个咯噔,知道自己因为乍一听到沈卿尘要去玉剑山庄的事情,所以一时不查泄了呼吸声被发现了。 既然行踪已经泄露了,她便也不再继续猫着了,索性直起腰来,然后一个旋身利索地跳了下来。 低头整了整衣衫之后,她光明正大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夭夭?你什么时候来的?”桃桓愣住了,疑惑地回头往外看了一眼。 “爹,您别看了,是桃伦帮我进来的!”桃夭夭开口说道,然后一个大步到了桃灼的面前:“哥哥,娘要去玉剑山庄了吗?为什么?” 桃灼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桃夭夭的话,而是扭头看了一旁的沈玉枫一眼:“你问他。” 桃夭夭便又朝着沈玉枫看了过去。 沈玉枫愕然地眨了眨眼睛,干笑了两声之后才开口:“因为玉剑山庄的环境好啊,青山绿水的,多适合姑母养病啊!” 桃夭夭又看了桃桓一眼:“那爹呢?也会跟着一起去吗?” 桃桓不自然地笑了笑:“夭夭啊,爹是一家之主,定远侯府总要有人守着的……” 话音未落,却又被桃灼笑着开口打断了:“夭夭,定远侯府还有我呢,父亲也会去,跟母亲一起去,不仅如此,我还打算让阿峥送他们过去。” 桃桓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却收到了桃灼若有若无的一个微笑。 桃桓心中一动,便笑着对桃夭夭点了点头:“是!我也会一起去,你母亲自己去,我不太放心。” “是吗?”桃夭夭脸上写满了不信,却也没再追问,她笑着看了桃桓一眼: “爹和哥哥商议完事情了吗?我想找哥哥陪我过几招。” 桃桓慈爱地笑了笑,对着二人摆了摆手:“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好!爹再见!”桃夭夭对着桃桓挥了挥手,伸手拉着桃灼的衣袖出了房门。 “女孩子家打打杀杀地不好,要过招我陪你!”沈玉枫追在二人身后出了门,脸上很是紧张。 “谁真要过招了?我找我哥有事!”桃夭夭头也不回地开口。 她脚步匆匆地拉着桃灼一直出了世安苑的院门,然后停在了一处空旷的花园旁。 “什么事这么神秘?还不能让父亲知道?”桃灼笑着开口。 桃夭夭松开了桃灼的衣袖,又四处看了一眼,才小心地开了口:“哥哥,你实话告诉我,追杀你和爹的人,是不是跟桃潜有关?” 桃灼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还没待开口,沈玉枫就像个炸了毛的公鸡一般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是桃潜那个畜生动的手吗!” 沈玉枫一个箭步到了桃灼面前,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神情: “怪不得你不让我调查,也不让你爹调查,你早知道是桃潜那个畜生是不是?” 桃灼眼神微闪,不自然地扭开了头:“……玉枫,他是我的弟弟……” “狗屁弟弟!我呸!他有将你当做兄长吗!”沈玉枫气呼呼地啐了一口,回头又看了一眼桃夭夭,他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洛云锡告诉你的吗?” “也不算是他说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桃夭夭说道,她认真地看着桃灼: “哥哥,你就打算这样算了吗?你将娘送走,是不是怕他会对娘下手?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连你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桃灼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笑了笑,然后对着桃夭夭打趣:“你这小鬼头,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 “哥哥!”桃夭夭红着脸跺了跺脚,“我再说一遍,我已经长大了!不许你再叫我小鬼头了!你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担着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桃灼叹了一口气:“夭夭,有些事情,并不是哥哥不想让你知道,而是因为就算你知道了,也是多一个人担心,也是于事无补的…… 听话,你就乖乖在家里等着做新娘子就好了,你能早日嫁到玄幽王府去,也算了了父亲和母亲的一个心愿!” “哥哥,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嫁!”桃夭夭咬着嘴唇开口,“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我说到做到!若是桃、洛两家结亲会给定远侯府带来灾难的话,那我宁愿不嫁!” 桃灼皱眉:“夭夭,不许任性!” “我没有任性!”桃夭夭没有一丝松口,她抬头看着桃灼的眼睛:“除非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好!我告诉你!”桃灼沉声开口。 “没错,路上追杀我们的人,是太子派来的,而泄露我们行踪的人,确实是桃潜,但是夭夭,你可知道,太子的背后是谁?” “是皇后啊。”桃夭夭不假思索地开口。 桃灼轻笑了两声,又追问道:“那皇后背后呢?” “皇后背后?”桃夭夭愣了,她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然后猛地抬起头来:“哥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皇上在背后操纵?” 桃灼再次叹了一口气:“太子失德,这几年朝中大臣弹劾太子的折子堆得比小山还高,你以为皇上不清楚太子的为人吗?你以为仅凭皇后的几句求情就能保住太子之位吗?” 桃灼正色看着桃夭夭:“……太子就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既然是刀,自然是越锋利越好…… 你可知长公主紧急请我和父亲入府是为了何事?是因为她已经掌握了薛相和天晟人勾结的证据,所以天晟的人才会在城外对她痛下杀手! 长公主是皇上的同胞妹妹,自然也已经告知了皇上实情,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薛相如今就是一头猛虎! 而定远侯府和玄幽王府结亲,在皇上眼里,却又比猛虎带给他的危机感更多了几分,! 他只有一把刀,是不可能同时对付两头猛虎的,所以,便选了一个对他来说危机感更强的一个动手了。” 桃夭夭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所以,他给蓝景钰和傅紫苏赐婚,并不仅仅是因为傅紫苏想要自尽而怜惜她,而是因为他想先行稳住另外一头猛虎,好让他腾出精力来对付定远侯府和玄幽王府?” 桃夭夭越想越心寒:“所以,不仅是你和爹的被追杀是他暗中操纵,还有桃峥的事,暗中也一定少不了他的授意是吗?” 桃灼赞赏地点了点头:“夭夭,哥哥早就知道,你是个心思才智不输男儿的姑娘,将来嫁去了玄幽王府,一定会成为洛世子的好帮手!” “可是哥哥,他如此欺负人,我们就只能忍气吞声地避开吗?” 桃夭夭郁闷地开口,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堵得难受。 桃灼苦笑了一声之后沉声开口: “他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天子,我们不过是他的臣民,如何能跟他斗?” 看桃夭夭一直眉头紧锁,他便又笑着安慰道: “放心吧,我已经辞官在家,阿峥经此一劫,也会在家里安分些日子,他找不到理由对桃家下手的,…… 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姑祖母和长公主了吗?她们都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不担心了,乖——” 桃灼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去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将桃夭夭抚平了好几次的秀发又揉得毛烘烘,活像只炸了毛的小花猫: “玄幽王和玄幽王妃都是好人,云锡的人品我们也信得过,你嫁过去不会吃亏…… 你只要记住,只有你平安无事了,我和爹才能腾出精力来应付那些未知的危险,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知道了吗?” 沉思片刻之后,桃夭夭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抬起头来:“对了,前两日我就听洛冰提起过玄幽王派人来京的事情,怎么这都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却又没动静了呢?” “怎么?刚才还说着不嫁不嫁,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桃灼笑着刮了一下桃夭夭的鼻尖。 桃夭夭红着脸低下了头:“我只是随口问问嘛!” 一旁沈玉枫却皱着眉头开了口:“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昨日我去玄幽王府的时候见过那胖管家一次,那胖管家一改平日里的嘻嘻哈哈,忽然间变得愁眉苦脸的,似乎有什么心思似的。 我还听他暗地里吩咐祁风和祁玉,说什么暂时不要让洛云锡知道巴拉巴拉的。” “你没问问他是什么事情吗?”桃夭夭沉声开口,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感觉她很熟悉,跟之前担心桃灼会出危险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还不知道他对我的偏见?”沈玉枫撇撇嘴,“就算我问了他也不会说啊!” “先别自己吓自己了,应该没什么事的。” 桃灼沉吟着开口,虽然劝着两人,可是他自己脸上的担忧却并不比两人少。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还要去大理寺一趟,玉枫,你让夭夭带你去玉笙居里看看母亲吧。”桃灼看着二人开口。 沈玉枫应了一声,三人便在原地分了手,桃灼匆匆出了府,桃夭夭则和沈玉枫一起去了玉笙居。 …… 沈玉枫在玉笙居里待了没多久便告辞离开了,桃夭夭心不在焉地陪着沈卿尘说了会话。 快到晌午的时候,前院来了家丁来请沈卿尘,说是薛府的人送来了聘礼,过来商议桃依依的婚事。 桃夭夭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便跟洛冰一起回了自己房间。 当看到桌上那些绣线之时,她又惦记着绣给洛云锡的香囊。 香囊的图样她选了一副适合洛云锡气质的紫竹图,昨晚已经熬夜配好了线,今日已经可以动手开始了。 她坐在凳子上,记着洛冰告诉她的那些要领,认认真真地开始描图样。 然而,她捏着针不过才绣了几片竹叶而已,手上就已经被扎了不下十针。 “小姐,我看您的心情似乎不太平静,就先别绣了吧!回头被世子看到您手上的这些伤,一定会骂死我的!” 洛冰心疼地夺过了桃夭夭手里的那块布,一边又紧张地去翻腾药油。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0章 腊月初六……隐隐的担忧…… 桃夭夭将自己的食指放在口中吮吸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洛冰,女红好难哦!比练功可难多了!还有,我绣得也好丑!针脚那么大!还歪歪扭扭的!” 洛冰“噗嗤”一声乐了:“针脚大又如何?歪歪扭扭又如何?反正只要是您亲手绣的,世子一定会当成宝贝的!” “可是,照这个速度下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完工了!”桃夭夭顿时泄了气。 “是哦!再怎么说,这香囊也得在您嫁进玄幽王府之前就得绣完的。”洛冰笑道,“那么接下来的几日,您就哪儿也别去了,好好把这个香囊绣完就是了!” “这个任务好艰巨哦!”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叹道。 “小姐这么优秀,总不至于落后了二小姐不是?”洛冰再笑。 桃夭夭疑惑地抬头:“什么意思?” 洛冰神秘地笑了笑:“凤儿已经去打听了,二小姐的婚事应该拖不了几日,她也要在嫁去薛府之前绣出给薛楚萧的绣品来的,这几日,她应该也离不开绣楼了。” 桃夭夭“哦”了一声,凤儿是沈卿尘身边的侍女,刚才蒋管家派人来请沈卿尘的时候,她也跟着去前院了。 “我说刚才你拉住凤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原来说的是这个。”桃夭夭恍然大悟,又轻笑了一声:“薛楚萧还能差桃依依那两件绣品不成?” “差不差的,总得走个过场不是?”洛冰说道,她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忽然凑近了桃夭夭的耳边:“小姐,您还记得二小姐刚从宫里被抬回来时候的事情吗?” “记得啊,怎么了?”桃夭夭疑惑地开口。 “您没觉得二小姐的态度有些反常吗?”洛冰问道。 “是有些反常,毕竟嫁给薛府做妾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跟程氏对她的期望落差也大了些。”桃夭夭说道。 “小姐,我指的不是她做妾这件事。”洛冰压低了声音开口,“当时我第一时间从齐嬷嬷手里接过了她,也是我亲自将她送到怡兰苑的,她身上的伤势,我是第一个看到的。” “伤势?”桃夭夭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微微一红:“……她身上就算有些什么痕迹,应该也不能算伤势吧?” “怎么不算?”洛冰的声音猛地拔高了起来,回头看到桃夭夭微红的脸,她猛然惊觉桃夭夭似乎会错意了,便“唉”了一声摆摆手:“小姐,我指的痕迹,可不是那些男女欢爱留下的痕迹,我说的是真真正正的伤势!” 桃夭夭黑了黑脸,伸出手去一把捂住了洛冰的嘴:“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听得到!” 洛冰小心地挪开了桃夭夭的手,低低地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道:“好好好,我继续说……” “说——”桃夭夭作势要挠她痒痒。 洛冰慌忙笑着闪开,又继续开口:“我看到二小姐的手腕脚腕上,还有膝盖上,有好多圈勒痕,看痕迹像是被绳子勒出来的,她脖子上也有伤痕,我悄悄用手比划了一下,应该是被人掐出来的…… 不仅如此,她背上和胳膊上还有被鞭子抽打的血痕,虽然已经上过了药,却也能看出痕迹的深浅,我还想继续检查的时候,二小姐忽然醒了,但是神志依然不清醒,她抬头看我的那个眼神,我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样的眼神?”桃夭夭问道。 “类似于一种绝望之际看到救星的眼神,她扯着我的衣裳让我救她,还说……说薛楚萧不是人,是畜生!” 洛冰一边学着桃依依的语气说话,一边摇头叹息, “看来,二小姐就算是嫁去了薛府,日子恐怕也不好过,撇开薛相夫妇不说,那薛楚萧院子里,可是还有一个生下薛家唯一一个男丁的赵氏呢,那赵氏耀武扬威的,二小姐嫁过去了肯定不受待见!” “……听你这么一说,难不成薛楚萧那家伙是个虐待狂?”桃夭夭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小姐,您说的什么狂?”洛冰没听清楚桃夭夭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薛楚萧那个人,有虐待人的倾向。”桃夭夭解释道,又不解地皱眉:“也不对啊,你刚才说桃依依身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人又是齐嬷嬷送来的,那太后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啊…… 再怎么说,她跟定远侯府也是有亲戚的,关系怎么着也得比薛家要近一些吧?为何桃依依受了这么大委屈,她也不管一管呢?” 洛冰摇摇头:“小姐,太后娘娘可是极其重视嫡庶之分的,在她眼里,二小姐或许还不如她身边的一个宫女来得重要,所以,太后娘娘是不可能出手的……” 说到这里,洛冰的语气顿了顿,又继续猜测:“也或许,太后娘娘是故意不出手,就等着用二小姐的事情为筹码,来替三公子跟皇上说情呢…… 您瞅着吧,有世子和大公子他们在,再加上太后的帮忙,要不了两日三公子就该回家了。” “我倒是不担心桃峥的安危,就是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啊!”桃夭夭抚了抚额头,“我怎么就想不了这么透彻呢!” “因为您是小姐啊!”洛冰笑着指了指房门,“我听到动静了,应该是凤儿过来了,我先出去看看。” “我也一起去。”桃夭夭说着站起身来,跟着洛冰一起去了外面。 “凤儿见过大小姐!”侍女凤儿对着桃夭夭福了福身子。 “不用多礼了,前面怎么样了?”桃夭夭问道,看凤儿身后并没有沈卿尘的影子,她又问:“我娘没一起回来吗?” “没有,夫人和蒋管家去世安苑见侯爷了,应该是商量二小姐的婚事去了。”凤儿说道。 “怎么样?薛府的人怎么说?日子定了吗?”桃夭夭问道。 “定了。”凤儿点点头,“就定在了腊月初六。” “腊月初六?”桃夭夭吃了一惊,回头看了洛冰一眼,“我记得前几日就已经过了二十了吧?这也没几天了啊!” “是没有几天了,今天都二十八了。”洛冰回道。 “这么急?”桃夭夭不解地皱眉,“还有不到十天的日子,薛家连喜堂都不一定能布置好吧?薛家这态度,也太不把咱们定远侯府放在眼里了吧?” “大小姐,薛府的管家可不是这么说的!”凤儿在一旁开了口,“薛府的管家说,这日子还是太后娘娘和德妃娘娘一起看好的,说那日是大吉,还说反正二小姐已经是薛大人的人了,早点嫁过去也好,恰好表明了薛家对二小姐的重视。” “重视?才怪!”桃夭夭冷笑了一声,又问:“聘礼怎么样?” “聘礼倒是不少,比起其他府邸那些纳妾之礼,还是要重上一些的,夫人也说了,该给二小姐带过去的嫁妆,一点儿也不会少的。”凤儿说道。 桃夭夭“嗯”了一声:“我娘是不会在这些事上拿捏她们母女的。” 这边话音刚落,玉笙居的院门外忽然匆匆走来一名小厮,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看到桃夭夭正好站在门前,他便径直朝着桃夭夭走了过来。 “大小姐,门房送来了您的几个帖子。”那小厮说着,将手里的几本帖子递到了洛冰的手里。 桃夭夭从洛冰手里拿出了最上头的那一本打开,然后微微笑了笑:“紫苏约了我下午去茗香阁里喝茶。” 洛冰笑着合上了手里的那两本帖子:“郭小姐和刘小姐她们约了小姐在百味居吃饭……”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也快晌午了,小姐要是打算出去赴约的话,咱们就应该收拾收拾出发了。” “当然要去了!”桃夭夭“啪”地一声合上帖子,“正好,中午跟郭湘她们在百味居里吃了午饭,下午直接赶去茗香阁跟紫苏喝茶!” “那还等什么?得赶紧进去梳妆啊!”洛冰笑着说道。 桃夭夭应了一声就往里走,还没忘了给凤儿摆了摆手:“你去告诉娘,就说我去赴约了,会争取早些回来的!” 凤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桃夭夭也收拾好了自己,然后带着洛冰出了门。 她们二人从街上的糕点铺子里买了些点心,又绕路去了桃花斋一趟,让六子从桃花斋里抱了两坛果子酒出来。 这种果子酒是她写了方子之后让陶轩酿出来的,口感比京城那些有名的酒肆里卖的果子酒口感还要好一些,而且喝多了不容易醉,刚刚拿出来试卖的时候,一下就被抢购而空了,势头隐隐压过了那些大酒肆。 只是酿这种果子酒需要时间,所以,这酒一直处在供不应求的阶段。 桃夭夭拍了拍马车里的这两坛酒:“六子倒是大方,就算轩哥哥不在,他也舍得一下搬出来两坛。” 洛冰眼神微闪,轻笑了两声没有搭话。 “对了洛冰,六子有说轩哥哥去哪里了吗?”桃夭夭问道。 昨日她原打算亲自来桃花斋一趟的,可是却被沈卿尘以洛云锡为理由拦下了,她只好打发了洛冰来看一眼。 洛冰来的时候没见上陶轩,据说是出了门,跟她说了个半截又被其他事情给打断了,如今走到桃花斋门口了,她才想起来这件事来。 洛冰“啊”了一声之后摇摇头:“没说,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轩哥哥离开之前都没跟六子提起过他的去向吗?”桃夭夭疑惑地问道,“不应该啊,轩哥哥是个很负责的人,从来不让身边的人担心的…… 这样吧洛冰,等下午从茗香阁回来的时候,你随我去永安巷的沈宅一趟吧!问问陶静她们,看她们知不知道轩哥哥的下落!” “好啊!”洛冰点点头应了下来,脸上却划过了一丝担忧。 …… “百味居”距离“桃花斋”还有一段距离,等桃夭夭和洛冰到那里的时候,郭湘和刘锦已经在雅间里等候多时了。 徐闵因为在宫里受了桃依依的那一击的缘故,这两日在家里养伤,所以没能过来。 郭湘和刘锦又都比桃夭夭要小上一些,没有了徐闵这个稳重大姐姐的提醒,三个人的这顿饭吃得着实欢实,酒足饭饱之后,还行起了酒令,一直到酒楼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又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辞。 桃夭夭慵懒地斜倚在马车车壁上,时不时地还因了马车的晃动而打个酒嗝。 洛冰无奈地在一旁叹着气:“小姐!也幸好您待会要见的是紫苏姑娘!若是被其他人见到您这个样子,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来呢!”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我又没有吃醉!不过是跟郭湘她们趣味相投而已!” 桃夭夭往口中塞了一颗话梅,“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这可倒好,一下多了好几个谈得来的姐妹,看来这老天爷还是待我不薄啊!” 见桃夭夭开心,洛冰也抿着嘴笑:“小姐跟郭小姐能说得上话我倒是相信,跟刘小姐和赵小姐她们我也勉强信了,可是跟紫苏小姐……” 说到这里,洛冰摇摇头:“紫苏小姐的性子,跟您的性子,我是怎么着都没法把你们两个凑在一起!”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了呢!”桃夭夭神秘兮兮地笑道,“你就当我和紫苏的性子是互补吧!你可别小看紫苏,她表面上温婉沉静乖巧无比,可是内心里啊,可有主意着呢!” “我可不敢小看老定国公夫妇俩带出来的孩子!”洛冰由衷地称赞道,“定国公可是辅佐了两代君王了,九渊上下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傅家的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桃夭夭清斥了一声,没好气地开口:“谁说的?皇后不也是姓傅吗?” 洛冰轻笑了一声,立即闭嘴了嘴巴不再出声。 “快到了吧?”桃夭夭一边问,一边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洛冰顺着桃夭夭掀开的那道缝隙看了一眼:“再转过一道街应该就到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1章 横生变故多事之秋…… “既然如此,那就快一点吧!”桃夭夭对着车夫说道。 这名车夫叫桃震,桃福死后,门房的一切事务就暂时交给了他。 出门的时候听到桃夭夭要用车,桃震便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非要亲自送洛冰她们二人出来。 桃夭夭平日里对桃震这种太过主动又爱谄媚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也知道桃震这是在她面前找存在感,只是因为急着出门,便没有多计较什么。 “好嘞小姐!您坐稳了!” 听到桃夭夭的吩咐,桃震兴奋地回头应了一声,然后“驾——”地一声扬起马鞭,马车倏地加快了速度,朝着街道拐角处冲了过去。 许是坐惯了祁风和桃福他们驾的马车,桃夭夭并未将桃震的这一声“坐稳了”放在心上,当她感觉到马车骤然疾驰起来的速度之时,她的上半身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马车的侧壁撞了过去。 眼看桃夭夭的脑袋就要磕在马车上,洛冰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桃夭夭和车壁的中间,自己却被桃夭夭这一下砸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砸疼你吧?”桃夭夭心疼地拉过了洛冰的手。 洛冰摇摇头,掀开车帘就对着桃震吼了一声:“桃震!你怎么赶车的!惊到小姐了你知道吗!” 桃震被洛冰的吼声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来:“……洛冰姑娘,不是小姐让小人快一些的吗?” “那你也不能……”洛冰的话没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前方之后,她忽然脸色大变。 “桃震!快闪开!前面有人!”洛冰指着前方惊呼了一声。 “哪儿有人……”桃震闻言慌忙扭过头来朝前看去,一看之下也是大吃一惊。 刚才的那阵加速,他们的马车已经冲出了街角。 现如今马车前面几步远处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正低着头拉着满满一车柴火往前走。 因为距离太近,那老者看到忽然冲出来的马车之时已经来不及躲开,直接“啊”了一声愣在了原地。 而桃震更是神色大变,同样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那位老者,本该立刻勒住马车的桃震却抱住脑袋弃车跳了开去。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呼,洛冰暗叫了一声不好,连提醒一声也来不及,直接拉住桃夭夭便跳出了马车。 二人刚刚在地上站稳脚跟,便听得马匹长嘶了一声,还伴随着一声苍老的惨叫,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再看过去的时候,她们定远侯府的马车已经跟那辆装满柴火的板车撞在了一起。 板车因为侧面强大的冲击力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满车的柴火散落一地。 而她们的马车也没好到哪里去,马车翻了,拉车的马匹因为缰绳太短也被扯翻在地,在地上挣扎了好久就都没有爬起来。 “洛冰,先救人!”桃夭夭冷冷地看了一眼桃震,沉声对洛冰说道。 桃震被桃夭夭一看,心虚地低下了头,慌忙上前松了松缰绳,帮助马从地上站了起来。 洛冰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应了一声“是”,慌忙跟在桃夭夭身后朝那名跌在好几步之外的老者走去。 地上的老者衣衫褴褛,白发苍苍,满脸的皱纹因为身体的痛苦显得更深了些。 他蜷缩着身子,干裂粗糙的双手抱住了胳膊,发出痛苦低微的呻吟。 “老人家,您觉得怎么样?”桃夭夭上前轻轻晃了晃老者的肩膀。 那老者睁开浑浊的双眼,第一时间看得却不是桃夭夭,而是地上散落的那一堆柴火:“……我的……柴火……” 老者哆嗦着嘴唇,哽咽着从喉咙里面发出一个声音来。 “洛冰,附近有没有医馆?”桃夭夭急声问道。 洛冰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店铺,肯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这几条街都是供娱乐的,医馆都在东街那边,就算赶过去,最快也得半刻钟。” “这位老人家不能移动,只能让医馆的人过来。”桃夭夭沉声说道。 她看了一眼老者耷拉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右胳膊,再看一眼老者的左腿,又沉声说道: “内伤我治不了,我先在这里帮他处理外伤,你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找个大夫过来!” 洛冰回头看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轻轻摇了摇头。 她压低了声音小心地开口:“小姐,要不,我先带您离开这里吧。” “说什么呢?”桃夭夭瞪了洛冰一眼,“人是我们撞的,我们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可是小姐,这里人多眼杂,三公子又刚刚出了事……” 洛冰咬了咬嘴唇,还想再劝说些什么,却见桃夭夭已经去了那辆散了架的板车旁边,根本没将她说的话听进去。 只见桃夭夭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捡了几块平整的木板,又将马车帘子一把扯了下来,然后撕扯成一根根布条。 回头看到洛冰还愣在原地,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怎么还没去?” “小姐,我这就去找大夫,您自己多加小心!”洛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分开众人走了出去,又不放心地想回头看一眼,却见人群已经将桃夭夭围了个严严实实。 洛冰咬咬牙,想到幸好还有桃伦在暗处守着,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东街飞奔而去。 被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围住,桃夭夭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她迅速地检查了老者的外伤,又轻轻捏了捏那个老者的右胳膊,然后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老人家,您身上的擦伤咱们回头再处理,您的右胳膊脱臼了,左腿也断了,我先给您把胳膊接回去,接骨的话会很疼,您忍着点儿!” 那老者仿佛失了魂似的,木然地点了点头,嘴里却一直念叨着一句话:“我的柴火……我的柴火……” 桃夭夭狠了狠心,伸出左手捏住了老者的右肩,右手则握住了老者的上臂。 她的双手配合微动,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老者的右胳膊便接了回去。 接回胳膊之后,桃夭夭又小心地掀开了老者的裤管,当看到那条又黑又瘦还布满各种划伤的伤退之时,她的心中微微一酸。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熟练地摸到了老者断了的那截腿骨。 她咬咬牙,顺着关节将那两节错位了的骨头并拢在了一起,又迅速用那两块临时夹板固定住。 做完这些之后,她一手扶住了夹板,另外一只手则借着牙齿的帮忙,用刚才临时接起来的那几根布条将夹板缠紧。 一连串的动作熟练地做下来,周围喧闹的人群有了片刻的安静,众人看向桃夭夭的目光当中,又多了些崇拜与敬佩。 片刻的安静被一声痛呼打断。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那老者挣扎了几下,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痛呼声之后,忽然眼睛一闭没了动静。 “不得了啦!定远侯府的马车撞死人啦!” 人群中不知谁率先发出一声呼喊,周围的人群顿时炸了锅。 一个个的目光不再是崇拜,而是或愤怒或审视或幸灾乐祸,全部都朝着桃夭夭射了过来。 桃夭夭没有受到周围不怀好意之人的影响,她看了一眼胸口依旧有着微弱起伏的老者,沉思片刻之后,她伸手打开了自己腰间的荷包。 在荷包里翻腾了一阵之后,她摸出了一粒药丸塞到了老者的口中。 “快看啊!定远侯府的桃大小姐不仅治死了人,又给人下毒呢!” 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刚才的那个声音。 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桃夭夭猛地抬起了头。 下一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桃夭夭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就在众人以为桃夭夭是“畏罪潜逃”之后,人群中忽然发出“啊”的一声痛呼:“救命啊!桃大小姐想要杀人灭口了!” 痛呼声响起,周围的人全部往后退了一大步,一个个像是见鬼似的盯着桃夭夭看。 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子,虽然比桃夭夭高出了一大截,可是却被桃夭夭用右手掐住了脖子。 他伸出手去想要掰开桃夭夭的右手,可是却又被桃夭夭用左手反剪了双手。 “你是什么人?跟我们定远侯府有何冤仇,为何要抹黑我们定远侯府!”桃夭夭沉声说道。 若是这前后两个声音是不同的人说的倒也还罢了,毕竟是她们理亏在先。 但若是同一个人,那就不得不让她怀疑了。 “抹黑?”那瘦高个子艰难地笑出了声,“大家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是你们定远侯府当街行凶,如今又要仗势欺人,我不过实话实说,难道还说不得了吗?” 桃夭夭冷哼了一声:“我们撞了人,我们自然会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撞死人了?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治死人了!” “我……我就是看到了!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那人梗着脖子嚷嚷道。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桃夭夭冷笑,“那位老人家要是没死呢?你愿意让我将你的两只眼珠子挖出来吗?”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群再次发出一阵哗然声,众人再看向桃夭夭的时候,眼里又多了些惊恐。 “人是我们撞的,不管救得回来还是救不回来,我们都不会逃避责!但若是有人想要夸大事实,危言耸听,那就别怪我们定远侯府不客气了!” 桃夭夭说完,狠狠地放开了瘦高个子的脖子,又抬步朝着那老者走了过去。 她刚才的话虽然说得强硬,心里却也着实没谱。 这老者已经上了年纪,内伤如何她尚且不知,只外伤这一样就有些棘手了。 刚才她虽然已经给老者服下了从沈玉枫那里抢来的“回魂丹”,怕也是只能续命而已,看这老者的情况,就算洛冰第一时间找来了大夫,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爹和哥哥才刚刚出过事,桃峥的事又还没解决,现在又摊上她惹出事端了…… 桃夭夭暗中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捏了捏眉心,真是多事之秋啊! …… 街角对面的一座二层酒楼上,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环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盯着桃夭夭看。 “这就是定远侯府的那个桃大小姐?”男子开口,声音虽然压制着,却依旧洪亮,还隐隐有些生硬。 “回主子话,正是她!”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 皮肤黝黑,留着山羊胡,头发花白而稀少,还编成了滑稽的几根小辫子,说的九渊话比那个男子说的听起来还要蹩脚。 “鲁左使啊!看来想要找这个桃大小姐麻烦的,不止我们这一家呢……”男子再次开口。 “主子,小人早就跟你说过,这丫头身份背景不简单,既然挡了别人的路,别人出手对付她也是在意料之中的!”老者谄媚地开口,正是前段日子从洛云锡手里逃走的天晟圆月教的鲁左使。 “这个桃大小姐,跟本殿想象当中的,似乎不太一样呢!” 男子右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眼底隐隐闪着些亮光,“看起来比家里的那些女人们,可是有趣多了!” 鲁左使原本正满眼仇恨地盯着桃夭夭看,忽然间听到男子的这句话,立刻便变了脸色: “主子,这女人就是一条毒蛇,您不能打她的主意啊!麻杆和胖虎就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是吗?”男子缓缓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鲁左使一眼:“胖虎是死在那女人手上不假,可是本殿怎么听说,麻杆却是你逃跑之前一掌打死的呢?” 鲁左使的身子一抖,一个哆嗦跪在了男子的脚边:“主子恕罪,小人当时也是情非得已! 因为麻杆知道我们所有的秘密,我怕他的出现再让薛相暴露,更怕他落在洛云锡手里,再将您的行踪泄露出去……” “起来吧!”男子轻笑了一声,又缓缓转过了身:“本殿若是要怪罪,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多谢主人!”鲁左使对着男子的后背磕了一个头,之后才小心地站了起来。 “主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看着男子的目光所至,鲁左使犹犹豫豫地开口。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2章 羔羊和狼崽子 “有话就说,本殿最讨厌啰里啰嗦!”男子头也不回,盯着桃夭夭的那双如鹰般锐利的双眼里满是兴趣。 “是……”鲁左使点点头, “主人,那个桃夭夭,是玄幽王已经定下来的儿媳,要不了多久就要嫁进玄幽王府了,她背后的玉剑山庄也不好对付…… 小人觉得,您若是单纯想找个九渊的女子玩玩儿,小人可以去给你找,您想要什么样的,小人就给您找什么样的,保管让她们服服帖帖……” 鲁左使的话没有说完,男子忽然轻笑了一声:“服服帖帖的羔羊又有什么稀罕,本殿要的是有野性又有智慧的狼崽子!” 男子缓缓转身过身来,英俊刚毅的面孔,剑眉星目,肤色微黑,嘴角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野性。 鲁左使被男子眼中少有的认真吓了一跳,对男子的称呼也变了。 他恭敬地跪在地上,诚恳地对着男子低了低头:“殿下!狼崽子养大后可是会咬人的啊!您在天晟本就已经树敌颇多,若是再得罪了玄幽王,那可就是腹背受敌啊!” 男子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怎么就知道洛云锡会为了她而跟本殿正面为敌呢?洛家军在西北,可一直是孤军奋战。 你看看这紫云城里的夜夜笙歌,再看看洛家军苦寒之地的艰苦困境,九渊皇帝这个糊涂虫,若是再不给洛家军供给,洛家军能不能撑过这个春日还另说呢!你觉得他洛云锡敢为了一个女人而对我天晟开战吗?” 鲁左使眉头紧锁,好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敢不敢开战倒是另说,但是殿下,小人跟那洛世子见过一次面,上次差点就将这桃夭夭捉走了,却又被匆忙赶来的洛世子给救下了,小人看洛世子对桃夭夭的态度,是真真正正的宝贝啊!” 男子摆摆手:“是你了解洛云锡还是本殿了解洛云锡?本殿在战场上跟他斗过无数回合,他那么冷血无情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不过……” 男子话音一顿,眼底忽然划过一丝阴谋:“若真的如你所说,他对这桃夭夭真的如此上心的话,反而好了!这或许能成为本殿对付洛家军的一个有力武器!” 听到这里,鲁左使的脸上终于松了一口气:“殿下,您能这么想真的是太好了,小人这就去将那桃夭夭去给您捉来!那个臭丫头虽然阴谋诡计不少,但是武功却不怎么样,趁着现在她孤身一人,小人一定就能将她擒来!” 男子低头看着鲁左使,忽然“啧啧”地冷嘲热讽了一句:“鲁域啊鲁域,离开了天晟,你倒是出息了!如此以大欺小的事情,竟然被你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鲁左使脸色微微一红,慌忙低下了头:“殿下,小人这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想速战速决啊!” 男子摇摇头:“驯服狼崽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学着点!” 说完,男子关紧了窗户,抬步便朝房门走去。 在他伸手拉开房门之前,鲁左使神色大变,他一个箭步冲到了男子的面前,拦住了男子想要拉开房门的手。 “殿下!虽然在九渊没有几个人认识你,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您不能就这样出去!”鲁左使压低了声音开口。 男子沉吟了片刻之后点头:“说得倒也是!你们圆月教不是有种易容的术法吗?你给本殿易个容!” 鲁左使抽了抽眼角:“殿下,那哪儿是什么术法啊?就是戴了张人皮面具而已,您稍候片刻……” 鲁左使说着,从自己的肩上解下一个包裹下来,在里面摸索了一阵之后,他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出来。 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鲁左使对着男子恭敬地开口:“还请殿下去那边椅子上稍坐片刻,容小人给您戴服帖了。” “真啰嗦!”男子皱着眉头去了椅子边,“你在她们跟前露过面,你就不用过去了,本殿自己过去即可。” 鲁左使吃了一惊:“不行啊殿下,小人是要保护好您的,若是您出了什么差池,回去之后皇后娘娘会杀了小人的!小人……小人也可以易容出去……” “容貌是可以更改,但是你这一头辫子呢?” 男子嫌弃地抬眼看了看鲁左使,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多出一层的那张面具,有些不舒服地张了张嘴,又使劲皱了皱眉头,确定不会掉下来之后,他抬步出了房门。 鲁左使跟了两步,却被男子狠狠的一个关门声又给赶了回来:“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去拦一拦那个她派去找大夫的侍女,本殿倒是要看看,这件事她打算如何收场。” 鲁左使应了一声,匆匆忙忙整理好自己之后,他也离开了房间。 不远处的街角处,桃夭夭在心里默算着时辰,眼看着周围围观的好事者越来越多,而地上的那名老者的呼吸声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她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地传来,听起来有些熟悉。 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桃夭夭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紫苏,怎么是你?” 傅紫苏点点头:“我在茗香阁里等了一会儿一直不见你来赴约,正好又听茶楼里的人议论,说桃大小姐遇上麻烦了,我担心你出事,就匆匆赶过来了……” 傅紫苏拉住了桃夭夭的双手,眼底是真真切切的关心:“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桃夭夭摇摇头:“我没事,是这位老人家受了伤,我已经让洛冰去找大夫了,不知道为何还没回来。” “我先来看一眼吧。”傅紫苏对着桃夭夭点点头,二人一左一右地蹲在了那位老者的身边。 “如何?可还有救?”傅紫苏刚刚从老者手腕上撤回手,桃夭夭就急问道。 傅紫苏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轻轻地对着桃夭夭摇了摇头,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岁数太大,又伤到了肺腑,十有八九是救不回来了。” “那就是还有十之一二的可能有救了?”桃夭夭沉声说道,她往傅紫苏身后看了一眼:“你带马车过来了吗?” 傅紫苏点点头:“带是带过来了,怎么?你还要带他去医馆吗?” 桃夭夭摇摇头:“不是去医馆,我要带他去玄幽王府,找莫问去救他!” “你确定莫谷主肯救吗?”傅紫苏微微皱了皱眉头。 “先带回去再说!你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桃夭夭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对着周围人群开口:“哪位大哥能帮忙把这位老人家抬到马车上去?”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好几个人站了出来,而刚才那个带头挑事的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众人看向桃夭夭的眼神,已经逐渐又带了些钦佩和敬意。 毕竟人家桃大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撞死了人,也大可陪些银两息事宁人,更何况撞的这人一看就是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最底层人群,就算是一走了之也没人敢真的去定远侯府找麻烦的。 可是这桃大小姐不仅没有推脱责任,还如此费心救人,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我来吧!我来帮这位姑娘将这老先生抬到马车上去!”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当中传来,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紫衣男子走了过来。 听到男子洪钟般的声音,众人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路。 男子朝着桃夭夭走了过来,面带笑容,脚步沉稳,他的双目若有若无地扫过桃夭夭的脸,眼中难掩惊艳。 傅紫苏已经让车夫赶来了马车,男子对着桃夭夭拱了拱手:“这位姑娘,在下偶然经过此处,也看清了事情的始末,姑娘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钦佩! 在下别的长处没有,就只有一身蛮力了,就让我来抱这位老先生上车吧?这老先生受了伤,抬的人多了,力气用不到一处,反而坏事。”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男子,不是紫云城本地的口音,身材又如此高大魁梧,会是谁?真的是碰巧遇上的? “有劳这位公子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桃夭夭一边客气地开口,一边跟傅紫苏一左一右地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在下姓严名齐,是个做丝绸买卖的商人,姑娘直接唤我严齐便好!”严齐从地上抱起了那名老者,站起身来笑着对桃夭夭开口。 “那就多谢严公子了!您将人放在车里便好!”桃夭夭看了一眼严齐身上价格不菲的衣料和配饰,说他是个商人倒也说得过去。 “不用在下帮忙送去吗?”严齐热心地开口,双目却微微一凛,他似乎听到不远处街角处传来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用麻烦公子了,后会有期!”桃夭夭对着严齐微微笑了笑,转过身来拉着马缰将马车赶出了人群,一抬眼就看到了策马而来的祁风。 “桃姑娘,你没事吧!”祁风翻身下马,看到桃夭夭平安无事之后,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而马车背后的严齐,在看到祁风之后却微微低了低头,然后迅速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旁的墙角里。 “祁风,你怎么来了?”桃夭夭惊喜地开口,她有意无意地朝祁风身后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洛云锡的身影。 “听说你遇上了麻烦,公子让我过来的。”祁风说道,见桃夭夭的眼睛一直往自己身后看,祁风又笑了笑:“公子有些要紧事走不开,让我来送姑娘回府。” “不用了,那位老人家在马车当中,你赶紧将他带回府去让莫问给他医治,无论如何要将他救回来!”桃夭夭不由分说地将缰绳塞到了祁风的手里。 “额这——”祁风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别这啊那啊的了,你告诉洛云锡,人我是一定得救的!”桃夭夭认真地开口,又催促祁风赶紧动身。 祁风无法,只得将自己骑来的那匹马交到了桃夭夭手中,自己则跳上马车匆匆离去。 周围的人群逐渐散去,不多时的时间,洛冰也匆匆赶了回来,还带来了一辆马车。 “小姐,对不起,路上遇上点麻烦,我来晚了!”洛冰跳下马车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我在路上遇上祁风了,知道事情解决了,便又赶去定远侯府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遇上什么麻烦了?”桃夭夭关切地开口,洛冰胳膊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剑划痕,虽然没有伤到皮肉,衣裳却破了好几层。 洛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伤,恨恨然地开口:“遇上一个拦路的疯子,拦住我不让我进医馆,功夫还不弱,重点是,那人还蒙着头,说话语无伦次的,我也听不懂!就算想找回场子来也不行!” “不管他了,你没受伤就好,先将紫苏送回定国公府再说吧!”桃夭夭伸手拉住了傅紫苏的手,“今天的一顿茶,我先欠着你,回头加倍补上。” 傅紫苏笑着点点头:“好啊!” “先上车吧!”桃夭夭帮着傅紫苏掀开了车帘。 看着傅紫苏进了马车,桃夭夭的脸倏地冷了下来。 “洛冰,去将桃震给我绑了带过来!”看着角落里牵着马的桃震,桃夭夭沉声开口。 “……是!”洛冰虽然疑惑,却还是依言走上前去。 还没待洛冰走到桃震跟前,桃震就几个大步到了桃夭夭身边,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桃夭夭脚边: “小姐饶命啊小姐!小人只是不小心,一时疏忽大意才出了事,错不在小人一人啊!那老家伙老眼昏花的不看路,活该他死啊!” “洛冰,掌嘴!给我狠狠地打!”桃夭夭一脚踢开了桃震想要上前的身体,后退了一步到了马车旁边。 洛冰回头看了桃夭夭一眼,见桃夭夭的脸上是少有的怒意,脸色便瞬间沉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桃夭夭平日里对下人极好,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她掌嘴,就算真的错在桃震,就算要惩罚下人,她也不会选在外头,至少应该回府再说。 想到这里,洛冰便抬起手来,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朝着桃震脸上抽了过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3章 幕后之人……出事了 洛冰的力道是怒意又带了两分内力的,“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桃震的脸顿时就红肿了起来。 桃震被洛冰的大力打得趴在了地上,他“噗”地一声吐出了口中的鲜血,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带了一丝仇恨。 “桃震你听着,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也不管你是听的谁的命令,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 我留你一命,是让你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主子,他看我不顺眼想打我的主意可以,随他怎么对付我都行,尽管放马过来,我随时接招! 但若是你们想要伤害无辜,或是去动我想要保护的人,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别管他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大小姐!您说的这话小人听不懂什么意思,您要打要杀也该有个由头吧!小人不过是一次失误,就得拿命来偿还吗! 小人在定远侯府待了这么些年,不能您刚一来就要喊打喊杀的吧!侯爷是不会同意的!”桃震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红着脸对着桃夭夭嚷道。 “你不用拿我爹来压我,咱们要不要试试看,我现在杀了你,我爹是替你说话,还是帮着我?” 桃夭夭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临放下车帘之前,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你先留在这里,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先将这里处理利索了再离开!” 桃震没有说话,恨恨然地低下了头。 “洛冰,去定国公府。”桃夭夭放下车帘招呼了洛冰一声。 “是,小姐!”洛冰应了一声,无声地警告了桃震一眼之后,她转身利索地跳上了马车,然后“驾”地一声调转了车头缓缓离开。 桃震站在原地,“呸”地一声冲着远去的马车吐了一口口水,正好落在了角落里的严齐眼中。 严齐轻笑了一声摇摇头,眼底的兴致越发浓厚了:“有意思……” “主人!事情办妥了!”鲁左使的声音在严齐身后响起。 他头上的小辫子还有胡须都弄散了,身上披着一身深灰色的不合身的外衣,鞋子也是临时从成衣铺子里顺来的,看起来有些大。 乱蓬蓬的头发加上红黑色的脸,还有那双精明的眼睛,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严齐回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鲁左使一眼,然后低低地笑了两声:“嗯,确实挺像个疯子的!” 鲁左使的脸一黑,摸着自己的满头乱发在风中凌乱。 “走了,去查一查傅家……”严齐一边转身离开,一边郁闷地丢下一句话,“我怎么不知道桃家和傅家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知道了主人,小人这就去查!”鲁左使答应了一声,慌忙屡了屡自己的头发跟上前去:“这……小人也不知道啊!这两个丫头之前,应该是不认识的吧?” …… 马车当中,傅紫苏笑着塞到桃夭夭手里一包东西:“好了,别跟一个下人置气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做是我,可能一紧张就离开了,最多也是找府里的人来处理。” “他不是不小心……他是故意的……”桃夭夭忽然闷声开了口。 “什么?”傅紫苏不解。 “我说,桃震是故意的!”桃夭夭抬起头来, “在撞到那位老人家之前,我曾经无意间看到了桃震的手,正好看到他的左手正悄悄地松开缠了两圈的缰绳…… 而且,他靠里的一条腿是屈膝着的,另外一只右手也稳稳地扶住了车框,早就做好了随时跳车的准备! 况且,一个技术娴熟的马夫,是根本不可能在闹市上将车速赶到那么快,而且,竟然还敢回头不看路的!” “这……竟然是如此刁奴!”傅紫苏愣住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他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知道那个时辰正好有人经过呢?” “所以,我才会坚持要将那位老人家救回来!”桃夭夭沉声开口,“怎么可能那么巧,我刚说了要加快速度,他就撞了人?除非……” “除非什么?”傅紫苏问道。 “除非,从百味居赶往茗香阁的时候,他故意放慢了速度,他知道我着急去见你,所以故意磨磨蹭蹭,或许,他还绕了路,就为了赶那一个时间。”桃夭夭猜测道。 说到这里,桃夭夭一把掀开了车帘:“洛冰,从百味居到茗香阁,刚才那条街不是非走不可的吧?” 洛冰没有回头,认真思考了片刻之后她沉声点点头:“没错小姐,刚才那条街,确实不是非走不可的!” 洛冰狠狠地咬咬牙,“啪”地一下狠狠地拍在了车身上:“桃震这个王八蛋,竟然处心积虑地想害小姐!回去之后我非宰了他不可!” “或许,我已经知道他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了……” 桃夭夭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或许洛云锡说得对,一味的忍让和大度,最后换来的有可能是贼人变本加厉的阴谋。 看到桃夭夭没有说下去,傅紫苏便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她轻轻拉了拉桃夭夭的手:“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一个刁奴而已,不要让他脏了你的手!看看你手里的东西!” 桃夭夭笑了笑,终于被手里的那包东西吸引了过来:“这是什么啊?” “你喜欢的果脯啊!”傅紫苏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果脯?”桃夭夭笑得眉眼弯弯,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油纸包,从里面捏了一块酸梅子放进了口中,“好好吃,谢谢紫苏!” “你喜欢就好!”看到桃夭夭吃得开心,傅紫苏也笑弯了眼,“你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了?” “第一次见面?”桃夭夭咽下口中的果脯,想了想之后开口:“是那次我去给哥哥买点心,在那家糕点铺子里遇上的你和蓝景钰。” 傅紫苏点点头:“没错,当时你从荷包里翻出来的,就是这种果脯。” “是吗?”桃夭夭哑然失笑,她伸手捏了一块送到了傅紫苏嘴边:“我都忘了呢……” 她朝傅紫苏身边偎了偎,神秘兮兮地对着傅紫苏开口:“对了,光说我的事了,我都忘了问你了,你跟蓝景钰的婚期,定下了吧?” 傅紫苏张口含住桃夭夭送到嘴边的那颗果脯,俏脸微红地点点头:“定了,腊月十六。” “腊月十六?”桃夭夭砸了咂嘴,“还有不到二十天了啊!比我那妹妹桃依依晚了十天。” 傅紫苏低低地“嗯”了一声:“晚几日,我可能就不能出府了,昨日要不是收到了你的帖子,祖母也不会让我今日出来的。” “我知道,要绣东西给蓝景钰嘛!”桃夭夭一副“我懂得”的样子,高高扬起的尾音和夸张的表情引来了傅紫苏的好一阵追打。 二人你躲我追地在马车里闹了一路,直到洛冰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小姐,定国公府到了!” 桃夭夭收了脸上的笑意,她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傅紫苏的手,声音终于正经起来:“紫苏,我跟你才刚刚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你却就要嫁人了,我真有些舍不得。” 傅紫苏反手握住了桃夭夭的手:“是啊!我跟你才刚刚认识这么短的时间,我却觉得好像认识了好多年一样!” “二位小姐!誉王府和玄幽王府距离不过三条街而已,你们两个今后见面的时间多得是呢,不用将气氛弄得这么伤感吧?”洛冰的声音隔着车帘传了进来,带着满满的调侃。 “就你话多!”桃夭夭嗔怪了洛冰一句,她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傅紫苏的手,却又有些欲言又止:“……紫苏……” “怎么了?”傅紫苏笑着回头。 “没什么……”桃夭夭也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早生贵子,永结同心,还有……照顾好自己!” “谢谢!我会的!”傅紫苏眼中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微微侧身,轻轻抱了抱桃夭夭,然后便跳下了马车。 “走吧洛冰。”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地瘫在了马车的软塌上。 “是!”洛冰调转了马头,“小姐,咱们是回定远侯府,还是去玄幽王府啊?” “先去玄幽王府吧。”桃夭夭闷声开口。 “好。”洛冰点点头,犹犹豫豫地再次开口:“小姐,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斗了这么些年,紫苏姑娘身为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却嫁给了誉王,德妃娘娘那里,不会给她好脸色的,您身为她的朋友,应该多提醒她几句的。” 桃夭夭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紫苏冰雪聪明,我能想到的,她一定也能想到,她夹在中间本就为难,我又何必再提起呢。” 洛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路无话地将马车赶到了玄幽王府门前。 出乎二人意料的,玄幽王府的大门紧闭,洛冰上前敲了好几声之后才听到了门内的应答声。 “谁啊?” “是我,洛冰。”洛冰扬声说道。 “是洛冰姑娘啊!您稍等,小人这就给您开门!”话音落下之后,玄幽王府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露出的是门房赵力那张憨厚的脸。 看到洛冰的时候,赵力对着洛冰低了低头,脸上堆满了笑,却又在看到桃夭夭的时候微微错愕了片刻。 “……桃……桃姑娘,您怎么也来了?”赵力结结巴巴地开口。 “怎么了?我就不能来了吗?”桃夭夭跳下了马车,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桃姑娘!您去哪儿?”赵力跟在桃夭夭身后走了几步,有些紧张地看了洛冰一眼。 看到赵力的反常,洛冰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往门房内看了一眼,看到了另外一个门房赵峰。 看着赵力追着桃夭夭而去,洛冰一个箭步闪进了门房内。 “赵峰,府里是不是出事了?”洛冰沉声问赵峰道。 赵峰摇摇头:“也没出什么事,就是陈管家刚吩咐了,府上近两日不能让外人进来。” “我和小姐也不是外人啊!”洛冰疑惑地开口。 赵峰“唉”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可是陈管家特意提了桃姑娘的名字,说不能让桃姑娘见世子啊!” “这是为何?”洛冰满头雾水。 “陈管家说,说大婚之前不能见面!”赵峰摸着脑袋说道。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大婚的日子还没定呢,怎么就不能见面了!”洛冰跺了跺脚,扭头就往里走:“你先关府门吧,把马牵进来,我去找陈管家!” 说着,洛冰紧追着桃夭夭和赵力而去。 …… “赵力,你怎么回事?总是拦住我做什么?”在被赵力紧追了两个院落之后,桃夭夭终于觉出了不对劲。 赵力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嘿嘿”笑了两声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管家陈忠。 赵力如获大赦,在看到陈忠的那一瞬间就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半路上还遇上了匆匆赶来的洛冰。 “洛冰姑娘,小人先去忙了!”赵力低着头一溜小跑地从洛冰身边跑开了。 洛冰没有理会赵力,径直朝着陈忠走了过去。 “原来是桃姑娘啊!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陈忠笑眯眯地走上前来,虽然跟平时一样笑容满面,脸色却有些憔悴。 “我不能来吗?”桃夭夭笑着开口,“我请莫问帮我救人呢,是死是活的,我总要来看一眼吧!” 陈忠黑了黑脸:“你是没看到莫问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活像谁欠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怎么?人他没救?”桃夭夭眨了眨眼睛。 “那倒不是,救了,也救回来了,就在前院客房呢。”陈忠气哼哼地开口。 “那就好!”她笑着帮陈忠抚了抚胸口,“他那人就那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先去看看那个老人家,然后再去找洛云锡!” 说着,桃夭夭抬步就朝着前院客房走去。 陈忠紧跟了两步没有跟上,愁容满面地叹了一口气。 “忠叔,府里出事了是吗?”洛冰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陈忠点点头,四处看了一眼之后才说:“世子不在府上,昨晚就已经离开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4章 杀头的大罪 “离开了是什么意思?”洛冰吃了一惊:“公子去哪里了?祁风为何没跟去?” “世子出京了,将祁风留下是为了掩人耳目。”陈忠压低了声音开口, “世子怕被桃家那丫头知道,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要瞒着她,可偏偏就是这么巧,怕什么来什么!她才走了一日,这丫头就寻上府来了,你也不知道拦着点儿!” “那我也不知道世子不在府上啊!”洛冰黑着脸开口。 她朝陈忠跟前又走了两步,声音里难掩担忧:“忠叔,世子是因为何事出京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多吗?” 陈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半晌之后抬起头来,却悄悄红了眼眶。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洛冰啊……王爷暗中来京了,却在城西大凉山失去了踪迹……” “等等忠叔!你说王爷来京了?”洛冰的脸上划过一丝震惊。 “王爷怎么可能来京城?皇上并没有宣召他啊!若是被人知道了,这可杀头的大罪啊!” 陈忠跺了跺脚:“所以他才会隐瞒行踪悄悄过来啊!这不也正好说明了王爷对这门婚事的看重吗!” “再怎么看重也不用他亲自来啊!”洛冰急声道,“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事情已经出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陈忠叹了一口气。 “原本这事是瞒着世子的,王爷想给世子一个惊喜,谁知道要看就要进京了,王爷忽然就失了联系……” 陈忠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有心隐瞒也没瞒住,世子看出了我的反常和府上的人员调动,一套话就套出来了,然后他就匆匆带人离开了。” “那您怎么也不拦着他啊!找人的事可以让我们去做啊!若是被人知道公子擅自离京,那也是杀头的大罪啊!” 洛冰眉头紧锁,不停地在原地来回跺着脚步。 “那是世子的亲爹,我能开口去拦吗?就算拦,我也拦不住啊!”陈忠沉声说道,他四处看了一眼,又说: “洛冰,你来得正好,反正这件事也瞒不过定远侯府,我寻思着,你在定远侯府待的时间长,这事儿能不能请桃大人帮帮忙?” 洛冰沉吟了片刻之后点点头:“我回去之后就去找桃大人,这事确实瞒不过定远侯府,可是,待会要怎么瞒住小姐啊!” 陈忠沉吟了片刻:“这个你先不用担心,世子临走之前已经做好了安排,待会你找借口早早将那丫头带回定远侯府便可。 回府之后你就多劝劝她别让她出门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洛冰点头应了一声:“我会劝住她的,这几日怎么忽然发生这么多事?咱们就像被笼罩在一张巨大的网里一样。定远侯府是那样,玄幽王府这样,就连桃花斋也是!” 陈忠皱眉:“桃花斋?不是那个酒楼吗?出什么事了?” “桃花斋的陶掌柜,就是小姐的那个轩哥哥,也失踪了。”洛冰压低了声音开口,“小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那就先瞒着她!那丫头重情义,又莽撞,你可得看好她!”陈忠郑重说道。 洛冰点点头:“我知道,那我先去找祁风问问世子的情况,再去客房那边看看,然后找机会将小姐劝回去。” “快去吧!”陈忠摆摆手,“祁风在青竹居呢。” 洛冰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开去了青竹居,在青竹居跟祁风商量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之后,她又匆匆去了前院客房。 赶至客房的时候,桃夭夭跟沈玉枫正低声说着些什么,他们面前的床上,躺着的是那个被祁风带回来的老者。 看到洛冰进来,桃夭夭兴冲冲地将洛冰拉到了身边:“洛冰你来得正好,这老人家马上就能醒了。” 洛冰笑了笑:“小姐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位老人家清醒与否呢?” “因为我想知道他那个时辰出现在那里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桃夭夭沉声开口。 话音刚落,沈玉枫就开了口:“人醒了,你去问吧。” 桃夭夭闻言低下头去,正好看到床上的那位老者轻咳了两声,然后微微睁开了眼睛。 乍一睁开眼,他似乎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又使劲眨了眨眼睛之后才轻轻扭过了头。 “老人家,您醒了?”桃夭夭温和地笑了笑。 那名老者看到桃夭夭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顿时留出了浑浊的泪:“……姑娘,我……还活着?” “是的老人家,您还活着,是这位莫神医救了您!”桃夭夭将沈玉枫扯到了床前。 “您就是莫神医……我……老汉我一介草民,贱如草荠,还劳烦您救我,我谢谢您!谢谢……” 老者挣扎了两下想要起身,却被腿上的剧痛牵扯得呻吟了几声。 “老人家,您也听说过莫神医的大名啊!”桃夭夭似笑非笑地看了沈玉枫一眼。 “您躺着就行,莫神医仁心仁术,不仅医术好,医品更好,这事儿他碰巧遇上了,自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可没忘了她刚进来时候沈玉枫那张臭臭的脸,果然就如陈忠所说,跟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沈玉枫瞪了桃夭夭一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那个,举手之劳而已,本谷主就当是布施了。” 老者感动得老泪纵横,疼痛缓过去之后便再次挣扎着想要起身:“老汉这贱命一条,哪里敢劳烦姑娘和莫神医如此费心……” 桃夭夭上前轻轻按住了老者的肩膀:“老人家,您不用客气,您的腿断了,肺腑也受了些伤,就安心在这里养病就好,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跟您打听呢。” “我不能在外头待得时间长了啊……”那老者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泪,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惦记着桃夭夭刚才的话: “姑娘,您有什么事要问?只要老汉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桃夭夭笑了笑,在洛冰递过来的一个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老人家,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您,您拉着那么一大车柴火,是要送到哪里去的啊?” 桃夭夭不提柴火还好,一提起柴火,老者好不容易已经止住的眼泪“唰”地一下又流了出来。 他哆嗦着嘴唇,眼角抽动着,似乎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我的柴火……我打了整整三天的柴火啊……” 桃夭夭张了张嘴,赶紧小心地劝道:“老人家您放心,您那一车柴火值多少钱,我会加倍赔给您,还有您的车子,我也会赔给您! 您只要告诉我那车柴火是要送到哪里去的?或者,您在出发送柴火之前,可有见过什么人没有?” 那老者用粗糙的大手将眼角的泪抹去,哑着声音摇摇头:“姑娘,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还敢要您的钱……” 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我的那车柴火,是要送到闸子口的,有一个买家定了下来,还给我约好了时间,让我在申时一刻的时候送到。”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洛冰一眼:“闸子口是哪里?” “回小姐话,是内外城相接的地方再往西一点,距离咱们撞车的地方不远。”洛冰回道。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撞车的那会儿大概是什么时辰?” 洛冰皱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小姐,我没太注意。” 倒是床上的老者沙哑着声音开了口:“姑娘,我记得时辰,是刚过申时。” 见桃夭夭有些疑惑,那老者又慌忙解释:“因为那位客人说了,必须要我申时一刻赶到闸子口,早到或是晚到片刻都不行,所以我才掐时间掐得死死的,生怕错过了时辰。” “老人家,那人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您就没感到怀疑吗?” 听到这里,桃夭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的声音沉了下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这位老者,确实也在那人的计划当中,那个混蛋,根本就没打算让这老者活下来! 听到桃夭夭的话,老者叹了一口气:“姑娘,您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没过过苦日子,哪里又懂得我们这些人的艰难啊!” 老者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平日里我上山砍柴,积攒整整三日才能装满一车进城来卖,遇上好心肠的买家,一车柴火也不过能卖个几十文钱…… 可是那个买主,张口就开价一两银子,那可够我们一家人用上两三个月的了!我哪里还来得及考虑那么多啊!” 老人的话句句动容,听得桃夭夭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一直知道封建社会底层的人日子苦,却始终不能体会他们那种苦苦挣扎的卑微,原来他们真的如书中所说,活得比蝼蚁还要艰难。 “对不起老人家,我确实没过过苦日子,我跟您道歉!”桃夭夭诚心诚意地跟老者道歉,又关切地问道:“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老者点点头:“还有一个瞎老婆子和一个孙女儿,儿子前年上山打猎摔死了,媳妇丢下一岁多的孩子走了…… 老婆子本来还能给大户人家做做绣活儿赚两个铜板,可是儿子这一死,老婆子没日没夜地哭,哭瞎了眼,再也摸不得绣花针了,就靠着老汉我上山砍柴来度日…… 这两年,我也抡不动斧子了,只能捡些碎柴火来卖,所以才卖不上价钱……” 老者说完,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桃夭夭心中一酸:“老人家,您先在这里养伤,您告诉我您家里的地址,我会让人去照顾婆婆和您那孙女儿的。” 老者又惊又喜,挣扎着欠起了身子。 他拖着一条伤腿给桃夭夭磕着头:“……姑娘,您可真是个大好人,我们一家人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不用客气,本来就是我们先撞的您,我们一定会帮人帮到底的!” 桃夭夭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伸手扶住了那位老者,然后又将洛冰扯到了床前来: “老人家,我跟莫谷主还有些话要说,您先将您家里的地址告诉洛冰,我就先告辞了啊!” 老者千恩万谢地又在床上磕了几个头,一直目送着桃夭夭拉着沈玉枫出了门,才又躺会了床上抹起了眼泪。 “你拉我做什么?这一脸坏笑的,又打什么坏主意呢!”沈玉枫挣脱了桃夭夭的拉扯跳到了一边。 “表兄……”桃夭夭上前紧跟了一步,笑得有些假。 “别叫那么亲热,有事说事!”沈玉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龇牙咧嘴地后退了一步。 “是是是!”桃夭夭慌忙点头,却又上前紧跟了一步: “表兄,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位老伯多可怜啊是不是?” 沈玉枫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这天下间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可怜得过来吗?” “但这人是因为我们定远侯府才受的伤啊!我不可怜他谁可怜他?”桃夭夭说道。 沈玉枫认真地盯着桃夭夭看了许久:“你哥和洛云锡那么宠你,难道就没告诉过你,做人不能太善良了吗?” 他叹了一口气,“你也在洛云锡身边待了那么久了,怎么就没学到他一星半点的处事方法呢?” 桃夭夭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你们眼中所谓的处事方法我不管,也不想学! 没错,这天下间的可怜人确实很多,虽然我可怜不过来,但是我仍然坚信,这世上还是善良的人多,所以,只要能帮的,我一定会去帮!” “善良能当饭吃吗?”沈玉枫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叹了一口气: “看你这架势,是不是想让我帮忙给那个瞎眼老婆婆医治眼睛?” 沈玉枫的话让桃夭夭瞬间眉开眼笑,她上前一步给了沈玉枫一拳:“表哥你实在是太聪明了!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我就知道,你莫神医,莫大谷主宅心仁厚,一定不会撒手不管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5章 占他女人的便宜 “行了行了!你可别恭维我了!”沈玉枫撇撇嘴。 “虽然我已经答应了会去看看,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这神医谷的规矩可不能废! 别管是你们定远侯府还是这玄幽王府,反正我医病的这笔诊金是一定得有人出的,要不然,谁来找我帮忙我都免费给治,我这神医谷的招牌可就被我自己给砸了!还有我这莫神医的威名也显得太廉价了吧!” “行行行!少不了你的银子!你要多少就给你多少!洛云锡要是不给你就去找我哥要行了吧?”桃夭夭笑着说道。 沈玉枫“哼哼”了两声:“还有,她的眼睛已经瞎了两年多了,治得好还是治不好我也不好说,只能试试再说!” “行行行!你尽力而为就好!若是真治不好也没人会说出去砸你招牌的!”桃夭夭笑着对着沈玉枫摆摆手:“先不跟你说了,待会你跟洛冰先去给人治病,我去找洛云锡了!” 说完,桃夭夭便一蹦一跳地往青竹居方向跑去。 盯着桃夭夭的背影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沈玉枫才后知后觉地抖了抖身子,然后张口就吼了一嗓子:“站住!” 桃夭夭被沈玉枫莫名其妙的吼声吓了一跳,她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莫谷主啊!您吼什么呢?吓死我了!” 沈玉枫黑了黑脸:“……那个,洛云锡药浴呢,这孤男寡女的,你不能进去!” “我当什么事儿呢!我在外头等他一会儿就是了!”桃夭夭一边说话,一边转身离开。 沈玉枫用扇柄挠了挠脑袋,正要再试着拦上一拦,却看到了不远处陈忠的身影,陈忠笑着看了一眼沈玉枫,然后亲切地带着桃夭夭走远。 看到陈忠对自己的使的那个眼神,沈玉枫狐疑地皱了皱眉头,恰好此时洛冰也出了房门,他便招呼了洛冰一声,二人紧跟着陈忠和桃夭夭身后而去。 四人一路来到青竹居,陈忠率先推开了青竹居的院门。 “洛云锡不是在汤池那边药浴吗?咱们怎么来青竹居了?”桃夭夭疑惑地看了身后的沈玉枫一眼。 陈忠回过头来,看到沈玉枫的神色之后心中已经明了,他笑了笑:“哪儿能一直在汤池里泡着啊?刚才你们去客房的时候,世子已经更衣完毕回来了!” 桃夭夭“哦”了一声,见陈忠已经推开了主屋的门,便抬步跟在陈忠的后面走了进去。 “世子,桃姑娘来看您了!”陈忠笑眯眯地对着房内开口。 房内传来一声淡淡的“嗯”声,听到那个声音,桃夭夭笑着朝里间奔去,陈忠则迈着小短腿紧随其后,而沈玉枫则瞪圆了眼睛。 “不是,谁在里边啊?”沈玉枫压低了声音对着身侧的洛冰开口。 同样一头雾水的洛冰抛给沈玉枫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紧跟在陈忠身后进了屋。 当看到书桌背后缓缓站起来的那道身影之时,洛冰惊愕地眨了眨眼睛。 这…… 世子不是不在府上吗? 那这人是谁? 不论是声音还是模样,甚至那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跟世子一模一样啊! 她下意识地朝着陈忠看了过去,却发现陈忠正笑眯眯地捋着胡须对着自己眨着眼睛。 “来了?”洛云锡对着桃夭夭笑了笑。 桃夭夭蹦跳着朝洛云锡身边跑去,伸出手熟练地攀上了洛云锡的胳膊:“是啊,想你了,顺便来看看你!” 洛云锡的身子微微一僵,脸上的笑意却不减:“是想我了?还是来确认一下你救回来的那人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都有啊!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冲突吗?”桃夭夭挑了挑眉梢笑着开口,并没觉察出洛云锡僵硬的身体。 她朝着洛冰挥了挥手:“洛冰,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有话要跟洛云锡说。” “哦,好!”洛冰笑着点点头,脚下却没动弹,因为她看着陈忠和沈玉枫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所以便也愣在了那里。 “对了,你和莫问不是还要出城吗?现在去的话到天黑应该还能赶得回来。” 见洛冰没动弹,桃夭夭便又笑着开口。 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泛起了嘀咕。 平日里她跟洛云锡见面的时候,洛冰总是找借口离开,将时间和空间留给她和洛云锡,今日这是怎么了,她都已经委婉地提醒了两遍了,洛冰为何还待在房里不走呢? 洛冰也还罢了,关键这沈玉枫也站在这里不走了,一直盯着洛云锡看不说,眼睛还不带眨一眨的。 沈玉枫觉察到桃夭夭那两道疑惑的目光,便“哦”了一声回过神来:“哦,那个……我得准备些药材,晚一会再去不打紧,我跟洛云锡还有几句话要说呢。” “那你先说,说完赶紧去准备药材,晚上洛冰还得赶回定远侯府来呢。”桃夭夭笑眯眯地对着沈玉枫开口。 “……让陈管家另外再找个人跟莫问去吧!” 沈玉枫还没待开口,洛云锡忽然插进了一句话来,他看了一眼洛冰:“最近京中不太安全,夭夭身边不能离开人。” “是!”洛冰慌忙开口。 一旁的陈忠也附和道:“是是是,还是世子顾虑得是!我待会就找人随莫谷主出城一趟,至于洛冰,还是让她早点陪桃姑娘回定远侯府吧,世子您也说了,最近京中不安全,咱们还是注意些好!” “陈管家说得是!”洛云锡点点头,他缓缓转身看着桃夭夭:“夭夭,最近玄幽王府的事情有些多,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怎么会!”桃夭夭哑然失笑,她嗔怪地瞪了洛云锡一眼:“这么多人呢,说这些话做什么?我又不是不懂事!” 洛云锡笑着点点头:“所以,这几日若是没有要紧事,你就不要出府了,我忙完之后会找时间去定远侯府看你。” 桃夭夭微微一愣,她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听这意思,洛云锡是打算打发她回去了? 可是,她还没跟他说香囊的事情呢。 她咬了咬嘴唇:“可是……” “乖——”洛云锡笑着打断了桃夭夭没说完的话。 短短一个“乖”字,让桃夭夭羞红了脸,让沈玉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又让陈忠忍不住想拍手叫一声好。 “……好!”桃夭夭红着脸点点头,“那……我就好好在家给你绣香囊!” “嗯!”洛云锡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了洛冰一眼。 也正是那一眼,让洛冰心中猛然一动。 她顺着洛云锡的身子缓缓往下看去,当看到桌子后面露出来的洛云锡的双脚之时,她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原来如此! 怪不得—— 调整好心态之后,洛冰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小姐,时辰也不早了,莫谷主还要出城,就将时间留给是世子他们吧,咱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府了!不然夫人该担心了!” “好!”桃夭夭点点头,她将放在洛云锡臂弯里的手撤了回来,轻轻牵起了洛云锡的右手,声音也放柔了下来: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要记得来定远侯府看我!” 洛云锡的手指微微一僵,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就势替桃夭夭整了整衣领:“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知道了!”桃夭夭不疑有他,对着洛云锡挥了挥手之后,她招呼了洛冰一声,二人一前一后迈出了房门。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站着的洛云锡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下一刻,他就仿佛没骨头似的跌在了椅子里面。 “吓死我了!——”“洛云锡”小心翼翼地抚着胸口开口,声音跟刚才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是……那个百变书生——白瑾?”沈玉枫扇着扇子走上前去,弯下腰去盯着那个椅子中的“洛云锡”左看右看。 “洛云锡”“哼哼”了两声,伸出手去将自己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露出一张白净儒雅的脸来。 看到沈玉枫凑到跟前来,白瑾对着沈玉枫拱了拱手:“莫谷主,久仰久仰!” “久仰什么啊久仰?你应该早就见过我吧?”沈玉枫大喇喇地在白瑾对面坐了下来, “你不是早就在玄幽王府住着呢吗?我也经常往玄幽王府跑,为何之前没见过你?” 白瑾低低地笑了两声:“莫谷主,您也看到了,在下是个隐在黑暗中的人,只有在主子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不对啊!洛云锡的身高比我还高,看你坐下来的高度也不算高啊,那丫头竟然没看出来?” 沈玉枫顺着白瑾的双腿往下看去,当看到白瑾脚上蹬的那一双超厚底的靴子之时,他顿时“哈哈”大笑。 “妙啊!——妙啊!——我说陈管家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原来你们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沈玉枫对着陈忠竖起了大拇指。 “陈管家,您还别说,要不是我早知洛云锡不在府上,我都看不出这个是假的呢!” “是世子想得周到,提前安排了白瑾准备着。”陈忠捋着胡须说道,然后对着白瑾伸出了大拇指:“白瑾啊,怪不得世子敢一走了之,你这本事,着实不简单!” 白瑾将脚上那双超厚底的靴子褪了下来,换上自己藏在一旁的靴子。 换完靴子之后,他站起身来对着陈忠和沈玉枫拱了拱手:“二位过奖了,别的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主子的,也就这些歪门邪道的本事能拿得出手了……” 他一边说,一边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脸和下巴,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了我这精心打理的髯须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沈玉枫坏笑了两声,然后对着白瑾眨了眨眼睛:“那丫头摸了你的手,你还是想想回头该怎么跟你主子交代吧!” 白瑾身子一抖,使劲抽了抽眼角:“莫谷主,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桃姑娘自己要摸的,我那不是已经抽回来了吗!” 沈玉枫“哼哼”了两声,“话虽如此,不过据本谷主所知,你那主子洛云锡可是个醋王!平日里谁多看那丫头一眼他都不乐意,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白瑾被沈玉枫的话吓到了,他求救似的看了陈忠一眼,却见陈忠笑眯眯地走上前来。 陈忠伸出手去,笑着拍了拍白瑾的肩膀:“白瑾啊,你也别害怕,只要你帮忠叔一个忙,忠叔便会替你在世子跟前美言几句,也会保证不让莫谷主在世子跟前提起!” 白瑾不相信地看了沈玉枫一眼,见沈玉枫对着他点了点头,便疑惑地开口:“陈管家想让在下做什么事?” 陈忠但笑不语,回头看了沈玉枫一眼。 沈玉枫会意,点点头之后他站起身来,弯腰在白瑾耳边耳语了几句话。 听完那几句话,白瑾大惊:“你们……你们想让我去撬主子的锁?!” “你不是最擅长开锁吗?他书房里的那些机关,不都是你给设的吗?开个锁又怎么了?” 沈玉枫凉凉地看了白瑾一眼,“还是你打算让我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你主子让你假扮他,可没说让你占他女人的便宜!我这嘴可没有准头,指不定还得添油加醋呢!” “我没占桃姑娘的便宜啊!我只是……唉!——”白瑾满头黑线地唉了一声。 沈玉枫再上前一步:“我们这可是为了你主子好,他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担了下来,你们这些做属下的,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是啊白瑾,世子跟王爷一样,有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有什么打算也不跟人说,忠叔看着心疼啊!”陈忠动容地拍着心口劝道。 白瑾的神色一正,却还有些犹豫:“可是……就算开了锁,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呢?主子是不可能将计划都写在纸上的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心中自有打算!”陈忠冷哼了一声:“王爷失踪这件事,虽然祁风他们还没查出端倪,可是我心中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6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白瑾微微皱眉:“不管可不行!擅自进密室可是大罪!您二位说是为了主子好,可是也总得把话说明白吧,在下不能稀里糊涂地就背叛了主子啊!” “谁让你背叛他了啊!”陈忠拍了拍大腿,终于做了决定,“反正你们几个是世子最信任的人,我也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 他抬起头来,郑重地看着白瑾:“世子来京的这段日子,王爷一直跟我通着信,前不久的一次来信当中,他告诉我了一件事,是一件跟龙纹玉佩有关的事情。” “龙纹玉佩?我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沈玉枫皱了皱眉头,他抬头看了陈忠一眼:“陈管家,你说的能救洛云锡的东西,不会就是那块龙纹玉佩吧?” “正是那块龙纹玉佩!”陈忠点了点头,“那块龙纹玉佩,是很久之前皇上送于王爷的……当年王爷随皇上一起南征北战,开疆辟土,立下赫赫战功,已经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 王爷知道自己的功劳太大,早就引起了皇上的猜忌,不得已便跟皇上主动请辞,要了西北苦寒之处的那一块封地…… 王爷心胸宽广,重情义,不想跟皇上反目,可是跟着王爷和皇上打江山的那帮将领们却暗自替王爷打抱不平,皇上见朝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所以便找匠人打造了两块一模一样的龙纹玉佩,一块他自己留下,另外一块则送给了王爷。 这两块玉佩,单独分开是两块独立的玉佩,若是合在一起,便可调动京城四个护城营的所有兵力……” “等等陈管家,你说的太快,我没能跟上节奏!”沈玉枫开口打断了陈忠的话,“你的意思是,洛云锡身上的那块龙纹玉佩可以调兵?” 陈忠摇摇头:“只有两块合在一起才能调兵!且能同时调动四个营的兵力,比皇上的虎符还要管用。 你们应该知道,四个护城营的将领彼此之间各有嫌隙,背后各有其主,平日里若无十万火急的大事,他们是不可能同时出兵的!除非见到合二为一的那块玉佩。” “那你要那块玉佩有何用?”沈玉枫泄了气,“你说能救洛云锡,我还以为能直接拿着东西调兵去大凉山呢!” 陈忠笑了笑:“别急!这龙纹玉佩虽然不能调兵,却可以当做免死金牌用!只要拿着那块玉佩,就能去皇上跟前要一个承诺,一个不管王爷犯了多大错都可免死的承诺!” 沈玉枫摇摇头:“我还是不懂!” 陈忠黑了黑脸:“你懂与不懂,都阻挡不了我要救王爷和世子的决心!王爷在大凉山出了事,除了请皇上派兵营救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我打算拿着龙纹玉佩去太尉府找夏大人,让他带我进宫去求见皇上,当年皇上赐给王爷玉佩的时候,他是见证人之一。” 沈玉枫抽了抽眼角,一个箭步拦在了陈忠面前:“陈管家,你确定这样做就能救得了玄幽王父子?他离开封地暗中来京本就已经犯了大罪,洛云锡擅自离京也是大罪,你这样进宫,岂不是将他们父子俩的罪名坐实了吗?再说了,你说那玉佩是免死金牌,可是他们父子俩人呢,你要让皇上免哪一个?” 沈玉枫摇摇头:“陈管家,我看你平时也是挺精明个人啊!怎么这个时候突然犯糊涂了呢!” 一旁的白瑾也皱了皱眉头:“陈管家,在下觉得莫谷主说得对!虽然现在王爷下落不明,可是至少主子已经带人去营救了,虽然主子手里可调动的人手不多,却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我相信主子,他一定能平安将王爷救出来!” “糊涂!”陈忠跺了跺脚,“我问你们!万一王爷是落在皇上的人手里的呢!” 白瑾的脸色微微一变,犹豫了许久之后才说道,“……应该不会,我相信主子,就算王爷真的落在了皇上手里,他也一定能想到办法救王爷出来!” “到那时候就晚了啊!”见二人都听不进去自己的话,陈忠的脸色逐渐变得通红,“王爷一旦落在皇上手里,皇上是不会给他任何活命的机会的!只有咱们将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让天下人都知道王爷落在了皇上手里,才能保王爷一命啊!” 白瑾和沈玉枫对视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却谁也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耽误不得,若是世子回来责罚于你,所有的事情我一人担着!”陈忠对着白瑾拍了拍胸膛。 “那……我就先试试看,您能确定那块龙纹玉佩在密室吗?”白瑾终于下定了决心。 “太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赶去书房!”陈忠大喜过望,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我问过祁风了,祁风说玉佩不在世子身上,世子从那丫头手里取回来之后就收了起来,十有八九是收在密室那个匣子里了!” “你们就先去吧,陈管家,你给我找个人,我出城一趟,去将那丫头交代的事情办了去。”沈玉枫说道。 陈忠对着沈玉枫摆了摆手:“你去找门房赵力,让他套辆车跟你去!” “真是欠了他们桃家的!”沈玉枫嘀嘀咕咕地走远:“……想我神医谷的谷主,什么时候沦落到出门给人看诊的地步了……” …… 定远侯府。 桃夭夭和洛冰下了马车,目送着玄幽王府的马车走远之后,二人才转身迈进了府门。 “大小姐,您回来了!”出来迎接的人桃夭夭不认识,应了一声之后便随口问了一句:“桃震回来了吗?” 那家丁点点头,恭敬地回道:“回来了小姐,被大公子叫去世安苑问话了!” 桃夭夭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我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家丁低头:“回大小姐话,大公子回来得比桃震回来得要早一些!”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桃夭夭对那名家丁摆了摆手,回头招呼了洛冰一声:“走吧洛冰,咱们先去世安苑见哥哥。” “好!”洛冰笑着应了一声。 虽然一直笑着,她却没法像桃夭夭那般没心没肺。 她还要找机会找到桃灼说一说玄幽王府的事情。 今日闹市里发生的事,定远侯府的人肯定都已经知道了,可是府里又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她有些不安。 让她有了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窒息感。 抬头见桃夭夭已经走远,她慌忙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沿着府内的鹅卵石小路朝着世安苑走去,桃夭夭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洛冰啊,你发没发现,洛云锡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洛冰猛然回过神来,笑得有些不自然:“没有啊,我没有发现世子哪里不对劲。” “他就是不对劲!”桃夭夭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刚才我在马车上就想说了,害怕那个李峰回去之后再多嘴才忍住了没说。 你看,咱们今天在外面撞了车,还不由分说将人送进了玄幽王府治伤,洛云锡见了我之后对这件事竟然提都没有提!他都没有问问我伤着没有! 还有,以前我在玄幽王府的时候,他称呼陈管家都是称呼忠叔的,可是刚才,他一直叫的是陈管家。” 洛冰黑了黑脸,在心里暗自骂了白瑾一声。 是啊,他们竟然忽略了世子对小姐的关心。 洛冰“呵呵”地干笑了两声,眼珠转了几转之后,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小姐,您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世子今天确实有些不对劲,我感觉他似乎是生气的…… 您看,您都主动要跟他亲热了,他却还躲着您!连带着陈管家似乎都被您连累了呢!” 桃夭夭俏脸一红,娇嗔地瞪洛冰一眼:“谁要主动跟他亲热了!” 洛冰掩着嘴笑了两声:“所以,我觉着世子应该是因为您今日出门太久而生气了,您看,您又是去酒楼吃酒,又是跟人约茶的,还差点受伤,他能不担心,能不生气吗?所以,他不跟您亲热也是应该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桃夭夭似乎回过味儿来了,“我记得他之前似乎跟我说过最近让我少出门的。” 洛冰松了一口气,憋着笑又说:“所以啊,我建议您还是听世子的话吧,这些日子尽量就不要出门了…… 不过我想,经过今天这件事,就算今后您想出门,夫人和大公子可能也不会让您出去了!” 桃夭夭“哦”了一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世安苑门前。 许是提前得了吩咐,这一次进世安苑,桃夭夭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畅通无阻地就走了进去,一直穿过门厅走到了正房门外,她甚至都听到了里头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也听出了桃桓的声音似乎是带着怒气的。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桃桓正发着火的声音乍停,停顿了片刻之后,他缓了缓声音:“是夭夭吗?” 桃夭夭隔着房门甜甜地应了一声:“是我,爹。” “进来吧!”桃桓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好!”桃夭夭答应了一声,伸手推开了房门。 进得里屋之后,她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桃桓和站在他身后的桃灼,却并没有看到桃震的影子,却意外地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人—— 程姨娘的儿子,她的那个同父异母的二哥,桃潜。 听到桃夭夭的脚步声,桃潜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桃夭夭却感受到了桃潜眼底的阴寒和狠毒。 她毫不畏惧地迎着桃潜的目光看了过去,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二哥也在啊!” 桃潜收回那道阴寒的目光,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嗯”声。 再回过头去的时候,桃夭夭惊讶地看到了桃潜高高肿起的侧脸,脸颊上还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从侧面印证了打他的那人的怒意。 “还不给我滚回清风阁去!在你妹妹出嫁之前,不许你出清风阁的院门!”桃桓沉着脸对着桃潜呵斥道。 “是!”桃潜从地上站起身来,对着桃桓和桃灼拱了拱手:“父亲,哥,我就先回去了!” 桃桓和桃灼都沉着脸,没有人搭理他,桃夭夭很识趣地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在经过她身边之时,桃潜忽然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桃夭夭一眼,桃夭夭读懂了他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无非是那三个字:你等着! 看着桃潜气呼呼离开的背影,桃夭夭扯了扯嘴角。 等着就等着,谁怕谁啊! “还笑!”桃灼板着脸清斥了一声,“夭夭,你知不知道今天差点出大事!” 桃夭夭吐了吐舌头:“好嘛好嘛,我不笑了,好在撞的那人没死,已经救回来了。” “夭夭,你不该抛头露面地在闹市救人的!”桃桓的声音插了进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看呢!” 桃夭夭不解地看了桃桓一眼,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爹,别说人是我们定远侯府撞的了,就算错不在我们,我们碰巧遇上了也是得救的啊!您说这话……女儿不赞同!” 桃桓正要继续说教的话语猛地一顿,忍了好久之后才软了语气:“夭夭,爹不是不同意你救人,爹的意思是,现如今京城不太平,既然已经出事了,你就赶紧保护好自己回府来就是了,有什么事有爹和你哥呢,用不到你出面。” 见桃桓的语气软了下来,桃夭夭的嘴角重新挂上了一副笑意:“爹,哥哥,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我保证,下不为例!” 她笑着攀上了桃桓的胳膊,低下头小声解释道:“您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那老人家受了很重的伤,若是放任不管,那老人家可能就没命了,他很可怜的……” “知道他可怜,也知道你有一副菩萨心肠,不会放任不管,所以,我已经让人去接他的孙女儿和老婆婆了。”桃灼笑着对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一愣,惊喜地抬起头来:“哥哥,你怎么知道他家里情况的?” “我亲自赶去了闹市那里,随便找个人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桃灼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他对着桃夭夭招了招手,桃夭夭便听话地到了他跟前。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7章 不是嗜杀只为自保 桃灼抬起手指,轻轻地替桃夭夭抹去了脸上的一块黑灰: “你的事情我已经替你解决了,现在轮到你了…… 你得答应我们,这几日哪里都不许去,就老老实实呆在府中,若是实在闷得慌,我就派人将你的那些好姐妹接到府里来。” “好!我答应!这几日哪儿都不去!就在府上待着!” 桃夭夭一口答应了下来,本来她就没打算再出去,抛开这两日荒废下来的功夫不说,就单单那个送给洛云锡的香囊,她就招架不住了。 绣个香囊而已,对别人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晚上的事儿,但是在她这里,却是个大工程,不秀上个十天八天的,怕是交不了差了! “行,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先回去吧,母亲已经知道了你们撞车的事情,正担心呢……” 桃灼笑着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却又在看到桃夭夭身后洛冰的眼神之时微微愣了愣。 愣过之后,桃灼话音一转,又继续说道:“至于洛冰……就先留下吧,我和父亲还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桃夭夭本来已经准备离开,闻言之后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桃灼: “哥哥要跟洛冰说什么?我不能听吗?” “这不是怕你不感兴趣嘛!就是问一问今日闹市里的一些细节。”桃灼笑道。 洛冰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心思微转之间,她笑着对桃夭夭开口: “小姐,您忘了您让我找大夫过来的事情了吗?我跟您说遇上一个疯子您还记得吗?” “记得啊,你说是那个疯子拦住了你不让你找大夫过来。”桃夭夭点点头开口,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桃灼: “哥哥,你觉得洛冰说的那个疯子也跟这件事有关吗?” 桃灼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然后点头“啊”了一声。 “那你们说吧,我对这些事情还真不感兴趣,就先回去了。” 桃夭夭摆了摆手,自己一个人出了门,并随手从外面关上了门。 “大公子,那个疯子真的跟这件事有关吗?”洛冰疑惑地问桃灼。 桃灼再次一愣:“……洛冰,真的有拦你路的疯子吗?” 他还以为这只是洛冰借口留下的一个借口。 洛冰点点头:“确实有个古里古怪的人将我拦下,但是,我觉得凭二公子的本事,应该还请不到武功路数如此高强的人来,若他真有这个本事,怕是早就对小姐下手了。” “是何种武功路数?本事很高吗?”桃灼沉声问道。 洛冰想了想之后点点头,然后用了两个词语来形容:“似曾相识,极其诡异…… 那人的武功明明高出我太多,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对我下杀手,就单单为了阻拦我不让我带大夫过去…… 而且,他的装扮也很怪异,藏头露尾的,就像在掩盖些什么,还有,他从头到尾就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是哑巴,还是怕暴露出什么。” 洛冰的话让桃灼和桃桓顿时郑重起来,桃灼满脸凝重地看了桃桓一眼: “父亲,依您看,洛冰说的这个人,跟最近忽然出现在紫云城的那些人之间,可有什么联系吗?” 桃桓沉思了片刻之后摇摇头:“难说……这样吧,你找机会去太尉府一趟,将咱们暗中调查出来的这些事告知夏远,让他多留意些,将洛冰说的这个人的信息也告诉他。” 听到“太尉府”三个字,桃灼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却点头应下了:“知道了父亲,孩儿今晚就去太尉府跑一趟。” 答应桃桓之后,桃灼你又扭头看了一眼洛冰:“洛冰,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其他事是吗?” 洛冰重重地点点头,忽然上前一步对着桃灼和桃桓跪了下来:“侯爷,大公子,请您救救世子!” 洛冰的话让桃桓和桃灼脸色微变,桃灼上前一步扶起了洛冰:“发生什么事了?起来慢慢说!” …… 桃夭夭心里惦记着给洛云锡绣的香囊,离开世安苑之后便径直回了玉笙居。 在玉笙居主屋中,沈卿尘拉着她嘘寒问暖了半天,直到再三确认桃夭夭并没有受伤之后才放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回到房间,桃夭夭就着手开始继续绣那几片竹叶,一直埋着头绣到天色傍黑才放下了绣花针。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将手里的绣布连着针线一起放进了绣筐当中,刚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洛冰就推门进了屋。 “小姐,您怎么没点灯啊?”洛冰一边说,一边利索地点燃了房内的烛火,“小姐,晚膳好了,要端进来吗?” “不去我娘房里陪她用饭了吗?”桃夭夭疑惑地开口。 洛冰摇摇头:“夫人被大公子请去世安苑了,离开之前说了让小姐一个人先用晚膳,不用等她。” “天都黑了,我爹找娘过去做什么?”桃夭夭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她伸手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中午的那一顿饭,她跟刘锦、郭湘她们两个光顾着玩耍打闹和斗酒了,并没有好好吃饭。 后来又因为撞车之事折腾了一下午滴水未进的,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可能是因为二公子的事情,听说程姨娘又跑去世安苑哭诉了……” 洛冰丢下一句话,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片刻之后便有侍女端着托盘将饭菜送到了门前。 洛冰接过托盘,又吩咐侍女关好房门,然后才转身进了屋。 “她儿子做了错事,她还好意思去哭诉?”桃夭夭冷哼了一声,使劲扒拉了一大口饭: “我没当场打上桃震一顿就已经给了她面子了,她可倒好,竟然还跑到世安苑去闹!” 洛冰给桃夭夭布菜的手指微微一顿,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沉声开口:“……小姐,桃震已经死了……” 桃夭夭正扒着饭的手猛地一停,她惊讶地抬起头来:“……死……死了?” 洛冰点点头:“是,死了!……暴毙!” 桃夭夭“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饭,夹菜和咀嚼的频率却明显地慢了许多。 洛冰盛了一碗粥放在了桃夭夭的左手边,又小声安慰道: “听说那桃震是程姨娘的远房亲戚,来定远侯府也有些年头了,二小姐刚刚出了事,现在又是二公子,她若真的忍气吞声无所动作,那才是咱们应该担心的了! 所以,小姐也不必因为桃震的死而过意不去,更不要对侯爷和大公子他们心存芥蒂,那也是他们保护您的一种方式。” 桃夭夭“嗯”了一声放下了筷子:“我没有过意不去,更没有什么芥蒂,我只是不想让爹和哥哥因为我而双手染沾满血腥……” 洛冰轻声叹了一口气:“……小姐,这世上没有谁的手是绝对干净的,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 小姐,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嗜杀,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自保而已…… 所以小姐,我希望您的善良,一定要带些锋芒!” 桃夭夭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洛冰:“洛冰,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从明天开始,继续咱们之前的晨练吧!” 洛冰微愣:“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现在的武功其实也不需要每日早起晨练了,只需要将世子传授给您的那套剑法精练一下就好了。” 桃夭夭笑着摆摆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眼中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思念与温柔: “你知道吗洛冰,以前洛云锡逼着我每日晨练,我可恨他了呢!觉得他就是跟我过不去,就是想惩罚我! 可是后来,当我尝到甜头,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了洛云锡的苦心…… 爹和哥哥他们就算将我保护的再好,也总会有力不从心的那一天…… 我一定要变强,我不能辜负我娘传我的这身武功,我要变强,并不是怕死,我只是怕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会让他们分心……” 洛冰欣慰地笑了笑:“我知道小姐,我好像觉得,您忽然之间就长大了……” “是吗?我只是太懒!好不容易已经习惯了早起,就不想再调整到之前的那种懒散状态了!” 桃夭夭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了,明天你帮我去找几本医术来,就先从问诊切脉开始看吧!” “医书?”洛冰笑了,“小姐想要学医吗?” “临时起了兴趣而已,拿来看看打发打发时间!”桃夭夭笑道。 “知道了小姐,我明日去留意替您寻一些,您赶紧吃饭吧,粥都凉了。”洛冰将粥碗往桃夭夭面前推了推。 桃夭夭应了一声,小口小口地抿着香甜的荷叶粥,心里逐渐有了一个新的打算。 …… 时节已至大雪。 当天晚上下了整整一夜的鹅毛大雪,第二天依旧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让桃夭夭早起练功的打算暂时搁置下来。 洛冰不知从哪里给桃夭夭找来了好几本医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书页都已经发黄了。 桃夭夭随手打开翻了翻,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打算,谁知一翻便不可收拾。 她竟然捧着医书在房间里偎着暖炉呆了整整一日,一直到晚上沈卿尘让白芨过来叫她吃饭,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医书。 吃完饭刚推开饭碗她就又一头扎进了医书当中,一直看到大半夜,最后在洛冰的强势抢夺下才交出了书。 雪依旧在下,又是下了一整夜。 下雪的日子也显得格外安宁,桃夭夭每日里除了看书就是在花厅里的空旷地方练剑,一闲下来就是闷在房里秀那个送给洛云锡的香囊。 几日偷偷的赶工下来,香囊的样子已经初见雏形,除了针角歪一些之外竟然也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她忙起来的时候,连阿黄也顾不上去喂。 桃灼派去接的那个瞎眼婆婆和她孙女儿已经接了回来,沈玉枫去城外扑了个空,嘟嘟囔囔地又折返回来了定远侯府。 万幸的是,沈玉枫说那老婆婆的眼睛可以一试,有五成的把握能治好,只是需要时间,桃灼跟桃桓商议过后便将祖孙俩安置在了后院客房里,还派人去了玄幽王府将那个老伯也接了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桃夭夭一直在忙忙碌碌。 她发现定远侯府里似乎忽然间安静了许多,也或许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各不打扰,所以才显得安静。 七八日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腊月初六——桃依依嫁进薛府为妾的日子也到了。 薛家的花轿来得不早不晚,抬轿的人和花轿的装饰都挑不出什么错处,算是给足了定远侯府面子。 桃依依在程氏的低声哭泣声中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怡兰苑的门,桃潜也被桃桓放了出来,背着桃依依上了花轿。 整个嫁女的过程低调而简洁,却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看着府门外拥挤的人群,听着人群里的议论声,尤其是在看到桃依依盖着盖头被桃潜背上花轿的时候,桃夭夭忽然惊觉—— 她似乎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洛云锡了…… 记得好多天之前在玄幽王府,他还跟她说会找时间来看她来着,可是这么些天过去了,他却从未出现过。 心里默念着洛云锡的名字,桃夭夭的心口处忽然划过一阵刺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8章 婚期已定 她轻呼了一声之后轻轻抚住了胸口,心头忽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她如此渴望想要见到洛云锡。 “小姐,您怎么了?”距离她最近的洛冰觉察到了桃夭夭的情绪波动,慌忙伸手扶住了她。 “我没事。”桃夭夭摇摇头,“这里太吵了,我不喜欢,咱们回玉笙居吧,别惊动娘和哥哥。” “好!”洛冰点点头,小心地搀扶着桃夭夭从侧边的小门里离开。 设宴的厅堂确实如桃夭夭所说,是吵了些不假。 虽然桃依依是嫁入薛府为妾,但是定远侯府该有的热闹也还是有的,就连桃峥也在前一日里被皇上恩准释放回了家。 时隔多年,精心妆扮之后的沈卿尘第一次以定远侯府当家主母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让那些前来恭贺的客人狠狠惊艳了一把。 看着落落大方浅笑嫣然的沈卿尘,他们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叱咤风云的沈家大小姐的模样。 那些人猛然惊觉,他们怎么忘了,定远侯府的背后,原来不光有太后的撑腰,还一直有着沈家这一棵永远也不可能撼动分毫的大树,这也就难怪桃峥会这么快就平安无事地被释放回家了…… 桃夭夭的离开虽然悄无声息,却还是引起了厅堂内几个人的注意。 比如沈卿尘,再比如桃灼。 隔着人群,沈卿尘朝着桃灼看去。 母子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片刻之后,桃灼对着沈卿尘点了点头,抬步朝着桃夭夭离开的方向走去。 …… 出了厅堂之后,桃夭夭使劲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才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散去了一些。 “小姐,我看您脸色不太好,咱们去那边亭子里坐一会儿吧?”洛冰指着路边的一座亭子说道。 桃夭夭点头应了一声,抬步朝着亭子走了过去。 在木质座椅上坐下好久,她都没有再开口。 “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洛冰将桌子上的果盘往桃夭夭面前推了推,疑惑地开口问道。 桃夭夭摇摇头,终于坐直了身子:“洛冰,我想去玄幽王府一趟。” 洛冰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努力调整好语调之后才又笑着开口:“小姐,您怎么忽然想到玄幽王府了?是不是看到二小姐嫁人了,您心里也想着赶紧嫁过去呢?” 面对洛冰的调侃,桃夭夭并没有发笑,她认真地看着洛冰的眼睛: “洛冰,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今天就要去!不对,是现在就要去!” 她一边说,一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洛冰紧张地放下手里的几颗核桃,一个大步拦在了桃夭夭的面前:“小姐,您这个时候去玄幽王府,不太好吧?您不是刚答应了侯爷他们,这些日子不再出府了吗?” “我已经在府里待了六七天了!”桃夭夭皱眉看了一眼洛冰,“洛冰,我是去玄幽王府,看一眼洛云锡就回来,又不是出门逛街,你为何如此紧张?” 洛冰张开的双臂猛地放了下来,吞吞吐吐地摇摇头:“没有……小姐说笑了,我哪有紧张?” “那就收拾收拾跟我出府一趟,偷偷地出门,不用马车,也不用惊动哥哥他们,或者,我自己去也行!” 桃夭夭从洛冰身边绕开,抬步下了石亭的台阶。 洛冰在桃夭夭背后跺了跺脚,紧追了两步之后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花园拐角,桃灼正沿着鹅卵石小路缓缓走来。 “小姐,大公子来了!”洛冰从桃夭夭身后拉了拉桃夭夭的袖子。 “不许跟他提起我要出府的事!”桃夭夭低声对洛冰嘱咐了一句,抬步朝着桃灼迎了过去。 “哥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桃灼之后,桃夭夭想笑一笑,却笑得有些勉强,桃灼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有事。 “都已经开席了,母亲找不见你,便让我过来看一眼,可巧我随便选了一条路,就遇上你了!” 桃灼笑着刮了一下桃夭夭的鼻尖:“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桃大小姐生气了?”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没有谁惹我生气,花厅里太吵了,我出来透透气。” “就算出来透气,也总得用饭吧?”桃灼看了洛冰一眼,又笑着说:“要不,待会我让厨房给你单独炒几样菜出来,让洛冰陪你在玉笙居里凑合一顿?” 桃夭夭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见到桃夭夭脸上重新挂上笑意,桃灼便松了一口气,却又在看到洛冰一个眼神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顺着洛冰的脚尖朝地上看去。 洛冰脚边的地上,是一个小小的“洛”字。 见桃灼看清了那个字,洛冰慌忙用脚尖将那个字抹去,然后笑着对桃灼开口:“大公子,我看小姐是因为二小姐嫁人而闷闷不乐呢!” 桃灼心中一动,轻咳了两声之后,他对着桃夭夭开口调侃:“原来我这妹妹是恨嫁了啊!” 桃夭夭俏脸一红:“谁恨嫁了?才没有!” 桃灼忍着笑:“昨日母亲还跟父亲提起你的婚事呢,说女大不中留,要把你赶紧嫁过去呢! 这不,正好玄幽王府那边也派人过来了,索性便将你的婚期定下来了。” “婚期?”桃夭夭微微一愣,猛地抬起头来:“玄幽王府什么时候来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咬了咬嘴唇,红着脸犹犹豫豫地开口:“……婚期定的是什么时候?” 桃灼被桃夭夭的神态逗得低低地笑了起来:“还说不是恨嫁?” 桃夭夭跺了跺脚,娇嗔地瞪了桃灼一眼:“哥哥——” 桃灼“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你闷头看医书呢,母亲便没让你知道…… 只是一个大致的婚期,定在了二月初六,具体流程还要参照三书六礼,还有好多琐碎的事情呢,够父亲和母亲他们忙活的了!” “二月初六……”桃夭夭沉思了片刻,今天是腊月初六,那就是还有整整两个月,可是,她似乎听说洛云锡过了年就要返回西北去了。 “……夭夭,两个月,你就好好陪陪母亲吧……”桃灼的声音低了下来,“你嫁到了洛家,就要跟着云锡回封地了,就不能时常回来看母亲了……” 桃灼的话让本来就心中不痛快的桃夭夭更难受了,心中一酸:“哥哥,有没有可能,让洛云锡留在京城?” 桃灼摇摇头:“能是能,皇上巴不得能将他一直禁锢在京城,但是我和父亲都不建议他留下,洛王爷是不会同意他留下的…… 你知道的夭夭,云锡是洛王爷的嫡子,又在军中威望极高,皇上忌惮洛家已久,云锡留在京城多一日,便会多一分危险……” “我知道……”桃夭夭低下了头,“……但是我舍不得你们……” “我们也舍不得你,但是却更希望你能开心!只有你安全了,父亲他们才会安心!”桃灼笑道,他伸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又说: “玉剑山庄也在西北方向,距离洛王爷的封地不远,等你嫁过去之后,我就将父亲和母亲送到玉剑山庄暂住,那边环境清幽,对母亲的身子大有裨益,还有阿峥,也会陪在他们身边,他们不会孤单的。”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一头扎进了桃灼的怀中:“可是哥哥,我们都走了,定远侯府,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桃灼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桃夭夭的肩膀:“傻丫头,怎么会就只剩我一个人呢?府里还有好多下人呢,热闹着呢!或许要不了多久,哥哥就会给你娶一个嫂子进门,就更热闹了!” 桃夭夭从桃灼怀里抬起头来,带着鼻音认真地看着桃灼:“真的会吗?要多久?” 桃灼压下心底的万般思绪,笑着点点头:“当然会了!不会太久的!” “那……你跟我拉钩!”桃夭夭抹着鼻子后退了一步,郑重地对着桃灼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他认真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跟桃夭夭的右手小拇指勾在了一起。 “好了,我要去花厅了,父亲不在,有几位大人不好怠慢。”桃灼说道。 桃夭夭点点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有洛冰陪着我就行了!” “洛冰怕是还不能陪你。”桃灼神秘地摇摇头,忽然看着洛冰开口:“洛冰啊,若是我没记错,夭夭跟云锡已经有几日没见了吧?” 洛冰“啊”了一声,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是有几日了,大概……六七日了吧?” “既然这么些日子没见了,就请洛世子过府一趟吧!”桃灼笑着对洛冰说道。 “正好今天玄幽王府也来人了,待会你随我去前厅给他们捎个口信,请云锡来定远侯府一趟,看一看咱们家的这个小丫头,解一解她的相思之苦!” “啊?”洛冰更疑惑了,她看了半天都没看懂桃灼眼神中的意思,只得木然地点了点头。 “行,那就让夭夭一个人先回去吧,待会你从前厅回来,顺便给她端些饭菜过去。”桃灼又说。 “行,我正好还要先回去看会书,你跟洛冰先过去吧!”桃夭夭红着脸对着桃灼摆了摆手,转身一个人朝着玉笙居走去。 听到桃灼要请洛云锡过府的事情,她胸口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或许真的是她多虑了,洛云锡好端端的在玄幽王府待着,又能出什么事? 她现在要做的,是好好陪一陪自己的家人,最好还能找时间约一约夏锦汐,她要确认一下夏锦汐的态度,自从上次夏锦汐哭着从马车上离开之后,她还一次都没有见过她。 今天来的这些宾客中也有太尉府的人,她却没有看到夏锦汐的身影,按理说她最喜欢热闹,应该也会一起来才对。 …… 看着桃夭夭的背影在花园尽头消失,洛冰压低了声音小声开口:“大公子,您这是唱的那一出啊?世子至今仍然昏迷不醒,他怎么可能来看小姐啊!” 桃灼叹了一口气:“他不能来,就让白瑾来吧!也比夭夭贸然闯进玄幽王府去要好…… 白瑾不会武功,不能翻墙,只能光明正大地进来。” 洛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公子顾虑得是!……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小姐冰雪聪明,一次两次的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若是时间久了,白瑾就算再高明,也终究要露馅儿的啊!” “……我们要相信玉枫,也要相信云锡……”许久之后,桃灼才沉声开了口,“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洛冰低了低头:“是……” …… 用过晚膳,桃夭夭正埋头穿着针线,做着香囊的最后收尾工作,冷不防被洛冰的一声轻笑给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来佯怒:“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吓了我一跳!” 洛冰忍着笑:“是您太专心了而已!小姐,别绣了,您看谁来了?” 桃夭夭放下手中的绣线,抬眼朝门口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洛云锡颀长的身影。 一袭淡蓝色锦衣,负手站在门口,正含笑看着她。 桃夭夭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几步就跑到了洛云锡跟前:“你来了?” “嗯。”洛云锡点点头,“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真的?”桃夭夭娇嗔地撇撇嘴,“难道不是因为洛冰传话的缘故?” 洛云锡笑了笑:“这些日子比较忙,陈管家跟我商量聘书的事情商量了一整日,这不才刚抽时间过来。” 桃夭夭低低地“哦”了一声,然后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洛冰:“洛冰,你去上壶茶来,我跟洛云锡说会话。” 洛冰应了一声,却没动弹。 沉思了片刻之后,她笑着开口:“小姐,今晚的月色好美的!风又不大,您不是才刚用完晚膳吗?不如就让世子陪您出去走走吧?”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再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你觉得呢?”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69章 噬魂散重伤 洛云锡笑了笑:“我觉得洛冰的建议甚好,我就带你出去赏赏月吧。” “也好!”桃夭夭点点头,笑着伸手指了指上方:“那咱们就去房顶赏月!” 房顶上安静,没人打扰,最适合约会了,她好像都好久没跟洛云锡亲近过了。 若是仅仅出去走一走的话,洛冰也会跟着,她又不好开口赶人。 桃夭夭心里面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自然没发现她提及“屋顶”之时洛云锡和洛冰的微愣和紧张。 “……那个……前些日子刚下过雪,房顶应该还会有积雪,还有,上面风也大,别再染了风寒,我就陪你在花园里走走吧!”洛云锡轻咳了一声开口。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伸手接过了洛冰递过来的一件披风,利索地穿好之后便拉着洛云锡出了门。 刚刚走到门外,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桃夭夭扯了扯洛云锡的衣袖,转身小跑着进了房,然后绕过屏风去了桌边。 再次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一个香囊。 桃夭夭小心翼翼地握着香囊到了洛云锡身边,低着头双手将香囊递到了洛云锡面前:“你要的香囊我已经绣好了,是一副紫竹图,你看看喜不喜欢……” 洛云锡微微一愣,犹豫片刻之后,他伸手接过了桃夭夭手里的香囊。 “很好看!我很喜欢!”洛云锡紧了紧手里的香囊说道。 “喜欢就好!咱们现在可是两清了!”桃夭夭松了一口气,“我的绣工不好,你自己收好就是了,可千万别拿出来在外面戴,绣太丑人家会笑话的!” 洛云锡摇摇头,眼底忽然染上了几丝酸涩:“怎么会?只要是你绣的,就算再丑……我……洛云锡也不会嫌弃……” “不嫌弃就好!咱们出去走走吧!”桃夭夭笑着点点头,伸出手去握住了洛云锡的两根指头。 洛云锡的手指僵了僵,若有若无地回头看了一眼洛冰之后,他迅速将香囊收在了怀里,抬步跟上了桃夭夭的脚步。 “你怎么了?”走了两步之后,桃夭夭疑惑地停住了脚步。 “我?”洛云锡不解地看了桃夭夭一眼,“我没怎么啊!你……有心事?” “我没有心事,是你的手,有些僵硬。”桃夭夭笑着抬起了洛云锡的手,眼底满是调侃:“怎么?在我家里你倒是不敢放肆了?连手都不敢牵了?” 之前每次她握住洛云锡手指的时候,洛云锡总会顺势握住她的手,非得霸道地将她的小手牢牢包紧才算完,今天这家伙也不知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得拘束起来了?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远跟着的洛冰,难道是因为洛冰在场的缘故? 也不应该啊?以前洛云锡可不管谁在不在场,常常都是霸道地先捉走她再说…… 洛冰正小心地跟在桃夭夭身后,冷不防跟桃夭夭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有识趣地离开,反而快步上前赶了上去。 “小姐,世子,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洛冰笑着开口。 “什么事?”洛云锡和桃夭夭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一件关于咱们九渊风俗的事情!”洛冰继续笑,“小姐,您跟世子可能不知道,咱们九渊习俗,若是男女双方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在未成婚之前,是不能经常见面的。” 桃夭夭微微皱眉:“我怎么没听说过?我只记得是大婚当日不能见面。” “小姐,您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啊!不信您待会可以去问问夫人。”洛冰指了指玉笙居的方向。 “所以呢?”洛云锡也皱了皱眉头,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所以,我觉得,您跟小姐这些日子还是少见面为好!”洛冰硬着头皮说道,“听说要是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多了,是会影响福报的!” “洛冰……”桃夭夭瞪了洛冰一眼,握住洛云锡的手指更紧了紧。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洛云锡,原以为洛云锡会跟她站在一边,可是出乎意料的,洛云锡却同意了洛冰的话。 “既然会影响福报,那……就少见面也好……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会损失你的福报!” 洛云锡笑着对桃夭夭说道,依旧是低沉暗哑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帅死人不偿命的尊荣,可是桃夭夭却总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缺了些神采。 “反正咱们就要成婚了,成婚之后就能每天腻在一起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见面……” “谁要跟你每天腻在一起!”桃夭夭伸手掐了一把洛云锡的胳膊,换来洛云锡的一声轻笑。 二人连着身后的洛冰一起,从玉笙居院外的小路一直转到了前院的花园拐角,直到桃灼出现,桃夭夭才放开了洛云锡的手。 “洛冰,你先送小姐回房,我去送送洛世子。”桃灼看着洛冰说道。 洛冰应了一声,陪着桃夭夭转身离开。 “洛世子,这边请——”桃灼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笑着对洛云锡开口。 “多谢!”洛云锡点点头,跟在了桃灼的身后。 “他的情况如何了?”桃灼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洛云锡摇摇头:“不太好,莫谷主已经寸步不离地守了他三天三夜了。” “还需要什么药材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桃灼沉声说道。 “多谢桃大人!莫谷主已经让人去神医谷取药了,药材暂时不缺……” 洛云锡摇摇头,“他昏迷中曾经呓语过,叫的是桃姑娘的名字,莫谷主的意思是,若是真的到了无计可施之时,还请桃大人让桃姑娘去一趟。” 桃灼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夭夭早晚会知道,真到瞒不住的那一天,我会亲自带她过去!对了,洛王爷的下落打探得如何了?” 洛云锡再次摇头:“世子昏迷前没有留下任何话,但是祁风他们都猜测,王爷十有八九是落在皇上手里了,陈管家已经连夜去了长公主府,商议的具体结果还不知道。” “你先回去,照顾好他,明日我去找几个之前交好的同僚暗中打探一下,若是洛王爷真的落在了皇上手里,总会有消息传出来的!”桃灼沉吟道。 “多谢桃大人!”洛云锡对着桃灼抱了抱拳头,眼底是浓浓的感激。 “不用客气!我找人暗中护送你回去,路上千万小心!”桃灼将洛云锡送至了马车旁,然后抬起手来重重地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 “我会的!告辞了!”洛云锡对着桃灼低了低头,抬步上了马车。 桃灼叹了一口气,一直目送着马车在街角尽头消失之后才转身回了府。 定远侯府的府门关上之后,不远处的街角里忽然闪过两个人影。 “殿下,您已经来了这定远侯府三次了,要不,小人陪您闯一闯这定远侯府?” 说话的是鲁左使,站在他面前的是严齐,正饶有趣味地盯着定远侯府府门上的那块匾额看着。 “殿下!您倒是说句话啊!咱们不能出来太久的!万一被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党羽知道您离开了军营,他们一定会大做文章的!”鲁左使皱着眉头小心地劝道。 严齐轻笑了一声:“鲁左使,你倒是说说,你随本殿南下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鲁左使疑惑地看了严齐一眼,“您跟小人说过,目的是为了见薛相,内外夹击瓦解九渊的皇权,可是,这跟您回盛京继位又有什么关系啊! 国主现在已经时日无多,若是您迟迟拿不下苍梧镇,他再听信一些朝中的谗言挑拨,您继位之日可就更加遥遥无期了啊!” “鲁域啊鲁域,你好歹也是我天晟护国神教的左右使者之一,为何脑袋瓜子却如此愚钝?”严齐叹了一口气,伸手弹了一下鲁左使光秃秃的脑袋。 为了不暴露身份引人注意,鲁左使的那一头小辫子被严齐逼着剃了个精光,再换上一身和尚服,只要他不开口,便无人会将他跟天晟圆月教联系在一起。 鲁左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呵呵”了两声之后才说:“小人愚钝,还请殿下示下! 小人认为,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立刻赶回军营,集齐所有兵力拿下苍梧镇,然后赶紧赶回盛京继位…… 至于九渊,等您登基之后,有的是机会对付,为何非得急在这一时啊!” 严齐低低地笑了两声:“你当我让你带人埋伏在大凉山是为什么?” 鲁左使摇摇头:“先前埋伏在那里,是因为您跟薛相暗中通过信,目的是为了引长公主上钩,好报当年顾驸马剿灭我圆月教的仇恨! 可是前几日您又让小人埋伏,捉到的不过是些行来过往的商人而已,小人是真没看出那些商人有何用处啊!为何您会如此小心谨慎,就连那洛云锡竟然也会为了那群商人而自投罗网!” “有没有用处的你先将人看好了!”严齐似乎失了耐心,“你用的毒到底行不行?那洛云锡这不是也没被毒死吗?” 鲁左使低了低头,眼底也是一片疑惑:“按说不应该啊!那毒是圆月教的噬魂散,中毒之人活不过三天的,那洛云锡足足中了咱们三只毒镖,就算不死,怕也只剩半条命了,根本不可能活蹦乱跳地出门的!” “那你告诉我,刚才出现的那人是谁?”严齐若有所思地开口,“难道……” “殿下,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鲁左使眼前一亮。 严齐“嗯”了一声,“你这几日给我盯紧了玄幽王府,若是洛云锡再出现,就将他给我擒了!” “擒了?”鲁左使缩了缩脖子,“殿下,小人的功夫,顶多能跟洛云锡打个平手啊!” “你不是说他中毒之后只剩半条命了吗?半条命的洛云锡就将你吓成这个样子了?”严齐嘲讽地看了鲁左使一眼,又说:“本殿怀疑,刚才的那个洛云锡根本不是真正的洛云锡!” “殿下,您的意思是……”鲁左使想了想,忽然激动地一拍大腿:“意思就是,真正的洛云锡或许真的已经快死了?” 严齐“嗯”了一声:“这也只是猜测而已,这样吧,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给我去约见薛嵩,我要跟他见一面。” 鲁左使吃了一惊:“殿下,薛相是知道您身份的,他若是有二心,那您的安危可就……” 严齐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他不会将本殿的身份泄露出去的,因为,本殿要送他一份大礼…… 他如今正跟太子一党斗得火热,若是多了这份大礼,他就能稳操胜券,他辅佐的二皇子,自然会得到他想要的,咱们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向他索取一些小恩小惠,还愁他不还恩情吗?” “可是殿下,您就不怕与虎谋皮吗?要不,还是让小人去跟薛相见面吧?”鲁左使还是有些担忧, “还有,您做的这些事,跟您最终的目的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啊!您要做的最首要的,是夺取苍梧镇啊!” “夺取苍梧镇?”严齐“哈哈”地笑了两声,转身朝黑暗中走去,“三军无主帅,少帅又半死不活,苍梧镇早就已经是本殿地囊中之物,本殿现在要做的,是将心仪的女子先擒去成婚再说!” 鲁左使仔细品了品严齐的这几句话,前面的几句怎么都没能听清,只有最后一句想明白了,他“唉”了一声追了上去: “殿下,不行啊!那丫头手里有天眼老道送的神兵利器,可千万不能伤了您啊!……不对啊!您要送的大礼,又是什么啊?殿下,小人愚钝,请您示下啊——” 夜深人静,鲁左使小心地追着严齐离开。 …… 窝在房里钻研医书的日子过得飞快,尤其是在桃夭夭见过洛云锡之后。 知道了洛云锡平安无事,她便也没有了任何担忧,除了看医书之外便是练剑,而且,自从桃峥回府之后,她也找到了一个好的练剑搭档。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0章 他们桃家的将来…… 桃灼回来的当天,桃灼就让人将后院的练武场彻底收拾了出来,兵器架上十八般兵器俱全,每一样桃峥都能耍上半天。 刚开始的时候桃夭夭来看,一眼就看出了桃峥发泄式的打法,每次都是打得精疲力尽瘫倒在地上才算完。 直到桃夭夭实在看不过去,换上衣服站到桃峥面前之时,他才拄着长枪从地上爬了起来。 “对着石头和树木发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胆量跟我比上一局!”桃夭夭手里握着穿云剑,挑着眉毛看着桃峥。 多日不见,跟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这个孪生弟弟又长高了,也黑瘦了些,却丝毫不损他的英俊,反而还更增添了一丝阳刚的肃杀之气,她现在看着桃峥的时候都得微微仰着头了。 “打就打,谁怕谁啊!有本事,你别用内力!”桃峥红着眼睛对着桃夭夭嚷道。 “不用就不用,来啊!”桃夭夭对着桃峥勾了勾手指,然后后退了一步,姐弟俩瞬间斗在了一起。 许是在军中呆久了,从桃峥的一招一式当中,桃夭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洛云锡的影子。 没有什么多余的花架子,纯粹就是快准狠的格斗式打法。 没有内力了护身,兵器上又不占优势,若不是之前洛云锡曾经手把手指点过她,她根本不是桃峥的对手。 姐弟俩你来我往过了五六十招,终于在桃灼的一声“住手”之后分开了两边。 “阿峥,怎么能跟你姐动手!”桃灼瞪了桃峥一眼,伸手将桃夭夭拉在了一边,然后上上下下将桃夭夭检查了一遍,确认桃夭夭并没有受伤之后才放了心。 “哥哥,你怎么来了?”桃夭夭转了转酸疼的手腕,陪着笑开口。 桃峥身上的肌肉太硬了,打一拳就像是打在石头上一样。 她上前一步将桃峥护在了身后:“你别说桃峥,是我非要拉着他较量的!” “胡闹!还没说你呢!你知道他那一拳有多重吗!打在石头上都能将石头打个窟窿!你还敢跟他近身格斗!”桃灼回头又瞪了一眼桃夭夭。 “她又不是石头,我也控制着没敢用力啊!”桃峥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声。 桃夭夭也吐了吐舌头:“我们这是切磋……” “切磋也不行!”桃灼沉声打断了桃夭夭的话,见桃夭夭的小脸一垮,他又缓和了语气:“这样吧,下次在切磋的时候,阿峥不能拿兵刃,夭夭你可以用内力护身!” “啊……这……”桃夭夭一愣,憋了一口气想笑,却又在看到桃峥黑下来的俊脸之时忍住了。 所以,在之后的切磋当中,桃夭夭便光明正大地用了内力护身。 碍于桃峥的那张黑脸,也为了自己能汲取更好的短兵相接的经验,桃夭夭并没有在兵器上占桃峥的便宜,二人选的都是同样的兵器。 几日下来,姐弟俩几乎将练武场上所有的兵器都用过了一遍。 仅仅几天的时间,桃夭夭便能很明显觉出自己招式的突飞猛进,而她跟桃峥的关系,似乎也在这几日的接触中突飞猛进。 看着桃峥红着脸主动叫出那一声“姐”,那别扭的样子将桃夭夭逗得捧腹大笑,她蜷起手指轻轻弹了桃峥的脑袋一下:“臭小子!叫声姐还委屈了你不成?总算能看到你像个人似的说句话了!你看看你都让爹娘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桃峥低了低头,声音依旧倔强:“我早就跟父亲说过了,聚众酗酒我认罚,但是说我杀了马申,我死都不会承认!” 桃夭夭“啧啧”了两声:“瞅瞅你这急脾气!我说你杀马申的事情了吗?你若真的杀了他,你以为皇上会如此大度放你回来吗?” 桃峥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我从来都没有说过皇上大度,我知道,这一次是姐夫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他的!” 桃峥的一声“姐夫”让桃夭夭听得心情大爽,连早饭都多吃了两碗粥。 吃过早饭之后,她去遛了一圈阿黄,然后才回房继续钻研医书。 她觉得阿黄一定是只假的藏獒,都说藏獒一生中只跟一个主人最亲,可是阿黄可倒好,明明她才是救它性命的第一任主子,可是它在玄幽王府住了几天之后,立刻将她这个主人给忘了,反而是跟洛云锡更加亲近一些。 这几日好不容易跟阿黄又重新混熟了,可是自打桃峥一回来,阿黄立刻就屁颠屁颠地成了桃峥的“狗腿子”。 只要桃峥一去后院,阿黄立刻冲上去又是作揖又是围着桃峥的脚撒欢,俨然已经将她这个正主儿给抛在了脑后。 看到阿黄跟桃峥亲近,桃夭夭也乐得开心,她终于不用再操心饲养和训练阿黄的事情了。 虽然桃峥也还小,可是看起来桃峥却似乎比她更懂得如何跟阿黄相处,几日的接触下来,阿黄已经能完全听懂桃峥的号令,桃峥甚至还骑着他的那匹名叫“追风”的烈马带着阿黄去山上打过一次猎。 据说那匹叫“追风”的马还是洛云锡送给桃峥的,早在桃峥刚刚去龙虎营的时候就给他了。 追风原本是一匹战马,准备要上战场的,却因为耳朵上被利器削去了一块而影响了样貌,后来辗转到了洛云锡手里。 洛云锡见追风雄姿勃勃,威武雄壮,跑起来又风驰电掣,恰好桃峥要从军,他便将追风送给了桃峥。 这些事情洛云锡从来没跟桃夭夭说过,全部都是桃峥告诉她的。 桃夭夭听着桃峥兴奋地跟她说着跟洛云锡有关的事,看着桃峥脸上慢慢的崇拜,她也逐渐笑弯了眼。 “……姐,你知道吗?我最崇拜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大哥,另外一个,就是姐夫!” “……姐,父亲老了,大哥一个人太累,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将来扛起桃家的担子,替大哥分忧,绝对不给桃家抹黑!” “……姐,这些天我想好了!我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过去那个人人不齿的京都小霸王已经死了…… 我要向姐夫看齐,做一个姐夫那样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将来好好报效国家,好好保护你,保护母亲……” 这些话,是那天晚上桃夭夭跟桃峥斗酒之后说的,桃峥英俊的脸上已经褪去了稚气,从他的脸上,桃夭夭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桃灼,还有他们定远侯府的将来,他们桃家的将来…… …… “小姐,二小姐来了。” 桃夭夭正埋头在窗前练字,洛冰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见识过桃峥那一手龙飞凤舞的大字之后,她顿时惭愧起来,立志要用最短的时间将自己的狗刨式字体纠正过来,就算登不上大雅之堂,也总不至于太难看,至少也拿得出手,要能看才行! 桃夭夭放下手里的狼毫笔,疑惑地转过了身:“桃依依怎么来了?她不是应该在相府吗?来定远侯府做什么?” 桃依依是腊月初六嫁去的薛府,三日回门那天倒是回过定远侯府一趟,桃夭夭没去见她,倒是听洛冰提起过两句,说她似乎很不开心,红着眼睛来,又红着眼睛返回的。 现在距离回门又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不知桃依依回府又是为何。 洛冰摇摇头:“小姐,二小姐这次来定远侯府,似乎是奔着您来的。 听门房那边说,她就带了一个贴身的丫头,连礼品也没拿,也没去怡兰苑,一进定远侯府的大门就径直过来玉笙居了,现在就跪在廊下台阶那里呢,说有要事要求见小姐。” “她?给我下跪?”桃夭夭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桃依依没吃错药吧?她之前不是恨不得吃了我吗?走,出去看看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洛冰替桃夭夭加了件衣裳在外面:“小姐,外面风大,要不,我让她去花厅等您吧?” “不用了,先看看她要说些什么事再说吧。”桃夭夭紧了紧肩上的衣裳,伸手推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她房门跪在台阶之下的桃依依。 几日不见,桃依依的发髻已经挽成了妇人发髻,身上穿的和头上戴的都是从定远侯府带去的陪嫁。 虽然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她满脸的憔悴,桃夭夭一眼就看出了桃依依眼下的淤青,还有眼底的血丝,看脸的话,似乎还瘦了些。 听到开门声,桃依依抬起头来。 一声“大姐姐”刚一出口,她的眼圈就红了起来。 “二妹妹来了,别跪在地上了,赶紧起来吧!” 桃夭夭皱了皱眉头,若是被程氏知道桃依依一来就跪在她门前,回头少不了又得去世安苑找桃桓哭泣。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这几日眼看着爹和娘的关系逐渐好了起来,她不想再给他们心里添堵。 “多谢大姐姐!”桃依依抹了一把眼泪,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桃夭夭,再看一眼玉笙居里洒扫的丫头婆子,迟疑了半天才说:“大姐姐,我有些事情,想求您帮忙,您能不能找个隐蔽些的地方?”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伸手指了指玉笙居里的花厅:“那就请二妹妹移步花厅吧。” “是!”桃依依低了低头,小心地跟在桃夭夭和洛冰身后去了花厅。 进得花厅之后,桃夭夭让洛冰关紧了厅门,又上了茶,然后才看着桃依依开口:“这里是花厅,平日里没什么人来,二妹妹有话就直说吧。” 桃依依点点头,忽然又从座位上站起来,再次对着桃夭夭跪了下来,她身边的那个侍女也在她身后跪了下来。 桃夭夭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二妹妹这是做什么?” 桃依依抹了一把眼泪:“大姐姐,我有事要请你帮忙,除了你,没有人能帮得了我了!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二妹妹求人帮忙的方式,是不是也太强人所难了些,要请我帮忙,你总得先让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桃依依咬了咬牙,脸上飞快地闪过两朵红霞,最终却又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大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薛楚萧的秘密!” “我还是建议你起来说话……”桃夭夭看了桃依依一眼, “我可以先告诉你一声,并不是你跪了之后我就一定会帮,腿长在你身上,你要是不怕跪得膝盖疼,便尽管去跪。” 桃依依微愣,抬头看了一眼桃夭夭,又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终于缓缓地站起了身。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二妹妹应该也要在天黑之前赶回相府吧?所以,我还是建议二妹妹长话短说。” 桃夭夭品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开口,许是这些日子跟桃峥呆久了,她现在看到桃依依扭扭捏捏性子就着急。 桃依依点点头:“大姐姐,我要说的是……是薛楚萧的事,他……他……” “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桃夭夭无奈地抚额。 桃依依脸色微红,用力咬了咬嘴唇之后终于开口:“……他……他不能人道!” 桃夭夭的手猛地一抖,手里端着的茶水晃了好几晃终于洒了出来。 她的脸先是一黑,然后逐渐转为黑红,最后红得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洛冰也被桃依依的话骇得不轻,她轻咳了好几声才沉着脸开了口:“二小姐请慎言! 我们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您跟她说这些事做什么?这事,您应该去找程姨娘哭诉,而不是小姐!” 桃依依低了低头,神色猛地黯然了下来:“……这件事,姨娘知道,父亲和夫人,应该也知道……” “既然他们都知道,那你还来找小姐做什么!”洛冰沉声开口。 “因为这件事只有小姐才能帮我!”桃依依抬起头来,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羞赧。 而桃夭夭也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她猛地灌了一大口茶水:“咱先不提你要我帮的是什么忙,有件事情我必须要问你,你也必须如实回答我!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1章 秘辛机会…… 见桃依依点头,她又继续说道:“既然薛楚萧……额……不能人道,那你们在宫中被人发现的时候,又是怎么回事?听说,太后还专门找人验过你胳膊上的守宫砂……” 桃夭夭的话让桃依依的脸色猛地一沉,她的脸上划过一丝嫉恨:“我是被人下了药,而他,似乎也是被下药了,他比我最先清醒,说是喜欢我身上的苏合香味道……”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忍忆起的回忆,桃依依的身子缓缓发抖,她紧紧地环住了双肩,缓缓地开口:“他抱着我,眼里有渴望有情欲,却不要我……不对,他是根本要不了我…… 他变得像个疯子,他把我绑起来用鞭子抽我…… 他让我叫,叫得越大声越好,我要是不叫,他就用他那双铁钳般的双手掐住我的脖子…… 最后……最后他还用他那肮脏的手……破了我的身子……毁了我的清白……” 桃依依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双手将手里那块帕子揉搓得不成样子: “我恨!我恨那个给我下药的人!更恨薛楚萧这个畜生!还有……还有赵氏那个!我要报复他们,我要让他们薛府的所有的人都下地狱!——” 桃依依的声音尖利起来,脸上的仇恨让她的俏脸逐渐变得扭曲。 “二妹妹,你冷静些!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嫁给薛楚萧了,你确定要报复他们吗?”桃夭夭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沉声开口。 “大姐姐!不是我非要报复他们,是他们一个个地非要跟我过不去!” 桃依依恨恨然地开口,“薛夫人和薛楚玉就不用说了,她们根本连个正眼都不给我!薛楚萧的那些妾室一个个都是看笑话似的看着我,还有那个赵姨娘,她竟然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桃夭夭轻笑了一声,她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桃依依:“她在你面前耀武扬威,是因为她有耀武扬威的资本,她生下了薛府唯一的男丁,功不可没! 至于那些看你笑话的姨娘,你大可不必搭理她们,她们当中不管谁的身份,应该都没有比过你的吧?” “功不可没?”桃依依冷笑了一声,她抬起头来,神秘地对着桃夭夭笑了笑,然后朝着桃夭夭走了两步: “大姐姐,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二件事,但是在说第二件事之前,我想请您答应我一件事情!”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并没有立刻拒绝:“你先说说看。” 桃依依点点头:“大姐姐,我想请您将洛冰姑娘借给我几天!” “你要借洛冰?”桃夭夭皱眉,“理由呢?” 桃依依冷笑了一声:“我要捉奸!洛冰姑娘武功高强,可以帮我这个大忙!” “捉谁的奸?”桃夭夭听得有些懵。 “赵氏!”桃依依沉声开口。 桃夭夭坐直了身子:“说下去!” “大姐姐,我观察过了,那个赵氏,跟薛楚萧身边的侍卫李志走得极近!他们两个人,一定在背着薛楚萧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桃依依说得煞有介事。 “这是你猜的?还是亲眼所见?有证据吗?”桃夭夭忽然来了兴致。 “有!”桃依依站起身来,将身侧的那名侍女拉到了身边:“迎春就是证据!迎春,你赶紧跟大姐姐说说那晚你看到的事情!” 叫迎春的那名侍女点了点头,对着桃夭夭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小姐,是这样的……二小姐大喜的那一天,薛大人一直迟迟没有过来春莺轩找二小姐,于是二小姐便让奴婢前去看一眼,看看薛大人是不是在赵姨娘院子里。 奴婢想着毕竟是二小姐大喜的日子,不能让其他几个姨娘看了笑话,便打算悄悄过去看一眼。 说来也巧,奴婢藏身在假山后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一名男子去了赵姨娘院子的方向,看身形的话跟薛大人差不多,奴婢以为是薛大人,便赶紧跟了上去,想过去替二小姐说说情,让薛大人去春莺轩住一晚。 可是,等奴婢到了赵姨娘院子外面一看,她的院子已经关上了,奴婢便没敢叫门,当时还以为是薛大人嫌弃二小姐,正愁着如何跟二小姐回话,可是等奴婢回到春莺轩一看,薛大人却已经在院子里了!” 叫迎春的这名侍女是定远侯府的家生子,爹娘都老实本分,程氏见她机灵,便让她跟着桃依依去了相府。 桃夭夭看迎春的神色不像说谎,又疑惑地问道:“相府的侍卫家丁众多,你又是如何断定进赵氏院子里的是李志的?” “大姐姐,这个是我从其他姨娘那里打听出来的。”桃依依替迎春开了口, “那李志是薛楚萧的贴身侍卫,除了薛楚萧,也就李志能够进出赵氏的院子,就我去相府的这几日,薛楚萧就让李志单独去过赵氏的院子两次,一次是取他留在赵氏那里的宝剑,另外一次,则是让他去取薛青墨的玩具。” 桃夭夭“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姐姐,咱们定远侯府跟相府不是死对头吗?薛家这么大的丑闻,难道你不想公诸于世吗? 我听那些下人议论说,这一次三哥入狱一事,就是薛家在从中作梗,你难道不想给三哥报仇吗?”桃依依又说。 桃夭夭轻飘飘地看了桃依依一眼:“现在只是你们两人的一面之词,别说我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两人说的真假了,就算你们说的是真话,将这个丑闻公诸于世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吗?” 桃依依被桃夭夭问得愣住了:“大姐姐,我只想看薛家出丑,别的,并没有想太多……” “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薛家的人,薛楚萧出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桃夭夭笑着摇了摇头,她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 “让你来找我,是程姨娘的意思吧? 她觉得我会为了给桃峥报仇心切而选择帮你,赵氏失了势,就没有人在你身边耀武扬威了…… 薛楚萧的正室夫人早就缠绵病榻多年,薛楚玉早晚会离开薛家,对你构不成威胁,而薛楚萧的那几个姨娘都不成器,没有了赵氏,你就能在薛府站稳脚跟了……” 桃夭夭绕着桃依依转了两圈,桃依依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很明显被桃夭夭说中了心事。 “……只是可惜,你们的想法是不错,但是你们却漏算了一个人。”桃夭夭笑着继续说道。 桃依依抬起头来,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大姐姐说的,不会是那个薛青墨吧?” “正是薛青墨!”桃夭夭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看了桃依依一眼,本以为桃依依会泄气,可是恰恰相反,在她提到薛青墨的时候,桃依依忽然低低地笑了两声。 “大姐姐,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桃依依朝桃夭夭走了两步,弯腰附在桃夭夭耳边轻声开口:“大姐姐,那个薛青墨,或许……根本不是薛楚萧的儿子……” 桃夭夭猛然抬起头来,在看到桃依依眼中的笃定之时,她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些片段…… 她第一次来定远侯府,就看到了李志对薛青墨超乎其他下人的呵护与小心; 还有在宫中那个冰湖上,李志赶在自己前头将薛青墨从冰窟窿里救了出来,那个速度,那个毫不迟疑的勇气,桃夭夭自叹不如; 还有他对赵氏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样看来,若是桃依依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李志之前的那些表现,就也能说得过去了。 只是,薛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却被赵氏的一个弥天大谎瞒了这么些年,这个赵氏,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姐姐,怎么样?薛青墨的这个秘密,可够我跟你借洛冰姑娘的这个筹码呢?”桃依依笑着开口。 桃夭夭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我可以让洛冰易容成迎春的样子跟你回相府,但是我只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不管洛冰找没找到证据,我都会让她回来!” “十天时间足够了!谢谢大姐姐!”桃依依惊喜地点了点头。 “好了,事情说得差不多了,你去怡兰苑找程姨娘说会话吧,待会你回相府的时候,我会让洛冰过去。” 桃夭夭对着桃依依摆了摆手,下起了逐客令。 桃依依福了福身子,面带微笑地带着迎春离开。 只剩了桃夭夭和洛冰两人的时候,洛冰小声对着桃夭夭开口:“小姐,您让我去相府,是不是还有其他安排?” 桃夭夭点了点头:“没错……虽然桃依依做过不少错事,但她毕竟是爹的女儿,身上流着跟我一样的血,若是她能在相府站稳脚跟,对咱们桃家来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洛冰沉吟着点了点头:“小姐顾虑得是!我需要做什么?还请小姐吩咐!” 桃夭夭神秘地笑了笑:“之前我哥和洛云锡曾经安排过好多人暗中调查相府,却从来没有人光明正大地进去过,我想趁着这次机会,让你去查一些他们没有查到的事情。” 桃夭夭对着洛冰招了招手,洛冰附耳过去,桃夭夭笑着在她耳边嘱咐了几件事。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小姐……” …… 玄幽王府。 青竹居。 一进青竹居的院门,便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的草药味道。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主屋之内。 屏风后面,洛云锡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唇色乌青,只有胸口缓缓的起伏能证明他还活着。 他的胸口,放着一个香囊,歪歪扭扭的针脚绣着紫竹图,角落里还有一个“洛”字。 “莫问啊,你不是说世子体内的余毒已经不多了吗?他到底要何时才能苏醒啊!”陈忠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时不时地伸出手去探一探洛云锡的呼吸,生怕床上躺的那个人一个不留神就没了呼吸。 沈玉枫垂头丧气地坐在墙角的一个火炉边,炉上坐着一个熬药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按理说也该醒了啊!再不醒,就跟他的寒毒赶在一起了!”沈玉枫叹了一口气。 “是啊,再有几日就到十五月圆之夜了,若是公子还醒不了,这新伤加寒毒的……”祁风满面愁容地站在床边。 沈玉枫“噔”地一声站起身来:“若是救不活他,我就关了我神医谷的大门,从此再不救人!” “莫谷主,这丧气话咱可不能说!” 白瑾小心翼翼地从沈玉枫身后走上前来,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主子啊主子,您跟桃姑娘的婚期可都已经定下来了!您若是再不醒,属下可就替您去迎亲了……” “……动了!世子的手指头动了!” 白瑾的话音未落,床边的陈忠忽然激动地咋呼了一声。 他的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洛云锡,所以没有放过洛云锡任何一丝细微的动作。 “真的动了吗?我怎么没看到?”祁风扑上前来跪在了床边,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朝洛云锡看过去的时候,洛云锡又恢复了刚才的那副死气沉沉。 “陈管家,您确定没有看花眼吗?”沈玉枫拨开陈忠和祁风凑上前来。 他拿起洛云锡的手腕探了探脉,忽地眼前一亮。 “白瑾,你刚才说到哪里了?继续说!” 白瑾一愣:“我刚才好像说到……世子跟桃姑娘的婚事!” “对对对,就是这个!”沈玉枫点了点头,他将目光放在了洛云锡胸口上的那个香囊上边,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伸手拿起了那个香囊,小心地放在了洛云锡的手掌心当中。 “洛云锡,你摸一摸,这可是那丫头亲手给你绣的香囊,虽然丑是丑了些,但胜在用心,你若是再不睁眼,我可就要给你抢走了!” 沈玉枫说道,一边说,他一边将低下头去,将耳朵贴近了洛云锡的胸口。 在听到洛云锡明显比刚才快了许多的心跳声之时,他惊喜地咧开了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2章 醒来 “怎么样?有用吗?”陈忠小心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有用,继续说!”沈玉枫回头看了一眼,一把将白瑾拉到了床边。 “洛云锡,我跟你说件事,你这个手下白瑾啊,他小子不地道,竟然借着你的身份跟那丫头套近乎……” 他对着祁风使了个眼色,见祁风没看明白,便又看了一眼陈忠。 陈忠“啊”地一声拍了拍脑袋,他上前一步弯下腰去,将洛云锡手掌心里的那个香囊拿了出来,然后一把塞到了白瑾的手中: “没错,那丫头给香囊时候白瑾跟她说的那些话,我可是都听洛冰说了! 啧啧啧,没看出来啊,白瑾这小子虽然没娶老婆,但是打情骂俏的话,懂的到不少呢,比世子本尊还会哄那丫头开心呢!” 说到这里,陈忠回头看了沈玉枫一眼,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怎么样?现在行吗?” 陈忠说话的过程中,沈玉枫一直密切观察着洛云锡的脉搏与心跳。 听到陈忠的问话,沈玉枫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对着陈忠伸出了大拇指,然后压低了声音回给他两个字:“继续!” 得到沈玉枫的肯定之后,陈忠大喜过望,他轻咳了两声又继续说道: “世子,那丫头对您可是一往情深,见不到你茶饭不思的,每次白瑾那小子一出现,她就上去又搂又抱的……唔……” “咳咳!——”沈玉枫黑着脸一把捂住了陈忠的嘴,他拉着陈忠紧走了几步远离了床边:“陈管家,你怎么什么都说啊!什么叫做搂搂抱抱?那丫头是那样的人吗?” 陈忠满脸雾水地抬起头来:“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吗?我是顺着你的意思来的啊!” “我是让你下一剂药,但我也没让你下这么猛啊!”沈玉枫压低了声音瞪了陈忠一眼。 陈忠委屈地黑了黑脸:“都这个时候了!谁还顾得上药量猛不猛的啊?只要世子能醒,就算白瑾那小子受些冤枉又怎么了!” 两个人还在一旁小声地嘀嘀咕咕,身后忽然传来了白瑾战战兢兢的说话声: “……主……主子,您也听到了,属下是被冤枉的啊!” 听到白瑾的说话声,沈玉枫和陈忠不约而同地猛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睁开双眼的洛云锡。 脸色依旧苍白,眼睛刚睁开的时候有些迷茫,片刻之后逐渐转为了清明,却不能掩盖他眼底的那一丝戾气。 “公子!您终于醒了!”床边的祁风几乎喜极而泣,他上前一步扑在了洛云锡身边,然后在洛云锡的示意之下将洛云锡扶坐了起来。 床边的白瑾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他“咚”地一声跪在了床边,手里还颤巍巍地举着那个被陈忠塞进手里的香囊。 洛云锡缓缓低头,目光从白瑾手中的那个香囊上面掠过,原本充满戾气的眼底瞬间被柔情覆盖。 他伸出手去,从白瑾手里接过了那个桃夭夭亲手绣的香囊。 他将香囊捧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仿佛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主子,您别听莫谷主和陈管家乱说,属下跟桃姑娘之间,绝对清清白白,他们之所以那样说,也是为了救您啊!” 白瑾给洛云锡磕了一个头,哭丧着脸看了一眼沈玉枫。 沈玉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他说得没错,你昏睡了这么些天,我已经想尽了办法让你醒来,这次纯粹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我知道……”洛云锡沙哑着声音开口,“我睡了多久?” “多久?”沈玉枫撇撇嘴:“半个多月了!要不是我用尽了神医谷的灵药给你吊着一口气,你早就不知道去哪里投胎了!” 他上前一步在床边坐下,对着洛云锡伸出了手:“手腕给我!” 洛云锡将手腕送了过去,认真地看着沈玉枫的眼睛说了一声“谢谢!” 沈玉枫嫌弃地“嘁了一声,“谁稀罕你的这一声谢谢?我这天下第一神医的称号,早晚得毁在你手里!” “一个称号而已,若是谁超过了你,我就去替你杀了他!这天下第一的称号,还会是你的。” 洛云锡不咸不淡地开口,眼底的认真,将沈玉枫吓了一跳。 沈玉枫用脚尖踢了踢距离他最近的白瑾,白瑾却像没觉察到似的一直低着头。 洛云锡终于想起了床边白瑾,他抬头看了白瑾一眼:“她还好吗?” 白瑾慌忙点点头:“洛冰每天都会传消息过来,桃姑娘很好,就是一直挂念您!她最近迷上了钻研医书,还随着桃三公子每天练功,闲暇之余还练练字,日子过得很充实!” 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那个香囊收了起来,放在了最贴近胸口的位置。 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玉枫一个大步挡在了他面前:“你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再有两日就是月圆之夜了,你身上余毒未尽,寒毒立刻就要卷土重来,你哪儿都不能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渡劫!”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你怕我会死是吗?” 沈玉枫嫌弃地撇撇嘴:“我只是怕砸了我的招牌而已!” “放心!我不会死的!”洛云锡的眼底逐渐被杀气占满,他咬牙切齿地冷哼了一声:“不好好报了这次的仇,我怎么舍得就这么死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3章 主仆反目 “公子,洛飞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属下们已经召集了阁里最精锐的人手,随时都能进宫去营救王爷!”披风对着洛云锡低了低头。 陈忠也低下头去:“世子,老奴昨日去过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已经连夜进宫打探消息了,相信不久就会传来消息…… 还有太尉府夏大人,也已经召集了不少心腹,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还有玉剑山庄,也算一份!”沈玉枫轻咳了一声之后开口。 见白瑾和陈忠都有些疑惑,他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是来转达桃灼的话,他让我告诉你,他舅父沈晖的立场是站在玄幽王这边的。” “我替父王多谢沈庄主的好意了!”洛云锡看了沈玉枫一眼,眼底难掩感激。 “忠叔,也替我谢谢长公主和夏大人。”洛云锡又对陈忠说道,话音一转,他又说:“不过……我暂时不打算营救父王了……” 洛云锡的话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祁风和沈玉枫等人是面面相觑,最惊讶的则是陈忠。 陈忠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看着洛云锡道:“世子,您刚才说什么?您不打算救王爷了?” 洛云锡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我不打算营救父王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 “世子,您能给老奴一个理由吗?”陈忠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世子,王爷是为了谁才来京城的?您应该知道吧!?玄幽军离不开王爷,王爷是西北封地的王,也是玄幽军的三轮主帅,若是您不管不问,玄幽军一定会出大事的!” 陈忠说得情深意切,洛云锡却无动于衷,陈忠脸上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 “世子,老奴伺候您也伺候了不短的时间了,老奴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没看错人,相信您的人品,您不是那种……” “很遗憾,本世子怕是要让忠叔失望了!” 洛云锡沉声打断了陈忠没有说完的话,“本世子的心意已决,之后要做什么事,本世子自有安排,就不劳您费心了!” 陈忠的脸色倏地变得通红:“那老奴要是非要营救不可呢?” 洛云锡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很抱歉,如果您非要违抗命令的话,那就别怪本世子不念情面了……” 他抬头看了祁风一眼:“从现在开始,不许陈管家离开客居苑半步,去长公主府和太尉府的事情,你亲自去办!” 祁风和白瑾等人早就愣在了当场,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世子,您有什么打算,不妨跟陈管家好好说一说……” “怎么?连你也不听本世子的号令了吗?”洛云锡轻飘飘看了祁风一眼。 祁风慌忙低下了头:“属下不敢!” “既然如此,你就先送陈管家会客居苑吧。”洛云锡说。 祁风点了点头,无奈地对着陈忠拱了拱手:“对不住了陈管家……” 陈忠铁青着脸挥开了祁风的手:“不用你送!我自己会走!我真是有眼无珠!” 他一边说一边大踏步地朝外走去,沿途留下一阵失望至极笑声:“王爷!老奴真替您不值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4章 拂袖而去 “喂!洛云锡,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还昏头昏脑地没彻底清醒呢?那胖管家可是实心实意地为你好啊!”沈玉枫皱了皱眉头看了洛云锡一眼。 “我从来没有这一刻如此清醒过。”洛云锡沉声说道, “……我们洛家人的事,洛家人自己解决,没有必要非得拉上外人!” “外人?”沈玉枫冷笑了一声, “洛云锡!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我也算是外人了是不是?什么叫做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要过河拆桥是不是?” “没什么意思……”洛云锡掩着嘴巴轻咳了一声, “我只是想告诉你,玉剑山庄出了一些事情,沈庄主让你立刻赶回去。” “这不可能!”沈玉枫摆摆手冷笑了一声,“我爹前两日还写信告诉我说他已经启程出发来了紫云城,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就是为了看你和我那表妹成亲!你现在却告诉我他人还在玉剑山庄,还说让我尽快赶回去?这不是笑话吗?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身上有沈庄主的亲笔书信!”洛云锡看了一眼白瑾,“将我让你收着的那封信拿出来。” 白瑾微微一愣,他悄悄回头看了一旁的沈玉枫一眼,立刻就是一个哆嗦: “莫谷主……您称沈庄主什么?他……他是你爹?那你不就是沈少庄主?怪不得您跟桃家走得如此近……” 沈玉枫没有理会白瑾的话,他一个大步到了白瑾身边,对着白瑾伸出手去: “信呢?把信拿来我看!” 白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洛云锡,试图从洛云锡眼中看到什么指示,最终却失望了。 洛云锡并没有给他任何暗示性的眼神,反而还催促了一句: “既然沈少庄主不相信,那就让他看一眼沈庄主的信,沈庄主的亲笔书信的,他总该认得吧。” “……是!”白瑾点点头,哆哆嗦嗦地伸手入怀,在怀里摸索了半天之后,他取出一封书信来,低下头双手朝着沈玉枫递了过去。 沈玉枫一把接夺过书信,三两下地飞快打开,只看了一眼,他就飞立刻变了脸色。 他将手里的书信“唰”的地一声合上,微微发抖的右手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抬起头来看着洛云锡,声音里是前所未有过的疏离: “你手里怎么会有我爹的亲笔书信,我玉剑山庄信使众多,沈家的生意也遍布天下,随便找谁送信不可以?我爹为何非要让你传书信给我?你倒是告诉我,玉剑山庄到底出什么事了?” 洛云锡轻声笑了笑:“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月夕阁的暗卫到处都是,沈庄主知道你我二人的关系,要托我给你带封信还有什么难的?至于第二个问题……” 洛云锡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玉剑山庄出了什么事,不过,既然沈庄主如此着急,又宁愿放弃玉剑山庄自己的势力来找我帮忙…… 那么我想,玉剑山庄遇到的麻烦应该不算小,你还是早些赶回去比较妥当,当然,你若是需要人手护送……” “不用了!”沈玉枫冷冷地打断了洛云锡的话,他静静地看了洛云锡半晌: “不敢劳烦你洛世子大驾,我们玉剑山庄自己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 我爹对我有生养之恩,他的命令,我不敢不从,哪怕让我去死,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不像有些人,竟然会弃自己生身父亲的性命于不顾!” 沈玉枫将手里的书信收回了怀中,冷冷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洛云锡,我沈玉枫瞧不起你!” 洛云锡无所谓地轻笑了一声:“那……沈少庄主就一路保重!” 沈玉枫的脸色一沉到底,冷哼了一声之后拂袖而去。 “找几个功夫好的人暗中跟着他,一直将她他护送到玉剑山庄。” 看着沈玉枫拂袖而去的背影,洛云锡轻叹了一声说道。 “是!”祁风点点头答应了下来,虽然心中同样有万千疑问,但是他依旧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白瑾咂了咂舌头:“公子,您让属下模仿的沈庄主的字迹,真的可以过关吗? 沈少庄主就没有半分的怀疑?等他回到了玉剑山庄,见到了沈庄主,您的这个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洛云锡轻轻摇了摇头,说了两句祁风和白瑾,都没太听明白的话来 “不会的,因为玉剑山庄确实已经出了事,他不会见到沈庄主的……就算他发现被骗,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七八日,足够了……” 祁风和白瑾面面相觑了半天,最终还是祁风最先跪了下来。 “公子,属下们知道您胸有乾坤,自有打算,属下们也不敢多嘴,不管您做了什么决定,属下们都会拼了命去执行,但是……” 祁风抬头小心地看了洛云锡一眼:“但是,您这样什么都不说,属下们很担心……”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洛云锡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片淡然。 “第一,出动紫云城内的所有暗哨,全力追查一个人的消息!” “还请公子示下!”祁风低了低头。 洛云锡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缓缓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呼延齐,或者是……严齐。” 祁风心中一动,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第二件,誉王不是马上就要大婚了吗?我们手里握着的那个秘密,是时候亮出来了。”洛云锡又说。 祁风仔细想了想,迟疑地问道:“公子,您说的那个秘密,指的可是定国公府傅家的那个?” 洛云锡“嗯”了一声,又说:“第三,苍梧镇的那个李庆,也该动一动了,让贾万贯给他去封信,我要让薛嵩先断一条胳膊!” “是!”祁风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之后又小心地开口:“那……桃姑娘那边呢?她跟傅姑娘是好友,若是那个秘密被揭开,最为难的,可就是傅姑娘啊! 还有,定国公府嫁女,桃姑娘应该也会去,那您……”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5章 不归路 “那您……您是去定国公府?还是去誉王府呢?” 祁风问完,见洛云锡一直没有说话,便又小心地继续说道: “属下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公子最好还是去定国公府…… 定国公为人正直,跟定国公府交好的那些朝中大臣大多都是些忠信良善之人,且跟定远侯府和玄幽王府的关系一向也好,公子去定远侯府的话,安全上也有保障!” “不用了!”洛云锡终于沉声开口,“我去誉王府!你陪着陈管家去定国公府,注意不要让他接触长公主府的人。” 祁风应了一声说道:“这个不难,长公主是誉王的亲姑母,长公主府的人一定会去誉王府,他们跟陈管家见面的机会不大,倒是公子您…… 您不打算去见一见桃姑娘吗?” 祁风的话让洛云锡再次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他才沉声开口: “定远侯府的事我自有安排,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再提!” 祁风跟白瑾对视了一眼,又硬着头皮开口: “那……跟桃姑娘的婚事呢?您昏迷的这段日子里,陈管家去过定远侯府,参照之前王爷的书信将婚期定了下来。” 洛云锡终于抬起头来:“婚期已经定了?是什么时候?” “二月初六。”祁风低声说道,“三书六礼的事情,一直都是陈管家在忙里忙外地操持,他逢人就说,公子您成亲,比他自己的亲儿子成亲都高兴,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洛云锡沉声打断了祁风的话。 祁风立即住了口,应了一声之后,他跟白瑾告退离开,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随脚步声而来的,是几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世子,小人赵力有事求见!” 说话的是门房赵力,许是没怎么来过青竹居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 “让他进来。”洛云锡对祁风说道。 “是。” 祁风拉开房门,将有些紧张的赵力带到了洛云锡床边。 “小人赵力见过世子。”赵力进门之后对着洛云锡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何事?” “回世子话,刚才小人在门房值守,莫谷主忽然出现,还交给了小人一包东西,吩咐了小人送到青竹居来。” 赵力一边说,一边将怀中小心护着的一包东西递给了站在身边的祁风。 祁风打开那包东西看了一眼:“公子,是几副配好的药,外面还写了服药的日期和时辰。” 洛云锡眼神微闪,掩着嘴巴轻咳了两声之后又问:“他可有留下什么话吗?” 赵力点点头,挠了挠脑袋之后,他回想道: “莫谷主说,世子这个月的药跟之前的不同,不能按照之前的方子。 还有,您的那个香囊里,他放了上好的灵药,您若是忍不住咳嗽了,就闻一闻香囊里的药…… 还说……还说……” 说到这里,赵力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表情,见洛云锡一直沉着脸,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还说了什么?说下去——”洛云锡不悦地看了赵力一眼。 赵力身子一抖,慌忙低下了头: “……莫谷主还说……说他跟您认识一场,就不去定远侯府拆穿您的……您的真面目了,说让您……好自为之……” “还有吗?”洛云锡又问。 赵力慌忙摇头:“没有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洛云锡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赵力如获大赦,匆匆告辞离开。 祁风打开日期最近的一包药闻了闻:“公子,是治疗您寒毒的药方,许是因为您刚刚中过毒的缘故,莫谷主才把剂量调了。” 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药拿下去吧。” 祁风点点头,迅速收好药包之后,他跟白瑾一前一后地离开。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洛云锡便再也忍不住,将压制了许久的咳嗽剧烈地咳了出来。 剧烈的咳嗽一直持续了好一阵才缓和了下来,咳得洛云锡的俊脸通红,身上也出了一身薄汗。 他用右手紧握住床帷伏在床边,左手哆哆嗦嗦地伸手入怀,摸出了那个他刚刚装入怀中的香囊。 温热,还散发着阵阵幽香。 瞬间驱散了他胸口的郁气。 洛云锡长出了一口气倚在了床边。 他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手心里的香囊。 指尖从香囊绣线的纹路上缓缓拂过,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个少女的背影。 瘦削,单薄,却充满倔强。 笨拙,生疏,却小心翼翼。 那是他的夭夭,他洛云锡的世子妃…… 只是…… 洛云锡轻叹了一口气。 只是,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的夭夭,还会是他的世子妃吗…… …… 夜深人静。 玄幽王府客居苑的后院院墙之上,忽然轻轻跳上了一道黑色身影。 “什么人?”巡逻的护院沉喝了一声,立刻便有两个人走上前来。 墙上的那道身影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名护院,迟疑片刻之后,他脚尖轻点从院墙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两名护院身后。 “您是……陈管家?” 当看到身后之人的时候,其中一名护院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墙头。 刚才那个从高墙上跳下来的灵活身影,真的是平日里那个胖乎乎圆滚滚的陈管家吗? “多嘴的臭小子!”陈忠不满地吹了吹胡子,利索地抬起右手劈在了那名护院的颈后。 看着缓缓倒下的同伴,另外的那名护院目瞪口呆:“陈管家,您这是……” 话音未落,又被陈忠一掌劈在了脑后,身子同样缓缓倒了下去,被陈忠伸出胳膊接了个正着。 陈忠一手拎了一个人的脖子,左右看了一眼之后,他将那两人藏在了一旁的假山后面。 刚要抬脚离开,他又不放心地转过身。 他弯下腰去,将地上的两个人往一起推了推,又从自己身上脱下了一件外衣披在了那两人的身上,最后,他又从身上撕了一块布蒙住了脸,这才寻了一处暗影转身离开。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6章 腊月十六 天微亮。 青竹居。 “当当当”的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祁风低低的说话声。 “公子,属下前来请罪!” “何事?”打坐中的洛云锡缓缓睁开了双眼。 “公子,属下有罪!刚才属下去客居苑找陈管家,这才发现陈管家他……不见了……” “不见了是何意?”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陈管家并不在客居苑,院中的下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四处查探之后,属下在客居苑外的假山旁发现了两名护院,他们是被陈管家打昏的。 据他们回忆,陈管家是在昨夜子时十分离开客居苑的,他们说,客居苑院门外的锁并无撬动痕迹,陈管家是……翻墙离开的。” 房内沉默了片刻,之后便是一声叹息:“是我大意了!我早该想到,父王身边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一个管家?” 祁风低头想了片刻,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陈管家每次气急败坏要打人的时候,那些年轻利索跑得快的小伙子们几乎无人能逃得开!原来陈管家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人!” 说到这里,祁风顿时着急起来。 “公子!您觉得陈管家应该去了哪里?还要不要属下带人出去寻一寻?” “不用了。”洛云锡一口拒绝了,“已经过去了一整晚,该见的人,该做的事,他早就应该做完了,随他去吧。” “知道了公子。”祁风点了点头。 “这几日我要闭关疗伤,一直到十六日之前都不要叫我,将客居苑院门上的锁拆了,陈管家若是回来,就解了他的禁足。 阁里的事你和洛飞全权处理,其他所有的事,包括京城和封地那边的事,全部交由陈管家打理,无需向我汇报。” “……是!”犹豫片刻之后,祁风答应着转身离开。 青竹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就到了誉王大婚的日子。 腊月十六这一天,紫云城里喜气洋洋,誉王府所在的那条街,整条街上都挂满了红绸。 从定国公府通往誉王府的街道上挤满了人,誉王府的侍卫在沿途抛洒铜钱,看热闹的人群争相上前抢着去捡,捡到的或多或少都无所谓,一个个都乐呵呵的,为的不过讨一个彩头。 桃夭夭一大早就去了定国公府,已经多日未见的洛冰也从相府悄悄回了家,跟在桃夭夭身边去了定远侯府。 “十日之期已经过去一半了吧?如何了?可有何进展?” 桃夭夭坐在宾客席里,压低了声音问着洛冰问题。 虽然是问问题,眼睛却不停地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像是在找什么人。 洛冰从桃依依离开的那一日起就随着桃依依去了相府,直到今日誉王大婚,因为担心桃夭夭的安全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桃夭夭身边。 听到桃夭夭的问话,洛冰点点头:“二小姐没有说错,那个赵氏确实跟李志的关系匪浅,只是他们隐蔽的极好,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和把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7章 他的女人从来就非池中之物 桃夭夭低下头把玩着手心里的核桃:“怕什么?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只要能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就算再多给桃依依几天时间又如何?” 反正薛家并不是什么良善之家,桃依依无意间得来的这么一条消息,说不定会成为她手里的一张王牌。 洛冰低头应了一声,目光飞速地在人群中掠过。 当看到不远处人群里胖乎乎的那个身影之时,洛冰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她咬了咬嘴唇,抬步就想过去,却又在看到桃夭夭之时犹豫了。 “洛冰,我在这里陪着夭夭,你去找找父亲去哪里了。” 洛冰正在纠结该如何跟桃夭夭告个退离开,耳边忽然传来了桃灼温和的声音。 她惊喜地回过头来,对上的是桃灼了然一切的笑眼。 洛冰感激地看了桃灼一眼,应了一声“是”之后,她从桃夭夭身后退了下去,悄悄地朝刚才看到的那个胖乎乎的身影身边走去。 …… 桃灼在桃夭夭身边坐了下来,笑着给桃夭夭夹了满满一碟佳肴。 “怎么?看到闺中好友嫁人,也有些迫不及待了是吗?” “才没有!”桃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俏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没有才怪!”桃灼轻笑,眼底满是宠溺,“横竖你在定远侯府也待不了两个月了,迫不及待也是应该的。” 桃夭夭摇了摇头,脸上划过一丝黯然。 “哥哥,我刚才去看紫苏的时候,她哭得好伤心啊! 还有定国公夫人……紫苏上轿之后,她哭得好几个人都没能扶住,定国公也仿佛忽然之间老了许多……” 桃夭夭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桃灼:“哥哥你说,等我嫁人的时候,娘是不是也会哭得很伤心?” 桃灼摇摇头:“傻丫头,怎么会呢?定国公夫人哭,是因为她身边只有傅姑娘一人,再加上想到了傅姑娘的身世,难免会伤心。 可是母亲不同啊,母亲身边还有我,还有阿峥,不会跟定国公夫人一样的。” “真的吗?”桃夭夭自欺欺人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桃灼笑道。 桃夭夭摇摇头:“谁说哥哥没有骗过我,你不是说紫苏大婚这一天我就能见到洛云锡了吗? 可是为何我在这么些宾客里面找了这么久,却连一个玄幽王府的人影也没找到?” 被桃夭夭这么一质问,桃灼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最终轻笑了一声抬起了胳膊: “谁说玄幽王府的人没来?你看,那不是吗?” 桃夭夭顺着桃灼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宾客席中胖乎乎的陈忠。 陈忠身边站着的是刚才离开的洛冰,二人正低声说着些什么,似乎还起了什么争执,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陈管家?”桃夭夭惊喜地叫道,她四处看了一眼,站起身来兴奋地对着陈忠和洛冰的方向遥遥挥了挥手。 “那丫头已经看到我了,你觉得我应不应该过去打声招呼?我陈忠行得正坐得直,为何要在一个丫头跟前躲躲藏藏?” 陈忠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洛冰说道,还不忘从脸上挤出了一个熟悉的微笑回给了桃夭夭。 “陈管家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让您躲躲藏藏,我只是觉着那些事没必要让我家小姐知道!” 洛冰压低了声音对陈忠开口,脸上是少有的倔强, “我相信公子!相信他做的所有事情都自有安排!小姐定然也跟我一样,也会选择相信公子!” “再怎么自有安排,我也不能容忍他放弃对自己生身父亲的搭救!” 陈忠虽然依旧对桃夭夭笑着,可是声音却沉了下来。 洛冰的语气也不太好听: “陈管家,我还是那句话,公子做的一切都自有安排,就算他让我们立刻去死,我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就像王爷立刻让您去死,您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一样! 公子让我们尊敬您,我们选择不干涉、也不限制您的行动,但是也请您体谅体谅我们…… 我现在对您唯一的恳求就是,请您不要告诉她公子做的那些事情,就算我和祁风求你了行吗?” 终究是有求于人,洛冰的语气逐渐缓和下来:“小姐嫉恶如仇,是非分明,我怕她跟公子之间再有什么误会,这应该也不是您希望看到的吧?” 陈忠沉着脸犹豫了半晌,忽然猛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朝着桃夭夭走去。 洛冰咬了咬嘴唇,慌忙跟了上去。 “陈管家,您来了!我好想你啊!” 还没等陈忠和洛冰走到跟前,陶夭夭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热情地朝着陈忠迎了过来。 他拉着陈忠的衣袖,将陈忠让到了桌边坐下,眼睛却从陈忠过来的地方搜寻了半天才撤了回来。 “丫头啊!别找了,世子没来!”陈忠没好气地对桃夭夭说道。 洛冰皱了皱眉头,暗地里给陈忠使了个眼色,陈忠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板着一张老脸坐在了桃夭夭身边的座位上。 “陈管家的意思是,云锡已经去了誉王府了,又分身乏术,只能让陈管家替他过来定国公府了。” 桃灼适时开口解了桃夭夭心底的疑问。 桃夭夭“哦”了一声,虽然声音里难掩失落,却还是笑着开口:“我是想陈管家了,又不是想他,他来与不来,又有什么打紧?” 陈忠叹了一口气,眼睛和脸色都有些微红:“丫头啊!你是个好丫头!你真的想好了要嫁到我们玄幽王府吗?” “陈管家!”洛冰跺了跺脚,“您说什么呢?” 桃灼也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有桃夭夭不明所以。 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陈忠,又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陈管家,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对对对!陈管家方才的确喝了不少酒!他看到誉王大婚,再一想到您跟世子的婚事,一高兴所以就喝多了!” 洛冰慌忙将陈忠从座位上扶了起来。 “大公子,您在这里先陪着小姐,我去带陈管家喝碗醒酒汤去!” 洛冰一边跟桃夭夭告退,一边拉扯着陈忠离开了桃夭夭身边。 “之前在玄幽王府的时候,陈管家很照顾我的。”桃夭夭笑看着陈忠离开的背影说道。 “我知道。”桃灼点点头,“陈管家是个好人,有他在,我们才会放心让你嫁过去。” 桃夭夭“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满脑子里想的新嫁娘傅紫苏的样子。 凤冠霞帔,含羞带怯。 虽然泪眼朦胧,但是无可否认的是,那一刻的紫苏,美得惊天动地。 等她到了身穿嫁衣的那一日,会不会也跟紫苏一样呢…… …… 月上三竿。 定远侯府。 玉笙居。 累了一整天的桃夭夭回府之后就躺在了床上,翻了几页医书之后,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阵风声吹过,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身影。 身材修长,面如冠玉。 看着桃夭夭睡颜的时候,他的眼底宛若两滩深潭,深潭中有思念,有依恋,也有情愁。 瘦了些,却出落得越发动人心魄了。 他洛云锡的女人,从来就不是池中之物! 洛云锡站在原地没动,平地里忽然又起了一阵风声,一个全身黑衣的身影一言不发地落在了他面前,正好挡住了他看向桃夭夭的目光。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底已经变成了两汪寒潭。 “本世子知道你是她的暗卫,但是,你并不是我的对手!”洛云锡压低了声音沉声开口。 “定远侯和桃灼已经默许本世子进来了,你确定要跟我动手吗?” 黑衣身影犹豫了片刻之后,对着洛云锡低了低头,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8章 只要你敢给我就敢要 洛云锡抬步上前,轻轻地停在了桃夭夭的床边。 睡梦中的桃夭夭似有感觉,她微微晃了晃脑袋,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洛云锡眼疾手快地点在了昏睡穴之上。 洛云锡弯腰捡起了桃夭夭掉落在地上的那本医书,随手翻了翻之后,他将医书轻轻地放在了桃夭夭的枕边,自己则撩起衣摆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炙热而深情,缓缓地掠过桃夭夭光洁的额头,又由她卷翘的睫毛缓缓往下,掠过桃夭夭小巧倔强的鼻子,最后在桃夭夭那张微张着的樱桃小口上停了下来。 看着那两片粉红中泛着光泽薄唇,洛云锡的眼神猛地一暗。 “咕嘟”一声轻响,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之后,他才堪堪忍住了想要拥桃夭夭入怀的冲动。 静静地看着桃夭夭的睡颜许久,洛云锡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他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桃夭夭娇嫩的脸颊:“……傻丫头……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再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洛云锡,你可还会心甘情愿地做我洛云锡的世子妃?” 话音落下,他弯腰俯身,轻轻在桃夭夭的红唇上印下深深的一个吻。 又是一阵风声响起,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依旧在睡梦中的桃夭夭,不知做了什么美梦,笑得弯起了嘴角,还时不时地咂两下嘴巴。 …… 腊月过半之后,日子更加一天天过得飞快起来,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迎接元日,定远侯府也不例外。 元日,就是另外那个世界里的春节—— 这是桃夭夭才刚刚知道不久的一件事,因为不知晓何为元日,她还被洛冰结结实实地嘲笑了一番。 定远侯府的日子过得充实而温馨,若不是那日早晨起来忽然嗅到了房间内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香味,桃夭夭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已经是洛云锡的准世子妃的身份。 玄幽王世子的婚事,皇上已经昭告了天下,三书六礼等诸多事宜也在桃、洛两家的商议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桃夭夭偶尔出府的时候,除了“桃姑娘”的称呼之外,她还多了一个“世子妃”的称号,就连祁风偶尔随着陈忠来定远侯府,见到她的时候也换了称呼,只有陈忠依旧是“丫头丫头”地叫着。 不管是送聘书,还是纳彩,陈忠都忙前忙后地亲自出面。 因为跟陈忠熟识的缘故,桃夭夭每次都会跟在桃灼的身后跟陈忠问声好,而陈忠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要说些什么,却总是被桃灼借故支开。 有两次她好不容易找着了跟陈忠单独说话的机会,却还是没有问出什么。 陈忠的言辞闪躲让桃夭夭忽然有了一种不安,她知道这种不安来自于已经好多日没有见到面的洛云锡,而当她开口问及洛云锡的近况之时,陈忠却说洛云锡一直在忙着启程回封地的一些事情。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过了小年,九渊的小年跟那个世界里的“小年”一样,也是腊月二十四。 直到小年那一日,京中一个传闻响起,她才隐隐知道了洛云锡忙碌的缘由。 而这个传闻,隐隐压过了迎接元日的欢乐的势头。 那一日她去赴了傅紫苏的邀约,在茗香阁里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下午。 再见傅紫苏之时,傅紫苏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抬手投足之间尽显誉王妃的势头,可是她却一眼看出了傅紫苏的强颜欢笑。 “紫苏,如愿嫁给了心爱的人,你幸福吗?”她曾经这样问过傅紫苏。 本以为傅紫苏会笑着点头,没想到傅紫苏却眼眶微红,无声地流起了眼泪,任凭她怎么安慰劝解,傅紫苏都只是摇头。 后来,傅紫苏被她的同胞弟弟傅云泽接回了定国公府,二人似乎还起了不小的争执,她清楚地看到了傅云泽眼底丝毫不加掩饰的恨意。 傅紫苏离开之后,她左想右想不对劲,便自行回了定远侯府,让洛冰留在外面替她打听一下消息,谁知道这一打听,竟然打听出了其他的事情。 或许,就算她不让洛冰去打听,这些事情应该也是瞒不住的。 第一件事,自然是跟傅紫苏有关。 不知从何时起,京中忽然流传出了一个传闻,说已故定国公府的嫡子,也就是傅紫苏的父亲傅衡,他的死,竟然跟薛相有关。 据说当年的傅衡为吏部尚书,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恰恰拦了当年官职为吏部侍郎薛嵩的路。 于是薛嵩买通了定国公府的一名府医,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傅衡的药,造成了傅衡暴毙离世的假象,让定国公痛失爱子,让年幼的傅紫苏姐弟俩失去了父亲。 传闻归传闻,毕竟时已久远,内中真相究竟如何,世人不得而知,但是无风不起浪,薛嵩是誉王的亲舅父,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是绝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这件事压下来的。 所以,当年之事,若说德妃没有参与,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而德妃恰恰又是誉王蓝景钰的生身母亲,因此,这件事便成了横在蓝景钰和傅紫苏之间的一道再也不可能跨出去的鸿沟。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桃夭夭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可是接下来洛冰告诉她的另外一件事,却让她更加揪心。 那天,洛冰神色慌乱地推门而入,看着桃夭夭欲言又止。 在桃夭夭再三的盘问之下,她才神色沉重地说了一句话: “不好了小姐,我刚刚去茶楼打探消息,听到有人说……说西北又起了战事,玄幽王节节败退,已经连失了两座重镇了!” “什么?”桃夭夭的右手猛地一抖,一滴浓重的墨汁从她手里的笔尖上滴落下来,染花了桌上那一张她刚刚写好的药方。 “消息确凿吗?”桃夭夭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虽然面上看不出波澜,心却已经乱了。 洛冰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消息从昨日起就已经在紫云城里传开了,只是咱们没有出府,不知道而已…… 我回来之时还特意去问了大公子,大公子没有否认,只让我好好陪您,并没多说什么。” “既然哥哥没有否认,那就应该是真的了……或许,是他吩咐了下人不让我知道这件事上的……” 桃夭夭喃喃自语,她抬头看着洛冰:“洛冰,我是不是该去玄幽王府一趟?” 想了半晌之后,洛冰摇摇头:“小姐,我也不知道,要不,咱们先去问问大公子?或者……我先自己回玄幽王府问一问具体情形?” “不用了,我亲自过去一趟……”桃夭夭认真地看着洛冰的眼睛,又郑重其事地开口:“就现在!” 桃夭夭将洛冰留在了定远侯府,自己匆匆换了身丫头的衣裳就悄悄离开了。 她现在的轻功已经今非昔比,若是她有心瞒着所有人离开,没有人会知道,除了爹爹给她的那个影卫桃伦。 但是她很清楚桃伦的立场,既然成了她的影卫,就只能忠于她,她相信桃伦不会将自己的行踪泄露给爹爹和哥哥知道。 一路狂奔之后,她用最短的时间摸进了玄幽王府,又沿着记忆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路进了青竹居。 青竹居外,桃伦跟洛云锡的隐卫交上了手,因为清楚洛云锡身边隐卫的隐藏位置,桃夭夭十招之内就破了那几名隐卫结下的剑阵,光明正大地闯进了青竹居。 “放肆!是世子妃,全部都给我退下!”祁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桃夭夭已经顾不上跟祁风打一声招呼,一把便推开了青竹居的房门。 刚一踏进房门,她的周身就被一阵熟悉的香味包围了。 是她贪恋的那种沉水香混合着清冽梅香的味道。 洛云锡一脚踢上了房门,狠狠地揽着桃夭夭的纤腰将她逼到了墙角。 “洛云锡你……”后面的话桃夭夭没有说出来,瞬间便淹没在洛云锡一个深且长的吻当中。 洛云锡的呼吸声很粗重,拥住她的力气也很大,几乎将她的纤腰折断。 洛云锡的这个吻也很霸道,是从未有过的霸道。 一个长吻下来,她差点背过气去。 直到她口中的空气逐渐稀薄,软软地瘫在了洛云锡的臂弯当中,洛云锡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洛云锡,我都已经听说了,是不是真的?” 桃夭夭双手捧着洛云锡的脸,鼻翼间萦绕的熟悉的香味让她深埋在心底的思念越发浓郁起来。 看着眼前这张虽然憔悴,却依旧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桃夭夭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对洛云锡的依恋和思念竟然如此之深。 洛云锡没有说话,桃夭夭微肿的红唇让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内疚与心疼。 他定定地看着桃夭夭许久,才张开双臂将桃夭夭深深地拥进了怀中。 “先别说话,让我抱一会……” 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拥紧了桃夭夭,将下巴抵在了桃夭夭的颈窝。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像是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 “我在,我在呢……”洛云锡声音里的疲惫让桃夭夭狠狠地心疼了那么一瞬间,她伸出胳膊环着洛云锡的腰,像安慰阿黄一样小声安慰着洛云锡,一边安慰,还一边轻拍着洛云锡的后背。 “……夭夭……我已经跟皇上请辞回封地了……皇上也已经准了……” 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轻拍着洛云锡后背的手微微一顿,片刻之后,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父王受了重伤,玄幽军大败,我必须得回去。”洛云锡沉声说道。 桃夭夭再次点头:“我知道……” 她从洛云锡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洛云锡的眼睛:“大概是什么时候?” 洛云锡低头看着桃夭夭,眼底是桃夭夭怎么也看不穿的浓稠:“……时间已经定了,三日之内。” 桃夭夭眼神微闪,她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所有不舍:“今天是腊月二十四,连元日都过不了了是吗……” 桃夭夭的失望让洛云锡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他紧了紧握住桃夭夭胳膊的手,沉重地说出了那几个字:“夭夭,对不起……” 桃夭夭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低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笑着抬起头来,眼底却隐隐含着泪水: “为何要跟我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不回来了! 难道你还担心自己不能在大婚之前大败天晟吗?” “自然不是!”洛云锡沉声开口,眼底划过一丝嗜血的冷冽:“我会将天晟国君的首级斩下送到你面前,当做你我大婚的礼物!” 桃夭夭一个恶寒,狠狠抖了抖身子。 她嫌弃地撇撇嘴,伸手推了推洛云锡的胸膛:“嘁——我才不要这如此恶心人的礼物!” 洛云锡眼神微闪,将桃夭夭拥得更紧了些,并没有被桃夭夭推开。 看着桃夭夭脸上的嫌弃,他张了张嘴,试探着问出了一句话:“那……我将整个天晟打下来给你如何?” “打下整个天晟?”桃夭夭“噗嗤”一声弯起了嘴角,几颗贝齿露着,笑得像只温顺的兔子。 她挑着眉梢点了点头:“好啊!只要你敢给,我就敢要!” “但凡你想要的,不论是什么,哪怕我洛云锡的这条命,我都会给!”洛云锡看着桃夭夭的眼睛开口,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这不是情话,情话尚有真假,这是他的承诺,若有违背,不得好死的承诺! 桃夭夭被洛云锡的郑重逗笑了,她伸出手去,用力在洛云锡胸前锤了一拳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还要留着你这条命好好替我做事,好好让我折磨呢!” 看到桃夭夭眼底的泪光隐去,洛云锡终于弯起了嘴角。 他伸出手去捏了捏桃夭夭的俏脸:“是啊!我已经预见我后半辈子将要遭受到的折磨了!我的世子妃了不得啊!竟然能十招之内破了我洛云锡的剑阵!”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79章 你信我吗 “那是!”桃夭夭一把拍开了洛云锡的大手,脸上一派洋洋自得:“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我相信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了!” 洛云锡点头轻笑:“你早就已经赢了!在你面前,我早就没有了任何还手之力。” “我说的是光明正大的比试!”桃夭夭的俏脸微红,跺了跺脚背转过了身。 洛云锡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在床边的矮榻上坐下:“过来这边坐,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么认真做什么?搞得人紧张兮兮的!还要我给你举行一个欢送仪式不成?”桃夭夭开玩笑说道。 “坐下!说正事!”洛云锡将桃夭夭按坐在了矮榻上,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好,你说,我听!”桃夭夭踢掉鞋子蜷缩进了榻上,抱着膝盖歪着脑袋,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我给你的那块玉,你可随身带着?”洛云锡扯过一旁的薄被子盖上了桃夭夭的脚丫。 桃夭夭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腰侧的荷包:“一直装在这里面呢,红菱替我守着它呢,安全得很!” “拿出来。”洛云锡对着桃夭夭伸出了手掌。 “做什么?”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却依言伸出手去,在荷包里摸索了好一阵子之后,她取出了那块背面刻着“洛”字的那块玉。 洛云锡接过那块玉,耐心地解开了穿在玉孔当中的那根绳子。 “低头——”他示意桃夭夭低下头。 桃夭夭“哦”了一声,直起身子低下了头。 洛云锡将手里的那块玉小心地戴在了桃夭夭的脖子上,在桃夭夭的后颈处打了一个死结。 桃夭夭随手摸了摸颈后的死结,又用手扯了扯绳子的长度,一张俏脸瞬间就黑了:“你将绳子放得这么短做什么?还打死结,我怎么解开啊!” “不许解开,要一直戴着!”洛云锡板起了脸,不由分说地将那块玉塞进了桃夭夭的衣领当中。 “可是……我脖子里戴着我娘给我的那块血玉呢!”桃夭夭嘀咕了一句,随手就将玉剑山庄的那块血玉扯了出来: “戴这么些玉做什么?要不,我把这块血玉取下来吧!” “不许取!”洛云锡一把按住了桃夭夭的手,“两个都得戴着!” “可是……好重的!”桃夭夭委屈地撇撇嘴。 “再重也得戴着!没得商量!”洛云锡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低头看到桃夭夭脸上的委屈,他又放软了语气: “听话,让你都戴着,自然有都戴着的理由,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它或许可以保护你!” “那……好吧!”桃夭夭终于点了点头。 洛云锡还有三天就要启程回封地了,她犯不着将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时间浪费在耍小性子上。 “听洛冰说,你最近在研究医书?”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笑着对洛云锡呲了呲牙,并没有说出她这些日子突飞猛进的成就。 “研究谈不上,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翻一翻的。” “我让人从阁里送来了几本书,是师父的珍藏,给你打发时间用。” 洛云锡起身去了书架边,伸手从书架的最顶端取下了几本书来。 书页有些发黄,一看就有些年代了。 桃夭夭接过那几本书随手翻了翻,顿时眼前一亮。 手里的这几本医书,记载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她在其他医书上琢磨不透的疑问,仿佛一道纽带一般,将她在两个世界里的积累所学联系在了一起。 只看了一眼,她就再也撤不开眼睛了。 “这几本书送你了,回去之后慢慢看,现在,你要认真听我说话!”洛云锡“啪”地一下将桃夭夭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医书合上了。 桃夭夭护好了手里的医书,依依不舍地将医书抱紧在怀中:“说吧,我听着呢。” 洛云锡坐在了桃夭夭身边,伸出胳膊将她揽了过来:“我会将祁风留下,你若是想联系我,就来玄幽王府找祁风。” “为什么要将祁风留下?”桃夭夭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祁风是你的贴身侍卫,你还是将他带走吧!” “别打岔,听我说!”洛云锡将桃夭夭的脑袋按在了怀中,“我身边还有洛飞,你见过的……玄幽封地遥远,我这一去,若是顺利,不出一月定会赶来,若是不顺利,可能会误了婚期……” 桃夭夭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洛云锡的下文。 洛云锡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我会尽量赶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还有一个多月呢!急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没发生的事情,没有必要费脑筋去想!”桃夭夭开口说道。 大不了,婚期延期。 或者…… 她也可以去玄幽封地找他? 听说玉剑山庄距离玄幽封地不远,她去玉剑山庄做客的时候,说不定顺便就去了呢!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听桃兄的话,不可任性,也不要偏听偏信,你目前交的那些朋友,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小心桃潜。”洛云锡又说。 桃夭夭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抬起头来:“你消息灵通,紫苏父亲的事,你一定也听说了吧?听说紫苏这几日都在定国公府,我可以去看她吗?” 洛云锡想了想之后点点头:“可以,但是必须要让洛冰陪着!” “洛冰现在的功夫,说不定还不如我厉害呢!”桃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洛云锡抬起手指轻敲在了后脑勺。 她“哎呦”了一声捂住了脑袋:“你打我做什么!” 洛云锡再次板起了脸:“洛冰在紫云城多年,早就摸透了各路人心,我是怕你识人不清,出了突发情况应付不了才让她陪你去的!不是让她陪你打架的!” 桃夭夭吐了吐舌头:“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洛云锡犹豫了片刻,忽然压低了声音,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夭夭,你相信我吗?”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太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你所指的,有具体一些的吗?是相信你这个人?还是相信你做的事?” 洛云锡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化成了一声轻笑: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你只要记住,不管我将来做了什么事情,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与我为敌,我也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桃夭夭被洛云锡的一本正经逗笑了,她伸手捏了捏洛云锡腰侧的肉:“洛世子,我可以将这话当成你说的情话吗?” 洛云锡俊脸微红,轻咳了两声之后,他伸手拍开了桃夭夭不安分的小手。 “咕嘟”一声轻响,伴随着洛云锡喉结的微动,桃夭夭清楚地听到了洛云锡轻咽口水的声音。 空气里忽然安静,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目光掠过洛云锡那两片薄唇,她的脸也“唰”地红了下来。 她小心地动了动身子,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之后,她伸出手掌扇了扇凉风,还顺带着将衣领最上方的一个扣子解开了:“这房间里……怎么这么暖和!” 看到桃夭夭若隐若现的锁骨,洛云锡黑了黑脸。 他伸出手去,粗鲁地将桃夭夭的扣子扣紧了。 回头看了一眼房门,他又伸手替桃夭夭整了整头发:“有人来了。” 桃夭夭“哦”了一声,忽然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掀开被子弯腰下了矮榻,刚刚穿上鞋子,她就听到了门外祁风的声音。 “公子,桃大人来了,说是……来接世子妃回府!” 桃夭夭双目圆睁,猛地从矮榻上站了起来:“我哥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 洛云锡被桃夭夭那副被抓包之后的滑稽模样逗笑了,他清了清嗓子开口:“知道了,先将他请去花厅喝茶,我这就过去!” “是!”祁风答应着走远,桃夭夭在房间内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被洛云锡连拖带拽地拉到了花厅里。 “……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看到端着茶盅的桃灼,桃夭夭顿时心虚起来,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到了桃灼身边,不敢看桃灼的眼睛。 出乎意料的,桃灼似乎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还宠溺地轻笑了一声。 “再要不了几日,咱们定远侯府和玄幽王府就是一家人了,我来串个门又怎么了?怎么?还没嫁过来呢,就摆主人架势了?就不欢迎哥哥了?” “我哪有!”桃夭夭娇嗔地跺了跺脚,激起桃灼和洛云锡好一阵笑声。 “好了,不逗你了,我来找云锡商量些事情,你先去花园里走一走。”桃灼看了一旁的祁风一眼。 在得到洛云锡的暗示之后,祁风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对桃夭夭指了一个方向:“世子妃,这边请——” “得了吧你!还用你带路?这玄幽王府还有我找不到的花园吗?”桃夭夭抬手给了祁风一拳,“走!陪我过两招去!” 祁风苦笑着答应了一声,迅速带着桃夭夭远离了花厅。 二人离开之后,桃灼便收了脸上的笑,洛云锡也郑重了起来。 “桃兄,请随我去内室说话!”他抬手指了指花厅侧面的小门。 桃灼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跟在洛云锡的身后朝那扇门走去。 …… 夜色微沉。 紫云城。 紫云客栈后院。 “啪——啪啪——啪啪啪——” 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接连响了两遍。 敲门声落下之后,房内传来了一个声音:“进!”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是一个低着头带着斗篷的高大的男子,摘掉斗篷之后,他露出一个光头。 看到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那个背影,他恭敬地跪了下去:“小人鲁域见过殿下!” 严齐缓缓转过身,绕过书架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起来吧,消息打探的如何?” “谢殿下!已经全部打探清楚了!”鲁域压低了声音开口。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到了严齐身边,脸上难掩兴奋: “殿下,小人接到了天晟传来的飞鸽传书,消息确凿无疑!两次交战下来,玄幽军确实大败,已经接连丢掉了两座城池。” 跟鲁域的兴奋不同,严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将桌上的一张地图展开,认真看了许久之后,他微微摇了摇头。 “玄幽军向来以强悍勇猛、所向披靡着称,带军的各路大将都是有勇有谋之人,本殿跟玄幽军交战多年,还从未遇见过他们接连丢失两座城池的时候……” “殿下,您怎么忘了?玄幽军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鲁域压低了声音开口,“殿下,玄幽王现在可是在咱们手上!那洛世子又不在,玄幽军没了主帅,军心不齐,自然也就一败涂地了!” “就算主帅不在,玄幽军也不至于如此不成器!”严齐再次摇了摇头: “不对!本殿来九渊之前曾经暗中吩咐过李润按兵不动,只让他固守,进攻事宜等本殿回去再说。 没有本殿的吩咐,李润是不可能出兵的…… 而玄幽军失了主帅,又恰逢临近元日,也不可能主动出兵……” 严齐的眉头越锁越紧:“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殿下!小人觉得您这是多虑了!李将军大败玄幽军,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您为何还总是愁眉不展的?依小人看,这很明显就是临近寒冬,玄幽军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鲁域越来越兴奋,“殿下,西北战事已经不足为惧,昨日您跟薛相见面谈得如何?可有达成什么协议?” 严齐冷笑了一声:“薛嵩这个狗贼,竟然敢在本殿面前耍花招!他还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本殿是绝对不会将玄幽王交到他手里的!” “殿下说得是!就算咱们在他地盘上,也绝对不能失了威风!”严齐点点头,眼中划过一丝阴狠:“他若是敢对殿下不敬,小人就出手拧断他的脖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0章 变数都要好好的…… 严齐黑着脸瞪了鲁域一眼:“拧断了他的脖子,你觉得你我二人还能活着离开紫云城吗?” 鲁域被严齐那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小人只是不想看着薛相在殿下您头上作威作福!” 严齐冷笑了一声:“放心!他暂时还不敢跟本殿撕破脸…… 对了,李庆已经有几日没消息了,你试着换种方式联系联系他。 还有,这几日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你就不要来这里了,紫云城里认识你的人不少,别让他们循迹找来。” 鲁域慌忙应了一声“是”,“小人怎么忘了,您见薛相的时候,是易了容去的,整个紫云城里,除了那个洛世子,估计没有人识得您真正的尊容了!” 严齐扯了扯嘴角:“谁说没有?洛云锡的那个世子妃,不就见过本殿吗?” 鲁域微微一愣,因为不清楚严齐的心思,便赔着笑“呵呵”了两声。 “鲁域你说,若是本殿将洛云锡的世子妃据为己有,洛云锡会如何?”不知想到了什么,严齐忽然笑着开口。 鲁域被严齐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硬着头皮小心地说道: “殿下,桃家的那个丫头,不太好惹,要不,您还是换个人吧?小人看着太子的那个妹妹景蓁公主就挺好,您若是喜欢,小人这就进宫去给您擒来!” 严齐伸出食指摆了摆:“本殿早就说过,不喜欢温顺的绵羊,咱们天晟风俗,还是抢来的女人最有味道……” 似是下定了决心,严齐抬起头来:“洛云锡不是已经请旨回玄幽了吗?你去做些事情,将他拦下,本殿要然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是如何被抢走的!” 鲁域眼角抽了抽:“殿下,阻拦洛世子回玄幽可以,但是您在紫云城动手抢人,是不是还得再……考虑考虑……” “本殿心意已决!她的仰仗不就是洛家和沈家吗?现在沈、洛两家早就已经自顾不暇,那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安排下去,就按本殿的吩咐去做便好!”严齐对着鲁域招了招手。 鲁域叹了一口气,抬步上前将耳朵附在了严齐嘴边。 严齐低声对着鲁域耳语了几句,鲁域点点头,告退之后重新戴上斗篷离开了。 严齐重新在桌边坐下,他提笔蘸墨,低头在纸上画了一幅画—— 是一副早春桃花图。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严齐轻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将手里的毛笔投进了笔架当中。 他站起身来,抬掌挥灭了桌上摇曳的烛火:“听说紫云城的桃花开得比盛京要早上近半个月呢…… 本殿千里迢迢来紫云城一趟,总要看一眼桃花的璀璨才好……” …… 薛府。 书房。 “当当当”的敲门声响起,得到房内薛嵩的同意之后,薛楚萧推门走了进去。 “父亲,您找我?”薛楚萧对着薛嵩行了一礼。 薛嵩“嗯”了一声,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先坐吧。” “谢父亲!”薛楚萧在薛嵩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薛嵩的吩咐。 “为父昨日,已经见过他了,只是他易了容,没能见到他的真面目,想要暗中搜查也无从查起……”薛嵩沉声开口,眼底划过一丝狠厉:“那小子确实如传闻所说,是个狠角色!虽然年轻,却丝毫不可小觑!” 薛楚萧点点头:“父亲跟他谈得如何?他同意将人交出来了吗?” 薛嵩沉着脸摇摇头:“他要我配合他将洛云锡困在紫云城,说等到天晟侵占十座城池之后再说……” “十座城池!”薛楚萧激动地站起身来,“父亲,严齐那小子竟然如此狮子大开口!您可千万不能答应他啊!” 薛嵩皱眉看了薛楚萧一眼:“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还不坐下!” 薛楚萧看了薛嵩一眼,重重地坐在了椅子当中:“父亲,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就算要谋事,但也不应该以牺牲咱们九渊国土为代价!” “糊涂!”薛嵩微怒,沉声呵斥了薛楚萧一句, “你以为为父还真将玄幽看在眼里了?玄幽封地的那些城池,地处西北,物资稀少,一直是世人眼中的不毛之地,只有他们野蛮的天晟人才会将穷乡僻壤的玄幽当宝!” “父亲!就算再穷乡僻壤,那也是咱们九渊的国土!您从小就教育孩儿,男子汉要保家卫国……” “我是告诉过你男子汉要保家卫国,但我也同样告诉过你好男儿要志向远大!只有舍得了孩子,才能套得住狼!”薛嵩沉声打断了薛楚萧的话。 薛楚萧住了口,再次看向薛嵩的时候,他的眼底少了些之前的敬重,多了几分失望。 他垂着脑袋低下头:“……所以,父亲您是同意严齐的交易了?用九渊的十座城池换他的大军压境了?您就不怕与虎谋皮吗?” “你要记住,咱们现在的敌人,并不是严齐,而是太子,是玄幽王!为父不过是借外部的力量铲除异己而已!”薛嵩冷眼看着薛楚萧,“为父做这些的目的,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薛家?” 薛楚萧张了张口,还想反驳几句,最终却叹了一口气:“父亲,十座城池,地图上看着很小,可是那里面住着的,可都是成千上万的咱们九渊人啊……” 薛嵩“啪”地一声拍了一把桌子,狠狠地瞪了薛楚萧一眼:“跟你妹妹相比,你不光不够聪明,心还不够狠!多跟你妹妹学着点吧!” 薛楚萧继续垂着头:“孩儿是不够聪明,所以,父亲需要孩儿做什么,还请您跟孩儿指明,免得孩儿参悟不透……” “好!”薛嵩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借刀杀人你会不会用?” 薛楚萧微愣之后点了点头:“会!” “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你懂不懂?”薛嵩又问,“我要让洛云锡和太子成为鹬和蚌,让咱们成为渔夫,你有没有办法?” 薛楚萧似懂非懂:“父亲,您……可不可以说得更清楚一些?” 薛嵩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抬手对着薛楚萧挥了挥手:“附耳过来!” “是!”薛楚萧站起身来,隔着桌子将身子探了过去。 …… 用过晚饭之后,桃夭夭陪着沈卿尘说了一会儿话,因为惦记着洛云锡送的那几本医书,桃夭夭便站起身来告辞,打算回房去看书。 刚刚站起身来,她就听到了外面白芨的声音。 “夫人,侯爷带着大公子和三公子过来了。” 沈卿尘疑惑地跟桃夭夭对视了一眼:“他们几个怎么一起过来了?” 桃夭夭想了想:“回来的路上,哥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府之后就去世安苑找父亲了,可能是有什么事要说。”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婚事了,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沈卿尘说着站起身来,桃夭夭拉住了她的手,扶着她朝外面走去,刚刚转过屏风,就见到了迈进门来的桃桓父子三人。 “孩儿给母亲请安!”桃灼和桃峥对着沈卿尘施了一礼,沈卿尘松开桃夭夭的手,上前扶住了桃灼兄弟二人。 “快过来这边坐,你们几个怎么一起过来了?”沈卿尘牵着桃灼和桃峥的手去了椅子边坐下,话却是对着最后面站着的桃桓问的。 桃桓笑了笑:“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正好他们两个都在,索性就一起过来了。” “什么事这么郑重?”沈卿尘吩咐白芨上了一壶茶,自己坐在了桃灼和桃峥的中间。 “母亲,是关于您启程去玉剑山庄的事情!”桃灼笑着开口, “夭夭的婚事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正巧玉枫让人捎信过来,说舅父身体不适,异常思念您,所以,孩儿跟父亲商议了一下,打算将您先送到玉剑山庄去。” “你舅父怎么了?他身子不是一直都很硬朗吗?”沈卿尘担忧地皱了皱眉头,“就算身体不适,不是还有玉枫呢?而且,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启程,不太合适吧?” 桃灼笑了笑:“就是因为快过年了,所以舅父才愈发思念您呢!您跟舅父,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吧?上次他来看您,还是阿峥刚满七岁的时候,您糊糊涂涂的,看得他心里也难受,现在知道您好了,他不亲眼看一看,总是不放心的。” “可是……从紫云城去玉剑山庄,快着快着也得七八日呢,我们一家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过个年,我不想……” “母亲,我会陪您一起去,还有姐,她也跟咱们一起走!”桃峥站起身来蹲在了沈卿尘的腿边,“舅父信中说,他给我找了几套剑法古谱,给我当新年礼物呢!” 沈卿尘嗔怪地瞪了桃峥一眼:“你就惦记着剑谱!咱们都走了,你父亲和哥哥怎么办?” “母亲,您不用担心我和父亲,过完这个年,我们也会去玉剑山庄暂住的!”桃灼笑着开口,抬头看了桃桓一眼,他又说:“而且,父亲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沈卿尘闻言看向了桃桓,桃夭夭也好奇地抬起了头。 桃桓轻咳了两声:“是关于夭夭婚事的…… 洛世子三日后就要启程回玄幽了,此去西北一路遥远,南征北战变数极大,夭夭的婚期耽误不得,我是想着,让夭夭先行出发去玉剑山庄等他。 若是洛世子此去顺利,就让他们在玉剑山庄完婚,若是婚期真的误了,我就让灼儿送夭夭去玄幽。” 听了桃桓的话,沈卿尘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你的考虑,倒也周全,就是时间上仓促了些……” “我已经让蒋文去备车了,明天在家里准备一天,不出意外的话,后日一早你们就会出发。” 桃桓看看沈卿尘,再看一眼桃夭夭,眼底满是不舍,“拉车的马匹全部是千里良驹,路上不耽误的话,你们还能赶在元日之前到达玉剑山庄。” “后天就走吗?”桃夭夭张了张嘴,这……太突然了! 幸好,她今天偷偷溜去见了洛云锡一眼。 原以为会是她送洛云锡离开,没想到她竟然比洛云锡离开得还要早。 “是!后天就走!”桃桓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哥会将你们送出大凉山外,我挑选了十名无影卫随行,一路上也都有玉剑山庄的人接应,等进了晋城,就到了玉剑山庄的地界了,玉枫会亲自下山迎你们。” 沈卿尘点了点头:“好吧!我心里有数了,我听你们的,后日一早便出发去玉剑山庄。” 桃桓松了一口气,眼底的不舍愈发浓重起来,炽热的目光将沈卿尘看得低下了头。 “爹,娘,你们先说着话,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桃夭夭知道桃桓还有话要跟沈卿尘说,便站起来告辞。 洛冰还在相府没有回来,她得先让洛冰回来再说。 “走吧,我送送你。”桃灼笑着对桃夭夭开口,顺便还给桃峥使了个眼色,兄妹几人关门离开了房间:“顺便嘱咐你跟峥儿几句话。” 桃夭夭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听!你还要送我们出大凉山呢,在车上再说也不迟!” 桃灼摇头轻笑了两声:“都说孪生子心有灵犀,这话果然不假!你说的这话,跟阿峥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的!”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桃峥,正好看到桃峥对着她挑了挑眉梢。 “好了,明天父亲安排了家宴给你们送行,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桃峥抬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又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桃峥的肩膀:“夭夭,阿峥,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 桃夭夭点点头,轻轻地将脑袋贴进了桃灼的胸口,顺带着还将桃峥一把拉了过来,兄妹三人牢牢地抱在了一起。 桃夭夭喉头一哽,努力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喃喃地低声开口:“哥哥和爹爹也要好好的!” 桃峥红了眼,沉声开口:“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母亲和姐的!我保证!” 桃灼欣慰地笑了笑,将桃峥和桃夭夭二人拥得更紧了些:“我们都会好好的……”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1章 告别 农历腊月二十五,小年的第二天。 不知是因为西北战事的严峻,还是因为沈卿尘等人的离开,定远侯府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送行宴定在了中午,一大早桃夭夭就独自一人出了府。 因为骑马的技术已经娴熟了,她便没有让人套车,只让门房牵了一匹马出来。 定远侯是武将出身,定远侯府的家规比起其他府邸来要松一些,再加上定远侯对桃夭夭的溺爱,所以桃夭夭何时出门,又是以何种方式出门,都是自由的。 比起其他各府的小姐前呼后拥一大堆,然后窝在马车里什么都看不到,桃夭夭更喜欢马背上的风景。 出了定远侯府之后,她一路向东,策马直奔桃花斋。 若是真的离开紫云城,她第一个要告别的,就是陶轩,她都已经好久没见过轩哥哥了,上次来就没见到人。 然而,这一次去桃花斋,她又扑了个空。 六子和孙掌柜的言辞闪躲让她心里有了些不安,告别孙掌柜祖孙二人之后,她立即调转马头去了永安巷。 在永安巷外随手买了些东西之后,她牵着马进了巷子口。 看着头顶的“沈宅”二字,她利索地跳下了马背,然后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门上的铜环。 “有人在吗?”一遍敲门声无人回应,桃夭夭又加重了几分力气,却依旧没等到回应。 就在她决定翻墙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院内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怯生生的女子声音:“谁啊?” “我,桃夭夭!”桃夭夭隔着院门应了一声,门内犹豫了片刻之后,一名丫头打扮模样的侍女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这位姑娘,请问您找谁?”那丫头疑惑地打量了桃夭夭一眼,总觉得眼前这人看起来有些熟悉。 “你叫四喜是吗?”桃夭夭笑着开口。 这个丫头她认识,当初她装扮成柳府的管家来找柳氏的时候,还跟这个四喜说过几句话,知道四喜是个伶俐且衷心的丫头。 听到桃夭夭一口点破自己的名字,四喜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姑娘,您……认得我?” “认得!”桃夭夭笑着点头,“你们家里都有谁在呢?静姑娘和敏姑娘在吗?我是轩哥哥的朋友,也是你们家静姑娘和敏姑娘的朋友!” 听到桃夭夭提及陶轩的名字,四喜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偷偷抬头,认真地打量了桃夭夭一眼,然后慌忙点头: “在呢,桃姑娘赶快里边请!我这就去请静姑娘出来!” 桃夭夭应了一声,她将马拴在了门外,又等着四喜关紧了房门,然后跟在她身后走过穿堂去了内院。 刚刚下了穿堂的台阶,她就看到了迎着她匆匆走来的陶静。 “大姐姐,别来无恙!”桃夭夭笑着对陶静开口。 似是没想到桃夭夭会忽然来访,陶静脸上有些惊奇,微愣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打招呼,可是张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一连转换了好几种称呼之后,她终于将最后一个称呼叫出了口。 她对着桃夭夭福了福身子,微微低了低头:“民女陶静见过世子妃!” 她身后的四喜也慌忙福了福身子。 桃夭夭无奈地摇摇头,将手里拎着的包裹递给四喜之后,她上前扶起了陶静: “大姐姐不用多礼,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叫我夭夭便好!” “民女不敢!世子妃里边请!”陶静站直了身子,拘谨而客气地将桃夭夭往屋里请。 “不用了!”桃夭夭客气地站住了脚步。 陶静的那声“世子妃”一出口,她就知道她们两个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之前那个在葡萄镇陶家还处处护着她的陶静,已经跟自己渐行渐远了。 “我来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跟你打听打听轩哥哥的事情。” 桃夭夭伸手指了指墙角的一个石桌,“咱们去那边坐会儿吧,我还有事,不能久留!” “是!”陶静低了低头,依言跟在桃夭夭身后去了石桌旁边,却始终不肯坐下。 “你还是坐下吧,这样站着,我没法跟你说话。”桃夭夭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陶静再应了一声是,拘束地在桃夭夭对面坐了下来。 桃夭夭开门见山:“这些日子我忙了些,没顾上去桃花斋,上一次去已经是半个多月前了,却没见到轩哥哥,刚才我又去了一次,却还是扑了个空。 孙掌柜他们说轩哥哥去远路进货了,我不信,所以便过来问问你,轩哥哥到底去哪里了?” 陶静低着头静静地听桃夭夭说完,然后低声开口: “轩哥哥没在紫云城,半个多月之前,他来这里看过我和敏儿一次,说他要出一趟远门,给我们留下了够花很久的银两,又说我们若是有事就去桃花斋找孙掌柜,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他没说去哪里吗?你都没问一句吗?”桃夭夭皱了皱眉头。 陶敏自嘲地摇摇头:“轩哥哥的性子,世子妃应该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没有人能问出来…… 我问了,他只说要过一阵子才会回来,让我们好好在家呆着。” 桃夭夭“嗯”了一声,抬头环视了一眼院中的场景,她又问:“家里就四喜你们三人吗?陶敏去哪里了?” 陶静点点头:“就我们三人,陶静性子活泼,新结交了几个朋友,这几日总不在家。” 桃夭夭皱了皱眉头:“轩哥哥不在,就你们几个弱女子,也让人不太放心…… 这样吧,回去之后我跟哥哥提一句,若是你们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定远侯府找人帮忙,我会跟门房那边说一句的。” 陶静感激地点头:“多谢世子妃!民女记下了!” 桃夭夭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了,陶敏交的那些朋友你也多帮她过过眼,别什么人都结交,当心别让人骗了。” 陶静也站起身来:“多谢世子妃提醒,民女会看好她的。” 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陶静又是这副唯唯诺诺的表情,桃夭夭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欲望,便站起身来告辞。 陶静和四喜站在门口一直目送桃夭夭出了永安巷的巷口才转身回了院内。 “静儿小姐,您为何不告诉那位桃姑娘,轩少爷去玉剑山庄的事情?” 关紧院门之后,四喜小心地对着陶静开口。 “轩哥哥不会希望她知道的……”陶静轻叹了一口气,见四喜似有不解,便又开口解释: “玉剑山庄跟定远侯府是姻亲,沈庄主是夭夭的亲舅父,而轩哥哥的亲生父亲,很有可能是死在沈庄主的手中,轩哥哥之所以瞒着夭夭,就是因为不想让夭夭为难。” “静儿小姐,您的意思是,桃姑娘知道了之后也会去玉剑山庄吗?”四喜小心地问道。 陶静对陶轩的心思她是知道的,而陶轩对桃夭夭的心思,她也听陶敏提过,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陶静点头“嗯”了一声,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夭夭重情义,若是知道了轩哥哥的去向,又怕他有危险,说不定真的会去找他……” 陶静抬起头来看着四喜:“四喜,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坏女人?” 四喜慌忙摆手:“不是的静儿小姐,您误会了!奴婢只是随口问一句。” 陶静苦笑了一声:“我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明知道夭夭对轩哥哥根本没有那种心思,却还是想掐断任何一丝他们相见的可能…… 明知道轩哥哥对我根本就是兄妹之情,却还是痴心妄想地想要在他心里寻一席之地……” “静儿小姐……”四喜还想再劝两句,最终却化成了一声轻叹。 …… 从沈宅离开之后,桃夭夭又买了些上好的补品去了定国公府。 傅紫苏的父亲傅衡一事被曝光出来之后,定国公夫人因为伤心过度,再次思念起了已故多年的独子,便开始一病不起,傅紫苏当天就回了定国公府,这几日一直伺候左右。 桃夭夭知道定国公对桃灼有提携之恩,而她自己跟傅紫苏又是相见恨晚的知己好友,于情于理,她早该前来拜访才是。 正好这次定国公夫人生病,她便顺理成章地前来探望,顺便跟傅紫苏告个别。 从定国公夫人身边离开之后,傅紫苏将桃夭夭一直送到了院门口。 听闻桃夭夭要离开的消息,傅紫苏无语低头了好久,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眼眶已经犯了红,隐隐有被强行压下的泪水在眼底浮现。 桃夭夭张开双臂抱了抱傅紫苏:“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下次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你跟蓝景钰连孩子都有了呢!” 本是想劝慰傅紫苏几句,却将傅紫苏说得红了眼。 她用力抱紧了桃夭夭,瘦弱的身子在微微发抖,瞬间就泣不成声: “夭夭,我是个不孝的女儿,竟然爱上了仇人之子……若是……若是我知道父亲的死跟德妃有关,我这辈子就算不嫁,也不会对誉王殿下起半点心思……” 桃夭夭伸手轻拍着傅紫苏的后背:“听我说紫苏,这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蓝景钰的错,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让你们来承担后果…… 老国公不是都说了嘛,事情已经过去了,斯人已逝,所谓的那些证据早就不足以说明什么了! 或许,真的如德妃所说,是有心之人存心栽赃嫁祸呢?而且,我听说皇上已经因为此事禁了德妃的足,让她好好思过,也算是给了傅家莫大的面子了!” 傅紫苏从桃夭夭肩上抬起头来,用手里的锦帕轻轻拭了拭眼泪: “虽然祖父他老人家已经选择了原谅,但是我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 “刚才在房里的时候,我可是都已经听到老国公开口赶你回去了,你打算在这里住到何时才回去?”桃夭夭挑了挑眉梢。 傅紫苏摇摇头:“誉王殿下昨日曾经让管家来接过我一次,我以侍奉祖母为由将人又打发回去了。” “等下次誉王府再派人过来,就回去吧。”桃夭夭耐心地劝慰道。 傅紫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放心不下祖母,到时候再说吧……” 二人在花厅里坐了一会儿,桃夭夭见日头已经快到了头顶,便站起身来跟傅紫苏告辞。 牵马离开定国公府的时候,她在街角偶然遇到一个人,见她从定国公府出来,那人还低头跟她打了声招呼。 桃夭夭看了那人一眼,认出那人是傅紫苏的弟弟傅云泽。 跟傅云泽打完招呼跳上马之时,她无意间朝傅云泽出来的街角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那个背影,像极了她的那个二哥桃潜。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傅云泽和桃潜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她在马背上想了一路,直到前方一阵马车轱辘声响起,她才控制着缰绳将马往边上靠了靠。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她的身边缓缓驶过,风声吹起的瞬间,她看到了马车中端坐着的蓝景钰。 目光如炬,面容清冷,跟她的视线交汇了那么一瞬间便一闪而过。 看着誉王府的马车驶去的方向,桃夭夭心里为傅紫苏松了一口气。 且不说紫苏在蓝景钰心目中的地位如何,能让心高气傲的蓝景钰亲自来接,只这一点,至少紫苏在誉王府的地位是无人能撼动的。 想到蓝景钰,桃夭夭忽然又想到了傅云泽。 那日她跟紫苏在茗香阁小聚,傅云泽去接紫苏回定国公府,她清楚地看到了傅云泽眼中的恨意,这恨意,难道是因为蓝景钰? 傅云泽是皇后的亲侄子,而桃潜又是太子的人,这么一联想,也就不难解释傅云泽会跟桃潜认识了。 只是……他们二人同时在这个时候出现,又恰好遇上蓝景钰也来定国公府,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 桃夭夭坐在马背上又想起了心事,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匆匆骑马赶来的洛冰。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2章 马蜂窝……践行…… “小姐,终于找到您了!”洛冰“吁”了一声勒住了马匹,“您让我好找啊!” 看到洛冰,桃夭夭是惊喜的。 “你怎么找来了?那边没事吧?”她笑着问道。 “那边”,指的自然是薛府,洛冰应该是接到她让桃伦带过去的消息之后赶过来的。 洛冰摇摇头:“那边的事不着急,倒是小姐您……我竟然才知道您要离开的消息!”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这不第一时间就让桃伦去通知你了嘛!”桃夭夭拉扯着马缰往路边靠了靠,好奇地回头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洛冰策马跟了上来:“我跟二小姐告假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回了定远侯府,门房说您孤身一人出了门,我第一个便想到了桃花斋。 可是到了桃花斋一问,孙掌柜说您早就离开了,我便又赶回了定远侯府,门房却说您根本没回来。 就在我着急之时,可巧又遇上了大公子,他让我来定国公府碰碰运气,所以我才又赶过来的。” “还是哥哥懂我!”桃夭夭笑着对着洛冰吐了吐舌头。 洛冰不赞同地摇摇头:“小姐,您不该一个人出来的。” “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再说不是还有桃伦暗地里跟着我了吗? 走吧,中午了,回府!” 桃夭夭笑着摆了摆手,轻轻夹了夹马肚子,二人一前一后地朝定远侯府奔了过去。 二人的背影在街角消失之后,一旁的角落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来。 那人将宽大的帽檐抬起,露出的是桃潜那张阴狠怨毒的脸。 …… “什么?你说赵氏可能有身孕了!”桃夭夭的一口茶水“噗”地一声喷出了大老远。 洛冰远远地跳了开去,好笑地跟桃夭夭又续上了一杯茶:“我也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 桃夭夭坐直了身子:“那……要怎么样才能确定?” 洛冰憋了笑:“自然是请大夫把脉才能确定了。” “那……万一不是呢?”桃夭夭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洛冰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小姐,您难道不觉得,要如何找借口请大夫把脉才是最大的困难吗? 至于是也不是,就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了!那赵氏小心谨慎,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让府医请脉的,再说了,她自己可能都还不知道呢。” “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你又是怎么看出端倪的?”桃夭夭更疑惑了。 洛冰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在桃夭夭耳边开口:“二小姐说,赵氏跟那个侍卫李志早就勾搭在了一起,这男欢女爱的,有孩子是正常的,至于是如何看出端倪的……” 洛冰神秘地笑了笑:“小姐,您可别忘了,我是从哪个地方出来的……我在醉欢楼呆了那么久,若是连一点笼络人心的手段都没学到,也就白混了这么些年了!” 见桃夭夭还是大睁着两眼不明白,洛冰又说: “我借着二小姐的名头暗中收买了赵氏院中的一个丫头,又借着聊天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套出了赵氏每个月小日子的日期,本来是闲来无事暗中算了一下,谁知道一算就算出事来了…… 这个赵氏,这个月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好几天了。” 洛冰的话让桃夭夭听得暗自咂舌,她抬起头看了洛冰一眼,装模作样地对着洛冰抱了抱拳头: “洛冰啊洛冰,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却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佩服!佩服!” 洛冰说的那个测算方法,类似于她那个世界测算排卵期的方法。 这个方法在她那个世界里几乎是作为常识存在的,但是在这个相对来讲比较落后的世界里,已经算是很超前了。 洛冰豪爽地摆了摆手:“小姐,您就别挖苦我了!我这还不是被逼的? 醉欢楼做的是开门迎客的生意,避子汤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是避子汤喝多了对身子也不好,我也就只能学一些邪魔外道的东西了……” 洛冰神秘地又往桃夭夭跟前凑了凑: “这法子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医婆告诉我的,您还别说,还真管用! 醉欢楼的姑娘们按照方法记住了自己最要紧的那几日,就那几日喝一喝避子汤,很少有中招的呢!”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洛冰,这可不是什么邪魔外道的东西!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说到这里,她便悻悻然住了口,抬起头来的时候,果然听到洛冰满脸疑惑地问她:“什么学?什么依据?” 桃夭夭轻咳了一声,咂了咂嘴巴转移了话题:“听你的意思,那赵氏自己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洛冰点头“嗯”了一声:“虽然现在不知道,但是她生过孩子,有经验,自然早晚都会觉察到的。 我是想着,最好能在她自己发现之前将这件事捅出来,不能让她有化解的机会。 小姐您想,这事儿若是捅了马蜂窝,薛府自然就自顾不暇,应该也就没有精力找咱们麻烦了!”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薛楚萧不能人道,赵氏却怀孕了,这确实是个马蜂窝,只是…… 她有些可惜地皱了皱眉头:“只是,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恐怕看不到这出好戏了。” 洛冰笑了笑:“小姐,不是还有我了吗?明日一早,您跟夫人和三公子他们先走一步,我留在薛府看看情况就骑快马去追你们,至多三日,一定能追上!” 桃夭夭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 她对着洛冰招了招手:“我有个办法,不过,得需要桃依依的配合……” 洛冰附耳过去,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在洛冰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洛冰连连点头。 “小姐,我还以为我的方法已经万无一失了,没想到您这一招更妙!我知道了,这就赶回去跟二小姐商量!” “去吧,回去的时候当心些,还是易容成迎春的样子。”桃夭夭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 洛冰应了一声,匆匆跟桃夭夭告辞之后转身离开。 …… 洛冰离开不久,白芨就过来请桃夭夭,说花厅里已经备好了宴席,人都已经到齐了,让桃夭夭前去赴宴。 桃夭夭收拾了片刻之后自行去了花厅,见花厅里果然如白芨所说,人都已经到齐了,连好几日没见过的程氏也来了。 还有坐在角落里的桃潜——这是桃夭夭第一次跟他同桌吃饭,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他。 桃潜的样貌很好地遗传了桃桓和程氏的优点,生得一表人才,容貌也算是少有的俊俏了,据说也有几分才气。 只是可惜,他的上面还有一个更加出色的桃灼,让世人提到桃家公子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骑马定边疆的大公子桃灼。 而在桃大公子下面,世人往往想到的又是那个无法无天的京都小霸王桃峥,而恰恰将这个尚算出色桃二公子桃潜忘在了脑后。 所以,桃夭夭看着桃潜的时候,总是能一眼看出桃潜眼底的不甘与嫉恨。 在座的人,除了桃潜有些不合群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笑意盈盈,就连程氏看着桃夭夭的时候,脸上也是一片和善。 桃夭夭将这份和善归结于她对桃依依的帮助,她让洛冰暗中去薛府的事情,程氏是知道的。 当然,程氏之所以高兴,还是因为明日里娘的离开。 而且,娘的离开还是占了大部分原因。 娘一走,阿峥和她又不在,定远侯府又会成为程氏的天下了,她自然是高兴的。 “好了,既然夭夭来了,咱们就开始吧!”桃桓清了清嗓子开口。 他对着桃夭夭招了招手:“来,坐到这边来。” 桃夭夭看了一眼桃桓指的那个空位,那是一个空在桃桓和沈卿尘之间的位置。 她笑了笑,抬步走到了沈卿尘身边,然后撒娇地扯了扯沈卿尘的胳膊:“娘,我跟你换换!我想跟哥哥坐在一起!” 沈卿尘的另外一侧坐着的是桃灼,闻言之后轻笑了一声,眼底是了然一切的清明。 桃桓眼神微闪,先小心地看了沈卿尘一眼,然后才轻咳了一声,又犹豫地开口:“卿尘,既然夭夭要跟灼儿坐一起,那你……” 沈卿尘没有说话,嗔怪地瞪了桃夭夭一眼之后,她起身坐在了桃桓身边。 桃夭夭则高高兴兴地一屁股坐在了桃灼和沈卿尘的中间。 “今天这顿饭是家宴,我也不多说了……”桃桓端着酒杯开口,他深情款款地看了沈卿尘一眼: “大家也都知道,明日卿尘和夭夭,还有阿峥,他们就启程去玉剑山庄了,咱们这顿饭,就当是给她们践行了!” 说完,桃桓举着酒杯一饮而尽,却又因为喝酒喝得急而呛咳了好几声。 “慢点喝!伤还没好利索呢,还喝什么酒?”沈卿尘看了一眼桃桓,声音温柔,眼底波光流转。 桃夭夭坏笑着看着沈卿尘的脸,还偷偷在桌底下踢了踢桃灼的脚。 昨晚桃桓和桃灼他们来玉笙居说完启程的事情之后,桃灼便带着桃峥先行离开了,桃夭夭也很有眼色地早早回了自己房间。 沈卿尘见桃桓腿伤未痊愈,身边又没有个伺候的人,便又亲自扶着桃桓将他送回了世安苑。 这一送之后,便没回来。 很晚的时候,桃夭夭去找白芨,问要不要过去世安苑那边迎一迎,却被白芨的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笑得恍然大悟。 她的爹爹和娘亲,在将要暂别的前一日,终于重修旧好了,这应该也算一个好消息吧! “夫人,大小姐,三公子,奴婢也敬你们一杯!祝你们此去一路顺风,平平安安抵达玉剑山庄!” 程氏端着一杯酒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着沈卿尘和桃夭夭举了举酒杯。 桃夭夭从桌上端起酒杯,连着自己的和沈卿尘的一起:“我娘身子不好,我替她喝了……” 话音未落,酒杯却被桃灼顺手夺了去:“女孩子家喝什么酒?” 他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桃峥面前,另外一杯对着程氏举了举:“我和阿峥替母亲和夭夭谢过程姨娘!” 桃峥没有说话,只听话地端起桃灼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程氏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又讪笑着开口:“大公子对大小姐,当真是爱护得紧!大小姐真是好福气!” 桃灼笑了笑:“父亲早就说过,夭夭是我们桃家的宝贝,自然要好好爱护!” 桃夭夭“呵呵”地干笑了两声,低下乖巧地扒饭。 一顿践行宴吃得还算和谐,桃灼的话不多,大多是桃夭夭和桃峥斗斗嘴,沈卿尘时不时地则开口数落几句。 只有桃潜,从始至终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宴会结束之后,桃夭夭跟桃峥又开始了雷打不动的过招,二人打打闹闹地最早离开了花厅。 桃桓则开口让沈卿尘陪他走一走。 沈卿尘点头答应之后,便站起身来到了桃桓的身边,打算将桃桓搀扶起来,却冷不防被刚刚走到身边的程氏绊了一下。 事情发生的太快,没人看清程氏是如何出脚的,就连距离沈卿尘最近的桃灼和白芨都没来得及伸手去拉。 众人只听到沈卿尘了轻呼了一声,呼声过后,她跟桃桓便一起跌在了地上。 她在上,桃桓在下。 是桃桓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避免了她往后直跌下去,而桃桓自己,却因为还未完全恢复好的腿上而跌在了地上,恰好成了沈卿尘的肉垫。 “侯爷!夫人!你们没事吧!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程氏惊叫了一声扑在了地上,慌忙就要伸手去拉沈卿尘,却被已经赶到的桃灼不客气地一把拉了开去。 “对不起夫人!奴婢是怕您一个人扶不住侯爷,想要上前帮忙的,不知怎么就绊倒您了……” 程氏低着头跪在地上,脸上满是自责,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够了!”桃桓怒气冲冲地对着程氏开口,“若是卿尘出了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侯爷,我没事……”沈卿尘抬头看了桃桓一眼,声音温柔,笑意盈盈,似乎并未受伤,可是桃桓却微微变了变脸色。 沈卿尘的声音,乍一听是温柔,仔细听来却是虚弱的颤音。 桃桓距离她最近,已经清晰地看到了沈卿尘额上细密的汗珠。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3章 几日后的风云突变 “卿尘!”惊怕之下,桃桓的声音也带了几丝颤音。 沈卿尘用力扯了扯桃桓的衣袖,用尽全力对他摇了摇头,之后便再也没了丝毫力气,软软地跌在了桃桓怀中。 桃桓压下眼底的心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到正常语调:“灼儿,将你母亲背回世安苑去!” “是!”桃灼没有多话,红着眼蹲在了沈卿尘的跟前。 白芨小心地从地上搀扶起了沈卿尘,沈卿尘借着桃桓和白芨的力量伏趴在了桃灼的背上。 “母亲,您扶好,孩儿要站起来了。”桃灼往上托了托沈卿尘,小心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然后快步朝着世安苑走去。 “侯爷,您也赶紧起来吧!”管家蒋文上前将桃桓搀扶起来。 桃桓站稳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冷着脸到了程氏面前,然后弯下腰去狠狠地打了程氏一巴掌。 这一巴掌带着滔天的怒意,打得程氏“啊”地一声惨叫扑倒在了地上。 她伸手捂住了高高肿起的半边脸,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怨恨:“侯爷,奴婢不过是无心之失,您就要置我于死地吗!” “置你死地又如何!若是我一剑杀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当做无心之失?”桃桓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氏,忽然“唰”地一声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拔出一把剑来。 程氏惊叫了一声,再也顾不得争辩,慌忙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桃桓的身边。 “潜儿!潜儿快救我!你父亲要杀了我!”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桃潜身边。 桃潜上前一步站在了程氏的面前,虽然是求情,面上却是一片平淡,似乎程氏的死活跟他根本没有一点关系:“父亲,姨娘罪不至死,请您手下留情!” 蒋文也在一旁劝道:“是啊侯爷,明日夫人和大小姐她们就要启程了,今日实在不宜见血啊!否则会不吉利的啊!” 蒋文的话让桃桓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恶狠狠地看着程氏,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句:“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完,他将手里的剑狠狠地插在地上,转身朝着世安苑走去,蒋文也慌忙跟了上去,霎时间,花厅里伺候的下人也走了个干净。 四周仅剩了程氏母子的时候,桃潜忽然冷笑了一声。 程氏低头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不满地看了一眼桃潜:“潜儿,你还笑得出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我差点没命!” 桃潜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一丝阴狠的得意:“姨娘此言差矣,您不过受区区一次惊吓,却让我得到了这么有用的消息,也算是值得了!” 程氏一愣,抬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潜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桃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要想知道什么意思,你让身边的人去世安苑打听打听不就行了?依我看,那个沈卿尘,怕是活不到抵达玉剑山庄了……” 说完,桃潜“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程氏捂着高肿的半边脸。 …… 世安苑。 沈卿尘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桃桓紧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正在诊脉的桃灼,不放过桃灼脸上任何一丝轻微的神色变化。 桃灼的眉心越锁越紧,轻叹了一声之后,他将手从沈卿尘的手腕上撤了回来,又轻轻地扯过被子给沈卿尘盖好。 “怎么样灼儿?你母亲没事吧?”桃桓沉声开口。 桃灼摇摇头:“玉枫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母亲的身子,或许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玉枫留下的药呢?玉枫不是还留了药吗!”桃桓的双目通红,沙哑着声音对着身后的白芨低吼。 白芨咬着嘴唇摇摇头:“侯爷,夫人今日的药已经服过了,玉枫少爷特意交代过,每日至多只能服一副药,多了的话,夫人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呢……”桃桓喃喃自语了片刻,眼底忽然划过一丝狠意,他扶着床帏猛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程蓉——我杀了他!” “侯爷不可!就算程姨娘不绊夫人这一下,夫人怕是也撑不到玉剑山庄了……” 白芨一个大步挡在了桃桓面前,“夫人昏迷之前特意暗示过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她这么些天的勉强支撑就白费了啊!” “原来她一直在强撑着……原来她一直瞒着我啊……”桃桓跌坐在床边,嘴唇剧烈地抖动着,神色瞬间暗淡了下来,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 “卿尘……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让我替你痛……” 声音悲悲戚戚,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桃灼红着眼睛转过身来,白芨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一声闷声轻咳响起,瞬间吸引了房内几人的注意。 “卿尘,你醒了……”桃桓红着眼睛将沈卿尘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沈卿尘扯了扯干涩的嘴角摇摇头:“什么样的大夫能比玉枫的医术高明?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她对着白芨招了招手,示意白芨将她扶坐了起来。 白芨在她身后垫了床被子,和桃灼一起将她扶了起来。 沈卿尘喝了一口水湿了湿喉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别告诉夭夭和阿峥……白芨,待会你替我上上妆,千万不能让夭夭看出端倪来…… 还有,待会你告诉她,今晚,我就留在世安苑了,让她自己一个人用晚膳吧……还有,明日要早起赶路,今晚别睡太晚。” 白芨红着眼睛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夫人,您就别操心别人了,求您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明日一早您也要启程了,您身子这么虚弱,又如何能经受得住长途跋涉啊!” 白芨说着,忽然对着桃灼跪了下来: “大少爷!我知道您将夫人和小姐她们送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夫人她真的经不起任何颠簸了啊!我求求您,能不能不让夫人离开,能不能……” “白芨住口!咳咳——”沈卿尘激动地斥责了白芨一声,又掩着嘴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桃灼双眼红得像桃子,他低着头在床边跪了下来:“母亲,孩儿不孝,竟然不知您的身子已经虚弱成了这个地步,可是……您真的不能呆在紫云城啊……” 桃灼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母亲,孩儿不能告诉您太多,只能告诉您……要不了几日,紫云城就会风云突变,孩儿没有把握能护得住您和夭夭…… 玉枫说过,只有玉剑山庄的浣灵池才能医您身上的伤……只是孩儿不孝,不能随侍您左右……” “灼儿,你无需自责,母亲都知道,若非出了你们父子二人都担不下的大事,你们又怎么舍得让我带着夭夭和峥儿离开呢?” 沈卿尘伸出手去,颤抖着手将桃灼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桃桓:“你们几个都听我说……我早就已经打算好了,离京之后就让白芨找个借口将夭夭和峥儿支开,我会跟夭夭她们分开走…… 我们带去的人,全部都过去保护夭夭,我和白芨会引开路上的那些不轨之人……” “不行!”沈卿尘的话没有说完,立刻就被桃桓打断了,“我不会让你和白芨单独离开的!若真是那样,我还不如将你留在我身边!” 沈卿尘虚弱地笑了笑:“要我留下,那你要如何跟夭夭解释?若是撒了一个谎,之后就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这一个谎,夭夭冰雪聪明,你瞒不住她的!” “那我也不会同意你和白芨孤身一人离京!”桃桓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知道我的脾气,离京之后,就由不得你了!”沈卿尘笑着对桃桓说道,“若是天可怜见,能让我活着走到玉剑山庄……” “母亲!求您别说了!”桃灼哽咽着打断了沈卿尘的话,“都是孩儿没用!护不住您,也护不住夭夭……孩儿没用……” 沈卿尘红着眼揽住了桃灼的肩膀:“好孩子,快别这么说,能得你们兄妹三人叫一声娘,是母亲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母亲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事,但是母亲相信你们!也相信老天爷一定不会那么残忍,不会让咱们一家人就此分开…… 母亲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等着在玉剑山庄迎接你们的那一日……” 沈卿尘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着桃灼的脸:“……灼儿,答应母亲,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 她抬头看了一眼桃桓:“还有,保护好你爹……” 桃灼重重地点了点头:“孩儿向您保证,孩儿一定保护好父亲!” “好孩子……”沈卿尘笑着点点头,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 冬日里的午后显得尤为短暂,桃夭夭在练武场跟桃峥好好地过了一把十八般兵器的瘾,斗了个酣畅淋漓才回了房。 等她舒服地泡完热水澡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白芨已经替洛冰将她一路上的衣物全部收拾好了,她便自己动手收拾了一些随身的东西。 除了不离身的那两个大荷包之外,她还在包袱里装了洛云锡刚刚送她的那几本医书,还有前些日子缠着白芨送她的一套易容工具。 自然,洛云锡给她的穿云剑和破云针也都带上了,还带了一些桃灼不知从哪里给她淘来的一些防身的小暗器。 至于沈玉枫之前留给她的那些药,她则随手放在了另外的包袱里。 研究了这么久的医书下来,她已经可以自己动手配置一些简单的蒙汗药之类的迷药了,而且是独家仅有的配方,自然不稀罕沈玉枫的那些了。 她还可以照着医书,又结合自己那个世界的所学和脑海中的那些千金不换的药方配一些解药,只是,她依旧没有学会把脉。 因为她根本没有练手的机会,她懂医这件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不能光明正大地找人去号脉,只能每日里对着自己和洛冰的手腕长吁短叹。 晚膳是白芨让人给她送到房里来的,顺便告诉她沈卿尘今晚留在世安苑不回来了,还嘱咐她让她早些休息。 听到沈卿尘在世安苑的消息,桃夭夭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的,她现在已经还是幻想着他们一家人在玉剑山庄重逢的场景了,还有,她还幻想着桃桓说的那句话。 桃桓说,玉剑山庄距离玄幽比紫云城离得近,若是可以的话,便让洛云锡和她在玉剑山庄晚婚…… 月上三竿的时候,桃夭夭已经有了些许困意。 她托着腮帮子在窗前看了半天的月亮,弯弯的一个小月牙,白白亮亮的,颜色像极了洛云锡爱穿的那身月牙白的锦袍。 桃夭夭打了个哈欠,目光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掠过半掩的那扇窗户了。 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洛云锡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应该是知道的吧?洛冰都已经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洛冰也是个小叛徒,虽然是她的贴身侍女,却从来没忘记过她上一个主子,估计她每日里吃了几碗饭跑了几圈路,洛冰都会告诉给洛云锡知道吧! 臭没良心的洛云锡,她都已经跑去玄幽王府看他了,也不知道今晚他会不会来…… 这样想着,桃夭夭竟然伏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 定远侯府。 浅云阁。 竹林。 一阵风声响起,洛云锡的身影轻轻地落在了桃灼的身后。 桃灼缓缓转过身来,淡笑着对着洛云锡开口:“我还以为你会先去玉笙居。” 洛云锡笑了笑:“就算要去玉笙居,也会先来浅云阁征得桃兄的同意才行。” 桃灼扯了扯嘴角,伸手对着洛云锡指了指一旁的石凳:“亦安兄请坐——” “桃兄请——” 二人推辞着在石凳上坐下。 石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一壶酒,还有左右两个酒杯。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4章 三杯酒三句托 桃灼拿起酒壶,将托盘里的两个酒杯都斟满了酒,然后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 “我敬亦安兄一杯,预祝亦安兄两日后的西行一切顺利!” 洛云锡也端起了酒杯:“多谢桃兄!” 桃灼又倒了第二杯酒,话语中带了几丝恳求:“这第二杯……我希望你好好对待夭夭,还有,玄幽距离玉剑山庄不远,你跟玉枫又是至交,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对玉剑山庄也能照顾一二。” 洛云锡郑重地点点头:“我洛云锡对天发誓!这辈子就算付尽天下人,也不会付了夭夭,至于玉剑山庄……” 洛云锡顿了顿,然后自嘲地轻笑了一声:“玉枫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眼里也是揉不得一粒沙子的,怕就怕他因为父王的事情对我误会颇深,再加上我欺骗他一事,不肯接受。” “他对你的误解,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的,你将他骗回玉剑山庄,也是为了他好,他会想明白的!” 桃灼伸手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还有陈管家和长公主他们对你的误解,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想明白的。” “多谢桃兄理解!”洛云锡真诚地看着桃灼说道。 桃灼笑了笑,抬手又斟了第三杯酒。 “这第三杯……我希望亦安你记住一句话,不管将来你要做什么事,或是成为什么样的人,都要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玄幽虽然环境艰苦,玄幽王却治下严谨,勤政爱民,百姓无不称赞!将来……我希望亦安你也能同令尊那样!” 洛云锡认真地点了点头,眼中波光流转:“我会的!”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又劝道: “皇后和德妃之间终有一战,覆巢之下无完卵,定远侯府不管站在哪一边都很被动,总要得罪另一方,桃兄不如跟着夭夭一起离开。” “多谢亦安好意,我还要留在紫云城打探舅父的消息。” 桃灼叹了一口气,“玉剑山庄树敌太多,多少黑白两道中的人都盯紧了舅父,这次他下山来京,消息怕是早已泄露出去,如今我只希望玉枫能够稳住玉剑山庄,不要给有人之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桃兄放心,我会让人暗中留意玉剑山庄的,还有沈庄主,一定能逢凶化吉!”洛云锡说。 桃灼欣慰地笑了笑,终于放心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去看看夭夭吧。”桃灼站起身来笑着说,“母亲和白芨不在,洛冰还在相府没回来,玉笙居今晚只有你们俩,你跟夭夭好好告个别。” 洛云锡垂了眸:“多谢桃兄。” …… 天刚破晓之时,桃夭夭就睁开了眼。 睁开眼之时,她看到的是床顶上的那一片桃红。 桃夭夭猛然坐起了身,第一时间便是去看窗户。 窗户是紧闭的,窗外已经隐隐发白。 她不是趴在桌上等洛云锡了吗?怎么又跑床上来睡了? 桃夭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得好好的衣裳,还有床边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鞋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片段—— 一些她以为是在梦中的片段…… 她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身侧那一片带了些褶皱的床单。 身侧的那一片床单上,似乎还隐隐有一些梅香的清冽未曾散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桃夭夭扯了扯嘴角,又重新和衣在躺在了床上,仿佛昨晚陪她和衣而眠的那个人还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白芨打发丫头来伺候她起床,她才依依不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定远侯府的最后一顿早饭的气氛有些沉闷,在座的只有他们一家五口,少了昨日的程氏和桃潜,桃夭夭也没有细问。 吃过饭后,桃灼让人将马车赶来了世安苑,说是天气不太好,怕沈卿尘见风,所以便扶着她从世安苑里直接上了马车。 桃夭夭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若隐若现的太阳,没能明白桃灼说的天气不好究竟“不好”在哪里。 挥手告别的场景比桃夭夭想象中的要好一些,所有的人,包括她在内,都没有预料中的难舍难分。 临上马车之前,桃桓狠狠地抱了抱沈卿尘,沈卿尘又转身抱了抱桃灼,然后便在桃灼和白芨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夭夭,阿峥,照顾好母亲,有事多跟白芨商量,随时保持联络。” 桃灼亲自牵着马,不放心地又低声嘱咐了桃夭夭好多话。 就这么步行着,牵着马车出了世安苑的院门,又出了定远侯府的大门,一直到走出定远侯府的那条街,他才依依不舍地将缰绳交到了身边一直跟着的侍卫手里。 赶车的人是桃灼千挑万选出来的侍卫,暗处有多少人桃夭夭不知道,明处随行的一共是十名侍卫,两名赶车,其余的八名跟着桃峥一起骑马随行。 桃夭夭和沈卿尘、白芨三人坐在了前面一辆马车上,后面的那辆马车装满了她们随身带的东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沿着正街一路往西,行至无人之处的时候,便缓缓加快了速度,逐渐消失在桃桓和桃灼的视线里。 “父亲,母亲她们应该已经出了内城了,孩儿扶您回去吧。”桃灼轻声在桃桓耳边说道。 桃桓“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早就不见了踪影的马车,然后缓缓转身朝着院内走去。 走了两步之后,他忽然回头看了桃灼一眼,然后沉声开口: “你随我来书房,跟为父讲一讲你和洛世子谋划的那些事!” 桃灼的步子微微一顿,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笑着点了点头:“好!” 从这里到书房还有一段距离,他应该能想出一些说辞来应对的。 …… 赶车的侍卫车技很好,马车也是桃灼亲自盯着特制的,宽敞而舒适,桃夭夭在马车上丝毫没有觉得颠簸。 沈卿尘的精神不太好,上了马车之后就昏昏欲睡,桃夭夭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芨聊着天。 白芨将特制的座位放倒,铺成了一个临时的软塌,沈卿尘刚一躺下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桃夭夭怕吵醒了沈卿尘,便没有继续跟白芨说话,而是侧着身子掀开了车帘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她看着窗外那些风景缓缓地倒退,或熟悉或陌生,当远远看到那座横跨在紫云河上的桥时,桃夭夭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她跟轩哥哥走散,没有路引,没有盘缠,就随着好心的商队漫无目地来到了紫云城。 她在紫云城过的第一个晚上,就是在紫云河边的桥底下度过的。 如今的紫云河边依旧热闹,河上的漕船依旧南来北往地穿梭着,只可惜,她要暂时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紫云河是紫云城的一座标志,过了紫云河之后,她们就算彻底离开紫云城了。 桃夭夭轻轻放下了车帘,说不惆怅是假的,好在身边还有娘和桃峥陪着,而且,两日后洛云锡就要启程西去了,玄幽跟玉剑山庄是同一个方向,说不定,她在路上还能遇上洛云锡呢。 这样想着,桃夭夭的心情便又好了些。 马车内的沉寂让桃夭夭也有了些困意,她便靠着车壁打起了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一个微小的颠簸,她瞬间便醒了过来,低头一看,沈卿尘也睁开了眼睛。 “夫人,您醒了?要不要喝口水?”白芨轻声问道。 沈卿尘点点头,在桃夭夭和白芨的搀扶之下坐了起来。 湿了湿嘴唇之后,她开口问道:“到哪里了?” “已经出城两刻钟了夫人……”白芨轻声开口,话音未落,她忽然皱了皱眉头,因为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桃峥的冷喝。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路?”“呛”地一声,桃峥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桃三公子莫怪!在下兄弟二人有事要求见桃大小姐!还请桃三公子赐俺们兄弟一见!” 马车外一个声音响起,听到那个熟悉的“俺们”,桃夭夭瞬间一愣。 他们怎么来了? 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俩人了! “要见我姐可以,先报上名来!”桃峥丝毫不让。 面前这两个人的衣着打扮看起来有些古怪,而且两个人长得还一模一样,他一时想不起来这俩人是什么来头。 听到桃峥的话,车外的两人犹豫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回桃三公子话,小人是花羽和花沐,奉洛世子之命前来投靠桃大小姐!” “姐夫让你们来的?” “洛云锡让你们来的?” 异口同声的问话声,分别从桃夭夭和桃峥的口中传出。 桃夭夭一把掀开车帘从马车当中跳了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花羽和花沐兄弟二人讪笑的脸。 见桃夭夭出来,花羽上前一步笑着开口: “女侠,俺终于追上您了!”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干笑了两声:“你们还是叫我桃姑娘吧!洛云锡打发你们兄弟二人跟着我做什么?” 花羽憨厚地咧了咧嘴:“洛世子说俺本质不坏,也算立了功,就免了俺们兄弟两个的死罪! 又看俺们两个还有点用处,说只要跟着您俺就能活命!于是便让俺们兄弟二人护送女侠您去玉剑山庄。”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我身边有人,你们不用跟着我,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花羽固执地摇摇头,招呼了花沐一声,兄弟二人“噗通”、“噗通”地对着桃夭夭跪了下来: “女侠,俺求求您了,您就带上俺们吧!俺们兄弟俩可能干了!砍柴烧水,洗衣做饭,除了不会生孩子,俺啥都会!”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了!”桃夭夭黑着脸打断了花羽的话,她挑了挑眉梢: “你们两个确定要跟着我吗?你们不是得罪过我舅舅吗?怎么还敢跟着我们回玉剑山庄?” 花羽兄弟二人点头如捣蒜:“就是因为跟玉剑山庄有过节,所以俺才要跟着您的! 洛世子说了,只有跟着您,俺才能活命!” 桃夭夭为难地挠了挠脑袋,低声对着兄弟二人斥责了一句:“别跪着了,先起来,我去跟我娘说一声!” “好嘞!谢女侠!”花羽兄弟二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喜滋滋地低着头站在一旁。 桃夭夭伸手掀开车帘:“娘,您看……” 沈卿尘虚弱地对着她笑了笑:“既是前来投奔的,又有几分本事,哪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就让他们跟着吧!” 桃夭夭微微一愣,她原还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说服沈卿尘才行,没想到沈卿尘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得到沈卿尘的同意之后,桃夭夭便让花羽兄弟二人进了队伍,又叮嘱了他们几句话,让他们绝对服从命令,他们也满口答应下来。 有了花羽兄弟二人的加入,他们这一行便凑足了十五个人,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花羽他们话多又勤快,很快便和周围的侍卫打成一片,只有桃峥却始终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盯着他们,尤其盯着他们,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靠近马车。 因为他已经从身边侍卫口中问出了这俩人的来头。 人人喊打的采花贼罢了!姐夫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放心地让他们跟着姐姐!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马车逐渐进了山林,路上的行人瞬间稀少起来,路两旁高大的树木遮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太阳,马车内顿时暗了下来。 “娘,等过了这座树林咱们就准备午饭吧?您早饭吃的少,肯定已经饿了!” 桃夭夭伸手摸了摸沈卿尘的手,沈卿尘的手冰凉冰凉的,让桃夭夭有些担忧。 沈卿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白芨一眼。 待看到白芨对她使的那个眼神之时,沈卿尘才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我还真有点饿了呢……”沈卿尘笑着开口,又说: “夭夭啊,你性子活泼,窝在马车里一上午了,肯定也累了吧,不如出去骑一会儿马?顺便也能跟花羽他们说说话,。”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5章 布局入局 “好啊!”桃夭夭兴奋地点了点头,她早就跃跃欲试地想去骑马了,之前练马的时候都是在院子里,要不就是去小马场,很少有放开了跑的时候。 刚才在马车上她是怕沈卿尘会闷,所以才留下陪她说话,现在得到沈卿尘的同意,她自然求之不得。 看着桃夭夭和桃峥撒开了欢儿在前头带路,沈卿尘的眼底划过一丝带着黯然的慈祥。 她轻轻放下车帘,长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嗽过后,她放下掩着嘴巴的锦帕,锦帕当中是一滩浓稠的血,白芨瞬间便红了眼。 她哽咽地接过那方锦帕藏好,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满脸泪水。 “夫人,我求求您,再坚持几日!到了玉剑山庄,您就有救了!小姐和少爷他们不能失去您啊……” “我又何尝愿意离开他们……”沈卿尘终于缓和了过来,她用干净的锦帕拭了拭嘴角的血迹,压低了声音对白芨开口:“不耽误时间了,你跟灼儿派来的人是如何约定的?” 白芨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大公子说,等到了林子深处,让您喝完药,用了午膳就会让人动手…… 他还让我告诉您,小姐和三公子聪明绝顶,不真动手的话,怕是瞒不了他们,所以,明处的这些侍卫是不知道大公子和您的计划的,大公子让咱们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沈卿尘点点头,又问:“灼儿还说了什么?” 白芨想了想,又说:“大公子说,您的打算千万不能自己先提出来,小姐会起疑心的,他说,一定要让三公子或是小姐自己提出来。” 沈卿尘微愣:“夭夭和峥儿提出来?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原本还想细问,大公子却但笑不语,只让咱们见机行事。”白芨说。 “好吧,或许是灼儿另有安排。”沈卿尘点点头,又问:“侯爷派来暗处随行的,一共有多少人?” 白芨眼神微闪,迟疑了片刻低下了头:“……四十人。” 沈卿尘冷了脸:“你撒谎!你当我不知道培养一个无影卫有多难吗?四十人?定远侯府的无影卫一共才有多少人?说实话?到底带来了多少人!” 白芨身子一抖抬起头来,终于说了实话:“回夫人,是……二十人。” “将这二十人,全部都给夭夭带走,告诉她咱们带来了四十人,明白了吗?”沈卿尘又说。 白芨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知道了夫人。” “娘!前面有一处平坦的小山坡,咱们就选在那里歇一歇吧!”桃夭夭兴冲冲地策马回头,在车帘外对着沈卿尘大声叫道。 沈卿尘将车帘掀开了一道缝,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递给桃夭夭一方锦帕:“看你这满头汗,赶紧擦一擦,别着凉了!” “谢谢娘!”桃夭夭接过锦帕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又策马追上了桃峥,姐弟二人跟侍卫一起张罗起午饭来。 桃夭夭打发了花羽兄弟二人去找柴火烧水,侍卫们张罗着午饭,白芨则忙着沈卿尘的药,桃夭夭还特意露了一手,给沈卿尘熬了一碗药膳,一顿简单而精致的午饭很快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侍卫们收拾好了随车的东西,桃夭夭也被沈卿尘叫回了马车小憩,一行人很快就踏上了征程。 饱餐之后的桃夭夭昏昏欲睡,上车之后便缩在沈卿尘身边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被一阵剧烈的颠簸动静惊醒了,惊醒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外面桃峥的厉喝声:“保护母亲!” 马车乍停,桃夭夭从角落里捞起那把穿云剑来:“娘,出事了,我出去看看!”话音落下,她已经从车门里钻了出去。 马车外的景象瞬间让她傻了眼。 她们这一边不过才十几个人,对上的却是对方的一群人。 那些人全部黑巾蒙面,手里拎着长刀,足足有二三十人,将她们的马车围得密不透风。 “你们是什么人?”桃夭夭被侍卫们护在了中央,看起来不太显眼,她便翻身跳上了最近的一匹马。 “你可是桃夭夭?”为首的那人沉声问道。 桃夭夭微微一愣,难不成这群人还是冲着她来的? 她清了清嗓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正是桃夭夭,你们又是谁?” 那人阴仄仄地笑了两声:“要你命的人!” 话音落下,他对着带来的人挥了挥手:“将这丫头给我拿下,其余的人,凡是阻拦者,一律格杀勿论!” “是!”整齐划一的喝声响起,将桃夭夭胯下的马震得长嘶了一声。 桃夭夭勒了勒马缰绳,拔剑冷哼了一声:“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一个手势扬起,周围顿时喊声震天,两队人马瞬间便交战在一起。 “阿峥,擒贼先擒王!”桃夭夭对着桃峥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地朝着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冲了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实打实地跟人交战,对方有人多势众,且不知深浅,说不紧张是假的,她都已经能感觉出来剑柄上的汗水了。 “姐,那人的功夫不及我,你先别出手,赶紧回去!”桃峥一把拉住了桃夭夭手里的马缰。 “怎么了?”桃夭夭愣了。 看到自己这一边有侍卫受了伤,她上前一脚踢翻了一个黑衣人。 “他们是在试探你!别暴露了你身上的功夫!”桃峥压低了声音匆匆说了一句话,瞬间就冲在了最前方,跟那名为首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夭夭,赶紧上车来!”沈卿尘急迫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桃夭夭刚刚抬步,却又后退着摇了摇头。 这群人很明显是奔着她来的,她不能上车,不然会连累了娘。 但是,刚才阿峥的话又提醒了她,那群人现在根本不知道她的深浅,她不能贸然出手,不然,泄露了自己的功夫之后,他们就会想到“以功渡功”这件事,娘也一样很危险。 左思右想无果之下,桃夭夭只得在花羽和花沐的掩护下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局势。 好在黑衣人虽然人多,但是总体实力却要逊色一些,几十个回合交战下来,双方身上或多或少地都负了伤,还有两名黑衣人重伤倒地,不知是死是活。 而为首的那一名黑衣人,则被桃峥一剑砍在了左肩,顿时鲜血直流。 “臭丫头,你给我等着!”黑衣人恶狠狠地瞪了桃夭夭一眼,又是一个手势起落,黑衣人顿时撤退了干干净净,连地上那两名不知死活的黑衣人也被同伙带走了。 “桃满,带人收拾一下,包扎好伤口立即赶路!”桃峥沉声开口。 桃满,是那个兼做马夫的那个侍卫,也是他们这一行十人的侍卫长。 桃满答应了一声,立即指挥手下去打扫战场。 桃夭夭心有余悸地掀开了车帘:“娘,您没事吧?” 沈卿尘摇摇头笑了笑:“娘被你们保护得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桃夭夭的脸上划过几丝歉意,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娘,我不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想出手将他们赶走,却又怕暴露了我身上您传给的武功。” “傻孩子,跟娘还说什么对不起?”沈卿尘摇了摇头,目光顺着桃夭夭掀开的车帘往外看了过来:“咱们带来的人都没事吧?” “三四个人受了些轻伤,都无大碍!”桃峥走上前来,“姐,你觉得这群人是什么来头?” 桃夭夭摇摇头:“不知道……这里距离京城不过半日的路程,他们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些!” “会不会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桃峥看了桃夭夭一眼,眼底满是戏谑。 桃夭夭黑了黑脸:“我能得罪什么人?或许,是他们嫉妒我长得好看?” “咳!咳咳!——”桃峥被自己的口水呛咳了一下,“平时这么聪明,关键时候却差点坏事!刚才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是不是打算一招过去将那人给劈了?” 桃夭夭理亏地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声开口:“我这不是没正式跟人打过架,一时激动手痒了嘛!” 桃峥看了看桃夭夭,再看一眼沈卿尘:“姐,我忽然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桃夭夭示意桃峥说下去。 “你看,咱们才刚出京城就遇上了埋伏,这一路西去,路上遇上的刺客肯定也少不了,咱们两个倒是无所谓,但是母亲就不行了!”桃峥弯腰钻进了马车,又示意桃夭夭上车。 桃夭夭心中一动,似乎知道了桃峥想说什么,正好,她刚才也有过这个念头。 桃夭夭弯腰进了马车,见沈卿尘和白芨的脸色有些古怪,便也没多想。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我刚才也犹豫了片刻,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我不太放心娘。”桃夭夭伸手拉住了沈卿尘的手。 虽然喝过了药,又吃了她熬的药膳,沈卿尘的手还是像刚才一样冰凉。 “夭夭,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沈卿尘反手握住了桃夭夭的手,心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灼儿果然是料事如神,他这是布了一个局,引夭夭入局呢。 夭夭和峥儿担心连累她,自然会提出分开走,根本无需她开口。 沈卿尘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开始埋怨起老天的不公。 她的这些儿女如此懂事,老天爷却不给自己多陪他们几年的时间…… “娘,您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桃夭夭伸手晃了晃沈卿尘的手臂。 沈卿尘瞬间回神:“什么提议?” “就是咱们分开走的提议啊!”桃夭夭说道,“我怕我跟着您一起走会连累您,所以想跟您分开走。” 沈卿尘抬头看了白芨一眼,轻笑着点了点头:“好啊!你和阿峥给我留两个人就行了,咱们在玉剑山庄再相会。” “娘,我说的是我自己走,让阿峥跟您一起!”桃夭夭说道。 “不行!”沈卿尘摇摇头,“阿峥你们两个一起走,我有白芨陪着就行了。” “不行!那群人是冲着我来的,我自己上路反而好行事!”桃夭夭用胳膊肘捣了捣桃峥,桃峥慌忙点点头:“母亲,您就听姐的吧,就她那身变态功夫,没有几个人能斗得过她的!她不跟您在一起反而更能放开了手脚打架!” 沈卿尘微微皱了皱眉头,本着先支开一人算一人的态度,她点头同意了:“那好吧,阿峥跟我一起走,夭夭带着暗处的那些无影卫离开。” “不用了!”桃夭夭摆摆手,“我带着花羽和花沐二人离开就行,让无影卫保护你们!人多了就容易泄露行踪了。” “无影卫是隐在暗处的,能泄露什么行踪!”沈卿尘板起了脸,她抬头看了白芨一眼:“白芨,这次侯爷让咱们带了多少无影卫出来?” 白芨眼神微闪地低下了头:“回夫人话,一共带了四十人。” “那就一半一半吧。”沈卿尘拍了拍桃夭夭的手背,“听话,你带二十个人先离开,娘这里有你白芨姑姑和峥儿,还有这十名侍卫,足够了!” 桃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点点头:“那好吧!马车都留给您,我的行李不多,骑马就行!” 沈卿尘想了想之后点点头:“好!” “那……娘,抱抱……”桃夭夭低了声音,对着沈卿尘张开了双臂。 沈卿尘眼睛一酸,伸出胳膊紧紧地将桃夭夭抱在了怀里,足足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娘,玉剑山庄各处分号里的那些老人,应该是认得您的吧?不管您在哪里,一定要跟我保持联络!”桃夭夭从沈卿尘怀里坐直了身体,却看到沈卿尘已经红了眼。 沈卿尘哽咽着点了点头:“认得!他们都认得我!放心,我会让他们给你留口信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抬手给了桃峥一拳:“臭小子,娘就交给你了,我就先行一步了!” “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桃峥闷声跟桃夭夭告辞。 桃夭夭将马车上的包袱系在了后肩,拎着穿云剑就跳下了马车。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6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利索地跳上了马背。 “娘,我走了,您保重!”她对着沈卿尘挥了挥手,然后“驾”地一声扬起了马鞭。 刚才跟沈卿尘拥抱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忽然狠狠地一疼,她怕再待下去,就再也不舍得离开了。 “夭夭——”沈卿尘掀开车帘低低地呼喊了一句,“保重……” 桃夭夭的身影早已经下了山坡,沈卿尘的那句“保重”被吹散在渐凉的山风中。 “母亲,姐已经看不见影儿了,您睡一会儿吧,咱们要赶路了。”桃峥替沈卿尘扯了扯腿上搭着的薄被。 沈卿尘拭了拭眼角的泪,沉声对着桃峥开口:“峥儿你坐好了,好好听母亲说话。” 桃峥被沈卿尘脸上的郑重惊住了,他瞬间坐得笔直:“母亲,您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让你带着人,赶着后面的那辆马车离开,而且,要跟你姐选择不同的方向。”沈卿尘认真地开口。 “为什么?”桃峥愣了。 “母亲不太放心你姐,你用后面的那辆马车故布疑阵,让对方觉得你姐在马车上,替你姐打一打掩护。”沈卿尘耐心地解释。 “母亲,姐她真的没事的!”桃峥笑着摆了摆手,“再说了,我走了您怎么办啊!我可是答应了大哥他们要好好照顾您的,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姐会宰了我的!” “我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沈卿尘板起了脸,“刚才那些人肯定还会卷土重来,你姐没跟人真刀真枪地打过架,遇上了会吃亏,倒不如你先将人引开。” 桃峥没有说话,似是在思索着沈卿尘的话有几分可行。 沈卿尘见桃峥似有动摇,又说:“反正那些人也不是你的对手,等他们发现你姐根本没在马车中,你姐早就已经走远了,到时候你再带着人来找我,不是一举两得吗? 反正那些人的目标又不是我,我这里有白芨陪着,没什么问题的!” “我知道了母亲……”桃峥终于做了决定, “这样吧,前面三十里处有个镇子,咱们待会出发,到了镇子上我先找个客栈让您歇歇脚,我再带人离开,您就在客栈里等我,明日一早我再去找您,一晚上的时间,姐又是骑马,应该可以走出他们的追踪范围。” “好!母亲听你的!”沈卿尘想也不想地笑着点了点头。 “那母亲就先躺一会儿吧,我去整队出发。”桃峥说完便钻出了马车,队伍又开始缓缓行驶起来。 两辆马车离开之后,不远处的山坡上忽然闪过一道倩丽的身影。 “女侠,您看啥呢?桃夫人都已经没影儿了。”花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桃夭夭吸了吸鼻子,不悦地回头瞪了花羽一眼:“我想我娘了,怎么了!” 花羽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没敢再说话。 桃夭夭四处看了一眼,忽然对着虚空唤了一声:“桃伦”。 片刻过后,一道黑影从半空中闪过,一身黑衣的桃伦恭敬地落在了桃夭夭面前。 “桃伦,你是无影卫的首领,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桃夭夭盯着桃伦的眼睛沉声开口。 桃伦的下半张脸依旧被黑巾蒙住,他对着桃夭夭点了点头。 桃夭夭看不出桃伦脸上是什么表情,却能看到他那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睛。 “我问你,这次出来,我爹到底给咱们带了多少无影卫?根本不是白芨说的四十个是不是?” 虽然是问话,桃夭夭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桃伦眼神微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微微垂了眼。 无影卫的职责第一条,就是要对跟随的主子绝对尽忠,不可欺瞒! “你不点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那你告诉我,是多少?”桃夭夭又问。 桃伦低了头,没有用平日里的手语回应,依旧也没有点头或摇头。 “不想说?那就由我来猜!”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我猜是二十人对不对?我娘将那二十人全部留给我了是不是?” 看着桃伦眼底的震惊,桃夭夭的心中一震,果然,她猜对了! 娘果然将所有的无影卫都留给她了……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背转过身来:“桃伦听令——” 背后传来桃伦跪地的声音,桃夭夭沉声开口:“我命令你,将这二十名无影卫全部派往我娘身边,一个都不许留,若是你办不到,那你也不用跟着我了。” 抬头看着桃夭夭瘦削却倔强的背影,桃伦的眼底闪过一丝发自心底的崇敬,他犹豫了片刻,跪在地上给桃夭夭磕了一个头。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半炷香的时间,娘她们才离开不远,无影卫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身后传来桃伦离开的风声,桃夭夭看着沈卿尘的马车消失的路的尽头,久久未曾转身。 …… 因为官道不好走,又顾忌着沈卿尘的身体,所以桃峥便没让马车走太快。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到了他之前提到的那个镇子。 桃峥让侍卫提前去打听,选了一家最大的客栈将沈卿尘安排下来,又将第二辆马车上的行李留下,这才带了几人去跟沈卿尘告辞。 “峥儿,你把人都带走吧,这样才能把戏做足了。” 桃峥离开之前,沈卿尘笑着对他说道。 桃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听沈卿尘的话,留下了包括侍卫长桃满在内的四个人。 看着桃峥的背影在街角消失,沈卿尘轻叹了一口气。 “夭夭往西北去了,峥儿去了西南,那咱们……就往正西去吧……” 白芨心中一酸:“夫人,现在就要走吗?您不歇息片刻了?” 沈卿尘摇摇头:“不耽误时间了,能早走一时,距离玉剑山庄就能近上一些,我都快忘了玉剑山庄的庄门是什么样的了……” 白芨抹了一把眼泪:“是!” 沈卿尘掩着嘴巴轻咳了两声:“别忘了我安排你的事情,拿着我的信物,每到一处沈家的生意分号,就要去知会一声掌柜的,等夭夭问起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替我报个平安!” “知道了夫人。”白芨的声音哽咽了。 “最后一件事,把定远侯府的标志,挂在咱们马车上吧,这是我能为夭夭和峥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夜已深。 寂静的山林里忽然闪过两道黑色身影,借着粗壮树木的掩护,他们逐渐靠近了不远处的那丛篝火。 “王福,去,看看是不是沈卿尘的马车?”后面的那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月光映照之下,闪出来的是桃潜那张阴沉狠毒的脸。 “知道了二公子,小的这就摸过去看看!”王福扯了扯下巴上的黑巾蒙上脸,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一丛篝火摸了过去。 片刻时间过后,王福便折返了回来。 “二公子,小的虽然看不到马车里面的人,但是火堆边的那个守卫小的认识,就是给夫人赶车的那个侍卫,名叫桃满,早晨出发的时候小的还特意留意了。” “我不是一直让你带人盯着吗?她们带了十个人出来,现在怎么就剩四个了?”桃潜压低了声音问道。 王福摸了摸脑袋:“二公子,您不是让小的花钱去雇人了吗?小的看到她们在客栈落了脚,就去雇人了,等雇人回来,发现她们就只剩四人了。 对了,小的之前跟踪她们的时候,曾经在路上看到了打斗的痕迹,说不定那六个人被人打死了呢!” “混账!你当父亲选出来的人都跟你一样是酒囊饭袋吗!”桃潜恶狠狠地低咒了一句,然后狠狠地扯了一把下巴上的黑巾。 “不管了!桃峥那小子不在正好!省得对付起来麻烦了!” 王福还有些犹豫:“二公子,您确定让小的雇的那些强盗能够对付得了夫人吗?夫人当年可是连侯爷见了都得让三分的人!” “你当她还是当年的那个玉剑山庄大小姐吗?雇这么些杀手送她上路,我还算是高看她了!”桃潜冷笑了一声说道。 他忍沈卿尘这个女人已经忍了好多年了! 就算她疯的时候,父亲都不曾正眼看过姨娘,更不曾正眼看过他! 现在她的疯病好了,父亲更是直接被她夺了魂。 他早就想对沈卿尘下手了,却一直忌惮于沈卿尘的武功和她那个侍女白芨的衷心,不过好在,昨日他让姨娘试探了沈卿尘一下,才知道沈卿尘不过是一只纸老虎。 他早就该想到了,一个疯了那么些年的疯女人,荒废了这么些年的武功,哪里还可能跟过去相比,他能容忍她活到现在,已经够仁慈了! 桃潜将手里的黑巾抻了抻,缓缓地蒙在了脸上。 沈卿尘,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沈卿尘死了,父亲和桃灼就会方寸大乱,他再略施小计将沈卿尘的死嫁祸给薛相,这样就能在太子面前记上一功。 沈卿尘死了,父亲和桃灼一定会为她报仇,他再稍稍在一旁扇扇风,一定能挑起定远侯和相府之间的战争,到时候,定远侯府和相府斗得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一定是太子。 皇上早已称病多日,太子登基之日,已经指日可待。 他对太子忠心耿耿,太子称帝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他! 到时候,父亲眼里一定会看到他,看到他是如何将定远侯府踩在脚底,又是如何将定远侯府发扬光大的! 桃潜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再也不屑隐藏自己的步伐,大踏步地朝着不远处那丛篝火走去。 “什么人!”桃满神色凝重地从篝火旁站了起来,他身边的另外三名侍卫也拔出了宝剑。 桃潜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身后的十几名杀手挥了挥手。 那十几名杀手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瞬间就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瞬间就跟桃满二人交上了手。 桃满等人虽然功夫不弱,可是敌不过数倍的压力,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身上深深浅浅地挂了不少伤口,其中一人还受了重伤倒地不起。 “他们几个不重要!给我杀了马车里的人!”桃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反正就算沈卿尘听出了他的声音,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话音落下,立即有两名杀手弃了桃满二人,一前一后地朝着马车包抄了过去。 然而,还没待他们走到马车旁边,忽然“啊”地两声惨叫,瞬间便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看到那两人脖子里渗出的鲜血,正交战的其余杀手瞬间如临大敌,一个个地屏息凝神地盯紧了马车的车门。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桃二公子啊!”一声嘲讽的笑声响起,白芨一个闪身跳下了马车,手里拎着一把隐隐泛着青光的宝剑。 被白芨一语点破,桃潜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再一看到白芨手里拎着的那把宝剑之时,他心里的怯意便更甚了些。 他只听说过白芨是沈卿尘从小陪到大的玩伴,知道白芨深谙驻颜之术,也知道白芨的武功并不在沈卿尘之下,可是他在定远侯府这么些年,却从未见白芨出过手,更别提见过白芨亮剑了。 “怎么?这些杀手都露着脸,桃二公子身为雇主,却连脸也不要了吗?”白芨冷冷地看了桃潜一眼,眼底是赤裸裸的讽刺。 桃潜恼羞成怒,对着剩余的那些杀手怒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她们二人若是不死,死的可就是你们了!” 话音落下,那几名杀手又咬了咬牙冲上前去,却又一个个如同以卵击石一般地败下阵来,不出十个回合,白芨便用手中的那把宝剑结果了那些杀手的性命。 “也怪不得侯爷瞧不上你,桃二公子这用人的本事,实在也太逊色了些!”白芨面容清冷,她用脚踢开地上碍事的尸体,拎着剑缓缓地朝着桃潜走来。 “你……你要做什么?”桃潜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过去。 “你别过来!你要是杀了我,我父亲不会绕过你的!”惊慌之下,桃潜一个趔趄跌在了地上,他抬着头,手脚并用地朝后退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7章 灰飞烟灭 “那咱们不如试试看,我杀了你,侯爷到底会不会找我报仇?”白芨眼中寒芒一闪,持剑朝着桃潜直刺了过来。 桃潜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剑尖上的冰凉。 我命休矣! 这是桃潜闭上眼睛之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就在桃潜眼看就要命丧白芨之手的时候,场中局势忽然巨变。 白芨暗叫了一声“不好”,一个剧烈的回旋便收住了手里的剑,紧接着又是一个转身,清斥了一声之后,她以剑一般的速度朝着马车直冲了过去。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马车忽然四分五裂,白芨瘦小的身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马车处弹了过来。 落地之后,她踉跄了好几步,一把抹掉嘴角的鲜血之后,她又再次持剑冲了上去。 “站住!”一个阴仄仄的声音从马车旁传来,“你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的主子!” 白芨极快的攻势猛地止步,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你是谁?放开我家夫人!” 说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说着不甚流利的九渊话,正反剪了沈卿尘的双手阴仄仄地对着她笑。 “你不用管老夫是谁,只要你说出桃夭夭那丫头的下落,老夫就放了你主子!” 原来打的是小姐的主意! 白芨下意识地朝着沈卿尘看了过去。 沈卿尘苍白着脸笑了笑,虚弱地对着身后那人开口:“……你是天晟人吧?” “你……你怎么知道!”那和尚吃了一惊,钳住沈卿尘胳膊的双手更用力了些。 他从身上掏出一根绳子,三两下将沈卿尘的双手绑了个结实,然后见沈卿尘推坐在了地上。 “阁下既然来向我打听夭夭的下落,必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还非要多此一问吗?” 沈卿尘冷哼了一声抬起头来:“我玉剑山庄庄规——天晟贼人,人人得而诛之!你们好大的贼胆,竟然敢公然在九渊露面,就不怕身首异处吗!” 那和尚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老夫差点忘了,玉剑山庄的沈卿尘,当年可是也有几分本事的……” 他绕到了沈卿尘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沈卿尘几眼,然后带着惋惜摇了摇头: “当年我们教主许给沈晖那么优厚的条件,他都不肯和我们庄主合作!老夫还当他有多大本事,没想到却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护不住!真是枉称一方霸主!老夫真替你感到悲哀!” “不许你对家兄不敬!”沈卿尘“呸”了一声, “你们圆月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做下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早就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 她轻咳了两声之后抬起头来:“我刚才听你提起‘教主’二字,看你的年纪,应该曾经拥有过使者之类的身份吧? 堂堂圆月教使者,如今却如过街老鼠一般藏头露尾的,你才是那个更可怜的人吧!” “少废话!”那和尚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声,抬起一脚踢在了沈卿尘的左肩。 沈卿尘轻呼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后倒了过去,一声隐忍的闷哼声过后,她“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夫人!”白芨惊呼了一声,持剑朝着那和尚冲了过去。 那和尚甩了甩袖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圆月弯刀出来: “既然要打,那就让老夫好好见识见识你们玉剑山庄的本事吧!” 白芨冷着脸清斥:“少废话!” 她紧了紧手里的剑,早就已经蓄势待发。 “白芨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白芨还没开始动手,沈卿尘就对着她摇了摇头。 “夫人,对不起!这一次,恕白芨不能听您的话了!”白芨咬了咬嘴唇,脚尖轻点已经到了那和尚面前。 “不自量力!”那和尚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里的圆月弯刀。 白芨只觉眼前眼花缭乱,如眼之处全部是一片白花花的刀光,周身的压力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白芨!闭眼!攻他下三路!”沈卿尘的声音传来,白芨立即闭紧了双眼。 她将重心倏地沉了下去,凭声音朝着那和尚的下三路刺了过去,终于减缓了刚才周身的那股压力。 几乎与此同时,沈卿尘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兵器交接的声音,声音当中还夹杂着一声男子的轻笑: “定远侯府的无影卫,果真是名不虚传!鲁左使,看来咱们今天得费上一番功夫才能带走桃夫人了!” 无影卫来了? 听到声音,白芨心中一喜。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将沈卿尘牢牢护在中央的几名无影卫。 无影卫的身后,还站着一名男子,话就是那名男子说的。 男子的身后,则是一些身着奇形怪状服饰的男子,手里均握着明晃晃的圆月弯刀。 白芨飞身上前,从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沈卿尘搀扶着坐了起来:“夫人,您没事吧?” 沈卿尘摇摇头,抬头朝着那名男子打量了过去。 “你叫他鲁左使,难道他就是圆月教的护教左护法鲁域?那你……” 沈卿尘的面色微微一变:“你是天晟太子呼延齐?” 呼延齐一愣,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却没有否认:“桃夫人好眼力!忘了告诉桃夫人了,本殿现在的身份,不过是往来天晟与九渊之间的一个散商而已,桃夫人可以唤我一声严齐!” “呼延齐!你身为天晟太子,竟然胆大包天入我九渊国境,你就不怕有来无回吗!”沈卿尘冷声说道。 呼延齐“呵呵”笑了两声:“这点就不用桃夫人操心了,本殿现在安全得很,不仅如此,本殿还对您的女儿非常感兴趣,也非常希望桃夫人能配合本殿说出桃姑娘的下落,免得您再受皮肉之苦!” 沈卿尘的面色一变,怎么都没想出来呼延齐什么时候跟桃夭夭见过面。 她冷冷地看了呼延齐一眼:“你做梦!我就算死,也不会将夭夭的下落告诉你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是吗?”呼延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本殿就只好带着桃夫人您回紫云城,让定远侯告诉本殿了,正好桃夫人也能试探一番,看是您在定远侯心中的地位高,还是桃姑娘在定远侯心中的地位高了!” “是吗?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沈卿尘忽然轻笑了一声,下一刻,她忽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出来:“白芨听令!” 白芨的脚底一软,一下便瘫在了地上。 她压抑着心底的难过与恐惧,狠狠地摇着头哀求:“……夫……夫人……求您不要!” 沈卿尘凄凉地笑了笑:“我的这条命,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上天格外开恩了,能在临死之前为桃家,为夭夭做最后一件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护着她的那几名无影卫:“是夭夭让你们回来的吧? 你们无影卫有自己的一套联络手段,我死后,你们就去找阿峥吧……” 她握紧了匕首贴近自己的脖颈,又看着白芨: “听着白芨,没有了我,你和这几名无影卫一定能闯出去,出去之后,你速去定远侯府,将呼延齐和圆月教余孽的事情告知侯爷,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至于我的尸首,就用你身上的蚀骨丹处理了吧,就算飞灰烟灭,我也能随着山风去看一看我的家人们……都记下了吗?” 白芨泪如雨下地摇摇头:“不要……不要……” 沈卿尘凄凉地笑了笑:“白芨,你我二人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我走之后,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定远侯府困了你这么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白芨继续摇着头,深深地在地上给沈卿尘磕着头,久久未曾起身:“夫人,别说了,您别说了……” 看到沈卿尘脖颈处渗出的隐隐血迹,鲁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上前一步到了呼延齐跟前:“殿下,她若是死了,咱们手里可就没有什么筹码了!” 呼延齐一直冷着脸,许久之后才沉声对着沈卿尘开口: “桃夫人,本殿劝你还是不要自寻死路!你就算是死了,本殿也不会让他们这些人活着离开这里的!” “那你就试试!”白芨猛地抬起头来,眼底已经被铺天盖地的仇恨染成了一片通红。 “天晟狗贼,纳命来吧!” 白芨握着手中的宝剑,闪电一般地朝着呼延齐扑了过去,而沈卿尘的身体,却在她的身后缓缓倒了下去。 …… “嘶——” 桃夭夭痛呼了一声,一把丢掉了手里的匕首。 “女侠,您没事吧!”她对面坐着的花羽放下手里处理了一半的野兔跑上前来。 当看到桃夭夭手指上渗出的血迹之时,他立刻懊恼起来: “俺早就说了,这些粗活让俺们兄弟来做了!您看看您,这刀子如此锋利,哪儿能让您这姑娘家动手!” “行了!一点小伤而已!我还不至于连削个竹签都不会!” 桃夭夭好笑地看了花羽一眼,伸手接过了花沐递过来的金创药撒在了伤口上。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心口那里如同针扎似的,狠狠疼了那么一下,疼得她竟然连匕首都握不住了。 “女侠,俺已经支好帐篷了,您就去边上烤火吧,等俺们烤好兔子和鱼了再叫您过来!” 花羽捡起了被桃夭夭丢在地上的竹签,又将一根烧火的棍子递到了桃夭夭手里。 桃夭夭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起身去了一旁的帐篷边上烤火。 看着忙前忙后的花羽兄弟,她忽然笑着开口:“洛云锡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这么听他的话?” 花羽不自然地摸了摸脑袋:“没……没给俺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那就是他手里有你们什么把柄了?”桃夭夭挑着眉梢说道。 花羽低了头:“女侠,实不相瞒,俺们兄弟二人中了毒,洛世子说,只有俺们保护您平安到了玉剑山庄,才会让人给俺解药。” “中毒?”桃夭夭心中一动,她忽然想起当初她骗花沐中毒的事情。 这俩兄弟太好骗,偶尔会犯迷糊,洛云锡不会也学她那样诳人了吧? 她轻咳了一声开口:“他说了是什么毒了吗?” 花羽摇摇头:“俺不知道,但是每隔三五日就会全身发痒,痒到骨子里那种,必须得服解药才行。” “所以呢?”桃夭夭皱眉。 这样说来,洛云锡是真的给这俩兄弟下了毒了。 “所以……”花羽“嘿嘿”笑了两声, “洛世子让俺每隔三五日,毒快要发作之时就要给他传个信,他便会让人就近送解药过来。” 桃夭夭“呵呵”笑了两声,这洛云锡“人精”的称号,还真不是白来的! 这样一来,不仅约束了花羽他们,也能将自己的行踪摸了个一清二楚。 “好吧,那下次等他让人送解药给你们的时候,你们小让我看一眼解药再说。”桃夭夭枕着脑袋躺了下去。 她最近研究配药研究得快着了魔,对任何毒药或是解药都感兴趣。 “好嘞!”花羽答应了一声。 看着头顶的星星,桃夭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呀!”她猛地坐了起来。 “咋了女侠?”花羽被吓了一跳。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桃夭夭苦着脸开口。 “啥事?”花羽跟花沐对视了一眼。 “我将洛冰给忘了!”桃夭夭拍了拍脑袋,“她说三日内会追上来,我知道无影卫会给她留记号,可是现在无影卫已经去了我娘那边,洛冰跟我就失了联系了!她去哪儿找我啊!” “啊……这……这咋办?”花羽也有些慌了,“难不成……咱们还得回去一趟?” “回去?”桃夭夭一愣,“可以吗?” 其实,她也可以让桃伦帮她联系无影卫的,不过,花羽的这个提议,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建议。 除了找洛冰,她更感兴趣的是薛府赵氏东窗事发的事。 不知道洛冰的计划到了哪一步了?桃依依会不会按照计划行事?赵氏又会不会上当?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8章 杀一个人 “为啥不能回去?”花羽手里拿着两串烤好的鱼走上前来,“咱就偷偷回去看一眼,通知洛冰姑娘一声,又不惊动其他人!” “或许……我也可以等洛冰办完事情之后一起离开……”桃夭夭沉吟道。 更重要的是,她还能偷偷回去定远侯府看一眼。 爹和哥哥忽然间将娘和阿峥她们几人送走,绝对不仅仅因为舅父对娘的思念! 她有预感,京城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是爹和哥哥都抗不下来的大事! 反正阿峥和娘都已经安全离开了,她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就让她陪着定远侯府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吧! 念已至此,桃夭夭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已经决定了,咱们抄近路连夜回京!还能赶在明日开城门之前进京!” “啊……这就回去吗?”花羽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烤鱼朝着桃夭夭递了过来。 “那……您就吃点东西再走吧!烤都烤好了……” “拿着吧,路上吃!先将帐篷撤了!”桃夭夭接了一串烤鱼过来,转身去了一旁的隐蔽处。 桃伦是无影卫的首领,是爹一手训练出来的,她不确定桃伦会不会将她回京的事告诉爹。 她必须要让桃伦下个保证,命令他咬死了都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 …… 相府。 暖香阁。 “当当当”的敲门声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过后,守门的婆子从里面打开了院门。 那婆子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人,福了福身子之后,她低着头小心地开口:“李大人,您来了!” 李志沉着脸“嗯”了一声。 “公子让我来取墨少爷的一件布偶,是昨日赵姨娘从青梧苑里拿回来的!” 那婆子慌忙点了点头让开了路:“赵姨娘在里边呢,李大人快进去吧!” 李志抬步迈进了暖香阁的院门,却没有继续往里走: “我就不进去了,公子还在青梧苑里等着,你去将墨少爷的布偶拿出来吧。” 那婆子犹豫了片刻,先转身关紧了院门,然后才说道: “那您先在这里稍侯片刻,婢子去赵姨娘那里说一声。” 李志冷冷地“嗯”了一声,再也没有了下句话。 见李志的脸色不太好看,那婆子也没敢回房加件衣服。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迈着小脚慌慌张张地朝院子深处跑去。 站在赵姨娘的主屋外头,她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了赵姨娘贴身侍女兰儿的问话声。 “兰儿姑娘,是我,李大人来了,在院子里候着呢!”那婆子小心地回道。 “你先等着,我去问问姨娘的意思!” 兰儿的声音逐渐远去,那婆子应了一声,站在门口没再说话。 房间内,兰儿掀开纱帘走了进去,轻声对着赵氏开口:“姨娘,李大人来了,在院子里没进来。” 赵氏从妆凳上站了起来,小心地抚了抚自己精心打扮之后的妆容: “进不进来的,能来就好!去,将我昨天带来的墨儿那个布偶取来。” “是!”兰儿答应着去了衣柜旁边,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个胖乎乎的老虎仔布过来。 赵氏接过那个布偶,转身掀开纱帘就往外走:“我跟李志有话要说,你去将暖香阁里的所有下人都支开。” “是!”兰儿胳膊上搭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想要给赵氏披上。 “换那件桃红的吧!”赵氏抬手制止了兰儿的动作。 “姨娘,那件太薄了,是春天里披的。” 兰儿不解地看了赵氏一眼,见赵氏坚持,便没敢继续问,又转身去了里间换了赵氏说的那件桃红色披风出来。 赵氏拿着布偶径直出了房门,见到门外守着的看门婆子之后,她的脚步停了停。 “你看着李侍卫心情如何?” 守门婆子一愣:“心情?……还好吧……” “是吗?”赵氏轻笑了一声,没再理会守门婆子,自行下了台阶,朝着暖香阁的院门处走去。 “你来了……”赵氏在距离李志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笑靥如花。 她搓了搓被冻得冰凉的指尖,配着通红的脸,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柔弱模样。 “小人李志见过赵姨娘!”看到赵氏出来,李志后退了一步,恭敬地低着头跟赵氏打了一声招呼。 “我将下人都支开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大可不必这样。” 赵氏说着走上前来,伸手就要去拉李志的衣袖。 李志往后迅速后退了一步,依旧低着头: “赵姨娘,小人奉公子之命前来取墨少爷的布偶,还请赵姨娘行个方便!” 赵氏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她伸手对着李志指了指一旁的一间屋子: “急什么?外面风大,还请李侍卫进房一叙!” 见李志站在那里没动,赵氏又威胁道:“若是李侍卫执意不肯进房,那就请回吧,青梧苑里也不差我手里的这件玩偶!” 说完,赵氏带着气狠狠地一把推开了房门。 李志犹豫了片刻,最终抬步迈进了房间。 这是守门婆子值守的房间,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和一个凳子而已。 赵氏一直守在门口,待李志进门之后,她立即关紧了房门,转身就朝李志扑了过去。 她紧紧地从李志身后抱住了李志,将头埋在了李志的后背。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赵氏贪婪地呼吸着李志身上的味道, “我让兰儿暗中给你送了那么多次信,你一次都不来……你为何一次都不来…… 这一次,若不是我偷偷拿来了墨儿的布偶,你是不是还不肯来呢?” 李志的身子一僵,原本逐渐柔软下来的脸色却因了赵氏提到薛青墨的名字之后猛地沉了下来。 他狠狠地掰开赵氏的双手,猛地将赵氏推在了一旁。 “你还好意思提墨儿?你知不知道这是他最爱的布偶?没有这布偶,他根本睡不着觉的!” “他睡不着觉活该!”赵氏冷哼了一声, “他不是在青梧苑里住得很开心吗?开心得都快将我这个生身母亲给忘了! 既然他喜欢住在齐芸那个病秧子那里,就让他一直住下去就是了!还来找我做的这个破老虎做什么!” 赵氏越说越气。 从上次在宫中推墨儿下水那一次之后,墨儿就明显跟她疏远了,任凭她怎么哄都没用。 相反,他还对齐芸那个短命鬼如此亲近,仿佛齐芸才是他的亲娘! 赵氏一边说,一边拿着手里的老虎仔布偶使劲朝李志身上砸了过去。 李志眼疾手快地将布偶捞在手里,转身就要往外走:“我懒得跟你理论!” “你站住!”赵氏冷呼了一声,一个大步扑到了门口,张开双臂拦住了李志。 “墨儿还在青梧苑等着,公子也在,我得立刻赶回去!”李志沉声说道。 “薛楚萧又去了青梧苑?难道他不该去桃依依那个贱人那里吗?” 赵氏的脸上划过一丝嫉恨,“齐芸一个病秧子,竟然还能栓得住薛楚萧的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氏忽然低低地笑了两声: “是了!他那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也只有在齐芸那个短命鬼那里才能瞒得下去……” “住口!不许你这样说公子和少夫人!”李志沉声打断了赵氏的话, “少夫人也就这两天了,最近青梧苑里的大夫都没断过,能不能过得去这个年还不一定!你口下就积点德吧!就算为了墨儿!” “她死了正好!哈哈!”赵氏的笑脸扭曲起来, “墨儿已经过继了过去,她死了,墨儿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子,而我,却是墨儿的生身之母,我赵馨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哈哈哈哈!” “你清醒点吧!”李志摇了摇头,抬了抬腿想要离开,却又软了语气:“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李志的话让赵氏瞬间回神,她一改刚才的嚣张,瞬间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李志!李志你救救我!你快点救救我!” 李志皱了皱眉头:“你又发什么疯呢?” 赵氏挤出几滴莫须有的眼泪:“李志,你功夫不是很好吗?你替我去杀个人好不好?” “你要杀人?”李志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杀谁?” “我要你杀桃依依身边那个叫迎春的侍女!”赵氏的眼中划过一丝狠意。 “你疯了!你要杀定远侯府的人?”李志压低了声音对着赵氏低吼道, “你和桃依依,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你为何非要杀她的人?” 赵氏害怕地抱紧了肩膀:“那个迎春……她的眼神……她的眼神让我很害怕! 每次见到她,她都会对着我笑……” “她对着你笑,所以你就要杀了她?”李志黑了脸,觉得自己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多此一举才会想起来多问一句话。 赵氏摇摇头,生怕李志不同意似的,她紧紧地扯住了李志的衣袖: “不是的李志!你听我说!是她有时候会对着我笑,有时候见了我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分明是同一个人,却又像两个人一样!” 赵氏心慌地轻抚住了胸口:“我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觉,胃口也不好,都是那个迎春害的! 她跟桃依依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定是的!李志,你一定要替我杀了她!” “够了!”李志狠狠地甩开了赵氏的衣袖, “你知不知道相爷和少爷这几日都快忙得焦头烂额了!你却还有心情在这里争风吃醋地猜忌!” 李志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的亲哥哥,边关的那个李庆,是相爷最得力的干将,是相爷在边关埋下多年的一颗棋子,掌握着相爷的许多秘密。 可是这几日,他大哥李庆却失了音讯,怎么都联系不上了,相爷正为这事儿焦急呢,还差点迁怒到他身上。 如此节骨眼上,他怎么可能再去动手杀定远侯府的人? 然而,李志的警告并没有让赵氏死心,她冷笑了一声:“是吗?焦头烂额了还顾得上去青梧苑?” “我懒得跟你解释!”李志推开赵氏,小心地抱着怀中的老虎仔布偶走了出去。 “李志!李志……”赵氏紧追了出去,可是哪里还有李志的身影。 看着被风吹得乱撞的院门,赵氏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却忽然发现一旁的墙头上多了一个纤细的黑影。 她的脑袋“哄”地一声炸开了。 “来人!快来人!” 赵氏惊慌失措地喊着,尖利的叫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着。 “怎么了姨娘?”兰儿带着人匆匆赶来。 “有刺客!有刺客!” 赵氏无与伦比,她一把抓住兰儿,抬手就往刚才看到黑影的墙头上指了过去。 兰儿一边小心地安慰着赵氏,一边顺着赵氏指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 “没有啊姨娘,您是不是看错了?”兰儿疑惑地问道。 赵氏颤巍巍地抬起头来,见墙头上果然如兰儿所说,哪里还有刚才的那个黑影? “姨娘,您是不是看花眼了?最近您晚上休息不好,没准是晃了神了。”兰儿小心劝慰道。 “外边风大,姨娘,我扶您进去吧?” 赵氏点点头,再次抬头看了墙头一眼,却又看到一个黑影一闪。 她浑身的汗毛立即竖了起来,“啊”地尖叫了一声之后,她直挺挺地往后栽了过去。 兰儿和周围的丫鬟婆子大惊失色,兰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快!府医都在青梧苑里候着呢,赶紧去青梧苑请个府医过来看看!” 一个腿脚利索的丫鬟答应了一声,扭头就开了院门往外跑。 留下的众人一个个地上前又是晃,又是掐人中,手忙脚乱将赵氏抬进了房。 请的府医还没等过来,赵氏自己倒是悠悠转醒了。 “姨娘,您醒了?”兰儿又惊又喜,她将赵氏扶坐起来,小心地递过一杯水。 “您嘴唇这么干,喝口水润润嘴唇吧!” 赵氏接过水杯,只喝了一口,忽然皱了皱眉头。 这水…… 她将水杯倾了倾,借着桌上的光看了一眼杯中。 这一看之下不打紧,她忽然“啊”地一声将杯子扔在了地上,然后抚着喉咙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89章 如遭雷击 “姨娘,您怎么了姨娘!”兰儿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住了赵氏。 “滚!——”赵氏抬起头来,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兰儿的脸上。 兰儿“啊”地一声,惊叫着跌在了地上。 她的手掌按在了地上,正好按进了被赵氏摔碎的那些茶杯碎片上。 兰儿身子一抖,怕惹怒赵氏,她没敢痛呼,只咬着牙将手掌心里的茶杯碎片拔了出来,这低头一看,她也惊呆了。 “姨娘……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兰儿哆嗦着身子朝床边靠了过去,她的手心里沾满了茶渍,可是如果细看的话,那些茶渍却是淡红色的,就像……血渍。 “你还有脸问我?”赵氏伏在床边剧烈地呕吐着,试图将刚才喝进去的那一口红色的茶水吐出来,可是她干呕了半天,却没有吐出任何东西。 兰儿回过神来,她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房里站着的那两名面面相觑的丫头指了指桌上的那个茶壶。 “你们两个,去看看那茶壶里的水!” “是!”那两个丫头不明所以,相互陪伴着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桌边。 她们其中一人端着灯盏,另外一人小心地端起了茶壶,然后将茶壶盖打开。 二人将脑袋朝着茶壶当中的茶水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那两个丫头的脸色便变得煞白,险些将茶壶丢在地上。 “当”地一声轻响,拿着茶壶的丫头哆嗦着手将茶壶放在了桌上,然后后退了一步离开了桌边。 “回姨娘……这……壶里的水,是红色的……” “谁泡的茶!”赵氏在兰儿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无力地倚着床帏低声斥责道。 兰儿身子一抖:“回姨娘话,刚才您忽然昏倒,大家都慌了神…… 茶叶是我取的,水是冬儿她们添的,泡好后就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可是,这茶叶分明就是用的您常喝的安神茶,怎么会成了这样?” 赵氏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那张桌子,桌子旁的那张窗户正半开着,被风吹得“吱吱呀呀”地响着。 “你们两个,去窗边看一眼,看究竟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赵氏看了一眼那两名丫头。 “是!”那两名丫头怯怯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并肩朝着窗边走去。 她们二人打开窗户,从里往外看了半天,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只好又关紧了窗户去给赵氏回话:“姨娘,外面没人。” “怎么可能没人!”赵氏对着几人低声吼道,她忽然想到了刚才墙头上站着的那道黑影:“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一定是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知道了!是桃依依!一定是桃依依那个贱人!” 她一把抓住了兰儿的胳膊:“桃依依那个贱人呢?走!咱们现在就去春莺轩!那个贱人,一定还没来得及销毁罪证!” 赵氏如同疯了一般,一边说话一边起身下了床,胡乱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这种日子她受够了! 自从桃依依嫁进相府以来,她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晚上不是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就是看到奇奇怪怪的影子。 偏生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总是让她看到,别管是兰儿她们,还是李志,根本就没见到过。 她将这些事情说给李志听,李志还一副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她。 自从桃依依嫁进来,李志来得也少了,还说什么公务繁忙,总是找借口不来。 什么公务繁忙?都是骗人的! 他就是后悔了!后悔上了她这艘贼船了! 赵氏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险,李志这厮捡了便宜还卖乖,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就算最后他们的事情东窗事发,她也不会便宜了李志! 一旁的兰儿被赵氏的手抓得胳膊有些疼,却又不敢强行挣脱,只得小心翼翼地劝说:“姨娘,您刚才还昏倒了,天太晚了,咱们今日就别过去春莺轩了吧?而且,桃姨娘根本不在春莺轩啊!” 兰儿的话打断了赵氏的思绪,她猛然回过神来:“她不在春莺轩?那她去了哪里?” 兰儿迟疑了片刻之后开口:“回姨娘话,这两日少夫人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夫人和少爷这两日都留在了青梧苑,桃姨娘和其他几位姨娘也在跟前伺候着,每天都很晚才回自己院子去呢……” 兰儿回头看了一眼房中的更漏,又说:“这个时候,桃姨娘她们应该都还留在青梧苑没回去呢!” 赵氏一把放开了兰儿的胳膊,怒气冲冲地对着兰儿吼道:“那几个小贱人都去了?她们平日里不是从来不去请安的吗?这事为何没人告诉过我?” 兰儿被赵氏的吼声吓了一跳,她慌忙跪在了地上:“姨娘息怒!其他几位姨娘早就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只有桃姨娘昨日里来了一次,就是邀您一起去青梧苑的,是您让奴婢们将她赶出去的……” “那你们也没人跟我提所有人都去了青梧苑啊!”赵氏捞起床头的枕头朝兰儿砸了过去。 兰儿没敢躲,张了张口想要说刚才请大夫的事情,可是却又在看到赵氏阴沉的脸色之后住了口。 “都滚开!一群蠢货!”赵氏狠狠地瞪了兰儿一眼。 “是!”兰儿慌忙站起身来,逃也似地带着另外两名丫头离开了房间。 从外面关上房门之后,兰儿又对着其中的一名丫鬟招了招手。 “怎么了兰儿姐姐?”说话的丫鬟名叫冬儿,是少数能进赵氏房间的丫鬟之一。 “玲儿刚才去青梧苑请府医了,现在姨娘已经没事了,你赶紧去一趟青梧苑,就算追不上玲儿,也赶紧跟少爷告个罪,别让府医过来了。”兰儿说道。 “知道了兰儿姐姐!”冬儿说着就要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又被兰儿追上了。 “记得眼神活泛些!夫人和少爷早就对咱们姨娘颇有微词,你千万多说几句好话!”兰儿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 “我都记下了,放心吧兰儿姐姐!”冬儿点点头,步履匆匆地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你也先下去吧,姨娘情绪不好,今晚我来守夜!”兰儿对着另外一名丫鬟挥了挥手,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门口。 冬儿挑着灯笼出了院门,捡了一条通往青梧苑的近道匆匆走去。 走了没多远,她忽然猛地停下了脚步。 只因为她刚才不经意间往地上瞥了一眼,却看到了自己身后跟着一个长长的影子。 冬儿浑身的汗毛瞬间直竖了起来,中衣也被瞬间涌上来的汗水湿透。 她没敢回头,只紧了紧手里的灯杆,然后战战兢兢地对着身后开口:“……谁?你是谁?” 身后那人没有回答她,却传来一声轻笑。 轻笑声过后,那人忽然利索地抬手,快准狠地劈在了冬儿的后颈。 冬儿连一声轻呼都没发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身后那人伸出胳膊,将冬儿的身子和她手里的灯笼同时接了个正着。 清丽的声音响起,灯笼的光亮映出的是洛冰那张娇艳的笑脸。 “万事俱备,就等着看好戏呢!本姑娘怎么可能让你去拆台?” “本姑娘跟小姐谋划了这么久,就差这股东风了!可不能让你坏了事!我可还等着去追小姐呢!……” 洛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昏过去的冬儿拖到了一旁的树丛中。 她吹熄了灯笼,轻轻拍了拍双手,然后脚尖轻点上了一旁的围墙,朝着青梧苑的位置快速地奔去。 …… 青梧苑。 站在院墙之上,洛冰闻到了院子当中浓重的药味,还伴着女子阵阵沙哑的咳嗽声。 她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主房,保险起见,她选择了远远地观望。 她从身上取出一块黑色的方巾蒙住脸,小心地摸到了屋檐旁边,找了一处暗影蹲了下去。 房间内的药味更重,床上躺着的是薛楚萧的正室夫人——病入膏肓的少夫人齐芸,脸颊瘦削,脸色惨白,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坐在床边的是相府的当家夫人杜氏,正在一旁小声宽慰着。 距离他们几步远的桌子旁边,坐着的是薛楚萧和薛楚玉,桃依依和其他几名妾室站在薛楚萧身后,几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叫玲儿的丫鬟。 “你说赵姨娘昏倒了?”薛楚萧沉声问道。 “回公子话,是的!”玲儿点了点头。 薛楚萧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守在门口的李志一眼。 李志会意,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之后,他遥遥地对着薛楚萧低了低头:“回公子话,卑职刚才离开的时候,赵姨娘还好好的,墨少爷的布偶还是她亲手交给卑职的!” 薛楚萧没有说话,低头沉思起来,倒是床边的杜氏在贴身丫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冷哼了一声,鲜少板起了脸。 “依我看,那个赵氏就是恃宠而骄!平日里不来青梧苑请安也就罢了,可是这几日特殊情况,别人都能来,她为何就来不了了?” 杜氏的脸色很不好看,气呼呼地在薛楚玉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什么昏倒了?她分明就是嫉妒楚萧这几日在青梧苑呆的久了些罢了!” 房里的其他人都没敢说话,薛楚萧很明显也是听杜氏话的,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对着地上的玲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把她抬到屋里去,明日一早看看情况,要是还不醒再说!” “……是!”玲儿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应了一声是。 眼看着玲儿就要离开,站在薛楚萧正后方的桃依依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她沉思了片刻,忽然笑着对着杜氏开口:“老夫人,可否容奴婢多嘴说句话?” 杜氏回头看了一眼桃依依,潜意识里,她并不打算跟定远侯府撕破脸,便收了脸上的怒意沉声开口:“你想说什么?” 桃依依上前一步对着杜氏福了福身子:“是这样的老夫人,奴婢觉得,赵姨娘的身子或许真的有恙。 奴婢跟赵姨娘走得近了些,知道她这几日时常夜不能寐,心神恍惚的,胃口也不好,吃点东西就吐呢,这几日眼看着消瘦了下来。” 杜氏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又回头看了玲儿一眼:“是这样的吗?” 玲儿疑惑地看了桃依依一眼,心中犯起了嘀咕。 这桃姨娘说的前面几个症状,倒是跟赵姨娘的症状相似,可是这吃点东西就吐,她怎么不知道呢? “还愣着做什么?老夫人问你话呢!”薛楚玉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玲儿身子一个哆嗦,只得点了点头:“回老夫人话,确实如桃姨娘所说,我家姨娘最近是有些倦怠,情绪也不太好!” “哦?” 杜氏沉思起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眼前一亮,甚至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请两名府医过去看看啊!” 杜氏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是一愣,而桃依依,在听到杜氏这句话之后微微扯了扯嘴角。 “母亲,您这是……”薛楚玉也站起身来,她疑惑地看了杜氏一眼,从杜氏的脸上,她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发自内心的笑。 “走,玉儿,你也随着为娘一起过去!”杜氏忙不迭地拉住了薛楚玉的手,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外走,还不忘招呼了一句依旧坐在椅子上的薛楚萧。 “楚萧啊!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去赵氏那边看一眼!” “母亲,让府医过去看一眼就行了,用不着您亲自去!”薛楚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依旧没有明白杜氏的意思。 杜氏松开薛楚玉的手,抬起手来轻拍了薛楚萧的肩膀一下。 “楚萧啊楚萧!你这孩子还真是!是不是太久没当爹了?竟然忘了女人家该有的那些表现了?” 杜氏好气又好笑,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刚刚昏睡过去的齐芸,忽然压低了声音在薛楚萧耳边说了一句话。 听到杜氏的那一句话,薛楚萧脸色大变,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愣在了那里。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0章 大限已至 薛楚萧的表现让杜氏“噗嗤”一笑,她回过头对着薛楚玉笑道:“玉儿,你看看你哥,这府医还没确认呢,他就高兴成这样了!楚萧啊……” 杜氏的话还没说完,薛楚萧忽然铁青着脸大踏步地走了出去,经过薛楚玉跟前的时候还将薛楚玉推了一个踉跄。 “这孩子……这会儿倒是急了!”杜氏一把扶住了薛楚玉,然后对着薛楚萧的背影埋怨了几句。 “母亲,您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薛楚玉扯了扯杜氏的衣袖。 杜氏低低地笑了两声:“玉儿啊!咱们相府,十有八九是要添丁了!你哥他这是又要当爹了!” 杜氏此话一出,薛楚玉微愣了片刻,瞬间莞尔一笑:“真的?难道赵氏她……” “母亲何时骗过你?”杜氏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薛楚萧离开的方向,“你没看到你哥刚才那副开心的样子吗?” “哥哥的样子,是开心的?”薛楚玉脸上的笑逐渐淡了下来,她怎么觉得不太像呢?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杜氏的手背:“母亲,我觉得刚才我哥的神色不太对,我跟过去看一眼。” 说完,薛楚玉不待杜氏回话,转身就朝着薛楚萧追了过去。 “玉儿!玉儿!”杜氏紧追了两步没有追上,回头一看两名府医还在自己身后呆愣着,便沉着脸催促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过去给赵姨娘瞧瞧身子?” “是!”那两名府医慌忙应了一声,拎着手里的药箱快步离开,杜氏也在身边丫头的搀扶之下朝赵氏的院子赶了过去。 余下的几名其他院里的妾室则一个个铁青了脸,杜氏跟薛楚玉说的那些话,她们全部听在了耳中,此刻杜氏离开,她们便再也装不下去,一个个咬牙切齿,话语中是赤裸裸的嫉恨。 “走!看看去!我就不信了,老天爷还真能如此偏心那个赵馨!” “没错!装病谁不会?她倒是还越装越离谱了!连有喜了这弥天大谎也敢撒!” “就是!咱们也都跟了少爷这么些年了,凭什么赵氏能后来居上,一直霸占着少爷?” “谁说不是?霸占也就霸占了,这么些年了她那肚子一直没动静,怎么就那么巧,这少爷才抬了新姨娘进来,新姨娘还没动静呢,她那肚子又开始有动静了?” 说话的那人说到这里,抬头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桃依依,便倏地住了口:“……那个,桃姨娘,我说这话,你可别介意,我没有任何讽刺你的意思!” 桃依依压下心底的冷笑,脸上却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诸位姐姐们与其在这里猜测,倒不如跟过去看看,若是空欢喜一场也还罢了…… 但若是真的,那赵姨娘今后不得更加神气了,为了咱们今后的好日子,咱们还真得将她供起来呢!” 桃依依的话成功让其他几名妾室住了口,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又一个个假惺惺地笑了笑,然后打着哈哈相互招呼着去了赵氏的暖香阁。 说是去探病,一个个却都是奔着看热闹去的。 桃依依走在了最后,在经过房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微微顿了顿,扭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道人影,然后冷笑了一声抬步离开。 霎时间,青梧苑中只剩了原来伺候的那些下人,还有脸色苍白愣在角落里的李志。 杜氏和薛楚玉说的话,那些姨娘们能听到,他自然也听到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杜氏的那句“相府要添丁了”,想得脚底上似乎是被钉住了,连动都似乎不会动了。 怎么办? 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想到刚才桃依依若有若无扫过来的那两道带着讽刺的眼神,李志的脑子更乱了。 “李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一名丫头脆生生地对着李志开口。 李志瞬间回神,他的后背已经汗水湿透,冰凉的衣裳贴在他的背上,让他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哆嗦。 低头看着那个跟他说话的丫头,李志努力从脸上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没什么,让星儿姑娘见笑了…… 我刚才带墨少爷的布偶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哭闹着,这一会儿不知道睡没睡下?” 叫星儿的那丫头恍然大悟,笑着对李志指了指青梧苑的东厢房:“墨少爷有一会子不闹了,有雪儿姐姐陪着他呢,您看,灯都熄了,十有八九是睡着了。” “墨少爷在青梧苑过得很开心,这段日子,辛苦各位了……”李志对着星儿点了点头,发自内心地道了一声谢。 星儿被李志如此郑重的道谢逗乐了,她对着李志摆了摆手:“李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墨少爷现在是我们少夫人的儿子,又如此机灵可爱,我们捧着含着都疼不过来呢,哪里还敢说辛苦……” 星儿的话没有说完,李志已经转身朝门外走去,片刻间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这个李大人,平时都闷声不吭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星儿好笑地摇了摇头,跟上前去关紧了院门,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刚刚踏进房门,她忽然听到床边有人在轻声说话。 “……她们刚才说的,是赵姨娘又有喜了吧?”说话的是薛楚萧的正室夫人齐芸。 “是丫头们捕风捉影的事儿,这不是还没确定吗?少夫人,您好好养病,别费神想其他无关的事情,啊?”一名贴身丫头体贴地劝道。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齐芸的声音再次响起,虚弱而落寞,还带着几分哽咽。 “是我没用,没本事将我那苦命的女儿拉扯大……身子又不争气,再没生出一儿半女……” “少夫人,您快别说了!小小姐是生病,老天爷嫉妒她聪明伶俐,才将她召回了天上…… 薛府上下从来没怪过您,您别多想,好好养身子就好!” 齐芸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声音愈发虚弱下来:“赵姨娘是薛府的大功臣,我从来没怪过她,反而要感谢她!若是……若是我死了……” “少夫人!您快别说这些了……”劝慰的丫头低声哭了起来。 星儿听到这里,慌忙掀开珠帘进了屋。 她示意床边的那名丫头起身离开,然后嗔怪着对着齐芸开口:“少夫人,这要不了几天就过年了,这么不吉利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夫人这么疼您,若是被她知道您说这些话,她一定会生您气的!” “夫人是个好人,我这是白得了她这么些年的疼爱了……”齐芸轻笑了两声,回头对着星儿招了招手:“扶我坐起来吧。” “哎!”星儿高兴地答应了一声,慌忙上前小心地将齐芸搀扶坐了起来,又在她身后掖了一个软软的被子。 “我就说少夫人的身子肯定一日比一日好了吧!”星儿高兴地说道,“您都好几日没坐起来过了!今儿个这不是也想着起身了嘛!” 齐芸自顾自地笑了笑,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妆台:“去给我取一面镜子过来。” 星儿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犹犹豫豫地还没想好托词,齐芸又催促了一句: “去吧,我都大半年没见过自己的模样了,再不看一眼,我都不认得自己了……赶紧去,什么样的模样我都早有准备了!” 星儿不敢违抗,咬了咬嘴唇,又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去取来了一面镜子。 齐芸接过镜子,朝镜中的自己看了过去。 出乎星儿意料,齐芸看到自己病入枯槁的模样之后,并没有多大反应,反而还轻笑了一声。 她将镜子朝着星儿递了过来:“我这个样子,自己都看不过去了,倒是难为你们几个一天天地守着我这个病秧子了!” “少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对我们有恩,我们都愿意留在青梧苑,守在您身边伺候您!”星儿低声说道。 “刚才我说话说了一半,就被你打断了……”齐芸笑了笑,想抬手拉一拉星儿的手,抬到半空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叹了一口气:“若是……若是我死了,你就求夫人将你们几个带去宁安苑,夫人心地善良,体恤下人,不会亏待你们……” “少夫人,您别说了,我们就守着您了!哪儿也不去!”星儿哽咽了,反手握住了齐芸冰凉的手。 她的杏眼通红,努力憋着眼泪摇着头,其他几名丫头也都红了眼。 齐芸摇摇头:“傻丫头!只有跟了夫人,你们几个才有好日子过……” 她背过身去,低低地咳嗽了好久,才脸色通红地转过身来:“还有,相爷和少爷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玉儿小姐也是女中豪杰,他们虽然疼爱墨儿,却不一定能顾得过来,你一定要说服夫人将墨儿带到宁安苑里去养…… 赵姨娘……咳咳……赵姨娘虽为墨儿的生母,却不适合教养墨儿,墨儿是薛府的根,薛府的未来,不能毁在赵姨娘手里……” “我都记下了少夫人,您快别说话了,赶紧歇一歇吧!”看着齐芸的面色,还有似乎活过来的精神,星儿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回光返照”几个字来。 她惊恐地握紧了齐芸的手:“少夫人,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不我去请府医过来吧!” 星儿说着,转身就要吩咐一旁的丫头去请府医,却又被齐芸拉住了手。 “星儿,整个青梧苑里,你梳妆的手艺是最好的,今日我有了些精神,你就为我上上妆吧……” 齐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嘲地笑了笑:“我这副鬼样子,实在是不能见人了!” 星儿早就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她猛然摇着头:“少夫人,您该休息了,咱们不上妆了……明日……若是您想上妆,我今晚去好好准备准备,明日……” “就现在吧……”齐芸固执地摇了摇头。 她轻叹了一口气,无力地瘫在了床上。 她怕是大限已至…… 怕是…… 等不及明日了…… 就算要死,也让她体面些吧…… …… 青梧苑。 东厢房。 后窗的窗户轻响了一声,一道黑影从外面跳了进来,是去而复返的李志。 他侧耳听了听房内的动静,蹑手蹑脚地朝里边走去。 屋内的床榻上,躺着的是薛青墨小小的身子,怀里抱着一只老虎仔布偶正睡得香甜,睫毛上还挂着几颗细小的泪珠。 床榻旁边的脚踏上坐着一名侍女,许是哄孩子哄得累极了,趴在床沿上就睡了过去。 看着熟睡的薛青墨,李志刚毅的脸上划过一丝柔软的浅笑。 他走上前去,抬起手指在床边那名侍女的背后点了两下,然后抚下身去,温柔地抱起了熟睡的薛青墨。 …… 暖香阁。 一屋子的人都聚在了赵氏的床边,十几双眼睛都盯紧了正给赵氏把脉的那名府医的手。 杜氏和薛楚玉坐在最里边,薛楚萧站在了床边,桃依依和其他几名妾室则站在外围。 相对于周围那些人眼神的炽热,赵氏反而显得有些轻松。 她嘴角含着笑,斜倚在床头,心中是欣喜而雀跃的。 没想到她不过被吓昏了这么一下,就惊动了这么多人。 好几日未曾露面的薛楚萧更是一进来就让府医给她诊脉,而且,一个诊完之后,另外一个还接着过来诊,足见薛楚萧对她的重视。 赵氏抬头,媚眼如丝地偷看了薛楚萧一眼,看来,薛楚萧还是比较重视她的,早知如此,她早就用苦肉计了。 赵氏含羞带怯的目光落在了薛楚萧的眼中,让他的心里暂时舒服了些。 或许,赵氏真的只是身体不适,他待她不薄,她还不至于背着他偷人。 虽然如此,可是薛楚萧却依旧绷紧了一根弦,低垂着的双手时而握拳,时而松开,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尤其是再一看到那两名府医脸上的笑意之时,他的拳头握得便更紧了些。 “怎么样?如何了?”见那两名府医都已经站起身来,杜氏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那两名府医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着朝薛楚萧和杜氏的方向拱了拱手:“恭喜少爷,恭喜夫人,赵姨娘确实是有了身孕,且已经一月有余。”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1章 颜面与人命 “啪嗒”一声轻响,赵氏手里握着的一颗核桃掉落在了地上。 她瞬间面如死灰,第一时间朝薛楚萧看了过去。 只见薛楚萧的身子狠狠地抖了抖,他上前一步一手一个地将那两名府医的衣襟揪了起来,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们可是诊清楚了?” 那两名府医被薛楚萧的神色吓了一跳,慌忙不停地点着头:“回少爷话,诊清楚了!小人以项上人头担保,赵姨娘确实有孕无疑!” “好!很好!——”薛楚萧的黑脸哆嗦着,惯了几分内力将那两名府医狠狠地掷在了地上。 那两名府医发出“啊——啊——”的两声惨叫,却又忍痛爬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楚萧!你这是做什么!”正笑得灿烂的杜氏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难得对薛楚萧斥责了起来。 薛楚萧没有理会杜氏,他缓缓转身朝着床边走去,床上的赵氏早就已经被吓得脸上没有了血色。 不可能! 她怎么会有身孕的? 最近的几次她明明都偷偷喝了避子汤的! 难道是一个多月前第一次跟李志的约见?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的? 对!一定是有人害她! 一定是有人偷偷换掉了她的避子汤! 赵氏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因为薛楚萧铁钳般的手已经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任凭她如何挣扎,如何用力去掰薛楚萧的手都无济于事。 眼见着赵氏的脸色已经逐渐由深红转为了绛紫色,一旁早已惊呆的杜氏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她惊呼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来不及招呼薛楚玉一声就伸手抱住了薛楚萧的胳膊。 “楚萧!你给我放手!她犯了什么错你要掐死她!” 杜氏的声音急且尖利,是真生了气,她一边拉扯薛楚萧,一边朝赵氏身边倾了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赵氏的腹部。 “薛楚玉!将母亲拉开!”薛楚萧铁青着脸朝薛楚玉怒吼了一声。 这声怒吼声如洪钟,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杜氏惊愕之下也不由得放开了手。 薛楚玉早在薛楚萧看她的那一眼之时就站了起来,她走到杜氏身边搀扶住了杜氏:“母亲,您先别生气,听听哥的解释。” 杜氏被气得头昏眼花,伸出手指指点着薛楚萧:“好!我就好好听听这个不孝子的解释!你先把手给我放开!” 赵氏的双手已经再也抬不起来,无力地垂了下去,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薛楚萧也终于听了杜氏的话,缓缓放开了双手。 赵氏狼狈地瘫在了床上,贪婪地喘着气,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 “那个奸夫……是谁……”薛楚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缥缈阴森,犹如鬼怪。 赵氏身子一抖,下意识地想往床的里侧逃开,却被薛楚萧一把扯住了头发。 “我再问一句,那个奸夫,是谁!” 薛楚萧的这一句话,除了桃依依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若说第一句没有听清还情有可原,可是这第二句,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奸夫。 那意思不就是,赵氏怀的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薛楚萧的种吗? 赵氏竟然胆大包天地给薛楚萧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那几个妾室心里自然是窃喜的,只有杜氏,忽然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被她身边的薛楚玉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 杜氏站稳了身子,她一把挥开薛楚玉的手,颤巍巍地走到床边,低头跟赵氏又确认了一遍:“楚萧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有奸夫?” 赵氏的发髻散乱,又被薛楚萧扯着头发,只看了杜氏一眼就移开了眼神,算是默认了杜氏的话。 “好……很好!”杜氏的脸色骤变,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赵氏脸上打了一巴掌。 “说!你肚子里的这个孽种是谁的!”杜氏哆嗦着身子指着赵氏。 天知道她盼孙子盼了多少年,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却是撞上了这么一桩丑闻! 赵氏抬起头看着杜氏,忽然冷笑了一声: “夫人有功夫在这里逼问奸夫是谁,为何不问问您自己的儿子,问问他究竟怎么了? 问问他为何这么些年娶了这么多的妾室,却没有一个能给薛家生个一儿半女的?” 赵氏的话让杜氏微微一愣,薛楚萧却变了脸色。 他握了握拳头想要将赵氏一拳打死,却又有些不太甘心让她就这么死了。 至少,他应该先问出来那个奸夫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敢在他薛楚萧头上动土! “呦——赵姨娘这话的意思,是讽刺我们姐妹呢?还是抬高自己呢?” 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从门口处传来,是薛楚萧的妾室之一。 “谁说不是呢?谁不知道你赵姨娘本事大,将咱们少爷迷得神魂颠倒的! 谁不知道自从你赵姨娘进了门,少爷压根儿就不进我们院子了! 我们姐妹守了这几年活寡也不容易了,你倒还在这里冷嘲热讽的!” 另外一名妾室愤愤不平。 “噗嗤”一声轻笑,是从桃依依口中发出来的,她掩住了嘴巴朝赵氏扫了一眼: “依我看,赵姨娘不仅本事大,胆子也不小呢!” “住口!都少说两句吧!”杜氏回过头,对着叽叽喳喳的几名妾室呵斥道。 众妾室不服气地瞪了一眼赵氏,却也听话地住了口。 “赵馨!你把你刚才的话给我说清楚!你要我问楚萧什么?” 杜氏平日里虽然难得糊涂,可是遇到大事的时候思路却清晰得很,一下就听出了赵氏的话中话。 “母亲!这是孩儿的家务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了,先回宁安苑吧!” 薛楚萧对着杜氏开口,却被杜氏冷着脸拒绝了。 “什么叫你的家务事?你的家务事我就不能管了是吗! 你父亲说得对,我就是对你太过宽容,太过放任,才让你的后宅乌烟瘴气到如此地步!” 杜氏被气得身子发抖,她猛地回头指着赵氏:“赵馨,你把话说清楚,楚萧到底怎么了!” 赵氏再次冷笑了一声,刚才极度的惊恐过后,她现在反倒是释然了。 反正她如今已是难逃一死,就没必要再替薛楚萧藏着掖着了。 她为了替他隐瞒,受尽了那几个小贱人的白眼与唾骂,还要忍受他的耀武扬威,呼来唤去,她早就受够了! 今日就算她死,她也不能便宜了薛楚萧这个王八蛋! “怎么了?呵呵——夫人,我给您举个例子吧!” 赵氏眼中划过一丝嘲讽,“咱们就举个农夫种田的例子如何? 就算天公作美,一年到头都风调雨顺,就算农田再肥沃,农夫再勤恳,可是到头来农夫却依旧颗粒无收,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杜氏被赵氏的话问愣了,她冷了脸:“你究竟想说什么?” 赵氏低低地笑了两声,眼角若有若无地看了薛楚萧一眼: “我想说的事,您还没听明白吗?那农夫之所以颗粒无收,是因为从一开始,他撒下的种子就不行!” “我问你楚萧的事呢,你东扯西拉地说这么些废话做什么!”杜氏沉声问道,依旧没能明白赵氏的意思。 赵氏“哈哈”笑了起来:“怎么?我的话还不明白吗?您不明白,他后宅的那些姨娘们一定明白了吧?” 赵氏扭过头看着门口的那几个姨娘: “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费尽心思争来争去的这个男人,我一点儿都不稀罕!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啊!” 赵氏的话没有说完,被薛楚萧狠狠地扇在了脸上。 他的力度比杜氏的力度大了不止一星半点,赵氏的半边脸顿时变成了青紫色,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赵馨!你找死!——”薛楚萧的恼羞成怒地对着赵氏低吼,一个巴掌还不解气,紧接着又扇了两个巴掌过去。 赵氏在床上惨叫着,脸上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你……赵馨,你什么意思……”杜氏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她眼前再次一黑,比刚才那阵眩晕更甚了些,差点跌在地上。 “楚萧,她……她说的这话……” “母亲!您不觉得现在让她招出奸夫是谁比较重要吗?” 许久未曾开口的薛楚玉忽然站了起来,她走到杜氏身边搀扶住了她,然后对杜氏柔声说道:“母亲,您去坐一会,女儿有法子!” 杜氏扶着额头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再也抬不起头来。 “来人,给我将这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婆子绑了,一个一个地让她们招,若是招不出来,就全部砍了!”薛楚玉厉声对着身后开口。 声音落下,不待门外的侍卫进门,房间里顿时就跪了好几个人,全部都是暖香阁里伺候的下人,一个个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是她的贴身丫头,就先从你开始吧,说,那个奸夫是谁?” 薛楚玉抬步走到兰儿身边,抬手掐起了兰儿的下巴。 “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说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耍花招!” 薛楚玉从袖口摸出一把匕首来,冰凉的匕首贴上了兰儿纤细的脖颈。 兰儿惊慌失措,一动也不敢动,她试着看了一眼赵氏,却见赵氏正抱着脸在床上哀嚎,根本就没看她一眼。 兰儿心若死灰,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紧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倒是个衷心的丫头,只可惜,你跟错了主子……” 薛楚玉叹了一口气,眼中忽然寒芒一闪,右手快速起落了一下。 下一刻,兰儿的身子就朝前倒趴在了地上,脖颈中喷出来的血溅在了她旁边的那名叫玲儿的丫头身上。 玲儿被吓破了胆,发出“啊”地一声尖叫,刚站起来想要跑开,却又被薛楚玉一脚踢在了后膝处。 “若是我没记错,你就是刚才那个去青梧苑请府医的丫头吧?” 薛楚玉居高临下地看着玲儿,然后弯下腰去,慢条斯理地在玲儿的肩膀上擦了擦匕首上沾的血迹。 玲儿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玉儿小姐!玉儿小姐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对天发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薛楚玉轻笑了一声,“那你就去陪她吧!” 玲儿大惊失色:“玉儿小姐,玉……”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没有了声息。 片刻功夫不到,房里就死了两个人,一屋子的人都被薛楚玉的说杀就杀震住了。 站在门口的那几个妾室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早就没有了看热闹的兴致。 若是可以,她们恨不得今晚根本没有来过这暖香阁。 她们今晚听到的事情太让人震惊,也太隐秘了,她们都知道薛楚萧和薛楚玉的手段,万一…… 她们没敢继续想下去,一个个脸色苍白,不由自主地往一块聚拢起来。 “玉儿!快住手!”杜氏哆嗦着胳膊指了指薛楚玉,“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说杀就杀!” 薛楚玉对着杜氏微微一笑,说出口的话让房内的其他人全部变了脸色。 “母亲,才死了两个人您就心疼了?您觉得,今晚在房里的这些人听到了这么多事,我还会让她们活着离开吗?” “玉儿,你疯了!”杜氏声音沙哑地对着薛楚玉低吼。 她的神色黯然,脸色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相府有相府的颜面,若是真的让她们活着走出去,我才是真疯了!” 薛楚玉的声音沉了下来,“母亲,您累了,这里的事您不用操心了,先回去歇着吧。” 说着,她就要上前搀扶杜氏,却被杜氏一把推开了一边。 杜氏拍了拍桌子,无力地对着薛楚玉吼道:“相府的颜面,就要用这么些人的性命来交换吗?忽然间死这么多人,你让我如何跟你父亲交代!” 薛楚玉低了头没有说话,薛楚萧倒是难得跟薛楚玉的意见一致了一次。 他沉着脸从薛楚玉手中拿过那把匕首:“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2章 发落 薛楚玉面目狰狞,仿佛已经失了神志,房内的所有人,包括那几名妾室和两名府医在内,全部被吓破了胆,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只听“咚咚”两声重重的磕头声响起,还伴随着守门婆子的大声哀嚎: “少爷饶命!玉儿小姐饶命啊!我说!我把我看到的和猜到的全部说出来!只求您二位大发慈悲饶了我这条命吧!” 那婆子不住地在地上磕着头,甚至来不及等薛楚萧的回应,便飞快地继续开口: “老奴早就怀疑了!赵姨娘跟李大人之间有奸情! 每次李大人来的时候,赵姨娘都是亲自接待他!分明是取件东西就走的功夫,李大人却常常要在暖香阁里待上多半个时辰才走……” “等等!你说谁?”薛楚萧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那么一下,他猛地抬起头来朝门口看去,又用目光在房内来回巡视了半天,可是却迟迟没有见到几乎跟他形影不离的李志。 “还有哪个李大人?就是少爷您身边的侍卫长李志啊!” 那婆子跪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每次来暖香阁,都说是奉了您的命令,他可都是光明正大地来的。” “好一个光明正大!”薛楚萧咬牙切齿地怒吼了一句。 下一刻,他手里的匕首便狠狠地插在了那婆子的心口处,他甚至还用刀尖在伤口里面来回搅了搅。 那婆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足足惨叫了十几声才死挺了。 薛楚萧拔出匕首,在那婆子身上擦了擦刀尖上的血,然后才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凶残,脸上溅了几滴那婆子身上的血,看起来更加骇人。 他抬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想要将胸口的那股郁气呼出来,可是心口却疼得犹如针扎一般,连大气也喘不出来,便捂着胸口缓缓走向了床边。 赵氏被那婆子的惨死和薛楚萧骇人的样子吓得失了魂,怔怔地呆在床上,竟然连逃跑都忘了。 薛楚萧看着赵氏,咬牙切齿地缓缓开口:“来人,将赵氏给我绑了!行剐刑,剐一千刀,少一刀都不行!” 幽森的声音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听到这话,赵氏哀嚎了一声之后便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两名侍卫迈进房来,将昏过去的赵氏拖了出去。 门口站着的那几个妾室想要趁机离开,可是她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迈出那道门槛。 赵氏被拖出去之后,薛楚萧捂着胸口跌坐在了床边,胸口的疼痛愈发剧烈起来,疼得他冷汗直冒,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着抖。 薛楚玉最先看到了他的反常,她快步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在薛楚萧耳边问道:“哥,你是不是心疾又犯了?你的药呢?” 薛楚萧垂着脑袋摇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在李志那里……” 薛楚玉跺了跺脚:“哥!你太糊涂了!你对他竟然信任至此了吗?他又是如何报答你的!” 薛楚玉站起身来到了门外:“来人,去将李志给我绑来,将这屋里收拾干净,这几具尸体丢到乱葬岗去,还有,让人抬一顶软轿过来,将夫人送回宁安苑去!” 门外立即有人答应了一声,陆续有几名侍卫进来,将地上的三具尸体抬了下去,又迅速清理干净了地上的鲜血。 没有了那几具尸体,房内的血腥味一下少了好多,薛楚玉亲自将房内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却又亲手关紧了房门。 关门声“吱呀”响起的那一瞬间,门内站着的那几名妾室心里都“咯噔”一声,就连有备而来的桃依依,脸上也划过一丝惊慌。 她悄悄抬头,从开着的窗户里朝外看了一眼,可是外面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桃依依的心里顿时慌了,那个洛冰说会暗中保护她的,也不知道说话作不作数。 她定了定神,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洛冰教给她的那几句话,心才不那么乱了。 “二位大夫,我哥身子不适,你们去给他看一眼吧。”薛楚玉的声音响起,地上跪着的那两名府医颤巍巍地扶着酸痛的膝盖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薛楚萧身边。 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口,就被薛楚萧的一个“滚”字给吓的跌在了地上。 “看来,我哥是用不到你们了……”薛楚玉叹了一口气,又弯腰从薛楚萧手里拿过了匕首。 那两名府医吓得面无人色,脑子倒还算清醒,他们并没有跟薛楚玉求饶,而是像商量好了似的跪着爬到了杜氏的身边,一个个地磕头如捣蒜。 “夫人!夫人救命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夫人大发慈悲饶了小人吧!” “夫人!小人对天发誓,绝不会将今晚知道的事情说出去,求夫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母亲已经乏了吗!”薛楚玉低斥了一声,握着匕首缓缓走了过来。 “够了玉儿!”杜氏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声音难掩沉痛。 “报应啊!这是老天爷对咱们薛家的报应!就算我吃斋念佛一辈子,也赎不了罪啊!” 杜氏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玉儿啊!你父亲的手上沾了那么多无辜人的鲜血,我原以为,能好好教导你,教你针织女工,教你如何相夫教子,让你远离这些厮杀,可是错了,我救不了你父亲,也救不了你,我有罪啊!……” 杜氏悲戚的哭声让薛楚玉微微皱了皱眉头: “母亲,女儿让人送您回去吧,您不适合待在这里。” 杜氏狠狠地甩开薛楚玉的手:“怎么?我走了你好将这里所有的人都灭了口吗?那我呢?你是不是也打算把我也灭了口!” “母亲,您说什么呢?女儿这也是为了咱们薛家着想。”薛楚玉对杜氏倒是有耐心,依旧小声劝道。 “那好!既然是为了薛家,那你现在就将他们放了!” 杜氏指了指地上的那两名府医,还有门口的那几个妾室。 “我要你发誓,绝对不会为难他们!若有违背……若有违背,就让我承受万劫不复之苦!” “母亲!您乱说什么呢?我做的事跟您有什么关系!不许您这么说自己!” 薛楚玉的声音沉了下来,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女儿答应您,不杀他们!您可以回去了吧!”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那两名府医忙不迭地在地上磕着头,门内战战兢兢的那几名妾室也如获大赦地推搡着走上前来,一个个地给杜氏磕头。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杜氏疲倦地闭了闭眼睛:“玉儿,别忘了你答应为娘的事。” 说着,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然而,还没等她迈开步子,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咣当”一声重响,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进来的是青梧苑的一等丫头星儿。 星儿神色悲痛,杏眼红肿,进门就哭着跪在了杜氏的脚边。 “夫人!不好了——少夫人她……她去了啊!” “什么?”杜氏的脚下一软,被薛楚玉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她伸出手去快速地在杜氏胸口顺了好久的气,好半天杜氏才有力气哭了出来。 “齐芸啊——” 话未说完,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来人,快!将夫人抬到床上去!” 见杜氏昏倒,薛楚玉终于慌了神,她手忙假乱地将杜氏在床上安顿了下来,又从床边将薛楚萧拉了起来。 “哥!你还不赶紧去青梧苑那边看看!” 薛楚萧木然地从床上站起身来,呆呆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泣的星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一脚踢开地上跪着的人,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跑去,迈出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房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好在两名府医已经诊治过杜氏,说是极怒加上极悲导致的,休息休息便无大碍了。 薛楚玉松了一口气,她给杜氏掖了掖被角,然后缓缓直起身来。 房间内的所有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都在等着薛楚玉的发落,如今没有了杜氏护着她们,薛楚玉想如何处置,也没人能帮得了了。 “我只答应过母亲不会要你们的命……”薛楚玉的目光从房内跪着的众人身上扫过,最先在桃依依的身上停了下来。 “我看桃姨娘今晚的表现,似乎挺镇定的。” 薛楚玉朝着桃依依走了过来,“我们薛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桃姨娘却如此镇定,可是早就心中有数了?” 桃依依被薛楚玉两道锐利的目光打量得心里直发憷,没想到这个薛楚玉的眼神竟然这么毒辣,连在场的众人脸上是什么表情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桃依依定了定神,努力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轻笑了一声之后才对着薛楚玉开口: “玉儿小姐说这话,可就有失公道了,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您为何就单单盯着我一人呢?人心隔肚皮,玉儿小姐又是如何知道我心中所想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心中所想的是什么?”薛楚玉步步紧逼,已经到了桃依依的面前。 桃依依挑了挑眉梢,事已至此,她反而不害怕了:“玉儿小姐确定要让我说吗?” 薛楚玉冷哼:“你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 “是吗?”桃依依低低地笑了两声,“那我若是告诉你,只要我今晚在相府遭遇了任何不测,那么今晚相府发生的所有事情,明日一早就会传遍整个紫云城,你信是不信?” 薛楚玉脸色大变,握着匕首衡在了桃夭夭的脖颈当中。 “你敢?”她咬牙切齿的发出一个声音。 “我知道玉儿小姐是女中豪杰,杀人不眨眼,你若是敢赌,我不介意拿这条命陪你玩玩儿!” 桃依依表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惧怕到了极点,她一直在强装镇定。 她用眼角的余光盯紧了薛楚玉手里的那把匕首,生怕薛楚玉一个手抖再结果了她的性命。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出这些话对薛楚玉有没有震慑力,但是如今她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照着洛冰教给她的话说。 薛楚玉紧紧握了握匕首,如花似玉的脸被桃依依的话气得变了颜色。 “好一个定远侯府!好一个桃依依!赵氏的东窗事发,也早在你预料之中吧,你才是那个幕后推手吧?” 桃依依没有说话,只按照洛冰的吩咐,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来。 “玉儿小姐太抬举我了!若是赵姨娘真的无辜,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动不了她分毫啊!” 薛楚玉冷冷地看了桃依依许久,终于缓缓收回了匕首: “我今日饶你一命又如何?你别忘了,你已经嫁进了薛家,你生是薛家的人,死是薛家的鬼! 定远侯府护得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咱们就走着瞧,谁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说完这些,薛楚玉便冷冷地转过了身。 桃依依心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她脚下悄悄一晃,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围,果然,另外的那几名姨娘看她的目光瞬间不一样了,眼底除了佩服之外,还有一丝畏惧。 桃依依微微扯了扯嘴角,看来,洛冰没有骗她,今晚过后,她在薛楚萧后宅的地位,应该已经稳了。 心里窃喜的同时,桃依依也看清了一个事实—— 她桃依依,是根本没有本事跟桃夭夭斗的。 洛冰是桃夭夭的人,她现在的一切,都是桃夭夭给她的,没有桃夭夭的帮忙,她或许还在赵氏的压迫和挤兑下苟延残喘。 “来人,将暖香阁里所有伺候的下人分开送往相府偏远的别庄,一辈子都不能回京!若是在别庄里乱嚼舌根,就乱棍打死!” 薛楚玉冷冷的声音拉回了桃依依的思绪。 “是!”立即有侍卫上前拿人,那些幸存的丫头婆子虽然不情愿被送走,却又庆幸着逃过一死,一个个慌忙给薛楚玉道谢。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3章 一报还一报 薛楚玉又转过身来,她低头看着那两名瑟瑟发抖的府医: “二位行医这么久,医术必定高超,手里也一定有那种吃了以后不会说话的毒药吧?” 那两名府医身子一抖,已经隐隐明白了薛楚玉的意思。 “丢了声音和丢了性命,二位选一个吧!”薛楚玉冷冷地说道。 两名府医对视了一眼,共同对着薛楚玉磕了一个头:“多谢玉儿小姐不杀之恩,小人这就回去服药!” 薛楚玉摆了摆手:“赶紧带着你们的一家老小离开吧!不要让我在京城再看到你们!” “是!”两名府医抹着眼泪离开了房间,房内除了薛楚玉和床上躺着的杜氏之外,便只剩了那几名妾室。 薛楚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缓缓地从那几名妾室的脸上掠过。 “倒都是一等一的好容貌,确实有些可惜了……”她轻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答应了母亲不会杀你们,却也不可能放你们回去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就别想了,你们做个伴,去家庙里了此残生吧。” “……家……家庙……”那几名妾室面如死灰,心里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般寒冷。 她们原以为,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将她们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让出门,她们倒是有把握能做到守口如瓶。 毕竟,自家男人不行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光彩,可是没想到,这个薛楚玉竟然开口就要将她们送去家庙! 她们还年轻,却要日日对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若真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让她们去死! “我知道你们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心里一定在想着恨不得去死!”薛楚玉很是通情达理地笑了笑, “所以,我还给你们留了第二条出路,若是不想去家庙,也可以去下面陪少夫人…… 毕竟,她嫁到薛家这么多年,也算待你们不薄,你们若是舍不得她,也可以跟去伺候她。” 那几名妾室身子一抖,一个个地瘫在了地上,等回过神来之后,又慌忙给薛楚玉磕头: “玉儿小姐,您答应过夫人要饶我们性命的!我们愿意去家庙!愿意去家庙!” 薛楚玉低头:“可是心甘情愿?可有人逼迫?” 众妾室的动作难得的和谐,一个个点头如捣蒜:“是心甘情愿!无人逼迫!” 薛楚玉满意地笑了笑:“很好!那诸位就回去收拾收拾吧,既然要清修,那些个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的,也就不需要了,都留下吧。” 众妾室再次变了变脸色,虽然心中有恨,却也不得不低了头:“……是。” “对了,桃姨娘就先留在自己院中吧,毕竟你才来了不到一个月,而且,我哥跟前也得有个端茶倒水的不是?总不能让外人说三道四的!”薛楚玉笑看着桃依依说道。 听了薛楚玉的话,桃依依的瞬间煞白,她张了张口想要争辩些什么,薛楚玉却已经起身离开。 桃依依跌跪在了地上,为什么事情的发展一直在按照她事先计划好的来,可是到了最后这一关,她们计划好的政策却迎头给了她这么重的一击? 洛冰说过,薛家不会轻易饶了这几个姨娘,也说过有杜氏护着,她们几个不至于殒命,一定会被送到某个地方,比如——家庙。 这所有的一切洛冰都已经猜测到了,甚至还告诉她一定要乖乖地答应去家庙。 到时候过个一年半载的,薛家的人将她遗忘之后,桃夭夭便会说服定远侯府的人找机会潜进去,然后放上一把火,再给她找个替身,就能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来。 桃夭夭背后有玉剑山庄和玄幽王府,到时候就算定远侯府不管她,桃夭夭也会给她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远远离开京城,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现在,她答应桃夭夭做的那些事都做到了,可是到最后,却将自己搭进去了。 桃依依越想越害怕,尤其是想到薛楚萧在床上的那张想要却又要不了的恐怖嘴脸, 还有他在自己身上折磨出来的那些累累伤痕,桃依依恨不得立时就逃离出去。 “呦——桃姨娘这是激动傻了吧?连动都不会动了!” 身边尖利的嫉恨声传来,桃依依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她站起身来,一把推开围在身边的那几个愤愤不平的姨娘,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跑去。 折腾了一整晚,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桃依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生平第一次,她开始诚心诚意地对着老天祈祷。 老天爷保佑! 一定要保佑洛冰还在! …… 青梧苑院里穿了丧衣的下人跪了白花花的一片,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悲悲戚戚的哭声。 相府里已经连夜布置好了灵堂,原本因公事而被皇上暂留在宫中的薛嵩也赶了回来,正脸色阴沉地跟薛楚萧和薛楚玉在花厅里议事,时不时地还能传出薛嵩夹杂着怒意的唾骂声,管家徐杰在花厅外徘徊了许久才敢敲门进屋。 “老爷,少夫人的身后事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齐家那边也派人去报丧了,因为离得远,所以齐家就算来人,差不多也得明日了。” 薛嵩沉着脸“嗯”了一声:“夫人醒了吗?” 徐杰点点头:“醒了,正在房里伤心难过呢。” 薛嵩看了薛楚玉一眼:“玉儿,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宁安苑陪陪你母亲。” “我知道了父亲!”薛楚玉点头应了一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徐杰。 徐杰慌忙对着薛嵩低了低头:“老爷,小人还有事要忙,就先下去了!” 说完,徐杰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花厅,还贴心地关上了花厅的大门。 “事情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你还有什么事要补充的?”薛嵩看了一眼薛楚玉说道。 犹豫片刻之后才开口:“父亲,女儿刚才提的那个建议,我还是希望父亲您能认真考虑一下。” 薛嵩皱了皱眉头:“洛云锡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连天晟太子和誉王都对付不了大的人,你有几成的把握?” 薛楚玉娇笑着摆了摆手:“父亲误会了,女儿指的,可不是去对付洛云锡,他那么厉害个人,女儿可对付不了他!” 薛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那你的意思是……” “女儿的意思是,您和天晟太子要做的,不是要将洛云锡留在紫云城吗? 女儿虽然对付不了他,却可以帮助父亲让洛云锡暂缓启程!”薛楚玉胸有成竹地笑道。 “哦?”薛嵩神色一正,“你有什么办法?” 薛楚玉神秘地一笑:“父亲,这个您就不用操心了,您要操心的,是如何说服皇上,让誉王殿下顺利西下! 您不是说皇后娘娘也在替太子争取吗?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能便宜了外人!” 听到薛楚玉提及皇后,薛嵩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为父原还想让太子再逍遥些日子,但是你哥一出事,也坚定了为父要动太子的决心!这一次,我定要让她们傅家付出血的代价!” 薛楚玉偷偷看了薛楚萧一眼,然后小心地开口:“哥,您确定当年替你诊治心疾的那名太医,是皇后的人吗?” “我就算忘了所有人,也忘不了那个姓王的太医!”薛楚萧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开口。 恨只恨他当年误信小人,着了道,错把混了大量麝香的苏合香当成了救命的良药,他当时只贪图那药的药效,却不知道早已被人算计了,让他日渐成瘾,一日不服用就如百蚁噬心,不得不日渐加大药量,最终的结果,是断了自己的子孙根…… “相府的人不干净,今晚相府发生的事,就算再怎么守口如瓶,怕是也瞒不住了,既然是皇后先对不起我薛家在先,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父亲要做什么?”薛楚玉开口问道。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你只需按照你说的那个办法,拖住洛云锡暂缓行程即可。”薛嵩沉声说道。 薛楚玉脸上的笑意不减,并没有因为薛嵩的拒绝而失望,她转身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递到了薛嵩的手中: “女儿知道,父亲不想让女儿知道太多,也是为了女儿好,女儿只是想劝父亲一句…… 天晟太子对您的帮助再大,许给您的条件再好,也毕竟是外邦,您千万要提防他的狼子野心啊!” 薛嵩“嗯”了一句:“这件事为父心里自有分寸,西下之事,我还得找誉王再议,你只需照顾好你母亲即可。” 似是想到了什么,薛嵩忽然抬起头来。 “怎么没见墨儿那孩子?齐芸待他不薄,把他叫起来去灵堂哭两声!” 薛楚玉点点头:“墨儿那孩子昨晚睡得晚,许是还赖床不起呢,女儿待会儿去看一眼……” 话音未落,花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管家徐杰的窃窃私语。 薛嵩皱眉:“外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有话进来说!” 话音落下,管家徐杰和一个丫头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那丫头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哭着跟薛嵩磕着头:“老爷,少爷,奴婢有罪!墨少爷他……不见了!” “什么?”薛楚萧大惊失色,一脚踹开地上跪着的丫头夺门而出。 相比之下,薛嵩的神色却似乎并不慌张。 “父亲,请听女儿一言。”薛楚玉对着薛嵩神色凝重地开口, “李志知道的秘密不少,女儿认为,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集合我们所有的力量,迅速将李志捉回来!” “你的意思是……是李志带走了墨儿?”薛嵩话虽如此,心里却已经默认了薛楚玉的话。 他怒不可遏的将手里的茶杯狠狠的跑在门口摔了过去: “好一个李家!我薛家待他们不薄,这些年让他们在边关生活得如此逍遥!没想到到头来竟然会毁在他们李家的手上!” “来人!”薛嵩对着门外扬声开口。 “在!”一队威风凛凛的侍卫在门外待命。 “拿着本相的官印去找夏远借人,让少爷亲自带队,定要将李远和李志两兄弟捉拿归案!” 末了,薛嵩又恶狠狠地加了一句:“若遇反抗,死活不论!” 那侍卫一愣,抬起头惊讶地看了薛嵩一眼,见薛嵩并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才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薛楚玉皱了皱眉头:“父亲,墨儿还在李志的手上,您这是……” 薛嵩似是累极,他捏着眉心跌坐在了宽大的太师椅当中。 “玉儿啊……”他轻叹了一声,“我现在想起来了,你哥当年被那个王太医所害,是在严冬,那王太医冒雪来的相府…… 可是墨儿却是在第二年的腊月出生的,今晚要不是那赵氏将你哥这事捅出来,我也联想不到墨儿身上……” 薛楚玉大惊失色,心里头像是被一盆冰水浇过。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父亲,这事可不敢瞎说!墨儿是咱们相府唯一的一条根了,您……记清楚了吗?” 薛嵩闭了闭眼睛,紧闭的双眼中似有晶莹的泪水闪现,可是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阴翳。 “这件事,先别告诉你母亲,你哥那边也先瞒着,这些年,也是我忽略他了,若不是对他太过严厉,他也不至于暗地里隐瞒了我这么大的事情!” 薛嵩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是我对不起薛家的列祖列宗,我们薛家……绝后了……” 看到似乎一下老了好几岁的薛嵩,薛楚玉的喉咙里像梗了一根刺,刺得她的喉咙针扎一般疼。 “你先回去吧……”薛嵩无力地对着薛楚玉摆了摆手, “当年我意气用事,联合你姑母暗害了皇后的亲哥哥,而没过几年,皇后又暗做手脚害了你哥哥…… 这都是报应啊!一报还一报啊!” 薛嵩背转过身去,背影一瞬间变得萧瑟起来。 薛楚玉叹了一口气,她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转身离开了花厅。 现在不是该哭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4章 再入醉欢楼 天亮时分,紫云城内的大街小巷已是人群息壤,尤其是西街紧邻皇城的这几条街。 正对着相府那条巷子的一家粥铺里,三双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相府门前的那条路。 粥铺里的客人已经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拨,他们三人却依旧占着那张窗边的桌子。 忍受了老板娘许多白眼之后,坐在左边的那个络腮胡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咳咳——女侠啊……” “闭嘴!”坐在中间的那个少年抬起左脚,狠狠地踩在了那个络腮胡子的脚背上。 那络腮胡子被踩得眼里包着泪,颤巍巍地喊了一句:“少爷,疼……” 听到“少爷”两个字,装扮成少年的桃夭夭才满意地收回了脚。 “少爷,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咱还要继续等下去吗?您确定洛冰姑娘能看到您留的记号吗?” 脸上贴络腮胡子的是花羽,他动了动被桃夭夭踩得生疼的脚背,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是啊少爷,粥铺这老板娘一直拿眼睛剜咱们这桌呢!”花沐的下巴上贴了个山羊胡,衣服也换了一身老气横秋的员外服。 一番乔装下来,他们兄弟二人跟之前英俊清秀的模样相去甚远,倒是也想过反抗,最终却屈服在桃夭夭的淫威之下。 “让她剜去!她这是嫉妒我比她家那胖儿子长得好看呢!”桃夭夭慢条斯理地从笼屉里夹了一个小笼包塞入口中,然后笑着对柜台那个老板娘开了口。 “大婶儿,再来两笼包子!嗝——”桃夭夭打了一个夸张的饱嗝。 “来了!——”那老板娘嫌弃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从一旁端了两笼冒着热气的包子走了过来,然后“当”地一声,将包子放在了桃夭夭的面前。 “你对我家少爷客气点儿!信不信俺打你!”见那老板娘的态度不好,花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的?占了我们小店的位置这么长时间不走,现在还想打人啊?” 那老板娘也不甘示弱,撸了撸袖子就要动手。 “老罗,坐下!”桃夭夭抬头看了花羽一眼,似乎并未将那老板娘的恶劣态度放在眼里。 花羽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桃夭夭的那句“老罗”叫的是自己。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姑奶奶分不清他兄弟俩谁是谁,又说不能以真面目进京,以免被人认出来,所以便将他们兄弟二人打扮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老罗”指的是络腮胡子的他,而他那同胞弟弟花羽,则成了“老杨”——山羊胡子的“老杨”。 花羽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依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少爷,她对您如此不敬!您为何对她还这么忍让?”花羽恨恨然地问道。 桃夭夭轻笑了一声:“狗咬了你一口,你总不至于再咬回来不是?” 花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伸手对着桃夭夭伸出了大拇指:“还是少爷您胸怀宽广!” 桃夭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生气,要放在从前,她早变着法儿地还回去了。 或许…… 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柜台上方的那个匾额。 或许,是因为匾额上面“徐记粥铺”那几个字吧。 记得好久之前,她跟着洛云锡去黑风山的时候,她来了月事,痛不欲生,就是在一家名叫“徐记粥铺”的小店里喝的粥。 她至今仍然记得那些从各处搜罗来的月事布,记得洛云锡亲手端给她的那碗红枣粥,记得洛云锡被她气得黑着脸,却又不舍得动她的憋屈。 当然,还有“徐记粥铺”老板娘的那句话—— 老板娘说,让她赶紧办了洛云锡,然后再揣个娃,再然后,她痛经的毛病就好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桃夭夭“咕嘟”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又是一个响亮的饱嗝。 接收到来自粥铺各个方向的眼神,花羽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他用脚尖轻轻碰了碰桃夭夭的脚:“少爷,您既然已经吃饱了,要不,咱就走吧…… 咦?少爷,您脸色怎么这么红?” 桃夭夭猛然回神,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之后,她黑着脸对着花羽开口:“走什么走?不把这两笼包子吃完,你俩谁也不许走!” 她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两笼包子:“你俩一人一笼,赶紧吃!” 花羽和花沐苦着脸对视了一眼,极不情愿地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迈进了徐记粥铺的大门,是粥铺的老板,扛着一大块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进门就招呼在铺子里忙着的胖儿子把肉接了过去,然后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狂灌了多半壶水才缓过气来。 “呦!徐老板这是买肉去了还是抢肉去了?怎么累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坐在柜台不远处桌子上的客人调侃着对着粥铺老板开口。 “是啊他爹,你今日送货怎么回来这么晚?”老板娘也不解地开口。 粥铺老板摆摆手:“别提了!我送完包子去东街买肉,整个东街全部都戒严了!我差点挤不出来!” “那咱们西街这边呢?”那个客人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外,“这也没听说戒严的事儿啊!打听出来出什么事了吗?” 粥铺老板摇摇头:“具体咱也不知道,只听说是相府要捉什么人。 出动的都是禁军,见人就查,连青楼和客栈都是一间屋一间屋挨个搜的。 还听说东城门也已经早早地关闭了,只许进,不许出呢!” 那客人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神秘地对着粥铺老板开口:“你们说,会不会跟相府昨晚闹刺客一事有关?” 听到这里,桃夭夭和花羽花沐瞬间支棱起了耳朵。 “相府昨晚闹刺客了?”粥铺老板一愣,“不是说薛家少奶奶昨晚去了吗?相府门外昨晚就挂上白幡了。” “死的不只是薛家少奶奶自己……”那客人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 “听说,那个颇受宠的赵姨娘也死了呢!还死了好几个下人…… 不仅如此,还有两个为少奶奶诊病的府医,也在夜里就被赶出去了。 有好事的跑去打听,说那两名府医的家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你们说,是不是诡异了些?” “相府的事咱们可不敢打听!我只关心咱们西街这里是不是也很快就要搜查了?”另外一名客人好奇地问道。 粥铺老板点点头:“差不多,可能咱这边的达官显贵多一些,所以才动手晚了些。 对了,菜市口那边已经贴了告示,让大家伙儿今日没什么要紧事不要出门,我们小店明日起就先关门了,请各位多多担待!” 粥铺老板对着店里的众人拱了拱手,态度比老板娘诚恳了不止一星半点。 “少爷,他们说的禁军捉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洛冰姑娘?”花羽小心翼翼地对着桃夭夭开口。 桃夭夭沉思了片刻之后摇摇头:“应该不是…… 洛冰是乔装成桃依依的侍女进去的,若是洛冰出了事,薛家第一个找的,应该是定远侯府,而不是在街上大肆搜查,而且,洛冰有逃走的本事,绝对不会动手杀人!” “那就好那就好。”花羽松了一口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街角的那面墙上看了过去: “你说这洛冰姑娘怎么就不过来看一眼您留给她的记号呢?” 说到这里,花羽忽然住了口,还不相信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她一定是被什么事缠住了……”桃夭夭也自言自语地开口,“或许,我应该去玄幽王府问一问,只是……” 她跟洛云锡都那么煽情地告过别了,现在再去,是不是有些太掉份儿了? 而且,洛云锡那家伙,若是知道自己又回来了,一定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不仅如此,他还会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哥哥和爹爹他们,那她就没有办法暗中替哥哥分忧了。 “少爷……少爷!”花羽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回过神来:“怎么了?” “少爷,那个记号!”花羽压低了声音,用眼神示意桃夭夭往外看了过去。 桃夭夭定睛一看,瞬间乐了。 “打包,结账,随我来!”她对着花羽和花沐摆了摆手,几个大步就迈出了徐记粥铺的大门。 “少爷,您确定这是洛冰姑娘刚刚留下的记号吗?”花羽摸着脑袋开口。 他看了半天,根本没看出来这几个乱七八糟的符号代表了什么意思,看起来像是不懂事的孩童随意划上去的。 “若是被你知道,我也不敢选在闹市了!” 桃夭夭拍了拍花羽的肩膀,伸手指了指右前方:“随我来!” 花羽和花沐四处看了一眼,慌忙快步跟上了桃夭夭的步子。 …… “啥?醉欢楼?” 看着头顶上那个金字招牌,还有匾额四周飘来飘去的五彩绸带,花羽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名震江湖的采花大盗,连个小小的青楼都不敢进了吗?”桃夭夭压低了声音揶揄道。 “不,不是的……”花羽摸了摸脑袋:“其实,俺们兄弟采花也是有原则的……” “知道你们不是坏到极致的人,还有得救,不然的话,洛云锡也不会留你们俩这两条性命了!”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花羽,“别废话了,跟我进来。” 说着,桃夭夭带头迈上了醉欢楼的台阶。 虽然这才是她第二次来醉欢楼,可是桃夭夭愣是走出了醉欢楼常客的气势。 她背着双手,一步三晃地朝着那个迎面走来的老鸨走去。 “这位少爷,咱们醉欢楼的姑娘们还没开始接客呢。”那老鸨笑着开口,一双精明的眼睛却没有停止打量。 “我不找姑娘,我找你们这儿的管事的!”桃夭夭也笑,笑得比老鸨还灿烂。 那老鸨抚了抚自己的鬓角:“不好意思公子,我就是这里管事的,只是……我也不认得您啊!” 桃夭夭摇摇头,笑得讳莫如深:“那我再说白了些吧,我来这里找梅娘姐姐!” 那老鸨脸色微微一变,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你是谁?” “这位妈妈,您别紧张!我是梅娘姐姐的朋友!” 桃夭夭抬头在二楼的那一排房间里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您也别告诉我梅娘姐姐早就不在了,她应该是刚刚回来吧?” 那老鸨更惊讶了,看向桃夭夭的眼神便郑重了起来,沉思片刻之后,她对桃夭夭指了指楼梯口: “公子请随我来,不过,这两位老先生得留在下面。” “没问题,就让这两位老先生在这里等着吧!” 桃夭夭憋着笑看了一眼黑着脸的花羽兄弟,转身跟着老鸨上了二楼。 行至二楼最里头那间房门口的时候,老鸨便没有再往里走:“公子,我就先下去了,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有劳了!”桃夭夭对着老鸨道了谢,转身推开了那扇房门。 刚一进门,她就被在里头等候已久的洛冰一把抱了个满怀。 “哎呦我的小姐啊!还真的是您啊!您怎么又回来了?夫人和三公子他们呢?” 看着桃夭夭这副吊儿郎当公子哥的打扮,洛冰好笑地摇了摇头,又问:“世子和大公子他们知道吗?” 桃夭夭在桌边坐下,轻轻摇了摇头:“我娘和阿峥先走了,我不放心哥哥,又担心你找不到我,于是又连夜回来了。 听说相府出事了?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久才看到联络暗号?” “我这不是不确定是您吗?就连对暗语的时候都是怀疑的!”洛冰笑着开口,又说: “直到刚才看到您出现在醉欢楼,我才认出您来,您还别说,您如今这易容的手段,还真是精进了不少!” “那是!我可是尽得白芨真传!”桃夭夭挺了挺被束胸裹得紧紧的胸脯,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还是穿男装舒服啊!你赶紧跟我说说相府的事,计划成功了吗?” “成功了!”洛冰点点头,捡昨晚偷听到的要紧的事情跟桃夭夭说了说,自然也没漏掉李志带走薛青墨的事情。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5章 交换惜别 “你知道李志在哪里?”桃夭夭一愣,“他没发现你跟踪他?” 洛冰摇摇头:“他抱走薛青墨的时候,薛少夫人还没死……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又怎么可能料到我早就已经监视青梧苑监视了一晚上了?” 桃夭夭“嗯”了一声点点头:“他的全副心思肯定都在墨儿身上呢,又怎会留意到你跟在他身后呢?” 她抬起头来看着洛冰:“他们现在藏身在哪里?” 见桃夭夭的神色有些急切,洛冰便没有立即回答,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 “小姐,您找李志,应该不是为了要将薛青墨那个小家伙救出来吧?” 桃夭夭张了张嘴,有些心虚地开口:“李志十有八九是墨儿的亲爹,又不会害他,我救他做什么?那你呢?你跟踪李志又是为的什么?” 洛冰“呵呵”笑了两声,也算彻底放了心: “小姐,我这不是想着李志是薛楚萧的贴身侍卫,手上一定掌握了薛相的不少秘密嘛? 现如今他被相府逼迫到了这份儿上,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这不是想着能从他口中逼问出一些事情来嘛!”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桃夭夭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额……”洛冰被桃夭夭的积极态度搞得有些懵,慌忙跟上前去,“小姐,这边走!” …… 站在西街尽头的一座废弃的民宅前,桃夭夭忽然有些犹豫。 “小姐,他们就在里边。”洛冰压低了声音开口。 桃夭夭“嗯”了一声,回头对花羽和花沐招呼了一声:“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 “知道了女侠!”花羽点了点头,兄弟二人耳语了片刻之后,花羽守在了门外,花沐则飞身上了墙头。 桃夭夭上前一步,抬起手来干脆利落地“当——当——当”地敲了三下院门。 洛冰被不小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她四处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开口:“小姐,您打算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进去吗?” “要不然呢?”桃夭夭笑着开口,紧接着又是“当——当——当”的三声,将洛冰和花羽敲得目瞪口呆。 第二遍敲门声落下之后,院内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谁?” “小姐,是李志没错,他还没离开。”洛冰悄声在桃夭夭耳边说道。 桃夭夭点点头,笑着对门内扬声开口:“是我,来救你命的人!” 门内沉默了片刻,桃夭夭能听到门后的那个粗重而紧张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门缝里投射出来的目光。 她淡笑着站在了门外,没有躲避,任凭那道目光打量。 “吱呀”一声响,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李志那张年轻沉稳的脸从门后露了出来,脸色有些憔悴,眼底还有浓浓的血丝。 看到桃夭夭的时候,他明显愣了愣,直到看到没有乔装的洛冰,他才似乎认出了桃夭夭。 “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桃夭夭笑着对李志开口。 李志警惕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并没有立即让路。 桃夭夭笑了笑:“放心,我们定远侯府跟相府关系没有那么好,还不至于会为相府的人带路。” “进来吧。”李志让开了门口,桃夭夭率先迈了进去。 这座民宅废弃已久,院子里的枯枝烂叶散发着阵阵腐败的气息,屋后背阴处甚至还有一些没有融化的积雪。 再往里走便是主屋了,破旧的门板根本抵挡不住冬日里的寒风,吹得屋里那些破旧的门帘晃来晃去的,如同一个个晃来晃去的人影。 “你就带着墨儿住在这里吗?”桃夭夭皱着眉头开口。 “我也不想……”李志话没说完,便沉默了。 听到院里的说话声,一阵细碎而慌张的脚步从屋里跑来,薛青墨小小的身影停在了门口。 怔怔地看了桃夭夭半晌,薛青墨忽然撇了撇嘴,然后飞快地朝着外面跑来。 就在桃夭夭以为薛青墨会跑向李志之时,自己的怀里忽然被一个小小的人儿扑了个满怀。 “呜呜呜——哥哥!哥哥!墨儿好想你!” 薛青墨在桃夭夭怀里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桃夭夭的心底猛地一软,没想到,李志都没有立时认出她男装的模样,倒是墨儿一眼就认了出来。 “墨儿乖,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不过,你不能再继续叫我哥哥了,你可以叫我姑姑,或者是……叔叔!” 桃夭笑着夭摸了摸薛青墨的脑袋,多日不见,这小家伙的个头儿明显高了不少。 “哥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墨儿想回家……”薛青墨倔强地摇摇头,犹豫着握住了桃夭夭的手指。 薛青墨的小手有些冰凉,桃夭夭迅速翻转了手掌,紧紧包住了那只小手。 她在薛青墨的面前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薛青墨说道:“墨儿,你听我说,你相府的那个家,你今后可能回不去了……” “呜呜呜,可是墨儿想母亲,想爹爹了,墨儿还想祖母……” 薛青墨揉着眼睛小声哭泣,一连说了好几个人,却唯独没有提到赵姨娘。 桃夭夭抬手擦去了薛青墨的眼泪:“墨儿,听话,姑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相府的那个爹爹,其实并不是你的……” “桃姑娘请慎言!” 桃夭夭的话说了一半,忽然被李志急声打断了,他惊骇地看着桃夭夭:“桃姑娘,你们……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桃夭夭站起身来,对着李志笑得讳莫如深:“所有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包括……你跟墨儿的关系。” 李志身子一抖,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阵阵纠结。 “哥哥,你跟李志说什么呢?我想回家……”李志晃了晃桃夭夭的右手。 “墨儿乖,我跟你李志叔叔说几句话,一会就好。” 桃夭夭低下头安抚着薛青墨,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人影一晃,是李志上前一步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桃夭夭被李志忽然间的下跪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拉着薛青墨往一旁侧了侧身子,躲开了李志行的这个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李志一眼。 “桃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一定应允!”说着,李志对着桃夭夭磕了一个头。 “你要说什么?”桃夭夭眼神微闪,她大概已经猜测到李志的这个请求是什么了。 “桃姑娘,在下想请您带小公子出城!” “不行!” 还没等桃夭夭开口,站在一旁的洛冰就沉声打断了李志的话。 “现在薛家的人和禁军正在满城搜查你们,我家小姐跟你们非亲非故的,为何要冒这个险!” 李志没有理会洛冰,而是对着桃夭夭又磕了一个头。 “桃姑娘,只要您肯答应在下的这个请求,在下愿意拿一样东西来跟您交换!” “什么东西?”桃夭夭用眼神示意洛冰退下,饶有兴趣地对着李志开了口。 “是薛相跟天晟通敌的证据!”李志说道。 “哦?”桃夭夭挑了挑眉梢,“你不过是薛楚萧跟前的一个侍卫而已,薛相的秘密,别说是你了,就算是薛楚萧,怕是也知道的不多,我怎么知道你这证据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您可以去跟洛世子求证!”李志又说,眼底满是真诚。 桃夭夭一愣:“关洛云锡什么事?” “实不相瞒,在下的胞兄名叫李庆,原是薛相埋在苍梧镇的眼线,前些日子忽然失了联系,从此杳无音讯…… 在下已经猜到,我那胞兄,十有八九已经落入洛世子手中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志的情绪逐渐低落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来。 “洛世子一直在找的,应该就是我手里的这东西了…… 我那胞兄替薛相做了不少错事,自知难逃一死,就算不被玄幽王的人杀死,也会因为掌握太多秘密而死于薛相手中。 所以,早在一个多月之前,他就已经暗中将那些秘密悉数告诉了我,原本是让我保命用的,可是现在看来……怕是保不住我了……” 李志说完,便抬起头来看着薛青墨,眼睛饱含着疼爱与不舍,眨也不舍得眨一下。 桃夭夭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你若是再狠心一些,丢下墨儿自己逃出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志苦笑了两声:“其实在下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卖主求荣之人,没想到,现如今我也成了这种小人!” 洛冰冷哼了一声:“薛相通敌卖国,人人得而诛之,你替他卖命,早就该想到今日的!你现在能主动将他的罪证供出来,说明你还有些良心!” 李志笑了笑之后伸手入怀,从怀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包裹成筒状的东西出来。 他将手里的东西双手朝前给桃夭夭递了过去: “桃姑娘,这里面有一张地图,一份名单,还有我那胞兄亲手绘制的一张关系网,地图上的那些暗哨,有几个已经被洛世子给捣毁了,您将这些东西交给他一看,便知在下并未说谎。” 看着李志手里的那个油纸筒,桃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示意洛冰接下了它。 “若是今日我和洛冰不来,你会如何做?”桃夭夭问道。 “若是您二位不来,在下或许会带着这样东西去定远侯府找桃大人,也或许会找机会将东西丢进玄幽王府。”李志低头说道。 “我问的是墨儿,你打算如何安置墨儿?”桃夭夭问道。 李志深深地埋下了头,声音有些哽咽: “我也不知道……若是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我或许会让他痛快地离开,也好过回去相府忍受折磨……” 桃夭夭低斥了一声:“他还是个孩子啊!我不相信你真能下得了手!” 李志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桃姑娘,您放心,既然在下选择将墨儿托付给您,便一定会替您想好脱身之计,相府和禁军很快就会散去的……” 说完,他给桃夭夭磕了第三个头:“若是姑娘心疼小公子,就让他跟在您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孩童…… 若是您嫌弃他是个累赘,就将他随便找地方安置了便好,只要能给口饭吃,能平安长大,就行了……” 说着说着,李志便红了眼睛。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薛青墨一眼,然后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 他走到薛青墨身边,颤抖着对薛青墨伸出了双手:“小公子,还请借您身上的这身外衣一用。” 薛青墨不明所以,抬头看了桃夭夭一眼,桃夭夭对着他点了点头,伸手帮着他把外面的夹袄脱了下来。 李志将薛青墨的夹袄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沙哑着声音对薛青墨开口: “小公子乖,今后,您就听桃姑娘的话吧,她是个好人,不会亏待您的!” 薛青墨被李志脸上的神情吓到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小公子保重!”说完,李志咬咬牙转身离开。 “墨儿,去,抱抱你李志叔叔!”桃夭夭对着薛青墨开口。 薛青墨犹豫了片刻,一把丢开了桃夭夭的手指,迈着小短腿朝着李志追了过去:“李志叔叔,等等墨儿……” 李志离开的背影猛地一顿,他缓缓地转过身,在薛青墨跟前蹲下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志叔叔,您怎么哭了?是不是摔疼了?墨儿替你吹吹……” 薛青墨抬手擦了擦李志脸上的泪,小嘴巴也嘟了起来。 李志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狠狠地一把将薛青墨揽在怀里。 只抱了那么一下,他就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洛冰,将东西收好,让花羽去给墨儿买身裙子。” 洛冰应了一声,刚一转身又微微一愣:“小姐,您让花羽买的是……裙子?” 桃夭夭点了点头:“没错,是裙子!女孩子家的袄裙,再带些女娃娃的头饰回来。” “知道了小姐,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洛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底是对桃夭夭满满的敬佩。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6章 风起云涌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花羽和花沐看着站在桃夭夭身边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看直了眼。 “女女女……女侠,这真是薛家的那个毛娃子?”花羽目瞪口呆地问道。 “不是他是谁?”桃夭夭扯了扯嘴角笑道,她伸手对着洛冰伸了伸大拇指:“洛冰的手艺好样的!” 洛冰的神色看起来却不如桃夭夭的神色轻松,她从桃夭夭手里扯过薛青墨的手,将薛青墨交到了花羽手里,然后拉着桃夭夭去了一旁。 “小姐,您真打算要带着这个小鬼吗?”洛冰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自己都已经东躲西藏的了,既要防着被大公子和世子发现,还要防着薛家和圆月教的人,您带着他,真的不合适!” 桃夭夭笑着耸耸肩:“只是……好像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您还有很多其他选择!”洛冰正色对桃夭夭说道, “小姐,您听我说,咱们不能带着他!您可以将他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害他的性命,会将他平安送出京城,然后给他找户人家……” “相府长大的孩子,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得起?”桃夭夭笑着打断了洛冰的话, “你也说了,你自己都能保证将他平安带出京城,那现在我们有四个人呢,就更加能将他带出去了!” “可是小姐,他是薛家的人!您一直带着他,会出事的!”洛冰沉声说道。 “他不是薛家的人,他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仅此而已!”桃夭夭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见洛冰一直沉着脸,她又伸出胳膊挽住了洛冰: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现在暂时没想到最好的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就先让他待在醉欢楼两天吧,先看看动静再说。” 洛冰见苦劝无果,只得叹了一口气: “待在醉欢楼自然没问题,但是您必须得跟他说好,不能让他哭闹着大喊大叫!不许乱说话!还有,您去哪里必须由我陪着。” “成交!”桃夭夭对着洛冰眨了眨眼睛,才回头走了一步又转过了身。 她正色看着洛冰:“这件事,暂时先别让洛云锡知道,等他回了玄幽,咱们也到了玉剑山庄,再告诉他这件事,或许……我会将墨儿留在玉剑山庄跟舅父习武?” 洛冰黑了黑脸:“小姐,您这意思,是在咱们到达玉剑山庄之前,您一直都不跟世子见面了吗?” “都已经告过别了,还见什么见?省得又得依依不舍的告辞,我最讨厌离别了!”桃夭夭摆摆手转过了身。 “可是,李志给的那东西还在咱们手里呢!”洛冰紧追了两步之后低声开口。 “待会安顿好墨儿,我跟你一起去玄幽王府,我在外面守着,你自己进去。”桃夭夭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世子要是问起这东西的由来,我怎么说?”洛冰又问。 “你就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你昨晚上趁乱从相府偷的!” 洛冰:“……” …… 半个时辰之后,桃夭夭终于连骗带哄地安抚好了薛青墨,并将花羽和花沐留在了房里照看他,她则跟洛冰一起从醉欢楼的后门溜了出去。 她们手里的那个东西事关重大,她必须赶紧交到洛云锡手里才能安心! 大白天的就飞檐走壁太过显眼,她们便从醉欢楼赶了辆马车出来,行至玄幽王府那道街的胡同口时,洛冰便找了一处僻静地方停下了马车。 “小姐,从这里能一直看到玄幽王府的大门,我就先进去了,我把这东西交到世子手里就出来,要不了多长时间的。”洛冰说道。 桃夭夭点点头:“我知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出门之后绕一圈再过来,快去快回!” 洛冰点点头跳下了马车,不一会儿就在玄幽王府的大门内消失了。 桃夭夭看了一会儿街上的风景,觉得有些无聊,便放下了车帘。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一种压迫感。 她也说不清这种压迫感是因何而来,就觉得对面的楼上有人在盯着她看。 可是刚才,她借着看热闹的机会,早就不动声色将对面的那一排茶楼酒肆打量了一遍,却发现她怀疑的那些地方,连一个开窗的都没有。 桃夭夭有些郁闷,为了转移注意力,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将刚才在马车中闲来无事翻开看的那张地图在脑海里过了一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声,还伴随着一阵士兵的吆喝声。 “禁军执行公务,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桃夭夭慌忙坐直了身体,因为还惦记着刚才直觉里的那道目光,她没敢将车帘完全掀开,只掀开了一条缝。 透过那道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正整齐划一地沿着街道自东往西跑去。 禁军经过之处,街道两边的商贩和行人纷纷避让,等禁军过去之后,路两边的行人便开始放开声音议论起来。 “禁军如此匆忙,这又是出什么事儿了?”一人说道。 “谁知道呢?一大早就听说是薛相家出了事,东街那边一大早就闹开了,咱们西街这边才刚开始,说不定还是捉拿刺客呢!”另外一人猜测道。 “哪有什么刺客啊?听说是薛公子的贴身侍卫将薛小公子掳走了! 看这着急忙慌的,说不定是找到他们的下落了呢!要不,咱也过去瞧瞧?”第三者看起来似乎是个好事之徒。 “瞧什么瞧啊!我可是听我那小舅子的嫂嫂的表姐夫说了,说这几日咱们紫云城必定得出大事,让咱们没事都待在自己家里,哪儿也不能去呢!”说这话的是第二个开口的人。 “你小舅子的嫂嫂的表姐夫是谁啊?是哪个朝廷大员?他怎么能猜这么准?”好事者好奇地问道。 那人摸了摸脑袋,尴尬地笑了两声之后才说:“……是个……算命的!” “切——”众人一阵哄笑,桃夭夭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十有八九,应该是李志出事了。 她没来得及想太多,因为她听到了马车外的一阵脚步声,刚一抬头,就见到了洛冰那张含笑的俏脸。 “想什么呢小姐?”洛冰好笑地问道。 “没什么,听路人聊天呢,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东西交到他手里了?”桃夭夭问道。 “交给他了。”洛冰点点头,然后又哀怨地跟桃夭夭诉苦: “小姐,您知道吗?我是被世子赶出来的! 我交给他那么重要的东西,立了那么大的功,他却连口茶水都不让我喝,立刻就把我给撵了出来! 还说什么‘你家小姐身边离不开你,赶紧出城追她去吧!’” 洛冰一本正经地模仿着洛云锡的语气,惟妙惟肖的模样将桃夭夭逗得“哈哈”大笑。 她捂着笑疼了的肚子:“洛冰你说,回头他要是知道咱俩这样瞒着他,你猜他会怎么样?” 洛冰撇撇嘴:“您嘛,当然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世子可舍不得动您一根手指头,但是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可就惨喽!” “哈哈,放心吧,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桃夭夭对着洛冰拍了拍胸脯,然后指了指东边的方向:“刚才禁军朝那个方向去了,咱们跟过去看看吧?” 为免洛冰担心,桃夭夭没有提及刚才自己的那阵被人监视的不安,只催促洛冰赶紧离开。 “好啊!小姐,您先等我一下!”洛冰说着钻进了马车。 她将发髻弄散,用一根蓝色的发带在头顶挽了一个髻,又从座椅上的包袱里取了一身男装出来。 她利索地换好了男装,又在脸上涂涂抹抹了好一会儿,连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抹了抹,最后,她下巴上贴了一个小胡子,这才笑着抬起头来。 “这位公子好!老朽这厢有礼了!”洛冰装模作样的对着桃夭夭拱了拱手,将桃夭夭逗得哈哈大笑。 桃夭夭对着洛冰伸出了大拇指,果然,洛冰的易容本事是不容小觑的,就算她跟着白芨学了这么些天,怕也是比不过洛冰的。 “坐稳了公子!老朽赶车楼!”洛冰弯腰钻出了马车,又粗着嗓子吆喝了一声,马儿长嘶了一声之后,迈开四蹄朝前方奔去。 马车离开之后,正对着马车的那家茶楼的二楼窗户忽然“吱呀”响了一声,呼延齐那张英俊又带了些野性的脸从窗户后边露了出来。 “殿下,那辆马车上赶车的车夫之前明明是位妙龄姑娘,为何忽然又变成了一个老叟呢?” “怎么?连鲁左使都没看出来吗?倒是有点意思!” 呼延齐笑着开口,一直目送着桃夭夭的那辆马车在街角的尽头消失,他才转过身来。 鲁域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干笑了两声之后开口: “殿下,您就别跟小人打哑谜了,小人实在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的,而且,马车里等候的那人,不是一直没露面吗?” 呼延齐瞪了鲁域一眼:“你老眼昏花看不清人也就罢了,难道连玄幽王府那几个大字也看不清了吗?你以为本殿守在这里是为的什么?” 鲁域一愣:“殿下,您守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要亲眼看看薛楚玉想耍什么花招对付洛世子吗?” 呼延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 “是啊!本殿本来是来监视薛楚玉和洛云锡的,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意外之喜!真是应了他们九渊的那句话,叫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马车里的那人竟然能够警惕至此,他都那么小心敛去气息了,竟然还能被她察觉! 看来,想要得到这只小野猫,他还得好好费上一番功夫呢! 呼延齐似是心情极好,放开了嗓门“哈哈”大笑了几声,甚至还抬手拍了拍鲁域的肩膀。 “本殿已经想好了,若是薛楚玉的这一计能成,本殿立刻就将玄幽王交给薛相!”呼延齐的眼底满是算计: “这一次,本殿一定要让洛云锡再无翻身机会! 本殿要让他们洛氏父子双双殒命在这紫云城! 到时候,整个玄幽,便都是我们天晟的国土了!” 看着呼延齐眼底的亮光,鲁域犹豫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殿下,咱们在九渊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是时候回去了,若是九渊皇同意了让誉王出征西北,您好歹得回去做做样子不是?” 呼延齐对鲁域的话充耳不闻,他笑着用下巴指了指窗外:“别说话,来了……” 鲁域悻悻然地住了口,上前一步顺着呼延齐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西边的街角处正缓缓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车装饰豪华,色系明亮,外面的标志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一个大大的“薛”字。 那辆马车经过呼延齐所在的这座茶楼,在玄幽王府所在的那个巷子口转了弯,最后缓缓停在了玄幽王府的门前。 马车停下,车夫恭敬地上前掀开车帘,一身大方得体的浅紫色衣裙的薛楚玉从车上走了下来,妆容精致,眼底闪着璀璨的星光。 抬头看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薛楚玉微微笑了笑,抬步朝着玄幽王府的台阶走去。 …… “小姐,就停在这里吧,我先去打听打听。”洛冰勒停了马车,压低了声音对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嗯”了一声,伸手掀开了车帘。 马车外面如今是一片骚乱,前面不远处是一片民房,差不多属于紫云城内贫民窟了,大部分居民已经搬走,住的人家倒是不算多。 也好在住的人家不多,因为此刻的这一片民房已是浓烟滚滚,全部被大火包围了。 看热闹的人太多,整条街都被禁军持着长矛堵住了,也隐隐能听到禁军吆喝救火的声音,却又被周围人群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看清了吗?真的是薛家的那个侍卫?” “怎么没看清?那么多双眼睛呢!禁军捉拿的就是他!” 人群里有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么大的火!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7章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是啊!薛家几代单传,到了这第三代,可就剩这一根独苗苗了,没想到还落在了贼人手里…… 薛家这一次,也真是可怜啊!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现在还得搭上一个孩子!”一人叹道。 “谁说不是呢?薛家的事,连皇上都惊动了呢!听说皇上光是劝薛相节哀就劝了好久呢!”另外一人说道。 两人这一开腔,自然激起了周围人群的附和,一个个议论纷纷,都在为相府叹息。 桃夭夭的听力早就今非昔比,自然将所有的议论声都听了个清楚。 她无声地笑着叹了一口气,相府这一次虽然死了人,却赢得了一片的同情声,外人才不会去管相府里的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舆论的风向标只会在口头上偏向那个看似是弱者的一方,它才不会去管那一方是真弱还是假弱。 又是一阵骚乱声响起,一队禁军簇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紧围的长矛缓缓打开,人群里走出来的是衣衫有些凌乱的薛楚萧。 他的脸色乌黑,神色悲痛,外面的锦衣被火烧焦了好几处。 看到薛楚萧出现,人群里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饱含同情地盯紧了薛楚萧,还有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人。 薛楚萧逐渐走近,透过人群间的缝隙,桃夭夭终于看到了薛楚萧怀里抱着的那个人。 确切来讲,是一具小小的盖着白布的尸体。 寒风吹过,白布被掀起了一角,露出的是一只低垂着的被烧焦了的小手。 看着那只小手,虽然明知道李志不可能找活生生的孩子来代替薛青墨,可是桃夭夭还是心中一抽,很不争气地红了眼。 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是死的那个孩子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时而淘气时而乖巧的薛青墨,她又会如何。 看着薛楚萧略带蹒跚的萧瑟背影,生平第一次,桃夭夭对薛楚萧这个人有了瞬间的同情。 “小姐,我回来了。”洛冰的声音在外头轻声响起,桃夭夭“嗯”了一声。 她回过头去,正好从车帘的缝隙里看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正被禁军用担架抬着经过。 白布的上方,放着的是李志那把从不离身的宝剑。 “小姐,已经都结束了,禁军已经撤了,醉欢楼也不会有人去搜查了,薛家那小鬼现在已经安全了,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洛冰见桃夭夭兴致不太高,便从外面钻进了马车。 “从现在开始,就没有薛家那小鬼了……”桃夭夭忽然幽幽地开口,严肃的表情将洛冰吓了一跳。 “从现在开始,就叫他博仁吧,李博仁。”桃夭夭抬头看着洛冰说道,“他爹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他的小名,就叫做平安吧!” 洛冰沉吟着点点头:“‘博仁’二字的寓意倒是不错,平安也挺顺口的,只是,那小家伙在薛家可是被惯得无法无天,是个小霸王呢,小姐应该如何说服他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呢?您能保证他不会大吵大闹暴露身份吗?”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回去之后就安排上。”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没什么事了,咱们去定远侯府看看吧,偷偷回去看一眼就回来。” “好!”洛冰应了一声,马车调转了方向,缓缓地朝定远侯府驶去。 …… 玄幽王府。 花厅。 薛楚玉落落大方地坐在座椅上,从洛云锡进来之时开口打了个招呼之外,她便端坐在了椅子上,洛云锡不开口问话,她便也不开口。 虽然不开口,但是她的目光从洛云锡刚刚落座就被吸引过去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洛云锡的腰带上面挂着的那个香囊。 那个香囊上绣的似乎是一副紫竹图,虽然她坐得远,虽然她的女红也不好,却也能一眼看出那个香囊绣工的生涩。 配色倒还好,可是布局却有些挤了,针脚也不太整齐。 看着洛云锡时不时就放在香囊上的手,薛楚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眼底是一片了然,还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嫉恨。 她就说洛云锡的品味不可能这么低,原来这香囊竟是桃夭夭送的! 薛楚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洛云锡,盯着他那几根如玉的手指在香囊上一遍又一遍地轻抚,她脸上的笑逐渐寒了下来。 一时间,偌大的花厅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薛楚玉最先坐不住了,她将手里早已经凉了的茶杯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抬起头来笑着对洛云锡开口。 “洛世子就不问问我来拜访的目的吗?” 洛云锡抬了抬眼,脸上是一片疏离:“你想说的,本世子不问你也会说,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薛楚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我若是说……我来这里单纯只是为了来见你的呢?” 洛云锡也笑了笑:“那你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开口:“祁风,送客!”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厅。 祁风微愣之后慌忙“哦”了一句,他伸手对薛楚玉客气地指了指花厅的厅门:“薛姑娘,这边请——” 薛楚玉黑了黑脸,眼看着洛云锡竟然真的迈出了花厅的大门,她猛地站起了身。 “洛世子请留步!”她扬声对着洛云锡喊道。 洛云锡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薛楚玉。 “薛姑娘有话最好直说,本世子还有要事在身,没时间陪你浪费。” 薛楚玉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她从袖口中掏出一样东西来朝祁风递了过去:“我相信,洛世子会对我要说的事情感兴趣的!” 祁风看了洛云锡一眼,见洛云锡没有拒绝,便上前接过了薛楚玉手里的东西。 他低头看了一眼,见那东西是一枚小小的金镶玉耳环,反复确认了没有暗器之类的东西之后,他才将耳环递到了洛云锡的面前。 洛云锡低头看了一眼祁风手心里的耳环:“本世子再说一遍,薛姑娘若是有事,就请直说!” 薛楚玉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洛世子不认得这枚耳环?” “我应该认识它吗?”洛云锡沉声开口。 薛楚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差点忘了,洛世子许是不认识这枚耳环的,不过,您倒是可以去定远侯府找桃灼桃大人辨认一下,看他认不认识。” 洛云锡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薛楚玉笑得灿烂:“没什么意思,就是来给您送这枚耳环来的,若是您去过定远侯府之后,还有与我详谈的想法,我在相府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说完,她对着洛云锡福了福身子:“时候不早了,洛世子还是早做决定吧,我就先告辞了!” “祁风,送客!”洛云锡沉声对祁风开口,又说:“然后去定远侯府一趟。” 祁风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那枚耳环转身离开。 祁风走后,洛云锡在花厅门口来来回回徘徊了好久才停了下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对着身后唤了一声:“洛飞。” “公子!”一身风声吹过,一身劲装的洛飞闻声而至,依旧是一身黑衣,左脸颊上依旧带着那颗圆形烙印。 “洛冰才出城不久,你速速派人出城追上她,告诉她联系上夭夭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洛云锡沉声开口。 “是!”洛飞答应着退了下去,洛云锡眉头紧锁地在椅子上坐下。 他实在是太大意了! 当初就不该顺从那丫头的,不该将他派往她身边的隐卫撤回来! 他伸出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已经闪过无数假设。 希望这只是薛楚玉在故弄玄虚,那丫头的武功已经少有敌手,又有白芨和桃峥在身边护着,还有定远侯府的那些无影卫,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他明日就要启程回玄幽了,她们的马车总是要慢上一些的,或许,他快马加鞭还能追上她,然后亲自护送她回玉剑山庄…… 洛云锡心事重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开始不停地踱起了步子,既在心里想着最好的假设,又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不知踱到了第几下,花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他看到人,就已经听到了桃灼的声音。 “亦安!出事了!” 桃灼的声音急迫,带着紧张与不安,跟平日里沉稳的样子相去甚远。 洛云锡的心中一沉,抬步朝着桃灼走了过去。 “这枚耳环,是家母的!”桃灼将手心张开,手掌心里静静躺着的,是那枚薛楚玉交到祁风手里的耳环。 “不会弄错吗?或者……这只是一件仿品?”洛云锡沉声开口。 桃灼摇摇头:“不会弄错,这是家父送给家母的,外面的金边上还有家父亲手刻上的字…… 而且,我也跟玉笙居里的丫头求证了,昨日出门之时,家母还是特意让白芨找出了这幅耳环戴上的!” “侯爷不是派了无影卫过去了吗?你能试着联系上他们吗?”洛云锡问道,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桃灼点了点头:“去往玉剑山庄的路线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我已经提前跟无影卫安排好了,若是事情有变,就让他们立即飞鸽传书回来,若是一切正常,就让他们在路上留下标记。 好消息是,目前为止,定远侯府还没有收到任何无影卫传来的飞鸽传书…… 我已经让人出城去寻找标记了,傍晚之时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不过,在消息传来之前,我想先去趟相府!问一问薛楚玉,为何家母的耳环会在她的手上!” 洛云锡低头沉吟了片刻:“定远侯府和相府素有芥蒂,还是我去吧!再说,这次薛楚玉是冲着玄幽王府来的,我先去会会她,看她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桃灼犹豫了片刻之后点头:“也好!我跟你一起去,在外面等你!” 说着,桃灼将那枚耳环交到了洛云锡手里。 洛云锡紧了紧手里的被桃灼握得温热的耳环,大踏步地跟桃灼一前一后出了门。 …… 定远侯府外的街道旁,桃夭夭和洛冰两个人正面对面地坐在茶馆里喝着茶。 桌上的一壶茶已经被她们二人喝光了。 “洛冰,你说我哥刚才着急忙慌地是去做什么呢?”桃夭夭压低了声音问道。 洛冰摇摇头:“看他去的方向,难道是玄幽王府?要不……您直接进去问问不就好了?反正大公子和侯爷也不可能怪罪您!” 桃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吧,我待会回醉欢楼还有要事呢,而且,若是他们知道我救了薛家那个小鬼,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那好吧!”洛冰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一会就该天黑了,要不,咱们先回去?” “洛冰,洛云锡明天就该离京了是吧?”桃夭夭忽然开口。 “是啊,世子明天启程去玄幽。”洛冰说。 “那……皇上给他带了多少兵马?”桃夭夭又问。 “兵马?”洛冰冷笑了一声,“听说皇上还因为玄幽王丢失城池而怪罪呢!就算派兵马支援,依着他那个多疑的性子,肯定也不会让世子亲自带走的!我还听说……” 洛冰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皇后和德妃都在争取带兵的机会,不过依我看,誉王带兵的面儿可能比较大,毕竟他也是带过兵的…… 但是皇后肯定也会有所动作,您没听到最近紫云城里的风言风语吗?她们争的就是这件事!都说要变天了呢!” 桃夭夭笑着摇了摇头:“争来争去又怎么样?决定权还不是在皇上自己手里,他看谁顺眼,就让谁去呗!” 说着,她站起身来:“好了,变不变天的不是咱们应该操心的事情,走了!” “老板,结账!”洛冰从身上摸出了几粒铜板放在了桌上。 “好嘞老先生,您老慢走!”茶馆的老板上前收好了铜钱,笑眯眯对着洛冰弓了弓身子。 桃夭夭“噗嗤”一声笑了:“老先生……”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8章 活着便好仅此而已 “小姐,您还笑!”洛冰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哀怨地看了桃夭夭一眼,然后没好气地掀开了马车的车帘,“走了!赶紧回去了!” “洛冰你说,待会再有人看到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大白天逛青楼,又会说些什么?”桃夭夭笑着爬进了马车。 “我的小姐啊!还不都是您害的?行,我不跟您走了,我走后门行了吧!” 洛冰黑着脸摇了摇头,然后“驾”地一声高高扬起了马鞭,马车缓缓地沿着街道朝醉欢楼的方向驶去。 她们没有看到的是,在她们赶着马车自东向西经过街道拐角之时,有另外一辆马车急匆匆地自西向东而去,正好跟她们的马车隔着人群相错而过。 那辆马车上赶车的那个人,是祁风。 …… 相府。 布置得庄严肃穆的灵堂里,静静地躺着一大一小两副棺材,薛楚萧已经在两副棺材前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 薛楚玉从玄幽王府出来之后就来了灵堂,她站在灵堂外面,一眼就看到了那副小小的棺材。 想到平日里活蹦乱跳在自己身边叫姑姑的那个孩子,她的心忽地就那么抽疼了一下,却始终没有鼓足勇气迈进灵堂过去看一眼。 虽说那孩子是薛家的耻辱,早晚要死,可是毕竟,她也真心真意地疼了他四年,如今说没就没了,她总觉得不太真实。 薛楚玉在门口站了一会,想要进去安慰薛楚萧几句,最终却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过了身。 “父亲?您是何时过来的?” 见到忽然出现在身后的薛嵩,薛楚玉吃了一惊。 “嘘——”薛嵩对着薛楚玉抬了抬食指,脸色有些憔悴:“别打扰你哥,随我过来。” “是!”薛楚玉点点头,抬步跟在薛嵩身后去了偏房。 关紧房门之后,她到桌边给薛嵩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父亲,母亲那边如何了?” 薛嵩摇摇头:“不太好,总是哭也不是办法,我让府医给她加重了药量,让她多睡些时辰,醒了之后许会好些。” 薛楚玉点点头,她咬了咬嘴唇,犹豫地开口:“墨儿他……” 薛嵩抬起手掌止打断了薛楚玉的话: “墨儿的事,别告诉你哥,就让他一直将墨儿当做他的骨肉吧,毕竟,也是他疼了四年多的孩子…… 至于你母亲那边,我会找机会跟她说清楚,让她不至于如此悲伤。” “是,女儿知道了。”薛楚玉点头应道。 “你刚才去玄幽王府,事情办得如何了?”薛嵩问道。 “我已经将您给我的那东西给洛云锡看了,他让人拿着东西去了定远侯府,若那东西真的是定远侯夫人所有,女儿相信他一定会来。”薛楚玉说道。 “放心吧,东西错不了!”薛嵩阴沉了两日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薛楚玉看了薛嵩一眼之后小心地开口: “父亲,女儿能不能问一句,定远侯夫人的耳环,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们不是昨日就离开京城了吗?难道……父亲派人路上截杀定远侯夫人了?” 薛嵩眼神微闪:“说什么呢玉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耳环,是为父从桃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二身上得来的!” “父亲,您说的是桃家的那个庶子桃潜?”薛楚玉疑惑地看了薛嵩一眼: “难道在路上截杀定远侯夫人的,是桃潜?那这耳环,又是如何到了您手上的?” 薛嵩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不用管这耳环是如何到了为父手里的,你只需好好利用这个耳环就是了!为父要的结果,只是让洛云锡明日一早出不了京城!” 薛楚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眼底划过一丝算计:“那……父亲不介意女儿好好利用利用这个桃潜吧?” “当然!”薛嵩笑得阴森,“桃家那小子是太子的人,太子的人,能除掉一个是一个,况且,又不用咱们出手,何乐而不为呢?” 薛楚玉笑着对着薛嵩福了福身子:“女儿知道了父亲。”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薛府的管家徐杰。 “老爷,玉儿小姐,玄幽王府洛世子前来吊唁。” “知道了,先带他去灵堂。”薛嵩对徐杰开口。 听着徐杰的脚步声逐渐走远,薛楚玉笑着开了口:“父亲,他来了。” 薛嵩“嗯”了一声:“为父去陪你母亲,就不过去了,你看着招待吧,别忘了我要的结果…… 明日一早只要你能将他留下,呼延齐就会兑现对为父的承诺,明日的这个时候,就是玄幽王的死期!这一次,为父必能成事!” 薛楚玉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话音一转,她忽然对着薛嵩跪了下来:“女儿也想请父亲答应女儿一件事!” “什么事?起来再说!”薛嵩皱着眉头开口。 “女儿想请父亲答应女儿,不管玄幽王父子最后结局如何,请您一定要将洛云锡的命留下来!”薛楚玉看着薛嵩的眼睛说道。 薛嵩的脸色沉了下来:“玉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早就说过,你跟他之间,是不可能的!” “女儿知道!”薛楚玉的语气坚定,眼神也不见丝毫闪躲, “父亲,女儿只是想留他一口气而已! 别管是残了还是瘫了,哪怕是个活死人,女儿都不在乎,只要他活着便好! 女儿对他,从来没有过任何儿女之情,女儿只是想看着他成为手下败将,仅此而已!” 薛嵩静静地看着薛楚玉,试图从薛楚玉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可是薛楚玉的眼神却始终跟她的语气一样,坚定不移,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 父女俩对视了许久,最终还是薛嵩点了头。 “好!为父就答应你,留一命给他!他那样骄傲的人,若是成了废人,怕是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就留给你慢慢折磨吧!” “谢父亲!”薛楚玉给薛嵩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出了门。 …… 洛云锡吊唁过之后便被徐杰安排在了花厅,在花厅等了没多久,薛楚玉就淡笑着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洛世子一定会来的!” 薛楚玉笑着对洛云锡开口,“那我便来兑现我的承诺好了,洛世子问的所有跟那枚耳环有关的事情,我都知无不言!” 她打量了洛云锡一眼,见洛云锡身上的锦袍跟她在玄幽王府看到的那一件不同,已经换成了一件素色的。 她的眼神逐渐柔和了下来,不管是哪种颜色,穿在洛云锡的身上都好看又和谐,只是可惜…… 这么一幅和谐的美景,却被他腰间那个煞风景的香囊给打破了。 “既然薛姑娘知道本世子为何而来,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吧!” 洛云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枚耳环,薛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薛楚玉笑着看了一眼洛云锡手里的那枚耳环,“噗嗤”一声掩着嘴巴乐了: “不过就是一枚耳环嘛,洛世子却如此郑重,反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就告诉你了又如何?” 洛云锡没有说话,冷眼看着薛楚玉自顾自地娇笑。 薛楚玉笑完之后,翩翩然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若是我告诉洛世子,这耳环,是我从桃二公子手里得来的,你信是不信?” “桃潜?”洛云锡冷了脸,紧紧地将耳环握在了手里,“此话当真?” “是与不是,洛世子去定远侯府问一句便知,我骗你作甚?” 薛楚玉话音一转,又说:“当然,他也有可能会找借口,不过您洛世子的手段,一定能逼问出来的。” “你又是如何知道桃潜暗中跟着她们的?夭夭她们现在在哪里?”洛云锡的声音冷了下来。 薛楚玉再次娇笑了几声:“这两个问题,好像不是跟耳环有关的,那就请恕小女子无可奉告了!” “你——”洛云锡变了变脸色,周身倏地迸出一片寒意。 “怎么?洛世在还想在相府动手不成?”薛楚玉收了脸上的笑意, “虽然我很想见识见识洛世子的功夫,可是家嫂新丧,实在不宜动手,不过……” 薛楚玉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脸色:“若是洛世子实在想知道桃夭夭的下落,明日巳时一刻,咱们在城西状元茶楼见,如何?”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就往外走。 “我知道洛世子明日一大早急着出城,但是你真的不关心桃夭夭的下落了吗?” 薛楚玉紧追了两步对着洛云锡的背影开口,见洛云锡的脚步果然一停,她微微扯了扯嘴角,又说: “实话跟你说了吧,就算你从桃潜口中逼问出来桃夫人的下落,你怕是也不可能找到桃夭夭的!” “你什么意思!”洛云锡猛地转过身来,双目如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了薛楚玉。 薛楚玉不以为意地迎了过去,她对着洛云锡微微一笑: “想知道什么意思,明日巳时一刻,城西状元茶楼见! 洛世子若是不来的话,怕是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桃夭夭去了哪儿了! 我知道你本事大,你若是不信,大可调动你所有的力量去查一查。” “若是她出了事,我定要你们相府上下所有人陪葬!”洛云锡看着薛楚玉缓缓开口,虽然声音不大,可是薛楚玉却微微打了个冷战。 刚才洛云锡一瞬间的那个神情,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 地狱里前来索命的修罗王…… 想她薛楚玉从小勤奋,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终于也算小有所成。 放眼整个紫云城,乃至整个九渊,又有哪个女子能敌得过她?她又何曾怕过任何人? 可是刚才,洛云锡的那个眼神,她是真真切切地生出了恐惧之心! 难道,她在洛云锡面前,真的自卑至此吗? 看着洛云锡的背影走远,薛楚玉长出了一口气之后瘫坐在了椅子上。 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又缓缓坐直了身体。 她怕什么? 反正父亲说了,桃夭夭跟定远侯夫人,根本走的不是一路。 父亲还说,说天晟太子呼延齐看上了桃夭夭,被那个诡计多端呢呼延齐缠上,那桃夭夭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洛云锡是根本找不到她的。 就算明日巳时他真的去了状元茶楼,她大可随意说一个去处。 到时候他洛云锡错过了出城的时辰,呼延齐便会兑现承诺将玄幽王交出来…… 父亲便会立刻带着玄幽王进宫,将玄幽王私自离开封地一事揭露出来…… 到那时候,洛云锡哪里还顾得上寻找桃夭夭,怕是自身都已经难保了吧! 这样想着,薛楚玉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心里那股不知是恐惧还是自卑的东西,终于被她缓缓压了下去。 …… 相府外停着一辆马车,祁风正在马车前着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看到洛云锡出来之后,祁风慌忙迎上前去:“公子,您可出来了!” 洛云锡“嗯”了一声,抬手一掀马车,却见马车当中已经空无一人。 “公子,属下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祁风小心地在洛云锡身后开口, “桃大人急着赶回定远侯府了,好像是收到了定远侯府无影卫的信息。” “上车,去定远侯府!”洛云锡二话不说地上了马车,祁风答应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赶着马车在街道上穿梭起来。 行至定远侯府外,守门的门房直接就将洛云锡带到了定远侯府的书房外。 “洛世子,侯爷和大公子都在里面,小人不能进去,您自己敲门吧!”门房说完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书房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边拉开,露出的是桃灼忧心忡忡的俊脸。 “亦安,进来吧,可能真的出事了。” 洛云锡心中一沉,抬步进了书房。 跟桃桓寒暄了两句之后,洛云锡不待桃灼发问便开了口: “我去了一趟相府,几乎一无所获,除了……” 他犹豫了片刻,才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桃潜。” 话音落下,桃桓就变了脸色,他狠狠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果然是他!这个畜生!” 听到“果然”两个字,洛云锡疑惑地看了一眼桃灼。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299章 扑朔迷离 桃灼点点头沉声开口:“我派人快马加鞭出了城,在城西八十里外的一座树林里,找到了无影卫首领桃满留下的一句话,说是桃潜买凶杀人!” 洛云锡的脸色一寒:“跟薛楚玉说的一样,她说桃夫人的耳环便是从桃潜手上所得。” “畜生!这个畜生!”桃桓又骂了几句,接着又抬头对着桃灼吼道:“人呢?还没找到是吗!” 桃灼低了低头:“父亲息怒,孩儿已经让人去找了,门房说他午时前后还回过府,应该走不远。”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我定要……定要将他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桃桓急怒之下已经失了神智,脸色一直抽抽着,双手也在微微发抖,将书桌上能砸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看着满屋狼藉,桃灼叹了一口气,他对着洛云锡指了指一旁的书架:“让亦安见笑了!” 洛云锡摇摇头,抬步去了书架后边:“让侯爷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事有蹊跷。”桃灼实话实说,“按理说,就算桃潜买凶杀人,也不可能买得到能敌得过夭夭的人,况且,还有白芨和阿峥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怀疑的是,薛嵩那老匹夫是想黄雀在后,坐收渔利呢!”洛云锡开口说道。 桃灼点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找桃潜了,有人刚刚在一家赌坊里见过他……” 话音未落,书房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管家的声音:“侯爷,大公子,二公子回来了。” 桃桓正摔打着东西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几个大步踉跄着走到墙边,墙上挂着的是一把宝剑。 “不好——”桃灼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示意他让开,自己则几个大步到了桃桓身边:“父亲,先问清楚再处置也不迟!” “闪开!”桃桓一把推开桃灼,他伸手从墙上取下那把宝剑,怒气冲冲地冲到了门口,然后一把拉开了房门。 “父亲……”门外的桃潜只说了一句话,便被桃桓一脚踹在了腿上。 没有防备的桃潜痛呼了一声之后,身子朝后狠狠地摔了过去,重重地砸在了书房外的台阶下。 “唰”地一声轻响,桃桓手里里宝剑出了鞘,直指桃潜的咽喉。 “父亲!您要打要杀也总得给孩儿一个理由吧!”桃潜大惊失色,一动也不敢动地跌坐在地上,生怕桃潜极怒之下一剑了结了自己。 “畜生!你还敢跟我提理由!”桃桓将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呲”地一声直直地刺在了桃潜的大腿之上。 桃潜发出“啊”地一声惨叫,手脚并用地回头朝着桃灼爬了过去。 “救我!大哥救我!”桃潜几步就爬到了桃灼面前,本以为桃灼会像之前那样说句公道话,可是桃灼却往一旁撤了撤身子。 “你认得这个吗?”桃灼手里捏着一枚耳环。 碧绿的翡翠在傍晚的阳光下闪着绿莹莹的光,桃潜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不,不认识。” “父亲处置你,你想要理由是吗?”桃灼低头看着桃潜,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纸来。 他将那张纸丢在桃潜的面前:“你买凶杀人之时从钱庄支取的银两,白纸黑字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怕是不知道这钱庄幕后的主人,其实是母亲吧!” “怎……怎么可能?”桃潜震惊地摇着头。 他知道玉剑山庄的商铺钱庄遍地都是,还特意嘱咐了王福避开了沈家的那些钱庄,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是没避开! “我……我只是需要银子去赌坊而已,大哥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半路上让人截杀夫人?”桃潜梗着脖子开口,一口咬定了自己没买凶杀人。 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反正他买通的那些不成器的杀手都已经死了,就连王福也死了,没有人能指证他。 桃灼根本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不过是在诈他罢了。 一声轻笑从桃灼身边响起,桃潜抬起头去看,看到的是微微摇着头的洛云锡。 桃灼冷了脸,上前一步在桃潜面前蹲了下来:“桃潜,我刚才只说到你买凶杀人,从始至终就没提到过母亲,你又是如何知道母亲半路遭到截杀一事了?” 桃潜脸色微微一变,却又立刻想到了托词: “我……我不过是看到大哥方才让我看的那枚耳环,认出那枚耳环是母亲的,恰好你又提到买凶杀人一事,所以……” “你撒谎!”桃灼厉声打断了桃潜的话,他将手里捏着的耳环朝着桃潜又靠近了几分: “这耳环是父亲送于母亲的,这么些年母亲从未戴过,只在昨日一早出门之时才让白芨取出来戴上的。 她启程之时你根本不在府上,又是如何认得她的耳环的?” “我……我……”桃潜一时间无话可说,情急之下,他又跪着爬到了桃桓的面前。 他在桃桓面前跪直了身子,郑重地伸出了右手中间的三根手指: “父亲,孩儿发誓,孩儿真的不曾加害过夫人,孩儿只是……只是气不过父亲对夫人如此关心,气不过您对姨娘的日渐冷落,所以才想着找几个人吓唬吓唬夫人!” 桃潜扯住桃桓的衣摆,重重地给桃桓磕了三个头:“父亲,孩儿说的话句句属实,孩儿真的不曾伤害夫人,若有撒谎,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桃潜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原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却又听到了洛云锡的一声轻笑。 桃潜变了变脸色,沉着脸对洛云锡开口:“洛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家事,你不过是一个外人……” “住口!”桃灼对着桃潜轻斥了一声,还没待继续说话,却被洛云锡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洛云锡绕过桃灼,抬步到了桃潜面前。 他低头看着桃潜,“嗤”地冷笑了一声,目光里满是不屑: “你确实应该庆幸自己是定远侯府的人,若是没有定远侯府这个招牌护着,你的这条命,本世子早就已经取走了!” “你——”桃潜脸色大变,却也知道洛云锡所言非虚。 “本世子没有兴趣听你在这里编故事……”洛云锡在桃潜面前弯下了腰, “本世子问你两个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第一,本世子的世子妃去了哪里?第二,带走桃夫人的人,是谁?” 桃潜看了洛云锡一眼,眼珠一转刚想开口,却又听洛云锡说道: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侯爷已经答应过本世子,将你交由我来审问,你若是不肯说实话,本世子有的是法子让你说!” “父亲……”桃潜抬头看了桃桓一眼,却又在看到桃桓手里那把沾着鲜血的宝剑之时缩了缩脖子。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没见过世子妃,我追上夫人的时候,除了那几名侍卫之外,她身边就只有白芨一人。” 洛云锡抬头看了桃灼一眼,见桃灼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又问:“带走桃夫人的,是谁?” 桃潜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眼看洛云锡就要变脸,桃潜慌忙再次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我发誓,我真的不认识! 当时我离得远,只知道那伙人武功很高,还抓了夫人来威胁白芨姑娘,白芨姑娘根本不是对手。 后来,暗地里保护夫人的那些人也出现了,可是夫人却似乎不想让他们白白牺牲,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说啊!——”桃桓红着眼睛对着桃潜怒吼道,若不是管家蒋文在一旁拉着,他早就上前再刺给桃潜几剑了。 桃潜害怕地往后退了退,“父亲息怒,孩儿只看到了夫人拿着匕首,似乎想以自己的性命威胁白芨她们离开…… 可是白芨姑娘没有听夫人的话,二话不说就跟那伙人动了手,孩儿只远远看到夫人倒在了地上,还有白芨姑娘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再后来,孩儿就被一阵巨大的爆破声给震晕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就已经快亮了,孩儿见地上的尸体已经都不见了,就只剩了夫人的那辆残破的马车,孩儿想着…… 马车上总能有些值钱的东西,所以便上前查看,我从马车上找到了些银两,至于大哥手里的那枚耳环…… 是在马车外面的地上发现的,想着夫人戴的也能值些钱,所以便随手带来了。” 洛云锡跟桃灼对视了一眼,洛云锡又问道:“那耳环既是在你身上,为何又落到了相府手里?” 桃潜愕然,回头看了桃灼一眼:“大哥,这耳环,是你从相府那里得来的?” “你先回答洛世子的问题!”桃灼沉声说道。 桃潜点点头:“那耳环,是在回城之时撞上了一个醉汉,可能就是在那时候,被我不小心弄丢了,许是被相府的人捡走了?” 洛云锡冷哼一声,又问:“意图劫持桃夫人的那伙人,有什么特征?可是相府的人?” “不是。”桃潜肯定地摇摇头,“领头的那个人,我从来没见过,而且他们穿的衣裳,跟我们九渊的不一样……对了,里面似乎有一个和尚!” “和尚?”洛云锡皱了皱眉头,再次跟桃灼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只有这些吗?你可还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洛云锡最后问了一句,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桃潜的前胸,然后看了桃灼一眼。 桃潜摇摇头:“没有了,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没有伤害夫人!” “我的话问完了,桃兄……”洛云锡后退了一步。 桃灼点点头,忽然上前一步点住了桃潜的穴道。 桃潜吃了一惊:“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桃灼冷笑一声:“不做什么,不过想看看你刚才一直护着的东西是什么!” 说完,桃灼迅速出手,将手伸到了桃潜前胸的衣襟内。 “就是它了!”桃灼沉声开口,他直起腰来,将从桃潜怀里摸到的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到了眼前,只看了一眼,他就变了脸色。 “太子府的令牌!”桃灼将手里的令牌递给了洛云锡,洛云锡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又递给了桃灼:“令牌是真的。” “这令牌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桃灼沉声问道。 桃潜眼神微闪:“大哥,我是太子府詹事,这令牌是太子给我的,方便我出入太子府。” “你撒谎!”桃灼将令牌丢在了桃潜的身边,“这是太子府隐卫的腰牌,上面刻着编号的!你当我认不出来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桃灼的脸色忽然再次一变:“这令牌,是你从那个树林里得来的?难道……” 桃灼猛地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却见洛云锡不甚确定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对他伸手指了指书房里面。 “父亲,我跟亦安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这里就交给你和蒋管家了。” 桃灼对着桃桓拱了拱手,跟洛云锡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他转身关上房门,将门外桃桓的怒吼声和桃潜的求饶声关在了门外。 “夭夭跟桃夫人是分开走的?这是怎么回事?” 刚一进门,洛云锡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桃灼叹了一口气,将他跟沈卿尘用计诓骗桃夭夭分开走的事情告诉了洛云锡。 最后,他又叹了一口气:“不过,阿峥和夭夭有没有一起走我就不知道了,只能再等等无影卫的消息了……” 他对着洛云锡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若是母亲真的落到了太子一党的手里,恐怕……” 洛云锡沉思了片刻,忽然摇了摇头:“不对!带走桃夫人的人,应该不是太子一党。” “那这令牌……”桃灼有些疑问,低头沉思片刻之后,他忽然抬起头来: “你的意思是,这是薛相的挑拨离间之计,其实他们才是带走家母的人?” 洛云锡“嗯”了一声,又说:“我也只是猜测,若是桃潜的话是真的,那他所说的那一伙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应该是天晟的人…… 薛嵩早就跟天晟勾结在一起,或许,他们的目标原本不是桃夫人,而是……夭夭。”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0章 听了故事再睡 桃灼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我这就将定远侯府所有的无影卫全部派出城去,让他们沿路追赶,看能否找到桃伦留下的标记…… 桃伦是无影卫的首领,功夫跟白芨差不多,有他在夭夭身边,夭夭应该暂时无恙。” 洛云锡点点头:“洛冰也已经出城了,她跟夭夭之间有一套特有的联络手段,她那边一有消息我会立刻让人告知你,今晚,我打算……夜探太子府。” “亦安!”桃灼按住了洛云锡的肩膀,“还是我去吧,你不是说这是薛相的离间之计吗?或许太子府里不一定能探出来什么!” “话虽如此,我却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万一真的是太子的人呢?”洛云锡沉声开口, “薛相既然能拿到太子府隐卫的令牌,想必太子府里也会有他的势力,我便去会一会又如何?” 桃灼摇摇头,眉心越锁越紧:“但是你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能平安出京才是最重要的,万一这是个阴谋……” “我明日还有要事,晚两个时辰再出发。”洛云锡开口打断了桃灼的话,站起身来就要跟桃灼告辞。 “为何要晚两个时辰才出发?”桃灼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兵马出征,是要祭天的啊!晚了时辰就相当于延误军机,皇上是要怪罪的!” 洛云锡嗤笑了一声:“只有一千人马的祭天,不去也罢!桃兄保重,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我松松你吧!”桃灼也站起身来,他将洛云锡一直送到了定远侯府的大门外,又在原地站了好久,之后才心事重重地匆匆回了浅云阁。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醉欢楼已经开始迎客。 丝竹声和女子的欢歌笑语此起彼伏,将后院里薛青墨的哭闹声压了下来。 “呜呜呜……哥哥,我要回家!我要找祖母!”薛青墨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脏兮兮的小手扯住了桃夭夭的衫子不肯丢手。 “别哭了!你要是再哭……再哭我就将你丢到山里喂狼!”桃夭夭烦躁地揪了揪头发。 她已经耐着性子哄了好一阵子了,可是却隐隐有些越哄越厉害的趋势。 这小家伙的精力旺盛得很,脾气也大得很,将这房间里能拿得动的东西全部摔了个稀巴烂不说,连花羽和花沐身上的衣裳也被他撕烂了。 害得她到现在都不敢抬头去看洛冰她们几个臭臭的脸。 “呜呜呜!哥哥你也凶我!你们都是坏人!我要让我祖父和爹爹将你们全部下了大狱!将你们通通砍了!呜呜呜——”声音越哭越大,身边能摔的东西没有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 洛冰皱着眉头将桃夭夭扯到了一旁:“小姐,这样不行啊!醉欢楼里人多眼杂的,半夜三更他若是还这么闹,肯定会出事的!” “是啊女侠,你看看俺兄弟这脸!”花羽将沉着脸的花沐拉到了跟前,“要不是您吩咐过不能揍他,就俺兄弟这脾气,那臭小子早就一命呜呼了!” 桃夭夭看了一眼花沐脸上的抓痕,理亏地“呵呵”了两声:“花沐,对不起哈,待会让洛冰给你找点药膏涂一涂,保证不留任何疤痕!” “这都是小事,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安置他吧!这小子已经不小了,能说出自己的家人,还动不动就然他爹砍人脑袋!就算你现在安抚好了他,回头带出去的时候指不定胡说八道些什么,还是会惹祸上身!” 花沐臭着一张脸对桃夭夭开口,他的脾气不如花羽好,话平时也少,几乎不怎么开口,但是现在却被薛青墨气得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转过身去看着薛青墨,瞬间换了一副凶巴巴的脸色。 “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不许再哭了!”她伸手指了指花沐,“你看到那个叔叔脸上的爪子印了吗?要是再哭,我就让这个凶巴巴的叔叔拿小刀子在你脸上划个十刀八刀的!让你长大以后娶不上媳妇儿!让你一辈子打光棍!” 不知是被桃夭夭突如其来的吼声吼愣了,还是被阴沉着脸的花沐吓怕了,薛青墨瞬间便停止了哭泣,却依旧抽噎个不停。 “真是拿你没办法!” 看到薛青墨委屈的样子,桃夭夭又有些心软了。 她又伸手揪了两把头发,她是真的不会哄孩子啊! 幸好,她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只是,也不知道用在这孩子身上能不能成。 “从现在开始,你只要不再哭,待会乖乖喝些甜汤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保证让你回家,好不好?”桃夭夭耐着性子对薛青墨说道。 薛青墨不相信地看了桃夭夭一眼,然后抹了一把眼泪:“真的?” “骗你是小狗!”桃夭夭对着薛青墨伸出了小拇指。 薛青墨看了一眼那根指头,犹豫半天之后才伸过了手。 一大一小两根小拇指牢牢拉在了一处,薛青墨精明的眼珠子一转,又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指着洛冰和花羽等人:“你要是骗我,他们几个也都是小狗!” 洛冰和花羽:…… …… 隔壁房间里,看着碗里加了料的甜汤,洛冰脸上满是疑问。 “小姐,这是什么啊?你确定那小鬼会喝吗?”她盯着碗里黑漆漆的汤汁,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桃夭夭头也没抬,抱着糖罐子又往里头舀了两大勺白糖:“我亲手熬的,他不喝也得喝!” 一旁的花羽眼前一亮,摸着脑袋恍然大悟地开口:“俺知道了!女侠,您该不是想将这小子毒傻了吧?” “咳——咳咳!”桃夭夭的手一抖,抬起头来瞪了花羽一眼:“说什么呢?你们几个过来,我有事吩咐!” 她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了花沐:“那小鬼怕你,这碗药你去端给他喝!记住,不能凶他,得好好哄着,一定要一滴不洒地全部让他喝进去!” 花沐抽了抽眼角,在洛冰和花羽的注视下端着药碗去了薛青墨房间。 桃夭夭在椅子上坐下,又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两把椅子:“你们两个坐下。” “小姐,您有什么打算就直说吧,我们听着呢!”洛冰笑着开口。 “是啊女侠,俺不坐,坐下怪紧张的!”花羽也笑着说。 “我让你们坐你们就坐下!哪儿那么多废话!”桃夭夭没好气地瞪了花羽一眼,她伸手抚了抚胸口处:“我觉得不太好……” “怎么了小姐?”洛冰神色一正,绕过桌子到了桃夭夭身边。 桃夭夭摇摇头:“就是觉得有些心慌,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儿,还有我这右眼皮,也一直跳来跳去的!” 洛冰松了一口气:“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这是累的!昨晚赶了半夜的路,又让这小鬼缠了一天,能心安吗?” “不是!”桃夭夭摇摇头,“上次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就是哥哥和爹出事那天,可是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还要强烈,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洛冰笑了笑,抬步去了桃夭夭的身后。 她伸出手去,轻轻替桃夭夭捏着肩膀:“能有什么事儿呢?夫人和三公子已经去了玉剑山庄,玄幽王府和定远侯府您也去看过了,一切正常,咱们现在唯一该担心的,应该是您! 明天您不是还要跟着人群看祭天仪式,还要暗中送世子出京吗?今晚您就早些休息,睡上一觉醒来,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就全部都没有了!” 洛冰手下的力道极好,将桃夭夭按得很舒服,肩膀放松了,她心里的那阵不安便也被驱散了一些。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是要好好睡一觉,不过,在睡一觉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洛冰和花羽同时开口。 “一件……跟墨儿有关的事情……”桃夭夭深吸了一口气,“花沐应该已经将药喂进去了,咱们去看看吧。” 洛冰应了一声,和花羽一起跟在桃夭夭的身后去了隔壁薛青墨的房间。 她们进去的时候,薛青墨正坐在床边打着哈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看到桃夭夭进来,他皱眉嘀咕着:“哥哥,我困了,要睡觉……” “好啊!”桃夭夭笑着走上前去。 看着薛青墨张开的胳膊,她却没有抱他,而是示意洛冰将薛青墨抱了起来,她自己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薛青墨的对面。 “花羽,将窗户关紧,房间里其他的灯熄了,只留我跟前的这一盏…… 花沐,去,快些将香炉里的熏香点燃!” 桃夭夭盯紧了薛青墨的眼睛,头也不回地吩咐着身后的花羽和花沐。 花羽和花沐慌忙分头行事,做完这些之后,他们二人跟洛冰一样,都满头雾水地盯着桃夭夭看。 “墨儿,在你睡觉之前呢,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桃夭夭笑着对薛青墨开口,灿烂的目光和薛青墨无精打采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要,墨儿好困!墨儿要抱着睡觉觉!……”薛青墨已经昏昏欲睡。 “糟了!药可能下重了!”桃夭夭自言自语地皱眉,她抬头看了洛冰一眼:“洛冰,快,晃一晃他,别让他睡了!” 若是这小鬼睡着了,她这药可就白配了! 这是她第一次实践,总不能以失败告终吧! 听到桃夭夭的话,洛冰慌忙坐直了身体,她轻轻晃了晃薛青墨的身子:“墨儿乖,听完故事再睡!” 薛青墨被洛冰晃了那么一下,耷拉着的脑袋便又艰难地抬了起来。 桃夭夭慌忙坐直了身体:“墨儿,来,看着我的眼睛……” 薛青墨“唔”了一声,无精打采的眼睛对上了桃夭夭越发璀璨的眼。 “哪——墨儿乖,好好听姐姐说话好不好?”桃夭夭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吸引着薛青墨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 “墨儿,从现在开始,你可就不能再继续叫我哥哥了,我现在是你的姐姐,你可一定要记住姐姐的样子哦!来,叫声姐姐我听听……” 薛青墨皱了皱眉头,本想拒绝,可又在看到桃夭夭的眼睛之时木然地开了口:“……姐……姐姐……” “哎!好孩子!”桃夭夭重重地应了一声,她拍拍脑袋,让自己精神了些,又说:“等你醒了之后,可就不是墨儿了哦!” 她的笑愈发灿烂,眼底璀璨的光却成了一个个光的漩涡,薛青墨不自觉地就应了一声。 “墨儿真乖,你可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李博仁了!小名叫做平安!来,跟姐姐念一遍你的名字,李博仁……平安……” 听着桃夭夭悦耳却缥缈的话,薛青墨的眼底闪过几丝挣扎,却又在看到桃夭夭含笑的眼睛之后点了点头:“李……博仁,平安……” “很好!乖……”桃夭夭想伸手揉一揉薛青墨的脑袋,却苦于没了力气,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开口:“平安啊,你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姐姐将你捡回来的,你爹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姐姐会保护你,会教你做人,但是你要听话,要做个乖孩子,做个好人,好好读书,知道吗?” “……做个乖孩子……做个好人……好好读书……”这一次,薛青墨很听话地开始重复桃夭夭的话。 桃夭夭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又偷偷掐了自己的掌心一把,然后继续说道: “除了姐姐之外,这里的其他人的样子你都要记住,除了我们几个,你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知道吗?” “……知道……”薛青墨点点头,要不是靠在洛冰身上,怕是早就昏睡过去了。 “好了博仁,姐姐的故事讲完了,你可以睡觉了……”桃夭夭笑着对薛青墨眨了眨眼睛,薛青墨“唔”了一声之后,脑袋便猛地一歪,坐着就睡了过去。 看着薛青墨昏睡,桃夭夭如释重负,她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便有气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1章 押解玄幽王入宫 她指了指旁边的灯盏:“将他放下吧,把灯熄了,花羽和花沐轮流守着他,一步也不能离开! 若是看他夜里睡得不安稳就点了他的睡穴,一定要让他多睡一些时间!” 花羽应了一声,慌忙上前吹熄了灯盏。 “小姐,您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虚弱?我扶您去房间里躺一会儿吧!”洛冰借着窗棂里透进来的月光到了桃夭夭身边。 “洛冰啊,我好像走不动了……”桃夭夭闷声开口,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分力气,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现在才感觉又湿又冷,冰得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小姐,您怎么了!”洛冰摸了一下桃夭夭冰凉的手,一摸之下大惊失色。 “别大惊小怪的,让花羽把我背到房里去!”桃夭夭扶着洛冰的胳膊坐直了身体。 她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催眠术本身就损耗心神,她前世里又学了个半吊子,这也还罢了,偏偏这催眠对象又是那小鬼头,力度重了不行,轻了也不行的,也着实是难为她了。 桃夭夭晃了晃脑袋,她没有倒在那小鬼头的前面就已经不错了! “花羽,过来!”她对着花羽开口。 花羽原本已经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听到桃夭夭的吩咐之后,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几大步就奔到了桃夭夭身边。 他抬起手来,刚想对着桃夭夭伸过去,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那个……女侠,俺……俺来背您,这不太好吧?”花羽将自己的双手在身上搓了又搓,始终不敢碰桃夭夭。 “废那么多话做什么?赶紧过来!蹲下!”桃夭夭瞪了花羽一眼。 虽然房间里黑暗,花羽还是被桃夭夭的那一眼瞪得抖了抖身子。 “小姐都不嫌弃你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吧,别让小姐着凉了!”洛冰催促了花羽一句,又从自己身上解下一件外衣披在了桃夭夭身上。 花羽忙不迭地应了几句,然后在桃夭夭跟前蹲下了身子。 “小姐,慢点!”洛冰搀扶着桃夭夭,让桃夭夭趴在了花羽的背上。 “女侠,您趴好了吗?俺可站起来了!”花羽低着头问道。 待听到桃夭夭的一个“嗯”字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背过手去,用自己手腕的背面轻轻托住了桃夭夭的腿。 原本正昏昏欲睡的桃夭夭被花羽的小心翼翼逗笑了,她低低地笑了两声:“花羽啊,我现在总算是相信了。” 花羽僵着脖子没敢抬头,“嘿嘿”笑了两声之后才问道:“女侠,您相信啥了?” “相信洛云锡看人的眼光,相信你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采花贼了!”桃夭夭笑着开口。 花羽的步子一顿:“谢谢!谢谢女侠肯相信俺……从现在开始,俺一定鞍前马后地追随女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俺也不眨一下眼睛!” “你这话我可记下了,回头可是要兑现的!” 洛冰已经推开了隔壁的房门,桃夭夭伸手指了指屏风后面:“将我放床上吧,省得再麻烦洛冰了……今晚墨儿那边就辛苦花沐你们两个了!” “这有啥辛苦的!”花羽将桃夭夭小心地放在了床边,再直起身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女侠,俺就先回那屋了,您要有啥跑腿的活,尽管让洛冰姑娘吩咐俺们去做!”花羽对着桃夭夭恭敬地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洛冰点燃了房间里的银炭,她将炭盆端过来放在了桃夭夭的脚边,待到替桃夭夭脱去外衣的时候才惊呼了一声:“小姐,您身上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我让人打水过来帮您沐浴吧!” 桃夭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没力气了,得马上睡一会儿,你待会打水帮我擦擦身子,然后换身衣裳就行了。 记住了,一定要让我自己醒来,在我醒来之前千万别挪动我!” “知道了小姐,那您先躺下,我先把鞋给您脱了。”洛冰一边说,一边扶着桃夭夭小心地躺在了床上。 待到她将桃夭夭的两只鞋子摆好再直起腰来的时候,桃夭夭已经睡熟了过去。 看着桃夭夭虚弱的模样,洛冰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她替桃夭夭小心地扯了扯被子盖好,又将银炭往床前挪了挪,这才放下了床幔离开。 …… “洛冰姑娘,女侠睡了这么久,这……没什么事吧?她昨晚那是做什么呢?”花羽担忧地在房间里转着圈圈,一旁的洛冰也皱着眉头。 洛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小姐吩咐一定要让她自己醒来才行,对了,那孩子情况如何了?” “已经醒了,俺兄弟在那屋照看他呢。”花羽说道。 “我昨晚想了一晚上,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或许,小姐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虚弱至此的!”洛冰沉吟着对花羽开口。 “啥事啊?”花羽满头雾水。 “你们兄弟二人常在江湖行走,应该比我先想到才对啊!”洛冰嫌弃地看了一眼花羽,本想给花羽解惑,却又摇了摇头: “算了,我也不太确定,还是等那孩子醒了看看情况再说吧……” 洛冰的话音未落,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房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薛青墨小小的身子出现在了门口,脚上没有穿鞋,看着洛冰和花羽的时候,眼底是一丝探究和警惕。 花沐随后便出现在了薛青墨的身后,手里还拎着薛青墨小小的靴子。 洛冰和花羽一前一后地站了起来,还没等开口招呼薛青墨,薛青墨却自己开了口,声音虽然依旧稚嫩,却少了先前的那种盛气凌人。 “洛冰姑姑,我姐姐呢?”薛青墨不失礼貌地看着洛冰开口。 洛冰愣了愣,直到花羽的轻咳声在身边响起,她才笑着走上前去。 “姐姐睡着了,来,姑姑带你去看看她。”洛冰牵着薛青墨的小手去了床边,花沐走上前来,弯下腰将薛青墨的靴子放在了床边。 薛青墨看了一眼脚边的靴子,弯下腰去准备自己去穿,可是穿了半天,却怎么都穿不服帖。 洛冰看着薛青墨因为紧张而通红的小脸,笑着伸出手去帮他将靴子穿好。 薛青墨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他四处看了一眼,从角落里搬了个杌凳放在了床边,然后便坐在了杌凳上看着桃夭夭。 安安静静,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警惕,跟先前的性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冰和花羽花沐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洛冰笑着先开了口:“那个……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薛青墨没有回头:“博仁,我叫李博仁。” 薛青墨的话惊得洛冰和花羽他们目瞪口呆,洛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才恍然惊觉,“薛青墨”这个名字已经成为过去了,今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薛青墨,有的只有李博仁了。 洛冰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那个……博仁啊,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小名?” 李博仁抬眼瞥了洛冰一眼:“姐姐没告诉你吗?我是平安,我爹希望我平平安安的。” “当然告诉了!你姐姐还说让你好好听话好好读书呢!”看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四五岁的孩童鄙视,洛冰黑了黑脸。 “姐姐什么时候能醒来?她怎么了?”只有在看着桃夭夭的时候,李博仁眼中才闪过片刻的关切与依恋。 “额……姐姐可能是太累了,睡着了!等她醒了,就能陪你玩儿了。”洛冰小声安慰道。 “姐姐说了,要教我读书……男孩子不能总想着玩,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保家卫国!” 李博仁看了洛冰一眼,眼底是赤裸裸的鄙视,“你们都走吧,我守着姐姐。”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稚嫩的小脸忽然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他觉得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丝什么,好像有一个病的很厉害的女子在床上笑看着他,周围好像有许多人,他们让他叫那个女子为“母亲”。 ……男孩子不能总想着玩,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保家卫国…… 这句话,似乎就是那个女子告诉他的…… 虽然李博仁毫不客气地开口赶人,可是看着他小小一团的身子却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洛冰和花羽等人不禁感到好笑又心疼。 洛冰本想上前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叹了一口气,跟花羽和花沐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决定尊重李博仁的意见,于是三人便悄然离开了房间。 站在门外,洛冰长出了一口气:“我现在对小姐,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花羽“嘿嘿”地笑了两声:“洛冰姑娘,俺早就对女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尤其是她昨晚施的那一手摄魂术,俺可算是开了眼了!” 洛冰回头笑了笑:“怎么?终于想起来了?” 花羽点点头:“原本还没想明白,可是自打薛……不是!自打李博仁这孩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口说话起,俺就忽然明白了,女侠用的是江湖上早就已经失传的摄魂术!” 洛冰“嗯”了一声,“我原以为,这当今世上,会摄魂术的只有世子的师父天眼道长一人,可是没想到,小姐竟然也会!” 花羽激动地拍了一把花沐的肩膀:“俺们兄弟这一次啊,是跟对人了!你说俺们咋早没遇上女侠呢!” 洛冰挑着眉梢“呵呵”了两声,然后神色一正:“小姐这里离不开人,我暂时走不开。 紫云城里认识你们两个的不多,你们就用现在这个样子出门打听打听去,看世子是不是已经按时离京了。” 花羽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这还用问吗?祭天仪式的时辰早就过去了,你之前没听见大军从门口浩浩荡荡经过的声音吗?” 洛冰“呸”了一句:“什么狗屁大军?就这一千人,甚至都抵不过玄幽军的一百人!谁还真将这一千人看在眼里不成?” “洛冰姑娘,咱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一千人都是骑兵,再说了,皇上不是正要派大将带兵过去支援嘛!” 洛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往外推了推花羽:“所以啊,这不是让你们两个去打听打听,皇上究竟派了谁领兵嘛,快去!” “行!那俺们就先走了!”花羽从身上摸出之前的那个络腮胡子戴上,拉着花沐就下了门口的台阶。 “别忘了从后门离开!”洛冰紧跟了几步说道。 “知道了!”花羽摆了摆手。 “还有,你们两个现在是老罗和老杨!让花沐把那山羊胡戴上!”洛冰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 “俺晓得了!”话音远远传来,兄弟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洛冰叹了一口气,估摸着桃夭夭一会醒来应该会饿,便转身去了院中的小厨房。 …… 小厨房里,洛冰小火慢熬的一锅甜粥还没熬好,隔着好几道墙便听到了大街上传来的喧闹声,隐隐约约还有刀剑相接的声音和喊杀声。 声音越来越大,经过醉欢楼门外的那条最宽阔的街道往西而去。 洛冰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她放下手里的勺子打算去前院看看,可是才刚刚迈出小厨房的门口,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花羽。 花羽的神色慌张,络腮胡子掉了半边都没顾得上粘上。 看到洛冰,他“唉”地一声拍了拍大腿:“洛冰姑娘啊,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了!”洛冰的脸色一变,“是不是世子出事了?” 花羽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不……不是世子,是……是玄幽王!” “玄幽王?”洛冰眼神微闪,提着的一颗心又重新落了下去。 她笑着摆了摆手:“什么玄幽王?你听错了吧?玄幽王正在西北跟天晟打仗呢,能出什么事儿?” “是真的啊洛冰姑娘!玄幽王没在西北,他进了京了!”花羽见洛冰不信,顿时急了,他拉着洛冰的胳膊指了指后门的方向: “你要是不信,就跟俺出去看一眼,刚才那阵骚乱你听见了吗?就是相府的府兵押着玄幽王入宫的动静。”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2章 全城捉拿洛云锡 “我还是不信!”洛冰又转身进了小厨房,她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锅里粘稠的甜粥,又说: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玄幽王私自入京可是大罪,既是大罪,为何不是禁军押解,反而是相府的府兵呢?” “洛冰姑娘,您不知道夏太尉跟玄幽王是多年好友吗?”花羽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薛相老谋深算,肯定是怕夏大人会放水啊!” 见洛冰还是一副不甚着急的样子,花羽又“唉”了一声跺了跺脚:“洛冰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啊,你怎么还顾得上熬粥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玄幽王可是咱们女侠的未来的公公啊!” 花羽的这句话,终于让洛冰开始郑重起来。 她放下手里的勺子抬起头来:“你说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小姐知道!” 花羽一愣:“啥?不告诉女侠?为啥啊?” “不为啥!就是不能让她知道玄幽王的事!听到了吗?”洛冰的声音沉了下来。 看到洛冰紧张的神色,花羽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洛冰姑娘,看你的表情,玄幽王进京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洛冰没有正面回答花羽的话,只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花羽,我不怕做恶人,有句丑话,我觉得我必须说在前头! 你别忘了你们兄弟二人的身份!世子是让你们来保护小姐的,而不是让你们感情用事来扰乱小姐心神的!” 花羽被洛冰的话说得有些难堪,他心虚地垂了眼:“俺当然知道俺的身份,知道俺们兄弟二人不过是一个受世子控制的傀儡,奉命来保护女侠,可是……可是……” 花羽脸上的难堪褪去,他抬起头来真诚地看着洛冰: “虽然俺们跟女侠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俺们早就将女侠当成俺真正的主子了!就算没有世子的控制,俺们也不会背弃那些在世子面前发下的誓言! 而且,俺并没有感情用事!只要是个有感情的人,就应该懂得分辨大是大非…… 玄幽王虽然好战嗜杀,但杀的却都是天晟的贼人,守的都是我九渊的国土!玄幽王的声望如此高,如今恰逢九渊和天晟交战的关键时刻,没有人希望看到玄幽王出事的!” 花羽一番滔滔不绝的话,将本来已经沉下脸来的洛冰逗笑了,她挑了挑眉梢,上上下下打量了花羽好久,之后才开口: “花羽啊花羽,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我竟然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多话,而且还句句说到了点子上!” 花羽被洛冰说得脸色微微红了红,他梗了梗脖子又说: “洛冰姑娘,俺知道你也是关心女侠,放心吧,俺不会让女侠知道这件事的,玄幽王的事,俺还会继续打听的,若是有机会,俺都想去救他……” “想什么想?”洛冰开口打断了花羽的话,“咱们的任务是照顾好小姐,现在小姐没醒,你们必须得听我的!现在,你好好回房呆着去,哪儿也不能去!” “不行,这件事俺不能听你的,不管是为了世子还是为了女侠,俺都不可能在房里呆着!” 花羽说着就要转身离开,洛冰变了变脸色,一个闪身就到了花羽的面前。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们双飞花的本事吧!”洛冰说打就打,话音刚落就赤手空拳地朝着花羽攻了过来,步步紧逼,没有丝毫留情。 来不及防备的花羽被洛冰打了个措手不及,起先还保留几分功力怕伤着洛冰,后来身上挨了几拳之后就放开了手脚。 二人瞬间就过了几十招,论功夫的话,洛冰更胜一筹,而花羽则仗着轻功超群总是在躲闪,不敢强攻。 就在花沐眼看就要落败之时,一旁的墙头上忽然跳下一个人,是同样出去打探消息的花沐。 看到斗在一起的花羽和洛冰,花沐黑了黑脸:“别打了!出事了!” “我知道出事了!花羽已经说了,所以我才让他待在房里的,你赶紧过来劝劝你这兄长!”洛冰过招的同时还能抽出精力来说话,花羽就不行了。 他虚晃了一招避开了洛冰的一脚,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花沐身后,气喘吁吁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是玄幽王的事吗?俺也打听出来了!” 花沐摇摇头:“不是玄幽王,是洛世子……” “世子怎么了?”异口同声的问话打断了花沐没有说完的话。 “世子……世子他……”花沐被洛冰的眼神吓着了,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又指了指醉欢楼大门方向的那条街: “刚刚打听到的消息,紫云城已经开始全城戒严了,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全部关闭,玄幽王府也被禁军团团围住了,都在捉拿世子呢!” “捉拿世子?”洛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花沐,你开什么玩笑?那一千兵马都是骑兵,这个时辰世子应该都快抵达大凉山了吧?” “我没有开玩笑!那一千兵马确实已经走了,但是世子根本就没有离京,也没有参加祭天仪式!”花沐信誓旦旦地开口, “我听官兵说,他之所以误了祭天,是因为跟相府的玉儿小姐在茶楼幽会…… 之后又不知为了什么事,忽然打伤了玉儿小姐逃走了! 薛相一气之下将世子告到了皇上那里,碰巧皇上正在因为玄幽王的事情而大发雷霆,立即便下旨封锁全城,务必要活捉世子呢!” “这……怎么可能?”洛冰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被花羽一把扶住,就跌在地上了。 “咱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据说,围住玄幽王府的不是普通禁军,而是皇上身边的隐卫带兵,我还尝试着看能不能翻进去问问情况再说,却差点暴露,幸好溜得快逃开了。”花沐又说。 “若是以你的轻功都飞不进去,那我就更别想了……”洛冰喃喃自语,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怎么办?怎么办?”她在原地不停地踱着脚步,“明明说得好好的,他先平安离开再说,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出城?他去找薛楚玉做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冰的步子猛地一顿:“我怎么忘了大公子了?” 她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外走:“你们照顾好小姐,我去定远侯府走一趟!” “别去了!定远侯和桃大人都被皇上召进宫去了!”花沐的话像一盆冷水一般浇在了洛冰的头上,将洛冰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浇灭了, “桃、洛两家的婚事已经定下,现在玄幽王出事,桃家必定也会受到牵连,他们两个能不能平安出宫还不一定呢!”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洛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忽然间乱成了一团麻,一丁点儿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你先别急,你之前不是玄幽王府的吗?你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世子身边的人,问问他们现在的情况。”花沐说道。 洛冰点点头,调整了几个呼吸之后,心里总算是有了些头绪: “对!我先试着联系联系洛飞!紫云城这么大,就算要挨家挨户搜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世子一定能找到地方藏身,况且,他若是想走,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 被花沐一提醒,洛冰终于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了,她看了一眼花羽:“趁着紫云城没有彻底戒严之前,你赶紧再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打听出来世子跟薛楚玉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俺知道了,这就出门!”花羽点头应了一声。 洛冰又看着花沐:“花沐,你就先去定远侯府外面守着吧,若是看到大公子或是侯爷了,一定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花沐也点头应下了。 “我负责联系洛飞,他是世子的贴身隐卫,紫云城里认识他的人不多,他比祁风行动方便,应该可以看到我留下的标记。”洛冰自言自语说道。 “那……咱们都出去了,女侠这里呢?”花羽指了指桃夭夭的房间问道。 洛冰咬了咬嘴唇:“暗地里有桃伦呢,我留了标记就回来,小姐应该还醒不了。” “那事不宜迟,咱们就赶紧分头行动吧!”花羽开口说道,然后跟花沐一前一后地离开。 他们二人走后,洛冰又叫出了隐在暗处的桃伦,她对桃伦嘱咐了一番,之后又回房匆匆改了一身装扮,这才从醉欢楼的前门走了出去。 …… 不知过了多久,醉欢楼后院的屋檐上忽然闪过两个人影。 为首的男子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院子,微微扯了扯嘴角。 “真是天助我也,人都走了,这下方便动手了!” 他看了一眼身侧光着脑袋的鲁域:“怎么样鲁左使?暗处的那个人你能对付得了吗?” 鲁域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殿下,小人已经暗中观察过了,那人根本不是小人的对手,您就瞧好吧!小人保证在三十招之内拿下他!” “拿下他做什么?本殿要让他从这世上消失!”说话的人自然是呼延齐,他低头整了整衣衫,动作优雅地从屋檐上跳进了对面的那个院子里。 脚尖刚刚粘地,他就听到了身后的一阵风声。 呼延齐冷笑了一声,脚步轻移躲开了身后的那一掌,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鲁域就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 “时间不多,速战速决!”呼延齐对着鲁域开口。 鲁域应了一声,看着桃伦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定远侯府养的哑巴头头而已,连话都不会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来成全你送你去西天吧!” 说完,鲁域挥舞着手里的圆月弯刀朝着桃伦攻了上来。 看到鲁域手里的圆月弯刀,桃伦眼神一寒,他紧了紧手里的宝剑,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对上了鲁域。 呼延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打斗,再次看向桃伦时,已经少了刚才的那种轻视。 “鲁域啊鲁域,定远侯府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你怕是要啃个硬骨头了!” 鲁域没有说话,只是阴沉了脸。 从开始对上这个黑衣人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轻敌了。 原以为不过是个寻常的隐卫而已,却没想到竟然这么难缠。 “主子,您带那丫头先走,这里交给小人了!”鲁域忙里偷闲说了一句。 呼延齐“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刚刚踏进房门,他的面前忽然飞来一个香炉,直直地冲着他的面部而来,若是他反应再慢上哪怕片刻,也会被这香炉砸到鼻梁。 他抬了抬胳膊,用手掌的力道将香炉的来势阻下,香炉“当”地一声落在了他脚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你是谁?”李博仁站在几步之外对着他怒目而视,眼底没有一丝惧怕。 看着忽然出现的李博仁,呼延齐皱了皱眉头。 这个鲁域,已经又一次情报有误了,他的情报里可没提到还有一个毛孩子。 “我是……”呼延齐笑了笑,他抬头环视了一眼房内,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屏风后面。 透过纱质屏风,他看到了床上那个瘦瘦小小的玲珑身影,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我啊,我是来带她回家的!”呼延齐笑着指了指桃夭夭。 “你骗人,我不认识你!不会让你带走姐姐的!”李博仁撒腿就往屏风后面跑,然后张开双臂护在了床前。 “你叫她姐姐?”听到李博仁对桃夭夭的称呼,呼延齐皱了皱眉头。 他原还以为这孩子是这青楼里收养的哪家孩子,可是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 呼延齐眯了眯眼睛,开始认真地打量起李博仁来。 这孩子,他似乎在哪个画像上见过。 呼延齐想了又想,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猛地眯起了眼睛。 竟然是他! 薛相那个葬身在火海当中的孙子! 他来九渊之前,就让人搜集了许多京中重要人物的画像,尤其是跟他联系匪浅的薛家。 这孩子作为薛家唯一的孙子辈,画像自然也夹杂在了那些画像里头。 当然,这孩子的名字,应该是叫做薛青墨,而不是他自己说的什么李博仁。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3章 未过门的妻子 看着床上桃夭夭那张精致的宛若瓷娃娃一般的脸,呼延齐微微扯了扯嘴角。 好一个桃夭夭啊! 竟然手眼通天地瞒下了这么多人,连薛相竟然也骗过了。 果然不愧是他呼延齐相中的女子。 不过…… 看着一直警惕地盯着自己的李博仁,呼延齐的眼神猛地一寒。 既然薛家的这孩子没死,又落到了桃夭夭的手里,那么薛相的秘密,怕是已经守不住了。 看来,自己离开的决定做得还算是正确的,要真是到了自身难保的地步,他可不相信薛嵩那个老匹夫会帮他隐藏踪迹! 呼延齐低头看了李博仁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带着那丫头一个人倒是能轻轻松松离开,但若是带上这个小鬼,就要麻烦些了。 扛他自己相中的太子妃他倒是乐意,可是要让他再扛个小鬼,就太掉价了! 但是……薛家这小鬼,应该还是能拿来当个筹码的,若让他白白将这小鬼留下,他又有些不甘心。 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大,看着睡得依旧香甜的桃夭夭,呼延齐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小鬼,你这姐姐,我是必须要带走的,你可以选择跟你姐姐一起离开,或是我打昏你带你离开!” 呼延齐的话带了几分警告,阴沉的脸将李博仁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认真地想了好久,然后严肃地开口:“你是姐姐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带走姐姐?” 呼延齐对着李博仁笑了笑:“她啊……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是要带走她的!” “真的?”李博仁疑惑地看了看桃夭夭,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呼延齐,,最终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很好!”呼延齐满意地笑了笑,“那就走吧,你跟在我后面,别说话。” 李博仁点点头,后退了一步之后,他看着呼延齐用手指在桃夭夭身上点了几下,然后弯下腰去,连人带被子地将桃夭夭扛在了肩上。 行至窗边,他回头看了看紧跟在身后的李博仁一眼:“能爬出去吗?” 李博仁没有说话,自行从角落里搬过了一个小凳子放在窗边。 他站在凳子上,先伸手推开了窗户,然后用双手撑着身子爬上了窗台。 他缩在窗台上,看着窗子外面的地面,终于咬了咬牙,闭着眼睛从窗台上往外跳了出去。 “啪嗒”一声重重的响声,李博仁小小的身子跌落在窗外的干草丛里,摔得浑身酸痛不说,还被边上的小石子划破了手和脸。 呼延齐轻轻松松扛着桃夭夭跨出了窗户,看着憋着眼泪的李博仁,他轻笑了一声: “倒也不是个怂包!这样吧,路上你若是好好配合,我说不定会大发慈悲地扛着你走一路……” “不用了,你别摔着姐姐就好。” 李博仁抬头看了一眼呼延齐肩膀上的那床被子,试图看一眼桃夭夭的表情。 可是被子里只露出了桃夭夭的一簇头发,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到。 “要去哪里?”他回头看着呼延齐问道。 “跟我走!”呼延齐沉声开口。 这么久的时间鲁域都没追上来,看来那人不是一般的难缠,他只能让鲁域垫后了。 念已至此,呼延齐将桃夭夭的身子往上托了托,然后腾出另外一只手来一把抓住李博仁放在了腋下。 他的身材本就魁梧高大,扛着桃夭夭的同时,丝毫不影响他再将李博仁夹在腋下。 李博仁被呼延齐突如其来的出手吓了一跳,他“啊”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呼延齐。 “抓稳了!若是再大声嚷嚷,我就将你丢到墙头下面去!” 呼延齐一边恐吓李博仁,一边运气跳上了墙头。 他没有发觉的是,在他刚刚站到墙头上不久,有一道红线忽然从窗户里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缓缓地穿过草丛,又顺着墙头爬到了他的脚下。 呼延齐在墙头观察了一会墙外的动静,然后选了一个方向跳了下去。 在他跳下墙头的那一瞬间,他脚边的那道红绳忽然以箭一般的速度朝着呼延齐窜了出去,最终消失在他肩头的那一卷被子里。 …… 眼看着还有两日就要过年了,紫云城里的热闹却戛然而止。 原本家家户户的张灯结彩变成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原本街道上的歌舞升平变成了整条街的鸦雀无声,就连紫云城的宵禁时辰也比平日里的子时提前了一个时辰。 亥时刚过,全副武装的禁军就出现在了紫云城的各大主要道路上。 他们的队伍分布合理,队形紧凑,配合得也极其默契,一个个地警惕地盯着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来来回回巡视着。 城西长公主府外,两队禁军正持枪相向而行,就在他们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从他们头顶一闪而过,瞬间就消失在长公主府的墙内。 那两队禁军中似乎有人注意到了那道黑影,可是等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到,他们便只好将这归结于自己眼花了,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巡逻。 长公主府内,那道黑影刚刚落地,忽然平地里闪过一道亮光,一名侍卫手持一把剑直直地朝着那黑影的后心刺了过来。 黑影一个利落的转身躲过了侍卫的那一剑,继而又是一个转身,他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手里的匕首横在了那侍卫的脖颈之上。 “来人可是洛世子?在下顾峰,奉长公主之命特意在此迎接洛世子!” 顾峰沉声对着身后的黑影开口,因为惦记着外面一墙之隔的巡逻禁军,他的声音很小。 听到顾峰的话,身后那黑影轻笑了一声,顾峰只觉得自己脖颈上猛地一轻,再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笼罩之下洛云锡的那张俊脸。 “长公主知道我要来是吗?”洛云锡对着顾峰笑了笑,“既是如此,就请顾侍卫带个路吧!” 顾峰点点头,他收了手里的剑,伸手给洛云锡指了一个方向:“洛世子,请——”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4章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洛云锡跟在顾峰的身后,二人在长公主府里兜兜转转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最后停在了一个院落门前。 不同于长公主府其他地方的奢华装饰,这座院落极其简陋,又有些幽黑,只在简易的木质院门上挑着一盏灯笼。 院门上木板的空隙极大,透过院门缝隙,洛云锡看到了院内隐隐约约的一片竹林,林子里挑着一排灯笼,长长地指向了远方。 一阵寒风吹过,竹林里传来阵阵“莎莎”的响声,让本就偏僻寂静的院落更添了几分萧索。 “洛世子,在下只能送您到这里了,长公主就在里头,您自己一个人进去吧!” 顾峰对着洛云锡低了低头,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洛云锡,然后转身离开。 洛云锡独自一人迈进了空无一人的院子,他踩着满地的竹叶穿过那片竹林,最后停在了一座竹屋外头。 竹屋的房门没关,只垂了一道竹帘。 竹屋内燃着灯,透过竹帘,洛云锡看到了蓝琪的侧影,正端坐在铺了软垫的竹席上面,她的面前,是一把琴。 听到洛云锡的脚步声,蓝琪回头往外看了一眼,声音里带了些疏离:“是洛世子吗?” 听到蓝琪对自己的称呼,洛云锡微微愣了愣,他抬了抬手里的灯笼,然后隔着竹帘开口:“回长公主话,是我,云锡。” “进来吧。”蓝琪淡淡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洛云锡应了一声,轻轻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云锡见过长公主。”洛云锡将灯笼插好,目光扫过蓝琪面前的那把琴,不动声色地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洛世子请坐。”蓝琪抬起头来,目光看着洛云锡,却又像隔着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多谢长公主!云锡站着说话就好。”洛云锡对着蓝琪低了低头,见蓝琪没有说话,便又说: “上次长公主府匆匆一别,云锡便再没来看过长公主,不知长公主的伤势恢复得如何,身子可大好了?” 蓝琪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洛云锡的脸上,她轻笑了一声开口:“有劳洛世子挂念了,本宫身子已无大碍,不知洛世子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洛云锡低了低头:“……云锡是来辞行的。” “辞行?”蓝琪轻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蔑视, “看来还是本宫错了!本宫还以为洛世子故意误了启程的时辰,是为了留下救你父王,以为你是来跟本宫商议搭救你父王的事情,没想到……呵呵……” 面对蓝琪的冷嘲热讽,洛云锡垂了眼没有开口。 蓝琪又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那把琴:“洛世子可知这琴叫什么?” 洛云锡点点头:“云锡虽然不谙琴道,却也在琴谱上见过这把琴,这琴名叫七绝。” “那你可知这七绝情为何会落在本宫手里?”蓝琪又问。 洛云锡抬头看了蓝琪一眼,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说: “云锡听军中将帅提起过,父王当年曾有幸得到过此琴,后来嫌弃它不能用作武器,便转手送了人…… 想必他送的那个人,便是长公主您吧?” 蓝琪苦笑了一声点点头:“没错,他当年确实将这把琴赠予了本宫,七绝七绝,断情绝义…… 他赠本宫七绝琴的目的,本宫又何尝不知道?我和他相交一场,他只是不想让本宫为难罢了……” 听着蓝琪宛若自言自语的话,洛云锡依旧静静地垂头站着。 “……他好歹做过本宫的义兄,如今他身陷囹圄,本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蓝琪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眼底难掩失望。 “本宫不知道洛世子究竟有何难言之隐,竟然能让你弃亲生父亲于不顾!想当初本宫还曾想将紫璃嫁于你,现在看来是本宫错了。” 洛云锡眼神微闪的低下了头:“对不起长公主,云锡让您失望了……” “你错了,本宫并没有失望,本宫只怨自己识人不清,应该失望的,是你的父王吧!” 蓝琪冷笑着打断了洛云锡的话:“作为一个父亲,他甘愿冒着欺君之罪,从玄幽边疆而来,为的不过是儿女的婚事! 可是他的儿子又是如何回报他的?本宫实在是为他感到不值!” “长公主教训得是!云锡知错了!”洛云锡没有任何争辩,依旧低着头。 “你不用跟本宫认错,本宫还受不起你洛世子的这一声对不起!”蓝琪再次冷笑: “本宫只是要告诉你,你的父王,你不救,本宫会去救!除了本宫,还会有其他人,我们救他,为的是天下苍生,为的是玄幽的百姓,而不像洛世子你……” 蓝琪说着站起身来,脸上既有失望到极点的心痛,也有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连声音都带了颤音: “你洛世子弃皇上圣旨于不顾,故意延误战机,视为不忠; 你弃亲生父亲于不顾,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就要独自逃离,视为不孝; 你因为儿女私情逗留,弃玄幽百姓于不顾,视为不仁! 你久滞不归,罔顾同袍之谊,视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本宫不屑为伍! 现如今紫云城里到处是捉拿你的禁军,本宫不将你交出去,已经是对你父王最大的敬重了,但是你也不要妄想本宫会助你出城!”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终于抬头: “长公主您误会了,云锡此番前来并非是要请长公主帮忙,而是……”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洛云锡上前一步,双手捧着那样东西举到了蓝琪的面前: “长公主,临走之前,云锡想将这样东西交到您手里。” 蓝琪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然后才低下头去看他手里的那样东西,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倏地一变。 “这块龙纹玉佩,你父王竟然给了你?”蓝琪惊呼了一声。 她不敢置信地从洛云锡手里拿起了那块玉佩,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喃喃地开口:“这可是他唯一保命的东西了啊,他竟然给了你!” “长公主,云锡要离开了,这龙纹玉佩,就先放到您这儿吧。” 洛云锡说完,对着蓝琪抱了抱拳头,转身就要离开。 “洛云锡,你站住!”蓝琪厉声呵斥住了洛云锡: “你知道这龙纹玉佩有多重要吗?你知道它代表了什么吗?你就如此儿戏的将它给了本宫?” 洛云锡缓缓转身,笑得讳莫如深: “云锡正是知道这龙纹玉佩的重要,所以才会选择将它交给长公主您。 云锡相信,这龙纹玉佩在长公主您手里,才会发挥它最大的功效! 时间不早了,云锡还要出城,请长公主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洛云锡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呆愣在地的蓝琪,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那块龙纹玉佩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哗啦”一声竹帘的轻响,进来的是长乐公主顾紫璃。 “母亲,洛云锡已经走了?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想请母亲您送他出城吗?”顾紫璃的声音里是对洛云锡满满的鄙视。 蓝琪摇摇头:“以他的本事和骄傲,倒还不至于来求我帮忙。” “那他此番前来是为了……”顾紫璃的声音一顿,她看到了蓝琪手里的那块玉佩,便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母亲,这玉佩怎么跟你书房里的那一块一模一样啊!” 蓝琪紧了紧手里的玉佩:“或许他也想不到另外一块玉佩竟然会在我手里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蓝琪忽然猛地抬头:“紫璃,你怎么知道我房里有龙纹玉佩的?” 顾紫璃紧张地低下头,然后诺诺地开口:“就是……我小时候溜进去玩,无意中发现的……” 蓝琪似乎没有看出顾紫璃的吞吐,她正色看着顾紫璃:“紫璃,你今晚好好在府里呆着,哪儿也不要去,母亲去去就来!” 顾紫璃紧张地一把抱住了蓝琪:“母亲,您要去哪里?你身子才刚刚痊愈,又要去哪里? 您是要去救洛王爷是吗?女儿陪你一起去,女儿好怕……” 她好怕母亲又会像上次在大凉山那样昏迷不醒地回来。 蓝琪转过身,郑重地看着顾紫璃,没有打算瞒她: “紫璃你听着,我要出城一趟,四个方向都要去,可能会回来很晚,你不用等我。” “四个方向……”顾紫璃微微一愣:“母亲为何是四个方向?难道……难道你要去调兵?难道那龙纹玉佩的事情是真的?” 蓝琪握住龙纹玉佩的手微微一抖,她四处看了一眼,一把将顾紫璃拉到了身边。 她严肃的看着顾紫璃的眼睛问道:“紫璃,你告诉母亲,你怎么会知道龙纹玉佩能够调兵的事情的?” 顾紫璃心虚地低下了头:“……就是前不久,您受伤之后从大凉山回来,关在房里跟顾峰说话的时候……当时我去房里给您送药,一不小心就听到了……” “你这孩子!”蓝琪皱了皱眉头又说: “从现在开始,你就把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能提起,知道了吗?” 顾紫璃点点头,又疑惑的开口:“母亲,您不是说拿着这块玉佩可以去皇舅舅那里讨一个承诺吗?一个不论犯了和重大错都免死的承诺。 既然如此,你何不拿着它直接去替洛王爷求情呢?为何非要铤而走险去调兵呢? 您这可是在拆皇舅舅的台啊!皇舅舅那么好面子的人,是不会放过您的!” 蓝琪苦笑了一声之后,沉声开口:“你也说了,你皇舅舅好面子,连我都不会放过,又何况是洛渊呢?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皇舅舅的心思,他好不容易手上有了洛渊的把柄,又怎么可能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顾紫璃咬了咬嘴唇又说:“那……就算非要调兵不可,女儿也要跟着您一起去!您自己一人去我实在不放心……” “不行!”蓝琪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顾紫璃的提议: “你听好了,今晚你就在府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若是被我发现你敢偷偷溜出去,我就罚你一个月不许出门!” 蓝琪说完,又警告地瞪了顾紫璃一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竹屋。 或许是天意如此吧,老天爷竟然让这两块龙纹玉佩聚在了一起。 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块玉佩,蓝琪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日的夜晚。 那年的夏天,她的义兄洛渊大胜回朝,可是等待他的却不是皇兄的庆功宴,而是那些奸臣的弹劾。 也是在那年的夏天,皇兄让人打造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一个给了洛渊,另外一个,他收在了御书房。 当时年少的她,并不清楚这玉佩的作用,只因为心里想着要跟着洛渊拥有一模一样的东西,所以才偷偷溜进了御书房,用一块假的玉佩换回了那块龙纹玉佩…… 从那之后的许多年,她便一直将这枚玉佩保管着,皇兄从来不知道这玉佩竟然被她所得。 因为自从皇兄大发雷霆杀了御书房的好几个宫女太监之后,她便再也不敢说出是她拿走玉佩的事情了。 再后来,她知道了这两块玉佩的秘密——除了一个免死的承诺以外,这两块玉佩合起来还可以同时调动四个护城营的兵力,。 从那以后,她便将这玉佩悄悄地锁了起来,若是可以,她希望这两块玉佩永远都不要相见…… 可是,却偏偏事与愿违。 她知道皇兄的为人,他是一定要置洛渊于死地的,要想救洛渊,她只能先对不起皇兄了。 …… 紫云城西城门。 守在暗处里的祁风焦急地望着通往长公主府的那条官道,终于,洛云锡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属下都快急死了!事情已经办妥了吗?”祁风压低了声音开口。 洛云锡嗯了一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吗?” 祁风点点头:“他们都已经平安出城了,现在就差您了,马上就到换岗的时辰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5章 五爪金龙 “真的已经全部出城了?没有漏掉任何一人?”洛云锡看了祁风一眼,声音沉了下来。 祁风心虚地低下了头:“……除了忠叔……忠叔怎么都不肯走,说要留下来跟王爷同生共死…… 属下今日才知道,原来忠叔竟然身负如此绝技,属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早说过,他若不肯走,你们是带不走他的……” 洛云锡轻叹了一口气,他缓缓转身看了一眼空荡寂静的紫云城街道,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紫云城了。 他站直了身体,遥遥对着玄幽王府的方向拜了几拜: “我们洛家欠忠叔的,永远也偿还不清了……” “公子,守城士兵开始换岗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祁风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城楼上影影绰绰的人影,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句。 见洛云锡还是没有想走的意思,他咬了咬牙,又说:“公子,还有一件事属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洛飞他……没有追上洛冰。” “你说什么?”洛云锡终于转过身来。 祁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啊:“公子恕罪!属下怕您分心,所以才没有告诉您! 洛飞寻遍了城外的八个方向,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洛冰留下的标记,洛飞怕回来之后您担心,便沿着正西官道方向追去了,他……” 祁风的话音未落,便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洛云锡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回过头朝城门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洛云锡脚尖轻点,身体便平地里跃了起来,如一只黑色的孤鹰一般,悄无声息地攀附在了城墙之上,几个起落之后,洛云锡已经不见了踪影。 祁风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也朝着城墙奔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担忧。 松一口气的,是公子已经平安出城,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明日紫云城里就算乱翻了天,也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担忧的是,洛冰没有消息,就意味着他们的世子妃没有消息。 世子妃没有消息,世子的心情就会很不好,他的心情不好,可是什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 紫云城里对洛云锡的搜捕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天色微亮的时候,禁军才聚集在了一处奢华的宅子外头。 看着匾额上方金光闪闪的那几个大字,刚刚赶过来的太尉夏远微微皱了皱眉头。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挥挥手叫来了身边的随从: “李威,你的人看清楚了吗?人真的是进了太子府了?” 叫李威的那人点点头:“看清楚了太尉大人!确实是洛世子无疑,他还跟卑职等人打了个照面呢。 卑职见他去了太子府,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将您叫来的。” 李威看了一眼渐亮的天色,又说:“夏大人,皇上可是已经下了死命令,让咱们务必捉拿洛世子归案的,卑职已经让人将太子府周围围了好几层,就等您一声令下了,您看……” 夏远“啊”了一声捋了捋胡子,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 “毕竟这太子府吧,也不同于其他别的地方,…… 这样吧,你火速进宫一趟去回禀皇上,请一道皇上的旨意过来!” 李威想了想之后点点头:“那好吧,卑职这就进宫去请旨!” 夏远满意地“嗯”了一声,看着李威的背影在街角消失,他又挥挥手招来另外一名副将。 “夏大人——”那副将对着夏远低了低头。 “你去相府跑一趟,设法将薛相请来。”夏远吩咐道。 那副将先是点了点头,又疑惑地摇头开口:“夏大人,这个时辰,天才刚亮,薛相会来吗?” 夏远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别的地方他或许不会,但是这太子府……他一定会来的! 你只需告诉相府的人,就说太子府涉嫌窝藏朝廷要犯就行了。” “卑职明白了!”那名副将答应着一路小跑着离开。 夏远长出了一口气:“来人!上前给本官叫门,越大声越好!” “是!”一名禁军小将应了一声,上前一步重重的拍响了太子府的府门。 “禁军奉旨捉拿要犯,请速速开门查验!……” “禁军奉旨捉拿要犯,请速速开门查验!……” 洪亮的吆喝声惊到了一群早起觅食的麻雀,麻雀“哗啦”一声结群而飞,“叽叽喳喳”的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惊醒了远处沿街的商户。 那些商户睡眼朦胧地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却又被声势浩大的禁军吓了一跳,慌忙又关紧了店门,一个个支棱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几声吆喝声过后,太子府的府门被人从里面小心地打开了一道缝,露出了守门人半张脸,却又在看到外头如此浩大的阵势之后被吓得猛地关上了府门。 听着里头逐渐远去的匆匆脚步声,夏远微微扯了扯嘴角:“禁军听令,扯开嗓子吼上几声!” “是!”震耳欲聋的应答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在空荡荡的街口回荡着。 看着太子府那扇紧闭的大门,夏远的目光逐渐变得幽远。 洛世子,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凭你的本事,现在离开的话,还没有人能拦下你…… 想到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夏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尽管洛云锡弃亲生父亲于不顾,可是他还是狠不下心来亲自捉拿他…… 提前给他这一番示警,就当作他为他们洛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 就在禁军喊到第八声的时候,太子府的府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蓝景烁那张气急败坏的俊脸从门后闪了过来。 “放肆!放肆!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本宫门前聚众喧闹!” 蓝景烁睡眼惺忪,衣冠不整,很明显是还没睡醒。 他昨日刚纳了一房姬妾,还没在温柔乡里待够呢就被人吵醒了,他现在想杀了这些人的心思都有了。 夏远算了算时辰,知道派去请圣旨的人和去丞相府的人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这才清了清嗓子,笑着上前开口: “太子殿下息怒!臣等奉皇上旨意捉拿逃犯洛云锡,有人看到洛云锡进了太子府,所以……” “混账!是哪个王八蛋看到洛云锡那厮进了本宫的府邸了?把他叫出来!看本宫不挖了他的狗眼!”蓝景烁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夏远的话。 排在前头的那几名禁军被蓝景烁吓得低了低头,悄悄往后移了移脚步。 “好你个夏远,这就是你手下的兵吗?看本宫今天不打断他们的狗腿!” 蓝景烁撸了撸袖子,回头对着府内大喝了一声:“来人!把夏远给本宫绑了!” “是!——” 太子府内传来一声整齐的应答声,一对府兵持着长矛匆匆跑来,瞬间就将夏远围了个严严实实。 “圣旨到——夏太尉接旨——” 还没等太子府的府兵动手,街角尽头忽然传来一个尖细悠长的声音。 众人抬头去看,只见一名太监双手捧着一卷明晃晃的圣旨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跑着。 夏远神色一松,他含笑轻轻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府兵,整了整衣衫之后,他遥对着那名太监跪了下去:“臣夏远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太尉夏远即刻进太子府捉拿洛云锡,任何人不得阻拦!钦此!——” 那传智太监顾不上抹一把头上的汗,一口气念完了圣旨,直到将圣旨递到夏远的手上,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夏远小心地收好圣旨,然后陪着笑对蓝景烁低了低头:“太子殿下您看……臣这也是奉旨办事,还请太子殿下行个方便! 不过是进府查探一番而已,太子殿下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您真的没有窝藏钦犯,臣等这就退兵!” “夏大人说的没错!相府里禁军已经搜过了,如今就差太子府没搜了,太子殿下在这里苦苦相拦,是不是太子府里有什么猫腻呢?” 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蓝景烁抬头一看,脸上的怒意便更甚了。 “薛丞相,禁军办案,你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薛嵩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没来得及穿好的衣襟,很是慈祥地对着蓝景烁笑了笑: “太子殿下,实在是抱歉了!老臣正好也请了皇上一道口谕,说让老臣协助夏太尉办案,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宫中问问皇上……” 蓝景烁咬牙切齿地指了指薛嵩:“好你个薛丞相!你竟敢打着父皇的旗号公报私仇! 你们给本宫等着!今日若是你们在太子府里搜不出来什么,看本宫如何收拾你们!” 眼看着蓝景烁和薛嵩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夏远适时地插了一句话进来:“太子殿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下官还要回去复命,就先得罪了!” 他对着蓝景烁拱了拱手,然后对着禁军抬起了右手。 几路禁军哗啦啦地拥进了太子府,立刻开始分头搜索起来。 “你们若是惊扰到本宫的爱妾,看本宫不扒了你们的皮!”蓝景烁跟在禁军的身后,气呼呼的大声嚷嚷着。 禁军里没有人理他,有条不紊的开始搜索起各个院落来。 看着太子府涌进去的禁军,站在门外的薛嵩呵呵笑了两声,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外不动的夏远: “夏大人,要捉拿的可是你至好友的儿子,你都不进去看一眼吗?” 夏远也笑了笑:“走走过场而已,人在不在里头还另说呢!不过……看薛丞相的神情,似乎心情极好。” “捉拿朝廷要犯,为皇上分忧,本官自然责无旁贷,谈不上心情好与不好。” 薛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步迈进了太子府的府门,夏远微微皱了皱眉头,只得也跟了进去。 一刻钟的时间过后,派往各个院落搜查的禁军陆续规整起来。 “报告大人,没有!” “报告大人,没有找到洛世子的下落!” 禁军接二连三的汇报声让蓝景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也让夏远偷偷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有人亲眼看到洛云锡那厮进了本宫的太子府吗?你们查也查了,搜也搜了,人呢?” 蓝景烁神气活现地站在台阶上,扯开了嗓子破口大骂,伸出的手指都快指到夏远和薛嵩的鼻子上了。 薛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急什么?人不是还没到齐吗?” 话音刚落,忽然从后院匆匆跑来几名禁军,为首的禁军怀里还抱着一样东西,几个人都是神色匆匆,惊慌不定。 “你们可有所获,找到人了吗?”夏远看着那几名禁军开口。 那几名禁军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悄悄抬头看了蓝景烁一眼,最终不发一言的低下了头。 为首的那名进军走到下面旁边,小心地打开了怀里的那个包袱放在地上:“夏大人,您看——” 夏远疑惑地低头去看,可是,还没等看出个所以然来,耳边忽然传来蓝景烁怒气冲冲的呵斥声: “放肆,你们竟然敢动本宫的蟒袍!” 被他呵斥的那几名禁军身子一抖,慌忙跪在了地上。 “夏大人明鉴,请您仔细看一眼这件衣裳!” 夏远闻言,仔细朝包袱里的那件蟒袍上看去,当看到蟒袍上的五爪金龙之时,他倏地变了脸色。 “太子殿下,请容微臣问一句不该问的话,这衣裳……是您府上的吗?” 蓝景烁冷笑了一声:“不是本宫府上的,难不成还能是你夏太尉的? 本宫穿的蟒袍都是尚衣局特制的,袖口内层还有尚衣局的标志,你若是不瞎的话,应该可以看到!” 夏远伸手翻了翻袖口内层,却并没有找到蓝景烁说的什么标志,。 他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请太子殿下仔细看一看这件衣服吧。” 蓝景烁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来,伸手抓起了包袱里的蟒袍,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大变。 “这……怎么可能……” 蓝景烁跌坐在地上,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6章 将计就计一石二鸟 “这……不可能!不可能!”蓝景烁摆着手往后退了几步,却一不小心踩在了一颗小石子上,失了重心的他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曾经也有过这种想法,想偷偷将龙袍穿身上试试,可是却被母后狠狠地骂了一顿。 自那之后,他虽然心里依旧惦记,却从来没有真正付诸于行动过,这件龙袍,明摆着就是有人栽赃嫁祸。 看到夏远和蓝景烁的表情,那个传旨太监好奇地走上前来。 “怎么了这是?”他一边说一边将蓝景烁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又弯下腰去捡起了被蓝景烁丢在地上的蟒袍。 他小心地用手拍打着蟒袍上的泥土,又捧着蟒袍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直到看清楚了蟒袍上面蟒蛇的爪子之时,他才“哎呦”一声惊呼,下一秒,他就连带着怀里那件蟒袍一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太子殿下啊!这哪儿是什么蟒袍啊!这分明就是龙袍啊!——” “刘公公,您说什么?太子殿下竟然私藏龙袍?” 薛嵩的声音适时响起,声音中气十足,比他平日里说话的声音要大上许多。 这句话被他有意无意地在安静的街道上传出了很远,听到这句话,那些将耳朵紧贴在院门背后的商家住户们惊得一个个都慌忙捂住了嘴巴。 “薛嵩,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私藏龙袍了?这是栽赃!是嫁祸!”蓝景烁激动得双目通红,抬手指着薛嵩的鼻子破口大骂。 薛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底幸灾乐祸的意味很是明显: “太子殿下,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这可是从您这太子府里搜出来的!究竟是栽赃嫁祸,还是确有其事,相信皇上那里自有论断……” 说完,他又得意地看了夏远一眼: “怎么样夏大人,虽然没捉到洛云锡,却也没让你白跑了这一趟吧!更让本相看了这一出好戏!” 夏远没有说话,正神色凝重地盯着手里的一个账本看着。 那个账本,是他刚刚从包袱的底层取出来的,就压在那件龙袍的下方。 这账本上记录的东西,着实是精彩! 见夏远一直愣着不说话,薛嵩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他朝夏远走了一步,轻咳了一声开口: “夏大人,本官跟你说话呢!你是不是该带着咱们的太子殿下一起进宫面圣了?” 夏远从手上的那个账本上面收回了目光,他“啪”地一声合上了手里的账本: “薛丞相说得是,下官确实要立即进宫面圣,不过……恐怕还得麻烦薛丞相一起跟着下官走一遭了!” 说完,不待薛嵩有所反应,他便沉下了脸:“来人!” “在!”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震得沿街的那些铺门似乎都震了几震。 夏远凉凉地看了蓝景烁和薛嵩一眼:“将太子和薛相给本官拿下!即刻进宫,交由圣上发落!” “是……”应答声再次响起,似乎比刚才的声音小了些。 站在前头的几名禁军面面相觑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来。 “太子殿下,薛丞相,请——” “放肆!谁敢动本宫!”蓝景烁一脚踢开一名禁军,还顺手拔出了那禁军腰间的佩剑。 “谁敢过来,本宫杀了他!” 他用剑尖指着太子府的府兵:“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护驾!护驾啊!” 虽然他的声音很大,可是那些府兵却盯紧了地上的那件龙袍,非但没有上前一步,反而还悄悄往后退了退。 看到自家府兵眼底的警惕,蓝景烁彻底失去了理智,又见禁军作势要绑他,哪里肯束手就擒?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那名禁军小将。 那禁军小将迟疑了片刻没敢还手,也正是这片刻的迟疑,他被蓝景烁一剑捅了后心处。 “啊”的一声惨叫,那禁军小将倒在了血泊当中。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太子绑了!”夏远厉声对身后的禁军开口。 那些禁军见自己的兄弟被太子所杀,一个个同仇敌忾的朝着蓝景烁聚拢过来。 太子府的那些府兵自知理亏,自然不敢上前护驾。 养尊处优的蓝景烁哪里是禁军的对手?只反抗了三两下就被反剪了双手绑住了。 “混账夏远!你想造反吗?还不快将本宫放了!”蓝景烁挣扎着破口大骂。 夏远摆了摆手:“立刻送进宫去!” 禁军应了一声,不客气地押着蓝景烁上了一辆马车。 听着蓝景烁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走远,夏远又转过身来看着薛嵩。 “薛丞相,下官不想跟您动手,您还是自己请吧——” 薛嵩疑惑的看了夏远一眼:“夏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 夏远冷笑了一声:“薛丞相看着下官像是开玩笑的吗?” 薛嵩的神色一正:“还请夏大人给本相一个理由。” “丞相大人要理由是吗?”夏远对着薛嵩抬了抬手里的那个账本: “薛大人非要下官点名了说是吗?那好,下官给薛大人提一个人名,看薛大人能否想起来?那个人是——严齐!” 听到“严齐”二字,薛嵩心里咯噔一声。 虽然眼神微闪,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 他看了一眼夏远手里的那个账本,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本相不明白夏大人在说什么!” “丞相大人不需要明白,只要皇上明白就行了!”夏远伸手对薛嵩指了指一旁的一辆马车,“禁军下手无轻重,别伤着您,丞相大人还是自己走吧!” 薛嵩的脸色微变,他冷哼了一声,对夏云甩了甩袖子。 在抬步进马车之前,他忽然停了停: “夏大人,本官这次离家来得匆忙,没有安排好府里的事情,本官跟随从说几句话,夏大人应该不反对吧?” 夏远看了一眼薛嵩身旁的那两名随从: “抱歉了丞相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耽误不得!还请您速速随下官进宫才好,有什么话您就现在说吧!” 见夏远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薛嵩只得作罢,他轻咳了一声对着那两名随从招了招手。 “你们两个过来…… 公子这几日事务缠身走不开,我进宫的事就先别告诉他了…… 你们回去之后跟小姐说一声,让她照顾好夫人,顺便找人将我书房里那些作画用的宣纸收拾了。” “知道了老爷!”那两名随从应了一声。 薛嵩对着二人摆了摆手,转身上了马车。 夏远让人用包袱包好了地上的那件龙袍,然后翻身上了马,又招呼了一声那名传旨太监: “对不住了刘公公,您的马车被太子殿下用了,您只能骑马回宫了。” “夏大人这话说的,骑马坐车的还不都一样,夏大人既然有公务在身,您就先忙? 反正这圣旨杂家也传到了,杂家骑马慢,就不耽误夏大人办公了,您就先走一步吧!” 那传旨太监姓刘,他一边陪着笑跟夏远说话,一边不住地拿眼睛在夏远手里的那个账本上扫来扫去。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走一步了!告辞!”夏远对着刘太监拱了拱手,双腿使劲夹了夹马肚子,之后便快速离开。 守在太子府门口的禁军逐渐离去,太子府的府兵也陆续散去,门口仅剩了那名刘姓太监的时候,他忽然眼神微闪。 只见他牵着马转了一个方向,然后迅速跳上了马背,紧接着便“驾”地一声扬长而去。 刘公公没有看到的是,在他的背后,街角正有一双眼睛静静的盯着他,一直盯到他转过弯去才转身离开。 那双眼睛的主人匆匆转身跳上了马背,打马紧走了几步之后,他追上了夏远。 “夏大人,看清楚了,刘公公去的方向,似乎是……誉王府。” “誉王府……”夏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夏远对着那人摆了摆手。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那个帐本,夏远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看薛相匆匆而来,又在见到龙袍之时没有丝毫惊讶,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薛相不是单纯为了看热闹而来,而是早就已经料到。 看太子和薛相的表情,那件龙袍,十有八九是薛相在捣鬼。 可是那个账本呢,夏远又皱了皱眉头。 薛相既然能将手伸到太子府来,便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个账本。 可是这个账本竟然出现在了龙袍之下,狠狠地将了薛相一军。 那就说明幕后肯定还有一个隐蔽的推手,既借着薛相的手将计就计,又给薛相挖了一个坑。 最后用了一石二鸟之计,给了太子和薛相致命一击。 夏远的眉心越锁越紧,这个幕后推手是谁? 会是你吗? 洛云锡,洛世子—— 想到洛云锡,夏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洛云锡啊洛云锡,你竟然有如此谋划,为何不好好谋划着救出你的亲生父亲呢? …… 禁军大部队终于彻底退去,紫云城里对洛云锡的搜捕暂时告一段落。 沿街的各个商铺又陆续打开了店门,街道上又逐渐热闹了起来。 只不过,街道上的声音由之前小贩们的吆喝声,变成了时而议论纷纷时而窃窃私语的声音。 …… 醉欢楼后院的客房中,洛冰正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等消息。 小姐不见了,李博仁这孩子也不见了,就连一直暗地里保护小姐的桃伦也不见了踪影,任凭她如何呼唤都不出来。 院中有激烈打斗后留下的痕迹,可是房间里和床上根本没有任何痕迹,小姐的鞋子甚至都还好好地在这里摆放着。 究竟是谁能在躲过桃伦之后,还能悄无声息的同时带走小姐和李博仁呢?他带走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洛冰将脑海里所有能想到的人全部想了一遍,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她“唉”了一声叹口气,挥出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木头桌子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越是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她还联系不上祁风了! 看来世子这一走,已经将所有紫云城里的势力都带走了。 她现在孤身一人,就只有醉欢楼之前的那些熟面孔了,除了醉欢楼,她现在想找个帮忙的都找不到了! 一阵脚步声房屋门外响起,洛冰一把拉开了房门。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洛冰拉住花羽迫不及待的问道。 花羽哭丧着脸摇摇头:“咋办啊洛冰姑娘?世子走了,桃大人和侯爷被留在了宫中,女侠还偏偏又不见了,这可咋整? 现在你是俺们的主心骨,你倒是赶紧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洛冰又气又急,都快哭出声来了,“等等花沐的消息再说吧!” “别等俺那兄弟了!他能打听出来的事情差不多俺也打听出来了!”花羽开口说道, “刚才俺从街上过来,街上的人都议论说,夏太尉把太子和薛相都给押进宫中去了。” “知道是为什么吗?”洛冰问道。 花羽捋了捋下巴上的假胡子:“打听出来了,听说是夏太尉的人在太子府中搜出了龙袍,偏偏装龙袍的那包袱里还有个账本。 账本里面的内容咱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内容对薛相很不利!” “账本?”洛冰微微一愣,他终于知道公子为何会冒着危险,非要到太子府走上这一遭了。 原来这竟是公子的一剑双雕之计! 想到洛云锡,洛冰心中既佩服又惆怅。 她将公子最在乎的人儿给弄丢了,就是老天爷再多给她几条命,她也赔不起啊! 洛冰看着桃夭夭躺过的那张床,一时悲从心来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咦?洛冰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花羽惊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冰猛地一下回过了头。 她顺着花羽的目光看去,只见床边桃夭夭的鞋子里,正静静地盘着一条红色小蛇,吐着蛇信子,抬头看着若冰。 “红菱!是红菱回来了!”洛冰又惊又喜的叫道。 她小心地在床边蹲下,凑近了去看,才发现红菱身上的红色似乎又深了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7章 立即斩首 花羽也在洛冰身边蹲了下来,看着红菱那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子,他咂了咂舌头:“洛冰姑娘,这……这是蛇吗?寒冬腊月的天,咋还有蛇啊?” 洛冰没有回头:“这是血灵蛇,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的。” “啥?血灵蛇?”花羽被洛冰的话吓了一跳,很明显,他是听说过血灵蛇的。 他悄悄往后退了退,“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灵蛇?怪不得呢,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你说得对,它一定是回来送信的!”洛冰激动地点点头,她抹了一把眼泪,小心翼翼地对着红菱开口: “红菱啊,你知道小姐在哪里是不是?你带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它能听懂你说话吗?俺咋看着它的精神不太好啊!”花羽往前凑了一步说道。 洛冰皱了皱眉头:“我也感觉它很疲倦的样子……难道是饿了?” “它吃什么?俺去给它弄一点儿去!”花羽跃跃欲试。 “这个时节虫子不好找,你去厨房找些生肉过来吧,要切得细一些的。”洛冰说道。 花羽答应着匆匆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盘生肉。 洛冰找了两根细长的棍子过来,用棍子夹了细细的肉条送到了红菱嘴边,可是红菱却没有一丝要进食的意思。 “洛冰姑娘,它能让你碰吗?俺咋觉得它好像是受伤了?”花羽凑近了红菱说道。 “受伤?”洛冰微微一愣,“它这么厉害,谁能伤得了它啊?” “它再厉害,也不过是条虫子啊!”花羽压低了声音, “俺们兄弟二人之前也把玩过蛇蝎,这小东西不太对劲,你想办法让它动一动,看看它的腹部有没有外伤。” 听到花羽的话,洛冰顿时郑重起来,她将小细棍上挑着的肉条放回了盘中,然后放柔了声音对红菱开口: “红菱乖,你动一动好不好?让我看看你。” “它好像听不懂你说话呢。”花羽小声说道,“要不,你把它倒出来吧?” 洛冰“嗯”了一声,用手小心地拎起桃夭夭的鞋子翻转过来,只听“啪嗒”一声轻响,红菱小小的身体从鞋里被翻在了在了地上。 “洛冰姑娘,你快看地上,那是血吗?”花羽担忧地叫了起来。 “应该是!小姐的鞋里也有!”洛冰沉声说道,“看来红菱真的是受伤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掏出一个装着金疮药的瓷瓶来。 她小心地拔开瓶塞,准备将瓶子里的金疮药撒在红菱的身上。 “洛冰姑娘,等等!”花羽忽然开口拦住了洛冰。 他伸手拿起了洛冰手上的一根小细棍,用棍子末端沾了沾地上的那一丝血迹,然后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怎么了?我得先给红菱止血啊!”洛冰疑惑地说道。 “这不是血!”花羽肯定地说道,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眼前一亮: “洛冰姑娘,你说这是不是这小东西沿途留下的记号啊?” 洛冰也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这是红菱沿途留下的标记,可是蛇是不会出汗的呀,那这黏糊糊的东西,难道是……红菱吐出来的黏液?” 看这红菱虚弱的样子,洛冰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花羽的脸色却瞬间变得苍白:“俺的老天爷呀,血灵蛇浑身都是毒,刚才俺幸好没傻了吧唧的用手去摸……” “红菱既然能回来,说明小姐离得还不算远,一定还在城内,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吧!” 洛冰一边说,一边柔声对红菱开口:“红菱乖,我们去救小姐好不好?” 怕红菱听不懂她说的话,洛冰又从衣架上取了一件桃夭夭的衣裳放在了红菱的身边,让它闻了好一会儿。 闻过衣裳之后,红菱晃了晃脑袋,又吐了吐蛇信子,之后才转过身来,沿着窗户朝西北方向爬去。 洛冰大喜过望,她收好桃夭夭的衣服,跟着红菱身后翻出了窗外。 “花羽,快!通知花沐,小姐有下落了!” …… “畜生!逆子!”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蓝泓怒气冲冲的从金銮殿上走了下来,气急败坏地指着蓝景烁破口大骂。 蓝景烁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父皇息怒!儿臣已经解释过了,那龙袍真的不是儿臣的,是有人栽赃嫁祸啊!” “栽赃嫁祸?”蓝泓冷哼,“你那太字府固若金汤,谁能潜进你太子府里栽赃嫁祸? 现在西北战事告急,天晟对我九渊虎视眈眈,就连南方的川泽也蠢蠢欲动,朕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你是嫌朕活得太久了吗?你就这么想当皇帝吗?竟然敢咒朕去死?” 蓝泓越说越气,他抬起脚,狠狠的踹在了低声争辩着的蓝景烁的胸口。 蓝景烁被踹的得趴在了地上,捂着胸口痛苦的闷咳了好几声,也没敢开口求饶。 “身为太子,你不思进取,骄奢,你知道满朝文武是如何弹劾你的吗? 你知道御书房里压着的奏折有多厚吗?光是南方水患,弹劾你的折子,就有足足二十几本!” 蓝泓伸出发抖的右手指着蓝景烁的鼻子:“你的皇祖母,还有你的母后,她们替你说了那么多的好话,! 甚至还想让你带兵去西北打仗,你这么做,对得起她们们吗?你对得起你肩上太子二字吗?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自己说,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蓝景烁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不住的跟蓝泓磕着头,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父皇息怒,父皇饶命啊!儿臣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蓝景烁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你冤不冤枉,留着跟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说吧!来人,将太子打入刑部大牢,择日会审!” 蓝泓面无表情地对着身边的侍卫开口,立即便有两名侍卫跑上前来,将面无人色却依旧挣扎个不停地蓝景烁带了下去。 蓝泓转身回到了金銮殿上坐下,看着桌上放的那一本账本,再看一眼殿下跪着的薛嵩和夏远,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薛嵩,你还有什么想跟朕说的吗?”蓝鸿双目炯炯的看着薛嵩开口。 薛嵩抬起头来,眼底是一片清明:“回皇上的话,微臣只有一句话想说,那就是——清者自清。” “好一个清者自清,你们一个个都在把朕当猴耍,你以为朕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蓝泓气极反笑, “新账加旧账,朕看你的丞相,也应该是做到头了吧!来人——” “在!——” 听到蓝泓的最后一句话,薛嵩终于慌了: “皇上,您不能连审都不审问一句,就就凭一个太子府搜出来的账本,就这样定了臣的罪啊!” 蓝泓冷哼:“是非对错自有人详细询问,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不耐烦地对着侍卫摆摆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他带走?” 不同于蓝景烁的挣扎,薛嵩在听到要叫他带走的话之后反而笑了笑: “既然皇上在气头上,臣就往这大狱里走这么一遭又如何?” 说完,他很配合地跟在了侍卫身后离开。 蓝泓低头看着夏远,声音忽然变得柔和:“夏爱卿,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将你单独留下?” 夏远恭敬地低着头:“回皇上话,微臣不知!” 蓝泓哈哈大笑了两声:“今日这两件事的功劳都是你的,朕打算给你一个奖励。” “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职责,微臣不敢要赏赐!况且,您给微臣的任务,是捉拿洛世子归案,微臣并未完成任务,不敢要奖励!” 夏远依旧低着头,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打起了鼓。 “一码归一码!改奖励的还是得奖励!”蓝泓笑得讳莫如深:“放心吧,洛云锡的事你不用管了,朕已经想到好办法引他上钩了?” 夏远不解,疑惑地看着蓝泓。 蓝泓再次“哈哈”大笑了几声:“朕已经决定了,立即处决玄幽王,就由你来当监斩官……怎么样?这个奖励还满意吧?” 夏远神色大变,他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 “皇上,您不是说要先留着玄幽王的一条命吗?说要等洛世子戴罪立功回来,好将他赎回去?您不是已经答应了长公主和那些老臣,暂缓……” “朕已经等不及了!”蓝泓厉声开口打断了夏远的话, “夏远你听着,斩下洛渊的头颅之后,你将他给我挂到西城门上去,然后广发告示,不止紫云城要发,往西北方向去的所有城镇都要发,朕倒是要看看,看他洛云锡是救还是不救……” “……什么……” 夏远脸色苍白地跌坐在了地上,“皇上,万万不可啊!玄幽军如今正在跟天晟打仗,若是玄幽王已死的事情传出去,军心会大乱的吧!” “怕什么?”蓝泓冷哼,“朕已经找到带兵去西北的人了,洛渊手里的那支所向披靡的玄幽军,朕早就想收回来了!” “皇上,您三思啊!您这样做,可是要出事儿的啊!” 夏远喃喃自语地开口,心底对蓝泓已是失望至极。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8章 免死金牌醒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猛地抬起头来: “皇上,既然洛世子已经离京了,您也已经决定要处决玄幽王了,那定远侯和桃灼他们,您是不是也该放回去了?毕竟他们桃家是无辜的……” “你无需替桃家求情,朕只是替太后邀请他们来宫中暂住几日而已,并不曾为难他们…… 这样吧,等你处决了洛渊,朕自会放他们回去!”蓝泓摆着手打断了夏远的话。 夏远轻叹了一口气,又说:“皇上,臣斗胆问一句,您派往西北收复城池的人,可是誉王殿下?” 蓝泓“嗯”了一声:“朕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 誉王身边只有一个戚威还不够,你手下副将里头不是有几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吗?回去之后你挑几个人,将名单报到朕这里来。” “是。”夏远低了低头准备告辞。 一阵脚步声匆匆走来,一名小太监遥遥地在门口处开口:“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和定国公求见。” 蓝泓冷哼了一声:“让他们进来吧!” “是!”小太监答应着出了门,夏远慌忙跟蓝泓告辞。 在经过殿门的时候,他跟定国公傅毅和傅梓荷分别见了礼,没有漏掉二人脸上的憔悴与凝重。 殿门被人缓缓从外面关上,傅梓荷行礼之后便急切地走到了蓝泓身边:“皇上……” “你若是来给那个逆子求情的,现在就可以出去了!”蓝泓沉着脸打断了傅梓荷没有说出口的话。 傅梓荷脸色微微一变,她“噗通”一声跪在了蓝泓面前,脸上还有一些未干的泪痕: “皇上,烁儿他真的是冤枉的啊!知子莫若母,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藏龙袍的! 求您给臣妾几天的时间,臣妾一定能将这件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蓝泓“啪”地一声用力拍了拍桌子:“冤枉?你们母子真将朕当成傻瓜了吗? 贪污赈灾银两!暗中谋害皇子!现在又加上私藏龙袍!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杀头的大罪?他落到今日这个下场,都是你惯出来的!” 傅梓荷被那一声拍桌子的响声吓了一跳,她抹了一把眼泪: “皇上,烁儿贪污赈灾银两是他的不对,臣妾已经说过他了,可是谋害誉王一事,他真的没有参与啊!” “他没有参与,意思就是只有你自已在谋划是吗?”蓝泓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时至今日,你终于承认你谋害誉王了?” “不……没有!”傅梓荷哭着摇摇头,“臣妾只不过想让人暂时阻拦他回京而已,从来没想过要谋害他啊!他在石虎岭失踪纯粹就是他用的计谋啊!他跟德妃……”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狡辩!这一次,朕已经忍无可忍!废太子的诏书朕已经让人拟好了,你的凤印,也到了该交出来的时候了!” “皇上,您当真如此狠心?连一个调查真相的机会都不给臣妾吗?”傅梓荷的脸上划过一丝失望,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决然。 “别怪朕狠心,要怪,就怪你们母子太过贪心吧!”蓝泓的眼底一片冷漠: “来人,送皇后回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仁玺宫的任何人踏出宫门半步!” “是!”一个小太监小心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奴才送您回宫吧!”那小太监伸出手去,想要将傅梓荷搀扶起来,却被傅梓荷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本宫认得回宫的路,用不着你这狗奴才相送!” 看到傅梓荷当着自己的面打人,蓝泓的脸色铁青,他下意识地对着傅梓荷抬了抬巴掌,却又在看到一旁的傅毅之时放下了手掌。 傅梓荷低下头,将脸上的眼泪认认真真地擦干,然后扶着自己的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挺直了脊背,缓缓朝外走去,在经过傅毅身边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顿,却始终没有回头。 低低的笑声从她的口中发出,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 蓝泓看了一眼依旧跪着的傅毅,终于开了口:“定国公年事已高,就不要一直跪着了,平身吧。” “谢皇上!”傅毅从进殿之后就一直跪在地上,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扶着膝盖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名内侍想要上前扶起他,却被他摆着手拒绝了。 “定国公这个年纪,早就该在府里颐养天年了,实在不适合为了那个逆子来回奔波了。 ”蓝泓神色淡漠地开口,“朕心意已决,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主意的! 太子犯下的,是谋逆之罪,就算立时诛杀也不为过,朕选择只追究他一人的责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傅毅静静地听蓝泓把话说完,之后才抬起头来:“皇上,您误会了,老臣此次前来,并非为太子殿下求情,而是来请罪的!” 傅毅掀开衣摆,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子不教,父之过,是皇后娘娘没有教导好太子殿下! 而老臣身为皇后娘娘的父亲,又曾经是太子的老师,更是责无旁贷之责! 所以,太子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归根到底都是老臣的责任,老臣甘愿接受皇上的任何惩罚!” 蓝泓的脸色沉了下来:“朕已经说过了,这一次,只处罚太子一人,并不追究连带之责,定国公大可不比如此!赶紧平身回府吧!” 傅毅跪在地上没动,只是对着蓝泓磕了一个头:“皇上胸襟宽广,老臣多谢皇上!不过……” 他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地看着蓝泓:“皇上,太子谋逆,您都如此大度,连皇后娘娘的连带之责都没有追究,那么定远侯桃家呢? 他们父子俩又是犯了何罪?您为何非要将他们扣留呢?” “哗啦”一声脆响,桌案上的一个茶盅被蓝泓带着怒意丢在了傅毅身边。 “原来定国公是为桃家求情来了?”蓝泓冷笑了两声, “朕实在是好奇,他们桃家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到底给你们施了什么魔咒?一个两个的都要来给他们求情?不妨让朕来猜一猜……” 蓝泓一步一步地踱到了傅毅的面前:“……或许,你们要保的,并不一定是桃家,而是……洛渊?” 傅毅眼神微闪地低下了头,既没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蓝泓呵呵笑了两声,脸上却闪过一丝杀意:“定国公莫不是觉得朕当真不敢动你吗? 就算你定国公府有免死金牌,可那块牌,也保不了你们定国公府上下百十口人吧!” 傅毅坦然地笑了笑:“老臣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虽不敢说一辈子不犯错,却也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天地良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是想要老臣的这条命,尽管拿去便是,老臣保证,绝不动用先皇赐下的那块免死金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蓝泓咬牙切齿地沉声说道。 “你不是来请罪的吗?朕就罚你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你出定国公府!来人,送定国公回府!——” 蓝泓说完,气呼呼地甩着袖子离开。 傅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艰难地从地上站着起来,摇着头离开了。 …… 仁玺宫。 傅梓荷将宫中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个干净,一旁的宫女嬷嬷们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让开,本宫要见母后!” 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声从殿门外传来,是蓝景蓁。 “娘娘,是景蓁公主,要请她进来吗?”傅梓荷的心腹石嬷嬷小心地开口。 傅梓荷累得跌坐在椅子上,她摆了摆手:“石珍留下,其余人都都出去,将景蓁叫进来!” “是!”其他几名宫女如获大赦,慌忙答应着离开,不一会儿,就将蓝景蓁叫了进来。 “母后,她们说的是真的吗?皇兄的太子之位真的会被废掉吗?” 蓝景蓁一进门就冲着傅梓荷大声嚷嚷,还拉着傅梓荷的手吵个不停, “您去求外祖帮忙说情啊!去找皇祖母说情啊!您不能在宫里呆着什么都不做吧!” “景蓁公主,皇后娘娘已经第一时间去求了皇上,娘娘在皇上那里受了不少委屈,你快别这么说娘娘了,赶紧安慰安慰她吧!”石嬷嬷低声对蓝景蓁说道。 “……可是,母后受委屈,我也受委屈了啊……”蓝景蓁委屈地撇了撇嘴巴,声音也低了下来。 “就在刚才回宫的路上,我遇上了其他宫里的几个奴才,他们背着我不知道在说什么坏话呢?一个个狗仗人势,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呸!——” 蓝景蓁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群落井下石的狗奴才!他们最好别被本宫抓到什么把柄!不然的话等将来有朝一日,我太子皇兄登基当了皇帝,本宫非得……” “住口!——你还嫌事情不够大是吗?竟然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傅梓荷厉声呵斥住了蓝景蓁,抬起右手狠狠地打在了蓝景蓁的脸上。 蓝景蓁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脸哭出了声:“母后,您打我!您只会打我!你怎么不去打其他宫里的那些妃子? 她们一个个的都去了德宁宫中巴结奉承,您对他们一视同仁,她们中又有谁念着您的好了? 现在太子皇兄还没被废,她们就如此迫不及待了,若是皇兄真的被废了,没有了权势护身,那还有咱们母女俩过的日子吗?” 蓝景蓁一口气说完,便坐在了椅子上嘤嘤地哭泣。 傅梓荷的脸色难看至极,胸脯在不停的起伏着,似是在隐忍着极大的怒意。 许久之后,她才沉声开口: “景珍说的对,若是没有了权势护身,本宫在这宫中,根本活不下去……” 石嬷嬷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不太敢肯定。 她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对傅梓荷开口。 “娘娘,您的意思是……要动手里的那张王牌吗?” “没错!”傅梓荷郑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是一往无前的决然。 “这是他们逼我的!并不是我无情无义!本宫为太子谋划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拿出来亮一亮了!” 傅梓荷的双手指甲紧紧地掐入了掌心当中,掐出血了都犹不自知。 …… 紫云城某客栈后院。 看着面前的一滩泛着腥臭的血水,呼延齐和鲁域的脸上都是一片凝重。 鲁域最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四处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开口: “殿下,你忘了当初小人跟你说的麻杆和胖虎的死因了吗? 小人早就说过,这丫头跟那天眼老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分明就是邪术! 天眼老道对咱们天晟的护国神教有灭教之仇,绝对留不得!不如趁着此刻她昏睡不醒,咱们结果了她,一了百了! 若是您不舍得,那就让小人去!” “说完了?”呼延齐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还顺带着打了个哈欠。 “说……说完了。”鲁域黑了黑脸,又拱了拱手:“殿下您先歇着吧,小人去给您将午膳端过来。” 说完,鲁域转身离开。 呼延齐正准备转身进屋,忽然听到了身后那阵极轻的脚步声。 “你不是说那个和尚是坏人吗?他为什么还怕你?” 李博仁静静地站在呼延齐的身后,乌溜溜的黑眼睛如黑宝石一般盯着鲁域离开的方向, 呼延齐笑了笑,然后耸耸肩。 “你这小鬼,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怕我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一个商人,和尚都是贪财的,他之所以一直跟着我,是因为他想要我的身上的银子啊!”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叫小鬼,我叫李博仁!” 李博仁皱眉看了呼延齐一眼,然后转身进屋。 片刻过后,呼延齐忽然听到房内传来李博仁惊奇的声音。 “姐姐,你醒了?” 下一秒,他便转身飞奔进了屋。 屏风后面的床铺上,桃夭夭已经坐了起来。 脸颊红润,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带着些许迷离。 看着画中人一般的桃夭夭,呼延齐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跳仿佛也漏跳了几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09章 妻子 一旁呆愣着的李博仁见桃夭夭并没理自己,便上前摇了摇桃夭夭的袖子。 “姐姐姐姐,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久呢!”似乎只有在桃夭夭面前,李博仁才能恢复那份本应属于他的童真。 “是博仁啊,我睡了多久了呢?”桃夭夭笑着对李博仁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带着几丝慵懒,却说不出的好听。 “你睡了……”李博仁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该算一天还是该算两天,所以便扭过头来看一下了站在门口的呼延齐。 也正是他的这一扭头,桃夭夭才注意到了呼延齐。 她疑惑地看了呼延齐一眼,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是谁?为何会在我房里?” 呼延齐已经从刚才的那片刻的失神当中恢复了过来,他对着桃夭夭客气的笑了笑,露出满口的白牙。 “姑娘好像说错了,这是在下的房间,并非姑娘的房间,姑娘在在下的房间里,整整睡了两天一夜。” “你的房间?”桃夭夭有些莫名其妙,自动忽略了自己睡很久的事实。 她四处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家客栈,并不是自己之前住的醉欢楼的那一个。 可是看自己身上带的这床被子却有些眼熟。 桃夭夭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便不好意思地对着呼延齐“呵呵”了两声: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有些事情我想和我的这弟弟说,麻烦你回避一下吧!” “弟弟?”呼延齐笑得讳莫如深,他对桃夭夭说了声抱歉,没多说什么便出了屋。 “博仁,他是谁?我怎么跑这里来了,洛冰他们呢?” 李博仁警惕地看了一眼房门,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对桃夭夭开口。 “姐姐,我不认识他,但是他说你是他的……他的……妻子!” 他忘了呼延齐提到的未婚妻三个字,只记住了一个“妻”子,大概都差不多吧,他想。 “啥?妻子?咳咳!——”桃夭夭抬手弹了弹李博仁的脑袋,“你个小屁孩,你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吗?” 李博仁委屈地揉了揉脑袋:“是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洛冰在原来住的地方呢,一个坏和尚把我们捉到了这儿。” 桃夭夭理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楚了李博仁的思路,她起身穿好衣服,想要下床之时,才发现自己的鞋子根本不在这儿。 “我鞋子呢,我是怎么过来的?”桃夭夭惊呼了一声。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进来的是笑得腼腆的呼延齐,手上还拎着一双绣花鞋。 他将绣花鞋放在床边,然后后退了一步对着桃夭夭开口。 “刚才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姓严,名齐,曾经跟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说,我们认识?” 桃夭夭一脚蹬上鞋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呼延齐,说实话,就她这脸盲的毛病,别说一面之缘了,就是三面五面的,她都不一定能记得起这个人。 不过……虽然这个严齐的模样她看着陌生,但是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看着桃夭夭眼底的迷茫,呼延齐再次笑了笑: “连累姑娘跟在下一起落难至此,在下深感歉意! 为了姑娘的安危,也为了我们能够一起逃离魔掌,所以在下才谎称你我二人是夫妻,还请姑娘莫怪!” 桃夭夭越听越迷糊:“等等!你说落难?还有连累?” 呼延齐叹了一口气,然后略带歉意的对桃夭夭低了低头。 “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是一名往返于天晟和九渊的商人,只因家中家境殷实,所以招来了贼人的觊觎…… 一番围追堵截之下,在下碰巧躲到了姑娘所住的院子当中,那贼人以为我跟姑娘是一起的,所以便将姑娘也带了过来,而且……” 他伸手指了指李博仁:“他还将这个孩子当成了你我二人的骨肉,所以这孩子出去再一直姐姐姐姐的叫着你估计是不行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弄清楚来龙去脉的桃夭夭黑了黑脸,她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呼延齐一眼: “我跟你素不相识,我凭什么帮你?若是我想走,没有人能拦住我的!” 呼延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姑娘知道,就目前来说,并非是姑娘帮我,而是我在帮姑娘。” “你这话什么意思?”桃夭夭顿时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李博仁的面前。 “没什么意思,在下已经知道了姑娘的身份,现如今外面到处是捉拿姑娘的追兵,若是姑娘不想被抓,就只能先委屈一些,跟在下扮一扮夫妻了!” “捉我?”桃夭夭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开什么玩笑,我又没犯错,为何要捉我?” “看来姑娘的这一觉,似乎漏掉了许多事情……”呼延齐不紧不慢的开口, “今日午时,玄幽王便会被问斩,洛世子已经弃了玄幽王自行逃命,而姑娘是洛世子的未婚妻,自然也难逃一死!” “你说什么?玄幽王问斩?洛云锡逃逸?”桃夭夭的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扭头就出了房门。 “姑娘要是出去,还是乔装一下的好!”呼延齐紧跟了两步开口, “还有,为了不连累定远侯府,在下建议,姑娘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桃夭夭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 “姐姐,你要去哪里?”李博仁想追着桃夭夭而去,却被呼延齐伸出胳膊一把拦住了。 “你在这里等着,你姐姐会回来的……”呼延齐的话音未落,桃夭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呼延齐微微笑了笑,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又自行倒了一杯茶。 他静静地看着杯底的茶叶,却并不入口,只轻轻地用手端起茶杯,隔着杯壁试着水温。 还没等杯中的茶水完全凉透,桃夭夭就出现在了门口。 与刚才出去时候不同的是,她换了一身男装,脸色也比刚才出去的时候难看了些。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0章 悔婚 看到桃夭夭进来,呼延齐淡笑着放下了茶杯,然后起身朝着桃夭夭迎了过去。 “看姑娘的样子,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这下你相信在下没骗你了吧?” 桃夭夭没有搭理呼延齐,只自行在桌边坐下,然后伸手倒了一杯茶。 “茶已经冷了,姑娘若是想喝……” 呼延齐的话还没说完,桃夭夭已经“咕嘟咕嘟”地将杯子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她“当”地一下放下茶杯,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茶渍,这才看向了呼延齐。 “你说,我是受你的连累,被一个和尚一起给捉来了?”桃夭夭问道。 “没错,你这个弟弟叫什么来着?他可以作证!”呼延齐在桃夭夭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似笑非笑地指了指李博仁。 “我已经说了!我叫李博仁!”李博仁没好气地对呼延齐说道。 呼延齐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再接话。 “博仁,来……”桃夭夭对着李博仁招了招手,“你告诉姐姐,咱们两个离开的时候,洛冰她们去了哪里?” “她们出去做事情了,没在家。”李博仁说。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看了呼延齐一眼,难道正是因为洛冰她们的离开,所以才让这个自称严齐的人有了可趁之机? 没错,这个严齐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富商?什么受人追杀?她的直觉和暗地里的推测都告诉她,这个严齐,才是最危险的! 严齐究竟是什么人?捉自己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抬手揉了揉李博仁的脑袋,再看向呼延齐的时候,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寒光。 这个严齐,十有八九是已经知道了博仁的身份,不然,他也不会掳走她的时候还要带着一个“拖油瓶”。 “看姑娘看在下的眼神,莫不是将在下当成坏人了?”呼延齐委屈地笑道,桃夭夭眼底的排斥和敌意太过明显,他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那倒不是!”桃夭夭也笑,“我只是在想,你刚才说起的那个和尚,为何还没出现? 我都大摇大摆地从外头溜达一圈回来了,为何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拦下我?” “他大概是觉得……你男人和孩子都在这里,你这做娘的,怎么都不会舍得自己离开吧?”呼延齐慢条斯理开口,笑得有些色。 桃夭夭瞬间黑了脸,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盖就朝呼延齐砸了过去:“胡说八道什么呢?本姑娘的便宜可不是谁想占就占的!” 杯盖直直地砸到向了呼延齐的面门,虽然没用内力,却也沉甸甸的,被砸到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呼延齐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只是这一挡,却并没完全挡住,杯盖被他的手腕挡得稍稍偏了偏方向。 “噔”的一声轻响,杯盖准确无误地砸在了他的外眉骨处,然后跌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桃夭夭抬了抬眼皮。 连个杯盖都躲不过? 是真的不会武功? 还是装的? 呼延齐伸手摸了摸被砸得生疼的眉骨,耐着性子继续开口: “在下早就说过了,姑娘若是想躲过外头的追兵,就只能委屈一些,等咱们平安出了城……” “谁说要出城了?”桃夭夭开口打断了呼延齐的话,她缓缓站起身来踱到了呼延齐的面前: “我刚才出门打探消息,城中确实有搜查洛云锡的禁军,玄幽王也确实定在了午时问斩,还有我爹和我哥,确实也被皇上留在了宫里,但是那又怎样?” 桃夭夭的声音逐渐沉了下来:“但是,你哪只耳朵听说禁军要捉拿的人是我桃夭夭了? 你一个往来天晟和九渊的商人,又是被人追杀的危机时刻,又是如何一眼识破我的身份的? 你口口声声说帮我躲追兵,我看要躲追兵的人,应该是你吧!” 桃夭夭的一番话,让呼延齐听得哈哈大笑,他伸出手掌“啪啪啪”地鼓了几下掌: “早就听说桃姑娘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不过……姑娘说了这么一番话,目的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想出城?” “想出城的人,应该是你吧?”桃夭夭的声音大了几分, “四座城门守卫森严,出去的每一个人都要严加盘问,你孤身一人出不去,所以才会临时找了我和博仁。 虽然我不知道你带走我和博仁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你一定是要利用我和博仁帮你出城!” “所以呢?”呼延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丝毫没有被人拆穿意图之后的尴尬。 “所以,我现在就要带着博仁离开了!”桃夭夭话音落下,便伸手牵起了李博仁的手。 “桃姑娘确定要让这孩子跟着你一起去冒险吗?”看到桃夭夭要走,呼延齐并未拦她。 呼延齐的话让桃夭夭犹豫了片刻,她何尝不知道带着李博仁确实是去冒险,可是把他留在这里,她同样不放心。 “姑娘不相信在下,在下却相信姑娘,这样吧,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就带着这孩子在这里等你,一直等到你未时,未时一到,还请姑娘务必回来,我会跟姑娘一起出城!”呼延齐一副商量的语气开口。 桃夭夭静静地看着呼延齐许久,最终点了点头:“我会在未时之前回来的!” 话音落下,她又安慰了李博仁几句,让他好好回房休息,然后便转身匆匆出了门。 一个身影在桃夭夭离开之后,出现在了呼延齐的面前,他皱眉看着呼延齐眉眼上的伤:“这个丫头真是该死!殿下,您对她太过迁就了!难道就这么放她走了吗?” 呼延齐摸了摸眉骨上的伤,眼底不见生气,倒还有隐隐的一丝窃喜:“这小狐狸性子烈,想要赤手空拳地得到她,受些伤还不是在所难免的吗?本殿有的是功夫跟她耗!” 鲁域跺了跺脚:“可是,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啊殿下!我已经打探过了,西城门马上就要换岗,若是此时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啊!” 他冷冷地看了李博仁所在的房间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对呼延齐开口: “殿下,薛相已经大势已去,您留着他的孙子也没什么用处了,出城还是个累赘,不如……” 他悄悄用手势比划了一个杀的姿势。 呼延齐笑着摇摇头:“谁说本殿留着他是要要挟薛相了?本殿不过是为了那只小狐狸而已!” 鲁域不赞同地摇摇头:“殿下,你可千万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误了大事啊! 咱们已经失误了一次,没想到兜兜转转白忙活了一场,竟然给誉王做了嫁衣!” “谁说白忙活了?这小狐狸不是收获吗?若是不来这一趟,本殿又怎能亲眼见证玄幽王的死呢?” 呼延齐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 “殿下……”鲁域还想再劝,刚说了个开头却忽然变了脸色。 他“嘘”地一声抬了抬食指:“殿下,有人来了!” …… 桃夭夭静静地站在玄幽王府正对着的那条街上,心中思绪万千。 玄幽王府已经被禁军重重包围,两三步就站着一个人,如此森严的守卫让桃夭夭心里有些虚。 若是晚上,她或许还可以一试,但这是大白天,她不想打草惊蛇。 不知想到了什么,桃夭夭忽然眼前一亮,她飞快地转身,朝着玄幽王府后门所在的那条僻静的街道走去。 以前在玄幽王府的时候,她曾经几次三番的偷溜出府,走的就是这条路,现在只寄希望于禁军对这边的道路不熟悉,能让她做个空子。 桃夭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巷子深处走去,过不其然,这里的守卫力量很是薄弱,总共不过三四个禁军而已,正背对着墙头驱赶着靠近的行人。 就在桃夭夭仔细思考该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的时候,她的眼神一瞟,忽然见院子里跳出了一个人。 那人的速度极快,又是在禁军身后,那几名禁军并未发现有人出了府。 桃夭夭想,她身上若是没有上乘内功,估计她也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洛云锡不是将所有的人都带走了吗?这个跳出来的人又会是谁呢? 桃夭夭绕过禁军,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追着追着她追到一处幽暗的胡同,那个身影在胡同口里一闪就没了踪影。 看了一眼深不见尽头的胡同,桃夭夭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摸了进去。 走了大概十多步,桃夭夭忽然听到一阵风声迎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挡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人早已发现了自己,此刻是故意将自己引到这里来的,看来对方还是个高手。 想到这里,桃夭夭便郑重起来,认认真真地跟对方过起招来,直到三十多招过后,那人一个鹞子翻身闪了一下,她才看清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胖胖的身形。 桃夭夭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叫出了声:“陈管家,是你吗?” 那人一直蒙着脸,此时听到桃夭夭的声音,便猛地一把扯开了蒙面巾。 “陶季!竟然是你?你不是早就离京了吗?” 看到桃夭夭忽然出现,陈忠很是激动,走上前来将桃夭夭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才伸手拍了拍桃夭夭的肩膀: “不错不错,好你个陶季,才几日不见,竟然变得如此厉害了!” “陈管家,真的是你!”桃夭夭激动地拉着陈忠的胳膊又蹦又跳,“你会武功?你竟然会武功?还这么厉害!” 陈忠“哼哼”了两声:“这年头,谁还能没点儿藏着掖着的东西?对了丫头,玄幽王府的事,你应该都听说了吧?” 桃夭夭点点头:“听说了,我跟洛冰暂时走散了,我爹和哥哥又不在家,我想找个人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问了,就是你听说的那样!”陈忠的脸色沉了下来,“丫头实话跟你说吧,若不是你给我们洛家已经订了亲……” “怎么?陈管家还想悔婚不成?”桃夭夭笑呵呵地说道。 本是一句玩笑话,陈忠却郑重地点了点头:“反正还没拜堂,就算毁了也是可以的! 定婚一事都是我操持的,怪我没能看清世子的人品,便如此着急地给你俩牵了线,都怪我!” 他认真地看着桃夭夭:“丫头啊,我今天还有事,来不及跟你多说了! 你们还没拜堂,我们玄幽王府出了事,你们定远侯府大可不必跟着一起受牵连,你若是真想悔婚……” “陈管家,我是不会无缘无故悔婚的!”桃夭夭打断了陈忠的话。 陈忠的话虽然让她感动,却又有一丝失望——对洛云锡的失望。 连陈忠都对洛云锡颇有怨言,看来洛云锡弃父而逃一事一定是真的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陈忠:“先不说这个了,你匆匆出府,为的是洛王爷的事吧?” 陈忠“唉”了一声点点头:“正是!” “你想去送他最后一程?”桃夭夭又问。 这一次,陈忠犹豫了片刻,最后才点了点头:“是的!” 他不只想送王爷最后一程,他还想…… “那就走吧,一起!”桃夭夭笑着对陈忠开口。 “好!”陈忠点点头,跟在桃夭夭身后大摇大摆地绕过了那片禁军。 “对了陈管家,祁风他们都走了是吗?洛云锡临走之前,跟您说过什么没有?”桃夭夭一边走,一边打听消息。 陈忠从鼻孔里“嗯”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我跟世子闹掰了,有两日没怎么说过话了,这次他让祁风来带我一起走,我没搭理他,还把祁风那小子揍了一顿!……” 听到祁风挨揍,桃夭夭“呵呵”了两声,又问:“洛云锡和洛王爷的关系如何?他有尝试过搭救吗?” “他就是个白眼狼!不孝子!”陈忠冷哼,“我看他回了玄幽之后如何跟那些将士交代!” 桃夭夭“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二人转过一条小路,刚要走上主街,忽然听到一阵骚乱声。 “快闪开!紧急公务!十万火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1章 谋权篡位 急喝声过后,是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马蹄声匆忙而混乱,疾驰的马匹撞倒了街边的摊子,惹来阵阵惊呼,其中还夹杂着孩童的哭声。 看着尘土飞扬的大街,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禁军不是纪律严明吗?再紧急的公务,也犯不着跟老百姓过不去吧!” “可能真的出事了!”陈忠沉声开口,他眯着眼睛看了远处一眼,忽地眼前一亮: “丫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陈忠就不见了踪影。 桃夭夭顺着陈忠离开带起来的风声看了过去,眼前也是一亮。 她竟然看到了太尉夏远——那个本该守在玄幽王身边的监斩的监斩官。 夏远在看到人群中的陈忠之时明显地愣了愣,他稍稍勒停了马,利索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桃夭夭看到夏远和陈忠二人在混乱之中低语了几声,过往的马匹太多,又被尘土掩了视线,就算是桃夭夭会读唇语,也并没读懂什么有用的话,只依稀读出来他们说的两个人名:太子和皇后。 低语过后,夏远又匆匆跳上了马背,随着禁军匆匆离开,而陈忠则神色凝重地回到了桃夭夭身边。 “出什么事了?”桃夭夭问道。 “刚才你可听到钟声了?”陈忠回了一句在桃夭夭看来莫名其妙的话。 “钟声?哪里的钟声?”桃夭夭疑惑地开口,想了想之后才点点头:“也就刚刚吧,好像是响了那么几声。” “刚才我也听到了!”陈忠说,“我还以为是听错了。” “这钟声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桃夭夭将不懂就问的好习惯彻底发扬了出来。 “这钟声短而急促,应该是宫中发生什么大事了。”陈忠沉吟道,他回头看了桃夭夭一眼:“丫头,你在哪里落脚呢?” “我在……”桃夭夭想说刚才那个客栈名字,却又怕会将李博仁暴露出来。 想了想又想说出醉欢楼,可是醉欢楼跟洛云锡的关系匪浅,她又怕陈忠知道了图惹不痛快,便摇了摇头。 “我暂时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想着先找到洛冰再说…… 若是一直找不到她,我可能会先回一趟定远侯府。” 陈忠“嗯”了一声点点头:“定远侯府暂时是安全的,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别在外头东奔西走的了,赶紧回家吧!” 说着,陈忠转身就要往回走。 “陈管家,您要去哪里?”桃夭夭抬步跟了上去,伸开胳膊拦在了陈忠面前。 陈忠低了低头,眼底是一片视死如归的沉寂: “你也看到了,玄幽王府我暂时是回不去了,我打算去刑部大牢外面守着,去送王爷最后一程……” 若是可能,他会去将王爷的尸身抢过来,若是天可怜见,再能让他将王爷的尸身送往玄幽…… 陈忠的神色逐渐黯淡了下来,似乎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若是这两个愿望都达不成,那他就只有“殉主”这一条路可走了。 王爷活着的气候不能尽忠,能陪着王爷一起死,他也知足了! 桃夭夭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将陈忠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看在了眼里。 她笑了笑以后将胳膊放了下来,让开了陈忠面前的路:“那好,陈管家保重!” “丫头,你也保重!”陈忠看着桃夭夭开口,眼底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的慈爱与规劝: “孩子,听忠叔一句话,你和世子还未完婚,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若是你实在舍不得世子,那就找机会赶紧出城,去玄幽跟他会合,千万不要留在这里了!” 桃夭夭笑着点点头,对陈忠的称呼也换了:“我知道了忠叔,我会考虑您的意见的!” “那就好!”陈忠欣慰地点点头,眼底似有水光闪烁。 他笑着对桃夭夭点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看着陈忠的背影,桃夭夭轻叹了一口气。 曾经那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喜庆背影,不知何时竟然变得萧条至此。 哪有什么送王爷一程?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皇上早就下旨,会将玄幽王的尸身挂于城楼,为的是引鱼上钩,又怎么可能会让陈忠好好送他一程? 陈忠要做的事情,就算不明说,她也大概猜了出来。 既然劫狱不成,那便只能抢回一个尸身了。 可是从陷阱里抢回尸身,似乎也是不可能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抢回了尸身又能怎样? 按照现如今紫云城的守卫,他是绝不可能将玄幽王的尸身运往玄幽的。 所以,陈管家此去,或许便一去不回了…… 又是一阵风沙吹来,桃夭夭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她用手背拭去了眼角的泪,然后朝着陈忠离开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陈忠对她有恩,玄幽王又是她未来的公公,她是一定得拼上一拼的。 就算一个也救不出来,至少她也尽力了。 至于那个连试都不愿试的洛云锡—— 她宁愿相信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这么多人都对他嗤之以鼻,她也愿意去听他的解释。 娘已经去了玉剑山庄,博仁还在那个严齐手里,她还要赶紧找到洛冰,然后送博仁出城…… 这些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 桃夭夭这样想着,便飞快地朝着刑部大牢的方向走去。 ……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急促的九声钟声响起,皇宫的宫门被人从外头撞开,涌进来大批的士兵。 一眼看去跟皇宫守卫的装扮差不多,但若是仔细分辨,便能看出些许不同来。 进来的这些士兵,左胳膊上都系着一条黑巾,神色也比寻常守卫要阴沉一些。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想要造反吗……” 看守宫门的侍卫话还没说完,便被领头的那名士兵一刀挑了脖子。 “……快!快去通知皇上!有人要造反!——” 一瞬间,原本寂静的宫门处便成了人间炼狱,喊杀声,嘶吼声响成一片,尸体堆了一堆又一堆,血腥味远远传入了内宫。 …… 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冲了进来。 “……不好了皇上,已经查明了,那群人是……是太子的人! 狱内有太子的眼线,里应外合救出了太子,守城营的兵马全部听从了太子的调遣…… 太子他……他反了——” “混账!——”蓝泓将一方砚台摔在了地上,“这个逆子!他竟然真的敢!果真是朕的好皇后啊!——” 他一边说,一边猛地站起身来:“摆驾仁玺宫!——” 随身太监和侍卫慌慌张张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议事大臣。 太子反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是一瞬间,留下的那些人悄无声息地分成了三队—— 太子一党,誉王一党,还有保持中立的几名大臣。 而与平时朝堂议事不同的事,此时那些保持中立的大臣和誉王一党悄悄往一起靠了靠,剩下寥寥几个太子一党的大臣。 那几名大臣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其他人脸上看到了茫然。 太子竟然有如此胆量? 他们之前怎么不知道? 不不—— 他们的意思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 仁玺宫。 “皇上驾到——” 太监悠长的通报声响起,蓝泓铁青着脸踏进了仁玺宫的大门。 “臣妾见过皇上……” 傅梓荷淡笑着迎着蓝泓走上前去,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被蓝泓挥起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脸上。 蓝泓的力度极大,傅梓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她捂着脸轻笑了两声,没有丝毫惧意:“皇上,气大伤身!您身子刚好些,可别再气坏了身子!” 傅梓荷的表现更加激怒了蓝泓,他伸手掐住了傅梓荷的脖子:“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傅梓荷脖子被制,却依旧笑着,她掰着蓝泓的手指艰难地开口: “臣妾不这么做,您就会绕了臣妾吗? 与其窝窝囊囊地苟活着,不如放开了手脚去赌一把! 能用臣妾的命换来烁儿的前途,臣妾就算死在皇上手里又如何?” “混账东西!”蓝泓放开了傅梓荷的脖子,再次挥起一掌打在了傅梓荷的另外半边脸上。 打过之后,他还不解恨,又拽着傅梓荷的头发往一旁的柱子上狠狠地撞了几下。 直到将傅梓荷撞得头破血流了才放了手。 “来人!将她给朕绑了!送到那个逆子跟前去!”蓝泓恶狠狠地说道。 “是!”宫女太监们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傅梓荷。 “将仁玺宫里伺候的人全部处死,皇后身边近身伺候的,诛九族!” 蓝泓的目光从石嬷嬷脸上扫过,石嬷嬷瞬间面如死灰瘫倒在了地上。 蓝泓回头看着发髻凌乱的傅梓荷:“傅梓荷啊傅梓荷,你谋划这一天,已经谋划了很多年了吧! 朕不会让你这么痛快地死去,朕要让你亲眼看着朕是如何亲手毁掉你试图拥有的一切,朕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傅梓荷低低地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万般情绪,却独独没有一丝后悔。 “报——”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仁玺宫的宫门,刚踏进宫门就跌倒在了地上。 “……禀皇上,太子已经带人破了第二道宫门,朝着千禧殿攻过去了! 若是……若是救兵再不到,仅凭宫中这些守卫,只怕撑不了一个时辰了!” “一群废物!”蓝泓低斥了一声,抬步就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德妃。 薛忆盈对着蓝泓盈盈一拜:“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蓝泓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陪着太后吗?” “谢皇上!”薛忆盈站起身来,她的目光从傅梓荷的脸上划过,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是太后娘娘让臣妾过来的,她担心皇上,所以让臣妾过来看看。” “你回德宁宫吧,没事别出来了!”蓝泓沉声说了一句。 “皇上,您还是沉下心来回去等消息吧! 宫里有楚萧守着呢,外面还有夏太尉的禁军,誉儿又拿着您的虎符去城外搬救兵了…… 自古都是邪不胜正,谋权篡位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薛忆盈的一番话,看似是在跟蓝泓说,可是目光却时不时地往傅梓荷脸上瞥过几眼。 蓝泓脸色稍霁:“朕相信誉王,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哈哈哈哈!——”傅梓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邪不胜正!好一个不会让你失望啊!” 她一边笑,一边猛地抬头看向薛忆盈:“德妃!你别以为本宫看不出你的那些龌龊心思!好一个光明正大地救驾理由啊! 皇上,您就不怕引狼入室吗?您就不怕他蓝景钰打着勤王的旗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薛忆盈,你口口声声说太子谋权篡位,你敢拍着良心发誓,那个位置,誉王就从来没想过吗?” “住口!”蓝泓回头瞪了傅梓荷一眼,“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该如何面对那个逆子的刀剑吧!” 蓝泓说完,气呼呼地甩着袖子离开。 薛忆盈笑了笑,款款走到了傅梓荷面前:“皇后娘娘,挨打的滋味如何?” 傅梓荷“呸”地一声:“薛忆盈,你这个贱人!你们薛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活该你们薛家断子绝孙!” 薛忆盈变了变脸色:“来人!皇后娘娘话太多了,别扰了皇上的清静,还是给她堵上吧!” “是!” 看着只能发出“呜呜”声的傅梓荷。薛忆盈笑着走上前去,她挥退了宫人,压低了声音在傅梓荷耳边开口: “忘了告诉你了,你刚才那句话,还真说对了! 我还真就打算打着勤王的幌子做些事情了!有本事你去跟皇上告发我啊!看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 皇后娘娘,你聪明一世,谋划半生,没想到竟然是给我的誉儿做了嫁衣吧?你说我还怎么谢谢你呢? 要不,我就劝劝皇上留你一个全尸如何?不过太子嘛,估计就得五马分尸了!” “呜——呜呜——”傅梓荷双手被绑,瞪着血红的双眼朝着薛忆盈怒吼着,却只能发出一个单调的声调。 薛忆盈怜悯地摇摇头,然后转身:“听着这喊杀声又近了些,都别愣着了,快点照着皇上的吩咐,将皇后娘娘押到太子跟前去吧!” “是——”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2章 收尸 “吁——” 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蓝景钰缓缓勒住了马匹。 副将戚威策马走上前来,“王爷,您怎么不走了? 听这喊杀声,夏大人估计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若是咱们不赶紧回去救驾,只怕皇宫危矣啊!” 蓝景钰没有回头,静静地看了紫云城的西城楼许久,才轻叹了一口气。 “戚将军,若你是本王,你会如何选择?” 戚威神色一正,在心里酝酿了好一会之后才开了口: “王爷早就已经在心里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卑职的话并不能动摇您的决定分毫,正如德妃娘娘和薛相并不能替您做决定一样! 既然如此,王爷何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呢?” “遵从自己的内心……遵从自己的内心……” 蓝景钰轻声重复了一遍戚威的话,忽地眼前一亮。 他猛地抬起头头来,“驾”地一声夹紧了马肚子。 “你说得对!本王知道该如何做了!”蓝景钰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众将士听令!速速随本王赶往皇宫救驾!听好了,一定要活捉太子!” “是!” 霎时间,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云霄。 戚威敬重而欣慰地看了一眼蓝景钰,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块令牌来。 他策马赶至城墙下:“誉王殿下奉皇命带龙虎军前来救驾,请速开城门!” 守城的将士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戚威手里的令牌,一声令下之后,厚重的城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蓝景钰一马当先,“驾”地一声怒吼,带兵朝着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依旧是紫云城的西城门,远远地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马蹄声滚滚自天边而来,如同远方传来的阵阵惊雷。 守城的将领被这阵阵惊雷震得心惊肉跳,他爬上城楼,揉着眼睛朝远处看去。 只见一片铺天盖地的黑云仿佛自天边而来,转眼间就到了城墙下。 “赤、橙、青、紫,竟然是四色旗!”守城的将领一个哆嗦,差点没跌到城墙外头去。 “我的老天爷!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同时看到四色旗出现!” 那将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将,他抹了一把脸,又使劲揪了揪自己的耳朵。 上一次同时看到四色旗的时候,他还是个驰骋在沙场之上策马杀敌的青年。 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当兵的最崇拜的人,就是被称为战神的玄幽王洛渊。 赤橙青紫四色旗分别代表了紫云城四个方向的护城营,传说,这四个护城营彼此看不顺眼,只认信物不认人,连当今皇上都不能同时调动这四支大军。 而那个所谓的信物,则一半掌握在皇上手里,另外一半,却是在玄幽王洛渊手中。 那将领将自己的眼睛擦了又擦,直到身边人结结巴巴地提醒,他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四色旗! 他已经看到了策马疾冲在最前头的长公主了。 看来,连老天爷也不想让一代战神就此陨灭了…… 那将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慌忙对着身边的人开口:“来人,大开城门,迎长公主进城!” “大开城门,迎长公主进城!——” 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厚重的城门再一次缓缓开启。 …… “……报——启禀皇上,太子已经攻破了最后一道宫门,正朝着万安宫方向来了!” “来人,将皇后给朕绑了吊到万安宫门口去!”蓝泓嘶哑着嗓子对着侍卫怒吼。 “是!”侍卫慌慌张张离开,留下大殿之上的蓝泓和一众被困在宫里的大臣们。 “皇上!末将恳请皇上抽调五十精兵出宫迎敌!”一名武官跪地请旨。 “皇上!微臣愿意出宫游说,劝说太子殿下悬崖勒马!”一名文官也跪在了地上,同样大义凛然。 蓝泓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好半天才抬头轻笑了一声: “太子有至少五千兵马,你这区区五十人,能有什么用? 游说?呵—— 定国公忠肝义胆,能言善辩,连他都说服不了那个逆子,尔等过去又有何用?” 蓝泓的话让大殿里的众臣再次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后方的窗户忽然轻轻响了一声,包括蓝泓在内的众人如临大敌一般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长……长公主?”距离窗口最近的一名小太监惊喜地叫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是长公主!皇上,长公主来了!” “蓝琪来了?”蓝泓在近侍的搀扶下激动地站了起来,迈着急切的步伐朝着蓝琪走了过去。 “臣妹见过皇兄!”蓝琪疏离地冲着蓝泓行了一礼,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众大臣仿佛又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驰骋沙场的女将,他们的眼底顿时又现出了希望。 长公主一来,他们这些人就有救了! “蓝琪,你是如何进来的?你……怎么这身打扮?”蓝泓亲自将蓝琪扶了起来,跟众人一样,也在心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回皇兄话,臣妹不穿成这样,怕是进不来。”蓝琪起身,淡然的态度跟众人脸上的惊慌失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外面情况如何?”蓝泓顾不上揣测蓝琪的神情, “那个逆子到底蛊惑笼络了多少兵马过来? 夏远呢?禁军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还有薛楚萧,朕让他带领宫中侍卫迎敌,他怎么不见了踪影?” 蓝泓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看蓝琪的神色,似乎一个都不想回答。 “皇兄,臣妹有办法退敌!”蓝琪沉声开口。 “你说什么?”蓝泓不相信地看了蓝琪一眼,“你能退敌?” “没错!臣妹有办法退敌!”蓝琪又重复了一句, “不过,臣妹还想请皇兄答应臣妹一件事!就是那件臣妹在宫里跪了整整一个日夜您都不曾松口的事!” 听到这里,蓝泓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那个反贼洛渊而来?” 蓝琪的面色不变:“皇兄说错了,臣妹是为了救驾而来,而救您的那个人,恰恰就是洛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蓝泓冷冷地看了蓝琪一眼, “他丢了朕那么多座城池,不想着如何夺回来,却又当了逃兵,还隐瞒身份私自进京! 军令如山,朕若是饶了他,又如何对得起玄幽那些战死的将领!” “皇兄还是跟以前一样能言善辩。”蓝琪忽然笑了笑,“皇兄不是想知道如今宫中的局势吗?臣妹告诉您…… 太子那边说是五千人,实际远不止这些。 薛统领的人死伤几乎过半,薛统领也不见了踪影。 各处宫门都被太子占领,夏远的禁军根本进不来。 不仅如此,在禁军身后,皇城之外,还有誉王从龙虎军带来的五千兵马。 就算誉王和禁军联手攻进内城,怕是也已经浪费了大半时间,就凭这万安宫的不到一千侍卫,您根本支撑不到誉王救驾!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您用兵如神,就算这一千侍卫能够以一敌百,能够坚持到誉王赶来,您又如何知道,那誉王是真的来救驾,还是别有用心呢?” 看着蓝泓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蓝琪又加了一把重火: “皇兄,并非臣妹危言耸听,非要将所有人都想得那么不堪,而是皇兄您,也早已想到这一点了不是吗?您已经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蓝琪的话让蓝泓脚底顿时就是一个踉跄,他抬起头来看着蓝琪,目光如箭,似乎能将蓝琪脸上刺出无数个窟窿来。 蓝琪说得没错,他确实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了,不管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蓝琪说的那件事—— 若是誉王真的存了那份心思,他甚至根本不用着急进宫,只需在外头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太子得手…… 太子弑君,即便得手,事后一定会大洗牌,朝廷必会掀起新一轮的血雨腥风。 而誉王只要出手,便会是最后的赢家,是九渊的功臣,便会得百官拥戴,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地坐上那个位置。 所以现在看来,他这个一国之君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不是死在这个儿子手上,就是死了之后为另外一个儿子铺路,现在,就连他的同胞妹妹都敢光明正大地威胁他了! 蓝泓叹了一口气,久久没能开口。 “皇兄难道都不好奇臣妹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筹码来跟您谈条件吗?”蓝琪的声音将蓝泓拉回了现实当中。 蓝泓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走到龙椅上坐了下来,神色也黯然失色,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皇兄可还认得这个?”蓝琪握着拳头伸到了蓝泓面前,然后掌心向上摊开了手掌。 蓝泓依言朝蓝琪手里的那样东西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朕找了那么久的龙纹玉佩,竟然被你拿走了!”蓝泓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带了几丝颤音,说着说着还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身旁的近侍慌忙上前,将一块洁白的方帕放在了蓝泓的嘴边。 蓝泓咳了好久,终于咳出一口带血的浓痰。 “皇兄应该庆幸这玉佩当年被臣妹无心所得。”蓝琪沉声开口,内侍手里那块带血的方帕,让她的心忽地揪了起来,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生硬了。 “没错,臣妹说的那个筹码,就是誉王背后的那四万兵马,来自四个方向的赤橙青紫四个护城营。” “这……怎么可能……”蓝泓喃喃自语,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朕第一时间让人搜查了洛渊身上,那龙纹玉佩根本不在他身上,你又是如何得手的?” 蓝琪叹了一口气:“是您下令追杀的洛世子——云锡那孩子交给我的……” 在蓝泓的殷切注视下,蓝琪收回了手里的玉佩,目光逐渐深远起来: “原来他给我这块龙纹玉佩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救驾…… 他早已料到了今日这种局面,宁愿放弃您当初的那一个承诺,也要将玉佩交给我……” 蓝琪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蓝泓:“皇兄,您要捉的人不惜拿出自己保命的信物救你! 您软禁起来的定远侯父子,如今他的另外一个儿子桃峥就在宫外等着救驾,事到如今,您还要执迷不悟,还要置玄幽王于死地吗!” 蓝泓张了张口,还没待开口说话,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皇……皇上,不好了!玄幽王他……他……” “他怎么了?”蓝琪一个大步到了那名侍卫跟前,轻轻抬手就拎起了那侍卫的领子。 “回长公主话,玄幽王他……他死了……”那侍卫不敢看蓝琪的眼神,只敢低着头开口。 蓝琪脚底一软,泪水瞬间夺目而出: “他不是被关在刑部大牢吗?不是今日午时才会问斩吗?如今监斩官夏远还在宫外迎战,又是谁杀的他?你说啊!——” 蓝琪的双目通红,声音嘶哑,握着那名侍卫衣襟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那侍卫抬头看了蓝泓一眼,见蓝泓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回……回长公主话,玄幽王根本不在刑部大牢,他一直被囚禁在宫中,是皇上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才……” 蓝琪放开了那名侍卫,缓缓地抬头看向蓝泓:“……所以,午时一到,不管夏远来与不来,不管斩与不斩,他都必死无疑是吗? 你从来就没打算放过他是吗?包括夏远在内,你骗过了所有人,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是吗!” 蓝琪的声音,悲悲戚戚,一声比一声大,甚至隐隐盖过了外面的喊杀声。 “死都已经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蓝泓勉强直了直身子,“看在定远侯府和你的面子上,朕给他留个全尸,已经算对得起他了!” 蓝琪如同一具行死走肉一般地看向蓝泓:“所以,我现在可以过去给他收尸了是吗?” 蓝泓“嗯”了一声,慌忙又问:“你跟那四路兵马是如何约定的?赶紧让他们赶来救驾啊!” 可是,蓝泓一连问了两遍,却没有换来蓝琪的任何回答。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3章 尘埃落定 德宁宫。 因为宫中巨变的缘故,各宫里的守卫都被临时抽调去守了宫门,昔日守卫众多的德宁宫也变得松懈起来。 除了守卫调离之外,德宁宫里伺候的宫人也一个个如临大敌。 除了德妃的贴身宫女陪着德妃待在正殿之外,其他的宫女嬷嬷们都被吩咐去了另外一座偏殿里待着。 一群人缩在角落里,胆战心惊地听着远远传来的喊杀声,连议论都不敢议论,只能相互依靠着缓解不安。 德宁宫正殿内,寂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 忽然,只听“哗啦”一声大响,一道矫健的身影堂而皇之地从破窗而入,将端坐在桌边的薛忆盈狠狠地吓了一跳。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猛地回头,待看清来人是谁时,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在贴身宫女春兰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朝着破窗而入的那人迎了过去。 “楚萧参见德妃娘娘!”那人对着薛忆盈跪了下来,竟是之前蓝泓口中那个失了踪影的薛楚萧。 “楚萧?你怎么来了?赶紧起来!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了?本宫都快急死了!” 薛忆盈将薛楚萧拉到了桌边坐下,又对春兰指了指殿门:“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春兰答应着离开了,并从外面关上了殿门。 “你不是带兵去抵抗挡太子了吗?怎么还有功夫来后宫?你就不怕皇上治你一个失职之罪吗?” 薛忆盈压低了声音问道,抬头见薛楚萧脸上有些血污,便伸手倒了一杯水给他:“来,先喝口水。” 薛楚萧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然后伸手抹了一把嘴唇: “姑母,我的时间不多,有几句话要跟您说!您和父亲,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薛忆盈沉声点头:“本宫和你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今日,便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本宫别的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怕钰儿他意志不坚定,怕他会心慈手软。” “姑母的担心,已经在誉王殿下那里证实了!”薛楚萧幽幽地开口。 薛忆盈一愣:“楚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钰儿他……改变主意了?” 薛楚萧摇摇头:“改没改变主意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收到那边线人的传话,那线人说,誉王殿下已经吩咐了,要活捉太子!” “活捉太子?”薛忆盈的脸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太子犯下如此大罪,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他竟然还想着活捉太子!” 薛楚萧低下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太子之罪自有皇上论断,或许,誉王殿下只是不想背上一个弑兄的罪名。” “糊涂!太子弑父谋逆都不管了,他勤王救驾又何罪之有! ”薛忆盈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了拍桌子,然后猛地抬头看了看薛楚萧: “楚萧,钰儿他妇人之仁,要成事,姑母只能靠你了!” 薛楚萧郑重地点点头:“姑母放心,楚萧知道该如何做…… 乱军当中,杀一个人还不简单? 楚萧只是怕誉王殿下会临阵反悔,到时候咱们的里应外合之计无法实施……” “不会的!”薛忆盈打断了薛楚萧的话, “钰儿临走之前本宫特意将他召进德宁宫见了一面,也再三让他保证过了,他知道孰轻孰重的! 皇上的身子不好,我们这么做,这是在替皇上着想,早些日子退位,他便不用再为那些繁琐国事操心了,这是钰儿尽孝的机会,他没有理由会临阵反悔。” 薛忆盈站起身来走到薛楚萧身边,然后伸手拍了拍薛楚萧的肩膀: “楚萧,姑母相信你!只要你尽力帮助钰儿拼这一次,姑母向你保证,事成之后,一定给薛家一个莫大的殊荣! 还有你父亲,这次他栽了这么大跟头,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他是难逃重责的! 只有钰儿登基,才能免了他的罪责,不然,皇上是不会放过他的!” 薛楚萧点点头:“我知道……姑母放心,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对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听到那边的动静大了起来,应该是誉王殿下已经动手了,我这就去召集人马赶往万安宫,姑母您只需安心待在……” 说到这里,薛楚萧忽然住了口。 他用眼神示意薛忆盈靠后,然后握着腰间的宝剑缓缓站起身来。 薛忆盈的脸色微变,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借着珠帘的掩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大殿上方的屋顶。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薛楚萧已经箭一般地从窗口蹿了出去,下一刻,薛忆盈就听到了房顶上的脚步声。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薛楚萧又从窗户跳了进来。 “楚萧,怎么了?看清楚是谁了吗?”薛忆盈压低了声音开口。 薛楚萧摇摇头,然后自言自语地开口:“怎么会没有人?难道是我听错了?” 他神色一正:“姑母,我先去召集人手了,您就守在宫里,哪儿也别去,我会抽调几个人过来。” 薛忆盈点点头:“万事小心!” 薛楚萧答应着出了门,转眼间就消失在德宁宫的宫墙之外。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在薛楚萧离开之后,德宁宫的僻静一角忽然悄无声息地落下一道青色的身影。 那道青色的身影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薛楚萧消失的方向,然后又侧耳听了听宫门外的喊杀声,。 犹豫片刻之后,他抬步朝着万安宫的方向快速隐去。 去往万安宫的路上,他遇上了一名持枪侍卫,那侍卫看了他一眼,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咦?桃大人,您怎么……”那人的话没说完,就被桃灼一掌劈在了后脖颈上。 “得罪了!”桃灼低声致歉,准确地伸手接住了那人的身子。 他将那名侍卫外面的侍卫服脱下,飞快地穿在了自己身上,之后又将那人扛到了一旁的假山后面藏好,临走之前还不忘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那名侍卫身上。 穿戴整齐之后,桃灼又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长枪,抄近道继续朝万安宫摸去。 眼看就要到大路的时候,他忽然冷不防地在一处宫殿拐角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在用余光看到桃灼之后便迅速地躲了起来,鬼鬼祟祟,行迹着实可疑。 想到刚刚偷听到的薛楚萧和德妃的对话,桃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紧了紧手里用着不甚顺手的长枪,朝着角落里只露出一只靴子的那个身影摸了过去。 “什么人?出来!”他沉声喝道。 话音落下,角落里的那人身子忽然抖了抖,桃灼清楚地看到了那只穿着靴子的脚踉跄了一下。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角落里的那人摘掉帽盔走了出来,露出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看到那张脸,桃灼先是一愣,使劲睁着眼睛看了好几眼之后才哑声开口:“……阿峥?你……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已经极力压制,他的声音却依旧带着颤音。 “你和父亲都被皇上软禁了,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看到桃灼的第一眼,桃峥就红了眼。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桃灼,似有千般话要说,眼底的神色中,既有惊喜雀跃,也有惶恐不安,还隐隐带了些自责。 桃灼像是看出了桃峥的心思,神色也忽然黯淡了那么一瞬间,却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他伸手拍了拍桃峥的肩膀:“有什么话,等回府再说,现在先想办法度过眼前这一关!” 他抬头往桃峥身后看了一眼,眼底有些疑惑:“外面那么些人,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手搭在了桃峥的肩膀上:“皇上在万安宫,咱们得赶紧赶过去!” 听到桃灼提及皇上,桃峥脸色一变,猛地停住了脚步,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在万安宫,我要去的是福禄宫,我管他的安危作甚!” “说什么混账话呢!”桃灼皱了皱眉头, “福禄宫那边你不用担心,父亲若是想走,那些人也拦不住他!我担心誉王动机不纯,得赶过去保护皇上!” 桃峥冷笑了一声:“你担心他?他又是如何对咱们桃家的?要去你自己去,我宁愿去找表姑,跟她一起救洛王爷去!” 桃峥的话让桃灼消化了好一会:“长公主也进宫了?可是……洛王爷不是被关在刑部大牢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桃峥冷嗤了一声:“刑部大牢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咱们那个皇上,可精明着呢!至于表姑,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桃灼沉声打断了桃峥的话,他见远处有人过来了,便一把将桃峥拉进了宫殿后面的夹道中。 “我是在回京途中遇上表姑的,她带兵回京救驾,便将我也带上了!”桃峥说道,听到脚步声渐近,他便先住了口。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奉旨行事竟然也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一个声音愤愤不平。 “快别说了!长公主也是气急了!她跟玄幽王关系那么好,如今玄幽王惨死,她总不能去找皇上算账吧!”另外一个声音劝道。 “赶紧走吧,听外头这阵势,咱们能不能活过明天还不一定呢!都别怨天尤人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几个声音小声议论着逐渐走远,桃灼二人从暗影里现出了身形。 桃峥不敢相信地大睁着两眼:“哥,我没听错吧?听他们的意思,玄幽王死了?” 桃灼“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桃峥预想的惋惜与悲伤。 “哥,我跟你说话呢!玄幽王死了!”桃峥又说了一遍。 桃灼点点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耽误时间:“你刚才说到长公主带兵救驾,不知她带了多少兵马?现在又安顿在何处?何时能解宫中之围?” 桃灼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洛云锡临走之前跟他说的一些话,便又问:“可是城外护城营的兵马?来了几路?” “几路我倒是不知道,反正表姑带的兵,可多着呢!抵得上太子的好几倍了!”桃峥自豪地开口,仿佛那些兵马是他带来的一样。 “表姑让他们暂且在外头守着,她要先进来跟皇上谈判。 我一看前面挡着的不是龙虎营的弟兄们嘛,于是就随便找了两个人,和表姑一起换了他们的衣裳,又让他们将我们放了进来。 再往里走又遇上了夏太尉,他正愁着如何攻进来,于是表姑索性便将后面的那些人马都交给了夏大人。” 桃峥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桃灼一句就指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你的意思是,誉王已经知道长公主带兵来救驾了?” 桃峥点点头:“是啊!皇宫为了好几层,外头的全部都是自己人,太子坚持不了多大会儿了。” 桃灼“嗯”了一声,也算彻底放下心来。 “你说得对!太子是坚持不了多大会了……”桃灼点点头,“既然夏大人在,咱们就不用去万安宫了,还是去看看长公主吧……” 说着,桃灼抬步朝着刚才那几名侍卫过来的方向走去。 有夏大人在,誉王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只会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攻破太子的防线前来救驾。 当然,有身后那么多精兵强将看着,誉王的这次救驾,就只能是真正意义上的救驾了。 而薛楚萧和德妃算计的那个里应外合之计,势必不会成功。 薛楚萧若是聪明,选择暂时观望的话,或许还不至于暴露, 但若是他急功近利,忍不住先出手的话,那他们薛家,怕是就只能成为过去了…… 桃灼和桃峥刚刚走了没几步,还没来得及找到人打听一下长公主的所在,忽然便听到了几声钟声。 钟声敲了十下,速度极缓,沉闷而悠长。 钟声落下,远处的厮杀声似乎也逐渐停息了下来。 “听这钟声,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一切都结束了……” 桃灼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4章 新生 天仁二十三年春。 元日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文武百官同往年的规矩一样,陆续开始进宫述职。 一切看起来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 仿佛和几日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若是细心之人便会发现,宫门口和宫内的守卫换了。 若是仔细去闻,还隐隐能闻到空气中散发出来的隐隐的血腥味。 就在几天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逼宫之战。 那一战过后,看似没有什么变化的朝堂,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逼宫之战当中,太子一党全军覆没。 太子在乱军中被流箭所杀,皇后自知大势已去,悲痛之下,一头撞死在了万安宫宫门前。 至于太子的胞妹——长公主蓝景蓁,原本也非死不可,却不知为何最终逃过了一死。 而皇后之父——定国公傅毅,还有其妻佟氏,则双双死在了元日的头一天,自此以后,九渊便再没了傅氏一族。 随之而来的,是九渊朝堂的大洗牌,而誉王蓝景钰,则是这次逼宫之战当中最大的赢家。 一夜之间,誉王蓝景钰被立为太子,即刻起入主东宫,掌太子印。 其生身之母德妃则被封为皇贵妃,暂掌凤印,统领后宫。 值得一提的是,皇贵妃的兄长——前丞相薛嵩,却因为一宗重罪而被免了职。 原本该被流放蛮荒之地,是皇贵妃开口求情才得以留京,却也终生不得入朝为官。 …… 朝堂巨变,老百姓的生活却没有多少变化,沉寂了几日之后,紫云城终于开始热闹起来。 城中某茶楼。 “啪”地一声脆响,说书先生放下了手中的醒木:“……你们猜为何大公主能逃过一死?” 人群中顿时活跃起来,好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开始接话。 “这还用说吗?虎毒还不食子呢!大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哪里舍得就这么让她死了?” “说的没错,大公主知道什么?犯不着受太子的连累!” “嘘——什么太子?是先太子好不好?咱们九渊,可是已经换了新太子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逐渐小了下来,最终也没议论出个所以然来,便将目光都放在了说书先生身上。 “老先生,我们哪有您见多识广?您就别卖关子吊我们胃口了,快些给我们讲一讲吧!” 那说书先生神秘地笑了笑,又开始侃侃而谈。 “既然各位猜不出,我便跟各位提个醒儿! 定国公你们知道吧?他跟国公夫人可是双双服毒自尽的! 其实要论定国公的威望,就算是太子谋逆,定国公也罪不至死,顶多被剥官去爵,贬为庶民……” “我知道了!”一人开口打断了说书先生的话, “国公爷是因为其女儿和外孙惨死,他们老两口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才双双自尽的!” “非也!非也!”说书先生摇摇头,“要说他们因何而死,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定国公府的那一块丹书铁券说起……” …… “紫苏,别难过了,给——” 桃夭夭隔着桌子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傅紫苏冰冷的手,用另外一只手塞到她手里一样东西。 傅紫苏回过神,伸手接过了桃夭夭递过来的一个香包:“这是……” “这是我从神医谷谷主那里抢来的驱毒香包,你随身带着,可保你们母子平安。” 桃夭夭扯了一个谎,并没直说这香包是她特意配出来的,完全按照她脑海中的那些千金不换的药方来配的,里头还有些安胎药的成分。 一边笑,一边若有若无地扫过傅紫苏平坦的小腹。 “怎么样?我的方法很灵吧?这才一个多月,你就有好消息了,你这里头,怀的可是龙种呢!” 桃夭夭故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想着做你肚里这孩子的干娘,可是你这一下子成了太子妃,这干儿子我可是不敢认了!” 傅紫苏终于被桃夭夭的这句话逗笑了,她伸出右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再次悲痛起来。 “夭夭,我已经没有亲人了……祖父祖母死了,姑母也死了,云泽他又…… 现在,只有他是我最亲的人了……” 傅紫苏的眼底再次浮出水雾:“若是再晚些时候知道他的存在,我或许就……或许就……” “说什么浑话呢!”桃夭夭沉了脸,“我偷偷摸摸来见你一次容易吗?你不说好好陪陪我,还净说些傻话!” 她起身到了傅紫苏身边,夺过傅紫苏手里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正如楼下大堂里的说书先生所说,定国公的死确实跟那块丹书铁券有关。 那是先帝赐给定国公的一块免死金牌,只要是傅家人,只要不是犯了谋逆之罪,便可免去死刑,但是一个丹书铁券最多却只能保下两个人。 听闻,定国公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终于说动了皇上将大公子蓝景蓁从牢里放了出来。 蓝景蓁本就跟傅云泽有婚约,定国公求的,则是让蓝景蓁立即入国公府,算是提前让她过门。 虽说碍于皇后新丧暂时不能完婚,却也算是保住了蓝景蓁一条命。 所以,国公府的那块免死金牌,说到底就是被傅云泽和蓝景蓁给占了。 而定国公夫妇俩,本不该死,却依旧选择了自尽,堵住了那些想要弹劾蓝景蓁的悠悠众口。 事情到了这里本已完结,可是傅云泽却一直对蓝景钰耿耿于怀,尤其是身边的至亲一死,他便将愤怒与怨恨全部发泄在了自己的同胞姐姐身上。 他始终认为傅紫苏喜欢上蓝景钰就是背叛了傅家,认为傅紫苏只图自己享乐,而不惜成为傅家的叛徒。 就连傅紫苏回去奔丧,他都一直冷眼相待。 直到傅紫苏伤心过度哭昏在了灵前,被人抬回去找大夫诊治,才发现了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看着双目红肿的傅紫苏,桃夭夭终是软了心肠。 她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傅紫苏揽了过来: “紫苏,别难过了,你和傅云泽是血脉至亲,他只是一时之间想不通罢了…… 蓝景钰已经是太子了,傅云泽是他的臣民,哪有做臣子的公然跟太子作对的?” “我知道……”傅紫苏点点头,“我听下人说,我昏倒的时候,就是他把我背到房里的。” “这不就得了!”桃夭夭笑了笑,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随心所欲地出府了吧,搬进东宫之后,规矩就多了,你就不能像现在一样了,还有……” 桃夭夭伸手握住了傅紫苏的手:“我也要走了,这一走,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了!” “你要去玄幽了是吗?”傅紫苏紧了紧桃夭夭的手。 “没错!等洛王爷的头七一过我就离开。”桃夭夭点点头回道。 她的那未来公公——玄幽王洛渊的尸首,终是被长公主从宫中带了出来。 皇上的满腔怒火没处发,便不容商量地驳回了陈忠想将玄幽王的尸身运回玄幽安葬的请求,将他葬在了紫云城外最高的那座山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洛渊,他的眉眼,跟洛云锡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洛云锡眉眼间更婉约一些,估计是随了玄幽王妃。 想到洛云锡,桃夭夭心口里顿时就堵了起来。 洛冰已经在红菱的帮助下寻到了她,桃峥也已经回了府,他们都说娘已经平安到了玉剑山庄,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所以,紫云城里注定她是呆不久的,她要去玉剑山庄先看看娘,然后再转去玄幽,亲口问问洛云锡,问问他为何要舍弃自己的亲生父亲。 更重要的是,博仁丢了,落在了那个叫严齐的商人手里,她必须要将他救回来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5章 至宝 二人正低头想心事的时候,茶楼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桃夭夭回过神,伸手挑开雅间的帘子往一楼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刚刚抬步迈进茶楼的蓝景钰。 巧的是,她看向蓝景钰的时候,蓝景钰也正巧抬头,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的交汇了那么一瞬间,最终还是桃夭夭先撤回了目光。 她一把放下雅间的帘子,抬头看了傅紫苏一眼: “紫苏,你不是说他进宫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已经看见了我,我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傅紫苏也是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猛的地回头望向了身边站着的那名侍女。 那名侍女叫琳儿,是蓝景钰刚刚指派到傅紫苏院里贴身侍候的。 傅紫苏见她机灵,再加贴身侍女云儿最近一直在忙定国公夫妇的那些身后事,有些忙不过来,因此她今日出来便将琳儿带了出来。 她特意嘱咐了琳儿不要惊动府里的其他人,没想到她前脚才落了座,后脚太子就寻来了。 那琳儿见傅紫苏看她,她慌忙心虚地跪在了地上: “太子妃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将您的行踪告诉太子殿下的,实在是……实在是太子殿下他……” 琳儿支支吾吾,身子不停地发抖。 “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我也不为难你,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傅紫苏脸上的神情淡然,似乎并未生气,而琳儿的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楼下的热闹声随着蓝景钰的到来迅速地静了下去,在雅间里也能清晰地听到众人的叩拜声。 “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蓝景钰的声音淡然。 桃夭夭听到了楼下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正朝着自己和傅紫苏所在的这个雅间走来。 琳儿依旧跪在地上没敢起身,蓝景钰已经挑开帘子进了屋。 “殿下——” 见蓝景钰进来,傅紫苏便站起了身,对蓝景钰福了福身子。 桃夭夭也从桌边站了起来:“参见太子殿下!” 蓝景钰“嗯”了一声,一只手对着傅紫苏虚扶了扶: “本宫怎么不知道太子妃和桃姑娘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外出还是要注意着些。” 傅紫苏低低地应了一声:“多谢太子殿下,臣妾知道了。” 蓝静钰又抬起头,静静地打量着桃夭夭。 他不说话,桃夭夭便一直垂着眼,她能感觉出来蓝景钰对自己的打量,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提出离开。 “本宫跟桃姑娘有几句话要说,琳儿,送太子回妃回府!”蓝景钰终于开了口,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琳儿,又说: “回去之后自领十个板子,作为你惹太子妃不高兴的惩罚!” 琳儿身子一抖,慌忙低头应道:“是!” 傅紫苏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从地上站起身来,抬步走到了桃夭夭身边。 “夭夭,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让人送口信去太子府,我……” “既然太子妃喜欢跟桃姑娘说话,就让她闲来无事多来太子府走动走动吧!”蓝景钰笑着打断了傅紫苏的话。 傅紫苏皱了皱眉头,略带歉意地看了桃夭夭一眼:“殿下,夭夭她要……” 话未说完却被桃夭夭轻轻拉住了手腕。 桃夭夭轻轻拍了拍傅紫苏的手背,然后笑道: “好啊,有太子殿下这句话,我就不客气了,只盼紫苏不要烦了我才好!” 她对着傅紫苏眨了眨眼睛:“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傅紫苏只得点点头,然后告辞离开。 “来人,再上一壶清茶过来!”蓝景钰掀起衣摆坐在了傅紫苏刚才坐的位置上。 身边的人答应着转身离开,蓝景钰对着桃夭夭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桃姑娘请坐!” “多谢太子殿下!”桃夭夭大大方方地落了座,然后开门见山地开口: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臣女直来直去惯了,不会拐弯抹角,还请太子殿下明说。” 蓝景钰抬手倒了一杯水推到了桃夭夭这一边:“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想问问桃姑娘今后的打算。” “打算?”桃夭夭狐疑地看了蓝景钰一眼,“臣女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姑娘这么聪明的人,会不明白本宫的意思?” 蓝景钰挑了挑眉梢,“听说姑娘手里有一条血灵蛇,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不知本宫是否有幸能看一眼?” 桃夭夭眉心突地就是一跳,原来蓝景钰是打的这个主意。 前几日洛冰寻她之时,便是靠着红菱的引路。 也许是洛冰久寻她不见着了急,情急之下便去了定远侯府,然后跟爹爹和哥哥坦白了她们早已回京的事情。 洛冰后来告诉她,说哥哥知道她回京却不回家之后发了很大的火,立刻便召集人手开始寻她。 人一多,加上红菱的帮忙,自然很快就将她找到了。 彼时她正跟在陈忠身后,一脸木然地守着那条从宫门到玄幽王府的必经之路,等着长公主将洛王爷的尸身带出宫的身影。 找到她的时候,哥哥的眼圈都是红的,却没有训斥她哪怕一句话。 也就是那时候起,红菱的存在便已经传了出去,且越传越邪乎,连吃了红菱的肉可以长生不老这种话都有人相信了。 借着桌子的掩饰,桃夭夭悄悄将手伸到了随身携带的那个荷包里,将荷包里躁动不安的红菱安抚了几下。 “太子殿下还这么年轻,应该不至于会相信那种长生不老的荒谬说法吧?”桃夭夭似笑非笑地开口。 “红菱不过是一条毒性强了些的小蛇而已,没有外头说的那么邪乎!而且,她性子比较烈,不容易驯服,臣女怕她会伤着您!” “本宫知道,不过好奇了些而已!”蓝景钰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桃夭夭腰间的荷包上撤了回来, “姑娘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本宫将姑娘留下,还有另外一件事。” “太子殿下请说,臣女洗耳恭听!”听到蓝景钰的话,桃夭夭松了一口气,荷包里的红菱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6章 绝对不舍得放手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蓝景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水,“就是想请姑娘多在京城待些日子而已,就当是多陪陪紫苏了。” 桃夭夭疑惑地打量了蓝景钰一眼:“臣女不太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臣女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应该不用跟您汇报吧?” “自由之身?”蓝景钰轻笑了一声, “桃姑娘莫不是忘了,你跟玄幽王世子可还是有婚约的,玄幽王虽然畏罪自尽,他的儿子却依旧逍遥法外…… 若是父皇追究下来,怕是整个定远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我们定远侯府还要对皇上感恩戴德吗?”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 “你说洛云锡逍遥法外,可是臣女听到的消息却是洛云锡在一无粮草二无援兵的条件下,刚到玄幽就收复了两座城池! 太子殿下!老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文武百官心里也都有一杆秤! 您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德妃娘娘的地位又在宫中如日中天! 现如今整个九渊已经没有人会对您构成任何威胁,您想要什么没有?为何还非要跟洛云锡过不去呢?” 桃夭夭说话很大声,没给蓝景钰留丝毫余地,蓝景钰的脸色变了好几遍,最终却冷笑了一声:“本宫跟他过不去?他配吗?”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您是储君,他是臣子,他当然不配!而且,他和玄幽将士们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还请太子殿下看在玄幽是九渊西北门户的份儿上,奏请皇上出兵吧!” “原来桃姑娘说来说去,竟是为了替他请兵?”蓝景钰的脸色沉了下来, “若是本宫说,本宫想要的东西,是他洛云锡绝对不舍得放手的,他肯给吗?” 桃夭夭喝了一口茶水:“太子殿下说错了,臣女并不是为他请兵,而是为您出谋划策,您是九渊的储君,自然不会弃九渊国土于不顾!……” 桃夭夭一边说,一边缓缓站起身来:“太子殿下,九渊那几座丢失的城池,应该没有人比太子殿下更清楚内幕吧? 太子殿下就不怕薛相这把火死灰复燃,猛然间烧到您身上吗?” 桃夭夭的话让蓝景钰彻底变了脸色,他猛然站起身来,压低了声音对桃夭夭吼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桃夭夭并没有将蓝景钰眼里的威胁放在心上,她满不在乎地咧了咧嘴: “很不巧,该知道的,还有不该知道的,臣女好像都知道了!” “桃——夭——夭!你别逼我!”蓝景钰气急,连自称都变了。 他抬步绕过了桌子,缓缓地朝桃夭夭走去,一步一步,一直将桃夭夭逼到了栏杆边。 “太子殿下,您要做什么?”桃夭夭退无可退,只得回头看了一眼栏杆下方的一楼,顺便在心里头估算了一下高度。 蓝景钰伸手撑在了栏杆上,阻挡住了桃夭夭看向一楼的视线: “……若是那次在黑风山,我第一时间挑明你女儿身的身份,那我们……” “抱歉太子殿下,臣女忽然想起来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桃夭夭弯腰从蓝景钰的胳膊下钻了出来,匆匆开口打断了蓝景钰的话。 天哪! 刚才她听到了什么? 蓝景钰对她…… 桃夭夭打着寒战摇摇头,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怎么可能? 她抬头看了蓝景钰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茶楼的雅间。 看着一楼大厅里桃夭夭匆匆离开的背影,蓝景钰轻笑了一声:“本宫会让你留下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7章 退婚……口谕…… 从茶楼离开之后,桃夭夭心事重重地回了定远侯府。 不知为何,离开之前她看蓝景钰的那一眼,总能从蓝景钰的眼神里看出一份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算了算日子,明日就是洛王爷的头七了,看来她得赶紧通知洛冰收拾收拾准备离京了,也不知道花羽和花沐他们兄弟追查到博仁那孩子的踪迹没有。 桃夭夭一路想着心事进了侯府,刚一进门,就跟匆匆出门的洛冰撞了个满怀。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我正要去找您呢!”洛冰拍了拍胸膛,先踏出府门四处张望了一眼,然后才拉着桃夭夭的胳膊进了府。 “这是干嘛呢?自己家里还鬼鬼祟祟的!”桃夭夭忍不住打趣道。 “小姐,您就别闹了!有正事!”洛冰拉着桃夭夭的胳膊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又说: “就在刚刚,皇上招大公子和三公子进了宫,说是军情急报,侯爷担心跟世子有关,便让我赶紧找您回来。” 桃夭夭“哦”了一声,被动地跟着洛冰往世安苑的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地吐槽: “什么急报不急报的?我看就没有一个着急的!都几天了还迟迟商议不出一个领兵的将领?我看他们就是只想着拿洛云锡当枪使,还不舍得磨枪!” 桃夭夭越说越气愤:“玄幽军缺吃少喝不说,还要顶着严寒打仗,我要是洛云锡,就干脆不打了! 索性让天晟大军挥师南下算了!反正失了西北那道屏障,最害怕的,应该是宫里头那位!” 原计划派兵支援玄幽军的将领是蓝景钰,可是后来宫中巨变,蓝景钰成了太子,德贵妃便以太子需要熟悉政事为由百般阻拦蓝景钰出征。 再加上宫中守卫和朝中大臣的一番大的变动,又恰逢新年的祭天仪式,因此,这出兵支援西北一事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桃夭夭不小的声音将洛冰吓了一跳,她黑着脸捂住了桃夭夭的嘴巴: “我的小姐啊!说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咱们定远侯府如今是在风口浪尖上,能平安无事全靠着太后的庇护与求情呢,您就少说两句吧!” 桃夭夭拍掉了洛冰的手,“哼哼”了两声之后,一抬头便看到了桃桓,正站在世安苑院外的那条鹅卵石小路上等着她。 桃夭夭将心里的不满压下,紧走了几步之后,她嗔怒着挽住了桃桓的胳膊: “爹,您身子才刚好一点,怎么不在里面等着?回头娘知道您又不爱惜身子了,一定会生您的气的!” 桃夭夭的话让桃桓的胳膊微微一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紧接着便又是好一阵咳嗽。。 他已经病了好一阵子了,原本儒雅的样貌也日渐憔悴,请了许多大夫都说不出病因来,都说是心病所致。 府里除了桃夭夭之外,都知道他是因为沈卿尘的死而受了打击,只有不知情的桃夭夭还蒙在鼓里,想当然地将这归结于他对沈卿尘的思念过度。 “是啊侯爷,您不是跟小姐还有话要说了吗?赶紧进去吧!” 看到桃桓神色不对,洛冰慌忙转移了话题。 桃桓回神,哑着声音“嗯”了一句,拍了拍桃夭夭的手背便往里走,桃夭夭却还自顾自地叨叨着: “您要是还不好好保重身子,我就写信给娘,让她好好说说您! 对了,娘到玉剑山庄怎么也不寄封信回来呢? 没有咱们这些亲人陪在身边,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谁说夫人身边没有亲人了?沈庄主和少庄主他们不都是夫人的亲人吗? 夫人跟他们久别重逢,一定会有很多话要说的,哪里还顾得上写信啊!” 洛冰看了一眼桃桓的神色,慌忙接过了桃夭夭的话茬子。 “说得也是!”桃夭夭点点头,又晃了晃桃桓的胳膊: “爹,你别担心了,反正我后日就要出发去玉剑山庄了,到时候我见了娘之后好好说说她!” 桃桓低头看了一眼桃夭夭兴冲冲的表情,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化成了一声叹息。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桃夭夭的头发:“夭夭,爹让洛冰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一声,爹已经安排好了,让你今日就离京。” 桃夭夭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今日就走?为什么?洛王爷明日头七呢,我都已经跟陈管家说了……” “这就是陈管家的意思!”桃桓开口打断了桃夭夭的话,见桃夭夭皱眉,他又说: “……你毕竟还没过门,去与不去都无所谓,总往玄幽王府跑的话,别人会说闲话……” “爹!您觉得我是那种怕人说闲话的人吗?”桃夭夭跺了跺脚, “我若是怕人说闲话,也不会跟着陈管家一起去接洛王爷的尸身回家啊!我……” “行了!别说了!你哥他们进宫了,等他们回府,就送你出城!”桃桓沉着脸打断了桃夭夭的话,声音里也带了些怒意。 桃夭夭被桃桓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她摸了摸鼻尖,觉得桃桓有些莫名其妙。 “洛冰,带小姐回去收拾收拾,随时准备出发!”桃桓从桃夭夭手中撤回了自己的胳膊,抬步朝着世安苑的书房走去。 桃夭夭撇了撇嘴,刚想辩解几句,却在看到桃桓略显蹒跚的步伐之后住了口。 “小姐,您出来一下,我有话跟您说。”洛冰扯了扯桃夭夭的衣袖说道。 桃夭夭跟着洛冰出了世安苑,觉得心里有些憋屈,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脸色便不太好看。 洛冰小心地看了一眼桃夭夭的神色,伸手从身上摸出一包果脯递了过去: “小姐,您别怪侯爷,其实侯爷他也是为您好,昨日大公子叫我出去,跟我说了一件事。” 桃夭夭接过果脯,往口中一连丢了好几颗才缓和了脸色,她看了一眼洛冰: “我哥背着我单独跟你说的事,想必应该跟我有关吧?” 洛冰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世安苑,然后压低了声音: “小姐,大公子说,侯爷跟他提及了您的婚事,侯爷有想退婚的意思。” “退婚!我爹他什么意思啊!”桃夭夭像炸了毛的公鸡一样跳了起来,“好好的婚事,为何要退婚!我要去问个清楚!” 桃夭夭说着就要往里走,却被洛冰一把给拉了回来:“小姐您先别激动,咱们回玉笙居再说!” 洛冰将情绪激动的桃夭夭一路拉扯着回了玉笙居,又紧紧关上了房门。 “小姐,我听大公子的意思,跟洛家退婚,似乎是太后的意思…… 她本来就不喜洛家,听说当年因为长公主心仪洛王爷一事,她们母女还闹了很大的矛盾! 本来你和世子的婚事她就不怎么赞成,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她会反对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 桃夭夭气呼呼地在椅子上坐下:“太后真是老糊涂了!那么大年纪了享享清福不好吗?非得掺和晚辈的婚事!这桩婚事,我反正是认定了,是不会退婚的!” “好好好,不退就不退!”洛冰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要是不退婚,您恐怕就得听大公子的话,赶紧离京才好。” “我本来就是要离京的啊!”桃夭夭坐直了身子。 洛冰笑了笑:“小姐,大公子的意思,是让您一路往西北,直接去玄幽!” 桃夭夭愣了:“直接去玄幽?可是……我不去玉剑山庄找我娘了啊?” 洛冰眼神微闪,又笑道:“夫人反正已经平安抵达了玉剑山庄,您去与不去,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大公子的意思,是让您赶紧赶去玄幽跟世子完婚,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任何人就都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那么个理儿!看来我还非走不可了!” 尤其是…… 尤其是今日蓝景钰说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 洛冰重重地点点头:“小姐,您一定要相信,大公子和侯爷他们,是一定都会为了您好的,不管他们做了什么让您生气的事情,您一定不要怪他们。” “他们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吗?”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 洛冰慌忙笑着摇头:“那倒不是,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提!” 桃夭夭没有多想,转身打开了房门,然后抬步朝着玉笙居的后院走去。 她得去跟阿黄告个别,这家伙,典型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明明是她将那家伙救回来的,可是那家伙却在玄幽王府呆了几天之后就不认她了! 这好不容易让洛云锡给送回来了,却又认准了桃峥这个毛头小子!桃峥这次出门这么些天没回家,它竟然都还认得桃峥,整天跟在桃峥后面上蹿下跳的! 说好的藏獒只认一个主人呢! 桃夭夭恨恨然地嘀嘀咕咕,丝毫没发现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洛冰已经悄然离开。 …… “大公子,您回来了?”洛冰压低了声音对着桃灼开口,“皇上没为难您和三公子吧?” “没有,只是针对派谁挂帅询问了我跟阿峥的意见。” 桃灼沉声开口,目光在远处的一人一狗身上逗留了许久才转过身来: “父亲跟她说过了吧?她可有怀疑什么?” 洛冰点点头:“说过了,小姐没有起疑,已经答应直接去玄幽了,只是对侯爷有些不满,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桃灼“嗯”了一声:“那就好,你回去收拾收拾,吃过午饭就出发吧!” 洛冰应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 桃灼看出了洛冰的心中所想,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直沉默的桃峥:“阿峥,你先过去陪陪夭夭吧。” 阿峥低着头“嗯”了一声,抬步朝着桃夭夭和阿黄走去。 看着桃峥有些落寞的背影,洛冰小声开口:“三公子还在为夫人的事而自责吗?” 桃灼叹了一口气:“没有人怪他,这并不是他的错,就让他自己走出来吧……” “三公子似乎忽然间就长大了,小姐也是,虽然她明面上依旧没心没肺……只是夫人已逝的事……”洛冰动容地说道。 桃灼神色微动:“母亲本就时日无多,是怎么都不可能撑到玉剑山庄的…… 在夭夭的心中,她永远还是那个美丽端庄的母亲,就让她永远活在夭夭心中吧……” “可是大公子,您跟侯爷就算用计将小姐骗到玄幽去,总有一天她也会去玉剑山庄找夫人的,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桃灼沉声开口,“不管怎样,先让她平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至于白芨,我坚信她还活着,她之所以不往定远侯府传消息,一定是暂时受制于人,但是这世上能对付得了她的人少之又少,我一定会追查下去的,绝对不会放过伤害母亲的凶手……” 桃灼的眼神逐渐寒了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紧地握了起来。 “对了,你联系上云锡了吗?”情绪平静下来之后,桃灼又问。 “没有。”洛冰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试了很多种办法,总是没有收到回信。” 不仅是祁风和洛飞联系不上,连月夕阁的其他人也联系不上。 “我也是。”桃灼的神色比洛冰好不到哪里去,“我按照事先跟他约定的方法联系过了,同样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这就奇怪了,世子不是刚刚收复了苍庆和苍安两座城池吗?按理说他应该还留在那里的,可是为何就没有消息呢?”洛冰百思不得其解。 桃灼皱着眉头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或许……他根本就不在苍庆或苍安,或许,收复这两座城池的根本不是他本人……” 洛冰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世子,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在没有得到夭夭平安无事的消息之前,或许根本无心赶往玄幽。”桃灼说。 洛冰更迷惑了:“世子若是无心赶往玄幽,那……收复那两座城池的人是谁?” 桃灼皱眉摇摇头,二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回头去看,看到的是定远侯府的管家蒋文。 蒋文匆匆而来,在看到桃灼之后松了一口气:“大公子,宫里来人了,是来传皇上口谕的。”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8章 长生牌和斗地主 桃灼和洛冰对视了一眼:“传话太监是谁?可有说口谕是传给谁的吗?” 蒋文点点头:“来人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说是请小姐出去说话。” “给夭夭的口谕……”桃灼若有所思,然后脸色微微一变:“不好,夭夭今日怕是走不了了!我先去前面看一眼,洛冰,你去将夭夭叫过来。” “是!”洛冰不敢耽搁,快步朝着桃夭夭走去,不一会儿就将满头雾水的桃夭夭带到了前院花厅。 “皇上口谕,太后近日心神不宁,寝食难安,甚是思念亲人,着定远侯府桃夭夭即刻起入宫随侍,以慰太后思念之苦,钦此——” 桃夭夭跪在地上,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回头看了桃灼一眼。 跟她的目光对上之后,桃灼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开口,他自己则温声笑着对刘公公开口:“刘公公,太后娘娘的病,请太医看过了吗?” 刘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几声:“桃大人这话说的,太后娘娘身边还能少得了太医不成? 只是,太后娘娘这是心病,再多的太医也医不了啊,所以,还是请桃姑娘速速接旨,跟杂家回宫吧!” 刘公公的不客气让桃夭夭皱了皱眉头,她在地上跪直了身子: “刘公公,您说太后娘娘思念亲人,宫里头她老人家的亲人还少吗?哪个不比我亲近?为何非得让我进宫?” 刘公公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桃姑娘,君心难测,您就别为难杂家了,没准儿是皇上觉得您跟太后都是姓桃呢? 桃姑娘,您就赶紧接了旨跟杂家进宫吧,马车都在外头侯了好一会儿了呢!” “可是……” 桃夭夭不服气地别过了脑袋,还想再反驳几句,却被桃灼开口打断了。 “夭夭,不许放肆!先接旨!” 桃夭夭只得“哦”了一声,然后不情愿地开了口:“臣女桃夭夭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公公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跟桃灼告辞:“桃大人,您先忙着,桃姑娘在宫里您尽管放心好了!” 桃灼温和地笑了笑,先对着蒋文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才说: “刘公公可否稍等片刻,我这妹妹在府里随性惯了,乍一去宫中可能不太适应,我有几句话嘱咐她一下,顺便让她去跟家父告个辞。” “这……”刘公公为难地开口,刚说了一个字,手心里就被蒋文塞了一个钱袋子进去。 他旁若无人地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瞬间便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既然如此,那就请桃大人快着些吧!杂家倒是无所谓,就怕耽误了太后娘娘召见的时辰!” “刘公公放心,定远侯府不会让您为难的!”桃灼一边说,一边示意蒋文给刘公公倒茶,自己拉着桃夭夭的胳膊匆匆出了花厅。 “洛冰,你去帮我收拾一下我的那些随身衣物,尤其是我那两个大荷包,千万别落下了!” 桃夭夭对洛冰挥了挥手,这才愁眉苦脸地对着桃灼开口:“哥,你真让我去宫里陪太后啊?可是我不想去啊!” “夭夭,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想去,但若是不去便是抗旨,皇上真怪罪下来,吃亏的还是你。 所以不管怎样,你先去了再说,太后毕竟是咱们的姑祖母,在她身边,你的安全自是无虞,就算德贵妃也不敢对你动手。”桃灼低声劝慰着桃夭夭,又说: “等过了明日洛王爷的头七,我会去找长公主想办法,争取让你早日回家,但是你要切记,在太后跟前你一定要表现出来对云锡的厌恶与不满。” “为什么?”桃夭夭疑惑地开口,“就因为太后不喜欢洛云锡吗?” “这只是一方面,我让你这么说,是为了保护你。”桃灼的声音沉了下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今日皇上召见我和阿峥进宫,并不是为了商议领兵主帅,而是商议退位一事。” “退位?他当皇帝当得好好的,为何要退位?为何又会将你和阿峥叫过去?”桃夭夭更疑惑了。 桃灼叹了一口气:“西北军情急报,玄幽军在收复了苍庆和苍安两座城池之后,又继续向北,接连夺回了之前被天晟占领的所有城池,且一鼓作气,昼夜不停,隐隐有直捣黄龙之势。” “真的吗?”桃夭夭顿时激动起来,“玄幽军这么厉害的吗?这是好事儿啊!你怎么还叹气啊!” 桃灼摇摇头,又说:“夭夭,你知道玄幽的百姓都如何形容玄幽军南吗?” “不知道。”桃夭夭实话实说,眼底闪着崇拜的光。 桃灼宠溺地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他们说玄幽军势如破竹,如有神助!玄幽的许多百姓都在家中供奉起了洛王爷和洛世子的雕像,还有人在庙里给他们立了长生牌位。” “这也是好事儿啊!玄幽是洛王爷的封地,他爱民如子,百姓拥戴他,这很正常啊!”桃夭夭还是听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桃灼无奈地笑了笑:“二十日之前玄幽军对上天晟的时候还溃不成军,为何现在忽然间就扭转败局了?” 桃夭夭咂了咂嘴巴:“难道是因为洛云锡的加入?他们父子不都是战神吗? 之前玄幽军群龙无首,一时间溃不成军也是情有可原的,现在他不是回去了嘛,将士们士气大振,所以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反败为胜。” “你想得太简单了,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玄幽军就算能够以一敌百,也禁不住天晟的一轮又一轮的人海战术啊!”桃灼叹道。 桃夭夭失了耐性,她伸手拉住了桃灼的胳膊:“哎呀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就跟我明说了吧!我对这些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致来!” 桃灼长叹了一口气:“我想说的是,对付天晟的那些玄幽军,除了正规的玄幽军之外,还有相当数量的普通百姓…… 你以为玄幽军在缺衣少粮的条件下是如何熬过这个寒冬的,靠的也是玄幽的那些普通百姓。 那些百姓们心中都有一个信仰,玄幽是他们的家,玄幽王是他们心中的神,虽然他们的力量不值一提,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股力量若是拧成一股绳,是很可怕的!” 看着桃灼脸上的神色,桃夭夭似有所悟:“原来如此!怪不得玄幽军可以所向披靡……这股力量,实在是可敬,又可畏!” “正是这股力量的可畏,才让本就多疑的皇上心中有了一种紧迫感,他现在已经控制不了那股力量了! 而玄幽王的死,算是让他跟玄幽彻底撕破了脸,可是偏巧洛家在他眼里,又是个既让他寝食不安却又离不开的存在。 但是以他一国之君的身份,是绝对拉不下脸来先低头的,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新君。” 桃夭夭终于明白了:“我是玄幽王既定的世子妃,跟洛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他才利用太后将我召进宫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说好听些是为了陪太后,其实说白了,我的身份就是个人质而已!” 桃夭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你才会让我在宫中故意表现出来对洛云锡的不满,好让他觉得这门婚事十有八九不能成,觉得我在洛云锡眼里,根本够不上分量是吧?” 桃灼点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越是不够分量,你便越安全! 我打算分两步走,若是长公主能说动太后放你出宫,我就想尽一切办法连夜将你送出城去; 若是说不动,父亲可能会去玄幽王府退婚,但是你放心,退婚只是权宜之计,云锡会明白的,将来若是有机会……”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当务之急我还是先保命要紧!”桃夭夭吐着舌头开口。 反正她这个身体还不到十六岁,还不至于到了恨嫁的年纪。 见桃夭夭情绪尚好,桃灼也松了一口气:“那咱们就等着新君继位之后,看看他对玄幽的态度再做打算……” 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桃灼便住了口。 看着匆匆而来的蒋文,还有扛着小包袱跟在蒋文身后的洛冰,桃夭夭便知道已经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 她笑着跟桃灼保证:“我明白了哥哥,在宫中我会注意的,我就不去跟爹告辞了,你们多保重!” 她接过洛冰递过来的一个小包袱,潇洒地抗在了肩膀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洛冰紧跟了两步,然后忧心忡忡地转过身来:“大公子,世子的事,您都跟小姐说了吗?” 桃灼“嗯”了一声:“除了天晟的事情之外,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洛冰压低了声音:“您没告诉小姐玄幽军已经攻占天晟两座城池的事情吗?” 桃灼摇头叹气:“没有,若是我提及这些,她必然会问到严齐。 若是她知道严齐和天晟太子呼延齐是同一个人的话,一定会担心那个叫李博仁的孩子的! 她在宫中本就步步为营,我又何必再让她分心。” 桃灼的话让洛冰一愣,她身子一抖,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公子,博仁那孩子的事,您都知道了?” 桃灼的脸沉了下来:“你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能瞒得过我吗? 夭夭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那么大的事情竟然还打算瞒着我! 若是当初你们一回城就老老实实回家,又怎么会还跟云锡他们断了联系?你知道他找不到夭夭心里有多着急吗! 还有那个呼延齐!你们也不想想,万一那呼延齐真的将她带出了城,那……” 桃灼没有再说下去,他想想就后怕,若是夭夭真的落在了呼延齐手里,他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对不起大公子,我知道错了……”洛冰诚心诚意地低头认错,“小姐已经进宫了,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桃灼想了想:“你随时注意着花羽和花沐他们的消息吧,再怎么说,那孩子明面上也是九渊薛家的人,也难保呼延齐今后不会拿他来威胁德贵妃她们…… 还有云锡那边,你也要继续联系,我一定早知道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洛冰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公子,那我先去忙了。” 桃灼“嗯”了一声,回房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又匆匆忙忙赶去了长公主府。 …… 宫里的日子虽然规矩多,却也着实松散,桃夭夭每日里就是陪着太后吃茶赏花,然后变着法子逗太后开心。 而太后也确实如桃灼所说,对她相当照顾,德贵妃虽然掌管着后宫,却不敢在太后跟前放肆。 在宫中七八天下来,桃夭夭明显地觉出自己圆润了一圈,连贴身穿的小小肚兜都换大了两个尺寸,害得她见了那个老嬷嬷都绕着道走。 她将这些归结于宫中伙食的功劳,她之前一直羡慕薛楚玉和桃依依她们的身材,没想到她也会有凹凸有致的这一天。 原来,吃饱了等饿当米虫的日子竟然过得如此舒坦,当然,若是没有那一只时不时就飞过来的苍蝇的话,她会更喜欢现在的日子。 那只讨厌的大苍蝇是蓝景钰,据说已经由誉王府搬进了东宫,每日来太后跟前的晨昏定省他一天也没落下过,可是当她问起紫苏之时,蓝景钰却只用一句“母妃让太子妃在东宫好生安胎”就打发她了。 “桃姑娘,太后娘娘传您过去打木牌呢。” 午膳过后,桃夭夭正托着腮帮子寻思着去探望一眼紫苏,冷不防被一名宫女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景秋公主不是已经回去了吗?人手也不够啊!” 宫女口中的打木牌是她“发明”出来的,就是那个世界里的斗地主。 找了手巧的宫人削了薄薄的木片,又照她的指挥在木片上用黑红两色的毛笔画上了相应的图片。 一副牌做下来,除了大了些厚了些,洗牌不好洗之外,没有什么其他毛病,且一经问世就风靡了后宫。 各宫妃子也顾不上勾心斗角了,一个个约着一起打牌,增进了友谊不说,还顺道治好了太后心烦失眠的毛病。 一时间,她在宫中一下便成了名人,连向来少言寡语的蓝景秋都时不时地跑来,正好跟太后和她凑成了“牌友”。 “回姑娘话,不是景秋公主,是太子殿下!”那宫女抿着嘴笑道。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19章 最宝贵的东西…… “太子?”桃夭夭一愣,“现在也不是请安的时辰啊,他怎么来了?” 那宫女笑得讳莫如深:“是太后娘娘让太子殿下过来的,说前两日太子殿下忙于国事,没时间好好陪陪姑娘,可巧太后娘娘听说这两日西北那边频传捷报,心里高兴,便将太子殿下召来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就过去。”桃夭夭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 那宫女答应着离开了,桃夭夭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 从她进宫的第二日起,她就已经看出德贵妃和太后的心思了。 太子的外祖薛家已倒,傅家自从定国公离世之后也早已不复从前。 而九渊朝堂经过这次大换血,他们定远侯府却再次得到了重用。 哥哥早就被召回了朝堂,同时担任了好几个要职,阿峥也重新入了军营,若不是爹爹身体一直不好,爹爹或许也会被认命要职。 可巧太子和太子妃身后都没有强有力的支持,德贵妃和蓝景钰他们十有八九是看中她身后的定远侯府了。 不只是定远侯府,就连太尉府也已经入了德贵妃的眼,她入宫的这些日子,已经不止一次听太后跟齐嬷嬷她们念叨要给太子选侧妃的事情了。 她这个姑祖母太后娘娘,本来就不喜欢洛家,这些日子始终不停地在她耳边叨叨西北玄幽,是如何如何苦寒,叨叨洛家人是如何薄情寡义。 看她这架势,大有肥水不流外人田,想要将自己嫁进东宫的意思。 不过,先皇后和先太子还在的时候,太后跟德贵妃的关系貌似还没有这么融洽,这才过了几天啊,太后就跟德贵妃她们达成统一战线了,这个德贵妃,倒是好手段! 桃夭夭腹诽归腹诽,太后的召见,她还不得不去,尤其是在哥哥昨日刚刚进宫嘱咐过自己之后。 哥哥说,太后对她甚是满意,有心想将自己多留在身边一些日子。 可巧哥哥似乎今日一直在忙,脸色都憔悴了许多,再加上近日又在忙着新君登基一事,又见她在宫中一切安好,便放弃了将她送走的打算,她也只好耐着性子在宫里再待些日子了。 太后居的寿安宫甚是广阔,由好几座独立的宫殿组成,桃夭夭入宫之后,太后还特意让人为她收拾出来一座独立的宫殿,就在寿安宫主殿的旁边,因此,桃夭夭路上并未耽搁多长时间。 行至主殿外的时候,她远远地就听到了太后的笑声,比平日里她陪着的时候还要开心。 桃夭夭撇了撇嘴,熟练地挂了一幅浅笑踏进了殿门。 “太后娘娘,桃姑娘过来了。”太后身边的齐嬷嬷笑道。 “夭夭见过太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桃夭夭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这孩子,怎么钰儿一在这里,你却连姑祖母也不称呼了?”太后佯怒地看着桃夭夭,然后对着桃夭夭伸出了双手:“赶紧起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谢太后娘娘!”桃夭夭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声姑祖母依旧没有叫出口。 平日里蓝景钰不在也就罢了,称呼太后一声姑祖母倒还显得亲切些,可是现在蓝景钰在这里,他的称呼是皇祖母,而自己若再称呼姑祖母的话,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她不想跟蓝景钰扯上什么联系,尤其是蓝景钰这几日看自己的眼神让她很反感。 桃夭夭用眼角的余光看了过去,果然见蓝景钰如平日里一样正盯着自己看,目光炽热,没有丝毫掩饰,偏生太后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丝的不快,反而还带着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太后将桃夭夭拉在了椅子旁边坐下,三人围着一张圆桌子,正好成三足鼎立之势。 “夭夭啊,哀家今日还没摸牌呢,正巧钰儿这会子难得清闲,哀家就让人将他叫过来了,你跟他讲讲玩木牌的规矩,让他陪咱们两个摸两把。” 没摸牌?桃夭夭抬头看了太后一眼。 那午膳之前景秋公主她们两个是陪谁玩牌来着? “早就听说姑娘摸索出来一个消磨时间的游戏,一两日的时间就风靡了后宫,本宫早就想跟姑娘讨教一番了,却一直忙得没有机会,今日正好皇祖母召见,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蓝景钰笑得温和,语气也客气,可是桃夭夭就是没来由地对他心生反感。 昨日里哥哥进宫还提及了她“发明”的这种木牌游戏,说房间的赌场都开始将这游戏搬上赌桌了,她敢打赌,蓝景钰一定早就知道了这游戏的玩法! 懂装不懂,真是虚伪! 对上蓝景钰虚心求教的眼神,桃夭夭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这木牌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太子殿下聪明绝顶,我说一遍太子殿下应该就记住了。” “那就别愣着了,洗牌吧!边玩边教,哀家可提前说好了,咱们玩这个木牌,可是有彩头的,哀家都已经让齐嬷嬷将哀家的宝匣子准备好了!” 太后招着手让人将那副木牌取了出来,又张罗着让宫人着手洗牌。 木片扑克虽然比纸质扑克厚不了多少,可是它的缺点却不能弯曲,所以洗起牌来有些麻烦,桃夭夭索性便将规矩改了,由宫人洗牌和发牌,桌边的三人只负责出牌即可。 宫女一边发牌,桃夭夭一边仔细地跟蓝景钰讲一些出牌的规则,蓝景钰听得很认真,听到复杂的地方还会打断问上一两句,桃夭夭便耐着性子解释,一直到宫女将所有的木牌发完。 看着桌面上仅剩的三底牌,太后笑着对宫女指了指:“哀家手里的牌好,这一局的地主就由哀家来做吧!” 桃夭夭看着手里的一个王炸和一个小炸,还有清一色的花衣裳,微微抽了抽眼角。 牌好? 好牌几乎都在她手里了,太后手里能有啥? 但是,尽管她手里的牌好,她也不能跟太后抢地主不是? 当然,就更加不可能让太后输得太难看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换着法子让太后赢,赢牌不好赢,但是故意打输这点逼数她心里还是有的。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蓝景钰,蓝景钰却回给她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 一局斗下来,她手里的好牌被拆了个七零八落,还不动声色地放了几回水,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太后赢了。 桃夭夭古怪地看了一眼蓝景钰,这家伙果然是奸诈无比,还说什么不会打牌,还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请教,他这牌技,比她这个二把刀好太多了好吗? 不显山不露水的,放水却放得比她还要隐秘,既能让太后赢,又让她赢得不是那么顺利,丝毫没让太后看出来他们是在故意放水,蓝景钰这技术,她自愧不如。 第二局开始,发牌发到最后,蓝景钰并没有翻底牌的意思,桃夭夭看着手里可怜兮兮的几张大牌,也放弃了抢地主的权利,最终的结果,地主自然又让到了太后手里。 “哎呀!这三张牌凑得好啊!哀家这一回又赢定了!”太后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个长长的顺子下来,她手里的牌仅剩了一少半,桃夭夭即便是不放水,貌似也扳不回这一局了。 太后喜滋滋地看着桃夭夭:“夭夭啊,你这是怎么了?哀家可是早就说过,不能故意让着哀家的!” 桃夭夭再次抽抽眼角,您老人家刚才牌臭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呢? “皇祖母的手气真好,孙儿自叹不如!”蓝景钰虽然输牌,却依旧乐呵呵,倒是桃夭夭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她刚刚似乎听到太后说起过彩头一事的。 第二局毫无悬念地又是地主赢了,趁着宫女洗牌的空挡,桃夭夭清了清嗓子:“太后娘娘,您刚才好像说起过彩头,我这匆忙入宫,身上可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太后接过齐嬷嬷递来的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好一会儿才笑着开口:“你看姑祖母这里什么没有?就算你带了值钱的东西,姑祖母能看得上?” 桃夭夭摸不清太后的弦外音,便没敢贸然地接话,只得“呵呵”了两声,又端过宫女递来的茶盅喝了一口水。 见桃夭夭不说话,太后又笑:“别说你身上带的东西了,就算将你们整个定远侯府所有的家当都加起来,哀家也不放在眼里,不过……” 她伸手拉过了桃夭夭的手,慈爱地在自己手心里抚摸着,又说:“不过,要说你们定远侯府最宝贵的东西,哀家还是非常中意的。” 桃夭夭的手指微动,她抬头不解地看向太后:“最宝贵的东西?” 太后伸出手指捏了捏桃夭夭的鼻尖,吓得桃夭夭一度以为太后是想用那个长长的护甲刮花自己的脸。 “傻丫头,定远侯府最宝贵的东西,当然是夭夭你了!”太后“哈哈”大笑了两声,“你说是不是啊钰儿?” 蓝景钰恭顺地点点头,眼底的目光愈发炽热起来:“皇祖母说得极是!” 看到他们祖孙俩一唱一和,桃夭夭心里警铃大作,忽然后悔起听哥哥的话了。 她这几日,就不该对洛云锡表现出来反感不屑的意思,这太后怕是会错意了,以为她对洛云锡是真的厌恶了。 桃夭夭尴尬地笑了两声,开始在心里想着对策,可是还没等她将手抽出来,就听到太后大惊小怪地“呀”了一声。 “夭夭,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女孩子家怎么会有这么厚的茧子?” 太后摸着到的是她的掌心,是她在定远侯府训练双臂的力量还有握剑的时候磨出来的,并没有太后说的那么厚,却又比普通闺阁女子的要厚一些。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来:“回太后话,这是之前在葡萄镇的时候做粗活留下来的。” 她将衣袖往下拉了拉,将手缩回了衣袖当中,并没有漏掉蓝景钰看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爹不是说你在葡萄镇没吃过苦吗?怎么还落下这么厚的茧子?”太后心疼地说道,却又在见到已经洗好的木牌之后挥了挥手: “好了,牌洗好了,咱们开始吧,这一局若是哀家又赢了,你们两个可是要出彩头的!……发牌吧!” 那宫女答应了一声,才刚刚发了几张牌,忽然从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满地吩咐齐嬷嬷:“去看一眼,谁这么大胆子跑寿安宫来吵吵来了?” 齐嬷嬷答应了一声就迈着小脚往外跑,刚刚迈出内殿的小门,还没等跑到殿门口,就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 齐嬷嬷摸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抬起头去,刚要开口训斥,却又在看到来人之时愣住了:“赵公公,怎么是您啊?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赵公公是福渊宫里的太监总管,是蓝泓最信任的人,跟在蓝泓身边几十年了,就连后宫的那些得宠的妃子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赵公公的脸色不太好看,脸上还有些薄汗,他用衣袖抹了一把汗,对着齐嬷嬷急问道: “太子殿下可是在这里?出事了!赶紧让太子殿下赶去福渊宫!皇上不太好了,太医们都赶过去了!” “皇……皇上不好了……”齐嬷嬷脚下一抖,差点跌在地上。 回过神来之后,她慌忙点了点头:“在呢!太子殿下在里头,我这就去跟太子殿下说!” 她一边说,一边拔腿就往内殿里跑,刚跑了两步又被气喘吁吁的赵公公追上了:“记住了,千万不要让太后娘娘知道,也别让她起疑心!你就说是皇上召见,要太子殿下过去商议国事的!” “知道了!”齐嬷嬷说着,抬步踏进了内殿。 她定了定神,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老脸,这才绕过屏风去了太后身边。 “太后娘娘,是福渊宫里的赵公公,说是皇上召见太子殿下呢。”齐嬷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就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太后摆牌的手不停,头也没回地沉声开口:“福渊宫的太监何时变得这么不懂事了?竟然敢在哀家宫里吵吵! 钰儿好不容易才来了这么一回,你去告诉他,就说哀家还有要事找太子呢,不放人!”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0章 宁死不退婚 齐嬷嬷急得脸上起了一层薄汗,她干笑了两声,又说:“太后娘娘,听赵公公说,是很重要的国事,非得太子殿下参与不可呢!” “哀家这里的事情也是大事,也是非得钰儿在场不可的!” 太后似乎生了气,她将手里的木牌重重地往桌上一掷:“怎么?哀家说的话做不得数了?” “不!不是的!”齐嬷嬷慌忙跪在了地上,还有意无意地往内殿的小门处看了一眼。 蓝景钰看出了齐嬷嬷的神色不对,他放下手里的木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齐嬷嬷,你说来的人是赵公公?” 齐嬷嬷点点头:“是,是的!” 蓝景钰皱了皱眉头,沉思了片刻之后,他便开始跟太后告辞: “皇祖母,许是父皇真的有要紧事,孙儿先赶去福渊宫一趟,您先睡一会儿,睡醒之后孙儿继续陪您打木牌。” “是啊太后娘娘,我看您都打了好几个哈欠呢!”桃夭夭慌忙接着蓝景钰的话开了口。 蓝景钰能离开,她比谁都高兴。 虽然她现在还猜不出太后口中的彩头是什么,但是她隐隐觉得,这彩头一定跟她有关,她才不会傻了吧唧地上套。 见蓝景钰和桃夭夭都开了口,太后便也不好阻拦,她捏了捏眉心,疲倦地对着二人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事情,哀家也不掺和了,国事要紧,你先去忙吧!” “多谢皇祖母!孙儿告退!”蓝景钰对着太后施了一礼,又略带惋惜地深深看了桃夭夭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蓝景钰的身影在殿门口消失之后,桃夭夭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娘娘,您累不累?要不,我扶您回寝殿歇息一会吧?” “好吧。”太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手伸到了桃夭夭面前,“既然钰儿走了,我就先跟你说一说吧……” 桃夭夭慌忙扶住那只带着护甲的手,也不敢回话,只盼着赶紧将太后送回寝殿里去。 “夭夭啊,你跟钰儿也认识这么久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太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桃夭夭不敢回头,只笑着敷衍道:“太子殿下博学多识,文武双全,又礼贤下士,文武百官无不称赞,将来一定是位明君!” 太后不满地板起了脸:“夭夭,哀家问的不是他在满朝文武心目中的如何,哀家问的是你对他的看法…… 哀家就明说了吧,哀家有心想将你嫁到东宫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对上这句已经避无可避的问话,桃夭夭已经不能再继续装傻,她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太后说道: “太后娘娘,臣女是有婚约的人,而且,爹爹已经跟哥哥商量好了,过几日就将我送去玄幽完婚……” “西北苦寒之地有什么好的!”太后的声音沉了下来,脸上却还是一副笑意: “哀家知道让你做侧妃是委屈你了,你放心,皇上他身子不好,已经下了退位诏书,要不了几日钰儿就要登基了。 他虽然给不了你皇后之位,但是依他对你的疼爱,贵妃之位定是少不了的。 哀家观察过了,傅家那丫头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到时候你们姐妹二人相互扶持,共同打理后宫,多好的事儿啊!” 桃夭夭见太后脸上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慌忙松开太后的手跪在了地上。 她对着太后磕了一个头:“太后娘娘容秉,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洛云锡已经交换过了婚书,就等着大婚了。 况且,这桩婚事是由我们双方父母定下的,现在洛王爷已逝,家母又不在京城,这婚事,是万万没有改动的道理的! 还有,臣女从小在山野乡村长大,不学无术,又不懂规矩,自问配不上太子殿下,臣女斗胆,还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此时抹要再提!” 太后的脸色逐渐寒了下来,她冷哼了一声:“洛云锡洛云锡,你心里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他洛云锡是吗? 一个罪臣之子,连亲生父亲都能抛弃不顾,即便成就再大,又能有什么资格跟太子相提并论!” 太后越说越激动,竟然被气得咳嗽了起来。 她身边的齐嬷嬷吓了一跳,慌忙伸出手去给太后顺气:“太后娘娘,您别生气,桃姑娘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回头咱们再好好劝劝她。” 看着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桃夭夭索性心一横: “太后娘娘,臣女并非一时想不开,臣女跟紫苏情同姐妹,是不可能跟她共侍一夫的! 您怪罪也好,惩罚也罢,反正我就是认定洛云锡了!臣女不想让桃家被人戳脊梁骨,这婚,我打死也不退!” “你……你……”太后伸着手指头指点着桃夭夭,气得浑身哆嗦起来:“你这孩子!你怎么跟蓝琪一样!” 她用右手抚着额头,浑身无力地将身子靠在了齐嬷嬷的身上。 “齐嬷嬷,看见这丫头这个样子,哀家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蓝琪…… 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咱们桃家的姑娘,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中了洛家人的蛊了……气死哀家了!气死哀家了——” 眼看着自己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重,齐嬷嬷有些慌了:“太后娘娘,您别激动,我扶您去床上躺一会去……” “哎呦——气死哀家了……气死哀家了……”太后的脸色通红,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用力拍打着胸口,声音也逐渐微弱了下来。 桃夭夭小心地抬起头去看,见太后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已经逐渐由通红变成了隐隐的紫绀色。 这个样子,并不像是装的,桃夭夭顿时也慌了神。 她慌忙从地上站起身来,从另外一边一把扶住了太后的身子。 当摸到太后冰凉的手指之时,她的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又握住了太后的手腕去探她的脉搏。 另外一只闲着的手则抬起来放到了太后的颈部动脉处。 这一探之下,她的脸色顿时大变,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快!将太后扶到床上去!”桃夭夭急声对着齐嬷嬷开口。 齐嬷嬷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又惊又怕地大喊了起来:“不好了!太后娘娘昏过去了!” “别喊了!”桃夭夭低斥了一声,“快去取个毯子过来!” 这里距离寝殿还有一段距离,已经来不及去床上躺着了。 桃夭夭打量了一下就近,她将太后软软的身子靠在了齐嬷嬷的肩上:“齐嬷嬷,你扶好了,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紧走了两步一把扯下了大殿里垂着的纱幔,草草叠了几下就铺在了地上。 “快!让太后平躺下来!”桃夭夭说着就要去揽太后,可是还没等她碰到太后的身子,太后就被齐嬷嬷携着身子避了开去。 “桃姑娘,您就让太后娘娘躺在地上吗?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齐嬷嬷沉声对桃夭夭开口。 “齐嬷嬷,你若是不想让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最好还是听我的,不然耽误了抢救时机,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桃夭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见齐嬷嬷依旧犹豫,桃夭夭又急声开口:“你若是不信,就去探一探太后的鼻息!” “鼻息……鼻息……”齐嬷嬷换了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靠近了太后的鼻下,这一探之下,她的脸色大变。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她……她……” 刚才她试了一下,太后竟然没有了呼吸…… 齐嬷嬷哆嗦着身子,连着太后一起跌坐在了地上,她的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上滚滚而下。 见到齐嬷嬷的神情,桃夭夭便自己将太后扶到了纱幔上躺好,又快速解开了太后脖子下方的两粒扣子。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轻轻扶住了太后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抬起了太后的下颏,将太后的头尽可能地后仰。 与此同时,她快速在太后身边跪了下去,双手掌根重叠,放在了太后的胸口正中央位置,上半身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掌根之上。 “一下……两下……三下……”她在心里默数着次数。 曾经在那个世界做过无数次的心肺复苏练习,今天却是她第一次真正用在实践当中,而且,对上的还是因为她而被气得呼吸骤停的一国太后。 她的胳膊逐渐酸痛,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她却不能停。 身边的齐嬷嬷早就被吓得七窍生烟,跌坐在地上许久都一动不动。 而跟她们仅仅一个屏风之隔的那几名宫女,却压根都还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桃夭夭用手指捏住了太后的鼻孔,又用嘴巴靠近了太后的嘴,齐嬷嬷才“嗷”地一声哭喊了出来。 “太后娘娘,您醒醒啊!您睁开眼睛看一眼您的这些奴婢啊!您不能走得这么突然啊!”齐嬷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哭声的那些宫女终于回过神来,她们你推我挤地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太后和趴在一旁嚎啕大哭的齐嬷嬷。 而那个“罪魁祸首”桃夭夭,正用力地用双手在太后的胸口按压着。 “桃夭夭!是你!是你害死了太后娘娘!”齐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哆嗦着双手指向了桃夭夭。 “你们几个,还不快将她拉开!太后娘娘被她气死了!她还在那里侮辱娘娘的尸身!”齐嬷嬷歇斯底里地对着桃夭夭大声吼道。 听到太后已死的消息,那几名宫女也被吓软了腿,一个个正哆嗦着身子想着自己今后的下场,又哪里敢上前去拉桃夭夭。 “闭嘴!你们若是不想让太后死,就赶紧去找太医过来,兴许还能救太后一命!” 桃夭夭手下的按压不停,猛地回过头来对着那些宫女吼道,声音沙哑,眼神里带着凶狠。 那些宫女被桃夭夭的眼神吓怕了,一个个才想起来应该去报告。 “听说皇上也不太好了,太医都去了福渊宫,我这就去福渊宫里请太医过来……” “对!赶紧去通知太子殿下,还有德贵妃……” “还有通知定远侯府,桃夭夭是他们定远侯府的人,一定得有个说法……”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身边的宫女便慌慌张张地出了永寿宫的宫门,身边没有了宫女们的叽叽喳喳,桃夭夭便静下心来继续施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不记得重复了多少次吹气和按压,只知道自己的胳膊和大腿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不敢停下,只是木然地重复着按压的动作,一下……又一下……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多而慌乱,还夹杂着隐隐的说话声。 她也不敢分心去听,只能粗粗地分辨出来几个声音。 有长公主蓝琪的,蓝景钰和德贵妃的,似乎还有哥哥和阿峥的声音。 有一只手拿着绢帕轻轻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汗,她凭帕子上的香味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是紫苏。 不知是不是提前商量好了,众人在进来之后,不约而同地住了口,她能感觉到那些人投射在她身上或好奇或担忧亦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周围除了几名太医低低的商议声之外,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终于,在她眼看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太后的身体动了一下,她大喜过望。 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又猛地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太后由紫绀色逐渐变得红润的脸。 她小心地将手指再次放到了太后的颈部动脉上,这一次,她终于感觉到了血管的搏动。 虽然微弱,却切切实实感觉到了。 她又用手指撑开太后的眼皮,当看到恢复到正常的瞳孔之后,她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救回来了……”桃夭夭跪着瘫坐在了地上,一时间胳膊和腿竟然僵硬得不敢打弯了。 桃灼和桃峥第一时间奔到了她的身边,桃峥伸手给她捏着胳膊,桃灼则关切地探上了她的脉搏。 “哥哥,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桃夭夭咧了咧嘴角想笑,却在看到满脸阴翳的德贵妃之后绷住了嘴。 “哥哥,我……我难受……”桃夭夭虚弱地摸了摸额头,然后脑袋一歪,身子软软地瘫在了桃灼怀里。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1章 一别两宽各自珍重 “夭夭!夭夭醒醒!”桃灼大吃一惊,他一把将桃夭夭从地上抱了起来,刚想开口请太医来看一眼,却又在感觉到胳膊内侧那轻轻一掐之后住了口。 “哥,我姐她怎么了?”桃峥不明所以,走上前来惊慌地晃着桃夭夭的胳膊。 桃灼黑了黑脸,他一把拍掉桃峥的手,然后抱着桃夭夭退在了一旁:“我已经给她看过了,是劳累过度引起的虚脱,歇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桃峥关切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从身上解下自己的外衫给桃夭夭盖在了身上,脸上却满是对桃灼的怀疑:“真的吗?哥你会不会啊?要不让太医……” “胡说什么呢?没看到太医都在忙着救治太后娘娘吗?还不退下!”桃灼冷着脸打断了桃峥的话。 他抱着桃夭夭上前一步,对着蓝景钰低了低头:“太子殿下,舍妹身上的衣服湿了,可否先让她下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蓝景钰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当然!别说换件衣裳了,就算桃大人想要将桃姑娘带回定远侯府也是可以的,不过……” 蓝景钰话音一转,又说:“本宫刚才给桃大人出的那个建议,还是希望桃大人考虑一下…… 毕竟,定远侯府家大业大,你和桃三公子又前途无量,桃姑娘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洛家而搭上你们两人的大好前程。” 桃灼抱着桃夭夭胳膊的手紧了紧:“多谢太子殿下提醒,您的提议,臣会考虑的。” “那……本宫就耐心等着桃大人的考虑结果。”蓝景钰对桃灼笑了笑,抬步让开了通往殿外的路。 “慢着!”德贵妃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桃灼再一次停住了脚步。 “贵妃娘娘还有何吩咐。”桃灼低着头转过身来,轻轻拥紧了略显僵硬的桃夭夭的身子。 “本宫刚才听齐嬷嬷说,太后之所以会极怒攻心突然晕厥,就是因为桃姑娘的言语过激,现在太后还昏迷不醒,桃大人就想带着她一走了之吗?” “贵妃娘娘误会了,微臣不过是带她换身衣裳而已……”桃灼开口解释,又说: “而且,就算太后娘娘突然晕厥是因舍妹而起,刚才大家也都看见了,是舍妹第一时间救了太后娘娘,总算也能抵去一些罪责…… 退一万步来讲,微臣认为,舍妹就算真有过错,就算要治罪,也还是等太后娘娘清醒之后再说…… 毕竟,她早就想走,是太后娘娘让她留下的,太后娘娘才是这寿安宫的主人,贵妃娘娘觉得呢?” 桃灼的话不急不缓,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可若是仔细听来,这温润里却又带了些锋芒,就连装昏的桃夭夭都忍不住要给自己的哥哥拍手叫声好了。 德贵妃似乎并不以为意,反而还低低地笑了两声:“桃大人无需紧张,本宫当然知道只有太后才能治罪。 本宫只是想提醒桃大人一句,刚才齐嬷嬷已经将事情的缘由告知了本宫。 太后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想让太后消气,那么她的提议,本宫还是建议桃大人回去考虑考虑。 毕竟,桃姑娘年少不懂事,你和侯爷应该是明事理的人不是?” 桃灼耐心地听德贵妃说完,脸上也挂了一幅笑意:“多谢贵妃娘娘提醒,微臣告退。” 说着,桃灼带着桃夭夭头也不回地出了正殿。 桃夭夭缩在桃灼怀里,身上被桃峥的外衫盖了个严严实实,也更好地保护了她,能让她做一些小动作而不被别人发现。 她侧耳听了听动静,当确定桃灼身后只有桃峥一人的脚步声之后,她偷偷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桃灼微沉的脸。 “哥哥……”桃夭夭轻轻动了动身子,想要开口问些事情。 “别说话。”桃灼压低了声音开口,没有低头去看,只是将桃夭夭的身子往上托了托。 桃夭夭乖乖住了口,她听到桃灼客气地跟路上的宫人打问了自己居住的大殿,然后拒绝了前来迎接的宫女,亲自将桃夭夭放在了床上。 趁着宫女离开备水和拿衣服的时候,桃灼弯腰迅速在桃夭夭耳边迅速说了一句话: “我和阿峥在殿外等你,待会你适可而止,找个时机赶紧醒过来。” 桃夭夭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她早就感觉出来了,宫里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了。 太后忽然间没了呼吸,皇上不可能不过来,而且,她之前也听那些宫女说太医似乎都去了福渊宫,所以,皇上应该是卧床起不来了,所以才没赶过来的。 可是,皇上的身子虽说不好,但也不是个病秧子,不至于忽然就染了重疾啊…… 而且,刚才听蓝景钰跟哥哥说话,怎么听起来像打哑谜似的,而且还扯上了洛家,难道是因为洛云锡的事情? 桃夭夭没有机会想太多,更没有机会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她已经听到宫女们的脚步声了。 宫女过来之后,桃灼转身离开,桃夭夭又装了一小会儿,终于在宫女伸手解开她衣领扣子的时候悠悠然睁开了眼睛。 虽然已经在宫中住了有几日了,可是她还是不太习惯陌生人伺候她梳洗。 “姑娘,您醒了?太好了!”那宫女叫小环,是太后派来贴身伺候桃夭夭的一名宫女。 这几日跟桃夭夭朝夕相处,二人关系还算融洽,如今看到桃夭夭苏醒,小环脸上的笑意倒是发自内心的。 桃夭夭对着小环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额头,有些虚弱地开口:“……小环,我这是怎么了?” “桃姑娘,您为了救治太后累昏了,桃大人刚才将您送过来的,说要奴婢们帮您擦擦身子,然后再换身衣裳。” 小环招呼着身边的那名端着热水的宫女走上前来。 “有劳各位了,我自己来吧。”桃夭夭从床上坐了起来,为了演戏逼真,还挣扎了两下才坐了起来。 小环伸手扶住了桃夭夭:“桃姑娘,您就别客气了,桃大人还在外头等着您呢,您身子这么虚弱怎么能照顾自己?水待会就凉了,还是让奴婢们服侍您吧!” 说着,小环利索地在热水里洗了干净的布巾,又将水拧了个半干:“姑娘,是让奴婢们帮您脱衣裳,还是您自己脱?” “我自己吧。”桃夭夭解开衣扣衣背转过身去,小环便用帕子轻柔而快速地给桃夭夭擦拭着后背。 当擦拭到胳膊的时候,小环伸手帮桃夭夭褪去了衣袖。 她拿着沾了热水的帕子在桃夭夭的胳膊上轻轻擦过,当看到桃夭夭手臂内侧那一颗鲜红醒目的守宫砂之时,小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好了姑娘,这是干净的衣裳,奴婢帮您换上吧。”小环将帕子放在水里,又接过了另一名宫女捧过来的干净衣裳。 “桃姑娘,您救治太后娘娘的事情奴婢们都听说了,整个寿安宫里都传遍了,连太医院的医正都觉得不可思议呢,都说您有起死回生只能呢!” 小环的脸上满是崇拜与自豪。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眼珠子一转问道: “……这是我从一个游方郎中那里学到的……对了,寿安宫里不是从来没离过太医吗?怎么今日太医都不在?” “今日啊,听说是皇上不太好了,太医们都赶去福渊宫了。”小环一边帮桃夭夭穿衣,一边小声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皇上年纪也不大啊,平日里看着身子挺好的,这是怎么了?”桃夭夭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又问。 “这……”小环看了桃夭夭一眼,欲言又止地转移开了话题:“谁知道呢,许是旧疾犯了也说不定。” 见小环没有说下去,桃夭夭便也没再追问,心里头却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皇上的病来得这么急,应该跟她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桃夭夭一边想着,一边配合着小环她们快速将自己收拾完毕,然后急匆匆去找了桃灼,她一定要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当她真的问清楚之后,她的整个人却懵了,连如何走到主殿里的都不知道。 哥哥说,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最让人震惊的一件事则是,洛云锡反了…… 哥哥说,洛云锡一鼓作气吞并了天晟的小半国土,插上的战旗却不是九渊战旗,而是玄幽战旗。 哥哥说,洛云锡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占天晟那么多座城池,是因为年前玄幽军的战败,本身就是一个假象。 说洛云锡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布了一盘天大的棋。 他在事先知道天晟太子呼延齐擅自离开天晟来到九渊的前提下,并未先对呼延齐动手,而是先利用薛嵩牵制住他,又让玄幽军节节败退,造成天晟军队大胜的假象借以迷惑呼延齐,又借呼延齐的手拉薛相下水,不费吹灰之力扳倒了薛相。 与此同时,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心腹安插进了天晟军内部,里应外合,直捣黄龙。 而这里面最关键的一个人,则是玄幽王洛渊。 众所周知,玄幽军是在玄幽王离开之后才群龙无首大败的,可是在前几日的两轮对决中,负责“里应”的那个人,正是玄幽王洛渊。 听完这些,桃夭夭的脑子一片混乱,满脑子都是桃灼最后说的那两句句话:死在狱中的那个玄幽王并不是真正的玄幽王,而是玄幽王的替身。 这些事情,都是八百里加急从前线传来的,紫云城和天晟距离遥远,在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西北战事又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了。 “夭夭,皇上已经被玄幽王假死一事气病了,你又将太后给气得……所以,待会若是太后怪罪,你就尽管听着。” “哥!她要我跟洛云锡退婚,要让我嫁给蓝景钰做侧妃啊!”桃夭夭跺着脚低声说道。 “其实退婚一事,父亲也已经纠结了好多天,却怕你跟他置气,一时间也没拿定主意,直到……” 桃灼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他将那样东西递给了桃夭夭:“夭夭,你打开看看,是今日一早送到定远侯府的。” “这是什么?”桃夭夭满心疑惑地接过那样东西。 那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打开之后,她一眼就认出了洛云锡的字。 这信很明显是写给她的,正文却只有廖廖八个字: 一别两宽,各自珍重。 落款写的是洛云锡的字——亦安。 桃夭夭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哥哥,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一别两宽各自珍重?他这是不打算跟我成亲了吗?” 桃灼深深地看着桃夭夭,终于开了口:“夭夭,退婚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2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退……退婚……”桃夭夭微愣,“哥哥也劝我退婚吗?” 古人对于婚姻大事不都是极其重视的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将退婚二字挂在嘴边?这也太儿戏了吧! 看到桃夭夭皱眉,桃灼眼中划过几分不忍:“夭夭,哥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其实云锡他……” “没事儿哥哥,不就是退婚吗?退就退呗,反正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正好我还想再多陪爹娘两年呢。” 桃夭夭知道桃灼是想安慰她,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她是真的无所谓! 她伸过胳膊,一手挽进桃灼的肘弯,另外一只手则一把揽过了身后一直默不作声跟着的桃峥: “今后咱们三人就好好侍奉爹娘,我的婚事不着急,先把大嫂娶进门来再说!” 桃峥慌忙点点头,就是对桃夭夭架在脖子上的胳膊不太满意:“姐,你还不如我高呢,别动不动就搂我脖子!” “不如你高怎么了?你再高不也得叫我一声姐?” 桃夭夭对着桃峥瞪了瞪眼,没有漏掉桃灼和桃峥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 “姐,你……真的没事吗?”桃峥小心翼翼地开口,“若是你想打架,我可以陪你,也可以告假回家陪你去山上打猎……” “猎你个头啊!”桃峥的话没说完,被桃夭夭“当”地一下重重地弹在了额头上, “立春才过几天就想着打猎了?小小年纪不想着建功立业,整日里就知道玩!” 桃峥委屈地摸了摸额头:“姐!我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嘛……”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我有什么想不开的?他要退婚,我还能上杆子追着嫁他不成? 不过,这婚却不能让他们洛家提出来,要提也得我来提!” 桃夭夭看了一眼桃灼,桃灼立即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而且,就算退了婚,你也是咱们定远侯府最珍贵的宝,不管是谁开口求娶,只要你不点头,就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强迫她嫁给蓝景钰做侧妃了。 桃夭夭心中一轻,心中顿时一阵感动:“谢谢哥哥!” 桃灼伸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太后那里,我会去说,但是为今之计,你要先顺着太后的意思,把婚退了再说。” 桃夭夭乖巧地点点头,跟在了桃灼身后朝正殿走去,低垂下来的脑袋掩去了她心中所有的心思。 该死的洛云锡,竟然敢跟她文绉绉地说什么一别两宽! 前世十八年加今世的五年,她桃夭夭加在一起的年岁活得比他还大了两三岁,他竟然敢跟她提退婚! 桃夭夭暗戳戳地紧了紧拳头——洛云锡!你给我等着! 三人脚步匆匆,还没等迈进正殿的殿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咆哮声。 “滚,都给朕滚出去!这就是你们当初力保的玄幽王!好一个玄幽王啊!他这是把朕当傻子在耍啊!” 听到里头传来的蓝泓的声音,几个人的脚步都是一顿。 桃夭夭悄悄扯了扯桃灼的袖子:“哥,不是说皇上昏迷了吗?我怎么听着还这么中气十足啊。” 桃灼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进去之后都别说话,看我眼色行事,走吧,赶紧进去。” 桃夭夭和桃峥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跟在了桃灼的身后。 三人进去之后给蓝泓行了礼,蓝泓抬了抬眼,目光在桃夭夭的脸上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冷冷地“嗯”了一声:“你们三个先在一旁站着吧。” 桃灼慌忙应了一声“是”,然后便示意桃夭夭和桃峥站到了自己身后。 借着桃灼高大身躯的掩护,桃夭夭偷偷打量一眼大殿中央,发现大殿里比他们刚才离开的时候多了几个人。 多的那些人里,看起来都是朝堂的大臣,她只认得夏远,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桃灼的好友,都低着头站在前头,承受着蓝泓的怒火。 “怎么?现在都哑巴了?不是当初一遍又一遍追着朕要朕赦免他洛渊的时候了?” 蓝泓“啪”地一声将手边的一堆奏折挥落在了地上:“还有蓝琪!” 他环视了一眼四周:“长公主呢?将长公主给朕叫来!” “不用了皇兄,臣妹自己过来了。” 蓝琪的声音自侧殿殿门处传来,跟刚才桃夭夭见她时候不同的是,此时的蓝琪已经褪去了雍容华贵的朝服,换了一身素衣。 她缓缓地走到夏远身边,然后在正对着蓝泓的地方跪了下来。 “皇兄,臣妹前来请罪!您不要怪罪夏大人他们了,当初是臣妹几次三番登府请他们帮忙的,您要罚就罚臣妹吧!” “罚你?”蓝泓冷笑了一声,“朕罚你有用吗?你本事大得连四色旗都能同时调动,朕敢治你的罪吗!” 蓝琪低下头,神色木然,低低地说出一句话:“对不起皇兄,臣妹错了……” 听到蓝琪的道歉,蓝泓“哈哈”大笑了几声,脸上却满是嘲弄。 “你错了?你蓝琪长公主会错?当初为了他,倔成那个样子!连顾诚横尸玄幽你都不曾认错,没想到今天,呵呵……” 听到蓝泓提到顾驸马的名字,蓝琪的脸上划过一丝伤痛,声音更低沉了几分:“皇兄,别说了……” 身边的夏远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对着蓝泓拱了拱手:“皇上,不管怎么说,长公主都是救驾有功,他也是受了玄幽王的蒙蔽,而且……” 夏远偷偷看了一眼蓝泓的神色,又说:“皇上,请恕臣直言,咱们不妨换个思路来讲,既然玄幽王一直留在玄幽对抗天晟,那他便没有擅离封地之罪! 他是用了障眼法不假,可是他蒙蔽皇上您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迷惑天晟? 天晟认为玄幽军群龙无首,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咱们玄幽大军才能反败为胜!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玄幽军攻占的天晟城池越多,那不就意味着咱们九渊的国土越广吗?那玄幽王,可是皇上您赐的封号啊!” 夏远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听得桃夭夭几乎都要为他拍手叫好了! 她往桃峥身边凑了凑,然后压低了声音:“我之前怎么不知道这太尉夏大人还这么能说啊?嘴皮子都快赶得上那些言官了!” 桃峥古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他悄悄伸手指了指挡在二人前面的桃灼,同样压低了声音: “姐,刚才你在那边换衣裳的时候,大哥曾经跟夏大人暗中说了几句话,所以我想……” 桃峥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桃夭夭却瞬间明白了桃峥的意思。 原来夏远说的那些话都是哥哥教的,怪不得…… 想也是,他们定远侯府跟玄幽洛家毕竟是订过婚的,哥哥也是为了避嫌才没有亲自跟皇上讲出这些话的。 桃夭夭看向桃灼的目光,瞬间又多了几分崇拜。 “照你这么说,朕不仅不能追责,还要奖赏他洛渊了?”蓝泓冷哼了一声问夏远道。 夏远讳莫如深地笑了笑:“皇上,许多年之前,臣曾经有幸遇到过一位方外高人,他跟臣说过一句话——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天堂和地狱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蓝泓皱了皱眉头:“你究竟想说什么?” 夏远又磕了个头:“皇上,玄幽王只是挂了面玄幽军的旗子而已,根本代表不了什么,臣以为,应该派一个人前去,将误会解释清楚,臣相信,以玄幽王的忠心耿耿他一定会……” “夏大人好口才!只是可惜,夏大人的以为,怕是真的只能成为您的以为了!” 夏远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说话的是一直站在一旁的蓝景钰。 夏远疑惑地看了蓝景钰一眼:“微臣愚钝,还请太子殿下示下!” 蓝景钰但笑不语,只是轻轻拍了拍双手:“来人,呈上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3章 流落民间的皇子……叛国重罪…… “是!”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桃夭夭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在黑风山上见过的那个叫老七的大高个子。 看他的打扮,似乎是个将军,桃夭夭也第一时间从身边桃峥悄悄话里验证了这一点。 “他叫戚威,天威军将军,是太子身边的一员虎将!” 桃夭夭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戚威。 戚威走上前来,先是对着蓝泓拜了拜,然后才双手呈上了一张叠起来的宣纸。 蓝泓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将宣纸打开,在蓝泓面前的桌子上铺开。 蓝泓看了一眼,见宣纸上是一幅画,画上画了一个人,他却不认识“”。 他抬头疑惑地看了蓝景钰一眼:“这是谁?” 蓝景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桃夭夭:“回父皇话,儿臣觉得,您这个问题请桃姑娘来回答比较合适。” 蓝景钰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桃夭夭,将桃夭夭看得眼睛突地一跳。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上前来认一认吧。”蓝泓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桃夭夭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蓝泓眼底的探究。 她不知道蓝泓面前的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却也避无可避,只得应了一声之后站了出来。 她缓缓走向蓝泓,最后在距离桌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蓝景钰突然靠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人是谁,桃姑娘可得看仔细了!尤其是他的那张脸!” 桃夭夭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定睛朝着桌上的那幅画上看去,这一看,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 画上的这人一身黑衣,神色冷峻,眼神里透着隐隐的杀气,不是洛飞又是谁? 看着洛飞左脸颊上的那个圆圆的印记,桃夭夭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她早就觉得洛飞脸上的这个圆圆的印记有些奇怪,却也一直忍着没有跟洛云锡和洛冰他们打听,难不成这个印记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桃姑娘看完了?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蓝景钰笑着开口,打断了正暗中想着对策的桃夭夭。 桃夭夭回过神,故作镇定地抬起头来: “臣女不太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这个人看起来确实有些熟悉,可是臣女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反正洛飞从未在明处出现过,她说不认识也没人能拿出证据来。 “是吗?”蓝景钰轻笑了一声,“那本宫就给姑娘提个醒儿……” 蓝景钰慢条斯理地踱到了桃夭夭身边:“此人姓洛,单名一个飞字,跟姑娘身边的贴身侍女洛冰同出一门…… 姑娘若还是想不起来,本宫这就让人去定远侯府将洛冰叫来,相信她一定会对这个洛飞比较感兴趣的!” 听到蓝景钰提到洛冰,桃夭夭的脸色沉了下来:“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虽然洛冰和洛飞同出一门的事情她才是第一次听说,可是她早看出了洛冰对洛飞超乎寻常的关心。 她跟洛冰同为女人,洛冰眼底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她清楚地知道洛飞在洛冰心中的分量。 蓝景钰对桃夭夭沉下来的脸色视而不见,又继续笑道: “本宫没什么意思,反正不管是洛冰还是洛飞,都被冠以洛姓,他们做的事情,都跟洛家脱不了干系!” “那太子殿下倒是说说,他们做下什么事情了让您如此揪着不放?臣女愚钝,还请太子殿下示下!” 面对蓝景钰的阴笑,桃夭夭的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蓝景钰“呵呵”了两声,然后清了清嗓子: “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只不过他的身份嘛……是天晟流落民间的一个皇子而已! 他脸上的那个印记就是证明,天晟国志里有详细的记载。 而且,这个皇子,据说还是对皇位最有竞争力的皇子,洛云锡将天晟皇子带在身边,这滔天的阴谋是什么,就不用本宫再明说了吧?” 蓝景钰此话一出,大殿之中顿时哗然一片,阵阵议论声传入了桃夭夭的耳朵。 “……天哪?天晟的皇子竟然是洛家的家奴?洛家应该是知情的吧?” “怎么可能不知情?怪不得这么些年玄幽王在西北能够独霸一方,原来是背后有天晟皇子相助啊!” “我就说嘛!无兵无粮的玄幽军怎么可能这么厉害?竟然一举攻占了天晟那么多座城池!原来这里头都是有猫腻的啊!跟天晟皇族勾结,这可是叛国的重罪啊!” “天晟也没想到他们内部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叛徒吧?竟然将自己的国土都拱手相让给了外人!” “……” 大殿里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大,蓝泓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好了,都别说了!”他“啪”地一下拍了拍桌子,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桃夭夭,你可知罪?”蓝泓冷冷地看着桃夭夭。 知罪? 洛飞是天晟皇子,这关她啥事? 桃夭夭眨了眨眼睛,正要辩解两句,冷不防却被忽然间走到身后的桃灼扯住了胳膊。 “夭夭,跪下!”桃灼拉住了桃夭夭的衣袖,自己率先在她身边跪了下来,桃夭夭只得被迫跪了下来。 桃灼对着蓝泓磕了一个头:“皇上容禀,舍妹还未嫁入洛家,洛家的这些事情都是秘辛,舍妹根本毫不知情…… 而且,舍妹在听到玄幽王假死一事之后,已经对洛家失望透顶,刚才过来的时候还跟臣提及跟洛家退婚一事……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女子而已,还请皇上开恩,饶恕她不知之罪!” 桃灼的话让蓝景钰脸上划过一丝欣喜,他低了头没有说话,倒是蓝泓不相信地看了桃夭夭一眼: “桃夭夭,此话当真?你真的要跟洛云锡退婚?” 桃夭夭张了张口,最终在桃灼的眼神示意之下点了点头: “回皇上话,是的!臣女生平最厌恶的便是被人欺骗! 当初假玄幽王死的时候,臣女是真心实意地难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洛云锡的诡计! 我们定远侯府,还有诸位大人,都成了他的棋子,臣女怎能不恨?” 这些话,桃夭夭说得半真半假,生平最讨厌被人欺骗是真,恨洛云锡的话自然是假的。 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势力的人,虽然朝堂上对洛云锡的口伐如此重,她却依然相信洛云锡有他自己的苦衷,她愿意给他机会向她解释。 蓝泓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盯着桃夭夭看,似是在思索桃夭夭话里的可信度。 大殿里一阵死一般的宁静,就在桃夭夭几乎要忍不住暴走的时候,寝殿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见过皇上,见过太子殿下!太后娘娘醒了,指名要找桃姑娘进去呢!”说话的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燕儿。 “母后醒了?太好了!” 蓝泓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对着桃灼和桃夭夭挥了挥手:“都别跪着了!桃灼留下,桃夭夭赶紧进去陪陪太后! 念在你这一次第一时间母后施救的份儿上,朕这次就不治你得罪了,但是你得给朕听好了…… 就算太后再疼你,对定远侯府再照顾,也护不了你们定远侯府一辈子!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要想想清楚,好自为之吧!” 桃夭夭对着蓝泓磕了一个头,然后随着燕儿匆匆去了寝殿。 进了寝殿之后桃夭夭就自觉地跪在了地上,德贵妃自然是在床边候着的,不仅德贵妃在,连她许久不见的长乐公主顾紫璃也在。 出乎意料地,太后并没有怪罪她,反而还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看着角落里那几名一直崇拜地看着她的太医,桃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 她想,她大概知道她的这个姑祖母为何会对她态度如此好的缘故了。 这世上就没有不惜命的人,越是身份高贵者便越是希望自己长命百岁,而太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4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除了太后和德贵妃等人之外,桃夭夭还看到了德贵妃身后站着的傅紫苏。 想到刚才紫苏给她擦汗的情景,桃夭夭感激地对着傅紫苏笑了笑。 对上桃夭夭的笑,傅紫苏也回给她一个微笑,可是不知为何,在桃夭夭看来,傅紫苏的这个微笑里却带了些苦涩。 她还没来得及揣测傅紫苏的心思,便被太后拉住了手。 “夭夭啊,听说你已经打算跟洛云锡退婚了?” 太后的手拉得很紧,笑得也很是慈祥。 额……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太后,当看到太后身旁站着的燕儿之时,她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燕儿会在她将要暴走之时将她叫进来,怪不得她才刚刚提出退婚太后就已经知道了,原来之前燕儿一直都在暗地里监视着她。 她尴尬地点了点头:“回太后娘娘话,是的,这也是臣女跟父兄商量之后做的决定。” “哀家早就说过,这婚你们早就该退了!”太后轻拍着桃夭夭的手说道,“你放心,哀家会找你父亲详谈,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婚事!” “多谢太后娘娘!一切听凭家父的安排!” 桃夭夭牢记着桃灼的吩咐,始终顺着太后的意思,反正她知道,自家亲爹是不会坑她的。 “你这丫头,要早这么想,太后也不至于受这么一场大罪!” 德贵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桃夭夭看了一眼德贵妃看她的眼神,发现德贵妃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片阴翳与怨毒,反倒是充满了一片和煦。 可惜的是,她只注意了德贵妃的神情,却没有注意到傅紫苏。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德贵妃身后傅紫苏的脸色倏地白了一下。 太后“哈哈”笑了两声,将桃夭夭的双手握得更紧了些, “哀家倒不这么想,若是哀家不从鬼门关走上这么一遭,又怎么知道我们桃家竟然还有一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呢?” 桃夭夭眼角剧烈地抽了抽,慌忙摆了摆手:“太后娘娘,您误会了,我不是什么神医,不过是碰巧学过这么一招而已……” 太后笑得和蔼:“你这话,能骗得了哀家,可骗不了那几个太医!” 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几名太医,又说:“连太医院院使刘太医都对你称赞有加,可见你这丫头确实有两下子,他们说,若不是你的及时就职,哀家怕是真的就去见阎王了!” 刘太医桃夭夭认识,是她在宫宴上结识的刘锦的哥哥,医术很高超的一名太医,人也正直,当初还受了刘锦的示意帮过她。 她回头看了刘太医一眼,和善地对他笑了笑,然后才低头跟太后道歉:“太后娘娘恕罪!都是臣女口不择言惹您生气了!臣女甘愿受罚!” 太后笑着摆摆手:“哀家可不敢罚你,哀家可是还指着你给哀家调理身子多活几年呢! 若不是病上这一回,哀家差点都忘了你还是那个莫问莫谷主推荐的人呢!” 听到这话,桃夭夭的眉心又是“突”地一跳,偷偷给太后茶方里加莲子心的事,她怎么也差点忘了? 记得当时她还是洛云锡身边小书童的身份,是为了替洛云锡出气,所以才选了最苦的那味茶方。 她还追忆着往事,那边太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那茶方确实有效,哀家一直喝到现在,已经很少再有夜不能寐的时候了……对了!” 太后一边说,一边回头去找,似乎在找人。 当看到一旁久站不语的顾紫璃时,她便对顾紫璃招了招手: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沉默寡言的?你母亲这段时间不是也睡不踏实吗?让夭夭也给她开副方子!” 顾紫璃笑了笑,眼底却是浓浓的担忧: “多谢外祖母惦记,母亲她睡眠一向浅,之前用的也是桃姑娘的方子,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效,可是这段时日以来……” 顾紫璃没有继续说下去,桃夭夭敏感地觉察出了太后猛然间沉下来的脸。 她大胆地猜测了一下,长公主的心事,应该起源于玄幽王的安危吧? 之前是为了玄幽王的死而伤心,现在又因为玄幽王的欺骗而心存怨恨,能睡得着才怪。 想到这里,她慌忙打了个圆场:“既然那些方子不灵了,我就再换几个方子,顺便将太后娘娘的方子也换了,莲子心太苦了,用久了也不太好。” 顾紫璃善意地对着桃夭夭笑了笑,没有继续开口,倒是太后疑惑地又问: “对了,你这丫头今日怎么想起来进宫了?前两日你母亲不是还说你师父抱恙,你打算上山侍奉吗?” 顾紫璃眼神微闪,想了想之后才说:“回外祖母话,我是不放心母亲一个人进宫,所以才跟她一起的,等她状态好一些了我再离开。” “嗯,倒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后欣慰的笑了笑,将顾紫璃和桃夭夭的手握在了一起。 “你们两个年纪相仿,又都是哀家最疼爱的人,可巧性子还是一动一静的两个极端,哀家觉得你们两个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不是吗?” 桃夭夭调皮地对着顾紫璃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傅紫苏,然后又加了一句:“还有紫苏!” 太后错愕了片刻,在对上德贵妃的眼神示意之后,她便开心地掩着嘴巴笑了起来: “对!没错!还有紫苏这孩子! 看看人家紫苏,跟你们两个差不多大,都要当娘了,你们这两个丫头,可都得赶紧的了!” 傅紫苏脸上飞过两朵红霞,低眉浅笑的一瞬间,眼底已经隐藏了万般思绪。 而顾紫璃则眼神微闪地扭过了头,同样掩去了心底的情绪。 她们三个人当中,只有桃夭夭没心没肺地笑着,全然没将太后的话放在心里。 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十五六岁就要成亲的现实,可是十五六岁就当娘,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寝殿里的气氛才刚刚轻松下来,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听声音是从大殿那边传来的,只是距离太远有些听不清。 太后皱了皱眉头,对着燕儿挥了挥手:“燕儿,你过去看一眼,又怎么了?哀家怎么听着又像是皇上在发脾气了?” “是!”燕儿答应了一声就要抬步离开,一旁在床边坐着的顾紫璃却紧张地站了起来,将桃夭夭和太后都吓了一跳。 “紫璃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惊一乍的?这可不像你啊!” 太后笑着调侃,却看到顾紫璃忽然对着太后跪了下来。 “外祖母!一定是母亲惹舅父生气了!一定是母亲!紫璃求求您,您将母亲拦下吧!” 顾紫璃的话让寝殿里的众人都愣住了,太后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循声看了过去,便看到了缓步走进来的蓝琪。 蓝琪的身后,跟着的是桃灼和桃峥两兄弟。 “紫璃起来!我心意已决,皇上也已经默许了,你就别难为你外祖母了!” 蓝琪沉声对着顾紫璃开口,然后又看着桃夭夭说道: “你也在宫里住了不少日子了吧?早就想回家了是吗?桃灼和桃峥来接你回家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桃夭夭有些懵,她愣愣地看了桃灼一眼,桃灼则回给她一个温润的笑,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桃夭夭心中一喜,知道现在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便慌忙对着太后告辞。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蓝琪!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母后莫气,儿臣会跟您详说。”蓝琪在太后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德贵妃。 德贵妃慌忙笑着告辞,桃夭夭也满腹心事地跟在桃灼身后出了宫,上了等在宫外已久的定远侯府的马车。 从寿安宫到马车,桃夭夭已经偷偷地问了桃灼不下十遍,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桃灼却一句话都没说,就连桃峥想开口也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直到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桃夭夭终于失了耐心,她将自己随身的小包袱往座位上使劲一丢: “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句话不说我很害怕的!” 桃灼被桃夭夭气呼呼的神色逗笑了,他伸出手指刮了刮桃夭夭的鼻子: “才这么点儿事就如此沉不住气了?你让我如何放心去打仗?” “打……打仗?”桃夭夭揉了揉鼻子,瞬间坐得笔直:“哥,你要跟谁去打仗?”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直到桃夭夭想起来什么。 她心中一颤,盯小心翼翼地开口着桃灼的眼睛:“哥哥,你是要跟玄幽军打仗是不是?” 桃灼没有说话,桃峥则扭过了头,桃夭夭心里便明白了,她“啪”地一声使劲拍了一把窗户: “他们脑子都坏掉了是吗?明明可以避免的战事,为何非要打仗!是蓝景钰对吗?是他非要开战是不是?” 桃夭夭的声音有些大,拍窗户的力气也不小,桃峥慌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窗户扇,然后又紧张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 “姐,你别激动,其实也不是朝廷非要打仗…… 是天晟太子休书来跟九渊讲和,说只要玄幽退兵,天晟愿跟九渊结永世之好,可是…… 玄幽王却根本没有退兵的意思,大有跟天晟争个高下的意思。 天晟太子说,若是九渊朝廷再不出兵,等玄幽军攻占完天晟以后就会挥兵南下,以报玄幽王替身惨死狱中之仇……” “就因为玄幽王不退兵,所以皇上便联合天晟对玄幽出兵是吗?”桃夭夭被气笑了,她伸手指了指皇宫方向: “他知道哪轻哪重知道那是敌人哪是自己人吗?他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他知不知道这是在与虎谋皮?他是不是傻啊他……” 桃夭夭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被桃灼黑着脸捂住了嘴巴:“夭夭,收敛些,还没到定远侯府呢!” “唔!唔唔!——”桃夭夭抗拒地踢踏着脚,心里已经蓝泓骂了无数遍,直到桃灼看到她脸色渐红,怕闷到她才放了手。 桃灼原以为桃夭夭会还手,可是桃夭夭却看着他红了眼睛: “朝廷要打仗就去打好了,反正玄幽王也不是纸老虎,可是哥哥,朝里大将那么多,为何非要你去……” 看着桃夭夭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桃灼心中一软,他伸手擦去桃夭夭脸上的泪: “长公主自愿请求挂帅,皇上已经准许了,而且,还将龙虎军给了她,…… 阿峥在龙虎军,此去西北吉凶未卜,他还小,我不能让他去冒险……” “大哥!你拦不住我的!我也是龙虎军的一员,我不可能临阵脱逃的!”桃峥憋了好久,也忍了好久,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住口!谁告诉你这是临阵脱逃了!”桃灼厉声呵斥道, “龙虎军手里的铁枪和长矛只能是对准敌人的! 玄幽军不是敌人,现在还不是你尽忠报国的时候!” “那你呢!”桃峥也红了眼, “你不过是一介文臣,你为何非要出头! 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大哥!我求求你,你就为自己考虑一次吧! 你若再不抓紧,夏姐姐就真的嫁人了! 你忍心她奉旨嫁到太子府去,将来成为后宫佳丽三千当中的一个吗!你忍心让她郁郁寡欢地死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深宫吗!” 桃峥一口气说了很多,终是堵住了桃灼的嘴。 桃灼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化成了一声叹息。 “你们还小,还不懂……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们以为皇上为何会准了长公主的奏折?又为何独独点名了阿峥所在的龙虎军?” 桃夭夭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地低吼:“因为他想用长公主来对付玄幽王,想用阿峥来试探洛云锡!他生性多疑,终是信不过咱们定远侯府!”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假。 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牺牲,又何况区区一个定远侯府呢……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5章 最后的底线……身世…… 桃峥狠狠地“呸”了一口:“如此昏庸多疑又碌碌无为的君王,根本不值得忠臣良将效忠!” “阿峥!”桃灼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说的这句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其他人是如何想的我不管,但是定远侯府的人竭忠尽智,做不出以下犯上之事!” 生平第一次,桃峥并没有听桃灼的话,他红着脸梗了梗脖子: “竭忠尽智他配吗!这么些年来他是如何宠信奸臣,陷害忠臣良将的你不知道吗? 南方大水,北方旱灾,稍微偏僻一点的城镇便是强盗横行,更别说那些天高皇帝,远占山为王的土匪了! 整个天下已经民不聊生,老百姓苦不堪言,他又是如何作为的? 作为一国之君,他只关心自己的皇位,殊不知他看到的眼前的这一片虚假的盛世不过是昙花一现! 你口口声声要效忠的九渊,早就不是当年的九渊了!” 桃峥的话让桃夭夭微愣,她第一次感觉这个比自己高上一头的大男孩忽然间长大了。 她偷偷抬头看了桃灼一眼,本以为桃灼会生气,可是桃灼却轻笑了一声:“什么叫当年的九渊?你才多大?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原本正慷慨激昂的桃峥被桃灼的这一笑给笑懵了,他原本都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了。 再三确认自家大哥并不是想揍人之后,他才喏喏地往桃夭夭身边缩了缩,声音也弱了许多: “没有谁告诉我!我有眼睛有耳朵,自然会自己看自己听,我也有自己的思想,会自己判断! 而且,世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知道忠义二字如何写,却也不会像你这样愚忠!” 桃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对着桃峥抬了抬胳膊,将桃峥吓得身子一抖,“嗷”地一声嚎叫之后,他拉住桃夭夭的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桃夭夭黑了黑脸,一把拎住了桃峥的后衣领将他拎了出来:“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伸出脑袋来让哥哥揉揉!” “你们两个,都坐过来。”桃灼对着桃夭夭和桃峥张开了双臂。 桃峥不确定地跟桃夭夭对视了一眼,二人及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坐在了桃灼的两旁。 桃灼伸出胳膊,将桃夭夭和桃峥同时揽了过来,说出口的话满是欣慰: “阿峥也已经长大了,定远侯府交给你,我也更放心了!…… 你要好好好爱护你阿姐,好好守着定远侯府…… 但是哥要告诉你,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不对,哥并不是愚忠,哥哥最后的底线,是你们,是我的家人……” 桃灼的声音缓缓地在马车当中回荡着,桃夭夭乖巧地靠在桃灼的臂弯里,享受着他们兄妹几人难得的安宁。 几人一路无话回了定远侯府,刚刚跳下马车,就有小厮小跑着上前过来找桃峥,说是阿黄闹别扭不吃食了,桃峥便匆匆赶去了后院。 剩下桃灼和桃夭夭二人的时候,桃灼便挥退了身边的下人,然后伸手指了指一条青石板小路示意桃夭夭跟过来。 桃夭夭知道桃灼有话要跟自己说,便一声没吭地跟了上去。 本以为桃灼会嘱咐自己一些事情,可是直到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又汇入了主路,桃灼都没有开口,桃夭夭终于憋不住了,问出了那个她憋了一路的问题。 她紧走了两步跟上了桃灼的脚步:“哥哥,我有话问你!” 桃灼挑了挑眉梢:“憋了这么久,终于舍得问出口了?” 桃夭夭脸一黑:“所以,你是想等着我问话,才特意选了这一条僻静小路的。” “你以为呢?”桃灼轻笑出声。 “哥哥!——”桃夭夭娇嗔地跺了跺脚,引来桃灼好一阵笑声。 “我大概猜出你要问的事情是什么了。”笑过之后,桃灼伸手指了指路旁铺着软毡布的石凳。 桃夭夭在石凳上坐下,先四处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开口:“哥哥,你事先真的知道那个玄幽王是假的了?” 桃灼点点头:“是云锡告诉我的。” 桃夭夭恍然大悟地白了桃灼一眼:“怪不得你对玄幽王的死那么漠不关心,还跟爹一起阻止我去玄幽王府吊唁…… 我早就怀疑洛云锡临走之前来找你的那一趟了,我听世安苑的小厮说,你们两个人关在房里半天嘀嘀咕咕的……” 桃夭夭正色看着桃灼:“哥哥,你早知道洛云锡的计划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 “谋反”两个字太过沉重,桃夭夭终是没有说出口。 桃灼摇了摇头:“玄幽王的替身是云锡用的破敌之计,他信得过我肯告诉我,我自然要帮他守住这个秘密,不过……” 他话音一顿,深深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又说: “那天他说,我跟他再见之时,或许就会是兵戎相见之时…… 我当时还笑他多虑了,没想到,他竟然早就摸清了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一定会派桃家人去冲锋陷阵…… 但是夭夭你要记住,我和长公主此去玄幽,能不兵戎相见,自然不会兵戎相见,那两个字,永远都不要从你口中说出来。” 桃夭夭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哥,他或许也是逼不得已……他跟我说过,我也答应过他,会相信他的……” “这就好!”桃灼松了一口气,又说: “前线的战事会吸引过去皇上大半的精力,再加上新君登基一事,所以定远侯府短时期内还是安全的,我从府里给你挑选了两个伶俐的丫头交给你调教,但是你要记住,她们两人是隐在暗处的。 你时刻留意前线的战事,若是……若是听到任何一丝对定远侯府不利的事情,你就让那两个丫头装扮成你和洛冰的模样。 而你,就要赶紧从定远侯府脱身,出城之后一路向西,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以你的功夫,还没有人能拦得下你……” “哥哥停一下!”桃夭夭开口打断了桃灼的话,“什么叫做对定远侯府不利的消息?你跟洛云锡,你们两个,真的要兵戎相见吗?” 桃灼无奈地笑了笑:“就算我们两个不动手,玄幽军和龙虎军也总要分出一个胜负来的。 其实我更希望玄幽军和龙虎军联合起来,一举攻破天晟的国都,只是皇上是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他已经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他的监视之下,他自然希望我大败玄幽军。” “所以,你们一定得分出个你死我活是吗?这个昏君!真是¥……”桃夭夭忍不住叉腰爆了粗口。 看着泼妇一般的桃夭夭,桃灼抽了抽眼角,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终是没有忍心开口斥责。 桃夭夭发泄完也累了,她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找洛冰有些话要问。” 桃灼也站起身来:“去吧,与其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去洛冰那里找找答案。” “嗯!”桃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玉笙居走去。 见到桃夭夭进门,洛冰便自觉地跪在了地上:“对不起小姐,宫里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世子他……” “起来再说!”桃夭夭一把洛冰拉了起来,径直绕过屏风去了卧房。 她将包袱丢在床上,又随手掏出荷包里的红菱丢进了它平日里爱呆的竹篓里,之后才坐在床边褪掉了鞋子。 还是家里舒服啊! 她情不自禁地喟叹了一声。 洛冰跟了进来,洗了一条帕子递给了桃夭夭: “小姐,洛飞的事情,确实是我们瞒了您,您生气是应该的,是打还是骂,您动手吧!” 桃夭夭接过帕子抹了一把脸,然后没好气地白了洛冰一眼:“瞒都已经瞒了,我打你一顿又能如何?还不赶紧的将功赎罪跟我说说?” 见桃夭夭似乎并未生气,洛冰便松了一口气,她将帕子洗净晾好,然后又给桃夭夭倒了一杯茶。 “故事有些长,小姐还得耐心些听…… 洛飞是我的同门师兄,我和他一起拜在天眼道长的大徒弟门下学艺。 而世子是天眼道长的关门弟子,所以若是从师门论起,我和洛飞还应该叫世子一声师叔。”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示意洛冰继续说下去。 洛冰点点头,又说:“之所以我和洛飞都姓洛,其实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身世……” “身世?”桃夭夭顿时来了兴趣。 “没错,身世!因为我们两个被世子和天眼道长捡回山上的时候,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天眼道长见世子和我们年纪相仿,便征得玄幽王的同意之后给我们改了姓氏,让我们跟随世子左右,不过……” 洛冰苦笑了一声:“后来我才知道,我确实是个孤儿不假,而洛飞的亲生父亲,却还活在这世上。” 桃夭夭张了张口,小心地开口:“那他母亲……” “他的母亲是九渊人,原本生活在九渊与天晟交界的一个祥和的镇子里。 后来的某一天,天晟的国主微服到了九渊境内查探,对洛飞的母亲一见钟情,便用了些手段得到了她,并许诺会给她荣华富贵……” “后来呢?” 桃夭夭沉声开口,九渊的民女和天晟的国主,注定是一个没有未来的悲剧。 洛冰轻叹了一口气:“后来,洛飞的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自知瞒不过乡亲,却又左等右等一直等不来那个给她承诺的天晟皇,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镇子上找人写了一封信,给天晟皇留下的联络地址寄了过去。 然后孤身一人上山,在山上躲了九个月,又历尽艰辛生下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就是洛飞。” 桃夭夭没有开口,只是穿好鞋子走到桌边,将洛冰刚才倒的那杯水递给了洛冰。 洛冰低声道谢,又继续说道:“再后来,她在下山采买的路上听到山下传来了兵马喊杀声,还隐隐听到有人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到处捉拿刚刚满月的婴孩。 她惊慌失措地捂着嘴巴躲了起来,等兵马进入镇子之后便立刻上山抱着洛飞仓皇逃命……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爱上的竟然是天晟的国主。 看着面目全非的镇子,还有那些失去婴孩的无辜乡亲,她的心里充满了狠意与自责,几次三番想以死赎罪,却又在看到嗷嗷待哺的洛飞之时软了心肠……” “后来呢?”桃夭夭又问,“这些事情,都是洛飞告诉你的吗?” 洛冰摇摇头:“是天眼道长告诉我们的…… 天眼道长发现洛飞他们母子的时候,洛飞才不过五岁,他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了。 她原本还想隐瞒洛飞的身世,怕洛飞会受到世人的唾骂,可是洛飞脖子里挂着的那块天晟皇留下的玉佩,还有他脸上的那个胎记却被天眼道长一眼识破了。” “洛飞脸上的那个圆形烙印,竟然是胎记吗?”桃夭夭惊讶地问道,她还以为是后来印上去的。 “是胎记。”洛冰点点头,“而且,还是天晟皇族的标志! 天晟的护国教是圆月教,所以天晟的皇族便像是受了什么诅咒一般,只要是皇室里出生的孩子,不论男女,身上都有一块圆形印记,只不过洛飞的是长在了脸上而已。” “原来如此……”桃夭夭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洛飞的身世竟然这么可怜。” 洛冰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他不仅身世可怜,还从小在他母亲的恨意下长大。 他的母亲时常打骂他,骂他是叛徒,是耻辱,骂完之后又会抱着他哭,他凉薄的性子,该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再后来,天眼道长就将他带上山去了是吗?那蓝景钰所说的,洛飞在天晟的势力又是怎么回事?”桃夭夭又问。 “洛飞哪有什么天晟的势力?那不过是世子早些年埋下的棋子罢了。” 洛冰冷笑了一声说道,“洛飞从来没想过要回天晟,他对天晟只有恨…… 或许是他脸上的胎记不小心被天晟的某些人看到,所以才流传出了洛飞和世子勾结,二人意图霍乱九渊和天晟的江山这些荒唐的说法,真是可笑至极!”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6章 青衣巷旧时事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洛飞的身世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天晟那边必定会将洛飞视为眼中钉,尤其是呼延齐一党,一定会将他处之而后快,而九渊这里……” 洛冰神情一黯,眼中划过一丝疼惜:“天晟国主的私生子,在九渊,更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看着洛冰的神色,桃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所以,现在是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待会回去收拾收拾,这几天就准备出发吧!” 洛冰一愣,舌头打了一下结:“小……小姐,出发去哪里?” “去找洛飞啊!”桃夭夭笑着揽住了洛冰的肩膀,“他不是你师兄吗?现在他有难了,你不得去安慰安慰他啊?” 洛冰慌忙摆手:“不!不行小姐!我……” “你什么你?这是命令!”桃夭夭板着脸打断了洛冰的话,“哥哥又给我找了两个丫头,你抽时间跟她们两人交接一下。” “小姐,您是不是因为我是世子派到您身边的,所以才生气了想要赶走我?”洛冰有些急了。 桃夭夭有些头大地抚了抚额头:“你好歹也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迁怒的人吗?你又没犯错,我为何要生你气?” “可是……世子他都跟您说了一别两宽了……”洛冰心虚地低下了头。 桃夭夭的脸黑了黑:“这你都知道了?合着我被退婚一事,除了我这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之外,你们全都知道了?” 洛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桃夭夭咬牙切齿地“哼哼”了两声:“这笔账,我会亲自跟他算清楚的! 我让你离开,一来是为了让你去陪陪洛飞,二来,你还能帮我盯着点洛云锡,别让他真伤了我哥! 你告诉他,他若是真伤了我哥,我可饶不了他!新账旧账我会跟他一起算!” 洛冰身子抖了几抖,还想再劝说几句,却被桃夭夭推着赶出了房间。 “洛飞性子冷,你得主动点儿啊!我放你假了,你不把洛飞拿下就别回来了!” 洛冰被桃夭夭几句话说得羞红了脸,她转身看着桃夭夭,眼底已是泪花闪烁:“小姐,谢谢您!” 桃夭夭对着洛冰摆了摆手,一把关上了房门。 “小姐,您先开开门,我还没服侍您沐浴更衣呢!”洛冰的敲门声又在门外响起。 “不用了,我累了,先睡一觉再说,晚饭时候叫我,我要吃好吃的!”桃夭夭成大字型躺在了床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啊! 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又伸手将睡得迷迷糊糊的红菱从竹篓里抓了过来。 她将红菱放在自己的枕头上,然后用手轻轻戳了戳红菱的脑袋。 “红菱,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红菱歪着脑袋看了桃夭夭一眼,然后便在枕头上缩成了一团,似乎没打算理她。 “你说洛云锡这家伙究竟是几个意思?我有这么差劲吗?” 见红菱的兴致不高,桃夭夭便伸出手指捻了捻它的尾巴尖。 红菱抬头瞥了她一眼,眼底是赤裸裸的鄙视。 “我跟你说话呢红菱!”见红菱一直对她爱答不理,桃夭夭顿时来了气。 她捏着红菱的脑袋将它放在了自己手心里,然后随手拿了个枕头当腰靠,懒洋洋地倚在了床头上。 “他这个家伙,一定是怕连累我,怕连累我们定远侯府……” 桃夭夭又开始把玩红菱的尾巴,这一次,红菱终于昂起脑袋对她吐了吐蛇信子。 “你也认为是这样的对吗?”见红菱终于回应她了,桃夭夭更来了兴致,她掀开左手衣袖,将红菱缠在了自己纤细的手腕上。 跟在她身边这么些时日,红菱的身子长了不少,缠在她手腕上足足比之前多出了半圈,身体的颜色也深了不少。 “虽然他是为我好,可是……可是我也还是要面子的啊! 这眼瞅着婚期都要到了,他却忽然给我来一个一别两宽各自珍重?他怎么不上天啊他! 他大败天晟就了不起了吗他?有本事……有本事他就憋在玄幽一辈子也别来见我!” 桃夭夭气呼呼地对着手腕上的红菱吐槽,而红菱也难得配合着她晃了晃尾巴。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呆在紫云城啊!”桃夭夭又开始了絮絮叨叨, “哥哥去打仗,我也不放心啊,我是不是得去看看他?是不是得去给洛云锡一些教训? 竟然敢跟本小姐提分手!本小姐当年甩过的帅哥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 哎红菱你别睡啊!” 看着昏昏欲睡耷拉着脑袋的红菱,桃夭夭黑了黑脸。 红菱慵懒地晃了晃小细尾巴,眼底划过一丝轻蔑,竟然从桃夭夭手腕上游了下来,又重新游回了自己睡觉的竹篓。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桃夭夭捂着胸口哀嚎,“你这个小叛徒!阿黄背叛我,连你也胳膊肘往外拐! 你就只能听我说他的好话是不是?你搞搞清楚好不好,我才是你的主人!” 桃夭夭咬牙切齿地低吼,可是红菱却缩成一团睡起了觉,桃夭夭讨了个没趣,又觉得跟个小家伙置气实在是有些好笑,便自嘲地拍了拍脑袋,然后伸了个懒腰躺在了床上。 连衣裳也没脱,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天傍黑。 天傍黑的时候,桃夭夭自己醒了过来,是被饿醒的。 她伸了个懒腰,起床收拾好了自己,忽然想起自己回来之后还没去过世安苑,便打算去世安苑蹭顿饭吃。 刚拉开房门,她就遇上了端着托盘走来的洛冰,洛冰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的侍女。 “小姐您醒了?菜都已经热过一遍了呢,都是您爱吃的菜。” 洛冰笑着对桃夭夭开口,然后跟她介绍身后的那两名侍女。 “这是珠儿和碧儿,今晚的菜就是她们掌勺的,您尝尝?” “哥哥的效率还真是高,才刚跟我提了那么一句,这么快就把人送来了。” 桃夭夭笑着对那两名侍女招了招手,待她们走上前来,她才惊讶地发现这两名侍女的身高和身形都像极了她。 “哥哥果然是用心良苦……”桃夭夭心下一阵感动。 两名侍女各自报了名字,又跟桃夭夭分别见了礼,桃夭夭简单嘱咐了几句,便跟洛冰说了要过去世安苑的打算。 “这个时辰爹应该也没用饭呢,将饭菜端到世安苑去吧,我回来之后还没跟爹请安呢。” “小姐,侯爷不在府上,一个多时辰之前接了一封信出去了。”洛冰说道。 “那我就去浅云阁陪哥哥吃!”桃夭夭又指了另外一个方向。 “这个……恐怕还是不行……”洛冰抿着嘴笑道, “您午睡的这段时间,大公子去了长公主府,刚刚才回来不久,太尉府的夏姑娘就来了,约了大公子出门了。” “所以,爹和哥哥都不在府上了?”桃夭夭苦笑了两声,“那阿峥呢?那小子总该在家吧?” 洛冰笑着点点头:“三公子倒是在府上,不过,他忙着给阿黄洗澡呢,听说待会还约了龙虎军中的好友给他们践行,所以……” “所以我现在就成了孤家寡人了是吗?”桃夭夭黑了黑脸,伸手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之后,她又转身进了屋:“不管他们了,我先填饱肚子!” …… 夜幕降临。 紫云城城西的繁华街道上,并排走着一男一女。 男子一表人才温润如玉,女子如花似玉娇俏可人。 “桃哥哥,我累了,你带我去吃饭好不好?”夏锦汐摸着瘪瘪的肚皮,可怜兮兮地停在了路上。 桃灼也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走了这么久都不出声,我还以为你不会饿呢。” 夏锦汐吐了吐舌头,认真地看着桃灼道:“要是能和桃哥哥一起一直这么走下去,我就算一辈子不吃不喝也心甘情愿!” 桃灼眼神微闪,慌乱地扭过了头:“又说傻话了……天色不早了,赶紧选一家你爱吃的吧,吃完我送你回家,夏大人该担心了。” “我爹和哥哥都被皇上招进宫了,说了今晚上不用等他们了。 管家知道我去了定远侯府,也放心得很。 没有人会担心我的,不像她们,都有娘在家里惦记着,我就想多陪陪你而已……” 夏锦汐的声音沉了下来,眼圈也红了起来。 她口中的她们,指的是她的那些闺中好友们,她们都有母亲,而她,却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桃灼心中一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就多陪你一会儿。” 夏锦汐顿时破涕为笑,她看了一眼街道上逐渐亮起来的各色灯笼,忽然猛地靠近了桃灼,然后伸手挽进了桃灼的臂弯。 桃灼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就要躲开,却被夏锦汐紧紧地圈住了。 “桃哥哥,我见过夭夭也是这样挽着你胳膊的……而且,我小的时候,你还经常抱我呢……” 她的声音哀怨而又软糯,桃灼尝试了许久,终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没有将胳膊抽回来。 “桃哥哥,你还记得青衣巷吗?”靠在桃灼身边的时候,夏锦汐开心得像个孩子。 “嗯,记得。”桃灼点点头,“那是你第一次闯大祸的地方。” 夏锦汐吐了吐舌头:“是那个无赖耍酒疯先动的手,我不过是自主防卫罢了,谁让他那么不经打!连个女娃娃都打不过!” 桃灼轻笑了一声摇头:“一个是烂醉如泥的莽夫,一个是武将出身的大小姐,又气势汹汹手持利器,谁输谁赢还用说吗? 他是先皇后的人,你却二话不说砍了他的胳膊,要不是夏大人手里正好握住那人的几项罪证,你怕是真要吃些苦头了!” “活该!谁让他先招惹我的!不是还有桃哥哥你为我善后嘛!” 夏锦汐笑着抬头,正好看到桃灼白皙英俊的侧脸,她的心没来由地忽地跳快了几下。 她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腰间的那个纸包,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才缓过神来。 “怎么忽然提到青衣巷了?”桃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夏锦汐慌忙回神。 她“哦”了一声:“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那时候特别威风,觉得这青衣巷特别符合我的气质,所以我就把它给买下来了。” “你买下了青衣巷?”桃灼微微皱了皱眉头, “夏大人知道这件事吗?青衣巷可是傅家的产业,就算先皇后不在了,定国侯府也还在,怎么可能被你买走?” 夏锦汐撇撇嘴:“所谓墙倒众人推,定国公不在了,国公府又被降了爵,那傅云泽不过是个福窝里长大的花花公子,哪里懂得持家? 这青衣巷都挂出来好几天了,我是光明正大托管家买的,官府文书都在我房里放着呢!” 桃灼轻笑着叹了一口气:“许是夏大人知道你这些天憋坏了,懒得理你了。” 夏锦汐委屈地低下头:“桃哥哥,我只是想跟你好好吃顿饭而已…… 我只换了青衣巷的掌柜的,后厨和跑堂的都没换,我是想着,你喜欢喝他们那儿的花雕酒……”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不过……今天估计得是你请我了,夏老板!” 桃灼好听的戏谑声在头顶响起,夏锦汐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又并肩转过一条街,终于停在了一家名为“青衣巷”的酒楼跟前。 “我嫌之前的招牌不好看,特意找人换了这块新招牌,桃哥哥你看好不好看?” 夏锦汐邀功似的指了指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你仔细看看那三个字,熟不熟悉?好不好看?” 看着那几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字,桃灼眉心忽地一抽:“这字是……” 他不记得自己给这丫头写过招牌啊…… “这是我从你写给我的那些字帖里拼凑出来又剪下来的!”夏锦汐得意洋洋地笑道。 桃灼心中一酸,声音顿时暗哑下来:“那都是什么时候的字帖了?怎么还留着?” “当然要留着了!那可是桃哥哥手把手教我练的字,我恨不得全部都裱起来呢!”夏锦汐扯着桃灼的袖子不丢手: “我不管,我的字帖里少了三个字,你得赔给我!” “好,我赔给你……”桃灼心中一酸,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强忍住将夏锦汐拥入怀中的冲动:“不是饿了吗?赶紧进去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7章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这可是你说的,咱俩拉钩,不许骗人!” 得到桃灼同意的夏锦汐兴奋地一蹦三尺高,她放开桃灼的胳膊,拉起了桃灼温热的大手,然后用自己的小指尖勾出了桃灼的小拇指。 一大一小两只小拇指勾在了一起,夏锦汐笑得像个孩子,让桃灼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些个春日,想起了他们年少时候那些开心的笑…… 看着看着,他也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桃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夏锦汐一脸花痴模样看着桃灼,然后又在桃灼变脸之前迅速地跳了开去,迈着轻快的步子踏进了青衣巷的店门。 “李掌柜,你让人按着我写给你的那张菜单上菜,送到后院青衣小筑来。” 桃灼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夏锦汐正趴在柜台上跟一个五十多岁的掌柜说着话,那个掌柜的见到他进门,还客气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桃哥哥,咱们去后院吧!”夏锦汐兴冲冲跑来,一把挽上了桃灼的胳膊朝后院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桃灼,笑得眉眼弯弯,发梢有些微乱。 桃灼下意识地抬手,想替她抚平那一缕乱发,却又在抬到半空的时候放了下去。 “你一向喜欢热闹,二楼不是有雅间吗?怎么想起去那幽静的后院了?” “跟与桃哥哥单独相处比起来,热闹又算得了什么?” 夏锦汐对自己的心思没有丝毫掩饰,她低垂着脑袋小声开口:“我只是想跟桃哥哥安安静静吃顿饭而已……” “后院就后院,我又没有怪你。”桃灼轻笑了一声,声音无奈,却又带着些连他都未曾觉察的宠溺。 在青衣小筑的院门外,夏锦汐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看着桃灼的时候,眼底是两片璀璨的星光。 “桃哥哥,青衣小筑是我让人特意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让后厨做的菜也都是你最爱吃的,今晚我要桃哥哥推掉身边所有的事情,将你的人,还有你的时间,全部都留给我好不好?” 桃灼定定地看着夏锦汐,眼底同样波光璀璨,比夏锦汐的更深,也更暗。 “你不说话我就当成你默认了!” 像是怕桃灼会拒绝似的,夏锦汐慌忙拉着桃灼就往里走,直到她点燃了桌上的灯笼,又将桃灼拉坐在桌边坐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桃哥哥,你想什么呢?”见桃灼的眼神似乎有些游离,她便伸手在桃灼面前晃了晃, “咱们说好的,今晚上你哪儿也不许去,只许陪我一个人,不要去想西北的战事,不要去想朝堂的琐事,也不要去想定远侯府,只许……” 夏锦汐俏脸一红,微微低下了头,声音也轻若蚊蝇:“只许想我一个人,好不好?” 她的话落下许久,迟迟都听不到桃灼的回音,就在她以为桃灼不会开口之时,桌子对面忽然传来了桃灼暗哑温润的声音:“好。” 夏锦汐大喜,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桃灼含笑的脸,衬着桌上灯笼的亮光,他那张如玉的脸好看得不太真实。 “这……应该不是梦吧……”夏锦汐自言自语地揉了揉眼睛,又伸手偷偷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直到掐得眼泪汪汪才破涕为笑。 “屋里太暗了,我都快看不清楚桃哥哥了……” 夏锦汐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她从桌上拿起火折子:“我去把其他的灯笼都点上!” “锦汐!”桃灼忽然叫住了她,“我去吧。” 夏锦汐愣神的功夫,桃灼已经从她手里拿走了火折子。 片刻功夫,他就将房间里所有的灯笼都点燃了。 橙黄的灯光将整个房间照得暖烘烘的,连带着夏锦汐的心也暖烘烘的。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桃灼上前打开了房门。 进来的是两个端着托盘的伙计,托盘上盛满了各式菜肴。 那二人极有礼貌地放下酒菜就出了门,还贴心地关紧了房门。 “桃哥哥,过来坐啊!”夏锦汐拍开了一坛酒,挥着手招呼桃灼过来坐。 桃灼应声在夏锦汐的对面坐下,抬手按住了夏锦汐白嫩的手背。 夏锦汐疑惑地抬起头来:“怎么了桃哥哥?” “女孩子家,喝什么酒?”桃灼将桌上的两坛酒都拎到了自己这边。 “你后日就要出发了,我想为你践行。”夏锦汐眼巴巴地看着被桃灼拎走的那坛属于她的酒。 若是桃哥哥不让她喝酒,那她今晚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你若是非要喝,我就去前头给你取一壶果子酒去。” 见夏锦汐情绪不高,桃灼便放软了语气:“锦汐,我跟你说过的,女孩子绝对不能在外头饮酒,更不能跟陌生男子一起饮酒……” “可是,这是我自己买的酒楼,不算是外头,而且,桃哥哥也不是陌生男子啊。”夏锦汐小声地嘀咕道。 “那也不行!”桃灼的脸黑了黑,张了张口想要说教,却又在看到夏锦汐可怜兮兮的小脸之后轻叹了一口气。 “在这里等我一会。”桃灼说着站起身来,没待夏锦汐开口询问就出了门。 夏锦汐以为是自己将桃灼气走了,她在房里踱了一会儿,又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几句,正着急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了桃灼的脚步声。 “桃哥哥!你去哪儿了?”夏锦汐朝着桃灼迎了上去,瞬间就破涕为笑。 桃灼的手上,正托着一壶果子酒,另外一只手上,端着的是一盘精致的点心。 “我找李掌柜拿了一壶果子酒,又请跑堂的伙计去隔壁买了你爱吃的点心,过来坐吧。” 夏锦汐看着桃灼的笑脸,好半天都没想起来去接一接桃灼手里的盘子,直到桃灼将盘子放在桌上又招呼她过来,她才猛然回过了神。 她几个大步到了桌边坐下,抢着给桃灼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才给自己杯中倒了一杯果子酒。 “桃哥哥,我敬你一杯,祝你西行一切顺利…… 打了胜仗也好,吃了败仗也罢,请你千万要保重! 就算是为了定远侯府,你也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回来!” 夏锦汐端着酒杯跟桃灼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我祝桃哥哥的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会跟你的家人一起等你回来,一直等一直等……” 第二杯酒喝得有些急,呛得夏锦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便红了眼。 “慢些喝,别呛到……”桃灼站起身来到了夏锦汐身边,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夏锦汐的后背。 “夏大人公务繁忙,夏兄又有家室,你一定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别让他们担心……” “那你呢?”夏锦汐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壮着胆子拉住了桃灼的手:“桃哥哥,你会担心我吗?” 桃灼的身子微微一僵,猛然撤回了自己的手,声音也有些暗哑:“锦汐,你醉了,先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去。” 他抬步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一旁的碟子开始给夏锦汐布菜。 “我没醉!”夏锦汐痛哭出声,“桃哥哥,到底我要如何做你才能明白我的心! 我从来都不想当你眼里的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我长大了,不再是你身后那个不懂事的女娃娃了! 姐姐已经去了那么些年了,你真的就不能试着完成姐姐的托付,不能试着接受我吗!” 夏锦汐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了这么一番话,她抬起衣袖使劲抹了一把眼泪: “我已经偷听到我爹和哥哥的谈话了,德贵妃已经旁敲侧击地跟爹爹提过了,你若是不接受我,我就跟爹爹说,说要嫁到太子府去!” 桃灼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他皱了皱眉头:“锦汐,别胡闹,太子府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还有许多其他的选择。” “没有了……”夏锦汐哭着摇摇头, “既然不能嫁给我最想嫁的人,那我嫁谁都无所谓了…… 既然嫁给太子能给爹爹和哥哥谋一个更好的未来,我为何不嫁?” “不行!”桃灼“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声音也沉了下来:“夏大人不会同意的!” “他是我爹!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同意!”夏锦汐抹去脸上的泪,她看了一眼桃灼面前的酒,忽然站起身来到了桃灼的身边。 “桃哥哥,你不是不喜欢我来找你吗?你放心,过了今晚,我绝对不会再缠着你……” 她伸手拎起了桃灼面前的酒坛子,又伸手拿过来桃灼喝酒的那个酒杯。 “这第三杯酒,我就祝你得偿所愿…… 过了今晚,你和我两个人,便再无任何瓜葛,从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夏锦汐的手指微动,轻轻在酒杯上方弹了那么两三下。 虽然只有那么两三下,却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端着酒杯的手也不受控制地轻轻抖了抖。 好在桃灼一直冷着脸看着正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怎么?桃哥哥不想喝这第三杯酒吗?”夏锦汐将手里的酒杯朝着桃灼跟前又送了送。 桃灼终于转过头来,他静静地看着夏锦汐:“锦汐,你就算怨我,也不要赌气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只要你不点头,德贵妃是不会强迫你们夏家的!” “桃哥哥想多了,我并没有开玩笑,更没有赌气,我是认真的。” 夏锦汐忽然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桃哥哥喝完这杯酒,咱们就各走各的吧!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没必要非得听你的话!” “你——”桃灼的脸色一沉到底,他一把端起夏锦汐伸到面前的酒杯,带着怒意一口气喝干。 他“当”地一声放下酒杯,又抬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又是一杯酒灌下去,他似乎还不解气,索性弃了酒杯,直接拎着坛子狂饮了一番。 夏锦汐目瞪口呆地看着桃灼大口灌着酒,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没顺道在坛子里也下些药了。 她偷偷地看了桃灼一眼,桃灼身子依旧坐得笔直,只是脸色较刚才相比红了些,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被自己气的。 “桃哥哥,你……还好吗?”夏锦汐小声地开口。 “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桃灼回头看了夏锦汐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看着桃灼那双清明的眼睛,夏锦汐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竟然忘了追问桃灼要说的是何事了。 难不成是这蒙汗药失灵了? 要么就是剂量下小了? 她一边盯着桃灼的脸色细细打量,一边摸着桌子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锦汐,我……” 桃灼刚说了几个字,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 他皱了皱眉头,刚想抬手捏捏眼角,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乏力。 “桃哥哥……桃哥哥?” 看着桃灼摇摇晃晃的身子,夏锦汐慌忙走向前去将桃灼的身子揽住了。 “桃哥哥,你想说什么?”夏锦汐抱着桃灼的身子,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桃灼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锦汐快走,酒里有……有……” 话没说完,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8章 双向奔赴的爱情 看着胳膊上枕着的桃灼的侧脸,夏锦汐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桃灼的脸。 她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桃灼的俊脸,从眉心到眉尾,从鼻根到鼻尖,最后停在了桃灼那两片柔软温热的薄唇上。 “桃哥哥,对不起……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个法子了……你就让我自私这一次吧!我保证,绝对不会连累你……” 夏锦汐弯下腰去,将桃灼的搭在了自己纤细的肩膀上,吃力地扶着他朝卧房走去。 一步,两步…… 她终于艰难地挪到了床边。 “桃哥哥,你看起来这么瘦,怎么这么重!”夏锦汐一边气喘吁吁地嘀咕,一边连扛带拖地将桃灼丢在了床上。 她小心地抚了抚胸口,这才想起来去插门栓。 她将门栓插了个结结实实,又拖过一张桌子挡在了门后,然后又吹熄了外间所有的灯。 静静地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又双手合十地定了定神,夏锦汐才弯下腰褪去了桃灼的靴子。 她将桃灼的靴子和自己的绣鞋整整齐齐地并排摆放在床边,然后又伸手扯过锦被盖在了桃灼的身上,她自己则坐在床的内侧拖着腮帮子看起了桃灼的睡颜。 看着看着,夏锦汐的俏脸便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桃哥哥长得真好看!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暗自皱了皱眉头。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这还没开始呢她就脸红了,若是待会…… 想到那些被她偷藏起来的画本子上这样那样的图片,她的脸红得像桌上那对燃烧的红烛。 夏锦汐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行!反正她已经骑虎难下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她早就修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可以让她无惧那些流言蜚语…… 她夏锦汐这辈子后悔的事情有很多,唯独爱上桃哥哥这一件,是她这辈子,甚至是下下辈子都不会后悔的事! 就算明知桃哥哥心里没有她,她也不后悔! 她不会让桃哥哥为难,她早就算好了时辰,她会在桃哥哥醒来之前离开,她只需在外头躲上一天,等到后日桃哥哥奉旨离京之后她再回家。 爹爹为了她,自打娘过世之后就没有再娶,从小到大,她闯过无数祸,爹爹为她操碎了心,她已经决定了,这辈子不嫁人了,就留在爹爹身边侍奉他。 反正她把身子给了桃哥哥,爹爹也不会再将她许给别人了,反正她已经不孝了那么多次,爹爹就算惩罚她,也从未舍得下过重手,这一次,爹爹只要不打死她,她就赖死在夏府不走了! 夏锦汐在心里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她咬了咬嘴唇,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之后,终于颤抖着双手轻轻掀开了盖在桃灼身上的锦被。 她小心翼翼地往桃灼身边靠了靠,哆哆嗦嗦地将手伸到了桃灼的衣襟处。 就那几根带子,还有那仅有的几颗扣子,她竟然足足解了半刻钟,胳膊也酸了,腿也麻了,还出了一身汗。 看着衣衫遮盖之下桃灼若隐若现的白皙胸膛,夏锦汐“呀”了一声,猛地捂住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就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她捂着胸口呆愣了半天,忽然想起不能冻着桃灼,便咬咬牙,眯缝着眼睛开始继续她的脱衣大计。 努力了半天,她终于将桃灼的外衫从他身下扯了出来,她将衫子草草地叠了放在床尾,又继续脱下一件衣裳,直到桃灼身上仅剩一件纯白的中衣,她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夏锦汐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猛地扯了一把被子将桃灼盖住。 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燃着的红烛,她便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扯帷幔,另外一只手则抱着桃灼的衣服放在了床尾。 就在她放下衣裳的一瞬间,她忽然听到“啪嗒”一声轻响,一样东西从桃灼的里衣里滑落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夏锦汐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慌忙弯腰去捡,当她就着烛光将地上的那样东西捡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明显有了些年份的旧荷包,式样早已过时,绣线的颜色也被洗得褪了色,。 荷包的左下角绣着一个“桃”字,左半边绣得歪歪扭扭,右半边则绣得整整齐齐。 夏锦汐的身子猛然僵住,她将手里的荷包握得紧紧的,小心翼翼地将荷包翻转了过来。 果然,在荷包背面的角落里,跟那个“桃”字对应的地方,还有一个不甚显眼的小小的“夏”字。 轻轻抚摸着那两个字,夏锦汐忽然痛哭出声。 没有人比她再熟悉这个荷包,这是她迄今为止唯一绣成的绣品。 那个荷包尘封了她懂事以来所有的心思,承载了她无数苦涩的泪水,她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地绣着,最后却还是被姐姐不经意间发现了。 她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惊恐羞愧到了极点,恨不得立时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知道姐姐和桃哥哥的感情,她从来不敢有丝毫的逾矩,本以为已经将自己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可是没想到,第一个发现自己心思的人,竟然是姐姐。 更让她无地自容的是,姐姐没有骂她,反而还夸了她的绣工。 她至今仍然记得姐姐用那只温软的手揽她入怀,说她的小锦汐长大了,说桃哥哥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配得上所有女儿家的仰慕。 夏锦汐轻抚着荷包上的那一道道暗花,哭得一声比一声伤心。 这上面的暗花,还有那个她当时绣了一半的“桃”字,都是姐姐亲自教她配线,又手把手地指导她一针一线绣全的。 夏锦汐将手里的荷包紧紧地贴在了胸口,哭得泪流满面。 姐姐…… 若是姐姐还在,这个荷包,她永远都只会让它藏在黑暗中,永远都不会让桃哥哥见到。 她不会破坏姐姐的幸福,会努力将桃哥哥忘掉,只做他的锦汐妹妹。 可是姐姐却死了,死在了桃哥哥的怀里,从那以后,桃哥哥就对所有的人关上了心门。 笑容依旧温润,却把所有的苦全部压在了自己心里。 她庆幸那段时间里能够陪在桃哥哥身边,陪他难过,逗他开心,庆幸自己能读懂桃哥哥所有的苦。 她想替姐姐照顾桃哥哥,想将那份被她深埋在心底的感情勇敢地说出口,她想让桃哥哥开心,想让桃哥哥不要总是为了别人而活,想让桃哥哥为了他自己好好过完这一生。 可是,桃哥哥却拒绝了她,尽管他已经完成了替姐姐守身三年的誓言。 她清楚地记得,在紫云河边的树荫下,当她鼓足勇气将这个荷包交到桃哥哥手里的时候,却被桃哥哥无情地打落在地上。 桃哥哥说他对自己只有兄妹之情,让她断了这份心思。 她哭得很伤心,赌气地将这个承载了她多年思恋的荷包狠狠地踩进了泥土里。 她原以为,这个荷包早就腐烂在紫云河边的树下,却没想到…… 没想到…… 夏锦汐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虽然哭得梨花带雨,可是脸上却带了笑。 她吸了吸鼻子将荷包打开,里面就放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一枚玉佩,是去年她送给桃哥哥的生辰礼物; 另外一个,则是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绢帕,角落里用丝线绣着一个“夏”字。 去年春天,她跟人斗气赛马,眼看就要跌落马下的时候,桃哥哥忽然飞身赶到,将她从半空中救了上来,他自己却被马鞍上的铁片划伤了手背。 这个绢帕,就是当时她一边哭一边给桃哥哥包扎用的。 她只记得桃哥哥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却忽视了他眼底的慌乱与担忧…… “桃哥哥,桃哥哥……” 夏锦汐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眼前忽然间闪过桃灼这些年来对自己的那些看起来不着痕迹,实际上却有迹可循的关心,一桩桩一件件地想过去,她的心里染上一阵狂喜。 她摸索着握住了桃灼的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疯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爱是卑微的,卑微到从来没敢想象过桃哥哥的回应,没想到…… 没想到她跟桃哥哥之间的爱情,竟然不是她的爱而不得,而是他们两个人的双向奔赴…… 夏锦汐轻轻抚摸着桃灼的脸,脸上由悲痛到狂喜,又由狂喜到心疼: “桃哥哥,若是我没有发现这个荷包,你究竟还要瞒多久……你真的过不了你自己心里的这一关吗……” 夏锦汐将玉佩和绢帕又重新放进了荷包内,然后用掌风吹熄了红烛。 她放下床帷,飞快地除去了自己的外衫,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 这一次靠近,她没有羞怯,没有偷偷摸摸的忐忑,有的只是庆幸,庆幸老天爷总算待她不薄,庆幸她终于看清了桃哥哥的心…… 夏锦汐的心噗通噗通地剧烈地跳着,她小心翼翼地朝着桃灼靠近了一点儿,又近了一点儿……直到她的头枕上了他的胳膊,直到她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画本子……画本子! 夏锦汐的脸再次滚烫起来,怎么办? 画本子上的那些动作和姿势都好奇怪,她根本看不懂! 可是,娘亲早逝,她身边又没有教养嬷嬷,更不敢拿着本子去找嫂嫂…… 夏锦汐露出一个脑袋来,借着窗外月光照进来的微光,她寻到了桃灼唇的轮廓。 别的她不会,这一个简单的,她应该能学会。 夏锦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然后从被窝里探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覆上了桃灼的唇。 原来,桃哥哥的嘴巴这么软,还带了些酒的醇香。 夏锦汐忽然觉得自己醉了,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心醉了。 她像一只偷吃了鱼儿的猫咪一样,浅酌之下就心虚地钻回了桃灼的怀抱。 桃哥哥的怀抱好暖,她好想睡觉。 她那蒙汗药的剂量不小,桃哥哥一时半会地也醒不了,就让她再贪恋片刻吧…… 夏锦汐在桃灼的胳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像只猫儿一般拱了拱。 原还想着画本子上第二画的内容,可是她却觉得双眼发涩,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想着想着,她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 清晨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床上的桃灼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天色尚早,房间里还依旧漆黑。 他盯着床顶的那一片陌生的床帷看了半天,眼底猛然一阵清明。 耳畔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还带着女儿家独有的馨香,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胳膊上的重量。 桃灼的身子猛地一僵,他缓缓回头,看到的是夏锦汐如猫般慵懒的睡颜。 许是感觉到了桃灼胳膊的僵硬,夏锦汐不悦地动了动脑袋,环在桃灼腰间的手抱得更紧了些。 不知想到了什么,桃灼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如玉的俊脸瞬间通红一片。 “咕嘟”一声轻响,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桃哥哥……你别走……” 慵懒妩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明知道夏锦汐是梦呓,可桃灼还是在慌乱无措的驱动下匆忙点在了夏锦汐睡穴之上。 桃灼小心地将夏锦汐的胳膊拿开,又从她头下小心地撤回了自己的胳膊。 他光着脚下了床,大踏步地走到桌边猛灌了几大口凉水,又用力锤了锤自己的眉心,这才缓缓走回了床边。 他弯下腰,轻轻地给夏锦汐扯了扯被子,当看到夏锦汐手里那个紧握的荷包之后,他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便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 夏锦汐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耳边传来贴身丫头说话的声音,她猛然间睁开了眼。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她便是摸向了身边。 当看到她身下的床是太尉府里自己的闺床的时候,夏锦汐懵了。 “小姐,您醒了?”丫头彩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锦汐呆愣着抬起了头。 “我……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谁送我来的?”夏锦汐小心翼翼地开口。 “看来小姐是真醉了!”彩云掩着嘴巴笑了两声, “是定远侯府的桃姑娘和桃公子将您送回来的,桃姑娘说她拉您去吃酒,不小心吃醉了,所以便将您留在了定远侯府,后来又怕老爷担心,便将您送回来了。” “啊?”夏锦汐更懵了,“他们人呢?我爹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也是天亮十分回来的,桃姑娘在花厅候着,桃公子带着一捆荆条去了老爷书房。” “荆条?”夏锦汐疑惑地看了彩云一眼。 彩云点点头:“是荆条没错啊,或许,他是想跟老爷切磋功夫?又怕刀剑无眼会伤到老爷?” “坏了!”夏锦汐惊呼了一声,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桃哥哥一定是去爹爹那里负荆请罪去了! 依他的性子,他一定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明明是她设计害他,他却还想着帮她掩盖,给她留足了面子。 想到昨晚自己的不争气,夏锦汐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这昨晚要是真成事了也还罢了,关键是她也没得手啊!就靠在一起睡了一晚上而已,这桃哥哥又是请的哪门子罪啊! 夏锦汐踢踏上鞋子就往外走,连外衣也没顾得穿,披头散发就抄近路往夏远的书房跑去。 现在也不知什么时辰了,桃哥哥跟爹爹在书房呆了那么久,可千万别吃了亏! 彩云在夏锦汐身后紧追了几步:“小姐,您还没梳头呢!桃公子说您昨晚没怎么吃饭,让您吃了早饭再出门呢!”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29章 这样那样的事情 “不吃了!”远远抛下一句话,夏锦汐已经没了踪影。 她一路飞奔进了太尉府书房所在的院落,连身边的下人给打招呼都顾不上理睬,几个大步就上了台阶,然后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入目所见是桃灼跪在地上的笔直背影,她爹夏远则面对着她站在桌边,桌上放着的是一把荆条,荆条上面的刺看得她心惊胆战。 听到推门声,桃灼并没有回头,倒是夏远抬了抬头。 “醒了?把门关上,进来!”夏远板着脸看了夏锦汐一眼。 夏锦汐“哦”了一声,转身将房门关紧,然后一步一步地踱到了桃灼身边。 她看了一眼桃灼,咬了咬嘴唇之后,敛起裙摆跪在了桃灼身边: “爹,不关桃哥哥的事,是我对他下了药,而且我们两个……我们两个……” 夏锦汐想说她跟桃哥哥并没有做一些画本子上画的这样那样的事情,可是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支支吾吾了半天,将自己憋得脸色通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别说了!我就知道是你这丫头闯的祸!害得人家子谦白白在这里跪了半个多时辰!” 自家女儿是什么德行,夏远比谁都清楚,他老脸微红,轻咳了两声打断了夏锦汐的话。 夏锦汐疑惑地看了一眼夏远,子谦是桃哥哥的字,但是爹爹平日里都是称呼桃哥哥为桃大人或是贤侄的,今日怎么…… 她这边还在心里嘀咕着,那边夏远已经伸手去拉桃灼: “子谦啊,快起来!你的人品我知道,我自家的丫头我也了解,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若是你还继续跪着,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还有锦汐这丫头,回头也会不依不饶的!” “是啊桃哥哥,是我设计害你的,你赶紧起来!” 夏锦汐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拉桃灼,却被桃灼反手一握轻轻握住了手腕。 夏锦汐疑惑地看了一眼桃灼握住自己的手,抬起头来的时候,对上的是桃灼眼底一望无际的深沉。 “桃哥哥,你……”夏锦汐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句话还没说完,桃灼却回过了头,只是握住夏锦汐手腕的手更紧了些。 “夏大人,桃灼还是那句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若是执意不肯罚我,我只好执意跪下去!” “你这孩子!唉!——”夏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罢!打就打吧!” 桃灼终于放开了夏锦汐的手:“锦汐,转过身去。” “不!”夏锦汐倔强地摇了摇头,“桃哥哥,你根本没错,为何非要认错!是我的错,就算要挨打,也是我来!” “锦汐!听话……””桃灼对着夏锦汐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下来:“这是我欠你们夏家的……” “桃哥哥,你说什么呢?你并不欠我们夏家啊!”夏锦汐红了眼睛。 “锦汐!转过身去!别耽误时间了,子谦待会还要进宫议事呢!” 夏远也有些动容,他瞪了夏锦汐一眼,伸手从桌上拿起了那把荆条。 “那……爹,你就只能打一下!”夏锦汐红着眼睛开口,“还有,不能打太重,要……” “十下!一下都不能少!”桃灼沉声开口打断了夏锦汐的话。 他揽着夏锦汐的肩膀转过了身,然后背对着夏远解开了了自己的上衣。 “桃哥哥……”夏锦汐摇着头哭出声来。 荆条上的刺那么粗,那么长,打在身上无异于尖刀翻肉,一下下去就能皮开肉绽了,就算爹爹下手再轻,桃哥哥也受不了啊! 夏锦汐激动地摇摇头,刚要回头去阻止,却被桃灼一把按住了脑袋,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颈窝里。 夏锦汐顿时懵了,除了昨晚,她跟桃哥哥之间还从来没有如此亲密过。 “子谦,我答应你,用你带来的荆条打你十下,但是你记住,我打你,并不是因为你欠我们夏家,相反,我还常常自责,是我们夏家对不住你,耽误了你,若是锦茵在天有灵,一定会怪我的……” 夏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桃灼和夏锦汐的背影,眼底满是心疼。 “子谦啊,这么些年了,你始终走不出锦茵那件事的影子,始终不肯面对自己的心,若是打你这十下能让你彻底走出来,那我……” 夏远握了握手里的荆条,狠了狠心之后,他轻轻地用荆条在桃灼的后背上抽了一下。 荆条的刺从桃灼光洁的后背上划过,掀起了道道红色的沟壑,桃灼却一声没吭,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倒是他身边的夏锦汐痛哭出声。 夏远艰难地握了握手中的荆条,知道这十下怎么都躲不开,只得咬着牙继续第二下,然后是第三下,第四下…… 无人发现,他每停顿一下的时候,就会用左手迅速地偷偷掰去荆条上的几根刺,既不会让桃灼感觉出来,又能尽最大努力将桃灼身上的痛苦减到最轻。 十下打完,他的脚后已经落了一小堆荆棘刺,而他左手的几根手指,已经渗出了血。 桃灼伸手拉上了上衣,这才放开了夏锦汐的脑袋。 夏锦汐哭着从地上站起身来,第一时间就要去检查桃灼的后背。 “呜呜呜——爹!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夏锦汐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桃灼洁白的中衣已经被道道血沟浸透,触目惊心。 “我没事。”桃灼哑声说道,声音有些发颤。 他穿好衣裳,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 夏锦汐一把搀住了他,哭得梨花带雨:“怎么可能没事,跪了这么久,又挨了那么多下荆条!” 她用衣袖擦去了桃灼额上的冷汗,拉住桃灼的手就要往外走:“桃哥哥,我去带你擦药!” “等等锦汐!”桃灼反手拉住了夏锦汐,然后对着夏远低了低头:“夏大人,晚辈有几句话要跟锦汐说……” “去吧去吧,你们尽管去说!我不打扰!我这就离开!”夏远将被刺伤的左手缩在衣袖中,摆着右手就要往外走。 “夏大人请留步!”桃灼抽了抽眼角,“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晚辈的意思是,刚才跟您提的那几件事……” “所有的事我都没意见!都听你的,锦汐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夏远再次开口打断了桃灼的话,一边说还一边将桃灼和夏锦汐往外推: “时间紧急,你们两个有话赶紧去说吧!我让人备了早饭,待会送到花厅去,你们记得待会去吃!” 桃灼感激地道了谢,伸手拉着夏锦汐出了书房,直到行至一处无人的花园里时才放开了手。 看着桃灼眼底的波澜,夏锦汐心虚地低下了头:“桃哥哥,昨天……对不起,我……” “锦汐,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桃灼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夏锦汐的肩上。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姐姐,又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被人嘲笑…… 明明知道你的心意,却一直逃避,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你越是勇敢,我便若是愧疚……” 桃灼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荷包: “锦汐,你愿意等我吗? 时间仓促,我已经通知管家准备婚书和聘礼了,只要你点头,上午就会有媒人过府,等我从玄幽回来,我就来太尉府正式提亲。” “桃哥哥,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吗?”夏锦汐捂着嘴巴哭了出来, “其实你不用因为昨晚的事情而勉强自己,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锦汐,别说了!我会无地自容的!”桃灼心疼地擦去夏锦汐的眼泪,狠狠地扯过她的胳膊拥她入怀。 夏锦汐再一次痛哭出声,哭声很大,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这些年的小心翼翼全部哭出来,眼泪鼻涕将桃灼的前襟浸湿了一大片。 桃灼没有开口劝说,只轻轻地轻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自己停了下来,才低头捧起了她的脸。 “别哭了,再哭夭夭会笑你的。”桃灼轻柔地擦去了夏锦汐脸上的泪,静静地看了夏锦汐许久之后,他忽然轻轻闭眼,然后低下头,在夏锦汐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深深的一吻。 那个吻温柔而缱绻,让夏锦汐红了脸,她的身子先是僵硬,紧接着便软了下来,心里头又开始小鹿乱撞。 桃灼的唇离开了夏锦汐的额头,看着夏锦汐紧紧闭起来的双眼,他又低头,在夏锦汐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两个吻。 夏锦汐身子微抖,紧紧揪住了桃灼的衣襟不敢睁眼,脸色红艳得如深秋的苹果。 桃灼的眼神逐渐暗了下来,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了夏锦汐紧抿起来的那两片薄唇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里忽然一阵清明。 “锦汐……”他暗哑着声音开口,“对不起,母亲她生死未卜……” 夏锦汐睁开眼,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地捂住了嘴巴。 她猛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桃哥哥,爹爹跟我提起过,桃夫人的事情不能让夭夭知道! 而且,若是桃夫人真的……你需要守孝三年,暂时不能成亲,更不能做那些画本子上这样那样的事情!” 想到昨晚她偷亲桃灼的事情,夏锦汐紧张地看了一眼桃灼: “对不起桃哥哥,我昨晚上不是故意要偷亲你的,我只是……” 桃灼黑了脸:“什么画本子?什么这样那样的事情?谁给你买的画本子?” 夏锦汐心虚地低了头:“……没……没谁买,是青楼里头撒落下来,被我捡到的……” “青楼?捡到的?”桃灼咬了咬后槽牙,“夭夭离京之前曾经出过府,说是要跟她那些朋友告别,还说什么只去了茶楼! 有两次她是女扮男装出府,依我看,你们去的地方,应该是青楼吧?你说的那些画本子,应该就是她送你的告别礼物吧!” 虽然是问话,可是却满是笃定。 “没……不是的!”夏锦汐缩了缩脖子想找个其他说辞,却被桃灼一眼看穿了心思。 “别想了,你撒没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桃灼一把拉住了夏锦汐的手:“走,去吃饭!” 夏锦汐磨磨蹭蹭不想去,却又舍不得挣开手:“我……我脚疼,走不动……其实,我还不太饿……” “咕噜——”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一下。 桃灼低头看了一眼夏锦汐露在外面的脚踝,微微皱眉之后,他忽然弯下腰去,一把将夏锦汐抱了起来。 夏锦汐惊呼了一声,娇羞地埋在了桃灼的怀中,声音轻若蚊蝇:“桃哥哥,你……放我下来,会被人看到的……” “无妨,天亮十分我送你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抱着过来的,而且……” 桃灼扯了扯嘴角:“估计夏大人已经将我要提亲的事情说出去了,你没见刚才路上那些捂着嘴巴偷笑的下人吗?” “啊?哪有?”夏锦汐的脸更红了些,缩在桃灼怀里不敢露头。 “待会吃完饭,陪我一起去看看你姐姐吧……” “……好!”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0章 无法承受之重 桃夭夭是在桃灼和夏锦汐的眼神夹击下吃完这顿早饭的。 夏锦汐的眼神欲言又止,还带着丝丝歉意,而她哥桃灼的眼神却隐隐有着些找她算账的意味。 桃夭夭被他们二人看得莫名其妙,几次想开口想打问些八卦都没敢张口。 她咽下口中最后一口包子,伸手摸了摸吃撑的肚皮,开始了没话找话:“锦汐,你家的早饭真好吃!我都吃撑了!” 虽然是没话找话,但这话倒是真的,太尉府的早饭偏南方菜式,让她想起了久违的妈妈的味道。 那个世界里的妈妈,就是南方人,会说好听的吴侬软语,会给她煲药粥煲上整个下午,还会亲手给她包软糯香甜的汤圆。 想到汤圆,她猛然惊起,后日就是上元节了,洛云锡离开已经近二十日了。 出征…… 又是出征…… 洛云锡选在了新年之前出征,而哥哥却又赶在了上元节前出征,还有洛冰,今天也该离开了。 本是团圆的日子,老天爷却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送得远远的! 想到这里,桃夭夭的心情忽地低落了下来。 夏锦汐敏感地察觉了桃夭夭的情绪,只当是桃夭夭被桃灼的那几眼看得并不高兴了,便在桌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桃灼的脚,然后将一盘虾饺往桃夭夭面前推了推: “是吗?好吃你就多吃点儿,很少有人能吃惯我家厨子做的饭呢!” 想到画本子的事连累到了桃夭夭,夏锦汐莫名有些心虚,便又笑: “我嫂嫂是南方人,口味跟咱们这里不太一样,我家有好几个川泽那边过来的厨子呢,都是我哥费了心思找来的,你若是实在喜欢,我就做主送给你一个……” “咳——”桃灼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夏锦汐的话:“赶紧吃饭,吃完饭还有事呢!” “哦,好!”夏锦汐听话地低下了头,乖巧的模样让桃夭夭原本低落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放下筷子,往夏锦汐身边坐了坐: “人都说一物降一物,这话果然不假!我都快忘了当初那个气势汹汹跟我赛马,输了画王八学狗叫的夏锦汐了!” 夏锦汐被桃夭夭几句话调侃得脸色通红,脑袋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夭夭,怎么说话呢?你也赶紧吃,吃完自己回府!” 桃灼对着桃夭夭板起了脸,桃夭夭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家哥哥开启了护妻模式,便装模作样地对着夏锦汐拱了拱手:“哥哥教训得是!夭夭给嫂嫂陪个不是!” 一声“嫂嫂”将夏锦汐的脸叫得愈发通红,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桃灼放下了筷子,伸手拉住了夏锦汐的手:“吃好了吗?” “吃好了。”夏锦汐轻若蚊蝇地点头。 “吃好了就去更衣,我在这里等你,待会一起去跟夏大人告辞!”桃灼温声说道。 “好!”夏锦汐娇笑着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花厅里无人的时候,桃夭夭便朝桃灼身边凑了过来,然后八卦地上下打量了桃灼一眼: “哥哥,现在你该告诉我昨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吧?你跟锦汐,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了?” 桃夭夭挑着眉梢看着桃灼,眼底闪烁着八卦的熊熊火苗。 这也怪不得她多想,太还没亮的时候,她睡得正香,忽然被人轻轻推醒了。 她还以为进了贼,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睁眼就看到自家哥哥怀里抱着猫一般熟睡的夏锦汐,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 她这才想起自家哥哥似乎是彻夜未归。 你说你抱着人家姑娘出现在自家妹子闺房里,好歹也得给个解释吧? 可是人家就不! 一句解释也没有,只是一边嘱咐她话,让她对外人说夏锦汐昨晚是被她灌了酒留宿在了玉笙居,又让她早早起床跟他一起送锦汐回太尉府, 另外一边,还让蒋管家立即着手准备三书六礼之事,同样没有一句解释不说,还跟催命似的,将蒋管家都给催懵了。 所以,结合她家哥哥这敢作敢当的气魄,她便笃定昨晚上夏锦汐约哥哥出门,一准儿是将自家哥哥睡了! 没想到,夏锦汐这小丫头还有这勇气,这么一波操作下来,她桃夭夭这声“嫂嫂”是不想叫也得叫了——尽管那小丫头比自己还小了那么几日。 “哥,你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说出去,不会坏了锦汐名声的!” 桃夭夭往桃灼跟前又凑了凑,急于探听八卦的心情掩盖了她的观察力,她并没有发现自家哥哥眼底燃烧着的隐隐发怒的小火苗。 “啪”地一声轻响,桃灼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将桃夭夭吓得一个激灵。 “哥哥!你干嘛!吓我一跳!”她轻拍着胸脯对桃灼低吼。 “夭夭!你太胡闹了!青楼那种地方,能是你们女孩子家随便去的吗?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有多乱!你还带着锦汐去!” 桃夭夭做贼心虚,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我们哪有去青楼……也就是去茶楼喝喝茶而已……” “茶楼?”桃灼被气笑了,他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奈:“茶楼里也有画本子赠送的吗!夭夭,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知道了会笑话的!” “你见着那画本子了?”桃夭夭的好奇心让她忘了桃灼的怒意,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在心里为夏锦汐竖起了大拇指。 锦汐这勇气简直了! 竟然还敢拿出来跟哥哥两个人一起“品鉴”,反正她是不敢! “你还说!”桃灼低斥了一声,耳根已经可疑地红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家这个妹妹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体贴可人了。 看着桃灼脸红,桃夭夭心中的笃定更甚了,她抬手体贴地轻轻拍了拍桃灼的肩膀: “哥哥,你不用不好意思,我都懂的!反正锦汐早晚是你的人,早晚要嫁到咱们定远侯府的!” “别胡说!”桃灼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锦汐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子! 我虽然被下了药,也还不至于人事不知……这件事到此为止,她是你未来的嫂嫂,你要尊重她!” “我……我没有不尊重她啊……”桃夭夭支瞬间棱起了耳朵,她听到了什么? 下药? 锦汐竟然给哥哥下药了? 她那天神一般刀枪不入的哥哥竟然还真的中招了? 锦汐威武! 桃夭夭对夏锦汐的崇拜瞬间又更加升华了一步,只是,听哥哥的意思,这事儿似乎还没成? 她疑惑地咂了咂舌头,打死也想不到事情没成的原因是因为夏锦汐没有“吃透”画本子,更想不到夏锦汐竟然一觉睡过了头。 眼见着桃灼就要真的动了怒,她只得忙不迭地跟桃灼保证,保证不会乱说,保证会对自家嫂嫂好。 这边兄妹二人还没说完话,那边夏锦汐就换好衣裳回来了。 未施粉黛的她身着一身素衣,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 桃夭夭看了一眼篮子里盖布下露出的东西,顿时明白了桃灼和夏锦汐的去处。 她正了正神色,收了脸上的嬉笑,跟着桃灼和夏锦汐一起去跟夏远告了辞,然后在太尉府门外跟桃灼他们分了手,自己一人回了定远侯府。 接下来的多半天过得飞快,她先送走了洛冰,并约定好了联络方式,又去后院看了看阿黄。 桃峥一大早就回了军营,没有人陪阿黄耍闹,阿黄便也接纳了她。 桃桓昨晚接到那封信出门还没回府,府里上下都在忙着桃灼吩咐的事。 珠儿和碧儿跟她还不熟,不敢像洛冰那样往她身边凑,她便也一个人落得清静,专心研究起洛云锡送她的那些医书孤本,一直看到半夜才用了夜宵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就醒了,她第一次见到身着盔甲的哥哥是如此的英俊神武。 出征祭天仪式很是复杂,哥哥一直在忙,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家人,仅有的那一会儿说话的功夫还大部分都就留给了锦汐。 锦汐一大早就来了定远侯府,依依不舍地跟桃灼告辞,桃夭夭笑她像个送夫出征的小娘子,而桃灼,也毫不避讳地当着三军的面狠狠地拥抱了夏锦汐。 桃峥连夜从军营赶了回来,跟桃夭夭一起又聆听了一遍桃灼已经嘱咐过很多遍的话。 唯一不同的是,桃灼特意跟桃夭夭提了桃桓的事。 “夭夭,父亲离京了,你不用去找他,该回来的时候,他会回来的。”桃灼这样对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不懂,不解地看向身边的桃峥,却见桃峥神色悲痛地低下了头,她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催促桃灼出发。 “夭夭,父亲是去找母亲了,你好好听话,守着定远侯府,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这是桃灼留给桃夭夭的最后一句话。 夏锦汐红着眼睛,一直目送着桃灼的身影在城门口消失,然后才痛哭出声。 桃夭夭将她揽在肩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就见夏锦汐翻身上了定远侯府的一匹骏马,然后“驾”地一声朝着大军的身影追了过去。 “锦汐!”桃夭夭惊呼了一声,她知道夏锦汐的骑术不佳,便也翻身上了马,紧随着夏锦汐而去。 原以为夏锦汐会追上桃灼,再难舍难分地说几句话,可是夏锦汐却径直沿着城外的那条上山的小路上了山。 虽然山路崎岖,但是夏锦汐却愣是凭着她拙劣的骑术上了山顶。 她远远看着山下那条长龙,看着长龙最前头马背上桃灼的身影逐渐远去。 “夭夭,爹爹说,出征之人心里若是有牵挂,杀敌之时就会有顾虑,就容易受伤…… 我不会成为桃哥哥心里的累赘,我不会让桃哥哥看到我哭的,我会乖乖在家等他回来,等他平平安安回来娶我……” “一定会的,他们都会平平安安的……”桃夭夭轻轻拍了拍夏锦汐的肩膀,自己心里却涌起一阵悲伤。 出征之人,心里哪儿能没有牵挂? 他们是孩子的父亲,是白发苍苍父母的儿子?还是翘首以盼娇妻的丈夫,怎么可能没有牵挂…… 九渊军对玄幽军,这本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他们之间无论谁胜出,输的那一方都将是她无法承受之重。 桃夭夭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头顶那一片湛蓝的天空。 眼眶忽地酸涩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眨着眼睛,努力了很久,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爹爹走了,洛云锡和哥哥也走了,洛冰也不在,没有人会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了,未来的风和雨,她必须要学着自己面对……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1章 选妃通天的手…… 天仁二十三年上元节翌日,九渊皇因病退位,太子禅位,改年号为永平。 新帝登基,立傅紫苏为后,生母德贵妃为太后。 为揽民心,特减免赋税,大赦天下。 而对于朝中的文武百官,除了少数官职变动之外,依旧沿袭了先前的职位,只有丞相一职始终空置。 新君继位并没有对桃夭夭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她每日里除了训练阿黄之外,就是闷在房里钻研那几本医书,要么就是选了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约夏锦汐一起出去踏青。 虽然每次站在山头上都等不来要等的人,但是夏锦汐的骑术却在她半斤八两的指导下奇迹般地变得娴熟起来。 除了夏锦汐之外,她还时常约上郭湘和刘锦一起去紫云河里泛舟,从皇城走水路顺流而下,能一直到刘锦家开在外城的那个刘氏药铺。 刘家靠医术起家,说是药铺,也兼顾医馆之职,平日里都是刘锦的祖父刘老在打理。 刘锦在家中闲来无事之时便会过来帮忙,而桃夭夭便留了个心眼儿,每次都“恰好”能赶在刘锦来帮忙之时跟她一起过来。 “夭夭啊,你是没看到我祖父看你的那个眼神,对你嘘寒问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亲孙女儿呢!” 刘锦笑着塞到桃夭夭口中一颗果脯,声音里虽然满是抱怨,脸上却没有一丝不快。 “我要是刘老,我也喜欢桃姐姐!”郭湘在一旁笑道。 她伸手指了指正埋头开方子的刘老,又说:“刘姐姐,你好歹也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了,怎么连帮忙给病人抓服药都还没学会?你看人家桃姐姐,才来了几次就熟练了!” 刘锦吐了吐舌头:“药铺里的药那么多,我只看药名就已经头晕眼花了,哪里还能静下心去称药啊!又哪里比得过桃姐姐这个女神医? 你是没见过我哥,说起桃姐姐时的样子,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心服口服过!” 刘锦指的是桃夭夭当初在寿安宫救驾一事,当时她救的是太后,现在应该称太皇太后了。 心肺复苏的时候,当时身为太医院院使的刘鑫是第一个赶到的。 “我那不过是凑巧罢了。”桃夭夭谦虚地笑了笑: “我要是真是什么女神医,我还用得着在这里每天跟在刘老的身后问东问西吗?我若是不勤快着点儿,回头刘老再把我扫地出门了可如何是好?” “算了吧你!我祖父就算是把我扫地出门也不舍得赶紧桃姐姐你走啊!”刘锦笑着搀住了桃夭夭的胳膊: “走了,不干了!又不给咱们开工钱,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好啊!”桃夭夭点点头。 欲速则不达,学艺也不在这一天两天。 她这几日在医馆帮忙的时候,已经在刘老的耐心指导下摸索出来一些把脉的门道。 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她也总算是将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了,好歹也算是入了门,终于不至于辱没前世里母亲让她背下的那些千古奇方了。 三个人去医馆那边跟刘老告了辞,兴冲冲的收拾了一下就往外走,可是还没出门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徐闵。 桃夭夭已经有几日没见徐闵了,她和未婚夫李锴大婚在即,整日窝在府里绣嫁衣,跟她们几个一起出来疯的时候少之又少。 “是徐姐姐!”刘锦兴奋地叫了一声,跟郭湘一左一右地挽住了徐闵的胳膊:“徐姐姐,你可真是稀客呀!” 徐闵跑得俏脸微红,她腼腆地笑了笑:“听说你们几个出来了,我在咱们经常去的茶楼里没有找见人,一猜你们就是到这里来了……” 徐闵四处看了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锦儿妹妹,你找间方便说话的屋子吧。” 听到徐闵的话,刘锦等人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医馆后院有我单独的房间,跟我来!”刘锦没有多问,带着众人匆匆穿过医馆,径直去了后院的一个房间。 最后进来的刘锦伸手插上了房门:“徐姐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徐闵点点头:“皇上选妃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桃夭夭和刘锦都是一愣,倒是一旁的郭湘点了点头: “前两日我去给祖父请安,似乎听到他提了这么一句,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好像是户部的几个官员在征求我祖父的意见。” 郭湘的祖父是文渊阁大学士,曾经做过太子太傅,在朝中颇有些威望。 刘锦皱了皱眉头:“皇上选妃怎么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吗?” “已经有了婚约的自然是没有关系,但是……”徐闵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桃夭夭,又说: “皇后娘娘奉旨举办一场京中贵女的踏春宴,地址定在了上林苑,碰巧今日李锴过去帮忙,无意中看到了一份名单,那份名单上有夭夭的名字。” 李锴之父李章是上林苑右监正,原本跟左监正柳映一起负责上林苑的一切事宜。 因为之前的秋猎一事,柳如烟作茧自缚得罪了人,间接影响了柳映前途,所以整个上林苑几乎是李章一人在负责。 “那是一份什么名单弄清楚了吗?”刘锦问道。 徐闵点点头:“我已经让李锴旁敲侧击的打问过了,那份名单就是皇上的选妃名单。 户部从各地甄选的秀女需要经过初选复选好多程序,最后胜出的才会有机会留宫复议。 但是那份名单上的,踏春宴过后直接就留宫观察了!” “这名单是谁递上去的?不行,我得回去问问祖父去!他明知道桃姐姐是我朋友,怎么还同意了那份名单?” 郭湘说着就要出门,却被刘锦一把拉住了。 刘锦对着郭湘摇摇头:“秀女选拔通常由户部负责,他们明面上说是征求意见,实际上不过是多拉个人做见证罢了,郭大学士做不了主的!” “那怎么办?”郭湘年纪最小,最是沉不住气,已经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那名单肯定不止一分,就算徐姐姐请李大人帮忙把名字勾去了也是治标不治本啊!” 徐闵也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因为知道夭夭的性子,知道她无意嫁入皇家,所以才急着本来通知你们的,看我们人多,能不能一起想想办法?” 几个人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反倒是一旁的当事人桃夭夭却有些无动于衷。 郭湘扯了扯桃夭夭的袖子:“桃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呀,我们几个都急死了!” 桃夭夭无所谓地耸耸肩:“急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个踏春宴吗?我称病不去不就是了?” 其他几个人微微一愣,这也行? 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她们又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还别说,这简单粗暴的办法说不定还真行! “行了,都别愁眉苦脸的了!”桃夭夭伸了个懒腰, “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你们可还记得当初先皇后举办傅、薛二位姑娘生辰宴的时候?当时宴会上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我好像跟她结了仇。” 几个人微微皱眉思索,最后还是徐闵最先想了起来。 “你指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苏彩云逼你表演才艺的事?” “然也!”桃夭夭点点头笑道, “苏尚书向来与我哥政见不合,我又在宴会上得罪了他的宝贝女儿,现在我哥又不在,他当然得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桃姐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刘锦跺了跺脚。 “不笑还能怎么着?放心吧,我有办法的!”桃夭夭伸手拦住了刘锦的肩膀, “走吧,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吗?正好徐姐姐也来了,今儿可要好好宰你一顿!” “那……好吧!”刘锦点点头,“反正踏春宴还有几日,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几个人出了刘氏医馆,结伴朝着隔壁一家酒楼走去。 看着身边真正为她担心的几人,桃夭夭心底流过阵阵暖流,眼神却逐渐冷了下来。 有些事,并不是她一味的退让就能躲得过去的,就如有些友情,并不是她努力去守就能守得住的。 比如……她跟紫苏…… 封后大典过后,她曾经进过几次宫,有几次是去给她的姑祖母——如今的太皇太后请安,另外的几次,则是特意为紫苏去的。 她进宫有她的目的——她想知道一些前线的战报。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罩在了一张巨大的网中,这张网隔断了她跟外界所有的联系。 定远侯府的无影卫往外传信息传不出去,她也收不到洛冰的信息。 她去过紫云城里的各大茶楼酒肆,为的是从说书先生口中得到哪怕只言片语的消息,可是她失望了,连轩哥哥的桃花斋都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她甚至还乔装去了青楼,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夏锦汐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日日往夏远书房跑,同样一无所获。 整个紫云城仿佛被屏蔽了所有消息一般,她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消息,还是人为地将消息瞒下了。 一无所知的她有些惶恐,所以便将心思转移到了宫中。 若是真有那只通天的手,能掩盖住所有消息,那么那只手,一定来自宫中。 她原指望着紫苏能帮帮她,可是她却失望了。 她明显地感觉出了紫苏对她的疏离,而且她还该死地知道,这份疏离,并不是来自紫苏身份的改变,而是来自紫苏爱了八年的那个男人——一国之君蓝景钰。 桃夭夭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她是时候再进宫一趟了。 希望紫苏看到名单上的她,会选择帮她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2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跟徐闵等人分别之后,桃夭夭回府眯了一会儿。 养精蓄锐之后,她让侍女珠儿备了些礼品,然后拿着太皇太后赐的那块令牌进了宫。 自从大长公主和桃灼出征之后,太皇太后的情绪便一直不高,便隔三差五地召见桃夭夭入宫陪她聊天。 一次次的通报太过麻烦,她索性便赐了桃夭夭一块自由出入的令牌,为这事,桃夭夭还白白受了太后的好几回白眼。 因为心中有事,桃夭夭原本是想着在寿安宫坐一会儿便去仁玺宫找傅紫苏,没料她们二人竟然在寿安宫遇上了。 看到傅紫苏的一瞬间,她心中忽然一轻,终于又躲过了去仁玺宫一劫。 前不久的宫变,仁玺宫里死了很多人,连先皇后自尽也是在仁玺宫里咽的气。 虽说时间与季节掩盖住了那些曾经的冤魂与血腥,可是桃夭夭生性胆小,前世里连条鱼都不敢亲手杀,所以她每次进仁玺宫都觉得后背发凉。 其实封后大典之时,蓝景钰原本已经给傅紫苏赐了其他宫宇,可是傅紫苏却一心只想住在仁玺宫,为此,她竟然在福渊宫外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蓝景钰为此大发雷霆,最后还是太后为了傅紫苏腹中胎儿的安危,亲自出面劝说,才逼着蓝景钰准了傅紫苏的请求。 傅紫苏进去仁玺宫之后,除了让宫人好生清洗了染血的地面与墙壁之外,便吩咐宫内所有的一切摆设照旧。 而她则用了整整三日的时间,带着从定国公府带来的贴身宫女云儿一起,亲自将仁玺宫的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遍。 跟傅紫苏见过礼之后,桃夭夭和傅紫苏便被太皇太后拉住了手,二人分别坐在了太皇太后的左右两边。 “紫璃跟着蓝琪去玄幽了……景蓁又去了定国侯府……景秋那丫头吧,又是个温吞性子……如今哀家身边的小辈,也就剩你们两个了……” 絮絮叨叨成了太皇太后每日里的常事儿,她一边说,一边还抹起了眼泪。 眼泪一哭起来就止不住了,情绪也越发低落起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桃夭夭和傅紫苏两人劝了好一会儿才劝住了。 太皇太后擦了擦眼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絮絮叨叨,这一次,她说的是她这些天做过的梦。 “……哀家梦到了蓝琪,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还有紫璃丫头,跟她娘一样,浑身是血,还被人抓走了……” 像是看到了梦中景象一般,太皇太后双手捂住胸口,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桃夭夭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她慌忙站起身来叫过了几步之外的齐嬷嬷:“齐嬷嬷,快过来!太皇太后的药呢?” 齐嬷嬷快步向前,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来。 桃夭夭一把接过瓷瓶,迅速地从里面倒出了一粒黑漆漆的黄豆粒大小的药丸来。 她用掌心托着那粒药丸送到了太皇太后的嘴边:“太皇太后,您先别激动,咱先把药吃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就着桃夭夭的手将药丸吞下,然后又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傅紫苏递过来的茶水。 “太皇太后,您觉得怎么样?”齐嬷嬷小心翼翼地给太皇太后轻抚着后背,眼底满是心疼: “太医都说了,让您潜心礼佛,不要胡思乱想,大长公主她们有桃大人护着,安全着呢!” “真的吗?那为何哀家听不到关于她们的任何消息?”太皇太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不安又惶恐,跟桃夭夭印象中的那个睿智矍铄的威严老太太相去甚远。 “当然是真的!”齐嬷嬷慌忙答道,“正所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嘛!” “不!不是的!梦都是有预兆的!”太皇太后摇着头说, “当初先帝驾崩的时候,哀家也做过类似的梦,还有顾诚死的时候,哀家也梦到战场上血淋淋的一片……” 太皇太后惊慌地拉住了傅紫苏和桃夭夭的手,仿佛是拉着救命稻草一般:“夭夭,紫苏,你们说蓝琪她会不会也……” “不会的,太皇太后,您想多了!”桃夭夭轻声安慰着,她轻轻拍了拍太皇太后那只苍老的手,然后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傅紫苏: “若是真有大长公主她们的消息,皇后娘娘一定会第一个来告诉您的,您说是不是?皇后娘娘?” 傅紫苏不自然地笑了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皇祖母,夭夭说的没错!您老人家尽管放宽心,照顾好自己,安心在宫里等着大长公主他们凯旋而归就是了!” 太皇太后似乎神色一轻,却又微微摇了摇头,神情也有些茫然:“不,你们一个个都在骗哀家!蓝琪去找顾诚了,她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丢开傅紫苏和桃夭夭的手站起身来,口中嘀嘀咕咕,摸到自己的拐杖就紧紧地抱住了。 “皇后娘娘,您看,这……”齐嬷嬷满脸担忧地看了傅紫苏一眼:“太皇太后这是又糊涂了……” “皇祖母每天都会这样吗?不是已经请太医了吗?”傅紫苏皱眉说道。 齐嬷嬷抹着眼泪点点头:“太医说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神情有些恍惚也属正常现象,或许这也跟太上皇远游求仙有关……” 蓝景钰登基之后,太上皇蓝泓忽然间染了一场病,病好之后便一直念叨着要去求仙,之后便不顾众人的阻拦毅然决然地出了宫,自此下落不明。 “你们这几日都好生伺候着些,若无其他事情,便不要让太皇太后出宫了。”傅紫苏对着齐嬷嬷开口,想了想又说: “还有,就算听说了什么消息,在没得到证实之前,也不要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徒增她老人家的心思!” “多谢皇后娘娘提醒!老奴记下了!”齐嬷嬷答应了一声,便跟傅紫苏告了退。 之后便慌忙去追自行出去溜达的太皇太后了,一时间,寿安宫的大殿里便只剩了傅紫苏和桃夭夭两人。 “夭夭,陪我出去走走吧。”傅紫苏对着桃夭夭伸过了手,周围无人的时候,她很少自称“本宫”。 “好!”桃夭夭笑着点了点头,上前扶住了傅紫苏。 二人沿着寿安宫的小花园缓缓地走着,傅紫苏不开口,桃夭夭便也一路无话。 “夭夭,你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终于,在路的尽头,傅紫苏停住了脚步。 “没有。”桃夭夭笑着回答,她认真地看着傅紫苏的眼睛, “或许我的想法在有些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我这倔脾气吧,还就真认这个理儿! 我向往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将就,也不会委屈。 若是不能,那便只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傅紫苏轻轻重复着这一句话,最终轻叹了一声: “只可惜,我不是你,做不到如你这般决绝…… 我早就应该知道,从我顺从自己心意的那天起,我便不配再拥有你说的那种爱情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令人神往的一句话,只可惜……呵!——” 傅紫苏轻轻摇了摇头,眼底逐渐泛起了泪光。 只可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了…… 她是一国之母,要大度,要包容,要尽心尽力地给心爱的男人选妃,充盈后宫,繁衍子嗣…… “皇后娘娘,您……”傅紫苏的黯然让桃夭夭有些不忍,她张了张口想劝些什么,可是最终却住了口。 这里不是定远侯府,隔墙有耳,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慎之又慎,不然,可能会连累到紫苏。 傅紫苏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又带上了那副端庄的笑。 “夭夭,若是有一天你想出城,记得来找我吧。” “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桃夭夭心中疑惑,不解地看了傅紫苏一眼。 蓝景钰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将紫云城的出入城政策作了改革。 寻常百姓若无官府的批文,是根本不可能随意出城的,而进城更是难上加难。 蓝景钰给出的原因是紫云城外的灾民太多,若是开放城门任其随意流动的话,会给刚刚平静下来的紫云城造成动乱。 桃夭夭曾经试着让定远侯府的无影卫用轻功出城,可是派出去的那些轻功卓越的无影卫都在攀登城墙的时候受了暗处一股不知名力量的阻拦,有两个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想要出城,是不能硬闯的! “本宫的意思,你早晚会明白的。”傅紫苏的神色忽然又疏离起来,她缓缓转身: “时候不早了,本宫还要去给母后请安,你也早些出宫回府吧……” “是!”桃夭夭点头应下了,她看到了不远处观望的几名宫女,心下顿时了然。 看来紫苏在后宫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光鲜。 “对了……”傅紫苏忽然停住了脚步,她伸手轻轻碰了碰花丛里的那几株快凋谢的梅花,又说: “我记得你说过最爱梅香的清冽,可这梅香胭脂用久了也不好,容易起疹子的…… 再过几日可就是踏春宴了,顶着一脸疹子总不太好。” 桃夭夭脚步一顿,猛然间看了傅紫苏一眼,忽然就笑了。 “多谢皇后娘娘提醒!臣女记下了!”桃夭夭对着傅紫苏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寿安宫。 她平时里哪里用过什么胭脂? 这是紫苏在提醒她呢! 看来是她错了,紫苏还是原来那个紫苏,只不过身份变了,变得身不由己了而已……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3章 不速之客故人…… 玄幽。 苍安镇。 苍安镇是隶属玄幽封地的一座小城,地处玄幽西南角,与天晟大军接壤。 天晟外有玄幽军的势如破竹,来势汹汹,内有皇权和奸佞的勾心斗角,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被玄幽军侵占了北方大半的的国土。 而剩下的南半部国土,则与九渊北部边境接壤,因此,从地图上看,天晟正好处在九渊军和玄幽军的南北夹击之下,处境岌岌可危。 天晟太子呼延齐临危受命,迅速集结天晟内部力量夺得了皇权,在国都晟京继位,并亲自挂帅出征。 不仅如此,他还将谈判条件压得极低,只求九渊出兵解决了玄幽军,天晟便情愿让出被玄幽所占的一半国土。 …… “皇上,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一场恶战,您早点歇着吧。” 说话的是天晟的一等护国将军李润,也是呼延齐培养多年的心腹。 呼延齐摆摆手,低头看了一眼桌上平铺的一张地图:“九渊大军应该已经攻下苍安了吧?” 李润点点头:“回皇上话,末将今日一早收到九渊大长公主蓝琪的亲笔书信,说苍安镇昨日就已经攻下了。 信中还提到,近日九渊军还打算一鼓作气将苍梧也拿下。” 呼延齐“嗯”了一声,又问:“派探子去确认了吗?大长公主没有说谎?” “没有!”李润抱了抱拳头,“大长公主信上所说,跟探子传回来的信息是一样的,看来九渊这次,应该是诚意十足!” 呼延齐冷哼了一声,伸手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玄幽王一直是九渊皇心中的一根刺,九渊新帝继位,自然是得做出些开疆辟土的政绩的,只是可惜了咱们天晟的大好河山了!”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跟九渊联手除了玄幽这颗毒瘤,今后还发愁夺不回咱们天晟的国土吗?”李润劝道。 呼延齐“嗯”了一声,“你将朕的意思传达给九渊军,既然是彼此合作,朕就希望他们拿出点诚意出来,你一定要表明我们的立场…… 虽然是咱们有求于他们,但也间接是在帮他们! 朕非常希望几日后跟大长公主见面时,能够看到玄幽王的脑袋!” 李润低了低头:“末将明白!” …… 入夜时分。 苍安镇的一家酒馆里,忽然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那人身材魁梧,步履沉稳,头戴灰色斗笠,身披黑色大氅,手里还拿着一柄宝剑。 酒馆的老板是个年纪轻轻的伙计,看到那人进来,那伙计慌忙陪着笑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了这位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要不……” “啪”地一声轻响,打断了伙计没说完的话。 黑衣人将宝剑横在了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微微抬头,露出半边脸来。 笔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唇周留着好看的髭须。 “少废话!爷在这里等人!好酒好菜的给爷端上来!”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将小伙计吓了狠狠一跳。 “这……好吧!客官您稍等!”那伙计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将酒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都是小店的招牌菜,客观您慢用!”小伙计说完,便小心地退在了一边。 那人徒手拍开酒坛,也不用酒碗,直接就着酒坛“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酒。 小半坛酒进肚之后,他满意地抹了一下嘴巴。 “好酒!不错,还是原来的味道!就是年份短了些!” 他瞥了一眼那伙计:“你是李升的什么人?” 那伙计只觉得两道剑一般的目光直射在自己身上,虽然隔着柜台,也射得自己无处遁形。 他疑惑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才小心的开口:“李升是家父,已经过世三年了,小人是他的儿子李文。” 听到这里,那人似乎愣了一下,他拿起筷子尝了两样菜,最后又放下了筷子:“味道淡了些。” 李文不敢接话,只悄悄地跟自己的新婚妻子退在了一边。 过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李文夫妇抬头去看,便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抬步踏进了酒馆。 走在前面的中年女子身姿挺拔,容貌艳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贵气,只是眉眼间有些清冷。 她身后的那名男子是个年轻人,脸如冠玉,面带微笑,还对着李文夫妇微微点了点头。 李文跟妻子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问。 因为战乱原因,苍安镇的铺子关了不少,他们李家是老字号酒馆,生意倒还算过得去。 他们夫妻两人见多识广,二人心里都明白,不管是先前的那个黑衣人,还是后面来的这一男一女,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听到脚步声,靠窗的那人抬了抬头,在看到那名女子之时,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女子回头,隔空跟那人对视了许久,才抬步朝着那人走了过来,然后缓缓地坐在了那人的对面,她身后的年轻男子则径直朝着柜台方向走去。 男子走到柜台前,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下,然后又从袖中摸出了一块令牌递到了李文的面前。 看到那块令牌,李文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激动。 “您……您是桃……桃……” “桃灼。”桃灼温和地开口,“今日有要事,需借贵地一用,还请老板行个方便!” “桃将军,您尽管用!小人这就离开!” 李文双手将那颗银锭子往桃灼这边推了推,“桃将军能看上小店是小店的荣幸,哪里敢收您的银两?” “今日我们来此之事,还请老板不要告诉他人。”桃灼伸手按住了李文的手,将那颗银锭子又推了回去。 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声音却沉了下来,李文已经能够感觉到桃灼那两道威胁的目光了。 “桃将军放心,小人发誓,一定守口如瓶!您尽管去忙,小人这就离开!” 李文说着转过身来,忙不迭地招呼着妻子从后门离开去了后院。 “大长公主,您跟洛王爷慢慢谈,臣去外面守着。” 桃灼说完,对着蓝琪对面的洛渊笑了笑,然后抬步去了酒馆门口,并从门上取下那个打烊的牌子挂在了门外。 酒馆内只剩了洛渊和蓝琪两个人的时候,洛渊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抬手在蓝琪面前的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酒。 “来吧蓝琪,为了你的爽快赴约,咱们兄妹俩干一杯!” 蓝琪看了一眼碗里的酒,忽然轻笑了一声: “洛大哥邀约,小妹岂有不来之理?只是……在小妹面前,莫大哥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吗?” 洛渊再次哈哈了两声,痛快地伸手除了自己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张儒雅英俊的脸来。 眉眼间跟洛云锡有几分相似,只是眼角处有一道伤疤,伤疤从太阳穴一直穿过右眼,只抵鼻梁处,看起来很是狰狞。 “你还是这么美丽大方,我却老了,岁月不饶人啊!”洛渊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坛子,示意蓝琪端碗。 蓝琪一动没动,怔怔地看了洛渊许久,才哽咽着声音开口:“洛大哥,你的眼睛……” 洛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整日里在战场上厮杀,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倒是你,怎么跑战场上来了?” 蓝琪轻笑了一声,笑的无奈而又悲凉:“我若是不来,又有谁来完成你的计划?” 洛渊放下手里的酒坛子,眼底是对蓝琪的赞赏:“我在信中不过就提了那么一句,你就知道我的计划了?” 蓝琪点点头,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杀气与恨意:“呼延齐狼子野心,竟然想借我之手除掉你,你就算不约我,我也会让顾峰去找你的…… 我离京之前发下誓言,不亲手报了阿诚的仇,我便永不回京!” 洛渊放下酒坛,声音低沉了下来:“对不起,当年……是我连累了顾驸马……” “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其实当年,是我的一意孤行害了阿诚……” 蓝琪抬起头来看着洛渊,眼底神色复杂: “洛大哥果然还跟多年前一样勇猛,你知道你的一颗人头在九渊和天晟那边都值多少银子吗?” 洛渊再次哈哈大笑:“只要能灭了天晟,能保玄幽长治久安,我这颗项上人头,随便你们去拿!” 笑完之后,他又将桌上的菜往蓝琪面前推了推:“都是你爱吃的菜,还有正事呢,咱们边吃边说!” 蓝琪没有推辞,依言拿起了筷子,一时间,偌大的酒馆里只能听到筷子轻碰盘子的响声。 “呼延齐此人奸诈狡猾,你不一定能取信于他,他不是想看着咱们两军斗个两败俱伤吗?咱们就满足他!” 见蓝琪吃得差不多了,洛渊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幅手绘的简易地图来。 他用筷子的另一端指着地图:“我会故意让人在苍梧镇放水,让九渊大军顺势北上,绕到我们玄幽军身后去。” 蓝琪也凑上前来,伸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呼延齐见我们攻下苍梧,便会提出前后夹击共同围攻玄幽军的办法。” 洛渊赞赏地点点头:“没错!到时候我们将计就计,左右夹击,给他来个瓮中捉鳖,一举歼灭天晟!” “那……歼灭天晟之后呢?”蓝琪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洛渊,眼底流淌的是两片化不开的浓稠。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4章 月亮里住了他牵挂的人 蓝琪的话音落下,酒馆里便是一阵死一般的安静,洛渊沉默了许久,最终才沉声开口: “对不起蓝琪,我只能跟你保证,不会再跟蓝氏俯首称臣,并且在我的有生之年,永远不会主动出兵,但若是蓝氏非要来招惹,那我……总是要自保的。” “也罢!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况且,九渊原本就是属于蓝、洛两家的,这么些年来,皇兄他确实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蓝琪笑着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晶莹。 她伸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然后高举了起来: “洛大哥,我替皇兄跟你道声歉,我那侄儿才登基不久,还希望你今后多照应一二。” 洛渊拎着酒坛子跟蓝琪的碗轻轻碰了碰:“蓝琪严重了!只是后生可畏啊!有些事,并不是你我二人所能左右的。” 蓝琪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是啊,总有一些事情,是天不遂人愿的……” 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然后抬起头来:“不说这些了,我现在要做的是,配合你灭了天晟,铲除圆月教余孽,亲手给阿诚报仇!” 看着蓝琪脸上的恨意,洛渊微微皱了皱眉头: “以你哥的脾气,一定也是信不过你的吧?你身边可有她的眼线?你若是公然选择帮我,九渊那边又如何交代?” 蓝琪苦笑:“你以为九渊军真的那么喜欢同室操戈?他们并非心甘情愿,只是别无选择罢了! 若是他们知道真正要对付的是天晟,他们一定会拿出百倍的战斗力来!” “好!”洛渊激动地拍了拍桌子,“我这就回去安排,为了取信于呼延齐,我会让云锡亲自带兵过去!” 他抬头看了蓝琪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地点就选在苍庆了吗?” 蓝琪神色一黯,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是!就选在苍庆了!三面环山,一面靠水……当年阿诚是怎么死的,我就要让他们怎么死!我相信,阿诚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的!” 说着说着,蓝琪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 …… 苍安。 九渊军大营。 “大长公主,这么晚了,您和桃将军这是去哪儿了呢?” 蓝琪和桃灼刚刚踏进主营帐,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蓝琪顿住了脚步,猛然回头,厉声对着门口的那人喝道:“孟烩,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知道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吗?” 被点名的那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从角落里踱了过来: “大长公主这话说的,您是三军主帅,小人嘛,不过是个小小的监军而已! 军营里别的事情小人插不上手,但是给皇上和太上皇写写信这样的小事嘛……” 蓝琪冷哼了一声,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孟烩一眼:“你在威胁本宫?” 孟烩低了低头:“小人不敢!想,小人只是想提醒大长公主一句,您别忘了九渊军来此的目的!” “来此的目的?”蓝琪呵呵笑了两声,忽然抬头对着桃灼开口:“将他给本宫绑了!” “是!”桃灼二话不说,上前便反剪了孟烩的胳膊,然后抬起一脚踢在了他的后膝处。 孟烩“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变了变脸色,声音也沉了下来: “大长公主,您这是做什么?您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杀人灭口?你倒是提醒了本宫!”蓝琪脸上闪过一丝杀意,“灼儿,杀了他!” 桃灼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是!” 看着桃灼从袖口里掏出来的匕首,孟烩脸色大变,他使劲挣扎着: “大长公主,我是太上皇派来的人,你不能杀我! 我已经将你暗中跟玄幽军见面的事情写在信里了,只要我一出事,那封信立刻就会被送往紫云城!” 蓝琪回头,缓缓地朝着孟烩走了过来:“多谢你让本宫知道了你还有同党,黄泉路上有个作伴的,你也不会孤单!” “不!大长公主,你不能杀我!我……”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被蓝琪一把夺过桃灼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心窝。 “灼儿,捉拿同党一事,交给你了,一定要快!要隐蔽!找几个心腹盯紧东南方向,一只信鸽也不许飞出去!” 桃灼应了一声,却还有些犹豫:“大长公主,若是真的动手,怕是就不只要动一个两个了……” “不管几个,全部灭口,以绝后患!”蓝琪冷声说道, “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计划!九渊军的长矛和大刀,是用来对付外邦的!永远都不可能拿来指着自己人!” “臣明白了。”桃灼眼底闪过一丝敬意。 “忙完你就回去休息吧,将顾峰叫来,让他把这里处理了。” 桃灼临出门之前,蓝琪又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桃灼应了一声,转身踏进了忙忙夜色中。 当他回来的时候,主营帐里还亮着灯,桃灼想起还有些事要提醒蓝琪,便抬步朝营帐走去。 行至营帐之外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里面的争执声,鬼使神差之下,桃灼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窗口。 “……大长公主!属下跟随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违抗过您的任何旨意,但是这一次,恕属下难以从命!” 说话的是顾峰,长公主府那个一贯沉默寡言的侍卫长。 “本宫心意已决!呼延齐不好骗……” 蓝琪似乎轻叹了一声:“不付出些代价,又如何取信于他? 你别忘了,你姓顾,长公主府的这支侍卫军,是阿诚亲手创立,亲自挑选的! 如今他的仇,马上就能报了,你忍心看着本宫无功而返吗……” “大长公主,驸马的仇,属下会替您去报!还有您从封地里带来的那些将士,他们都会给驸马报仇! 您想想长乐公主,想想宫中的太皇太后,您忍心让长乐公主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吗!忍心让太皇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吗!”顾峰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本宫陪不了璃儿一辈子,她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至于母后……”蓝琪的声音低了下来, “她身边总是少不了热闹的…… 好了,就按之前说好的计划去做吧!动手之后,你迅速带人保护灼儿和璃儿离开,这一次,我要让圆月教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后面的话,桃灼没有继续听下去,他静静地在窗外站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开。 抬头看着头顶那轮明月,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仿佛那轮圆月里,住了许多他牵挂的人。 父亲,孩儿不孝,寻找母亲的重任,只能交给您了…… 夭夭,阿峥,你们在家里过得还好吗?是否照顾好自己了…… 还有……锦汐…… 桃灼伸手入怀,轻轻摸了摸贴近胸口的那个荷包,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柔情。 对不起锦汐…… 这一次,桃哥哥怕是要食言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5章 定远侯府的天 苍庆。 天空阴沉,黄沙漫天。 本已经入春的天气,在苍庆这座偏远荒凉的小城里,感觉却比秋天还要悲凉。 苍庆城的百姓已经被提前转移走,如今是玄幽大军驻扎的地方,而城外洢水河外,则驻扎着九渊大军。 苍庆府衙内,一身戎装的祁风匆忙踏进了府衙大门。 “公子,山上哨兵来报,九渊军已经开始渡河,天晟大军也开始拔营了,一个时辰之内就能抵达城外,是时候准备出城迎战了。” “嗯”地一个声音响起,洛云锡从宽大的桌案后面抬起头来,问的却不是打仗的事:“城中抓住的那个天晟的奸细,杀了吧。” 祁风面上一喜,慌忙点了点头:“太好了世子,您终于想通了! 天晟狗贼的话,不能相信!他们这是在挑拨! 桃姑娘对您情深义重,一定知道您那么做是在保护她,她一定不会嫁给蓝景钰为妃的!”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在桌上地图上面的紫云城里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传令三军,即刻整军出发,切记按计划行事,看清楚之后再动手,千万别伤了自己人!” “知道了公子!属下这就去安排!”祁风抱了抱拳头出了门,洛云锡终于将那只攥着香囊的左手放到了桌案之上。 轻抚手里那只算不上好看的香囊,他的眼里划过几丝波澜。 那丫头的脾气,看到那封信一定气坏了,一定恨不得过来杀了他。 但她生气也好,发脾气也罢,甚至恨他都无所谓,只要她平安活着就行了…… 只要她活着,他总会有希望的…… 只要她活着,他总会找到重新开始的机会的…… …… 洢水河畔。 九渊后方军营。 隐蔽的一座军营里,静静地燃着熏香,角落的一张床榻上,蓝琪紧闭着双眼正昏睡着。 军营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都清点完了吗?清点完了开始拔营,今晚攻下苍庆城就宿在城内了!” “知道了顾将军,马上就清点完了,就剩这最后几座营帐了。”一个声音答道。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两个细碎的脚步声走近,两名士兵伸手掀开了营帐。 “怎么还燃着熏香?”先进来的一人捂着鼻子挥了挥熏香的味道。 “可能是忘记灭了的,先别管那么多了,赶紧收拾吧!”另外一人开始动手收拾。 先前那人抬步往里走了两步,定睛往床上一看,忽然“呀”地一声惊叫出声: “快!快把顾将军叫过来!” “怎么了?”后面那人闻声赶来,当看到床榻上昏睡的蓝琪之时,也是大惊失色。 “这……大长公主不是渡河去前方了吗?怎么又有一个大长公主!” “赶紧把顾将军叫来!”那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上前看了蓝琪一眼。 另外一人则拔腿跑出了军营,片刻功夫就将顾峰叫了进来。 顾峰震惊地看着床上的蓝琪,缓了好久神之后才上前确认了蓝琪的身份。 当确认蓝琪是被点了睡穴,又吸入了安神香之后,他便让人立即灭了熏香,然后伸出手指解开了蓝琪的穴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来,拔开瓶塞放在了蓝琪的鼻下。 片刻时间过后,蓝琪终于悠悠转醒。 她看着头顶的营帐,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猛然坐起身来。 “大长公主,是您吗?”顾峰盯着蓝琪开口。 蓝琪扭头看了顾峰一眼,眼底带着些疑问:“顾峰?” 她开口叫出了顾峰的名字,又四处打量了一眼:“本宫怎么在这里?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长公主,真的是您!”顾峰听出了蓝琪的声音,慌忙低头:“属下该死,竟然才发现您在这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蓝琪忽然神色一正,她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现在什么时辰了?灼儿呢?” 许是起得猛了,蓝琪的脚底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顾峰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大长公主,已经过了巳时了,桃将军一早就带人渡了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跟玄幽军交上手了!” “桃灼!”蓝琪又惊又怒,将怒火全部发在了顾峰身上。 她狠狠地一把推开顾峰:“混账东西!是你将本宫的打算告诉灼儿的是吗? 你知不知道他这是替本宫去死! 渡河之时你看不到本宫,就不知道拦住他吗!” 蓝琪的声音歇斯底里,推开顾峰跌跌撞撞就往外走:“来人!给本宫备马!” 顾峰紧追了两步,“噗通”一声跪在了蓝琪身后: “大长公主,您中了安神香的毒,不能出门啊!就算您现在赶过去,也已经……来不及了啊!” 远处传来阵阵呐喊声,如天雷滚滚,狠狠撞击着蓝琪的心。 她泪流满面地紧跑了几步,跌跌撞撞地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坡,看着洢水河对岸的狼烟滚滚,她猛地转过了身。 “本宫再说一遍,备马!”她恶狠狠地对紧追而来的顾峰吼道。 顾峰应了一声,他站起身来迅速离开,等到他将马牵过来的时候,蓝琪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双目依旧有些红肿。 “还剩了多少人?璃儿去哪里了?” 顾峰将缰绳交到蓝琪手里:“大长公主容秉—— 算上炊事兵和军医、侦斥候等人,总共还剩了三千人。 长乐公主原本要跟在您身边一起渡河,却被您赶了回来,让她带人守在河畔,说万一败下阵来,让她在这边接应。” 蓝琪终于听出了顾峰话中的问题,她瞬间冷了脸: “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又何时渡河了?” 顾峰低头:“这正是属下心中的疑问所在! 一大早跟桃将军一起骑马离开的,分明就是大长公主您! 样貌神态都是一样的,只是声音不太像,属下还以为您是水土不服嗓子干哑所致。” “昨晚,灼儿说有事要禀告,还详细地问了本宫一遍作战计划,本宫当时只觉得困极,打了几个哈欠之后便忘了发生何事了!” 蓝琪的声音低了下来,她拍了拍马头,然后利索地翻身上了马。 “带上所有人跟本宫走!包括璃儿!” 灼儿是定远侯府的天,她不能让定远侯府塌了天。 云锡不会真的动手,在午时之前灼儿都是安全的。 只要她能设法将天晟大军拖上个一时半刻,就能替灼儿争取一线生机。 …… 看着山脚那条缓缓移动的大军,蓝琪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对!” “怎么了母亲?”顾紫璃疑惑地看着山脚下的人影,天晟的旗帜,天晟的服装,她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二人身后的顾峰走上前来:“公主,您看他们手里武器。” “武器……”顾紫璃仔细看了一眼,终于变了变脸色:“母亲,是……圆月弯刀!” “没错!是圆月弯刀!”蓝琪的声音冷了下来,“呼延齐根本没来,来的是圆月教!” “天晟竟然敢背信弃义!”顾峰也冷了脸,“大长公主!属下愿带人下山,誓死歼灭圆月余孽,给驸马报仇!” “母亲,女儿也要去!”顾紫璃紧了紧手里的宝剑,清丽的脸上被恨意替代。 “我蓝琪跟圆月教的仇,不共戴天!但现在还不是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本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蓝琪压下心底的恨意,沉声对着顾峰开口:“顾峰听令!” “在!” “本宫命你带两千人马火速翻过洢水山,跟云锡的左路大军回合,呼延齐顾此失彼,如今晟京城空虚,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是!”顾峰应了一声,又问:“可是,咱们一共也才三千人,且后勤兵居多,属下若是再带走两千……” “按吩咐行事,本宫自有打算,璃儿,你也跟着一起去。”蓝琪说。 “我要跟着母亲!”顾紫璃朝蓝琪跟前凑了一步。 “这是军令!”蓝琪沉声说道,她抬手碰了碰顾紫璃的脸:“听话璃儿,照顾好自己。” 顾紫璃红了眼,“……是!” …… “大长公主,您要的东西找来了。” “传本宫号令,推巨石下山,右路军负责堵住山路,左路军负责放火,中路军负责摇旗呐喊,所有人听好了,除了顾家人之外,其余人一个都不许下山!全部都要完好无损地归队!” “是!——” 声音不大,却带了哽咽。 蓝琪将脊背挺得笔直,她环视了一眼仅剩的千人队伍:“敢死队出列!” “唰唰唰”地一阵整齐脚步声,近三百名士兵从队伍里站了出来,他们的身上,前胸后背都绑满了火药。 这些人当中,有大长公主府的亲卫军,有蓝琪封地里带来的先锋军,还有顾峰手下以一当十的侍卫。 这些人的脸,或稳重或稚嫩,眼神却是无一例外的坚定。 “大长公主,还有属下!” 顾峰的声音在蓝琪背后响起,蓝琪猛地转过身来。 “我们遇上了洛世子的斥候兵,他们也发现不对了,紫璃公主已经带人跟斥候离开了,属下来完成属下的使命!” 蓝琪的眼眶酸涩,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划过一丝浅笑。 阿诚,我来给你报仇了,就在你长眠的山谷。 这么些年了,你可还能认出我…… ……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远处的山谷中响起,苍庆城外交战的士兵一个个茫然地住了手。 “大公子,怎么回事?不是说到午时呼延齐进了包围圈才会引燃炸药吗?” 易容成蓝琪的洛冰小跑着到了桃灼身边,她是两天前到的,本是奔着洛云锡去的,却被阻在了洢水河外。 万般无奈之下,她暗中找到了桃灼,桃灼暂时将她安排在身边,打算攻城之后再做打算,没想到她那跟白芨学来的易容术竟然派上了用场。 “我也不清楚……”桃灼皱眉,“算时间的话呼延齐应该到了,可是现在来的都是些先锋部队,根本没有几个重要人物!” “是不是计划提前泄露出去了?呼延齐那家伙可狡猾着呢!” 洛冰抬脚意意思思地踢翻一名玄幽军,那玄幽军也很配合地在地上滚了几下。 “大公子,你看,那是什么?”洛冰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上。 初春的山上远远看去一片青绿,可若是仔细看,却能发现山上隐隐约约的一些人影。 “可能是暗中观察的天晟军。”桃灼沉声开口, “你在这里顶着,我带人绕过去看看,若是有问题我会提前示警,你便带人退进城去!” “我知道了大公子,您千万小心!”洛冰不放心地点点头。 刚才的那阵爆炸声震得她眼皮一直跳,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她抬手按了按眼皮,自己劝了自己几句。 城内是世子,城外是大公子,他们早就已经定好了计划,就算被天晟察觉,他们也可以退到城内,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然而,她心中的祷告声还没落下,远处的山坡上忽然想起一阵呐喊声,呐喊声响起,漫山遍野都出现了天晟的旗帜,桃灼带去的一小队人马瞬间淹没在天晟黑压压的一队军队中。 “大公子!”洛冰脚下一软,差点没跌在地上。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6章 真正的杀招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整个世界便是一片尘土飞扬,就算面对面站着都分不清谁是谁,洛冰的视线自然也模糊了。 为避开随之而来的冲击力,她下意识地朝身后退了过去,一直踉踉跄跄了好几步。 好几步之后,就在她眼看就要跌在地上之时,却被一只大手扶住了。 “长公主,快,进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洛冰耳边响起。 洛冰心中一喜,猛然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洛云锡的背影。 “公子,是我,洛冰。”洛冰惊喜地对着洛云锡开口。 “洛冰?”听出洛冰声音的洛云锡的脚步猛地一顿,他下意识地朝洛冰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口发问:“怎么是你?” 洛冰一眼就看透了洛云锡的心思:“公子,只有我自己,不过,倒是小姐打发我来的……” “这些事回头再说,你带人进城,我去救桃灼!”洛云锡留下一句话,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着身边乱成一团的模糊人影,洛冰咬咬牙,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苍庆城,转身朝着洛云锡离开的方向追去。 …… “皇上,如何?这个结果您可满意?这下您总相信我了吧?” 一个阴仄仄的声音响起,山坡的一处山石后面露出了薛楚萧那张阴森的脸。 呼延齐满意地“嗯”了一声,“朕跟薛相合作已久,自然相信薛大人! 只要你们薛家跟朕诚心合作,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若是九渊容不下你们,我们天晟……” “多谢皇上厚爱!九渊并没有容不下在下,在下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受了我们九渊太后娘娘所托! 只希望皇上信守承诺,将该属于我们天晟的城池早日划过来!” 呼延齐“呵呵”笑了两声:“薛大人跟薛相虽为父子,想法却差了这么多! 好!你回去之后告诉你们太后,请她放心,朕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只要朕看到你们大长公主和桃灼的尸首……” “啪啪啪”的一阵掌声响起,之后是桃灼的一声冷笑: “只是可惜,您的这个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桃灼的出现让呼延齐和薛楚萧脸色大变,二人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宝剑朝身后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迎风而立的桃灼。 依旧英武俊逸,只是身上付了很多伤,连身上穿的铠甲也破了好几个洞。 呼延齐二人原本紧张,可是当看到桃灼身边只有寥寥几十个人的时候,二人脸上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下来。 “桃灼!你竟然还没死!”薛楚萧铁青着脸对着桃灼低吼。 “是的,我还没死,让你们失望了。” 桃灼的目光如箭一般直射向薛楚萧:“我原还猜想着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是你!” 薛楚萧冷哼了一声:“桃灼啊桃灼,我们薛桃两家斗了这么久,你终于也输在我手上一次了吧!” 桃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吗?你低头看看脚下的山石。” 薛楚萧闻言低下头去,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只让人在山下埋了炸药的!” 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我是吩咐人去山下买了炸药,但是山下埋的那些,也就只是响声大了些烟雾多了些而已,真正有威力的,是咱们脚下的这一片!” 呼延齐也看出了脚下地面的不对劲,他悄无声息地往后缩了缩脚,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桃将军这是何意?昨日咱们不是还说好了共同对付玄幽军吗?怎么现在又成了这副态度了?” 桃灼冷哼:“对付不守信用的人,我们九渊向来如此!” “桃将军这是贼喊捉贼吧?竟然还说我们不讲信用?”呼延齐脸上带了几分怒意。 “您若是守信,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桃灼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既然您不信任我们九渊军,又何必假惺惺?既然您假惺惺,那就别怪我们不留后手了!” 听到这里,呼延齐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就算朕脚下有炸药,你敢炸吗?” 桃灼也笑:“我既然敢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有您天晟皇陪着,也不枉我去阎王殿里走上一趟了!” 桃灼的话音未落,呼延齐和薛楚萧忽然同时出手,二人一左一右地朝着桃灼攻了过来,他们身边的侍卫则跟桃灼带来的那几十人斗在了一处。 看着紧逼过来的呼延齐二人,桃灼猛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不慌不忙地抬手朝空中一抛。 “咻”地一声尖利的响声,一朵烟花在他头顶的正上方炸开,尽管是白天,却也发出了绚丽的光。 看到那朵烟花的一瞬间,刚刚行至半山腰的洛云锡暗叫了一声不好,还没等他再次抬头,山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巨响。 这声巨响,比刚才所有响声加在一起的响声还要大。 这声巨响,震颤了洛云锡的心,他伏在地上,听着山谷里传来的巨响回音,身子里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指甲狠狠地抓进了土里。 桃大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7章 同归于尽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山峰似乎都震动起来。 头顶不停有碎石落下,洛云锡双目通红地抬起头来,用尽全身的力气避开落石往山上攀登。 “公子!来不及了!您赶紧从侧路下山吧!” 飞沙走石中传来了祁风的声音,洛云锡被祁风扯住了衣袖。 “放手!”洛云锡一脚踢开了祁风,迅速闪身在了一处凸起的石块下,暂缓了一口气之后,他又一口气往上攀登了十几步。 祁风小心地避开头顶的碎石,依旧跟在了洛云锡的身后: “公子!这是桃大人为咱们争取来的最后机会了! 九渊军群龙无首,大部分进城的都已经束手就擒了,王爷已经顺利抵达晟京与右路军回合,就等您带兵过去里应外合了! 此刻正是咱们全歼天晟的大好时机啊……” “住口!”洛云锡红着眼睛对着祁风怒吼了一声,“传我命令!所有玄幽军即刻上山搜寻,生要见人……” 洛云锡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好半天才艰难地说完了最后四个字:“死要……见尸……” 祁风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咱们眼看就要胜利在望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再说,山上现在还正烧着,能不能等山上平息之后再……” 祁风一句话没说完,却被洛云锡嘶吼着声音打断了:“听不懂吗?我要你带人即刻搜山!即刻你懂吗!” 头顶已经不再有碎石滚落,爆破声的停止却也更衬得山上那些惨叫声更加清晰—— 那是濒临死亡的人在一片被烧焦的土地上打滚哀嚎。 隐隐有一些烧焦的味道传来,洛云锡终于缓缓停住了脚步,声音也倏地低了下来: “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原谅自己?又该如何跟夭夭交代……” 祁风叹了一口气,想再劝说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他也能够想象得到山顶的惨状。 就凭刚才的那一阵一阵的爆炸声,他几乎可以肯定,从山顶生还的可能性近似为零。 可是这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不仅不能说,他还得拼了命地去找——即便是延误战机。 他太清楚桃灼的地位了,不管是在公子心中,还是在定远侯府,乃至整个九渊之中。 就算桃灼的死不是公子造成的,桃姑娘也一定不会原谅公子。 桃灼若身死,公子和桃姑娘之间,势必会有一道再也跨不出去的鸿沟,他们二人之间,应该就再无可能了…… 看着背影有些萧索的洛云锡,祁风担忧地转身下山,可是才刚走了没两步,便跟匆匆赶来的洛冰遇了个正着。 “祁风,公子呢?”洛冰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行色匆匆,脸色有些黯然。 “洛冰?你怎么在这儿?”乍一看到洛冰,祁风满脸震惊。 “大公子带我来的,刚才跟你们在山下交手的大长公主,就是我假扮的。” 洛冰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两句,又急切地打问桃灼的消息:“大公子他……” “桃大人出事了,应该已经……”祁风沉声说道,“人手不够,公子让我下山召集人手。” “大公子……” 洛冰红了眼圈,第一声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她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大公子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他谋划了那么久,原来是在以自己为饵来钓鱼,原来他一开始就想好了同归于尽。 洛冰眼中酸涩,声音也沉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寻找大公子的事交给其他人吧,我怕公子见了心里难受! 还有,大长公主也出事了,就在前边那座山头出的事,尸身已经抬回来了……” “什么?”祁风震惊地抬起头来,“难道之前的那阵爆炸声,是大长公主带人弄出来的?” 洛冰敬畏地“嗯”了一声:“大长公主遇上了圆月教,以少敌多,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大长公主她……死得很惨,山下的九渊军全乱了……” “……你去通知公子吧,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祁风低下了头,“只希望公子不要太过自责才好。” …… 搜寻的队伍从天亮找到天黑,又挑着火把地毯式搜寻了一整夜,终于在大山背面的一处凸起的石头上找到了一个染血的荷包。 荷包的旁边,是一具被炸得血肉模糊且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个染血的荷包,就是握在那具尸体手中的。 洛云锡让人将那具尸体好生捧了下来。 之所以用“捧”字,是因为那具尸体实在难以拼凑完全,一个小小的匣子都能装得下。 他让人将那个匣子装入棺中,跟蓝琪的尸体并排摆放在了一起。 蓝琪的尸身已经让洛冰整理过,擦去了脸上的血污,用干净的衣裳盖住了血肉模糊的腿脚。 蓝琪带下山的敢死队,除了身上没有绑炸药的顾峰重伤之外,其余的人,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洛云锡跪在两具棺材面前,一张一张地在火盆里烧着纸钱,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一言不发了。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走近,进来的是多日不见的沈玉枫,模样依旧俊美,只是神色悲痛,眼圈也隐隐泛着红色,一看就是哭过的。 看着洛云锡萧瑟悲凉的背影,沈玉枫轻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在洛云锡的身边跪了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错不在你,你也别太自责了。” 洛云锡又往火盆里添了些纸钱,并没有开口。 沈玉枫帮着往火盆里续了些纸钱,然后抬手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 “听他们说你受伤了,先回去吧!你自己那边还有一堆事呢,这里有我呢,你别在这里耗着了。” 洛云锡抬手摆脱了沈玉枫的触碰,依旧一言不发。 沈玉枫怒了,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能不能别再哭丧着脸了!你知不知道外头现在将你传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说你忘恩负义凶狠残暴,说你亲手杀了九渊的大长公主和桃灼! 还说你狼子野心早就想反了!甚至跟我表妹那门婚事,也是你提前算计好的,被他们传得不堪入耳!” 洛云锡烧完最后一张纸,又用火钩投了投没烧完的纸:“我让你来是让你医病的,不是听你唠叨的。” “你……你竟然说我这是唠叨?”沈玉枫的声音猛地拔高,又在看到一旁的棺材之后低了下来。 他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了洛云锡的衣领:“你给我出来!” 洛云锡没有反抗,被沈玉枫不客气地揪着衣领到了屋外。 “洛云锡你听着,你害死了我表兄桃灼,我现在要求你立刻给我振作起来,打起精神来去给他报仇! 你不是要拿下晟京吗?现在你爹和玄幽军都在那边等着呢,就等你一声令下了,你倒是去报仇啊!” 洛云锡抬了抬眼,眼底是一片平静,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我找你来是让你给长乐公主看病的,等你医好了她,我就去给他们报仇。” “好!你记着你说的话!”沈玉枫狠狠地丢开了洛云锡的衣襟,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长乐公主顾紫璃,在看到蓝琪尸身的第一眼便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便一直哭哭笑笑,不吃不喝不说,还一直守着蓝琪的棺材不肯离开,许多大夫看了之后都无济于事,有几个大夫还被顾紫璃打伤了。 万般无奈之下,洛云锡让人给顾紫璃强行灌了昏睡散,并点了她的睡穴,又让人传信去了玉剑山庄,让沈玉枫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沈玉枫按照士兵的指引来到了顾紫璃房中,看到顾紫璃的第一眼,他的心忽然抽疼了那么一下。 身如残菊,形如枯槁,床上躺着的那个少女竟然已憔悴至此! 跟几个月之前醉欢楼那个拿匕首指着他威胁要杀了他的冷艳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他知道蓝琪在顾紫璃心中的分量,上次蓝琪在大凉山遇刺受伤,他就已经见识到了顾紫璃对蓝琪的依恋。 可是这一次……唉! 像是怕惊醒了顾紫璃似的,沈玉枫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他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从被子底下摸出了顾紫璃的手。 触碰到那只纤细得仿佛一把就能折断的冰凉手腕,沈玉枫的手微微一僵,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心情。 他正了正神色,闭上眼睛将三根手指放在了顾紫璃的手腕之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8章 灵柩回京 …… 漆黑的夜,苍庆府衙。 沈玉枫步履匆匆,从后院来到府衙正堂,匆匆搜寻了一遍之后又转身离开,似是在找什么人。 一声冷哼声响起,院中忽然闪过一道剑光,一把锋利的剑倏地搭在了沈玉枫的肩上。 沈玉枫的脚步一顿,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肩上锋利的剑刃,冷笑了一声之后,他“啪”地一下打开了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 “怎么?你们大长公主府的人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你可别忘了,你这条贱命,还是本谷主从阎王殿门口拉回来的!” 凭着身后持剑之人凌乱的呼吸,沈玉枫一下就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没有人请你救我!”顾峰红着眼睛对着沈玉枫嘶吼道。 他宁愿陪着大长公主和顾氏族人去死,可是如今,大长公主和他带来的兄弟们都死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活了下来。 “大长公主对洛云锡有恩情,对我沈玉枫可没有什么恩情,我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若是惹急了我……我能救你,自然也能取你的命!” 沈玉枫冷哼了一声,用扇柄将顾峰手里的宝剑挑在了一旁,看也不看身后的顾峰一眼,抬步就往前走。 “你站住!你把长乐公主带到哪里去了!” 顾峰重伤未愈,用宝剑撑着身子紧追了两步,张开双臂拦在了沈玉枫的面前。 “我把她带到哪里去了?”沈玉枫冷笑了一声: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都跟她说了什么? 本谷主好不容易用药物暂时稳定住她的情绪,你却又让她受了那么大刺激! 苍庆城四周都是山,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我这两日的辛苦白费了是一回事,我看你该如何跟九泉之下她的父母交代!” 沈玉枫的话说得很不客气,说得顾峰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一阵脚步声响起,二人抬起头去,看到的是疾步而来的洛渊,身后跟着的则是洛云锡。 “你就是驸马府的第二任侍卫长吧?果然是个人才!”洛渊上下打量了顾峰一眼,眼底难掩赞叹。 说完,他又沉痛地看了一眼停放棺木的灵堂,声音顿时低沉了下来:“很抱歉,本王现在才赶过来…… 蓝琪跟本王情同手足,她的离世,让本王十分痛心…… 天晟已经溃不成军,被玄幽军驱逐去了漠北。 本王今日当着她的面许下承诺,九渊若是不跟玄幽为敌,玄幽至少能保九渊西北边境十年的安定! 这也算是完成了她生前的愿望了……” 顾峰冷笑了一声,虽然身体摇摇欲坠,却努力将脊背挺得笔直: “玄幽王,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说辞吧!大长公主相信你,我却不信! 若不是你们玄幽在西北不安分,大长公主根本不会亲征西北! 主子的事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本不该过问,可是这么些年,她是如何对你们玄幽的,你们又是如何回报她的? 若是没有她的帮忙,洛世子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玄幽吧! 顾驸马为玄幽而死,如今大长公主又死在了玄幽,你们却连她唯一的女儿都看不住……” “够了顾峰!你别给脸不要脸!”沈玉枫见洛渊和洛云锡一直不说话,便沉着脸站了出来, “要不是洛云锡救你,你早就死在那片乱石废墟当中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顾峰抬起头来,看着沈玉枫“呵呵”笑了两声: “好一个沈少庄主,好一个莫谷主啊!原来玉剑山庄跟玄幽,早就暗中勾结在一起了!当初在长公主府里你们还假惺惺地做戏!” 顾峰伸手指着沈玉枫,身体摇摇欲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从你在醉欢楼第一次故意冒犯了长乐公主开始,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人! 一个吊儿郎当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厚颜无耻之徒,竟然还敢觊觎我们长乐公主……” “你住口,你个王八蛋你说谁故意冒犯顾紫璃了?谁是处处留情的无耻之徒了?”沈玉枫“呸”了一声,恶狠狠地朝顾峰走了过来,一把就拎起了顾峰的衣领。 他早就看顾峰这小子不顺眼了! 跟个阎王似的整天哭丧着脸,他到现在可都还记着当初在醉欢楼的时候这家伙对自己的态度呢! 沈玉枫的功夫原本不及顾峰,可是因为顾峰有伤在身,自然是无力还手。 他手里的宝剑被沈玉枫一脚踢开,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沈玉枫的一拳。 “说谁觊觎她呢?我看觊觎她的人是你吧!”打了一拳之后还不解恨,沈玉枫抬脚就要往顾峰身上踹,却被及时赶到的洛云锡拦下了。 “行了!这里没你事了,回你房间等我!”洛云锡沉声对沈玉枫说道,沈玉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冷冷地看了顾峰一眼,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 “你没事吧?”洛云锡弯腰将顾峰扶了起来。 “不敢劳驾洛世子!”顾峰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宝剑。 洛渊独自一人去了灵堂,洛云锡则抬步到了顾峰的身后: “你放心,我已经让人从不同的方向出发寻找长乐公主了,一定会将她毫发无伤地寻回来…… 天气渐暖,大长公主的尸身不宜久存,我已经安排好了,会让人将你们护送到九渊境内,就有劳你扶灵柩进京了。” “九渊境内……”顾峰冷笑了一声,脸上满是悲凉: “洛世子这么快就要跟九渊划清界限了吗?可怜大长公主她,竟然被九渊和玄幽当做了一颗棋子……”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大长公主的事是我们九渊自己的事,不劳你们玄幽费心! 等大长公主的身后事办完,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若是长乐公主有个什么闪失,我顾峰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顾峰转身迈着艰难的步子离开。 “公子,您怎么不跟他解释清楚,大长公主的死跟您没有关系。”祁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洛云锡身后。 “他们总归是因为出兵讨伐我而死,我解释与否又有什么意义?”洛云锡声音黯然。 祁风低下头:“对不起公子,属下们急着寻找桃大人的下落,忽略了圆月教的那几个漏网之鱼…… 对您不利的那些传言,都是那几个人散播出去的,等属下们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制止了……” “三人成虎……事实总归是事实……半真半假的传言才更能让人相信……” 洛云锡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月,说了一句祁风听不懂的话。 “那……桃大人的遗骸……” “找一处最高的山峰,厚葬了吧……将那个荷包,让顾峰带回去,交给夏太尉。”洛云锡闭了闭眼精,掩去了眼底的闪烁。 “……是!”祁风低头应了一声。 正好洛冰他们也是这样打算的,桃灼的死状太惨,让他的家人见到,实在是太残忍了。 祁风小心地看了一眼洛云锡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洛冰让我来问问您,她要不要跟顾峰一起回京,跟桃姑娘解释解释。” “不用了,洛飞在忙着安顿天晟民众,让她过去帮洛飞吧。”洛云锡沉声开口。 若是她心里的恨意能够冲散她失去亲人的痛苦,那就让她恨他久一些吧…… 洛云锡转身,静静地看了一眼灵堂里洛渊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抬步去了沈玉枫房间。 …… 洛渊赶走了所有下人,孤身一人在灵堂里待了一夜。 第二天,顾峰启程护送大长公主的灵柩回紫云城。 随行的有大长公主封地里就近赶来的属下,还有九渊军的几名副将。 临行之前,顾峰站在路口遥望了许久,都没能等来顾紫璃的身影,只好黯然启程。 不远处的一座山上,沈玉枫静静地看着远去的那一列挂着白幡的队伍,轻声叹了一口气。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洛云锡的身影从树丛里闪了出来,若有若无地回头看了一眼沈玉枫身后的那座木屋。 “你希望她一辈子疯疯癫癫地活在痛苦与思念之中吗?”沈玉枫反问道。 “自然不是。”洛云锡说。 “既然不希望她一辈子活在痛苦与思念之中,那么遗忘,或许会是她最好的选择……”沈玉枫转身进了木屋。 木屋的床上,躺着的是昨晚孤身一人跑出去的顾紫璃。 “我是在屋外发现她的,就昏倒在门口…… 从这座山坡上,能看到大长公主的封地……她永远都不可能走出来了……” 看着顾紫璃的时候,沈玉枫的脸上难得柔情一片。 “用药之后呢?会对她有何损伤吗?”洛云锡问道。 沈玉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坚定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等她服完这几服药,我就带她回玉剑山庄,你去处理你的事情吧,不用管我。”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你们两个的身份……” “没有了大长公主,你以为她还会是原来那个长乐公主吗?”沈玉枫的声音沉了下来, “蓝景钰吃了这么大的亏,白白搭上了那么多条人命,却为你们玄幽做了嫁衣,你觉得他对顾紫璃会有好脸色吗?”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洛云锡看了沈玉枫一眼,“我的意思是,沈庄主那边,你该如何交代。” 沈玉枫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家那老头自打从山下回来,已经闭关快一个月了,每日里神神秘秘的,还把他闭关的那座山头设为了禁地!可怜了我们玉剑山庄的那座能治百病的灵池了!” 沈玉枫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又说:“回去之后,我会第一时间跟我娘说清楚,我娘会帮我的。 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还是好好操心操心你和我那表妹的事吧!”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玄幽军刚刚接过晟京,事物繁多,我先回去了……” 看着洛云锡狼狈而逃的身影,沈玉枫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他给顾紫璃掖了掖被角,然后背起桌上的那个药篓出了门。 这山上本来有许多灵药,却因为玄幽军没日没夜的搜索被白白糟蹋了,他还要在山上多待几日,得赶紧多采些药材备着。 …… 九渊永平一年。 九渊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战事,以九渊军的惨败而收场。 大长公主蓝琪战死沙场,长乐公主不知所踪,定远侯府嫡长子桃灼尸骨无存。 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本就心慌了好几日的太皇太后一口气没上来,“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尽管有太医紧急救治,却也徒劳无功。 辅佐了三代君王的太皇太后桃氏就此辞世,举国上下一片哀哭。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39章 不可尽信却又不得不信 消息传到宫内的时候,桃夭夭正跟夏锦汐两个人一起窝在太尉府的绣楼里绣着绣品。 两日前两人打赌,在没有侍女的帮助下独自绣成一副绣品,谁先绣好谁先出院门,输的那一方要为对方连梳十天的头发。 二人在刺绣方面虽然都是菜鸟,却都毫不示弱,竟然能一连在凳子上坐上一个多时辰,连饭菜都是侍女们端到房间吃的。 整整两天的时间,二人由配线开始笨拙地摸索,手指被扎得千疮百孔,眼睛也快瞅瞎了,终于半斤八两地各自绣好了两个香囊半成品,就差最后的流苏了。 夏锦汐揉了揉眼睛,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挽住了桃夭夭的胳膊: “累死了!都已经胜利在望了,不绣了,出去溜达溜达去!刚才你听到外面那阵喧哗声了吗?那么声势浩大的,一定很热闹,咱们也出去看看!” “不绣就不绣,反正我不比你快了那么一丁点儿!”桃夭夭笑着将手里的流苏穗子一把撂在了针线筐里,捏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算缓过劲来。 刚才的那阵喧哗声她也听到了,却并不是夏锦汐说的看热闹的声音,有点像是……哭声。 二人坐在窗边简单吃了几样零嘴,又互相给对方整了整妆容,这才嘻嘻哈哈地推搡着下了绣楼。 还没等走到门口,绣楼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 进来的是夏锦汐的大嫂周氏,周氏的身后还跟着夏锦汐的贴身侍女采青,和桃夭夭从定远侯府带来的珠儿,也是桃灼留下的两名侍女之一。 “大嫂?你怎么来了?你今日不是跟我哥上山还愿吗?” 看到周氏出现,夏锦汐又惊又喜,她上前一步挽住了周氏的胳膊,然后张开双手跟周氏诉苦: “大嫂,您看看我的手指,都肿了呢!” “还愿改日再去,你哥去礼部了。”周氏不自然地笑了笑。 她低头对着夏锦汐手指上的针孔吹了吹气,然后转身对采青说道:“去取药油过来,给两位小姐擦擦手。” 采青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剩下珠儿自己站在原地,一直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桃夭夭的脸。 跟珠儿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天,桃夭夭一眼就看出了珠儿的不对劲,她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询问,却被夏锦汐一把拉住了胳膊。 “大嫂,刚才外面那阵喧哗是做什么的?我正要跟夭夭一起出去看看呢!” “锦汐,别去!”周氏紧张地拉住了夏锦汐的胳膊,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已经微红。 “大嫂,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哥跟你吵架了?”夏锦汐松开桃夭夭的胳膊,体贴地上前安慰周氏。 周氏摇摇头,用帕子拭了拭眼泪后,她强笑着抬头对桃夭夭开口:“桃姑娘,定远侯府的蒋管家来了,是来接您回府的。” 桃夭夭对着周氏客气地笑了笑:“有劳少夫人了,已经在府上叨扰两日了,我原也是打算回去的。” “什么少夫人啊!都是一家人了,你跟着我一起叫嫂嫂就是了!” 夏锦汐笑靥如花地扯着桃夭夭的袖子不放手,一旁的周氏和珠儿却差点痛哭出声。 桃夭夭笑归笑,却敏感地察觉了周氏和珠儿的不对劲,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却忽然听到一声钟声。 沉重,幽远,却又清晰可闻。 钟声刹那间击中了桃夭夭的心,夏锦汐也愣住了。 一下…… 两下…… 三下…… 时间仿佛静止住了,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默数着。 “……二十七下……是二十七下吧?” 桃夭夭缓缓抬头看向周氏,周氏红着眼对着桃夭夭点了点头。 “二十七下是国丧,难道是太皇太后她……可是前两日见她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呢?” 桃夭夭心里泛起一阵悲伤,她知道太皇太后的身体,苍老加上心疾,平日里看着与平常人无异,却受不得一丁点儿刺激。 “夭夭,你别难过了,这些日子你逗她老人家开心,也算是尽孝了。” 夏锦汐安慰地抱了抱桃夭夭,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却见周氏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锦汐……桃姑娘……”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啊?”夏锦汐以为周氏也在为太皇太后的辞世而伤心,她张了张口刚想安慰,却在看到周氏手里那个染血的荷包之时猛地愣住了。 那个荷包曾经在她枕下陪了她那么些年,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它—— 哪怕它已经被鲜血染红,哪怕它已经被烧得不再完整。 “大嫂……你……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夏锦汐张张嘴想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她呆呆地看着周氏手里的那个荷包,虽然近在咫尺,她却不敢伸手去拿。 “不!这不是桃哥哥的,不是的……” 夏锦汐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却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 夏锦汐的那一声“桃哥哥”让桃夭夭脸色大变,她猛地回头望向珠儿,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夏锦汐的还要难听:“珠儿,说话!” 珠儿哭着摇摇头,“噗通”一声跪在了桃夭夭面前:“小姐,大公子他……不在了……” 脑海中“轰——”地一声巨响,仿佛有谁在桃夭夭头顶炸了一记响雷。 “不,不会的——”桃夭夭摇摇头,一把推开珠儿就往外跑。 脑海中依旧“嗡嗡”直响,周围人的说话声她似乎能听到,却又不想听到。 她近乎执着地认为,那些声音只要她故意听不到,那些事情就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大长公主惨死…… 长乐公主失踪…… 定远侯府嫡长子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尸骨…… 无存…… 不! 不是的! 桃夭夭咬紧了嘴唇,用尽全力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费了那么些心思都没有打探出来的消息,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不会的…… 这不是她想要听到的消息! 桃夭夭双手捂着耳朵,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定远侯府,却在看到定远侯府门外挂起的白幡之时彻底崩溃了。 “哥哥……” 她缓缓放下双手,如同木偶一般呆滞地踏进了府内。 当看到灵堂里那具棺木和牌位之时,她努力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 “哥哥!——” 桃夭夭歇斯底里地推开迎上前来的碧儿等人,几个大步奔到了棺木跟前。 棺木里,是一副残缺不全的铠甲,她认得这副铠甲,哥哥出征的那一日,她还跟锦汐一起嬉笑着帮哥哥扣上了暗扣。 桃夭夭失了力瘫坐在棺木旁边,将这些日子的担忧和思念全部化成了悲痛哭了出来。 直到哭得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哭到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哭到浑身发冷四肢发抖,最终哭昏在闻讯赶来的桃峥的怀里。 …… 桃夭夭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中全是桃灼骑着战马凯旋而归的影子,始终对着她温和地笑着。 “哥哥!——”桃夭夭一声嘶喊,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夜已漆黑,可是梦中哥哥那声声呼唤却依稀仍在耳边。 夭夭,又淘气了…… 夭夭,你出错招了,这样容易伤到自己…… 夭夭,记得好好吃饭,别惹事,早点回家…… 夭夭,哥哥不在,一定要照顾自己…… 夭夭…… 夭夭…… 黑暗中,桃夭夭抱紧了双膝,将头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当中。 她已经哭不出声音来,可是眼睛里的泪水却还是止不住,泛滥得将床上的被子浸湿了一大片。 “姐……”桃峥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低头,看到了床边蜷缩着的桃峥的身影。 原本高出她一个头的桃峥,如今看起来却是小小的一团,像只失去了主人的宠物一样,不安,无助,迷茫。 桃夭夭没有说话,她掀开被子坐在了床边,将桃峥宽厚的肩膀揽在了自己怀里。 桃峥的身子单薄,还在微微发着抖,她的右手不小心触到桃峥的脸颊,一下就沾满了桃峥的泪水。 泪水冰凉冰凉的,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久。 “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之后,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桃夭夭忍着剧痛的喉咙开了口,声音沙哑,比哭还要难听。 “大哥——”桃峥终于失声痛哭。 起先只是低低的呜咽,之后声音便大了起来,一直哭了许久,最终化作悲伤的嘶吼,如同一只离群的野兽一般,“呜呜”地哀吼着。 桃夭夭没有再说一句话,只伸出手去轻拍着桃峥的肩膀。 桃峥也没有开口,姐弟两个互相拥抱着在床边坐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蒋管家推门进屋。 看到昏暗屋子里相拥的姐弟俩,蒋管家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小姐,公子,夏大人和夏公子他们来吊唁了。” 定远侯府一共三个公子,庶出二公子桃潜在前太子的那场宫变中殒命,如今,大公子又战死在沙场。 蒋管家自觉地将前头那个“三”字抹去了,他暗自抹了一把眼泪,从此以后,他们定远侯府,就只剩这一位公子了。 桃夭夭擦了一把眼泪,跟桃峥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知道了蒋管家,这几日辛苦你了! 请夏大人稍后片刻,我换身衣裳就来。” 蒋管家答应着转身离开,桃夭夭擦干眼泪,换了一身丧服去了灵堂。 刚刚踏进灵堂,她就看到了扑倒在棺木上痛哭的夏锦汐,身着缟衣,眼睛肿得像桃子。 看到桃夭夭进来,夏锦汐哭着扑到了桃夭夭身上,跟桃夭夭一起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才被侯府的下人搀扶了下去。 夏远和夏文启父子二人在灵前上了香,又烧了纸钱,桃夭夭便留下蒋管家和桃峥接待那些前来吊唁的宾客,她自己则将夏远请到了一旁的偏厅。 “夏大人!” 一进偏厅,桃夭夭便对着夏远行了个大礼,将夏远吓了一大跳。 “桃姑娘!这可使不得啊!快快请起!”夏远慌忙搀扶住了桃夭夭。 桃夭夭推开夏远的胳膊,执意跪在了地上:“夏大人,我有一事相求,恳请夏大人如实相告!” 夏远轻叹了一口气:“桃姑娘,其实我来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你会开口,只是……” 他摇摇头,再次伸出手去,将桃夭夭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夏大人,我在侯府消息闭塞,比不上您在朝堂的消息灵通,我只想问您一件事,我哥的死,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口中的那个“他”,二人都心知肚明。 夏远张了张口,犹豫了许久才说:“桃姑娘,传言不可尽信!我相信洛世子! 他跟桃大人惺惺相惜,就算没有您这一层关系,他也不会对桃大人动手的!” 桃夭夭冷面如霜,夏远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眼底最后一丝希望。 她缓缓后退了一步,自言自语地低笑了两声:“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不是吗? 有一句话夏大人说错了,我跟他,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关系! 多谢夏大人告诉我这些,我先失陪了……” 桃夭夭说着便转身离开,目光有些呆滞,呆滞中还带了些自嘲。 夏远不忍地紧追了两步:“桃姑娘,斯人已逝,还请姑娘节哀! 皇上已经追封桃大人为一等护国将军,赐爵忠勇侯,如今侯府就你们姐弟俩,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桃家,以慰桃大人的在天之灵啊!” 桃夭夭的步子一顿,冷冷地笑了两声:“人都不在了,还要那虚无缥缈的爵位做什么? 多谢夏大人,我会撑起桃家,绝不会让哥哥走得不安的。” 看着那个纤细却笔直的背影,夏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家女儿夏锦汐,他更是满面愁容。 …… 桃灼的棺木在定远侯府停了三天,这三天内,前来吊唁痛哭的人不计其数。 第四天的时候,紫云城外的西山头上多了一座衣冠冢。 下葬之时,夏锦汐以未亡人的身份为桃灼披麻戴孝,几度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夏远知她心中悲痛,便也随了她去,可是在桃灼下葬的当日,夏锦汐的贴身侍女采青却大惊失色地交给了夏远一封信。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0章 崩溃 看到那封信的夏远第一时间带禁军封锁了紫云城的四个城门,又派人骑快马往城外四个方向疾追了多半日,最终无功而返。 夏远跌坐在夏锦汐的轻烟小筑院门外,在夏锦汐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一日之后才离开。 他吩咐下人依旧每日里前来轻烟小筑洒扫奉茶,所有摆设都按照夏锦汐临走之前的样子布置,之后便去了夏氏祠堂,又在已故夏夫人的牌位前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一早出来,他便跟蓝景钰递了辞呈,并让人将大门上方写着“太尉府”的匾额换成了夏府二字,自此便在府里称病闭门不出。 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桃夭夭刚从桃灼的浅云阁里出来。 她将自己关在浅云阁里整整两天,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亲手将院里院外打扫了一遍,又将桃灼的书房按照原先的样子整理了一遍。 出来的时候,她怀里抱着一摞书,是她刚入侯府那会儿桃灼帮她挑选的书,还有桃灼亲手写的字帖和批注。 看到桃夭夭终于开了门,门外守着的珠儿和碧儿慌忙站了起来。 珠儿接过桃夭夭怀里的书,碧儿则递给桃夭夭一封信:“小姐,这是太尉府的人送来的,说是夏姑娘留给您的信。” 桃夭夭一把接过那封信,看到第一行的时候,她便抬步就往外走。 碧儿紧追了两步:“小姐,来不及了!夏姑娘已经离开两日了,夏大人第一时间就让人去追了…… 她是晚上离开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只牵走了马厩里那匹大公子送她的枣红马……” 桃夭夭深吸了一口气,她紧了紧手里的这封信,轻轻闭上了双眼:“如果,当初我不教她骑马,或许夏大人将她追回来的几率会大一些……” 许久之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太尉府如今情况如何?” 碧儿摇摇头:“没有太尉府了小姐,夏大人已经辞官,皇上已经准了他的辞呈,夏大人如今闭门称病,谁也不见。” “辞官……”桃夭夭木然地笑了两声,转身朝玉笙居方向走去。 夏大人辞官是明智的。 现在的紫云城,跟洛云锡关系最密切的,除了他们定远侯府,就只有太尉府了。 蓝景钰现在是没找夏府的麻烦,却不代表今后不会。 睚眦必报的小人,只要腾出了手,是一定会咬人的。 …… 临近玉笙居的时候,桃夭夭忽然听到一阵呼唤声,她停住脚步,听出那阵呼唤声要寻的是程氏。 桃潜是前太子的党羽,死在了那场宫变当中,而桃夭夭则是受了薛府的连累。 薛家人被赶出了紫云城,且永世不得入朝为官,又被没收了所有家产,即便是后来新帝登基大赦了天下,他们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在京城出现,似乎已经销声匿迹了。 哥哥曾经跟她提起过,说太后跟薛嵩依旧暗中有着联系,虽然曾经有言官跟蓝景钰谏言,蓝景钰却三两句话就打发了过去。 蓝景钰将太后联系薛嵩这件事定为一名普通女子对娘家之人的帮衬,朝臣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哥哥的人找到桃依依之时,桃依依已经被薛楚萧卖到了青楼,又几经辗转到了一名富商手里,哥哥让人将她赎回了侯府,她却因为惊吓和染病最终不治,最后死在了程氏的怀中。 自那以后,程氏便疯了,时常说些疯话,还见人就打,哥哥便让人将她关在了怡兰苑,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丫头婆子伺候她。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侯府新丧,下人都忙着丧事,所以才给了程氏跑出来的机会。 “程姨娘……程姨娘您在哪儿啊?”几名丫头循着足迹寻来,却在看到桃夭夭的时候又惊又怕地跪在了地上。 “大……大小姐!”那几名丫头的身子微微发着抖,不只是因为自己职责失误弄丢了程姨娘,更是因为,她们面前的这个大小姐,从大公子死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再像之前那样爱跳爱笑平易近人,话也明显少了起来。 明明从来没有过问过掌家的事情,这几日却迅速对掌家一事上了手,且用的手段都是她们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就连蒋管家都对大小姐敬畏有加。 想到桃夭夭前日里对那两个懈怠下人的惩罚,那几名丫头的身子便抖得更厉害了。 “起来吧,怎么了?”桃夭夭沉声开口,她自然清楚自己这几日的作为吓到了她们,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哥哥不在了,偌大的侯府得撑下去,她必须得逼着自己长大,就算再不愿意沾染这些琐事,她也必须打起精神来,她不能让哥哥走得不安。 “谢大小姐!”几名丫头站起身来,为首的一名丫头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奴婢们给程姨娘送饭的时候,程姨娘趁人不注意跑了出来,似乎是往玉笙居方向来了。” “我知道了,继续找吧,下次看好她。”桃夭夭没有为难那几个丫头,转身带着珠儿和碧儿沿着青石板小路到了玉笙居的院门前。 她已经两日没在玉笙居住了,院门便是关着的。 她上前一步推开了院门,才推了一半,忽然“呀”地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披头散发的程氏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对着她张牙舞爪地笑着。 桃夭夭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往旁边撤了撤身子。 当看到程氏身上挂着的那一身玫红色的衣裙时,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那几名丫头也看到了程氏身上的衣裳,瞬间就就吓破了胆,她们慌忙上前拉住程氏,慌慌张张地将程氏外面的衣裙扯了下来: “大小姐,您听奴婢解释!这衣裙不是奴婢们给程姨娘穿的,是她自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套上的!” “小贱蹄子!还我衣裳!”程氏恶狠狠地对着那几个丫头吼道,她一脚踢开一人,又用指甲刮花了另外一人的脸,现场一片惊呼躲闪声,场面几乎失控。 “这么些人,还控制不住一个疯子吗!”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她看了珠儿和碧儿一眼,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将她给我绑了!” “是!”珠儿和碧儿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利索地抽出程氏衣裳上的丝带将程氏绑了个结结实实。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贱婢!放开我!”程氏歇斯底里地大声吼叫着,脸色通红,脖子里青筋直露。 她猛地回头看向桃夭夭,眼中满是嫉恨。 桃夭夭的一身素衣非但没有让她显得平庸,反而不施粉黛的她裹在那身素衣当中,更衬得她盈盈一握的腰身楚楚动人,程氏的脸色顿时变得凶神恶煞: 她使劲往前挣了挣,“呸”地一声朝着桃夭夭啐了一口:“你个小贱人!跟你娘一样,没一个好东西!专门勾引人的狐媚……啊——”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被桃夭夭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桃夭夭的这一巴掌虽然没用内力,却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程氏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程氏嘴角鲜血直流,发出“啊啊”的含糊不清的惨叫声:“杀人啦!杀人啦!——” “看来还是哥哥对你太仁慈了!若是再被我听到一句你污蔑我娘的话,我就要了你的命!” 桃夭夭伸手掐住了程氏的脖子,眼神冷得能杀人:“我说到做到!” 程氏被桃夭夭冰冷的眼神吓住了,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没敢再说一个字。 “把她带回怡兰苑去,先绑两天,若是再敢往外跑,就把腿给我打折了!”桃夭夭狠狠地丢开程氏的脖子,转身推开了玉笙居的院门。 “是!”那几名丫头战战兢兢地上前,从珠儿和碧儿手中接过了程氏。 程氏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哭哭笑笑地被几名丫头拉扯着往怡兰苑方向走。 “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 “死了好啊……沈卿尘死了……桃灼也死了……” “……依依,潜儿,老天有眼,替娘为你们报仇了!” 桃夭夭已经踏进了玉笙居的院门,脚步却猛地一顿,她匆忙转身,一把推开珠儿和碧儿就往外走。 “小姐,您去哪儿?”珠儿和碧儿跟着桃夭夭又出了院门,追出来的时候,就见桃夭夭已经站在了程氏的跟前。 “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桃夭夭的双目通红,一字一句地看着程氏开口。 程氏被忽然出现的桃夭夭吓了一跳,她慌乱地摇着头就往身边丫头身后藏: “鬼啊!鬼啊!你不要来找我,潜儿已经死了,你要报仇,去找姓薛的报仇去,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啊——” “我再问你一句,你刚才说谁死了!”桃夭夭怒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程氏的头发,情绪几近失控:“我娘分明去了玉剑山庄,你竟然敢咒她!” 程氏哆嗦着身子剧烈地摇头:“放开我,放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程氏眼底的茫然,桃夭夭猛地松了手,转身就往外走。 她忽然想起了送娘离开之时娘的虚弱,想到娘盯着自己时候眼中的不舍,想起了哥哥的闪烁其词,还有阿峥刚刚回京之时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哀伤。 她好笨啊! 爹爹一病不起,她竟然还开玩笑说是爹爹思念娘亲了,她那是在爹的伤口上撒盐啊! 所有的人都在为她着想,她曾经那么幸福看,却从来不知道珍惜,一直在没心没肺地挥霍着那再也回不来的亲情。 “夭夭,父亲去找母亲了,你不用去找他,他到了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 哥哥临行之前的叮嘱依稀言犹在耳,可是,什么时候又是他该回来的时候? 心口处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从脚底升起的那股寒意铺天盖地,几乎将桃夭夭冻僵。 她捂紧了胸口,跌跌撞撞地一脚踹开了桃峥的房门。 桃峥正跟蒋管家低声说着些什么,见到桃夭夭进来,桃峥慌忙迎上前来。 “……姐……你怎么了?”桃峥小心翼翼地看着桃夭夭,眼底满是担忧。 他伸出手去,想要像平时一样扯一扯桃夭夭的衣袖:“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桃夭夭挥开了桃峥的手,脸上是努力压抑着的哀伤。 或许…… 一切还只是她的猜测。 或许…… 娘亲本就平安无事地活着。 “……正好你和蒋管家都在,我问你们,哥哥都已经下葬了,爹为何还没回来?”桃夭夭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发颤,眼底满是希冀。 “这……”桃峥的脸色猛地一变,他紧张地看了一眼蒋管家,见蒋管家也是眼神微闪,便支支吾吾地开口:“许是……许是玉剑山庄离得远……” “是吗?”桃夭夭身子一抖,桃峥和蒋管家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哥哥战死沙场,从玄幽到紫云城,路上必定经过玉剑山庄!若是爹爹在玉剑山庄,他又怎能不知情?”桃夭夭咬紧了牙关沉声开口。 “许是……许是他怕母亲担忧,想瞒着母亲,便暂缓了行程,也或许……”桃峥擦了一把冷汗,一步一步地往蒋管家身边退去。 “桃峥!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听到桃峥提到沈卿尘,桃夭夭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中带着颤抖:“娘她根本没在玉剑山庄是不是? 她的身体,根本撑不到玉剑山庄是不是? 从咱们一起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娘就一直在找机会支开我是不是?” 桃夭夭的声音忽降,她哆嗦着身子蹲在地上,泪如雨下地喃喃自语: “你们都在骗我!你们竟然都在骗我!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娘……女儿不孝……娘——” 桃夭夭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喉咙里一阵腥甜传来,胸口和脑袋同时传来一阵剧痛,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她脚底一软,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姐——” “小姐——” 耳边是桃峥和蒋管家急切的呼喊,桃夭夭“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再也不省人事。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1章 赌一把 …… “……姐,我求求你了,你就跟我说一句话吧……” “……姐,你把药喝了吧,我身边就剩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要不理我……” “……姐,我错了,不该瞒着你,你吃了药下来打我好不好,我保证不还手……” 床榻前,桃峥双目通红地捧着药碗,从始至终都是在自言自语。 桃夭夭醒来之后便在床上呆呆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吃不喝,跟个活死人一样,任桃峥在身边如何呼喊,桃夭夭都不理他。 桃峥想上前拉一拉桃夭夭的手,可是还没等伸出手去,红菱就从桃夭夭的衣袖中窜了出来,身体绷直了对着桃峥吐着信子,那双眼睛中满是警惕与威胁。 桃峥知道红菱的厉害,也不敢贸然向前,只是不停地抹着眼泪。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珠儿跑去开了门,蒋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 “三公子,你出来一下。”蒋文轻声示意桃峥。 桃峥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又将手里的药碗交到了珠儿手里,然后才跟着蒋管家去了门外。 “三公子,小姐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蒋文担忧地开口,“有那条小蛇守着,大夫也不敢上前,要不……” 桃峥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蒋管家有话但说无妨。” 蒋文点了点头:“大夫猜测小姐应该是伤痛至极才会吐血,她身上的伤不难医治,难的是医心啊!” “我知道。”桃峥点点头,“我姐是将母亲和大哥的死全部怪在自己头上了,再加上洛世子的事,她过不去她心里的这个坎儿。” “三公子,我的意思是,要想让小姐重新振作起来,咱们就得给她一个希冀,一个目标。”蒋文压低了声音说道。 桃峥不解:“可是母亲和大哥已经不在了,咱们如何给她目标啊?” 蒋文正色看着桃峥,只说了两个字:“仇恨。” “仇恨?”桃峥似懂非懂地看了蒋文一眼,声音倏地拔高: “蒋管家,你要让我姐去报仇?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传言?你要让我姐去杀洛云锡吗?” “三公子,您先别激动,听我跟您分析!”蒋文往房内看了一眼,慌忙拉着桃峥的胳膊往外走了几步,直到远离了房间才放开了他。 “三公子,我知道您不信那些传言,可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 就算不是洛世子亲手杀的大公子,总归也是因为他们玄幽军起事而死啊!小姐只有心存恨意,才能振作起来啊!” 桃峥皱眉:“可是,就算大哥的死是洛云锡造成的,可母亲呢?意图截杀母亲的主谋都已经死了,你又让姐去哪里报仇啊!” “三公子,报仇不重要,让小姐振作起来才是目的啊!”蒋管家再次压低了声音, “夏大人跟我透露过,皇上对小姐可是势在必得的,之前还有大公子护着,可是现在……” 蒋管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说:“太皇太后刚刚过世,皇上现在是守孝期间,所以才暂缓了纳妃之事,现在正是小姐离开的大好时机啊!” 桃峥沉思了片刻,感激地一把握住了蒋管家的手: “蒋管家,还是您顾虑得周全!我姐是该赶紧离开!就先去玉剑山庄吧,我这就休书一封送往玉剑山庄,请舅父照应一二!” 蒋管家点点头,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刚才您提到截杀夫人的主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还没待桃峥发问,桃夭夭的声音忽然在二人身后响起,将蒋管家和桃峥二人吓了一跳。 “事到如今,我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事情瞒着我。”桃夭夭冷冷地看了蒋管家一眼。 蒋管家慌忙点头:“小姐,顾侍卫那日亲手来送大公子的铠甲,曾说起在大公子出事的半山腰处,发现了一个用鲜血写下的字,是大公子留下的。” “什么字?”桃夭夭沙哑着声音开口。 “是个薛字。”蒋管家说。 “说清楚些!”桃夭夭沉声开口。 “顾侍卫说,大公子应该是已经猜到了是薛家在捣鬼,所以提前示警提醒他们小心薛家…… 果不其然,大公子上去之后就出事了! 事后,洛世子让人仔细搜查了一遍大公子出事的地方,果然发现了一双靴子和一枚扳指,证实薛楚萧曾经在那里出现过。” “薛楚萧——”桃夭夭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手心里, “他绝对不会自己在那里出现,一定还有其他的同党!我桃夭夭在此发誓,定要薛家人血债血偿,以慰哥哥的在天之灵!” 桃峥忽然想起了什么:“姐,大哥早就调查过,薛嵩在玄幽那边有大额家产,他一定是将那里当成自己的退路了!怪不得皇上大赦天下他都不进京!” 桃夭夭没有说话,静静地站了很久之后才说:“等哥哥过了五七,我就出发前往玄幽。” 桃峥微愣,跟蒋管家对视了一眼才小心地开口:“姐,其实家里有我呢……” “你不用再劝,我是一定得等到哥哥过了五七才走的!”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 “即便蓝景钰是皇上,也没权力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这……好吧!”桃峥担忧地点了点头,见桃夭夭终于又“活”了过来,一时也只好顺着她的意。 就这样一直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宫中传来一道召桃夭夭进宫的圣旨。 接到圣旨之后,桃峥的脸都变了。 “姐!我说什么来着!大哥昨日才过了五七,今日皇上就出手了!” 桃夭夭倒像是早就料到似的: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圣旨上只说了让我进宫去陪紫苏,我没有理由不去。” “那……你把珠儿也一起带进去吧。”桃峥说道。 珠儿和碧儿是桃灼亲自挑选的,她们的最终任务本就是掩人耳目,代替桃夭夭和洛冰二人留在京城。 洛冰不在,不用考虑洛冰,所以,就只需带上跟桃夭夭身材差不多的珠儿了。 “不用了,她们是哥哥选的人,就让她们留在府里吧。”桃夭夭说, “我进宫之后,你即刻赶回军营,从军营离开总比从府里离开来得容易。” “姐,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桃夭夭低声开口。 这一次,她决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紫苏手里一次。 最后一次见紫苏的时候,紫苏跟她提起过,若是有一天她想离开,紫苏会帮她。 虽然目前为止她依旧想不出紫苏能有什么办法帮她,但她决定赌一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2章 只一个你而已 简单收拾之后,桃夭夭便随着传旨太监进了宫,而桃峥也按照她的吩咐回了军营,还带走了一直很黏他的阿黄。 临进宫之前,桃夭夭特意将蒋管家叫到了房里,二人用了最短的时间,定了一些定远侯府最重要的事情。 蒋管家恭敬地将桃夭夭送上了马车,马车刚转过街角他就让人关了府门,随即快速地朝书房走去。 …… 仁玺宫是先皇后居住的宫殿,在宫中忌讳颇深。 桃夭夭本以为宫中只有傅紫苏,可是出乎意料地,蓝景钰和太后也都在,太后甚至还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安慰的话。 桃夭夭忍住心底的厌恶与仇恨,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太后的愠怒。 太后冷笑了一声,眼底再无方才那阵假惺惺的惋惜与悲伤,她在高位上款款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桃夭夭: “见到桃姑娘,哀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既然太皇太后不在了,她老人家送你的那块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是不是也该交出来了。” 桃夭夭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不卑不亢地对着太后低了低头: “太后娘娘说得是,太皇太后赐的令牌,臣女已经在来的时候交给传旨公公了。” 太后脸色变了变,却又忍着没当场发火,只是声音沉了下来: “既然皇上开恩,准你进宫散心,你就好好陪陪皇后,皇后如今身怀龙子,你若是能逗她开心,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太后娘娘!”桃夭夭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谢。 “对了……如今你父母不在京城,你若是闲来无事,就多跟你舅父多联络联络,也免得生分了。” 桃夭夭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她终于知道蓝景钰召自己进宫的目的了。 哥哥死了,定远侯府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原来他们现在打的是玉剑山庄的主意,呵!真是讽刺! “是。”桃夭夭低了低头,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 看到桃夭夭的乖巧,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哀家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说会话吧。” “恭送太后。”桃夭夭福了福身子,低头走了两步到了傅紫苏身边,傅紫苏也淡笑着对桃夭夭伸出了手。 “朕有几句话要跟桃姑娘单独聊聊,待会让宫人带她去偏殿找皇后吧。” 二人的手还没有握在一起,蓝景钰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傅紫苏伸出去的手微微一僵,她看了蓝景钰一眼,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 “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不宜久站,就先回去歇着吧,臣女待会去找您。” 桃夭夭一把抓住了傅紫苏下意识想要缩回去的手,还带了几分力度。 傅紫苏对她点点头,转身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 蓝景钰屏退了身边所有伺候的宫人,在距离桃夭夭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桃夭夭虽然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得到蓝景钰看着自己时候的那两束探究的目光。 她知道蓝景钰这是在跟她施压,但是,她却并不怕他。 虽然她也知道蓝景钰不可能真的将所有人都支开,在那些暗地里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人在保护着蓝景钰。 但是尽管如此,她也在武力上却有十成十的把握,就算不能全身而退,她也一定会让蓝景钰付出惨痛的代价。 若是蓝景钰逼急了她,她倒是不介意鱼死网破。 桃夭夭低着头任凭蓝景钰打量,面上并无一丝紧张与忐忑。 有句话说得好,在乎的东西越多,顾虑便会越大,做起事情来便越会畏首畏尾。 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阿峥应该已经平安离开,定远侯府的未来也已经安排好了,她现在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而蓝景钰就不同了。 蓝景钰好不容易才坐上了这个皇位,他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是不会舍得跟她拼命的。 果然,蓝景钰最终还是轻笑了一声:“朕现在再看桃姑娘,似乎跟在黑风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一样了。” 桃夭夭没有笑,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蓝景钰:“皇上错了,人是不会变的,真正变的,是人心。” “人心?”蓝景钰笑出了声,“你的意思是……朕对你的心变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绕着桃夭夭转了两圈,然后声音忽地低了下来:“跟你说个悄悄话,其实朕的心,从来就没变过,不信,你过来摸摸?” 蓝景钰一边说,一边作势想要朝桃夭夭身边靠近。 “皇上请自重!”桃夭夭沉着脸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桌角。 快速转身的时候,蓝景钰的胳膊已经伸了过来,目的自然是为了扶住桃夭夭。 桃夭夭又怎么可能给蓝景钰碰她的机会,她想也不想地对着蓝景钰挥过去一掌。 二人一来一往,一个追一个躲,转眼间已经过了几十招。 腰间荷包里的红菱因为桃夭夭的动作而蠢蠢欲动,桃夭夭不敢将它放出来,只好隔着荷包轻轻拍了拍它,然后脚尖轻点远远离开了蓝景钰,正好落在了仁玺宫的殿门旁边。 “皇上,您若是再对臣女如此紧逼,那就别怪臣女对您不敬了!兔子急了可都还是会咬人的!” “兔子?”蓝景钰终于住了手:“桃姑娘跟兔子之间也差的太多了吧?朕早知桃姑娘功夫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皇上过奖了,三脚猫的功夫,登不上大雅之堂。” 桃夭夭低头整了整衣衫,然后对这蓝景钰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还在侧殿等着臣女呢,臣女就先告退了!” 说完,桃夭夭不待蓝景钰同意,自行转身就要走。 “朕若是答应替你报仇,你可愿选择跟朕合作?” 蓝景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桃夭夭推门的手微微一顿。 蓝景钰盯紧了桃夭夭的背影:“朕可以给桃峥加官进爵,也可以许你无上的权利,只要你想报仇,朕甚至可以立刻对玄幽出兵……” “条件呢?”桃夭夭转身看着蓝景钰,“皇上真正的目的,应该是玉剑山庄吧? 玉剑山庄的生意遍布九州,沈庄主若是跺一跺脚,整个江湖都会震上几分,但是很可惜,皇上您太高看我桃夭夭了! 就算您把我当成手里的棋子,也得掂量掂量这棋子的价值吧! 玉剑山庄规矩,永不踏足朝堂,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沈庄主不过是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舅父而已,我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话被桃夭夭打断,蓝景钰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还“哈哈”地笑出了声:“桃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伶牙俐齿!” 他认真地看着桃夭夭的眼睛:“若是朕告诉你,朕的目标并不是什么玉剑山庄,只一个你而已,你会愿意吗?” 桃夭夭轻笑了一声,将问题又抛了回去:“皇上以为呢?” 他们桃家跟薛家势不两立,她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跟蓝景钰说话,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蓝景钰依旧没有生气:“朕以为,来日方长,朕有的是时间,所以,并不急在这一时。” 这就是打算将她一直禁锢在宫中了? 桃夭夭的脸沉了下来,连告退也没有就从里头打开了殿门。 她怕蓝景钰再追上来,便从路边随手拉了一个宫人作伴。 那宫人一直将她送到傅紫苏的寝殿外头才转身离开。 因为是晌午十分,人容易困倦,所以桃夭夭进去的时候,傅紫苏已经躺下了,听到宫人的通传才算起床更衣。 怀孕近四月,她的小腹已经隐隐凸了出来,让她更添了几分温婉。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桃夭夭对傅紫苏福了福身子,目光在傅紫苏小腹上打量了几眼,眼底闪过几丝温柔。 “跟我还客气什么?”傅紫苏笑着对桃夭夭张开了手臂,又回头对身边的宫人说道: “本宫跟夭夭许久没见了,想说会悄悄话,你们都先退下吧,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众人陆续退了出去,桃夭夭也站直了身体到了傅紫苏跟前,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对了皇后娘娘,我有东西送您!”桃夭夭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来。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别皇后长皇后短的了,还是叫我紫苏吧!”傅紫苏笑着对桃夭夭开口,然后双手接过了桃夭夭手里的那样东西:“这是……” “这是我这些日子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一个人闷在房里秀的香囊,知道你不缺这些,想来想去,便在里头放了些安胎药。” “宫人秀的再好,也比不过夭夭你送的!”傅紫苏将香囊好生收起来,还低头嗅了嗅香囊里的味道,“好香啊!” “放了你喜欢的香料,既能安胎,又能助眠!”桃夭夭笑着开口,又说:“听说你最近食欲不太好,我还给你带了一些菜谱过来。” 桃夭夭又将荷包里叠着的一叠纸掏了出来,小心地抚平了放在桌上。 “这都是你写的?”傅紫苏看着宣纸上那一行行娟秀挺拔的字问道。 桃夭夭点点头:“都是我亲手写的,只可惜,虽然用了哥哥的字帖,却总也写不出他的韵味……” 傅紫苏心中一酸,轻轻将桃夭夭揽了过来:“夭夭,我也承受过失去至亲的痛苦,能清楚地知道你的感受…… 但是逝者已矣,咱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替他们好好活下去!只有好好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慰藉!”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没能忍住。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这才是我认识的夭夭!”傅紫苏将桃夭夭的身体扶正,心疼地捧起了桃夭夭的手: “香囊的绣功这么好,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还有,两个多月前我见你的时候,你的字还写得不成样子呢,一定也是下了苦工的吧?” 桃夭夭抹了一把眼泪,鼻音极重地苦笑了一声:“我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只能逼着自己练功,写字,每天只有累到了极致,晚上才能睡得着。” 傅紫苏轻叹了一口气:“真是苦了你了……” 桃夭夭摇摇头:“我没觉得苦,都过去了……我已经走出来了,不会让爱我的人担心的!” 她抬头看着傅紫苏:“不说我了,紫苏,你在宫中还好吗?怎么都怀孕了也不见长肉啊?” “怎么不长,你没发现我圆润了好多吗?”傅紫苏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她伸手拉过桃夭夭的手,忽然压低了声音: “你在宫中陪我住几天,等他们放松警惕之后,我变设法送你离开。” 桃夭夭惊讶地抬起头来,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傅紫苏笑着打断了: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好歹有腹中胎儿傍身,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这几天你就好好陪我,到时候我再跟你说计划。” “好!”桃夭夭重重地点了点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3章 玄幽称帝 宫中的日子转瞬即逝,有傅紫苏陪在身边,桃夭夭睡了好几个久违了的安稳觉。 梦里不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刀光剑影,也不再是一片又一片的鲜红,而是多了一些熟悉的笑脸,有沈卿尘的,也有桃灼的。 再醒来的时候,桃夭夭的脸上已经不再满是泪水。 因为傅紫苏跟她说,爱她的人就算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时常过来看她。 有时候或许是一阵风,有时候或许是一片云,也或许,只是一片落叶。 所以,现在的桃夭夭空闲下来的时候便喜欢上了抬头看天空,或是闭上眼睛感受微风拂过脸颊的轻柔。 “呦!这不是定远侯府的桃大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在这里坐着啊?” 桃夭夭正闭眼倾听着高空中飞鸟的声音,忽然被一个不客气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安宁。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回头不悦地朝着说话的那人瞪了过去。 说话的那人是户部尚书苏钧之女,名叫苏彩云,曾经在当初傅紫苏的生辰宴上跟桃夭夭起过冲突。 苏钧处事圆滑,惯于溜须拍马,早就有意将苏彩云嫁给蓝景钰为妃。 若不是太皇太后之死让选妃一事推后,苏彩云或许早就已经嫁进宫来了。 苏彩云长得明艳张扬,又充分遗传了苏钧的圆滑世故,这些日子蓝景钰致力于九渊内政的改革,苏钧身为户部尚书,需要时常进宫议事,便时不时地就将苏彩云也带进宫来拜见太后,苏彩云惯会讨好,十分得太后的喜爱。 拜见过太后之后,苏彩云也会来仁玺宫跟傅紫苏说上些话,运气好的话,还会跟蓝景钰有几次“巧遇”。 桃夭夭这个局外人都看出了苏彩云对蓝景钰的志在必得,也曾提醒过傅紫苏要设防。 可她每每跟傅紫苏提起此事的时候,傅紫苏总是笑着转移开话题。 桃夭夭知道傅紫苏心里不喜欢苏彩云,加上她跟苏彩云也有些过节,所以跟苏彩云遇上的时候,她总是能避就避。 刚才她早就听出苏彩云的脚步声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苦修内力,早就已经将沈卿尘传给她的那身内力彻底融会贯通,听力自然早就今非昔比。 之所以没有睁眼,是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跟苏彩云动手。 桃夭夭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并没有搭理苏彩云,而是转身就朝大殿里走。 “怎么?桃姑娘之前不是很嚣张吗?仗着洛世子和定远侯的疼爱,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是怎么了?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 苏彩云讽刺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桃夭夭紧了紧拳头,强忍了一口气没有动手。 “桃夭夭!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苏彩云见桃夭夭并不搭理她,也觉得无趣了,她四处看了一眼,见宫人都在各自忙着,便冷笑了两声,然后对着桃夭夭的背影吼了一句: “桃夭夭,你的那个未婚夫洛云锡,已经在玄幽称帝了!” 这句话落下,桃夭夭的步子猛地一顿。 “怎么?听我提到洛云锡,你终于有回音了?”苏彩云冷笑:“你是不是巴不得赶紧飞到他身边吧?” 桃夭夭缓缓转身,冷冷地看了苏彩云一眼:“他称不称帝,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苏彩云“哈哈”大笑了两声,“你敢说你对那洛云锡没有心存幻想? 他杀了你哥啊!你若是对他没有心存幻想,为何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这里享乐?为何不去给他报仇?” “我是否报仇,要找谁报仇,是我自己的事,还轮不上你苏彩云来过问。” 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她冷冷地瞪了苏彩云一眼,然后转身迈进了大殿。 那一眼里带了一股无形的威压,将苏彩云看得打了个哆嗦。 苏彩云紧了紧手里的帕子,硬着头皮对桃夭夭的背影喊道: “桃夭夭,你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凭什么整日里在皇上跟前晃来晃去的!你就是不检点!意图脚踩两只船……” “苏夫人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苏小姐的吗?谁不检点了?谁脚踩两只船了?船又在哪里?” 一个声音在苏彩云身后响起,将苏彩云吓了一跳。 她猛地转过身,认出说话的这人是傅紫苏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青儿。 青儿本是定国公夫人佟氏身边的贴身侍女,佟氏过世之后,傅紫苏便将她接进了宫中,让她掌管仁玺宫的大小事务。 苏彩云知道青儿的身份,自知刚才失言,便慌忙低了头:“对不起青儿姑娘,我刚才失言了……” 青儿的脸色很不好看:“桃姑娘是皇后娘娘的贵客,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若是被苏姑娘你得罪了,你觉得皇后娘娘会轻饶你吗?” “青儿姑娘教训得是,我记下了。”苏彩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不情愿地低下了头。 一个小小的宫女,一个贱婢而已,将来我若是进了宫,有你好看! 青儿自然不清楚苏彩云的心中所想,她对着苏彩云指了指偏殿方向: “皇后娘娘还在午休,苏小姐就先去偏殿候着吧。” “好!”苏彩云脸上陪着笑,回头看了一眼仁玺宫的宫门,她问:“青儿姑娘,皇上今日可来过仁玺宫了?” 青儿警惕地打量了苏彩云一眼:“苏姑娘没听说吗?皇上近日国事繁忙,都是在晚膳十分才过来陪皇后娘娘的,苏姑娘这几日,怕是都见不到皇上了。” “是是是!那我就去偏殿等等皇后娘娘吧。”苏彩云压下眼底的失望,对着青儿陪着笑说。 青儿没有再逗留,嘱咐身边的小宫女接待苏彩云之后,她便进了主殿伺候。 …… “怎么了夭夭?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傅紫苏午睡已经起身,一眼就看出了桃夭夭神色的不对劲。 桃夭夭笑了笑之后摇摇头:“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用理会。” 傅紫苏狐疑地看了青儿一眼,青儿低了低头:“皇后娘娘,是苏姑娘又来了。” 傅紫苏的脸沉了下来,她轻轻拉了拉桃夭夭的手:“夭夭,不用理会她,你若是不喜欢她,我这就让人将她赶走。” 桃夭夭摇摇头:“你是该赶走她,但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自己。” 她伸出手去轻轻的放在了傅紫苏的小腹之上:“苏彩云虎视眈眈,你又总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怎么能让人放心?” 傅紫苏笑了笑,她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桃夭夭的手背之上:“争又如何?不争又能如何?皇上身边,总归还会有其他人出现…… 我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接受这条路上所有的坎坷与荆棘,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能养好身子,平平安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紫苏,他对你,真的好吗?”桃夭夭沉声开口。 傅紫苏淡笑着点了点头,掩去了眼底的一抹失落: “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能给我的,他都已经给了,其他的,我已经不敢再奢望了,总之,我很幸福,也跟知足。” 桃夭夭张了张口想劝说些什么,最终却化成了一句祝福:“那就好,我祝你和他,可以永远幸福下去。” 傅紫苏笑了笑,脸上划过一丝不舍:“夭夭,你决定要走了是吗?” “是!”桃夭夭郑重地点点头,“多谢你这几日来的照顾,若是今后有机会……” 桃夭夭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和傅紫苏二人都心知肚明,她这一走,今后她们再见的机会已经渺茫得不能再渺茫了。 “你已经好奇了这么些天了,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傅紫苏笑着站起身来,拉住了桃夭夭的手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 “这……这是……”桃夭夭目瞪口呆的看着傅紫苏床榻里头的那个洞口。 一人大小,方方正正,往下还修着台阶,洞口的盖板几乎跟床榻下的地面融为一体。 “这下面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虽然很长,但好在里面镶嵌了夜明珠。 我已经让人提前给你备了干粮和水,还有一些银两,你已经让人提前看过路了,出口很安全,出城之后,就全靠你自己了。” 傅紫苏轻声跟桃夭夭嘱咐着一些话,桃夭夭却震惊地呆住了。 “密道……夜明珠……紫苏,你才进宫多久?这么大的工程,你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傅紫苏让青儿将盖板又盖了回去,拉着桃夭夭的手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你说的对,这么大的工程,我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傅紫苏的声音低了下来,脸上也划过一丝哀伤: “所有的一切,都是姑母做的…… 她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布置好了一切,给她自己留了最后的退路。 若是表兄没有走上那条不归路,姑母会有许多办法能让他们母子全身而退……只是可惜……” “所以,当初封后之时你才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入住仁玺宫?” 桃夭夭终于明白了傅紫苏当初坚持的目的。 傅紫苏点点头:“密道一事,姑母从未对我提起过,是我在定国公府的时候,无意间听祖父跟祖母提起过的…… 住进来之前,我带着青儿她们将仁玺宫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密道的入口。” 傅紫苏不舍的看着桃夭夭:“夭夭,我说过会帮你的,就一定会帮! 既然你选择相信我,我也同样选择相信你!” “紫苏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桃夭夭感激地开口, “只是……我若是忽然间不明不白就消失了,万一有人仔细追查,岂不是会连累你?” “放心吧,我自有妙计!”傅紫苏眼神微闪地拍了拍桃夭夭的手,“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就送你离开。” “好!”桃夭夭点点头,对着傅紫苏张开了双臂,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 入夜。 福渊宫。 蓝景钰正伏在案前批阅着奏折,忽然隐隐听到远处起了一阵喧哗声。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朝着喧哗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西北角方向似乎有一片火光。 蓝景钰微微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随侍太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随侍太监一边答应着,一边一溜小跑地跑下了台阶,还没等拉开殿门,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是福渊宫的守门太监。 那守门太监连滚带爬地到了蓝景钰跟前,脸都白了:“不好了皇上!仁玺宫走水了!” “该死的!竟然是仁玺宫!”蓝景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几本奏折因为他的匆忙离开而滑落在了地上,被他一脚踩了上去,又毫不在意地踢到了台阶下方。 “火势大不大?可伤到人了?”蓝景钰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守门太监摇摇头:“回皇上话,具体情况还不知道,送信的只说火势不小,有人被困,太后娘娘离得近,已经赶过去了。” 蓝景钰没有再说话,铁青着脸迈开大步跑了起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4章 求而不得的不甘心 等他赶到仁玺宫外面的时候,仁玺宫内已经是火势通天,漫天的火光将整个后宫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仁玺宫外的人群将仁玺宫的宫门围得水泄不通,隐隐还能听到阵阵哭喊声。 蓝景钰听出了傅紫苏的声音,还有周围人群的议论声,他的脸色猛地一变,一把推开人群冲进了人墙的最前面。 “皇上驾到——” 太监悠长的通传声在一片杂乱的喧哗中显得尤为响亮,人群立即自主分开,蓝景钰一眼就看到在几名宫女拉扯之下的傅紫苏。 “夭夭——夭夭——”傅紫苏跪在地上,情绪崩溃地对着那片火海哭喊着。 “怎么会着火的!为何不让人救火!”蓝景钰气急败坏地对着周围的那群侍卫吼道。 那群侍卫手里倒是都拎着水桶,桶中却没有水。 “是哀家不让他们救的!”太后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火势这么大,里面的人早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为何还要浪费人力物力!” “太后娘娘,臣妾求求您,救救夭夭吧!”傅紫苏挣脱开宫女的拉扯,几个大步扑到了太后跟前,不停地给太后磕着头。 “胡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身上怀着龙种呢!”太后怒了,“你们都瞎了吗?还不把皇后拉起来!” “是!”几名宫女上前,小心翼翼地去拉傅紫苏,傅紫苏却倔强地摇摇头,将目光又看向了蓝景钰。 蓝景钰的脸早已是铁青一片,他一把抓住了距离他最近的那名侍卫统领,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朕命令你们,立即救火!人手不够就去调人!半个时辰内若是扑不灭大火,你们也都别活了!” “是!”那侍卫统领重重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又继续指挥侍卫救火。 蓝景钰回头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内侍,气急败坏地抬脚提了那太监一脚:“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帮忙!” “是是是!皇上您别气,小的这就去!”那太监慌忙转身离开,临走之前还带走了另外几名胆战心惊的小太监。 “够了!别哭了!你们谁来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蓝景钰冲着傅紫苏嚷道。 傅紫苏的身子微抖,哭声并未停止,见已经有人去救火,便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皇上,奴婢知道事情的缘由。”说话的傅紫苏身边的青儿,她暗地里拍了拍傅紫苏的胳膊,上前一步站到了蓝景钰的面前。 “说——”蓝景钰抬眼看着仁玺宫的那片火海,丝毫没觉察出自己声音的发抖。 死了? 不! 不会的! 那个女人古灵精怪,诡计多端,怎么可能就此葬身火海? 蓝景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紧了侍卫们时不时从火海里拖出来的那一具具尸体。 那几具尸体是从偏殿门口拖出来的,并不是烧死的,而是被呛死的,虽然个个脸上都被熏得黢黑,蓝景钰依旧一眼就将她们分辨了出来。 那里面并没有桃夭夭的尸体。 或许,她早就已经离开了,蓝景钰心想。 青儿低了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回皇上话,是苏姑娘…… 苏姑娘来仁玺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跟桃姑娘起了冲突,拌了几句嘴…… 后来,苏姑娘问起过皇上您,奴婢们告诉她皇上要晚膳十分才会过来,苏姑娘便留在了仁玺宫等…… 入夜时分,皇后娘娘早早睡下了,桃姑娘睡不着,去外面散步之时被苏姑娘叫到了偏殿中,谁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等奴婢们发现偏殿起火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至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奴婢们只来得及将皇后娘娘叫醒,可是偏殿却再也进不去人…… 奴婢们在外面只听到了里面呼救的声音,似乎是桃姑娘在喊着说苏姑娘要杀她,皇后娘娘心急如焚,派了好几个人进去,可是火势太大,那几个人都没能再出来……” 青儿说完,见蓝景钰一直沉默不语,便退回了傅紫苏的身边。 蓝景钰静静地听完,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哪个苏姑娘?她们二人因何起了冲突?” “是户部尚书苏钧家的千金,苏彩云。”太后的声音插了进来,她看了一眼轻声抽噎的傅紫苏,轻咳了两声又说: “是哀家召她进宫的,你平日对国事太过上心,也该分些时间在后宫了…… 皇后身子不方便,不能伺候你,哀家看彩云那孩子挺讨喜的,便让她时常进宫转转,没想到……” 太后轻声叹了一口气:“哀家已经让人去尚书府通知苏钧了,他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母后!朕问的是她跟桃夭夭是因为何事起了冲突!”蓝景钰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抬手指了指傅紫苏身边的青儿:“你来说!” “是!”青儿点点头,“奴婢听仁玺宫里其他姐妹说,桃姑娘之所以发火,是因为苏姑娘在她跟前提起了已故的桃大公子,勾起了桃姑娘的伤心事……” “竟然敢在她面前提起桃灼……真是不知死活!”蓝景钰的声音沉了下来。 桃夭夭和苏彩云二人之间的那些嫌隙,他似乎是听说过的。 其他的事情桃夭夭倒是大度,但若是牵扯到了定远侯府,依桃夭夭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没当场对苏彩云动手就是好的了。 蓝景钰的脸色很不好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见到那个远远奔来的身影之时住了口。 “彩云!我的女儿啊!——”那道身影是户部尚书苏钧,一看就是匆匆赶来,衣裳的带子还有一根松散着的。 苏钧抹着眼泪跪在了蓝景钰面前:“老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 蓝景钰对着苏钧摆了摆手:“起来吧,已经在救火了。” “谢皇上!”苏钧哆嗦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皇上,小女她……怎么会……” “这就要问苏爱卿你了。”蓝景钰轻飘飘看了一眼苏钧, “令千金先是在仁玺宫出口伤人,后又在宫中纵火杀人,还险些害到皇后,你们苏家这是要谋害皇嗣吗!” “皇上!老臣冤枉啊!彩云……彩云那丫头连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会杀人啊!”苏钧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谋害皇嗣,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打死他们也不敢啊! 他四十岁才得了彩云这么一个女儿,全家上下几乎捧着她长大,间接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的性子,跟桃家的那丫头结仇他早就知晓,说到底也是因为桃灼。 桃灼文武全才,能力超群,深得圣心,他的尚书之位一直受到桃灼的威胁,让他很不安。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着能借着这个女儿巩固巩固自己的地位。 偏巧自己这个女儿对这个年轻的帝王很是上心,他暗地里高兴,一直在给自家女儿制造机会。 下午时候宫里送信回尚书府,说皇后留了彩云在仁玺宫,他原以为,今晚会是彩云攀上枝头的一个机会,会是他飞黄腾达的一个机会,可是没想到,他没等来好消息,却等来了这当头一击。 蓝景钰没有说话,也没有让苏钧起来,只静静地盯紧了大火中抬出来的一具具尸体。 每看清一具尸体的模样,他就松一口气,却也更加提起了心。 越是靠近里面,尸体的损害程度便越大,有两具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全,好在还能从脸部辨认。 火势逐渐弱了下来,不远处传来了侍卫长的呼喊:“快!看到了!里头还有两个人,赶紧将她们抬出来!” 听到喊声,蓝景钰一把推开身边的众人跑了过去。 “快!把皇上拉回来!”太后变了脸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蓝景钰的背影一眼,而傅紫苏则自嘲地轻笑着摇了摇头。 侍卫长眼疾手快地抱住了蓝景钰:“皇上,里头危险,您不能进……” 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传来“咔嚓嚓”的声音,房顶粗壮的横梁终于承受不住在烈火的焚烧,发出一阵碎裂声音之后,狠狠地朝着大殿正中的地面砸了下去。 “皇上,快!——”侍卫长飞身扑在了呆愣在原地的蓝景钰身上,又一脚踢飞了一小块因为断裂而砸来的木头,最后跟后面赶过来的侍卫一起将蓝景钰从危险的边缘拖了回来。 脱离危险的蓝景钰的脸色有些发白,身子也在微微发抖,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害怕而发抖,而是因为…… 刚才房梁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地面上躺着的那两个人的身影,其中那个,正是他求而不得的桃夭夭。 她竟然…… 真的死了…… 蓝景钰脚下一个踉跄,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死?她怎么可以死! 他都还没有得到她!怎么甘心让她就这么死了! 他蓝景钰想要得到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为什么偏偏她就是一个意外! “皇上累了,皇后,还不快扶皇上回去歇着?”太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傅紫苏轻轻摇了摇头: “太后娘娘恕罪,夭夭是进宫来陪臣妾的,如今却死于非命,是臣妾没有照顾好她,就让臣妾再见她最后一面吧!” “没见到她出来,朕也不会回去的!”蓝景钰也沉声开口,声音里多了些挫败和沉重。 太后别无他法,只得将火气撒在了侍卫身上:“都听见了吗?还不赶紧去将人抬出来!” “是!”侍卫长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招呼了两个人又去了火海。 他们掩住口鼻,披着沾了水的被子进去,在外头灭火侍卫的帮助下,终于从火海中拖出了两具尸体。 不同于刚才那几具易于辨认的尸体,里头的这两具尸体已经烧焦,从面容上已经很难辨认,只能从她们的衣着和鞋很明显是桃夭夭的,尸体腰间的那两个烧得只剩了些轮廓的大荷包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另外那具稍微高大一些的,自然是苏彩云尸体无疑了,苏钧从苏彩云尸体的脖子上取下了一串佛珠。 握着那串玉石做成的佛珠,苏钧发出一声悲痛的哭声,哆嗦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来。 傅紫苏也扑上前来,对着桃夭夭的尸体哭得几乎失声。 “皇上,这把匕首,是卑职从苏姑娘手里取下来的。”侍卫长双手呈上一把匕首,听到这话的苏钧顿时面如死灰。 他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不……不可能,彩云不会杀人的,不会的……” “来人,将皇后先送回福渊宫去!”蓝景钰闭了闭眼睛,在桃夭夭的尸体面前站了好久。 傅紫苏被青儿她们搀扶着去了蓝景钰的福渊宫,太后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亲眼看着太医请完脉,确认傅紫苏腹中胎儿安然无虞才彻底放了心。 “紫苏啊,苏家那丫头已经死了,也算死有余辜,你就别为桃家那丫头伤心了,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太后满脸和蔼地安慰着傅紫苏。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知道了。”傅紫苏红着眼睛低声开口。 “紫苏啊,你是一国之母,要大度!你要知道,就算钰儿再爱你,也不可能为了你而空置后宫的…… 钰儿他既然让你住进了福渊宫,就说明他心里是有你的,等他回来,你好生安慰安慰他。” 傅紫苏低头,隐去了眼底万般心思:“太后教训的是,臣妾知道了。” “你好生歇着吧,哀家先回去了。”太后说着站起身来,又留了两名太医在福渊宫值守,便带人离开了。 青儿在寝殿内四处转了转,关紧了所有的窗户,又将伺候的那些宫人打发走,这才关紧了殿门。 “皇后娘娘,您还好吗?刚刚吓死奴婢了!” 青儿轻抚着胸口说道,她将傅紫苏搀扶进了内殿,又利索地铺好了床铺,伺候傅紫苏在床上坐了下来。 “皇后娘娘,您哭得眼睛都肿了,赶紧擦擦脸吧!”青儿洗了干净的帕子递到了傅紫苏面前。 傅紫苏接过微凉的帕子,坐在床边愣了很久才抬起头来:“青儿,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坏,觉得本宫心思很毒辣?”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5章 沉寂与新生 正给傅紫苏倒着水的青儿闻言,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壶走上前来。 她轻轻地在傅紫苏身边蹲了下来,抬起头认真地对着傅紫苏开口:“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您这可是在帮桃姑娘啊! 若是您不这么做,桃姑娘就算顺利远走高飞,就算不会连累到您,定远侯府也必定难逃一劫啊!” “本宫不会让定远侯府受到牵连的,本宫会替夭夭好好守着定远侯府……”傅紫苏喃喃自语,她低头看着青儿,眼底是一片哀伤: “青儿,你不用劝本宫了,本宫知道,本宫现在已经变成了姑母当初的模样,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傅紫苏的声音低了下来,“精于谋略,满腹算计,又心狠手辣,满手鲜血……连跟自己最要好的姐妹也算计在内…… 夭夭她若是知道本宫心思这么阴暗,一定会以本宫为耻……” “不,不是的娘娘!”青儿摇摇头,轻轻地握住了傅紫苏微凉的手, “皇后娘娘,桃姑娘对皇上根本没有半点爱慕之心,您将她平安送走,虽说是帮了您,却更是帮了她啊! 依她的性子,若是皇上强留她在宫中,迟早他们二人会两败俱伤的啊!那才会是您后悔莫及的事情啊!至于苏姑娘……” 青儿眼底一寒,脸上不见一丝惋惜:“怪只怪她的性子太过乖张,目的太过外露吧!竟然敢仗着太后的喜爱对您如此不敬,实在是死有余辜! 而且,奴婢早就已经暗中打听过,苏尚书这么些年利用职务之便贪污了不少银两,朝臣早就对他怨言颇深,弹劾他的折子一直很多。 皇上早就想办他了,只不过因为桃府大公子一死,尚书之位尚找不到合适的人罢了!您这么做,也算是替皇上分忧了,皇上会感激您的,您看,他都已经让您住进这福渊宫了。” “感激?”傅紫苏轻笑了一声,眼底满是自嘲,“本宫要的,从来就不是他的感激……” 她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一滴泪:“仁玺宫死了这么些人,若是祖父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国公大人不会怪您的!”青儿再次好言相劝,“死的那些人都是太后娘娘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您已经容忍了她们那么久,也是时候动手了,只是……” 青儿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娘娘,这一把火,您将自己最后的退路也烧掉了。 当初您不顾太后和皇上的冷眼反对,执意住进了仁玺宫,为的不就是自己最后的退路吗?如今却为了帮桃姑娘…… 可惜那个密道从此之后被深埋在地下,咱们再也回不去了!” “退路?”傅紫苏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云泽始终不成器,又一直嫉恨本宫,本宫已经没有家了,最爱的人又在这宫墙内,本宫还能退到哪儿去啊……” “皇后娘娘,您别这么消沉啊!那些人死有余辜,您不除去她们,她们早晚有一天会害您的!” 青儿着急地皱了皱眉头,“您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他将是您今后的依靠,您千万要打起精神来,还要好好教导他成才呢!” 青儿的这句话终于起了效果,傅紫苏坐直了身体,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小腹:“你说的没错,本宫还有他,本宫一定会好好教导他,绝对不会让他步表兄的后尘!” 她紧紧地握住了青儿的手:“青儿,谢谢你!谢谢祖母将你们几个留给了本宫,谢谢你们一直不离不弃的追随……” 青儿笑了笑,眼底是一片赤诚:“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们会永远陪在您身边,从今往后,那些肮脏阴暗的事情,奴婢们会替您去做,不会再让您的双手染血……” …… 永平一年仲春,一场大火将仁玺宫烧为灰烬。 继定远侯府嫡长子桃灼战死沙场之后,定远侯府唯一的嫡女桃夭夭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嫡次子桃峥自此消失,不知所踪。 自那以后,定远侯这个九渊唯一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再无人继承。 皇后傅紫苏感念桃夭夭生前跟她的姐妹之情,特意跟皇上请旨,亲自过问好生安置了定远侯府的下人,又将定远侯府在京城的产业以高价回收,折成银两送往了定远侯府的姻亲玉剑山庄。 自此,定远侯府便在九渊彻底沉寂下来。 关于定远侯府嫡次子桃峥的下落,世人传言不一。 有说他是被仇人暗害了,也有说他是受不了打击而心意消沉,远走他乡。 直到若干年以后,在西北玄幽附近,一个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怪侠出手救了九渊一个远嫁蛮荒和亲公主,才又有传言说有人再次见到了桃峥。 只不过当初的京都小霸王已经成了一个武功高强劫富济贫的侠士,至于他救下的那个公主,则是九渊先帝最小的公主景秋公主—— 那个曾经跟桃峥指腹为婚却又跟桃峥两看相厌的公主。 桃峥(愕然加气愤):“……蓝景秋?怎么是你!你……你竟然答应去蛮荒之地和亲!” 蓝景秋(先是满脸木然,继而转为震惊,再忽然痛哭失声):“你是……桃峥……桃峥……” 桃峥(手足无措):“喂你别哭啊!他们怎么着你了?我去砍了他们脑袋来给你出气! ……该死的蓝景钰,竟然让你去蛮荒和亲! 回头我让我姐夫挑了他的老窝去! ……你……你别哭了,听话,别哭了……” 桃峥的话让蓝景秋哭得更厉害了,她一把拉住了桃峥的袖子:“桃峥,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呜呜呜……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呜呜呜……” 被蓝景秋的小手一碰,桃峥的身子顿时就是一僵,胳膊也不敢再动。 看着蓝景秋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还不动声色地朝蓝景秋身边靠了靠,让自己的胳膊成为了蓝景秋的支撑:“小爷我命大得很!怎么会死?再说,小爷若是死了,今天又有谁救你?” 他狐疑地低下头,这丫头不是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吗? 从小到大,这丫头每次跟他见面的时候,对谁都是和颜悦色,偏生总是对自己板着脸,看自己横竖不顺眼,净挑刺儿,所以他们二人才一见面就吵吵。 而自己更是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没来由地想欺负她,每次把她气哭之后,却宁愿挨打也不道歉…… 蓝景秋俏脸微红,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声音低若蚊蝇:“……桃峥……我从没有想过你死……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想让你死……” 母妃对她管教极严,年幼之时除了偶尔见上几面的父皇和皇兄,她从未接触过其他男子,除了那个跟她指腹为婚的小霸王。 “小霸王”的称号名副其实,每次见面都捉弄她,常常把她惹哭,害得她每次跟他见面都得装作很厉害的样子,对他恶语相向才不能被欺负。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忽然发现那个小霸王的身影已经住进了自己的心里,皇祖母身子不好,没规定她和景蓁姐姐必须每日请安,可是她却始终坚持去寿安宫,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在寿安宫看一眼他。 就算后来母妃跟定远侯府取消了婚约,她也无法将那道身影抹去。 婚约取消之后,她的性子变得越发沉静,沉静得成了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涟漪,后来,听说他失踪了,她在宫里大病了一场,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直到她听到蛮荒皇要和亲之时,才毫不犹豫地跟皇兄请了命。 最在意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其他所有人便都成了将就。 玄幽日渐壮大,国事日盛,皇兄急得夜不能寐,只能选择跟蛮荒联手,她去和亲,除了为解九渊的燃眉之急外,更是因为那个人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他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还有一个叫做“江湖”的世界,没有朝堂和后宫的那些尔虞我诈,只有侠肝义胆的逍遥与自在,她只是想看看他说过的那个世界而已。 “……景秋……我……”桃峥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的喉结微动,鼓起勇气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蓝景秋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手: “我是想说,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柔软的手心被桃峥掌心的厚茧磨得有些痒,一直痒到了心里,蓝景秋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桃峥那张潇洒俊逸的脸,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稚嫩,多的是男子的担当与刚毅。 看着桃峥那双深邃却小心翼翼的眼,蓝景秋的泪水喷涌而出,心,瞬间便沉沦了。 “怎么又哭了?你别哭!我不强迫你!”桃峥手足无措,慌忙松开了蓝景秋的手,他想要替蓝景秋擦掉眼泪,却又怕吓到他:“你要是不想跟我走,我就送你去我姐姐那里好不好?我姐夫早就想收拾蛮荒了,我是不会同意你去和亲的……” “……我愿意!”蓝景秋打断了桃峥的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桃峥的大手。 她听话了这么些年,努力活成了母后想让她活成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现在,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 桃峥脸上是一片狂喜,似乎不太相信蓝景秋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你可想好了? 若是跟我走,就没有了你在宫里的那些锦衣玉食,只能跟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但是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冻着饿着,哪怕只有一碗汤,我也会让给你…… 若是你喜欢安定,我就带你去玄幽,那里没有尔虞我诈,那里的子民喜乐安康。 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不会再让你哭,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人伤你分毫,就算我死,我也不会……” 桃峥的话没有说完,干裂的唇忽然被两片薄唇堵住了。 那唇温热,甜津津的,还带着些果子香。 桃峥瞪大了双眼,浑身僵硬着,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 他真该跟姐夫学学,姐夫说的那些哄姐姐开心的情话,他一句也没学会。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桃峥眨了眨眼睛。 若是拿在青楼里看的那一套出来,会不会吓着了她? 桃峥的纠结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蓝景秋似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顿时羞红了脸就要逃开。 桃峥急了,本能地伸出手去,一手揽住了蓝景秋的纤腰,另一只手狠狠地扣住了她的脑袋,将蓝景秋的圈在了自己怀里。 不管了,这丫头以后就是小爷的人了,小爷这也不算侵犯! 大不了,回头小爷让她打上几下出气……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6章 玉剑山庄 玄幽国。 玉剑山庄。 连绵起伏的神秘山脚下,屹立着一座庄严巍峨的庄门,庄门上“玉剑山庄”几个烫金大字迎着清晨的阳光熠熠闪光。 从大敞的庄门望进去,入目所见是直达云端的层层阶梯,蜿蜒的阶梯尽头,一座看似不起眼的宫殿巍然耸立,殿门上方是“万剑殿”三个字。 万剑殿,又被江湖人称为阎罗殿。 但凡想进玉剑山庄的人,必定得穿过玉剑山庄的门户万剑殿。 殿门开启,万剑齐发,能活着从后门出去,便是玉剑山庄的座上之宾。 站在万剑殿外向下望去,能一眼看到诸山山脚,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一览无余,是实打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虽然看不到守卫,但是靠近玉剑山庄的地方却连一只飞鸟也没有,偶尔有离群的鸟儿不明就里地飞过,却也被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冷箭一箭毙命。 山庄外围庄严神秘,里面却别有洞天。 瀑布流水声传来,溪边出现了一群浣洗过后又开始练功的女子,时不时地还能听到阵阵欢笑声。 “……杏儿姐姐,庄主昨日又被罚了吗?”开口的是一名红衣女子。 “这还用问?庄主夫人昨儿晚上罚他在外头站到三更十分呢!”一名黄衣女子笑着答道。 “咱们庄主也够可怜的,少庄主和小姐都不在,也没人帮他说说情。”说话的是另外一名青衣女子,虽然嘴上说着可怜,眼底却闪着幸灾乐祸的笑。 “可怜什么啊?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怜,谁让他平日里对咱们少庄主和小姐那么严厉的!”一名蓝衣女子愤愤然,“要我说啊,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夫人这是替少庄主和小姐出气呢!” 话音落下,便又是一阵哄笑声。 一阵风声吹过,众女子头顶的树上飘飘然落下一个白须老者,一身灰色僧袍,光光的头顶点着戒疤,腰间还别了个酒葫芦。 他侧身斜躺在一根树丫上,拧开酒葫芦的塞子灌了一口酒,然后轻飘飘地对着下方开口:“你们这群小丫头,不好好练功,反倒在这里编排起主子不是来了?回头我把这话学给沈晖那小子听,看他不打断你们的腿!” 声如洪钟,震得众女子的耳膜嗡嗡直响。 哄笑声戛然而止,众女子抬头望向了树上,眼波流转之间,一下就认出了那老者的身份。 撇开衣着打扮不说,能忽然出现不被她们发现,还敢直呼庄主的名讳,这天下间,除了庄主的师父天远大师还能有谁? “原来是天远大师!”众女子慌忙给那老者行礼,眼底虽然含笑,却并无一丝不敬。 “天远大师是何时来的?刚才晚辈们都是随便说笑的,还请天远大师千万不要告诉庄主……” 为首的那名叫杏儿的黄衫女子笑道,脸上并无一丝担忧,她抬手指了指老者腰间的酒葫芦,又笑: “天远大师的酒不多了吧?前些日子少庄主带着少夫人下山,从山下搜罗来不少好酒呢,说是留着孝敬您的,都被晚辈们好生收着呢,连庄主都不知道。” “真的?”听到有好酒,天远和尚瞬间来了兴致,他捋了捋胡须“哈哈”笑了两声:“我这徒儿不知道孝敬,徒孙倒是想得周到……” 笑道半截,他又微微一愣:“你们刚才说少夫人?玉枫那娃儿啥时候娶亲了?我这做师祖的为何不知道?” 杏儿慌忙摆手:“不是的天远大师,少庄主还未大婚,是我们叫习惯了。” 天远和尚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没再继续开口。 众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丝灰色,树上哪里还有天远和尚的踪影?只剩了那根树丫迎风微微晃动着。 “天远大师,您不跟晚辈先去灌酒吗?”杏儿紧追了两步扬声开口。 “把那酒给我老人家藏好了,我办完事就去取!”远远的山峰上传来天远和尚空幽的声音。 “真是个怪人!”杏儿摇摇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远和尚消失的地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天远大师去的方向,应该是……” “灵池!”红衣女子接道,“都已经大半年的时间了,庄主将那里设为了禁地,这次天远大师来,会不会就是为了灵池?” “谁知道?”杏儿摇摇头,“别管那么多了,做好自己的事吧,回去了。” 几名女子收拾了东西,又嘻哈笑着下了山,她们头顶的那处最高的山峰上,赫然惊起一群飞鸟。 …… “你都通知了好几日了,天远大师为何还没到?”氤氲的水汽中响起了一名中年妇人埋怨的说话声,虽然已近不惑之年,却依旧肤如凝脂,眉眼如画,只是眉头紧锁,眼底的担忧时隐时现。 “距离半年之期已经没有几日了,若是……若是……”妇人没有说下去,掩着眼睛轻声哭泣了起来。 “雨潼,别担心,师父他老人家若是接到信息,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只是他行踪不定,这一来一去的,路上也需要时间。” 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来,身材魁梧,样貌威严,声音也非常洪亮,却自觉地在妇人面前放轻了声音。 他伸出手去,想要揽一揽妇人的双肩,刚伸到半路却被妇人抬手一把拍开。 “沈晖你给我听好了,若是卿尘一日不醒,我就一日不准你进房!”冯雨潼恶狠狠地盯着沈晖道,她回头看了一眼温泉水旁边的那张寒冰床,又掩面哭泣起来: “可怜灼儿和夭夭他们,到死都不知道他们的娘亲还活着……只是,活着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活死人而已,可怜的卿尘妹妹……” 冯雨潼哭着走到了寒冰床旁边,那张寒冰床上,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知觉的沈卿尘,面色苍白,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任谁见了都会以为她是具尸体。 “雨潼,你别伤心了,我已经让人在四国间都留意了,目前为止,玉剑山庄的各个分号都还没有发现那枚血玉,包括在那具被烧焦的尸体身上,都没有血玉的踪迹……” “你是如何知道那尸体上没有血玉的?”冯雨潼猛地抬起头来,看到沈晖闪躲的眼神,她顿时怒了。 “咚”地一声,沈晖身上挨了冯雨潼的一拳头,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冯雨潼一边打一边痛哭出声:“你竟然让人去刨夭夭的坟!你这个混蛋!你枉为夭夭的舅父!你让我如何跟卿尘交代!” 冯雨潼打累了,又嘤嘤地哭泣起来。 “雨潼,别哭了,我承认我是有不对的地方!”沈晖用粗糙的大手抹去冯雨潼脸上的泪, “但是你反过来想一想,没有血玉的下落,是不是就意味着就有希望? 夭夭身上有卿尘毕生的武功,就算受人暗算,也不可能连一场火都躲不开吧?或许……她根本就没死呢?” 冯雨潼的哭声一顿:“真的?” “极有可能!”沈晖若有所思,“而且,我派去九渊的人回报,在我之前,夭夭的坟已经被人刨开过一次了,依我看,十有八九是玄幽皇派去的。” “你是说……洛云锡?”冯雨潼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仔细想了想之后便恍然大悟, “若是夭夭真的死了,玄幽一定不会像如今这么风平浪静!玄幽跟九渊之间,一定早就兵戈相向了!” “没错!”沈晖点点头,“据探子回报,除了咱们玉剑山庄派出去的人之外,暗地里还有一股势力在打探夭夭的下落,凭那股势力的强大与急迫,定然是玄幽皇无疑了!” 冯雨潼冷哼:“他害死了灼儿,还去打探夭夭的消息作甚!就算是找到了夭夭,我也不会让她跟洛云锡在一起的!” 沈晖黑了黑脸,好气又好笑:“我的夫人啊,你连自家儿子和女儿的婚事都快做不了主了,你确定能管得了夭夭?” “沈晖你什么意思!”冯雨潼恼了,再次对着沈晖扬起了手。 沈晖一把将冯雨潼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当中,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咱们现在该担心的,是卿尘醒后,该如何跟她提起定远侯府的事情……” 冯雨潼顿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开了口:“要不……就让白芨告诉她?” 她抬起胳膊肘又在沈晖的腰间狠狠地捅了一下:“我早就说过不该瞒着卿尘尚在人世的消息! 这下可好,灼儿死不瞑目不说,就连桃桓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了! 还有白芨,她对沈家忠心耿耿,你竟然因为怕她往外传消息而囚禁她到现在!你真是太狠心了!” 沈晖冷哼:“我从来都不后悔隐瞒卿尘的消息! 桃桓那个王八蛋,害卿尘白白受了那么些年的苦,活该让他伤心! 卿尘是我妹妹,既然在定远侯府只有伤心的份儿,那我就将她接来,让她一辈子老死在玉剑山庄算了!” “那卿尘若是不同意呢?”冯雨潼沉声开口,“你身为她哥哥,难道要活生生拆散她和家人吗?你别忘了,除了桃桓,还有峥儿呢!” “峥儿喜欢浪迹天涯,就让他在外头多闯荡两年吧!等他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候再说!”沈晖哼哼了两声,“反正桃桓这个王八蛋,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冯雨潼:…… 一阵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敲门声:“庄主,夫人,天远大师到了。” “师父来了!快快有请!”沈晖和冯雨潼都是一喜,二人低头整了整衣裳,快速朝着门外迎了出去。 …… 初夏时节,山里的温度跟山下相比,热得还没有那么明显,山风甚至还带了些许凉意,跟山脚下俨然是两个季节。 半山腰有一座茅屋,门前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站着一名风度翩翩的紫衫少年。 “女侠,外头风大,您还是进屋吧,俺烤了野鸡和野兔,您将就吃一点。”说话的是消失已久的花羽,那个被他称为大哥的人,指的自然是女扮男装的桃夭夭。 跟傅紫苏告别之后,桃夭夭一个人在密道里蜿蜒辗转了多半天,终于在日落时分从一口废弃的枯井中钻了出来。 出来之后,她第一时间按照约定好的暗号通知了桃峥,嘱咐他不告诉任何人她还活着的消息。 离开紫云城之后,她孤身一人向西再向北,遇上花羽留下的暗号纯属偶然。 她之前让花羽和花沐去追踪李博仁的下落,如今暗号忽然出现,说明花羽他们已经知道了博仁的下落,若不是为了博仁,她绝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踪迹。 花羽说李博仁被呼延齐带着去了漠北,花沐一直暗中追着,留了他回来给她送信。 “我还不饿,先放着吧。”桃夭夭没有回头,静静地迎着山风站着,用心听着山谷里飞鸟走兽的声音。 她脚下的山谷,是哥哥战死的地方。 山中无日月,几个月的时间过去,这里曾经的惨烈早就被满目的葱绿所覆盖,再也寻不出当初的模样。 锦汐说,她从来没有梦到过哥哥,说寺庙里的大师说人死了之后若是有挂念的人,一定会去那人梦中相会,可是锦汐却哭着跟她说从未梦到过哥哥。 桃夭夭眼底微酸,她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努力不让眼睛流出来。 她想起了锦汐临走之前留给她的信: 桃哥哥为何不肯来梦中见我?为什么?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他战死的地方找他! 哪怕他的尸骨早已经飞灰湮灭撒落在山中,我也要去找他,我要问问他,为何不肯来我的梦中……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不光是锦汐,这几个月,她梦到哥哥和娘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阿峥说娘和白芨是死在了薛家和圆月教的手里,现在薛家已经销声匿迹,圆月教也彻底沉寂,她竟然一时间失去了目标。 前世今生,她从未感到人生如此彷徨过。 这几个月,她走走停停,偶尔出手救些受苦受难的人,也曾孤身一人闯过土匪窝,花羽没来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好几日不开口说一句话。 她一门心思地直奔西北,因为哥哥的魂魄留在了西北,因为玉剑山庄和葡萄镇都在西北,还因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刚刚离开紫云城的时候,她用报仇麻痹自己,是仇恨支撑着她来到了玄幽境内。 可是,当她看到玄幽境内的一片风平浪静,子民喜乐安康之后,却又犹豫了。 她向往的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大抵也就是如此吧。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7章 恩泽八方威加四海 桃夭夭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坐了下来,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几笔下来,一幅简易的地图出现在了她面前的地上。 玄幽子民,一半九渊人,一半天晟人。 九渊人来自于洛云锡攻下的九渊半壁江山,而天晟子民,除了不得不沦为亡国奴的少数人之外,更多的则是口口相传拖家带口地自行投奔而来。 天晟地处西北,生活条件恶劣,耕地面积少,常常朝不保夕,许多土匪也应时而生,打家劫舍,抢夺过往商队。 听说洛云锡统一玄幽之后,第一时间便是率兵端了天晟境内的所有山匪窝,又派了大批文官带着种子和工具去了西北,在贫瘠的土地上种下了来自九渊的农作物。 她还听说,说洛云锡勤政爱民,以仁治国,说他开仓放粮,救济了无数百姓,说他用人唯才是举,启用了大批无权无势的新官。 他说在玄幽境内,再也没有所谓的九渊人和天晟人,所有子民都是他玄幽的子民。 他是百姓心中的仁义皇上,却又手段狠辣恩威并施。 他雷厉风行革除积弊,以迅雷般的速度严刑峻法例行法治,仅仅登基月余时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了大批奸细和贪官,铁腕之狠毒,令百官敬畏,却又令百姓称赞,更令玄幽建国不到半年,却隐隐有了恩泽八方,威加四海之势。 桃夭夭丢掉手中的树枝,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她知道洛云锡不可能亲手杀哥哥,即便是那么多人都在这么说,可是—— 哥哥毕竟是因为玄幽而死啊! 即便不是他亲手所杀,她和他,也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看着桃夭夭萧瑟寂寥的背影,花羽微微皱了皱眉头。 想了片刻之后,他又回屋将烤好的野鸡和野兔用叉子叉了拿了出来。 “女侠,都已经放了好一会儿了,趁着还没凉透,您赶紧吃两口吧!”花羽将手里的木叉子朝着桃夭夭递了过去。 “多谢!”桃夭夭接过那串烤鱼,拿在手里细细地把玩着。 “花羽,有酒吗?”她抬起头来看着花羽。 花羽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有是有,只是……” “去拿来给我吧。”桃夭夭说。 花羽应了一声,转身回屋取了一个酒囊出来。 他双手捧着酒囊递到了桃夭夭手里,桃夭夭伸手接过,然后站起身来径直朝前方走去。 花羽被吓了一跳,慌忙一个箭步挡在了桃夭夭面前。 他张开双臂拦住了桃夭夭,剧烈地摇着头:“女侠!不可以!” 再往前走,就是悬崖了。 他跟女侠认识了这么久,亲眼见证了她是从一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爱笑女孩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寡言少语,清冷得不近人情。 他们二人从九渊一路同行到现在已经近三月,他原以为女侠已经走出来了,可是没想到…… 花羽挺了挺胸膛,急得脸色通红:“女侠你听俺说,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他伸手指了指天上的白云,又说:“您那些死去的亲人,可是都在天上看着您呢!他们一定希望您开开心心地好好活下去,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花羽的激动让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让开!” 花羽摇摇头:“俺不让,除非,您打死俺……” 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哪里还有桃夭夭的身影。 花羽大惊失色,又惊又怕地猛地转过身来。 他们双飞花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轻功,可是在桃夭夭面前,他却发现他的轻功根本不及桃夭夭的十分之一。 花羽揉了揉眼睛,看到桃夭夭还在悬崖边上站着,并未跳下去,这才稍稍放了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只见桃夭夭拧开酒囊的塞子,对着山崖下方倒了一圈酒,然后才仰起头来自己喝了一口。 辛辣的烈酒入喉,桃夭夭顿时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花羽撒腿就往茅屋内跑,又拎着一个水囊跑了出来:“女侠,给——” “多谢。”桃夭夭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然后在悬崖边席地而坐,又示意花羽也坐了下来。 她将水囊放下,低头在腰间的荷包里摸索了起来。 虽然换了容貌和装束,可是她还是习惯了腰间的那两个大荷包,一个放食物,另外一个,放她的毒和药。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瓷瓶朝着花羽递了过来:“这里面是两粒解药,你吃一粒,再给花沐想办法送去一粒,吃完这粒解药之后,你们身上的毒就完全肃清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不必再跟着我了。” 桃夭夭自嘲地笑了笑,当初洛云锡给花羽和花沐下毒,是为了控制他们兄弟二人来保护她,可是现在她不仅不需要人保护了,而且还有本事配置出了能解他手里之毒的解药,想想真是讽刺。 桃夭夭的话让花羽愣在了当场,哆嗦着嘴唇好半天都没去接那个瓷瓶。 这三个月来,这是女侠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说这么多话,可是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赶自己走。 “怎么了?”桃夭夭看了花羽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不相信我的解药?” “不!不是的女侠!”花羽慌忙摆手,“女侠,俺跟在您身边,不是为了要您帮俺解毒,俺们兄弟二人,是真心实意想要追随您的!俺求求您了,您不要赶俺走了!” 桃夭夭没有说话,将瓷瓶轻轻地放在了花羽身边的地上,然后站起身来朝茅屋走去。 这间茅屋里有锦汐住过的痕迹,所以她才会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些天,可是这么些天过去了,锦汐一直没再回来过,她便也没理由继续等下去了。 “女侠,您不是还要救博仁吗?您就让俺跟着您将博仁救出来吧!”花羽追进了茅屋,可怜巴巴地恳求着桃夭夭。 “去漠北要经过玉剑山庄,我打算先去玉剑山庄看看,你确定要跟我一起?”桃夭夭看了花羽一眼说道。 花羽兄弟二人当年被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舅父狠狠教训过,她不信花羽还有胆子跟着她去玉剑山庄。 果然,在听到“玉剑山庄”几个字时,花羽的身子及不可见地悄悄抖了抖,纠结半天之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今俺已经不做坏事了,沈庄主侠肝义胆,乃性情中人,他一定不会为难俺的!要实在不行,大不了,俺跟您一样,换张脸不就行了!” 花羽郑重地挺了挺胸膛:“总之,俺就要跟着您!您去哪里,俺就去哪里!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俺也……哎女侠您去哪儿?等等俺——” 看到桃夭夭转身离开,花羽慌忙收拾了东西跟上了桃夭夭的脚步。 二人用轻功下了山,在山脚下的镇子里买了两匹马,然后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二人终于来到玉剑山庄山脚下的一个镇子。 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桃夭夭心底忽然微微一抽。 明明从未来过这里,为何她却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跟玉剑山庄唯一的关联就是娘,可是如今,娘不在了,她甚至连她的舅父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女侠,沿着山道一直走到半山腰,就到玉剑山庄的庄门了。 但是玉剑山庄周围五里内,是不允许陌生人靠近的。 那里有许多暗哨,许多冷箭和暗器,可都是防不胜防的,所以,俺建议您还是恢复了本身的容貌和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去吧。” 花羽小声地在桃夭夭耳边解释道,他们二人现在的身份是慕名前来拜会的兄弟二人。 玉剑山庄上高手如云,为了更好地掩人耳目,他们二人脸上都戴了人皮面具。 担心声音有可能泄露性别,桃夭夭还特意装成了一个哑巴。 “不用了,我不是来认亲的,来看看就走。”桃夭夭开口拒绝了花羽的提议。 “那……好吧。”花羽点了点头,他四处看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对桃夭夭开口,“女侠,今天天色已晚,山路难行,要不,咱们就在镇子里住宿一晚可好?” 见桃夭夭没有开口,他又小声解释:“俺的意思是,俺这个糙汉子倒是无所谓,可是您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总是风餐露宿的,俺看着实在是心疼,要是大公子还在……” 花羽的话没敢说完,他已经感觉到桃夭夭盯着他看的时候那个冰冷的眼神了。 花羽自知说错了话,慌忙甩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当看到桃夭夭抬步迈向了一家名为“宾客归”的客栈之时,他慌忙眉开眼笑地跟上前去。 “客官您好,您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桃夭夭木然着脸往旁边移了移脚步,将身后的花羽让了出来。 花羽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要两间上房,准备一桶热水,然后将饭菜端到房里来,记住了,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 “好嘞客官!”店小二双手接过银子,笑着对花羽二人指了指楼梯口:“客官来得真巧,正好就剩两间上房了,您二位随我来!” 二人跟在店小二的身后,抬步踏上了厚重的木制楼梯,在经过楼梯转角的时候,桃夭夭不经意往一楼大厅看了一眼,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桃夭夭微微驻了足,眼底划过一丝震惊,她立刻转身下楼,紧走了两步再往大厅里看去,那个背影却已经不见了。 “大哥,怎么了?”见桃夭夭又退了回去,花羽也跟着下了楼。 桃夭夭摇摇头,回头用下巴指了指二楼,示意花羽先回房。 二人的房间在二楼尽头,是两间相对的房间。 花羽将朝阳的那间留给了桃夭夭,自己则去了对面那一间,等桃夭夭在房中简单梳洗之后,店小二已经将饭菜在花羽房中摆好了。 桃夭夭在桌边坐下,然后示意花羽关上房门。 花羽知道桃夭夭有话要说,便连带着窗户也一并关紧了。 “女侠,您有什么吩咐?”花羽压低了声音问道。 见桃夭夭的脸色沉了下来,花羽慌忙又改口:“大……大哥!” “即便是四下无人,你也得牢记着对我的称呼!”桃夭夭沉声开口。 “是是是,俺记下了大哥!”花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着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小丫头叫哥,他实在是觉得有些怪异。 桃夭夭端起了饭碗,动作极快地开始吃饭:“待会吃完饭我出去溜达溜达,你留在客栈,想办法看一眼柜台登记的名册,看入住的客人有没有一个叫陶轩的人。” “大哥,您发现什么不对了吗?这里不比紫云城,入夜之后很多店家都关门打烊的,您要出去买什么东西还是……”花羽不认识陶轩,听到桃夭夭要出门,还以为她要买东西。 “不买东西,就是随便看看。”桃夭夭说道,“你没发觉这个镇子里的很多人都是习武之人吗?” 花羽恍然大悟:“大哥,这很正常啊!这里靠近玉剑山庄,有许多习武之人都慕名而来,想要去玉剑山庄拜会的。 若是能拜在玉剑山庄门下,哪怕只是在玉剑山庄的别院里做个看家护院的家丁,也好过他们在江湖上四处漂泊的日子啊!” 桃夭夭皱眉:“你不是说进玉剑山庄很难吗?要经过一个万剑殿。” “是很难啊!”花羽说道,“十个想去玉剑山庄的人,有八个可能会伤在万剑殿内,但凡身上受一丁点儿伤,玉剑山庄都会将人送下山的。” “那另外两个呢?”桃夭夭疑惑地问道。 花羽咧了咧嘴:“另外两个,自然是死了!不过,以大哥您的功夫,自然是不用惧怕那万剑殿的。”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饭碗:“我吃好了,你慢慢吃吧,别忘了我吩咐的事情。” 花羽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想要开口劝说几句,最终却点了点头:“那……您自己千万小心!” 桃夭夭“嗯”了一声,开门回了自己房间。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8章 兄台你的猫找着没有 时已入夜。 除了昼夜开门迎宾的客栈之外,镇子里其他铺子都早早关了门,桃夭夭伏在“宾客来”客栈的房顶之上,已经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半个时辰之前,她出门溜达,无意间发现两个举止可疑的人。 这个镇子上一共有大大小小九家客栈,她和花羽入住的这家“宾客来”是规模最大的一家,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两个举止可疑的人,是因为那两人曾先后出入这镇上的八家不同的客栈,且一进门就问客栈里还有没有房间。 若是店家说有房间,他们便会掏出银子要求定下客栈所有的空房间。 有两家客栈空余房间多了一些,客栈老板便多嘴问了一句,那两人便凶神恶煞地将手里的大刀往柜台上一撂。 客栈老板便不敢多事,慌忙好声好气地收了银两,让店小二在大门外挂上了“客已满”的牌子之后,便紧闭了客栈的大门。 那两人在镇子里转了一圈,除了最大的这家“宾客来”之外,其余八家客栈都已经挂牌关了门。 桃夭夭一路跟踪那两人来了“宾客来”,见那二人进了二楼中间的一间客房,便小心地伏在了他们正上方的房顶。 她暗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二人似乎在等什么人来,而他们的目的,便是对等的那个人痛下杀手。 “……什么时辰了?出去看看,怎么还没来?”一个声音响起,桃夭夭瞬间石化了。 她早就听出了房内的三个呼吸声,可是从她蹲守在房顶开始,说话的就一直只有两人,第三个人从始至终一直没有说话。 桃夭夭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抠住了屋檐。 那个说话的人,竟然是轩哥哥! 轩哥哥不告而别离开了紫云城,让陶静姐妹俩心急如焚,她暗中找了他这么久,他竟然来了这里。 是了,这里距离葡萄镇不远,轩哥哥一定能是去了葡萄镇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她和花羽去葡萄镇祭拜陶青爹爹和祖父的时候,见到他们二人坟头上的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隐隐有纸钱烧过的痕迹,当时她还以为是葡萄镇里好心的乡邻,没想到竟然是轩哥哥。 “哗啦——”一声轻响,屋檐上瓦片之下的一小撮泥滑落了下来,正好经过底下那间客房的窗户。 “谁?”底下顿时传来陶轩警惕的喝声。 桃夭夭暗叫了一声不好,她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控制手中的力道! 轩哥哥既然不辞而别,要做的事肯定不想让她和陶静知道,她不想因为她这个已死之人的忽然出现而打乱了轩哥哥的计划,所以,现在还不是跟轩哥哥相认的时候。 桃夭夭立刻站起身来,凭着记忆朝着客栈尽头的那间房掠了过去。 若是她的步数判断无误,她如今站的正下方应该就是花羽住的那间屋子了。 “吱呀”一声窗户的轻响,陶轩那间房间的窗户已经被人打开,桃夭夭来不及多想,提了一口气之后便朝着下方沉了下去。 庆幸的是,花羽这间房的窗户是开着的。 “大哥?你怎么……” 见到桃夭夭忽然从窗口跳了进来,正趴在窗前写些什么的花羽被吓了一跳。 “嘘——” 桃夭夭将食指放在唇边,抬手指了指头顶。 花羽会意,迅速抽出一张纸来盖住了纸上写的东西,又蘸满墨汁在纸上挥洒起来,片刻功夫就画成了一副山水图,这也是桃夭夭第一次知道花羽竟然还有如此了得的画功。 桃夭夭侧身闪在墙边,她听到头顶的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来回徘徊了几遍,最后停在了燃着灯的这间房的上头。 几声猫叫声响起,片刻功夫过后,花羽窗外往外凸出的台子上忽然落下一个人来。 花羽佯装被吓了一跳,笔尖的墨汁“啪嗒”一下落在了宣纸上。 “你……你是什么人?”花羽放下毛笔站起身来,一个大步到了窗前,脸上满是愤愤然。 “抱歉打扰到阁下了,在下养的猫走丢了,正好看到阁下这里开着窗,还亮着灯,所以便过来看一眼。” 那人对着花羽抱了抱拳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花羽不客气地关了一半窗户,没好气地冲着那人嚷道:“你家猫走丢了关我何事?你不会开口唤它一声?赶紧走,赶紧走,我最讨厌猫了!” “打扰了!”那人似乎并不想节外生枝,再次道歉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花羽骂骂咧咧了几句之后,伸手重重地关紧了窗户。 桃夭夭在墙角里又站了一会儿,听到头顶的脚步声离开之后才走了出来。 花羽献宝似的将那副山水画下面压着的一张纸抽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了桃夭夭:“大哥您看,您让俺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这里登记的客人并没有叫陶轩的。” “不用打听了,我已经知道了。”桃夭夭沉声开口,目光不经意地在花羽手里的那张纸上瞥了一眼,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接过那张纸在桌上摊平,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了“贾天麟”那个名字上。 轩哥哥竟然用的是自己真正的姓名…… “大哥,您也发现不对劲了是吗?这家客栈里,足足住了十多个姓贾的呢!俺也是觉着心下疑惑,所以才将这些名字都抄下来的。”花羽压低了声音开口。 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桃夭夭心中一动,她将那张纸又递给了花羽:“我知道了,你把这张纸烧了吧,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她的房间朝阳,正对着大路,能清楚地看到街上的情况。 “大哥,也让俺跟着您吧!”花羽紧跟了几步,生怕桃夭夭将他丢下。 桃夭夭看了花羽一眼:“我既然已经决定了让你跟着,就一定不会丢下你的,你不用事事都跟着我。” 花羽有些局促地摆弄着手里的宣纸,像个不被婆家人喜欢的受气小媳妇。 “那个……大哥,您别忘了,您现在可是不能开口说话的,将俺带在身边,好歹能当一当您的嘴啊!” “好吧,随我过来。”桃夭夭觉得花羽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便转身打开了房门。 花羽兴奋地紧跟了上来,将自己房间的房门关紧之后,又关紧了桃夭夭的房门。 桃夭夭快速去了窗边,她小心地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正好看到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宾客来”的门口。 赶车的车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溜小跑着进了客栈,片刻功夫便又跑了回来。 “少爷,就这一家客栈没住满了,只是……掌柜的说,已经没有上房了,而且,只剩了最后一间了。”车夫小心地对着马车内说道。 “知道了,多带些银子去问问掌柜的,看能不能找人换一间上房给我。”马车内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听得桃夭夭心中微愣。 轩哥哥他们在等的人,竟然是沈玉枫! 轩哥哥要除掉的人,竟然是沈玉枫! 不知想到了什么,桃夭夭忽然沉声对花羽开口:“你先回房,若是待会掌柜的敲门问你,你就将你的那间上房换给他。” 轩哥哥原名贾天麟,是曾经叱咤一方的商界霸主贾青云的儿子,若是当初那贾万贯说的没错,贾青云当年就是死在她那舅父沈晖和玄幽王洛渊手上。 轩哥哥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十有八九是已经调查出真相了,以他一人之力不能撼动玉剑山庄,所以便选择了对沈玉枫动手。 可是,她绝对不能让轩哥哥在这里伤了沈玉枫啊! 撇开沈玉枫跟她的交情不说,这里距离玉剑山庄,不过半日之遥,若是沈玉枫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玉剑山庄又岂能让轩哥哥活着离开这里? “俺知道了大哥,俺这就回房,您自己小心!”花羽跟沈玉枫见过不止一次,自然也听出了沈玉枫的声音,只是他不知道贾家和沈家的仇恨,只单纯地以为桃夭夭是要帮沈玉枫。 “还有,若是待会沈玉枫跟人动起手来,你就大声喊出沈玉枫的身份!”桃夭夭又嘱咐了一声。 花羽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大哥,俺肯定会帮着少庄主的!那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打上庄主的主意!俺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顺便还能在沈庄主跟前博一个好感,好抵消他们兄弟几年前犯下的那些混账事儿。 这最后一句话,花羽自然是没敢让桃夭夭知道。 “谁让你帮沈玉枫打架了!”桃夭夭黑了黑脸,“我只让你喊出沈玉枫的身份,记住了,不许帮他打架,其他人我不管,但是那个叫贾天麟的人,不许你伤他分毫!” “啊这?”花羽不解地摸了摸脑袋,没想明白桃夭夭的意思。 楼梯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桃夭夭一把将花羽推出了门外:“赶紧的,掌柜的上来了。” 花羽揣着满肚子疑问回了房,桃夭夭则又重新到了窗边。 马车的车帘依旧紧闭,沈玉枫似乎还没有下车的打算。 对面房间的敲门声响起,桃夭夭听到店掌柜歉意的问话,还有花羽大度的吆喝声:“不用换了,俺将俺这间让给他算了,俺去对面俺兄弟房里将就一晚!” 店掌柜惊喜的道谢声传来,接着是花羽推门进屋又关门的声音。 桃夭夭没有回头,她看到沈玉枫的车夫一溜小跑到了马车跟前,然后笑着对马车内开口:“少爷,有一位客人同意将上房让出来了,您下车吧!” “嗯。”还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 车夫从外头掀开车帘,店小二则挑着灯笼守在马车前。 夜色当中,一身白衣的沈玉枫从车上跳了下来,随手将那把不离身的折扇插进后腰,然后又小心地对着马车弯下腰去。 “大……大哥,少庄主抱的那女人是谁?”花羽结结巴巴地开口,桃夭夭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沈玉枫从马车里抱出来的,的确是一名女子,虽然被盖得严严实实,却也能从那一闪而过的玲珑身段上看得出来。 看着沈玉枫小心翼翼的样子,那名女子,肯定对他十分重要吧! 桃夭夭的眉头越锁越紧,沈玉枫的功夫她知道,重医轻武,轻功倒还算马马虎虎,但若是打架,就要逊色一些了,别说十多个人同时上了,就轩哥哥一个人对付他都绰绰有余。 若是只有沈玉枫一个人,她倒是还可以暗中帮助他逃走,可是如今还多了一名不清楚身份的女子…… 桃夭夭没有多少时间继续想下去,她已经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了。 她抬步去了门口,透过门缝,她看到沈玉枫抱着那名女子进了房,又等了一会儿,对面房间的灯悄然而熄,而跟沈玉枫隔了几间房的陶轩那屋,则一点动静都没有。 花羽站在桃夭夭身后,也看不清门外的动静,便压低了声音开口:“大哥,我在这里守着,您去床上躺一会儿吧,在玉剑山庄脚下,应该没有人敢打少庄主的主意的。” “嘘——”桃夭夭背对着花羽摆了摆手,与此同时,花羽听到了一阵极轻的开门声。 两道黑影出了陶轩那间房的房门,轻手蹑脚地到了沈玉枫门前,透过门缝,桃夭夭看到了他们两人手里大刀反射出来的走廊尽头的烛光。 看到那两人并不是陶轩,桃夭夭便松了一口气,她在花羽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一把将花羽推出了门外。 “咚”地一声轻响,花羽很狼狈地跌在了那两人面前。 那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歹毒的光。 花羽打着哈欠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看,顿时乐了。 他上前一步搂住了左边那人的脖子,然后扯开了嗓子开口:“原来是兄台你啊!你们两个这是在给里头这位站岗吗?对了兄台,你的猫找着没有?” 声音不小,足以惊醒整个走廊所有房间里熟睡的人。 那人一把拍开花羽的胳膊,面色阴沉地对着花羽低吼:“少跟我套近乎!这里没你的事,赶紧回你的房!” 花羽被人拍开,顿时也恼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49章 故人 他“呔”地一声后退了一步,叉着腰吆喝起来:“哎呀呀!你这人好生无礼!你们可别忘了,你家主子住的这间房,还是俺让出来的呢!” 花羽一边说,一边朝着楼梯口走了几步,继续扯开了嗓子大喊:“店家!店家快来!这房俺不让了!让他退房!退房!——” 花羽的声音很大,惹得整个过道里的客人都骂骂咧咧的,各个房间里的灯逐渐亮了起来。 楼梯口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客栈掌柜和店小二挑着灯笼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来。 “这位客官,您大半夜的不休息,反而还吵醒了其他客人,这是为何啊?”掌柜的气喘吁吁,一边好生安慰其他房客,一边小心翼翼地对花羽开口。 “掌柜的,你来评评理!”花羽愤愤然地将店掌柜拉到了一旁,然后伸手指了指那两人身后的那间房: “这间房本来是我先住下的吧?我可是看在掌柜的你好声商量的份儿上才答应让出来的,现在我的东西落房里了,我说要进去取,你看看,他们这俩人什么态度啊!” 那掌柜的又慌忙陪着笑安慰花羽,待又转过身来看着门前的那两人。 待看清楚他们的模样之时,掌柜的惊讶地“咦”了一声:“二位,你们的房间不是在一楼吗?怎么……” 话未说完,那二人身后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沈玉枫那张阴沉的脸从门后露了出来。 “大晚上的吵吵嚷嚷做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回头惊扰了我夫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看到沈玉枫出门,门前的那两人脸色一变,二人对视了一眼,正要将藏在身后的大刀亮出来,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女子的清斥声,声音极大,还带着怒意,远远地传到了二楼: “陶轩!你若是敢动我哥,我就杀光你手下的那些酒囊饭袋!” 声音落下,一道纤细的人影已经直接从一楼飞身上了二楼。 一身粉紫色衣裙,妆容精致,跟可人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手里握着的那把鞭子。 客栈掌柜顿时懵了,他趴在楼梯上往一楼大厅看了一眼,又再三确认了一遍客栈的大门,这才惊讶地开口:“这……姑娘,小店已经打烊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少女冷哼了一声,抬步往墙上挑着的灯笼下面靠了靠,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喝道: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本姑娘是谁!这天下间,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嚣张跋扈,让众人忍不住想要发火,可是却又被她甜美的气质和清脆的嗓音折去了大半的火气。 客栈掌柜挑着灯笼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朝那少女打量了过去。 待看清楚那少女模样之时,他忽然“哎呦”一声捂住了额头,幸亏身后的店小二扶住才没有跌在地上。 “哎呦我的老天爷!原来是沈姑娘啊!您怎么来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沈姑娘千万不要怪罪啊!” 店掌柜战战兢兢地对着沈采薇低头道歉,其他客房里原本还响成一片的抱怨声顿时也悄然消失了,原本露出脑袋看热闹的房客们也一个个地关紧了房门,又忙不迭地吹熄了火烛。 众所周知,玉剑山庄沈庄主育有一子一女,见过少庄主沈玉枫的人少之又少,但这个沈大小姐,别管是江湖上,还是天下间玉剑山庄的各个分号,不认识她的人却着实不多。 身为沈庄主的掌上明珠,聪明伶俐貌美如花不说,还极有经商天赋,据传,玉剑山庄的一大半生意,背后其实都是沈大小姐在背后操控。 不仅如此,世人还传言,她的武功早就已经登峰造极,不然的话,她一个弱女子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却从未有过什么闪失,即便是玉剑山庄的死对头,也拿她没有办法。 所以,江湖中人提起这个沈大小姐,是又敬又畏。 沈采薇没有理睬客栈掌柜,直接越过他和店小二朝门口的那两人看去:“怎么就你们两个?陶轩呢?” 那二人紧了紧背后的刀柄没有说话,这个沈大小姐的功夫,他们可是见识过的,本以为悄悄动手还能有些胜算,可是现在…… 那二人顿时垂下了脑袋,看来今日这一趟,估计是白跑了。 “说话啊!我问你们话呢!陶轩呢!”沈采薇的脸色沉了下来,只听她冷哼了一声,众人只看见眼前粉紫色的身形一闪,沈采薇瞬间就到了那两人跟前。 “最后一遍,你们若是再不说出陶轩的下落,我就宰了你们!”沈采薇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只听“当啷”一声响,被她控制住的那人手里的大刀跌落在了地上。 花羽见状恍然大悟地“哎呦”了一声,立刻夸张地嚷嚷了起来:“快看啊!那人手里拿着刀呢!他们想谋财害命呢这是!” “住口!你给我等着!”那人恶狠狠地看了花羽一眼,眼底满是威胁。 今晚这一行,都是坏在了这个愣头青的身上!他们惹不起沈采薇,还能动不了这一个野路子露头青吗! 花羽佯装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了桃夭夭住的那间房的门口。 又是一声房门“吱呀”声,陶轩终于沉着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陶轩,你终于肯现身了!”沈采薇冷笑了一声,她收了匕首,一脚踢在了身边那人的身上,将那两人朝着陶轩身边踢了过去。 陶轩伸出双手,在那两人眼看就要双双跌到楼梯下面的时候拦下了他们。 他看了沈采薇一眼,声音里有些疏离:“沈姑娘找错人了,这里没有陶轩,只有贾天麟。” “我管你是陶轩还是贾天麟呢!只要你敢动我沈家人,我就跟你没完!”沈采薇恶狠狠地冲着陶轩嚷道。 “沈姑娘也知道家人的重要,那我贾家的人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令尊害死了吗!”陶轩冷声说道。 话音落下,不只是掌柜的和店小二愣了,就连花羽和沈玉枫也愣住了。 沈采薇紧张地看了一眼沈玉枫,然后冲着陶轩嚷道:“你少胡说八道败坏我爹的名誉了!我早就说过,我爹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你爹的!” 听到这话,一直站在房门里头的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 采薇说的是舅父不会无缘无故杀贾青云,而不是舅父不会杀贾青云,这么说来,采薇也已经确认贾青云确实是死在舅父手上的了? “证据已经确凿,沈姑娘早就已经亲自调查过了不是吗?真相已经大白,你还想继续为令尊开脱吗?”陶轩冷冷地说道。 “我……”沈采薇跺了跺脚,“反正,我爹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你敢不敢跟我回玉剑山庄亲口问问我爹?” “沈姑娘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陶轩身边的一人冷笑了两声之后开口,“沈庄主当年敢灭贾家满门,难道今日就能大发慈悲放过贾家的这根独苗吗!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少爷是不会跟你去玉剑山庄的!” “住口!”沈采薇厉声呵斥那人一眼,“我跟陶轩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陶轩的生活原本无忧无虑,要不是你们非要插手他的生活,他根本不用背负这么多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你们给我听好了,若是被我知道你们这些败类再在陶轩耳边撺掇,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沈采薇的表情不像是随便说说,那两人都害怕地往陶轩身后缩了缩。 沈玉枫一直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看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等到沈采薇的嘴巴终于闲着了,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都说完了?” 听到沈玉枫的声音,沈采薇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她缩了缩脖子,低低地从嘴巴里发出一个声音:“哥哥……” 一声“哥哥”叫出来,客栈掌柜和店小二更懵了,尤其是客栈掌柜,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双腿一软,再也扶不起来了。 “这里人多眼杂,你跟我出来!”沈玉枫瞪了沈采薇一眼,然后又看一眼陶轩:“还有你!” 他朝陶轩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陶轩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开口:“就凭你们?也想动本公子?” 陶轩的脸色变了变,强忍住没有开口。 沈玉枫回头,又看一眼客栈掌柜:“我夫人贪玩出门游山玩水,错过了上山的时辰,现在她睡着了,你去找几个丫头来在外头给我好生守着,若是惹了她的不高兴,当心我让人封了你的店!” 客栈掌柜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答应着:“小人知道了!请少庄主放心,小人一定让人好好伺候少夫人!” 沈玉枫“嗯”了一声,抬步朝着一楼走去,沈采薇慌忙快步跟上。 走到陶轩身边的时候,她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陶轩的袖子,二人一个躲一个拉,拉拉扯扯地一直出了客栈的大门,直到沈玉枫一个不耐的眼神瞥过来,沈采薇才放了手。 陶轩一走,他身边的那两人也各自离开,走廊里一时间就剩了花羽和掌柜的等人。 “那个……好困啊!”花羽打了个哈欠,“既然是少庄主住的房,那俺也不退了,东西俺也不要了,睡了!” 花羽一边说,一边推门进了屋,店掌柜则哆嗦着身子亲自去后院挑丫头。 花羽进门,被桃夭夭的装扮吓了一跳。 “大哥,您要出门啊?”花羽压低了声音开口,桃夭夭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夜行衣。 “我去对面房里看一眼。”桃夭夭蒙上黑巾沉声开口,她对沈玉枫口里的这个“夫人”非常好奇。 沈玉枫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又怎么可能会定下心来娶妻? 若是他嚯嚯了良家女子,她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大哥,里面就那女子一人,您不用这么全副武装吧?”花羽疑惑地问道。 他看到桃夭夭从荷包里取了两包药出来,还将睡得迷迷糊糊的红菱也缠在了手腕上。 花羽见识过红菱的厉害,更知道桃夭夭荷包里那些药的不简单,因此便有些好奇。 桃夭夭嗤笑了一声:“沈玉枫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将那女子一个人留在房里?” 她之前也是多虑了,身为玉剑山庄少庄主,沈玉枫身边自然不可能没有护卫,更何况,现在已经到了玉剑山庄脚下,就算她和花羽不出手帮忙,轩哥哥也不可能得手的。 花羽若有所思地点点:“那大哥一定万事小心,若是需要帮忙,就弄些动静出来,我会立刻赶到。” “你不用赶过去,只需帮我看着点街上便好!若是看到沈玉枫回来,便提前跟我通知一声。”桃夭夭一边说,一边抬步到了窗边。 她轻轻推开了窗户,两个起落就到了房顶,她打算绕到房顶从窗户进去。 伏在房顶正上方之后,她屏息凝神地听了听房里的动静,果然,下面的房间里一共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一个平稳均匀,确实是睡着了,另外两个,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发觉不了,那两人的功夫绝对在沈玉枫之上。 桃夭夭紧了紧脸上的蒙面巾,从右脚靴筒里摸出了一把匕首,然后脚尖倒钩在了房檐上,用匕首轻轻划开了窗户。 “谁?”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似乎是怕惊醒了床上熟睡的女子,他没敢大声。 声音落下之时,桃夭夭已经推窗而入站在了窗边。 黑暗中一左一右两个掌风袭来,桃夭夭凭着感觉迎了上去,因为想要速战速决,她便没有手下留情。 这半年多来,她一路上跟人打过无数架,经验早就已经娴熟,她这一身武功在江湖上根本就少有敌手。 因此,仅仅十几个回合下来,她就已经在黑暗里反剪了那两人的双手,并撕下他们身上的衣裳将他们的眼睛蒙上。 “阁下是谁?”还是刚才的那个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人。 桃夭夭没有开口,顾忌着这两人也非泛泛之辈,便又抬手点了他们的穴道。 “阁下莫不是搞错了吧?咱们应该是自己人!你是玉剑山庄哪个舵主的手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充满敌意。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0章 云水无涯浮世清欢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暗自叫了声“不好”。 她怎么忘了,这两人是玉剑山庄的人,用的是玉剑山庄的功夫,因此她也不自觉地用了娘传给她的那些招数对敌,可是正是如此,才会让她露了破绽。 看来,今后再跟人打架,她还是要用洛云锡传她的那套穿云剑法才行。 “阁下……唔……”那人还要继续说话,声音却戛然而止。 桃夭夭撕下说话那人的衣裳塞住了他的嘴巴,又将另外一个没说话的人嘴巴也堵上,二人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桃夭夭没有继续理会这两人,径直抬步去了桌边。 她拿起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灯盏,举着灯朝床边走去。 几步外的床上,一名美貌女子正闭着眼睛睡得正香,似是做了什么美梦,睡颜中还带着几丝微笑。 看清那女子的样貌,桃夭夭拎着灯的手猛地一抖,怎么会是她? 竟然会是长乐公主! 她不是在几个月前那场惨烈的战役当中失踪了吗?怎么会在沈玉枫身边?又怎么会成了沈玉枫的夫人? 看着熟睡的顾紫璃,桃夭夭心中又翻起了层层波澜。 紫璃一直跟在大长公主的身边,是距离哥哥最近的人,她一定知道一些顾峰不知道的事情。 当初的那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做梦都想弄清楚! 桃夭夭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手也几乎不稳,差点打了手里的灯盏。 她将灯盏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小心翼翼地从被子下面摸出了顾紫璃的手。 顾紫璃是习武之人,就算是熟睡,屋子里这么大动静,也该早就醒了才是,没道理一直睡着。 这样想着,桃夭夭便下意识地将手搭上了顾紫璃的脉搏。 这半年的时间来,她的医术早就已经突飞猛进,虽然脉诊依旧不算精通,却也已经少有成就,这还得益于在紫云城的时候她经常在刘锦家药铺帮忙的结果。 刘锦的祖父对她颇为器重,传了她许多压箱底儿的本事,是她脉诊入门的领路人,她一辈子都会记着刘家的这份恩情…… 桃夭夭静下心来去给顾紫璃切脉,却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会这样? 她将顾紫璃的左手又盖了回去,然后起身弯腰,从床的内侧将顾紫璃的右臂摸了出来。 顾紫璃的双手洁白如玉,右臂的中衣衣袖不经意间滑下,露出她小臂内侧的那一粒鲜红的守宫砂。 看着那颗守宫砂,桃夭夭微微愣了愣。 原来紫璃她还是…… 桃夭夭回神,慌忙扯了扯顾紫璃的袖子,心里对她那个表兄沈玉枫的印象瞬间由谷底上升到了山顶。 她静了静心,再次伸手切上了顾紫璃的右手手腕,诊脉的结果,自然是与左手完全一致。 桃夭夭给顾紫璃盖好被子,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紫璃她,竟然武功尽失。 而且,还曾经受过很严重的内伤,伤及了五脏六腑,包括头部。 不仅如此,她的心脉也极其不稳定,时强时弱,似乎遭受过很严重的情绪波动。 看来,这些日子,一直是沈玉枫在给紫璃医治。 桃夭夭在心底嗟叹了一声,紫璃的伤,若是放在她手里,她大概是束手无策的…… 许是床头的灯光有些亮,床上的顾紫璃忽然悠悠转醒,发出“嘤咛”一声低喃。 桃夭夭想要离开,却又有些不甘心,心思游离之间,她只得选择在原地站住了不动。 顾紫璃睁开眼睛,一眼看到床边多了一个人,立刻紧张起来。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抱着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脸上满是惊恐:“你……你是谁?玉枫哥哥呢?” 声音虽然没变,却少了之前的那份清冷。 还有她的容貌,依旧明艳,略丰腴了些,比她认识的那个顾紫璃多了几分烟火气,尤其是她的眼底。 顾紫璃眼底的那份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清纯与懵懂,是她之前从未见到过的。 听到顾紫璃的声音,墙角那两个被桃夭夭绑住的人顿时激动起来,二人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生怕桃夭夭会伤害到顾紫璃。 桃夭夭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又怕被那两人听到声音,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伸手敲昏了那两人。 看着桃夭夭动手,顾紫璃更害怕了,她再次往角落里缩了缩,眼底泛起了盈盈水汽,眼看就要哭出来。 “紫璃,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桃夭夭放柔了声音。 她抬手解开脸上的蒙面巾,又揭下脸上的那个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貌。 “紫璃,你仔细看看我,看看我是谁?”桃夭夭轻声对顾紫璃开口,眼底满是希冀。 听到桃夭夭温柔的女声,顾紫璃似乎并不是那么害怕了,她放下怀里的被子往床外挪了挪,盯着桃夭夭的脸看了半晌,然后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这位姑娘,你长得真好看!” 顾紫璃的话让桃夭夭心底一沉,连带着眼底希冀的光也逐渐暗淡了下去。 她搬过一把凳子坐在了顾紫璃的对面,笑着对顾紫璃开口:“紫璃长得也好看!” “紫璃?紫璃是谁啊?”顾紫璃笑道。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紫璃,是我很久之前认识的一个好朋友,长得跟姑娘一样好看,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顾紫璃放柔了眉眼,娇羞地低下了头:“玉枫哥哥说,我叫清欢。” “清欢……”桃夭夭心中一动,再看向顾紫璃的时候,她的眼底染了几分晶莹:“云水无涯,浮世清欢……好名字! 或许,才是大长公主希望你过的生活吧,与其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与思念之中,倒不如彻底忘却……” “姑娘,你说什么?”顾紫璃没听清桃夭夭的喃喃低语,便好奇地开口问道。 桃夭夭笑着回神:“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的玉枫哥哥对你好不好?你过得幸不幸福?” 顾紫璃没有说话,脸上骤然飞过的那两朵红霞已经代替她说出了答案。 对面房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还伴着花羽剧烈的咳嗽声,桃夭夭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清欢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桃夭夭笑着对顾紫璃开口,她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对着顾紫璃张开了双臂:“我可以抱抱清欢吗?” 顾紫璃没有犹豫多久,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桃夭夭鼻子一酸,她弯下腰去,紧紧地抱了抱顾紫璃:“清欢,你一定要幸福!” 说完,她便后退一步离开了床边。 “姑娘,你是要走了吗?”看到桃夭夭走向窗边,顾紫璃有些急切地开口。 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虽然眼前这位姑娘她从未见过,可是却没来由地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看到这位姑娘要走,她竟然从心底涌上了满满的不舍。 桃夭夭回过头来对顾紫璃点了点头:“是的,我要走了,清欢一定要好好的……他日若是有机会,我会去玉剑山庄看你的!” 说完,桃夭夭便跳上了窗户。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去哪儿找你?”顾紫璃急切地追下了床,她快步到了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可是窗外一片漆黑,哪里还有桃夭夭的身影。 顾紫璃皱着眉头在窗边站了许久,心底忽然划过一阵刺痛。 紫璃…… 璃儿…… 她用力地抱住了脑袋。 谁在呼唤紫璃,谁又是璃儿……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沈玉枫几个箭步到了窗边。 “清欢!你怎么了清欢?”沈玉枫焦急地捧住了顾紫璃的脸,心疼地给她擦去脸上的冷汗和眼角不自觉流出的眼泪。 “玉枫哥哥!”顾紫璃狠狠地抱住了沈玉枫,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沈玉枫的胸口,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玉枫哥哥……清欢害怕……玉枫哥哥别离开清欢……” 沈玉枫心疼地将顾紫璃拦腰抱了起来:“清欢乖,玉枫哥哥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 听话,天还没亮,再上床躺一会儿去,明日一早咱们就能回家了,从此以后,玉剑山庄就是你的家!” “回家……”顾紫璃轻声呢喃着,“清欢喜欢回家,玉剑山庄就是清欢的家……” 沈玉枫将顾紫璃小心地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又在她额头落上了轻轻一吻。 接着,他又坐在了床尾,心疼地捂上了顾紫璃因为下地而冻得冰凉的小脚。 “下次清欢若是再不穿鞋子就下地,玉枫哥哥就不喜欢清欢了!”沈玉枫佯装生气。 跟沈玉枫朝夕相处了那么些日子,顾紫璃知道沈玉枫生气是假,心疼是真,她“咯咯”笑了两声,然后将脑袋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本是娇羞之后的闪躲,却因为身体虚弱,又刚刚经历过头痛的煎熬,因此,她不一会儿就睡熟了过去。 确认顾紫璃睡熟之后,沈玉枫轻叹了一口气。 他将顾紫璃的双脚扯过被子盖好,又起身将顾紫璃盖在脸上的被子掀开,这才沉着脸转过身来。 他走到墙角,弯腰在那两个昏死过去的暗卫身上点了两下,又扯开他们口中塞的布团,然后从怀里摸出两粒药来分别塞入了他们口中。 片刻过后,昏过去的那两个暗卫悠悠转醒,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猛地扯掉了自己眼睛上遮住的黑巾。 待看到坐在床边的沈玉枫之时,他们二人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惭愧而自责的神情。 “属下看护不利,请少庄主责罚!”二人站起身来,齐刷刷地跪在了沈玉枫面前。 沈玉枫将顾紫璃的手小心地塞到了被子底下,然后脸色阴翳地对那二人开口:“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二人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沈玉枫身后的顾紫璃一眼,然后低声开口:“少庄主,少夫人她没事吧?” 沈玉枫冷哼了一声:“她若是有事,你们以为我还会让你们活到现在吗?” 那二人身子抖了抖,为首的一人慌忙低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沈玉枫皱了皱眉头,脸色一沉到底:“所以,来人长什么样子你们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甚至是男是女你们都不知道?” 那二人双双低了头,谁也没敢吱声。 沈玉枫陷入了沉思,武功高强,来去无踪,却并未出手伤人,会是谁呢? 苦思无果之后,他终于下了决定:“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两个连夜上山,多叫些人手过来。 顺便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也跟我爹提一提,让他把那几个分舵仔细排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是!”二人应了一声,犹犹豫豫地又问:“那……贾家的事情,可还让庄主知道?” “这些小事,就别拿去给我爹添堵了,我和采薇就能解决了。”沈玉枫沉声说道,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顾紫璃,他的神色又柔了下来: “还有,提前跟我爹和我娘说一声,明日我带着清欢上山之后,清欢就常住我们玉剑山庄了。” “是!”那二人慌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二人走后,沈玉枫吹熄了桌上的火烛,在顾紫璃的外侧合衣躺了下来。 一夜无话。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1章 可惜我救不了他…… 夜里,花羽歇在了外间的长凳上,原本他要去另开一间房,桃夭夭看天快亮了,自己又不困,便让花羽在外间的长凳上眯了一会儿。 一大早花羽睁开眼睛的时候,桃夭夭已经收拾妥当,正站在窗边往外头看着什么。 外头时不时传来的喧嚣声和马嘶声吸引了花羽的注意,他便探头往外头瞥了一眼。 “好大的阵仗啊!”外头长长的骑兵队伍让花羽惊叹了一声,“玉剑山庄果然是玉剑山庄,这一眼望不到边的骑兵护卫,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吧?” “人数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玉剑山庄的态度。”桃夭夭低声开口,眼底满是欣慰。 “大哥,少庄主已经准备上山了?咱们也该出发了吧?”花羽问道。 桃夭夭没有回头:“我改变主意了,不去玉剑山庄了。” 花羽一愣:“为啥?” 桃夭夭的目光从沈玉枫身边的顾紫璃身上掠过,顾紫璃脸上的笑意让她也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过不了多久,玉剑山庄应该就要办喜事了。” “大哥的意思是……”花羽眨了眨眼睛,“玉剑山庄少庄主大婚,一定会广撒英雄帖,天下豪杰都会汇聚于此,到时候,咱就不用过那个万剑殿了!大哥真是好打算!” 桃夭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还真不是因为这个。 在舅父舅母他们的眼中,她这个外甥女儿早就已经死了,她去玉剑山庄的初衷原本就是过去看一眼他们过得好不好,现在看来,倒也没必要去打扰他们了。 “大哥,既然咱不去玉剑山庄了,那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花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大哥”叫得尤为顺口。 桃夭夭没有说话,一直看着玉剑山庄的最后一名护卫跳上了马,她才淡淡地开口:“不去玉剑山庄,那就去漠北吧。” 去漠北的话,玄幽国都仓宁城是必经之地。 桃夭夭的双手轻轻抚上了脖颈里挂着的那块刻着“洛”字的那块玉。 半年前洛云锡亲手给她戴上的这块玉,她用尽所有的办法都无法解开。 看似纤细的五彩绳中,包裹着一根刀剑难断的金属丝线,即便是她用上了阿峥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也只能割断外面的五彩线,根本不能撼动那根金属丝线分毫。 桃夭夭摸着丝线接口处的那个死结,这世上能解开这个死结的人,恐怕就只有洛云锡了。 桃夭夭苦笑了一声,她跟洛云锡之间是个死结,脖子里的这块玉也是死结,难道这块玉真的要戴在她脖子里一辈子吗? “去漠北的话,咱们就该从这里往北,先过苍梧,再进沧州,最后穿过玄幽的国都仓宁城……” 花羽在桃夭夭身后摊开了包袱里随身的地图,一边研究一边念叨,待念到仓宁城的时候,猛地后知后觉地住了口。 他抬头小心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声音里满是歉意:“对不起大哥,俺不是故意的……” 桃夭夭笑了笑:“这有什么?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说着,她转身打开了房门,花羽慌忙抬步跟上。 …… 浩浩荡荡的骑兵护卫缓缓行驶在山道上,虽然是山道,却极为平缓,因为这是玉剑山庄特意开辟出来的一条山道,平日里少有人走,也一直都有护卫看守,只在迎接江湖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之时才会让人放行。 看着马车外的景象,沈玉枫满意地扯了扯嘴角。 看来爹娘已经完全接受了他的婚事了。 顾紫璃坐在沈玉枫的身边,很容易就感觉出了他愉悦的情绪。 她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沈玉枫:“是因为要回家了吗?玉枫哥哥才会如此开心?” 沈玉枫低低地笑了两声,抬起手指在顾紫璃的鼻尖上勾了一下:“这次清欢可猜错了,我从来没有因为要回家而开心过,不过是因为这次有清欢陪着罢了!” 顾紫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真的?可是我陪玉枫哥哥去玉剑山庄去了不止一次啊?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开心呀!” “那怎么能一样?”沈玉枫挑了挑眉梢笑道,他抬起右臂将顾紫璃揽在了怀中,“之前带清欢来玉剑山庄是治病的,那个时候清欢是玉枫哥哥的病人,现在嘛……” 沈玉枫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低头在顾紫璃的颊边落下一吻,然后认真地看着顾紫璃的眼睛:“现在,你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清欢,你……可准备好了?” 顾紫璃抬手抚上脸颊,双颊迅速飞过两朵红霞,连带着耳根也红了起来。 她低下头,两颗贝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玉枫哥哥,我……” 沈玉枫的声音暗哑下来:“玉枫哥哥的意思是,清欢可准备好做玉枫哥哥的妻子了?” 顾紫璃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玉枫半晌,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张了张口,口中那个“嗯”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淹没在沈玉枫一个温柔且绵长的深吻当中。 沈玉枫的这一个吻,让顾紫璃几乎无法呼吸,身子也软成了一滩水。 “清欢,送你上山之后,我可能会离开几天,我娘她们会照顾好你的。” 沈玉枫轻抚着顾紫璃柔软的秀发,努力转移开了话题。 顾紫璃点点头,瘫在沈玉枫的胸口再也直不起身来。 她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玉枫哥哥又要去仓宁城了,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听夫人话的!” “等我从仓宁城回来,就再也不离开清欢了。”沈玉枫又抬手揪了揪顾紫璃小巧的耳垂。 顾紫璃疑惑地抬起头来:“玉枫哥哥此话怎讲?你不是每个月都要去一趟仓宁城吗?” 沈玉枫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划过一丝伤痛,声音也沉了下来。 “因为玉枫哥哥不是大罗神仙,也有治不好的人……若是这一次去仓宁,依旧没有起色的话……” 后面的话,沈玉枫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紧紧地将顾紫璃拥在了怀里。 顾紫璃放柔了声音,她从沈玉枫的腋下伸出手去,轻轻拍打着沈玉枫的后背:“玉枫哥哥不用自责,我知道玉枫哥哥已经尽力了……那个人,一定对你和王上都很重要吧?” 她口中的“王上”,指的自然是玄幽国主洛云锡。 “不仅是我和王上……”沈玉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眶忽地一阵酸涩:“在许多人心中,他就像幽冥海上的灯塔,指引方向,给人希望,却又孤独,遗世而独立……只是可惜,玉枫哥哥救不了他……” 感受到沈玉枫的哀伤,顾紫璃紧紧地抱住了他:“玉枫哥哥……”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2章 充填玄幽后宫 苍梧镇。 苍梧虽说是个镇子,占地面积却极广,人口也不少,比桃夭夭之前到过的那些镇子要大上许多,经济虽然不能跟紫云城相比,但也算是比较繁华了。 “大哥,看!这就是苍梧镇!”一进苍梧镇,本就话多的花羽就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一会儿指着那座最大的茶楼跟桃夭夭介绍个不停,一会儿又拉着桃夭夭去全镇最有名的酒肆,只有在经过青楼的时候,他的步子才快上一些。 这一路走来,桃夭夭也很久没见到过如此繁华的城镇了,不由得也弯起了嘴角。 “大哥,您看,之前俺跟花沐住的地方就是那个青衣巷。”花羽指着左前方的那个巷子对桃夭夭说道。 “你和花羽在这里也住了不短时间了吧?”桃夭夭笑着开口,她太能理解花羽这种重回故土的心情了。 “那是!”花羽“哈哈”笑了两声,“主要也是因为沈庄主的江湖必杀令,他不让俺们兄弟越过苍庆啊!苍庆不如苍梧这里繁华,俺们兄弟干脆就在这边定居了! 您看俺们才离开这里不到一年,可是跟之前想比,真是天壤之别啊!” 花羽再次滔滔不绝地开始,又讲起了那些年的见闻,话里话外对洛云锡都是满满的夸赞。 桃夭夭不置可否,只静静地听着,很少搭话。 “大哥,时辰不早了,咱们去找地方吃点东西吧?”花羽摸着饿得瘪瘪的肚皮说道。 在征得桃夭夭的同意之后,他第一时间将桃夭夭带到了一家看着不太起眼却人满为患的酒楼里。 “大哥,这家酒楼虽然不是最大的,但却是整个苍梧镇最划算的,里面的菜品质优价廉不说,还品种多样,兼顾了南北各地的菜式,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因为周围的人多,桃夭夭现在又是个“哑巴”,便只点了点头。 花羽知道桃夭夭的习惯,知道她每到一处都会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因此便将位置选在了二楼靠窗的一张桌上,点菜的时候也全部按照桃夭夭的口味。 点完菜之后,店小二还特意又问了一句:“客官,咱们这里新出了一个招牌菜,叫做叫花鸡,您二位要不要尝尝?” 花羽不知道桃夭夭跟叫花鸡的渊源,原本要拒绝,却又在看到桃夭夭疑惑的一个抬眼之后点了点头。 叫花鸡是最后一道上来的菜,店小二自豪地跟桃夭夭二人介绍:“二位,您别看这叫花鸡品相不好看,可是味道却是实打实的美味,连咱们王上都对咱们家的叫花鸡赞不绝口呢!” 桃夭夭的身子一震,猛地抬起了头,眼底凌厉的眼神将店小二吓了一跳,差点将整盘叫花鸡弄翻。 花羽也放下了筷子:“你说什么?王上?” 店小二收了手里的托盘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点了点头:“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难道不知道咱们王上最爱的一道菜是叫花鸡吗?” “王上远在仓宁城,怎么可能吃到你们这里的叫花鸡?”花羽疑惑地开口问道。 店小二“呵呵”笑了两声:“自然是因为我们老板的厨艺好!几个月前仓宁城举办厨艺大赛,天下名厨汇聚皇宫。 王上钦点了一道名为叫花鸡的菜品,说谁能做出他心目中的味道便重重有赏,那次去了足足有两百位名厨,最后还是咱们老板做出了最符合王上要求的叫花鸡,拔得了头筹……” 店小二自豪的讲解声滔滔不绝,桃夭夭却已经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 她戴上随盘附赠的那双布手套,用桌上的那把小锤头轻轻砸开了盘子里的叫花鸡。 叫花鸡外头的泥巴应声而碎,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那层被烤得焦脆的荷叶。 揭开荷叶,一股喷香的鸡肉伴着荷叶的清香味传来,桃夭夭心中微动,她摘下手套,用筷子轻轻挑开了叫花鸡腹中包裹着的那些蔬菜。 笋片,肉丁,香菇…… 这些蔬菜,跟她第一次在玄幽王府偷偷烤叫花鸡吃的时候一模一样。 叫花鸡肚子里能塞的东西太多了,当时她不过是就地取材,厨房里有什么便用上了什么,没想到…… 看着盘子里的那只叫花鸡,桃夭夭忽然酸涩了眼眶。 她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跟洛云锡面对面对话时的情景,记得她偷偷摸摸做好的叫花鸡被他和沈玉枫抢走时候的情景,还有他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明日起,让他来青竹居伺候吧……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要不,我让他们再换一道菜!”花羽见桃夭夭一直盯着桌上的叫花鸡看,眼底还隐隐有水光闪烁,还以为是这菜有什么问题。 桃夭夭轻轻摇了摇头,从鸡肚子里夹起一个笋片放入了口中。 脆脆的,带着些酸咸,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杨兄弟,听说咱们玄幽要办喜事了,你刚从仓宁城过来,可听说了?”邻桌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桃夭夭顿时回了神。 “当然听说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看打扮是一个商人。 那人抿了一口酒,然后笑着开口:“咱们王上年轻有为,后宫至今却空无一人,早就该充填后宫了!” 充填后宫几个字,听在桃夭夭的耳中,让她觉得极为讽刺。 她“啪”地一下放下了筷子,却依旧挡不住邻桌大刺刺的说话声。 “杨兄弟,你给我们讲一讲呗,王上都看中哪位重臣家的千金了?”一个好奇的声音问道。 “咱们王上是天上的龙!自然得需要凤凰来配!寻常大臣家的千金如何配得上?”那人再次抿了一口酒,故作神秘地对同桌之人挥了挥手,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 “偷偷告诉你们,我听说啊,这次礼官从各地精挑细选的有近百名女子呢,个个都是才貌双绝,这些女子争的无非是些妃位,至于王后之位啊……” 那人故意买了个关子,直到同桌之人再三催促,他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这王后之位啊,最终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因为这里面有两名最出色的女子,一位是来自川泽的清幽公主,另外一位,则来自天晟,也是位公主,好像是叫做楚玉公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3章 痛到痛不欲生 “楚玉公主?哪个楚玉公主?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花羽“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眼睛一瞪朝着邻桌瞪了过去。 他听邻桌说话听了好一会儿了,早就按捺不住了,先前听着川泽公主也还罢了,直到听到那个名字似曾相识的“楚玉公主”,才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花羽的这一声带着气,声音极大,将二楼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自然也吓了邻桌一跳。 邻桌一共坐了四五个人,都是商人打扮,几人先是被花羽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之后,又见花羽这边只有两人,态度顿时就变了。 “阁下是谁?说话怎的这么不客气?”为首的那个姓杨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你不必管俺是谁,只需告诉俺,你说的那个楚玉公主是什么来头?可是姓薛?”花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天晟的公主,自然都是复姓呼延的……”杨姓中年男子见花羽面前的桌上放着两把宝剑,花羽又凶神恶煞一般不好惹,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从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呼延楚玉?不是薛楚玉?”花羽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难道这名字真是巧合?” “阁下要是对这个楚玉公主心存好奇,不妨亲自前去仓宁城看一眼。”杨姓男子又说, “最近这几日仓宁城热闹得很呢!各国使节都聚集在了那里……” “知道了!”花羽开口打断了那人的话,他从怀里摸出银两放在了桌上,又匆忙招呼店小二简单打包了两道没怎么动过的菜,然后紧追着桃夭夭的脚步而去。 “真是两个怪人!”杨姓男子摇摇头,再次跟同桌开怀畅饮起来,酒楼里霎时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酒楼外。 “大哥!大哥您等等俺!您去哪里啊?”花羽一手抱着两把剑,一手拎着两包吃食,肩上还扛着二人的行李。 桃夭夭走得很快,他追得有些着实吃力。 行至一处僻静的巷子口之时,桃夭夭终于停住了脚步。 “去买两匹快马,去仓宁城。”桃夭夭沉声对花羽开口。 花羽大口喘着粗气:“大哥,买马倒是没问题,只是,您去那仓宁城……” “我不是为洛云锡而去!”桃夭夭沉着脸打断了花羽的话。 她跟洛云锡早就没有了任何关系,他娶多少妃纳多少妾她都不关心,但是那个呼延楚玉,她是一定要去会一会的!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名字一模一样的人?更何况之前薛嵩原本就跟天晟暗中有往来。 现在天晟被玄幽赶往了漠北,是一定不会甘心的!薛楚玉极有可能摇身一变,变成天晟的楚玉公主。 桃夭夭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别管是薛楚玉还是呼延楚玉,她都不会放过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正愁着如何找到薛家人追问娘和白芨的下落,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她心里一直有个执念,只要没有亲眼见到娘的坟墓,她是不是就可以固执地认为娘还活着? 白芨武功高强,江湖上少有敌手,就算是薛嵩和天晟联手要害她,也不会做得如此毫无痕迹。 她决定去漠北,一是为了博仁,更重要的是,她想借机打探白芨的消息,现在看来,她或许不用去漠北,就能有些收获了…… “大哥,您没怎么吃饭,这里有些吃食,您先垫吧垫吧,俺去买马。”花羽将手里拎着的吃食一股脑儿塞到了桃夭夭手中,又将桃夭夭的剑靠在了墙上,然后才转身离开。 再回来的时候,他身边多了一辆马车。 对上桃夭夭微皱的眉头,花羽慌忙笑着解释:“大哥你先别气,,俺也知道骑马快,可是就算再快,仓宁城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到的,若是路上错过了村镇,有辆马车好歹能让您躺一躺……” “我没生气。”桃夭夭摇摇头,真诚地看着花羽开口:“花羽,谢谢你!” 这些日子以来,花羽其实并不需要时时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是花羽在操心,她却常常都是冷眼相待。 潜意识里,她一直认为花羽是洛云锡的人,是洛云锡安插在她身边的探子,可是事实证明,是她错怪花羽了。 “大哥,你这都说得俺不好意思了……”花羽摸了摸脑袋,“呵呵”地笑了两声,“您不用谢俺!只要您不赶俺走就好!” “你和花沐也老大不小了,等过了这一阵,我找机会去玉剑山庄一趟,若是你们愿意留在玉剑山庄效力,我就帮你们在舅父身边说个情。”桃夭夭眼底是少有的认真。 “真的?那太好了!”花羽差点喜极而涕,“大哥!您永远是俺大哥!您是第一个相信俺们兄弟是真正改邪归正的人!第一个肯对俺们正眼相待的人!还是救了俺们兄弟性命的人!您就像活菩萨一样……” “行了!”桃夭夭的脸黑了黑,“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发挥你顺手牵羊的本事,再弄两张路引出来吧!” “得令!”花羽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胸膛,抬手替桃夭夭掀开了车帘:“大哥请上车!” 桃夭夭笑了笑,弯腰钻进了马车。 车帘放下的那一瞬间,她一直紧绷着不敢泄露出半分的情绪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她往马车角落里挪了挪,紧紧地抱紧了双膝,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当中。 泪水,终于喷涌而出。 说是不在乎,说是再无瓜葛。 可是在听到他纳妃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还是会止不住颤抖,痛到痛不欲生。 连她自己都瞧不起此刻的自己!她恨死了现在的她!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4章 不谋而合的办法 花羽像是知道桃夭夭心中的想法,一路上不用她催促,除了必要的采买与住宿,其余的时间都在赶路,原本六七天的路程硬是被他缩短到了四天。 第四天傍晚,二人来到了距离仓宁城最近的一座名为浔安的小镇。 花羽“吁——”地一声缓缓勒住了马,回头对着车内开口: “大哥,看这天色,估计咱们就算赶到仓宁城,城门也已经关了,要不咱们就在这里稍作休息,明日一早再进城?” “我也正有此意。”桃夭夭放下了挑起的车帘,她轻轻嗅了嗅空气里的胭脂香,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里有些古怪,分明没有几家胭脂铺子,却有如此浓烈的脂粉味。” “脂粉味?”花羽从马车上跳下来,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对着桃夭夭摊了摊双手:“大哥,俺鼻子不灵光,一点儿没闻出来。” 桃夭夭“哦”了一声之后从车上跳了下来,她竟忘了她的嗅觉异于常人这件事了。 她四处打量了一眼四周:“这浔安城也不小,我去随便逛一逛,你去定一家客栈,两刻钟之后还在这里回合。” “得令!”花羽拍了拍胸膛,“俺一定给大哥找一家舒适的客栈,养精蓄锐,明日一早进京!” 桃夭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之后转身离开。 在马车上的这四天,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来仓宁城是为了娘和白芨而来,若是那个楚玉公主真的跟薛楚玉无关,她也不会在这里耽误多久,但若她真的是薛楚玉…… 桃夭夭握紧了拳头,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家人的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不管她将要成为谁的妃子! 桃夭夭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令她感到疑惑的是,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街上的行人却少得可怜,连那些个沿街的铺子,也很少有开门的。 遥遥看到一家糕点铺子,她便打算过去打听些消息,可是还没等她迈开脚步,冷不防却被两个持刀侍卫给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游荡?路引呢?拿来我看看!”左边那名侍卫看起来像个首领,满脸的凶神恶煞。 桃夭夭打量了一眼那人,还没等想好要不要开口,便听到了身后花羽大大咧咧的打招呼声。 “大哥!俺找你好一阵子了,你咋跑这里来了?” 花羽快步走到桃夭夭身边,一边笑着跟那两名侍卫打招呼,一边伸手入怀掏出了二人的路引。 “二位官爷,这是家兄,因为小时候生过病,所以得了失语症,不能回答二位的问话,还请两位官爷莫怪!” 双手递上路引之时,花羽还不动声色地塞到二人手里每人几粒碎银子。 那二人面色稍霁,先掂了掂手里银子的重量,然后才漫不经心地扫了两眼路引: “浔安城入住了不少秀女,明日一早就要进京的,你们两个也别四处溜达了,赶紧掉头,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为首那人合上路引递了过来。 “是是是!小人知道了!这就带着家兄离开!”花羽将姿态放得极低,桃夭夭却在心里轻嗤了一声。 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她这一路听到的几乎全部都是对洛云锡的称赞,她还以为在他洛云锡的治下,世风官风得有多出色,没想到这还没进京,就得使银子办事了! 原来这里入住了大批的秀女,怪不得会有这么浓烈的胭脂味儿。 桃夭夭在心底冷哼一声,洛云锡的排场倒是摆得不小! “大哥,这边来,咱们边走边说。”花羽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响起,桃夭夭低低地“嗯”了一声,抬步朝着僻静之处走去。 “大哥,咱们今晚可能住不成客栈了……”花羽的声音有些郁闷。 桃夭夭回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花羽哭丧着脸:“就跟刚才那两人说的一样,浔安城的客栈里住的都是些准备进京的秀女,好几日之前就不准客栈留宿男子了……” 花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除非是秀女身边的护卫!” 桃夭夭黑了黑脸,暗骂了洛云锡好几句之后才没好气地开口:“这有什么?大不了在马车上对付一宿,又不是没在马车上住过!” 花羽摇摇头:“大哥,俺还没说完呢!现在不仅仅是不能入住客栈的问题了!咱们明日进京都是问题!” 桃夭夭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朝花羽手里的那两本路引上看了过去。 花羽会意,再次摇了摇头:“跟路引无关…… 我刚才已经打听过了,仓宁城最近在忙着给王上选后的事情,近期内凡是外地人去往仓宁城的,只要不是参加选秀的秀女,一律劝返!” 桃夭夭的脚步一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终于知道刚才那两个官兵口中的“掉头”是什么意思了。 花羽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啊?好不容易都已经到地方了!也不知道仓宁城守卫如何,要不……” “硬闯的事,想都别想!”桃夭夭终于开了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显得有些沙哑。 “那咋办啊!不能硬闯,那就只能光明正大地进去了!可是咱也不认识那些秀女啊!” 花羽懊恼地跺了跺脚,抬头看到走在他前面的桃夭夭,他忽然眼前一亮。 “大哥!俺有办法了!”花羽激动地拍了拍桃夭夭的肩膀。 “什么办法?”肩膀忽然被制,桃夭夭条件反射地反扣住了花羽的手,紧接着一个华丽的过肩摔,花羽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直到听到花羽求饶的“哎呦”声,她才反应过来是花羽。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弯腰将花羽从地上拉了起来。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 花羽呲牙咧嘴地笑着摆摆手:“没关系大哥,你这一下摔得好!把俺脑袋瓜子里的办法摔出来了!俺想到办法了!” 看着花羽眼底的亮光,桃夭夭苦笑了两声:“你想的办法,或许就是我想到的办法……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5章 选秀女和招厨子 花羽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大哥想的也是冒充秀女进城?” 桃夭夭“嗯”了一声又说:“只是……帝王选妃这么严谨的大事,名册的管理一定极其严格,就算咱们混进了城,也很难混进宫去。” 桃夭夭有些惭愧地扭过了头,更重要的是,一名合格秀女应该有的那些才艺,她一样也没有,别说过五关斩六将了,怕是就连第一关她都过不了。 花羽不知道桃夭夭心中所想,在他的心里,他的这个“大哥”就是个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的全才,他四处看了一眼,拉着桃夭夭的胳膊去了树下的马车旁。 “大哥,这您就不用担心了,俺自己就能搞定这些事情!” 花羽压低了声音说道,“那花名册,不就是动个名字的事儿吗?晚上俺趁夜潜进去,找地方加上个名字不就行了!” 花羽示意桃夭夭上了马车,他自己也跳了上来,神秘兮兮地又说: “俺还打听到,这次秀女评比,既不考察琴棋书画,也不考察诗词歌赋,王上只提了一个要求,只要会烧菜就行!” “烧菜?”桃夭夭抽了抽眼角,她疑惑地看了花羽一眼:“你确定他这是选秀?而不是招厨子?” “俺打听的就是这些啊。”花羽被桃夭夭的话逗笑了,他摸了摸脑袋:“反正别管考察啥,大哥您都不用怕,俺对您信心百倍!” 桃夭夭心虚地扭过了头,轻咳了两声之后说道:“先想办法打听一下礼官所在的地方再说吧。” “不用打听了,俺已经知道了!”花羽笑着开口,“负责此事的礼官就歇在了浔安府衙里,您先找地方歇息,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俺就摸进去。” 桃夭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用歇息了,你现在就去吧,先熟悉熟悉地形。我去找家成衣铺换身装扮,之后在府衙后门处等你。” 花羽应了一声,转身跳下了马车。 刚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大哥,俺要是真的找着机会往花名册上添名字了,俺给你写个啥名字啊?” “名字……”桃夭夭将目光投放在了远处客栈里的灯笼上面。 那灯笼里的点点灯光,在入夜的薄雾中随风摇曳着,朦朦胧胧,亦真亦幻,一如天上那一弯时隐时现的新月。 “名字……就叫做新月吧,沈新月。”桃夭夭低声开口。 “知道了大哥,你自己小心,俺先去了!”花羽说着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桃夭夭也转身下了马车,凭着来时的记忆,她抬步朝着镇子最东边的那条街走去。 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她印象中那条街似乎有几家胭脂水粉铺子和成衣铺,她和花羽这一路走来,一直以男装示人,她都快忘了自己穿女装时候的样子了。 胭脂铺子和成衣铺早就已经关门,桃夭夭只能趁着夜色潜进了院中,然后由院内的小门进去。 她从柜台里凭感觉挑选了几盒胭脂水粉,又随意从衣架上扯了一身摸起来还算手感不错的女装包在了包袱里。 装好之后,她还没忘在柜台上留下了足够的银两。 从成衣铺出来之后,因为听到了不远处的官兵巡逻声,她便放弃了走路回去,直接脚尖轻点上了房顶,然后猫着腰在房顶上快速穿梭起来。 行至一家客栈上方之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杨大哥,是你吗?”一个女子低低的说话声传来,听起来不像是九渊或是玄幽这两国的口音。 桃夭夭四处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投放到在了脚下。 “杨大哥,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你快些拉我上去,我快坚持不住了!” 那女子的声音越发焦急,也越发清晰,很明显不是从屋内发出的。 桃夭夭抬起脚步朝屋檐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微微低头,一眼就看到了下面高台上的一个纤细的身影。 那是一处建外窗户上方的往外凸出的平台,很窄,仅仅能容纳一个人贴墙站着,想蹲一蹲或是坐下去都是不可能的。 月光不亮,桃夭夭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样,却能从女子的声音和呼吸声中判断出来她的紧张。 “杨大哥?”女子感觉到拉桃夭夭的靠近,她抬起头来朝头顶上方看去,凭着桃夭夭的身体轮廓,她一眼就看出了桃夭夭并不是她要等的那个“杨大哥”。 “你……你是谁?”女子顿时紧张起来,又惊又怕之下,她忘了自己所站的地方,只听“啊”的一声惊呼,她的身体直直地朝下方跌了下去。 “小心——”桃夭夭低呼了一声,紧随女子之后也一起跳了下去,然后借着一楼窗户台的助力,将那女子又牢牢抱着上了房顶。 乍一被抱,那女子刚开始还有些抗拒,之后却古怪地看了一眼桃夭夭的胸口。 在房顶站稳之后,桃夭夭便放开了那名女子。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那女子,将女子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那女子并未回答桃夭夭的话,反而盯着桃夭夭看了半天,然后才笑着开口:“姑娘问这话就明知故问了吧?我跟你一样,也是要逃走的!” “姑……姑娘?”桃夭夭一愣,原本还没明白自己哪里暴露了身份,却又在看到那女子手指的方向之后瞬间黑了脸。 下一刻,她便猛地伸手护住了胸部。 这几个月以来,她的那个地方已经完全发育,彻底长成了她之前羡慕的桃依依和薛楚玉的那种形态,害得她每次都得用裹胸布紧了再紧,几乎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姑娘的易容术真高明!要不是你抱我那一下,打死我也不敢相信你也是名女子啊!”那女子犹自拉着桃夭夭喋喋不休。 “我得好好跟你学学,今后出逃也容易些!”那女子又说。 桃夭夭轻咳了两声,从女子手里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姑娘,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何……” 桃夭夭的话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她一把拉住那女子蹲了下来:“别出声,有人来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6章 移花接木 了下来:“别出声,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地面上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官兵的吆喝声:“你们几个,赶紧上楼看一眼,看可少了谁没有?秀女名单可是已经都报上去了,若是少了什么人,上头可饶不了咱们!” “是!” 几个官兵答应了一声,一人抬脚踹开了客栈的大门。 “咣啷”一声重重的巨响,成功地制造了好一阵恐慌的动静。 “几位官爷,您这是做什么啊?”客栈老板又惊又怕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少废话!你们客栈少人了知不知道?上面征用你的客栈供秀女居住,让你们好生伺候着,你就是这样伺候的吗?你们几个,去挨个给我搜!” 为首的官兵骂骂咧咧,根本不听客栈老板的任何解释,推开人就要上楼。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打着哈欠从角落里传来:“你们是谁的部下?一个个好大的胆子啊!” 官兵搜查的脚步声一顿,为首的官兵抬头看了一眼走出来的那人。 四十多岁的模样,肤色白皙,儒生打扮,穿的衣裳也松松垮垮,还踢踏着鞋子,一看就是被扰了清梦。 见那人不过是个陌生的布衣,为首官兵的声音顿时沉了下来:“阁下是谁?为何会出现在秀女住的地方?你知道阻拦官府办公事的罪过吗?” “我是谁?呵呵——”那人低低地笑了两声,“你先别管我是谁了,还是让我来猜猜你的顶头上司是谁吧!” 那人绕着几名官兵走了几步,然后慢条斯理地“啧啧”了两声:“我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呢?原来是孙蒙的手下啊!怪不得……”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他将动静搞这么大,就不怕户部的李谦到王上那里参他一本吗?” 那几名官兵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一个个眼底都带了些畏惧。 为首的官兵硬着头皮上前:“阁下究竟是谁?为何敢直呼孙大人和李大人的名讳?”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我嘛,你们只要知道我姓白就行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楼上:“楼上住着的,可都是未来后宫的主子们,你确定就这么带人闯进去吗?” “姓白……”那几名官兵对视了一眼,很明显,并没有人知道这个姓白的人是什么来头,倒是房顶上的桃夭夭耳力极好,将一楼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自称姓白的人,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这个“白”姓不太常见,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桃夭夭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 很久之前,洛云锡曾经带她去过玄幽王府的书房,她当时惊叹于书房密室那些刀剑机关的设计精妙,洛云锡就跟她提起过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叫做白瑾,还说她之前跟白瑾见过。 当时的她只顾着打量那些机关了,并未将洛云锡的话放在心上。 也就在刚刚,她终于想起了白瑾是谁。 桃夭夭咬了咬牙,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清风瓦舍的白瑾,那个跟祁风联手骗了她二百两银子的说书先生。 “姑娘,你想什么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两下,桃夭夭回过神来,对着身边的女子摇了摇头:“没事,想到了一些糟心事而已。”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刚才见你听得聚精会神的,你是不是能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女子好奇地开口。 因为是在房顶,跟一楼还隔了一层楼,桃夭夭便没有拦着女子说话。 她在屋檐边上坐了下来,又对着那女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那女子伸过脖子看了一眼地面,慌忙闭紧了眼睛。 她使劲摇摇头:“我不敢坐在边上,怕掉下去!” 桃夭夭轻笑了一声:“怕掉下去?那你刚刚还站在那个窄窄的台子上?” 那女子缩了缩脖子,小心地开了口:“是杨大哥让我站在那里的,他说一会儿会过来救我。” “那几个官兵在找人,你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逃跑的秀女?” 桃夭夭认真打量了一眼女子,眉清目秀,肤色白皙,身材极为娇小,声音也软糯好听,容貌算是中上乘。 “你不是九渊人吧?当然,也一定不会是玄幽人。”桃夭夭笃定地开口, “你想没想过,为何你那个杨大哥这么久都没回来?为何官兵会知道你逃走了?” “对啊,我不是九渊人,我家在川泽!”那女子笑着点点头,后知后觉地脸色微微一变:“姑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杨大哥他出事了?” “你来自川泽……怪不得。”桃夭夭挑了挑眉梢,怪不得如此娇小,声音还如此好听。 刚才她听那官兵提到过一句,说秀女的花名册已经交上去了,估计花羽这一趟也是白忙活,想要混进秀女堆的可能性是不太大了,但若是移花接木的话……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这女子一眼,两人的身材差不多,她要更高一些。 口音方面倒也不成问题,前世的母亲是杭州人,她也学了一口好听的吴侬软语,川泽位于九渊之南,口音像极了她那个世界的江南一带的话。 打定主意之后,桃夭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姑娘不想嫁给王上?” 那女子想也没想地点点头:“谁愿意背井离乡来玄幽啊?要不是我爹贪图富贵意图巴结公主,又用姨娘的性命来威胁,我才不会来这里!” “巴结公主?”桃夭夭疑惑地看了那女子一眼,“姑娘可愿意说得详细些?” 那女子看了桃夭夭一眼:“姑娘叫什么名字?难道不是跟我一样,也是躲避进宫才逃出来的吗?” 桃夭夭低低地笑了笑:“恰恰相反,我是贪图富贵,意图巴结权贵,却苦于进宫无门,所以才想着跟着选秀队伍试图碰碰运气的!” “此话当真?”那女子疑惑地盯着桃夭夭的看了半晌,然后满脸不信地摇了摇头: “我不信!人的眼睛不会骗人,姑娘的眼神清澈,没有丝毫欲望,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桃夭夭再笑,然后轻叹了一声:“姑娘这就错了,人的眼睛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 她从屋檐边站起身来,对着那女子伸出了右手:“我是沈新月。” 那女子愣了片刻,也笑着伸出手来:“姑娘名字当中也带一个月字吗?咱们两个真是太有缘分了!我复姓上官,名字里头也有一个月字,上官清月!” 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上官清月的手微凉,比桃夭夭的要软上许多。 “上官姑娘,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上官应该是川泽的国姓吧?”桃夭夭一动,看着上官清月开口。 上官清月点点头:“新月姑娘说得没错,我是川泽的郡主,我父亲是川泽淮安王上官敬,因为犯了错事得罪了皇上,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贬往了封地淮安。 这次听说玄幽皇选妃,定了我那堂姐清幽公主,可巧皇上怕公主一个人远在异域会想家,便又让皇后娘娘帮公主选了几个一同过来的秀女,权当是陪着公主解闷。 我父王听说这些事之后,想借机翻身,便托人给皇后娘娘去了一封信,想让我随着公主一起过来,皇后娘娘原本还不同意,后来听说我厨艺好,能烧得一手好菜,所以便同意了。 虽然我是郡主,可是这一路走来,我一直混在公主的那些随从队伍里,公主只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却并没见过我。 跟我一起来的,还有我青梅竹马的杨大哥,他是父王的侍卫,冒着被父王杀头的危险暗中护送我到了这里…… 他说他会找机会带我远走高飞,可是……” 上官清月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了下来。 桃夭夭轻叹了一声:“所以,让你进宫并非你自己的本意,而是迫于无奈?那你口中的那个杨大哥……” 桃夭夭的声音一顿:“别说话,有人来了。” 上官清月点点头,她也听到了地上传来的脚步声。 “人带来了吗?问问他是那个屋子里的秀女!”依旧是刚才那个为首官兵的声音,因为被白瑾拦住,他们便没敢继续上楼挨个搜查。 上官清月小心翼翼地往下探了探头,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惊呼出声。 那一声“杨大哥”还未来得及喊出口,就被桃夭夭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嘴巴。 “说不说,你要带走的那个人姓甚名谁?”为首的官兵厉声呵斥了一句,然后抬起一脚踢在了那名被官兵押解着的男子腿上啊。 男子闷哼了一声,被人胁迫着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不说?倒是最硬得狠哪!来人,给我打!” “是!” 话音落下,地上便传来阵阵棍棒击打肉体的声音,声音传入上官清月的耳朵当中,她的身子狠狠地抖动着,要不是被桃夭夭捂着嘴巴,她早就痛哭失声。 手背上缓缓流淌过两行热泪,桃夭夭眼神微动,迅速抬起另外一只手点住了上官清月的穴道。 “上官姑娘,你先别激动,我会想办法救出你的杨大哥的!”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在上官清月的耳边说道。 她小心地在上官清月面前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上官清月的眼睛: “上官姑娘,你认真听我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你出去,救回你的杨大哥,但是今后你怕是再无逃跑的可能。” 上官清月抬眼看着桃夭夭,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是止也止不住的热泪。 “第二条路,我可以救你,可以让人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也会救出你的杨大哥,但我不会无缘无故帮你,我不是什么好人,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见上官清月止住了泪,桃夭夭便继续又说:“我的目的是要你交出自己的身份,从你点头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上官清月! 你必须在天亮之前将所有跟你有关的事情,还有跟清幽公主有关的事情,甚至是你们川泽的风土人情都要说于我听,只要事情顺利,天亮之前,我会保证你能见到你的杨大哥。” 看到上官清月眼底的不解与疑惑,桃夭夭笑了笑:“上官姑娘无需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想进宫,而你想逃离,我们两个这是各取所需……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会救你出去,但你那杨大哥就……” 后面的话,桃夭夭没有说下去,她清楚地看到了上官清月眼底的坚定。 “上官姑娘能保证不出声的话,我就解了你的穴道。”桃夭夭看了上官清月一眼,犹豫片刻之后,她抬手在上官清月身上点了几下。 “沈姑娘,我可以答应你,你这是在帮我,我感激不尽,但是……”上官清月认真地看了桃夭夭一眼: “沈姑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桃夭夭笑了笑:“目的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贪图富贵……” “姑娘绝对不是这个目的!”上官清月开口打断了桃夭夭的话,“我说过,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不是冲着荣华富贵而去,你是冲着玄幽皇而去的吧? 你跟她们一样,想要取走玄幽皇的性命,让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天下再起战端!”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们指的是谁?谁要取玄幽皇的性命?” 上官清月轻笑了一声:“姑娘何必明知故问?玄幽崛起,最担心的,自然是天下诸国。 除了我们川泽,没有任何国家会希望玄幽强大!但是我实话告诉你吧,玄幽皇的性命不是谁想取走就能取走的,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桃夭夭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什么叫做除了你们川泽,没有任何国家会希望玄幽强大?玄幽和川泽之间,有关系吗?” 上官清月古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姑娘不知道玄幽皇跟川泽的关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7章 去给本郡主打回来 “不知道啊!”桃夭夭实话实说,“我进宫,不是冲着玄幽皇去的,而且,上官姑娘觉得我有那本事能取走玄幽皇的性命?” “肯定没有!”上官清月轻飘飘看了桃夭夭一眼,“所以我才敢将我的身份换给你,虽然你看起来会些功夫,但是你是不可能有机会刺杀玄幽皇的!”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是去刺杀洛云锡的!”上官清月眼底的轻视让桃夭夭黑了黑脸,她抬手往地面上指了指:“上官姑娘,你若是再啰啰嗦嗦,你的杨大哥就要被人打死了!” 上官清月回神,焦急地拉住了桃夭夭的胳膊:“沈姑娘,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上官清月了,你赶紧将杨大哥救回来!” “好!”桃夭夭点点头,她四处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然后拉着上官清月往旁边走了几步:“你的房间,可是在这下边?” “大概是吧。”上官清月点点头,话音还未落,嘴巴里就被桃夭夭塞进了一方锦帕。 她又惊又恼,口中的那一个“啊”字还没出声,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朝下坠了下去,她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紧紧抱住了桃夭夭的胳膊,直到脚尖重新沾到地面才敢睁开眼。 “这……我怎么又回来了?”上官清月不解地问道,她好不容易才偷偷爬了出去,合着一晚上她是瞎忙活了! “别说话了,赶紧换衣服!”桃夭夭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身上的那两个大荷包取了下来,然后飞快地褪去了自己身上的外衫,又背对着上官清月将自己胸前缠得紧紧的那一条裹胸布扯了下来。 看着裹在薄薄中衣里桃夭夭的曼妙身材,上官清月羡慕地眨了眨眼睛,她将自己手中的衣裳朝桃夭夭递了过来,眼底满是惊叹:“沈姑娘,你的身材好好哦!”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随手接过上官清月的衣裙就往身上套,好在二人身材相似,衣裙的肥瘦正好,就是裙摆短了些而已。 桃夭夭满意地整了整裙摆,然后抬手将自己头顶挽的男子发髻打散,又自行挽了一个女子发髻,最后又从上官清月头上取了两把簪子插在头上。 “姑娘,你长得真好看!”上官清月看呆了眼。 “好看有什么用?不过是爹娘给的一副皮囊而已。”桃夭夭轻笑一声,伸手对着上官清月指了指屏风后面:“你去后面躲着,我待会再进来。” 上官清月一愣:“沈姑娘,你不梳妆了吗?就这么出去?” 桃夭夭古怪地看了一眼上官清月:“大晚上的打扮这么精致,是要告诉那些人你早就计划好了要逃走吗?” 上官清月无话可说,最终惭愧地低下了头。 “你的杨大哥叫什么名字?你和他有什么提前约定好的暗号没有?”临出门之前,桃夭夭又问了一句。 上官清月点点头:“他叫杨瑞,之前我们说好过,若是二人走散,就去浔安城东边的那座断崖山等对方。”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桃夭夭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扯了一块薄纱蒙住了口鼻,然后伸手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亮着一排灯笼,照路足够,却照不清人的模样,给了桃夭夭足够的掩护。 桃夭夭循着一楼的声音朝楼梯口走去,站在二楼凸出来的那一小方平台上,她能清晰地看清一楼大厅的情况。 杨瑞的身上已经挨了几十棍,被人从背后反剪了双手,直直地冲着楼梯口跪着。 “大人,还要再打吗?再打下去,万一是咱们判断失误……”一名官兵小心翼翼地过去领头的那人跟前请示。 刚才等待的时间里,桃夭夭已经知道了那个领头的官兵名叫张三,一直想要跟白瑾套近乎打探些白瑾的身份来历,却被白瑾三言两语就转移开了话题。 听到手下的汇报声,张三下意识地看向了白瑾,却见白瑾没事儿人一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说,眼底还满是嘲讽的笑。 张三变了变脸色,他猛地站起了身。 他好声好气跟这个姓白的搭讪,没想到这姓白的架子竟然这么大! 也不知道是真的大有来头,还是故弄玄虚! 这姓白的不知深浅,这口气他先忍了,但这个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出现的这个小子,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李大人好不容易才将看护秀女的差事交给他,他绝对不能砸了自己的饭碗,现如今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便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张三冷哼了一声,抬步走到地上跪着的杨瑞面前,将手重重地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杨瑞:“最后问你一遍,你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在客栈外逗留,究竟有何意图?” 杨瑞抬起头来,“呸”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水:“一直听说你们玄幽皇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现在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就凭你们这些凶神恶煞见钱眼开的丑陋嘴脸,你们玄幽皇也不见得是什么明君!” “你说什么?竟然敢辱骂我们王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张三气得变了脸色,“唰”地一声拔出了宝剑。 “咳!咳咳!——”一旁的白瑾一边咳嗽,一边摆了摆手:“这位兄弟,你这话可是说错了,咱们王上当然是个好王上,但他手下的这些臣子嘛……” 白瑾惋惜地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张三等人,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不一定喽!” “这里没有阁下的事,阁下还是不要妄议得好!”张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冷冷地看着白瑾,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这个不知死活的书生,怕是真的活腻歪了! 他已经让人赶去府衙通知了李大人,若是待会送信的人回来,证明这个姓白的是故弄玄虚,他第一个先宰了他! 白瑾“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再理会,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茶盅把玩起来。 “我等奉了李大人的命令在浔安城保护秀女,任何对秀女安全造成威胁的人,一律格杀勿论!”张三一边说,一边缓缓地对着地上的杨瑞抬起了宝剑。 就在这时,二楼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位大人说得没错,任何对秀女安全造成威胁的人,确实该格杀勿论!所以,大人要杀的人不应该是杨将军,而应该是你自己!” 声音带着极具辨识度的南方口音,听起来软糯好听,却又没来由地带了几分凉寒。 众人不约而同地循着声音往二楼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二楼平台背光处站着的桃夭夭。 身姿曼妙,蒙着面纱,看不真切模样,却能让人一眼就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清冷。 张三收了手里的宝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桃夭夭许久,那女子给人的感觉是沉稳,安静,根本不知道是何时站在那里的。 他沉着脸对桃夭夭开口:“姑娘是哪一位?不知道秀女是不能轻易出来见人的吗?你称他杨将军,难不成你们认识?” 桃夭夭冷笑了一声:“我若是再不出来,我川泽一等一的勇士岂不是就这样被你们打死了?” 桃夭夭低头看向地上的杨瑞,声音放柔了下来:“杨将军,你一路辛苦了,你护送我到这里就可以回去了!你回去告诉父王,我一切都好,请他勿需挂念! 既然玄幽的浔安城不留人,你就去城东的断崖山吧,明日一早,便可启程回川泽!” 桃夭夭的话让杨瑞的身子猛地一震,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遥遥地打量了桃夭夭半晌,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你……你们是川泽人?”张三的脸色微微一变,刚才桃夭夭口中的信息太多了,他一时间没有消化过来。 那女子口称父王,难道…… 她是川泽来的郡主? 他是知道有这么个郡主,可是,也没人告诉他郡主住在了这家客栈啊!他还以为郡主和公主一样,都歇在了府衙那边呢! 张三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刚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见杨瑞已经怒喝了一声挣断了伸手反绑着的绳子。 他上前一步站在了楼梯口处,重重地对着桃夭夭跪了下去:“属下看护不周,有负王爷重托,让您受惊了!还请郡主恕罪!” 隔着尚算明亮的灯光,杨瑞和桃夭夭有了短暂的目光交汇。 “杨将军请起——”桃夭夭对着杨瑞虚抬了抬手,然后认真地看着杨瑞的眼睛开口:“杨将军,清月一切安好,你直接去城外的断崖山吧!不过,在你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她扭过头,遥遥朝着张三所站的方向看了过来。 “杨将军,你转身看看,认一认刚才是谁打的你,本郡主命令你现在就去打回来!”桃夭夭对着杨瑞开口,眼睛却盯紧了张三身边站着的那两名手握长棍的士兵,眼底满是漠然。 见杨瑞并未起身,她又扬声说道:“你是我川泽的勇士!之前不还手是看在两国交好的份上不想大动干戈,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川泽就是怕了他们玄幽! 我上官清月就站在这里看着,看看究竟是我川泽的勇士厉害,还是他们玄幽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厉害!” 杨瑞神色微动,猛地站起身来,重重地应了一声:“是!” 玄幽的几名官兵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张三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抬起头来。 他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这位姑娘,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我们不知道这个杨将军是护送您的人,问他什么也不说,所以才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说到这里,张三收了脸上的笑,眼底闪着隐隐威胁的光:“不过,姑娘言辞如此犀利,还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万一回头王上怪罪……” 从刚才那女子的自称中,他已经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了——川泽那个被贬的亲王之女,上官清月。 可是就算上官清月再怎么不受宠,毕竟也是川泽的郡主,而且,还极有可能成为后宫的某位主子,因此,他不敢硬碰硬,只得先拖延时间,等着李大人从府衙那边赶过来再说。 “杨将军,你还等什么?别管谁怪罪下来,都有本郡主替你挡着呢,还不动手!”桃夭夭的声音再次传来,张三见再也拖延不下去,只得闭了闭眼,抬起胳膊将那两个小兵推了出去。 那两个人被推出来的小兵面如死灰,手里握着的棍子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杨瑞应了一声,对着桃夭夭低了低头,然后缓缓转身,冷冷地看着那两名小兵说道: “刚才我身上挨了五十下,我们郡主体恤下属为我出头,我却不能让她难做!这样吧,我赤手空拳接你们二人五十招,若是这五十招之内你们的棍棒打不到我身上,那就要每人受我十棍。” “那若是他们打在你身上了呢?”张三冷笑了两声。 杨瑞也冷笑:“若是打在我身上,那么他们打多少下,我便挨多少下,而且之前挨过的打也会一笔勾销!” “好!你可别后悔!”张三沉声说道,他对着那两名持着棍棒的士兵挥了挥手:“被打还是打人,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别给咱们玄幽丢脸!” “是!”那二人重重地应了一声,紧了紧手里的棍子就朝杨瑞围了上来。 杨瑞双手紧握成拳,怒喝了一声之后,抬起胳膊便朝左边的那人抡了过去。 左边那人慌忙用棍子挡在胸前,却在几个回合之内就被杨瑞轻轻松松夺了棍子,又一棍打在了后背上,发出一声惨叫。 整套动作下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右边那人见了竟然迟迟不敢上前。 “废物!真是两个废物!丢人现眼!”张三的脸色难看至极,不敢对桃夭夭发火,只得将火气撒在了自己人身上。 二楼之上的桃夭夭扯了扯嘴角,这个杨瑞,倒还真是有两下子。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8章 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相见 “诸位也都看到了,这是公平打斗,并非我们川泽仗势欺人!” 桃夭夭扬声开口,依旧是软糯好听的川泽音,但若仔细去听,却能听出她的声音跟刚才相比,少了些冷意,连带着连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 洛云锡这个“明君”手下的人,也不过尔尔! 老天爷果然还是眷顾她的,她正愁找不到机会进宫,没想到却从天上掉下一个郡主身份。 既然已经是郡主了,那么离近距离接触那个楚玉公主还会远吗? “既然比试已经结束,那么杨将军,他们欠你的每人十棍,是时候执行了!”桃夭夭笑看着杨瑞开口。 “是!”杨瑞对着桃夭夭抱了抱拳头,紧了紧手里的棍棒朝着那二人走去,那二人瞬间面如死灰。 刚才的交手,他们已经知道了杨瑞的本事,这十棍下去,他们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了。 杨瑞双手持棍,同时打在了二人身上,一时间整个客栈的大厅里响起的都是棍棒敲击皮肉的声音。 第十下打完,杨瑞将手里的棍棒丢在了地上:“启禀郡主,属下已经打完了!” 桃夭夭淡淡地“嗯”了一声:“既然如此,杨将军就回去吧,免得再被他们玄幽猜忌,平白受了委屈! 天黑路陡,杨将军就在断崖山脚找地方露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回川泽吧!” 杨瑞眼神微动,他对着桃夭夭行了一礼:“郡主保重!”,然后才转身离开。 看着杨瑞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桃夭夭也转身打算回房。 “郡主请留步!”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桃夭夭听出了这是白瑾的声音。 她缓缓转身:“这位大人是……” 白瑾站起身来,笑着对桃夭夭拱了拱手:“郡主客气了,大人一词万万不敢当!在下姓白名瑾,郡主叫我白瑾就好!” 桃夭夭点了点头,便改了称呼:“不知白先生有何指教?” 白瑾“哈哈”笑了两声:“早就听说川泽地美人美,在下却一直无机会去游览一番,郡主来自淮安,在下从书上看到淮安有一道名菜,叫做涟水鸡糕,不知郡主可否简单跟在下介绍一下做法?” 桃夭夭心中微动,她看了白瑾一眼,洛云锡身边的人,果然是没有一个好糊弄的!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竟然惹来了白瑾的怀疑,但这一次白瑾的算盘可是打错了,若是他问到别的,说不定她还真栽了,但若是问到吃食,她就只能“呵呵”了。 桃夭夭在平台上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轻笑了两声:“怪不得本郡主这一路走来,听到最多的就是姐妹们研究的各地名吃和做法,原来仓宁城里对吃食果真这么看重啊!”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仓宁城的人只知道吃了。 白瑾被噎得张了张嘴,他当说书先生当了这么些年,见惯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却愣是没想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这边还在想着如何扳回一局,那边却又听桃夭夭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这也难怪,白先生也没去过川泽,自然不知道川泽的名菜可不仅仅只是涟水鸡糕。” 言外之意,便是白瑾孤陋寡闻见识短浅了。 白瑾抽了抽眼角,刚要开口,却又被桃夭夭的话堵死了: “既然白先生只在书上见过涟水鸡糕,想必就算本郡主说了做法,先生也不一定做得出来,若是先生实在想品尝,它日若有机会,本郡主倒不介意做一道成品出来给先生品鉴一番…… 川泽名吃众多,除了先生从书上看过的涟水鸡糕,还有制作考究的拆骨掌翅,鲜嫩爽滑的平桥豆腐,口味鲜香的爆乌花,自然也少不了香酥可口的太师饼,若是先生有兴趣,不妨多去书斋里淘一淘有关的藏书。” 她虽然没去过川泽,却研究过天下间的名吃,总体来讲南方那一带的吃食也无非就是那些,蒙也能蒙个八九不离十。 凡事都得留些余地,白瑾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他的目的,她没必要跟白瑾结仇。 退一步来讲,洛云锡此次选秀女唯一的标准便是厨艺,与其单枪匹马地从那么一堆秀女里一关一关地闯过来,不如先给那些人一个下马威。 桃夭夭瞥了一眼身后的走廊,她才不相信二楼其他房间里的那些秀女都已经睡死了!那些躲在门口的呼吸声,瞒不过她的耳朵。 “啪!啪啪!啪啪啪——” 一个单调的掌声在客栈的门外响起,还伴随着一个称赞声: “早就听说淮安郡主厨艺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郡主单单这么一说,下官就已经觉得口水直流了!” 声音落下,客栈里迈步走进来一个人,身着礼部侍郎服饰,生得尖嘴猴腮,眼底闪着精光。 “是孙大人!孙大人来了!”张三激动地喊了一句,他整了整衣衫,带着几名手下忙不迭地到门口迎接。 听到那一声“孙大人”,桃夭夭几乎笑出声来。 尖嘴猴腮的模样,倒也不愧于这个姓氏。 “都起来吧!半夜三更的,怎么闹这么大动静?竟然还惊动了郡主?”那姓孙的礼部侍郎沉声对着张三开口。 张三回头冷冷地瞪了一眼白瑾,然后才陪着笑解释: “孙大人恕罪!卑职也不敢惊动孙大人,实在是出了些棘手的事情,不过都是一场误会,现在已经跟郡主解释清楚了,只是还有一个姓白的……” “姓白的?”那礼部侍郎顺着张三刚才看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上前一步,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白瑾:“先生是……白……白……” 白瑾抬了抬眼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瑾!” “竟然是白先生!”礼部侍郎身子一个哆嗦,慌忙再次上前一步,遥遥地对着白瑾拱起手来,腰也几乎弯成了九十度: “礼部侍郎孙蒙见过白先生!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先生恕罪!” 孙蒙的一番操作让张三看懵了,他张了张口:“孙大人,他……” “放肆!他什么他?还不赶紧跟白先生请罪!”张三的话没说完,就被孙蒙一个巴掌扇在了脸上,吓得他慌忙一个哆嗦跪了下来。 白瑾冷笑了一声,“当”地一声放下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那个茶盅。 “秀女的名单原本该是户部李谦负责,孙大人你想抢功劳,半道上横插一杠子也就罢了,反正都是为了王上着想,也没人会跟你计较,但是你秀女名单上多出来的那一页又该如何解释?” 孙蒙直起腰来,陪着笑对白瑾开口:“白先生请听下官解释,多出来的那些都是些地方官员献上来的,个个才貌双全,王上选妃,总要多挑一挑才好吧?”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桃夭夭:“您看淮安郡主,不就是后来才加上的吗?先生难道不觉得淮安郡主让人眼前一亮吗?” 孙蒙的话让桃夭夭眼神微闪,看来上官清月没有撒谎,秀女名单上原来是没有上官清月的,是在孙蒙的操纵下才加上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孙蒙跟淮安王之间,是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还没想出头绪来,却听到白瑾轻笑了一声:“还是孙大人独具慧眼,若是淮安郡主真的能入得了王上的眼,那么孙大人便功不可没!” “白先生严重了!能为王上分忧,本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责任!” 孙蒙和白瑾二人打着哈哈说了几句话,桃夭夭懒得继续待在那里,便转身回了房间。 她还要让上官清月跟她讲一讲跟她这个身份相关的一些事情,还得在天亮之前联系上花羽,让他送上官清月去断崖山。 桃夭夭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记熟了跟上官清月有关的那些事情,又趁着夜色赶去了府衙后门,在那里找到了等得焦头烂额的花羽。 “大哥,你可回来了!都快急死俺了!这一趟俺白跑了,秀女名单不在府衙,说是已经递到宫中去了!”花羽的脸上有些挫败。 桃夭夭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你去帮我办件事,然后去调查一个人。” 桃夭夭简单跟花羽讲了讲遇见上官清月的事情,又嘱咐了他去断崖山送人,最后才简单跟他说了一些进城之后的打算。 “明日秀女进城之后,城门口应该就可以放行了,你去城里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去打听我让你打听的事,之后便等我消息就好。” “大哥,您说的这些让俺办的事都不难,但是您呢?您要是进了宫,可就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了!”花羽担忧地说道。 桃夭夭笑了笑:“我的目的不过是看一眼那个楚玉公主的真面目而已,若是我想出宫,你觉得能有人拦得住我吗?” “那倒也是!”花羽笑着点点头,二人趁着夜色又返回了那家客栈。 等花羽送走上官清月,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桃夭夭和衣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上官清月留给她的那个可以证明身份的玉佩,一时间竟然觉得跟做梦一样。 一个时辰之后,她就要踏上去仓宁城的马车了。 之后便会进宫,会见到洛云锡。 她曾经梦到过许多次二人重逢时候的情景,有他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她过门的情景,有她孤身一人去玄幽千里寻夫的情景,甚至还有她拿着剑捅进他胸口的情景…… 做了那么多次梦,她从来没想到二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59章 拿命陪她玩儿 玄幽地处西北,仓宁城又在玄幽的偏北方,气候便有些偏凉,虽然才刚刚入秋,却已隐隐有了些晚秋的凉意。 桃夭夭静静地坐在妆台前,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这张跟上官清月一模一样的脸。 人皮面具和易容术都是白芨传给她的,虽不敢说独步天下,却也自信除了花羽之外,没有人会知道这张人皮面具下面真正的容貌。 即便是洛云锡站在自己面前,她也自信能瞒得过他,只不过,这双眼睛…… 桃夭夭轻叹了一口气,上官清月说得没错,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眼中有太多东西,哀伤,淡然,怨恨……却独独没有一个秀女本该拥有的欲望。 “当当当”的敲门声响起,桃夭夭听出了张三的声音:“郡主,马车已经备好,准备启程了!” 声音小心翼翼,还带了些谄媚,跟昨晚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相去甚远。 “知道了。”桃夭夭答应了一声,她站起身来,从枕下的布兜里将红菱取出来缠在了手腕上,小心地用衣袖盖好,然后又拎起一个锦布包袱。 包袱里装的是上官清月的随身物品,银两占了大多数,她只检查了一番过了过眼,又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 至于她的那两个从不离身的大荷包,除了留下了红菱,其余的毒和药,包括那块血玉,昨晚她都交给了花羽,还有她的穿云剑和破云针,也让花羽暂时保管了。 进宫之后势必要沐浴搜身,她的那些东西会暴露她的身份,是不可能带进去的。 至于她脖子里的这块解不下来的玉佩,虽然明知很少人会去注意她脖子里戴的东西,但是保险起见,她还是做了一番修饰。 昨晚她请上官清月在那根五彩绳外面又编织了一根红绳包住,下面坠着的玉佩,她则让花羽找来红漆将那个显眼的“洛”字给点涂上了。 桃夭夭摸了摸衣领下的那块凸起,如今这玉佩已经失了它本来的样子,洛云锡应该认不出来吧? 想着想着,她又轻笑了一声。 想什么呢? 上官清月和洛云锡之间,还没亲密到可以解开衣领看贴身饰物的程度吧! 桃夭夭又戴上面纱,然后拎着包袱跟在一队秀女身后下了楼。 客栈外停了一排马车,布置装饰得都一模一样。 “郡主,您的马车在前面!”桃夭夭正疑惑自已应该上那一辆马车,张三谄媚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桃夭夭转身,顺着张三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排在这一队马车最前头的那一辆。 虽然马车外观看起来跟其他马车一样,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最前头的那辆马车更宽一些。 桃夭夭淡淡地“嗯”了一声,抬步就朝那辆马车走去。 刚走了两步,便听到旁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姐妹们你们看哪!郡主就是郡主!我还以为她有多低调呢,这一路上都是愁眉苦脸不情不愿的,没想到这眼瞅着快进宫了,竟然如此迫不及待了!” “谁让人家是郡主呢!”另外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咱们不过是朝臣之女,比不上人家后台硬啊!活该咱们两个人挤一辆马车!” “是啊!谁让人家是王上的远房表妹呢?比不了啊!”还是之前的那个声音。 桃夭夭顿住了脚步,然后缓缓转身朝着说话的那两个人看了过去。 一高一矮两个女子,高的那个身着杏黄衣裙,杏眼微挑,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矮的那个则是玫红衣裙,眉眼间带了几分魅色。 相较于其他秀女来说,这两名女子的衣着配饰更加华丽一些,妆容似乎也精致许多。 之所以用“似乎”,是因为所有的秀女都跟她一样,脸上都覆着轻纱,她看不清那两名女子的全貌,但是,她自然有记住她们的方法…… 桃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然后轻笑着开口: “二位姑娘与其有时间在背后妄议八卦,倒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最适合自己的香粉和香料。” 杏黄衣裙的女子杏眼一瞪,先是低头嗅了嗅自己衣袖上的味道,然后才指着桃夭夭开口:“你把话说清楚!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玫红衣裙的女子也冷笑一声开了口:“丽儿妹妹我们两人身上的香粉和香料,都是我父亲托人从…… 从外地骑快马送来的,整个仓宁城里怕是都找不到能比得了我们的了!清月郡主不会是孤陋寡闻没见过这些香料吧!” 丽儿妹妹? 桃夭夭眼波微转,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自然也没漏掉女子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还有眼底的一丝不自然。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才略带嘲讽地开了口:“这位姑娘,你说的外地,指的应该是我们川泽吧? 纵观天下各国,哪个国家没有我们川泽的丝绸和瓷器,哪个胭脂铺子里没有我们川泽的胭脂水粉? 姑娘说本郡主孤陋寡闻,本郡主不如就来猜一猜,你是最近这些日子才开始换桃花香料的吧?” 看到玫红女子眼底的震惊,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桃花香确实好闻,但却不适合姑娘! 姑娘虽然用了桃花香的香料来熏染衣裙,却掩盖不了姑娘身上另外一种苏合香的味道,这两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只会让姑娘身上的香味不伦不类!” 桃花香是她的最爱,清淡香甜,有着葡萄镇的味道,是其他什么香味都比不了的! “你……”那玫红女子变了变脸色,还没待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却听桃夭夭又说: “还有,姑娘说整个仓宁城里都找不到能比得了二位的,言外之意是不是你们的待遇连宫中的娘娘们都比不过了?这难道不是藐视皇权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别血口喷人!王上才刚刚登基,后宫哪有什么娘娘!”玫红女子涨红了脸想要上前跟桃夭夭理论,却被她身边的杏黄衣裙的女子一把拉住了。 “丽儿妹妹你拉我做什么?王上还没选中她呢!都是待选的秀女!现在谁也不比谁强!谁知道最后谁会坐上那个位置……” “虹儿姐姐,你快小点声吧,她毕竟是川泽的郡主……” 桃夭夭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将身后那两个女子不甘心的吵吵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她走到最前头那辆马车跟前,赶车的那名侍卫很有眼色地提前帮她挑开了车帘。 “郡主请——” “有劳了。”桃夭夭点点头,伸手从手上的包袱里摸出一锭银子朝着那侍卫递了过去。 那侍卫看着桃夭夭手里大颗的银锭子,愣了半天都没敢伸手去接。 “拿着吧,这是赏你的。”桃夭夭将手里的银锭子又往那侍卫面前送了送,反正这本来就是上官清月用来打点的银子,花别人的银子,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心疼。 “这……多谢郡主!”那侍卫慌忙伸出双手接住了银子,还小心地往四处看了一眼,生怕被同伴看到。 “怕什么?我们川泽有的是钱!本郡主想赏赐谁就赏赐谁!” 桃夭夭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然后动作优雅地踏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之前,她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刚才那两个……” “刚才那两个,穿玫红衣裳的是吏部尚书赵大人家的千金霓虹小姐,黄衣裳的是礼部侍郎孙大人家里的雯丽小姐,是排名比较靠前,最有竞争实力的秀女中的两个。” 桃夭夭的一句话还没问完,那赶车的侍卫就好心地开口解释了。 桃夭夭扯了扯嘴角,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从这里出发到仓宁城,大概还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郡主若是有什么需要,或是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开口就好,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侍卫又说。 “那就多谢了……”桃夭夭点了点头,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却又在最后一刻及时收住了口。 她伸手放下车帘,没有再说一句话。 好险,差点说漏了嘴。 她要问的,其实是上官清月跟洛云锡的关系。 刚才那两个女子说到表妹,上官清月竟然是洛云锡的远房表妹? 昨晚上官清月也曾经提到过,说玄幽和川泽有关系,却并没说明是什么关系,难道这个关系指的就是表亲关系? 可是,她在玄幽王府待了那么久,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洛云锡有什么远在川泽的远房表妹啊! 桃夭夭的眉心越锁越紧,从浔安城开始动身,一直到她抬眼看到“仓宁城”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她才猛然惊觉,她竟然想这一个问题想了整整一路。 “王上有旨,诸位秀女从西宫门入宫,统一在仓鸾殿等候传召!” 仓宁城城门口远远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桃夭夭猛然坐直了身子。 她轻轻挑起车帘,朝着声音传来的城门口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高头大马之上的祁风。 几个月不见,祁风的样子倒是没有多少改变,只是看起来比之前看起来严肃了些。 看到祁风缓缓扫射过来的眼神,虽然知道他不可能注意到自己,桃夭夭还是心虚地一把放下了车帘。 马车再次缓缓行驶起来,经过城门之后,便径直转向了右边的那条官道。 “停一下,我去说几句话!”白瑾的声音在最后一辆马车中响起,还没等马车挺稳,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踉踉跄跄跑了两步才站稳了身子。 “没事吧?”祁风跳下马来,及时出手扶住了白瑾。 白瑾摆摆手,对着祁风指了指城墙边上:“走吧,那边说。” 祁风应了一声,牵着马跟在了白瑾身后。 仔细看了一眼白瑾的神色之后,祁风皱眉开口:“看你的表情,这一次估计是无功而返吧?” 白瑾“嗯”了一声:“我比对了所有秀女的名单,又一个个地过了眼,根本没有王上要找的人!” 祁风点点头:“我也觉得她不可能来……” “什么叫不可能来?”白瑾瞪了瞪眼,“那姑娘究竟是否还在人世都还未知呢!再说了,就算她真的还活着,也一定恨死了王上了,来了还不如不来呢!” “虽然我也不信,但是既然王上说她活着,她就一定还活着!或许,是坟墓中那具尸身告诉了王上什么讯息……” 祁风沉思着开口,又说:“不说这些了,王上让你留意的那些名单呢?” “在这儿呢。”白瑾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 “这里头,有被父母逼迫的,有已经有了心上人的,还有不想嫁进皇室的,总之理由五花八门,我都详细记在这上面了。” 他将那沓纸递给祁风,疑惑地又问:“王上让我留意这些不愿入宫的秀女做什么?” 祁风一目十行地过着手里的纸,头也没抬地说道:“这你都不明白吗?王上知道那位的本事,想着她或许会打这些秀女的主意。” “王上觉得那姑娘会冒用秀女的身份入宫?”白瑾抽了抽眼角,“怎么可能?王上哪里来的自信?” “倒也不能算自信,这天下间,若说最了解她的,怕是也只有咱们王上了。”祁风接着又翻开了第二张纸。 “可是这样不行啊!她若是真的进了宫,那满腔恨意的,咱们王上不就危险了?”白瑾担忧地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王上找她找了这么久,都快找疯了,也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祁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王上如今已经跟一具行尸走肉差不多了,若是再找不到她,我都不敢想象王上他……” “可是,那也不能让咱们王上把命放那里让那姑娘玩儿吧!”白瑾跺了跺脚,又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自己眉心“突突”跳得厉害。 “再说吧,我先回去跟王上交差,名单上的秀女你单独让她们待在一处,王上先去看她们……” 祁风正准备把纸收起来,忽然“咦了一声。 “这个你写了之后又划掉的名字是怎么回事?”他指着纸上一个黑乎乎的墨团问道。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0章 怎么不累死他 白瑾瞥了一眼祁风指的地方,然后“哦”了一声解释:“那个是我信息调查有误,原以为也是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姑娘呢,没想到这姑娘心高着呢,比任何人的目的性都强,将王上的喜好摸了个一清二楚,若是王上真的照着厨艺标准选妃,这姑娘八九不离十!” “你白先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祁风笑着调侃,他将那沓纸叠好装进怀里,又惋惜地摇摇头: “咱们王上是人中之龙,看上他的姑娘何止百千?只可惜,他注定要让那些姑娘们失望了……” 说着,祁风翻身跳上了马。 白瑾紧追了两步仰着头说道:“那也不一定,我就瞅着那姑娘挺好的,你知道吗,她是川泽淮安王的女儿,是个郡主呢!名叫上官清月,伶牙俐齿的,小声音甜的呦……” 白瑾“啧啧”了两声,又神秘兮兮地对祁风招了招手。 祁风策马到了白瑾身边,然后弯下腰去,只听白瑾又说:“昨晚我夜观天象,发现东南方向有一星甚明,并散有利光,光势直冲西北而来!我赶紧看了一眼咱们王上的那颗星,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祁风好奇地问道。 白瑾压低了声音,嘴巴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咱们王上紫门大开,红鸾星动,他这是好事儿将近了!依我看,那颗脱颖而出的繁星,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清月郡主!你看,她是王上的远房表妹,又深谙厨艺,一定能入得了王上的眼!” “好事儿将近?”祁风抽着眼角直起身来,“你明知道王上这是布的一局棋,哪儿真来的好事儿?再说了,正儿八经的嫡公主他还看不上呢,你觉得他会看上区区一个郡主?” 祁风抬手拍了拍白瑾的肩膀:“行了,你就别替王上的婚事操心了,他心中自有打算,咱们就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多替王上分担一些朝中之事吧!” 说着,祁风“驾”地一声夹了夹马肚子,骏马长嘶一声,朝着仓宁城的皇城跑去。 “这小子,又不信我!”白瑾郁闷地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眼珠子转了好几转之后,他忽然快步朝着马车走去:“不行不行,我还是得把名字加上去再说!王上也老大不小的了,好歹得争取一下!” 白瑾一边念叨,一边飞快地爬上马车:“快!进宫!去西宫门!” “是!——”侍卫应了一声,扬鞭赶起马车,飞快地朝着西宫门驶去。 …… 玄幽王宫。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王宫的西宫门外面,桃夭夭将车帘掀开一道缝,悄悄打量了一眼玄幽的王宫。 听说这仓宁城原本不叫仓宁城,而叫做晟京,是原天晟国的国都。 洛云锡称帝之后,为了节省开支,避免不必要的物力和财力的消耗,便依旧用了原天晟的皇宫,只是让人重新布置一番,并新建了几座宫宇。 王宫的外观看上去跟九渊的皇宫没有多大差别,无非都是高墙大院,戒备森严,只不过跟九渊皇宫相比,多了几丝异域风情。 “到地方了,姑娘们请下车吧,前面的路咱们得走着过去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马车外面响起,桃夭夭收拾好东西跳下了马车。 身后马车上下车的秀女陆续站到了她身边,其中自然也包括先前找她麻烦的赵霓虹和孙雯丽。 “我姓林,奉王上之命协助洛冰管事负责此次的秀女选拔!诸位可以唤我一声林姑姑。” 说话的一名女官模样的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妆容精致,脸上带着几分严肃。 她客气地对着一众秀女笑了笑,又指着一旁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说道: “这位是萧嬷嬷,我念到名字的姑娘随我去仓鸾殿沐浴更衣,其他诸位姑娘先随萧嬷嬷去熟悉一下宫中的礼仪,等候下一步的传召……” 听到洛冰的名字,桃夭夭猛然抬起头来。 她站在第一个,动作又有些大,便吸引了那个林姑姑的注意。 那林姑姑朝这边看了一眼,客气地对她笑了笑:“这位姑娘可有什么话想说?” “回林姑姑话,没有!”桃夭夭努力平复了声音,用川泽话回答了林姑姑的话,心底却早已是惊涛骇浪,掌心也被自己的手指刺得生疼。 洛冰竟然也在这里,竟然还是负责秀女选拔的管事,桃夭夭的心逐渐凉了下来。 一直以来,她都将洛冰视为最亲近的人,虽然明知她是洛云锡的人,可是她依旧选择对洛冰掏心掏肺,甚至还在身边最需要人的时候选择让洛冰去帮洛飞。 哥哥死了,洛冰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一个,她在紫云城最无助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等到洛冰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可是却一直没有。 花羽和她暗中打探了那么久,一直就没打探到洛冰的消息,她为洛冰担忧了那么多天,甚至以为洛冰也跟哥哥一样…… 可是没想到,洛冰竟然一直追随在洛云锡的身边,还成了替他选妃的总管事。 桃夭夭轻笑了一声,她真的不知道,是该称赞洛冰的衷心,还是该嘲笑自己的无知与轻信。 林姑姑朗声念名单的声音响起,十多名秀女应声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排成一队站在了林姑姑的身后。 念完名单之后,林姑姑收起了手里的那页纸,还没抬起头来,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伴着白瑾气喘吁吁的呼喊声:“林菀,等等!——” 林菀,叫的自然是林姑姑的名字。 众人随着声音望了过去,就见白瑾一路小跑着走上前来,喘着粗气到了林菀的身边,然后对着林菀伸出了手:“给我。” 林菀疑惑地看了白瑾一眼,将手上的那张纸朝着白瑾递了过去:“白先生这是……” “名单上我少写了一个人,现在加上,去给我拿支笔来。”白瑾对着身后的宫女伸出了手。 那宫女看了一眼林菀,见林菀点了点头,便转身迅速离开,片刻功夫就取来了笔和墨。 白瑾接过毛笔,蘸了蘸墨汁,执笔在那张纸的末尾写上了一个名字。 看着那个名字,林菀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祁大人让人誊下来的一份名单,原稿已经交到王上手里了,白先生现在再加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妥?王上那边……” “王上那边我自会去说,放心吧,不会连累你的!”白瑾低头对着林菀眨了眨眼睛,还咧嘴笑了笑,将林菀笑得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她轻咳了一声,低头朝着纸上的名字看了过去:“上官清月是哪一位?” “回林姑姑话,是我。”桃夭夭应了一声,抬步走出了队伍,疑惑地看了一眼白瑾之后,她站在了那十几名秀女的末尾。 “清月姑娘,我可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我看好你哦!”白瑾紧跟在桃夭夭的身后,语速极快地对着桃夭夭开口。 桃夭夭满头雾水地看向白瑾,不明白白瑾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进宫是来打探那个楚玉公主的消息的,可是这个白瑾却将她给弄到这一队秀女中来了,这一队的秀女,一看就是不想在宫里待的,早晚得被送出宫去,白瑾这哪里是在帮她?明摆着是帮倒忙好吗! 桃夭夭暗戳戳地瞪了白瑾的背影一眼,白瑾“哈哈”笑了两声,遥遥对着林菀摆了摆手之后转身离开。 “这十六位姑娘请随我去仓鸾殿吧。”林菀看了看白瑾的背影,回过神来对着身后那一队秀女扬声开口。 “是!”桃夭夭随着其余的十五名秀女一起低了低头,还没迈开步子,却听到一个声音从对面的人群里响起。 “林姑姑请留步,我有一事不明白,还请林姑姑赐教!” 桃夭夭抬头看去,从声音和装扮上认出了说话的那人是那个吏部尚书的女儿赵霓虹。 林菀的步子一顿,仔细打量了赵霓虹一眼才问:“原来是赵尚书家姑娘,姑娘想问什么?” 赵霓虹上前一步对着林菀福了福身子,然后伸手指了指桃夭夭这边,声音里满是不服气:“林姑姑恕罪,我想问的是,为何她们现在就能去仓鸾殿见驾,而我们这些人却要先去学习宫中礼仪? 明明是一起入宫的,这一路上她们甚至还不如我们守规矩,不是拉着个脸就是整日里伤春悲秋的,让她们去见驾难道不怕惊扰圣驾吗?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赵霓虹的话顿时引起了大部分秀女的共鸣,人群里立时便想起了窃窃私语声,桃夭夭虽然没有参与议论,却也不解地看向了林菀,这也正是她心中的疑问。 “诸位请安静!”林菀的声音沉了下来,脸上的笑也逐渐消失了。 “今日能站在这里的诸位,必然是已经经过了层层筛选,也一定早就听说了宫中的规矩!既然进了宫,就要守规矩!守规矩的第一样,就是要闭紧嘴巴,听从吩咐!不该问的就别问!” 林菀抬步,缓缓走到赵霓虹的身边,又沉声说道说:“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但是只要站在这里,就要听从我的安排,若是谁不服气,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保证会将你们平平安安送回家去!” 她的声音不小,远远地传到了队伍的末尾,那阵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赵霓虹变了变脸色,却依旧不服气地小声嘟囔:“想走的不让走,想留的却不让见驾,这又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林菀冷笑了一声,“姑娘无需明白这是什么道理,还是先跟萧嬷嬷学学规矩再说吧! 若是姑娘对我怀恨在心,大可以去总管事那里告我一状,甚至让赵尚书去王上跟前参我一本都行,我林菀随时恭候!” 说完,林菀带着那十六名秀女抬步朝着仓鸾殿的方向走去。 赵霓虹咬着牙跺了跺脚,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留下。 …… 桃夭夭等人跟在林菀的身后,在宫中七转八转的,大约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远远看到了一座宫宇。 这一路走来,她最惊讶的便是,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她竟然鲜少看到太监打扮的人,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宫女,她看到的最多的便是庄严肃穆的侍卫。 桃夭夭暗地里撇了撇嘴,这一批跟她一起进宫的秀女,她刚才大致数了数,足足有四五百人,这还不算天晟那边过来的那个楚玉公主和川泽的清幽公主一行人。 这四五百人经过筛选,至少也得留下一二百吧,一二百人里面再剔除掉宫女,怎么着也得剩下个几十人吧? 桃夭夭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大片宫宇,几十人的后宫,那些琐碎的事情可多着呢,宫女做不了的那些重活,总不能让侍卫去做吧? 侍卫随意出入后宫,洛云锡就这么放心? 桃夭夭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哼哼了几声,哥哥才刚刚因他而死,她又“尸骨未寒”,洛云锡竟然这么快就急着填充后宫! 几十人的后宫,一个人一月轮一天估计都不一定轮的过来,洛云锡这么大的胃口,怎么不累死他! “诸位,仓鸾殿到了,诸位先随着宫人去沐浴梳洗,半个时辰后王上会过来,是走是留,就看各位待会的表现了。” 前方传来的林菀的声音打断了桃夭夭心里的腹诽,她抬起头,看到十几名宫女陆续从宫门内走出来,一人引了一名秀女踏进了宫门。 “清月郡主,请随老奴过来吧。”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桃夭夭抬起头去,看到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老奴姓杜,郡主可以唤我一声杜嬷嬷。”那老嬷嬷看起来和蔼可亲,一双眼睛却并不浑浊,将桃夭夭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桃夭夭笑着对杜嬷嬷点了点头,用的自然是软糯的川泽话:“杜嬷嬷好!” “老奴娘家是川泽的,也会讲川泽话,洛冰管事特意吩咐了老奴过来伺候郡主。”杜嬷嬷笑着对桃夭夭指了指一进宫门的一个大殿:“热水已经备好,请郡主移步寝殿梳洗沐浴。” “有劳杜嬷嬷了。”桃夭夭应了一声,抬步跟上了杜嬷嬷的脚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1章 熟悉而又陌生…… 这座殿大而空旷,除了柱子上雕刻的蟠龙,就只剩大殿四壁上的那些壁画了。 壁画中的女子姿态万千,神态各异,像极了她在那个时代里见过的敦煌壁画。 “郡主,寝殿在这边。”杜嬷嬷指了指右边的一个小门,率先抬步走了进去,跟进去之后,桃夭夭才发觉寝殿内别有洞天。 门内是一道长廊,长廊左侧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一排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守着一名宫女,长廊的右侧则是郁郁葱葱的一片花木,铺面而来的是一阵花草香带着氤氲水汽的味道。 桃夭夭跟在杜嬷嬷的身后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讶异着,这里竟然有这么一座如此巨大的室内花园。 走着走着,她的左手手腕忽然一痒。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眼四周,然后装作抬手抚摸头发的样子掀开了左手的衣袖。 衣袖掀开,她的左手手腕上出现了三个血红色的“镯子”,那是在她手腕上缠了三圈的红菱,刚才那一阵痒痒的感觉,是红菱睡醒之后在用蛇信子挠她痒。 桃夭夭用右手食指挠了挠红菱的脑袋,示意它乖乖听话,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往左靠了靠身子,装作左手抚摸长廊栏杆的样子朝着那一片花木伸出了左手。 若是进屋之后沐浴更衣的话,红菱一定是藏不住的,这一片花木正合她心意,正好能让红菱藏身。 桃夭夭心神微动,轻轻甩了甩左臂,原以为红菱会顺着她的手臂游下去,可是恰恰相反,红菱不仅没有离开她,反而顺着她的胳膊往上爬了上来。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这一路走来,她跟红菱早已经心意相通,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感觉到了红菱的紧张,这种紧张不是来源于红菱本身,而是红菱在提醒她什么。 桃夭夭心中一紧,立刻舍弃了放红菱离开的打算。 她伸出右手,迅速将红菱装进了衣袖当中的口袋里,然后将目光放在了那一片花木之上。 杜嬷嬷还在往前不急不缓地走着,她还有时间仔细分辨那一片花木。 她又悄悄往左边挪了挪步子,定睛朝着那一片花园看了过去,当看清楚那是什么之时,桃夭夭顿时一个激灵。 这哪里是什么花园?分明就是一个栽满灵药的药圃啊! “郡主,到您的房间了,您请进来吧。”杜嬷嬷的声音在几步外响起,还伴着“吱呀”推门的一声轻响。 桃夭夭将视线从那一片药圃中撤了回来,客气地对着杜嬷嬷点了点头。 房间内燃着熏香,左手边是一个妆台,正中央是一个高大的冒着热气的木桶,旁边的地上还有火盆,桃夭夭才刚一进来,身上就有些冒汗了。 “郡主恕罪,请您褪去衣裙,老奴要先看一眼您的身子。”杜嬷嬷转身关紧房门,客气地对着桃夭夭低了低头。 桃夭夭没有说话,依言一件一件褪去了自己的衣裙,还特意将衣裳放在了窗边,在放下衣裳的那一瞬间,她悄悄用指尖将窗户推开了一道手指宽窄的缝隙。 若是待会杜嬷嬷要检查衣服,红菱还有悄悄溜走的机会。 杜嬷嬷看了一眼桃夭夭光洁无暇的肌肤,眼底闪过几丝惊叹,她对着桃夭夭指了指一旁的浴桶:“郡主,老奴伺候您入浴吧。” “有劳杜嬷嬷了!”桃夭夭应了一声,光脚踩上了木桶旁边铺好的那个木质台阶,然后缓缓入浴,靠着桶壁坐了下去。 “杜嬷嬷,这水里是加什么香料了吗?怎么如此香?”桃夭夭疑惑地撩了撩水面,使劲嗅了嗅空气中这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 药草的香气,熏香的香气,包括这水中香料的香气,乍一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问题,但若是混在一起…… 桃夭夭低咒了一声,这个用毒的人,一定是个高手中的高手!自己竟然如此大意! 她意识地往窗边自己衣裳那里看了过去,果然见衣袖下方已经蠢蠢欲动,红菱眼看就要钻出来。 “……郡主也闻着香了吧?是咱们王宫秘制的香料呢!”杜嬷嬷在背后笑道,她用手撩起桃夭夭的满头秀发,忽然将手放在了桃夭夭的脖颈当中。 “杜嬷嬷,您做什么?”桃夭夭回过头一把握住了杜嬷嬷的手腕,握住的那一瞬间,她已经知道杜嬷嬷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郡主请恕罪,宫中规矩,秀女身上是不允许戴任何私人饰品的!”杜嬷嬷朝着桃夭夭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竟然从这个看似娇弱的郡主身上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这是我过世的母妃留给我的,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杜嬷嬷确定非要让我取下来吗?”桃夭夭松开杜嬷嬷的手,眼底半是警告,半是威胁。 杜嬷嬷笑了笑:“既然是淮安王妃留给郡主的,那自然是不用摘的。”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桃夭夭的胸前,桃夭夭知道她是在打量那块玉佩,便索性侧了侧身子让她看个清楚。 一阵眩晕袭来,桃夭夭强撑着对杜嬷嬷开口:“杜嬷嬷,我有些口渴了,你能帮我端杯茶水过来吗?” 杜嬷嬷迟疑了片刻之后点头:“郡主请稍等,老奴去去就来。” 说着,杜嬷嬷转身开门离开。 房门关紧的那一瞬间,桃夭夭飞快地吹了一声指哨,下一刻,红菱便如一道红光一般从她的衣裙里窜了出来,几下就爬到了桃夭夭手臂上。 “红菱,快,张口!”桃夭夭虚弱地对着红菱开口道。 红菱张了张嘴巴,露出满嘴的尖牙。 桃夭夭伸出手指在红菱的尖牙上迅速划了一下,指尖被红菱的尖牙划破,带出一串小小的血珠。 桃夭夭将受伤的手指放在了红菱的嘴边:“红菱,快!救我!” 红菱歪了歪脑袋,尾巴甩了甩,然后伸出蛇信子,“吧嗒吧嗒”地在桃夭夭手上的那一串血珠上舔了几下。 红菱身上的毒是天下至毒,而它的唾液却能解毒。 桃夭夭现在没有时间研究自己究竟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先用以毒攻毒法,先让红菱的毒性吞噬掉自己身上的所中之毒,再让红菱帮她解掉。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桃夭夭的眩晕感也已然散去,她对着红菱指了指窗边:“自己去找地方躲避,晚上再寻我!” 红菱起初不情愿,直到桃夭夭板起了脸,它才顺着木桶游了下去,然后又顺着墙角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窗口。 房门被杜嬷嬷推开的那一瞬间,桃夭夭则靠着桶壁轻轻闭上了眼睛。 虽然她不知道杜嬷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很显然,此刻只有装昏才能摸清楚她们的目的。 杜嬷嬷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走到桃夭夭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郡主,郡主?” 见桃夭夭没有丝毫反应之后,杜嬷嬷便寻来一大块浴巾,将桃夭夭从浴桶里抱了出来,然后擦干她身上的水,将她平放在了床上,又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杜嬷嬷,你这边怎么样?” 桃夭夭听出了是林菀的声音。 脚步声响起,杜嬷嬷上前拉开了房门:“林姑娘请进。” 二人走到床边,桃夭夭能感觉到二人对自己的打量。 “川泽果然出美女,姑娘倒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应该不是王上要找的人,只能送出宫去了。”说话的是杜嬷嬷。 林菀叹了一口气:“是与不是,咱们也不好下定论,先给她穿衣服吧,待会统一抬到正殿去,王上马上就到了。” “是。”杜嬷嬷应了一声,先送走了林菀,然后捧着一身崭新的衣裙给桃夭夭穿好了衣裳。 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杜嬷嬷,好了吗?王上已经到了。” “好了好了,进来吧!”杜嬷嬷答应了一声,她就着桃夭夭身上的被子,将桃夭夭裹成了一个大卷,从脖子以下到脚尖都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张上官清月的脸来。 桃夭夭闭着双眼,感觉到有人进了屋,抬起她将她放在了一张担架上,然后便出了屋。 她不知道自己被抬去了哪里,只能听到一路上隐隐约约的水声。 大约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桃夭夭感觉到空气骤然清新,还有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知道快到地方了,便闭紧了双眼一动也不敢动。 “都过来了吗?”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桃夭夭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是洛冰! 她送开了双手,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静下来。 “回总管事的话,除了两个身上有疤的姑娘,其余的都在这里了。”回话的是林菀。 “可有发现什么线索没有?”还是洛冰的声音。 周围沉默了片刻,最终是杜嬷嬷回了话:“……并未发现什么线索,没有什么血灵蛇,没有王上的信物,也没有人逃得了沈公子的毒。” 血灵蛇,信物,沈公子的毒…… 桃夭夭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心里头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她这一路上,听到“找人”这个词听了不下五遍,她知道洛云锡在找什么人,却万万没想到他要找的人竟然是自己! 桃夭夭明明已经死了,这世上知道她假死的人除了紫苏和花羽,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洛云锡究竟是鬼还是神,怎么就如此笃定她还在人世?又怎么会算到她会来玄幽! 桃夭夭的心里如一团乱麻,呼吸声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也试着去平复心情,可是却怎么也平复不了。 一阵轻叹声从洛冰口中传来:“先抬进去吧,若是没有入王上眼的,今日就送她们出宫。” “是!——” 担架再次抬了起来,光线也瞬间暗了下来,不仅仅是光线暗,桃夭夭还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祁风,你去请王上出来吧!”洛冰扬声开口,她对着林菀和杜嬷嬷等一干宫人摆了摆手:“将人并排放下,你们先在外面等着。” “是!”林菀答应了一声,指挥着杜嬷嬷等人将抬来的那十四名秀女并排放在了大殿下方。 洛冰抬步迈进了大殿,桃夭夭能听到她来回踱步子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她在每个人身边蹲下,片刻之后又站了起来。 桃夭夭正好奇洛冰在做什么,下一刻,她便感到了洛冰的一双手轻轻放在了自己脸上,而后顺着脸颊轻轻探向了自己的耳后。 桃夭夭心中一紧,她终于知道洛冰是在做什么了。 洛冰在确认她们这些人脸上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桃夭夭放松了身体一动不动,任凭洛冰的手在耳后仔细摩挲着。 她在心里轻嘲了一声,白芨的易容术若是能轻易被人揭穿,当年也就不会被凭一手易容绝技独步武林了。 白芨给她的这个人皮面具,比普通的面具薄且精致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更重要的是,这张面具的接口处并不在耳后,也不在下巴上,而是往下延伸至锁骨处,她真该庆幸当初跟白芨学艺之时洛冰并没有在身边。 洛冰在桃夭夭耳后摸索无果之后,终于缓缓站起了身。 一阵脚步声遥遥传来,桃夭夭感觉到洛冰对着来人跪了下来:“见过王上!” 听到那句“王上”,桃夭夭的呼吸声再次乱了几个节奏。 虽然是闭着眼睛,她却依旧能感觉到一道目光从上方投射下来,冰冷,淡漠,带着丝丝凉薄。 感受到那道目光里的凉意,她的心忽然出奇地沉静下来了。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洛云锡吧。 “怎么都躺在这里?”时隔半年,桃夭夭再次听到了洛云锡的声音,沙哑,默然,熟悉而又陌生。 洛冰慌忙解释:“王上,您听属下跟您解释,这是沈少庄主的意思…… 他说小姐身上有血灵蛇,若她真的来了,根本无惧他布下的毒阵,反之,若是这些人当中有谁想要对您不利,咱们也能提前动手除了她们……” “朕不要解释,只要结果!”洛云锡沉声打断了洛冰的话。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2章 宿命还是孽缘 “结果……”洛冰抬头,轻轻咬了咬嘴唇,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结果,就去给朕继续找!” 洛云锡的声音一沉到底,桃夭夭感觉到周遭的气压骤然低了下来。 “即便是将这天下翻个底朝天,朕也一定要找到她!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五年……十年……” 洛云锡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总有一天,她会出现的……” 洛冰和祁风都低了低头,谁也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洛冰伸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十四名包括桃夭夭在内的秀女:“王上,那这些秀女……” “确认身份之后便放出宫去吧。”声音逐渐走远,桃夭夭感觉到周身的凉寒似乎减轻了许多,可是心里却隐隐有些焦急。 她进宫是有目的的,不能就这么着被送出去啊! 犹豫片刻之后,她打算先假装醒来再说。 然而,还没等她睁开眼睛,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王上请留步!”桃夭夭心中一喜,她听出了白瑾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潜意识里觉得白瑾应该会帮她,于是,她睁了一半的眼睛慌忙又闭上了。 “王上,其他人送走,这位清月郡主您还是留下吧!” 白瑾在桃夭夭身边站定,成功地吸引了殿内其他三人的目光。 洛云锡缓缓转身,目光顺着白瑾手指的方向朝着桃夭夭看了过去。 不同于刚才感到的那阵淡漠,这一次,桃夭夭从洛云锡的目光中感觉到了带着敌意的审视,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厌恶! 他竟然敢厌恶她! 桃夭夭的指尖紧紧地掐进了手心当中,天知道她装昏装得有多辛苦! 若是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真昏过去算了! “理由呢?”脸上那两道不耐的目光骤然离开,桃夭夭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理由……还能有什么理由?”白瑾对着祁风和洛冰使了个眼色, “她是川泽的郡主,若是论辈分,她还得叫您一声表哥,您就这样将她送走,川泽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 “面子?”洛云锡冷哼,“不送走她,你的意思是,让朕将她赏赐给其他大臣?” 白瑾抽了抽眼角:“王上,这……不太好吧?您好歹先等人醒了跟她正式见一见吧? 不然太后娘娘那一关您也不好过啊!太后离开川泽这么些年,最在乎的便是骨肉亲情了!” “骨肉亲情?呵呵——”洛云锡冷笑了两声,脸色越发阴沉。 “他们上官家族若是真的在乎骨肉亲情,当初就不会拦着母后不让她回家!上官勋打的一手如意算盘,朕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上官勋的名字桃夭夭是做了功课的,他是川泽的皇帝,淮安王的堂兄,论辈分的话,上官清月得称呼上官勋一声伯父。 洛云锡说上官家族不让他娘回家,意思就是他娘也是上官家的人? 上官清月说洛云锡是她的远房表哥,而上官清月得唤上官清幽这个嫡公主一声堂姐,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大胆得出结论,洛云锡的母亲是上官勋的亲妹妹? 桃夭夭暗自在心里头论着辈分,论来论去,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 川泽的国君竟然是洛云锡的亲舅舅,她之前竟然一丁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桃夭夭在心里头哼哼了两声,握着的拳头也更紧了紧。 洛云锡啊洛云锡,他究竟还瞒了她多少事! “王上,话虽如此,但是咱们玄幽大面儿上得过得去不是?”白瑾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您跟川泽的关系能缓和,太后娘娘心里头也是高兴的不是?再说了,您下月初就要迎娶楚玉公主了,天晟动机不纯,不能让她一家独大啊!咱们得找个人牵制一下啊!” 白瑾一边说,一边暗中瞪了祁风一眼:“祁风,你们说是也不是?” 祁风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的神色,小心地应了一声:“……是,是吧……” “所以王上,这个清月郡主……哎王上您怎么走了?”白瑾拍了拍大腿紧追了两步,却被祁风一把拦了下来。 “别追了,玉玄宫你是进不去的!” “我亲手设计的机关,我怎么可能进不去!”白瑾梗着脖子冲着祁风嚷嚷。 “因为没有王上的吩咐,守护玉玄宫的隐卫是不会允许任何人进去的!”祁风轻飘飘看了白瑾一眼,然后又看一眼地上的桃夭夭: “玉玄宫你先别去了,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安置她吧!” 白瑾捋了捋胡须:“还能如何安置?既然王上没再说什么,直接将她留下不就行了?” “不行,我不同意!”洛冰沉着脸开口反对, “那个楚玉公主已经赶不走了,还一个清幽公主不知道什么态度,现在再加上一个清月郡主,你们将小姐放在什么位置了?若是她回来了,你让她和王上如何自处?” 洛冰的话让白瑾和祁风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白瑾才轻咳了一声: “那……要不,先让她留在幻灵宫里做个宫女? 听说她厨艺了得,咱们王上可是很多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洛冰皱眉:“可是……” “别可是了!”白瑾开口打断了洛冰的话: “她好歹是个郡主,总不至于跟萧嬷嬷那边的那些秀女一样吧?那可都是些削尖了脑袋要往龙床上爬的狠角色呢!” 洛冰沉了脸:“我不会让她们有这个机会的!王上近日公务繁忙,先晾她们几日再说!” “所以,还是自家表妹用起来放心!”白瑾指了指桃夭夭笑道,“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有趣得紧!” 低头看着桃夭夭,洛冰的脸上划过一丝哀伤:“伶牙俐齿……小姐也是伶牙俐齿的……” 大殿里再次陷入一阵沉默当中。 桃夭夭紧闭着双眼,任凭宫女将自己抬上抬下,心头涌上了万般滋味,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久得仿佛走过了前世今生。 从小书童到小宫女,她竟然又回到了洛云锡的身边。 这究竟是宿命? 还是孽缘?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3章 自私与善妒 “郡主,清月郡主?”耳边传来杜嬷嬷的轻声呼唤,桃夭夭缓缓睁开双眼,一眼就看出这已经不是自己之前沐浴的那个房间。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掩去眼底的一片清明。 “杜嬷嬷,这是哪里?我怎么睡了……”桃夭夭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所处的环境打量了一遍。 宽敞明亮的一座偏殿,器具摆设布置得富丽堂皇,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只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脑海中回想起刚才白瑾他们说的话,她大概知道了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果然,杜嬷嬷笑着开口:“郡主累了,所以睡得久了些……这里是幻灵宫,王上住的地方。” “王上住的地方?”桃夭夭佯装惊讶,“可是,我还没有见过王上,怎么会到了这里?” “郡主虽然没见过王上,但是王上已经见过您了!从现在开始,您就留在幻灵宫照顾王上的衣食起居了。”杜嬷嬷慈祥地笑道,越听越觉着桃夭夭说的“乡音”好听。 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桃夭夭:“郡主,这是出入幻灵宫的令牌,您先收好了。您的衣裳已经给您挂在柜子里了,头面配饰都在妆奁里收着,若是您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可是拿着令牌随时去辰熙宫里找我。” 桃夭夭接过令牌,轻轻抚摸着上面精致的雕花:“杜嬷嬷平日里不住在这幻灵宫吗?” 杜嬷嬷笑着摇头:“幻灵宫哪里是谁想住就能住的?平日里除了定时来洒扫的宫女外,能自由出入的只有洛冰管事,还有祁大人,白先生他们,我和萧嬷嬷,林菀姑娘她们一起住在隔壁的辰熙宫,平日里无事也是不能进来的。” 桃夭夭道了谢,起身穿好鞋子下床,将屏风外面的环境又打量了一番。 她在担架上被抬着过来的时候感觉走了好远的路,也不知道红菱晚上能不能找得到她。 “对了郡主,为了您的安全,有几件事,您必须要记住了。”杜嬷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桃夭夭疑惑地转过身来。 杜嬷嬷笑了笑,对着桃夭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这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郡主可千万得牢记! 王上不喜欢被人打扰,即便是祁大人和白先生他们也不行,尤其是他处理政事的时候!” 桃夭夭点点头:“我知道了,只要他处理政事,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她对洛云锡的政事没有丝毫兴趣,她只关心那个楚玉公主。 杜嬷嬷“哈哈”笑了两声之后摇头:“郡主,您躲得远远的可是不行!王上批改奏折的时候喜欢喝茶,您得在他跟前随时给他续茶,只要不发出声音便好…… 还有王上的膳食,王上对膳食一向不挑剔,只是一忙起来就忘了用膳,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您还得适时提醒王上用膳,他脾胃不好,若是饭菜凉了,记得给他热一热。”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 “这些事平日里本来是白先生做的,但是白先生说他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王上,所以才推荐了您过来。” 她看了桃夭夭一眼,见桃夭夭脸上似乎并无害怕的神情,便又笑着开口: “这第二件,也是跟王上有关的……王上休息的时候,是不准任何人近身的……”说到这里,杜嬷嬷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两个多月前,王上歇息的时候,一名宫女前来幻灵宫洒扫,对他起了不敬之心,意图飞上枝头,便试着接近王上,当时便被王上拧断了脖子!” 桃夭夭眼神微闪,抬头看着杜嬷嬷轻笑了一声:“是吗?王上倒是谨慎得狠呢!”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杜嬷嬷在提醒她呢?其实大可不必,她虽然确实深爱过洛云锡,但是他们之间早已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也不会骗自己说对洛云锡已经没了丝毫眷恋,这是自欺欺人。 但是那有怎样?就算爱还在,她也绝对做不到跟其他女子共同拥有一个男人。 说她自私也好,善妒也罢,她都无所谓。 既然不能继续爱下去,那她潇洒地挥挥手离开便是了。 “……郡主其实也大可不必害怕!”似乎是觉得刚才的话吓着桃夭夭了,杜嬷嬷赶紧又温声解释, “其实咱们王上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平日里冷了些,不怎么爱笑,只要老实本分不犯错,他是绝对不会随意体罚宫人的!” 桃夭夭点点头:“我知道,杜嬷嬷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还有第三件事……”杜嬷嬷抬步到了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她示意桃夭夭也过来了窗边:“郡主看到不远处那座玄色屋顶的宫殿了吗?那是玉玄宫。” “玉玄宫……”桃夭夭心中微动,她从白瑾和祁风的口中也听到过这个名字。 值得白瑾花心思设置机关,又用了大批隐卫保护的地方,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没错,玉玄宫……”杜嬷嬷的声音低了下来,只一瞬间便回过了神,她笑着继续说道:“郡主手上的那块令牌,可以去往任何宫殿,唯独那个玉玄宫,您千万不要靠近!” “玉玄宫里,藏了什么重要的宝贝吗?”桃夭夭试探地问道。 杜嬷嬷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郡主,有些事,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杜嬷嬷不用如此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还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桃夭夭笑着转过了身,再也没看玉玄宫一眼。 “郡主,还有最后一件事……”杜嬷嬷的声音再次传来,桃夭夭的一句“什么”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便感觉到了身后杜嬷嬷袭来的掌风。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又在最后关头住了手,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被杜嬷嬷抬脚绊倒在了地上。 桃夭夭扶着跌得生疼的胳膊生气地抬起头来:“杜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4章 再不可能是她的世子 “郡主恕罪!这是洛冰管事的吩咐,老奴不敢不遵从!”杜嬷嬷诚心诚意地道歉,弯腰将桃夭夭从地上扶了起来。 桃夭夭沉了脸,冷哼了一声推开了杜嬷嬷。 她扶着桌子从地上站起身来:“杜嬷嬷是怕我会对王上不利?怕我会害王上?你们若真是怀疑,又为何将我送到王上身边来?” 杜嬷嬷陪着笑,脸上却难掩疑惑:“郡主当真不会功夫?那刚才沐浴之时……”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就算再手无缚鸡之力,也绝不会让人随随便便取走我母妃的遗物的!” 桃夭夭冷声开口,知道是之前沐浴之时下意识地握住杜嬷嬷的那一下暴露了自己。 “郡主说得是!是老奴唐突了!”杜嬷嬷尴尬地笑了两声,又说:“既然郡主并无武艺傍身,那么晚上便也无须守夜了。”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这正合她意,她原也没打算去给洛云锡守夜! “郡主,老奴的意思是,若是您晚上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只需待着别动,找地方好生躲避便好!王上他……可能顾不上保护你!” 杜嬷嬷知道桃夭夭没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便又郑重地解释。 桃夭夭心中微动,她四处打量了一眼四周,微微皱了皱眉头:“杜嬷嬷的意思是……幻灵宫里并不安全?” “也并不是不安全,若是王上愿意,这里自然可以固若金汤的,只是……”杜嬷嬷叹了一口气: “这是王上的意思,他要亲手杀掉那些想取他性命的人,但百密总有一疏,祁大人他们整日里也是操碎了心…… 唉!瞧我!跟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这些做什么!”杜嬷嬷摇摇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桃夭夭没有继续开口,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洛云锡啊洛云锡,你果然还是如此自负! 你难道不知道自负过头了便是愚蠢吗? 想着要叮嘱的事情差不多了,杜嬷嬷便开口告辞: “趁着王上还没回宫,郡主不妨先熟悉一下幻灵宫的环境,这里是幻灵宫的后殿,有单独的小厨房,已经收拾干净,您若是看着还缺什么,差人去辰熙宫里说一声便好…… 王上一般都歇在前殿里,只有累极了沐浴的时候才会来后殿的汤池,汤池在后院的东北角,是从后山上引下来的温泉水。 郡主不用担心,王上沐浴的时候通常都不会用宫人伺候的,就算需要,也都是祁大人和洛大人他们…… 还有,王上通常回来的都不算太早……” 洛大人,指的应该是洛飞,桃夭夭心想。 不用宫人伺候? 她在心里“呵呵”了两声,选了那么多秀女进宫,洛云锡这是守身如玉给谁看? 后面杜嬷嬷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无非是嘱咐桃夭夭不要惹王上生气,好好表现之类,桃夭夭将杜嬷嬷送出了幻灵宫后殿的殿门,想着杜嬷嬷说洛云锡通常不会回来太晚,便又趁机去前殿里转了一圈。 将幻灵宫逛完之后,她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差评。 清冷,孤寂,没有一丝人气。 她的嗅觉极为灵敏,甚至还能隐隐嗅到某些地方的血腥味。 真不知道洛云锡是如何在这种地方日复一日地生活下去的。 转了一圈之后,桃夭夭又回到了自己住的后殿,看看晚膳的时辰差不多了,她便抬步去了位于后殿东边的小厨房。 小厨房确实如杜嬷嬷所说,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各种厨具和饭碗瓢盆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烧菜的食材应该是刚刚送来的。 她大致看了一眼,案板和菜刀都是崭新的,所有的厨具当中,也就那只烧水的水壶是用过的,应该是白瑾平日里给洛云锡烧水泡茶用的。 桃夭夭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开始烧菜。 因为杜嬷嬷嘱咐过她,说洛云锡平日里极为反感浪费,因此她便简单烧了三菜一粥。 因为怕自己烧的味道会让洛云锡尝出什么破绽,再加上考虑到上官清月的身份,桃夭夭便特意选了几样南方菜式,整体口味清淡了些,粥品里面还加了糖。 没有故意烧得出格,却也没有刻意下功夫,总之是中规中矩。 烧好饭菜之后,她将菜放在了灶上的大锅里保温,又起身烧了一壶开水准备泡茶。 做完这些之后,她便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在房里掌上灯,又等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殿外的花园。 幻灵宫面积不小,花草树木占了大片,只可惜玄幽的秋来得似乎比九渊要早,这还没进八月,草木便已经有了萧条之色。 桃夭夭缓缓漫步在花坛中的小路上,目的自然是寻找红菱的踪迹。 她知道这幻灵宫远不像表面看起来的如此平静,暗地里定然埋伏着不少人手,因此,她也不敢开口,只能时不时地吹上两声只有红菱才能听得懂的口哨。 逛了一圈下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宫内的主路上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点燃了灯笼,桃夭夭顺着小路缓缓往回走,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夜色当中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 是红菱! 桃夭夭心中一喜,再次吹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口哨,哨声落下的一瞬间,一道红光箭一般地从路边的草丛中窜出来,隔着衣袖软趴趴地粘在了她的手腕上。 桃夭夭松了一口气,笑着抬手摸了摸红菱的脑袋,这一抬手,她顿时不淡定了。 红菱身体的颜色,竟然比白日里它离开的时候深了许多,桃夭夭愣住了,红菱这是……又杀人了? 从紫云城这一路走来,红菱身体的颜色确实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更红,每次只要一杀人,它的身体便会变红一分。 对待红菱杀人的态度,她已经由刚开始的惩罚逐渐变得默然。 倒不是她的心变狠了,而是因为她跟红菱的心意相通,她知道红菱杀的都是那些暗地里意图伤害她的人。 这多半年来,她大部分的时候都在风餐露宿。 她怕黑,即便是夜里睡觉也要燃着篝火,但是只要燃火,便必定会招来宵小之徒,有红菱在,那些歹徒根本用不着她和花羽出手,有红菱守着,再黑的夜,她也能睡得安稳。 但是尽管如此,尽管红菱杀了那么多人,它身上的颜色也不是忽然间变化的,而是由浅入深,逐渐变得通红。 可是这一次,她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没见红菱,红菱的身体竟然有先前的鲜红变成了如今的紫红色。 桃夭夭暗地里咂舌,红菱这得是杀了多少人啊! 她如此中规中矩,低调得恨不得成为一个隐身人,可是这家伙却给她捅个这么大的娄子! 桃夭夭抬起手指在红菱脑袋上弹了一下,能耐了你!竟然敢在洛云锡的宫中杀人!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桃夭夭没有回头,她迅速翻了翻手掌,不动声色地将红菱在手腕上藏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她有的是时间教训红菱,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将这小东西藏好,保住它的小命再说! “站住!”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冰凉得不带一丝感情。 听到那个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声音,桃夭夭的步子猛然一顿,后背立刻绷得笔直。 她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虽然准备了这么久,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她终究还是乱了心! 一声宝剑出鞘的脆响,一把冰凉的剑横亘在了桃夭夭的左肩上。 锋利的剑刃削去了她的几根碎发,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剑刃的冰凉。 “转过身来!”洛云锡的声音愈发冰冷,比脖颈边的剑刃还要冷。 缠在手腕上的红菱感觉到了桃夭夭的危险,立刻蠢蠢欲动地想要挣脱出来,却被桃夭夭狠狠地弹了一指。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终于缓缓转身。 年前一别,她送他回玄幽,到如今已近八个月,她终于再一次面对面跟洛云锡站在了一起。 只是可惜,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夭夭,而他,也再不可能是她的世子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5章 熟悉的香囊 桃夭夭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洛云锡那一身青墨色的锦袍,衣摆和袖口绣了些她看不太清的花纹,除了腰间那一个类似香囊的东西,他的身上再无任何配饰。 看到洛云锡这一身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衣着,桃夭夭微微讶异了片刻,她原以为,她会看到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他。 目光顺着洛云锡的锦袍往上看去,桃夭夭终于看清了洛云锡的脸。 依旧是面如冠玉,眉眼如画,只是比她印象中的更加瘦削了些,更衬得他鼻梁高挺,面如刀削。 洛云锡目光幽深阴暗,薄唇紧抿,眼底的戾气似乎要将桃夭夭的脸射出两个大窟窿来。 桃夭夭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洛云锡,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只要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洛云锡就不可能认出她来。 她一向不喜眼妆,可是今天却特意精心修饰了眼睛。 她跟上官清月的眼睛不一样—— 虽然都是大眼睛,但她的眼尾是稍稍下垂的,带着些不谙世事的无辜,而上官清月的眼睛却是上挑的丹凤眼。 她花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修饰,将自己的眼睛画成了比上官清月的眼尾还要上挑的狐狸眼。 从清纯无辜到迷离魅惑,除非洛云锡会读心术,否则,他断无认出她的可能。 桃夭夭看着洛云锡的时候,洛云锡也在静静地打量着她。 这个女人的眼底,没有其他女子见到自己时候的痴迷,也没有被他用剑指着脖子的惊慌,甚至见到他连一丝惊奇也没有。 她的眼,分明美得妩媚迷离,可是眼神中却没有参杂半分欲望,平静得仿佛一汪死水。 这个女人,若是敌人,必定是个深藏不漏的对手——这是洛云锡对桃夭夭的第一眼评价。 “你是谁?谁允许你来幻灵宫的?”洛云锡沉声开口,犹豫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手里的剑。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似乎知道她是谁了。 从这个女人身上,他并没感觉到丝毫杀意,难道,是他太过多疑了? 桃夭夭不语,只抬手捋了捋被洛云锡的剑气削下来的那几根碎发。 “王上——”白瑾气喘吁吁的呼喊声从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剑下留人啊王上!——” 伴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白瑾喘着粗气到了洛云锡的身后,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洛冰。 “王上恕罪!将郡主留下是祁风和洛冰我们几人共同商议的结果,您临走之时并未反对,我们便当您是默认了!” 白瑾和洛冰跪在地上跟洛云锡解释,见洛云锡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白瑾赶忙又说: “王上,方才接到飞鸽传书,太后和太上皇听说秀女已经进宫,已经启程返京了,不日便可到达,太后娘娘信中还着重提及了清幽公主和清月郡主这两位姑娘,所以,王上……” “所以,朕不得不将她留下是吗?”洛云锡冷笑了一声,他低头打量着桃夭夭,犹如打量着一件商品。 “郡主,您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王上请安啊!”白瑾焦急地低声提醒桃夭夭。 桃夭夭低了低头,在洛云锡面前跪了下来。 “上官清月参见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自称是上官清月,是上官清月跪他洛云锡,而不是她桃夭夭。 她不是他的臣,也不是他的奴。 他将自己看成一件商品,殊不知现在的他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个不要的商品而已。 “上官敬在淮安待不下去了是吗?”洛云锡凉薄的声音响起,声音中满是讽刺:“就算川泽要谈判议和,他上官勋也得拿出足够的筹码,上官清幽还不配!至于你……呵呵,更不配!” 洛云锡嘲讽地摇了摇头,低低地笑了两声之后,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便踏进了茫茫夜色,那一身青墨色的锦袍瞬间便跟夜色融为了一体。 “王上已经走了,郡主还不赶紧跟过去伺候?”洛冰的声音冷冷地在身后响起。 桃夭夭轻笑了一声,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 “我知道郡主是千金之身,但是您只要出了川泽,踏进这座宫门,就应该选择忘了自己的身份,好好服侍王上!” “洛冰,你少说一句……”白瑾伸手扯了扯洛冰的袖子。 “白瑾!选秀女进宫是我负责的事,你三番两次的插什么手!”洛冰一把甩开白瑾的胳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他:“她们川泽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如此维护她!” 白瑾张了张口,似乎也觉得有些理亏,便选择性地住了口。 桃夭夭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裙摆上粘上的泥土和草屑,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洛冰轻笑了一声。 “选秀女是洛管事负责的不假,但是,洛管事如此不留余地,就不怕将来有朝一日我们这些秀女有人成了后宫的主子,反过来找你报仇吗?” 洛冰没有被桃夭夭眼里的威胁吓到,反而还“呵呵”笑了两声,眼底似乎还带着些悲悯: “郡主多虑了,你们是不可能有那一天的!您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在太后回宫之前保住您这条命吧!” “那就多谢洛管事提醒了!”桃夭夭没有再开口,转身朝着洛云锡离开的那条路走去。 “我奉劝郡主一句话,郡主不要想着欲擒故纵了!我们王上是不可能对你动心的!”洛冰的声音冷冷地在身后响起,桃夭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刚才的表现,像是欲擒故纵吗? …… “洛冰!她好歹是王上的表妹,你又何苦如此针对她啊!”白瑾皱眉看着洛冰。 洛冰冷哼:“我不是针对她!我针对的是所有想要接近王上的女人!” 白瑾摇摇头:“洛冰,我问你一句话,若是桃姑娘永远都不可能出现,你就打算看着王上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孤独终老吗?” 洛冰被问得哑口无言,好久之后才红了红眼,声音也低了下来:“不会的,小姐一定会出现的!我相信王上,他说小姐还活着,小姐就一定还活着!他说会找到小姐,他就一定能找到小姐!” 白瑾张了张口想劝些什么,最终却还是转移开了话题:“对了,王上不会无缘无故对清月郡主动手,幻灵宫里可是又进什么刺客了?” 洛冰抹了一把眼泪之后点点头:“确实如此!祁风还在带人搜查,我也去帮忙了!” 话未说完,人便不见了踪影。 白瑾抬头,看着天上的那一片灿烂的星海,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幻灵宫今晚,又不太平喽!——” …… 桃夭夭回到幻灵宫的时候,看到前殿里已经亮起了灯。 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一个守卫也没有,静得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 看着窗户里洛云锡那个被无数盏灯光折射出来的影子,桃夭夭微微驻足了片刻,然后绕过大殿,从殿外的那条小道去了后殿的厨房。 洛云锡厌恶她,她现在却只能忍着,忍到下月初他迎娶天晟的那个楚玉公主的那一天。 在这期间,她会循规蹈矩,不主动惹事,但若是洛云锡敢像刚才那样跟她动手,她也不会再跟他客气。 她虽然不能明着与他为敌,但若是在饭菜中动些手脚…… 桃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以她现在的本事,若是存心要害人,相信就算她那表兄沈玉枫来了,也不可能抓到她的把柄。 这样想着,桃夭夭的心情便舒畅了许多,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进了厨房,在灶下又添了一把火,然后将之前烧过的那壶开水倒掉,又重新烧上一壶。 等到壶里的水将开之时,锅中也传来了“滋滋啦啦”的开水声。 桃夭夭利索地将水壶拎下,又抽出了灶底未燃尽的柴火埋进灰里。 她掀开锅盖,将锅里热好的几样小菜摆放在了托盘上,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找了一套茶具出来,烫壶、置茶、高冲,几道熟练的步骤下来,小厨房中已经泛起了淡雅的茶香。 桃夭夭直起腰来,从架子的最顶端找了一个大号的托盘下来。 幻灵宫可用的人手少得可怜,她找不到帮忙一起送菜之人,又懒得再跑第二趟,只得将晚膳和茶摆放在一起。 给饭菜盖上盖子之后,桃夭夭端着这个超大号的托盘离开小厨房,径直去了前殿。 “站住!” 还没踏进殿门,她便被一名全身黑衣的侍卫伸出胳膊拦在了门外。 “王上正在批阅奏折,任何人不许打扰!”拦住他的侍卫面无表情,看也没看她一眼。 脑海中回想起杜嬷嬷的话,桃夭夭便耐住性子,忍住了扭头要走冲动温声开口:“这位大人如何称呼?王上还没用晚膳,你确定要赶我回去吗?” 许是盖碗下面的菜香太过浓郁,那侍卫终于低头看了一眼桃夭夭手中的托盘。 “少废话!将盖子打开,每样菜你先亲自尝一口!”那侍卫依旧是一副扑克脸。 桃夭夭笑了笑,依言放下了托盘,然后在那侍卫的注视下用筷子在每样菜中都夹了一口吃掉。 “茶还用尝吗?”桃夭夭直起身来,又指了指那壶茶。 那侍卫冷哼了一声:“进去吧!” 桃夭夭将筷子放了回去,把盖碗又原封不动地盖好,这才端着托盘踏进了大殿。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来过一次,知道洛云锡处理政事的书房在左手边,便也没在路上耽误多久,转过高大的屏风,她很快就看到了宽大书案后面的洛云锡。 只不过,洛云锡并不像刚才那侍卫所说的在批阅奏折,而是用一只手撑着额头睡着了,至于是真睡还是假寐,桃夭夭却并不怎么关心。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木质屏风,然后操着一口流利的川泽话开了口:“王上,您的晚膳好了,要现在用吗?”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她没等来洛云锡的回应,便抬步朝前走去。 才走了两步,洛云锡就醒了。 他将手放下,捏了捏有些酸疼的眉心,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桃夭夭:“谁让你进来的?” 桃夭夭站住了脚步,只愣了片刻之后便转过了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站住!谁让你走的!”洛云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桃夭夭暗地了咬咬牙,又耐着性子转过了身。 “将茶放下!”洛云锡沉声开口。 桃夭夭不语,依言走到了桌边。 她先将托盘在桌案的边沿放下,又从托盘上端出了茶壶和茶盅,然后才抬步绕到洛云锡的身边给他斟茶。 行至洛云锡身边之时,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洛云锡的身上,泛着淡淡的血腥味,虽然不浓,却也将他身上那股她熟悉的清冽梅香掩盖了干干净净。 桃夭夭将茶盅在洛云锡左手边放好,借着斟茶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打量起洛云锡来。 目光顺着洛云锡俊美的侧颜一直往下,缓缓掠过他的耳朵,他的脖颈,接着是肩膀。 终于,在洛云锡左边肋骨处,桃夭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不显眼的凸起。 受伤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里了,看包扎的厚度,应该伤得不重。 桃夭夭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目光又继续往下,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洛云锡的腰间。 当看清楚他腰间挂着的那样东西之时,桃夭夭端着茶壶的手猛然间一晃。 茶壶中滚烫的水倾泻而下,眨眼功夫就冲满了茶盅,又顺着茶盅缓缓流淌而出,浸湿了洛云锡桌上放着的几页宣纸。 “你在做什么!”洛云锡愠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一个激灵回过神。 “对不起王上——” 她“啪”地一声放下茶壶,忙不迭地从身上扯出一块帕子擦拭桌子。 “出去!”洛云锡厌恶地看了桃夭夭一眼。 桃夭夭没有应声,也没顾上去端托盘,紧攥着帕子逃也似地离开了洛云锡身边。 直到绕过那道高大的屏风,她紧绷着的那根弦才骤然松懈下来。 她轻抚着跳得飞快的胸口,艰难地大口喘着粗气。 洛云锡腰间的那样东西,竟然真的是一个香囊。 先前在外面的时候她没看清,但是刚才近距离一看——那拙劣的针脚绣工,歪歪扭扭的紫竹图,那个香囊,分明就是她绣给他的那一个啊!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6章 想要给她一个家 洛云锡这是什么意思?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把那么丑的香囊戴在身上,也不怕别人笑话! 戴着那么个丑香囊整日里招摇过市,他这是在告诉世人他对她的痴情吗? 若真是痴情,他为何又要选那么多秀女进宫?那些秀女,哪一个的绣工不比她好? 桃夭夭心乱如麻,靠在屏风后面平复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她悄悄转身,从屏风的缝隙当中,她看到了洛云锡认真批阅奏折的侧影。 笔直,挺拔,却又带了那么一丝孤寂。 桃夭夭轻叹了一口气,坐在那个位置,是个人都难免会孤独的吧? 衣袖中传来一阵酥麻,桃夭夭猛然间回过了神。 糟糕!那么久的时间,她竟然将红菱给忘了! 她抬起手来,轻拍了红菱的脑袋以示安慰,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桃夭夭走后,洛云锡猛然抬起了头。 “来人——” 房梁上悄然落下一道黑影,端正地跪在了洛云锡面前。 那人抬头,露出的是洛飞冷酷刚毅的俊脸:“王上!” 洛云锡放下笔,看了一眼桃夭夭消失的方向: “通知祁风,让他找人去明溪宫查一查上官清幽的动静,尤其是她身边跟来的那几名下人。 还有,今晚你亲自带人去玉玄宫,方才药园那边有异动,死了大片灵药,你去提醒沈玉枫一声,玉玄宫不能出任何差池!” 话音落下许久,他都没等来洛飞的回音。 洛飞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 “怎么?还有事?”洛云锡沉声开口。 洛飞低了低头,犹豫地开口:“王上恕罪!属下有预感,今晚来宫中的,必定是劲敌,属下要留在幻灵宫保护您的安全!” “朕今晚,要钓一条大鱼,你若是留下,鱼儿或许就不会上钩了!” 洛云锡眼底划过一丝嗜血的杀气,他站起身来绕过桌案,伸手将洛飞从地上扶了起来。 “洛飞,朕早就说过,天晟是你的!既然你不想要玄幽,那朕便将天晟残部打下来给你!” 洛飞动容地摇摇头:“王上!属下不要天晟,只愿做您黑暗当中的隐卫,生生死死追随在您身边!” 洛云锡抬手拍了拍洛飞的肩膀:“朕不会让你永远待在黑暗当中的!……” 他的手指习惯性地抚上了腰间的那个香囊,声音里忽然染了几分愁思: “……你也知道玉玄宫对朕而言意味着什么……去吧,守好玉玄宫,别让朕分心!” 洛飞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王上放心!属下定不辱命!您自己千万保重!” 说完,他又跟来时一样,黑影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洛云锡用掌风扇灭了桌案上的烛火,抬步去了一墙之隔的寝殿。 他没有点灯,也没更衣,甚至连靴子都没有脱,就那么合衣躺在了宽大的床榻上,手里握着的,是那个从腰间解下的从不离身的香囊。 八个月零一十三天,他念她念了八个月零一十三天…… 听到她死讯传来的那一刻,他的情绪近乎崩溃,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殿前的白玉栏杆。 罢朝整整三日之后,他派祁风骑快马不眠不休赶去了紫云城。 在紫云城外的山头上,祁风带人找到了她的坟墓,他不惜犯了死者大忌,背着被人唾骂的罪名让祁风掘开了她的坟。 当祁风快马加鞭赶回来,告诉他那具焦尸颈上并无任何配饰之后,他紧绷了近十日的心神骤然间松懈,瘫倒在华音宫的宫门外再也站不起来。 他当初亲手给她戴上的那块玉,打的是只有他才能解开的死结。 挂玉的那根五彩绳的绳芯,是水火不融刀枪不断的千年玄铁丝,即便是那块玉被烧得断裂碎掉,那根千年玄铁丝也会挂在她的脖颈中。 死的那个人,不是她! 可是,他让人找遍了大江南北,却找不到她的任何踪迹。 他甚至让人暗中潜进了九渊宫中,找到了九渊皇宫傅紫苏,软硬兼施之下,依旧没有问出她的下落。 而华音宫,则是他登基那一日起便开始让人着手修建的宫殿。 宫殿内的布局,同时结合了葡萄镇,定远侯府和玄幽王府这三处,所有她住过的地方,他都让人照着样子重新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他知道她念家,他便给她一个家。 他原想着,等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去找她,他愿意承受她所有的怨和恨,甚至不惜赔上自己这条性命,只要能换来她的原谅,可是,她却从此消失了无影无踪。 从那以后,他便得了很严重的不寐症,连沈玉枫都束手无策。 登基以来,他的身边几乎从未断过刺客。 天晟的,九渊的,甚至还有其他不入流的小国想来分他玄幽一杯羹的。 他的精神便始终紧绷着,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的松懈。 因为只有精神始终紧绷,他才不会有时间想她。 他做梦都想着熟睡,因为睡着之后便可以梦到她…… 可是,他又不敢,也不能熟睡,他还有他的责任,他怕万一梦到了她,会就此沉迷在梦中,再也醒不过来…… 洛云锡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掌心中的香囊,香囊上绣线的纹路他早已熟记在心,每一丝纹路,都能让他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夭夭…… 夭夭是恨他的吧?洛云锡想。 一定是恨到了极点,所以才会宁愿选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都不给他恕罪的机会。 夜深人静,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难道,真的是他自欺欺人,她真的不会来了吗…… …… 因为惦记着红菱,桃夭夭路上便没做任何停留,匆匆回了后殿。 她关紧门窗,又点燃了烛火,这才将红菱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了桌上。 红菱蜷缩着身子趴在桌上,身体的颜色看起来似乎又不太像刚才的那阵紫红色了。 桃夭夭皱眉摸了摸红菱的脑袋,不是说这小东西的颜色只会越变越深吗? 之前回来的时候还是紫红色,怎么现在又成了火红色了? 而且,看红菱的精神,似乎也跟之前杀过人之后亢奋的状态不太一样。 往常红菱变色的时候,精神都是极度亢奋的,可是现在,却看起来有些萎靡,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桃夭夭趴在桌上,将鼻子凑到了红菱身上使劲嗅了嗅,也没闻到半分血腥味儿啊!反而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儿。 难道红菱根本没有杀人? 那刚才洛云锡为何会如临大敌一般地将她当成了刺客? “红菱,你这是怎么了啊?” 桃夭夭想了又想,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将红菱好生收了起来。 一阵困意袭来,她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一头栽倒在床上准备睡觉。 这边才刚刚扯过被子,她忽然听到遥远的夜空里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痛呼声。 “……我的灵药啊!哪个挨千刀的毁了老子的药圃——” “谁这么大胆子?敢大半夜的在王宫里鬼哭狼嚎的?” 桃夭夭嘟囔了一句,然后翻了个身堵上了耳朵。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又猛然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来,瞬间困意全无。 她听出来了,刚才的那个声音,是沈玉枫的声音。 只是……沈玉枫怎么会在这里? 在就在吧,却又大半夜不睡觉,嚷嚷着找什么灵药? 等等—— 灵药?药圃? 桃夭夭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枕边的红菱。 她刚才,好像闻到了红菱身上的那股药草香味儿了。 想到之前沐浴之时经过仓鸾殿的那片郁郁葱葱的药圃,桃夭夭微微抽了抽眼角。 沈玉枫要找的罪魁祸首,应该不会是红菱吧? 红菱怎么还成了偷药贼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7章 月夜惊魂 “红菱,你是不是偷吃草药了?”桃夭夭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红菱的脑袋。 红菱吐了吐蛇信子,换了个姿势又盘了起来,还将脑袋缩了进去。 看这理亏的样子,十有八九就是它偷吃的没错了。 桃夭夭黑了黑脸,强忍着才没将红菱拎出去丢掉: “你这小东西,我是管不饱你饭还是怎么的?怎么还吃起草来了!” 吃就吃吧,还将自己吃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红菱晃了晃小细尾巴,继续缩成一团睡起觉来,桃夭夭却再也睡不着了。 外面起了很大的骚乱声,听声音似乎是在幻灵宫内,又好像不是,说是骚乱声,却也就只有刀剑相交声,根本听不到一丝喊杀声。 迟疑片刻之后,桃夭夭将红菱在身上收好,然后起身下床,悄悄打开房门到了院中,打算绕去前殿看一眼。 月亮躲进了云里,夜风夹杂着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桃夭夭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像是有人操控一般,殿外的灯笼忽然在一瞬间里全部熄灭了,桃夭夭猛地望向自己房间,看到自己房间内的那盏灯也忽闪了几下最终熄灭。 浓烈的血腥味和无边的黑暗让桃夭夭瞬间便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她生平最讨厌两样东西,一个是无边的黑暗,另一个则是血腥味,可偏偏这两样东西还同时出现了。 她静静地站在院中,灵敏的听力和逐渐娴熟的判断力告诉她,她的周围存在着至少十个陌生人。 说是陌生人,是因为他们身上个个带着杀气,而且,气息跟之前宫中那些隐卫的气息不一样。 将身上这几十年的内力全部转为己用之后,她早就可以准确地分辨出身边潜伏之人的气息。 洛云锡在暗处安插了人,这件事她早就知道,只是觉得井水不犯河水,懒得搭理他们罢了。 但是现在出现在她身边的这些人,绝对不是洛云锡之前安排的那些隐卫,她听得清楚,那些人早在刚才那阵骚乱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撤去了前殿。 有那么多人的保护,还有祁风和洛飞他们,他应该是安全的吧…… 桃夭夭看了一眼同样没有一丝亮光的前殿,心里隐隐划过一丝她不愿承认的不安。 低咒了一声之后,她第一时间伸手入怀掏出了火折子。 洛云锡的人不在,她正好可以小试身手。 燃灯是为了将他们吸引过来,省得她还得各个击破。 这几个人杀气腾腾而来,她根本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红菱不知道吃了沈玉枫的什么宝贝灵药,她得帮红菱找几个替罪羊出来。 这样想着,桃夭夭便点燃了火折子,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了起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那一小团微弱的光晕里。 桃夭夭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果然,随着火折子的点燃,那些人的包围圈逐渐缩小。 一阵风袭来,她手里的那簇火苗忽闪了几下便熄灭了,整个幻灵宫再次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黑暗当中。 一个……两个……三个…… 桃夭夭终于数清楚了黑暗当中的那些人,除了距离自己稍远的那两个不知深浅之外,其余的八个她根本没放在眼里,十招之内,她就能将这些人拿下。 打定主意之后,桃夭夭便佯装害怕,发出一声惊呼之后,她转身迅速朝着院子里那一片开阔的花园跑去。 这一跑,周围的那些人也终于不再躲藏,迅速朝着花园奔了过来。 避无可避之下,桃夭夭背靠在一棵大树下,“战战兢兢”地对着夜色开口:“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我?” 声音带着极重的川泽音,伴着她刻意装出来的可怜,显得我见犹怜。 声音落下好一会儿,始终没人回答她。 倒是远处那两个她没摸清深浅的人影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声。 紧接着是一个女声,声音里满是嘲讽:“……巴图,难道洛云锡看中的,就是这种货色吗?” 听到那个声音,桃夭夭的身子猛地一震,她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薛楚玉! 竟然是薛楚玉的声音! 竟然真的是她! 桃夭夭的身子微微发抖,紧握的指头几乎能将手心掐出血来。 又一个声音响起,声音里难掩谄媚,该是被称作巴图的那人: “圣女殿下,听说她是川泽的郡主,说不定玄幽皇是看在玄幽太后的面上才留下她的! 不过依小人看,像她这么弱的女子,别管是太后也好,还是玄幽皇也好,都是不可能看上她的! 别管是模样还是身份,她都不及圣女殿下您的万分之一!” 薛楚玉低低地笑了两声:“说得也是!放眼天下,也只有我呼延楚玉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依旧是巴图谄媚的声音:“圣女殿下,这里交给他们几个吧,您不是还要去玉玄宫吗?巴郎他们拖不了玄幽皇太久,小人赶紧陪您过去探一探就撤吧!” 薛楚玉“嗯”了一声,声音里添了几分柔情与眷恋:“横竖下月初他就要迎娶我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柔情一转,她又阴仄仄地对其他几人开了口,俨然已经将桃夭夭当做了一个死人。 “你们几个的福气来了,好好品尝品尝这个川泽郡主的滋味吧!哈哈哈哈——”薛楚玉放肆地奸笑了起来, “品尝完之后,记得刮花她的脸,扒了她的衣裳,将她丢到洛云锡跟前去!” “是!”桃夭夭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哄笑声,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些人眼底的淫笑。 薛楚玉带着巴图抬步离开,桃夭夭逐渐沉了脸。 她缓缓抬起右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簪子的尾端锋利无比,在时隐时现的微弱月光映衬下闪着一丝丝诡异的蓝光。 “还是个郡主呢!咱们兄弟还没碰过这么高贵的女人了吧?谁先上?”一个色眯眯的声音响了起来。 “要不就一起上吧?速战速决,别等玄幽皇腾出手来过来救她!”一人犹豫地开口。 “一起上就一起上,哈哈哈哈小美人儿,让爷好好调教调教你吧!哈哈哈哈!——” 周围混乱的脚步声传来,桃夭夭冷哼了一声,箭一般地朝着最近的一个人掠了过去。 手起簪落,那人连哼也没哼出一声,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老三呢?”一个慌乱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便是咬牙切齿的痛骂: “臭丫头!你找死!弟兄们,给我上!老三死了!” 话音落下,空气里的气压骤然低了下来,“刷刷刷”的拔剑声顿时不绝于耳。 桃夭夭迎风而立,以一敌七之时,她身上的武器只有手里的这把簪子。 结果了一条性命之后,她体内的血液似乎变得滚烫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了这些人,然后再去找薛楚玉报仇! 薛家的人害了娘,害了白芨,哥哥又是因为天晟而死,她跟薛楚玉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 身后一阵掌风传来,桃夭夭灵活地往左侧身空翻了出去。 “呛——”地一声轻响,她手里的簪子跟对方手里宝剑撞了个正着,簪子虽短,应声而断的却是对方手中的那把剑。 听到断剑坠地的响声,桃夭夭冷笑了一声,凭感觉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那人的肋骨处。 好几处肋骨应声而断,那人发出一阵惨烈的痛呼,“啪”地一下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还连带着带倒了另外两个想要冲上前来的人。 “娘的,竟然是内力御剑!弟兄们,快去通知圣女,消息调查有误,这个上官清月……” 那人的话没有说完,被桃夭夭跟上前去一簪子划在了脖颈侧面。 那人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抽搐着没有了声息。 脖颈处溅出来的温热粘腥的血喷在桃夭夭的脸上和身上,她有了一瞬间的眩晕与恶心,眩晕过后,换来的是她更猛烈的进攻。 一个…… 两个…… 三个…… 桃夭夭像是入了魔,脑海中闪过的全部都是沈卿尘和桃灼的一颦一笑。 她挥舞簪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不停地传来尸体倒地的声音。 最后剩下的那个惊骇至极的人想要试图溜走,可是才刚刚跑出两步,却听得身后传来桃夭夭的一声怒吼。 “哧——”地一声轻响,是那柄银簪入体的声音。 桃夭夭抬起手来,那柄灌注了她内力的银簪竟然直直地从那人胸口穿了出去,然后“当”地一声轻响,坠落在那人的面前。 那人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个血窟窿,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在了什么兵器上。 桃夭夭一把抹去脸上的鲜血,走上前去弯腰捡起了那把簪子。 簪子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珠簪,只不过簪头的珍珠是空心的,而簪尾,却锋利如刀。 泛着的蓝光,则是见血封喉的红菱的毒液。 这是她让花羽特意找了能工巧匠打制的簪子,今晚上,是第一次沾血。 桃夭夭厌恶地看了一眼簪尾的鲜血,在那人身上将鲜血擦了又擦,又摘了花园里的花来回摩挲了好几遍才住了手。 她将簪子又重新插回了头上,她然后缓缓转身,再次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 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睛璀璨如天上的繁星,白嫩脸上鲜红的血却如同地狱里来的罗刹。 她举着火折子,一步一步地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花园深处,一个黑影正哆嗦着身体,见鬼似的往角落里爬。 “薛楚玉落脚在哪里?”桃夭夭抬脚踩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桃夭夭一眼,惊恐地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留你一命是做什么的?”桃夭夭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一柄残剑放在了那人脖颈上。 那人面如死灰地摇摇头,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再问一遍,薛楚玉宫外的落脚点在哪里?她去玉玄宫有什么目的?”桃夭夭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没……没有薛楚玉,只有……只有天晟圣女呼延楚玉!” 那人艰难地结结巴巴说道,“她的车驾远在乌桓城,她……她……” 话没说完,那人竟然头一歪死了过去。 “该死!”桃夭夭低咒了一声,原以为这人是口中含毒自尽而死,可是她才刚站起身来,忽然听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从脚边那具死尸的皮肤里,竟然爬出了一只又一只的黑色蜘蛛。 桃夭夭惊恐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堪堪避开了那一群黑蜘蛛。 几乎与此同时,她身上暗兜里的红菱忽然躁动不安地乱窜了起来,她伸手安抚了好一阵子都没能将红菱安抚下来。 桃夭夭心里涌上一阵不安,因为她忽然发现,这阵越来越近的“嘶嘶”声,似乎并不是这些黑蜘蛛发出来的声音。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8章 你的手脏—— 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那阵“咝咝啦啦”的声音,似乎正逐渐朝着她靠拢。 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丝什么,桃夭夭慌忙用手里的断剑挑下了距离她最近的那具尸体上的衣裳,然后弯下腰去,用左手的火折子将那件衣裳点燃。 衣裳遇火便着,随着火势的增大,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似乎缓了缓,却并无离开的迹象。 一件衣裳很快便烧完了,那阵声音却比先前更加放肆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桃夭夭已经借着刚才骤然亮起的那一片火光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墙角,地上,密密麻麻,爬的全部是一些虫子和蜈蚣,且体型比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大了许多。 那些虫子和蜈蚣朝着桃夭夭缓缓逼近,它们爬过的地方,地面上的植被瞬间便枯萎了。 它们经过地上的那具尸体,跟那尸体上爬出来的黑蜘蛛混在了一起,仅仅片刻功夫,地上的那人便只剩了一副骨架。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传来,桃夭夭拎着断剑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干呕出声。 有些东西,她虽然不是打心眼儿里害怕,但是恶心人是足够了。 这些虫子一看就有剧毒,她敢肯定,这些东西的出现,十有八九跟薛楚玉脱不了关系! 附近已经没有可以燃烧的东西,她便将视线投放在了身后不远处的大树上,然而,她才刚刚拿着火折子靠近那棵树,便看到了树上挂着的一条条花花绿绿的小蛇。 桃夭夭低咒了一声,犹豫片刻之后,她将红菱从衣袖内侧的暗兜里取了出来。 红菱身上的毒是天下剧毒,这半年来只要她进山洞,必定会先放出红菱去山洞里溜达一圈,而红菱果然也不负她的期望,有红菱在的地方,她从来没受到过这些恶心东西的打扰。 桃夭夭将红菱取出来托在手心里,原以为红菱会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去扩张领地,然而,红菱却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一直要往她衣袖里钻。 更令桃夭夭震惊的是,红菱身体的颜色,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又变回了最初颜色。 淡淡的粉红,只有头部的颜色是火一般的红。 “红菱,你怎么了?”桃夭夭瞬间慌了神,不知道红菱这是怎么了。 地上毒物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尤其是在她将红菱掏出来之后,那些毒物聚拢的动作似乎越来越快了。 桃夭夭不舍得红菱再受惊吓,慌忙将她收在了衣袖的最里头,然后用掌风挥退了地上的那片毒物,将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 她从那道口子里迅速离开,又用最快的速度脱下地上那几具尸体的外衣,再将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之后朝着那群毒物丢了过去。 一阵“滋滋啦啦”的衣物燃烧声响起,伴着大片恶臭的黑烟,死在这片火光下的蜘蛛和蜈蚣不计其数,而桃夭夭则脚尖轻点跳上了高大的宫墙。 这个烂摊子她不管了,留着让洛云锡收拾好了,她得找地方好好看看红菱! 正打算离开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隐隐还有一阵忽远忽近的哨声。 听到那阵哨声,桃夭夭心一动,下意识地朝着地上看了过去,然后悄无声息地伏在了殿檐的后面。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落在了地上,凭借若隐若现的身形,桃夭夭分辨出来是薛楚玉和她身边的那个巴图。 “咻——”的一声,又是一阵更加尖利的哨响,地上的那群毒物瞬间便停止了动作,一个个地仿佛被定住了似的趴在了地上。 “圣女殿下!他们都死了!还有您辛辛苦苦培育的这些毒物,也死了好多!” 巴图迅速检查了地上的那几名尸体,脸上满是震惊,一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薛楚玉咬咬牙,脸色阴沉得可怕:“该死的!竟然低估了那个上官清月了!” “圣女,现在怎么办?咱们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巴图沉声说道。 “它们不会无缘无故跑出来,一定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薛楚玉抬步在院子里踱起了步子。 巴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当看到幻灵宫前殿传来的火光之时,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慌张: “圣女殿下,来不及了!巴郎顶不住了!玄幽皇的人已经赶过来了,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薛楚玉像是没有听到巴图的话,而是在那一大片毒虫和蜈蚣旁边蹲下身去。 她从地上捏起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放在了手掌心,又捡起一只筷子长短的蜈蚣拿在了手上。 “是什么东西呢?竟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薛楚玉自言自语,声音是出了奇的平静,跟她身后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的巴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殿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大批持着火把的侍卫推开了前殿和后殿之间的那这个院门,整个后殿的花园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看到被侍卫簇拥着出现的洛云锡,桃夭夭立刻在房顶上伏得更低了些。 洛云锡的身后,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壮男子,头顶编着奇奇怪怪的辫子,跟巴图一样,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还纹着一些可怕的虫子纹身。 看到那个被绑住的人,巴图变了脸色,他压低了声音,焦急地对薛楚玉开口:“圣女殿下,巴郎被他们捉住了!” 薛楚玉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当看到花园外围站着的洛云锡之时,她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 她手掌轻翻,将手里的武功和蜘蛛收在了袖中,然后笑着跟洛云锡打招呼,声音柔美婉转:“王上,好久不见!” 洛云锡沉着脸,他冷冷地看着薛楚玉,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楚玉公主如此肆无忌惮,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薛楚玉低低地笑了两声,对着洛云锡眨了眨眼睛:“那王上倒是来抓我啊!最好是抓到之后再杀了我,您敢吗?” 说着,薛楚玉掩着嘴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不敢杀你,我敢!”一声怒喝从洛云锡身后传来,桃夭夭抬头去看,看到的是拎着剑气势汹汹闯进来的沈玉枫。 “薛楚玉!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沈玉枫气急败坏地推开两名侍卫,拔剑就朝着薛楚玉冲了过去。 “祁风,将他拦住!”洛云锡沉声开口,手指轻弹之间,沈玉枫手里的宝剑便被打落在了地上。 “是!”祁风答应了一声,跟另外一名侍卫一左一右架住了沈玉枫的胳膊。 “洛云锡,你疯了吗!你竟然帮她!你知不知道她的这些毒物毁了我多少灵药!” 沈玉枫俊脸通红,挣扎着转过身来对着洛云锡怒吼。 “把他带回玉玄宫里去!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他踏出玉玄宫半步!” 洛云锡没有理会沈玉枫,只是看着薛楚玉的眼神更冷了些。 “……是!”祁风低了低头,架着沈玉枫就往回走。 “洛云锡!你混蛋!你知道我那些灵药是做什么的吗! 她毁了咱们最后的希望啊!你竟然还选择帮她!你对得起定远侯府吗!对得起我们玉剑山庄吗!你个混蛋!王八蛋…… 你被美色所诱,你狼心狗肺!我真是瞎了眼了……” 沈玉枫怒气冲天的咒骂声逐渐远去,桃夭夭的心也逐渐沉了下来。 美色吗? 她抬头朝着薛楚玉看了过去,确实,沈玉枫所言非虚。 薛楚玉的容貌本就是一等一的出挑,尤其是现在,跟之前在紫云城的时候想比,更是多了几分妖娆之色。 入秋的深夜,她穿这么厚都有凉意,而薛楚玉却仅仅只是薄纱披肩,袅袅的五彩纱衣将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勾勒得若隐若现,在场的好些侍卫看到她之后都神情闪烁地低下了头。 不仅身段撩人,薛楚玉的眼,更是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看来王上还是舍不得伤害我的!”薛楚玉的声音愈发娇媚,她扯了扯肩上的纱衣,抬步朝着洛云锡走了过来。 “王上,您答应过的,下月初要娶我为后,您没忘了吧?”薛楚玉扭着腰肢到了洛云锡身边,吐气如兰地在洛云锡耳边低笑道。 “朕只答应了会娶你,并未说要立你为后!”洛云锡站在原地没动,一双眸子如腊月里的寒冰。 他低头看着薛楚玉,冷冷地开口:“你最好也别忘了答应朕的事!” “王上放心,楚玉自然不会忘的!”薛楚玉一边说,一边整个身子朝着洛云锡贴了上来,还对着洛云锡的脸抬起了玉手。 眼看那只手就要碰到洛云锡的俊脸,在最后一刻却被洛云锡一把握住了手腕。 “薛楚玉!你不要得寸进尺!”洛云锡咬牙切齿地在薛楚玉耳边低吼。 他狠狠地甩开薛楚玉的手,厌恶地从身上掏出帕子擦了擦,然后丢在了脚下。 “王上记错了,我现在是呼延楚玉!”薛楚玉轻轻抚了抚自己被捏疼的玉腕。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忽然眼睛一眯,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洛云锡腰间的那个香囊。 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下一刻,她便脚步轻移,对着洛云锡腰间的那个香囊伸出手去。 然而,还没等她的手碰到那个香囊,便被洛云锡伸手掐住了脖子:“你的手,脏——”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69章 浪费了那么一双灵动的眼睛 “脏?呵呵——”脖颈被制,薛楚玉没有求饶,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就算我再脏,下月初,十几天之后,你不也得娶我吗?” 周围的人包括房顶上的桃夭夭在内,都以为洛云锡会发怒,但是出乎意料的,洛云锡却缓缓松开了紧掐着薛楚玉脖子的右手。 虽然他眼底有恨,还满是厌恶,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众人大吃了一惊。 “既然早晚要娶,又何须等到十几天之后?” 薛楚玉似乎也愣了,她抬手轻抚着自己脖颈上的那几道指印,笑得更加娇媚动人。 她脸色微红,声音婉转,脸上还隐隐划过一丝娇羞: “怎么?王上当真对楚玉如此情深,连这十几天都等不及了吗?可是,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洛云锡沉着脸,冷冷地对着薛楚玉说了几句话,声音压得极低,连洛云锡身后的那些侍卫都没有听到。 听完洛云锡的话,薛楚玉再次“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我可不敢保证……” “你若是完不成答应的事,朕定会挥兵北下,全歼你天晟族人!”洛云锡沉声打断了薛楚玉的话。 薛楚玉的脸色变了变,片刻之后又挂上了笑:“天晟族人,关我何事!” 桃夭夭静静地伏在屋顶,冷冷地盯着洛云锡和薛楚玉的一举一动。 下面的灯火闪烁,从她所在的这个方向看过去,看到的是洛云锡和薛楚玉如拥抱一般交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桃夭夭在心里头冷笑了一声,男的俊朗女的柔媚,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她刚才是有多无聊才会担心他的安危! 桃夭夭自嘲地摇摇头,没有再看洛云锡一眼,便悄无声息地从另外一个方向溜下了房顶。 她迅速摸回自己房间取了一套新衣服,然后抱着衣服迅速朝着幻灵宫后殿的那座汤池摸了过去。 幻灵宫里一片狼藉,洛云锡还得忙着跟薛楚玉“卿卿我我”,一时半会儿的肯定不会来汤池,她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收拾干净。 进去汤池之前,她特意检查了周围,确定暗处没有隐卫之后,她迅速褪去身上带了血污的衣裳,又一把火将血衣烧了个干净,然后才如一条鱼一般地游向了雾气氤氲的汤池中央。 周身被温热的天然泉水包裹着,桃夭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她用力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一双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努力忘掉,沉下心来想着心事。 红菱的异常反应一定跟她吃的那些草药有关! 能让沈玉枫如此大动干戈的草药,一定不是普通的草药!也幸好有薛楚玉的那些毒虫子替红菱顶了罪,红菱才能逃过一劫。 如今趁着沈玉枫被关进玉玄宫的机会,她决定趁着夜色再去那座药圃里看一眼。 还有那个玉玄宫…… 桃夭夭灵活地在水中转了几圈,又闭了一口气游了两圈,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钻出了水面。 那个玉玄宫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竟然能让沈玉枫情绪失控成那个样子? 还有,依她对洛云锡的了解,他还不至于如此逼迫自己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他对薛楚玉的厌恶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洛云锡十有八九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薛楚玉手里了,要么,就是洛云锡有求于薛楚玉。 只是,会是什么呢? 能让他这个一国之君去求助于一个令他厌恶之人? 桃夭夭靠在池边想了又想,却没想出任何头绪,便打算先出去再说。 然而,还没等她从汤池中起身,忽然便听到了外面的一阵脚步声。 汤池太大,脚步声又极快,快得桃夭夭根本来不及去汤池那头的台子上去取衣服。 桃夭夭黑了黑脸,心思百转之间,她抬起手来对着不远处的烛火用力一扬。 明晃晃的烛火瞬间便被她洒过来的那串水珠浇灭了,偌大的汤池一瞬间便陷入了黑暗当中。 烛火熄灭的那一瞬间,洛云锡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面前的漆黑一片,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步朝着桌边走去。 他点燃火折子,准备将桌上的烛火重新点燃,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洛云锡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凑近了蜡烛旁边去看,当看到蜡烛烛心里那一滩小到不能再小的水汪之时,他的脸骤然间便沉了下来。 “谁?出来!”洛云锡朝着汤池深处厉声开口。 可是他一连喊了两声,都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放弃了桌上的蜡烛,举着火折子抬步朝着汤池深处走去。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的轻响,桃夭夭忽然从水里露出头来。 “王上请留步,是我,上官清月!”桃夭夭脆声开口。 她摇摇头,甩掉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趁着洛云锡愣神的那片刻功夫,她迅速游去了衣服旁边。 反正她已经避无可避,与其让洛云锡自己寻来,倒不如她自己主动坦白。 更重要的是,红菱还藏在她的衣服底下呢,若是洛云锡照见那几件衣服,再惊扰了红菱,或是红菱感觉到她的紧张,再主动对洛云锡发出攻击,便大事不妙了! 果然,听到桃夭夭那口极具代表性的川泽语,洛云锡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 “谁让你进来的!”他厉声朝着桃夭夭吼道。 “王上恕罪!没谁告诉我这里不能来。”桃夭夭低下了头。 “之前我在房里铺床,脚下忽然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只大蜘蛛! 蜘蛛的毒液溅出来不少,弄得衣服上脏兮兮的,我想着天色晚了不方便烧水,便想到了汤池…… 这里反正也没什么人,您平日里又不怎么用,所以才想着借用一下汤池。” 桃夭夭扯了个谎,又说:“还请王上回避一下,我好穿衣服。” 洛云锡不语,也没有回避,反而还举着火折子又朝前走了几步。 “王上!您不能再往前走了!” 看到洛云锡的身影,桃夭夭有些慌了神。 她环抱着双臂迅速又沉了下去,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 如雪的肌肤配着乌黑的秀发,再加上她那双灵动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水中仙子。 “回避?这是朕的地方,朕为何要回避?” 说话间,洛云锡已经抬步到了桃夭夭的面前。 低头俯视着水中的桃夭夭,洛云锡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那双眼睛,刚才的那一瞬间的,像极了他朝思暮想的那双眼…… 看着洛云锡的神情,桃夭夭暗叫了一声不好。 在这温泉水里泡了这么久,她的眼妆早已经被卸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她之前的样子。 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洛云锡这么聪明,难道是认出她了? “王上,您若是再不转身,我就出来了!”桃夭夭横了横心,咬着牙对着洛云锡开口。 “你究竟是谁?”洛云锡微微俯身看向了桃夭夭,双目如箭,仿佛能看穿桃夭夭的灵魂。 桃夭夭脸色一变,果然,她的那双眼睛出卖了她! 洛云锡已经认出她来了! 桃夭夭偷偷咽了咽口水,还没等开口,就听洛云锡又说:“上官敬费尽心思将你送到朕的身边,究竟意欲何为!” 洛云锡的这句话让桃夭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笑着张了张口:“王上若是想知道,不如等我出来之后慢慢告诉你听?” 说着,桃夭夭便作势打算从水里站起身来。 “不知廉耻!——”灯光一晃,洛云锡猛然转过了身。 “啪嗒”一声响,他将手里的火折子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他刚才,竟然从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脸上看到了夭夭的影子! 那么一双灵动的眼睛长在她的身上,真是浪费了!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0章 吃了大亏 桃夭夭自然不清楚洛云锡的心中所想,好不容易有了穿衣服的机会,她自然得赶紧穿上衣服再说。 趁着洛云锡转身的空档,桃夭夭迅速从汤池中站起身来,顾不得擦干身体就将衣服往身上套,胡乱穿好里衣之后,她又抓起被卷在衣裳里面的红菱。 摸到红菱身体的那一瞬间,桃夭夭被红菱身体上传来的温度吓了一跳。 红菱的身体,从来都是微凉的,尤其是在晚上,可是现在摸它,却是微烫的。 而且红菱也不像平日里那样乖乖地就爬上她手腕了,似乎在痛苦地挣扎。 红菱的难受让桃夭夭感同身受,她心急如焚地将红菱装在了袖口的暗兜里,光脚蹬上鞋子就往外走。 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她忽然被沉着脸的洛云锡拦住了去路。 “上官清月,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洛云锡冷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桃夭夭注意到的却是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血腥味逐渐靠近,洛云锡步步紧逼,将桃夭夭逼得往后退了几步:“上官清幽已经招供了,你还打算继续装下去吗?” 招供? 招什么供? 她连上官清幽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上官清幽招不招供跟她有什么关系? 桃夭夭心中疑惑,嘴上也没落了下风: “清月听不懂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清月不过是个弱女子,王上要杀清月易如反掌,但是清月觉得,王上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先处理身上的伤口!” 软糯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害怕,反而还带了几分你能奈我何的挑衅。 “太后五日后才会回宫,在这五天时间内,朕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于意外!” 洛云锡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若是他想,他现在就可以让她溺毙在这汤池水当中!只是…… 这个上官清月的身上,总是隐隐约约有着一些夭夭的影子,让他忆起了夭夭刚进玄幽王府之时的古灵精怪,还有时时将自己气得牙痒痒的那些日子。 “王上有什么方法,尽管使出来让清月见识见识就好了,清月随时恭候!但是现在,清月要回房休息了!” 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声音再次传来,桃夭夭弯腰从洛云锡胳膊下的空隙钻了出去。 “站住!朕准你走了吗?”洛云锡脚步轻移,再一次拦在了桃夭夭的面前,桃夭夭一个不查,差点撞在洛云锡的身上。 袖口中红菱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桃夭夭却只能耐着性子安抚。 她暗地里咬咬牙,心思百转之间,她忽然灿烂一笑,然后抬手拢了拢半干的秀发: “这么晚了,王上不让清月离开,难不成……需要清月来侍寝?” 声音软糯婉转,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羞妩媚,将桃夭夭自己都恶心得够呛。 没办法,她也不想恶心自己,实在是因为这里面太热,她得赶紧将红菱带出去再说。 果然,听到这话的洛云锡猛地便沉了脸,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洛云锡身上的那股凉意。 洛云锡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大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出去!——” 他真是想夭夭想疯了,才会试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多找一些她的影子。…… 身后重重的关门声传来,洛云锡褪去锦袍,抬步踏进了微烫的汤池水中。 “王上,明溪宫那边有消息了。”衣袂翻飞之间,祁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洛云锡身后。 洛云锡背靠在石壁上没有睁眼:“说——” “是!”祁风点点头,“清幽公主这两日在明溪宫中倒是挺安分,只是她手下的一名叫紫菱的宫女似乎活跃了些,跟宫中的某些人走得有些近。” “查清楚了吗?是谁的人?”洛云锡依旧没有睁眼。 “查清楚了,是一个叫锦程的宫女,是礼部侍郎孙蒙送进宫来的。”祁风说道。 “孙蒙……”洛云锡冷哼了一声,他抬起手指轻轻敲击着右手边的台面,又问:“他跟淮安王勾结的证据查到了吗?” 祁风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那个紫菱从昨日开始,始终在找机会想往幻灵宫来,属下猜测,她的目的,可能是清月郡主。” “上官清月?她终于露出马脚了吗?”洛云锡猛然睁开了眼,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冷笑: “吩咐下去,撤去幻灵宫的部分守卫!给她们二人创造一个相见的机会!朕倒要看看,这个上官清月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祁风答应了一声,却又迟迟不离开,在原地磨蹭了半天,他才小心地开口:“王上,玉玄宫沈少庄主那里,您看……” 洛云锡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好一阵子之后才开了口:“你去告诉他,再给我几日的时间,月底之前,若是……” 洛云锡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叹了一声:“……到时候,朕的这条命,赔给他!” 祁风神色微动,轻声告退之后转身离开,径直去了玉玄宫。 …… 玉玄宫。 黑白相间的屋檐,白如碧玉,黑如玄铁,宫门上方挑着一黑一白两盏灯笼,下面还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持枪侍卫。 说是侍卫,穿的却不是侍卫服,左边那人从头到脚,包括手里的那把银枪都是一身白,连脸色似乎也比普通人要白上几分,右边那人则是一身黑衣,肤色也比常人要黑上许多。 一阵脚步声传来,祁风从暗影里走了出来,径直奔着玉玄宫的宫门而来。 那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地抬起了长枪,不客气地将祁风拦在了台阶下沿。 祁风笑了笑,礼貌地对着那两名侍卫施了一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朝着左边那人递了过去。 左边那人接过令牌仔细检查了一番,又交给了右边那人,二人反复确认过令牌之后,才收起长枪推开了宫门。 祁风将令牌收好,跟那二人道谢之后便抬步迈进了玉玄宫的大门。 那两名侍卫将宫门关紧,再次扶着长枪站在了门外,整个过程,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过一句话。 宫门上挑着的两盏灯笼迎风轻晃,将那二人的影子拉出了老长,配着他们森严的样貌,让对面宫檐上的桃夭夭看得心里打起了鼓。 她敢打赌,下面的这二位若是半夜走在路上,定会将路人吓个魂飞魄散,任谁见了都会将那两位当成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在祁风到来之前,她已经绕着玉玄宫探了整整两圈了,让她感到郁闷的是,这两圈下来,凭她的功夫,她竟然没找到一处可以翻进去宫墙。 不同于其他宫殿的大门小门,这玉玄宫只有这一处宫门,其他三面全是宫墙。 宫墙那里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设下了一个结界,她每次想要翻墙而入,都被暗地里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阻,逛了这两圈下来,宫门这里是她唯一没试过的地方了。 桃夭夭隐在房檐后面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天上的那弯下弦月悄然隐在了云层里。 夜色暗下来的时候,桃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朝着玉玄宫宫门上挑着的那两盏灯笼轻轻弹了弹指尖。 指尖之间,是她刚才上来之时随手从路边抓的几颗小石子。 “噗噗——”两声轻响,桃夭夭弹出的石子轻松穿破薄纱灯笼,瞬间就熄灭了灯笼里那两盏萤火,本就黑暗的玉玄宫一瞬间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趁着这一瞬间的黑暗,桃夭夭提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朝着宫门方向掠了过去。 保险起见,她的这一掠用了六成的内力,速度比利箭还要快上几分,她的目的,自然是从宫门的正上方进玉玄宫。 然而,就在她眼看就要靠近玉玄宫宫门的时候,面前忽然凭空涌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这股压力延绵不绝,似是用之不竭一般,瞬间就将她束缚起来,让她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桃夭夭心中大骇,她向来所向披靡引以为傲的功夫,在这股压力面前,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桃夭夭咬咬牙,拼尽全力从头上拔下了那把簪子,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将簪子掷出去,就被一股掌风重重地拍在了右肩。 那股掌风极重,她还没来得及用内力护体,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被打飞了出去,然后“啪”地一声,重重地跌在了玉玄宫外面的花坛里。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转瞬间,瞬间过后,万籁俱静。 桃夭夭侧趴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是前所未有的疼。 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她“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好一阵子才艰难地从地上爬坐了起来。 桃夭夭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震惊地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那两人。 将她打伤之后,那两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依旧是刚才的那副持枪的姿势,甚至连手的位置都没变化。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要追赶她的意思,只是轻蔑地朝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毋庸置疑,那两个黑白侍卫绝对是她惹不起的!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如此轻敌过,更没吃过如此大的亏! 桃夭夭将掉落在地上的簪子又重新插回了头上,并没急着逃走。 刚才那股反噬的力量太强大了,她必须赶紧调息疗伤。 借着花坛里假山的掩护,她迅速盘膝而坐,轻轻闭上了双眼。 她的五脏六腑就像是被千钧重量碾压过一般,胸口处连呼吸都是疼的。 她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弱女子,这下好了,她真的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都不用刻意在洛云锡跟前隐藏内力了。 一轮调息下来,桃夭夭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她强撑着扶着一旁的假山站了起来,不甘心地看着玉玄宫的宫门好久,才恨恨然地转过了身。 刚刚扶着假山走了两三步,她忽然听到玉玄宫中沈玉枫的远远的一声怒吼: “……人都死了!我要他那一条命做什么!……” “……你知道薛楚玉毁的是什么吗?是我精心守护了整整十年的九转还魂草啊!……” “三年开花,三年结果,再三年成熟,我将它从神医谷小心翼翼地移到这里,又精心看护了它半年之久,没想到却被一群毒虫子给糟蹋了!造孽啊——” 沈玉枫痛哭流涕的声音远远传来,桃夭夭的脚步猛然一顿。 九转还魂草! 红菱吃的竟然是九转还魂草! 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一种灵药,她也只是在古籍上见到过寥寥数字的介绍,却从没敢想过这东西竟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被她养的这条小蛇给吃了。 桃夭夭无奈地伸手摸了摸红菱的脑袋:“红菱啊红菱,你好歹给我留一片叶子让我看一眼也好啊!” 身后宫墙内沈玉枫的声音逐渐远去,桃夭夭不敢在外面再做过多停留,踉踉跄跄地按照来时的路回了幻灵宫。 还没踏进幻灵宫的宫门,桃夭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清月郡主吗?郡主请留步!” 桃夭夭的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到的是一名身着宫女服饰的年轻女子,面容较高,身材高挑,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你是谁?有事吗?”桃夭夭注意到这宫女说话的口音,便也猜测出来你个大概。 “回郡主话,我叫锦程,是在公主身边伺候的!”那宫女自己报了姓名,又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漆黑的夜色。 “郡主可否有时间?请借一步说话?!” 喉咙里又一股腥甜涌上来,桃夭夭皱着眉头压了下去。 她抬手指了指幻灵宫内:“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吗?你随我进去吧。” 锦程慌忙点了点头:“也好!正好在外头说话也不太方便!郡主请——” 桃夭夭点点头,从身上掏出杜嬷嬷给她的那块令牌出来,幻灵宫的守卫检验过令牌之后便放了行。 桃夭夭带着锦程绕过前殿,径直朝着自己居住的后殿卧房走去,关上房门之后,锦程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1章 出师未捷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跪上了?快起来吧!”桃夭夭挑了挑眉梢,并没有伸手去扶锦程,而是绕过锦程径直去了屏风后面。 在锦程看不见的地方,她从衣袖当中取出了几株还带着泥巴的草药来。 这是她刚才去玉玄宫之前偷偷溜去那片药圃的时候顺手采来的,都是些上好的稀罕物件,可巧里面就有治疗内伤的灵药。 桃夭夭抖了抖药草上面的泥土,捏着鼻子将草药生嚼吞了进去,口腔当中那股苦过黄连的苦涩感让她几乎呕吐出声。 “谢郡主!”锦程的声音隔着屏风传了进来,脚步声逐渐逼近,桃夭夭迅速将剩余的几株草药收好,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桌边坐下,又从桌上倒了一杯水。 “郡主已经进宫两日了,可还习惯?”锦程笑着对桃夭夭开口。 “也就一日多而已,哪有两日?既来之,则安之,不习惯不是也得习惯吗?”桃夭夭喝了一口水搪塞了过去,她猜不透这个锦程的来意,更不知道上官清月跟锦程之间是什么关系,为免穿帮,她只能慎之又慎。 锦程笑了笑,脸上是满脸的心疼,她轻叹了一口气:“也真是为难郡主了!” 说着,她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朝桃夭夭递了过来。 桃夭夭看了一眼那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并没有伸手去接。 “郡主,这是王爷让我给您的信!”锦程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四处看了一眼,声音又低了几分:“这两日我一直守在幻灵宫外,您却一直没有出过幻灵宫,要不是今晚那个楚玉公主大闹幻灵宫,郡主或许还是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 锦程将手里的信又往桃夭夭面前递了递:“郡主,刚才进来之时我已经四处观察过了,幻灵宫的那些侍卫都在忙着清理打扫,没有人注意到咱们的。” “我知道。”桃夭夭点点头,她也留意到了,幻灵宫内那些暗中监视她的影子,似乎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受了内伤,感觉不到他们了而已。 今晚的幻灵宫确实有些乱,院子里的那些尸体虽然被清理走了,可是石缝和草丛里还留着薛楚玉没有完全带走的那些毒物,侍卫们正挑着灯笼一寸土一寸土地检查着。 犹豫片刻之后,桃夭夭伸手接过了那封信,她将信封打开,取出里面写了密密麻麻的两页信纸。 一目十行地将那封信看完,桃夭夭又将信装了回去。 “我看完了,你把信收回去吧。”她将信又递给了锦程,虽然面上无澜,心中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淮安王果然动机不纯,竟然收买了上官清幽身边的人,竟然想借着上官清月一步登天! “郡主,您看完信不应该是这个表情啊!”锦程疑惑地看着桃夭夭开口。 桃夭夭冷笑了一声:“我应该是什么表情?你们是太高看我了?还是太小瞧玄幽皇了?我父王就这么相信我能害得了玄幽皇?” 锦程微微皱眉:“郡主,我已经提前打点好了,明溪宫那边您尽管放心,上官清幽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公主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 至于御膳房那边的掌事宫女紫菱,也是咱们的人,我们两个已经见过几次面了,况且,王爷他也不是让您真的对玄幽皇动手,而是……” “而是要我给他下毒之后嫁祸给公主,等他命悬一线之时,我再站出来救他!”桃夭夭开口打断了锦程的话。 她冷哼了一声:“这样一来,玄幽皇必定对皇上怀恨在心,而为了感念我,感念父王,他或许会弃了公主,转而立我为妃,父王便会借机请玄幽出兵,帮他造反,圆他那个皇帝梦!” 桃夭夭嘲讽地笑着摇摇头:“父王是在玩过家家吗?还是白日里睡多了做梦呢?” “郡主,您怎么能这么说王爷!”锦程的声音沉了下来,“王爷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您好?若是您好好配合,说不定就不仅仅只是玄幽皇的后妃了! 有了玄幽太后的帮忙,再加上赵大人和孙大人的配合,您就算坐上王后之位也是极有可能的啊!” 听到这里,桃夭夭抬手示意锦程停了下来:“哪个赵大人?哪个孙大人?” 她的脑海中想到了两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她还让花羽暗中去调查了,现在看来,或许根本不用等花羽的调查结果了。 “王爷信中没提吗?就是吏部尚书赵大人,和礼部侍郎孙大人啊!”锦程开口说道,果然跟她脑海中的那两个名字完全契合。 “他信中只说了玄幽朝中有人,并未提及名字。”桃夭夭沉声开口,暗地却在为洛云锡默哀。 淮安王将手都伸到玄幽朝中来了,他竟然还跟个不觉死的鬼一样悠闲! 时不时被人算计,时不时被人搞一波刺杀,洛云锡这个皇帝做的,也着实太惨了些! 见桃夭夭沉默不语,锦程以为桃夭夭是被自己说动了,便又继续劝道:“郡主,您在淮安这么些年,难道都一点不为王爷感到可惜吗? 王爷雄才大略,丝毫不输于皇上,却只能被禁锢在淮安那一小片地方,若不是当年太祖皇帝偏心,现在做皇帝的,指不定是谁呢!”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她抬起头,悲悯地看着锦程:“锦程,父王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吗? 父王不过是皇上的堂兄,当年又犯下大错,皇上不仅没有治罪,还给了他淮安这块封地,父王非但不只知道感激,反而还时时惦记着要篡位?” 桃夭夭一边说,一边端着茶杯站起身来:“就算淮安清苦,那也是父王自己造成的!这么些年来他不想着励精图治,造福封地,净顾着研究那些邪魔外道的心思了,他将手伸这么远,没少费心费力吧?” 听到桃夭夭满是嘲讽的话,锦程微微沉了脸:“郡主,您说这话,是不打算照着王爷的意思办了吗?他可是您的亲生父亲啊!” “亲生父亲?呵——”桃夭夭“当”地一声将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亲生父亲舍得拆散自家女儿的一桩上好姻缘吗?亲生父亲会心心念念着利用自家女儿吗?你回去告诉他一句话——覆巢之下无完卵! 就算为了川泽,我也不会跟你合作的!你听好了,我不会对玄幽皇动手,至少……不能以川泽郡主的身份跟他动手!” 锦程微微皱眉,她盯紧了桃夭夭的眼睛:“郡主,您……跟王爷平日里提及的,似乎不太一样。” 桃夭夭心中一个咯噔,脸上却不动声色。 上官清月跟她提起过的那些人和事当中,并没有一个叫锦程的人,因此,这个锦程应该跟上官清月不熟,她其实并不怕在锦程面前穿帮。 想到这里,她便更加不客气地朝着锦程瞪了过去:“我不知道父王口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人总是会变的,但就算再怎么变,我也绝对不会变成一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傀儡!” 桃夭夭说完便转过了身:“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赶紧回去服侍公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锦程咬咬牙,对着桃夭夭低了低头之后便转身离开。 听到房门关紧的那一刻,桃夭夭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将自己摔进了床上。 她吹了一声极轻的口哨,哨声落下,她放在枕边的衣裳底下拱起一个小包,小包蠕动几下之后,红菱从衣裳里头钻了出来,乖巧地盘在了桃夭夭的肩膀旁边。 回头看了一眼难得乖巧的红菱,桃夭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出师未捷啊! 这还没跟敌人正面交锋,她跟红菱两人就都蔫了! 她身上的内伤还好说,大不了这几日不跟人动手,可是这肩膀上的外伤…… 桃夭夭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右胳膊,她的右肩,仿佛被撕裂一般地疼。 看守玉玄宫的那两个“黑白无常”,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们二人的功夫如此高深莫测,又为何甘心屈居宫中为洛云锡看守宫门? 那个玉玄宫里究竟又藏了什么秘密? …… 锦程离开房间,沿着宫墙边的小路离开幻灵宫的后殿,又匆匆穿过前殿的拱门,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幻灵宫的宫门外。 锦程离开之后,幻灵宫后殿的宫檐上忽然飞下来一道黑影,那人看了一眼锦程离开的方向,转身朝着洛云锡所在的汤池走去。 氤氲的水汽当中,洛云锡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也已经包扎完毕。 听着洛飞跟他叙述完,他轻笑了一声:“……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上官清月,倒是想得久远……” 洛飞抬起头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王上,您忍孙蒙和赵霖忍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洛云锡摇摇头:“不着急,既然他们想玩,朕就陪他们玩玩又有何妨?” “是!”洛飞点点头,又问:“那……清月郡主这边……”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满面愁容的祁风。 “王上,玉玄宫那边出事了!”祁风沉声对着洛云锡开口。 …… 仓宁城外的某座深山上,巴图和巴郎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薛楚玉。 薛楚玉的脸色苍白,嘴唇却是黑紫色的。 “快,找个山洞!我要疗伤!”她有气无力地对二人说道。 巴图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 “圣女殿下,前面就有座山洞,我们扶您进去吧!” 薛楚玉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上山的脚步。 山洞内阴暗潮湿,巴图点燃了火把,和巴郎合力清理了山洞中央一块尚算干燥的石头,然后将薛楚玉扶坐在了上面。 “你们两个,去外面替我护法,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薛楚玉闭上双眼盘膝而坐,片刻功夫,她的头顶上便升起了袅袅白烟。 “是!”巴图对着巴郎招了招手,二人先后从洞内退了出来,一左一右地守在了洞外。 片刻过后,山洞里传来一阵尖利悠长的哨声,哨声落下,外面的山林里顿时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莎莎”声,伴随着“莎莎”声音响起的,还有地上缓缓涌现出的大片蜘蛛和蜈蚣,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虫子。 看着地上源源不断蠕动着的毒虫子,巴图和巴郎二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二人不约而同地跳上了一旁的大石头,给那些毒物让开了山洞口的位置。 大批的毒虫仿佛受到什么无形力量的指引一般,如流水一般涌进了山洞。 片刻过后,山洞内忽然传来薛楚玉一声痛苦的呼声。 听到那阵痛呼,巴图和巴郎对视了一眼,一同从山石上跳了下来。 “圣女殿下,您还好吗?需要我们帮忙吗?”巴图小心地对着山洞内开口。 “该死的洛云锡,下手竟然这么重!”薛楚玉的声音似乎很痛苦,她恶狠狠地对着巴图开口:“去……给我找两个人过来!” 巴图看了巴郎一眼,犹豫了片刻之后点点头:“是!” 他对着巴郎挥了挥手示意巴郎远离开山洞,然后压低了声音:“去山脚下的庄子找两个男子上来,记得找青壮一些的!” 巴郎点点头,脸上却划过一丝不解:“右护法,圣女殿下要男子做什么?” “别多问了,赶紧去!”巴图不悦地对着巴郎开口,巴郎没敢再多嘴,转身匆匆下了山,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扛着两个人回来了。 巴图检查了一下那两名昏过去的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示意巴郎上前,然后转身小心地对着洞内再次开口:“圣女,人已经找来了。” “还不赶紧送进来!”薛楚玉不耐的声音从洞内传来,“你们两个,退远一些!” “是!”巴图示意巴郎将人送进去,自己则往后退了十几步远离了山洞。 巴郎从山洞内退了出来,不解地对着巴图开了口:“右护法,圣女殿下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些蛊虫都治不好,这二人又如何能治得好?” 巴图冷笑了两声,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如何治?你仔细听着便好。”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2章 阴谋 “听着?” 巴郎依旧是满脸不解,他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忽然暗下来的山洞,直到山洞内传来一阵压抑着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似痛苦,又似欢快,巴郎顿时红了脸。 他结结巴巴地扭头看着巴图:“右……右护法,她不是咱们护国神教的圣女吗?圣女不都是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吗?她……怎么会……怎么能……” “冰清玉洁?呵呵——”巴图摇摇头,“你以为现在的圆月教还是当年的护国神教吗?现在的圆月教,不过是一个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巴郎皱了皱眉头:“右护法,咱们这趟来可是有任务在身的,可是我看圣女对那玄幽皇的态度……” 巴图咬咬牙,脸上恨意满满:“玄幽和天晟有不共戴天之仇,皇上早就料到这一点了,所以才派了咱们两人在她身边监视,你放心,就算她不动手,我也会想其他办法的!” 巴郎重重地点点头:“我等誓死效忠皇上,誓死效忠右护法!不杀玄幽皇,誓不回天晟!” “很好,起来吧!”巴图示意巴郎站起身来,又等了片刻的时间,他们身后山洞里的动静终于逐渐消退下去。 一阵灯光闪烁,洞内的火把再次被点燃,薛楚玉慵懒妩媚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你们两个,将这两人丢出去!” “是!”巴图答应了一声,跟巴郎一前一后走进了山洞内。 山洞里弥漫着一股靡乱淫邪之气,被巴郎捉来的那两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四肢正在逐渐僵硬。 巴郎将那两人的尸体翻过来,发现那两人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色,反观薛楚玉的面色,则已经褪去了刚才的那股苍白。 面色红润,朱唇皓齿,散发着一股夺人心魄的美艳,巴郎顿时看呆了眼。 巴图瞪了一眼巴郎,然后轻咳了两声:“巴郎,你先去将这两人埋了!” “……是!”巴郎回神,脸上火辣辣的,一直红到耳根。 “哪儿用得上那么麻烦,直接丢到山崖下喂狼就是了!”薛楚玉拢了拢头发,施施然从石头上站起身来:“处理完他们,跟我再去一趟玄幽王宫!” 巴郎不语,扛起地上的两人出了山洞,巴图却微微皱了皱眉头:“圣女殿下,咱们刚刚才从玄幽皇手下逃过一劫,现在为何又要回去找他?” “谁说我是回去找洛云锡的?”薛楚玉咬着牙开了口,她翻了翻手掌,掌心当中瞬间便出现一个巴掌大的黑色蜘蛛。 薛楚玉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只蜘蛛毛茸茸的脚:“巴图我问你,这天底下最毒的毒物是什么?” 巴图疑惑地开口:“难道不是圣女您饲养的蛊虫吗?” “当然不是!”薛楚玉厉声开口,“我的蛊虫虽然被叫做万毒蛊,却也只胜在数量多,并不是最毒的,这天下间,有一个被称为万毒之王的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 “万毒之王……”巴图又仔细想了想,然后不确定地抬起头来:“圣女所说的,可是一种叫血灵蛇的东西?” “没错,正是血灵蛇!”薛楚玉的眼中划过一丝嫉恨。 巴图不解:“圣女殿下,那血灵蛇不是只在传说里才会出现的吗?是可遇不可求的灵物。” 薛楚玉冷笑了两声:“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那血灵蛇就会认了那个小贱人做了主子呢!” 巴图更加疑惑了:“小人不太明白圣女殿下的意思,还请您示下!” 薛楚玉抚摸着手里的蜘蛛,抬步迈出了山洞。 “刚才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想通了,怪不得我的万毒蛊会不听招呼肆意出现在幻灵宫中,原来它们是感应到了血灵蛇的存在!”薛楚玉冷了脸,咬牙切齿地开口。 “桃——夭——夭——,这个小贱人!她竟然真的没死!” 巴图也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惊讶地看了薛楚玉一眼:“圣女殿下,您的意思是,幻灵宫里的那个清月郡主,真正的身份其实是那个九渊早已死去多时的桃夭夭?她身上竟然有血灵蛇?” 薛楚玉没有说话,她现在满脑子浮现的都是洛云锡腰间的那个香囊。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心比天高,只有他能入得了她的眼。 为了他,她甚至不惜违逆父亲的意愿,她放下身段主动示好,可是换来的却是他的不屑一顾。 是他灭了相府,是他害死了哥哥,是他害她家破人亡,让她离家叛国,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圣女…… 呵呵,说得倒是好听! 所谓圣女,不过是一个以身养蛊的可怜虫罢了! 为了报仇,她不惜成为天晟皇手中的利剑;为了提升功力,她违背师训苦练邪功;为了抵抗邪功的反噬,为了永葆美貌,她甚至将自己的尊严碾在泥土里践踏,变得人尽可夫…… 而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源于一个洛云锡而已! 她薛楚玉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哪怕不择手段,哪怕得到之后再毁了他! 她品尝过了那么多男子的味道,洛云锡于她而言,就是那株飘在云端的仙桃,她拼劲一切也一定会尝到那仙桃的味道,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 但是在这之前,她要先做一件事情! 她要先毁了那个贱人桃夭夭! 她要让洛云锡亲眼看着,看着他心爱的人是如何一点一点地在她手上消逝的! 薛楚玉的眼睛倏地一眯,手指轻动之间,她掌心里的那只硕大的蜘蛛瞬间便毙了命。 “你们两个,跟我进宫!”薛楚玉毫不怜惜地将那只精心饲养了半年之久的蜘蛛丢弃在地上,抬步就要下山。 巴图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紧走了几步拦在了薛楚玉的面前。 “圣女殿下,请听小人一言!”巴图在薛楚玉跟前跪了下来,巴郎也处理完尸体折返过来,见巴图跪下,他也慌忙跪在了巴图的身后。 “说!”薛楚玉不悦地瞪了巴图一眼。 这两人是那该死的呼延齐放在她身边的,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她,等她腾出手来,早晚要送这两个人上西天! 巴图低了低头,他是圣教的右护法,功夫不弱,自然早就感觉到了薛楚玉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他打不过薛楚玉,只得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如常: “圣女殿下,小人认为,现在并不是除掉那个桃夭夭最好的时机,她的手上有血灵蛇,您的万毒蛊一定会被受制……” “你说什么?你认为我斗不过桃夭夭?”薛楚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巴图慌忙摆手:“圣女殿下息怒,小人的意思是,那桃夭夭现在的身份是上官清月,并非桃夭夭,现在玄幽皇对她根本不屑一顾。 但是您也知道她跟玄幽皇之前的恩怨,玄幽皇对那桃夭夭的心思,可都是不成秘密的秘密了,您若是贸然取桃夭夭的性命,千钧一发之际,若是那桃夭夭亮明了身份,玄幽皇必定会拼了命地保护她,到时候您就没有机会再接近她了啊!” 薛楚玉没有说话,但微皱的眉头却说明了她已经听进去了巴图的劝告。 巴图抬头看了一眼薛楚玉的神色,又小心地继续说道:“依小人之见,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行找地方疗伤,等着跟乌桓城的车驾会合,然后光明正大地以天晟公主的身份进宫。 玄幽皇已经答应迎娶,您的身份定然会高过那桃夭夭,到时候,玄幽皇顾不上后宫之事,桃夭夭还不是任由您处置?” 薛楚玉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可是,我的万毒蛊已经被毁掉了许多,玉玄宫的那个人,我怕……” 巴图从地上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又说:“圣女,您的目的是跟玄幽皇做一夜夫妻,而皇上要的,是要娶玄幽皇的性命,只要咱们的这两个目的达到了,您还管玉玄宫那人的死活做什么?” 薛楚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得倒也是,用万毒蛊救人本就是饮鸩止渴,就算救醒他,他也活不了多久,我骗一骗洛云锡还是可以的……” “这不就行了?”巴图松了一口气,“等那玄幽皇一死,那个桃夭夭的死活还不是您说了算?到时候皇上率领天晟大军挥师南下,必定能夺回被占的大片国土!” “我关心你们天晟的国土做什么?”薛楚玉沉了脸,她警告地看了巴图一眼:“这几日我先疗伤,你们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私自动手!” 她是要毁了洛云锡,但前提是得先得到他! 巴图眼神微闪地低下了头:“是!” 薛楚玉冷哼了一声,抬步迈下了山坡。 看着薛楚玉离开的背影,巴图“呸”地一声,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巴郎,你去跟着她,替我打打掩护,我找机会进宫一趟。”巴图沉声对巴郎说道。 巴郎吃了一惊:“右护法,您要进宫做什么?刺杀玄幽皇吗?他的警惕性极高,咱们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啊!” 巴图冷笑了两声,脸上划过一丝算计:“咱们近不了他的身,有人却能!能兵不血刃除掉敌人,自然是最好的!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她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去联络乌桓山的车驾了。” 巴郎没敢继续追问,点了点头便跟巴图告辞,朝着薛楚玉离开的方向匆匆追了过去。 …… 天色微亮,桃夭夭是被红菱的尾巴一阵又一阵的挠给挠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差点痛呼出声。 该死的,她的右臂竟然疼得一动也不敢动了,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红菱焦急地在她身上窜来窜去,还时不时地用尾巴拍打着什么。 桃夭夭强撑着坐起身来,刚刚穿好鞋子下床,她就听到门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桃夭夭拍了拍脑袋,原来红菱是在提醒她有人来了,她这一受伤,竟然警惕性变得这么差了。 脚步声逐渐走近,之后便是一阵轻敲房门的声音,桃夭夭听出了是杜嬷嬷的声音:“郡主,您起身了吗?” “起来了,杜嬷嬷请进。”桃夭夭将红菱塞进枕下,用左手整理好身上的衣裳之后,又轻轻握住了略显僵硬的右手,尽量让右胳膊看起来自然一些。 杜嬷嬷推门进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郡主,请恕老奴直言,您来幻灵宫是伺候王上的衣食起居的,可是现在,王上都已经在书房批阅了半个多时辰的奏折了,您却还没出房门!” 杜嬷嬷脸色不好看,桃夭夭的脸色也倏地沉了下来。 她都快爬不起来了,还伺候他? 桃夭夭低了低头,努力忍着没有发飙:“杜嬷嬷教训得是,昨晚幻灵宫有些乱,我睡得晚了些,所以起得迟了,我现在就去给王上做早膳!” “不用了,王上待会要去辰熙宫,郡主也收拾收拾去辰熙宫候着吧,所有的秀女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杜嬷嬷说着便告辞离开,桃夭夭想问些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之后,桃夭夭起身来到了妆台前,昨晚回来得晚,她又痛到了极致,根本没来得及查看自己右肩的伤势。 她用左手轻轻扯下自己右肩的衣裳,抬眼朝镜子当中看了过去,一看之下,她大吃了一惊。 她的右肩上,竟然有两个完全重合的紫黑色掌印,从前肩一直贯穿到后肩处。 桃夭夭咬牙低咒了一声,这是什么掌法?竟然能贯穿人体?怪不得她会痛得要死! 那两个该死的黑白无常,这笔账她记下了!早晚有一天她会讨回来的! 桃夭夭将衣领拉好,又扣紧了衣领上的扣子,然后强忍着剧痛草草梳了梳头发,顺便将那枚珠簪也插在了头上。 虽然杜嬷嬷并未说明让秀女去辰熙宫的原因,不过她猜,既然能让洛云锡亲自到场的事情,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说不定,今日就是他册封秀女的时候了。 桃夭夭这样想着,便更加懒得装扮了,甚至连眼妆和唇脂也弃了。 册封之后就是侍寝,相比于跟那么多女子争风吃醋,她倒宁愿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宫女,然后养好伤之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桃夭夭恨恨然地站起身来,摔开门朝着辰熙宫的方向走去。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3章 好大的胎记 桃夭夭到达辰熙宫之时,辰熙宫的正殿里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保守估计至少有五六百人。 这五六百人燕瘦环肥,仪态万千,一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 整个大殿里香气撩人,迎面而来的脂粉气让桃夭夭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 听到那阵喷嚏声,大殿中的那些秀女纷纷回头,几百双眼睛直刷刷地朝着桃夭夭看了过来。 那些盯着她的眼睛里,或是审视,或是好奇,但更多的,却是嫉恨。 “呦!这不是川泽的那个清月郡主吗?架子好大啊!连她们公主都早到了,她却磨蹭到现在才来!” 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在人群前方响起,桃夭夭虽然没有看到人,却也已经听出来了。 这不就是那个在浔安城跟她结仇的那两个秀女的其中之一吗?若是她没记错,这人应该是吏部侍郎孙蒙的女儿孙雯丽。 若是不出意外,孙雯丽的那个手帕交,吏部尚书家的那个,好像是叫做赵霓虹的,应该也会插上一杠子。 果不其然,孙雯丽的声音刚落下,人群中便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不是赵霓虹又是谁? “姐妹们你们看,这清月郡主就是任性,明知道待会儿会见王上,却还是这副素面朝天的模样,也不怕污了王上的眼!” “霓虹姐姐这话可就说错了,说不定人家是故意独树一帜,想要吸引王上的注意力呢!” 孙雯丽低低地笑了起来,周围人群里顿时也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谁让人家是郡主呢?咱们都还没见过王上呢,人家可都已经住进幻灵宫了!”人群里一个不甘心的声音说道。 “谁说不是呢?瞧她那弱柳扶风的模样,指不定怎么勾引王上呢!” 又是另外一人的声音,这些声音里,无一例外都带着浓浓的不甘心。 一时间,整个大殿中的嘲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桃夭夭的笑话。 “本郡主弱柳扶风?”桃夭夭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还咧嘴笑了笑。 她抬起头来,忽然一个大步到了说话的那名秀女跟前,“这位大姐倒是身强体壮啊,要不要跟本郡主比划比划?” 靠近那名秀女的时候,桃夭夭故意没有掩藏自己眼底的冷寒,她现在虽然不能动武,但是眼底的气势还是有的。 “谁……谁是你大姐?谁身强体壮了?” 果然,最后说话的那名秀女被桃夭夭的那个眼神吓住了,结结巴巴争辩完之后,便再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好了都别说话了,王上马上就过来了!” 一个声音从台上传来,桃夭夭看了一眼,认出说话的那人是被人称为“林姑姑”的管事林菀。 她看向林菀的时候,林菀也正看向她。 “清月郡主过来前边这里吧,你没来之前这些秀女已经按姓名排好队了,你站到杜嬷嬷那一队里去吧。” “好的林姑姑!”桃夭夭遥遥的对林菀应了一声,这才发现果然大殿内的秀女都是列队站好的。 她抬起头,在大殿的前方寻到了杜嬷嬷的身影,不同与林菀和萧嬷嬷面前的人,杜嬷嬷面前的那一队秀女的人数看起来要少上许多。 桃夭夭抬步朝杜嬷嬷走去,在经过那队秀女之时,她看到了距离杜嬷嬷最近的那一名女子。 乌发蝉鬓,娥眉青黛,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贵气,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川泽的清幽公主了。 接触到桃夭夭打量的目光,上官清幽抬起头来,礼貌的对着桃夭夭笑了笑,然后便低下了头。 犹豫片刻之后,桃夭夭抬步去了上官清幽旁边:“公主来得好早!” 她笑着对上官清幽开口,用的是正儿八经的川泽语。 上官清幽抬头看了一眼杜嬷嬷身后,然后抿嘴一笑:“不早了,王上都已经来了!” 话音落下,桃夭夭就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去看,正好看到洛云锡在祁风和洛冰等人的簇拥下由侧门走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洛云锡穿龙袍时候的样子。 面如冠玉,目似寒星,在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包裹下,让本就清冷的他更多了几分威严与疏离。 “王上驾到,还不跪下?”看到大殿内一瞬间的寂静,祁风黑了黑脸,用内力将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 洪亮的声音让那些被洛云锡样貌惊呆了的秀女猛然间回神,一个个慌忙低头跪拜了下去。 “参见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洛云锡沉声开口。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阶下的众人,低头对洛冰耳语了几句之后,他掀开衣摆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谢王上!”众人从地上站起身来,一个个含羞带怯的目光朝着洛云锡打量了过去。 洛冰上前一步对众秀女开了口:“大家都听好了,大家的左手边有三个房间,待会大家随着领队管事排队进去,按照吩咐检查完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众秀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桃夭夭心里却打起了鼓。 秀女入宫,第一轮的身体检查昨日就已经检查完了,今日为何还要检查? 透过人群,她偷偷看了一眼洛云锡的神色,见洛云锡脸色阴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怒火。 能让洛云锡亲自出马的事,十有八九应该是…… 不好! 桃夭夭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洛云锡的目的了。 她抬起左手,悄悄地碰了碰自己的右肩,右肩处,依旧是钻心的疼。 她早该想到的! 怪不得昨晚那两个黑白无常没有过来追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可怎么办? 早知道会验伤,她出门之时好歹也用脂粉遮盖一番啊! 桃夭夭心急如焚,她隐隐有种预感,今天的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 不知道洛云锡会如何处置她?跑是跑不了了,她要不要挑明身份? 杜嬷嬷并没有留给桃夭夭太多思考的时间,她已经在前头开始招呼人了。 “诸位随我过来这边吧,咱们人少,检查完就可以回去了。”杜嬷嬷含笑指了指一旁的屋子,桃夭夭看了一眼,欲哭无泪地垂下了头。 她要去的那间房,是距离洛云锡最近的一间。 杜嬷嬷已经先行进了屋,桃夭夭数了数她们这一队的人,一共才不到一百人,估计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检查完了。 她故意磨磨蹭蹭了一番,先是弯腰整了整绣鞋,又故意掉落了一个耳环,磨蹭到最后,终于赶在队伍的末尾进了屋。 洛冰看着大殿下方有条不紊的队伍,转身对着洛云锡低了低头:“王上,我过去看一眼。” “去吧!”洛云锡沉声开口,他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水,又说: “黑白双煞的紫砂掌早已练到了出神入化,连朕都没把握能同时对付得了他们两人。 能从他们掌下逃过一死的,必定不是普通人,多注意些!” 洛冰惭愧地低了低头:“对不起王上!是洛冰失职,竟然让秀女中混进了如此高手!请王上责罚!” 洛云锡摆了摆手:“先找到人再说!” “是!”洛冰直起身来,脸上划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抬步去了大殿下方,目不转睛地来回在那三个房间门口巡视着。 …… 第三个房间内的人少,速度也最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桃夭夭。 检查的方式很简单,不过就是解开扣子露出右肩来。 排在桃夭夭之前的那些秀女都已经陆续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了杜嬷嬷和她两个人,而洛冰此时也恰好再一次巡视到了第三个房间外。 “郡主,请您解开衣扣,让老奴看一眼您的右肩。”杜嬷嬷示意桃夭夭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桃夭夭咽了咽口水,磨磨蹭蹭地在凳子上坐好,伸手解了好半天扣子才解了一个下来。 “郡主,王上那边还等着回话呢,麻烦您快一些吧!”杜嬷嬷终于忍不住催促道。 “杜嬷嬷,你去萧嬷嬷那屋搭把手吧,郡主交给我了。”洛冰的声音在屏风旁响起。 杜嬷嬷应了一声,对着洛冰福了福身子之后便出了门。 “郡主是自己脱还是让我帮你脱?”洛冰没好气地对着桃夭夭开口。 宫里出了不明身份的高手,又被玉玄宫的那两位证实是女子,她早就因为这件事自责不已了。 这也万幸是王上没出什么事,若是那刺客是冲着王上去的,那她真的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她本来就看上官清月不顺眼,现在再加上追查刺客一事,她根本不可能有杜嬷嬷那么好的耐性。 “不敢劳烦洛管事!”桃夭夭心一横将衣领上的扣子解了三颗下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他去吧! 她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的右肩露了出来。 洛冰低头朝桃夭夭的右肩看了过去。 看第一眼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挂着的宝剑,但是再仔细看第二眼的时候,她却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颤抖着右手想要碰一碰桃夭夭的肩膀,却在伸到半空中时又猛地住了手。 “洛管事检查完了吗?”桃夭夭等了半天没见洛冰说话,便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检查……完了!郡主肩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胎记?” 洛冰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圈也泛起了红色。 桃夭夭猛然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自然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肩。 胎记?? 对啊!青紫色的,可不就跟胎记一个颜色? 难道洛冰根本没见过昨晚那两个黑白无常打出来的伤? 她这是,又过了一关? 桃夭夭一把扯上了衣领,心里一阵狂喜,哪里还顾得上注意洛冰的反常。 洛冰怔怔地盯着桃夭夭的眼睛,颤抖着右手对桃夭夭指了指桌上的那壶茶水。 “请……郡主用右手斟一杯茶。” 背对着桃夭夭的时候,洛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强忍着压下了心底的惊涛骇浪。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壶茶:“为何我之前的那些人没有碰过那壶茶?” “因为……因为杜嬷嬷疏忽了,这是我临时加上去的!”洛冰扯了一个谎。 “好吧。”桃夭夭点点头,只当洛冰是故意试探自己的右手。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施施然走上前去,咬牙抬起右手倒了一杯水,洛冰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紧了桃夭夭手上的动作。 小指微翘,食指伸出抵着壶盖,拇指和其余两指则握紧了把手。 斟出来的茶,茶面正好在茶盅口那圈花纹的下方。 看着看着,洛冰又红了眼睛。 斟完茶之后,桃夭夭将茶壶又放了回去,她抬头看着洛冰:“怎么样洛管事?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没有了。”洛冰摇摇头。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桃夭夭又问。 洛冰点点头,让开了屏风旁边的那条路:“郡主请——” 桃夭夭“嗯”了一声,大摇大摆地从洛冰身边走了出去。 洛冰紧追了几步到了房外,怔怔地看着桃夭夭离开的背影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洛管事,您这是怎么了?”杜嬷嬷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没什么,我是高兴的!”洛冰抹了一把眼泪,匆匆忙忙地便朝着不远处的洛云锡奔了过去。 大殿之上洛云锡正低头跟祁风商量着什么,洛冰几个大步便上了台阶。 她“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洛云锡面前,将头紧紧地贴在了地上,瞬间便哭得泣不成声。 “王上!洛冰有罪!洛冰罪该万死!——”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4章 不是梦 洛云锡回过头,皱眉看了洛冰一眼:“起来说话!” 洛冰用力摇摇头,抖动着肩膀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花得不成样子。 她一边哭,一边又咧着嘴想笑,跟平日里稳重的样子相去甚远。 她回头看了一眼大殿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次开口:“王上,洛冰有要事启奏!请王上屏退左右!” 洛云锡微微错愕,眉心锁得更紧了些,洛冰的神色举止太过反常,她从没有如此失态过。 一旁站着的祁风看不下去了,他遥遥朝大殿下方看去,见洛冰已经吸引了不少秀女的注意,便压低了声音对洛冰开口: “洛冰,你这是做什么?什么要紧事能敌得过捉拿刺客?况且还是一个让玉玄宫的那两位都如此重视的刺客……” “天塌下来都没有我要说的事情重要!”洛冰哽咽着打断了祁风的话,她又重重地对着洛云锡磕了一个头:“王上,您请坐好,请听洛冰跟您说一件事!” “……说吧!”洛云锡终于点了点头。 他对着祁风招了招手,示意祁风将大殿内所剩不多的那些秀女都带了出去,连带着林菀和杜嬷嬷她们一起,都请出了大殿,只留了他和洛冰祁风三人。 洛冰依旧没有起身,她跪直了身子,用力抹干净了脸上的泪: “王上,在洛冰跟您说这件事之前,您要答应洛冰,待会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可过于冲动,您接下来要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跟属下们商量过之后才能有所行动……” “洛冰!怎么跟王上说话呢?”祁风皱眉打断了洛冰的话。 而洛云锡看起来倒是并未生气,他抬手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端在手上:“那就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事了。” 洛冰松了一口气:“王上,您可还记得当初大公子认小姐回府时候的情形?可知道大公子是凭借什么将小姐认回定远侯府的?” “自然是凭借那块血玉!”洛云锡不解地看了洛冰一眼,“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了?” 洛冰摇摇头:“王上,能证明小姐身份的,不仅仅只有那块血玉,小姐的身上,有她们桃家人特有的胎记! 当初祭月节之时您和她一起坠落悬崖,大公子和紫璃公主带人去救你们,是大公子先发现了小姐的女儿之身…… 后来在言谈之中大公子怀疑了小姐的身份,所以才请紫璃公主借着给小姐换衣服的机会,让她查看了小姐身上的那个胎记!” 洛云锡若有所思地皱眉:“这件事,朕倒是从未听她提起过。” “我也是偶然听大公子跟桃夫人闲聊之时提起的。”洛冰又继续说道, “后来我还特意问过小姐一次,小姐又去问了大公子才知道,他们桃家人的胎记是一朵桃花,或大或小,颜色或深或浅,胎记的位置也不尽相同……” 说到这里,洛冰回头看了一眼祁风:“祁风,你照顾大公子照顾了这么久,应该也见过大公子身上的胎记吧?” 祁风沉思片刻之后点头:“听你这么一说,桃大公子身上似乎还真有那么个胎记,是长在他正胸口的,酷似桃花,颜色鲜艳,大概有……这么大。” 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大小。 洛冰点点头:“小姐身上也有桃花胎记,是长在她的右后肩的。” 听到这里,洛云锡猛然坐直了身体,他沉声看着洛冰,声音也逐渐沉了下来: “这件事,你之前为何从未提起过?这一批入宫的秀女,右后肩可有带有桃花胎记的?” 洛冰自责地咬了咬嘴唇,头也低了下来:“王上,这件事,是洛冰疏忽了…… 因为小姐身上这个胎记有些奇怪,大公子身上的应该也是,只有在受伤或是昏迷,还有熟睡的时候,这个胎记才能显现出来…… 小姐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当时还不信,还特意嘱咐过我趁她睡着的时候检验了一番……” 说到这里,洛冰又抬起头来:“王上,我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伺候她沐浴之时她都是清醒着的,久而久之,我便忘了小姐身上还有这么个胎记了……” “那……你又是因为什么才会忽然间又想起来的?” 洛云锡的声音低了下来,语速极缓,握着茶盅的手指也微微泛起了白色。 洛冰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了些庆幸: “王上,值得庆幸的是,小姐她似乎也跟我一样,都已经忘了自己后肩还有这么一个胎记了, 庆幸那个胎记正好长在了她自己看不到的位置,所以,她即便是做足了万般准备,却独独漏掉了将胎记掩去这一件事!” “洛冰,你把话给朕说清楚!”洛云锡的声音有些发颤,茶盅里的茶水也因为他手抖的缘故溅了出来,将他的手背烫得起了通红一片。 看到洛云锡眼底的希冀,洛冰鼻子一酸,差点又要痛哭出声。 她压低了声音,哽咽地开了口:“……王上,我刚刚……看到那个胎记了……” “你说什么?”洛云锡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的茶盅失手而落,“咣当”一声碎落在了地板上。 洛冰的眼泪喷涌而出,她重重地对着洛云锡点了点头:“王上,我说,我刚刚,再次看到那个胎记了! 我认出小姐了,王上您说的对,小姐来了,小姐她真的来了!” 说着说着,洛冰再一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在……她在哪里?”洛云锡的身体发抖,声音里也带着颤音。 “她就在幻灵宫,她的身份是川泽的清月郡主,她就在您的身边啊王上!” 洛冰“呜呜”地痛哭着,仿佛要将这几个月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幻灵宫……幻灵宫……”洛云锡沙哑着声音喃喃自语,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僵硬在原地。 他的脑海里瞬间便浮现出来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来,原来,那不是他的错觉,原来,他的夭夭一直在。 可是,他竟然用那种态度对她…… 洛云锡的眼眶微红,背对着洛冰和祁风猛然转过了身,跌跌撞撞就往外走,不小心撞翻了椅子,连带着还扫落了茶具。 看着洛云锡仓皇而去的背影,洛冰猛然间回过神来。 “王上请留步!——”洛冰慌慌张张从地上站起身来,几个大步拦在了洛云锡面前。 “王上,您不能过去!”洛冰沙哑着声音对洛云锡开口。 “你说什么?”洛云锡眼角通红,压抑着声音朝着洛冰低吼。 “王上,洛冰说得没错,您不能过去!”祁风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跟洛冰并排站在一起拦住了洛云锡的去路。 “王上,您先缓一缓,听属下跟您说!”洛冰匆匆转身去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她把水塞到洛云锡手里,语速极快地又说: “王上,小姐既然选择了另外一个身份,必定是还没想好如何跟您相见,您现在要做的不是跟她相认,而是好好想想如何将她留在身边!” 洛云锡抬头看着洛冰,眼底仿佛要冒出火来:“你再说一遍?你让朕,不跟她相认?” 看到洛云锡眼底的怒意,祁风上前一步将洛冰拉到了一旁,自己硬着头皮对洛云锡开口: “王上,洛冰的意思是,桃姑娘现在的这个身份,对她来讲未尝不是好事! 您想啊,在世人眼里桃姑娘已经死了,若是您贸然去认她,这消息势必会传到九渊去,到时候一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啊!” “朕的人,还怕他蓝景钰不成!”洛云锡回头对着祁风低吼,却也将祁风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属下自然知道您不怕他,但是人言可畏啊!定远侯府毕竟是因为您才……”话音一顿,祁风又接着说道: “桃姑娘她心里一定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才选择隐瞒的!” 他一边说,还一边对着洛冰使了个眼色,顺带着又偷偷指了指玉玄宫的方向。 洛冰会意,又小心地开口:“王上,您知道大公子在小姐心里的分量,玉玄宫那边还没有尘埃落定,您忍心看到小姐她再伤心一次吗?” “不仅如此!”祁风又接过了洛冰的话头,“王上,您忘了几日之后迎娶薛楚玉的事情了吗?若是您真的说破桃姑娘的身份,您又让她如何自处?” 祁风和洛冰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着,洛云锡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却也逐渐阴沉得可怕。 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半晌之后,他忽然猛地抬起头来:“你刚才说,那胎记,只有在受伤的时候才会显现?” 洛冰点点头:“没错。” 洛云锡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她……” 洛冰眼圈再次一红:“她就是昨晚去玉玄宫的那个人……” 话音未落,洛云锡猛地推开祁风朝外奔了出去。 “王上!——”洛冰作势要追,却被祁风拦住了。 “王上应该已经听进去了咱们的劝告,他就算不为自己,也会为了桃姑娘着想的!看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玉玄宫了。” “……黑白双煞的紫砂掌独步武林,中掌者虽不至于立时毙命,却也痛不欲生,小姐她那么怕疼,竟然坚持到了现在……”洛冰“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幻灵宫看看啊!”祁风催促着,自己已经抬步朝外头走去。 …… “洛云锡你放手!我告诉你!我沈玉枫这辈子算是看错人了!我认栽!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再也别来找我!你给我放手……” 桃夭夭正在自己房间里龇牙咧嘴地敷着昨日顺来的草药,冷不防忽然听到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再仔细一听,竟然是沈玉枫的声音。 她四处看了一眼,心虚地将碗里的草药汁藏了起来,又赶紧将衣服穿好。 沈玉枫的声音越来越近,听着像是直直地冲着后殿而来,桃夭夭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抬步出了房门。 刚一打开房门,她就差点跟洛云锡撞个正着。 洛云锡俊脸微红,呼吸声也有些乱,手里还不客气地抓着沈玉枫的后衣领,看着像是匆匆而来,身上的龙袍还没来得及换下。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见洛云锡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狂盯着自己看,便赶紧低下了头:“王上,您怎么过来了?” 洛云锡眼神微闪,第一眼便望向了桃夭夭的右肩。 看着桃夭夭略显僵硬的右手,他的眼底满是心疼与自责,努力了好久才忍住了想要将桃夭夭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终于沙哑着声音对桃夭夭开了口:“幻灵宫里来客人了,上茶。” “啊?”桃夭夭不解地看了一眼沈玉枫,洛云锡说的客人,指的就是沈玉枫? 可是,这个客人未免也太不受重视了些,就这么被拎了过来,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 “放屁!老子不稀罕做你幻灵宫的客人!你只要敢娶那个薛楚玉。那么老子跟你之间的仇恨,便是不共戴天!” 沈玉枫蹦跳着对着洛云锡嚎叫着,嚎了几声之后,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洛云锡忽然松开了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敲在了桃夭夭的后脖颈处。 桃夭夭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软软地跌在了洛云锡的怀里。 “你……你竟然对自己的远房表妹也能下得去手!都要娶薛楚玉那个妖女了,却还对这么个弱女子下手,你还是不是人啊!” 沈玉枫指着洛云锡的鼻子破口大骂。 “少废话!过来看看她的伤!”洛云锡小心翼翼地抱紧了桃夭夭,仿佛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 他缓缓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了桃夭夭的额头上。 直到感受到桃夭夭额头的温度之时,他才颤抖着身子轻唤出声:“夭夭……” 这不是梦,他的夭夭真的回来了…… 洛云锡红了眼,他用尽全力抱着桃夭夭贴近了自己的胸膛,恨不得将桃夭夭嵌进自己怀里。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5章 喂药 一旁的沈玉枫没有听到洛云锡口中那个含糊不清的名字,看到洛云锡对桃夭夭小心翼翼的态度,本来就气愤异常的他,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冲着洛云锡挥了挥衣袖:“这个人,老子不救!谁爱救谁救!” 说着,沈玉枫转身便下了台阶,还没走出院门,便被迎面而来的洛冰堵了个正着。 “沈少庄主,我家小姐呢?您给她看过伤了吗?”洛冰着急地对着沈玉枫开口。 “谁认得你家小姐是谁!”沈玉枫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话音未落,他忽然猛地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什么?你说那个人是谁?” 洛冰跺了跺脚:“还能是谁?王上没告诉你吗?她是我家小姐啊!” 说着,洛冰匆匆便绕过沈玉枫进了屋,正好看到洛云锡将桃夭夭小心翼翼地轻放在床上。 沈玉枫从外面飞奔而来,将洛冰撞得一个趔趄。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缓缓地抬步来到床边:“她……她是夭夭?你们……你们确定了吗?” 房间内没有人搭理他,洛冰忙着去打水给桃夭夭擦脸,洛云锡则颤抖着手小心地解开了桃夭夭衣领最上方的那颗扣子,将桃夭夭脖子里的那根五彩绳抽了出来。 他顺着五彩绳找到了下方坠着的那块玉佩,摸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玉佩,他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玉佩外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红漆,将原本莹白润泽的白玉涂成了红玉。 洛云锡轻轻摸了摸外面的这一层红漆,忽然对着沈玉枫伸出了右手:“给朕一把刀。” “你……做什么?”沈玉枫握紧了自己腰间的那把刀,警惕地瞪了洛云锡一眼, “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动她一下,我们玉剑山庄跟你没完!” 洛云锡没有搭理沈玉枫,转而接过了洛冰递过来的一把匕首。 洛冰双手递上匕首,却又有些犹豫:“王上,您已经认出了这块玉,又何必非要恢复它本来的样子呢?” 她以为洛云锡是要用匕首刮去这玉佩上的红漆。 “你们以为朕是要做什么?”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用右手握紧了匕首,左手扯着那根五彩绳转了几转,终于在桃夭夭颈后找到了绳结的结口。 五彩的绳子,接口处却是通红的红绳死结。 “对不起王上,我只告诉林菀她们留意红绳和洛字玉佩,却没想到小姐竟然会……” 看到那个红绳结口,洛冰惭愧地低下了头。 如此大的破绽,当初小姐进宫验身之时,她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真是该死! “她本就聪明绝顶,朕也没料到她会在这上面动手脚。”洛云锡沉声开口。 他用刀尖小心地将结口处的红绳挑断,又一点一点地拆解着那个死结,直至将那个红绳挽成的死结完全拆解开来。 “嗤——”地一声轻响,红绳应声断裂开来,露出里面的那根玄铁丝,细如发丝,却又坚韧如铁。 洛云锡用匕首挑断了一小截红绳,将裸露出来的玄铁丝缠在了匕首柄上,然后一手横握匕首,另一只手捏紧了那根红绳,用力将那根玄铁丝从红绳里面抽了出来。 他将匕首递还给了洛冰,又开始照着先前的样子恢复那根红绳上的死结。 “王上,您这是……”洛冰双手接过匕首,疑惑地开了口。 她知道这块玉佩的重要性,更知道洛云锡就是凭借这条火烧不断的玄铁丝才确认了墓中那具尸体并不是真的桃夭夭。 洛云锡玉佩上的五彩绳重新编织好,又轻轻地塞进了桃夭夭的领口,这才沉声开口: “之前是朕太自私了,只想着用这玄铁丝套住她,想着将她留在身边,却没考虑到有可能会成为她的累赘……” 洛云锡抬手轻轻摸了摸桃夭夭的脸,将她微蹙的眉心抚平开来,又说: “若是遇到避无可避的危险,这根砍不断的绳子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他不能容许任何意外发生在她身上。 洛云锡的话让洛冰的眼眶瞬间湿润下来,而一旁的沈玉枫,早已愣在了当场。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来看看她的伤?”洛云锡回头瞪了一眼沈玉枫。 “……哦……好!”沈玉枫慌忙点头,坐在了洛冰搬过来的一把杌凳上。 洛云锡将桃夭夭的右手从被子底下拿了出来,当看到桃夭夭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之时,他的心顿时抽疼了一下。 “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把脉之后,沈玉枫皱眉开口,他猛地抬起头来:“是你伤的她?” 见洛云锡沉了脸,一旁的洛冰慌忙摆手:“少庄主您误会了,不是王上伤了小姐,是……黑风双煞前辈。” “是玉玄宫的那两个老怪物?”沈玉枫的脸色微微一变,“伤在哪儿了?” 洛冰低了低头,朝着桃夭夭的右肩看了过去:“……说是伤在了右肩。” 沈玉枫正了正神色,先从怀里摸出一粒药来塞到桃夭夭口中,然后便朝着桃夭夭的衣领伸出了双手。 谁料手伸到半路,却被洛云锡毫不客气地拦下了。 “你做什么!”洛云锡黑着脸沉声开口。 沈玉枫压低了声音怒吼:“你说我做什么?你让我来是做什么的?我是她亲表哥!” 洛云锡微微一滞,又说:“……亲表哥也不行!她中了紫砂掌,你只管开药便好!” “就算是开药,也得看了伤势再说!”沈玉枫咬牙切齿地耐着性子吼道,他恶狠狠地一把揪住了洛云锡龙袍的衣领: “你知不知道她的五脏六腑已经受损?知不知道她全身的内力几乎尽失?” 沈玉枫的鼻子一酸,声音逐渐低了下来:“……那可是我姑母几十年的修为啊!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恢复的……” 洛云锡的手缓缓垂了下去,心疼地低下了头:“……我……对不起……” “都这个样子了,说对不起有用吗!”沈玉枫抹了一把脸,又抬手指了指玉玄宫方向: “那两个老怪物,已经为难我不止一次两次了!要不是打不过他们,要不是看他们还有些用处,我特么早一碗水毒死他们了!” 洛云锡再次黑了脸:“不可胡说!他们是师父派来守阵的,七星灯能亮到今日,他们功不可没!” “老子就是讨厌看到他们那两张六亲不认的阎王脸!”沈玉枫不依不饶地开口。 一旁的洛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轻咳了一声抬步上前。 “王上,少庄主,我来吧!” 见洛云锡和沈玉枫都没有开口,她便在床边跪了下来,然后轻轻解开桃夭夭衣领上的扣子,又在洛云锡的帮助下将桃夭夭的身体轻轻地朝左侧翻了过去。 看着桃夭夭的后背,洛冰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拉下了她右肩的衣服,将桃夭夭的右肩膀暴露了出来。 白皙瘦削的肩膀上,一个黑紫色的掌印触目惊心,掌根的下方,正盛开着一朵鲜红的桃花。 看到桃夭夭伤势的那一瞬间,洛云锡的双手微微一抖,心底像是被刀尖剜过一般痛。 “我的老天爷!”沈玉枫倒抽了一口凉气,“都伤成这样了,她是如何捱过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起身到了桌边的药箱边。 “洛冰,去帮忙!”洛云锡眼圈微红,沙哑着声音吩咐洛冰。 “是!”洛冰点点头,抬步去了沈玉枫旁边。 沈玉枫从药箱里取了几个瓷瓶出来,从每个瓷瓶当中分别倒出一粒药丸来放入一个茶杯中:“去将它们碾碎,和在温水里喂她服下!” 洛冰接过茶杯,匆忙转身去忙活了,沈玉枫又取了另外一个小瓶出来。 他将瓶子交给洛云锡,沉着声音开口:“我去煎药,你给她把药敷上,敷厚一些,等完全干了再穿衣服。” 洛云锡接过瓶子,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你用不着谢我,她是我表妹,我自然会拼了命救她!你还是好好想想今后的打算吧!”沈玉枫冷冷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又转身匆匆离开。 洛云锡握紧了手中的瓶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药膏,犹豫了好久才轻轻地将药膏涂抹在了桃夭夭的肩上。 许是肩上的伤太过疼痛,昏迷中的桃夭夭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洛云锡立刻便停住了手,迟迟不敢再涂第二下。 “王上,药好了,要不……我来吧?”洛冰端着药碗小心地开口。 洛云锡深吸了一口气:“……不用了。” 他再次用手指沾了药膏,用了比刚才更轻的力道,快而仔细地给桃夭夭上了药,后肩上完之后,又将前肩的伤口处也涂了厚厚的一层。 沈玉枫的药膏吸收很快,不多时的时间,桃夭夭的肌肤表面就已经看不出了药膏涂抹过的痕迹。 洛云锡给桃夭夭将衣裳穿好,又小心地将她抱坐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药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把药碗给我,你去寻些蜜饯过来。” 夭夭怕吃药,怕苦,他是知道的。 洛冰微愣之后点点头,她将药碗放在了洛云锡身边的凳子上,又说: “王上,您平日不喜甜食,御膳房中很少备这些东西……我会让人尽快送过来的!” “快去快回!”洛云锡对着洛冰的背影沉声吩咐了一句。 他一手揽着桃夭夭,另外一只手小心地舀了一勺药汁送到了桃夭夭唇边。 “……乖,吃药了……”洛云锡的声音是前所未有过的温柔。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只听“咕嘟”一声轻响,桃夭夭乖乖将药咽了下去。 但是咽下去之后的情形,便不出洛云锡所料了。 药汁入口,桃夭夭的眉心立刻便紧蹙了起来,再喂第二口的时候,便抗拒着不再张口了,任凭洛云锡如何哄,如何试,她始终咬紧了牙关不肯张口。 看着桃夭夭紧闭的嘴巴,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 犹豫片刻之后,他将汤勺放回了碗中,然后端起药碗含了一大口药。 再然后,他微微低头,将唇覆在了桃夭夭的唇瓣之上,又轻轻用舌头挑开了桃夭夭紧锁的牙关…… …… 不知过了多久,昏睡中的桃夭夭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看着头顶的纱帐,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悄悄咂了咂嘴吧。 大白日的,竟然做了一个梦。 还是一个…… 额…… 不好言说的梦! 桃夭夭抬手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睡上了? 微愣过后,她又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可以动了。 虽然依旧是钻心的疼,但是至少可以抬起来了。 桃夭夭迅速穿鞋下床,第一件事便是到了妆台前边。 她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见脸色并无异常,依旧是上官清月那张脸,便顿时放了心。 “咕噜”一声轻响从她肚子里传来,桃夭夭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抬步打开房门,径直去了东边的小厨房。 “去,找个人过去帮她。”一个声音轻声响起,洛云锡从柱子后边走了出来,深邃的目光锁紧了那道在厨房门内消失的倩影。 “王上,我亲自过去吧!”洛冰轻声开口,在得到洛云锡允许之后,她慌忙追着桃夭夭的身影而去。 …… “洛管事,你确定这些菜王上会吃?”桃夭夭看着眼前的几样算不上精致的菜式开口。 这几样菜是洛冰做的,她原本来小厨房找东西吃,顺便给洛云锡准备午膳,却不成想洛冰竟然跟了过来,还以她做的菜洛云锡不喜欢为由,让自己看着她做了这些菜。 “……应该……会吧!”洛冰不确定地点点头,利索地将酒菜端上了托盘。 “小……郡主,伺候王上用膳的事,就辛苦您了,我把菜帮您送过去。” 洛冰一边说,一边端着托盘出了厨房,径直朝着幻灵宫的前殿走去。 “……洛管事,王上用膳之时,不是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吗?”桃夭夭紧追了几步问道。 见桃夭夭的步子有些艰难,洛冰便自责地放缓了脚步。 “……是这样的,王上昨日里受了些伤,这是沈少庄主给他额外加的……额……药膳。” “啥?……药膳?”桃夭夭张了张口,她第一次听说药膳是做好菜之后才将药粉洒在菜上的。 这样的药膳确定能吃?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6章 并无非分之想 洛冰看出了桃夭夭心中所想,想了想又说:“沈少庄主是这么说的,他说能,应该就能吧?” 桃夭夭“哦”了一声之后点点头,又问:“王上他……伤的重吗?是内伤还是外伤?” “是……内伤更重一些吧。”洛冰硬着头皮开口,想到洛云锡的吩咐,她又说: “对了郡主,最近宫里不太平,王上的安危需要格外注意,今日起,郡主就要陪在王上身边了,试个菜,铺个床的,都需要郡主亲力亲为了。” “还要试菜吗?你跟沈玉枫他都信不过了吗?”桃夭夭在心里给洛云锡又扣上了一个多疑的帽子。 洛冰干笑了两声:“郡主昨日也看到了,沈少庄主和王上的关系最近闹得不太好,或许,王上是怕沈少庄主会报复他吧。”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所以,他是怕沈玉枫会毒死他?” 洛冰四处看了一眼,确定沈玉枫不在附近之后,她笑着点点头:“……应该是吧。” 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殿门,洛冰如释重负,她将托盘朝着桃夭夭递了过来: “郡主,我还有事,您自己进去吧。” “好吧。”桃夭夭忍住剧痛接过托盘,才刚刚踏上大殿的台阶,托盘就被人不客气地抢了过去。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洛云锡颀长挺拔的背影。 “什么时辰了才送饭过来?不知道朕的用膳时辰吗?”声音虽是埋怨,却也并未听出怒意。 桃夭夭跟在洛云锡身后进了殿门:“对不起王上,我下回会注意!” “坐下吧。”洛云锡将碗筷摆好,对着桃夭夭指了指身边的凳子。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不确定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王上是在跟我说话吗?” “你觉得这里有第三个人吗?”洛云锡沉声开口。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慌忙摆手:“王上,我就不用坐了吧?” 她抬起头来,对上的是洛云锡那两道炽热的目光。 “朕命令你,坐下,试菜!”对上桃夭夭打量的眼,洛云锡眼神微闪地移开了眼睛。 “……是。”桃夭夭小心地在洛云锡对面坐了下来,伸出右手准备去拿筷子,可是才刚伸出手就被洛云锡开口打断了。 “坐那么远做什么?坐到朕身边来!”洛云锡的语气里带了些不悦。 桃夭夭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不情愿地起身挪到了他身边,第二次伸手去拿筷子。 然而,手才刚刚伸到半空,筷子却被洛云锡抢走了。 洛云锡拿起面前的小碗,从每个盘子里分别夹了一些菜,然后“当”地一声放在了桃夭夭的面前:“将这些菜吃了。” 桃夭夭看着小碗里堆成山的菜肴,微微抽了抽眼角。 试菜的话,应该用不着吃这么多的吧? 多也还罢了,但是这菜肴上拌着的那些不明药粉,她实在是下不了口。 桃夭夭扯着嘴角笑了笑:“王上,听洛管事说,您昨晚受伤了?” 洛云锡眼神微闪,立刻捂住胸口轻咳了两声:“……嗯。” “洛管事还说,这药……药膳,是沈少庄主特意为您准备的,是给您治伤的,您都给挑出来了,这……不太好吧?”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洛云锡夹到她碗里的菜,全部是粘了药粉的,她实在不敢吃啊! “朕要你吃你就吃!不吃的话,便是抗旨!”洛云锡沉声对着桃夭夭开口。 他低头看着桃夭夭活动困难的右手,忍了好久才忍住了不去亲自动手……喂她。 桃夭夭皱眉:“……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圣旨!”洛云锡打断了桃夭夭的话。 桃夭夭黑了黑脸,咬咬牙之后将小碗往自己面前挪了挪,然后低下头用右手笨拙地挑了一小根沾着药粉的青菜送入了口中。 菜一入口,一股苦涩中带着清香的味道瞬间便遍布了她的口腔。 她的右手微微一顿,这是…… 上好的三七粉? 桃夭夭将青菜咽下,又夹起了另外一个鸡块轻咬了一口。 这是……灵芝粉? 桃夭夭将口中的鸡块咽下,抬起头来看着洛云锡:“王上,您伤在哪里了?” 洛冰撒在菜肴上的这些药粉,是内外伤兼治的灵药,正是她急需却苦寻不到的药材。 只是……洛云锡这么大的本事,又有谁能伤得了他呢? 洛云锡从桃夭夭脸上撤回了目光,不自然地低下头, “朕……昨晚受到小人的暗算,受了些刀伤和内伤。” 原来如此……桃夭夭若有所思。 她笑着用左手指了指桌上的菜,“王上,这些菜都没问题,您可以吃了。” “那……再尝尝这碗粥。”洛云锡又推过一小碗刚刚盛好的黑米红豆粥。 “王上,这粥是洛管事亲手熬制的,全程都只有我们两个在,没什么问题的!”桃夭夭耐着性子开口。 “朕不相信任何人,得试过了才放心。”洛云锡将粥碗往桃夭夭面前又推了推。 “……是!”桃夭夭点点头,抬手端起了粥碗,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然后“当”地一声将空碗放在了桌上。 “王上,这下您该放心了吧?菜无毒,粥也无毒!您若是连身边人都不信,那您活得是不是也太累了些?” 洛云锡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桃夭夭,却并没有桃夭夭预料当中的不悦,反而还扯了扯嘴角: “所以,朕才需要人替朕分担,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朕身边了!” 洛云锡的话让桃夭夭吓了一跳,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竟然从洛云锡眼中看到了曾经熟悉的深情。 她微微变了变脸色,慌忙站起身来低下头: “王上恕罪!清月对王上,并无非分之想!公主的身份比清月尊贵,是吾皇定下来的人选……” “并无非分之想?”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他站起身来到了桃夭夭身边,“既然并无非分之想,你又为何进宫?” 洛云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与恼怒让桃夭夭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慌忙往后退了一步,不料却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后倒了过去。 “小心——”耳边一个急切的呼声响起。 在桃夭夭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洛云锡已经快速伸出胳膊捞住了她,又避开她的右臂将她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一股熟悉的梅花香和沉水香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桃夭夭的鼻腔,她仅仅微愣了片刻之后便伸出了手,毫不客气地将洛云锡狠狠推在了一边。 “多谢王上!”桃夭夭懊恼地整了整自己被弄皱的衣裙,既懊恼自己因为受伤而显得笨拙的肢体,更懊恼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心动。 听着心口处传来的剧烈的“噗通”声,她用力咬咬牙,努力将脑海中不该出现的想法丢在了一旁。 醒醒,桃夭夭,你现在是上官清月! 洛云锡关心的是上官清月,而不是你桃夭夭! 他就是个多疑又冷情的花心大萝卜,是害死哥哥的间接凶手,你不可以对他存有任何非分之想! 想到哥哥,桃夭夭的心瞬间便平静了下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愫与羞赧,有的只是疏离,还有隐隐的恨意。 对上桃夭夭那双淡然的眼,洛云锡的心微微沉了几分。 在心底叹息一声之后,他又撩起衣摆重新在桌边坐了下来:“待会你回去收拾东西搬过来,今晚便开始守夜,至于白日里,只要朕不上朝,你必须保证跟朕寸步不离!” “守……守夜?”桃夭夭猛地抬起头来,“可是杜嬷嬷说过,说王上休息之时是不允许任何人……” “是杜嬷嬷的话管用还是朕的话管用?”洛云锡再次开口打断了桃夭夭的话。 “守夜和侍寝,你自己选一样!”洛云锡盯着桃夭夭的眼睛开口。 桃夭夭咬咬牙,混蛋洛云锡,竟然敢让她侍寝!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选守夜!”桃夭夭恶狠狠地开口,“但是清月有个请求,还请王上单独给清月留出一间房来!” 她还有红菱要养,偶尔还要揭下脸上的那层面具让皮肤透透气,是必须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的。 “看到那个房间了吗?那个就是你的房间。”洛云锡抬手指了指窗外的一间房。 桃夭夭顺着洛云锡的手指看了过去,那是正对着洛云锡书房的一间房,跟他睡觉的房间仅仅一墙之隔。 安全倒是安全了,却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位置。,她的一举一动势必都会在洛云锡的监视之下。 “怎么?不满意?”洛云锡挑了挑眉梢开口。 桃夭夭低了低头:“清月不敢,谢王上!” “待会你回房收拾东西,半个时辰之后过来,随朕出宫一趟。”洛云锡又说。 “是!”桃夭夭应了一声,压下心底的好奇没有开口问原因。 倒是洛云锡主动开口解释了一句:“太后和太上皇过几日就要回宫了,你随朕去行宫一趟,依着你的喜好,让宫人将行宫好好布置一番,准备迎接他们。”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7章 再不放手 这一次,桃夭夭便没有忍住好奇心,她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犹豫了好久才问出了口:“王上,太后娘娘和太上皇他们,不住在宫里吗?为何非要住到行宫去?” “父皇倒是无所谓,只是母后随性惯了,不习惯宫中的规矩,就算回宫也只是小住,父皇便也随了她的心思。”洛云锡很耐心地跟桃夭夭解释。 他低头定定地看着桃夭夭,话中有话地又补充道:“父皇这些日子原本陪母后在外游历,此次回京的主要目的便是因为选秀一事,等朕的婚事定下来,他们还是要继续远游的。” 再次感觉到洛云锡炽热的眼神,桃夭夭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干笑了两声才没话找话地接了一句:“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真是伉俪情深啊!” 看到桃夭夭眼底若有若无的羡慕,洛云锡放柔了眉眼。 他张了张口,若是你愿意,我也可以放下所有,陪你策马天涯。 只是这句话,他终是没敢说出口。 “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可以自行参观一下幻灵宫各处,但是切记,千万不要靠近玉玄宫附近!半个时辰之后,在这里等朕!”说完这些,洛云锡便转身离开。 桃夭夭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忘记问了,便紧走了几步追了上去。 “……王上,太后娘娘的喜好是什么?我可还需要准备什么?” 洛云锡的脚步微微一顿,却并未转身:“……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你的喜好,便是她的喜好!” “我的喜好便是她的喜好?”桃夭夭不解地皱了皱眉头,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前方已经不见了洛云锡的身影。 她低头想了想,或许,洛云锡的意思应该是,她跟太后都是来自川泽?所以让她依照川泽的风土人情来给太后布置? 可是,她根本没有到过川泽,又哪里能凭空推测出太后的喜好啊? 桃夭夭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 也许,她应该到明溪宫里去拜访一下她那个名义上的堂姐,。 刚才在辰熙宫的时候,她跟上官清幽只匆匆打了个招呼,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想到这里,桃夭夭便转身回了桌边,打算收拾了碗筷之后去明溪宫。 看着桌上的几样菜,桃夭夭黑了黑脸。 说是让她来试菜,可是这一顿饭下来,也就只有她自己在吃,除了给自己夹的那一大碗菜之外,洛云锡几乎没动过筷子。 “这多疑的脾性,也真是没治了!” 桃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一边摇头一边去收拾。 手才刚刚触到碗筷,就听到身后的一阵脚步声。 “郡主放这里就好!”洛冰笑着走上前来,从桃夭夭手里接过了碗筷。 “王上刚才吩咐备车了,是要带郡主出门吧?”洛冰一边利索地收拾,一边时不时地打量一眼桃夭夭,脸上和眼底全部都是笑意。 “王上说要去行宫。”桃夭夭退后了一步开口,既然有人收拾,她也乐得轻松。 “郡主的随行衣物我已经让杜嬷嬷去准备了,她会跟你们一起过去,在行宫的这几日,郡主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杜嬷嬷便好。”洛冰又说。 “在行宫还要待上好久吗?”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洛冰。 洛冰一愣,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便不自然地笑了笑低:“……或许吧?看王上的意思,我也不是很清楚。”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还以为今晚就能回来了。 若是一去好几天,她还得好好考虑考虑如何将红菱带在身上呢。 想到这里,她便对洛冰指了指后殿方向:“那……洛管事就先收拾着,我回房收拾一些东西。” 洛冰笑着点点头:“郡主慢走!” 看着桃夭夭转身离开的背影,洛冰担忧地皱了皱眉头,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桌上的碗碟之后便匆匆离开,径直去了洛云锡的书房。 到书房的时候,祁风和洛飞都在,二人隔着过道面对面地坐在椅子上,洛云锡则低头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见洛冰进来,洛云锡示意她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来得正好,这次去行宫,你也跟着一起过去。” 洛冰微微一愣:“王上,我刚刚才跟小姐说了杜嬷嬷同去,我若是一走,那宫里……” “你将手头的事情安排给林菀,这几日跟洛飞一起守在行宫,玉玄宫那边有祁风就行了。”洛云锡头也没抬地说道。 “王上,您这是在将小姐支开吗?”洛冰疑惑地开口,“她也是秀女中的一员,若是几日后薛楚玉入宫,您却将她单独留在行宫的话,她会不会心存疑虑?” “朕会跟母后挑明夭夭的身份,母后会设法留住她的!”洛云锡沉声开口,又说:“等到玉玄宫的事情尘埃落定,朕便会接她回来。” “可是……”洛冰咬了咬嘴唇,犹豫地开口:“王上,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薛楚玉根本不可能救得醒大公子,那您……” “若是薛楚玉和呼延齐敢跟朕耍花招,朕便会举倾国之力,一举歼灭天晟,然后……” 后面的话,洛云锡没有说下去。 歼灭天晟之后,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夭夭留在身边,哪怕她恨他,哪怕只能留住她的人……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 行宫位于仓宁城正西的紫乌山上,距离仓宁城有一个多时辰的车程。 离宫之时正是正午时分,虽然马车宽敞舒服,路途也算不上颠簸,可是桃夭夭还是有些昏昏欲睡,她的鸵鸟精神总是在提醒着她,提醒她睡着之后就肩膀上的伤就不疼了。 看着桃夭夭强撑的模样,洛云锡心疼地皱了皱眉头。 一忍再忍之后,他终于在一个小小的颠簸之后迅速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桃夭夭的睡穴。 本就昏昏欲睡的桃夭夭头一歪,朝着马车车壁歪了过去,眼看就要撞上去,却又被早已等候多时的洛云锡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了过来。 他将桃夭夭横着抱稳,沉声对着车外开口:“停车!将洛冰叫进来。” “是!”赶车的侍卫将马车缓缓停稳,片刻过后,洛冰的声音便在车外响起。 “王上,您找我?” 洛云锡“嗯”了一声:“将沈玉枫给你的药拿进来,该给她换药了。” “是!”洛冰应了一声,掀开车帘进了马车,跟洛云锡一起帮桃夭夭换了药,又将她放平在了马车上,马车再次缓缓行驶起来。 洛云锡伸手替桃夭夭掖了掖被角,又抬手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行宫里的人手安排得如何了?” 洛冰有些惭愧地低了低头:“对不起王上,这次出宫有些急,行宫里用的还是原先的人,还没来得及换掉,不过,洛飞已经先行前去安排了。” “其他人手朕不关心,你们只有一个任务……”洛云锡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桃夭夭。 “洛冰明白!定会拼死保护小姐周全!”洛冰郑重地说道。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握住了桃夭夭的手。 马车车队驶过山林里的官道,朝着紫乌山方向缓缓而去。 车队在山脚消失之后,一旁的大树上忽然落下两道身影。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话的是巴图,眼底闪着恶狠狠的凶光。 他原打算再偷偷摸摸进宫一趟,没成想却因为模样和口音的缘故,还没进城就被拦了下来,他只得又折返回来跟巴郎会合。 薛楚玉因为要闭关养伤,需要大量药材和补品,再加上要找地方饲养那些毒物,所以她便将疗伤的地点选在了紫乌山,又吩咐了巴图他们不许打扰。 巴图和巴郎二人等得焦躁无趣,正打算借着给薛楚玉偷药的机会摸进行宫去大吃一顿,没想到竟会遇上了洛云锡的车队。 “使者打算如何做?”巴郎激动地小声问道,“看样子玄幽皇这次是微服出巡,刚才小的数了数,来的人数一共也不过百人,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 “先不急!”巴图摆摆手,“我说过,兵不血刃才是上上之策!我得先去会一会那个假扮郡主的桃大小姐!” 巴图冷笑着,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凶光。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8章 金屋藏娇 “郡主,醒醒,咱们到地方了。”洛冰轻轻的呼唤声将桃夭夭从睡梦中叫醒。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洛冰那张含笑的脸。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吗?”桃夭夭从马车中坐起身来。 往对面看过去的时候,她看到洛云锡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地方官员和看守行宫的张大人有事要禀告,王上忙着去处理公务了,可能会很晚才结束,王上让小姐先自行休息。”洛冰笑着跟桃夭夭解释道。 她抬手递给桃夭夭一件夹棉的披风:“郡主,山上凉,王上吩咐我给您送件衣服过来。” “多谢!”桃夭夭自动过滤掉洛云锡的名字,她用左手紧了紧披风的带子,踩着洛冰事先放稳的下马凳下了马车。 她们如今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名为紫乌山的半山腰,从这个位置抬眼往上看去,能一眼看到台阶尽头那一座巍峨高耸的宫门,上面龙飞凤舞地书着“栖凤宫”三个烫金大字。 “郡主,咱们先上去吧,东西让他们慢慢往上送。” 洛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桃夭夭回过头去,看到洛冰身后站着杜嬷嬷,杜嬷嬷的身后,是十几名怀里抱着箱子的侍卫。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洛云锡这是将整个寝宫都搬来了吗?“ 洛冰看出了桃夭夭心中所想,便笑着解释道: “王上他……身子不好,怕冷,又受了伤,来行宫是临时起意,行宫没有提前准备,难免会照顾不周,所以……”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洛冰本没必要跟她解释。 她转过身,沿着整齐的台阶往宫门处走去,一直走了九十五个台阶才到了红宫门口。 “郡主万福!”宫门内迎出来两名样貌清秀的宫女,恭敬地对着桃夭夭福了福身子。 “二位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桃夭夭对着那二人虚抬了抬手,客气地将她们请了起来。 “郡主,这是夏雨和秋凤,之前一直在玄幽王府,后来王上登基,太后娘娘便将她们留在了行宫里。伺候太后娘娘的。”洛冰跟上前来贴心地对桃夭夭解释。 “郡主,您和王上住的地方已经收拾好了,您随我们过来歇息片刻吧。”站在左边夏雨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还偷偷地打量着桃夭夭,俨然已经将桃夭夭当成了洛云锡选中的秀女。 桃夭夭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又怕越描越黑,更怕哪句话说错得罪了这里的人,便也索性随她去了。 她现在受了伤,便要处处受制,只能先忍一忍了。 她一边低头想着心事,一边抬步跟上了夏雨和秋凤的脚步。 沿着青石小路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夏雨她们将桃夭夭带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跟前。 “听雨轩——”桃夭夭抬头念出了院落的名字。 “是呢!”夏雨笑着开口,“除了太后娘娘的落雪阁,这听雨轩是整个行宫里最雅致幽静的院落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指了指听雨轩的斜对面,“看,那边就是太后娘娘的落雪阁。” 看着落雪阁若隐若现的屋角,桃夭夭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 “听王上说太后娘娘快回来了,二位姑娘是不是得提前照着太后娘娘的喜好将她住的地方布置一番?” 夏雨和秋凤对视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 “太后娘娘的院子始终是她离开时候的样子,我们每日只负责打扫干净就行了,太后娘娘人很好,也很随性,平日里很少对我们这些下人提什么要求的。” “是吗。”桃夭夭笑了笑,压下心底的疑惑,抬步进了听雨轩。 看来洛云锡带自己来行宫,并不是他说的那个理由,会是什么呢? 桃夭夭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这件事情,她已经被主屋里那张超级宽大的床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那么宽大的床,几乎占了半间屋子,足够她横着竖着来回打好几个滚。 怪不得她刚才转遍了听雨轩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发现第二张床,感情这听雨轩所有的木料都用来拼接这张大床了! “怎么样?郡主对这张床可还满意?”夏雨笑着开口,惊得桃夭夭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满意与否又有什么用?这床又不是让她来睡。 桃夭夭脸上的表情让夏雨笑弯了眼,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桃夭夭那是在害羞,便又添了一把火: “太后娘娘因为王上的婚事吃不下睡不着的,要不是太上皇变着法儿地带她出门散心,王上根本不可能到现在才开始填充后宫,我看郡主跟王上之间,着实般配得很呢!” 桃夭夭的脸黑了黑,回头示意洛冰解释,洛冰却始终抿嘴笑着,一句话也不说,倒是一直没有开口的秋凤说话了。 “夏雨说的没错,王上登基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带女子来行宫呢,依我看,王上一定是怕郡主在宫中受委屈,打算金屋藏娇将您留在这里独宠呢!” “是啊郡主,您可千万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跟王上相处,争取早点母凭子贵,登上后位!” 夏雨和秋凤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桃夭夭眉头紧蹙。 终于,在她将要暴走之时,洛冰适时开口了:“二位姑娘,郡主和王上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吧!郡主累了一路了,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听到洛冰如此说,夏雨和秋凤便也不再拿桃夭夭打趣,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 她们走后,桃夭夭又找了个借口支开了洛冰,自己则一头栽进了宽大柔软的床上。 她静静地望着头顶的帷帐,轻轻闭上了双眼—— 一幅简易的行宫地图在她脑海当中逐渐成型。 刚才来听雨轩的路上,她注意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隐隐的草药香气,她随口问了一句,知道那里是行宫的药库。 此山名为紫乌山,山上有许多珍贵的草药,想必药库里的灵药不少,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晚上出去探一探。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79章 阵法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进宫好几日了,还不知道花羽在外面的落脚点在哪里,想送个信都没法送。 花羽混进宫去的可能性不太大,她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几乎出宫,现在再加上受了伤,更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这几天花羽一定急坏了。 她在来时的路上曾经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掀了几次车帘,暗中往马车外传递了一个只有她和花羽才知道讯息。 讯息是发出去了,也不知道花羽能不能及时看到,更不知道她掀开马车车帘的那几次细微的动作有没有被洛云锡发现。 桃夭夭仔细回想了一番,她记得当时是趁着洛云锡低头沉思之时才有所动作的,动作又极轻,洛云锡应该不会注意她的吧? 桃夭夭在床上大睁着眼睛躺着,就算没有一丝困意,她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这么宽大柔软又舒服的床,不多躺一会儿实在是可惜了! 她在床上打着滚儿消磨着时间,一直等到屋内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她才起身下床收拾好了自己,打算出门逛逛。 刚打开房门,她就看到了在院外忙着掌灯的夏雨,她便跟夏雨委婉地提了提想要参观行宫的想法。 本以为夏雨会为难或是拒绝,但是出乎意料的,夏雨却欣然同意了,还自告奋勇的说要带着她去参观。 “夏雨姑娘,咱们这一路走来,为何没有见到多少侍卫?” 看着行宫内少的可怜的侍卫,桃夭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夏雨“噗嗤”一声笑了:“咱们王上的本事好着呢,还有谁敢打他的主意啊?更重要的是……” 夏雨四处看了一眼,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了桃夭夭跟前:“郡主,我给您说个秘密吧,你以为王上为何如此胸有成竹?其实是因为行宫的外面被施了阵法的缘故!” “阵法?”桃夭夭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对于那些奇门遁甲,五行术术之类的,她倒是也听说过,闲来无事之时她还翻看过那些书,可是都跟读天书差不多,立即便被她丢在了一边。 她还以为这些都是装神弄鬼忽悠人的把戏,没想到竟然还是真实存在的。 “没错啊,是阵法!王上抵达行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行宫外围布了阵,外人是进不来的!”夏雨自豪地说道。 “……王上还会布阵?”桃夭夭惊讶地开口,洛云锡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些。 夏雨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忽然想起了昨晚夜探玉玄宫之时,在宫墙外面遇上的那一股神秘的阻力。 明明看起来不算高的宫墙,她却怎么都翻不进去,暗地里总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往外驱逐她。 她用的力气强,那股力量则比她更强,她的力气弱,那股力量似乎也在随着减弱,她原还纳闷洛云锡身边何时有了那么多高手,却从没想到阵法上面去。 “郡主怎么忘了?我们王上可是天眼道长的高徒,奇门遁甲这些东西根本不在话下的!”夏雨兴致不减地说道,眼底是对洛云锡满满的崇拜。 “那……姑娘可知道破阵方法?”桃夭夭犹豫地问道,心里却并未抱太大希望。 就算她再不懂,也知道阵法都是千变万化的,行宫的阵法和玉玄宫外的阵法未必就是同一个,更何况,玉玄宫外面还守着那两个功夫高到变态的“黑白无常”。 果然,夏雨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夏雨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王上的阵法是为了保护咱们的,郡主为何要打听破阵之法呢?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无形力量,咱们在阵中生活是不会受到丝毫影响的!”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桃夭夭笑着搪塞道,远远望到那座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屋檐,她终于停住了脚步。 “夏雨姑娘,我想自己随便逛逛,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夏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犹豫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也行,反正在行宫中也遇不上什么危险,那我就先去回去跟秋凤姐姐一起准备王上的晚膳了,郡主记得晚上之前赶回来哦!” “好啊,我再转转就回去!”桃夭夭笑着对夏雨挥了挥手,一直目送着,夏雨的身影在拐角消失,她才抬步朝着刚才看到的那一排房子走去。 …… “洛管事,您怎么来了?”夏雨的声音在一棵大树的背后响起,她抬手指了指桃夭夭的背影,又说: “郡主说要自己逛逛,我便没再跟着,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是药库。” “我知道!”洛冰点点头,“王上已经吩咐撤了药库的所有守卫,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自己待一会儿吧,你不用再跟着了!” 夏雨点头应了一声,又抿着嘴笑道:“看洛管事的态度,似乎对这个清月郡主很是尊敬呢!” 洛冰意味深长地一笑:“今后你就知道原因了!走吧!” 说完洛冰招呼着夏雨转身离开。 夏雨去找秋凤准备晚膳,洛冰则径直去了洛云锡的书房。 跟洛云锡说了桃夭夭的去向之后,洛云锡似乎还松了一口气:“她也懂医,就随她去吧! 若是能找到治她肩伤的灵药,也好过偷偷摸摸往饭菜里加药了!吩咐下去,别让人靠近药库,别再吓着她!” “是!”洛冰低了低头,又问:“王上,您白日里让人去打听的那个记号有消息了吗?” 洛云锡“嗯”了一声:“我让洛飞亲自带人守在了原处,不管跟她接头的是什么人,都先抓起来再说!” “王上的想法是对的!”洛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话音还未落下,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是洛飞回来了,你去迎他一迎。”洛云锡说。 洛冰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刚刚从里面拉开房门,她就被洛飞身边的那人吓了一跳。 “花羽?怎么是你?”洛冰不敢置信地惊叫出声。 “洛冰姑娘,好久不见!”一身黑衣的花羽笑着对洛冰招了招手,却又在看到洛冰身后的洛云锡之时垂头丧气地耷拉下去了脑袋。 …… 捡个世子来冲喜 第380章 兵不血刃 夜幕降临,桃夭夭孤身一人走在行宫的小路上,七弯八转之后,她终于装作不经意间路过的样子晃悠到了药库门前。 看着药库门外站着的两名威风凛凛的侍卫,她定了定神,又从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非常甜美的笑来:“两位大哥好,我是上官清月……” 话还没说完,那两名侍卫忽然整齐而恭敬地对着她低下了头:“见过清月郡主!郡主可是要进药库参观?请——” 说着,那二人一左一右推开了药库的大门。 桃夭夭脸上的笑意一僵,呆愣了好一阵子才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当确定这两名侍卫确实是在大开库门邀请她进去之时,她激动得几乎笑出了声。 “那个……是王上说我可以随处转转的,我就进去随便看看就出来。”桃夭夭努力忍住笑,抬手指了指大门里头。 左边那侍卫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一口大白牙:“郡主可以尽情观看,若是遇上喜欢的,尽管……” “咳咳——”右边那侍卫适时地咳嗽出了声,及时打断了大白牙同伴的话,还满脸痛苦地扶住了大白牙的肩膀: “郡主啊,实在是对不住了!小人这……吃坏了肚子,就不陪您进去了啊,呶,库房钥匙给您,您就帮我们兄弟二人多守一会儿吧!” 说着,那侍卫将手里的钥匙一把塞到了桃夭夭手中,又从同伴手里夺过灯笼,同样塞到了桃夭夭手里。 将钥匙和灯笼都交出去之后,他又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哎呦!快点扶我一把,哎呦——” 桃夭夭攥住手里这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再次在心底笑出了声。 这下可好,她倒是连锁也不用撬了! “这位大哥,你没事吧?”桃夭夭感激地对那侍卫开口,毕竟,该关切的时候还是得适当表示一下的。 “多谢郡主关心,小人去方便一下就行了!这里就有劳郡主了!”那侍卫对着桃夭夭摆了摆手,在同伴的搀扶下弯腰走开。 只在桃夭夭听不见的拐角处留下一串极轻的对话声。 “……看你!差点露馅!什么叫若是遇上喜欢的尽管拿就是了?这不是明摆着让郡主起疑吗?”肚子疼的那侍卫抬手数落着大白牙同伴。 “这不是王上吩咐下来的吗?”被数落的大白牙摸了摸脑袋,面上有些委屈。 “王上还吩咐了不能让郡主起疑呢,这你怎么不听?行了,钥匙也交出去了,咱俩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赶紧回去吧!” “还是大哥您想得周到!小弟自叹不如!” “那是!” 二人一左一右搭着肩膀逐渐走远。 当他们的身影在小道的尽头消失之时,一旁的围墙上却悄然落下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 “使者,咱们现在都被困在行宫之中了,您为何还会发笑?”巴郎疑惑地看着巴图开口。 薛楚玉重伤需要药材疗伤,他们二人这已经是第二次来行宫药库盗药了。 第一次来回都顺顺利利,可是这第二次,却不巧遇上了洛云锡的阵法,被困在行宫出不去了。 巴图“呵呵”笑了两声,脸上没有丝毫担忧的神情:“怕什么?玄幽皇在行宫里住着,行宫还能断得了吃穿用度?回头咱们跟随出门采买的车队出宫不就行了!但是现在……” 巴图用下巴指了指药库的方向:“现在,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巴郎想了想:“使者这是要在那个姓桃的姑娘身上打主意?” “没错!”巴图冷笑着点点头,“刚才那两人的对话中,你都没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吗?” “对不起使者,属下愚钝!”巴郎惭愧地摇了摇头。 “你没听出来,那我就告诉你!”巴图抬手指了指药库高高的围墙,率先跳了上去,巴郎紧随其后。 “刚才那两人的对话,很明显,玄幽皇已经知道了这个假郡主的真实身份,这是变着法儿地讨她开心呢!”巴图跳下围墙,小心地朝着亮灯的地方摸去。 “既然玄幽皇认出了桃夭夭,为何又不点破呢?”巴郎还是有些迷惑。 “他跟定远侯府的恩怨纠结你不了解,若不是年初那一战,此时这桃夭夭和玄幽皇早已结为夫妻…… 九渊的风言风语一直以来就对玄幽皇极不友好,世人都知定远侯府的大公子是死在了他的手上,现在他又大张旗鼓地选妃,你说桃夭夭对他能不嫉恨吗?他怎么敢点破?” 巴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使者的意思是打算借着桃夭夭之手除掉玄幽皇!这就是您这两日一直在小人耳边提起的兵不血刃!” 巴图满意地“嗯”了一声:“我原本还担心玄幽皇疑心太重,不会让任何人近身,现在看来,这个担忧是多余的了,他会提防所有人,却唯独不会提防这个桃夭夭!” 巴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转而又担忧起来:“使者,咱们现在都没弄明白桃夭夭进宫的目的,依她之前跟玄幽皇的感情,她会跟咱们合作吗?” 巴图“呵呵”了两声:“我自有办法,跟我来!” “是!”巴郎点头应了一声,抬步跟在了巴图的身后。 库房当中,为了更准确地分辨药物,桃夭夭已经将所有角落里都燃上了灯,而她也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不少治伤的良药。 她先捡着可以口服的吞了几粒,又挑选了几样装在了袖口当中,打算回去敷一敷外伤。 满载而归之后,她便由里往外依次吹熄了蜡烛,一直吹到库房门口。 她从门内的桌子上取过钥匙和锁,又低下头去打算吹熄桌上的最后一盏灯,然而,她才刚刚低下头去,忽然不经意间从地上看到了两道人影,被门外高高挑着的灯笼拉出老长。 “谁?”桃夭夭猛地转过身来。 “是我们!”巴图的声音响起,声音因为蒙住嘴巴的缘故更显得瓮声瓮气。 “你们是谁?”桃夭夭警惕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这两人,总觉得说话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就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381 哥哥还活着…… “你不用管我们是谁,只要知道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便是了!”巴图示意巴郎关上了房门。 “鬼鬼祟祟,非奸即盗!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桃夭夭后退了一步,右手伸到衣袖当中将正在睡觉的红菱叫醒了。 她现在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只能请红菱帮忙了。 “不过一座行宫而已!我们兄弟二人连玄幽皇宫都能来去自如,更何况区区一座行宫?” 巴图低低地笑了两声,抬手扯掉了脸上的蒙面黑巾。 “是你!——”桃夭夭终于认出了面前这人,就是那晚在薛楚玉身边的那个人,名叫巴图。 “没错,正是我!”巴图在库房里环视了一圈,抬步走到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还伸手对着桃夭夭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清月郡主请坐!”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桃夭夭沉声开口,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洛云锡已经在行宫外面布了阵,可是这两人却还是进来了,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是有备而来,她现在有伤在身,是不可能跟他们硬拼的。 桃夭夭偷偷打量了一眼身后,最终将视线投放在了左后方边角处的那扇小门里。 她虽然不能动武,但是尽力逃跑的话,倒是还有几分胜算,只要出得了那扇门,然后再用力呼救的话,她就有机会。 然而,她的心思似乎被巴图一看就看透了。 巴图笑着摊开了双手:“清月郡主也无需想着逃跑,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恰恰相反,我们还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你们少在那里假好心!本郡主不需要你们的帮忙!”桃夭夭沉声说道。 巴图放肆地大笑了几声:“也对!清月郡主确实不需要我们的帮忙,不过,若你是定远侯府的桃大小姐的话……” 说到这里,巴图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心满意足地打量着桃夭夭脸上的震惊。 “我原还奇怪,清月郡主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凭一己之力杀掉老三他们?但若是换成桃大小姐你,那就好解释了!虎父无犬女嘛!”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桃夭夭压下心底的震惊,强装镇定地开口。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更不知道巴图的目的是什么。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巴图知道自己受伤。 “桃大小姐不必紧张,更不用害怕!我早说过,我们是来帮你的!是来跟你合作的!” 巴图一边说,一边对着身后的巴郎挥了挥手。 巴郎会意,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递到了桃夭夭面前。 “桃大小姐可得看仔细了,看看这块玉你可认得?”巴图翘着二郎腿,笑得很是嚣张。 桃夭夭没有去接巴郎手里的那东西,粗粗瞥了一眼之后,她沉着脸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那这把长命锁呢?”巴图抬了抬手,“哗啦”一声轻响,他手里的那东西便到了巴郎的手里。 “再让桃大小姐看看这长命锁!”巴图对巴郎说道。 巴郎点了点头,用另外一只手将那只长命锁举到了桃夭夭面前。 听到“长命锁”的那一刻,桃夭夭心里就“咯噔”了一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伸出手去,一把将巴郎手里的那把长命锁抓了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长命锁锁身的背面,刻着一个“仁”字。 之所以看起来不太清晰,是因为刻这个“仁”字的地方之前写的是另外一个字——“墨”。 是她特意让花羽将“墨”字用刀刃磨平,又重新刻了一个“仁”字上去。 这块长命锁是博仁那孩子还在相府的时候便戴在身上的,那个时候他还叫做薛青墨。 后来她给博仁改了名字,怕他长大后会问起那个锁上“墨”字的由来,又不忍心将那块陪他长大的长命锁丢掉,所以才想到了改字这个办法。 “看桃大小姐的神态,应该已经认出这东西了吧?”巴图笑呵呵地开口,嚣张的模样让桃夭夭很想扇他一巴掌。 “你们什么意思!”桃夭夭紧了紧手里的长命锁,脸色一沉到底。 她和花羽一直在苦等花沐和博仁的消息,没想到竟然等来这样的结果。 呼延齐奸诈无比,她当初就不该一时大意将博仁留在他身边! 博仁倒是还好,有薛楚玉在,呼延齐也不见得会为难他,可是花沐怕是就有些危险了。 “桃大小姐不必担心,薛家那孩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是,将来会如何,我可就不敢给你保证了!” 巴图阴仄仄地开口,停了停又说:“当然,只要桃大小姐肯跟我们合作,我们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的!”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桃夭夭咬着牙齿低吼道。 “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巴图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他缓缓走到桃夭夭面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 “桃大小姐只需将这包药粉撒在玄幽皇的吃食当中,五日之后,我便会让将那孩子带到你跟前来!” “你想借我的手毒害洛云锡?”桃夭夭摇着头笑出了声,眼底满是嘲讽。 “我跟那孩子非亲非故,我们定远侯府甚至还跟他们薛家有仇,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跟你合作?” 被桃夭夭一口回绝之后,巴图没有一丝不快,反而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以桃大小姐跟玄幽皇的关系,区区一个仇人家的孩子确实是不够分量,所以,我还给桃大小姐带来了这个。” 巴图一边说,一边翻了翻手掌。 手掌当中是一小绺黑色的头发,半尺多长,用一根红线紧紧地系着。 “这又是什么?”桃夭夭低头看着巴图手中的那绺头发,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异样。 巴图笑了笑:“怎么?桃大小姐连同胞兄长的头发都认不出来了吗?” “你……你说什么?这……怎么……怎么可能?” 桃夭夭的身体猛然一震,她抬起头来看着巴图,声音抖得几乎不成句。 哥哥死在了乱石炸药之下,尸骨无存,只剩了那副残缺不全的染血铠甲,他的头发又怎么可能会在巴图手里! “不!你胡说八道!这不可能是哥哥的头发!”桃夭夭剧烈地摇着头,想要往后退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桃大小姐不要激动,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那我索性再跟你说件事!”巴图手掌再次一翻,将那绺头发收入了袖中。 这个桃大小姐的脸色太过吓人,看着这头发的目光也太过炽热,这头发可是有大用处的,他可得收好了,万一被抢走了,圣女一定会大发雷霆! 收好头发,巴图再次开了口:“桃大小姐好好想一想,令兄的胸口处,是不是有一个胎记?颜色鲜红,状似桃花?” “胎记……胎记……”桃夭夭喃喃自语地点点头:“没错,哥哥的前胸,确实有一朵桃花胎记……” 她双目通红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巴图的眼睛:“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哥哥已经死了!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的声音是悲痛到极点的压抑,虽然是低吼着,她心底却隐隐有一个渴望,渴望从巴图口中听到什么跟哥哥有关的消息。 哥哥胸前的胎记,除了自己家里人之外,是很少有人知道的,除非巴图见过哥哥…… 桃夭夭握紧了拳头,心头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巴图满意地看了看桃夭夭的表现,他咧嘴笑了笑,忽然上前一步低声开口: “那我若是告诉你,令兄根本没死,他还好端端活在这世上,你会如何做?” “你……你再说一遍?”桃夭夭的两行热泪喷涌而出,本就软到极点的腿脚再也支撑不住,狠狠地跌在了一旁的椅子当中。 巴图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中间的三根指头朝向正上方: “我说,我巴图敢对天发誓,皇天后土以此为鉴:定远侯府大公子桃灼,如今还好好地活着!若是我撒了慌,欺骗了桃大小姐,便让我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发完誓之后,巴图将右手又放了下来: “怎么样?现在桃大小姐应该相信了吧? 我们天晟信奉神明,最注重誓言,我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桃大小姐若还是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信!我信!”桃夭夭满脸泪水地抬起头来,她颤抖着双手,慌乱地抓住了巴图的袖子:“你告诉我,哥哥现在在哪里?既然他没死,又为何不回家?” 巴图“呵呵”了两声,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将自己的袖子猛地抽了出来,险些将桃夭夭扯摔在地上。 “桃大小姐,你难道不觉得,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应该拿出些足够的诚意来跟我们合作吗? 我只能告诉你,令兄受了重伤,被我们所救,至于将来是生是死,那就要看桃大小姐你的表现了!” 巴图说着,将手里的那包药粉轻轻地放在了桃夭夭左手边的桌子上,又往桃夭夭面前推了推。 “桃大小姐,听我一句劝,手足之情,可是血脉至亲,又岂是儿女情长所能比的?令兄桃灼和玄幽皇之间,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说着,巴图对巴郎使了个眼色,二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朝着门口走去。 “……你们……你们别走!”桃夭夭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到了门口,张开双臂拦住了巴图和巴郎。 “……我……你让我考虑考虑!”桃夭夭红着眼睛开口。 “是该好好考虑考虑!”巴图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又指着桌上的药包说道: “忘了跟你说了,那包药,并不致命,只是会散去玄幽皇的大半功力而已,比起那些想取他性命的人,我们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我考虑好了,去哪里找你们?”震惊与激动过后,桃夭夭终于从混乱的思绪里缓过神来。 哥哥还活着…… 哥哥竟然还活着…… 她信巴图!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选择相信巴图! 她要先稳住这两人,再好好想想对策,若是巴图没有说谎,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寻回哥哥!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的这个时候,我自会想办法去见你!” 巴图对着桃夭夭摆摆手说道。 他们不能出来太长时间,若是圣女久等他们不回,再暗中寻到这里来,是一定不会同意他对玄幽皇出手的! 桃夭夭放下了双臂,让出了门口:“我哥哥他……受了很重的伤是吗?”所以才不能回家…… 巴图点点头,半真半假地开口:“没错!只有我们才能救得了他!除了我们,这世上再无人能救他,就算那个神医谷的谷主也不行!” 382 艰难的抉择 “哥哥是在天晟,还是在玄幽?若是我跟你们合作,最快我要多久才能见到他?”桃夭夭紧追了两步问道。 巴图眼神微闪,声音也沉了下来:“桃大小姐的问题问得未免也太多了些,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咱们合作的事情吧!” 说着,他带着巴郎推开了库门。 “明日的这个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们!”桃夭夭追到门外,压低了声音对着巴图的背影开口。 猛然间得知哥哥还在人世的消息,她不可能安心在听雨轩等着巴图来找她的。 听雨轩是洛云锡住的地方,守卫必定森严,巴图若是进不去,她会等得发疯! 巴图没有回话,迅速带着巴郎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桃夭夭失了力,无力地贴着库门蹲在了地上,她将头深深地埋在了双膝当中,霎时间哭得不能自已。 巴图的一番话,让她从地狱到了天堂,却又重新跌到了地狱。 哥哥还活着,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救他。 巴图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却从巴图的话中听出了破绽。 巴图说只有他们才能救得了哥哥,那就意味着哥哥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哥哥是如何到了巴图手中的?他那么聪明,若是早早醒了,一定会设法逃离巴图魔爪的,但若是哥哥一直昏迷不醒,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人有那么大的本事给他续命这么长时间? 巴图他们给哥哥续命的目的是什么? 她来玄幽本就是临时起意,巴图又怎会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会来? 自己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他又是如何识破自己身份的? 桃夭夭想了许多种假设,却又全部被自己推翻,她的脑子早已成了一团乱麻。 她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手里这包药,她到底要不要相信巴图的话? 洛云锡对天晟有灭国之仇,巴图给她的不可能只是化功粉。 洛云锡是一国之君,他的安危关系到整个玄幽的未来,玄幽百姓不能没有洛云锡,她难道真的要用洛云锡的性命来交换哥哥吗? 桃夭夭蹲累了,便席地而坐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她倚着门抬起头,天上若隐若现的月牙似乎也在笑她,笑她的无用与纠结,笑她连一道选择题都难以抉择。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看到地上坐着的桃夭夭之时又逐渐变得平稳。 桃夭夭抬起头来,跟匆匆赶来的洛云锡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王上?您怎么来了?”她手掌轻翻,将那个药包牢牢地握在了掌心当中,然后靠着门框艰难地站起身来。 “你怎么了?”洛云锡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当看到桃夭夭红肿的眼睛和挂满泪水的脸庞时,他的心狠狠地抽疼了那么一下。 “多谢王上!没……没怎么,只是有些想家了。”桃夭夭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水,悄悄地后退了一步,从洛云锡那双强有力的大手里挣脱出了胳膊。 “真的只是想家了?”洛云锡微微皱眉,他的目光掠过桃夭夭的右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肩上的伤该上药了。 他知道桃夭夭最怕疼,一定是痛极了才会流泪。 桃夭夭点点头,沙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只是想家了。” 不仅想家,更想家里的人。 “川泽距离玄幽路途遥远,不是一句想家就能回去的。” 洛云锡再次皱眉,他不喜欢她的故作坚强,他更愿意看到之前受一丁点儿伤就在他跟前大呼小叫求安慰的她。 他暗中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我知道,我没有想要回家。”桃夭夭不知道洛云锡心中所想,再次抹了一把眼泪之后便转移开了话题, “王上用晚膳了吗?对不起王上,我来这里闲逛,误了晚膳的时辰……” “等着你做晚膳,朕早该饿坏了!”洛云锡走上前去关门,说的话虽然听起来是埋怨,可是语气却极为宠溺。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库房里面巡视了一圈,然后从门内的桌上拿起了钥匙和锁。 “咔嚓”一声落锁之后,他拎着钥匙转过身:“洛冰已经摆好饭了,赶紧回去吧。” “是!”桃夭夭悄悄将手里的药包收好,低头看着洛云锡手里的那串钥匙犯起了愁。 钥匙在洛云锡手里,可不如在那两名侍卫手里好拿啊! 她正想着该如何找个理由让洛云锡将钥匙交还给守门侍卫之时,洛云锡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看守库房的人也太放肆了,居然敢这么久不回来!”洛云锡不悦地开口,他将钥匙朝着桃夭夭递了过来:“是你从他们手里拿的钥匙,便由你明晚交还给他们吧!” 低头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钥匙,桃夭夭心里一阵狂喜,她一把接过钥匙,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看到桃夭夭脸上的笑意,洛云锡也在桃夭夭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扯了扯嘴角。 他转过身,带着桃夭夭朝着听雨轩走去,一路上他都将步子放到了极缓,始终在照顾着身后的桃夭夭,可是桃夭夭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几次都落在了后面。 快到听雨轩的时候,洛云锡的前方迎来了行色匆匆的洛飞,在看到洛云锡之时,洛飞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行至洛云锡跟前,他低了低头:“王上……” “嘘——”洛云锡抬了抬食指,然后转身看了一眼再次落在身后的桃夭夭,压低了声音说道:“去叫洛冰过来。” “是!”洛飞疑惑地看了一眼桃夭夭,转身匆匆离开,片刻功夫就将洛冰叫了过来。 “王上,您找我?”洛冰低声开口,她朝着洛云锡身后望去,也看出了桃夭夭满腹心事的样子。 “朕去安排些事情,你先陪她去花厅用晚膳,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试着套一套她的话,看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洛云锡沉声开口,心头隐隐划过一丝担忧。 洛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王上,您先去忙吧。” 洛云锡“嗯”了一声,不放心地在原地又等了片刻才抬步离开。 在桃夭夭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地方,他迅速停住了脚步:“查的如何?说——” 洛飞应了一声:“回王上话,人应该是在您布阵之前到的,现在该是被困在阵中了! 若不是您吩咐了让桃姑娘畅通无阻地进药库,李大人他们也不会想到去盘点库房。 一番盘点下来,除了少了一些治伤的良药,其他贵重东西并不见少,所以属下推测,来人应该是盗药的!” “盗药……”洛云锡沉思了片刻,片刻过后,他对着洛飞招了招手,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话:“你带着人,去西北乾位,和东南巽位,然后……” 洛飞认真地听完洛云锡的吩咐,脸上满是不解: “王上,对方不知道什么来头,桃姑娘还住在这里,您不下令彻查吗?为何还要放走他?” “正是因为她住在这里,朕才要赶紧将这颗毒瘤拔出来!”洛云锡的眼底划过一丝狠意, “他既然前来盗药,必定会急着离开出去送药,你亲自带人守在出口,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擒住!” 洛飞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问:“擒住之后呢,是属下们审问,还是您亲自审问?” 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无关紧要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便好,若遇反抗,死活不论!” “是!”洛飞正了正神色之后转身离开,洛云锡则抬步去了花厅。 一顿晚膳在桃夭夭的默不作声当中草草了事,背对着桃夭夭的时候,洛冰对着洛云锡无奈地摇了摇头。 洛云锡摆了摆手,示意洛冰收拾了碗碟离开,他自己则开口让桃夭夭陪他去花园走走。 桃夭夭没有拒绝,应了一声之后便跟在了洛云锡的身后,依然是少言寡语,洛云锡不开口,她也不吱声。 行至小路之上的时候,洛云锡故意放慢了脚步,跟桃夭夭肩并肩走在了一起。 两人的身影被路两边树上挂着的灯笼光拉出老长,温馨而和谐,洛云锡低头看着二人的影子,情不自禁地放柔了眉眼。 “……你……可有何未了的心愿?” 洛云锡缓缓地停在了一处凉亭旁边,桃夭夭也停住了脚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也不想地开了口:“有!” “可否说来听听?说不定……朕可以满足你?”洛云锡满怀期待地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桃夭夭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果然从洛云锡的眼底看到了一丝隐隐的情动。 她笑了笑,在心底为自己默哀了片刻:“王上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问及清月这个问题?清月真有些受宠若惊呢!” “……朕就是随口一问。”洛云锡黑着脸开口。 桃夭夭眼底的嘲讽太过明显,他看了个清清楚楚,他知道桃夭夭将他当成了处处留情的花心帝王了,可是他偏偏又不能解释,更不敢点破,这口气实在是憋屈! 桃夭夭自然不知道洛云锡心中所想,她脸上笑意不减,却笑得有些苦涩: “既然王上是随口问,那清月便也随口说了,我未了的心愿有很多,可惜的是,王上却一样都满足不了我!” “你不说,又如何知道朕满足不了?” 洛云锡盯紧了桃夭夭的眼睛追问道,只要她想要的,他就算拼尽了全力也会满足她,哪怕她要的是他的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 “随口说说的事情而已,王上又何必当真?”桃夭夭笑着转移开了话题。 她想要的很简单,想得到却又太难。 她想要家人团圆,共享天伦之乐,还想要跟心爱的人携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现在看来,这两个愿望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时间不早了,王上该回去歇着了吧?”桃夭夭抬手指了指回去的路。 “你先回去吧,朕还有事,晚些回去。今晚上你就睡在朕房里,守夜!” 洛云锡暗叹了一口气,勉强硬起了语气。 “清月知道了!”桃夭夭点点头,立刻便转身离开,并没有过多地纠结于睡在哪里的问题。 她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研究巴图给她的那包药粉,巴不得洛云锡让她一个人回去。 看着桃夭夭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洛云锡微微错愕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么迫不及待地逃离他身边,他现在在她心中,已经一丝分量也没有了吗? 洛云锡自嘲地摇摇头,抬步又去了书房。 虽然他很想过去陪她,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若是他在,她一定不敢上床躺着,他只能等她睡着之后再回去。 383 对峙 桃夭夭匆匆回了听雨轩,并谢绝了夏雨和洛冰的陪伴,一个人从里面锁上了房门。 她取了一个茶杯,在茶杯里倒了少量清水,然后小心地从怀里取出了之前藏好的那包药粉。 白色的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细碎的粉末,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单凭外观上来看,她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成份,更重要的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嗅觉在这包药粉面前前也似乎失了灵,她一丁点儿味道也没闻出来。 桃夭夭用手捻了捻药粉,手感有些滑腻,类似于滑石粉的手感,她又倒了少量药粉在水中,药粉一瞬间便溶在了水里。 溶于水的药粉依旧没有一丝味道,尝起来微苦,有涩味。 折腾半天,桃夭夭对于药粉的成份一无所知,倒是她袖中的红菱忽然间没听她的召唤便爬出来了。 红菱顺着桃夭夭的小臂爬到了她的手指上,又从指尖爬了下来,弓着身子朝桃夭夭手边的茶杯爬去。 感受到红菱的迫不及待,桃夭夭忽然眼前一亮。 红菱的唾液能解百毒,或许,她可以自己先以身试毒,然后再让红菱给她解毒。 心中拿定了主意,桃夭夭便去伸手端茶杯,然而,令她目瞪口呆的是,红菱竟然把嘴巴伸进了茶杯当中的液体里,嘴巴一张一合地喝了起来,浅浅的一层药汁很快便被红菱喝了个精光。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拎着红菱的脑袋将它的嘴巴从茶杯里拎了出来。 “红菱!你在干什么?这药水我还有用的!”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对着红菱低吼道。 若不是念着红菱昨晚偷吃完草药的表现太过反常,她早就小藤鞭伺候了! 面对桃夭夭的火冒三丈,红菱无辜地歪了歪脑袋,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吐了吐信子。 “你知道那是什么那你就喝?这两日你偷吃偷喝上瘾了是不是?是我管不饱你饭了是吗?” 桃夭夭伸出手指戳了戳红菱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的袖口示意红菱钻进去。 红菱没有理睬桃夭夭,忽然又扭头看了一眼桃夭夭左手边的那个打开的纸包,眼底还闪烁着垂涎三尺的金光。 桃夭夭顺着红菱的眼睛看了过去,当意识到红菱的目的之时,她黑了黑脸,立刻眼疾手快地抬手按住了那个药包。 “不可以!”她瞪了红菱一眼,利索地将药包叠了起来,然后再次对红菱指了指自己的袖口。 红菱见状,只得失望地晃了晃尾巴,极不情愿地钻进了桃夭夭的衣袖里。 桃夭夭将茶杯用清水冲了冲,又放回了原位,然后将纸包收好贴身藏了起来。 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自己至少能辨出几味药来,所以才答应了巴图给她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可是现在,她对这包药的成份却是一无所知,自然不会傻到听从巴图的吩咐去拿给洛云锡吃。 可若是不按照巴图的吩咐办,她可能就永远见不到哥哥了! 哥哥还活着的消息就像一道光,照亮了她黯淡得没有一丝方向的人生,她拼了命都要救哥哥出苦海的。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一定还有! 桃夭夭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细得不能再细的月牙。 还有十几日就是祭月节了,祭月节是个团圆的日子,不知道下一个月圆,她能不能见到哥哥…… …… 洛云锡回到听雨轩的时候,推门看到的便是桃夭夭伏在窗边桌上睡着的背影。 瘦瘦小小的身体,单薄得让人心疼。 他将脚步放到了极轻,走到桃夭夭身后之时,他抬手轻点了桃夭夭的睡穴,然后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桃夭夭抱到了床上。 他脱去桃夭夭的鞋子,给她盖上被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宽口瓷瓶来。 那是沈玉枫给桃夭夭配的外用药,说必须保证至少每天两次,白日里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已经让洛冰帮忙上过药了,今日还差一次。 这个时候,只能他亲自动手了。 洛云锡拧开盖子放在床头上,然后伸出手去轻轻解开了桃夭夭衣领上的扣子。 当解到桃夭夭锁骨下方之时,他的手微微一顿,犹豫片刻之后,他伸出手去在桃夭夭锁骨处轻轻摸索了片刻,果然摸到了洛冰提到过的那张人皮面具的接口。 洛冰似乎还说,再好的人皮面具,也是需要偶尔揭开来透透气的。 洛云锡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双手。 “嘶——嘶嘶——” 一个异常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洛云锡低头去看,看到了从锦被的一角爬出来的一条小蛇。 看着那小蛇身体的颜色,他微愣了片刻,这条蛇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夭夭身边的那条血灵蛇。 之前的那条血灵蛇通体都是一个颜色,可是这一条,除了头部是血红色之外,身体却是白色的。 “嘶——嘶嘶——” 红菱对着洛云锡吐了吐蛇信子跟他对峙着,并高高拱起了背部,随时准备着发动攻击。 “你可是红菱?”洛云锡扯了扯被子,盖住了桃夭夭的锁骨,右手手掌轻轻一翻,一把匕首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当中。 锋利的刀尖映着不远处桌上的灯光,在红菱的眼上反射过一道亮光,红菱抖了抖蛇身子,拱起的背部稍稍降了降。 “你再快,也快不过朕手中的刀吧!还不滚下去!”洛云锡对着红菱沉声开口。 红菱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桃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再次弓起了身子。 “你听好了,谁都可能会害她,朕却不会!你保护她有功,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但你若是敢对朕不敬……”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朕生平最爱的,便是烤蛇肉!” 听到“烤蛇肉”那三个字,红菱的蛇身子很没骨气地抖了几抖。 它歪着脑袋看了看洛云锡,这个叫“朕”的人类似乎不太好惹,反正他身上的味道似乎也有些熟悉,应该不至于会伤害它的漂亮主人,要不,它还是暂时避一避吧! 看着“哧溜”一下不见了踪影的红菱,洛云锡冷哼了两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再看一眼腰间挂的那个香囊,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微微扯了扯嘴角。 384 结发夫妻 洛云锡抬手轻轻抚了抚桃夭夭的头发,修长的手指伸到桃夭夭的背后挑了一绺头发出来。 犹豫片刻之后,他紧了紧手里握着的匕首,小心地从桃夭夭的发尾处挥刀割断了长长的一绺头发下来。 乌黑油亮的秀发,软且滑地躺在洛云锡的掌心,闹得他的心里暖洋洋的。 他宝贝似的握紧了桃夭夭的那绺头发,又利索地挥刀从自己的头发上割下了一绺来。 他收起匕首,双手手指来回交错,利索地将桃夭夭他们二人的头发绾在了一起,绾成了一个漂亮的同心结。 洛云锡满意地看着手心里的同心结,把玩了许久之后才解下了腰间的香囊,将那个同心结装了进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在床边脱掉靴子,跟桃夭夭的绣鞋整齐地摆放在了一起,然后脱衣上床,从桃夭夭的身后将桃夭夭轻轻拥在了怀中。 …… 桃夭夭的这一觉睡得很沉,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的正中央,而且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猛地坐起身来,第一时间便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当确定自己脸上的那张人品面具依然还在的时候,她骤然间松了一口气。 她昨天晚上竟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被一片沉水香和梅香味道包围着,脸上也清清爽爽,别提有多舒服了,舒服得她差点醉在梦里。 桃夭夭定了定神,不经意间放下了右胳膊,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胳膊活动起来竟然比昨晚灵活了许多,肩膀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看来昨晚的那一趟药库之行没有白费。 只是…… 昨晚她分明坐在桌边的,怎么又跑床上了来了?昨晚的记忆仿佛缺失了一段似的。 正疑惑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洛冰轻快的招呼声:“郡主,您起来了吗?” 话音还未落,人已进了门,手上还端着一盆清水。 桃夭夭掀开被子下了床,尴尬地对着洛冰笑了笑:“……起来了,我怎么躺床上来了?王上他……” 洛冰将脸盆放在了盆架上,又扯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在水里浸湿:“行宫里进了些宵小之徒,王上过去处理了,昨晚一夜未归。 至于您睡在床上,是因为昨晚我过来熄灯之时,看到郡主趴在桌上睡着了,便将您扶到了床上。” 桃夭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谢谢洛管事!” “郡主不必道谢,就算王上回来,这张床也足够你们两人睡觉的了!”洛冰调侃地笑着开口,将拧好了的帕子朝着桃夭夭递了过来。 桃夭夭受宠若惊地接过帕子,象征性地在贴着人皮面具的脸上擦了几下又递了过去。 洛冰将帕子在清水里洗了之后晾上,又说:“早膳已经在花厅摆好,王上从书房直接过去,郡主肚子也应该饿了吧?赶紧过去用饭吧!” 桃夭夭应了一声,简单收拾了收拾便跟洛冰一起去了花厅。 到了花厅的时候,洛云锡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对面的那个碟子里已经堆起了小山一般的肉和菜。 “来了?坐吧。”洛云锡指了指他对面的那把椅子。 “谢王上!”桃夭夭低头道谢,知道这是洛云锡试菜的流程,便也毫不推辞的拿起了筷子。 正好她的内伤和外伤都需要好好地补一补。 一碟肉菜吃完,桃夭夭满意地擦了擦嘴巴,还偷偷打了个饱嗝。 她将桌上的饭菜往洛云锡旁边推了推:“王上,饭菜都没有毒,味道好极了,请您慢用!” 洛云锡淡淡地“嗯”了一声,伸手拿起了筷子。 “太上皇和太后的车驾已经快到了,你待会儿随朕前去迎接!” “现……现在吗?”桃夭夭吃了一惊,太后来行宫,必定侍从众多,这人多眼杂的,她晚上的行动必定受限。 “怎么?你不愿意?”洛云锡抬头看了一眼桃夭夭,疑惑地从桃夭夭眼中看到了几分不安。 “不!不是的!”桃夭夭慌忙否认,“我从未见过太后,只是……怕见了太后太过失礼。” “母后没有那么多规矩,性子也平易近人,你俩又同为川泽人,大可不必担忧!” 洛云锡还以为桃夭夭真的是因为见太后而紧张,便贴心的跟她解释。 桃夭夭低头,掩去心中万般思绪:“清月明白!” 洛云锡放下了筷子:“朕口渴了,去给朕泡一壶茶来吧!” “是!”桃夭夭答应着转身离开,待她的背影消失之后,洛云锡对着一旁的洛冰招了招手。 “你去通知洛飞,一切按原计划行事,朕只要结果,死活不论!务必要在母后和夭夭回来之前将事情办妥!” “知道了王上,我再去通知他一声。”洛冰答应着转身离开。 等到桃夭夭沏好茶水端着过来,花厅里哪里还有洛云锡的身影? 她拦住一名侍卫,随口一问,才知道洛云锡已经去了门口,正在门口等她。 她黑着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壶,恨恨然地道将茶壶使劲往桌上一撂,立刻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行宫门口。 宫门外见到洛云锡之时,他已经褪去了龙袍,换了一身儒雅的长衫,看起来不像是迎接太后,倒像是外出踏青。 而且,他带出去的人也不多,只有一辆马车,十几名骑马护卫而已。 “先上车吧!至多半个时辰就能见到母后了!” 桃夭夭还正疑惑于那些侍卫的一些捡、放石子的奇怪举动,冷不防被洛云锡忽然靠近的声音吓了一跳。 “王上,他们在做什么?”桃夭夭疑惑地问道。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吐出两个字来:“结网!” “结网?”桃夭夭微愣,忽然想起了洛冰刚刚跟她提起过的那些宵小之徒。 难道巴图他们被洛云锡发现了?洛云锡这是要打算瓮中捉鳖吗? “没错,结网!”洛云锡笑得高深莫测,他抬手指了指近在咫尺的马车,率先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桃夭夭忧心忡忡地跟在洛云锡身后上了马车,脑海里想的全部都是巴图万一脱不了身怎么办?她又应该去哪里找他? 385 姑姑和哥哥 桃夭夭飘忽不定的眼神早就引起了洛云锡的注意,他张了张口,好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却又怕引来桃夭夭的不快,就这么一直纠结了半个多时辰,直到马车的速度缓缓地慢了下来。 “王上,已经看到太后的车驾了!”洛冰的声音从马车旁边传来。 桃夭夭回过神,伸手掀开了车帘,看到他们此刻正处于一座不算太矮的山坡上,马背上的洛冰正伸手指着左前方。 她顺着洛冰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远处的山坡下方出现了一队人马,正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朝这座山坡走来。 “知道了,停车。”洛云锡应了一声,等马车停稳之后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伸手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缰绳,又回头对桃夭夭说道:“下山的路不好走,你先在车上等着吧。” “不用了,我也可以骑马下山!”桃夭夭说着便也跳下了马车。 太后和太上皇回行宫,一国之君都下山迎接了,她留在车上还不得被骂死? “不行!”洛云锡皱眉看了一眼桃夭夭的右肩,一口回绝了桃夭夭的话。 桃夭夭黑了黑脸,耐着性子开口:“王上,我会骑马!” 虽然她的右肩还有些疼,但骑马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暂且还不清楚,但是太上皇——当初的玄幽王,可是出了名的性格暴虐,杀人不眨眼。 连自己年少的亲儿子都能随随便便拎着上战场,更何况她这个别国的小小郡主? 她是要给太后留个好印象的,奉承巴结谈不上,她只是不想太后过于关注她而找她麻烦而已,留在这里只会饱受诟病,她可没这么傻! 看到桃夭夭眼底的坚持,洛云锡沉思片刻之后做了让步:“你要骑马下山也可以,必须跟朕共乘一骑!” 对上桃夭夭不满的眼,他微微扯了扯嘴角,然后伸手指了指身后: “这里就这么些马匹,人手一匹,倒是这匹拉车的马是多出来的,却也没有马鞍,你若是不愿意留下,又不想跟朕共乘一骑,那就只好走着下山了!” 桃夭夭瞪了洛云锡一眼,回头往后扫了扫,却也知道洛云锡所言非虚。 她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更不可能以上官清月的身份跟洛云锡共乘一骑。 桃夭夭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那些被她目光扫过的侍卫,一个个都很有眼色地低头后退了一步,当她的目光扫过洛冰之时,忽然扯了扯嘴角。 “洛管事,你不介意我跟你共骑一匹马下山吧?”桃夭夭亲昵地上前挽住了洛冰的胳膊。 洛冰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了自己肘弯里桃夭夭的胳膊。 小姐竟然再一次挽住了她…… 小姐的这个动作,她想了好久,念了好久,原以为再也不会有了,没想到…… 洛冰心头涌上一阵感动,瞬间便酸涩了眼角,哪里还顾得上征求洛云锡的意见。 她慌忙点点头,还下意识地将桃夭夭的胳膊夹得更紧了些,生怕桃夭夭会把手抽回去:“能跟郡主同乘一匹马,是洛冰的荣幸!” “谢谢洛管事!”桃夭夭脆生生地开口道谢,还不忘回头看了洛云锡一眼。 那一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雀跃,她本以为洛云锡会生气,可是出乎意料的,洛云锡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微微扯了扯嘴角。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刚刚认识时候的夭夭。 倔强,不服输,还带着几分狡诈。 “上马!下山!”洛云锡心情极好地翻身上马,率先朝着山下跑去。 “郡主,咱们也上马吧,您先请——”洛冰扶好了马招呼桃夭夭。 虽然明知桃夭夭的骑术已精,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桃夭夭扶了上去,待桃夭夭坐稳之后,她才翻身坐在了桃夭夭的身后。 为了防止桃夭夭策马狂奔有可能出危险,也为了能在桃夭夭身边待得久一些,洛冰还将缰绳委婉地从桃夭夭手里抢了过来。 这便导致了下山的这一条长而缓的山路上,明明可以跑得快一些,可她生生将速度压到了最慢,任凭桃夭夭如何催促,她都是不慌不忙,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最后一个到达了山脚下。 穿过一片小树林,坐在前头的桃夭夭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那辆马车,还有马车外头站着的包括洛云锡在内的好些人。 听到马蹄声响之后,那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全都朝着桃夭夭打量了过来。 被几十道目光齐刷刷盯着,桃夭夭顿时有些郁闷,她本来是下山迎接太后的,没想到竟然成了被迎接的人了。 面对那些或审视或好奇的目光,她又不能黑脸,只得坐直了身子,努力从脸上扯出一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来。 马匹很快便到了马车旁边,洛冰“吁——”地一声缓缓勒停了马,然后利索地翻身下了马。 洛冰都已经下马了,桃夭夭自然也得赶紧下来,她用左手扶好了马鞍,右脚才刚刚从马镫子里抽出来,就看到了伸到自己跟前的一只大手。 她下意识地以为那是洛云锡的手,犹豫了片刻之后便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可是,她的手才递到一半,忽然就被人从半空中一把捉住了。 桃夭夭吃了一惊,慌忙往后一撤身子想要挣脱开,那只手却握得更紧了些。 她不悦地顺着那只手抬眼看去,却意外地看到了洛云锡。 原来握住她手的人是洛云锡,那第一个伸出手来的人是…… 桃夭夭放弃了挣扎,转而将目光投放在了洛云锡身边站着的那名男子身上。 身材颀长,比洛云锡稍矮一些,也更瘦弱些,肤色白皙,五官精致,脸上还带着一副温和的笑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书生气。 “看完了吗?还不下马?”洛云锡不悦的声音传来,桃夭夭慌忙从那男子脸上撤回了目光。 还没等就着洛云锡的手下马,她的腰间忽然一紧,洛云锡已经环着她的腰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桃夭夭惊呼了一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懊恼与羞怒,她伸出手去,用力将洛云锡推开,冷不防却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差点跟脚下的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当心!——”洛云锡眼疾手快地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 这一次,他没有给她再挣脱的机会,而是拉着她走了几步,径直去了马车旁边:“还不过来见过母后和父皇?” 桃夭夭回头,再次狠狠地瞪了洛云锡一眼,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上官清月见过太上皇,见过太后娘娘!” 下马都下得惊心动魄状况百出,她根本没有机会偷偷打量面前的太上皇和太后,只希望她给他们的第一印象不要太差才好。 “你就是二哥家里的清月?快起来吧!”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几声细碎的脚步声过后,桃夭夭被一双温柔白嫩的手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太后娘娘!”桃夭夭从地上站起身来,依旧低着头,只能看到太后绣着金边的紫色衣裙的裙摆,和脚上的那双带着精致绣花的绣鞋。 “孩子,别紧张,来,抬头看看我!”太后温婉地笑着开口,“咱们都是复兴上官,若是论起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呢!” 和善的声音让桃夭夭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太后竟然真的跟洛云锡说的那般平易近人,没有丝毫架子,竟然还以‘我’字自称。 自从知道玄幽跟川泽的关系之后,她便临时抱佛脚做足了功课。 玄幽太后上官瞳,跟川泽皇帝上官勋一母同胞,因为当年随着先皇来九渊做客,一眼看中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洛渊,巧合的是,一向大大咧咧的洛渊在她面前却收敛了暴虐的脾气,变得呵护备至。 只是可惜,当年天下三分,川泽和九渊本就是相互利用关系,洛渊和上官瞳的婚事根本得不到川泽和九渊的支持。 川泽先皇想让上官瞳嫁给当时的九渊皇,以巩固两国关系,而九渊皇则一直忌惮洛渊,更加不会让洛渊有上官瞳这个助力。 他跟洛渊君臣之间早就貌合神离,后来,九渊皇更是找了个借口将洛渊贬到了西北玄幽苦寒之地。 面对各方面的压力,相隔越来越远的洛渊和上官瞳却早已在心中认定了彼此,于是后来的某一天,上官瞳便孤身一人离开了川泽,背井离乡去找了洛渊,经过千辛万苦才到了玄幽。 她听说,当年的玄幽王看到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上官瞳之时,竟然当着玄幽军的面痛哭了起来。 她还听说,那是世人第一次见到玄幽王洛渊流泪。 桃夭夭静静地打量着上官瞳,上官瞳的个子不算高,身姿却玲珑有致,模样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精致。 第一眼看去不是惊艳,却养眼得紧,有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灵气,又带了些慵懒细腻。 倒是桃夭夭知道,上官瞳温婉娇弱的外表下,必定有些一颗坚韧无比的心,一个深闺中的公主背井离乡远走他国,得有多大的勇气啊! 桃夭夭对着上官瞳笑了笑,眼底满是赞叹与欣赏:“太后娘娘,您好美!” 她说的是实话,若不是知道上官瞳是洛云锡的亲娘,她都想叫上官瞳一声姐姐。 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洛云锡,不得不说,洛云锡这家伙真的是挺会长的,充分遗传了上官瞳的优点。 上官瞳被桃夭夭的话逗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伸手握住了桃夭夭的手,感叹地笑道:“离家这么些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听到了乡音!真是亲切啊!” “姑母这话可说错了!这几日侄儿不是一直陪在您身边吗?您这几日听到的可都是乡音呢!” 一个声音从洛云锡身后插了进来,洛云锡顿时就黑了脸。 桃夭夭循声望去,看到的是刚才那个伸手想扶她下马的男子。 结合那男子对上官瞳的称呼,桃夭夭的心思微转,心中对这男子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猜到男子身份之时,她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男子一眼,果然,从男子的脸上,她看到了几分上官清幽的影子。 看来,这个男子定是上官清幽的同胞兄长无疑了——川泽太子上官玄烨。 她的这个猜测立刻便得到了证实。 上官瞳对着上官玄烨招了招手:“你这孩子,就你贫!还不赶紧过来跟清月打个招呼!” “侄儿遵命!”上官玄烨爽朗地笑了两声,抬步到了桃夭夭面前: “清月妹妹好,我是你的玄烨哥哥,听母后说,当年她还带着我和清幽去喝过你的满月酒呢!”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对着上官玄烨客气地点了点头:“玄烨哥哥好!” 温馨的认亲气氛本来很是融洽,却冷不防被一个不客气的声音打断了: “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亲生兄长,也是要忌讳些的!更何况你们二人至多只能算得上远房的堂兄!” 洛云锡上前一步对着上官瞳拱了拱手,不着痕迹地将桃夭夭和上官玄烨隔了开来: “母后,时辰不早了,赶紧上车赶路吧,等到了行宫,我再让清月去陪您说话!” 上官瞳含笑看了一眼洛云锡,再看一眼桃夭夭,瞬间便眉开眼笑。 她慌忙点点头:“说得也是,咱们也别在这荒山野岭里说话了,赶紧回宫吧!” 说着,她又转身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庆哥你快过来,跟清月见个面!” 子庆,是洛渊的字,平日里上官瞳都是唤他一声“庆哥”。 一直在马车旁站着的洛渊严肃地“嗯”了一声:“不用了,我已经见过了。” 除了阿瞳,他对川泽人向来没有好感,能容忍上官玄烨那小子在阿瞳身边待了这好几日,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他又怎么可能去跟区区一个川泽的郡主小辈说话。 见洛渊没动地方,上官瞳皱了皱眉头,用那双如水般的眸子剜了他一眼:“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怎么能算见过了?还不过来?” 虽然不悦,声音却依旧温婉好听,若是细细听去,还带了些嗔怒在里头,桃夭夭不禁偷偷弯起了嘴角。 386 傻得可爱 被点名的洛渊黑了黑脸,先是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然后才无奈地抬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清月见过太上皇!”桃夭夭赶紧又对着洛渊福了福身子,她可不敢让这个世人谈之色变的太上皇先开口。 洛渊“嗯”了一声沉声开口:“起来吧,既然已经来了玄幽,就要忘了川泽的一切,看样子太后喜欢你,在行宫的这几日你就多陪陪太后吧!” “……是!”桃夭夭应了一声之后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脸严肃的洛渊,身材魁梧高大,肤色黑了些,五官倒是精致,只是他的右眼…… 桃夭夭只看了一眼,便慌忙低下了头。 她今天才知道,太上皇的右眼竟然是失明的。 “才第一次见面,哪有你这样跟人家姑娘说话的?”上官瞳抬手扯了扯洛渊的胳膊,还想对桃夭夭说些什么的时候,桃夭夭却被洛云锡揽着腰带去了了一旁。 “母后,您先上车吧,孩儿和清月在前面山坡上等您!” 话音落下,洛云锡便携着桃夭夭翻身跳上了马背,然后“驾——”地一声扬长而去,将身后洛渊不满的低吼声远远抛在了身后。 “看看!你看看这臭小子!当了皇帝之后竟然敢不把我这个亲爹放在眼里了!跟我就打了那一声招呼,之后竟然连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洛渊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叉着腰指着洛云锡的背影叨叨个不停。 “这能怨云锡吗?玄幽本来就该是你的责任,你骗着他打下了江山,自己却撒手不管了!依他的性子,没跟你反目就已经够好了,你还要他如何待你?” 上官瞳没好气地对着洛渊开口,神情忽然间便黯淡了下来: “若不是你执意要跟九渊和天晟开战,云锡跟定远侯府的那个桃姑娘早就已经完婚了! 若不是那场战乱,定远侯府也不会家破人亡,云锡也不至于这么久都走不出来……” 上官瞳的话让洛渊顿时没了脾气,他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 “玄幽跟九渊,早晚会有一战,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话音一转,他又说:“他不是已经答应选妃了吗?我看他对这个上官清月就挺好的,说不定这事能成……” 上官瞳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洛渊的话,她先回头看了上官玄烨一眼,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洛渊。 洛渊自知失言,便悻悻然地住了口。 倒是上官玄烨爽朗地笑了两声:“姑母,侄儿认为姑丈说得对! 您大可不必考虑清幽,母后正因为她离家而整日抹泪呢,若是表弟看不上清幽,侄儿还想请姑母恩准,让我带清幽回川泽呢!” 上官玄烨的话让上官瞳一愣:“玄烨,你跟姑母说实话,这是你父皇的意思,还是你跟你母后的意思?” 上官玄烨眼神微闪地低下了头:“母后深知深宫之苦,又怎么可能让清幽重蹈她的覆辙? 她之所以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淮安王,让我这个远房堂妹也随着清幽一起来了玄幽,就是想着万一清幽入不了表弟的眼,至少还有清月呢! 她们二人只要能留下一个,川泽和玄幽之间就能有几十年的和平。” 洛渊冷哼了一声:“淮安王那个老匹夫,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上官玄烨笑了笑,又继续对上官瞳说:“刚才清月下马之时,侄儿曾经试探过她。 她眼底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她之所以对侄儿毫不设防,就是因为她将侄儿当成了表弟…… 侄儿在太子府的妻妾不少,所以很容易就能分辨,清月对表弟也是有情的,或许玄幽过不了多久,就会办喜事了!” “真的吗?”上官瞳笑着开口,她是过来人,又是洛云锡的亲生母亲,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家儿子的心思。 她先前还顾及着上官清幽这个正牌公主,怕上官玄烨会不高兴,因为若是轮起远近亲疏,上官清幽才是她的亲侄女,淮安王不过是她的堂兄而已。 现在听到上官玄烨这么一说,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洛渊“哼哼”了两声:“上官家的男人总是好色的,又怎么比得上我们洛家人深情专一?你小小年纪就妻妾成群,也不怕英年早逝!” 洛渊的话成功地让上官玄烨黑了黑脸,他干笑了两声便对上官瞳告辞:“姑母,表弟还在山坡上等着呢,咱们赶紧出发吧!” 上官瞳点点头,右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着洛渊狠狠地掐了一把:“说得也是,别让云锡久等了!” 说着,上官瞳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洛渊紧跟在她身后也准备上车,可是才刚掀开车帘就被上官瞳一个靠枕砸了过来。 上官玄烨嘴角噙了一抹笑,慌忙转身上了马背,对身后所有的一切视而不见。 “阿瞳,你这……我好歹也被他们称呼一声太上皇的,你先让我上车好不好?” 洛渊压低了声音陪着笑对上官瞳开口,马车四周的那些侍卫早已见怪不怪地低了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还自动屏蔽了听觉。 “这大片江山都是云锡九死一生打下来的,你又没做过皇帝,还好意思担一声‘太上皇’?” 上官瞳冷嘲热讽地开口,又继续数落:“当年是我父亲得罪了你,可是他老人家早已作古,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犯得着跟玄烨他们这些小辈置气吗?” 洛渊点点头:“是是是,阿瞳说的都对,我今后对你们上官家的人一定和颜悦色!” 上官瞳从洛渊手里夺过靠枕,哼哼了两声又说:“上官家怎么了?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上官家的人! 玄烨身为太子,多娶几房妻妾又怎么了?你还好意思说洛家人深情专一?依我看,你们洛家人不是专一,是无情!” 洛渊慌了神:“……这……这又是从何说起啊!” 上官瞳的神情一黯,声音顿时低了下来,眼眶也泛起了红色: “当年,若是我知道蓝琪姐姐她对你情根深种,我一定不会去找你…… 还有云锡,桃家那姑娘这才死了多久,他又看上清月了…… 虽然我也想他赶紧娶妻生子,可是却又觉得对不起人家桃家姑娘…… 定远侯府已经名存实亡,又远在九渊,咱们就算想要补偿也是不可能的了……” 上官瞳一边说一边抹眼睛,本想数落几句发发火就罢了,可是说到最后,竟然真的落泪了。 看到上官瞳落泪,洛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大踏步地迈上了马车,对着赶车的侍卫挥了挥手:“出发!” “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是他曾经的部下——玄幽十八骑,一支能够以一敌百所向披靡的铁骑。 也正是有了这支铁骑的保护,才让他能够安心地陪着阿瞳去她想去的地方。 “……阿瞳,若是云锡跟清月这姑娘的婚事能成,等他们完婚之后,我就陪你回川泽一趟……” “……真的吗?太好了!” “自然是真的!我们洛家的男儿,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 …… 洛云锡骑马带着桃夭夭一路疾驰到了山坡上,却又放弃了马车,而是留下洛冰等人留在原地等待,而他自己则带着桃夭夭径直从山坡的背面下了山,朝着行宫的方向奔去。 桃夭夭从刚开始的抗拒挣扎,到之后的破口大骂,甚至连抓和咬都用上了。 可是无论她用何种方法,洛云锡都不肯放她下来,折腾了半天,她打也打不过,骂也没人还口,又累得自己口干舌燥,只得气呼呼地住了口。 “怎么?不骂了?”洛云锡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近得桃夭夭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 桃夭夭不情愿地拱了拱身子,想要离远一些,却被洛云锡扣得更紧了。 见桃夭夭不语,洛云锡又说:“你知不知道刚才若是换成其他人,朕早就将她丢进山谷里去喂狼了!” “那就请您将我丢进山谷中去喂狼吧!”桃夭夭恨恨然地说道,她又挣扎了几下,恨不得将洛云锡一脚踹下去。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类似的话,当初她从洛云锡口中听了不止一次,她这才“死了”多久,这个王八蛋就开始对另外一个姑娘家说同样的话了! 然而她的挣扎在洛云锡这里却没有丝毫作用,她挣扎得越厉害,洛云锡便揽得更紧,几乎将桃夭夭嵌在了自己怀里。 洛云锡的手避开她的右肩,用左手从她腋下穿过,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中,一点儿没耽误骑马扬鞭。 桃夭夭迎风吹起的发丝从洛云锡的脸颊拂过,连带着吹得他的心也痒痒的。 洛云锡贪婪地嗅着桃夭夭身上自带的那股香甜的桃花香,逐渐放柔了眉眼。 若是可以,他多想就这么抱着她一直走下去…… 这丫头,骂起人来倒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不过…… 洛云锡心情极好地扯了扯嘴角,这个傻丫头,竟然都没觉察出来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本来川泽话说得好好的,一骂起人来却成了正儿八经的九渊话,果真是傻得可爱! “喂狼?”他轻笑了一声,抬手挑起了桃夭夭迎风飞扬的一绺发丝在手里把玩:“……朕可舍不得!” “清月今日才知道,玄幽皇竟然是这种人!”桃夭夭抬手拍掉了洛云锡不安分的大手,眼神微闪地故意过滤掉了洛云锡手掌侧面的那两道齿痕。 那两道泛着血色的深深的齿痕,是她刚刚才咬过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洛云锡一边说,一边缓缓放慢了速度。 行宫已经远远在望,他不能让时间慢下来,只能尽量延长抱着她的时间。 桃夭夭也看到了出现在视线当中的行宫,便停止了挣扎,二人之间有了难得的片刻安静。 然而,这片刻的安静却忽然被路边树林里一阵尖利细碎的鸟鸣声打破了。 看着那群被惊得飞散在空中的麻雀,洛云锡的眼睛猛地一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了?”桃夭夭感觉出来了洛云锡的严肃,她也抬头朝天空中看了过去。 那么一大群麻雀好端端地不可能被惊吓至此,除非…… “给,拿着防身!”洛云锡的声音沉声响起,桃夭夭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把匕首。 “听声音人数不少,是我大意了!你骑马先回宫,我去解决完了就回去!” 洛云锡缓缓勒停了胯下的骏马,又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脑袋。 “记住了,一直走,不要回头!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 洛云锡紧紧抱了桃夭夭一下,立刻便飞身跳下了马,然后在马屁股上使劲抽了一鞭子。 背上的重量骤然减轻,又被人使劲这么一抽,那马儿仰头长嘶了一声,顿时撒开了四蹄狂奔起来。 桃夭夭握紧了缰绳,将身子紧紧地贴在了马背上。 洛云锡的马果然是好马,她甚至都来不及跟洛云锡说一声“小心”,马儿就带着她远离了那片小树林。 387 受伤了 “吁——” 桃夭夭扯了扯缰绳控制住了马的速度,她策马转身,朝着那片树林看了过去。 从远处看,那片树林依旧平静,只是树林的上方起了好大一片灰尘,还隐隐能看到树梢晃动。 桃夭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握着的那把匕首,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又缓缓转身,迅速打马朝着远处的行宫奔去。 她有伤在身,不敢妄动内力,贸然跑去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给洛云锡徒添麻烦,倒不如先行离开回去找人救驾。 以洛云锡的本事,撑上个一时半刻的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他堂堂一国之君,身边肯定少不了隐卫相护,安全应该无虞。 虽然心中对洛云锡有足够的自信,桃夭夭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行宫的宫门下。 “快!王上在山脚下的树林里遇上埋伏了!赶紧去找洛飞救驾!” 桃夭夭飞身下马,对着台阶上方的那两名侍卫大声呼喊道。 因为过于着急,下马的时候她还差点跌在台阶之上,一连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了脚步。 宫门口的侍卫认得桃夭夭,更认得洛云锡的马,立刻便有一人小跑着下得台阶来接过了桃夭夭手里的缰绳,另外一人则扭头就往宫内跑。 “等等我!我也去!”桃夭夭敛着裙摆跑上台阶,叫住了那名往里跑的侍卫,“我知道具体位置!” “好!”那侍卫应了一声,带着桃夭夭匆匆进门去找洛飞,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宫门之内。 牵马的那名侍卫摸了摸气喘吁吁的马儿,正要转身离开,目光一扫,忽然间看到了地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白色的纸包,掉落在第二个台阶之下,叠得方方正正。 “清月郡主,您的东西掉了!”那侍卫知道是桃夭夭身上掉落出来的,弯腰捡了就往里走,却哪里还有桃夭夭的影子。 那侍卫想了想,便将那个纸包掖在了腰带外的夹层里,打算等待会见了桃夭夭之后再给她。 再说桃夭夭随着那侍卫一路疾奔去了行宫内,一路询问过去,最后洛飞正在行宫西北角的一间牢房里。 行至牢房外的院落门口之时,那侍卫跟守门的侍卫打了声招呼,然后才歉意地对着桃夭夭笑了笑:“清月郡主,牢房重地,您就在外头稍候片刻吧!”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记下了牢房的位置,善解人意地笑着点点头: “那是自然,我也不敢让侍卫大哥为难!对了,这里面,是关了什么重要的犯人吗?” “没错!”那侍卫点点头,“是洛大人带人捉到的一个毛贼……” 话音还未落,院内就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桃夭夭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脸严肃的洛飞。 “王上在哪里?”他焦急地问道。 “就在山脚下的小树林里,路北,距离行宫大概五里的路程!”桃夭夭说道。 “召集人手,立刻出发!”洛飞沉了脸对着身后开口,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清月郡主就先回听雨轩吧!” 桃夭夭从院门上撤回了目光:“不用我去带路吗?” “不用了,郡主给的位置已经足够准时,再加上我们人多,一定能找得到王上!” 洛飞说着匆忙离开,他知道桃夭夭的真实身份,自然不敢让桃夭夭再跟着回去冒险。 桃夭夭紧追了两步之后又折返了回来,她觉得相比于洛云锡的安危,这间牢房里关着的人才是她最应该关心的。 洛云锡的安危毋庸置疑,不过是早回来一会还是晚回来一会的区别,但若是这个牢房里头关着的是巴图,她或许会提就此失去哥哥的下落。 “清月郡主还有事吗?”看守院门的侍卫见桃夭夭一直愣在原地不走,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没事了!”桃夭夭笑了笑之后转身离开,打算到了晚上的时候再找机会过来看一眼。 她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听雨轩,开始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晚上出门的借口,甚至连说辞都已经想好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坐在听雨轩里耐心地等待着洛云锡和太后他们回宫,然而这一等,便等到了晌午。 “咕噜”一声轻响,桃夭夭抬手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再回头看一眼房间里的更漏,这才觉得有些不安了。 她打开门出了屋,在听雨轩里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才找到了刚刚进门的夏雨和秋凤。 “郡主?您怎么在宫里呀?” 看到桃夭夭,夏雨和秋凤很是疑惑。 “我早就回来了呀,你们去哪儿了?王上和太后娘娘他们呢?”桃夭夭也有些懵。 “我们两个去收拾落雪阁了!”夏雨说,脸上还有些失望:“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用不到了!” “用不到了是什么意思?”桃夭夭更疑惑了。 “郡主,半个多小时之前,您没听到山脚下的那阵马蹄声吗?王上和太后娘娘他们已经赶往京城去了!”夏雨又说。 “回京了?”桃夭夭微愣,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失望。 高兴的是她晚上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牢房了,失望的是,洛云锡回京竟然都不过来跟自己说一声。 “王上回京怎么没带着郡主一起回去呀?”秋凤疑惑的开口,才刚说了一句,就被夏雨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王上去哪里,喜欢带谁是他的自由,这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不是?” 桃夭夭没有觉出一点尴尬,反而还松了一口气,洛云锡和太后都不在,洛飞和洛冰也不在,整个行宫里还不都是她的天下了? 她跟夏雨她们告了辞,随便找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之后便回了房间,然后光明正大地横着躺在了那张宽大的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许是大床太舒服了,又或许是松了一口气的缘故,桃夭夭刚一沾到床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人轻轻推醒的。 她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竟然是洛冰。 “洛管事,你怎么来了?”桃夭夭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外,发现竟然已是天色傍黑。 “郡主,王上受伤了,您得很我回宫一趟。”洛冰沉声说道,脸上满是凝重。 ( 388 暗语试探 “受伤了?”桃夭夭猛地坐直了身子,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洛飞不是已经赶去救驾了吗?怎么还会受伤?” 她的声音很是急促,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直呼洛飞的名字有何不妥。 而洛冰显然也没注意桃夭夭说话的语气,她抬头看了桃夭夭一眼,欲言又止地低了低头: “……因为王上本就有伤在身,再加上他是临时起意带着您单独离开,遇上的敌人又有些棘手……” “单独离开?”桃夭夭皱了皱眉头,“所以,他的身边是没有隐卫的是吗?他伤在哪里了?伤的重不重?” “郡主也不用过于担心,王上是中毒了,再加上受了些内伤,所以才会导致昏迷。” 洛冰安慰道,又说:“洛飞已经当机立断地将王上送回了宫中,太后娘娘和太上皇也陪着一起回宫了,现在这个时候沈少庄主应该已经开始给他诊治了。” “回宫就好!”桃夭夭松了一口气,有沈玉枫在,总是能让人放心一些的。 “郡主,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赶紧收拾收拾随我进宫吧,现在出发的话,应该还能赶在宵禁之前进城。”洛冰第二次提到了回宫。 “我今天还要回宫吗?”桃夭夭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来刚才洛冰似乎也说过相同的话。 “自然是要今天回去的!”洛冰疑惑的看了桃夭夭一眼,“郡主难道不想赶紧回宫看看王上吗?”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桃夭夭慌忙摇头,“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明日再回宫?或者是……或者……” 她原本想问一句可否带上牢房里的那个毛贼一起回去,可是支吾了许久,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郡主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您!” 洛冰眼底的疑虑越来越重,还隐隐带了些失望。 她忽然想起来临行之时洛飞跟她说过的那些话来。 洛飞说,从王上遇袭的小树林到行宫的这一段路上,也埋伏了许多刺客。 可是这些刺客为何眼看着小姐回行宫来报信而不拦下她呢? 为何他们对王上如此狠下杀手却单单放过了小姐? 当时洛飞说这些的时候,她还很生气地跟洛飞理论,埋怨洛飞怀疑小姐,可是现在看来,小姐确实有事情在瞒着她。 “洛管事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难言之隐?”桃夭夭不自然地笑了笑,又说: “我是因为连累了王上而心中过意不去,自责得不敢面对王上和太后罢了!” 洛冰松了一口气:“郡主多虑了,太后娘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王上更不可能怪您,咱们赶紧出发吧!” “好!”桃夭夭点点头,她转过身去,在背对着洛冰的地方朝着枕边伸出了手,然后将红菱缠在了手腕上。 原本她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自然也能轻装上阵。 二人匆匆离开听雨轩去了行宫外,宫门外的台阶下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左右两边各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骑马侍卫,威风凛凛,神色严肃。 洛冰上前给陶夭夭介绍:“这是玄幽十八骑当中的八骑,强大到可以以一敌百,太后娘娘怕回京的路上再出什么变故,所以才派了他们来保护您的!” “太后娘娘有心了!清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桃夭夭真心实意的开口道谢。 她对这个太后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只是不知道若是太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知道她并非真正的上官清月之时,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玄幽十八骑士原本是寸步不离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身边的,但是现在太上皇却顺从了太后娘娘的意思,一下就抽调出来了八名,由此可见,他们二人是真心实意喜欢郡主。” 洛冰小心的将桃夭夭搀扶上了马车,马车立刻朝着京城疾奔而去。 二人一路无话,路上也没遇到什么波折,只在进城之后遇上了一伙聚众斗殴的小混混。 小混混围堵住了通往皇城必经的那条官道,还随手拿起街边小贩们贩卖的商品互砸了起来,路边经过的行人和马车无一幸免。 有几个包子透过车窗砸进了马车之中,“咕噜噜”滚落在桃夭夭的脚边。 跟车的侍卫大怒,立刻持枪上前赶人,呵斥争执之间,桃夭夭忽然听到了一句暗语—— 一句只有她和花羽才能听得懂的暗语。 听到那阵暗语的桃夭夭猛然一惊,她一把掀开车帘,朝着刚才那句暗语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了花羽一闪而过的脸,还有他抬起的那根手指。 那根手指指的方向,是马车。 马车外的呵斥声还在继续,桃夭夭放下车帘,目光迅速掠过那几个滚落在车内的包子。 “洛管事,马上就要宵禁了,赶路要紧,让他们都散了吧!”心思百转之间,桃夭夭对着洛冰开了口。 洛冰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洛冰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对着那几名侍卫开了口:“诸位,这里交给京兆尹来处理吧,把路清开就行,赶路要紧!” 外面的侍卫应了一声,立刻收了长枪坐回了马上。 那群小混混早就已经被吓得逃到无影无踪,马车再次缓缓地行驶起来,朝着皇城奔去。 桃夭夭紧张地坐直了身体,手心里握着的那张小小的字条早已被掌心的汗水浸湿。 刚才洛冰上来之时,曾经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几个包子,也不知道她发没发现那几个包子都有了被掰开的痕迹。 马车在桃夭夭的忐忑不安当中驶入了皇宫,径直朝着幻灵宫而去。 在幻灵宫之外,洛冰扶着桃夭夭下了马车,正要带着桃夭夭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忽然被一只胳膊拦住了去路。 “对不起!沈少庄主正在全力救治王上,太后有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洛飞沉着脸,语气僵硬地说出了这两句话。 洛冰皱了皱眉头:“洛飞!你发什么疯呢?谁是闲杂人等?是我还是郡主?” 洛飞低了低头,却没有丝毫的让步,眼底对桃夭夭先前的那种敬意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我只是奉命转达太后娘娘和沈少庄主的意思,并未针对任何人!群主若是想见王上,那就等王上苏醒之后再说吧!” “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清月照办就是了,我晚些时候再来看王上。” 桃夭夭无所谓地笑了笑,没跟洛冰打招呼就转身离开。 “郡主……”洛冰跺了跺脚,终是没有去追。 “洛飞,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转过身来对着洛飞质问, “先是怀疑郡主,现在有又公然拦住她,你就不怕王上醒了之后找你问罪吗?” 洛飞冷哼了一声:“若是没有证据,我从不轻易怀疑任何人!你随我过来——” 他将洛冰带到了一处隐秘的角落,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来。 洛冰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这是行宫守门的侍卫交给我的,说是从清月郡主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托我转交给她……” 洛飞冷笑了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是什么?”洛冰伸手捏了捏,能感觉出来这是一包粉末状的东西。 “你听好了,我来告诉你!”洛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开口: “沈少庄主已经确认过了,这是一种剧毒,无色无味,产自天晟,中毒者会承受万蚁噬心之痛,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七窍出血而死,死状极惨,更重要的是,此毒无药可解!” 听着洛飞的话,洛冰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险些站立不稳。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无药可救的毒?这毒是怎么来的?怎么会到了小姐的手上?” “这就要去问问她了!”洛飞冷着脸开口,“沈少庄主说这是一种蛊毒,名叫噬心蛊,是由无数毒虫的尸身干燥炼制而成,除非蛊王献身以命换命才能解毒! 可是蛊王本就稀少,被天晟奉为至宝,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还让它献身呢?” “噬心蛊……天晟……”洛冰猛烈地摇着头,“小姐怎么会跟他们勾结在一起呢?她哪儿来的机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对王上积怨已深,早已经不是我们之前认识的那个桃夭夭了!”洛飞沉声说道。 洛冰摇摇头,斩钉截铁的开口:“不,小姐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就算这药包是小姐的,就算这是天晟人交给她的,也并不代表小姐就一定会用来对付王上! 我还是选择相信小姐!我相信王上也一定会相信她的!”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布一个局,看一看她究竟值不值得你相信!” 洛飞一边说,一边将那个药包从洛冰的手里抽了回来,又递给了她另外一个: “这是沈少庄主照着那噬心蛊配置出来的一味药,她现在应该还没有发现药包丢失,你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将这药送回去!” “后面的事,我知道该如何做了!”洛冰紧了紧手里的药包,转身朝着桃夭夭离开的方向走去。 389 很重要的东西 桃夭夭匆匆回了房间,还来不及回到桌边就匆匆打开了手中握了一路的那张字条。 白纸黑字的一张字条,字迹凌乱潦草,看样子是用锅底灰匆忙间写上去的,一共只写了两句话: 城西沙家客栈,博仁有难。 “城西沙家客栈……”桃夭夭努力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个客栈的名字。 沙姓本不多,以沙姓命名的客栈就更少了,难道…… 是刚进皇城的那家最大的客栈?巴图他们竟然如此猖狂,敢将博仁带进京城来了吗? 他带一个孩子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要挟自己吗? 桃夭夭越想心里越乱,唯一庆幸的是现在有了博仁的消息,她就能借此顺藤摸瓜找到巴图背后的那个人,说不定就能打听出哥哥的下落。 桃夭夭没有太多的时间继续想对策,因为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慌忙将字条团成一团藏好,刚刚站起身来,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还伴随着洛冰清脆的说话声。 “郡主,您随身的行李到了,我给您送来了。” 桃夭夭应了一声,从里面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洛冰,怀里抱着一个包袱。 “这是王上之前吩咐让我给您准备的换洗衣裳,我寻思着下次去行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便随手给您包好带来了。” 洛冰将手里的包袱朝着桃夭夭递了过来,待桃夭夭接过之后,她又从衣袖当中摸出一个纸包来。 “郡主您看一眼,这个是您的东西吗?” 看到洛冰手里的那个纸包,桃夭夭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她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袖口当中,当摸到空荡荡的袖口之时,她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笑来。 她略显急切地从洛冰的手里将纸包夺了回来:“这……还真是我的,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洛冰盯紧了桃夭夭的脸,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态转变。 当看到桃夭夭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之时,洛冰的脸上划过一丝隐隐的失望,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这是行宫门口的侍卫给我的,说是您匆忙回行宫搬救兵的时候在台阶上发现的,想来应该是您的。” “是吗?你若不说我还没发现它已经丢了呢!”桃夭夭笑着掩饰自己的不安。 “郡主,我能否冒昧的问一下,纸包当中是什么东西吗?”洛冰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她知道桃夭夭的警惕性极高,与其偷偷摸摸地将东西放回她的身上,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送还给她,说不定还能探听出来什么内幕消息。 面对洛冰的询问,桃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沉声开口:“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这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是吗?”洛冰笑了笑,“既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那郡主还是好生保管好了才是!” “多谢洛管事提醒,我会的!”桃夭夭点了点头,又问:“……王上的伤……” “我刚才已经进去问过了,沈少庄主说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天亮之前王上应该就能苏醒了……” 她看了一眼略显疲惫的桃夭夭,终是不忍的叹了一口气: “洛飞是因为担心王上的伤势,所以刚才对郡主说话才会如此不客气…… 郡主赶路一定累了吧,您早点儿歇着吧,明日一早王上应该会召见您。” 桃夭夭嗯了一声,待洛冰走后,她将花羽留给她那张纸条拿到烛火上面烧干净了。 一整日的奔波让她有了些许倦意,她简单收拾了之后便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洛云锡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是略显疲惫的沈玉枫,沈玉枫的身后站着洛飞和祁风,再往后看是刚刚才想睡了一会儿的上官瞳和洛渊。 没有见到想要第一眼见到的人,洛云锡的眼底闪过几丝失望。 “别找了,人没来!她没事,安全着呢,就是被你的好部下给拦在门外了!” 沈玉枫没好气的开了口,他往一旁挪了挪脚步,给上官瞳和洛渊腾了腾地方。 洛云锡不解地扭头看向了洛飞,只见洛飞低着头上前,先将洛云锡小心地搀扶了起来,然后才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放到了洛云锡面前的锦被上。 “我来说吧,这是天晟的噬心蛊毒,是从她身上找出来的,你的部下说她要拿来对付你,所以我便换了一个外观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让人又还了回去。”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们怀疑她想害朕,所以用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药包来试探她?”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沈玉枫耸了耸肩,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还有一上午的时间用来休息,下午必须要拿主意了,玉玄宫的那位,怕是……” 沈玉枫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叹息着跟上官瞳和洛渊告了辞。 上官瞳从洛飞的手里接过了药碗,轻轻地在床上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明知身子有伤还不多带些人出去?幸好沈少庄主在!” 她轻声开口对着洛云锡数落,末了又问了一句:“还有,你和沈少庄主打什么哑谜呢?什么试探?你们要试探谁?” 洛云锡抬头看了一眼房中的众人,对着祁风使了个眼色。 祁风会意,转身将寝宫内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 “母后,云锡要跟您坦白一件事,今日您见到的那个清月郡主,其实她的真实身份是……夭夭!” “夭夭?哪个夭夭?”上官瞳微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是孩儿的未婚妻,定远侯府的桃夭夭!”洛云锡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上官瞳,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那个女孩子?”上官瞳狠狠地吃了一惊,“她不是已经……” 看着自家儿子眼底一闪而过的柔情,上官瞳这个过来人瞬间便明白了。 她还以为云锡是真的放下了,原本还为夭夭那孩子感到不值,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两人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 看来,他们洛家的男人,真的算得上情深义重! 想到这里,上官瞳回头看了一眼洛渊,笑着柔声开口:“看来你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洛渊被上官瞳的笑笑懵了:“阿瞳指的是哪句话?” 390 送礼 上官瞳神秘地又笑:“你不知道什么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两个这次算是回来对了,皇宫里应该快办喜事了!” 洛渊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再一想到刚才听到的话,顿时明白了过来,虽然不像上官瞳那么喜笑颜开,脸上却也是带着笑的。 看到上官瞳和洛渊的欣喜,洛云锡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他伸手接过上官瞳手里的药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将空碗交到了祁风手里,又歉意地对着上官瞳笑了笑:“对不起母后,孩儿让您担心了…… 现在孩儿已经没事了,您跟父皇就先回去好好歇息吧,孩儿先处理一些手头的要紧事,晚上再设宴给您二位接风。” 上官瞳微愣,她还有好多话没问呢,怎么这就让走了? 倒是她身边的洛渊赞赏地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嗯,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国事要紧!” 说着,他伸手拉过还想再问些什么的上官瞳转身离开,速度快得都没留给上官瞳开口的机会。 “你拉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一问夭夭那孩子的事情呢!”出得寝宫的外门,上官瞳不满地回头瞪了洛渊一眼。 “问他?”洛渊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认定的人,可由不得咱们两个喜不喜欢,你觉得他会跟咱们细说吗?” “我也没说不喜欢夭夭那孩子啊?”上官瞳不悦地开口,“恰恰相反,我对那孩子喜欢得紧呢!” “既然喜欢?那你为何不自己试着去了解?”洛渊笑道,“云锡桀骜难驯,若是这姑娘能降伏得了他,我洛家还愁后继无人吗?” 上官瞳恍然大悟地笑着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得先跟夭夭那孩子处好关系!你先回去吧,我去准备些东西!” 上官瞳挥挥手送走了洛渊,站在台阶上四处看了一眼:“来人——” “太后娘娘!”夏雨和秋凤在台阶下方应了一声,她们二人的身后,站着的是则是杜嬷嬷。 因为上官瞳回宫的缘故,洛冰怕宫里的人用起来不顺手,便在接桃夭夭之时将夏雨和秋凤也一起接进了宫。 至于杜嬷嬷,则原本就是玄幽王府的老人,听说上官瞳回宫了,她便也抽身过来伺候了。 上官瞳笑着跟杜嬷嬷打了声招呼,又对着夏雨和秋凤二人开了口:“你们两个别忙别的了,去备些礼物,待会随我去见一个人。” 夏雨和秋凤对视了一眼,还是夏雨开了口:“太后娘娘对礼物可有何具体的要求?” “我这匆匆回宫,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你们就去准备一些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首饰头面什么的就好,一定得是能拿得出手的!”上官瞳嘱咐道。 夏雨和秋凤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杜嬷嬷伸手拦住了:“二位姑娘请留步!太后娘娘,请借一步说话——” 杜嬷嬷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厅。 上官瞳疑惑地看了杜嬷嬷一眼,犹豫片刻之后,她抬步去了花厅,示意夏雨二人也跟了进来。 杜嬷嬷打发走花厅里的下人,然后对着上官瞳福了福身子: “太后娘娘,请恕老奴冒昧,您让二位姑娘准备的这礼物,是所有拔尖的秀女都有,还是单独送给哪位姑娘的?” “自然是……”上官瞳原本想说这礼物是准备送给未来的王后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自然是送给……我那川泽来的侄女儿的!” 杜嬷嬷和夏雨她们刚才站的地方距离台阶不远,很容易便听到了上官瞳和洛渊的对话,自然知道上官瞳要送礼物的那人是谁。 她对着上官瞳笑了笑,又说:“太后娘娘来自川泽的侄女儿,可不只一位呢,二位姑娘准备礼物的时候,切记得准备双份的!” 上官瞳听到这里,顿时也明白了杜嬷嬷的意思,她的神色一正,接着便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叹了一口气,对着夏雨二人摆了摆手:“你们先去准备吧,就按照杜嬷嬷的吩咐,准备双份的。” “是!”夏雨和秋凤二人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上官瞳拉着杜嬷嬷的手将她拉到了身边,脸上是隐隐的不悦: “这就是为何我不喜欢在宫中久居的原因!我这个做婆婆的,想给自己未来媳妇儿送些小礼物都得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 杜嬷嬷笑着轻轻拍了拍上官瞳的手背:“老奴知道太后娘娘不喜这些,可是您就算为了王上着想,好歹也得应付一下啊…… 王上为了找人,布的棋盘大了些,现在人找着了,那些召进宫来的秀女也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不能说赶走就赶走不是?” 上官瞳若有所思:“你说得也对,我不能让那孩子平白遭了别人的嫉妒…… 这样吧杜嬷嬷,你去安排一下,我要举办一场宴会,将现如今宫里留下的那些秀女都请来。” 杜嬷嬷一愣:“太后娘娘要设宴?……赶人?” “自然不能明面上赶人!”上官瞳神秘一笑,“你去安排吧,我自有打算…… 我好歹也是玄幽的太后,那些秀女是你们王上招进来的,我总得表明上看起来一碗水要端平不是?” 杜嬷嬷“呵呵”笑了两声,王上和太后娘娘果真是一家人啊! 刚才太后娘娘眼底的那一抹精光,像极了王上算计人时候眼底的光芒。 …… 寝宫内,洛云锡安静地听洛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虽然脸上看起来依然平静,可是眼底隐隐跳动的怒火却眼看就要喷薄而出。 “……说完了?”他握着掌心里洛飞交给他的那个纸包沉声开口。 洛飞忐忑地低下了头,想了想之后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回王上话……说完了。” “所以,就凭这么一个小小的纸包,你们就怀疑夭夭了?嗯?” 他的目光轻飘飘扫过洛飞和祁风的脸,祁风被那一眼吓得打了个哆嗦,慌忙也跟在洛飞身旁跪了下来。 “属下不敢!” “不敢?”洛云锡冷哼,忽然“啪”地一声狠狠地拍在了床沿上:“朕看你们胆子大得很呢!竟然连她也敢拦!” 391 七星灯 洛飞低了低头,“王上息怒!属下们并非不相信桃姑娘,实在是她心中对您恨意已深,经不起半分挑拨! 而您的安危关系到玄幽的未来,容不得有半点差池啊!” 洛云锡冷哼:“朕的安危关系到玄幽的未来?那你们知不知道她的安危关系到朕的未来?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天晟的人已经找到了她,为何不第一时间保护好她?竟然还敢赶走她?” “王上,属下是怕……” 洛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祁风暗中扯了扯衣袖。 “都起来吧!”沉默许久之后,洛云锡手掌轻翻,将那个纸包收在了衣袖当中,忽然转移开了话题:“行宫脚下刺客的来历调查得如何了?” “已经调查清楚了,确认是天晟的人!”洛飞小心的开口。 “薛楚玉的人?”洛云锡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洛飞摇摇头:“不太像…… 根据天晟暗哨传来的消息,天晟皇和圣女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融洽,他们二人不过是互相利用又互相牵制的关系,这次圣女来玄幽和亲,定然动机不纯!” 洛云锡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祁风上前帮洛云锡穿好了靴子:“王上受了内伤,身上又余毒未清,不再躺一会儿了吗?” 洛云锡摆摆手,咳嗽了两声压下了胸口中隐隐翻滚的腥甜:“这个节骨眼上,哪有休息的时间?祁风去多调些隐卫过来,务必要保证夭夭的安全!洛飞陪朕去玉玄宫一趟。” 祁风微愣:“王上,您的意思是……薛楚玉有可能会带人进宫?还会对桃姑娘不利?您不是已经跟她约好了五日之后吗?” 洛云锡伸手推开了房门:“眼看着自己的同伙先后暴露,朕不相信她还能沉得住气,朕不会让她一个人动夭夭一根汗毛! 通知白瑾,密切注意各个哨点,这一次,朕打算来一个瓮中捉鳖!” “是!”祁风顿时来了精神,飞快地跳下台阶,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洛云锡抬步下了台阶,特意绕去了花园的尽头。 尽头处,是桃夭夭居住的后殿。 洛云锡凝视着后殿的殿门,久久未发一言。 洛飞看了一眼洛云锡的神色,默不作声地又转去了寝殿,飞快地取了一件御寒的披风披在了洛云锡的肩上。 洛云锡猛然回神,他紧了紧披风上的带子沉声开口:“走吧。” 二人一路疾行来到了玉玄宫,玉玄宫宫门口的守卫依旧是一黑一白那两个奇怪的人。 那两人看了一眼洛云锡,并没有因为洛云锡的身份而让行,直到洛飞从怀里掏出一块特殊的令牌拿给他们看,他们才转身打开了身后的宫门。 玉玄宫内的景色并不像其他的宫殿布置得那般雅致,色彩也极其单调。 除了宫内花坛里栽种的那些草药透着一些绿色之外,整个玉玄宫内随处可见的便只是一片黑白。 正对宫门的屏风上面画着一幅巨大的阴阳八卦图,绕过屏风继续往里走,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即便是点着灯笼,也依旧是一片漆黑。 站在甬道外面,还隐隐能到甬道深处传来的风声。 洛云锡让洛飞在外头等着,自己则迈进了那条甬道。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黑白相间的木门,木门上有两个做成八卦图案的门环。 洛云锡抬手叩响了门环。 “当——当当——当当当——” 最后一个三声落下,木门应声而开,洛云锡踏进木门之后,木门又“吱呀”一声合上了。 不同于甬道里的暗风呼啸,这扇门内没有一丝风,光线也更阴暗一些,阴暗得让人有些压抑。 胸口中一阵不适传来,洛云锡用拳头掩着嘴巴轻咳了两声。 咳嗽声落下,垂地的白色轻纱忽然轻轻飘动了几下,从里面传来一个踢踏着鞋子的脚步声。 一只手从里头掀开了纱幔,露出来的是沈玉枫英俊却满是愁容的脸。 他皱眉看了一眼洛云锡:“你怎么来了?” 洛云锡抬手解开披风上的带子,将披风挂在了门内的衣架上。 “我来看看他,就你一个人在吗?” 沈雨枫耸耸肩:“我将夏姑娘先骗回去了,她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还得防着她做傻事!” “这些日子先别让她出玉玄宫了,夭夭也在,别让她看到。”洛云锡一边说,一边抬步迈进了纱帐后面。 “玉玄宫门口有那两尊门神呢,她想出也出不去啊!”沈玉枫没好气地开口。 “别胡说!那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好不容易请来的!”洛云锡轻斥了一声。 不算太大的一个房间,正中央的地上铺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床。 床的一侧,燃着的是七盏按照北斗七星形状排列的油灯,油灯的灯光微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洛云锡迈着极轻的步子上前,生怕自己行走带起来的风会将油灯熄灭。 他挨个仔细检查了那七盏油灯,最后才将目光投放在床上那个被七盏油灯围着的人身上。 昏暗的油灯灯光下,照出来的赫然是桃灼那张英俊的脸。 392 情蛊 “你现有的药还能坚持几日?”洛云锡轻声对着沈玉枫开口。 沈玉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九转还魂草被毁,也等于毁了我们最后的希望…… 我手里的药已经撑不过五日了,若是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表兄他……可能要永远沉睡下去了。” 洛云锡的声音微沉:“已经坚持了这么些天,我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他抬头看着沈玉枫的眼睛:“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一句以身养蛊……” “你想都不要想!”洛云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玉枫沉着脸打断了。 “这以命换命的法子也就只有薛楚玉才能想得出来!别说我不会养蛊,就算我会,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沈玉枫伸手指了指桃灼:“你想过没有,若是表兄醒来,知道是用你的命换了他的命,你让他如何自处? 还有我那表妹,若是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你让我如何面对他们?” 沈玉枫一边说一边气呼呼的坐在了凳子上面:“反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可别忘了,你自己本身还是一个毒篓子呢! 我费尽心思把你从阎王殿里拉出来一次又一次,我容易吗!就你这种不负责任、视生命为儿戏的人,以后不要跟我说你是我沈玉枫的朋友!”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转身离开了那七盏油灯。 “我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你等着我的就有这么多句?我什么时候视生命为儿戏了?” 他抬手从桌上倒了两杯茶,先端起一杯递给了沈玉枫:“我的命可金贵着呢!这么些要做的事情还都没做完,我又怎么舍得去死?” 听到这话,沈玉枫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接过洛云锡递来的茶水,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那你还说什么以蛊养蛊?” 洛云锡抿了一口茶水:“我不过是偶然间想起了一个传闻而已……你可曾听说过以身饲毒的说法?” “自然听说过!”沈玉枫点点头,眼中划过一丝憎恨: “表兄的身体承受不了九转还魂草的药力,原本我的九转还魂草成熟之后就是要找一个宿主的,没想到却被薛楚玉的那帮毒物给糟蹋了!” “那若是利用薛楚玉手里的蛊毒,再结合我身上的寒毒呢?”洛云锡又问。 沈玉枫不解:“怎……怎么利用?” “行宫的那个巴图已经招了,说薛楚玉这一次是带着毒蛊而来,而她手里的毒蛊已经充分吸收了九转还魂草的药力,若是我将计就计让她把毒蛊种在我的身上,再将我的血喂给桃灼……” “打住!”沈玉枫再一次激动的跳了起来,“就你?还想以血救人? 你这是在嘲笑我这个做大夫的不称职吗?还有,你知道薛楚玉想在你身上种的是什么蛊吗?” 洛云锡微愣,然后摇了摇头。 “是情蛊啊大哥!你知道情蛊是什么吗?” 沈玉枫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我说当初你怎么会同意跟天晟联姻,迎娶薛楚玉入宫呢,原来你这是把宝全部都压在她手里的蛊毒上了? 她说她能救我表兄你就相信了?你都不动动脑子,连你师傅天眼道人和我都束手无策的事,就凭她区区一个薛楚玉就能解决了?” 洛云锡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沉声开口:“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你这是执迷不悟!”沈玉枫伸手将洛云锡拉扯着出了那道小门, “薛楚玉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只要中了她的情蛊,便会一辈子对她死心塌地,心中再也不可能装下第二个女人!” 洛云锡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声:“是吗?” 洛云锡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沈玉枫不由得黑了黑脸:“你可别小看天晟的毒蛊,可邪门着呢!” 洛云锡笑了笑,抬手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我已经研究过了师傅搜集的古蛊经了,情蛊只对意志不坚定的人才有效,我是不会受她控制的。” “你别太高估自己了!”沈玉枫皱了皱眉头,“我表兄虽然不能醒,大不了就让他做一辈子的活死人,但若是再搭上你,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洛云锡伸手推开了房门,正要离开之时,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夭夭身边的那条血灵蛇,我上次见它的时候,它似乎变样了。” 沈玉枫忙着在一旁的药柜子里配药,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那小东西可是个宝贝! 它每杀一人,身上的颜色便会深上一分,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变成一条火红的小蛇了吧,跟当初捉它回去时候的粉红样子肯定相去甚远。” 洛云锡摇摇头:“这血灵蛇并非全身火红,它现在的样子,是通体白色,只在头顶有一圈血色的红。” 沈玉枫正捣着药的手,猛地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然间抬起头来。 “洛……洛云锡,你……能不能,把那条蛇捉来给我看一眼?” 洛云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捉倒是可以捉,不过你要这蛇干什么?” 沈玉枫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脑袋,在原地踱来踱去了好几步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回去藏书阁里翻一翻古籍……对!我需要立刻去藏书阁!” 说完,沈玉枫将手里的药杵随手一丢,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洛云锡回头看了一眼桃灼身边的七星灯,静静地站立了好久之后也转身离开。 393 你这是在关心朕 …… 幻灵宫后殿。 桃夭夭一动也不敢动地端坐在椅子上。 她的对面,坐着的是笑得一脸和善的上官瞳。 上官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她也只好笑着回应,二人彼此寒暄了几句之后气氛便僵在了那里,桃夭夭笑得脸都有些僵了。 “太后娘娘,您……请喝茶。”桃夭夭终于找到了打破沉默的话来 她站起身来到了上官彤瞳身边,抬手从桌上拎起了茶壶,又给上官瞳面前的空茶杯里重新斟了一杯茶。 太后忽然到访,也没有说明来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直打量着她,还给她送了那么贵重的见面礼,弄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不过,好在太后似乎很喜欢喝她泡的茶,从太后坐在这里开始,到现在已经是喝的第四杯茶了。 可惜的是她怕这茶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在宫里她从来没有好好冲泡过任何茶水。 她对这个太后倒是印象挺好的,人家又给自己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是一定得回报的,看来她下次要好好准备准备了。 桃夭夭在心里头暗戳戳地下定了决心要回报上官瞳,可是上官瞳却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杯茶犯了愁。,。 她微微抽了抽眼角,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饱胀的腹部,心里头不禁暗自叫起了苦。 她素来不爱喝茶,却又不好意思驳了自家未来媳妇的面子,便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喝干了杯中的茶水。 不仅如此,她还搜尽脑海中跟茶有关的好词语夸奖了几句,可是这丫头也实在是太过热情了,一杯又一杯地倒,她都已经喝得实在是喝不下了! 正暗自为难之时,门外传来的一声通报让上官瞳彻底松了一口气。 “王上驾到——” 听了那阵通报声,桃夭夭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朝门口看去,哪里还顾得上劝茶。 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身浅紫色锦袍的洛云锡出现在了桃夭夭的面前,风姿依旧卓尔不凡,只是脸上多了几分苍白与倦意。 桃夭夭下意识地迎上前去:“王上,您……您醒了?没事了吧?” 感觉到桃夭夭的关切,洛云锡心情极好地笑了笑:“你这是在关心朕吗?” 桃夭夭的步子猛地一顿,慌忙转移开了视线:“王上的安危关系到玄幽的江山社稷,没有人会不关心。” “清月你放心,云锡这孩子的身子骨好着呢,不会伤着哪里,更不会落下病根的!” 上官瞳笑着站起身来,还不忘端来了桌上桃夭夭斟的那杯茶。 “清月泡茶的手艺可真不错,你尝尝她泡的茶,好喝着呢!” 上官瞳将手里的茶杯一把塞到了洛云锡手里,还在桃夭夭看不到的地方对着洛云锡眨了两下眼睛。 洛云锡疑惑地看了一眼上官瞳:“母后不是素来不喜喝茶的吗?今日怎么……” “谁说我不喜喝茶了?”上官瞳瞪了洛云锡一眼,“谁让清月泡的茶好喝呢?” 洛云锡一瞬间便明白了上官瞳的意思,他“呵呵”笑了两声,“既然母后喜欢,那今后就让清月多陪陪您。” “如此再好不过了!就是不知道清月愿不愿意呢!”上官瞳再笑。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生生将桃夭夭这个事外人给变成了“当事人”。 “我在这儿坐的时间也不短了,待会还要去清幽那边看一眼,就先回去了,清月回头多上我那里坐一坐。” 上官瞳笑着拍了拍桃夭夭的肩膀,根本没留给桃夭夭任何开口婉拒的机会。 桃夭夭将上官瞳一直送到了大殿外头,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洛云锡的身影。 桃夭夭看了一眼东北角的那个小门,心里顿时一惊。 那个小门通往自己住的地方,以洛云锡的身份,应该不至于大白日地强闯姑娘家闺房吧? 想到房间里的红菱,桃夭夭心中着急,慌忙加快了脚步。 果不其然,桃夭夭的猜测是正确的,洛云锡果然踱去了她住的地方。 不仅如此,还问都不问地伸手推开了桃夭夭房间的房门。 他进得房间,仔细打量了一眼略显单调的房间,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朕不是说不让你住在这里了吗?” 桃夭夭心中哼哼了两声,嘴上却不敢带丝毫的不满意。 “王上容禀,清月本来打算去照顾您的,可是却被您身边的两位侍卫大哥给拦下了,清月无处可去,只得又回了这里。” “是吗?”洛云锡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缓缓掠过桃夭夭的床铺,最后停在了桃夭夭枕头下方露出的那半截小细尾巴上头。 ( 394 瓮中捉鳖 他扯了扯嘴角,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茶杯轻轻地放在了桌上,抬步朝着桃夭夭的床边走去。 “王上!——” 桃夭夭紧张地叫了一声,几个大步便奔到了洛云锡面前。 她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刚刚遮住了洛云锡看向红菱的目光。 洛云锡近在咫尺,桃夭夭清晰地感觉到了周围骤然间变得稀薄的空气。 她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王上,这里……这里毕竟是女儿家的闺房,您就这样闯进来,是不是……是不是……” 洛云锡居高临下地看着桃夭夭,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跟她挨得这么近,若是可以,他多想让时间就此静止。 只是,桃夭夭眼底的小心翼翼和不安却又让他心生自责,他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也低了下来:“你说的对,是朕唐突了!” 桃夭夭面前的压力骤减,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清新起来。 洛云锡就这么走了?还跟她道歉了? 桃夭夭不太相信地朝着洛云锡看了过去,见洛云锡已经抬步绕过了屏风。 她彻底松了一口气,慌忙扯过被子将红菱的身子盖了个严实,然后一路小跑着跟上了洛云锡的大步。 听到身后凌乱的细碎脚步,洛云锡将脚步放缓了下来。 他缓缓转身,在桃夭夭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是一片柔情: “母后素来不喜茶,她来自川泽,喜欢精心熬制各类粥食,你若是也会做粥,可以跟她探讨一下厨艺。” “太后娘娘她……不喜饮茶吗?”桃夭夭疑惑地抬起头来,“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太后一连喝了那么多她泡的茶,一定是个爱极了茶艺的人呢。 “倒也不是不喜饮茶,只是单纯不喜欢茶而已。” 像是怕桃夭夭会误会似的,洛云锡慌忙耐心地跟她解释, “父皇年轻时候处理公务之时爱喝茶,尤其钟爱茶性较烈的不夜侯,常常整夜不眠。 长此以往,他便熬夜熬得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自那时起母后便下令撤了玄幽王府所有的茶叶,再也不许父皇碰茶。” “原来是这样……”桃夭夭若有所思,心中对上官瞳的喜爱和敬佩又更多了几分。 行至桌边,洛云锡再次从桌上端起了那杯茶。 “接下来的这几日朕会很忙,可能会回宫很晚,这几日你先去寿安宫陪陪太后,等朕忙完这一阵子,就带你出去转转。” “是。”桃夭夭乖巧地点头,重点只放在了洛云锡的前半句话上面,对于洛云锡说的“出去转转”这几个字,大脑则自动屏蔽掉了。 “这杯茶凉了,你再去帮朕重新续一杯过来。”洛云锡将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递给了桃夭夭。 桃夭夭双手接过茶水,有些莫名其妙。 她房间里一没开水而没茶叶的,去哪里给他续茶啊?难不成要让她重新给他烧水泡茶吗? 桃夭夭疑惑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再抬头看一眼眉眼含笑的洛云锡。 从洛云锡的脸上,她已经读懂了洛云锡的意思。 桃夭夭黑了黑脸,抬手指了指小厨房位置:“那……王上您就得多等一会儿了,我得先去烧水。” 本以为洛云锡会知难而退,可是没想到的是,洛云锡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还将整个后背都放松地嵌进了椅子当中:“去吧,朕不着急,可以等。” “……好!”桃夭夭咬咬牙,忍住暴走的冲动,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来。 看着桃夭夭气呼呼背影,洛云锡心情大好地朗笑了几声,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直到桃夭夭的背影在门外消失,他才终于褪去了脸上的微笑。 他迅速起身,缓缓抬步绕去了屏风后面。 …… “王上,有消息了!”门外黑影一闪,洛飞单膝跪地落在了台阶之下。 “嘘——”洛云锡对着洛飞抬了抬食指,迅速抬步出了房间,并转身关紧了房门。 他看了一眼通往厨房的那条小道,确认桃夭夭并未出现之后,才沉声开了口:“说吧。” “是!”洛飞从地上站起身来,“沙家客栈那边有消息了,属下已经让人先行赶过去了! 还有,属下在来幻灵宫的路上遇上了白先生身边的人,白先生让他来禀告王上,说地道那边有人闯入!” “太好了!”洛云锡精神一振,他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右手不自觉地轻轻拍了拍腰间多出来的那一个小小的布口袋: “等了这么些天,终于有鱼上钩了!知道是什么人吗?” 洛飞摇摇头,随着洛云锡的脚步跟到了他的身后: “白先生还不确定进来的有几个人,他说虽然暂时还没将人困住,但是他布下的天罗地网是绝对有效的! 对了,白先生还说,昨晚他已经帮王上您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您今日一定会有大的收获!” “大的收获吗?”洛云锡轻笑了两声,“若是不出意料,困住的那个人,十有八九便是薛楚玉!” 他皱眉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朕先去玉玄宫一趟,你去白瑾那里等我,通知洛冰,让她过来幻灵宫这边。” “属下明白!”洛飞点了点头,跟在洛云锡身后快步离开。 二人离开之后,小厨房外围的假山后面忽然闪过一个人来。 桃夭夭看了一眼手中托盘上的茶具,心里犯起了嘀咕。 因为距离远,再加上内力被制,她并未听清洛云锡和洛飞说了些什么,但是刚才他们二人转身对着她的时候,她是可以读得懂他们的唇语的。 尤其是薛楚玉那三个字,她“读”得清清楚楚。 若是她所料没错,洛云锡这应该是在瓮中捉鳖等薛楚玉上钩。 可是,她分明记得薛楚玉说过,她是一定要嫁给洛云锡的,这一点,她也从洛冰口中旁敲侧击地验证过。 她清楚洛云锡的为人,所以一直自己劝说自己,洛云锡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薛楚玉手中,亦或是有什么事情要有求于薛楚玉,所以才会逼不得已娶她。 可是现在,洛云锡却又忽然间选择跟薛楚玉动手,难道之前是自己猜测有误?亦或是洛云锡已经不再忌讳薛楚玉手中的把柄了? 桃夭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郁闷自己读唇语只读了个一知半解。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还没转身,就听到了洛冰银铃般的笑声:“郡主,原来您在这里,让我好找!” 桃夭夭转过身来,对着洛冰举了举手里的托盘:“刚才王上说要喝茶,我才刚烧水泡好,他人就已经不见了。” “王上去忙了,没来得及跟郡主告辞,这不,遣了我来陪您了!”洛冰伸手接过桃夭夭手里的托盘,“走吧郡主,我送您去寿安宫。” 桃夭夭知道洛云锡已经安排过了,便点了点头:“好!我先简单收拾些东西。” 洛冰应了一声:“我就在外面等着,郡主若是需要帮忙,随时叫我。” 桃夭夭道谢之后便抬步回了房间,她绕过屏风,径直朝着床边走去。 “坏东西!叫你躲好你不躲好!回头非让人发现了不可!”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开口,弯下腰一把掀开了枕头。 出乎意料地,枕头底下并没有红菱的影子。 桃夭夭微微皱眉,这小东西,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来幻灵宫的几日,红菱早就已经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偶尔夜间的时候也会偷偷溜出去瞎逛,但是白天出门的时候倒是少见。 桃夭夭将枕头和床上的被褥翻了个底朝天,又将平日里红菱最喜欢去的那些小匣子也抽出来看了看,确定红菱不在房间之后,她又稍稍放了心,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之后便出了门。 …… 玉玄宫。 洛云锡穿过那条狭长的甬道,伸手推开了甬道尽头的那扇房门。 房门打开,沈玉枫并没有跟平时一样迎出来。 洛云锡在屋里转悠了两圈,终于在七星灯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正埋头读书的沈玉枫。 他抬手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布袋,随意丢在了沈玉枫的脚边:“你要的东西,给你弄来了!” 395 约定 沈玉枫从一大堆古籍当中抬起头来,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布口袋:“真的弄来了?你……不会是偷来的吧?” 洛云锡俊脸微红:“问这么多做什么?你赶紧看一眼,我还有要事,不能在这里久留。” 沈玉枫捶着酸痛的腿脚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小心地将那个布口袋的绳子拎在了手里:“你有事尽管去忙好了,我得好好研究研究这小东西,研究完了就还给你。” 洛云锡警告地看了沈玉枫一眼:“研究可以,但是切记不可伤它!” 沈玉枫“呵呵”笑了两声,他将布口袋往身后藏了藏,低头掩去了眼底的心虚:“我知道!这小东西可是个宝贝,我怎么舍得伤它呢?” 洛云锡没有看到沈玉枫眼底的心虚,他从桃灼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撤回了目光:“你先忙着吧,照顾好桃兄,回头等我的消息。” 说完,他便转身匆忙离开。 沈玉枫低头看着手中的布口袋,犹豫了许久之后才抬步到了桃灼身边。 他静静地在桃灼身边站了许久,最后才轻叹了一声:“表兄,对不起……请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知道你也一定不想就此沉睡下去的…… 这一次,我会竭尽全力,你自己也一定要努力一些…… 想想夏姑娘,想想夭夭……” 说着说着,沈玉枫的脸上悄悄划过两行清泪。 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他不好意思地用衣袖狠狠地一把抹去,转身拎着布口袋去了隔壁的药库。 无人看到的是,在沈玉枫离开之后,桃灼那只紧闭的右眼当中,也悄然落下了一滴泪,无声地滚落在七星灯折射下的暗影里,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 “放开俺!放开俺!——”寂静的大殿外传来一个气呼呼的呼喊声。 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被五花大绑的花羽在两名侍卫的押解下进了大殿。 祁风皱眉看了看正闭目养神的洛云锡,飞快地跑下了台阶:“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别扰了王上休息!” “是!” “祁侍卫,你为啥要抓俺?王上都已经让人放了俺了,你为啥还要让人抓俺!” 花羽不依不饶地冲着祁风吼道,他挣扎着躲开了侍卫往他口中塞过来的布团:“俺要见王上!俺要见小姐!” 声音很大,遥遥地传到了台阶上方。 洛云锡缓缓睁开了眼,沉声开了口:“把他带上来!” 祁风警告地看了花羽一眼,他伸手从那两名侍卫手里接过了绑住花羽的绳子: “王上对沙家客栈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你在沙家客栈呆了好几日了,该知道些什么内情吧?” 花羽眼神微闪,慌忙摇了摇头:“就一个普通的客栈而已,哪儿有啥内情?” 祁风冷哼,拉扯着花羽到了洛云锡跟前:“跪下!” 花羽倒是识趣,抬头看到龙椅上的洛云锡之后,立刻便跪在了地上:“花羽见过王上!” 洛云锡抬了抬眼:“祁风,给他松绑。” 祁风应了一声,弯腰解开了花羽背后的绳子。 “谢王上!”花羽龇牙咧嘴地动了动手腕,慌忙给洛云锡磕了一个头。 “知道朕为何要让人带你进宫吗?”洛云锡问道。 花羽摇头:“不……不知道!” 上次他跟小姐暗中接头暴露了行踪,被王上的人发现带到了宫里,本以为自己会吃些苦头,可是没想到王上却只简单问了一些小姐的事情便让人放了他。 既然王上已经知道了小姐的身份,应该没理由再捉他进宫才是。 洛云锡看了花羽一眼:“朕是让你们兄弟二人进宫团聚的。” 花羽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啥?花沐也在宫里?” 他抬手搔了搔脑袋:“俺说这几日怎么没有他的消息了呢,原来是进宫了?” “朕让你们兄弟团聚,是要你们替朕办一件事。”洛云锡又说。 花羽拍了拍胸膛:“王上,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别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俺一定照办!” 洛云锡笑了笑:“既不需要你们上刀山,也不会让你们下火海,只要你们兄弟二人给你们家小姐传句话。” 花羽微愣:“传啥话啊?她在宫中,您自己亲自跟她说不行吗?” 洛云锡沉了沉脸:“若是朕自己能说,还让你们进宫来作甚?” 花羽身子一抖,没敢继续吱声。 “沙家客栈的那个孩子,朕已经让人带进宫了。”洛云锡再次开口,将花羽吓了一跳。 “你不用惊讶,他是刚刚才进宫的,连带着他身边那几个天晟教徒,朕也一起捉来了。” 花羽咽了咽口水,没太明白洛云锡的意思,他小心地陪着笑: “王上,小姐给俺们兄弟的任务,便是将博仁那孩子完好无损地救出来,这下可好了,那孩子到了您手上,小姐这下可该彻底放心了!” 花羽的声音落下,大殿里好一阵子没人再开口。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好久之后,还是洛云锡最先开了口: “你误会了,朕可不认识你们说的什么博仁,朕让人从天晟教徒手里带回来的孩子,是九渊前丞相的嫡孙,薛青墨!” 花羽再愣,他疑惑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依旧没能明白洛云锡的意思。 祁风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在征得洛云锡的眼神同意之后,他轻咳了一声对花羽开了口: “花羽啊,王上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王上是让你们告诉桃姑娘,她要救的那个孩子已经没了!” 花羽猛地抬头,眼底是不敢相信的震惊:“没……没了……是啥意思?” “没了的意思很难理解吗?就是死了,不在了。”祁风说。 “那孩子活得好好的,就是受了些苦而已,为啥要说他死了呢?” 花羽回头看向洛云锡,当看到洛云锡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凉薄之时,他终于明白了洛云锡的意思。 “王上,俺明白了,是你心中对薛相依旧有嫉恨,所以才要拿薛相的孙子来报仇! 王上啊王上,您身为一国之君,咋就容不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花羽的话说得很不客气,洛云锡脸上暂时看不出什么,倒是一旁的祁风恼了:“花羽,你怎么说话呢?不许对王上不敬!” 花羽梗了梗脖子:“你不让俺说,俺偏要说!王上要是真的动了那孩子,俺家小姐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他不怕死地回过头来对着洛云锡怒目而视:“王上啊王上!枉俺家小姐对你一片痴心,你竟然如此伤她的心! 大公子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小姐至今都没能走出来吧?你现在又要动她视若亲弟弟的博仁! 你真是狠心啊!俺要是小姐,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后面的话,花羽没有机会继续说了,他被祁风冷着脸堵住了嘴巴,还再次被绑了个结实。 洛云锡沉着脸:“把他带到花沐那里,先关上两日再放回去。” 看着花羽被人带走,祁风忧心忡忡地对着洛云锡开了口:“王上,您确定花羽能通知到桃姑娘吗?” 洛云锡“嗯”了一声:“花羽跟夭夭之间一定有一套独有的联络方式,他信不过朕,所以才未提起…… 吩咐下去,若是夭夭想要出宫,任何人不许阻拦,暗中保护的人手一定要跟上……” “是!”祁风点点头,又疑惑地开口:“……王上,属下斗胆…… 您为何一定要杀了桃姑娘一心想救的那个孩子呢?洛冰不是说过,那孩子其实根本不是薛家的血脉吗?” 洛云锡抬头,凉嗖嗖地看了祁风一眼:“连你也觉得朕心胸狭窄,不可能会放过薛家人,哪怕那人是个孩子是吗?” 祁风慌忙摇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洛云锡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上一次跟薛楚玉的那次会面,她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起了上官清月和夭夭的关系,所以,夭夭的身份在薛楚玉那里,十有八九已经暴露了…… 薛楚玉入宫,难免会跟夭夭碰面,朕只是不想让那孩子成为夭夭的软肋而已,让她知道那孩子死了,她才能不被薛楚玉要挟。” 祁风动容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原来王上并不是想真的要那孩子的命!” “你错了,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或事,朕都不会心慈手软!”洛云锡冷声开口,一边说,一边抬步出了殿门。 “走吧,去白瑾那里看看,洛飞他们应该已经将人捉住了。” …… 昏暗的地牢下,隐隐传来几声刀剑乒乓声,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怒吼声。 白瑾翘着二郎腿坐在地牢出口的石板旁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他的对面,坐着的是有些不耐的洛飞。 “王上驾到——” 一阵悠远的通报省传来,白瑾慌忙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他快速走到门口,赶在洛飞伸手之前,自己亲自打开了房门。 他恭敬地对洛云锡低了低头:“王上,您来了。” 洛云锡“嗯”了一声,在白瑾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面坐了下来。 “人困了多久了?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白瑾自豪地挺了挺胸膛,笑得有些奸诈:“回王上话,已经困了快两个时辰了,听动静应该差不多了,再给他们来一轮刀光剑影就可以开门了。” 洛云锡满意地点点头,对着白瑾动了动手指。 白瑾会意,抬步走到一旁的石质书架旁边,伸手按了一下书架上凸起的一个按钮。 只听一阵“咔嚓嚓”的声音在地板下方响起,地牢里再次传出一阵激烈的刀剑相交声,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痛呼和痛骂。 刀剑相交声一直持续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地牢里终于平静了下来。 “祁风,洛飞,保护好王上,我要开门了!”白瑾对着祁风和洛飞摆了摆手,换来二人两个大大的白眼。 白瑾弯下腰,从衣袖口袋里取出一根造型别致的铁质短棍来。 地牢的出口是一块厚厚的石板,石板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孔,他将短棍插在了那个小孔里来回搅动了几下。 又是一阵“咔嚓嚓”的声音传来,厚重的石板像是被一股大力抬起来似的,缓缓朝着一侧滑动过去,露出地底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几乎与此同时,之前的那阵痛呼声和咒骂声也戛然而止。 白瑾看准时机,将那根短棍用力往那个小孔里一插,只听“噗”地一声轻响,地牢里瞬间便亮起了灯光。 白瑾俯下身子朝着地牢里看了一眼。 “一二三……王上,就三个人!”白瑾笑着对洛云锡眨了眨眼睛,“有您要等的人哦!” 话音未落,地牢里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怒吼声:“玄幽皇就是这样欢迎自己未婚妻的吗?你们这些奴才,还不赶紧放本公主出去!” 白瑾“呵呵”笑了两声:“对不住了楚玉公主,您不是还得三日后才能到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天晟的公主都这么恨嫁的吗? 还有,我们玄幽的宫门那么大,那么多,您就一个也没相中?非得偷偷摸摸地不走正道啊!” 白瑾的几句话将薛楚玉讽刺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咬咬嘴唇,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你没有资格跟本公主说话,去找你们王上过来!” 白瑾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识趣地往后撤了撤脚步,将洛云锡请到了洞口边。 洛云锡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薛楚玉,然后冷笑了一声: “你们天晟是太过高估自己了?还是太低估朕身边的人了?你们以为朕真的直接用了你们留下的宫殿吗?” 薛楚玉脸上划过一丝震惊:“不可能!天晟皇宫的密道交错,个个都有机关,你就算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全部都毁掉!” 洛云锡“哈哈”笑了两声:“朕为何要全部毁掉?那么制作精妙的机关,朕找人稍加改动自己利用不好吗?” “你——”薛楚玉红了红脸想要发火,瞬间却又忍住了,甚至脸上还挂上了一副微笑。 “王上,是楚玉冒犯了!还请王上不要怪罪才好。”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脚边角落里的几个小小的罐子。 “王上,咱们之前的约定,应该还是作数的吧?” 396 旧时事 洛云锡阴沉着脸,目光在那几个小罐子上面游离了许久之后才咬牙切齿地开了口:“来人,请楚玉公主回凤舞宫!” 薛楚玉妩媚地一笑,敛了敛裙摆之后,她沿着入口处延伸下去的那道台阶款款走了上来,还不忘吩咐身边那两人将地上的那几个罐子也一起抱了上来。 “楚玉公主,请吧——”祁风没好气地对薛楚玉指了指门口。 薛楚玉没动地方,她先是拢了拢略显凌乱的头发,又低低地笑了几声,然后抬步到了洛云锡的身边: “王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了?我这无名无分地就住进了那什么凤舞宫,回头该如何跟我们皇上交代啊! 还有,听说太后也在宫中,她不是一向对天晟的人不待见吗,我这住的也不踏实啊!” 薛楚玉为难地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波光流转,衬着她窈窕动人的弱柳身姿,更显楚楚可怜。 洛云锡冷冷地看着薛楚玉:“传朕旨意,册封天晟公主呼延楚玉为玉贵妃,即刻起入住凤舞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靠近凤舞宫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祁风神色一正,慌忙点头应了一声:“是!” 薛楚玉似是很满意,她“咯咯”地娇笑了两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洛云锡靠了过来,声音也变得愈发柔媚: “王上,您对楚玉实在是太好了,楚玉都恨不得立刻就能到子时呢!” 洛云锡往后退了一步,抬起胳膊挥了挥并没有被薛楚玉碰到的衣袖,冷冷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不知廉耻!” 看到洛云锡拂袖而去的背影,薛楚玉并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还扬声娇笑了几句:“王上,您可别忘了,您只有这三天的时间了,这三日的时间,您都是属于我呼延楚玉的!今夜子时,我在凤舞宫等你哦!” “楚玉公主,别喊了,王上已经听不到了!”祁风的声音冷冷地传来,“现在到子时还早着呢,楚玉公主还是先随我们去见一个人吧!” 薛楚玉回过头来,对着祁风冷哼了一声:“我可是你们王上刚刚册封过的玉贵妃,你就是这样跟主子说话的吗?” 祁风冷笑了一声:“对不住了玉贵妃,在玄幽皇宫,只有王上和王后才是我们的主子,至于您玉贵妃,呵呵……” 祁风嘲讽地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两名侍卫挥了挥手:“去将这两人带下去,派人通知林菀姑娘,让她过去凤舞宫,好生伺候这位玉贵妃!” “是!”两名侍卫应了一声,将薛楚玉身后那两个受了伤的天晟人一把擒住,片刻功夫就带了下去。 祁风又低下头,将目光放在了地上的那几个小罐子上面。 薛楚玉微微变了变脸色,上前一步挡住了祁风看向罐子的视线,声音也沉了下来: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里头的东西,可是关系到你们王上的身家大事!若是出了任何差池……” 薛楚玉冷哼:“若是你们敢动一动里头的东西,别管是你们王上也好,还是玉玄宫的那一位也好,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救得回来他们!” 祁风和一旁的白瑾对视了一眼,白瑾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跟我们王上究竟打的什么哑谜?” “怎么?他没告诉你们吗?”薛楚玉阴仄仄地大笑了起来,眼底也满是嫉恨与不甘:“他对幻灵宫那个,保护得还真是周到呢!” 听到这里,祁风知道桃夭夭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他倏地沉了脸,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腰间的宝剑: “这是我们玄幽自己的事,玉贵妃最好不要打那位的主意,不然的话……” “呛”地一声,他腰间的宝剑弹出了剑鞘,薛楚玉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眼底没有丝毫怯意,反而还气定神闲地整了整裙摆。 “走吧,本宫现在已经是王上的玉贵妃了,都迫不及待地想参观一下自己的新住所了!” 薛楚玉低低地笑着,率先抬步迈出了房门。 白瑾伸手拉了一把祁风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开口:“这个女人阴阳怪气的,邪门得狠,你让林菀过去能行吗?” 祁风爱莫能助地摇摇头,他抬手拍了拍白瑾的肩膀:“白先生,我知道你担心林菀姑娘,但这是王上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不过,林菀姑娘的功夫不在洛冰之下,若是真刀真枪的比划,她也未必会落了下风,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白瑾的耳边:“王上已经在凤舞宫内布了阵法,你设下的每个机关旁边也都有暗卫,任何一处遇到危险都会一呼百应的。” 白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对着祁风摆摆手:“你先去忙吧,我总觉得心里不不踏实,得再给王上和林菀卜上一卦去!” 说着,白瑾将祁风推出了房门,自己又一头扎进了房间,并从里面关紧了房门。 “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祁风笑着摇摇头,转身追上了薛楚玉的脚步。 …… 寿安宫。 因为心中对上官瞳的真心喜爱,桃夭夭便使出了浑身解数斗上官瞳开心。 知道上官瞳不喜茶水,她便让人准备了应季的水果和各类鲜花,用蜂蜜和蜜糖调制了好几种花果茶,又详细介绍了每一种花果茶的功效。 那些色泽鲜艳又口感香甜的花果茶瞬间就赢得了上官瞳的欢心,她不停地拉着桃夭夭的手嘘寒问暖,整个午膳时间几乎都没松开过,不停地给桃夭夭夹菜,还亲手帮桃夭夭盛汤。 上官瞳的热情让桃夭夭感到受宠若惊,却也隐隐有些坐立不安。 毕竟,她现在顶着的,是上官清月的身份,若是身份暴露,那她…… “……清月,你可会做月糕?”上官瞳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桃夭夭猛然间回神,却不知道上官瞳口中的“月糕”为何物。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太后娘娘,臣女不会。” 上官瞳眼底的笑意不减,她伸手拉住了桃夭夭的手:“不会做不要紧,我教你,我已经让人提前准备好了,来……” 她牵着桃夭夭的手出了门,径直去了寿安宫的小厨房。 看着干净桌案上摆放的那些食材,桃夭夭疑惑地挑了挑眉梢。 这所谓的“月糕”,难道是…… “这祭月节不是快到了吗?我寻思着,宫里会做月糕的人应该不多,除了我之外,大概也只有你和清幽会做了,这下可好,你这丫头竟然不会!” 上官瞳的话里虽然带着嗔怪,眼底却是带笑的,她带着桃夭夭一起净了手,又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净。 “我已经让人去明溪宫叫清幽了,若是她也不会,你们两个就一起学。” 上官瞳笑着对着桃夭夭指了指桌案上,桌案上摆放着的,是一排精致玲珑的木质模具。 “玄烨那孩子心细,这些模子,还是他特意从川泽带来的呢,正好派上用场。” 桃夭夭上前拿起一个梅花形的模具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忽地会心一笑,“月糕”这东西,她大概也是会做的。 “云锡小时候最喜爱吃的,便是这月糕了,只是可惜,他长这么大,我陪他过祭月节的时候,却少之又少。” 上官瞳挽起衣袖一下一下地揉着盆里的面团,眼底满是对洛云锡的亏欠。 桃夭夭知道上官瞳还有话要说,便没有开口,只安静地站在边上陪着上官瞳,时不时地帮她添些水。 “……这事怪我,也怪王爷……”上官瞳叹了一口气,像是怕桃夭夭听不懂似的,她又加了一句:“清月,我说的王爷,指的是太上皇……” 桃夭夭笑着点头:“我知道!”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上官瞳欣慰地笑道。 “太后娘娘过誉了。”桃夭夭俏脸微红地低下了头,她怎么都不明白这跟善解人意有什么关系。 上官瞳又开了口:“这做了皇帝啊,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身上的责任重了,便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其实这个皇位,是太上皇硬推着他上去的,就因为谁来做皇帝一事,他跟太上皇大吵了好多次,最终还是他见我实在是不喜欢深宫,才不得已接过了担子…… 云锡这孩子,心里苦啊……” 桃夭夭没有开口,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瞧我,正说着月糕呢,我跟你扯这些事情做什么?”上官瞳自嘲地笑着摇摇头,又吩咐一旁候着的夏雨和秋凤二人准备馅料。 “云锡很小的时候就被太上皇丢到军营了,那时候玄幽跟天晟整日里打仗,云锡常常都是九死一生地回来…… 太上皇常说慈母多败儿,总是不让我太过溺爱云锡,就连每年一次阖家团圆的祭月节,我也很少陪他……” 上官瞳说着,心里一酸,情不自禁地抹起了眼泪。 身后的杜嬷嬷见状,慌忙递上了一块锦帕:“太后娘娘,您快别这么说了,太上皇也是心疼您,所以才会选择亏欠了王上。” 回头对上桃夭夭疑惑的双眼,杜嬷嬷便解释道: “每年的祭月节,太上皇都会带太后娘娘离开一段时间,因为怕被天晟敌军知道,每次总是偷偷离开,将玄幽军全部都交到了王上手里。 王上年少时候的祭月节,都是孤身一身在军营度过的,还得时常提防敌军的偷袭。” 桃夭夭点了点头,试了几次想要开口问一问上官瞳的去向,又觉得不太合适,便又住了口。 上官瞳似是看出了桃夭夭心中所想,便笑着开了口:“清月肯定很好奇太上皇带我去了哪里吧? 他啊,知道我思念家乡,每逢祭月节快到的时候,便会带我去玄幽和川泽搭界的那座山上住一段日子,遥遥看一眼川泽…… 我觉得亏欠云锡,便会在离开之前给云锡做上一些我们川泽的月糕……” 说到这里,上官瞳再次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想,我们那个时候,也真的是太过狠心! 他才那么小,我竟然舍得将他一个人丢在玄幽,我只知道自己思念父母,却不曾想过,我如此做,却也剥夺了他陪在父母身边的权力……” 上官瞳的话让桃夭夭心中微动,她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在玄幽王府过祭月节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管这“月糕”叫做“月饼”,还对众人说这是她家乡的特产。 她依稀记得,也许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洛云锡对她的态度才忽然间转变了吧? 难道就是因为她做的月饼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怪不得祭月节那几日,她总能时不时地听到管家忠叔口中若有若无的叹息,每一声叹息都是对洛云锡的心疼。 “太后娘娘,现在正值桂花盛开的时节,要不,咱们也做些桂花馅儿的月糕吧?”杜嬷嬷的声音将桃夭夭从思绪中叫了回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传来,她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上官瞳看了一眼杜嬷嬷手边的蜂蜜,微微皱了皱眉头:“我记得云锡似乎是不吃甜食的。” 杜嬷嬷笑了笑,还似有似无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太后娘娘,王上之前确实不喜甜食,不过这几日啊,却忽然间改了口味,特意吩咐了让御膳房多备上一些果脯甜食呢!” 上官瞳顺着杜嬷嬷的目光看了过去,瞬间便心领神会。 她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既然王上喜欢,那咱们就多做一些让他好好尝尝鲜!好不好清月?” 桃夭夭也被上官瞳眼底的笑感染了,她的眼底也染上一丝笑意:“清月都有手痒了呢,太后娘娘说做法,臣女照做就是了。” 上官瞳点点头,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等清幽来了咱们再开始吧,若是累着你了,云锡回头会心疼的。” 桃夭夭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没再开口接话。 “清幽公主到——”门口传来一声通报,桃夭夭抬头去看,看到的是款款走来的上官清幽,一身藕荷色夹棉袄裙,步伐沉稳,仪态大方。 397 刺客怒火 上官清幽含笑行至上官瞳跟前,缓缓低头跪在了地上:“清幽见过太后娘娘!” “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快起来吧!”上官瞳紧走了两步,亲手将上官清幽扶了起来,又腾出另外一只手拉住了桃夭夭的右手。 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侄女儿,就别总是太后长太后短的了,都唤我一声姑母吧!让我也找找亲人在身边的感觉!” 上官清幽笑了笑,立时便改了口:“是,姑母!” 上官瞳被上官清幽这一声甜甜的姑母逗得笑了起来,回头便扯了扯桃夭夭的胳膊:“清月,该你了!” 桃夭夭低了低头,努力了半天,那一声“姑母”终是没叫出口。 上官清幽是太后的亲侄女儿,而她却连个远房侄女儿都算不上。 若是太后对她不好也就罢了,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不用心存愧疚。 可是现在,太后对她的态度太好,让她心里总有些内疚与不安。 “清月妹妹不想叫姑母,是等着直接开口唤母后的吧?” 上官清幽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感觉到自己空着的左手被上官清幽伸手牵了起来。 上官清幽的手又滑又软,不像桃夭夭的手那般有力道,桃夭夭犹豫片刻之后,反手回握了一下上官清幽的手。 “清幽姐姐说笑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清月跟太后娘娘的关系,自然比不过姐姐你……” 桃夭夭摸不清上官清幽的性子,也猜不透上官清幽说这话的目的,原想从上官清幽脸上得到一点信息,可偏偏上官清幽的眼睛里是一片清澈,桃夭夭愣是没看出上官清幽的半点情绪。 桃夭夭脸上的笑意不减,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上官清幽手里抽了回来。 这个上官清幽,要么便是真的心无城府,要么,便是隐藏至深。 在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必须步步为营。 “你们两个,都别相互傻笑了,该开始了!”上官瞳同时扯了扯桃夭夭和上官清幽的手笑道,她嗔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 “不愿意叫就不叫吧,反正我没有女儿,都是将你们两个当做女儿来疼的!” 上官瞳拉着二人到了桌案前头,又让杜嬷嬷给桃夭夭和上官清幽二人各取了一个干净的围裙。 “姑母这是打算做月糕吗?”上官清幽系好围裙,又在水盆里净了手,一眼就看清了案板上的那些食材。 “看来清幽是用不着我教了。”上官瞳松了一口气似的笑道。 她回头看向桃夭夭,想跟桃夭夭嘱咐几句注意事项的时候,却见桃夭夭已经包好了馅料,正专心致志地放在模具里面压制。 看着桃夭夭熟练的手法,上官瞳瞬间便笑弯了眼:“怪不得……” “太后娘娘,您说什么怪不得呢?”杜嬷嬷笑着开口询问。 上官瞳“嘘”了一声,拉着杜嬷嬷转身往外撤了几步,将桌案留给了桃夭夭和上官清幽。 “我是说,怪不得云锡忽然跟我提起月糕呢,还将这孩子送进了寿安宫……” 上官瞳眼底含笑,“我还以为他是馋我做的月糕了呢!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杜嬷嬷也笑弯了眼,她压低了声音开口:“王上哪儿是馋您的月糕了,怕是馋清月郡主做的月糕了吧!” 上官瞳点点头,目光在桃夭夭的身上流连了过后又到了上官清幽的身上,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桃夭夭和上官清幽凑在一起做月糕的样子是如此的和谐。 可是…… 看着看着,上官瞳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为何叹气?”杜嬷嬷将上官瞳搀扶在了一把椅子上坐下。 上官瞳“唉”了一声:“清幽是我的亲侄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云锡的性子,这一次,他怕是注定要辜负清幽了……” “太后娘娘,您的话可不一定准!”杜嬷嬷压低了声音插进话来,她抬手指了指桃夭夭和上官清幽做月糕的身影,又说: “您看两位姑娘,说说笑笑,相处得多融洽啊!王上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王后?说不定,她们二人会相处得很好呢!” “不会的,我知道她在云锡心目中的位置,是无人可替代的……”上官瞳再次叹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开口说话,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尖利的响声。 声音尖锐刺耳,就像军营里用来传讯的响箭,却又比响箭持续的声音长了许久,转过好几个高音之后,最后“啪”地一声在天空中炸开了一朵焰火花。 上官瞳被这阵声响吓了一跳,她站起身来,在杜嬷嬷的搀扶下抬步朝厨房外头走了出去:“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正压着模具的上官清幽也疑惑地放下了手里的月糕:“清月,咱们也去出去看看吧。”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头想要招呼再次招呼桃夭夭一声,却见桃夭夭已经在她跟前跑出了门外。 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桃夭夭猛然变了脸色。 没有人比她再熟悉刚才的那个响声,那是经过她改良之后的火焰弹,是花羽跟她之间的传讯工具。 这东西极其珍贵,一共才只有两枚,她和花羽一人一枚,不到紧要关头,花羽是不会轻易释放出来的。 花羽昨日还在宫外给她传信,今日怎么就到了宫中来了?难道他急着进宫找自己而被洛云锡的人抓住了? 想到花羽的处境,桃夭夭顿时心急如焚。 寿安宫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杜嬷嬷匆匆从宫门口跑了回来:“太后娘娘,听说是有刺客逃走了,王上正派人捉拿呢!” 上官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样的刺客如此胆大包天?这天色还没暗下来呢就敢入宫行刺了?” 杜嬷嬷摇摇头:“具体情形老奴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有人看到侍卫们押解了两个天晟人,可是逃走了这个却是个江湖中人。” “天晟的贼人,果真是贼心不死!”上官瞳冷斥了一声,“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的,不用理会了,清月清幽,咱们进去!” 说着,上官瞳抬步便朝花厅走去,上官清幽紧随其后,而桃夭夭却并未跟过去。 “太后娘娘,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幻灵宫了,必须要立刻拿回来!” 桃夭夭对着上官瞳低了低头,等不及上官瞳开口就一路小跑着去了寿安宫的宫门口。 转过高大的迎门墙之后,她能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的上官瞳关切的呼喊声,可是她却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心只想确认一下花羽的安危。 行至寿安宫门口之时,守门的宫女正合力将宫门关上,桃夭夭在宫门关紧的最后一刻冲出了寿安宫。 洛冰应该还在幻灵宫,她跟花羽算是老熟人了,若是花羽有难,洛冰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这样想着,桃夭夭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幻灵宫方向跑去,将身后上官瞳的喊声远远抛在了身后。 “杜嬷嬷,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找人把她追回来啊!外面这么乱,她一个弱女子太危险了!”上官瞳命人打开了宫门,脸上满是焦急。 “太后娘娘,您别着急,洛冰姑娘在幻灵宫呢,而且这一路上也都有侍卫,郡主的安全定会无虞。”杜嬷嬷小心地劝慰道。 她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上官清幽,有些欲言又止。 “杜嬷嬷有话直说便是了,清幽不是外人。”上官瞳忧心忡忡地转身回了宫,却再也没有了做月糕的心情,“去花厅坐一坐吧,等清月回来再说。” “是。”杜嬷嬷搀扶着上官瞳去了花厅,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小心地开了口。 “太后娘娘,刚才有宫女来报,说……说王上刚刚下了一道封妃的旨意……” “封妃?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上官瞳疑惑地皱眉,示意上官清幽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又说: “清幽和清月都在这里呢,他封的哪门子妃子?” “王上封的是……是……” 杜嬷嬷吞吞吐吐,冷汗直冒,她知道上官瞳对天晟的忌讳,所以迟迟不敢开口。 倒是一旁的上官清幽微微笑了笑:“姑母,还是我来说吧,来时的路上我就听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王上封的是天晟的楚玉公主,圣旨是刚刚才下的,王上还赐了凤舞宫给玉贵妃住。” “天晟的公主又如何?”上官瞳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就算是为了邦交,他也不应该在立后之前纳妃!更不应该招呼都不打就下了旨!更何况,我连这个玉贵妃长什么模样都还没见过呢!” 上官瞳越说越气,她“啪”地一下拍在了桌子上,“不行,我得去找你们王上问个明白!” 见上官瞳真的要往外走,杜嬷嬷慌忙拦住了她:“太后娘娘,王上此刻正在议事,您还是等他闲下来的时候再去找他吧。” “等什么等?再等下去你们的王后就跑了!”上官瞳怒气冲冲地摆摆手,没有看到上官清幽眼底一闪而过的沉思。 398 再见故人 …… 桃夭夭一路狂奔回了幻灵宫,想要找洛冰却扑了个空,她随手拉住一名侍卫打问洛冰的去向,却被告知洛冰去了凤舞宫的玉贵妃那里。 桃夭夭微愣了片刻,凤舞宫她倒是听说过,可是这个玉贵妃……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看着幻灵宫内各司其职的侍卫们交接忙碌,桃夭夭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她没有再开口询问,而是缓缓转身离开了幻灵宫。 虽然没有人开口赶她离开,她却读懂了宫人眼底带着敬畏的疏离,她懒得去想那些人为何会敬她畏她,只是毫无理由地放大了那些人眼里的疏离。 入宫以来的第一次,她有了一种无所适从的彷徨,就像一叶失去了方向的扁舟。 “……走水了!快救火啊!——” 一阵急切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桃夭夭猛然回神,她转过身去,看到幻灵宫前殿的方向忽然起了一阵浓烟,浓烟之下,是隐隐跳动着的通红的火苗。 糟了! 红菱! 桃夭夭脚底一软,撒腿就往宫门处跑去。 红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耍了,那小东西怕火怕得要死,就算被烧死也不可能往外逃的! 桃夭夭心急如焚,既怕红菱被火烧死,又怕它惊吓之下会误伤宫人,情急之下,她将手指放入口中吹响了呼唤红菱的指哨。 这指哨声太过尖利,又极具辨识度,很容易便会暴露,她进宫以来还从来没有吹响过,可是现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幻灵宫是洛云锡平日里居住的宫宇,忽然起火必定不容小觑,她身边的大路小路上顷刻间就涌来了许多拎着水桶的侍卫。 呼喊声加上泼水声,一时间倒也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疾走着的桃夭夭。 见无人注意,桃夭夭再次吹响了第二轮指哨,哨声落下之时,她已经站在了幻灵宫的宫门外。 看着火势渐大的幻灵宫前殿,她飞快地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四处看了一眼之后,她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个侍卫拎着的水桶上面。 桃夭夭快步走向那个侍卫,弯腰在水桶里浸湿了那块衣襟,捂住口鼻就要往里冲。 然而,还没等她前脚迈进幻灵宫的门槛,忽然被人从身后点住了穴道,她顿时僵在了原地。 “小姐,得罪了!” 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桃夭夭被人从侧面携着双脚离了地,飞快地远离了幻灵宫,她心中一震,猛然睁大了双眼。 她惊讶的,倒不是她在幻灵宫外竟然还能被人绑走,而是那人口中的那个称呼。 能唤她小姐的人,必定是知道她身份的人,而且十有八九是定远侯府的人。 可是这个人的声音沙哑至极,刺耳难听,她确定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而这人既然能在众多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将自己劫走,必定不是忽然出现的。 她猛然间想起刚才从身上撕扯衣襟的时候,似乎有一名侍卫一直等在她身边不远处。 虽然拎着水桶,却并未像其他侍卫那样心急如焚地去救火,就只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她似的。 刚才她只顾着在水桶里蘸水,却没顾上仔细看这人一眼。 桃夭夭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思绪却是清醒的,她知道身边这人的轻功极好,正带着她朝深宫的僻静之处而去,又似乎在摆脱身后的什么人,一直在东躲西藏。 就这么狂奔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那人终于带着她隐在了一处假山的夹缝当中。 桃夭夭的双脚刚一落地,她身上的穴道就立刻被人解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小姐,您别喊,是我!” 那人一边说,一边在桃夭夭的面前跪了下来。 桃夭夭定了定神,低头朝着地上那人看了过去。 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她看到那人从头到脚的一身皇宫侍卫打扮,白皙英俊的脸,还有左脸脸颊上那一朵艳红的桃花印记。 看到那人模样的那一瞬间,桃夭夭脚底一颤,泪水瞬间喷涌而出。 她颤抖着双手扶住了那人的肩膀:“你……你是……桃伦……” 桃伦——爹爹培养的无影卫首领,送到她身边保护她的。 她至今仍依稀记得爹爹当时当着洛云锡的面跟她说过的话。 爹爹说,他知道她身边有洛云锡的隐卫,但终究不是桃家人。 爹爹说,洛家的隐卫再好,也是洛家人,将桃伦派给她,是不想看她到了洛家之后受欺负。 而现在,爹爹话言犹在耳,他们桃家却已经家破人亡…… “小姐,是我,我是桃伦!”桃伦动容地点点头,眼眶也微红了起来。 桃夭夭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双手将桃伦从地上拉了起来:“桃伦,你快起来,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桃夭夭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既有重逢的惊喜,又有再见故人的忧伤。 她当初将桃伦留在客栈里保护着博仁,后来博仁被呼延齐捉走,桃伦便也失了踪迹。 就算后来她将花沐派往了天晟,花沐传来的消息里也只有博仁,却从未有过关于桃伦的只言片语,她一直悲伤地以为桃伦早就死了。 “桃伦一直谨记着小姐的吩咐,这多半年以来一直守在博仁少爷的身边。” 桃伦最先平复了情绪,开始用最简短的语言给桃夭夭叙述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桃夭夭这才知道桃伦一直守在博仁的身边。 激动过后,桃夭夭也平静了下来,桃伦告诉她的消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洛云锡派人将花羽和博仁都捉进宫里来了?难道他们说的刺客真的是花羽?他是为了进宫救博仁才被抓的?” 桃伦摇摇头:“宫里说花羽是刺客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刺客是天晟的楚玉公主一行人,还有……” 桃伦低了低头,又说:“幻灵宫的那把火是我放的。玄幽皇在小姐身边安排了隐卫,我一直找不到跟小姐单独接触的机会,只好出此下策。” “洛云锡在我身边安插了隐卫?”桃夭夭冷了脸,心中又恨又恼。 怪不得刚才桃伦带她过来之时,一直在东躲西藏的摆脱着身后的什么人。 恨只恨她现在受了伤,连带着也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根本觉察不到身边有人监视着。 “小姐,我之所以会冒着连累你的危险跟你相认,是因为只有你出手才能保下那孩子了!”桃伦沉声说道。 他虽然跟李博仁非亲非故,可是这么些天下来,他对这个他暗中保护的这个孩子也有了感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桃夭夭的心逐渐寒了下来,“难道洛云锡已经知道了博仁的身份?他连一个对他没有丝毫威胁的五岁的孩子也要杀吗?” 桃伦低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沉声开了口: “呼延齐之所以没有杀了那孩子,是因为他想用那孩子来要挟呼延楚玉为他办事。 而看玄幽皇的目的,似乎也想用那孩子来从呼延楚玉身上得到些什么。” 桃夭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现在并不确定的是,薛楚玉是否已经知道博仁那孩子并非薛家的血脉…… 沉思片刻之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博仁现在在哪里?带我去!” 她乔装进宫本是为了救博仁和打听薛楚玉的事情,现在这两件事情都已经有了眉目,那么她的身份也可以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 玄幽皇宫的西北角有一处废弃的冷宫,冷宫里平日甚少有人过来,今日却灯火通明。 桃夭夭和桃伦伏在冷宫的屋檐之上,静静地看着下面被火把围在中间的几个人。 “没看到人啊?你确定博仁在里面吗?”桃夭夭压低了声音问道。 她只看到了祁风和几名侍卫,并没有看到李博仁,同样也没有看到薛楚玉。 桃伦点了点头:“我亲眼看到他们进去的!” 停了停他又说:“洛冰姑娘在里头。” 听到洛冰在里面,桃夭夭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桃伦的侧脸,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桃伦,爹爹不是说……说你们这些无影卫都不会说话吗?你怎么……” 桃伦笑了笑:“他们那些无影卫确实是不能说话的,只负责执行侯爷的任务,不能说话,才能守住秘密。” 桃夭夭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的嗓子是后天才哑的?” 桃伦点点头:“小姐也别怪侯爷,侯爷也是身不由己…… 至于我的嗓子,则是生了一场重病之后才成这样的,侯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的这条命都是桃家的,自然不会背叛侯爷。 侯爷是怕我的声音会吓到小姐,才让我也选择闭嘴的。” 听到桃伦提到桃桓,桃夭夭不禁又湿了眼眶,声音也哽咽了起来:“爹爹这一走,已经要无音讯多半年了……” 桃伦犹豫着开口:“小姐,若是您想念侯爷了,我想,我应该可以联系地上侯爷。” “真的吗?”桃夭夭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桃伦点点头:“一个多月前,侯爷说他可能会去玉剑山庄一趟。” “玉剑山庄……”桃夭夭小声呢喃着,她也差一点就去了玉剑山庄了。 “小姐,别说话了,人来了!”桃伦压低了声音,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桃夭夭的胳膊。 399 她才是小丑 桃夭夭点点头,循声朝着宫墙下方看了过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盛装打扮的薛楚玉。 一身海棠红色的华丽宫装,双鬓插着纯金步摇,长长的流苏垂至耳垂,配着精致无比的妆容和窈窕诱人的身段,即便桃夭夭是个女人,也不禁看呆了眼。 感觉到周围一瞬间的沉默,薛楚玉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怎么?本宫来都来了,竟然连个通报声都没有吗?你们这是不给本宫面子呢?还是不给你们王上面子?” 门口守卫的侍卫相互对视了一眼,终于有人开了口:“玉贵妃到——” 薛楚玉满意地笑了两声,迈着妖娆的步伐踏进了宫门。 玉贵妃,果然是她…… 桃夭夭将目光锁紧了薛楚玉,心底划过一丝不知名的味道,似酸涩,又似嘲讽。 “今晚可是本宫和王上的大喜之日,你们这些奴才将本宫带到这里来做什么?若是耽误了本宫和王上的大事,你们能担待得起吗?” 薛楚玉嚣张的斥责声将桃夭夭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她长呼了一口气,再次朝下方看了过去。 只见祁风走上前去,敷衍地对着薛楚玉抱了抱拳头:“玉贵妃见谅,我们也是奉王上的命令,让你过来见一个人。” 薛楚玉冷笑:“见人?见人有这么重要吗?见人非要选在这个腌臜的地方吗?” 祁风没有理会薛楚玉的冷嘲热讽,他对着身后的大殿拍了拍手:“重要与否,玉贵妃还是先见过再说吧,这个人应该是玉贵妃的故人。” 薛楚玉冷了一声,抬眼朝着大殿望了过去。 不多时的时间,大殿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人簇拥着两人走出了大殿。 走在前面的是洛冰,她的手里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男童,模样俊俏,却瘦得皮包骨头,眼底还带着些怯意。 许是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未完全干透,用一根丝带松松地挽着,慵懒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看到那孩子的一瞬间,桃夭夭便湿了眼眶。 果然是博仁…… 她的身子不自觉地直了起来,试图将李博仁看得更清楚一些。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博仁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原本白皙稚嫩的小脸现在也变得又黑又瘦,只剩了两只大眼睛,里面装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和戒备。 桃夭夭心中一痛,这孩子,该是吃了多少苦啊…… “小姐,赶紧趴下!”身边的桃伦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刚才桃夭夭直起身子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薛楚玉的脸朝这个方向转了一下。 他本想赶紧带着桃夭夭离开,却又见薛楚玉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或许,她往这边看只是巧合,桃伦心想。 桃夭夭不知道桃伦心中所想,通红着眼睛又重新伏下了身子。 “玉贵妃好好看一眼这个孩子,看看你可认识?” 祁风摆了摆手,周围围着的几名侍卫整齐地往后退了一步,将洛冰和李博仁让到了最前方。 “玉贵妃可得看仔细了,这孩子是生是死,决定权可就在你手里了!” 祁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博仁的脸上划过一丝恐慌。 “洛冰姐姐!”他紧张地扯住了洛冰的衣袖,“我害怕……” 洛冰抬手拍了拍李博仁的肩膀,想要开口哄哄他,却又在看到祁风对她使来的那个眼色之时板起了脸。 她将李博仁的手指从自己衣袖上拨了下来,轻轻推着李博仁往薛楚玉的方向走了两步,自己则后退了一步站到了祁风旁边。 看着几步之外的李博仁,薛楚玉沉默了片刻,除了眼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流露之外,脸上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波动。 “这就是你们让本宫见的人吗?现在人已经见过了,本宫可以回去了吗?” 见薛楚玉根本不为之所动,祁风便上前一步冷声开了口: “我们王上将这孩子从呼延齐的手里救了出来,玉贵妃难道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 薛楚玉从李博仁的脸上撤回了目光,再也不见刚才那一瞬间的沉默。 “这个孩子,跟本宫有关系吗?王上爱救谁救谁,为何非要本宫感谢他?” “玉贵妃改了姓氏还不到一年,这么快就连自家侄子都不认识了吗?”祁风冷笑着开了口, “玉贵妃或许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这孩子,我想,应该有人会记得他!比如说……九渊的前丞相夫人……” 听到这里里,薛楚玉猛然间抬起头来,目光如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了祁风,恨不得将祁风生吞活剥了。 祁风笑了笑:“玉贵妃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刚才提到的是薛夫人,跟天晟的呼延氏可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呼延氏和薛氏,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姓什么是您自己的选择,其他人无权过问! 但是您要好好想想,天晟一直以来就是九渊的宿敌,您这样为呼延家卖命,到底值不值?” “祁风说得没错!”洛冰也走上前来,“薛夫人已经那样了,这孩子是她心中最后的牵挂,若是你选择跟我们合作,王上会派人一路护送你和这孩子回九渊! 若是您执意不认这孩子,那我们也只好……” “洛冰姐姐,我不要跟她走,不要!” 正沉默间,李博仁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他看也不看薛楚玉一眼,扭头就往洛冰身后跑去,却被祁风一把拦住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去找姐姐!我要去找姐姐!” 李博仁在祁风怀里剧烈地挣扎着,奈何祁风的胳膊太紧,情急之下,他低头就朝着祁风的胳膊上咬了过去。 胳膊上冷不防地挨了李博仁狠狠的一口,祁风皱了皱眉头,不甚温柔地将李博仁丢在了一边。 “哈哈哈!——”一阵尖利的笑声响起,薛楚玉笑得花枝乱颤。 她抬步朝着李博仁走了过去,忽然伸出手指捏了捏李博仁的脸:“你刚才说……姐姐?” 李博仁瞪了薛楚玉一眼,冷哼了一声别过了脑袋。 薛楚玉缩回了手,她回过头,若有若无地扫过桃夭夭藏身的宫墙,脾气极好地再次对着李博仁开口:“你……不认识本宫?” 李博仁回过头,不客气地对着薛楚玉吼道:“我为何要认识你!” 这个人虽然好看,却坏得狠! 捏得他的脸火辣辣地疼,他才不要认识她! 李博仁毫不掩饰的厌恶让薛楚玉先是微愣,继而又笑了起来:“很好,很好!” 她一连说了两个“很好”,“祁侍卫也看到了,这孩子并不认识本宫,本宫也根本不认识这孩子,你们也不用假惺惺好心了! 依本宫看,这孩子根本就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了吧?本宫若是猜的没错,这孩子怕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了吧?” 薛楚玉此话一出,洛冰顿时大惊失色,就连伏在墙上的桃夭夭也差点暴露了行踪。 洛冰紧走了两步到了李博仁身边,急切地在他面前蹲了下去:“博仁,你还好吗?” 李博仁摇摇头,眼睛似是困极,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洛冰姐姐,我……我好困……” 话没说完,李博仁的身体便缓缓地朝地上倒了下去,被洛冰一把抱在了怀里。 洛冰猛地回过头来,厉声对着薛楚玉质问道:“薛楚玉,你对他做了什么?” 薛楚玉笑了笑,抬手理了理头上的步摇的流苏: “首先,本宫是一宫之主,是你们王上亲封的贵妃,请注意你对本宫说话的态度! 其次,你与其有功夫在这里离质问本宫做了什么,倒不如回头去问问你们王上,他怕是根本就不想让这孩子活在这世上吧?” 洛冰抱着李博仁猛然站起身来:“你胡说!王上不是这种人!” 薛楚玉再笑:“是与不是,本宫没义务给你们解释,如今天色已晚,本宫要赶回凤舞宫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转身:“今晚,可是王上和本宫大喜的日子,可万不能让王上久等了!” 妩媚嚣张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宫墙上的桃夭夭听个清清楚楚。 看着薛楚玉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桃夭夭沉着脸缓缓直起身来:“桃伦,送我下去!” “是!”桃伦点点头,也站直了身子。 他知道李博仁在桃夭夭心目中的地位,更知道桃夭夭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一下去,他们二人的身份便再也隐瞒不住了。 桃伦一把扯去身上碍事的侍卫服,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 “小姐,得罪了!”他对着桃夭夭低了低头,伸出胳膊揽着桃夭夭跳下了宫墙,直直地落在了祁风和洛冰等人的面前。 “什么人?站住!”桃夭夭和桃伦的忽然出现,让周围的侍卫如临大敌,顷刻间就持枪将二人包围了起来。 “是我!”桃夭夭冷冷地开口,用的再也不是平日里捏着嗓子说的川泽话,而是正儿八经的九渊话。 她对拦在自己面前的那些长枪视而不见,缓缓地朝着洛冰走了过去。 “还不退下?没看到是清月郡主吗!”祁风冷斥了一声,他对着那些侍卫们摆了摆手,那些侍卫瞬间便退了下去。 “把博仁给我!”行至洛冰跟前,桃夭夭缓缓地对洛冰伸出了双臂。 洛冰抬起头来,当看到桃夭夭眼底那一抹带着疏离的寒意之时,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小姐……”她低声昵喃,唤的不是“郡主”,而是“小姐”。 洛冰的那一声“小姐”刚一叫出口,桃夭夭瞬间就笑了,原来洛冰早已经认出了自己,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我再说一遍,把博仁给我!”桃夭夭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 迟疑片刻之后,洛冰小心的将怀里昏迷过去的李博仁递到了桃夭夭的怀里。 抱着怀里轻飘飘的李博仁,桃夭夭的鼻子一酸,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哭出声来。 李博仁的嘴唇青紫,面色晦暗,确实如薛楚玉所说是中了剧毒。 桃夭夭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是什么毒,但是她知道沈玉枫就在宫中,便扭头就往外走。 看到桃夭夭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洛冰飞快的追了上来:“小姐,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这孩子一定是薛楚玉动的手脚,王上并不是真的要……” “我现在没工夫听你解释!沈玉枫在哪里?赶紧叫他过来!”桃夭夭沉声开口打断了洛冰的话。 洛冰红了红眼睛,为难地低下的头:“对不起小姐!沈少庄主这几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出不了玉玄宫!” “再重要的事情能抵得上人命关天的大事吗!”桃夭夭对着洛冰吼道,她缓缓停住脚步,一字一句的对着洛冰开口: “哥哥已经死了,母亲也不在了,我将博仁视为自己的亲弟弟!难道他非要将我身边所有的亲人全部夺走才甘心吗?” 洛冰红着眼睛摇摇头:“小姐,您误会王上了!其实王上他是……” “洛冰!——” 一直一言不发的祁风上前一步扯住了洛冰的胳膊,他暗示了洛冰一眼什么,又缓缓地对着洛冰摇了摇头。 “除了沈少庄主之外,宫中还有许多医术高明的太医,若是清月郡主执意要救这孩子,可以先带他去太医署。”祁风客气地对桃夭夭开了口,又伸手为桃夭夭指了一个方向。 桃夭夭迟疑了片刻之后,将李博仁交到了桃伦的怀里:“你先带他去太医署,我稍后会过去。” 桃伦点点头,他知道桃夭夭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便转身抱着李博仁迅速离开。 桃夭夭看了一眼周围的侍卫,疏离地对着洛冰开了口:“洛管事,请借一步说话。” 洛冰点点头,回头看了祁风一眼。 祁风会意,他对着那些侍卫招了招手,然后带着他们迅速离开,转眼间,偌大的宫殿里便只剩了桃夭夭和洛冰两个人。 “小姐,洛冰有罪!” 四下无人之时,洛冰低头跪在了桃夭夭面前,瞬间哭得泣不成声。 400 三日之约 看到洛冰跪下,桃夭夭抬步往一旁侧了侧身子,让开了洛冰的正前方。 “你无需跪我,更无须跟我道歉!从你离开定远侯府的那一刻起,你我二人之间,便已经没有了任何瓜葛,更何况……这个世上,早已没有了桃夭夭这个人……” 洛冰哭着摇摇头:“小姐,不管您换了何种身份,既然洛冰唤您一声小姐,您便是洛冰这一辈子唯一效忠的主人!” “唯一效忠的主人?”桃夭夭轻笑了一声,“我可不敢当!你愿意跪,就跪着吧,我此次进宫,只有两个目的。 一是为了博仁而来,第二个,则是为了薛楚玉。” 洛冰从地上站起身来:“小姐放心,王上并不是真的要动博仁,他不过是想手里多一些筹码,好要挟薛楚玉就范。 还有玉贵妃的事,王上对他并无半分情义可言,甚至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应付,他已经都安排好了,报仇一事根本用不着您动手,等事成之后……” “跟薛家的仇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桃夭夭沉声打断了洛冰的话,她缓缓转身看着洛冰: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受伤了,大概还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养伤,这半个多月里,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但是半个多月之后……” 桃夭夭话音一顿:“半个多月后,我动手的时候,不希望有人阻拦我报仇! 别管她是天晟的公主也好,还是你们玄幽的贵妃也罢,我跟她之间的这笔账,是一定要好好算一算的!” 桃夭夭眼底势在必得的决心让洛冰心中一颤,她咬咬嘴唇,迟疑着开口: “小姐,我知道您对王上选秀一事心中有怨,其实这根本不是王上的本意,王上此举,其实是为了找您啊!而且他之所以会娶薛楚玉,其实也是有苦衷的!” “呵呵——”桃夭夭再次轻笑了两声,“他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何要怨他?” 洛冰悻悻然地住了口:“小姐,您……不相信我说的话吗?王上他……真的是有苦衷的!” “你若是我,你会相信吗?”桃夭夭冷笑了两声,“那好,你告诉我他有什么苦衷?你说了我就信你!” 她也猜到了洛云锡有把柄在薛楚玉手里,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究竟是什么。 洛冰被桃夭夭问得一愣,张了张口想要实话实说,最终却又沉默了。 眼见着桃夭夭冷笑着转过了身,她又紧走了几步拦在了桃夭夭面前: “对不起小姐,请原谅我现在不能告诉您真相,您只需再等三日,三日之后,不管事情成与败,就算王上怪罪于我,我也会把真相告诉您!” “是吗?那我还要谢谢你了?”桃夭夭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很显然并没有将洛冰的。话听进心里去。 她警告地看了洛冰一眼:“说与不说是你的权力,我无权过问,我只希望半个月之后我与薛楚玉动手之时,你们不会出手阻拦! 你可以回去告诉你们王上,别管是谁,只要谁阻止我报仇,谁就是我的仇人!” 桃夭夭冷冷地说完,便绕过洛冰抬步离开。 洛冰紧追了几步:“小姐,太后娘娘她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您,若是可以,您这几日就多陪陪她吧!” 桃夭夭离开的步子微微一顿,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后她……竟然也知道自己并非上官清月了? 既然知道,为何她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还对自己这么好? 她就一点儿都不担心真正的上官清月的安危吗? 像是看出了桃夭夭的心中所想,洛冰再次开了口: “知道您身份的当天,王上就派人去追查了真正的清月郡主的下落,第二天就找到了蛛丝马迹。 跟清月郡主在一起的,还有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杨瑞,王上将这件事告知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唏嘘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成全了她们。” 桃夭夭没有说话,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之后,终于抬步离开了。 洛冰轻叹了一口气,正要跟着桃夭夭离开,却被身后忽然出现的一个声音吓了一跳。 “洛冰啊洛冰,你明知道王上不想让桃姑娘知道玉玄宫的事,为何还要许给她三日之后?” 洛冰转身回头,心有余悸地瞪了那人一眼:“白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白瑾捋了捋胡须:“还不是王上怕你们应付不了那个玉贵妃?特意吩咐了我在这院子里临时安了不少机关呢…… 不说这个了,你明知道桃公子的事情有可能会让桃姑娘承受第二次的失去之苦,为何还会许给她三日之期呢?” 洛冰摇摇头:“白先生,在大公子这件事上,我不认为王上是对的! 虽然在小姐眼里大公子已经死了,但是我们都知道,大公子并没有死,王上选择隐瞒小姐这件事,其实是剥夺了他们兄妹二人团聚的权利!” 白瑾皱眉:“洛冰,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桃大人没死,也可能一辈子就躺在那里了,桃姑娘知道这些,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就算大公子一辈子醒不过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便是小姐的天,便是定远侯府的天!” 洛冰红着眼睛低吼了一声,“这件事,王上怪罪也好,惩罚也罢,我都认了!我是不会改变决定的! 若是你认为我是错的,现在就可以去王上跟前告我一状!我不怕,我等着!” 说完,洛冰抹着眼泪转身离开,留下白瑾一人在原地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末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告什么告啊?我就算是想告状,那也得见着王上人啊!” 他颓废地拍了拍脑袋:“这事儿整的,明明凤舞宫是我自己设的机关,没想到临了临了,竟然把我自己给阻在外头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晦暗的夜空,一边念叨着一边离开:“王上啊王上!属下帮不了您了! 您可千万得顶住那美人计的诱惑啊! “”那红鸾星……可还不到时候啊……” …… 桃夭夭离开冷宫之后便找人打听了太医署的位置,等她凭着杜嬷嬷给她的那块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到太医署之时,太医们已经给李博仁解了毒。 桃伦安置好了李博仁,这才顾上跟桃夭夭说话:“小姐,博仁中的毒名叫七虫毒,是天晟的七种毒虫子混合之后炼制的毒药,博仁这孩子也算是命大! 玄幽与天晟交战多年,早就摸透了七虫毒的解毒方法,再加上宫中灵药众多,博仁中毒又发现得及时,太医们立时就配出了解药。 博仁现在已经救过来了,喂了药睡一晚,明日一早差不多就能醒了。” 桃夭夭送了一口气,她替李博仁掖了掖被角,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孩子这些日子受苦了!今晚先让他在这里住着吧,你在这里守着他,明日我再给他找地方。” 桃伦点点头,却又有些担心桃夭夭的处境:“小姐,您要不要跟王上好好谈一谈?” “他现在哪里有功夫跟我说话?”桃夭夭沉着脸开口, “我今晚还要回寿安宫去,你在幻灵宫放火这件事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要说,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了小姐,您自己万事小心!”桃伦将桃夭夭送出了太医署,桃夭夭孤身一人朝着寿安宫的方向走去。 行至寿安宫外的一处花园旁边,她遇到了一个人,是上官清幽,看样子,似乎等她等了好久了。 401 交易 看到桃夭夭过来,上官清幽从一旁的石凳上站了起来。 因为逆着灯光,桃夭夭看不清上官清幽脸上的神色,她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又四处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最后才朝着上官清幽迎了过去。 许是桃夭夭的眼神太过疏离与警惕,上官清幽和善地笑了笑:“清月妹妹不用看了,姑母不在寿安宫,侍卫宫女们都在各司其职,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 “这么晚了,清幽姐姐为何还等在这里?”桃夭夭勉强笑着问道。 “因为我在等姑娘你啊!”上官清幽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这一次,她对桃夭夭的称呼不是“清月妹妹”,而是“姑娘”。 桃夭夭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在距离上官清幽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姑娘别紧张,先坐一会吧!”上官清幽指了指石亭下的石凳,敛着裙摆又重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姑娘不必害怕,我既然选在无人的时候跟你聊天,自然不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 听到这里,桃夭夭反而不紧张了,上官清幽选择这个时候找她,必定是有所图。 若是再早哪怕半个时辰,她或许就被上官清幽吓住了,只是可惜,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自然不可能会受上官清幽的牵制了。 她朝石桌上看了一眼,见桌子上摆放着两盘精致的月饼,便抬步坐在了上官清幽的对面,又不慌不忙地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月饼出来。 “清幽公主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这看破不说破的恩情呢?” 桃夭夭把玩着手里的月饼,隔着桌子对着上官清幽扬了扬: “这是下午时候我们两人一起做的月糕吧?看起来不错,公主要不要尝尝?” 桃夭夭若无其事的淡然态度让上官清幽微愣,她定定地看了桃夭夭半晌,忽地莞尔一笑:“姑娘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并非清月的吗?” 桃夭夭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梢,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低头掰了一小块月饼送入了口中:“嗯,枣泥豆沙馅儿的,味道不错!” 上官清幽再笑;“别管姑娘是真的胸有成竹也好,还是强装镇定也罢,就凭姑娘这份临危不乱的心态,就是我那清月妹妹学不来的!” 上官清幽的声音温柔,娓娓道来,桃夭夭并没有从中听出什么恶意,她放下手里的月饼抬起头来。 “我记得清月说过,她跟你不熟!” “没错,我跟她确实没见过几面。”上官清幽点点头, “不过,她的脾气秉性我却并不陌生…… 清月的父亲淮安王野心勃勃,为人阴狠奸诈,清月的性格却随了她那个唯唯诺诺的母亲。 所以,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心里头就有些怀疑了,直到今日看到你做月糕,我才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原来竟是做月糕惹的祸吗?”桃夭夭轻笑了一声,脸上并无半分上官清幽想想当中的疑惑与不安。 “清月一定跟你说了许多她的事情,所以你才会瞒过了这么多人吧?不过,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上官清幽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清月的右手小时候受过伤,一直没养好,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用左手…… 她是个左撇子,而姑娘的右手却灵活得很,右手掌心里还有薄薄的一层手茧,所以,你不仅不是她,而且,你应该还会武!” 桃夭夭咽下口中的那一口甜糯的月糕,又轻轻拍去了手上的糕点屑。 怪不得上次在幻灵宫的时候,上官清幽会忽然间握住了她的手。 她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否认上官清幽的话:“公主不愧为公主,如此聪明伶俐,让人自叹弗如!” 上官清幽也笑:“姑娘沉稳淡然的态度,也让清幽佩服!若是姑娘看得起清幽,清幽跟你做笔交易如何?”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做交易?公主为何会找上我?” 上官清幽收了脸上的笑,眼底是一片认真:“因为王上喜欢姑娘,因为太后娘娘疼爱姑娘,因为玄幽将来的王后,会是姑娘!” 桃夭夭被上官清幽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笑了:“公主不是在开玩笑吧?” “姑娘看我像是开玩笑吗?”上官清幽坐直了身子,面对面看着桃夭夭: “只要姑娘答应跟我合作,我便为姑娘解决后宫里住着的那些佳丽们!助你登上后位!” 桃夭夭摊了摊双手:“首先,既然公主有能力解决后宫的三千佳丽,又怎么还用得着跟我合作? 其次,公主都不知道我进宫的目的何在,就这么贸然地跟我谈合作吗? 还有,公主以为你拆穿了我假郡主的身份,我就会受你要挟吗?若是公主愿意,你随时可以去太后和王上跟前告我一状,我不会躲,更不会逃!” 上官清幽摇摇头:“姑娘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在要挟你,我是诚心诚意的跟你谈合作……” 桃夭夭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对不起公主,你开出的条件我不感兴趣,就不奉陪了,告辞!” 上官清幽也飞快的站起身来,她张开双臂拦在了桃夭夭的面前:“姑娘都不问问我要你帮我做的是什么事吗?” “抱歉,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桃夭夭往左迈了一步打算离开。 上官清幽也跟了一步,继续拦住了桃夭夭:“我只是想请姑娘帮我离开而已,你都已经选择帮清月了,就不能再帮我一次吗?”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疑惑地抬起头来:“你是川泽派来和亲的公主,却要我帮你离开?” 上官清幽点点头:“父皇这些年愈发胆小,总觉得玄幽会起兵攻打川泽,所以便早早地将我打发了过来,意图用联姻来换得川泽几十年安宁。 可是淮安王狼子野心,巴不得玄幽攻打川泽,他好趁乱起兵,取而代之。 母后看出了他的阴谋,故意顺着他的要求,让清月随我一起来了玄幽。 其实清月也是带着任务而来,只不过她胆小怕事,知道事情迟早会败露,所以便早早地逃了,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你吧?” 桃夭夭心中微动,忽然想起刚入宫之时,明溪宫有个叫锦程的丫头来找过自己,还给自己看了一封据说出自淮安王之手的信…… “看姑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应该心中想起什么了吧,你可曾记得我身边有一个叫锦程的宫女?” 桃夭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公主这可说笑了,您身边的闺女,我怎么会认识?” “姑娘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我要告诉你的是,锦程已经死了,连带着跟她关系要好的那个御膳房的宫女紫菱也不知所踪。” 桃夭夭神情微动:“死了?” 上官清幽点点头:“没错,死了!还有那个送她进宫的礼部侍郎孙蒙也已经被罢了职,听到这里,姑娘难道还不明白吗? 淮安王及其党羽所有的小动作都在王上的监视之下,包括锦程去找你的事情! 王上处事果决,雷厉风行,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他都解决了,却独独饶过了你一人,这难道还说明不了什么吗?” 桃夭夭没有说话,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我的任务只是和亲,最终目的只是不让玄幽和川泽开战而已,而现在,和亲人选已经有你了,我根本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里! 实话跟你说了吧,玄幽王后之位,我还真看不上! 我在川泽有喜欢的人,我不想远离故土,我想回到我的家乡,回到母后的身边!我希望姑娘帮我,咱们这是各取所需!” 桃夭夭原本已经被上官清幽说的动容了,可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反而被气笑了。 “各取所需?公主怎么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 “姑娘冒充清月进宫还能为的什么?自然为的是王上,只要你以上官清月的身份嫁于王上为后,玄幽和川泽就不会开战。 我会跟你联手,帮你扫平障碍,后宫那些有威胁的女人,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公主,我想你误会了!”桃夭夭开口打断了上官清幽的话,“借用你的一句话,这玄幽的后位,我也不稀罕!玄幽跟川泽开战与否都跟我无关!你想走是吧?我也不会久留的!” 上官清幽见桃夭夭不像是开玩笑,便有些懵:“姑娘,你……” 话音未落,便被一个充满怒意的声音沉声打断了:“你们两个,谁都不准在我跟前提这个‘走’字!” 上官清幽和桃夭夭吃了一惊,二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到的是上官瞳面带怒意的脸。 “太后娘娘!” “……姑母——” 桃夭夭很自觉地跪了下来,上官清幽也跪在了她的身边。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就都是我的干女儿了!我的那个儿子,我不要了!” 见到二人下跪,上官瞳的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她走上前来,一手一个将桃夭夭二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拉着她们分别坐在了自己的两侧。 402 恢复真容 “你们别害怕,我不是对你们发火,我气的是你们王上!这个逆子!竟然连我也敢拦!” 上官瞳回过头,板着脸对着不远处的夏雨和秋凤开了口:“将食盒里的月糕取出来,给宫人们都分了去!一个都不给他留!” 夏雨小心地应了一声,跟秋凤二人拎着手里的食盒朝着寿安宫走去。 上官瞳的怒意让桃夭夭和上官清幽二人面面相觑,她们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了一旁的杜嬷嬷。 杜嬷嬷干笑了两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公主,郡主,太后娘娘带着您二位做的月糕去找王上,宫人说王上去了凤舞宫,太后娘娘又赶去了凤舞宫,却被王上的阵法拦在了宫外…… 还有一件事,宫门口的机关原本是白先生亲手设下的,现在却连白先生自己都打不开了……” 杜嬷嬷的话音落下,空气中沉默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上官清幽先开了口。 “杜嬷嬷的意思,是凤舞宫里现在只有王上和玉贵妃两人了? 玉贵妃是天晟的圣女,手段自然非比寻常,王上跟她在一起,这安全问题……不知道能不能保障?” “我看他就是被那个圣女迷了心智!”上官瞳的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桃夭夭的脸, “不然的话,依他的性子,绝不至于做下如此荒谬之事!清月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宫外通知太上皇了,等他回来,我们一定为你做主!” 桃夭夭低头想着心事,上官瞳的声音落下了好一阵子她才恍然惊觉上官瞳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慌忙笑着摇头:“太后娘娘,您说这话,实在是太过高抬清月了! 您可能误会了,我跟王上,其实并不是您想的那样,王上要宠幸哪个妃子,本就是他自己的权利。” “你又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是如何想的?”上官瞳放开了上官清幽的手,转而轻轻拍了拍桃夭夭的手背。 桃夭夭还想再说些什么,上官瞳却转头看向了上官清幽。 “清幽啊,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玄烨会跟着太上皇一起进宫,到时候你们兄妹就能见面了。” “真的吗?哥哥也会一起进宫吗?”上官清幽的脸上露出几丝灿烂的微笑,那是即将跟亲人重逢的微笑。 笑意刺痛了桃夭夭的眼。 上官瞳没有看到桃夭夭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与难过,她笑着对上官清幽点了点头: “我虽然没有完全听清你跟清月说的话,但是你的心思我已经知道了! 早在我回宫之前,你哥就跟我说过你母后的意思了,你放心,强扭的瓜不甜,我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你若是执意离开,王上绝对不会强留你的!” 上官清幽又惊又喜:“姑母,您说的都是真的?” 上官瞳被上官清幽的样子逗笑了:“姑母身为太后,用得着在你们这些晚辈跟前说谎吗?” 上官清幽点点头,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笑意顿减:“可是若是川泽跟玄幽和亲不成,父皇那里……” 上官瞳轻叹了一口气:“孩子,你要记住,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绝对不会只靠着和亲这一种办法的! 你是深闺里被捧在手心的公主,这个责任不应该让你来承担。 放心吧孩子,姑母向你保证,在姑母有生之年,只要川泽不主动挑起战端,我绝对不会让玄幽出兵攻打川泽的!” 上官清幽眼眶微红,重重地对着上官瞳点了点头:“清幽知道了,谢谢姑母!” “傻孩子,谢什么?”上官瞳太后摸了摸上官清幽的头发:“姑母也是川泽人,又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国家战乱四起?” 她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了杜嬷嬷一眼:“杜嬷嬷,你亲自将清幽送回明溪宫吧。” “知道了太后娘娘!”杜嬷嬷对着上官瞳低了低头。 上官清幽站起身来,跟上官瞳告了辞,临走之前,她深深地看了桃夭夭一眼。 从那一眼里,桃夭夭看到了鼓励,看到了同情,却独独没有看到她想象当中的嘲讽。 或许,是她太过草木皆兵了吧?桃夭夭心想。 “清月,你困了吗?”上官瞳的声音在桃夭夭耳边响起,桃夭夭笑着摇了摇头:“回太后娘娘话,清月不困。” “既然不困,就陪我在花园里走走吧!”说着,上官瞳站起身来,始终没有松开桃夭夭的手。 桃夭夭也站起身,低着头任凭上官瞳牵着手在走向了挂满灯笼的花园小路。 走到小路中央那一片开阔的花园外头,上官瞳缓缓停住了脚步,她拉着桃夭夭的手坐在了路边的长凳上: “孩子,我不知道是该继续叫你清月,还是该唤你一声……夭夭。” 桃夭夭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上官瞳怜惜慈爱的脸,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笑了笑:“对不起太后娘娘,隐瞒身份进宫,实在也是情非得已……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您喜欢怎么叫,我就怎么答应就是了。” 上官瞳迟疑着抬起手来,试探着摸了摸桃夭夭的秀发。 见桃夭夭并未躲开,她欣慰地放柔了眉眼: “孩子,名字即便只是个代号,也是父母给的,从现在开始,我这个当太后的做主,让你恢复你的真实姓名如何?” 桃夭夭不相信地抬起头来,眼底的欣喜一闪而过,却又被淡淡的担忧覆盖。 上官瞳读懂了桃夭夭眼底的顾虑,她轻笑了一声安慰道: “夭夭,这里是玄幽,是能够给你足够强大的保护的地方,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的过去! 就算是九渊知道又如何?玄幽有足够的实力让他们闭嘴! 九渊定远侯府的那个桃夭夭已经死了,而玄幽的这个桃夭夭将要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你难道不期待吗?” 桃夭夭心中涌上一阵感动,她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夭夭多谢太后娘娘!” 上官瞳低笑了两声,心中再次涌上一阵叹息,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桃夭夭的脸: “我跟太上皇在外游历之时,曾经为了隐瞒身份易过容,就只戴了一天面具,我的脸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再精致的面具,戴在脸上也是难受的吧?好孩子,将它摘了吧,咱不受那份儿罪了,好不好?” 听到上官瞳温柔关爱的声音,桃夭夭眼底的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喷涌而出。 她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抬起手来放到耳后,将脸上这个戴了很长时间的面具轻轻地揭了下来,一张灿若桃花的精致小脸出现在上官瞳的面前。 看到桃夭夭的真容,上官瞳的眼底划过一丝惊叹,她抬手给桃夭夭擦了擦脸上的泪: “好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从现在开始,你不用一个人再承担一切了,我们都会是你的亲人……” “太后娘娘……”许是上官瞳眼底的神色像极了沈卿尘,桃夭夭看着上官瞳的眼睛,瞬间泣不成声。 上官瞳不经意地抬起头来,看到树干背后洛冰一闪而过的衣角。 她眼神微闪,轻轻拥过桃夭夭的肩膀,让桃夭夭伏在了自己的肩头:“好孩子,想哭就哭吧,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轻轻地拍打着桃夭夭的后背:“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醒来之后,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桃夭夭没有说话,她放肆地流着眼泪,仿佛要将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虽然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在上官瞳面前竟然如此毫不设防。 或许是坚强了太久,一旦有哪一句话触及了她心底的那块柔软,她便再也坚持不住了吧…… 上官瞳没有再开口说话,她轻抚着桃夭夭的后背,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看了洛冰一眼。 不远处的洛冰从树干后闪过身来,心领神会地抬步走上前来,然后指尖轻点在了桃夭夭的后颈处。 桃夭夭压抑着的哭声戛然而止,身子软软地伏在了上官瞳的身上。 上官瞳轻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洛冰点点头,从上官瞳的肩上将桃夭夭小心地扶了起来,然后弯下腰将桃夭夭背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上官瞳:“太后娘娘,我先将小姐送回去,时间不早了,您也赶紧回宫歇下吧!” 上官瞳摇摇头,将腰板挺得笔直:“云锡在凤舞宫,太上皇又不在,我又怎么可能歇得下去!走吧,先将夭夭送回去!” 洛冰点点头,将桃夭夭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快步朝着寿安宫走去。 走着走着,上官瞳忽然“咦”了一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洛冰,又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云锡身边的那个洛飞呢?怎么一直没见过他?” 洛冰微愣,心里头也泛起了嘀咕,是啊,她好像也有一阵子没见过洛飞了。 她想了想,便猜测道:“洛飞可能被王上派去执行其他任务了吧?” 上官瞳没有继续纠结于洛飞的下落,她扶着桃夭夭和将洛冰一起进了寿安宫,亲自帮桃夭夭铺好了床,又特意吩咐夏雨和秋凤好生伺候着。 “走,召集人手,去凤舞宫!”上官瞳的声音沉了下来,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温柔。 403 玉玄宫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行色匆匆的侍卫出现在了殿外。 “太后娘娘,是玉玄宫那边的人。”洛冰沉声开了口,她抬步绕过上官瞳朝着那名侍卫迎了过去。 听到“玉玄宫”几个字,上官瞳沉思了片刻,也跟在洛冰的身后走了过去。 那侍卫疾步走到二人身边,先是跟上官瞳见了礼,又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对洛冰开口:“洛管事,沈少庄主有要事请您过去一趟。” 洛冰点点头:“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你先回去吧。” 看着那侍卫的背影匆匆在寿安宫外消失,洛冰这才神色凝重地转过身来。 她对着上官瞳低了低头:“太后娘娘恕罪,洛冰有事禀告!” 上官瞳看了洛冰一眼:“你要跟我说的,是玉玄宫的事情吧?” 她早就知道玉玄宫神秘,看守宫门的是两个世外高人不说,还只认令牌不认人。 她曾经旁敲侧击问了洛云锡几次,可是始终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答案,后来她知道那两个世外高人是洛云锡的师傅请来守阵的,便也没有继续过问了。 被上官瞳一语道破,洛冰惊讶地点点头:“回太后娘娘话,洛冰要说的,确实是玉玄宫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时间紧急,我只能说个大概,还请太后娘娘莫怪!” 上官瞳“嗯”了一声,忽然改变了去凤舞宫的主意:“凤舞宫我先不去了! 我知道你们身上都有个牌子,拿上那个令牌,带着我一起去玉玄宫吧,咱们边走边说!” 她今日倒要看看,玉玄宫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洛冰迟疑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是!” …… 夜已深。 玉玄宫内忽然传来了一声激动到极点的嚎叫声。 嚎叫声遥遥传出很远,将刚刚行至玉玄宫外的上官瞳和洛冰吓了一跳。 “洛冰,快!你先去拿着令牌叫门!”上官瞳催促了洛冰一声。 她这一路走来,脚下的辛苦倒是次要的,心里头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玉玄宫里竟然住着一个“已死”之人,还被自家儿子隐瞒得如此严实! 上官瞳轻抚着胸口,又赶紧双手合十暗中祈祷起来: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一定保佑桃家长子快点醒来!信女愿意持斋半年,并为仓宁城内所有的菩萨像重塑金身…… “太后娘娘,黑白双煞前辈已经不在玉玄宫门口了,咱们可以直接进去了!”洛冰的声音打断了上官瞳的沉思。 上官瞳抬起头来,惊喜地跟在洛冰的身后踏进了玉玄宫的大门。 …… “沈少庄主,你这……是怎么了?”祁风抽抽着眼角看着沈玉枫。 自从发出那一声嚎叫之后,沈玉枫便跟中了邪似的在屋子里上蹿下跳。 他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又奋笔疾书,写到最后一笔,他甩了甩胳膊将手里的狼毫笔远远地丢在了一旁,竟然捂住脸痛哭了起来。 屋子里除了沈玉枫和祁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阵脚步声从竹帘里头传来,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掀开帘子,露出夏锦汐那张虽然年轻却略显憔悴的俏脸来。 “沈少庄主怎么了?”夏锦汐疑惑地对着祁风开口。 她一直在密室里照顾着桃灼,实在是沈玉枫的那一声嚎叫声实在太过惊天动地,她才从里头走了出来。 祁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先让他平静下来再说吧,或许……” 祁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夏锦汐身后的竹帘方向,眼中也是难掩激动。 或许,是苍天有眼,老天爷也舍不得里面躺着的那个人就此离开吧? 夏锦汐顺着祁风的目光看了过去,心中已是了然。 她虽然猜出了祁风未说出口的话,却并不像祁风的神情看起来那么激动。 这半年多来,她做过无数次桃哥哥忽然醒来的梦,每一次梦醒之后却都只有被泪水浸湿的枕头陪着她。 她早就偷偷听过沈少庄主和王上的谈话了,沈少庄主从神医谷移来的九转还魂草被毁了,桃哥哥失去了最后醒来的机会。 她知道桃哥哥也就在这几日了,她的泪水早就已经流干,现在的她已经心如止水。 不管沈少庄主告诉她什么,她都会平静地接受一切,她早就不忍心看着桃哥哥如此痛苦地在这世上受苦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陪着桃哥哥一起离开…… 沈玉枫哭哭笑笑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对着祁风和夏锦汐招了招手:“夏姑娘!祁风!你们快来!快过来看!” 祁风和夏锦汐二人走上前去,看到沈玉枫手指的方向,是一个竹筐,竹筐里头静静地盘着一条小白蛇。 二人不明所以,祁风先看了一眼沈玉枫手里的瓷瓶,再看一眼那条蛇,眼底满是迷茫: “沈少庄主,你让侍卫捉的那些薛楚玉身边的毒物里面,似乎并没有这条白蛇吧?” “祁风,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比薛楚玉手里的那些毒物宝贝多了!” 沈玉枫晃了晃手里的小瓷瓶,口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自言自语。 “……我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是你这小东西偷吃了我的九转还魂草!” “……你叫红菱是吧?也幸好是你这小东西偷吃了啊!若是换成别的动物或人,怕是早就被反噬致死了吧!” 沈玉枫一边说,一边拎起手边的一根小竹竿轻轻戳了戳红菱的脑袋。 红菱小小的身子盘成一团,除了尾巴稍稍动了动之外,再没有其他反应,看起来虚弱至极。 沈玉枫丢了手里的竹竿,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摸了摸红菱的脑袋: “血灵蛇啊血灵蛇!牺牲你自己一条蛇,来换取我表兄的一线生机,你也算不枉蛇生了!” 听到这里,祁风早已激动得不能自已,只有夏锦汐不知道沈玉枫口中的红菱为何物,依旧迷迷糊糊。 “沈少庄主,你的意思是……这条小白蛇就是桃姑娘手里的那条叫红菱的血灵蛇?可是……” 祁风疑惑地盯着竹筐里的小蛇看了又看:“我记得红菱的颜色应该是红色的啊!” 沈玉枫抬手指了指一旁书架上那些快被他翻烂的古籍: “古籍有云,血灵蛇百年难遇,十个月便可成年。 若是成年期机缘巧合得遇天地至宝,身体便会恢复原色,只在头顶有一圈血一般的红。” 祁风将沈玉枫的话琢磨了半天,好一阵子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沈少庄主提到的天地之宝,可是那一株能救桃公子的九转还魂草?” “没错!”沈玉枫点了点头,眼底犹如星光闪烁, “我曾经以为是薛楚玉的那些毒物毁了我的九转还魂草,甚至一度想要将那些毒物全部收集起来炼药,只是那些毒数量太过庞大,又死的死伤的伤,想要收集起来谈何容易?” 沈玉枫轻叹了一口气,话语中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的灵药没毁在外人手里,竟然进了这小东西的肚子!” 祁风仔细看了一眼竹筐里的小蛇,还是有些迷糊:“沈少庄主,在下有一事不明: 你刚才提到过说血灵蛇吃了九转还魂草之后,头顶会有一圈红,可是这条蛇为何会是通体洁白?” 沈玉枫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对着祁风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瓷瓶: “九转还魂草是天地至宝,在这之前我从来不敢想象,竟然会有谁吃了它之后还能活下来,但是这条蛇却做到了! 它应该也承受了不少反噬,才会导致它的反应稍稍逊色了些,不然的话,你家王上根本不可能将它偷得出来,我也不见得敢对它下手。” “你说这血灵蛇竟然是云锡偷来的?”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洛冰搀扶着上官瞳踏进了门槛。 房间里的三人被吓了一跳,慌忙对上官瞳见礼。 上官瞳走到竹筐前看了一眼筐子里面的红菱,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然偷东西是不对,但若是这条蛇命能换人一命,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们都误会了!我只是取了它头顶的蛇毒而已,这小东西并不会死,只是会变成普通的一条蛇……”沈玉枫开口对众人解释,想了想又坏笑着开口: “正好你们大家都在这里,这个决定是我们大家一起定下来的——用血灵蛇的蛇毒来换我表兄的性命! 回头若是我那表妹来兴师问罪,你们可都得帮我说句话!” 上官瞳最先开了口:“沈少庄主,人,你尽管去救!后面所有的一切都有我和云锡帮你兜着,我会让云锡赔夭夭一个她满意的筹码出来!” 祁风看了一眼沈玉枫,凉凉地开了口:“沈少庄主明知道桃姑娘会选择桃公子,却还是怂恿王上去偷蛇,这不是故意害王上吗?” 沈玉枫呵呵笑了两声:“我那不是也不确定九转还魂草是它吃了的吗?” 他将手里的瓷瓶凑到灯下看了一眼,又低头闻了闻,然后匆忙转过了身: “不开玩笑了!后面的事留着后面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我那表兄救醒,这蛇毒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取出来的,时间长了药效就不好了!” 走了两步之后他又转过身来:“对了洛冰,我让人叫你过来是让你陪着夏姑娘,我医治的时候不能让夏姑娘在场!” “为……为什么我不能在场?”夏锦汐声音哽咽,那张巴掌大的俏脸之上早已是满面泪痕。 刚才听沈玉枫他们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偷偷掐了自己的胳膊无数次。 她想确认这个究竟是不是梦。 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桃哥哥有救了!桃哥哥这一次真的要醒了! 她紧走了几步想要跟着沈玉枫进去,可是脚下却软得根本再也迈不开步子。 “医治的过程太残忍,除了祁风,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沈玉枫最后一看了一眼洛冰,然后拉着祁风头也不回地进了竹帘之后。 洛冰走上前去从地上扶起了夏锦汐:“夏姑娘,你也听到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等明天天一亮你就能见到大公子了!” 夏锦汐哭着摇摇头,却也没有踏进竹帘后面:“不!我不休息!我不会去打扰沈少庄主,我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着……” 洛冰还想再劝,却被上官瞳用眼神制止住了。 上官瞳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玉玄宫的事情告一段落,咱们该去凤舞宫一趟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冰猛然抬起头来: “糟了!王上之所以会对玉贵妃如此纵容,为的就是她手里能救大公子的蛊毒! 现在沈少庄主已经找到了救治大公子的办法,那王上他……” 上官瞳跺了跺脚:“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去找白瑾开机关!再多叫几个侍卫来,我就不信破不了那什么劳什子阵法!” 404 血光之灾 洛冰跟着上官瞳的脚步出了门,刚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转身走了进来。 夏锦汐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沙哑着嗓子对着洛冰开口:“洛冰姐姐,我这里没事,王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你赶紧陪太后娘娘去凤舞宫吧!” 洛冰点点头,她扶着夏锦汐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夏姑娘,你先好生歇着,明日一早,我带着小姐来见你!” 夏锦汐眼角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洛冰伸手抱了抱夏锦汐的肩膀,迅速转身踏进了夜色当中。 …… 上官瞳不如洛冰的脚程快,就算洛冰在夏锦汐这里耽误了些功夫,又半道上离开找人去叫了白瑾,却还是紧跟在上官瞳身后到了凤舞宫。 二人到达凤舞宫宫外之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侍卫,都是听了上官瞳的吩咐火速赶过来的。 有侍卫尝试着想要破门而入,可是宫门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再粗壮的撞木也无济于事。 还有轻功好一些的侍卫想要翻墙进去,却在半空中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击落下来,一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根本没人能翻到宫墙的内侧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忽然有眼尖的侍卫看到了白瑾的身影:“看,是白先生!白先生来了!” 听到喊声,上官瞳和洛冰都松了一口气,洛冰几个大步跑上前去,一把拽住了白瑾的胳膊:“白先生,你怎么才来啊?你再试试看,能不能先把机关撤了!” 白瑾的衣服松松垮垮,跟平日里衣冠齐整的书生模样相去甚远,他手里握着占卜用的龟壳和铜钱,脸上是一片晦暗。 洛冰拉他的力气本不大,他却被扯得脚底下打了好几个踉跄,手里的铜钱还“哗啦”一下撒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白先生,你怎么了?”洛冰疑惑地看了一眼白瑾,白瑾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呆地看着地上撒落的那几枚铜钱。 白瑾的反常让洛冰皱了皱眉头,她蹲下身去试图帮白瑾捡起铜钱,却被白瑾一声厉喝吓了一跳:“别动!——” 洛冰小心地缩回了手,她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凝重的白瑾,没有再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退到了紧随身后赶来的上官瞳身边。 “……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白瑾颤抖着双手捡起了地上散落的铜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面如死灰。 他将铜钱收在袖中,颤巍巍地跪在了上官瞳的面前:“太后娘娘,白瑾该死!竟然被蒙蔽了双眼,漏算了一卦,王上他……他……” 上官瞳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她脚底一软,差点跌在地上:“云锡他怎么了?” 洛冰也大惊失色,她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上官瞳,低着头对着白瑾急问道:“白先生,王上他怎么了?你快说啊!” 白瑾看了一眼凤舞宫紧闭的宫门,拍着大腿重重地“唉”了一声:“今晚子时,王上必有一劫,他今晚不该来凤舞宫啊! 玉贵妃身后必定有高人相助!他们不惜损耗自身修为改了王上的命数,可恨我竟然被他们的障眼法所迷惑!”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我只想知道,云锡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们要用什么方法来救他?”上官瞳皱眉打断了白瑾的话。 白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 “太后娘娘,小人这么跟您说吧,今夜起连着三个月,王上都碰不得女人,否则必有血光之灾啊!可是我偏偏又算到他今晚犯桃花…… 现在还差一刻钟就到子时了,怕只怕大错已经铸成……可是这阵法,小人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白瑾的话让上官瞳的眼前一黑,她闭了闭眼睛,伸手扶住了洛冰的胳膊,不能自已地将洛冰的胳膊硬是掐出了几道红印。 “你说的这些弯弯绕绕的玄学之术,我是不信的!”上官瞳定了定神,她睁开眼,咬牙切齿地对着白瑾低声吼道。 “来人哪!”她抬头对着身后的侍卫喝道,“去找火药过来,既然进不去这宫门,那我就将这宫门炸了!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动静还叫不应他!” “是!”侍卫们答应了一声,慌慌张张便去找火药。 白瑾也从地上站起身来,六神无主地在宫门外徘徊着,时不时的还朝着宫内喊上两嗓子,只有洛冰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站在原地。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拉住了一名侍卫:“我问你,你可知道玉玄宫外的那两位前辈去哪里了?” 那侍卫摇摇头:“不……不知道。” “不知道?”洛冰松开那名侍卫,又扬声对着人群喊了一句:“你们谁知道看守玉玄宫的那两位前辈去哪里了?” 声音落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一人回答。 白瑾激动地转过身来:“对啊!我怎么把他们两人给忘了?他们是天眼道长的请来的世外高人,一定破得了王上的阵!” 洛冰神情一黯:“可是他们却不辞而别了,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大公子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吧……” 白瑾眼底的亮光瞬间褪去:“他们走了?怎么早不离开晚不离开,非得在王上有危险的时候离开?就算要走,他们也得跟王上打声招呼吧?” “都别埋怨了!求人不如求己,先想办法进去再说!” 上官瞳此时反而成了最冷静的那个。 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凤舞宫的红漆宫门:“生死自有命数,我不相信云锡的命数能被人随随便便改动!更不相信什么血光之灾! 你们谁也不许哭丧着脸,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响起,洛冰的眼底闪过一丝敬佩。 她含泪点点头,拽着白瑾一起退在了一旁:“太后娘娘,您退远一些吧!” 侍卫们已经取来了火药,分散摆放在凤舞宫的宫门口,又结了长长的引线,有侍卫举着火把过来,屏息凝神地将火把凑近了引线的末端…… 就在这时,黑暗寂静的夜空里忽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福生无量天尊,老道在此有礼了!这扇门,炸不得!” 405 破阵来迟了…… 听到那个声音,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只见路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老者。 那老者六旬左右的年纪,身材瘦削,须发花白,身着一身青灰色的道袍,手里还拿着一把拂尘。 虽然其貌不扬,却精神矍铄,眼底还闪着精光。 洛冰和白瑾对视了一眼,二人虽然已经隐约猜出了这道士的身份,可是却不是十分确定,倒是一旁的上官瞳激动地扯了扯洛冰的袖子:“洛冰,快!是天眼道长!” 说着,上官瞳率先抬步朝着天眼道人迎了过去,洛冰和白瑾二人慌忙跟上。 行至天眼道人身旁,上官瞳谦恭地福了福身子:“不知天眼道长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还望道长恕罪!” 天眼道人“哈哈”笑了两声,他往一旁侧了侧身子,躲开了上官瞳的这一拜: “太后娘娘,云锡这孩子的身份早就今非昔比,贫道可当不起您这一拜啊!” 上官瞳笑着摇摇头:“道长此言差矣!您是云锡的师父,又对云锡有再造之恩,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即便是云锡来了,也是要对您行叩拜之礼的!” 她一边说,一边招呼着白瑾和洛冰等人来给天眼道人见礼。 天眼道人摆摆手,目光在人群当中巡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白瑾的身上。 “你就是那个被人称作鬼手书生的白瑾?” 白瑾慌忙低头:“回道长话,鬼手二字万万不敢当!在下正是白瑾。” 天眼道人“嗯”了一声:“你既已算到我那徒儿命中该有此劫,可想到了破解之法?” 听到这里,上官瞳和白瑾等人面上皆是一喜。 白瑾上前一步对着天眼道人拱了拱手:“原来道长是特意赶来助王上渡劫的!在下才疏学浅,并未想到破解之法,还请道长示下!” “老道我也是偶然间夜观天象,忽然看到了我那徒儿的本命星晦暗无光,正打算仔细测算之时,又遇上了黑白双煞前去示警,所以便匆匆赶来了。” 天眼道长简单解释了会忽然出现的原因,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凤舞宫宫门,又“呵呵”笑了两声之后摇摇头: “至于破解之法嘛……这天机不可泄露,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他一边说,一边抬步朝宫门走去,周围的侍卫自觉地让开了道路,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紧了天眼道人的后背。 只见天眼道人走到宫门前,并没有急着破阵,而是这里走走,那里转转,还时不时地用手里的拂尘扫一扫宫门上的门环。 “这小子的阵法果然还是没什么长进!”天眼道人嫌弃地哼哼了两声。 他回过头,满眼鄙视的看着白瑾:“还鬼手呢!这区区障眼法设下的破阵,就能难得着你们这么多人?” 白瑾抽着眼角干笑了两声:“道长教训得是!在下愚钝,对阵法实在是知之甚少……” 天眼道人再次哼哼了呵呵两声,他抬脚踢开宫门口的火药包,然后对着白瑾伸出了右手。 “身上有铜钱没有?借给我老道用一用!” “有!有!”白瑾忙不迭地应了两声,他伸手入怀抓出了几枚铜钱,然后双手捧着送到了天眼道人的面前。 天眼道人从白瑾手中捏了五枚铜钱出来,他选了一个方向,抬步朝着远离宫门的方向迈开大大的五步,然后脚尖轻点,整个身子竟然拔地而起,又在不接触任何支撑物的情况下,在空中诡异地静止了下来。 就在众人都看呆眼之时,他忽然朝着凤舞宫上方的五个方向同时撒出了手里的铜钱。 霎时间,凤舞宫上方的夜空中便闪过一丝亮光,随之而来的还有天眼道人的一声沉喝声:“破——” 声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朝着凤舞宫的宫门抬了抬手,只见一道白光从他的手中直直地飞了出去,”呛”地一声砸在了宫门之上。 众人慌忙回头去看,便看到凤舞宫的门环上忽然多了一把拂尘。 天眼道人从半空中落在了地上,几个大步便到了凤舞宫的宫门外。 他将拂尘从门环上面取了下来,左手指轻轻一推,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厚重的凤舞宫宫门便被他轻轻推开了。 众人大喜,上官瞳在洛冰的搀扶下走在了最前头。 “别进去太多人了,好歹给你们王上留点面子!”天眼道人轻飘飘的一句话,立时止住了想要往里进的那些侍卫的脚步。 上官瞳和洛冰白瑾等人自然是无需理会他这句话的,几个人跟在天眼道人的身后匆匆踏进了凤舞宫。 刚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一旁前面不远处的花园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叫声。 “林菀还在宫里呢,一定是林菀!”白瑾急匆匆扔下一句话,拔腿就朝着声音发出去的方向跑去。 “洛冰,你也去看看!”上官瞳又打发洛冰过去帮忙。 等到她和天眼道人一起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洛冰和白瑾正从树上救了一个人下来。 那人发髻微乱,身上也受了伤,衣裙破烂了好几处,被反剪了双手,又堵住了嘴巴,连着双脚一起绑在了树干之上,不是林菀又是谁? 白瑾一把扯下堵在林菀口中的绢布,又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林菀的肩上:“林菀,你怎么样?还好吗?” 林菀摇摇头,顾不上跟上官瞳见礼,抬手便指了一个方向:“快快去救王上!王上喝了玉贵妃端给他的酒,我亲眼看到玉贵妃在酒中下了东西……” 林菀的话没说完,天眼道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上官瞳心急如焚地将洛冰也打发了过去,她留下白瑾照顾林菀,自己则一路小跑着朝着林菀指的那个方向而去。 白瑾跺了跺脚:“你既然看到了,为何还会让王上喝!” 林菀委屈地摇摇头,她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绑住她的那棵大树旁边,然后弯下腰,小心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瓷瓶。 她将瓷瓶递给了白瑾:“王上知道酒中有毒,他是故意喝下的! 这里面盛的是王上的血,他说玉玄宫的那位贵人喝下这血,就能得一线生机……” “王上糊涂啊!那位贵人已经没事了!”白瑾抹了一把脸,他将手里的瓷瓶一把揣进怀中,“你先回去敷药吧,我去看看王上!” 说完,白瑾便头也不回地追着上官瞳等人而去。 刚刚踏进凤舞宫的大殿,他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阵娇媚至极的声音。 似痛苦,又似愉悦至极。 其中还夹杂着男子粗重的喘气声。 “完了!”白瑾的脚步猛地一顿。 “完了完了!还是来迟了!”他猛地退出了大殿,抱着脑袋跌坐在了地上。 ( 406 情蛊 压抑的低吟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好一阵子,终于在一声婉转到极致的呻吟声中结束了。 霎时间,整个寝宫中万籁俱寂,静得连原本还低吟唱歌的蟋蟀也不知所踪。 白瑾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是一片漆黑的寝殿深处,犹豫了好久才从地上站起身来。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踏进凤舞宫的大殿,又压低了声音轻唤了几声洛冰的名字。 “……在这儿呢!”洛冰的声音隔着正殿的屏风传来,白瑾慌忙加快了脚步。 一声极轻的火折子声音响起,大殿内的灯笼被逐一点燃,光线瞬间明亮了起来,白瑾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了天眼道人和上官瞳、洛冰三人。 洛冰点燃灯笼之后便站回到了上官瞳的身后,脸色很不好看。 上官瞳坐在椅子上,脸色也是难看至极,她又气又怒,还带着几分尴尬。 而在她对面坐着的天眼道人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不见丝毫不快,反而还带着些玩味的深思。 看到白瑾过来,上官瞳“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之上:“白瑾,你来得正好!去,把你们王上给我叫过来!” 白瑾正要过来的步子猛地一顿:“太后娘娘……我去的话,这……不太好吧……”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跟着进来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这么些废话!”上官瞳难得发了火。 “太后娘娘息怒,要不……我去试试?”白瑾揣着一颗颤巍巍的心接下了这个差事。 他壮了壮胆子,伸手接过洛冰递过来的灯笼,然后在洛冰爱莫能助的同情眼神当中朝寝殿深处走去。 这一路走来,他故意将脚步声踩到最重,踢踏着鞋子,一步一步又一步,他多么希望能在他走进寝殿之前看到王上的身影啊! 可是,就算速度再慢,他也已经站在了寝殿的门外,而他期待中的洛云锡的身影,根本没有出现。 “咳咳——”白瑾硬着头皮轻咳了两声,算是提醒了殿内的人:“……王上,您睡了吗?小人有事求见王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殿里殿外的人都能听得清。 声音落下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传来了薛楚玉慵懒妩媚的声音:“这是谁这么不长眼睛?不知道王上今晚很忙吗?” 没有听到想听到的声音,白瑾微微变了变脸色。 他朝前走了一步,又提高了几分音量:“白瑾求见王上,还请王上赐见!”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无论见与不见,还请王上说句话也好!” “怎么?本宫说的话,在你这个奴才眼里不管用了是吗?” 薛楚玉的声音也倏地拔高了几分,却依旧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白瑾并没有听到洛云锡说话。 他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回过头,对着紧盯着这边动静的洛冰打了一个手势: “玉贵妃,你把王上怎么样了?若是王上再不开口,我就带人闯进来了!” “你敢?!”薛楚玉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就在白瑾以为她会开口骂人的时候,却又听得薛楚玉的声音倏地一变: “王上,您看看!您手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听他的意思,他还要闯进来打臣妾呢!臣妾好怕啊!——” 声音娇媚无比,还带着几分撒娇的委屈,听的白瑾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厌恶地掏了掏耳朵,正要继续开口,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是他熟悉的洛云锡的说话声。 “……放心,他不会进来的……” 洛云锡的声音低沉,还带着几分暗哑,“洛飞,去将人赶走!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踏入凤舞宫半步!” “是!”黑暗当中响起了洛飞的声音,白瑾抽了抽眼角,抬头看到的是洛飞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洛飞看了一眼白瑾,沉着脸说道:“王上不见人,白先生请回吧!” 白瑾微愣了片刻:“洛飞,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上他竟然要赶我走?你知道和我一起来的是谁吗?” “王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准踏入凤舞宫半步,我不需要知道跟你一起来的是何人!”洛飞伸开右臂拦在了白瑾的面前。 “所以,你这是真打算拦住我了?” 白瑾气极反笑,他对着洛飞梗了梗脖子:“你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会怕你啊?我今天还偏就要往里走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说着,他撸了撸袖子就要往里闯,还没等迈开步子,忽然被不知何时赶来的洛冰按住了肩膀。 洛冰抬头冷眼看着洛飞:“枉我和祁风这两日为你担心,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助纣为虐!” 洛飞眼神微闪,沉声对着洛冰开口:“洛管事请慎言!此类以下犯上之言万不可再有!” “是吗?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洛大人的提醒了!” 洛冰冷笑了一声,她冷冷地看了洛飞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殿内开口:“王上,太后娘娘和天眼道长来了,还请王上出寝宫一见!” 话音落下之后她没有听到里头传来任何动静,便又重复了一遍。 同样的话一连说了三遍,直到第三遍的声音落下,寝殿内才燃起了灯光,紧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声,听起来似乎是洛云锡在安慰薛楚玉。 “……那……王上可要快去快回!臣妾在这里等着王上……” 薛楚玉娇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寂静空旷的大殿内显得尤为刺耳,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累了就先睡一会儿,朕去去就来!”洛云锡的声音再次传来,紧随之后的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响起,又一阵珠帘轻响过后,洛云锡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洛冰和白瑾的视线当中。 他的衣衫微乱,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着前胸的大片肌肤,神色也是淡淡的,似乎还带着些不悦。 洛冰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她的心底涌上一阵阵酸涩,不为别人,为的是桃夭夭。 白瑾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对着洛云锡低了低头,然后抬手指了指宫外的方向,语气有些生硬: “王上,太后娘娘和天眼道长都在殿外候着呢!”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在听到天眼道长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微微闪过一丝诧异。 他抬起脚步,绕过洛冰和白瑾,径直出了寝殿。 看着洛云锡有些虚浮的脚步,白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儿臣见过母后!” 行至上官瞳和天眼道人身边,洛云锡先是对着上官瞳低了低头,然后又转身到了天眼道人身边:“徒儿拜见师父,您二位怎么来了?” 上官瞳冷哼了一声:“我们怎么来了?我们若是不来,你就想一辈子不出这凤舞宫了是不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天眼道人也随着哼哼了两声:“为师若是不来,你这条小命若是交代了,我也对不起玄幽的百姓啊!” “云锡不孝,让二位担心了!”洛云锡迟疑了片刻,抬步去了天眼道人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上官瞳正眼看了洛云锡一眼,一看到他衣衫不整的虚弱模样,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一旁沉默许久的天眼道人捋了捋胡须,打量洛云锡许久之后,忽然对着洛云锡伸出了右手:“把手给我,为师看看你还能活多久!” 洛云锡犹豫了片刻,淡笑着挽起了自己的左边衣袖。 他将胳膊放在了二人中间的桌子上,笑着对着天眼道人开了口:“云锡还没来得及给师父尽孝,怎么舍得去死?” “舍不舍得可由不得你!”天眼道人白了洛云锡一眼。 他正了正神色,将右手中间的三根指头轻轻地搭在了洛云锡的手腕之上,这一搭,就搭了接近半刻钟。 眼见着上官瞳脸上的担忧已经快撑不住了,天眼道人才眉头紧锁地撤回了右手。 “她给你下蛊了?”天眼道人沉声问道。 洛云锡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是!” “下的是用她心血养成的情蛊?”天眼道人的脸色沉下来几分。 洛云锡低头整理着衣袖,再次点了点头:“她说是,应该就是吧!” “你——”天眼道人的表情这次没绷住,被洛云锡气的吹起了胡须。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来来回回踱了好多趟才停住了脚步。 他伸出右手指点着洛云锡:“……情蛊!竟然是情蛊!你竟然配合她种下了情蛊!你真是……真是……” 天眼道人一连说了好几个“真是”,本想破口大骂几句,却在看到面色苍白的上官瞳之后又忍住了。 上官瞳在洛冰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道长,何为情蛊?若是被下了情蛊,会对人有什么影响?” 天眼道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又抬手指了指白瑾:“老道我被气得脑壳疼,你让他给你解释吧!” 上官瞳又将目光投放在了白瑾的身上:“白瑾,你来说!” ( 407 得不到便毁了 白瑾缩了缩脖子:“太后娘娘,您常年跟着太上皇生活在玄幽,自然应该听说过天晟巫蛊之毒的厉害。 天晟邪教众多,巫蛊之术铺天盖地,尤其以护国邪教圆月教更甚…… 当然,圆月教已经彻底在年初那场混战中被剿灭,但是也不排除有几个漏网之鱼。 教主到圣女,不过是换了个称呼罢了,只要他们背后有人支持,随时都可以死灰复燃。” “你的意思是……那个玉贵妃的身份,不仅仅只是天晟人这么简单,她还有可能是死灰复燃的新的圆月教的教主?”白瑾的话让上官瞳的脸色愈发难看。 白瑾点点头,他小心地看了洛云锡一眼,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这个玉贵妃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便是……九渊前丞相薛嵩之女——薛楚玉!” “薛嵩!”上官瞳神情微变,她猛地站起身来:“就是那个暗中对云锡痛下杀手的薛相?” 白瑾点头“啊”了一声,抬步悄悄地远离了洛云锡。 上官瞳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深,她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洛云锡:“她的所有身份,你都知道?” 洛云锡垂眸浅笑,脸上是一片坦然:“是,儿臣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将她留在身边?还……还宠幸她!”上官瞳的声音低了下来:“你这样做,对得起桃姑娘吗!你担心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跟她,可以重新开始的!” 听到这里,洛云锡把玩着茶盅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头看着上官瞳,从上官瞳眼底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终于,他轻笑了一声,却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太后娘娘,您消消气,这也怪不得王上,要怪,就怪那个玉贵妃在王上身上种下的那个情蛊吧!” 白瑾不知道上官瞳跟洛云锡说了什么,他示意洛冰将上官瞳重新扶到了座位上坐下,又继续开口: “我怕说得太具体了您会担心,就长话短说吧! 这情蛊啊,是天晟所有蛊毒里面最毒的一种,也是最无药可解的一种毒……”白瑾的神色逐渐凝重下来,“相传这情蛊,是以女子的心血加‘蛊’炼制而成,施蛊者将它用在心爱的男子身上,那名男子便会一辈子对她死心塌地。 若是男子一旦有了二心,便会如百蚁噬心,痛不欲生,直至死去。” 上官瞳的脸色微微发白,手里握着的帕子已经被她团得不成样子。 她缓缓转头看着洛云锡:“她在你身上下情蛊,你是知道的?” 洛云锡抬起头来,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被天眼道人一声冷哼声打断了:“凭他的本事,若非心甘情愿,谁又能得逞?” “你……这是为何啊!”上官瞳又急又怒,掩面低低地哭了起来,哭了两声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抬头看着白瑾,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狠意:“那……若是施蛊者死了呢?” 白瑾被问得低下了头:“若是施蛊者死了,被施蛊的那个人也会随着死去,且死状极惨,尸骨无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上官瞳再也忍不住,伏在洛冰身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洛冰的眼圈也早就红了,她伸手轻拍安慰着上官瞳,小心地对着天眼道人开口:“道长博古通今,手眼通天,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天眼道人摇摇头:“并无!而且……” 他轻咳了两声,老脸微微红了红:“刚才我给这小子把脉,发现他体内气息混乱,偶见经脉逆转之像…… 我想,那个给他施蛊之人还在他身上下了催情散吧?” “催……催情散?情蛊加上催情散的加持……”白瑾被自己的口水呛咳了好几下,他回头看着天眼道人: “所以……所以王上这几日……怕是出不了这凤舞宫了?” 天眼道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确切来讲,应该是……三日!而且,那个玉贵妃,是唯一的解药。” 洛冰黑了黑脸,对着寝殿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声:“这个贱女人!是想要了王上的命吗!真是不知羞耻!” 上官瞳也被骇得不清,她止住了哭泣,抬眼疑惑地看向了白瑾: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说云锡从今日起三个月内都碰不得女人吗?现在怎么又……” 白瑾颓废地摇了摇头:“太后娘娘,那是根据王上的星象来测算的,或许,是小人算错了,毕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回头看了一眼洛云锡,再次不怕死地开口:“小人看王上挺享受的,咱们还是别为他担心了……” “混账!”上官瞳狠狠地瞪了白瑾一眼,“这是你们这些做属下的说的话吗!我和太上皇将他放心地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辅佐他的是吗!” 被迁怒的白瑾张了张口,没敢再吭声,倒是寝殿深处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叮当,叮当——”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通往寝殿的那道珠帘被一只素手从里面轻轻掀起,一身玫红色薄纱宫衣的薛楚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她俏脸微红,回眸间波光流转,头发散在肩上,只用了一根玉簪松松地挽着。 贴身的丝质纱衣随着她的脚步迎风起舞,勾勒得她曼妙的身段若隐若现,白瑾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猛地低下了头,天眼道人也叹着气闭上了双眼。 只有上官瞳和洛冰盯着她看,恨不得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薛楚玉用右手扶了扶弱柳腰肢:“太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就不跟您见礼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频率有规律地响着,她对上官瞳和洛冰眼底的恨意视而不见,淡笑着迈着袅娜的步伐到了洛云锡的身边。 行至洛云锡身边,她伸手轻轻挽住了洛云锡的胳膊: “王上,您说您一会就过去陪臣妾的,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去?” 洛云锡伸手将手里的茶盅放在了桌上,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薛楚玉的触碰。 他低头看了一眼薛楚玉手腕上系着的那串铃铛,眸色逐渐变得深沉。 “母后和师父在这里呢,还不过去行礼?” 薛楚玉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依言对着上官瞳和天眼道人福了福身子。 天眼道人闭着眼睛没有回应,上官瞳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玉贵妃是吧?别说只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妃子了,就算是王后见到我,也得跪下行大礼的!” 薛楚玉变了变脸色,并没有下跪。 一旁的洛冰沉着脸冷哼:“玉贵妃难道没有听到太后娘娘说的话吗?还不跪下!” “放肆!本宫跟太后说话呢,你一个做奴婢的插的什么嘴!”薛楚玉厉声对着洛冰斥责。 洛冰冷笑了一声,眼底的鄙视更甚了几分。 薛楚玉回头看了一眼洛云锡,这一次,她不光没有下跪,反而转过身轻飘飘地在洛云锡身边坐了下来。 “太后娘娘刚才也听到了,能够伺候王上的,怕是也只有臣妾一人了,臣妾跟王上两情相悦,王上又是如此的……雄姿英发……” 薛楚玉低下头,将右手放在了小腹之上: “太后娘娘,王上是碰不得其他女人的,能为王上生儿育女的,可就只有臣妾一人了! 王上那么宠爱臣妾,说不定臣妾腹中已经有了王上的骨血呢!臣妾伺候王上这么用心,这么劳苦功高,您忍心让臣妾下跪吗?” “你……不知廉耻!”洛冰恼了,一把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薛楚玉视若不见地抬手捋了捋头发:“洛管事是吧?本宫可不聋,刚才是谁说本宫贱女人来着?本宫可是很记仇的!” 洛冰并没有被薛楚玉吓到:“是我说的又如何?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没有说错!本宫就是打算让王上下不了龙床的,哈哈哈哈——” 薛楚玉忽然掩着嘴巴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尖细而又妩媚,听得天眼道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从薛楚玉露在外面的脖颈处掠过,当看到薛楚玉侧面脖颈那里的一道红痕之时,他将手里的拂尘重重地贯在了桌子上:“鬼面罗刹是你什么人?” 薛楚玉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抬眼看了天眼道人一眼,再次低低地笑了起来:“她啊,她是我师父啊!” “她竟然还没死!”天眼老道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他冷冷地看着薛楚玉: “怪不得……怪不得你一个九渊女子竟然轻而易举地当上了天晟护国教的圣女!原来是她在背后作梗!” “师父的死敌都还没有死绝,她老人家自然会活得好好的!”薛楚玉缓缓站起身来, “我原本还不知道师父口中的死敌是谁,不过,听道长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了!” 天眼道人冷哼了一声:“怎么?你想对我动手不成? 你师父作恶多端,专吸男子精气修炼邪功,你身上的一线红颜色更深过当年的她,想必死在你手中的男子应该更多吧!” 薛楚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步又去了洛云锡的身后: “道长紧张什么?我对王上用情至深,怎么舍得让王上去死?” 她的手朝着洛云锡的俊脸滑了过去:“您说是不是,王上?” “……不得无礼!”洛云锡抬起手来,一把握住了薛楚玉的手腕。 “王上,您弄疼臣妾了!”薛楚玉就势朝着洛云锡身上瘫了过去,想要跌在洛云锡怀里,而洛云锡却再次不着痕迹地离开了椅子,抬步去了上官瞳身边。 “王上!——”一扑不成,薛楚玉娇嗔地跺了跺脚,脸上飞过两朵红霞: “您躲什么躲?您是看着这里人多,所以才不好意思的吗?刚才……刚才在床上,您可不是这样的……” 她抬起头来,将自己戴着铃铛的那只手朝着洛云锡伸了过去: “臣妾已经听您的话戴了这串铃铛了,您说铃铛响起的时候就过来陪臣妾的!难道您要对臣妾食言吗?” “朕不会食言。”洛云锡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你先回去,朕送走母后和师父就去找你。”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搀扶上官瞳,却被上官瞳不客气地一把拂开了。 洛云锡低了头,手也缩了回来:“既然母后不让儿臣送,那儿臣就先回去沐浴了。” 他又转身对着天眼道人拱了拱手:“师父先安心在宫中住下,徒儿改日再去您跟前请罪!” 说完,洛云锡便没有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背影孤寂而落寞,脚步也是跌跌撞撞,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云锡,你太让我失望了!”上官瞳闭了闭眼睛,扶着洛冰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洛冰,咱们走!既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就让他自己自生自灭吧!” 说着,上官瞳拉着洛冰就往外走,白瑾和天眼道人也站起了身。 薛楚玉冷笑了两声,眼底划过一丝阴狠:“就这么走了吗?你们都不问问本宫给王上下了何种情蛊吗?” 众人的脚步微微一顿,最先转身的是白瑾。 白瑾不解地看了薛楚玉一眼:“情蛊不就是情蛊吗?还能分几种?” 薛楚玉笑了笑,抬起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腕间的铃铛: “王上身上的情蛊乃是花蛊的一种,以九十九个负心人的血肉培植,三月开花,花朵极其艳丽…… 花朵盛开之时,若是以养蛊人的心血相触,即成情蛊。 中蛊者不得思情欲,否则心痛难忍,每思一次,心痛更甚,九十九日后,心痛至死!” “薛楚玉,你跟我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白瑾对着薛楚玉低吼,就差动手了。 薛楚玉“咯咯”笑了两声:“王上是何等优秀的男子,本宫即便是有情蛊在手,怕也不可能真正得到他的心,但是这又如何?” 她“哈哈”大笑起来:“就算得不到他的心,本宫也已经得到了他的人!也便没什么遗憾了! 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毁了,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王上不是喜欢那个贱人吗?那就让他喜欢好了!等到九十九日之后,让他们二人去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哈哈哈哈——” 薛楚玉疯了般地大笑了几声,转身朝着寝殿深处走去,剩下不知所措的几个人在原地凌乱。 ( 408 赴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棂的时候,桃夭夭睁开了双眼。 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她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因为她脸上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清清爽爽,没有丝毫不透气的感觉。 当触及自己脸上光滑细腻的肌肤之时,她才恍然惊觉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她依稀记得,昨晚太后跟她提起过的让她恢复真容和真名的事情。 昨晚太后跟她说话时的温柔语气让她想起了娘,她跟丢人地在太后跟前哭得一塌糊涂。 可是,她又是如何回来的呢?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正疑惑间,互听一阵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轻响,寝殿的小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小姐,该起床了!” 洛冰的笑脸和语气太过熟悉,有那么一瞬间,桃夭夭感觉她现在仍然身在定远侯府。 洛冰不知道桃夭夭心中所想,见桃夭夭还依旧在床上愣着,她便将手里端着的清水放在了盆架上,又从一旁的衣柜里挑了一身宫装出来。 “小姐,快点起床收拾了!太上皇和川泽的玄烨太子进宫了,太后娘娘特意昭了您和清幽公主前去作陪呢。” “是吗?”桃夭夭不自然地笑了笑,太上皇和上官玄烨留在宫外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并不讶异,让她感到不自然的是她跟洛冰之间的关系。 说实话,她心中对洛冰没有丝毫芥蒂是不可能的,但是总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吧!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将气撒在洛冰身上,可是却又很难说服自己跟洛冰再次恢复到之前的亲密。 不过洛冰能来身边陪他,她心里也总是有些底气的,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也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跟桃夭夭相处久了,洛冰很容易便能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感觉到桃夭夭收了敌意之后,她笑着将手里的那套宫装朝递了过来:“小姐,今日您就穿这套桃红色的吧!” 说着,她不待桃夭夭开口反对,便帮着桃夭夭穿戴整齐,又揽着桃夭夭的肩将桃夭夭按在了妆凳之上。 她从妆奁里取了木梳帮桃夭夭梳头,又说:“小姐,除了太上皇和玄烨太子之外,宴会上还会有一个人,那个人是王上的师父。 因为额头正中有一个看起来像眼睛的胎记,再加上他是世外高人,武功盖世且博学多识,所以世人便称他为天眼道长。” “天眼道长……”桃夭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之前在玄幽王府的时候,我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洛云锡给我的那把穿云剑,据说就是出自于天眼长之手。” “没错,穿云剑确实是天眼道长传给王上的!”洛冰点头笑道,她给桃夭夭梳了一个简单又不失精致的发型,最后又用上官瞳赏赐下来的头面装点好。 看着镜子当中桃夭夭灿若桃花的绝美小脸儿,洛冰不自觉地便红了眼眶。 “我已经收拾好了,先去给太后请安吧!”桃夭夭站起身来,她也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仔细端详过自己的这张脸了。 洛冰回过神,慌忙将手中的胭脂放下:“小姐,您的妆容还没有……” “不用了。”桃夭夭淡淡地的开口,“我还是喜欢自己这张不加任何修饰的脸,况且……我在这里又不是真的为了选秀而来!” 洛冰轻叹了一口气,她将手中的胭脂水粉又放回了妆奁里,抬步跟在了桃夭夭身后。 “小姐,太上皇和玄烨太子您已经见过了。太上皇我就不说了,那个玄烨太子,您最好不要跟他有太多的接触。” 洛冰跟在桃夭夭的身边小声地跟她嘱咐着,见桃夭夭有些疑惑,她便又小心地解释: “毕竟太后娘娘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川泽了,川泽和玄幽的关系并不算好,咱们对那个玄烨太子又不太了解,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桃夭夭的脚步微微一顿,她回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洛冰一眼:“这是你们王上的意思吧?” 洛冰微微一愣,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桃夭夭却轻笑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是他!他生性多疑,姑表兄弟的情谊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洛冰没有接话,叹了一口气之后慌忙跟了上去,为了缓和气氛,她又说: “至于那个天眼道长,小姐则无需担忧,天眼道长生性豁达,虽然模样长得凶了些,但是人很好的。 而且,想必现在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您和王上的关系,就更加不会为难您了……” “洛冰你听好了!我和洛云锡,没有任何关系!”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了洛冰的话,脚步也逐渐变快。 洛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慌忙跟了上去,她轻咳了两声:“……小姐,您走错路了!太后娘娘她们在这边呢!” 桃夭夭:“……” …… 上官瞳将宴会设在了仓鸾殿,桃夭夭和洛冰到地方的时候,上官清幽已经到了。 看到桃夭夭进来,在场的除了上官瞳和天眼道人之外,其他人全愣住了,尤其是上官玄烨。 虽然上官清幽已经提前跟他打过了招呼,他还是难掩眼底的惊艳。 桃夭夭自然是顾不上揣测上官玄烨心思的,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如何迎接即将到来的盘问之上。 正如洛冰所说,太上皇洛渊和上官玄烨都在,洛渊和上官瞳坐在主位上,上官清幽坐在上官瞳的右手边隔了一个位置的座位上,上官玄烨坐在了上官清幽的正对面,而洛渊左手边坐着的,则是一名身着青衫道袍的道士。 桃夭夭知道那人便是天眼道人,便笑着点了点头。 令她疑惑的是,她想好的满腹说辞一个都没用上,没有人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人提到那个本来该坐在这里迎接天眼道人的洛云锡。 一阵客气的相互寒暄见礼之后,桃夭夭在上官瞳的授意下坐在了上官清幽的左手边,也就是上官瞳跟上官清幽之间的位置上。 从她这个方位看过去,正好跟天眼道人面对面,想到天眼道人称号的由来,桃夭夭便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目光在天眼道人额头正中的那个胎记上多停留了片刻。 409 那个世界的生辰八字 桃夭夭盯着天眼道人看的时候,天眼道人也正打量着她,天眼道人眼底的审视让桃夭夭心中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 她再次抬头看向天眼道人额头中间的那个胎记,那个胎记,像极了二郎神双目中间的那个天眼。 即便是她垂下了眼睛,她也总觉得那只眼睛在冷冷的盯着她看。 那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的灵魂深处,让她的脚底涌起阵阵寒意,又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夭夭,你怎么了?是不是早晨穿的少了?”桃夭夭身边的上官瞳。疑惑的开口,她朝着桃夭夭伸出手去,又轻轻握住了桃夭夭的左手。 这一握之下,她大吃了一惊:“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凉?” 她回头看了一眼洛冰:“洛冰,你快去给夭夭取件外衣过来。” “知道了太后娘娘!”洛冰在心底暗骂了自己几声,然后点头匆匆离开。 “原来姑娘的芳名叫做夭夭啊?”一声轻笑从上官玄烨口中发出,他手里把玩着汤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桃夭夭。 桃夭夭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然后后退了一步,对着在座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各位,之前夭夭隐瞒大家,实在是情非得已!” “来夭夭,快起来,这里没有人怪你,赶紧坐下吃饭!”上官瞳伸手将桃夭夭又重新拉到了座位上坐下,还亲自动手为她夹了满满的一碟菜。 桃夭夭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太后娘娘!” 见桃夭夭笑了,上官瞳也松了一口气,她开始招呼桌上的众人:“这里没有外人,就都别客气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她另一侧坐着的洛渊。 洛渊会意,他伸手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朝着天眼道人敬去:“道长,今日云锡不在,就由我替他敬您一杯吧!” 天眼道人从桃夭夭脸上撤回了目光,他看了一眼洛渊手中的酒杯,“呵呵”笑了两声之后却摇了摇头:“这酒嘛,可轮不到你敬!” 他将洛渊的手又按了回去,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桃夭夭面前的酒杯:“丫头,介意陪老道我喝一杯吗?” 被点名的桃夭夭微微一愣,他见天眼道人并不是在开玩笑,便慌忙抬手倒了一杯酒。 她站起身来,双手端起酒杯朝着天眼道人的方向举了过去:“既然道长不嫌弃,那夭夭就斗胆敬你一杯了!” 天眼道人捋着胡须哈哈笑了两声,仰头喝干了自己手里的酒。 “好酒!好酒啊!——” “当”地一声轻响,天眼道人将酒杯放在了桌上,当洛渊正要吩咐宫人再给他满上之时,他却摆了摆手,还将酒杯倒扣了过来。 洛渊微愣:“道长,您这是……” “不喝喽!喝酒会误大事的!”天眼道人摆了摆手说道。 洛渊笑了笑:“道长远道而来,我们不敢麻烦道长,您还是先好好歇息歇息再说吧!” 天眼道人瞪了洛渊一眼:“洛渊啊洛渊!你小子怎么当了个太上皇之后就变得如此虚伪了?我那傻徒弟的事,你确定要让我撒手不管?” 被天眼道人当着这几个小辈的面数落,洛渊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天眼道长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们先吃着,让这丫头跟我出来一趟!”他抬手指了指桃夭夭。 桃夭夭回头看了上官瞳一眼,上官瞳眼底虽然也有些疑问,却还是笑着对桃夭夭点了点头:“去吧孩子,天眼道长是云锡的师父,是自己人!” 桃夭夭点点头,她放下手里的酒杯跟在天眼道人身后出了门。 在门口的时候,她遇上了匆匆赶来送衣服的洛冰。 洛冰帮她披了一件披风在肩上,后背暖暖的温度驱散了她心里的那阵不安。 她抬头看着天眼道人的背影,怎么想都想不通自己究竟为何不安。 “丫头,你知道老道我为何叫你单独叫过来吗?”天眼道人的声音在前方凉亭里响起,桃夭夭慌忙加快脚步进了凉亭。 “不知道。”桃夭夭诚实地摇摇头。 “坐下说。”天眼道人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多谢道长!”桃夭夭没有扭捏,依言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天眼道人下一步的吩咐。 天眼道人盯着桃夭夭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丫头,你叫什么?” 桃夭夭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了他:“回道长话,我姓桃,名夭夭!” “生辰八字呢?”天眼道人又问。 桃夭夭心中更加疑惑了,她想了想之后便开了口。 可是才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天眼道长给打断了:“丫头,你可得想好了再说!我要的可是你自己的生辰八字!” 桃夭夭被天眼道人脸上的凝重逗笑了,她还以为天眼道人是在调侃她冒用上官清月的身份一事。 她笑了笑:“道长,我说的就是我自己的生辰八字啊,清不是月郡主的!” “丫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天眼道人双目炯炯,紧紧地锁定了桃夭夭的眼神:“我指的是……你在那个世界的生辰八字。” 话音落下,桃夭夭猛然抬头,她震惊的看着天眼道人,心中的惊涛骇浪根本不能用语言描述。 “你也不用吃惊,老道我若是没有几分本事,又怎么会被人称为天眼道人? 所谓天眼,指的可不仅仅是博古通今,我的这双眼睛,可是能知晓过去与未来的!” 为了表示安慰,天眼道人从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放在了桃夭夭面前。 “你放心,我用我的一世英名跟你保证,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连我那傻徒弟云锡我都不会让他知道!” 桃夭夭颤抖着右手胡乱抓了几颗花生在手中把玩,她定了定神,沙哑着声音颤声开口: “道长将我叫出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拆穿我这件事吧?” “自然不是!”天眼道人笑着开口,他站起身来在原地踱了几步,忽然伸手从怀里摸出几片龟壳出来。 他将龟壳随意摊在桌上,又伸出右手掐算了片刻,然后胸有成竹地抬起头来。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那就我来说,你来听,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天眼道人一边笑,一边收好了龟壳,当他从口中念出一个准确到出生时辰都分毫不差的日期之时,桃夭夭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在看一个人了。 410 再也回不去了 桃夭夭怔怔地站起身来,她呆呆地看着天眼道人,内心极度的惊骇让她一瞬间失了声,张了好久的嘴巴都没有发出声音。 天眼道人捋了捋胡须,桃夭夭通红的眼眶让他觉得于心不忍: “丫头,你别害怕,老道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将这一件事告诉给第三个人知道,若是你觉得我赌上这一世英名还不够,那么,我拿我那徒儿的性命来跟你承诺,这总行了吧?” 桃夭夭红着眼睛摇摇头,她不是因为害怕,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个被困在荒岛上的人忽然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救援船只一样,激动,彷徨,此时的她,好想大哭一场。 她扶着桌子走到了天眼道人面前,忽然“噗通”一声在天眼道人面前跪了下来。 “……道长……”她沙哑着声音,颤巍巍地伸手抓住了天眼道人的一方衣角:“道长,既然您都知道,那您能不能……能不能……” 桃夭夭努力压抑着情绪,她的声音发颤,喉咙里堵着的那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眼底的渴望与期盼太过明显,天眼道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他皱了皱眉头,先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问:“丫头,你相信宿命吗?” 桃夭夭想也没想地重重点了点头,宿命这个东西,在许久之前她的不信的,但是现在,她比谁都相信。 天眼道人伸手扶住了桃夭夭的胳膊:“丫头,既然你信宿命,那你就应该知道,你……是不可能再回去的,老道我没有通天彻地之能,是不可能送你回去的。” 桃夭夭的身子微僵,虽然已经提前预料到了答案,她的泪水还是瞬间喷涌而出:“为……为什么……” “因为宿命!”天眼道人沉声开口。 桃夭夭没有起来,他便放开了桃夭夭的胳膊:“丫头,既然你已经来了这里,就要接受这里的一切,这是上天早就已经注定的,谁也没有能力改变,你懂吗?” “不!我不懂!”桃夭夭沙哑着声音对着天眼道人嘶吼,吼完之后便抱着膝盖瘫在了冰凉的地上。 如平日里一样,她将头深深地埋入双膝当中,像只鸵鸟一般哭得天昏地暗。 哭声刚开始还是努力压抑着,可是她一想到那个世界为了救她而葬身崖底的父母,还有这个世界里为了保护她而丧身火海的祖父和陶青爹爹,还有疼她爱她的娘亲,还有她最爱的哥哥…… 想到这些离她而去的亲人,她的哭声便再也压抑不住,越来越大,哭到最后,几乎成了嘶吼,她所有的情绪,委屈,不甘,难过,孤单,全部都在哭声中被发泄了出来。 天眼道人坐在石凳之上,并没有开口去安慰她,甚至还板着脸赶走了寻声赶来的上官瞳和洛冰等人。 他就一直坐在那里,听着桃夭夭的哭声由最大声时的嘶吼,逐渐转换成低声抽噎,最后,桃夭夭终于自行止住了哭声。 她抬起头来,眼睛肿得像桃子,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倔强。 她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扶着桌子从地上站起身来: “既然注定不能改变,你为何还要跟我说这些!为何还要给我希望!你一个受世人敬仰的得道高人,拿我一个无名小辈来寻开心,有意思吗!” 声音虽然沙哑,却是十足十霸道的质问,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软弱与无助。 天眼道人挑了挑眉梢:“怎么?哭完了?” “哭完了!”桃夭夭气呼呼地开口。 天眼道人好脾气地笑了笑,“丫头,我跟你说这些,虽然改变不了你自己的宿命,但是却能改变另外一个人的宿命,你愿意帮他吗?” 桃夭夭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我又不是圣人!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我凭什么去帮别人!” 天眼道人再笑:“那若是我告诉你,你要帮的这个人,是我那傻徒儿云锡呢?” “那我也不帮!”桃夭夭再次冷着脸开口拒绝,“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凭什么帮他!” “就凭……”天眼道人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忽然猛地住了口。 他回头向了石亭外的那处灌木丛,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哈哈”笑了两声。 “丫头啊,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那徒儿啊,其实已经命不久矣了!” 桃夭夭眼神微闪,伸手将桌上散乱的花生丢进了盘子里:“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怎么就与你无关了?”天眼道长的声音大了几分,他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桃夭夭身后的灌木丛: “你跟他不是还有婚约了吗?你可是我那徒儿的未婚妻,我老人家将来可还是要指望着你们两人孝敬呢!” 桃夭夭又气又恼,她“啪”地一下猛地拍案而起:“你一个得道高人,如此调侃我一个弱女子,你羞不羞? 我跟洛云锡早就已经恩断义绝,你要找人孝敬,后宫那边有大把的姑娘家排队等着呢,只要他招招手,上赶着伺候你的多得是!” 天眼道人对桃夭夭的愤怒视而不见,他“哈哈”笑了两声,忽然正色开口: “那我若是说,这天下间,能救他性命的,就只有你一人,那你是救,还是不救?” 见桃夭夭张口就要吼出声来,他慌忙又说:“丫头,你先别急着拒绝,可得想好再说!你若是答应救他,我这里可是有一个相当大的筹码哦!不会让你白白救他的!” “筹码?”桃夭夭咬了咬嘴唇,她缓缓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多少钱?” “咳——咳咳——”天眼道人被桃夭夭眼底赤裸裸的银子光给呛到了,他抽了抽眼角,忍着笑看向了那处灌木丛:“你觉得呢?得多少钱能救?” 桃夭夭想了想,她带着博仁,再买上一处宅子,还要买几个使唤丫头,护院家丁啥的,还要供博仁读书,将来还得给他娶一房媳妇儿…… 对了,她喜欢旅游,将来还得游历天下间的大好河山,这一笔账算下来,可是一大笔不小的开销呢。 “怎么?还没算好?”天眼道人憋着笑问道。 “没有。”桃夭夭摇摇头沉思,“我是在犹豫,是让他一次性付清好,还是先存放在他这里让他给我打个欠条,今后月月来取的好…… 他是一国之君,应该不至于会赖账吧……” “放心,我给你作保,不会让他赖账!”天眼道人笑着接到,“我觉得,还是月月来取的好,你就当将银子放钱庄里了,比带在身上安全多了!” “说得也是!”桃夭夭点点头,“而且,一次性带走的话,我怕太重,万一再遇上山匪……” “好,那就这么定了!具体要多少银子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我给你做自保!” 天眼道人拍了板,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来,“把这瓶子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桃夭夭疑惑地接过了瓶子,才刚打开瓶塞,她就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好香啊!” “丫头,你身上的伤,得有几日了吧?那黑白双煞性情古怪,我让他们来守阵可是费了不少口舌的,我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心中不快,却又不得不遵守约定,便只能将不满撒在那些意图破阵之人的身上了。” 天眼道人正色开口,他用下巴指了指瓶子:“先把药服了。” “不用了,我的伤我自己心里清楚,就是时日问题。”桃夭夭摆摆手谢绝了天眼道人的灵药。 “我知道那伤自己也会好,但是你确定要继续承受三个月的折磨吗?” 天眼道人开始了语言诱惑,见桃夭夭有些动摇,他又说:“放心,这药不算钱……” “不早说!”桃夭夭一把抢过瓷瓶,像是怕天眼道人会反悔似的,她迅速将里面的那粒药丸倒出来服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爽到极致的感觉顺着她的喉咙瞬间传遍了她的五脏六腑,她身上隐隐的疼痛瞬间就减轻了许多,连带着好几日来胸口的那口郁气也散去了许多。 桃夭夭大喜过望,立刻寻了一处平坦地面席地而坐,一番吐息之后,她猛然睁开了清亮的双眼:“道长,您这药,是什么灵丹妙药啊?” 天眼道人讳莫如深地笑了两声:“丫头,我这药,可不仅仅是治你身上伤的。” “道长的话,我听不太懂。”桃夭夭从地上利索地站起身来,她弯腰整了整裙摆,抬头看向了天眼道人:“不只是治伤的,还是做什么的?” 天眼道人也从石凳上站起身来,眼底的笑意愈发深沉:“丫头,你可记住你答应过老道的事情。” 桃夭夭一头雾水:“啊?” “就是帮助我那傻徒弟逃过天劫的事情,他的本命星原本已经晦暗无光,我也以为这一次他再劫难逃,不过嘛……” 天眼道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对着桃夭夭挥了挥手里的拂尘,桃夭夭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她努力睁了睁眼睛:“道长,什么天劫?” 天眼道人“哈哈”大笑了两声,并没有回答桃夭夭的问题: “丫头,你不是问我刚才让你吃的药还有什么作用吗?现在我告诉你,这药,是可以让你大梦三生的灵药,就当这是老道我给你的赔罪礼吧……” “什……什么大梦三生?道长……” 桃夭夭愈发迷惑了,眼前仿佛一阵混沌的烟雾传来,她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道长,你把话说清楚……”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眼前却还是一片朦胧,耳边也没有了天眼道人爽朗的笑声。 脑海中的朦胧加上眼前的黑暗让桃夭夭彻底慌了,她张开双臂在空中胡乱挥舞着:“道长,你在哪儿?道长……” “啪”地一声轻响,她的胳膊打到了一个人,她慌忙将那人一把抓住:“道长,你别走!道长……” “夭夭……”耳边一声熟悉的轻叹传来,鼻翼中也瞬间被一股清冽梅香的味道锁占据,桃夭夭心中一惊,飞快地松开了那人的衣角。 怎么会是洛云锡? 他不是在凤舞宫中陪着薛楚玉…… 脑海中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桃夭夭轻呼了一声,身体软软地往后倒了下去。 “夭夭!师父,你快来——” 这是桃夭夭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师父,你对她做了什么?” 洛云锡冷着脸看向一旁含笑不语的天眼道人,怀里桃夭夭的身体轻若无骨,轻得让他心惊。 天眼道人不紧不慢地在石凳上坐下,他不满地瞥了洛云锡一眼: “怎么?现在知道着急了?既然担心她,为何刚才要躲在草丛里做缩头乌龟? 你好歹也是我天眼老道的关门弟子,怎么见面就怂啊?你丢不丢人!” 洛云锡眼神微闪:“……徒儿只是碰巧路过,过来看一眼……” “碰巧路过?”天眼道人呵呵了两声,“是这丫头的哭声把你招来的吧?来了也好,你这眼看就要活不成了,为师已经想到办法救你了。” 洛云锡垂了眼:“没用的师父,徒儿的身子徒儿自己心里清楚,没人能救得了徒儿!”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桃夭夭,逐渐放柔了眉眼:“徒儿跟她之间的事,今后用不着师父插手!我会好好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天眼道人哼哼了两声:“你确定不让为师插手?我可是都已经跟她谈好条件了,她已经同意帮你了,不过这价格嘛……” “师父!”洛云锡黑着脸打断了天眼道人的话,“您在这儿等我,我去找沈玉枫给她看伤。” 说着,洛云锡转身就要走,却被天眼道人一个大步跳在了眼前拦住了。 他朝着洛云锡伸出了右手:“别看了,她没事,睡上一觉就没好了,你要走可以,摄魂铃先还回来。” 洛云锡的步子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天眼道人瞪了瞪眼:“你装什么装?你当为师真的老眼昏花了?那摄魂铃可是我给你的,我还能认不出?赶紧的,把另外一串拿来!” 411 大梦三生 洛云锡犹豫了片刻,本想自己伸手去拿,却又怕摔着桃夭夭,便对着天眼道人低了低头:“在徒儿怀里,您自己拿吧。” “这还差不多!你这才几年道行?还想瞒过为师?” 天眼道人哼哼了两声,他伸手在洛云锡怀里摸索了好一阵子,才取出了他要找的东西。 一串由八只不同颜色的小铃铛组成的铃铛环,每只小铃铛都精致小巧,上面刻着不同的花纹。 铃铛环在天眼道人手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但若是仔细听去,便会听出每一只小铃铛上面传来的声音又不尽相同。 “你这个臭小子!若不是看到那女人手上的另外一串,为师都差点被你骗了!” 天眼道人手腕轻翻,将铃铛环收在了衣袖当中,又回过头用手指狠狠弹了一下洛云锡的额头: “你啊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是喜欢将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 洛云锡吃痛,他皱着眉头沉声开口:“师父,徒儿并未完全骗您。” 天眼道人微微一愣:“说清楚些!并未完全骗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的跟她……” “没有。”洛云锡摇头,眼底划过一起阴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徒儿提前让人在房中燃了迷情香,又在熄灯之前骗她带上了摄魂铃。” 他冷笑了一声:“她以为是我,其实在床上的那个,是她的走狗巴图。” “行啊你小子!装得挺像的!我把脉竟然都没发现!”天眼道人笑得狡猾又奸诈,“强行逆转经脉的滋味不好受吧?还有哪里骗我了?” “没有别的了。”洛云锡眼神微闪地低下了头。 “没别的了?”天眼道人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所以,你……真的中了蛊毒了?” “是!”洛云锡点点头,“徒儿为了取信于她,也为了用混合了蛊毒和寒毒的血救人,所以便喝下了她亲手端来的酒。” “糊涂!救人还能轮的着你了?”天眼道人跺了跺脚:“你知道那酒里面加了什么了?” “知道!”洛云锡低头看着桃夭夭,眸色逐渐深了下来,“她跟我明说了,她说中蛊者不得思情欲,否则,九十九日之后便会心痛至死。” “知道你还喝!”天眼道人急了,“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玄幽的百姓怎么办!” 洛云锡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将桃夭夭的身子往上托了托:“师父,即便徒儿有再多身份,有一个身份也永远都不会变……” “什……什么身份?”天眼道人被洛云锡眼底突如其来的深情吓愣了。 “徒儿永远记得,她是徒儿的未婚妻,是徒儿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人……” “守护个屁啊!”天眼道人爆了粗口,“就凭着丫头的性子,就凭你昨晚做的那事,你觉得那丫头会稀罕你的守护?” “师父!”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行行行!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人家也管不了了!”天眼道人状似不耐地摆了摆手,“那个鬼面罗刹交给为师了,至于天晟那边……你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吧,这一次,把呼延家的老窝挑了才能解气!” 天眼道人一边说,一边收了拂尘打算起身离开,临走之前他又伸手拍了拍洛云锡的肩膀: “你也得保护好自己,那个薛楚玉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真着了她的道!还有……” 他神秘兮兮的凑近了洛云锡的耳朵:“你可得好好活着,能多活一天就得多活一天!今天在饭桌上为师看那个叫上官玄烨的小子,他看那丫头的眼神,啧啧…… 那小子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你可得防着点他,别让他把那丫头拐跑了……” “师父……”洛云锡再次黑了黑脸,“徒儿已经说过,我和她之间的事,我会自己处理好。” 说完,他便抱着桃夭夭转身离开:“我先送她回房,鬼面罗刹实力不容小觑,师父一定小心。” 天眼道人哼哼了两声:“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还知道关心关心我老人家……” 眼看着洛云锡的背影即将在拐角处消失,天眼道人又扬声吼了一嗓子: “臭小子,你可别忘了,你这三个月内都碰不得女人的,你可悠着点儿,别图一时之快再把自己给送走了!” 洛云锡脚下一个趔趄,他缓缓转身,咬牙切齿的对着天眼道人开口: “师父多虑了!蛊毒发作是九十九,三个月也才九十日,徒儿还有九日时间呢!” 天眼道人抽了抽眼角,仰天长叹地摇摇头:“罪过啊罪过,年轻人就是太年轻!不能只图一时之欢愉的……” 叹完气再回过头,原地哪里还有洛云锡的影子? …… 寂寥的秋,苍茫的天,还有似曾相识的充满薄雾的山路。 “有人吗?有人在吗?” 桃夭夭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在山路上,她已经不记得走了多远的路,也感觉不到累,只是压抑的气氛让她有些窒息。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道布满藤蔓的山丘。 桃夭夭抓住藤蔓利索地攀了上去,刚刚爬到山顶,她的脚下便是一滑,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痛,她慌忙爬起来检查伤势。 她挽起裤管看了一眼腿上的伤,正庆幸没有伤到筋骨之时,忽然,她的目光瞥到了脚上的鞋子…… 怎么会这样? 桃夭夭如遭雷击。 她脚上的鞋子,并不是平日里穿的绣花鞋,而是一双崭新的运动鞋。 桃夭夭瞬间冷汗直冒,她颤抖些身子低头往身上看了过去—— 简洁的白色运动T恤,修身的牛仔裤。 这身衣服,竟然是她十八岁那年送给自己的成人礼,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爸爸驾车带着她和妈妈去旅游,车子失控从盘山公路上摔下了悬崖。 命悬一线之时,他们的汽车被一棵大树挡住了,可惜的是,脆弱的树干承受不了那么大的重量。 生死攸关之际,爸妈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让她留在车上等待救援,而他们两个,却手拉着手跳下了悬崖。 她在车上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她拒绝了救援队的救援,最终闭着眼睛也跳了下去…… 桃夭夭的心口猛地一痛,眼前闪过的一幕幕恍如隔了好几个世纪,她终于想起来刚才那个似曾相识的山路了。 这里,就是他们坠崖的地方。 桃夭夭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沙哑着嗓子在山谷中呼喊起来。 “爸!妈!是你们吗?是你们来带我回去了吗?” 空旷的山谷当中不停地回响着她的声音,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正绝望间,她忽然听见一阵汽车引擎的发动声。 桃夭夭几个大步站在山顶朝山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那条盘山公路,还有公路上正缓缓行驶的一辆汽车。 看着汽车牌照上开头的那个熟悉的字母,桃夭夭的心中一震,她想也不想的就朝着山下奔了过去。 令她惊讶的是,她的脚下仿佛可以缩地为寸,明明看着还很远的距离,她却凭着意念一下就到了地方。 车子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桃夭夭静静地站在旁边,安静地等着车门打开。 驾驶室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一名年轻靓丽的女子。 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扎着马尾,笑起来甜美可人。 她跟自己的穿着差不多,同样的牛仔裤,运动鞋,只不过上身的T恤比她的多了几处装饰。 那女子从车上下来,又走到后座拉开了车门。 “干爸,干妈,到地方了。” 车中一个声音应了一声,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桃夭夭呆呆地愣在了那里,脚底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一双穿着皮鞋的脚站在了踩在了地上,看着那双已经有些泛旧的皮鞋,还有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那张脸,桃夭夭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爸爸……”她哽咽地开口,那双皮鞋,是她父亲节时送给爸爸的礼物,爸爸爱不释手,走到哪儿都穿着。 另外一扇车门也被那个年轻女子从外面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虽然眼角已经有了几丝鱼尾纹,举止却依旧端庄大方。 “……妈……”桃夭夭脚下一软,她踉跄着脚步冲上前去。 她捂着心口哭哭笑笑,爸爸和妈妈,竟然还活着! 她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妇人扑了过去,可是却扑了个空。 试了几次之后,桃夭夭呆呆地怔住了,她举起自己的双手放到眼前看了看,原来他们三人,是看不到自己的。 “干妈,山上风大,您把外套穿上吧!”那女子从车上取了一件外套披在了妇人身上,又将一条毯子铺在了地上。 “还是瑶瑶有心!”中年妇人欣慰地拍了拍女子的手,然后在女子的搀扶下跟男子一起并肩坐在了那条毯子上,静静地遥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 “青舟,你说夭夭会不会也跟我们一样被人救了起来?然后好好的活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妇人的声音温婉而忧伤,却又带着希望。 “妈,我还活着,就在您的面前啊!”桃夭夭哭喊着对着妇人挥了挥手,青舟,是爸爸的名字。 “会的!”男子重重地点点头,“她或许正和我们思念她一样,也在思念着我们,又或许,她只是暂时将我们忘了…… 但是不管怎样,不管她在哪里,只要她还活着,就足够了!” “爸……”桃夭夭大声哭喊着,想要像从前一样扑在爸爸怀里撒娇,可是…… “干爸,干妈,不管夭夭姐在哪里,她一定都会听到你们对她的祝福!”女子抬手,轻轻给妇人擦去了脸上的清泪。 妇人抬起手,哽咽着将女子揽在怀里:“瑶瑶,谢谢你!谢谢你在崖下救了我们,又在夭夭不在的时候陪了我们这么久,不然的话,我们……” 女子摇摇头:“干妈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您和干爸让我有了一个家,替夭夭姐尽孝,是我唯一能回报您二老的事情了!” “好孩子!”妇人哭着将女子拥在了怀中,一旁的桃夭夭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谢谢! 谢谢你! 谢谢你救爸妈,谢谢你替我尽孝!谢谢—— 还有天眼道长,谢谢!谢谢你的“大梦三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一切! …… “夭夭……夭夭……醒醒夭夭!” 虚空中忽然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桃夭夭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离开。 “不!我不走!——” 她剧烈地挣扎着,意图抓住至亲之人的手,可是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她眼睁睁地看着爸妈的身影越变越小,越变越小,最终消失不见了。 “不!——” 脑海中一阵剧痛,桃夭夭猛然睁开了双眼。 “醒了醒了!” “真的醒了!” 入目而见的是头顶粉红色的帷帐,还有周围关切的窃窃私语声。 桃夭夭缓缓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脸关切的上官瞳和洛冰,再往旁边看去,是端着药碗的沈玉枫,还有他身后的…… 看到沈玉枫身后的那个人,桃夭夭讶异了好久,梦中眼底的酸涩还没有完全褪去,她张了张口,红着眼睛对着那人伸出了双手。 “……锦汐……” 梦中叫他的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是锦汐。 若是哥哥还在,她现在应该称呼锦汐一声嫂嫂。 “夭夭,是我!”夏锦汐哽咽着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桃夭夭微凉的手。 “锦汐,你怎么在这里?” 桃夭夭挣扎着坐起身来,重重地将夏锦汐抱在了怀里。 自从夏锦汐从太尉府不告而别之后,她从九渊这一路走来,每路过一处地方,都会特意让花羽去打探锦汐的消息。 可是锦汐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她甚至一度以为锦汐会随着哥哥一起去了。 “夭夭,我在,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这里!”夏锦汐也哭得不能自已。 她坐直了身体,抬手擦去了桃夭夭脸上的泪:“夭夭,你足足睡了三日,我们都吓死了!你瘦了——” “你也瘦了。”桃夭夭胡乱抹去眼泪,又伸手捏了捏夏锦汐的脸。 “我没事。”夏锦汐笑了笑,她转身从沈玉枫手里接过了药碗:“夭夭,我先把药喝了,喝完之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412 冰糖葫芦 桃夭夭低头看了一眼碗里漆黑的药汁,才刚刚犹豫了片刻,沈玉枫就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小表妹,这可是天眼道长亲手给你熬的药,我想上前取取经他都不让看呢!你要是不喝,我可端走研究去了!” “谁说我不喝了?”桃夭夭小声嘀咕了一句,她伸手从夏锦汐的手里端过药碗,憋着气一口喝干。 “夭夭,给——” 桃夭夭才刚刚放下药碗,眼前就是出现一串冰糖葫芦,通红饱满的山楂裹着淡黄色的糖稀,鲜艳欲滴,极其诱人。 看着那串冰糖葫芦,桃夭夭的心头微微一颤。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知道她爱吃糖葫芦的人少之又少,前世的爸妈知道,这个世界的祖父和陶青爹爹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是哥哥…… 哥哥心细如发,那还是她刚今定远侯府的时候,有次哥哥带她出门逛街,她不过多看了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几眼,哥哥就记在了心里。 自那以后,哥哥每次出门回府都想着给她带几串冰糖葫芦回来。 她身边的人,包括洛云锡和洛冰在内,都以为她爱极了各类果脯,因为她总是喜欢随身携带着。 但这仅仅是因为果脯这一类的零嘴容易携带而已,她的最爱,其实是冰糖葫芦。 只是可惜,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她再也不可能见到的人…… “怎么了夭夭?快吃啊!”夏锦汐将冰糖葫芦又往桃夭夭面前凑了凑, “这可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的师傅给你做的,外面集市上想买都买不到呢!” 桃夭夭回过神,她小心翼翼地从夏锦汐手里接过了那串冰糖葫芦,然后低声跟上官瞳道谢:“多谢太后娘娘!” 上官瞳笑着在床边坐了下来,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桃夭夭的头发: “傻孩子,谢什么?你喜欢就好!你昏睡了这三天,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对不起太后娘娘,让您和太上皇为我担心了。” “快别谢来谢去的了,赶紧吃吧!”上官瞳慈爱地看着桃夭夭,又意有所指的对着夏锦汐笑了笑: “既然夏姑娘待会儿找夭夭还有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就劳烦夏姑娘陪陪夭夭了!” 夏锦汐慌忙从地上站起身来:“太后娘娘太客气了,我跟夭夭原本就情同姐妹,照顾她是应该的!” 上官瞳欣慰地点点头:“夭夭有你陪着,我就放心了,至于云锡那边……” 说到这里,上官瞳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从床边站起身来,又安慰了桃夭夭几句,然后将所有的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桃夭夭和夏锦汐两人。 “呶,这里没人了,没人会笑话你的吃相了,还不赶紧吃,吃完还得办正事呢!” 夏锦汐抬手捏了捏桃夭夭的脸,“看看这小脸瘦的,有人怕是要心疼了!” “心疼我?”桃夭夭自嘲地笑了笑,她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下了一颗山楂, “现如今他怕是正跟凤舞宫的那位缠绵了吧,哪里还顾得上我?” 桃夭夭只当夏锦汐指的是洛云锡,她早就将夏锦汐当成自己的亲人了,所以在夏锦汐面前,她根本没有隐瞒自己的小心思—— 嫉妒,不满,无数个小脾气。 “凤舞宫?缠绵?”夏锦汐笑得莞尔,“原来夭夭以为我说的是王上。” 桃夭夭正嚼着山楂的嘴巴猛地一顿,紧接着便红了脸:“你……你说的……不……不是洛云锡吗?” 夏锦汐被桃夭夭的局促逗笑了:“夭夭,在这个世上,会心疼你的,可不只有王上一个人哦!” “好了,不提他了,说说你吧,你为何会来这里的?”桃夭夭将冰糖葫芦放在回桌上的碟子里。 她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夏锦汐的手:“锦汐,你知不知道,我从九渊这一路走来,找你都快找疯了! 我在哥哥出事的山上找到了一间木屋,还发现了你居住过的痕迹。 后来,我在我屋里住了好多天,却一直没有等到你回来,我还以为……还以为……” 夏锦汐笑了笑:“夭夭,其实不瞒你说,我确实想过随桃哥哥一起去了的……” 夏锦汐的脸上划过一丝沉痛的追忆:“尤其是我孤身一人住在山中的那些日子,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桃哥哥,我总觉得他没有走远,他就在我身边……” “锦汐,过去了,都过去了!”桃夭夭用手擦去夏锦汐眼角的泪,“逝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我们都要朝前看,若是哥哥还在,他一定不忍心看到我们一直消沉下去的!” 夏锦汐笑着点点头:“夭夭你说的对,若是桃哥哥还在,他一定不忍心看到他最疼爱的妹妹消瘦成这个样子的!” 夏锦汐说着,紧紧抓住了桃夭夭的手:“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吗?我说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当然记得!”桃夭夭掀开被子下了床,简单梳洗之后,她便随着夏锦汐出了门。 夏锦汐一边走,一边低声跟桃夭夭说着话,详细解释了她为何会出现在宫里的原因。 “……原来是洛云锡将你救回来的。”桃夭夭若有所思地说道。 夏锦汐点点头:“……也是我命不该绝,王上派去执行任务的人路过那间木屋,发现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便将我带了回去。 可巧沈少庄主一直都在,是他将我救了回来,我一直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王上见我始终意志消沉,便带我去见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夏锦汐便住了口,与此同时,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见了谁呀?”桃夭夭好奇地问道,他随着夏锦汐的脚步停住,抬头一看,顿时愣了。 “这里……这里不是玉玄宫吗?” “没错,这里正是玉玄宫。”夏锦汐眼角含泪,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的, “夭夭,王上让我见的那个人,还有我要带你去见的那个人,他们是同一个人,现如今,他就在这玉玄宫内。” ( 413 用尽所有的好运气交换 “这么说来,你说的这个人,是咱们两个都认识的人咯?说得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桃夭夭笑着挽住了夏锦汐的胳膊。 夏锦汐回头看着桃夭夭,眼底似有晶莹闪烁:“没错,他是我们两个都认识的人,而且……是我们两个共同的亲人!” 桃夭夭微愣:“……共同的……亲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看着夏锦汐,眼底是不敢置信的震惊。 “没错!是亲人!”夏锦汐又重复了一遍。 她读懂了桃夭夭眼底的情绪,含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牵着桃夭夭的手踏进了玉玄宫的大门。 桃夭夭僵硬着身子任由夏锦汐牵着她走过花园假山,又绕过雕梁屏风,最后站在了一道弯弯曲曲的回廊下。 夏锦汐轻轻松开桃夭夭的手:“夭夭,去吧,他在回廊尽头的那间房里等着你。” “锦汐……”桃夭夭回头看着夏锦汐,忽然莫名其妙地酸涩了眼角。 她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转过身来,抬步踏上了那道回廊的台阶。 弯弯曲曲的回廊尽头,有一间黑瓦白墙的小屋,是距离玉玄宫宫门最近的屋子。 桃夭夭模糊着双眼朝着那间小屋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走着走着,步子便变成了小跑,她盯紧了那扇屋门,目光恨不得要将那扇门穿透。 她和锦汐共同的亲人,除了哥哥,还能有谁?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她却没始终没能鼓足勇气问出口,她怕问了之后那个梦会忽然间破灭…… 桃夭夭一口气跑到了那间屋子跟前,望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她却没有了推开的勇气。 她在门前驻足了许久,直到夏锦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进去吧夭夭,他在里边等你许久了,正如我们等他许久了一样。” “……好!”桃夭夭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双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轻响过后,她抬步踏进了房内。 这是一间看守宫门的下人歇息的房间,房间不算大,仅有的一扇窗户还拉着窗帘。 夏锦汐轻轻从门外将房门关上,室内的光线更暗了几分,桃夭夭眯了好一阵子的眼睛才能适应这里的黑暗。 放眼望去,她一眼便看到了一道身影,颀长瘦削,正背对着她站在门口的正前方。 看到那个身影的第一眼,桃夭夭的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哥……哥哥……”她颤抖着声音开口,并用力揉了好几下眼睛,“是你吗哥哥?” 一声轻笑响起,那道身影缓缓转身,对着桃夭夭绽开一抹灿烂的微笑。 温润如玉,玉树临风,一如许久之前桃夭夭在醉欢楼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谦谦公子,只是……眼角多了一道再也好不了的伤疤。 “夭夭,是我!我回来了——”桃灼笑着对着桃夭夭张开了右臂。 “哥哥,你……回来了?”桃夭夭的泪水喷涌而出,她不确定地又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极轻,也不敢大哭,因为她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怕她的哭声会将这个逼真到极致的幻境打破。 桃灼笑着点头:“是的夭夭,哥哥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话音未落,他便被抽噎着的桃夭夭扑了个满怀。 “哥哥!哥哥!呜呜呜……哥哥,我好想你,呜呜呜——”感受着桃灼身上传来的体温,桃夭夭终于敢出声嚎啕大哭。 她扑过来的力度太大,桃灼被撞了个措手不及,足足往后退了三四步才稳住了身子。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桃夭夭抽噎着一把扶住了桃灼摇摇欲坠的身子。 “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哥哥的身体竟然虚弱至此。 桃灼的身体消瘦得可怕,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桃夭夭抬头看着桃灼瘦削的脸,还有眼角的那道伤疤,她的心底划过阵阵心疼,又开始了第二轮的嚎啕大哭。 她回头看到不远处的一把椅子,有心想扶着桃灼过去椅子上坐,可是她伸出手去,却摸到了桃灼左臂空空的袖管。 “哥哥!”桃夭夭心中一颤,不确定地又摸了摸,“怎么会这样?” “傻丫头,不过少了一条胳膊而已,别哭了!” 桃灼伸出右手抹去了桃夭夭的眼泪:“夭夭,你知道哥哥的这条命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才得以活下来的吗?能活着再见你一眼,哥哥已经很知足了!” 桃夭夭哭着摇头:“再多人的心血也比不过哥哥的性命来得重要!就算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命,我也愿意换给他!” “傻丫头,又说浑话了!”桃灼抬手刮了刮桃夭夭的鼻尖,缓缓地朝着那把椅子走去,分明只有两三步远的距离,他做起来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夭夭,过来。”桃灼抬头笑看着桃夭夭,虚弱的脸色苍白至极。 “哥哥,你别说话了,我送你回房间吧。”桃夭夭在桃灼身边蹲了下来。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桃灼,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桃灼的衣袖,生怕桃灼会忽然间消失了一样。 “夭夭,哥哥曾经在暗室里躺了半年,刚刚苏醒的这几日是见不得光的,我得在这里等到天黑才能回去。”桃灼开口,笑得云淡风轻,桃夭夭却听得心中剧痛。 “我担心你,却又不能走远,只好在天未亮之前来了这间屋子,想着若是你醒了能来玉玄宫,也能近一些…… 对不起夭夭,你昏迷的这几日,哥哥没能陪在你身边……” “哥哥,你别说了……”桃夭夭的眼泪已经将桃灼的衣袖浸湿了大半。 “反正一时半会的也是回不去了,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只要你不腻烦,哥哥全部都告诉你。”桃灼伸出右手给桃夭夭搬过身边的一个杌凳。 桃夭夭坐在凳子上,将头轻轻地靠在了桃灼的胳膊上:“你说吧哥哥,我听着呢,听多久都不会腻烦。” 怎么会腻烦啊! 她恨不得将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都拿来交给老天爷,好谢谢老天爷将哥哥又还给了她…… 414 忘了一些事情 桃灼掩着嘴巴轻咳了两声,又从怀里摸出一粒药吞了进去,这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是惯有的温润好听,一如他的人。 “……长公主和云锡已经提前部署好了一切,只等着天晟大军上钩……只是可惜,最后关头却被薛楚萧识破了计划……” “……眼见着所有的努力都要功归一篑,我便带人又回去了。 之前的火药是故布疑阵,只有我出现,才能引诱呼延齐和薛楚萧上钩,好将他们一举歼灭……” “……云锡知道真正埋炸药的地方,也知道圆月教余孽的藏身之地……他原本有机会一举歼灭天晟大军,却还是带军来救我了……” 桃灼轻笑着摇了摇头:“他也跟你一样,既傻又倔!” “……他是你的未婚夫,我怎么可能让他置身于险境啊!” 桃灼抬手摸了摸桃夭夭的头发,“所以,我便提前放出了火琉璃,让人提前引燃了火药……”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天塌地陷,我把距离我最近的薛楚萧也拉下了山崖,心里只想着就算死,也不能白死,至少得把那个奸臣给杀了……” 桃灼又笑:“没想到,我临了的这一拉,竟然救了我一命…… 薛楚萧惧怕火药的威力,我们二人打斗当中他扯去了我身上的铠甲穿在自己身上,却也鬼使神差地替我挡去了致命的爆炸…… 我被巨大的冲击力撞下了山崖,昏死在了一处凸起的平台上…… 只是可惜,长公主她为了赶回来增援,却……” 桃灼的声音哽咽,好一阵子没有再开口说话。 桃夭夭红着眼睛抬起手来,轻轻地为桃灼擦去了脸上的那两行清泪: “……所以,他们便凭着那副残缺不全的铠甲,还有那个染血的荷包确定了你的死讯…… 哥哥你知道吗?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和阿峥,还有锦汐,我们……” 桃夭夭的声音再度哽咽,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我知道!对不起……”桃灼用力地点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脑海中漫天的火光和鲜血忘在了脑后。 “幸好,云锡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我…… 我这么一副残破的身躯,无数大夫都摇头,就连玉枫也没报半分希望…… 是云锡从来未曾放弃过,他耗尽了无数灵药,药石无灵之时又用内力为我续命……” “……后来,他登基为皇,也终于找到了他的师父天眼道长,天眼道长又找了两位世外高人,他们选了玉玄宫布阵,又点了七星灯为我续命,玉枫也从神医谷移来了那株可遇不可求的九转还魂草……” 听到九转还魂草几个字,桃夭夭心中忽然一动。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九转还魂草被红菱吃掉了,可是她似乎已经好多天没见过红菱了。 “怎么了夭夭?”桃灼敏感地觉察到了桃夭夭的情绪波动,便停了下来。 桃夭夭摇摇头:“没……没怎么,只是心疼哥哥。” 桃灼笑了笑:“都过去了,不说我了,说说你的打算吧。” “我……我没打算。”桃夭夭低下了头,“原本我进宫是为了找薛楚玉报仇,可是现在,薛楚玉却成了洛云锡的贵妃……” “薛楚玉并没有成为云锡的贵妃。”桃灼笑着打断了桃夭夭的话,“凤舞宫的那个,是巴图。” 桃夭夭猛地抬起头来,只听桃灼又说:“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救我,为了取得薛楚玉的信任,他不惜以身试毒…… 他中了薛楚玉用心血养成的情蛊之毒,天眼道长说,他可能……活不过三个月……” 桃夭夭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缓缓站起身来:“哥哥,天眼道长呢?” “他已经走了,临走之前留了几个字给你,放在了洛冰那里。”桃灼含笑看着桃夭夭。 桃夭夭彻底慌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他怎么说走就走了啊!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桃灼挑了挑眉梢:“听说他老人家去云游天下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 桃灼摇了摇头。 桃夭夭咬了咬嘴唇,沉吟半晌之后才说:“哥哥,我……想去找洛冰。” “去吧!”桃灼朝着桃夭夭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云锡对我桃家有大恩,我已经答应了他,等伤好之后便留下来做玄幽幕后的军师,所以,我和锦汐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玄幽了,至于你和云锡……” “哥哥,我和洛云锡的事情,就留给我们自己解决吧!”桃夭夭开口打断了桃灼的话,“哥哥,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桃灼笑着点头:“好!” 桃夭夭跟桃灼和夏锦汐告了辞,转身匆匆离开了玉玄宫,然后一路急奔回了幻灵宫的前殿。 …… 人,从,众。 这是天眼道人在纸上留给她的三个字。 字体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可是桃夭夭却不懂什么意思。 她问遍了身边所有的人,都没有一人知道这几个字的意思。 “小姐,明天就是祭月节了,王上最近操心国事,常常废寝忘食,要不……” 洛冰跟桃夭夭说话,始终都是小心翼翼。 “我知道了。”桃夭夭收好了写有三个字的那张字条,又自行从衣柜里选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裙换上。 看着洛冰眼底的期盼,桃夭夭笑了笑:“我待会儿去小厨房烧菜,若是你闲来无事,就去帮我生个火吧。” 洛冰大喜,慌忙点头答应:“知道了小姐,我这就过去!” 桃夭夭带着洛冰去了幻灵宫的小厨房,亲自选材操刀做了几样色香味俱佳的小菜,全部都是按照洛云锡的喜好来的。 她将菜肴在托盘上一样一样地摆好,又盖上了盖子。 “你去把这些菜端给他吧,顺便问问他,若是想吃什么,我可以单独再给他做。”桃夭夭低声说道。 洛冰微微一愣:“小姐,您不亲自送过去吗?” 桃夭夭摇摇头:“我不去了,待会还要做些月糕。” 洛冰犹豫了片刻,没有再强求,她张了张口,小心翼翼地又说:“小姐,有件事我觉得必须要让你知道。” 桃夭夭解下围裙回过头:“什么事?” 洛冰低了低头:“小姐,王上他……好像忘了一些事情。” 415 议事 “忘了一些事情?”桃夭夭不太明白洛冰的意思。 洛冰点点头:“不仅忘了一些事情,可能……也会忘掉一些人。” 桃夭夭放下手里的厨具:“所以呢?” “所以……”洛冰更加小心翼翼,“所以,小姐若是闲来无事,晚上不妨去见见王上,看一看王上还能不能……认出你。” 她这么问也不是全无原因,因为小姐昏睡的这几日,王上一次都没来看过小姐。 见桃夭夭愣住了,洛冰慌忙又说:“当然,待会我去给王上送饭的时候,也会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 “你是说,洛云锡可能不认识我了?”桃夭夭皱了皱眉头,“是因为中了情蛊的原因吗?他只是不认识人了吗?还有没有其他影响?” “其他影响,大概就是他的性子……变得比以前更冷了些吧。”洛冰回答,“而且,待在议事殿的时间也更长了些。” “哦。”沉思许久之后,桃夭夭“哦”了一声。 桃夭夭的反应让洛冰有些担心,她偷偷打量了桃夭夭一眼:“小姐,您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王上的吗?” “我能有什么话?你不是说他有可能不认识我了吗?”桃夭夭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伸手解下系在腰间的围裙,抬步就往外走。 洛冰端着托盘紧跟了两步:“小姐,您去哪儿?” “去找沈玉枫。”桃夭夭远远丢下一句话。 洛冰追出了厨房:“小姐,沈少庄主昨日提过一句,说等您醒了他就要离开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他走没走。” 桃夭夭的脚步微微一顿:“沈玉枫走了?” 洛冰不确定地点点头:“十之八九!” “宫中可有类似藏书阁之类的地方?”桃夭夭又问。 洛冰紧走了几步到了桃夭夭身边:“有是有,只是有些远,不知小姐要看些什么类型的书?” “医书,古籍之类。”桃夭夭说。 洛冰松了一口气:“这个就好办了,玉玄宫里有许多沈少庄主留下来的医书,小姐若是想看……” 后边的话,洛冰没有说完,因为桃夭夭已经不见了踪影。 洛冰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议事殿走去。 …… “夭夭,你都窝在这里快一个时辰了,连口水都不喝,回头桃哥哥知道了会心疼的。” 夏锦汐的声音在桃夭夭的身后响起,她放下手中的汤碗,半拖半拽地将桃夭夭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不告诉哥哥不就行了。”桃夭夭头也没回,她将挑拣出来的有用的几本书放在一旁,又在摊在一旁的一张纸上奋笔疾书了好一阵子才转过身来。 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猛地一黑,幸好夏锦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看你!身子还这么虚就这么胡闹,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夏锦汐担忧地将桃夭夭扶到了椅子上坐下,又将那碗粥塞到了她手里。 “要想不让我跟桃哥哥告状,你就赶紧喝了它,然后乖乖回去睡觉!” “知道啦,夏大小姐!”桃夭夭好笑地开口,“你还没我大几十天呢,还没嫁进桃家呢,就开始拿出长嫂的架势了?” 夏锦汐红着脸瞪了桃夭夭一眼:“就你嘴贫!你吃不吃?不吃我端走了!” “好好好!我吃还不行吗?”桃夭夭低下头,三下五除二喝完了碗里的粥。 “夭夭,你记这么多巫蛊类的东西做什么?”夏锦汐将桃夭夭摊在地上的那几页纸整理了起来。 “没什么,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沈玉枫走了,我又无人请教,只能自己研究了。”桃夭夭将粥碗放在桌上,胡乱抹了一把嘴巴就站起了身。 “锦汐,我今晚先不去看哥哥了哈,哥哥就麻烦你照顾了!”她拍了拍夏锦汐的肩膀,又从夏锦汐手里抢过了那几页纸。 “外面风大,把披风穿好!”夏锦汐紧跟了几步扬声喊道。 “知道啦!桃少夫人!”桃夭夭转身回头,对着夏锦汐挥了挥手,之后便飞快地离开了。 夏锦汐红着脸跺了跺脚,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 议事殿。 洛冰拎着食盒踏进了殿门,遇上了迎面走来的祁风。 祁风看了一眼洛冰手里的食盒,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端回去吧,王上正跟朝臣议事呢,肯定不吃,就在刚刚,还砸了一套茶具呢!” 洛冰凑近祁风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这是小姐亲手做的,要不,你端进去试试?” 祁风摇摇头:“我是不敢进去了,要去你去吧。” 洛冰瞪了祁风一眼:“我去就我去!”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绕过祁风进了内殿。 越过屏风,朝臣的争议声便越发清晰起来。 “……王上,微臣认为,此时对天晟出兵绝非最好时机。 天晟既然敢提前安排楚玉公主对王上动手,想必已经想到了失败的后果,咱们选这个时候攻打天晟,他们一定早有准备!” “王上,微臣也同意王大人的意见!微臣今早路过太医署的时候,李太医跟微臣提起过王上的病……” “杨大人说话请慎言!王上正当盛年,风华正茂,哪里有什么病?” “没错!王上好端端的,杨大人却在这里大肆散播王上身体抱恙的谣言,不是居心叵测又是什么?” “李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官也是关心王上,哪里来的什么居心叵测?” “够了!都住口!” 洛云锡愠怒的声音传来,议事殿里瞬间便鸦雀无声。 “朕心意已决,埋伏在天晟的内应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只等我九渊大军一到,便可里应外合! 朕这一次,一定要全歼天晟!谁若是再敢说出一个不字,朕就罢了他的官!永不录用!” “臣等谨遵王上旨意!不灭天晟,誓不班师!” 议事殿里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 “没有其他事,都散了吧!” 洛云锡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听到这里,洛冰便抬步从侧门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洛云锡头也没回:“出去!” 洛冰脚步微微一顿:“王上,是我,洛冰。” 416 遣散 洛云锡回头看了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你没遇上祁风吗?朕已经说了,没胃口!” 洛冰壮着胆子往前又走了几步:“王上,这是小姐亲手给您烧的菜,您好歹尝一口吧……” “朕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洛云锡“啪”地一下放下手中的笔,“谁做的都不吃!端下去!” 洛冰身子一抖,却依旧硬着头皮将托盘放在了桌上: “王上,这是小姐特意为您下厨做的,她才刚醒,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好就下厨了,您不能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吧。” 洛云锡的目光轻飘飘从食盒上瞟过,目光也迅速变得凉寒:“谁让她下厨的!” “是……她自己。”洛冰将食盒往洛云锡跟前推了推,然后飞快地后退了一步,“反正做也做了,送也送到了,吃与不吃您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洛冰不待洛云锡回话,忙不迭地便转过了身,然后一溜烟小跑着退了出去。 路过殿门处,她遇上了躲在门口的祁风。 “厉害啊洛冰,这招你都敢用!”祁风对着洛冰咧了咧嘴。 洛冰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快别嘴贫了!天眼道长和沈少庄主不在,你可得盯紧了王上,让他按时吃药,刚才朝臣们议论的事情,我可是都听到了!” 祁风低声笑了两声,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洛冰耳边:“那你知不知道朝臣还议论什么?” 洛冰狐疑地看了祁风一眼:“什么?” 祁风的声音更低了几分:“你这几日一直守在桃姑娘身边,仓鸾殿那边的事情你就一点儿也没听说?” 洛冰摇摇头:“仓鸾殿的秀女……前日里不是有几个过来探望小姐的吗?除了这个,我没听林菀和杜嬷嬷她们还说过什么啊!” “昨天一大早,仓鸾殿的那些留下来的秀女,在赵姑娘和孙姑娘的带领下,集体去寿安宫求见太后了。”祁风说。 “就是吏部尚书和礼部侍郎家的那两个千金?”洛冰皱了皱眉头,“她们找太后娘娘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分?”祁风嗤笑了一声,“你猜太后娘娘是如何做的?” 洛冰对着祁风扬了扬拳头:“我不猜!你一次性把话说完!” 祁风嬉笑着躲了躲:“太后娘娘直接颁了一道懿旨,遣散所有秀女!并连夜派人将她们各自送回了家长,厉害吧?” “是挺厉害的!”洛冰点点头,“可是……遣散秀女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就是王上已经选好王后了啊!”祁风指了指幻灵宫那边, “所有见过桃姑娘的秀女,一个个都自惭形秽,就算太后娘娘不开口赶人,她们也不可能厚着脸皮继续待下去了,尤其是听到王上这辈子不可能爱上其他女子了之后……” “薛楚玉的无稽之谈她们竟然也会相信?”洛冰冷着脸打断了祁风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洛冰又疑惑地摇了摇头: “不对啊,王上的蛊毒不是还没解吗?我刚才提到小姐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我都怀疑他可能真的把小姐给忘了呢!” “忘没忘,试试不就知道了?”祁风笑着开口。 洛冰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祁风对着洛冰招了招手,洛冰将耳朵凑了过去。 417 嫁王上为后 …… “怎么样?你觉得我说的办法可行不可行?” 说完所谓的那个“方法”,祁风满脸的兴致勃勃,而洛冰却忧心忡忡。 “你说的这个方法能行吗?我到现在都还不确定小姐的心思…… 而且,小姐对我的态度才刚刚好转那么一点点,万一再因为这件事生了我的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祁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们二人原本就是两情相悦,若不是因为桃大人的事,他们二人早就已经成亲了! 现在桃大人也醒了,桃姑娘心中的恨意应该早就已经消失了才是,你刚才送进去的那个食盒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洛冰点点头:“说的也是,桃大人能醒来,的确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小姐会下厨烧菜,想必也是因为桃大人跟她说了什么……” 她又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行,那就先按你说的办吧,我先去太医署弄些药……为了小姐和王上的终身大事,就算小姐继续恨我,我也认了!” “放心吧!她只会感激你!”祁风拍了拍洛冰的肩膀,又踮着脚尖往窗户里头瞟了一眼:“你说食盒里的那些菜,王上会不会吃?” “应该会吧,我先去太医署了,然后回去伺候小姐。”洛冰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转身匆匆离开。 …… 洛冰回到幻灵殿的时候,桃夭夭已经烤好了两炉月糕。 晶莹剔透的几类月糕被精致地摆在盘中,色泽莹润,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而桃夭夭正站在桌边静静地看着那些月糕,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冰抬步上前,眼里满是赞叹:“小姐的手艺如此精湛,真乃王上之福啊!” “你回来了?”桃夭夭回过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洛冰点点头:“回来了小姐,您累不累? 沈少庄主临走之前特意跟我嘱咐了您的伤,说一定得歇够三个月才行!您可千万不能累着了,我先扶您回房休息吧?” “我的伤?”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天眼道人给她那颗灵药的事,除了她和天眼道人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张了张口,本想说出自己已近痊愈的真相,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住了口。 洛冰看出了桃夭夭的欲言又止,却会错了意,还以为桃夭夭那一眼的含义是在打听洛云锡的事,便笑道: “王上看到您亲手为他做的饭,喜欢得不得了呢!还多吃了一碗饭呢!” “是吗?”桃夭夭狐疑地看了洛冰一眼, “杜嬷嬷才刚走,她说王上正在议事殿议事,朝臣才刚刚去求见太上皇,这才多久,他就吃完饭了?” 被点破的洛冰尴尬地笑了两声:“就算王上还没开始吃,他心里总是喜欢的,当然,若是小姐亲自送过去,王上就更喜欢了。” “晚些时候,我会去见他的。”桃夭夭没有纠结于这件事,她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几个盘子: “你找人送两盘月糕到玉玄宫里去吧,博仁那边也送去两盘,告诉他好好养伤,过几日我去看他。” “知道了小姐。”洛冰点点头,又问:“博仁那边,小姐不亲自过去吗? 这几日他一直念叨着您呢,那孩子害怕桃伦,要不是桃伦在太医署盯着他,他早就闹起来了!” “太后娘娘召见,我得去寿安宫一趟。”桃夭夭说,“等忙完这一阵子吧,我送他出宫。” 她一边说,一边又将另外两盘月糕装在了食盒里面。 “送他出宫?”洛冰吃了一惊,“小姐要把博仁送到哪里?” 她不怕李博仁被送出宫,她怕的是桃夭夭会跟着李博仁一起离开。 “我还没想好。”桃夭夭实话实说,“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博仁和桃伦不可能长期待在宫中。” “那就等小姐想好了再说吧。”洛冰咬咬嘴唇,又问:“小姐,那……您呢?” 桃夭夭正盖着食盒盖子的右手微微一顿,却并没有回答洛冰的话,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洛冰,我昏睡的这几日,宫中应该发生了许多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跟我说起过薛楚玉的事,你来跟我说说吧。” 桃夭夭一副淡淡的语气,似乎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洛冰却微微变了变脸色。 微愣之后,她忽然转身找了个食盒过来: “小姐,的确如您所说,这几日宫中发生了不少事,这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 要不,您就先去太后娘娘那里,我先去给大公子和博仁送了月糕,等晚上的时候,我再……” “洛冰,你不用顾左右言其他,你只需告诉我,薛楚玉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桃夭夭沉声打断了洛冰的话,眼底是一闪而过的不悦。 洛冰低了低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吞吐:“她……她……” “好了,我知道。”桃夭夭留下一句话,拎着食盒踏出了小厨房。 从洛冰的表现里,她已经知道了答案,更多的信息洛冰不会透露,她便只能另想他策。 见桃夭夭离开,洛冰慌忙将手里的几盘月糕装好,又盖上食盒盖子,然后步履匆匆地出了门。 出门之后,她对着虚空中吹了一声哨子,一名黑衣隐卫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洛管事。” 洛冰压低了声音:“你速速赶去金阳殿,告诉那里的守卫,只要没有王上的令牌,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做完这几件事之后,你再赶到议事殿跟祁侍卫说一声,就说小姐正打问薛楚玉下落呢,让他跟王上讨个对策来。” “小人知道了洛管事!”那隐卫点点头,应了一声之后瞬间又消失不见了,洛冰叹了一口气,也匆匆抬步离开。 他们二人走后,厨房左边的竹林里忽然闪过一道倩影。 “金阳殿……令牌……”桃夭夭轻笑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深思。 看来,她选择不告诉洛冰她已经痊愈的事情,是对的。 …… 寿安宫。 “桃姑娘到——”内侍尖细悠长的通报声远远地传了进去,还没等桃夭夭踏进寿安宫正殿的大门,上官瞳就已经在杜嬷嬷的陪同下迎了出来。 “夭夭过来了?”上官瞳亲昵地拉住了桃夭夭的手,又示意杜嬷嬷将她手中的食盒接走。 “我才刚跟杜嬷嬷念叨过,正要让她再过去一趟呢,话音还未落,你这边就来了。” 上官瞳笑得满脸慈祥,看着桃夭夭的眼神也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桃夭夭跟上官瞳见了礼,脸上是一副得体的笑,虽然恬静,却并不真心: “这几日承蒙太后娘娘照顾,我也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就亲手做了些月糕,趁热给您送回来了。” “你这孩子,身子还没好,怎么又想着下厨了?”上官瞳心疼地埋怨道,牵着桃夭夭的手径直进了花厅。 摸着桃夭夭的手有些凉,她又赶紧吩咐夏雨烧上了炭火。 桃夭夭心中感动,摆摆手想要拒绝:“太后娘娘,我不冷。” 上官瞳拍了拍她的手,将她牵到椅子上坐下: “夭夭啊,玄幽的天跟九渊的天可没法比,天寒风大的,往年刚一进八月,军营里就要准备炭火了,你是不知道,云锡的议事殿那边,都已经烧了好几日了呢!” 听到上官瞳提到洛云锡,桃夭夭便笑着低下了头。 洛云锡身上有幼年时候在战场上落下的寒毒,隔不了多久便会发作一次,这件事她是听说过的。 “来,夭夭,快暖暖手!”正沉思间,上官瞳又递过一个手炉来。 桃夭夭双手接过道谢,手炉很暖,温度从指间缓缓散布到四肢,连带着心里也暖了起来。 上官瞳又对着杜嬷嬷开口:“杜嬷嬷,我跟夭夭我们娘儿俩说会话,你先下去准备晚膳吧,今晚留夭夭在寿安宫用了晚膳再走。” 杜嬷嬷笑着福了福身子:“知道了太后娘娘,我这就下去安排。” 她将泡好的茶端到了上官瞳和桃夭夭身边的桌上,又摆了几样果品和点心才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关紧了花厅的厅门。 上官瞳抓了一把花生放在了桃夭夭面前:“夭夭啊,你来宫中也有段日子了吧?可有四处参观过?” 桃夭夭没有抬头,只笑着摇了摇头:“回太后娘娘话,未曾。” 虽然她私底下早就将皇宫的布局摸了个一清二楚,可是明面上,她还是那个只在幻灵宫里伺候洛云锡衣食起居的安分姑娘。 上官瞳不满地开口:“云锡也真是的,你来这么久,都没让人带你好好转转!” 这句话,桃夭夭不知道该如何接,索性便住了口。 只听上官瞳又说:“夭夭啊,你知道仓鸾殿吧?就是你们刚入宫时候住过的地方。” 桃夭夭心中一动,立刻点了点头,住了那么多秀女的仓鸾殿,她自然是印象颇深的。 上官瞳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昨日,我已经让人将里面的那些秀女都送出宫去了。” 桃夭夭疑惑地抬头,有些惊讶于上官瞳说做就做的魄力。 要知道,那些秀女都是各地官员经过层层筛选才送进宫来的,或多或少都有些身份背景。 洛云锡登基还不满一年,正是需要各方势力支持的时候,太后却说送走就送走了。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惊叹。 果然,能做洛云锡母亲的人,是绝对不可貌相的! “夭夭啊……”上官瞳伸手握住了桃夭夭的手: “云锡既然为帝,便有为帝的诸多责任,之前选秀女入宫,也是情非得已…… 现在你回来了,我便跟太上皇商量着,将你们两个的婚事先办了。 王上立后,这也算咱们玄幽立邦以来的第一件大喜事吧!想想就期待!” 上官瞳抬手,轻轻地将桃夭夭垂下来的几根碎发抿到了耳后,声音愈发温柔:“你觉得呢,夭夭?” 桃夭夭抬起头,对着上官瞳温和地笑了笑:“太后娘娘,我觉得这件事,您应该先跟王上商量才是。” 上官瞳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恢复了自然。 她将桌上的花生塞到了桃夭夭手里:“他那边还用问吗?只要你肯点头,他还不得高兴到天上去?所以,你是同意的对吗?” 桃夭夭手里把玩着花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太后娘娘,这件事,还是等我见过王上再说吧,若是……若是王上待我之心跟从前一样……” 她抬起头对着上官瞳笑了笑:“若是王上待我之心跟从前一样,我便听从太后娘娘的安排,嫁王上为后!” 418 不适宜谈婚论嫁 “夭夭,你此话当真?”上官瞳激动地站了起来。 桃夭夭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对着上官瞳低了低头:“夭夭不敢欺瞒太后娘娘。”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上官瞳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桃夭夭笑了笑,知道今日自己来寿安宫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便开口跟上官瞳告辞。 上官瞳没有多留,立刻便吩咐杜嬷嬷送桃夭夭出宫。 杜嬷嬷将桃夭夭一直送出了寿安宫的宫门外,直到看到桃夭夭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她才折转身回了花厅内。 …… “太后娘娘,您跟桃姑娘说实情了吗?”杜嬷嬷忐忑地问道。 上官瞳摇摇头:“我哪里敢啊!我只是跟她提了云锡要立后的事情。” “桃姑娘同意了?”杜嬷嬷又问。 “同意了。”上官瞳点点头,“但是她说的是,若云锡待她一如从前,她才会嫁给云锡为后。” 杜嬷嬷若有所思:“看来,应该是洛冰姑娘跟他说过什么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上官瞳将桃夭夭摆放在桌上的那两盘月糕又亲手收进了食盒。 她示意杜嬷嬷拎起了那个食盒,脸色也沉了下来: “走,随我去议事殿走一趟,我就不信了,他堂堂一国之主,还能当真不认我这个母亲不成?” 杜嬷嬷应了一声,慌忙抬步跟在了上官瞳身后: “太后娘娘莫气,沈少庄主不是也说了吗?王上这是受了蛊毒影响,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上官瞳冷哼了一声,神情很是忿怒:“我才不相信什么蛊毒不蛊毒的!什么样的蛊毒还会看人下菜?文武百官他没忘,太上皇他没忘,为何就偏偏忘了我?” 杜嬷嬷憋着笑,小心翼翼地开口:“王上不止忘了您,他还忘了仓鸾殿里所有的姑娘们。 您没听沈少庄主说吗?这正是情蛊的作用,会让王上自主远离其他女子。” “真是荒唐至极!”上官瞳轻斥了一声,“难道我也属于其他女子?若是一竿子打死,那洛冰呢?为何洛冰他就没忘?” “大概……是因为洛冰姑娘曾经是王上的部下,所以他才记忆犹深吧?”杜嬷嬷小心地劝慰道。 上官瞳的步子不停:“反正天眼道长临走之前已经说了,这天底下能救云锡的就只有夭夭一个人,他就算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夭夭! 就算他忘了夭夭,我也必须想办法让他记起来!” “可是……天眼道长具体也没说要怎么救啊?”杜嬷嬷小声嘀咕了一句,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议事殿,便慌忙住了口。 上官瞳一副看透了一切的了然神情: “还能怎么救?情蛊情蛊,横竖不过一个情字,男男女女,两情相悦的事情,总得先将人娶过来再说吧!” “可是太后娘娘,沈少庄主他们不是说……说王上碰不得其他女子吗?会心痛而……而……” “碰得碰不得,总得先试试再说!”上官瞳沉声开口,“不试的话,他只有死路一条,若是试上一试,最坏的结果,不过也是他死而已!” 上官瞳叹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我始终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无情的!把月糕给我,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她一边说,一边从杜嬷嬷手里接过食盒,抬步踏进了议事殿。 “太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通报声,上官瞳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洛云锡的面前。 “啪”地一声轻响,她将食盒放在了洛云锡面前的桌子上。 洛云锡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来,微微对着上官瞳点了点头:“您来了?可有什么事吗?” ”你们都先下去吧。”上官瞳抬手挥了挥,祁风扭头看了一眼洛云锡,见洛云锡并没有什么表示,便招了招手将人都带了下去。 上官瞳自行在洛云锡的对面坐了下来:“怎么?终于记起来我是谁了?” 洛云锡放下手中的毛笔,客气地对着上官瞳笑了笑:“听祁风说,您……是朕的母后。” “又是听祁风说!祁风说的话你就相信是吗?”上官瞳黑了黑脸,“好!你把祁风叫进来,再让他跟你说几句话!” 洛云锡不知道上官瞳用意何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拍了拍手将祁风又叫了进来。 上官瞳憋了一肚子气,语气很不好:“祁风,他不是听你的话吗?那么就由你来告诉他,桃夭夭是谁!” “这……”祁风为难的挠了挠头,试图从洛云锡的脸上得到些许暗示,可是洛云锡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回给他,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这个桃姑娘,是九渊定远侯家的千金,年方二八,貌美机灵,玉玄宫里住着的那个桃公子,是她的同胞哥哥……” “说重点!”上官瞳不悦地打断了祁风的话。 “是是是!说重点!”祁风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又继续开口: “重点就是这桃姑娘曾经跟王上有过婚约,可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他们二人之间有了些误会……” 说到这里,祁风又住了口。 “说啊,继续说下去!”上官瞳虽然对祁风说着话,可是眼睛却盯紧了洛云锡的脸,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祁风看看上官瞳,再看看洛云锡,最终“唉”了一声。 他悄悄朝上官瞳身边走了几步,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 “太后娘娘,你就别为难小人了!这几日小人和洛冰可没少在王上耳边磨嘴皮子,却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您若是想知道王上的态度,直接让桃姑娘来一趟不就行了?” “她会来的!”上官瞳冷哼了一声,她绕过祁风又去了洛云锡身边:“我这次来不是来跟你商量,而是来通知你的。 我已经说服夭夭了,她已经答应做你的王后,明日我就去找人选日子,你提前做好准备!” 上官瞳的话让洛云锡眼神微闪,两潭死水般的眼中终于起了些涟漪,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神色越发清冷起来:“儿臣多谢母后关心,只是眼下对天晟出兵在即,实在不适宜谈婚论嫁,还请母后收回成命!” 419 夜探金阳殿 “收回成命?”上官瞳愠怒,“你难道不想娶夭夭那孩子过门吗?还是你想跟我说,你根本就连夭夭是谁也忘记了?” 洛云锡似乎不想多说什么,也似乎不想让上官瞳看到他脸上的情绪,便背转过了身,还悄悄抬手摸了摸腹部。 “母后,儿臣已经说过,眼下大事,出兵天晟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儿臣不想分心。” 上官瞳也站起身来:“云锡,我知道我本不该过问这些事,可是朝臣都已经请命请到你父皇门口了! 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他们天晟还早有准备!朝中有近一半的大臣都在反对你对天晟出兵,你却依旧一意孤行! 你口口声声说要出兵天晟,可是那个金阳殿里关着的呼延楚玉呢? 她是天晟的奸细,心肠歹毒,罪大恶极,杀了她不为过吧?你为何还要留着她的性命?” 上官瞳越说越气,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她的声音落下许久,洛云锡才轻叹了一声。 “母后,天晟跟九渊和川泽不一样,玄幽有近半的国土本属于九渊和天晟,而天晟的又占了多数。 若是不趁此机会将天晟一举消灭,一旦让他们有了喘息之机,势必会联合九渊一起攻打我玄幽,到时候玄幽腹背受敌,便再无翻身之日了!” 上官瞳仔细品了品洛云锡的话,似乎发现也有些道理,气势便弱了下来: “……可是,玄幽才立邦多久,老百姓的日子才刚刚安定下来,这又要打仗!” 洛云锡转过身来,从桌上端了祁风倒的一杯茶递给了上官瞳: “儿臣知道母后仁慈,但是您应该知道,现在不舍得牺牲,不久的将来便会牺牲更多的人! 现在的牺牲是为了报仇,是为了扩充疆土而战,但将来的牺牲,我们可能连夺回国土的机会都没有了。” 上官瞳捧着那杯茶愣了许久,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却又住了口。 她抬头看着洛云锡,洛云锡眼底大片的血丝让她有了一瞬间的心疼。 她将茶杯放下,抬手扶住了洛云锡的肩膀: “云锡啊,你告诉母后这些,不是在危言耸听吧?就算是出兵,也不急于这几日吧?是不是你身上的毒……” 洛云锡眼神微闪,他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上官瞳探究的目光: “是不是危言耸听,母后不妨去问问父皇,父皇应该比儿臣看得更为透彻才是。” 上官瞳成功地被洛云锡的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她叹口气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你父皇那边已经将朝臣安抚下来了,明日的早朝,反对的声音应该不会像今日的这么大了…… 可是云锡,朝臣们关心的不只是这些,他们更关心的,还是你的终身大事啊! 玄幽建国都这么久了,后位却迟迟空悬,玄幽得后继有人啊!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又刚刚送走了大批秀女,咱们得给朝臣一个交代啊!” 洛云锡安抚地看了上官瞳一眼:“母后放心,秀女的事情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的,倒是母后您,为了儿臣的事受累了。” 上官瞳摇摇头:“我受不受累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跟夭夭能够……” “母后,儿臣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我让祁风送您回去吧。”洛云锡开口打断了上官瞳的话。 他将身体陷进了宽大的龙椅当中,又伸手捏了捏眉心,双目紧闭,似是累极。 他脸上的疲倦让上官瞳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有心想要安慰几句,最终却化成了一声叹息。 “孩子,知子莫若母,你根本没有忘记夭夭是不是?你是不是担心身上的毒,怕会连累夭夭?” 洛云锡始终紧闭着眼睛,没有睁眼,也没有搭话,似乎是睡着了。 上官瞳再叹了一口气:“你好好歇着吧,别太累了…… 既然是你选择的,我便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夭夭是个好孩子,若是错过了她……” 后面的话,上官瞳没有说下去,她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了一条毯子,轻轻地披在了洛云锡的身上,然后转身离开。 殿门关紧的那一瞬间,洛云锡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抬起右手平放在桌案上,并缓缓地掀开了衣袖。 莹白如玉的掌心当中,有一道红线触目惊心,那一道红自掌心而起,穿过掌根,又蜿蜒着朝小臂延去。 “王上,这几日怎么长得这么快!属下赶紧请沈少庄主回来吧!”祁风惊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云锡被吓了一跳,冷着脸猛地放下了衣袖。 “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才到小臂而已,离死还早着呢!”他不悦地瞪了祁风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朝寝殿走去。 “还愣着做什么?进来将空盘子收了!” 片刻之后,洛云锡的声音臭臭地在里头响起。 空盘子? 难道是…… 都吃完了? 祁风懵了片刻,立刻便眉开眼笑地回过了神。 敢情刚才他见王上摸了好几次肚子,原来是撑的? 害他担心了好久,还以为王上又哪里不舒服了呢! “来了王上!”他愉快地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 …… 桃夭夭回到幻灵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傍黑了。 “小姐,您回来了?我正要晚些时候去接您呢!”洛冰朝着桃夭夭迎了上去,神色有些疑惑。 杜嬷嬷来的时候说过,太后娘娘打算留小姐在寿安宫用晚膳的,可是算算时间,应该没有那么快才是。 桃夭夭看出了洛冰的心思,便“哦”了一声:“太后娘娘还有其他事,我也有些累了,便提前告辞回来了。” 洛冰点点头:“厨房有现成的热水,小姐待会泡个澡解解乏,等沐浴完了再用晚膳。” “不用了,我还不饿,先去后花园走一走,你去忙你的吧。”桃夭夭抬步朝着幻灵宫的后殿走去。 虽然太后让她住进寿安宫是好心,但她还是更喜欢幻灵宫的后殿。 一来是因为熟悉了,二来,洛云锡现在不怎么回来,这里便是她的天下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红菱是在幻灵宫里走丢的,她一定要赶紧将红菱找回来。 洛冰见桃夭夭的心思有些重,便笑着开口:“也好,后日就是祭月节了,夜里的月亮圆着呢,我陪小姐赏会月吧!” 桃夭夭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还没有完全黑透,月亮也还没有露面,只有大片的云彩在上头飘着。 她笑了笑:“天阴成这个样子,月亮应该不会出来了吧?” 正好,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天气。 洛冰尴尬地笑了两声,正要说个别的什么话题,却又听桃夭夭说道: “我转一圈就回去睡了,你不用跟着我了,还有,夜里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也不要去找我了。” 说完,桃夭夭便自顾自地朝着花园走去。 看着桃夭夭瘦削挺直的背影,洛冰轻叹了一口气。 她跟在桃夭夭身边也不短的日子了,知道桃夭夭没有大小姐架子,夜里也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便没有多想,也没有跟上前去。 想到跟祁风之前商议好的事情,她便匆匆离开了幻灵宫,朝着太医署走去。 …… 桃夭夭在花园里转了一圈,也用了好几种召唤红菱的办法,却没有一种办法能找到红菱。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最终放弃了继续寻找的打算,抬步朝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进门之后,她先点燃了桌上的烛火,又将门闩仔细插好,然后便随意找了一本书坐在了桌边。 透过窗上的那层薄纱,能清楚地看到她挑灯夜读的纤细剪影。 又过了一会儿,那道身影似是累了,便伸了个懒腰,然后吹熄了烛火,整个幻灵宫瞬间安静下来。 夜,逐渐深了下来。 除了换岗侍卫们低且快的交接声,就只剩了一些不知名小虫子的鸣叫。 本该早就出现的月亮果真如桃夭夭所说,始终没能出来,天色便显得比昨日暗了许多。 在侍卫们交接换岗的极短时间里,幻灵宫里忽然响起了一声细细的、几不可闻的开窗声,开窗声响过之后,一道纤细的黑影敏捷地在夜色中一闪,瞬间便消失无踪。 别管是声音还是黑影,都没有惊动幻灵宫值守的任何人。 …… 金阳殿。 桃夭夭伏在宫墙之上,望着不远处那座紧闭的殿门发起了愁。 她的功夫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凭她的本事,很容易便可以分辨出来幻灵宫的哪个方位有隐卫藏身,也可以轻轻松松躲过他们敏锐的双眼。 可是现在她已经一路畅通到了金阳殿,却又不敢贸然进去了。 既然是关押薛楚玉的地方,洛云锡没有道理不派人值守的,更何况,她之前躲在竹林里的时候,分明听到洛冰让人通知这里的守卫,说没有令牌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她已经在这里蹲了整整一刻钟了,却始终没找到洛冰口中的守卫藏身在何处。 桃夭夭四处看了一眼,猫着腰绕到了不远处的屋檐上,然后从屋檐上捡了一颗碎石子朝着那扇殿门丢了过去。 “啪”地一声,声音不大不小,足够里头的人听见,可是桃夭夭等了好一阵子都没等来半个人影。 她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她太过谨慎了? 这里根本就没有守卫? 亦或是洛冰根本早就看穿了她的藏身之处,故意跟她说了一个不对的地方? 沉思片刻之后,桃夭夭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掏出一块方巾蒙上脸,然后悄无声息地跳下了宫墙,朝着那扇殿门摸了过去。 她伸手推了推殿门,发现殿门是从里面被顶上的,这也正好说明了里面是有人的。 桃夭夭四处查看了一番,放弃了从正门进入的打算,准备绕到后面的窗户翻进去。 然而,还没等她迈开步子,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桃夭夭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袖口中藏着的匕首。 “你是……林姑姑?”门内探出一张年轻的脸来,看到桃夭夭的时候,他并未惊讶,还笑着咧了咧嘴。 正是那张笑脸,让桃夭夭打消了逃离的念头。 与其逃走打草惊蛇,倒不如……将错就错,蒙混过关。 想到这里,她便清了清嗓子,毫不惊慌地对着那人点了点头:“嗯,洛管事让我过来看看。” “洛管事果然不愧是王上身边的人,做起事来这么谨慎!”那小侍卫摸了摸脑袋,将殿门又拉开了更大的一些缝隙,脸上划过一丝一闪而过的疑惑: “她不是刚刚才让人来嘱咐过吗?怎么又让您过来了?” 桃夭夭面不改色,努力模仿着见过没几次面的林菀的声音: “谨慎些总是好的……里面关着的毕竟是名女子,洛管事是想着,我过来看看会方便些。” 她一边说,一边还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这身夜行衣,还顺道紧了紧蒙在自己口鼻上的方巾: “我特意穿了这身装扮过来,就是想着能不能从薛……呼延楚玉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原来是这样!林姑姑想得真周到!”小侍卫崇拜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他将殿门打开得更大了一些,又伸手给桃夭夭指了一个方向。 “林姑姑请进——” “有劳了!”桃夭夭点点头,背着手大摇大摆地朝着殿内走去。 然而,她才刚刚走了两步,一只脚还留在殿外呢,忽然又被那小侍卫拦住了。 “对不住了林姑姑,小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洛管事似乎说过,一定要让咱们见到令牌才放行的,您看……” 那小侍卫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对着桃夭夭伸出了手。 桃夭夭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她“哦”了一声,然后装作找东西的样子抬手去腰间找东西。 找了一阵子之后,她疑惑地“咦”了一声:“哪儿去了呢?” 她抬起头来,无奈地对着小侍卫摊了摊双手:“你看我这记性,来的时候换了这身夜行衣,把令牌给忘在房里了!” “没有令牌啊?”小侍卫皱了皱眉头,“这就难办了。” “这有什么难办的?”桃夭夭笑着拍了拍小侍卫的肩膀,“反正我也待不多大会,看一眼就出来了,小兄弟就通融一下呗!” 那小侍卫为难地摸了摸脑袋:“这……林姑姑,不是小的不肯通融,实在是没有令牌,小的也打不开地道入口处的机关啊!” 听到这话,桃夭夭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怪不得她看这小侍卫一副武功平平的样子,原来洛云锡在地道入口处防着呢! “……林姑姑,林姑姑?您怎么了?”小侍卫在桃夭夭面前挥了挥手。 桃夭夭回神:“没什么,那我就先不进去了,回头拿了令牌再来!” 说完,她郁闷地踏进了茫茫夜色。 看来,她有必要去一趟议事殿了。 420 近在咫尺 幻灵宫后殿。 洛冰刚一踏进院门,一名隐卫便迎了上去。 “洛冰姑娘,您回来了。” 洛冰“嗯”了一声,然后又看了一眼桃夭夭的房间所在的方向。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小姐没什么事吧?” 那隐卫摇摇头:“您离开之后,桃姑娘看了一会儿书就歇下了,目前为止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洛冰点点头,有些心虚地紧了紧手里紧握着的东西:“让她好好休息吧,你们也辛苦了,后半夜我来守着,你们先下去吧!” “多谢洛冰姑娘!”那隐卫跟洛冰道谢之后,便在夜色中隐去了身形。 洛冰握着手里的那个纸包,来来回回在花园里徘徊了好久,最终将那个纸包又重新收回了袖中。 …… 夜已深。 万籁俱寂。 桃夭夭屏息凝神地伏在议事殿的屋檐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原本只是顺道过来议事殿探探情况,对偷令牌一事根本没抱任何希望,却好巧不巧地遇上祁风吩咐侍卫担水给洛云锡沐浴。 正是“沐浴”那两个字,让她鬼使神差地潜了进来。 沐浴必然脱衣,想拿到去金阳殿的令牌,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洛云锡身边的隐卫都是顶尖中的高手,即便是她完全恢复了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她能够探出隐卫藏身的位置,却没有把握让他们所有的人都不发现自己。 所以,跟之前离开幻灵宫一样,她一直在等一个隐卫换岗的机会。 没有月亮的深秋,乌云忽然聚集了起来,天色越来越暗,平地里起了阵阵萧瑟的风。 秋风吹过枫树林,又刮起地上飘落的黄叶,发出阵阵“哗哗”与“莎莎”声。 苦等隐卫换岗无果的桃夭夭心中一喜,她长提一口气,趁着又一阵风起的机会迅速翻身跳下了屋檐,消无声息地潜进了寝宫。 寝宫里灯光昏暗,弥散着氤氲的水汽,她知道洛云锡就歇在寝宫当中,因此便不敢有丝毫大意,每迈出一步路都是慎之又慎。 终于,她站在了寝宫的屏风外头。 此时的她跟洛云锡,仅仅隔了一道屏风,她甚至都能感觉到洛云锡清浅的呼吸,可是,却听不到丝毫水声。 桃夭夭微微皱眉,这家伙,不会是泡着泡着澡睡着了吧? 她定了定神,暂时止步在了屏风外。 里面浴桶中躺着的那个,是她深爱的男人。 即便那么多人告诉自己是他害死了哥哥,她却依旧选择了原谅,因为她信他。 而现在,哥哥回来了,他也近在咫尺,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是,她却没有了去见他的勇气。 因为她怕,怕他真的忘了她。 可是她却更怕他依旧还爱着她。 若是他依旧还爱她,那他身上的情蛊便会发作,他便会每日承受万蚁噬心之痛,直到九十九天之后…… 若真是那样,她宁愿离他远远的,哪怕永不相见。 但若真的就这样离开,她却又不甘心,天眼道人说过她可以救他,若是古籍上的那个方法有用…… 一阵“哗哗”的水声响起,桃夭夭慌忙回过了神。 她秉着呼吸抬步到了屏风的边缘,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一只眼睛。 最先入目的是一个雕花衣架,上面随意搭着的是洛云锡的中衣,当然,还有中衣下面露出的一块令牌。 拴着黄色的穗子,在那里微微晃动着,馋得她手痒痒。 若是洛云锡真的睡着了…… 她咬咬嘴唇,继续往里看去,一眼便看到了浴桶中的洛云锡。 比女人还要白皙上几分的手臂随意垂在两侧,侧对着她将头仰在了桶沿上。 双目微闭,紧抿着嘴唇,即便是睡着了,神色似乎也是清冷而警惕的。 桌上的烛火一晃一晃,逆着光线看去,桃夭夭甚至都能清晰地看到洛云锡脸上细细的绒毛,还有,挂了几滴水滴的喉结。 再往下看去…… “咕嘟”一声,桃夭夭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口水刚刚咽下去,她便暗叫了一声“不好”。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遇上如此警惕的一个洛云锡,她的行踪怕是已经暴露了。 她来不及多想,慌忙闪身藏在了屏风后面。 几乎与此同时,洛云锡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下一刻,他便猛地睁开了双眼。 “谁?”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喝声,一样东西贯满了内力朝着屏风飞了过来,“嗤”地一声穿破了双层纱帐的屏风,又“啪”地一下击在了桃夭夭身后不远处的殿门上,然后掉落在地上。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那样东西,桃夭夭黑了黑脸。 洛云锡有病吧? 泡个澡都手不离笔,他这么敬业,怎么不住到金銮殿上去啊! 里头传来更响的一阵水声,桃夭夭知道洛云锡已经出来了,便铆足了力气朝着殿门窜了过去。 刚刚窜到殿门口,殿门便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了,进来的是一直守在外面的祁风。 桃夭夭暂时不想打草惊蛇,更没打算跟祁风硬碰硬,便紧贴着殿门藏在了门后的缝隙里。 “王上,是我,我估摸着水该凉了,便进来看看。” 祁风手里捧着一叠整齐的衣裳,没能腾出手来随手关殿门。 桃夭夭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从殿门后闪了出来,然后沿着回廊疾奔了好一阵子,直到确定周围没有隐卫藏身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回头望了望亮着灯光的寝殿,暗骂了自己一顿之后,才灰溜溜地潜回了幻灵宫。 …… 没发现任何异常的祁风关紧殿门,刚转过身就看到了绕过屏风的洛云锡。 “王上,您怎么出来了?外头没燃炭火,您可千万别着凉了。” 他将衣裳放好,赶紧从衣架上取了一件披风给洛云锡披上。 洛云锡看了祁风一眼:“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祁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刚到啊,刚走到门外就听到您问我了。” “不对!”洛云锡沉着脸摆摆手,“我问的不是你。” 他抬手推开祁风,缓缓踱去了屏风的另外一侧。 站在桃夭夭刚才站着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来。 手指下方的屏风上,是那个刚刚被他用狼毫笔刺穿的小洞。 “王上,怎么了?是不是进来刺客了?” 祁风如临大敌一般,他紧了紧腰间的宝剑,立刻转身在外殿四处查看起来。 洛云锡没有说话,而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桃花香从他的鼻翼边飘过,他身子一震,猛然睁开了双眼。 “王上,没有人,属下去外面看看。”祁风又赶回了洛云锡身边。 洛云锡没有说话,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随即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王上,您怎么了?是不是蛊毒又发作了?”祁风慌忙扶住了洛云锡,“来人,快叫太医!” “没事……”洛云锡摆摆手,再抬起右手手掌的时候,他掌心的那道红线颜色又更深了几分。 祁风又惊又怕,声音都变了:“王上,怎么会这样?属下把沈少庄主找回来吧!” “都说了朕没事了,不许声张!”洛云锡警告地瞪了祁风一眼,然后挥开他的手,一个人踉跄着朝寝宫走去。 祁风双目通红,他定定地站在屏风外头,一直看着洛云锡和衣躺下才转身离开。 …… 轻轻的几声敲门声响起,刚躺下不久的洛冰从里面拉开了房门。 “祁风?怎么是你?进来说话吧。”洛冰一边说,一边让开了房门。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祁风的脸色不太好看。 洛冰疑惑地看了祁风一眼:“怎么了?可是王上那边?” 祁风点点头:“白天咱俩说的事儿,你还没开始行动了吧?” 洛冰摇摇头:“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姐了,她现在的医术,怕是连那些太医署的太医都得甘拜下风了,我怕被她看出来,所以还没开始。” “计划取消吧,我忽然觉得,王上认不出桃姑娘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祁风说道。 “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洛冰皱了皱眉头,“天眼道长临走之前不是说要让太后娘娘促成这件喜事吗?” “你确定天眼道长是亲口这样说的吗?万一太后娘娘会错意了呢?万一王上身上的情蛊毒发了呢?”祁风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王上一直瞒着你们,不让我往外说,他掌心中的那道红线,已经快到手肘了!” 洛冰狠狠地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祁风的声音哽咽了:“所以,我们不要自以为是地将桃姑娘往王上身边送了!就算王上这辈子断情绝爱,好歹他能活着啊!” 洛冰低了头,久久没有说话。 不远处桃夭夭的房间里,则响起了极轻的一声叹息。 她和衣躺在床上,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天眼道人留给她的那张纸条。 人,从,众。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还是在告诉她人多力量大? 自家徒弟都病的快死了,这个古怪的老道却还想着云游四海,真的是不靠谱。 桃夭夭恨恨然地将字条重新收好,左思右想无果之后,她终于打了个哈欠,沉沉地睡了过去。 ( 421 演戏 第二天,桃夭夭起了个大早,原本打算早早吃过饭去玉玄宫看看桃灼和夏锦汐,可是才刚刚推碗,洛冰却带着杜嬷嬷进了门。 “桃姑娘今儿个这身衣裳真好看!头发也梳得精致!”杜嬷嬷一进门就笑着夸赞。 桃夭夭起身迎了出去,她笑着对杜嬷嬷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杜嬷嬷过奖了,请坐。” 杜嬷嬷慌忙摆手:“谢谢桃姑娘了,我就不坐了,说两句话就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中一个精致的匣子朝着洛冰递了过来: “桃姑娘,这是太后娘娘送您的一支簪子,还有一对耳坠,您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 洛冰双手接过那个匣子,又在桃夭夭的示意下将盖子打开。 “小姐!好漂亮的首饰啊!”洛冰发出一声赞叹。 桃夭夭朝匣子里面看了一眼,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即便她再不识货,也能看出那几颗红宝石的珍贵。 “太后娘娘太破费了!她之前已经赏赐过许多衣裳头面了,我实在担不起她的如此厚爱!”桃夭夭真心实意地道谢,同时心里也有些无功不受禄的不安。 “桃姑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杜嬷嬷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太后娘娘说了,姑娘天姿国色,也只有这套首饰能配得上姑娘!” 桃夭夭谦虚地笑了笑,然后直截了当地开口:“太后娘娘请杜嬷嬷特意跑这一趟,一定是有事情吩咐吧?” 俗话说拿人手短,她还是更喜欢将什么事情都拿到明面上来说。 杜嬷嬷摆摆手:“也没什么大事!太后娘娘让我来跟姑娘说一声,昨晚没能留您在寿安宫用晚膳,她心里一直惦记着。 正巧今日川泽的玄烨太子进宫来看清幽公主,太后娘娘便设了宴,让我来请您过去,说您和清幽公主年龄相仿,能谈得来。” 桃夭夭沉吟了片刻,便笑着点头应下了:“我知道了,晚些时候便过去。” 杜嬷嬷“哎”了一声,又说:“对了,太后娘娘还让人去玉玄宫请夏姑娘了,说你们年轻姑娘家在一起热闹,也能说说话。” 听到这里,桃夭夭脸上的笑意便深了些:“好!那我就替锦汐多谢太后娘娘了!” 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锦汐的性子便跟之前在九渊太尉府的时候相去甚远,是哥哥让她操碎了心,她一定得替哥哥,替桃家好好补偿锦汐。 话已传到,杜嬷嬷便没有久留,笑着跟桃夭夭告了辞。 桃夭夭转身看着镜中的自己,又重新在妆凳上坐了下来。 太后送的那个匣子就摆放在她面前,通红通红的天然宝石,下面坠着精心打磨的红珍珠,散发着莹润的色泽。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精致好看而又数量繁多的红宝石。 记得上一次见,似乎还是在祭月节的时候。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薛楚玉的那一枚红色泪滴形耳坠来,据薛楚玉所说,她的那副耳坠是薛夫人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当时洛云锡用计让九渊皇召了薛夫人上前问话,她还清晰地看到了皇后眼底一闪而过的嫉恨。 听皇后的意思,似乎只有九渊的王公贵族,甚至皇后公主才配拥有如此珍贵的珠子。 出于好奇心的驱使,她后来还特意跑去问了洛云锡那珠子的来历。 洛云锡说,这种珠子,只有川泽的幽冥海里才会出产,且数量稀少,大部分都留在了川泽的皇亲贵胄手里,能流往其他国家的,是少之又少。 桃夭夭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珠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让九渊皇后都眼红的少之又少的珠中极品,竟然到了她的手中,还一下就是这么多颗。 洛冰走上前来:“小姐因何叹气?是不喜欢这套首饰吗?这套首饰跟您今日的衣服极为相配呢,小姐戴上一定好看!” 桃夭夭笑着摇摇头:“这套首饰我很喜欢,叹气叹的是造化弄人。” 喜欢归喜欢,却也并没到那种夸张的地步。 但是既然太后让杜嬷嬷特意跑这一趟邀她赴宴,她自然是得戴上的。 “造化弄人?”洛冰听不懂桃夭夭话中的意思。 “帮我戴上吧。”桃夭夭将簪子递给了洛冰,自己则取下了耳上先前带的那副珍珠耳环。 “好嘞小姐!”洛冰将簪子小心地插在了桃夭夭头上,仔细端详了镜子片刻,她又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姐,要不今日我给您上点妆吧,这样看起来气色也好。”她小心翼翼的对着桃夭夭开口。 桃夭夭点头“嗯”了一声,大红的珠子太过张扬,她的妆容确实是素了些。 得到桃夭夭首肯的洛冰大喜过望,慌忙着手为桃夭夭上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洛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眉粉。 “小姐,您好美!”洛冰情不自禁地赞叹道,“乌发蝉鬓,云髻雾鬟,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齿……” 桃夭夭摇摇头,笑着站起身来。 她一直知道自己很美,这也没办法,谁让她爹是九渊有名的美男子,她娘又是“天下第一庄”的俏玲珑呢? 想到沈卿尘,桃夭夭的心口便是一阵刺痛。 洛冰感觉到了桃夭夭微妙的情绪变化,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惹了桃夭夭的不高兴,便也住了口。 去寿安宫的路上,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在寿安宫门口遇上了夏锦汐,桃夭夭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了微笑。 二人寒暄打闹着,相携踏进了寿安宫。 午宴设在了寿安宫的花厅,夏雨将二人客气地请了进去,进去之时,上官瞳和上官玄烨,还有上官清幽几人已经在花厅坐着了。 “夭夭迟到了,罚你为我们泡一壶花茶!”桃夭夭和夏锦汐二人才刚跟上官瞳见过礼,上官清幽就亲昵地挽住了桃夭夭的胳膊。 她抬手指了指桌案上那一排瓶瓶罐罐:“材料和用具全部都是现成的,我也完全按照你那花茶方子来冲泡的,怎么口味就是对不上呢?” “你还说呢,肯定是你泡茶的手法不对,赶紧去跟夭夭请教请教!”上官瞳含笑着说道。 “不着急,我教你。”桃夭夭笑着开口,她抬起胳膊轻挽衣袖,却敏锐地感觉到了来自上官瞳身边的那两道目光。 审视中带着惊叹与欣赏,还有些许的炽热。 她抬起头朝着上官瞳身边看去,一眼就撞进了上官玄烨那两道深沉的目光当中。 看到桃夭夭看过来,上官玄烨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还对着桃夭夭笑了笑。 “果真是鲜花配美女,宝剑赠英雄,依在下看来,也只有桃姑娘能配得上这副幽冥海的红珠了。” 他一边笑,一边还看向上官瞳:“您说是不是,姑母?” “谁说不是呢?”上官瞳嗔怒地瞪了一眼上官玄烨,再回头看着桃夭夭的时候,她的眼底满是喜欢。 “夭夭,你们几个女孩子去那边耍吧,待会儿咱们就开饭!”她笑着对桃夭夭开口。 “夭夭你快来!咱们泡好花茶以后就去赏花,御花园里有好多漂亮的菊花呢!”上官清幽一手拉住桃夭夭,另外一只手又挽住了夏锦汐的胳膊。 看着上官清幽和夏锦汐都开心,桃夭夭也不禁弯起了双眼。 她笑着跟上官清幽打趣:“清幽公主果然还是归心似箭啊!前几日怎么没见你这么欢喜过?” 上官清幽吐了吐舌头:“我这皇帝表哥又瞧不上我,我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正巧皇兄来了,我这是顺道跟他回家!” 桃夭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拆穿上官清幽的小心思。 夏锦汐也被二人感染了情绪,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另外一边,上官瞳狐疑地看了一眼上官玄烨。 “玄烨,我请你来是帮忙的,你可不能真打夭夭的心思啊!” 上官瞳的话半是警告,半是嘱咐。 上官玄烨“哈哈”笑了两声,终于从远处撤回了目光。 “姑母,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侄儿对桃姑娘目前为止只是纯粹的欣赏而已,但若是王上不懂得怜香惜玉,那我……” “那你也不能有任何想法!”上官瞳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们二人之间,你是插不进去的!” “既然插不进去,姑母为何又要让我来演这场戏呢?”上官玄烨笑得讳莫如深,“姑母难道就不怕侄儿假戏真做?” “你不会的!”上官瞳认真地看着上官玄烨说道,“我既然能说服众人让你带清幽回去,便同样有本事将她留下!” 上官玄烨笑了笑:“看把姑母给吓的,侄儿跟您开玩笑呢!既然是演戏,当然得先入戏,然后才能演得更像,您说是不是?” 上官瞳松了一口气,她没好气地瞪了上官玄烨一眼:“你记住这是演戏就好!” 上官玄烨笑着摇摇头,刚要再调侃两句,忽然听到了门门外的一阵通报声。 “王上驾到——” 听到那个声音,正专心致志教上官清幽泡茶的桃夭夭微微一愣,她猛地抬头朝杜嬷嬷看去,却见杜嬷嬷心虚地低下了头。 ( 422 怒火 桃夭夭心头划过一阵没来由的紧张,还没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就见上官清幽和夏锦汐已经一前一后地转过了身,齐齐地朝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低下了头。 整个花厅里除了上官瞳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跟洛云锡见礼。 “参见王上——” 见桃夭夭还愣着,夏锦汐便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桃夭夭便也随着花厅里的众人低下了头,自从见过哥哥之后,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跟洛云锡见面。 “都平身吧。”等了好一阵子,洛云锡才开了口。 在等待他开口的这段时间里,桃夭夭清晰地感觉到了洛云锡投放在自己身上的那两道目光。 平淡,无澜,仿佛看的是一个陌生人。 想到洛冰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桃夭夭便缓缓地抬起头来。 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朝洛云锡看过去的时候,却见他又移开了目光。 “母后让人叫儿臣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吗?”洛云锡坐在上官瞳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宫人恭敬地奉上了一杯茶,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刚想拒绝,却又在不经意间瞥过桃夭夭身后的那个长长的桌案之时伸出了手。 桃夭夭身后的桌案上,是满满当当的花草茶材料,很明显,他手上的这杯泛着淡红色色泽的茶水,该是出自那一堆瓶瓶罐罐。 “看你这话说的!”上官瞳嗔怪地看了洛云锡一眼,“就是坐一起吃个饭而已,哪里来得那么多弯弯绕绕? 玄烨进京有几天了吧?你们两个可还都没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呢!” 洛云锡抿了一口茶水:“母后,您知道的,最近朝里的事情有些多,儿臣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 “事情再多也得按时吃饭啊!你父皇不是在宫里吗?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先让他帮你处理着!” 上官瞳淡笑着打断了洛云锡的话,然后又看了杜嬷嬷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吧?几个丫头也该饿了,去传膳吧。” “知道了太后娘娘,老奴这就去吩咐!”杜嬷嬷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两名宫女退出了花厅,夏雨和秋凤则利索地带人将餐具摆放整齐。 “你们几个,都别顾着玩耍了,赶紧过来吃饭了!” 上官瞳站起身来对着桃夭夭和上官瞳等人招了招手,上官清幽带头应了一声,然后一左一右牵了桃夭夭和夏锦汐走上前来。 上官瞳率先坐了下来,又招呼众人就坐。 见洛云锡一直皱眉不动,上官玄烨便低低地笑了两声:“王上请上坐吧,您若是不坐下,她们几位姑娘家可就要一直站着了。” “玄烨说得是,云锡,还不赶紧坐下?”上官瞳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那个位置。 洛云锡若有若无地看了桃夭夭一眼,抬步去了上官瞳身边坐下。 上官瞳满意地笑了笑,又对着上官玄烨拍了拍自己另外一侧的座位:“玄烨,你坐我这边。” “谢姑母!”上官玄烨笑着坐到了上官瞳的另外一边。 上官瞳又对着桃夭夭几人招了招手:“你们几个也赶紧坐下吧!御膳房今日烧的菜,全都是你们几个喜欢吃的!” “姑母是如何知道我们喜好的?”上官清幽笑着开口,又拉着桃夭夭和夏锦汐到了桌边,她自己自然而然地要坐到上官玄烨身边去。 “我可是特意让宫人们去打听的!幻灵宫,明溪宫,还有玉玄宫,一个都没落下呢!”上官瞳笑道。 眼看着上官清幽就要落座,上官瞳忽然若有若无地看了上官玄烨一眼。 上官玄烨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他站起身,伸手拉开自己身边的那把椅子,然后优雅地对着桃夭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知在下可否有这个荣幸能跟姑娘坐在一起?” 此话一出,桃夭夭和上官清幽都是一愣,花厅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 上官清幽正打算坐下去的动作猛的一僵,她不解地看看上官玄烨,又看看桃夭夭,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洛云锡的脸上。 洛云锡跟桃夭夭之前的事情,她或多或少是听说过一些的,自家皇兄忽然开口相邀,她本以为洛云锡会多少表示些什么,可是遗憾的是,她并没有从洛云锡脸上看出哪怕半点儿的情绪波动。 “夭夭,愣着做什么?快坐下啊!”上官瞳见桃夭夭还在发呆,便笑着开了口,打破了花厅里一瞬间的安静。 “……好!”桃夭夭浅浅地笑着,客气地跟上官玄烨道谢,然后款款而坐。 她坐下之后,夏锦汐紧挨着她坐了下来,被上官玄烨赶出来的上官清幽只得满心疑惑地坐在了跟洛云锡相隔了一个位置的椅子上。 刚坐下不久,就有宫人捧着托盘鱼贯而入,阵阵菜香飘过,已经好几日没好好吃饭的桃夭夭顿时馋虫大动。 “大家都别拘束了,赶紧吃吧!你们都是我的晚辈,夏姑娘又是夭夭未来的嫂嫂,咱们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将这当做一个普通的家宴就好!”上官瞳笑看着桌上的众人,眼底满是慈爱。 夏锦汐的俏脸微微一红,随即回头看了桃夭夭一眼。 桃夭夭的脸色也有些微赧,锦汐是她未来的嫂嫂不假,但是她的身份,却貌似有些尴尬,被太后说成是一家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勉强。 充其量,她跟洛云锡不过是曾经有过婚约的两人而已,而且眼下这种情形,她甚至都不能确定洛云锡是不是还认得她。 桃夭夭这样想着,便抬眼朝着洛云锡看了过去,却好巧不巧地正好跟洛云锡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果然不出她所料,洛云锡的眸色是一如既往的深,深得看不出任何波澜,深得让她有些不安。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对着洛云锡笑了笑,还没等低下头,自己面前的碗碟里忽然!多了几个鱼块。 她疑惑地顺着那只手看了过去,看到的是上官玄烨含笑的眼: “桃姑娘,这是我们川泽特有的海鱼干,肉质鲜美,食之对身体大有裨益。” “多谢太子殿下!”桃夭夭慌忙道谢,也并没有客气,因为她实在也是饿极了。 她低头轻咬了一口鱼块,确实如上官玄烨所说,极其鲜美。 鲜美的食欲刺激着她的味蕾,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弯起了眼角。 从上官玄烨身上,她能够看到哥哥的影子,人淡如菊,笑起来又温和可亲。 上官玄烨是太子,虽然她也知道用“人淡如菊”来形容他不太合适,但是不管上官玄烨背地里隐藏了什么心思,明面上给人的感觉总是舒服的。 不像洛云锡那样,总让人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就在刚刚,她似乎又感觉到洛云锡投放在自己身上的那两道深沉的目光了。 “我还让人去酒窖取了上好的果子酒呢!云锡和玄烨我管不着,你们几个姑娘家是碰不得烈酒的!”上官瞳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含笑看了一眼洛云锡,似乎很满意洛云锡的神态。 松了一口气之余,她又开始招呼众人动筷子:“都别愣着了,赶紧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上官清幽和夏锦汐对视了一眼,二人满心疑虑地拿起了筷子。 上官瞳和蔼和亲,上官玄烨说话又幽默风趣,再加上上官清幽在其中说些俏皮话,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倒也还算融洽,只除了—— 闷头大快朵颐的桃夭夭,还有从始至终就没动过筷子的洛云锡。 “这是我们川泽云雾山上独有的一种笋,既可食用,又可入药,姑娘家多吃一些,还可以滋养容颜呢!” 桃夭夭碗碟里的食物刚刚吃完,上官玄烨又用勺子给桃夭夭盛了一小碗竹笋汤递了过来。 “多谢太子殿下!我自己来就可以!”桃夭夭双手接过,没有丝毫顾虑地拿起小勺喝汤。 吃饭皇帝大,她懒得去管对面那座冰山,先吃饱再说。 桌边围了这么些人,真正奔着“吃饭”二字而来的,就只有她自己。 “看桃姑娘如此好的胃口,想必将来就算去了川泽,也一定可以很快适应那里的风土人情,桃姑娘觉得呢?” 桃夭夭正吃得欢实,冷不防又被上官玄烨抛出来的这句话给问愣了。 她觉得呢? 是什么意思? 她应该如何觉得? 桃夭夭抬起头来,不解地看了上官玄烨一眼,本以为上官玄烨会解释一番,可是上官玄烨却又含笑盯紧了桃夭夭的眼睛。 “刚才在下就说过,只有桃姑娘,也配得上我幽冥海最珍贵的红珠,若是姑娘将来去川泽,在下一定奉上更好的……” “当——”的一声重响,是洛云锡放下酒盅的声音,上官玄烨的话便没有说完。 桃夭夭咽下口中嚼了好半天的一块笋片,没敢第一时间去看洛云锡的表情,而是下意识地朝着上官瞳看了过去。 听上官玄烨刚才话里的意思,她头上戴的那个簪子,还有耳朵上这副坠子,其实是上官玄烨从川泽带来的了? 这…… 刚才也没人告诉她啊! 她要是知道是上官玄烨的,要是知道洛云锡也回来,打死她也不会戴啊! 接触到桃夭夭的目光,上官瞳面不改色地“呵呵”笑了两声。 “夭夭啊,是玄烨说这首饰配你,又怕他亲手送给你的话,你可能会拒绝,所以才托了我的手给你的!” 上官瞳顶住来自自家亲儿子身上的压力,又勉强笑了两声:“我觉得玄烨的眼光就是不错,你瞅瞅,这不是跟个天仙儿似的吗?” 她说完这话,还开口将上官清幽和夏锦汐也扯了进来:“清幽,锦汐,你们两个说是不是?” 自打上官玄烨给桃夭夭夹第一筷子菜开始,上官清幽和夏锦汐就很有眼色地一直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她们早就已经看出来洛云锡和桃夭夭,还有上官玄烨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了。 尤其是上官清幽,她坐的地方距离洛云锡最近,受到的来自洛云锡的压力也最大。 她也不知道自家皇兄这是怎么了,明知道人家姑娘已经有主了,却还是不怕死地往跟前凑,关键是姑母竟然还隐隐有着帮凶的嫌疑。 此刻忽然被上官瞳点了名字,她们二人便笑得有些勉强。 上官清幽没敢先开口,只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夏锦汐。 夏锦汐笑了笑,然后斟酌着开了口:“回太后娘娘话,夭夭她确实是极美的,即便是不施粉黛…… 当然,太子殿下送的首饰也是极为珍贵,这也算是……锦上添花吧。” “锦汐说得没错,反正就是,皇兄送的首饰好看,但是夭夭人呢,更好看就是了!” 上官清幽也慌忙笑着答道,她抬头看到正捧着酒坛过来的宫女,仿佛看到了救星,便慌忙说道: “姑母不是说还有上好的果子酒了吗?那个是吗?” 上官瞳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果子酒来了。” 一件因为一支簪子和一副耳坠引起来的没有硝烟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此时的桃夭夭顿时觉得头顶上的那个簪子有如千钧重,连带着两边的耳垂似乎也有些微微发涨。 她低下头,胡乱扒拉了几口菜,还没来得及咽下,自己的面前就又多了一小杯浅红色的果子酒。 “姑母来自川泽,最喜果子酒,能让她反复夸赞的果子酒,想必应该是酒中极品了!姑娘尝尝?” 上官玄烨一边说话,一边将那一小杯酒朝着桃夭夭面前又推了推。 桃夭夭抬起头来,看到上官清幽和夏锦汐面前的酒杯里也已经被宫人倒满了酒,她便松了一口气。 恰好,她打心眼儿里也想尝尝太后夸赞的这果子酒的味道,便笑着跟上官玄烨道谢,然后端起了桌上的那个小酒杯。 她环视了一眼餐桌,然后双手举起了酒杯:“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清幽锦汐,还有……王上……” 看向洛云锡的时候,她是硬着头皮开口叫出“王上”那两个字的。 一桌人都敬了,她怎么着都不能独独落下洛云锡吧? 可是,看着洛云锡眼底闪烁着的隐隐的怒火,她却很没骨气的缩了缩脖子。 “我……我敬各位一杯,感谢各位这些日子以来……” “你确定自己可以喝酒吗?”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洛云锡沉声打断了。 声音跟他的眼神一样,冰冷,凉寒,还带着压抑的怒火。 . 423 她是他的药 洛云锡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桃夭夭。 虽然隔着一张桌子,桃夭夭却依旧感受到了洛云锡身上传来的凉意,她没来由地就怂了。 “我……我没……”她结结巴巴,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来,桃姑娘,在下敬你一杯!”身边的上官玄烨忽然站起身来。 “当”地一声轻响,他手里的酒盅和桃夭夭手里的琉璃杯碰在了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桃夭夭回头看了上官玄烨一眼,他脸上风光霁月的笑跟洛云锡黑沉黑沉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低头看着手里浅红色的液体,她顿时觉得这杯果子酒跟她头上的那支簪子一样,重逾千钧。 正进退两难之计,耳边忽然传来了上官瞳温和的笑声:“云锡,你这是怎么了?不过一杯果子酒而已,你别吓着夭夭了。” “母后有所不知,她的酒量不好,沾酒必醉,而且,酒品也不好,若是醉了,有些麻烦。” 洛云锡静静地看着桃夭夭,似警告,又似担心,脸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听到这话的上官瞳面色一喜,她“哦”了一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夭夭就别喝了,玄烨,你也坐下。” 她不动神色地扯了扯上官玄烨的衣摆,今天的计划已经完成,她基本已经确定了自家儿子的心思,甚好! “桃姑娘原来不胜酒力啊!”上官玄烨遗憾地笑了两声,“是在下冒昧了!” 他一边跟桃夭夭致歉,一边伸手从桃夭夭手里接过了那个盛满果子酒的琉璃盏。 温热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触碰到桃夭夭微凉的指尖,桃夭夭若无其事地缩回了手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洛云锡的眸色却更深了几分。 他冷冷地看了上官玄烨一眼,然后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川泽盛产美酒,想必玄烨太子的酒量应该不错,这小小的酒盅定然是满足不了太子的,来人——” 身后候着的宫人慌忙低头上前:“王上。” “去,给玄烨太子换个大一些的碗来。”洛云锡沉声道。 “这……”那宫人悄悄看了上官瞳一眼,却见上官瞳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便答应了一声就要转身:“……是!” “且慢!”上官玄烨忽然开口叫住了那宫人,他将手里的酒盅放下,“不用麻烦了,我看着这坛子就极好,只是不知道王上的酒量……” 话外之意,酒不能他一人喝,得找个人陪着。 “玄烨!”上官瞳终于看不下去了,皱眉打断了上官玄烨的话。 洛云锡像是没听到上官瞳的话,他对着身后拍了拍手,立即有宫人捧着托盘上前,托盘上并排放着两坛酒。 “玄烨太子远道而来,就算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朕也不会怠慢,玄烨太子喜欢用坛子,朕便满足你的愿望!一定让你尽兴!” 尽兴的意思,就是他奉陪到底。 洛云锡的话让上官玄烨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转瞬即逝:“既然如此,那玄烨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从身后的托盘上拎了一坛酒,然后,隔着桌子朝着上官玄烨投掷了过去。 投掷的速度很快,力道也极大,引来了上官瞳和上官清幽的一声惊呼。 夏锦汐虽然没惊呼出声,却也被吓了一跳,唯独桃夭夭自己,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洛云锡手下的力道,桌上的其他人看不出来,她却是能感觉到的。 她挑眉看了一眼洛云锡,洛云锡刚才说她酒量不好,沾酒必醉,这是不是说明了洛冰的担心是多余的? 洛云锡记得以前的事,并没有忘记她,那他如此针对上官玄烨,是因为…… 桃夭夭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云锡,玄烨,好不容易坐一起吃顿饭,你们这是做什么!”上官瞳似乎生气了,脸色沉了下来。 上官玄烨轻轻松松接住了酒坛,又轻轻拍开了封口。 他对着上官瞳笑了笑:“姑母息怒,这桌上就王上和侄儿两名男子,王上要喝酒,自然只能侄儿陪着了。” 他笑着看了一眼洛云锡:“只不过,王上大病初愈,想必也是不宜海饮的,所以,王上您随意就好。” 言外之意,是洛云锡需要“特殊照顾”,他会让着他。 洛云锡沉着脸冷哼了一声,同样熟练地拍开了坛封:“玄烨太子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眼见着劝说无效,上官瞳便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桃夭夭,却见桃夭夭正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根本没往她这边看。 上官清幽看出了上官瞳的担忧,她心里又何尝不是? 王上大病初愈不宜海饮,可是皇兄他的酒量,却也是一言难尽的狠啊! 她咬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对着上官玄烨开口:“皇兄,咱们好好陪姑母吃顿饭吧,你的酒量……” “清幽,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们姑娘家不用管!”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就被上官玄烨打断了,上官清幽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桌上的几人眼睁睁地看着洛云锡和上官玄烨你来我往地开始喝酒,还时不时地说一些她们这些女人听不懂的疆土大事。 上官瞳担心洛云锡的身体,于是特意让杜嬷嬷去找祁风问了清楚,当祁风告诉她洛云锡身上的蛊毒和烈酒并不冲突之后,她才稍稍放了心。 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洛云锡和上官玄烨隔着桌子“较量”,不只是酒量的较量,还有话语中的夹枪带剑,终于—— “咚——”地一声响声传来,上官玄烨将第二个空酒坛撂在了桌上。 他的脸色微红,撂空坛子的时候还不小心砸到了桃夭夭放在一旁的空碟子。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上官玄烨,微微抽了抽眼角。 她早就看出来上官玄烨不胜酒量了,能撑到现在,她实在佩服。 “姑母,皇兄醉了,咱们撤了吧!”上官清幽担忧地对着上官瞳开口。 皇兄的酒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在她的记忆里,一坛果子酒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今日却喝了整整两坛,而且还是玄幽的烈酒。 “……清幽……”不满的声音响起,上官玄烨顺着声音看了过来。 他目光有些迷离,先在桃夭夭的脸上徘徊了好一阵子才寻到了上官清幽的身影。 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最终,他的肩膀晃了几晃,终于缓缓地趴在了桌上。 临趴下的时候,桃夭夭见桌子上不太干净,还下意识地扶了上官玄烨一把。 她腾出一只手来,利索地将桌上碗碟往一旁推了推,然后才顺着上官玄烨的劲儿让他伏在了桌上。 再一抬头,就看到洛云锡微沉的脸,还有深得不能再深的眼,她慌忙心虚地松开了扶住上官玄烨的手。 “我早说了不能这么喝的!”上官瞳又气又心疼地挥手招来了人: “来人,赶紧将文渊宫收拾出来,好生将玄烨太子送过去,一定让人仔细照顾着!” “是!”有侍卫应了一声,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左一右地架着上官玄烨离开。 “姑母,我和夏姑娘也先回去吧?”上官清幽站起身来。 她坐的离洛云锡最近,洛云锡身上的气息太过沉重与凉寒,她有点害怕。 夏锦汐也站起了身:“太后娘娘,桃哥哥那边还需要人照顾,锦汐可否先告辞离开?” 临站起来之时,她的左手暗地里扯了扯桃夭夭的衣袖,并含笑看了桃夭夭一眼。 桃夭夭身子微僵,她跟锦汐在一起玩过不少次,为了躲避哥哥的训斥,二人之间是有着一些外人看不懂的小秘密的。 就比如刚才锦汐悄悄拍打并扯她衣袖的那一瞬,锦汐的意思是说: 自求多福,爱莫能助。 上官瞳很快准了上官清幽和夏锦汐的请求,嘱咐了几句便让她们先回去了,自己也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 她离开的步子有些急,一边走一边还悄悄回头,非常明显且刻意地将桃夭夭留了下来。 “太后娘娘,王上不是不能动情吗?万一他……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站在花厅的小路上,杜嬷嬷终于说出了憋了好久的疑问。 上官瞳和上官玄烨之间的计划,她是不知情的。 上官瞳摇头笑了两声:“不会的!天眼道长对云锡有再造之恩,我相信他的话,他说夭夭能救云锡,夭夭就一定能救!你们说的那个劳什子蛊毒,又怎么抵得上他对夭夭的一往情深?” 杜嬷嬷似懂非懂:“太后娘娘,那天眼道长可说了具体要如何救吗?” 救人也分很多种,开方抓药是救人,安抚医心也是救人,只是不知天眼道长的意思是…… “当然说了!”上官瞳神秘地对着杜嬷嬷招了招手,杜嬷嬷便往她跟前凑了凑。 上官瞳压低了声音耳语了几句话,听得杜嬷嬷不住点头。 “……他说啊,夭夭就是云锡的药,但是究竟该如何服用,外人却谁也帮不上忙,只能靠他们自己……所以……” “所以……”杜嬷嬷眨了眨眼睛,所以,是她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那万一太后娘娘理解错了,王上的情蛊再发作了,那可就…… 看着上官瞳兴致勃勃的眼睛,杜嬷嬷双手合十祷告起来。 . 424 他不认得我了 花厅。 在上官瞳离开之后,桌上就剩了桃夭夭和洛云锡两人。 祁风和洛冰自然是守在门口没敢进来的。 花厅里的动静他们二人早已经知道,原本洛冰还犹豫着要不要让人送一壶醒酒茶过去,可是她偷偷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表情,却又打消了念头。 “祁风,那两坛酒对王上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洛冰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当然了!”祁风自豪地点点头,“王上千杯不倒的传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也是就是在战场上没机会大展身手……” “好了我知道了,别说了,王上他……可能看到我们了。” 洛冰对着祁风摆了摆手,拉着他退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 正兴致勃勃的祁风抖了抖身子,倏地住了口,一直走出很远才敢吱声。 “王上真的听到咱俩说话了?”祁风忐忑不安地问道。 “应该是。”洛冰点点头。 听没听到他俩说话倒是无关紧要,只是王上的神色太过清冷…… 洛冰暗叹了一口气,她是怕小姐吃亏。 祁风看出了洛冰的心中所想,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担心桃姑娘呢是吗?放心吧,王上不会欺负她的。” 洛冰回头看了祁风一眼,眼底满是怀疑。 祁风张了张口,刚要解释,却在想到洛云锡的警告之后又扯开了话题。 “我猜的。”他笑了笑,对着洛冰咧了咧嘴,露出满口白牙。 王上手臂上的那道红线已经越来越长,潜意识里,他是不想让王上再接近桃姑娘的。 因为他也是男人,也曾有过心爱的姑娘,王上看桃姑娘的眼神骗不了人。 一句话,他怕王上再次动情,怕那根红线控制不住。 可是另一方面,他却又寄希望于天眼道长临走之前留下的话,还有太后娘娘告诉他们的那句话。 太后娘娘说,桃姑娘,是王上的药。 祁风远远地看着花厅的厅门,既然天眼道长和太后娘娘都相信桃姑娘能救王上,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总是要赌上一睹的不是? …… 桃夭夭喝下小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终于抬起头来。 花厅里的人都走了,就连外头一直守着的洛冰和祁风也在刚刚悄然离开了,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 尤其是,在知道洛云锡并没有忘记她之时。 “吃完了吗?”洛云锡低沉的声音隔着桌子从对面传来,熟悉却有些疏离。 桃夭夭抬起头来看着洛云锡:“回王上话,吃完了。” 这一顿饭,就数她吃得最多。 反观洛云锡,却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酒倒是喝了不少。 本以为两坛已经不少了,可是上官玄烨离开之后,他依然没有停下来,只不过是自斟自饮,浅口小酌罢了。 “既然吃完了,就回去吧。” “当”地一声轻响,洛云锡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往外走,没有再看桃夭夭一眼。 这意思,是他一直在等自己吃完饭?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只是……就这些? 一别半年之久,二人初次以真正的身份见面,他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的吗? 然而,看洛云锡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桃夭夭眨了眨眼睛,慌忙跟在了洛云锡身后。 她低着头,仗着洛云锡看不到她,便肆无忌惮地在洛云锡身上打量着。 终于,她看到了洛云锡腰侧挂着的一枚令牌。 古铜色,材质暂时不清楚,从这个方向看去,她只能看到上面雕刻的一些花纹,还有底下的明黄穗子。 只一眼,桃夭夭就知道那是她要找的东西。 洛云锡不急不缓地走着,桃夭夭一直跟着他迈过花厅,踏上了花厅外的那条鹅卵石小道。 她四处看了一眼,看到了不远处小心翼翼候着的洛冰和祁风,二人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让桃夭夭觉得有些好笑。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洛云锡的背影开口:“王上,您是要回幻灵宫还是要去议事殿?” 一个“回”字和一个“去”字,包含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洛云锡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却没有说话,脚步也并未停下。 桃夭夭紧跟了几步又说:“我看王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一定饿了吧?不如先回幻灵宫歇息片刻,我烧菜给你吃啊!” 我烧菜给你吃啊…… 她没有看到的是,听到这句话的洛云锡微微弯了弯嘴角。 去往议事殿的路上正好经过幻灵宫,眼看着幻灵宫已经遥遥在望,桃夭夭却还是没有等来洛云锡的话,她便有些着了急。 “王上,您喝了那么多酒,还是先喝些醒酒汤吧!幻灵宫就要到了,就算国事再忙,也不差这一碗醒酒汤的时间的!” 她加快了脚步上前,走在了洛云锡的身侧。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洛云锡要是不进去,她就拉他进去! 洛云锡依旧不语,直到二人站在了幻灵宫的宫门口。 “醒酒茶你可会泡?”看着幻灵宫紧闭的宫门,洛云锡终于开了口。 桃夭夭大喜过望,慌忙小跑着上前推开了宫门:“会的会的,醒酒茶比醒酒汤还要快呢,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看着那道纤细雀跃的背影,洛云锡眼底的冰凉逐渐消融。 “王上,您先去寝殿里躺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桃夭夭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她熟练地推开寝殿的殿门,又飞快地铺好了床榻。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看到洛云锡正站在雕花屏风旁边看着她,眼神晦暗莫名。 许久之后,洛云锡低低地“嗯”了一声,绕过桃夭夭的身侧坐在了床上。 他腰侧的那块令牌随着他坐下的动作晃了几晃,明黄色的穗子垂在了锦被之上。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块令牌,然后笑着对洛云锡开口:“王上,我先去给你泡醒酒茶,然后再去给您烧菜,您先稍后片刻。” 说完,桃夭夭便打算转身离开。 然而,她才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洛云锡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桃夭夭的步子猛地一顿,她惊讶地转过身,不确定地看了洛云锡一眼:“……王上,您……不知道我是谁吗?” 洛云锡抬头看了她一眼:“认识。” 桃夭夭皱眉,有些懵:“认识?那您还……” “他们说,你是母后请来的贵客。”洛云锡开口打断了桃夭夭的话。 所以,在一个桌上吃了一顿饭,就算是认识了? 桃夭夭:…… “别让朕问第二遍,名字。”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桃夭夭耐着性子咬咬牙:“姓桃,闺名夭夭。” 洛云锡“嗯”了一声,似乎没有了继续开口的打算。 桃夭夭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心情不爽地转身离开,在殿门口,她遇上了守在外头的洛冰和祁风。 见到桃夭夭出来,洛冰慌忙迎上前来:“小姐,您没事吧?” “桃姑娘,王上没事吧?”这句是祁风问的。 桃夭夭摇摇头,神情有着挫败:“他没事,我也没事,但是……他好像不知道我是谁了。” “怎么可能?刚才在花厅的时候,他不是还说您不能喝酒吗?”洛冰疑惑地问道,她看一眼祁风,见祁风也有些懵。 “或许,王上是喝醉了?” 沉思片刻之后,祁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听说王上醉酒的时候,似乎是不怎么认人的。” “真的?” “真的?” 洛冰和桃夭夭二人齐声开口,不同的是,洛冰是松了一口气,而桃夭夭,则是满心欢喜加激动。 若是醉酒了,那她动起手来,是不是就更容易些了? “应该是这样的!”祁风肯定地点点头,“我曾经听军中那些将军们说过,说王上醉酒之后不会吵闹,情绪也很稳定,就是不怎么认人…… 所以,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否醉酒。” “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守着,我去泡一壶醒酒茶来。”桃夭夭兴冲冲地去了小厨房。 看着桃夭夭的背影,洛冰心中也是一阵欢喜。 “祁风,你听到了吗?小姐说王上无事呢!王上的情蛊根本没有发作呢!” 祁风看了洛冰一眼:“王上醉酒了,他根本不知道桃姑娘是谁,又怎么会动情呢?” 洛冰一噎,沉着脸没再开口。 …… 不多时的时间,桃夭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壶醒酒茶和两个白玉瓷杯。 “王上这里由我照顾,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吧。” 临进屋之前,桃夭夭对洛冰和祁风下了逐客令。 洛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她原也没打算打扰桃夭夭,只是祁风在离开之时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王上不是号称千杯不倒来着?这才区区两坛多酒,就醉了? 他疑惑地往寝殿方向看了一眼,不管了,醉了更好,就能让他好好歇着了。 这样想着,祁风便转去了议事殿那边,他得去跟太上皇说一声。 …… 桃夭夭端着托盘进去的时候,洛云锡已经合衣躺在了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靴子也没脱,就那么耷拉在床边。 桃夭夭将托盘放在桌上,小心地到了床边。 “王上,王上?”她轻轻推了推洛云锡的肩膀,“王上,醒酒茶好了,您要不要起来喝一些?” 她推了两下,洛云锡依旧一动不动,只微微皱了皱眉头。 桃夭夭在床边坐下,大胆地打量起洛云锡的睡颜来。 依旧是人神共愤的俊脸,瘦了些,却也似乎更白了些,双眼的眼尾泛着些不正常的红色,应该是醉了无疑。 她的目光缓缓往下,最终停留在洛云锡那张紧抿的薄唇上。 世人都说薄唇的人清冷寡情,这话果然是对的。 竟然敢不记得她! 但是,若是忘记她能让他平安的话,她倒也不是那么介意。 “……洛云锡,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想告诉你的是,从始至终,我从未怪过你……” 软糯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空荡的寝殿中响起,洛云锡靠在床内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桃夭夭又坐了一会儿,似乎忽然想起洛云锡还没盖被子,便慌忙站起身来。 她看了一眼洛云锡垂在床边的双脚,便弯腰给他脱了鞋,又将他的双腿抱到了床上。 她的目光悄悄扫过洛云锡的腰带,那枚令牌依旧还在,只不过垂在了床的内侧。 她屏住呼吸跪在了床上,一只手扯住了锦被的被角,另外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朝着洛云锡腰间的那块令牌摸了过去。 三寸,两寸…… 眼看那块令牌就要到手,洛云锡却轻哼了一声朝里翻了一个身,那块令牌自然好巧不巧地被他压在了身下,只露出明黄的几根小穗穗在身下。 桃夭夭黑了黑脸,不甚温柔地将被子盖在了洛云锡的身上。 均匀的呼吸声再次传来,她在洛云锡背后站了半晌,最终放弃了偷令牌的打算,恨恨然地转身离开。 房门声关紧的那一瞬间,本应该睡着的洛云锡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将身体躺平,然后伸出右手到了腰间,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那枚令牌。 “……原来真的是冲着这令牌来的……”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醒酒茶,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两杯茶下肚,他又重新回到了床上躺下。 奇怪的是,这醒酒茶一喝,他倒真的困了。 洛云锡将令牌收好,右手轻轻地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不是说动情便会心痛吗? 可是他刚刚为何没有丝毫感觉? 洛云锡掀起衣袖,小臂上的那道红线昨日就已经到了手肘内侧,可是现在看来,却似乎并未继续往上延伸。 洛云锡心中一阵狂喜,难道师父临走之前给他的药起了作用了?他根本不用承受百蚁噬心之苦了? 可是昨晚他同样想起了夭夭,为何昨晚会痛不欲生呢? 洛云锡睁着眼睛想了半天,最终也没想出丝毫头绪,反而想得脑袋胀疼胀疼的。 他捏捏眉心闭了双眼,不想了! 大不了,他再找机会试一试就行了,反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安排好一切了。 ( 425 枣生桂子 从幻灵宫出来,桃夭夭转身去了小厨房。 她照着印象里洛云锡的口味烧了几样菜,估摸着洛云锡一时半会的不会醒,便先煨在了灶上,又让宫人给洛冰留了话,然后便从枕下摸出一样东西,径直出门去了玉玄宫。 到玉玄宫的时候,夏锦汐正扶着桃灼在廊下散步,见到桃夭夭过来,桃灼便拍了拍夏锦汐的肩膀。 夏锦汐会意,她将桃灼扶到了一根柱子旁边靠着,自己转身去房内搬了一把椅子出来。 “哥哥!”桃夭夭兴奋地朝桃灼迎了过去,“你可以出房间了是吗?” 她在桃灼身边蹲下身来,抬起衣袖擦去桃灼脸上渗出的一层薄汗。 距离上次她来才不过短短几日,哥哥就已经可以出门了,实在是个好消息! “跑这么急做什么呢?”桃灼抬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又回头拉住了夏锦汐的手耐心地把玩着。 “这两日的阳光不算太烈,锦汐每天都会扶我出来走一走,躺了这么久,若是再不出来活动活动,不就成个废人了?” “桃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 “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 异口同声的指责声从桃夭夭和夏锦汐口中发出,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同仇敌忾地瞪向了桃灼。 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又看着桃夭夭道:“这么着急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寿安宫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夏锦汐回来就跟他说了,他还以为桃夭夭今日没空过来了。 “没事就不能过来了吗?想见见哥哥不行吗?”桃夭夭狡黠地笑了笑,又抬头看了夏锦汐一眼:“锦汐,你能帮我搬个小凳子过来吗?” 这么一直蹲着有些累。 这就是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的事情了?桃灼挑了挑眉梢,含笑看了夏锦汐一眼。 “有的有的,你稍等!”夏锦汐从桃灼手里用了几分力抽出手来,红着脸转身去了房内。 “哥哥,等你恢复恢复,你和锦汐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桃夭夭促狭着打趣道。 桃灼从夏锦汐的背影上撤回了目光,笑着点了点头:“玉枫已经回玉剑山庄了,等再过几日我可以坐车了,我就带锦汐回玉剑山庄。” “过几日就要走吗?这么快?”桃夭夭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放心桃灼的身子。 “婚姻大事,自然得父母在身边才行。”桃灼温声开口,又说:“几日前锦汐已经给夏大人去了信,夏大人安排好手头的事务就启程了。夏大人和锦汐都是九渊人,这里毕竟是玄幽,总是不如玉剑山庄来得方便些。” “说得也是。”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禁感叹起来:“锦汐不声不响地离家出走,夏大人都快急疯了,这一次,他们父女总算是可以团圆了!” “是啊!”桃灼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总归是我连累了她……” “哥哥……”桃夭夭抬手覆在了桃灼的手背上,“哥哥也不用太过自责,这是锦汐自己的选择,也是我们桃家人的福气!你若是觉得对不起人家……” 桃夭夭扯了扯嘴角:“那就赶紧娶人家过门,然后给夏大人多生几个外孙……”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桃灼轻咳了一声板起了脸:“夭夭!” “桃哥哥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凉了?要不咱们回房说话吧!”夏锦汐一手拿着凳子,另外一只手还拎了一个食盒,听到桃灼的咳嗽声之后慌忙小跑着上前。 桃夭夭吐了吐舌头,伸手将食盒和凳子从夏锦汐手里接了过来。 “我没事。”桃灼警告地瞪了桃夭夭一眼,伸手去拉夏锦汐的手,却拉了个空。 “那我去给你拿件衣裳披着。”夏锦汐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地又进了屋。 “我错了哥哥。”桃夭夭理亏地嘟囔了一句,又手脚利落地将食盒里的干果糕点摆放在了桃灼面前的石阶上。 “锦汐不如你大,开不起太过的玩笑,你让着些她!”桃灼压低了声音对着桃夭夭开口。 “是是是!嫂嫂不如我大,我得让着她!”桃夭夭双手做投降状,乐不可支地开了口。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夏锦汐臂弯里搭了一件披风走上前来,细心地将披风披在了桃灼的肩上。 “别来回跑了,坐一会儿吧。”桃灼拉住了夏锦汐的手,又看一眼桃夭夭。 桃夭夭便很有眼色地将凳子送到了夏锦汐身边,自己则在台阶上席地而坐。 “我跟哥哥正讨论着你俩的婚事呢!”桃夭夭笑着对夏锦汐眨了眨眼睛,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夏锦汐的大红脸。 夏锦汐低了头:“桃哥哥的身子才刚好了一点,还是等见过桃大人和爹爹再说吧。” “我爹?”桃夭夭坐直了身子,知道夏锦汐口中的“桃大人”指的是桃桓。 爹爹即将去玉剑山庄的事情,她前几日似乎听桃伦提起过,却没想到这么快。 想到桃伦,她又想到了沈卿尘。 若是娘能亲眼看着哥哥成亲,该多好…… “夭夭……”桃灼的手轻轻搭在了桃夭夭的肩膀上,桃夭夭那一闪而过的哀伤没能瞒得了他的眼睛。 “不说我的事情了,说说你吧。”桃灼温声开口。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底已经恢复了神色:“我能有什么事?” “哦?”桃灼扯了扯嘴角,“这么着急跑来,真的只是来看我的?” “当然是来看哥哥的!”桃夭夭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又或许因为心虚,她又低下了头:“顺便……顺便请教哥哥一件事儿。” 桃灼和夏锦汐相视而笑:“什么事,说吧。” “就是……”桃夭夭咬了咬嘴唇,低头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一样东西出来。 自打她恢复桃夭夭的身份之后,她又习惯性地将那些大荷包小荷包都挂在了身上,跟以前相比,荷包里少了些吃食,多了些药物。 当然,还少了红菱的存在,这让她好不习惯。 桃灼低头看了一眼桃夭夭的手里,见她手里捏着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张小字条。 桃夭夭犹豫了片刻,才将那字条塞到了桃灼的手里。 “哥哥,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桃灼用修长的手指展开那张字条,然后低头看了过去。 小小的一张字条上面,一共只写了三个字:人,从,众。 “这是……” “这是天眼道长临走之前留给我的一张字条,天眼道长说我可以救洛云锡,却并没有明说究竟要如何救。”桃夭夭解释道。 桃灼挑了挑眉梢:“所以,这上面的几个字,是他留给你的救人方法?” “没错,哥哥能看懂什么意思吗?”桃夭夭的眼底满是期待。 看着字条上的字,桃灼沉思了片刻,忽然灿烂一笑。 “看哥哥的表情,是已经知道了?”桃夭夭心中一喜,慌忙催促:“是什么?” 桃灼不语,只将字条递到了夏锦汐手里。 夏锦汐疑惑地接过来:“人……从……众?” 她将字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就这几个字吗?” “就这几个字。”桃夭夭一边说,一边扯了扯桃灼的衣袖:“哥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快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桃灼神秘地笑了笑:“你去问问锦汐,她应该能猜出来。” 被点名的夏锦汐一头雾水:“我?我猜不出来啊?天眼道长是世外高人,他留下的话一定是高深难懂的,我怎么能猜出来?”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字面意思而已。”桃灼笑了笑,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干果递到了夏锦汐的手里。 夏锦汐一只手接过,却没心思剥,眉头锁得紧紧地研究着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人……从……众……,字面意思……” “都是带人的字啊,还能有什么字面意思?”桃夭夭不满于桃灼的故作神秘,恨恨地从盘子里捏了一颗枣投进嘴里。 “桃哥哥说简单,那一定是不难的。”夏锦汐对桃灼很是信任,依旧在自言自语地苦思冥想。 “一个人是人,两个人的话就是从,由一个人到两个人……” 说到这里,夏锦汐眼前一亮,猛地低头朝桃灼看了过去:“桃哥哥的意思是……” 桃灼笑着点点头:“继续猜下去!” “继续猜?”夏锦汐咬了咬嘴唇,“继续猜就是由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看你手里的东西。”桃灼温声开口。 “我手里东西?”夏锦汐疑惑地低下头,手心当中是桃灼刚才塞给她的一把干果,有花生,红枣,还有桂圆…… 看着看着,夏锦汐猛地抬头:“桃哥哥,我知道了!” 哥哥大婚的时候,她亲眼看着家里的教养嬷嬷在喜房的床上放满了这些东西。 “锦汐竟然也想到了?是什么?”桃夭夭“噗”地一声吐出口中的枣核,激动地站起身来。 夏锦汐抿着嘴笑了两声,刚一回头就迎上了桃灼赞赏的目光。 夏锦汐大受鼓舞,清了清嗓子开口:“夭夭,天眼道长的意思是,要救王上,你们需要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然后,再由两个人变成三个人!” 她一边说,一边从盘子里捡了几样东西放在了桃夭夭手里。 桃夭夭一脸懵地低头去看,红枣,花生,桂圆,还有……莲子? 这几样干果连起来的话…… 她抽了抽眼角朝着桃灼看去,不是吧?不是她想的那意思吧?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桃灼听到了自家妹妹心底的声音,好心地回答了她。 桃夭夭握着干果的手抖了抖:“不是,他不是中了情蛊吗?不是除了薛楚玉之外根本不能碰其他女子吗?这天眼老道什么意思?” 这是让她把洛云锡睡了,还得赶紧揣个娃?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又听到自家哥哥好整以暇的声音:“天眼道长是云锡的师父,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云锡出事,既然他能放心就此离开,想必……对你是……咳咳,极有信心的。” “哥哥!”桃夭夭黑着脸跺了跺脚,这是有没有信心的事吗? 且不说洛云锡还认不认得她,就算认得她,她也不敢贸然往他跟前凑啊! 万一这意思理解错了,她再害了洛云锡咋办? “若是夭夭对此心存疑惑,不如先试一试?”桃灼的声音再次响起。 桃夭夭抬起头来,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怎……怎么试?” 桃灼“呵呵”笑了两声:“这件事,可能我和锦汐可帮不上你,毕竟,能救她的只有你一人!” “夭夭,我也觉得这事儿能成!”夏锦汐插进话来,“今日午宴你一直低着头,没看到王上的神色,他满眼里,可都是你呢!” “是吗?”桃夭夭“呵呵”笑了两声,她怎么就没感觉到呢? “哥哥,锦汐,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她从石阶上站起身来,又低头整了整弄皱的衣裙,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台阶,将身后桃灼和夏锦汐促狭的低笑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临出玉玄宫宫门的时候,她差点跟匆匆而来的祁风撞上。 “桃姑娘,您这是……” 祁风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见桃夭夭风风火火地在宫门外的拐角处消失了。 祁风疑惑地摸了摸脑袋,转身朝着桃灼走去。 “祁侍卫怎么有空过来?快里面请——” 桃灼在夏锦汐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桃大人,您不用跟我客气,我站一站就走!”祁风客气地对着桃灼拱了拱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桃大人,我们刚刚收到沈少庄主的飞鸽传书,这封信是写给您的,王上让我赶紧给您送过来。” “有劳祁侍卫了!”桃灼双手接过那封信,笑着跟祁风致谢。 “桃大人太客气了,您好生歇着吧,我去伺候王上了!”祁风再次对着桃灼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桃灼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回头笑着看了夏锦汐一眼:“夏大人应该已经到了玉剑山庄了……” “真的吗?这么快?”夏锦汐惊喜地笑弯了眼。 桃灼“嗯”了一声,低头撕开了信上的火漆封口,然后将信取了出来:“夏大人视你若珍宝,知道你平安无事的消息,自然会……” 看着看着,桃灼的声音猛地一顿,身子似乎也抖了几抖。 夏锦汐感觉到了桃灼情绪的剧烈起伏,慌忙扶住了他:“怎么桃哥哥?” 桃灼愣了好一阵子才努力平复住了呼吸,他缓缓转身,声音有些发颤,眼底也似有泪光闪烁。 “……锦汐,我们……好像要……要提前启程去玉剑山庄了……” 426 喜帖 在玉玄宫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桃夭夭回到幻灵宫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因为心里惦记着洛云锡,她第一时间便去了幻灵宫的前殿,却在殿门口遇上了含笑的洛冰。 洛冰的手上端着托盘,看到桃夭夭的时候还故意将托盘上空空的碗碟往上举了举。 “小姐,您刚离开不久王上就醒了,匆匆吃了您给他烧的菜之后就去了议事殿,现在还没回来呢。” 桃夭夭“哦”了一声,还想再问问洛云锡的情况,却觉得有着刻意了,便问出来。 洛冰看着桃夭夭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笑:“对了小姐,王上说,从今晚开始,他便歇在幻灵宫了,议事殿那边这段日子就先让给太上皇住了。” 桃夭夭点点头,犹犹豫豫地开口:“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歇在幻灵宫总比议事殿要好一些,至少,她盗取令牌要容易些。 “小姐若是没有什么其他吩咐,我就先下去了。”洛冰对着桃夭夭低了低头,见桃夭夭点头之后,便绕过桃夭夭打算离开。 才走了没两步,桃夭夭的声音忽然又在身后响起。 “对了洛冰,你待会若是闲来无事,帮我在宫里找找红菱吧,我从醒来就没见过她了,找了几次也没找到。” 洛冰的身子微微一僵,调整好表情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又挂上了笑意:“小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几日没见过那小家伙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还回头看了一眼殿外的树林,又说:“现在天气转凉,您说,她会不会是躲起来冬眠去了?” “冬眠?”桃夭夭皱了皱眉头,随即摇头。 “我查过古籍,红菱跟其他普通的小蛇不一样,她是不会冬眠的,再说,就算冬眠,她也不会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何况,这还没进九月呢!哪儿有这么早冬眠的蛇啊?” 洛冰脸上的笑意顿了片刻,又说:“小姐说得也是,不过,玄幽的冬天毕竟跟九渊的冬天不一样……这样吧,小姐先回房休息片刻,我把东西送走就过去找您。” “好!”桃夭夭点了点头,然后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绕过正殿回了后殿自己房间。 洛冰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她端着托盘匆匆回了小厨房,然后又迅速消失在幻灵宫的宫门外头,片刻时间之后,她便站到了议事殿门外的台阶下。 夜已入幕,议事殿里的树上已经挂上了灯笼。 守在殿门外昏昏欲睡的祁风揉了好几遍眼睛才看到了洛冰,他瞬间清醒了许多,几个大步就跑下了台阶:“怎么了洛冰?王上跟太上皇议事呢,你找他有事?” “敢在当值时候打瞌睡,当心受罚!”洛冰轻飘飘看了祁风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刚刚我遇上小姐了,她让我陪她一起找红菱。” “找那条蛇?”祁风一个激灵,瞬间没有了半分困意,“那条蛇奄奄一息的,怎么给她啊?” “是啊!小姐对红菱宝贝得紧呢。”洛冰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祁风眨了眨眼睛:“要叫我说,直接跟桃姑娘说出实情不就行了?反正那小蛇是为了救桃大人才成这个样子的,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啊!桃姑娘分得清轻重的。” 洛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虽如此,可是王上吩咐过要让咱们瞒着小姐的,或许,他是想自己告诉小姐吧?要是沈少庄主在就好了……” 听到洛冰提到沈玉枫,祁风笑得讳莫如深:“沈少庄主一时半会可能来不了了,下午的飞鸽传书里,还有他大婚的喜帖呢!” “喜帖?”洛冰惊讶地抬头,“沈少庄主要成婚了?怎么之前没有一点儿动静?” “吃惊的不只你一人,还包括王上呢。”祁风满意地看了看洛冰的表现,然后又伸手拍了拍洛冰的肩膀: “行了,那小蛇的事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待会王上出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一声,具体如何做让他定夺吧。” “也只好如此了。”洛冰点点头便跟祁风告辞。 还没等迈开脚步,就听到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脚步声近前,二人认出了那人是玉玄宫的侍卫。 那侍卫对着二人低了低头,抬手交给祁风一张叠起来的纸:“祁侍卫,洛管事,这是玉玄宫那位贵客留给王上的。” 祁风一把握紧了字条,敏感地听出了那侍卫的话外之音:“留?桃大人走了?” 那侍卫点点头:“他跟那位夏姑娘已经在半个时辰前乘马车离宫了,因为王上前两日去玉玄宫之时曾经吩咐过,说只要那位贵客提出的要求,务必要无条件满足。 夏姑娘去借马车的时候,卑职们还以为是那位贵客行动不便想要在宫内转转,所以便没有阻拦。 没想到那位贵客却一路出了宫,偏巧宫门处的守卫也得到过王上的吩咐,也没有阻拦……” 听完那侍卫的话,祁风和洛冰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 “就……这么走了?”祁风额上冷汗直冒,“什么要紧的事儿能让他连过来跟王上道个别的功夫都没有啊?” “事关重大,还是赶紧通知王上吧!”洛冰看了一眼祁风手里的字条提醒道。 祁风猛然回神,一拍脑袋就匆匆跳上了台阶。 洛冰没有立即离开,她不知道要不要将大公子离开的事情告诉给小姐知道,因此,她在等着王上的吩咐。 片刻之后,祁风得到了里面洛云锡的允许,迅速闪身进了房内。 “王上,桃大人留给您的信!”祁风将手心里握着的信纸原封不动地递给了洛云锡。 洛云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神色凝重地接过了信纸。 薄薄的一张信纸,上面还浸了些祁风掌心的汗水。 信纸上的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行字,字迹虽然俊逸,却有些凌乱,不难看出桃灼写信之时心情的急迫。 洛云锡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原本凝重的神色瞬间便松弛了下来,尤其是末尾的几行字: ……灼归心似箭,望亦安莫怪。 家母尚在人世一事,还望亦安暂为保密。 烦请亦安请代为照顾夭夭,十日之后,在玉剑山庄恭候大驾。 洛云锡轻轻摩挲着“夭夭”二字,嘴角噙了一抹笑。 十日之后沈玉枫大婚,他原本还在犹豫,但是信上的内容里,却有着更重要的喜讯,看来这趟玉剑山庄之行,他是非去不可了。 “写了什么让你这么高兴?”洛渊的声音没好气地从一旁传来,洛云锡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将那张信纸递了过去。 “看来,父皇一时半会的是出不了宫了,儿臣有些私事要处理,最近这段时间只好辛苦父皇了。” 洛渊仔仔细细地将手心里的信看完,冷哼了一声之后开口:“我才帮你压下出兵天晟的事,你就要撒手不管了?你倒是会躲清静!” 洛云锡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天晟的事费不了父皇多少心思,儿臣已经做好了安排,只需最后的收网一搏了。” 洛渊不相信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此话当真?” 洛云锡站起身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祁风:“祁风可以作证,父皇有什么吩咐,尽管找祁风便好!儿臣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还轻轻拍了拍祁风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被点到名的祁风一个激灵,慌忙站直了身子。 “好!”洛渊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是时候带领我那洛家军活动活动筋骨了!” 祁风硬着头皮笑了笑:“那个……太上皇,王上虽然让您费心天晟的事,但是根本用不到您亲自动手的! 咱们在天晟那边有人,天晟已经是惊弓之鸟,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便好!” “你闭嘴!老子要如何报仇还要你来教不成?”祁风的话被洛渊恶狠狠地打断了,他咬咬后槽牙,眼底划过一丝嗜血的寒光。 狗日的天晟!老子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战战兢兢被卖了的祁风:…… …… 洛冰跟在洛云锡身后下了议事殿的台阶,知道祁风根本没来得及提及红菱的事,她便小心地跟洛云锡提了一句。 听到这话的洛云锡脚步微微一顿:“朕知道了,你去让御膳房做几样菜送到幻灵宫去,然后随她四处转转就好。” “知道了王上。”洛冰知道洛云锡另有安排,便松了一口气。 “另外,桃兄离宫的事情,暂时先别让她知道。”洛云锡又吩咐了一句,虽然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太好瞒。 “好的王上!”洛冰点头应下了,想了想又问:“那大公子这一路去玉剑山庄,可需要塞人保护?” “派人暗中互送到边界吧。”洛云锡思忖道,“玉剑山庄距离不算太远,沈玉枫既然会写信给他,自然已经安排了人手接应。” “王上所言甚是!那属下就先去陪小姐找红菱了。”洛冰对着洛云锡抱了抱拳头,回头转身离开。 洛云锡静静站在花坛边上,想到桃夭夭那张言笑晏晏的小脸,他的心忽然又是一阵抽疼。 他苍白着脸一把按住了心口。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有时候想她的时候会疼,有时候却又不会? 昨晚在议事殿闻到她的气息,还有刚刚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她的倩影,这两次的感觉,都是针扎似的疼痛。 可是今日的午宴,还有幻灵宫装醉的时候的他,分明思她念她更甚,为何就没有发作呢? 洛云锡的眉头越锁越紧,他在原地静静地站了片刻,等到心口的那阵疼痛过去之后才转身匆匆离开。 看来,他还要再试一试…… . 427 王上我是夭夭啊 洛冰陪着桃夭夭将幻灵宫的各个宫殿包括假山和花园都找了一遍,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眼见着桃夭夭的神色越来越着急,洛冰临到嘴边劝她回去的话,怎么也没敢说出口。 直到二人“偶遇”到前来巡视侍卫换防的祁风,祁风又随口说起洛云锡已经离开议事殿回了幻灵宫,洛冰才小心地开了口。 “小姐,逛了这么久,您一定饿了吧?我已经让御膳房提前送了饭菜过去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桃夭夭皱眉看着面前的大片药圃,终于点了点头:“先回去吧。” 红菱竟然也不在药圃,究竟去哪儿了呢? 洛冰对着祁风摆了摆手,小心地挑着灯笼跟在了桃夭夭的身后。 走着走着,桃夭夭忽然开了口:“洛冰,哥哥昏迷了那么久,怎么忽然间就醒了?” 洛冰眼神微闪,斟酌了片刻才笑道:“大公子能醒,自然数沈少庄主的功劳最大,神医谷的灵药都快被他搬空了; 当然,也少不了王上的七星灯,还有天眼道长请来的黑白双煞前辈来守阵…… 总之,大公子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也舍不得让他英年早逝的!” 桃夭夭的脚步微微一顿:“那天眼道人呢?他为何会忽然赶来?” “自然是来救王上的啊!”洛冰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后悔了。 有些事情,王上是没打算让小姐知道的。 她猛地捂住了嘴巴,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脸上懊恼的情绪,就被猛然间转身的桃夭夭看了个正着。 “救洛云锡?”她的心中一紧,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看来,洛云锡瞒着她的事情还不少。 “小姐,其实……其实……我……”洛冰早就已经慌了神,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欺骗,你要么不说,要么,就说实话!”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 洛冰紧了紧手里的灯笼竿,终于开了口:“小姐,其实王上将呼延楚玉留下,是有原因的…… 沈少庄主丢了一味很重要的药引,那味药,是救大公子唯一的机会。” 听到这里,桃夭夭心头猛地一颤。 洛冰口中的灵药,十有八九是九转还魂草没错了。 红菱吃了沈玉枫的九转还魂草她是知道的,却万万想不到那九转还魂草竟然是哥哥的救命灵药。 她的心头刚刚闪过一丝庆幸,只听洛冰又继续说道: “……灵药被毁的那天,正好是呼延楚玉偷偷摸摸入宫的那一天,沈少庄主笃定了他的灵药是被呼延楚玉带来的那些毒物糟蹋了,因此,王上便有了一个想法……” 洛冰偷偷看了桃夭夭一眼,见桃夭夭的神色越来越严峻,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 “王上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以身饲毒。他之所以会将薛楚玉留下,其实看中的,是她身上的毒蛊。” “所以,他也是故意中了薛楚玉的蛊毒了?”桃夭夭的声音有些悠远。 洛冰点点头:“是!那些毒物吃了灵药,然后再将毒渡给他,因此他的血液里面便或多或少带了些灵药。 只是,他也没想到呼延楚玉给下的,竟然是情蛊。 天眼道长算出了王上会有一劫,所以才匆匆忙忙赶来,只是他来晚了一步。 在天眼道长他们进去之前,王上已经交给了林菀一碗血……” 洛冰的脸上愤愤然,说着说着,忽然看到桃夭夭骤然沉下来的脸,那张俏脸上如同覆了厚厚的一层霜。 洛冰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桃夭夭,瞬间慌了。 “小姐……”她小心地上前一步,想要试着碰一碰桃夭夭。 “真是愚昧!”桃夭夭冷声抛下几个字,忽然猛地转身朝着幻灵宫疾奔而去。 “小姐,您等等我!”洛冰吃了一惊,紧追了几步之后才猛然间回神。 她竟然追不上小姐! 原来,小姐的伤已经好了? 想到这里,洛冰眼前一亮,慌忙丢了手里的灯笼追了上去。 …… 幻灵宫。 正殿。 桃夭夭赶到的时候,正殿里正亮着灯,却没有声音,外面也没有侍卫。 她不假思索地推开殿门,又疾步绕过屏风进了寝殿,片刻之后,她气息微乱地站在了洛云锡的面前。 洛云锡原本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声音后他不悦地转过身,正要开口斥责,却又在看到桃夭夭之时住了口。 二人隔着一张桌子,好一阵子谁也没有先开口。 殿外一阵脚步传来,似乎想进来,犹豫片刻之后却又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紧了殿门。 殿门的“吱呀”声响起的时候,桃夭夭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小心翼翼。 “……王上,您……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话一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如此沙哑。 这一路跑来,她的脑海中全部都是洛云锡的影子,她嗓子里的灼热感越来越严重,还带了些刺刺的疼。 洛云锡的脸在桌上的烛光之后,她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一双灿如繁星的眸子,正静静地打量着她,似乎还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两道目光不算清冷,却也不是她想象中的炽热,看起来竟然有些……迷茫? 桃夭夭心里一个咯噔,难道他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她上前一步到了桌边,将双手撑在了桌沿上,还微微朝着洛云锡的方向探过了身子,好让洛云锡能将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王上,我是夭夭啊!桃夭夭,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小心地端起了桌上的灯盏,然后举着灯盏凑近了自己的脸。 “您再仔细看看!我是定远侯府的桃夭夭啊!” 见洛云锡依旧不为所动,她又补充了一句:“玄幽王府的陶季你还记得吗?我是陶季啊!您的小书童陶季!” 她的声音太过急切,又被烛火闪了眼睛,自然没有看到烛火后面洛云锡脸上一闪而过的戏谑的笑。 “陶季?夭夭?”洛云锡终于开了口。 “对对,是夭夭!您可以叫我夭夭!”桃夭夭放下灯盏,小跑着绕过桌子,去了洛云锡的身边。 “王上,您忘了我不要紧,我会让您慢慢想起我来的!”桃夭夭对着洛云锡呲了呲牙,然后抬头看着洛云锡:“王上,您饿不饿?我去给您烧菜啊!” 烛光下,桃夭夭的笑颜灿若桃花,她吐气如兰,身上独有的桃花香瞬间在洛云锡的鼻翼间弥漫,看着看着,洛云锡的眸色便暗了下来。 之前他一个人在殿内,才刚刚想起脑海中的那道倩影,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疼起来,那种疼,当真就如百蚁噬心般痛苦,让人恨不得拿刀在捅进心口。 可是当脑海中的那道倩影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却发现心口的疼痛竟然减轻了。 正当他疑惑于这阵疼痛为何会忽然间减轻之时,眼前的这个丫头竟然以为他……不记得她了? 洛云锡哑然失笑,原来中了情蛊,还能找个示意的由头吗? 他倒是十分期待这丫头要用什么方法让他“记起”她呢。 抬手摸了摸疼痛已然消失的胸口,洛云锡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他想,他似乎已经知道这时有时无的疼痛是因何而来了。 “……王上,您笑什么?”桃夭夭被洛云锡忽然间的一笑闪了眼睛。 “没什么,朕饿了,过来服侍朕用膳吧。”洛云锡深深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努力忍住了想要揉揉她脑袋的想法。 “用膳?”桃夭夭吸了吸鼻子,一阵酒菜的香味隐隐窜进鼻孔。 她恍然间记起来了,之前洛冰似乎说过已经让人送了饭菜过来的,她原还以为是送到自己房间了,没想到竟是送来这里了。 她慌忙小跑着跟在了洛云锡身后,果然见外殿的桌上摆了一桌菜,即便是盖了盖子,也能嗅出盖子下面的味道。 嗯,这味道,似乎挺合她口味的。 桃夭夭隔着盖子试了试温度,估摸着还不凉,便利索地将盖子掀开,又摆好了餐具。 她拉开桌边的椅子,对着依旧站在一旁不动的洛云锡挥了挥手:“王上,来用膳了。” 洛云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步走到了椅子边坐下。 “你也坐。”洛云锡用眼神示意桃夭夭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好啊!”桃夭夭眨了眨眼睛,随手拉过了一把椅子,却不是坐在洛云锡的对面,而是坐在了他身边。 洛云锡微微一愣,随即扯了扯嘴角。 “这御膳房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不能吃辣,这还放了这么些辣子!”桃夭夭一边抬手给洛云锡布菜,一边不满地嘀咕着。 “给!”桃夭夭将盛得满满的一碗菜推到了洛云锡跟前,“王上,快吃吧!” 洛云锡没有说话,倒也十分配合地拿起了筷子。 抬起胳膊的那一瞬间,桃夭夭看到了洛云锡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 白皙手腕上那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条状伤疤,看起来碍眼极了! 桃夭夭咬了咬嘴唇,眼底再次酸涩起来。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洛云锡一望无际的深沉的眼。 ( 428 若是我不在您会睡不着的 桃夭夭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好一阵子,就在她以为洛云锡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洛云锡却低下了头。 桃夭夭尴尬地笑了两声,拿起筷子胡乱扒了两口饭,然后再次抬起头来。 “对了王上,明日就是祭月节了,您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桃夭夭停下筷子看着洛云锡,她今晚上在王宫里转了一圈,发现宫里的节日气氛倒是很浓。 树上的很多灯笼都悄悄换了新,白日里她去厨房的时候还见到了许多桂花酒。 她还听说太后早早地就让人把后花园收拾了出来,自然是留着祭月用的。 “明日朕要去校场练兵……”洛云锡放下筷子看了桃夭夭一眼,当看到桃夭夭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情绪之时,他又加了一句: “过了晌午应该就能回来……” “那我晚上给您做月糕吃啊!”桃夭夭不待洛云锡把话说完就慌忙开了口,生怕洛云锡再改主意。 看着桃夭夭眼底的期盼,洛云锡终于点了点头,却依旧惜字如金:“嗯,好!” 桃夭夭似乎并未将洛云锡冷冷淡淡的态度放在心上,一整顿饭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她在说,洛云锡偶尔会答上一两句。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桃夭夭原本想要动手收拾,却又被洛云锡阻止了。 “放那里吧,待会会有人过来收,你陪朕出去走走。” “好啊!”桃夭夭痛快地答应了一声,转身跟在了洛云锡的身后。 农历十四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 看着地上黑黑的影子,桃夭夭悄悄往洛云锡的身边靠了靠,又将自己的左手悄悄往洛云锡的背后伸了伸。 从地上的影子看去,就仿佛他们两个在相互拥抱一样。 桃夭夭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以至于太过专心致志,而忽略了突然停下来的洛云锡。 “啪”地一声轻响,她的鼻子撞在了洛云锡的右臂上,撞得她鼻子一阵酸疼。 “王上,您……怎么忽然停下了?” 桃夭夭揉着鼻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洛云锡。 “草丛里有动静。”洛云锡低声说道。 他回头看了自己的右臂,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头,而桃夭夭早已被他刚才的那句话吸引了过去。 “哪里有动静?王上小心!” 桃夭夭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牢牢地将破云锡护在了身后,自然没有看到洛云锡的眼神更暗了几分。 她如临大敌一般地盯着眼前的那片草丛,幽暗的草丛里,窸窸窣窣响起了一阵声音。 听到那阵声音,桃夭夭不动声色地从头上拔下了头簪,还没等迈开步子,她的手心里就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她下意识地握紧,然后低头去看,看到的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拿着吧,送你的。”洛云锡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桃夭夭笑着扯了扯嘴角,将簪子又重新插回了头上。 匕首嘛,她身上还真带着一把,只不过当着洛云锡的面没敢拿出来罢了。 “谢王上!”她掂了掂手里的匕首,从善如流地道谢。 草丛中的东西十有八九是薛楚玉留下来的那些毒物,匕首自然比簪子用着顺手。 桃夭夭紧了紧匕首的手柄,抬步下了台阶,一步一步地逼近了草丛。 “小心些。” 关切的提醒声从洛云锡口中发出,他弯下腰,悄无声息地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了一把碎石子,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紧了桃夭夭的背影。 虽说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虽说那小东西已经毫无毒性,虽说明知道凭她的本事足以应对一切突发状况,可是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是她,所以他怕。 洛云锡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用匕首拨开了草丛,看着她小心地在草丛中搜寻,终于,他看到桃夭夭轻笑了一声弯下腰去。 再直起身来的时候,桃夭夭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条白色的小蛇。 “王上您看,是一条小白蛇呢!”桃夭夭兴奋地对着洛云锡叫道。 她将匕首插在腰上,一只手捏着那小蛇的七寸,连蹦带跳地跑出草丛上了台阶。 她笑着将小白蛇举到了洛云锡面前,双目如繁星般璀璨:“您看到了吗王上,竟然是条白色的小蛇,我还以为……” 桃夭夭的话说了一半,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忽然划过一丝异样。 这小蛇的大小,形态,还有触感,怎么跟红菱这么像? 可是,它头上却没有红菱那血一般的红色,似乎也根本不认识自己,刚才甚至还想对自己发动攻击。 “还以为什么?”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慌忙回神。 看着手心里挣扎着的小白蛇,她犹豫了片刻之后抬头:“没什么……王上,我可以将它带回去吗?” “它是你的东西,自然随你处置。”洛云锡一语双关地开口。 他将手心里握着的碎石子随意丢在了地上,转身朝着幻灵宫走去。 桃夭夭将小白蛇装进了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面,那个荷包,是之前红菱住过的“家”。 出乎意料的,原本还在挣扎的小白蛇在被装进荷包之后,忽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桃夭夭甚至以为是自己手重将它给弄死了,一路上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放下心来。 …… 临近就寝之时,桃夭夭抱着被褥去了洛云锡的寝殿。 她进门之时正好碰到匆匆出门的祁风,祁风的手里还端着一个空碗。 二人相错离开的那一瞬间,桃夭夭嗅出了一丝药味——压制蛊毒的药,她也会配,却同样只能治标,并不能除根。 她看了一眼屏风后的那道身影,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洛云锡的蛊毒,又发作了吗? 她紧了紧怀里的被褥,然后在祁风不解的眼神里踏进了寝殿。 果然不出她所料,寝殿中的洛云锡情形看起来不太妙。 脸色有些苍白,一身中衣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露着胸前的大片肌肤,还隐隐挂着些汗珠。 那汗珠亮晶晶的,桃夭夭只看了一眼就抬起了头。 闪眼,不能多看。 对上洛云锡疑惑的目光,她理直气壮地直了直身子,然后面不改色地对着洛云锡开口: “王上,之前都是我服侍您就寝的,您说过的,如果我不在,您会睡不着的。” . 429 同床共枕 洛云锡原本正虚弱地斜倚在床头,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你刚才,说什么?” 桃夭夭被洛云锡那两道炽热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她定了定神,朝着洛云锡跟前又走了一步,然后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王上,我说,如果我不在,您会睡不着的!” “这话……是朕说的?”洛云锡的声音有些暗哑,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忽然间觉得寝殿里的温度热得有些燥人。 “没错,就是您说的!”桃夭夭笃定地点点头。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微微侧了侧脑袋,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洛冰洛管事可以作证,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洛管事!”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外正打算敲门的洛冰懵了。 “洛冰,桃姑娘说这话什么意思?王上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祁风压低了声音开口。 洛冰满头雾水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就出门打了一盆水的功夫小姐就不见了,我是过来找小姐回去就寝的。” 祁风呲着牙朝殿内努了努嘴:“看这阵势,桃姑娘一时半会的估计回不去了……” 寝殿内。 洛云锡试着长出了一口气,他惊讶地发现心口处不再刺痛了,还有刚才堵在胸口的那股浊气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似乎都是来自…… 他对着桃夭夭扯了扯嘴角,声音里是不易察觉的温柔。 “朕想起来了,你说的是对的,你不在朕身边,朕确实睡不着。” 桃夭夭眨了眨眼睛:“王……王上,您都想起来了?” 这也太好骗了些吧? “没错,朕都想起来了。”洛云锡戏谑地笑道,他对着桃夭夭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愣在原地没动弹。 “不是说要陪朕就寝吗?过来啊!”洛云锡笑得愈发温柔,声音里也仿佛充满了某种吸引人的魔力。 桃夭夭抖了抖身子,努力扯出一丝笑来:“不用了王上,我就在床边的脚踏上歇息便好!要不,就窗边的那个软塌也行!” “脚踏?”洛云锡低头看了一眼窗边脚踏,再看一眼窗下那个小小的软塌,瞬间觉得碍眼得很。 他微微皱着眉头看了桃夭夭一眼:“朕怎么记得你之前都是在床上睡的?难道是朕记错了?” “没有!王上怎么会记错呢?”桃夭夭慌忙打断了洛云锡的话,她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笑道:“没错,我之前确实是在床上睡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认命般地将怀里的被褥放在了窗边的软塌上,然后磨磨唧唧地去了床边。 洛云锡往里靠了靠,然后用眼神示意桃夭夭坐下。 桃夭夭点点头,刚刚僵硬着身子在床边坐下,就见殿内原本正燃着的烛火艰难地晃了几下,然后便先后熄灭了。 寝殿里瞬间暗了下来,除了窗口洒进来的皎白月光之外,寝殿里的其他地方皆是一片黑暗。 桃夭夭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视线的薄弱让她的嗅觉变得更加灵敏起来。 她清晰地嗅到了一股香味,是她记忆里熟悉的梅香和沉水香味道,这股味道,让她紧绷着的身体骤然间放松了下来。 “王上……” “你……” 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又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你想说什么?”洛云锡暗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桃夭夭转过身来看向他,却只能看清他的一个轮廓。 她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我是想说,王上是困了吗?” “嗯,太晚了,困了。”洛云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桃夭夭感觉到床铺动了几下,再看过去的时候洛云锡已经平躺了下来。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微微抽了抽眼角。 还差一刻就到亥时了,果然是太晚了,呵呵——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要服侍朕就寝吗?”洛云锡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桃夭夭吓了一跳。 她猛地回过头,警惕地朝洛云锡看了过去,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光线太过黑暗,她只能看到被子底下凸起的那一块人形物体。 她悄悄往外挪了挪屁股:“王上,您……您要让我如何服侍您?” 洛云锡的服侍,跟她想象中的服侍,应该不是一回事吧? 一声轻笑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是洛云锡低沉好听的声音:“你打算如何服侍朕?” 桃夭夭被那一声笑给扰了心神,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来刚进门时看到的那大片春光。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下来:“呃……我记得,我之前好像是给您说故事来着……” 讲故事哄睡,这理由没毛病。 “嗯,那就说吧。”洛云锡倒是没有丝毫怀疑。 “那我就开始了!”桃夭夭来了兴致,她蹬掉鞋子盘腿坐在了床边:“很久很久以前,在浩瀚的大海深处,有个美丽的王国,海王有六个美丽的女儿,她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海里。 尤其是小女儿,她纯洁善良,拥有着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说到这里,她朝洛云锡的方向看了一眼:“王上,您在听吗?” 这个故事,是她很久之前在玄幽王府的时候跟洛云锡讲过的故事,久到什么时候呢? 桃夭夭仔细想了想,忽然哑然失笑。 好巧! 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正好是她在玄幽王府过的第一个祭月节。 那一晚,她在茶水里加了料端给洛云锡喝,还殷勤地给洛云锡捏肩膀外加讲故事,为的自然是偷取他身上的东西。 而今晚,她又跟洛云锡讲起了这个故事,恰好又逢祭月节。 更巧的是,她依旧惦记着洛云锡身上的东西,只不过她惦记的东西由血玉变成了令牌而已。 她笑了笑,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兜兜转转了整整一年,她竟然再次讲起了这个故事。 “……听着呢。”洛云锡应了一声,停了片刻又说:“你坐着不累吗?” 桃夭夭张了张口,刚要说不累,却又在想到天眼道人留给她的那几个字之时红了脸。 怂什么怂? 不就是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吗? 这有何难? 她又不是贪图美色,她跟他是有婚约的,而且,她这是在救他的命! 想到这里,桃夭夭便“呵呵”笑了两声,规规矩矩地在床沿外侧躺了下来。 躺在床上之时,她鼻翼间的那股香味便越发浓烈起来,她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后来呢?”戏谑的声音将桃夭夭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后来,当最小的人鱼公主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她被老祖母允许她在月圆之夜浮到海面上去,她既好奇又兴奋,看到了好多在海底看不到的美景,还有,那个英俊的王子……” “……她救了那个王子,并对他一见钟情,所以便去找海巫婆交换,用自己的声音换来了人类的双腿,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再也唱不出美妙的歌曲……” 说到这里,桃夭夭的声音低了下来,因为她听到了身侧洛云锡均匀的呼吸声。 虽然知道洛云锡已经睡着,她却没有停下。 “……王子以为那个邻国的公主就是救了自己的人,他爱上了她,并去邻国求了亲,准备迎娶他的王后……” “她没有听姐姐们的话,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王子,然后将那把匕首丢入了大海…… 天亮时分,她消失了,化为了海上的一堆泡沫……” 说完故事,桃夭夭长出了一口气,她抬手悄悄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同样的故事,一年前她讲起来的时候,心情却不像现在这么沉重。 以前听起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只觉得那小人鱼公主好傻,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献出了自己的一生,可是现在…… 她侧了侧身子将胳膊垫在了头下,静静地看着身旁熟睡的洛云锡。 若她是那个小人鱼公主,她又会如何呢? 或许,她也会那么做吧? 桃夭夭深吸了一口气,不记得多久了,她的心已经好久没像现在这么平静过了。 一阵困意袭来,桃夭夭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了双眼。 当身侧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的时候,原本已经熟睡的洛云锡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侧过身子,飞快地点在了桃夭夭的睡穴之上,然后颤抖着双手将桃夭夭小心地揽在了怀中。 一别八个月零二十天,他想她念她了两百六十天。 得知她死讯之时,他曾经一度疯狂得想要跟这天下同归于尽。 知道棺木里的那个不是她之时,从不信佛的他在佛堂里整整跪了一个日夜…… 洛云锡双目酸涩,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熟睡的人儿,生怕这是一场梦。 “……还是那个笨丫头,一年了,肚子里还是只有这一个故事,都听腻了呢……” 洛云锡拨开桃夭夭额前的碎发,然后低下头去,将滚烫的唇轻轻地印在了桃夭夭光洁的额头上。 一年前他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有的只是不屑,可是现在再听到这个故事…… 他紧了紧双臂,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女孩家家的,听这么些乌七八糟的故事作甚?我的女孩,我自会将她护得好好的,再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 430 故人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内的时候,桃夭夭缓缓睁开了双眼。 鼻翼间的沉水香味道还有,却淡了许多。 她扭过头去看,果然看到了里头空荡荡的一片,而自己,则安安稳稳地裹着被子睡在床的正中央。 洛云锡该不会被她挤走了吧?桃夭夭心想。 她看着比普通床铺足足宽出一半的龙床,瞬间便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她掀开被子下床,身体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如此高的睡眠质量了。 桃夭夭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深秋的晴朗清晨,鸟鸣声伴着花草香味,空气实在是清新,连带着她的心情也舒畅起来。 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听到动静走进来的洛冰。 “小姐,您醒了?饿不饿?”洛冰关切地开口。 桃夭夭摇摇头,对着天边的朝霞伸了伸懒腰:“我不饿,洛云锡呢?” 她转过身环视了一眼房内,总觉得房间内的摆设似乎跟昨日里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显得空旷了许多。 她仔细想了想,是什么呢? 视线缓缓扫过房内的摆设,最后,桃夭夭的视线定格在了床边。 床边的那个宽大的脚踏,昨晚明明还有,可是今天再去看,竟然……被人拆了? “小姐,您看什么呢?”洛冰顺着桃夭夭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即笑了。 “小姐心真细,这都看出来了!脚踏是王上动手拆的,还有您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之前有个软塌的,王上一大早就拎着它丢出了门外。” 没错,她想起来了,怪不得房内这么空旷,原来还少了个软塌。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很难想象出洛云锡孤身一人拖着床榻出门的情景。 “王上说,等您醒了之后,就让人送个妆台过来,就摆在之前放软塌的位置。”洛冰在水盆里浸湿了毛巾,然后递给了桃夭夭。 他们几个谁也没想明白王上为何会看脚踏和软榻不顺眼,却又跟默契地没人敢开口询问。 “摆妆台做什么?我又不在这里常住。”桃夭夭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 “摆了之后不就常住了嘛!”洛冰再笑,又说:“对了小姐,王上一大早就召了我过来,问了我一些问题,说是……” 她抬头看了桃夭夭一眼,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戏谑:“王上跟我求证了一些事情,说是昨晚您让他问我的。” “那你是如何回答他的?”桃夭夭顿时紧张起来,昨晚她撒谎了,只是她用脚指头也想不到洛云锡竟然真的跑到洛冰跟前去求证了。 “他问我什么,我就顺着他的意思应下了啊!”洛冰憋着笑,没忍心继续调侃桃夭夭。 “小姐,您忘了吗?今天是祭月节,王上一大早就出发去校场练兵了,说晌午时候会赶回来陪您用午膳,至于晚上,则是要拜月的!” 桃夭夭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昨晚上答应洛云锡的事情,便收拾好自己打算出门。 洛冰看出了桃夭夭的心思,又笑着说:“小姐,王上还说了,上午的时间让您自由安排。 您可以陪太后娘娘说说话,也可以陪博仁那孩子玩耍,至于做月糕,则不必亲力亲为!”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陪博仁玩耍她倒是没意见,可是这月糕,她已经放出话去了,不亲自动手做的话岂不是说不过去? “小姐还没听出来吗?”洛冰抿着嘴,“王上的意思是,您做的月糕,只做给他一人吃便好,不用做那么多!他怕累着您!” 桃夭夭:…… …… 一上午的时间过的飞快,桃夭夭先去寿安宫见了太后,又去找了桃伦和花羽,并将自己对他们的安排简单说了说。 桃伦还好些,花羽和花沐毕竟是也江湖中人,久居宫中也不合适。 可巧她知道桃桓已经去了玉剑山庄,所以便打算让桃伦带着花羽他们去投奔玉剑山庄。 玉剑山庄家大业大,各种产业遍布天下,只要花羽他们兄弟俩不再为虎作伥,她那舅父自然能帮他们找到安身立命之所。 对于桃夭夭的安排,花羽自然感激涕零,唯一不太高兴的,就数李博仁了。 听说桃夭夭要把他送走,他还哭了好一阵子,一上午的时间都腻在了桃夭夭身边不说,还缠着桃夭夭亲手给他做了兔儿爷花灯。 估摸着快用午膳的时候,桃夭夭便跟桃伦他们告辞回了幻灵宫。 她先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却见房间里的妆台和妆凳都不见了,想到早晨洛冰说的话,她又折身去了洛云锡的寝殿。 果然,她的妆台正安安静静地立在之前放软榻的窗下。 除了多出来的妆台,她发现衣柜似乎也比之前大了些。 她抬步去了衣柜旁边,伸手拉开了衣柜门,然后惊讶地发现柜子里头竟然多了好多她的衣裳,足足占了一半的空间。 桃夭夭抽了抽眼角,洛云锡这是闹的哪一出? 这边还没想出来头绪,那边洛冰已经端着饭菜进了屋,桃夭夭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 “小姐,王上中午赶不回来了,让您自己先吃,吃完饭我带您去见一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洛冰的眼底闪着亮光,心情似乎很开心。 “什么人能让你高兴成这样?”桃夭夭笑了笑,将心里头久等未果的不快暂时抛在了脑后。 “他现在在议事殿跟太上皇说话呢,您赶紧吃饭,吃完饭他就过来了!” “这么神秘?”桃夭夭笑了笑,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话来,便专心吃起饭来。 她胃口很好,桌上的饭菜被她消灭了大半。 “好了,我吃饱了!咱们去见你说的那个人吧!”桃夭夭摸了摸胀鼓鼓的肚子说道。 这边才刚一放下筷子,她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一个声音。 声如洪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陶季那丫头呢?还没吃完饭吗?” 桃夭夭惊喜地站起身来:“是陈管家!” 话音未落,她已经奔了出去。 . 431 婚书……禁忌…… “陈管家!”桃夭夭站在殿门外笑盈盈地跟台阶下的陈忠打招呼。 近六旬的陈忠一身青黑色长衫,戴着斗笠,扎着绑腿,腰间还别着一把镰刀。 看到飞奔出来的桃夭夭,陈忠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在确认眼前的这人是不是桃夭夭本人。 直到桃夭夭又喊了一句,他才捋着胡须“哈哈”笑了两声:是陶季丫头!真的是陶季丫头!你果然还活着!太好了哈哈!” 桃夭夭微愣,随即莞尔。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跳下台阶,抬手攀住了陈忠的胳膊:“陈管家,您可得看仔细喽,说不准我还真是个假冒的呢!” 低头看着桃夭夭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陈忠“哼哼”了两声,然后抬手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 “你当我老人家当真是老眼昏花了吗?好歹你也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还能认错不成? 你这个鬼灵精,有谁想冒充你可不太容易!” 桃夭夭对着陈忠吐了吐舌头,眼底是多日不见的神采飞扬。 除了已逝的祖父之外,陈忠是第二个能让她毫不顾忌地撒娇打诨的长辈。 陶青爹爹虽然宠她,却也始终保持着主仆间的那种敬意,这是她后来知道身世之后才恍然间惊觉的。 至于她亲生的爹爹,或许是他不苟言笑的性格使然,总让她有些敬畏。 只有这个胖乎乎的陈管家…… 桃夭夭低头看了一眼陈忠的肚子,忽然笑了。 “陈管家,几个月不见,您这大肚子怎么不见了?”她抬手戳了戳陈忠的肚子,又伸手扯了扯陈忠的粗布衣裳, “怎么还揣上镰刀了?这几个月您是逃难去了?” 陈忠微愣,慌忙低头朝腰间看去,当看到自己腰侧那把镰刀之时,他尴尬地笑了两声,迅速拔出镰刀塞到了一旁的洛冰手里。 “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把刀带到宫里来了,真是该死!赶紧拿出去丢了!” “交给我吧忠叔。”洛冰握着镰刀笑道,“您跟小姐说会话,我去去就来。” 陈忠摆摆手,笑眯眯地用下巴指了指廊下的花亭。 桃夭夭狐疑地摊了摊手,表示不明白陈忠的意思。 陈忠神秘地笑了笑:“丫头,你就不好奇我这趟进宫是来做什么的?” 桃夭夭扯了扯嘴角:“我倒是更好奇陈管家这几个月去哪里逃难了!” 当初洛云锡刚一离开紫云城的时候玄幽王府就被誉王的人包围了,她也是暗中打探消息的时候才知道陈忠早就已经离开了。 据说离开之前他跟洛云锡之间还因为救不救玄幽王而起了争执。 后来她还跟洛冰打问过陈忠的下落,洛冰也不太确定,再后来,她就再没有心思过问其他事了…… 陈忠被桃夭夭精明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抽了抽眼角,有些扭捏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这丫头想问什么,当初是我错怪世……王上了,我也是离开之后才知道他的用意……” 说到这里,陈忠的老脸微红:“后来……后来我不是也没脸去见王上了吗?于是我就回了老家,也就是太上皇以前的封地……” 陈忠看了一眼桃夭夭的眼色,见桃夭夭挑着眉梢没搭腔,便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老家祖上,还……留了几亩薄地……” 听到这里,桃夭夭“噗嗤”一声乐了,感情这胖管家是回老家种田连带着减肥去了? 她清了清嗓子揶揄道:“那您老人家这次入宫是为了……” 陈忠来了精神:“丫头,我这次来可是为大事来的!” “大事?”桃夭夭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事能用得着这胖管家出面。 “是王上让我来的!”陈忠又神秘地加了一句。 “哦?”桃夭夭看了陈忠一眼,虽然面上无澜,耳朵却已经支棱了起来。 陈忠也并没吊她胃口,他“哈哈”笑了两声:“丫头,你忘了吗?之前王上还是世子的时候,你跟她的婚事,可是我全权代办的! 要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你跟王上早就已经成婚了,说不定现在孩子都快出生了呢!” “所以呢?陈管家这次入宫是为了什么?”桃夭夭眨了眨眼睛,自动过滤掉了最后的两句话。 孩子会有的! 就是那个“众”字! “还能为了什么?送婚书呗!”陈忠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忽然想起来婚书已经不在了,便又尴尬地捋了捋胡须,“婚书被太上皇要走了,不在我这儿。” 桃夭夭心中一动:“陈管家,你刚才说,是王上让你来的?” 从这里到原先的玄幽封地,骑马的话最快也要两三日,一来一回的,怎么着也得四五日吧? 这么说来,洛云锡在她还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去找陈管家了? 桃夭夭皱了皱眉头,那洛云锡究竟是记得她?还是不记得她了呢? 她左思右想,死了无数脑细胞,一直将这个问题带到了洛云锡回宫。 不管了,反正他们已经有了婚书,而且,在葡萄镇的时候还当着那么多乡亲的面拜了天地,她跟洛云锡已经是“合法”夫妻,救命要紧,管他记得不记得呢,先救人再说! …… 洛云锡回宫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一身戎装,俊脸带着浓浓的疲惫。 彼时桃夭夭正在后花园里听太后念叨着晚宴的安排。 洛云锡将手里的弓箭交给了身后的祁风,又去跟太后请了安,桃夭夭只来得及跟他打了个照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他就被太上皇派人叫走了。 桃夭夭看着洛云锡疲惫的背影,心中挺不是滋味。 他身上原本就有寒毒,如今再加上蛊毒,还要操劳这么多国事,实在太累了! 所以…… 她必须赶紧帮他解毒! 桃夭夭咬了咬嘴唇,身体极度疲惫之时,正是不设防的时候,今晚倒是个好时机。 可是,她白日里偷偷查过黄历,今日是农历八月十五,祭月节。 黄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每月初一和十五,乃月廓亏空之时日,忌房.事。 桃夭夭轻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真是可惜了! “姐姐,你想什么呢?清幽姐姐她们叫你呢!” 桃夭夭低下头,看见李博仁手里拎着兔儿爷灯笼,正抬着脑袋拉扯着她的袖子。 “想着待会要出道什么难题考考博仁啊!”桃夭夭摸了摸烫呼呼的脸颊,又抬手揉了揉李博仁的脑袋,等脸上那股子热乎气退了之后才抬步朝着上官清幽走去。 “夭夭,清幽,你们两个再帮我看看,这样布置可以吗?”上官瞳一左一右拉着桃夭夭和上官清幽的手,满心欢喜地看着宫人在花园里穿梭忙碌。 祭月的祭台已经摆好,一边摆着各类瓜果点心,另外一边摆着各类美酒佳肴,当然,还少不了月糕加持。 “姑母,已经可以了!您赶紧坐下歇一会儿吧!”上官清幽拉着上官瞳坐在了椅子上, “文武百官又不来这里,今晚的都是自己人,您不用这么上心!” 上官瞳轻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都是自己人,所以我才更加用心的!回头想想,我都已经十多年没陪云锡过祭月节了……” 上官清幽跟桃夭夭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心照不宣地闭紧了嘴巴。 “……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上官瞳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优雅和善的笑: “祭月节是阖家团圆的节日,今年有夭夭和你陪着我,还有玄烨和云锡,这将是我这些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祭月节!” 说着说着,上官瞳的眼底泛起了泪花。 二十多年了,她离开川泽二十多年,今年是第一个有娘家人陪着的祭月节。 当然,还有她的……儿媳。 上官瞳回头看了一眼桃夭夭,眼底是止也止不住的欢喜。 云锡让陈忠送婚书过来这件事,她是下午的时候才知道的。 看来她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了,这两个孩子心中都住着彼此。 云锡性子清冷,夭夭女孩子家吧,脸皮子又薄,看来,还得她这个做婆婆的推一把力。 念已至此,她便让找借口支开了桃夭夭和上官清幽,又回头对着杜嬷嬷招了招手。 “太后娘娘……”杜嬷嬷疾步走上前来,躬身伏在了上官瞳身边。 上官瞳笑了笑,用手拢着嘴巴在杜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嬷嬷听完,微胖白皙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老奴知道了太后娘娘!您放心!这事儿我亲自去办!” 上官瞳笑着摆了摆手:“快去吧!若是遇上他身边的亲信,就说是我安排的。” 杜嬷嬷低了低头,转身匆匆离开。 上官瞳抬头看着东边刚刚露出头的月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听说祭月节的时候拜月许愿是最灵的,她的愿望有些多,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实现。 她希望云锡的毒能尽快除尽,希望他跟夭夭尽快完婚,希望他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她希望玄幽能一举消灭天晟,彻底解决西北的大麻烦,希望玄幽和川泽能结永世之好,再也不起战端…… 她还希望……能回一趟川泽,看一眼生她养她的土地…… . 432 克己复礼的一国之君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的时候,桃夭夭听到了宫人悠长的通报声,她抬头去看,跟洛云锡看过来的目光在半空里撞了个正着。 桃夭夭只看了一眼,便撤离了目光。 不知道为何,她现在一看到洛云锡的影子,甚至一想到他的名字,她的脑海里就冒出来她看到的那本黄历来。 脑海中一冒出黄历的影子,她就觉得嗓子发干,干得冒火,连带着脸也火辣辣的。 现在已经快到戌时了,再过一个多时辰,等过了子时,应该就不算十五了吧。 十六的话,那黄历上是怎么写的来着? 她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反正没有忌房.事这一项。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如果现在溜回去偷偷看黄历的话,会不会被发现? “夭夭,你怎么了?”她身旁的上官清幽用胳膊肘碰了碰桃夭夭,“去祭月许愿啊。” 桃夭夭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洛云锡已经手持香火对着花园正中的祭台跪了下去,跪在他身后的是洛渊和上官瞳,再往后看,则是上官玄烨和祁风他们。 桃夭夭被上官清幽拉着胳膊跪了下来,她疑惑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却并未看到桃灼和夏锦汐。 整个御花园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双手合十地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对着头顶的那一轮圆月许愿。 听说祭月节的时候对着月亮许愿,愿望是最容易实现的,想到这里,桃夭夭赶紧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她认认真真地许了愿望,然后虔诚地对着月亮磕了三个头。 祭月仪式过后,上官瞳便热情地招呼众人入席。 圆桌不大,洛云锡和洛渊坐在了上首,上官瞳坐在了洛渊的左边。 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上官清幽原本还一直跟桃夭夭腻在一起,落座之时却跑去了上官瞳身边坐下,至于上官玄烨,则紧挨着上官清幽坐了下来。 因此,这张六人座的圆桌便只剩了洛云锡身边的那个位置。 “夭夭,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坐啊!今晚没有外人,就是一场家宴而已!”上官瞳笑着对桃夭夭招了招手,桃夭夭笑着道了声谢,便伸手打算去挪一挪凳子。 她的凳子跟洛云锡的凳子挨得太近了,她打算挪开一点。 “别站着了,赶紧坐吧。”洛云锡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看到一只胳膊从她面前伸过,将她的胳膊挡了开去。 只不过,那只胳膊似乎并不是挪开凳子的,而是将凳子又往他那边拉了拉。 桃夭夭狐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敛着裙摆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其实坐哪里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桌上的气氛因了洛渊的在场显得有些严肃,从落座开始,他就一直在跟洛云锡和上官玄烨谈论着一些桃夭夭不感兴趣的国事,桃夭夭则趁着这个空挡挥手将洛冰叫到了跟前。 “洛冰,怎么不见哥哥和锦汐他们?”桃夭夭压低了声音对洛冰开口。 洛冰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抬头朝洛云锡看去。 桃夭夭虽然压着声音,却也瞒不了近距离的洛云锡。 洛云锡正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右手一转,一个盛满了淡红色液体的杯子到了桃夭夭的面前。 这意思,就是让她住口了? 桃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洛云锡,洛云锡却若无其事地回过了头。 “儿臣的提议,父皇觉得如何?” 哦,这话是对太上皇说的,洛云锡没搭理她。 桃夭夭收回了目光,伸手端起了洛云锡递过来的那个杯子。 她低头嗅了嗅,不是果子酒,是花茶。 她又抿了一小口,不太甜,蜂蜜放少了,这花茶应该出自上官清幽之手。 桃夭夭抬起头来朝上官清幽看去,果然见上官清幽正对着她眨眼睛。 “这两日你的提议可不少,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洛渊若有所思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没立即答应,倒也没反对。 洛云锡笑了笑,端起酒盅想要敬酒,却发现酒盅空了。 他身后站着的陈忠手里正握着一壶酒,见状慌忙上前一步想要给那个酒盅满上,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他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不知道何时站到他身边来的杜嬷嬷。 杜嬷嬷用手里捧着的酒壶替洛云锡满上酒,又示意陈忠去看洛渊面前空着的酒盅。 陈忠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让他去伺候太上皇呢。 “辛苦杜嬷嬷了!”陈忠无声地开口,对着杜嬷嬷投去感激的一笑。 “不辛苦,应该的!”杜嬷嬷回以一个灿烂的笑。 “儿臣敬父皇一杯!”洛云锡举了举手里的酒盅,轻轻地跟洛渊手里的酒盅碰在了一起。 他扯了扯嘴角:“自然是刚刚在议事殿跟您提起的事。” 洛渊不动声色地看了桃夭夭一眼,严肃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可以自然可以,但是你可不能忘了自己的责任,你是一国之君,肩负着……” “多谢父皇!”洛云锡笑着打断了洛渊的话,仰头喝干了酒盅里的酒。 身后的杜嬷嬷似乎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之后,她又赶紧再次给洛云锡斟满了酒。 “我以茶代酒,也敬王上一杯,感谢王上这些日子的款待!”上官清幽站起身来,手心里捧着一杯花茶。 洛云锡似乎心情不错,他对着上官清幽抬了抬酒盅,甚至还微微扯了扯嘴角:“你们能在这里小住,母后很开心!” “你们”二字,自然也包括上官玄烨。 上官玄烨“哈哈”笑了两声,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王上,玄烨也敬您一杯,希望下一年的祭月节,您和姑母能一起去川泽!” 洛云锡笑了笑:“会有那么一天的!” 上官玄烨松了一口气:“那……玄烨就先干为敬了!” 一杯酒见底,杜嬷嬷自然再次勤快地将酒满上。 倒了大概五六杯之后,她晃了晃酒壶,发现酒壶里的酒已经见底了。 “咳咳——”杜嬷嬷轻咳了两声,朝着上官瞳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上官瞳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退了回来。 “杜嬷嬷,你去把月糕端过来吧。”上官瞳笑着对杜嬷嬷开口。 “好嘞太后娘娘!”杜嬷嬷握着空酒壶迅速退了下去,再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叠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月糕。 她把左手边的一叠放在了洛云锡的面前:“王上,这是桃姑娘特意为您做的,您瞅瞅,多精致啊!” 一句话将桃夭夭说得大囧,她回头嗔怪地看了杜嬷嬷一眼。 她做了很多月糕,并没有说是单独做给洛云锡吃的啊! 洛云锡“嗯”了一声,嘴角弯起的弧度更高了一些。 “桃姑娘,给,您也尝尝自己做的月糕吧。”杜嬷嬷递过一块月糕,桃夭夭道谢之后便放在了一旁。 她倒不是很饿,她忽然有些困了。 桃夭夭掩着嘴巴悄悄打了个哈欠,她不能睡,她得去玉玄宫看看哥哥,可是,桌上的人都还没走呢,她先走了不合适。 桃夭夭心里才刚刚起了离开的念头,上官瞳就说话了。 “庆哥,你喝多了是吗?我先扶你回去歇息吧?” 桃夭夭眼前一亮,太上皇字子庆,她是知道的。 洛渊正端着酒盅的手微微一顿,不解地看了上官瞳一眼,却也并未拆台。 “好,那咱们就先回去吧。”洛渊说着站起身来,“你们年轻人慢慢吃吧。” 他也觉得有自己在的地方气氛有些太严肃了。 “杜嬷嬷留下伺候着吧,我先扶太上皇回去!”上官瞳松了一口气,她对着杜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搀住了洛渊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 二人抬步离开了御花园,幽静的花园小路上留下了这么几句对话。 “……阿瞳这是何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怎么可能喝多了?” 上官瞳笑得神秘:“我这不是给云锡和夭夭他们创造机会了嘛!难道你不想赶紧让云锡娶夭夭进门?” 洛渊皱眉,忽然想到了殷勤的杜嬷嬷,脸色便沉了下来:“你在酒里做了手脚?阿瞳,你也太过鲁莽了!云锡已经开始着手封后大典一事,你怎么能如此心急!” 上官瞳黑了黑脸:“庆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没下药!夭夭那孩子在云锡心中那么重要,我怎么可能算计人家姑娘?” 洛渊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那你这是……” 上官瞳瞪了洛渊一眼:“我不过让杜嬷嬷给云锡换了酒,那酒是玄烨从川泽带来的,性子烈着呢!刚开始入口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后劲可大着呢! 云锡喝了整整一壶,铁定醉得人事不知!我让人提前抽调走了幻灵宫的其他人,不过是想看看云锡在夭夭心中的分量而已!” 洛渊仔细想了想,似乎是想明白了,脸上便带了几分讨好:“我就知道阿瞳不是不懂分寸的人,我错了,我道歉!” 上官瞳哼哼了两声,然后嗔怪地在洛渊腰间掐了一把:“罚你今晚陪我赏月!” 洛渊“呵呵”笑了两声:“好。”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 云锡那小子应该不会酒后乱性的吧? 这句话,他没敢问出来。 再怎么着也是一国之君,克己复礼的,应该不会欺负人家姑娘家。 此时此刻,克己复礼的一国之君正昏昏欲睡地跟自己心中那个邪恶的小人儿做着斗争。 . 433 女儿醉情愫乱 御花园。 “王上,您累了一天了,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您早点回去歇息吧?” 杜嬷嬷低着头,硬着头皮第三次跟洛云锡开了口,陈忠自然也是附和着的。 他活了大半辈子,是个人精,眼珠子一转就看出端倪来了。 他站在洛云锡身后轻咳了两声,对着杜嬷嬷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杜嬷嬷抬起头来,飘离的目光在桌上洛云锡的酒盅上头游荡了几下,理不直气也不壮,陈忠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是太后的意思,方法行是行,就是对人家姑娘家有点那个了。 罢了,反正这俩人也是彼此相悦,礼数婚书都有了,就差最后一步迎娶了,他倒也不介意做个推手。 想到这里,陈忠便清了清嗓子。 正要开口再劝说两句,坐对面的上官清幽忽然拽着上官玄烨的胳膊站起身来。 她咧了咧嘴,笑得讳莫如深:“桃姑娘,时间确实不早了,你赶紧扶着王上回去歇息吧,我和皇兄就不……” 打扰你们了…… 后面几个字她没说出来,被上官玄烨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上官玄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桃夭夭面前的花茶,也笑着对洛云锡拱了拱手:“王上恕罪,玄烨不胜酒量,有些醉了,就先告辞了!” 说完,上官玄烨回头看了上官清幽一眼。 上官清幽很听话地便缩了脖子,乖乖地跟在了上官玄烨身后。 “说说吧,你在花茶里动了什么手脚?”四下无人之时,上官玄烨终于温声开了口。 “皇兄怎么知道的!”上官清幽惊呼出声,四下看了一眼之后,又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上官玄烨沉声开口,“你也太胡闹了!这里是玄幽王宫,你是嫌我们川泽这几年的太平日子太多了是吗?” “不是的皇兄!”上官清幽慌忙摆手,“我没有害人,不过是揣摩着姑母的意思,在桃姑娘的那杯花茶中放了一些女儿醉而已。” 女儿醉极其珍贵,是流传在川泽贵胄圈子里的一种果子香的香料,似药又非药,可以做熏香,也可以食用。 寻常时候食用可以肢体生香,但若是同时沾了酒,那效果,堪比最烈的催情香。 听到“女儿醉”三个字,上官玄烨的脚步一顿,俊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若是没有记错,刚才他亲眼看到桃夭夭偷偷尝了一口果子酒,虽然量不多,却也足以让人起一些旖旎的心思了。 洛云锡不是柳下惠,又醉了酒,心爱的女人在怀,他不可能…… 上官玄烨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却依然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上官清幽,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玄幽翻脸不认人吗!” 他的性子一向温和,在上官清幽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她。 上官清幽理亏地咬了咬嘴唇:“皇兄,姑母不会怪罪我的,王上更加不会!他只会感谢我!王上今晚喝的酒,难道不是你送给姑母的吗……” “那又怎样?”上官玄烨厉声开口打断了上官清幽的话,“姑母是姑母,你是你!你有几个脑袋就敢擅自揣摩太后心思!” 上官清幽被上官玄烨的样子吓坏了,眼泪一直在眼底打着转转,她仗着跟上官玄烨同父同母的身份,壮着胆子伸手拉了拉上官玄烨的衣袖。 “皇兄,你这么凶我,是不是因为桃姑娘?” 上官玄烨没有说话,骤然间紧握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心思。 “皇兄……”上官清幽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也软了下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恳求: “皇兄,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但是……不行的!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皇兄! 你放下吧皇兄……咱们启程回川泽好吗?川泽那么多优秀的姑娘,总有一个能入你的眼,总有一个够格做太子妃的不是吗?” 忽然起了一阵风,吹散了上官清幽小声的恳求。 许久之后,就在上官清幽以为上官玄烨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却说话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便去跟姑母辞行。” 说完,上官玄烨抬步朝着外宫门走去。 幸好,这份莫名其妙的情愫来得尚晚,尚来不及扎根,他尚能……全身而退…… …… “王上,您要回去吗?”桃夭夭打了个哈欠,终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洛云锡可能醉了,她想。 因为陈管家和杜嬷嬷已经劝了好多遍了,他却像没听到似的一直在小口浅酌着,不搭腔,也不吃菜。 众人眼底对她的期盼显而易见,她也不好一直装作没看到。 原本她刚才就想开口的,可是她又怕洛云锡没有完全喝醉,所以,她便又等了片刻,直到桌上酒壶里的酒全部见了底。 “嗯。”洛云锡只回给她一个“嗯”字,然后“当”地一声放下酒盅站起身来。 桃夭夭低头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背影,脚步虚浮,身体微晃,应该也算得上有些醉意了。 祁风跟在洛云锡身后,见洛云锡的脚步不稳,便上前一步打算去搀扶,走到半路却被陈忠一把拦住了。 祁风不解:“忠叔,您这是……” 陈忠瞪了他一眼,再用下巴指了指桃夭夭,祁风顿时就明白了,便也退了回来。 洛冰比祁风的眼力劲儿强一些,杜嬷嬷便没有了用武之地,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桃夭夭眼珠子转了转,终于站起身来,她一溜小跑地到了洛云锡身边:“王上,您需要人搀扶吗?”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映着月亮的光辉,少了一些凌厉,带了几分氤氲,桃夭夭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手脚却比嘴巴快了一步。 她用右手抬起洛云锡的右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自己肩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试探着环住了洛云锡的腰。 再次相逢,这是她第一次跟洛云锡如此“亲密”接触。 好瘦! 瘦得硌人! 瘦得让人心疼! 这是桃夭夭涌入脑海中的第一反应,第二个反应,则是……好硬! 僵硬的硬! 洛云锡的身体僵硬,似乎在抗拒她的触碰。 “王上,您醉了,我送您回房休息!”桃夭夭笑眯眯地抬起头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醉酒的人得靠哄的,她懂。 她一边柔声哄着,一边还轻轻拍了拍洛云锡的后背。 果然,哄是管用的。 她环抱里的身体似乎不如刚才僵硬了,只是温度比刚才高了些。 “王上,您……哪里不舒服吗?” 桃夭夭停下脚步,抬头去看洛云锡的脸。 那张脸依旧俊朗,只是眉心微蹙,脸上还有些薄汗,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臂弯里传来的温度越来越高,桃夭夭担忧地抬起手去,想要摸摸洛云锡的脸。 “别动!”洛云锡从半空中截住了她的手腕,他咬咬牙,用力捏了捏那只纤细白净的手腕。 “回宫!”声音暗哑,却该死的好听,桃夭夭感觉到了他胸腔的震动,便很不矜持地笑了。 “好!回宫!”桃夭夭笑着点点头,脑袋蹭在洛云锡的胸口,麻酥酥痒痒的,洛云锡的眼神便更暗了几分。 “王上,您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桃夭夭将脸埋在洛云锡胸口用力呼吸了一口。 这个怀抱,有梅香,有沉水香,还有酒香,她爱死这个味道了! “你刚才喝了多少酒?”洛云锡拍掉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声音沉了下来。 “就尝了一小口。”桃夭夭理亏地伸出一根小小的指头来,又使劲拍了拍洛云锡的胸口:“跟王上您比差远了!您酒量多好啊!千杯不醉!” 千杯不醉一点儿都不好,醉酒了才好下手嘛! “你说什么?”洛云锡忽然低下头来。 刚才桃夭夭最后嘀咕的那句话他没听清。 “没……没什么!”桃夭夭慌忙摇头。 她就尝了一小口酒,根本不是醉酒,那是醉了什么呢? 桃夭夭抬头看着洛云锡,忽然眨了眨眼睛,绽开一抹灿烂的笑,恍如洒落满地的星星。 是了,她是醉了。 醉在男子好看的样貌里,醉在他好听的声音里,醉在他好闻的幽香里。 “夭夭……”洛云锡暗哑着声音开口。 “王上,你记起我来了?”桃夭夭的笑越发灿烂,她就知道,他不会忘了她的! “嗯,记起来了!”洛云锡扯了扯嘴角,其实不是记起来了,是从来都不曾忘记过。 “王上,你长得好好看,我想……” 桃夭夭咽了咽口水,洛云锡的脸好好看,嘴巴也好好看,红润润的,看起来还软绵绵的,就像草莓味的。 一定……很好吃! 她舔了舔嘴角,缓缓抬起了脚尖。 “夭夭!”洛云锡的呼吸乱了几个节奏,他将胳膊从桃夭夭的肩膀上拿了下来,反客为主地揽住了她的纤腰。 “这里……不合适……”他压低了声音耐心解释。 “我就尝一口……”桃夭夭不满地嘀咕道,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应该……嗯……还不到子时。 “就尝一口而已,还没过子时,又不能行.房……啊!——” 她的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身体已经腾空而起。 “闭嘴!从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洛云锡黑着脸按住了怀里不安分的桃夭夭,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不给尝就不尝!等过了子时,我一定……”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被淹没在了软乎乎甜津津的里。 ( 434 子时已过…… “……唔……痛!”桃夭夭胡乱伸手,不知摸到了哪里,狠狠地掐了一把。 这个棉花糖会咬人,咬痛她了! “别动!”洛云锡放开桃夭夭口出狂言的嘴巴,又一把扯下她不安分的小手。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幻灵宫,忽然脚尖轻点,转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身体再次腾空,桃夭夭不敢再乱动了,慌忙拥紧了洛云锡的腰。 好吧,她忘了自己也会“飞”的。 “……洛云锡……”她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刚一抬头,嘴唇就碰到了洛云锡的喉结。 “咕嘟”一声轻响,喉结动了一下,看起来好好玩,她好想摸一摸手感,只可惜抽不出手来。 于是,便用了嘴巴…… 她的这一摸,换来的是二人狼狈的坠地。 “桃夭夭!——”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只大手不甚温柔地将她的脑袋又按了回去。 “洛云锡……”她被闷得透不出气来,便挣扎了几下。 “怎么不继续叫王上了?嗯?”身体再次腾空,去的方向似乎是她不熟悉的。 “……我……我没醉……”桃夭夭闷声开口。 “嗯,没醉。”暗哑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起落速度似乎更快了些。 “真没醉!”桃夭夭又重复了一句。 就是有点燥热,有点难受。 这一次,洛云锡没再搭理她。 终于,她落了地,落在了一处看起来很新的宫殿里。 她从洛云锡怀里露出一只眼睛,粗粗打量了一眼环境之后,她确认自己没来过这里,可是,却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全部撤出去,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洛云锡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寒凉。 桃夭夭眨了眨眼睛,依稀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风声,她听出来了,是隐卫撤退的声音。 虽然已然落地,洛云锡却并未打算放开她,而是拥着她抬步踏进了殿门。 “吱呀”一声轻响,殿门在身后关紧,洛云锡终于放开了她。 殿内的光线很亮,无数根红烛刺痛了她的眼睛。 脚下是大红的地毯,大殿四周挂满了大红色的喜帐,红得似火,连带着她的心火也跟着烧了起来。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然后张了张口。 努力了半天,蹦出一句话来:“洛云锡,我……好渴……” 是真的渴,想喝水,喝好多好多冰水,还想吃……草莓味儿的棉花糖。 “我带你去喝水。”洛云锡温声开口,用的不是“朕”,是“我”。 他低下头,轻轻牵起了桃夭夭的手。 桃夭夭抬起头,看到的是洛云锡一望无际的深沉的眼,还有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 那张脸在红烛的映衬下带了一丝野性的魅惑,桃夭夭便觉得自己更渴了些。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现在什么时辰了?到子时了吗?” 洛云锡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 “哦。”她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好可惜,她有点等不及了。 “来,喝水。”一个白玉杯递到了她嘴边,她就着洛云锡的手喝了一大口,没用,还是渴。 “怎么了?”洛云锡放下茶杯,抬手碰了碰桃夭夭的额头,手下的温度是不正常的微烫。 “洛云锡,我热……”桃夭夭握着洛云锡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洛云锡的手微凉,正好能解她脸上的燥热。 她顺着洛云锡的胳膊摸了过去,贪婪地占尽了洛云锡身上的每一寸凉意,直到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埋到了洛云锡的怀中。 “夭夭?”洛云锡终于察觉了桃夭夭的不正常,他之前还以为是醉酒,可是现在看来,却又不像。 怀中的人儿双眼迷离,双颊通红,还嘀嘀咕咕地埋怨着时辰,埋怨着时辰过得太慢。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云锡逐渐冷了脸。 母后让杜嬷嬷换掉的酒没有瞒过他,那酒虽烈,他倒还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没有拆穿。 他知道她酒量差,所以一直盯着她没让她碰酒。 她偷偷尝的那一口果子酒,他也是知道的。 一口果子酒不至于醉人,那问题就出在那杯花果茶上了…… “洛云锡……”怀里的人儿感觉到了冷峻的气氛,疑惑地抬起了头。 洛云锡低下头来,敛去了眼底的冷意。 “乖,我让人找太医过来。”洛云锡将桃夭夭打横抱了起来。 “我不!我不要太医!我好难受,我要去床上,我要你抱着我睡觉!”桃夭夭嘀嘀咕咕地开口。 先上床,等过了子时,再办正事。 对,就是这样! 洛云锡的身子一僵,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儿的眼神更加迷离,脸颊更红了几分,还自己扯开了外衣,露出白皙的锁骨。 “该死的!”洛云锡低咒了一声,周身的气氛忽然急转直下。 他冷着脸,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他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川泽有一种香料,叫做女儿醉…… 女儿醉本无毒,但若是同时沾了酒,便会变成最烈的催情香…… 若是普通的香料也还罢了,夭夭自然能闻出来,可偏偏这女儿醉是一种果子香料,又是混在了花果茶中…… “洛云锡,我热……”桃夭夭的声音里带了些委屈,还带了一分她自己听不出的妩媚。 洛云锡隐去眼底的杀意,额上已经青筋暴起,脸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夭夭这个样子,是绝对不可能让外人看到的,他会挖了他们的眼睛。 洛云锡咬咬牙,几个大步抱着桃夭夭去了屏风后的床榻。 还没等将人放在床上,桃夭夭身上的衣裳就被她自己扯了个七七八八。 扯完自己的衣裳还不算,她又去拉扯洛云锡的衣裳。 “……洛云锡,你身上好凉,让我冰一冰……”她滚烫的双手胡乱地在洛云锡的身上乱窜。 觉察到洛云锡要离开之时,她便粗鲁地扯住了洛云锡的腰带,狠狠地将洛云锡拉了回来。 洛云锡用胳膊撑在了床头,怕自己的重量压坏了身下的人儿。 他的身子僵硬,额上的汗珠悄悄地滴落在枕上,小腹是阵阵可耻的抽疼。 他今晚将夭夭带来这华音宫,确实存了几分不太光明磊落的心思,可是却不是这个样子。 他要的,是她的清醒,是她的心甘情愿,而不是现在。 罢了,横竖诏书已经下去,封后大典不过数日。 让人建了这华音宫,本想给她惊喜,现在看来,似乎要提前让她知道了。 洛云锡低下头,身下的人儿青丝满床,媚眼如丝,身上女儿的幽香飘入他的鼻端,对他来说却如世上最毒的毒药,狠狠刺激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夭夭……”他咬着牙艰难地开口,声音暗哑得不成样子。 “你刚才说,过了子时,一定……如何?” 桃夭夭樱唇微启,睁着眼睛“咯咯”地笑着,然后用双手环上了洛云锡的脖颈。 “……我偷偷告诉你哦,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要……我要……” 她攀着洛云锡嗯脖子往上欠了欠身子,悄悄地在洛云锡耳边说了一句话。 说话的同时,她还顺带着咬了一口那个看起红彤彤的像耳垂一样的棉花糖。 那句话轻若浮毛,终于吞噬了洛云锡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抬起手,用掌风吹熄了殿内的红烛。 大殿里顿时暗了下来,天上的圆月也偷偷躲进了云彩里。 红色的帷帐缓缓落下,有微风拂过,吹起了微微荡漾的纱幔,吹散了床上细碎的低吟…… “沙——沙——”更漏里的沙子终于落尽。 子时,已过。 …… . 436 小主子(2) 桃夭夭抬起眼皮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含羞带怯,没有任何杀伤力:“我说过了,我没醉!” “嗯,你没醉!”醉的是他。 洛云锡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握起她的手,轻轻地在她手腕上套了一样东西。 “我真没醉!”桃夭夭又纠正了一句,她将手从洛云锡的大手中抽了出来:“这是什么?” “洛氏的传家宝。”洛云锡把玩着桃夭夭的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母后给的,只传给洛家的女主人。” 所以,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桃夭夭将手腕举到眼前去看,似玉非玉的一个手镯,上面刻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看起来有些熟悉。 这镯子,既有玉的温润,又比玉器轻了些,带起来不至于会重。 “这个镯子,跟你脖子上的那块玉佩是一对,那块玉佩可以调兵,这个镯子,则可以……” “可以什么?”桃夭夭好奇地问道,她终于知道为何会看着这花纹有些熟悉了,洛云锡说的没错,这个镯子上的花纹确实跟她脖颈中玉佩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可以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所以,这是一座移动的宝藏吗?跟我娘留给我的那枚血玉是一样的对吗?”那她岂不是天下第一富婆了? 桃夭夭眨了眨眼睛,“那……是你的钱多?还是我舅父的钱多?” “这个问题,你可以先留着,等日后去玉剑山庄的时候,亲口问问沈庄主。”洛云锡低头在桃夭夭额上落下一吻,“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我让洛冰进来服侍你。” “你要走了吗?该上朝了吧?”桃夭夭隔着帷帐看了一眼窗边位置,天色已经发亮,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是上朝。”是去给她讨公道。 洛云锡给桃夭夭掖了掖被角,将自己的胳膊从桃夭夭的脖颈下抽了出来。 桃夭夭挪了挪自己的脑袋,在枕头上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 看着洛云锡半敞松垮的中衣,她脑海里瞬间蹦出一句话来:从此君王不早朝。 当然,还有一个四字词语:红颜祸水。 “你的心思全在脸上写着呢。”洛云锡揶揄地笑道,他俯身在桃夭夭唇上啄了一下:“好好休息,昨晚你问洛冰的那个问题,我来代她回答。” “什么问题?”桃夭夭咂巴了两下嘴巴,男*误人,她竟然不记得什么时候问过洛冰问题了。 “关于桃兄的。”洛云锡穿好靴子,又留恋地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 哥哥? 桃夭夭想起来了,昨晚她确实问起过哥哥和锦汐来着,可是洛冰却没回答她。 “等你休息好了,我就陪你去见他。”洛云锡捏了捏桃夭夭吹弹可破的脸,终于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 再不走,他就更加舍不得走了。 “好!”桃夭夭点点头,其实她自己一个人去找玉玄宫也可以的,不用非让洛云锡陪着。 她动了动酸疼的身子,又偷偷掀开被角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脸色又“唰”地一下红了。 她摸了摸脖子,脖子上不知道有没有印记。 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 桃夭夭又羞又怒地扯过被子蒙上了头。 她听到洛云锡起身开门的声音,门外没人,脚步声走出好远之后她才隐隐听到了祁风和洛冰的声音。 桃夭夭没有睡够,昨夜她迷迷糊糊,睡了有醒,还哭了几次,始终没能睡熟。 身下的床单洛云锡已经换过,她的身子也已经擦洗干净,睡起来倒是舒服了。 这一蒙头,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坠入梦乡之前,她似乎想起了一件事。 她还没来得及问问洛云锡,这满屋的红色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霸王***是她的事,但是这满屋的红色喜绸,怎么看怎么像是他的早有预谋。 算了,等回头问问洛冰也是一样。 好困…… …… “……王上,您起来了?” 洛云锡刚刚踏出华音宫的宫门,祁风就迎了上来,跟他一起的还有洛冰和陈忠。 洛云锡“嗯”了一声,先看向了洛冰:“待会你送些早膳过去,好生服侍着,若是她睡着了,就别叫她了,让她自己醒来。” 洛冰眼底含笑地低了低头:“知道了王上!” “王上,姚江军和江大人在御书房等您呢,该是跟您商量出兵一事。”祁风说。 “让他们继续等着,你去将上官玄烨和上官清幽带去议事殿。”洛云锡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最讨厌算计,尤其是算计自己心爱的人! 女儿醉一事,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祁风微愣,疑惑地跟洛冰对视了一眼,二人的脸上都划过一丝疑惑。 王上用的是“带”,而不是“请”,看来,是有人要倒霉了。 “陈管家有事吗?”洛云锡又看了陈忠一眼。 陈忠笑容可掬地眯了眯眼睛:“王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您昨晚在祭月大典上提到的立后一事,有些细节,太后娘娘让老奴来找您商量。” 洛云锡“嗯”了一声,抬步就往前走。 “不用商量了,一切按照最高标准来,只要夭夭喜欢就好!” “好嘞王上!老奴知道了!”陈忠对着洛云锡躬了躬身子。 “祁风要帮着父皇处理朝中的事情,有件事就先麻烦陈管家了。”洛云锡又说,“陈管家去帮朕备车,这两日朕要带夭夭去一趟玉剑山庄。” 陈忠抬起头来,微愣了片刻:“王上,那封后大典……” “等朕回来再举办吧。”封后大典繁琐冗杂,他怕累着她。 “是!”陈忠低头应了下来,正好,时间不用太仓促。 “还有……”洛云锡的目光缓缓从几人身上掠过,“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该改口了!” “是!——” “洛冰忠叔,你们有没有觉得王上哪里不一样了?”看着洛云锡挺拔的背影,祁风若有所思。 陈忠“啪”地一下拍在了祁风肩上:“你这小子,等你娶了媳妇儿,你也不一样了!” “不是啊忠叔,我不是指的那个意思!”祁风红了红脸,“你们难道没发现王上身上的气息变了吗?” “气息?”陈忠神色一正,“你的意思是说……” “是了!”洛冰激动地点了点头,“天眼道长果然没有说错,只有小姐才能救王上!太后娘娘她……赌赢了!” “什么小姐?该改口叫王后了!”陈忠哼哼了两声,有了王后,就该有小主子了…… …… ------题外话------ 呜呜呜,昨天的一章被屏蔽了,就很懵……很突然的! 所以,我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已经提交修改了,但是什么时候放出来估计遥遥无期,偏偏这一章还很关键,交代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便把后半部分摘出来重新上传了。 如果之前那章能解禁放出来,多余订阅的那两千字我会返给大家,在评论区随意留言就好。 ( 437 傻瓜洛云锡 辰时一刻的时候,桃夭夭悠悠转醒,她的这个回笼觉睡得相当舒服,就是有些饿。 她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打算起床,才刚弄出一丁点儿动静,洛冰就敲门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盛满饭菜的托盘。 “洛冰参见王后!” 洛冰将托盘放在桌上,认真地给桃夭夭行了个大礼。 桃夭夭正系着衣带的手猛地一顿,原本的羞涩被惊讶所替代。 洛冰笑了笑,转身从衣架上取了一套崭新的衣裙过来。 “王后娘娘,王上立后的诏书昨晚就已经下去了,立后大典也快了,您可要赶紧适应您的新身份呢!” 桃夭夭好一阵子没回过神来:“昨晚……什么时候下的诏书?……洛云锡他……一句都没跟我提过。” 洛冰手利索地服侍桃夭夭起床更衣:“诏书是昨晚王上带领群臣祭月之时下的,他没跟您说,应该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吧。” 桃夭夭木然地随着洛冰坐在了妆凳上,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哪儿是什么惊喜? 惊倒是有了,至于喜,她却还有些不适应。 她想,她应该没有母仪天下的胸怀,她的心眼儿小得很! 不同于桃夭夭的满腹心事,洛冰的心情似乎很好。 她服侍桃夭夭净了面,又梳好妆,然后将饭菜摆好。 “王后娘娘,王上去处理些朝政大事,说等您用完早膳之后,让我带您在华音宫里转转。” “这座宫殿叫做华音宫是吗?”桃夭夭想起了昨晚在宫内的匆匆一瞥。 当时她被洛云锡揽在怀中,只匆匆看了一眼,却感到莫名的熟悉。 她想了想,又问:“华音宫里的这些布置,都是洛云锡早就准备好的是吗?” 她指的是这满殿的红。 洛冰将盛好的粥放在桃夭夭触手可及的地方,笑得神神秘秘。 “洛冰知道王后娘娘心中疑惑,等您用完早膳,我陪您去宫里转转,这华音宫……可不算小呢!” 桃夭夭点点头,心中的疑问更深了些。 她没有继续追问,匆匆填饱肚子之后,她在洛冰的陪同下踏出了这座殿门。 当她站在宫中的花园小径上,认认真真地打量这座宫殿的时候,她的心口忽然就像堵了一层什么,带了些难以言说的苦涩与感动。 “王后娘娘,华音宫一共由三座建筑宫群组成,您所在的是第一座,里面的建筑与摆设,全部依据紫云城的玄幽王府所建…… 王上说,其他的地方可以将就,但是您在玄幽王府住过的地方,是不允许有一丁点儿不同的……” 桃夭夭抬脚迈进了这第一座宫群,恍然间竟然有了一种重回玄幽王府的错觉。 这里的一切,都很她住过的玄幽王府一模一样。 包括她给洛云锡烧菜的小厨房,包括她训练阿黄的枫树林,还有她过第一个祭月节的小花园。 甚至连她第一次跟洛云锡见面的那道墙都一模一样。 不记得多久了,那个时候,她第一天乔装进王府,偷偷摸摸烤了叫花鸡来吃,却被洛云锡和陈管家当场抓包…… 想起当初的狼狈,桃夭夭不禁轻笑出声,眼底却酸涩起来。 “……他是太闲了吗?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桃夭夭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去,她怕洛冰看到她眼角的泪。 “王后娘娘,这第二座宫群,是王上照着定远侯府您住的院子修建的。” 洛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桃夭夭心底的感动更多了些。 “王上说,您早晚会回来,他便先建好了等您…… 他说,您离乡背井来到玄幽,难免会有思乡之苦,给您建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定远侯府,您心里才有着落……” “……这个傻子……” 桃夭夭低吟出声,他就不怕她永远也不出现吗? 桃夭夭缓缓漫步在园中,竟然真的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是啊!她的心真的有着落了呢! “……王后娘娘,这第三个宫群,您还想看吗?” 当桃夭夭游览完“定远侯府”的时候,听到了洛冰犹犹豫豫的声音。 她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看啊,为何不看?” 若是她所料没错,第三个应该也是某个她熟悉的地方,只是,她却一直没猜出来是什么。 她在紫云城跟洛云锡共同的交集,除了玄幽王府应该就只有定远侯府了,洛云锡总不至于把醉欢楼给弄来吧? 洛冰低了低头:“王后娘娘,王上说,这第三座宫群,是他和您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他说,您看到之后或许会伤心,所以……” “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桃夭夭凝神想了想,忽然心中一颤。 总不能是…… 她头也不回地小跑上前,一把推开了那座宫门。 这一次,她的眼泪再也没能忍住。 葡萄镇,竟然真的是葡萄镇! 这里是葡萄镇的陶府,这里有她的桃花斋。 甚至连当初她强迫洛云锡拜堂的喜堂,都一模一样。 看着那熟悉的一草一木,桃夭夭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 他不过才在葡萄镇待了几天而已,又是重伤,怎么可能记得如此清楚。 “王后娘娘有所不知,您失踪的那多半年里,王上派人到过许多地方,其中就包括葡萄镇。 他亲自去后山祭拜了陶老太爷,又让人重新修葺了陶府,还派兵剿灭了附近的山匪…… 他说,若是您真的倦了累了,或许会回葡萄镇,他得给您一个安全的家…… “……洛冰,别说了!”桃夭夭背对着洛冰吸了吸鼻子。 她确实回去过葡萄镇,也确实看到了重新修葺好的陶府,她还以为是轩哥哥…… 桃夭夭的双手轻轻拂过大红的喜字,她怎么忘了?原来他们两个,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拜过堂了。 结发两夫妻。 白首不相离。 她是葡萄镇的傻丫头。 而他,是她救回来冲喜的漂亮书生哥哥。 438 再拜天地 “王后娘娘,王上来了。”洛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桃夭夭回过头,看到的是双目含笑的洛云锡,正长身玉立站在喜堂的门外看着她,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洛云锡……”桃夭夭轻唤出声,还没等她抬步,洛云锡就已经走了过来。 “洛云锡,谢谢你……我……”桃夭夭低头拉住了洛云锡的手,她喉咙里被堵了好多话,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洛云锡低下头,耐心地等着桃夭夭再次开口,眼底流淌着的柔情能溺死人。 “我……不太喜欢洛冰对我的称呼……”桃夭夭低头说道。 洛云锡微愣,他回头看了角落里的洛冰一眼,洛冰点了点头,迅速退了出去。 “是不喜欢做我的妻,还是纯粹不喜欢王后这个称呼呢?”洛云锡抬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 桃夭夭抬起头来,心中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洛云锡说的是他的妻,结发夫妻的妻。 即便他是玄幽的王,也还是用了妻子这个称呼。 见桃夭夭不说话,洛云锡便笑了笑,然后轻轻将她拥入了怀中: “不管喜不喜欢,你也早就已经跟我拜过堂了,葡萄镇那么多人都可以见证,这辈子,你是逃不掉了!” 桃夭夭伸手环住洛云锡的腰,又在他胸前蹭了蹭脑袋:“……我没想逃。” “想家了是吗?”洛云锡伸手轻抚着桃夭夭的后背。 桃夭夭的身子微微一颤,将悄悄流出来的眼泪蹭在了洛云锡衣襟上。 原来他都知道…… 她不仅想家,更想家里面的人。 “等我跟父皇交接完手头的事情,明日,我就带你回家。”洛云锡将桃夭夭拥得更紧了些,就算他看不到这丫头的脸,也能猜出她一定又哭了。 “回家?”桃夭夭从洛云锡怀里抬起头来,眼眶还有些微红:“回哪个家啊?” 她已经没有家了啊! 洛云锡笑了笑,没有回答桃夭夭的话,而是牵着她的手去了喜堂的正中。 “还记得当初你我拜堂的情形吗?”洛云锡问。 桃夭夭点点头,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记得,你是被轩哥哥拿刀逼着跟我拜的堂。” “现在没人逼我了。”洛云锡笑着开口,忽然掀起衣摆跪在了地上的那个蒲团之上。 桃夭夭被洛云锡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慌忙四处看了一眼,接着伸手就要去拉他:“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堂堂一国之君跪一个贴了喜字的墙,这传出去还了得? “喜堂里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拜天地啊!”洛云锡并未起身,反而还用了几分力气将桃夭夭也拉得跪在了他身边。 抬头看着前方那个大红的喜字,洛云锡扯了扯嘴角:“那次被逼着拜的堂不算,这次得重新补过!” 说完,他对着那个大红喜字磕了三个头,还用大掌将桃夭夭的脑袋压了下来。 被逼着磕了三个头的桃夭夭有些郁闷,她理了理被洛云锡弄乱的头发,黑着脸从地上站起身来。 “那次不算,这次就算了吗?”没有主婚人,没有高堂,也没有宾客,实在是冷清! 虽然嘀嘀咕咕地表示不满,却也并未真的生气,倒是洛云锡来了这么一出,竟然将她刚才缓和不过来的伤感情绪给带走了。 洛云锡笑了笑:“嗯,也不算,先演习一遍,等下次拜堂的时候,才不至于紧张。” “你还想拜几次堂?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怎么到你口中就跟过家家似的?”桃夭夭瞪了洛云锡一眼。 “几次都不嫌多,只要那人是你。”洛云锡认真地开口,桃夭夭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我还有事要忙,可能会很晚,今晚就歇在华音宫好吗?”洛云锡的声音低了下来,如羽毛般拂过桃夭夭的耳畔,痒痒的。 “我不在的时候,我让洛冰先过去陪你。” 桃夭夭看了洛云锡一眼,虽然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有什么暗示,她却很没用地突然羞红了脸。 “我……我想去玉玄宫看看哥哥。”她低着头,吞吞吐吐地开口。 她已经把她自己交出去了,总得去娘家人跟前露个脸不是? “桃兄他现在……应该没功夫见你。”洛云锡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十分心安理得。 横竖他也没有说谎,不能算骗她。 “我觉得,你还是晚个一两日见他比较好。”洛云锡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了捏桃夭夭的脸,然后手指下滑,从她白皙的脖颈旁轻轻拂过。 桃夭夭大囧,慌忙红着脸捂紧了领口。 她差点忘了,刚才梳妆之时,她还特意对着镜子检查了自己的脖子。 果不其然,就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洛冰也一定早就看到了,所以才给自己选了这件领口高的衣服。 她对着洛云锡跺了跺脚:“你还说!” 罪魁祸首自觉地陪着笑:“好,我不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桃夭夭留恋地看了一眼熟悉的景物,机械地被洛云锡揽着出了门。 “寝殿的桌上有一盅补品,已经放凉了,应该差不多能喝了。”洛云锡说。 “我刚吃过饭,还不饿,不喝了。”桃夭夭抗拒地开口。 洛云锡再笑:“是母后亲手熬的,补身子的,特意让人捎话过来,让你多喝点……” 桃夭夭:“……” …… ------题外话------ 一会再补一小章。 本来合一起的,怕再被关小黑屋,所以把我认为有可能危险的部分给摘了出来,我好难~ 估计是不能写黎明,被封的那章就写了几段黎明时分的对话,分明没有任何实质性动作的哈哈! 顺便提一句,吞掉的那些我一会放评论区,安全起见,就放两天哈,两天之后就删啦!别怪我哈,么哒!爱你们! 439 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一整日的时间桃夭夭都窝在了华音宫,除了傍晚时分去花园里转了几圈之外,其他时间便没再踏出殿门。 许是洛云锡特意吩咐过,除了送饭和负责洒扫的宫人之外,陪在她身边伺候的只有洛冰一人,她也乐得清闲。 而洛云锡也确实如他所说,一直忙到很晚都没回宫。 桃夭夭在灯前胡乱翻了几页医书,却一点儿内容都没看进去。 洛冰敲门进了屋:“王后娘娘,王上刚刚让人捎话过来,说他还得忙一会儿,让您先睡,不用等他。” 桃夭夭“啪”地一声合上书本,带着几分被人看破心事的懊恼:“我才没有等他,困了,去睡了!” 声音怎么听都有些哀怨。 洛冰憋着笑,顺着她的喜好服侍她上床躺下,又给她留了灯。 “洛冰,玄幽出兵天晟,胜算大吗?”临入睡之前,她忽然对着洛冰开口。 洛冰笑了笑,眼底满是自信与自豪:“天晟已经是丧家之犬,根本不值一提。” “是吗?”桃夭夭半信半疑。 若是真的如此简单,洛云锡为何还会留着薛楚玉的性命? 又为何要忙到三更半夜都不休息? 洛冰看出了桃夭夭的心中所想,便搬了一把杌凳坐在了桃夭夭床边。 “王后娘娘,您要问的可是那天晟的楚玉公主?” 心事又被洛冰点破,桃夭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王上之所以会留着那楚玉公主,并非是为了牵制和要挟天晟…… 您也知道,那楚玉公主真正的身份是九渊的薛楚玉,王上留她一命,不是因为天晟,而是为的九渊。”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本想开口询问些什么,洛冰却止住了话题。 “王后娘娘,王上不让我们拿这些烦心事来给您添堵,您就好好休息吧!” 桃夭夭“嗯”了一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就算洛冰不说,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九渊蓝景钰继位之后,贵为太后的薛忆盈在后宫一手遮天。 她掌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启用前丞相薛嵩。 薛楚萧已死,薛楚玉是薛嵩唯一的女儿,洛云锡若是不做些什么,还真说不过去。 洛冰见桃夭夭闭了眼,便轻声关好房门退了出去。 桃夭夭想了一会儿心事,倒也真的有了困意。 …… 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进了房,还没等睁开眼睛,她便觉得眼前一暗,桌上的灯被人用掌风熄灭了。 一阵带着凉意的气息袭来,桃夭夭被人小心翼翼地隔着被子拥入了怀中。 闻着熟悉的沉水香味道,桃夭夭顿时放下了戒备,闭着眼安心地拱了拱身子。 困到极致的她并未睁眼,只是本能地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来搂住了洛云锡。 洛云锡在她的嘴角烙下一吻,用微凉的手又将她的胳膊推了回去,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我身上凉,乖……睡吧……明日一早,我带你回家……” “……嗯……我没有家了……”桃夭夭闭着眼睛咕哝了一句。 “傻瓜,怎么会没有家?”洛云锡将下巴贴在了桃夭夭的脑袋上。 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洛云锡看了一眼桃夭夭困极了的样子,终是没忍心叫醒她。 他轻叹了一口气,只能先委屈自己了…… 桃夭夭嘟哝了几句,在洛云锡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就睡到了黎明时分。 …… 耳边一声轻笑传来,桃夭夭晕晕乎乎地扭过了头。 睁眼的那一刻,她竟然忘了身处何地了。 “睡得好吗?”洛云锡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抚过桃夭夭的脸颊。 桃夭夭点点头:“嗯,好……” 话没说完,被角便被掀开了一道口子。 没有被子隔着,洛云锡一把将她捞在了怀里,桃夭夭的脸一红,周围陡然升温。 “娘子倒是睡得香甜,为夫却冷了一个晚上,说说吧,你打算如何补偿为夫?”洛云锡的胳膊似铁,没留给桃夭夭一丝一毫逃离的空隙。 “你……你想怎样?你……不会再去取一床被子吗!” 什么娘子?又哪里来的为夫? 这身份转换,也太快了些,她不适应啊! 桃夭夭的脸红似血,声音也轻若蚊蝇。 她怎能不知道洛云锡意思,可是……现在是白天。 “夭夭的意思,是为夫想怎样就怎样吗?”洛云锡翻了个身,低头笑看着桃夭夭,眼底是隐忍了一夜的渴.望。 “我……你……唔……” 天色渐明,晨起觅食的鸟儿叽叽喳喳,合着屋内女子细.碎的低.吟,汇成了一首绝美的交响曲。 新的一日,终于姗姗来迟。 . 440 时间紧任务重 “……洛云锡,我要沐浴。”桃夭夭戳了戳洛云锡的胸口,有气无力地开口。 她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这家伙倒是睡得香甜。 “乖,再等等,待会我抱你去……”洛云锡环着桃夭夭的纤腰,声音慵懒沉静。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你先把胳膊拿开。”桃夭夭小声开口。 她衣裳还没穿呢,青天白日的,她可不想跟他在汤池里这样那样的。 “怎么?怕我吃了你?”洛云锡闭着眼睛轻笑出声。 “时辰已经不早了!”桃夭夭黑着脸瞪了洛云锡一眼。 她用手指捏起洛云锡胳膊内侧的一小团皮肉,正要用力拧一把,却又住了手。 刚才瞪过去的那一眼,她看到了洛云锡眉宇间浓浓的疲惫,她的心忽然间就软了下来。 她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抚平了洛云锡蹙起的眉心:“我不动了,你再睡一会吧。” “不睡了,回头去马车上睡。”洛云锡捉住了桃夭夭的手,缓缓睁开了双眼。 “马车?”桃夭夭微愣,“你……要出门吗?” “不是我,是我们!”洛云锡伸手勾了勾桃夭夭的鼻尖,将胳膊从桃夭夭的脖子底下抽了出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桃夭夭也坐起身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让自己去看洛云锡好看的**。 趁着洛云锡背转身穿衣裳的时候,她也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裳。 “娘子为何如此健忘?昨晚为夫才刚跟你说了,这么快就又忘了?”洛云锡系好腰带转过身来,眼底满是戏谑。 “我……我才不是……”桃夭夭的声音低了下来,她低下头,默默地用脚趾尖勾过来了自己的绣鞋。 “娘子”一词是民间的称呼,实在不适合他这一国之君。 “不是什么?”洛云锡笑着在桃夭夭跟前蹲了下来,“不是如此健忘?还是不想做我的娘子?” 他伸手拿起桃夭夭的绣鞋,又握住了桃夭夭纤细小巧的脚踝。 桃夭夭被吓了一跳,慌忙往外抽了抽脚:“我自己来就好!” 洛云锡不语,坚持亲自动手帮桃夭夭穿好了鞋,又抬手给桃夭夭整了整衣领。 “我让洛冰进来伺候你沐浴,车已经备好了,等用过早膳,我就带你启程去玉剑山庄。” 洛云锡又捏了捏桃夭夭的脸,总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说的家,指的就是玉剑山庄?”桃夭夭眨了眨眼睛,原来洛云锡要亲自送她去玉剑山庄! 这……好像有点突然。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哥哥身子好一些的时候跟哥哥一起去的。 洛云锡“嗯”了一声,牵起桃夭夭的手朝后殿走去。 “九渊的定远侯府是回不去了,玉剑山庄也算是你的娘家……我总得找个地方送聘礼啊!” 聘礼…… 桃夭夭的眼底又开始酸涩了起来。 她用力反握住了洛云锡的手,任由洛云锡带她去了后殿的汤池。 她泡在温热的汤池水中,羞涩地对着岸边的洛云锡挥了挥手。 氤氲的水汽当中,洛云锡笑得温润宠溺,她却总觉得不太真实,偷偷在水底掐了自己好几次。 “……王后娘娘,您穿这身衣裳可以吗?”洛冰捧着崭新的衣物走了进来。 “都可以。”桃夭夭收回思绪,在洛冰的搀扶下出了汤池。 更衣完毕之后,她坐在了妆台前。 洛冰捧了几盒首饰过来:“王后娘娘今日戴哪一套?” 桃夭夭的目光缓缓掠过那些华丽的首饰,最终摇了摇头。 “我随身的那个小包袱还在吗?”她从镜子里看了洛冰一眼。 “在呢!”洛冰点点头,“您前天晚上歇在华音宫的时候,王上特意让我去取了您的随身物品过来。” 洛冰一边说,一边转身去了床榻旁边的衣柜当中,将桃夭夭要的那个小包袱捧了过来。 桃夭夭接过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在包袱的最底下取出一个长条状的小匣子出来。 她打开匣子,从匣子里取出了一把簪子。 看到那把簪子,洛冰的眼神微闪,她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任何话来。 “既然是去玉剑山庄,那就戴我娘留给我的这把簪子吧。”桃夭夭轻抚着手里的簪子,心头划过一丝钝钝的疼。 玉剑山庄有舅父舅母,有表兄表妹,还有爹爹,却再也没有了娘…… 她对着镜子将簪子小心地插在了发髻当中,睹物思人,她仿佛又看到了娘…… “这一路去玉剑山庄,舟车劳顿的,确实不适合穿戴太过繁琐,夫人留给您的这把簪子,是最适合您的!” 犹豫了半天,洛冰终是没有将真相说出口。 王上说,这是玉剑山庄的所有人留给王后娘娘的惊喜。 …… 早膳时分,洛云锡赶来陪桃夭夭一起吃了早膳。 从推碗离开板凳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牵着她出了华音宫,沿着宫径小道去了幻灵宫,又由幻灵宫去了仓鸾殿——那是她桃夭夭第一次入宫待过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凡是遇见的所有宫人侍卫,全部跟桃夭夭行跪拜之礼,口中“王后娘娘万福金安”的恭祝声不绝于耳。 一直到走出了宫门,桃夭夭才从刚开始的不自在中缓过神来。 再一抬头,她看到宫门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还有车队上盖着的带喜字的红绸子,她的眼眶又不争气地酸涩了起来。 她紧了紧手心里洛云锡的手指:“……洛云锡,其实你不必如此……” 洛云锡低下头,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洛云锡的妻子,值得更好的!” “是啊夭夭,云锡说得没错,你值得更好的!”上官瞳的声音在洛云锡背后响起,陪在她身边的是太上皇洛渊。 上官瞳走上前来,伸手握住了桃夭夭的手:“孩子,时间紧急,也来不及准备更多更好的,只盼着你那娘家人不要嫌弃才好!” 玉剑山庄是天下第一庄,又从来不肯臣服于任何国家,他们娶了玉剑山庄的人,自然得拿出十足的诚意来。 “朝中大事就拜托父皇了……母后,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洛云锡伸手揽住桃夭夭的腰,带她去了最奢华的那辆马车旁。 桃夭夭转过身,遥遥对着上官瞳和洛渊福了福身子告辞,然后又在人群里搜寻了片刻。 “……洛云锡,哥哥和锦汐他们在后面的马车上是吗?”她小声对着洛云锡开口。 洛云锡笑了笑,横抱着她将她送上了马车,自己也随后迈了上来。 眼看着桃夭夭就要暴走,他终于开口说了实话:“夭夭,桃兄他……不跟咱们一起。” “为什么?”桃夭夭有些着急,“为什么哥哥不跟我们一起走?” “傻瓜!”洛云锡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腮帮子:“桃兄早就已经离开了,等到了玉剑山庄,你就能见到他了。” “哥哥已经提前回去了?”桃夭夭愣了,“为什么啊?他的身子不是还没好吗?” 洛云锡想了想:“大概……是为了沈玉枫的婚事吧?我也接到请柬了,沈少庄主大婚在即,咱们若是路上不耽误时间,应该还能赶到喝杯喜酒。” “沈玉枫要成亲了?”桃夭夭又愣了,她疑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新娘是谁?” 她之前好像也没听说过沈玉枫有意中人啊,他那表兄可不是什么心甘情愿奉父母之命的人。 “新娘……”洛云锡笑得讳莫如深,“是你的故人。” “我的故人?我的哪个故人?究竟是谁啊?”桃夭夭晃了晃洛云锡的胳膊,心头的疑问越来越重。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别着急,等到了玉剑山庄你就能见到了。” 这就是不打算提前告诉她了。 桃夭夭气呼呼地坐远了一些,却又被洛云锡一把捞了过来。 “怎么?这就生气了?”他拥桃夭夭入怀,“我若是告诉你,玉剑山庄还会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你会如何?” “你已经给了我最大的惊喜了,我不敢再奢望其他了。”她指的是桃灼。 “对了,太后娘娘和太上皇都来了,怎么不见上官玄烨他们?”桃夭夭瘫在洛云锡胸口随口问了一句。 “不相干的人,提他作甚!”洛云锡冷哼了一声,“不许戴他送你的耳环!” 桃夭夭好气又好笑:“那是太后娘娘送的!” “那也不许戴!回头我送你件更好的!”洛云锡的语气有些霸道。 “你送我?”桃夭夭“噗嗤”一声乐了,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去黑风山之时洛云锡送她的那个死丑死丑的簪子…… 想到黑风山,她又想起了那一次在洛云锡跟前出糗的尴尬的月事。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的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来着? 天眼道人留了三个字呢,她这才完成了两个,三个月的时间整一个小人出来,貌似有些困难呢…… “怎么了?在想什么?”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桃夭夭回神,胡乱找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想着,清幽公主他们怎么没出来送送你。” “他们?”洛云锡再次冷哼,“昨日一早朕就将他们赶走了!” “他们犯什么错了吗?怎么惹到你了?”桃夭夭一愣,这连“朕”都用上了,看来是生气了。 “不说他们了,煞风景!”洛云锡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了桃夭夭一脸。 “祁风在外头呢!”她往一旁撤了撤脑袋,下意识的反应是躲开。 然而,一想到时间紧任务重,她又放弃了。 古语有云,新婚夫妻之间得有一个磨合期…… 虽说在马车上不能做任务,可也不影响磨合感情不是? 于是…… 帘外赶车的祁风很自觉地撕了两块碎布堵住了耳朵…… . 441 草乌山祭拜 从仓宁城到玉剑山庄方向,中间要经过一座名为草屋山的大山,而草屋山另外一侧的山脚下便是葡萄镇。 经过草屋山之时,天色已近傍晚。 桃夭夭掀开车帘,目光在那座熟悉的山头上驻足了好一阵子。 算算时间,祖父的忌日也才过去不久。 发生这么多事,她竟然都忘了回去祭拜。 桃夭夭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刚刚放下车帘回头,她的目光就跟洛云锡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桃夭夭将心事压下,对着洛云锡笑了笑:“你不是睡了吗?这么快就醒了?” “山路崎岖,睡得不舒服。”洛云锡刚睡醒的嗓子带了些暗哑,他坐直了身子,腿上盖的一条毯子滑落在了桃夭夭脚边。 “这是官道,不是山路,很平稳的!”桃夭夭好笑地开口,“你若是这么说,祁风压力会很大的!” 帘外赶车的祁风抖了抖身子:“……” 洛云锡弯腰捡起地上的毯子,顺势披在了桃夭夭的肩上:“山上不同山下,夜里寒凉,回头让洛冰给你添件衣裳。” 桃夭夭看了一眼正逐渐下缓坡的马车,疑惑地开了口:“天黑之前就能到山脚下的乌棚镇了,乌棚镇还算繁华,客栈里都有炭盆的。” “谁说咱们要去乌棚镇了?”洛云锡神秘地一笑,随即张开胳膊将桃夭夭揽在怀里。 “祁风,吩咐下去,洛冰和隐卫留下,车队按原计划前进,在玉剑山庄山脚下会合。” “知道了王上!”祁风缓了缓马车速度,挥手招呼过来一名随车侍卫。 他低声对那名侍卫耳语了几句,那侍卫点了点头,飞快地策马而去。 “不去乌棚镇,那要去哪里?”桃夭夭更疑惑了,她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草屋山,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还没等她问出口,洛云锡就已经说了出来。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话语中有些自责: “山的那边是葡萄镇,我陪你回去看看,顺便……去祭拜一下陶老爷子,毕竟……当初若不是因为我,陶府也不会……” 桃夭夭伸出手去,轻轻捂住了洛云锡的嘴巴。 她对着洛云锡摇了摇头:“这不怨你,就算我不救你回去,薛相的人也早晚会找到陶府。” 洛云锡握住桃夭夭的玉手,顺势在她手心中烙下一吻,然后霸道地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怀中:“你不怪我就好……” 桃夭夭扯了扯嘴角:“不怪你,祖父也不会怪你……”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抬起头来:“……洛云锡……” “嗯?” “说起薛相,我忽然想起来了,金阳殿里关着的薛楚玉,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洛云锡低下头来淡笑着开口:“原来娘子知道她被关在金阳殿啊?” 桃夭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伸手在洛云锡腰上掐了一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装什么装!我问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这家伙钥匙藏得如此隐蔽,害她好几次下手都没能成功,! 她原本还打算用那个下下策救洛云锡的,不过现在看来,那个方法似乎也用不到了。 只要洛云锡能平安度过这三个月,薛楚玉的死活就没什么关系了。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是你自己不肯明说的,要是你早说要去见她,我不就亲自带你去看了?” 他抬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脑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提她了,你若是不喜欢她,回头我让人送她上路就是了!” “不行!你不能杀她!”桃夭夭顿时紧张起来,她拍掉洛云锡的大手:“至少……这三个月内要让她活着!” “哦?”洛云锡正色看着桃夭夭,想从桃夭夭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还以为这丫头千方百计盗取钥匙是要杀了薛楚玉报仇,可是现在看来,却又似乎不是…… 是什么呢? “你哦什么哦!我要你保证,这三个月内,不能让她死!” 桃夭夭的语气郑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你对九渊,对薛嵩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将薛楚玉交出去,留她一命,我还有用的!” 洛云锡若有所思地看着桃夭夭半晌,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保证!” 既然她不肯明说,他就去玉剑山庄问问沈玉枫就是了。 桃夭夭松了一口气,满意地在洛云锡怀里坐直了身子。 “草屋山的山路不好走,马车走到半山腰就上不去了。”桃夭夭的声音里带着迫不及待的欣喜。 洛云锡“嗯”了一声:“半山腰有座茅屋,夜里我们就歇在那里,明日天一亮就翻山,日出之前还能赶到地方。” 桃夭夭笑着依偎在了洛云锡怀里:“好是好,就是委屈你这一国之君了,还得让你住茅屋。” “……淘气!” …… 天黑时分,桃夭夭和洛云锡一行人到了半山腰的一处茅草屋旁边。 祁风去安置马匹和收拾房子,洛冰则忙着生火做饭,而桃夭夭和洛云锡二人的手拉着手赏起了月。 茅草屋中条件简陋,就算洛冰铺了好几床马车上的被褥,床铺依旧有些单薄。 桃夭夭对此却毫不在意,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甚至根本用不到枕头,洛云锡的胳膊就是她用过的最好用的枕头。 这一晚洛云锡一直紧紧地抱着她,除了临睡之前的那个深吻,他什么也没有做。 而桃夭夭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山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声,还有身侧那人清浅的呼吸声,成了她最好的催眠曲。 天色微亮的时候,二人草草吃过早饭上了山。 上山之前,洛云锡将祁风和洛冰留在了原地,带了干粮和水囊,还有祭祀用的一些物品。 看到包袱里那些纸钱和蜡烛,桃夭夭心头又是一软。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要不要比试一下?胜的那人有彩头。”洛云锡见桃夭夭的情绪有些低沉,便笑着开了口。 “好啊!”桃夭夭笑着点了点头,正好她要试一试全盛时期的自己跟洛云锡究竟谁更厉害! 进山之后的桃夭夭兴致大起,二人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你追我赶地掠过树梢,空气中留下阵阵笑声。 半个时辰之后,桃夭夭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洛云锡随后而至,却仅仅只是气息微乱。 “累了吧,来,喝点水。”他拧开水囊的盖子,将水囊递给了桃夭夭。 桃夭夭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子水,然后抬起头瞪了洛云锡一眼。 洛云锡这是什么变态体质? 她都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那家伙却依旧气定神闲,始终不慌不忙地跟在自己身后。 洛云锡笑着给桃夭夭整了整衣裳,又轻轻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不气了,反正是你赢了。” 他一边说,一边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个油纸包来:“给,你赢的彩头。” “谁稀罕你让着!”桃夭夭嗔怒道。 她不客气地夺过洛云锡手里的油纸包,又一把将水囊塞回洛云锡手里。 油纸包里是精心包裹着的各类果脯,酸酸甜甜的,吃一颗,能甜到心里。 “呶,赏你的!”她对着洛云锡狡黠一笑,将一颗看起来有些酸话梅塞到了洛云锡口中,然后转身就跑。 不是不喜欢吃酸吗? 酸死你! 然而,幸灾乐祸的她刚跑了两步,就被一只大手拦腰给捉了回来。 还没等转过身来,她的唇就被洛云锡的堵住了。 下一刻,一颗混合着梅香的湿润润的话梅便到了她的口中。 “……又淘气!”洛云锡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眼神一瞬间便暗了下来。 桃夭夭紧张地迅速朝周围看了一眼,然后狠狠的往后退了一步:“别……有隐卫!” “嗯,他们看不到。”洛云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撒谎,他们又不是瞎子!”桃夭夭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放心,看到的都会成为瞎子的。”洛云锡轻飘飘地开口。 不远处那些看得津津有味的隐卫身子一抖,默默地转过了头。 这是哪儿? 他们是谁? 他们怎么瞎了? 什么也看不到了! “好了,不闹了。”桃夭夭伸手从洛云锡手里接过那个装着祭祀用品的小包袱,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一片枫树林走去。 枫树林的尽头埋着的是她最亲爱的祖父,还有疼她爱她的陶青爹爹。 …… 站在墓前,桃夭夭顿住了脚步。 “……这里好像有人来过,是你吗?”她回过头看着洛云锡。 洛云锡摇摇头:“我只来过一次,还是很久之前去葡萄镇找你的时候。” “可是这些纸钱,是刚刚烧过不久的。”桃夭夭在墓碑前跪了下来,将包袱里的供品摆上。 “陶老太爷的忌日才过去不久,许是村子里的乡邻。” 洛云锡也在桃夭夭身边跪了下来,又用火石点燃了蜡烛。 桃夭夭扭过头来,眼底是闪烁着的晶莹。 既有伤心,又有感动。 “……洛云锡,你不用……” 他不用跪的。 他是一国之君,跪天跪地跪祖宗,现在却为了她而曲了膝。 “你是我的妻子,你说我用不用?” 洛云锡没有理会桃夭夭,他就着烛火点燃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对着坟头拜了三下,然后将香火插在了土里。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祖父,我是夭夭,我回来看您来了!” 她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抹去眼泪之后,她又拉了拉洛云锡的袖子。 “祖父,这是洛云锡,是我当初救回家冲喜的书生哥哥,您见过的……” “祖父,他很好,很厉害,现在已经是玄幽的王上了,连咱们葡萄镇现在也是属于玄幽了,再也不会再有天晟人过来打劫了……” “……祖父,我过得很好,您不用挂念我……” 桃夭夭低着头轻声说着话,眼泪砸在地上的泥土中,砸疼了洛云锡的心。 他伸手将桃夭夭搀扶了起来,抬手抹去了桃夭夭脸上的泪珠:“……听话,别难过了,他们在天之灵会心疼的。” 桃夭夭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地被洛云锡拉扯着离开。 洛云锡揽着她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又用水囊里的水浸湿了帕子递给她:“闭上眼睛,抬起头来,我给你敷一敷眼睛。” 桃夭夭听话地将头倚在了洛云锡肩膀上,然后抬头闭上了眼睛。 洛云锡将帕子展开,小心地贴在了桃夭夭眼上:“都肿得像桃子了,回头被人看到,再说是我欺负你。” “说也说不亏你,你就是喜欢欺负人,尤其是……”桃夭夭扯了扯嘴角,脸上飞过两朵可疑的红霞。 帕子冰冰凉凉的,让她酸涩微热的眼睛瞬间舒服了下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猛地坐直了身子,然后一把扯下帕子。 “我知道是谁来过了,一定是轩哥哥!” 442 乌蒙城 “我几个月前来看过的,村里的乡邻不会烧这么多纸钱,也不可能将杂草除得这么干净!” 桃夭夭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洛云锡微微皱起的眉头。 “……说起轩哥哥,自从他在紫云城的桃花斋里不辞而别,我都有一年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桃夭夭叹了一口气,将脑袋在洛云锡肩上蹭了蹭: “若是依照那坏蛋贾万贯所说,轩哥哥和舅父之间,可是还隔着血海深仇呢,你说……轩哥哥的亲生爹爹,真的是舅父杀的吗?” “是与不是,等咱们到了玉剑山庄,亲口问过沈庄主,你就知道了。”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似乎带了那么一丝的郁闷。 桃夭夭回过头来,果然看到了洛云锡那张臭臭的俊脸。 心思百转之间,桃夭夭“噗嗤”笑出了声。 她伸手环住了洛云锡的胳膊,又晃了几晃:“你想什么呢?轩哥哥在我心里,始终都是兄长,是我的家人!” 这句话,她早在半年多之前就跟陶静说过了,现在跟洛云锡再说一遍 也是一样。 从始至终,她都将轩哥哥当成了家人,从来不曾有过半分的男女之情。 桃夭夭的话让洛云锡的神情放松了些,却依旧绷着脸。 他哼哼了两声:“你当他是兄长,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从现在开始,你不许提他,更不许想他!” 桃夭夭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好,我不提他,也不想他,只想你!” 洛云锡满意地扯了扯嘴角,他牵着桃夭夭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还要下山去陶府转转吗?” 桃夭夭摇摇头:“不去了,只会徒增伤感。” 更重要的是,镇子里认识她的人太多,而洛云锡的时间又太宝贵,她不想浪费口舌解释而耽误洛云锡的时间。 “好,你说不去就不去。”洛云锡并未强求,他牵着桃夭夭的手沿着来时路下了山。 唯一不同的是,来的时候二人是“飞”上来的,而回去时候则是一步一步“走”下去的。 “陶轩的亲生父亲,确实是贾青云,贾万贯,是贾府的管家。”走着走着,洛云锡忽然开了口。 桃夭夭不解地回过头:“嗯?” 刚刚还不让她提,现在他自己倒是又提起来了。 洛云锡紧了紧桃夭夭的手,让二人的手指十指相扣。 “……贾青云靠着经商白手起家,却在后来变了初衷,做生意不择手段,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 玉剑山庄又被称为仁义山庄,生意遍布天下,但树大招风,便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二十年前的英雄大会,贾青云暗中打探到了沈庄主的行踪,便跟其他几个地方巨贾联合,花重金请了杀手暗害沈庄主,却多行不义,死在了玉剑山庄的银甲卫手上…… ……沈庄主一怒之下,便让人突袭了为首那几人的府邸,同时暗中出手接收了那些人手里的生意…… 从此,玉剑山庄便坐稳了天下第一庄的位置……” 说到这里,洛云锡回头看了桃夭夭一眼,见桃夭夭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便又继续说下去。 “……当时,贾青云的独子贾天麟,也就是陶轩,因为被贾万贯带出府游玩,所以才逃过一劫。 但是后来,贾万贯穷途末路之时,却将他卖给了人贩子。 再后来,他历尽艰险逃了出来,在路上被外出行商的陶青所救,陶青把他带回了葡萄镇,并收了他为义子。” “……所以,贾万贯说的并不完全是真的对吗?他甚至还卖了轩哥哥……” 桃夭夭的声音低了下来,她停下脚步看着洛云锡:“那……这些事,轩哥哥知不知道?” 洛云锡点点头:“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只要他不傻,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还有,他但凡有一丝人性,也不会自不量力地再去找沈庄主报仇。” “不许你这么说轩哥哥!”桃夭夭瞪了洛云锡一眼。 “好,不说他,说说你。”洛云锡脾气很好地应了一声。 “说我什么?”桃夭夭没好气地开口,心情非凡没有放松,反而更加堵得慌了。 轩哥哥为人正直,若是知道自己的亲生爹爹是那样的人,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洛云锡低头,抬手勾了勾桃夭夭的鼻尖,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戏谑:“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一说你去了玉剑山庄,还会不会哭鼻子啊!” 桃夭夭一把拍开洛云锡的手,紧走了几步将洛云锡抛在了身后: “我是去见舅父,去见爹爹和哥哥,我哭什么鼻子啊! 对了,还有你说的那个故人,那个要嫁给沈玉枫的人,你真的不跟我说她是谁吗?” 那日洛云锡跟她提过之后,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人选,只是还不太确定。 洛云锡勾了勾嘴角,他迈着大步上前追了上去:“说了还有什么意思?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 “真的要我猜?”桃夭夭歪着脑袋看着洛云锡:“她姓顾,叫顾清欢,是不是?” 说完“顾清欢”三个字,她很满意地从洛云锡脸上看到了震惊。 桃夭夭勾了勾嘴角:“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国之君如此惊讶,看来我猜的没错了!” “夭夭,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洛云锡是真的惊着了。 沈玉枫带走顾紫璃一事瞒得极紧,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顾清欢”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就连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桃夭夭眨了眨眼睛:“保密!” 嬉笑过后,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沈玉枫是认真的吗? 毕竟长公主的死对紫璃的打击极大,她的心智已经退化回了孩童时期…… 若是沈玉枫真喜欢她,好生照料她这一生倒也不失为一桩佳话,可是他的身份是玉剑山庄的少庄主,我那舅父会不会……” “夭夭!”洛云锡扳正了桃夭夭的身体:“沈庄主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而且沈玉枫他……大概也是用了心的……” 至少在他看来是的。 他跟沈玉枫相交多年,自认为对他还是能了解一二的。 桃夭夭不赞同地摇摇头:“看看吧,你也说是大概了,那万一他只是一时兴起呢? 紫璃已经那么可怜了,万一再被沈玉枫给抛弃了……” “夭夭,跟你更亲的人,应该是沈玉枫才是吧?”洛云锡无奈地摇头,“你怎么对他如此没有信心?” 桃夭夭噘着嘴巴摆摆手,语气中颇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你们男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我是怕紫璃她……上当受骗……她……” 她的话没敢说完,因为她很敏感地感觉到了身侧骤然降下来的温度。 “呀!好冷!”桃夭夭打了个哆嗦,强行转移了话题。 她双手环臂搓了搓胳膊,趁着洛云锡的脸还没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她一溜烟地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得赶紧下山了,省得洛冰他们再等着急了!” “冷了是吗?”洛云锡舔了舔后槽牙,脚尖轻点便平日里跃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就挡住了桃夭夭的去路。 “娘子若是冷,为夫倒不介意将披风借你一借……” “不,不用了,呵呵——”桃夭夭见洛云锡笑得危险,本能地摆着手抗拒。 而洛云锡却一把扣住了她的脑袋,还不耽误一只手解下了肩上的披风。 宽大暖和的披风将二人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一起,披风下面只露出了两双脚,那双小脚还艰难而顽强地踮了起来。 …… 等到他们下山赶到停马车的地方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洛冰双手捧着洗干净的果子迎了上来:“王上,王后娘娘,祁风刚刚打了一只野兔正在处理,我在山上采了些果子,你们先将就吃一些吧。” “既是微服出游,称呼就先改一改吧……我要跟夭夭单独待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洛云锡心情极好地摆了摆手,反观桃夭夭,却是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模样,一直低着头,脸还有些红。 洛冰走近看了一眼,瞬间笑了。 原来不止脸红,嘴还肿了。 “洛冰,我跟你一起去!”桃夭夭抬起头,含羞带怯地瞪了洛云锡一眼。 她才不要跟他单独待在一起,他就是个禽兽! 她的嘴唇到现在都是木的! 看着落荒而逃的桃夭夭,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抬步朝正在生火的祁风走了过去。 祁风站起身来,用一旁的树叶擦了擦匕首上的兔血。 “王上,您的銮驾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乌蒙城,明日晌午十分差不多就能到玉剑山庄脚下了,咱们若是吃完饭就下山的话,傍晚之前应该也能到乌蒙城。” 洛云锡“嗯”了一声,优哉游哉地在祁风刚才坐过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不着急,天黑之前进城也是可以的。”洛云锡认真地开口。 一旦去了玉剑山庄,他怕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为所欲为了,所以,能拖一时,是一时。 “你再去打只野鸡过来,野兔我来烤,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洛云锡拿起了穿野兔的叉子。 祁风受宠若惊地打了个趔趄,在原地傻笑了好一阵子才转身离开。 几个人在洛云锡的授意下,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午饭,又应了洛云锡的要求,午饭之后又在原地修整了两刻钟,之后才悠哉悠哉地启程下山。 而祁风也尽到了一个聪明的属下最基本的义务,在接连被好几辆驴车超越之后,他们一行人终于赶在天黑之时进了乌蒙城。 乌蒙城是距离玉剑山庄最近的一座城,也是最繁华的一座城镇,繁华程度仅次于玄幽的国都仓宁城。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灯和人群,祁风最后将马车停在了一家名为“仙客来”的酒楼外头。 虽然马车已经换了一辆低调的,可是洛云锡和桃夭夭的出现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郎才女貌,天仙似的一对璧人肩并肩站在那里,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酒楼老板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祁风紧走了几步挡在了洛云锡和桃夭夭的跟前,他将手里的银锭子“啪”地一下撂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给我们来四间……不是,来三间上房!要环境好的,安静的!” “好嘞客官,小人这就让人带您几位上楼!”掌柜的笑着收起了银锭子,殷勤地招呼小二带路。 桃夭夭跟在洛云锡身边被他拥着往楼上走,却在楼梯口转眼之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个背影,好生熟悉! 443 隔音不好 她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又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洛云锡:“你看那个人……” “我知道,先别说话,回房再说。”洛云锡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开口。 桃夭夭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店小二身后上了二楼。 祁风选了连在一起的三个房间,最里面的那间最大的留给了洛云锡和她。 店小二给房间里送了茶水,又殷勤地开始介绍:“几位客官还没用晚饭吧?小店这里有上好的……” “不用了,我们自有安排。”洛云锡开口打断了店小二的话,又对着祁风和洛冰二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拥着桃夭夭抬步进了房间。 祁风打发走了店小二,也跟着洛冰一前一后进了屋。 刚关紧房门,桃夭夭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你们几个看到了吗?刚才那个人,是不是采薇身边的紫烟姑娘?” 洛冰最先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是紫烟姑娘。” “仙客来是玉剑山庄门下的酒楼,她能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洛云锡思忖道。 “话虽不假,可是她为何看到咱们就躲呢?”桃夭夭越想越觉得奇怪。 “是啊,若是换成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跟您相认的。”洛冰说道。 洛云锡想了想,笑对着桃夭夭开口:“原本在乌蒙城留宿一晚就是为了带你逛一逛,你若是好奇,大可以晚些时候偷偷去看一看。” “好啊!”桃夭夭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那咱们吃完晚饭之后先去街上逛一逛,然后再去找紫烟姑娘。” 洛云锡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 他看着桃夭夭的的脸皱起了眉头。 这丫头怕是不知道自己往那儿一站的威力,那些男人的眼睛都快长到她身上了! 他看了一眼洛冰:“洛冰,去给你家夫人换身装扮,你们两个也是。” 他的女人,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洛冰抿着笑应了一声,她也不喜欢刚才那些人看她家夫人的眼神,若是放在之前,她都想把那些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那你呢?你不打算换一换吗?”桃夭夭斜眼看着洛云锡。 本来就生了一双祸国妖民的桃花眼,偏偏还不自觉地对着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儿笑,到处招蜂引蝶! “我嘛,就交给夫人你了!”洛云锡摊了摊双手,笑得安然无害,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妖孽!”桃夭夭低斥了一声,耳根又可疑地红了起来。 “洛冰,你随我来!”桃夭夭拉着洛冰去了屏风之后,然后在洛冰耳边耳语了一阵,“听明白了吗?就按我说的办。” 洛冰憋着笑点头:“明白了夫人,您跟……公子先梳洗一下,我去去就来。” “公什么子?”桃夭夭挑着眉梢开口纠正,“我是你家夫人,你该叫他什么?” 洛冰看了洛云锡一眼,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应该叫……老爷?” “这才对嘛!”桃夭夭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对着洛冰眨了眨眼睛:“既然是老爷,就得有老爷的样子!快去吧!” 洛冰点点头,小心地绕过洛云锡身边出了房门。 “……我去楼下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祁风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两刻钟之后,二楼尽头的几个房门先后打开,从里面走出了四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罗老爷”,一身深褐色的员外服,蓄着浓密的络腮胡,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 他身边的“罗夫人”一身玫红色罗裙,头上戴着夸张的首饰,嘴角还有一颗黄豆粒大小的黑痣。 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仆从,男的一身简短的车夫打扮,脸色黑如锅底,女的是个肤色黝黑的丫头,编了两条土里土气的粗辫子。 行至楼梯口的时候,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的打扮,一个个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得最开心的当属扮成“罗夫人”的桃夭夭,除去她嘴角的那颗黑痣不谈,她的打扮,算是四人当中最正常的了。 “别笑了!再笑该把那颗痣笑掉了!”洛云锡按着脸颊两边的络腮胡子开口,胡子底下是高高扬起的嘴角。 “就算带着这颗痣,我也比你好看!”桃夭夭嗔怪地瞪了洛云锡一眼,然后扭头率先下了楼梯。 “嗯,你最好看!”洛云锡抬步跟了上去。 正值晚饭时间,一楼大堂里人声鼎沸,几个人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点了几样酒楼里的招牌菜。 上菜的店小二悄悄打量了几人,又疑惑地看了看楼梯口,却也没开口询问。 这里靠近玉剑山庄,来这里的江湖人士居多。 江湖中人嘛,总有几分怪癖,做他们这行的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觉得刚才那小二应该已经认出咱们了。”桃夭夭扒拉了一口粥里的米饭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开门之时碰巧被他看到了而已。”洛云锡将剔了鱼骨的鱼块放在了桃夭夭面前的碟子里,“赶紧吃,吃完带你去街上逛逛。” 洛冰也放下了筷子:“是啊夫人,外面可热闹了呢,听说乌蒙城的焰火节从祭月节那天算起,要持续整整半个月呢!” 桃夭夭放下筷子抬头:“不是要趁着夜色去找找紫烟吗?” “不着急。”洛云锡又夹过一块鸡腿肉,“她的房间在二楼东侧的尽头,逛了街之后再去,时间正好。” “你怎么知道她的房间在哪儿?”桃夭夭狐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我让祁风查过记录了。”洛云锡头也不抬地开口,继续帮桃夭夭剔鱼骨。 “没错夫人,我已经暗中查过了。”祁风压低了声音开口, “紫烟姑娘开房用的是真实名字,她一个人开了两间房,另外一间在她房间的对面。” 桃夭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了二楼东侧。 乌蒙城的夜晚确实如洛冰所说,所有的主街都挂满了花灯,河边还有人放焰火,可是桃夭夭心里装着事情,就算手里拎着洛云锡猜谜赢来的花灯,她也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祁风说,紫烟出门了。”洛云锡在桃夭夭耳边低语,桃夭夭瞬间来了兴致。 “真的?那咱们赶紧回去吧!”她大口咬下一口糖葫芦上的山楂,觉得这糖葫芦的味道比刚才甜了许多。 “这糖葫芦真甜!”她抬头看着洛云锡,笑得眉眼弯弯。 洛云锡宠溺地笑着摇头,他抬手捏去了桃夭夭嘴角的一粒糖屑,然后放在了自己口中:“嗯,是挺甜的!” 桃夭夭:“……” …… 二人并肩回了仙客来酒楼,还没等踏进酒楼的大门,祁风和洛冰就迎上前来。 “老爷,夫人,她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人。”祁风低声开口。 “什么人?男的女的?”桃夭夭迫不及待地问道。 祁风想了想:“一男一女,都带着斗笠,看不出什么模样,不过……” “不过什么?”桃夭夭问。 “是这样的夫人,我和洛冰仔细观察了那名男子,发现那名男子,似乎是受人胁迫。”祁风说道。 桃夭夭看了洛冰一眼,洛冰对着她点了点头。 祁风又继续说下去:“后来的那一男一女进了紫烟姑娘对面的房间,在走廊北侧。 刚才我们已经查探过了,‘仙客来’的后面有一条甬道,平日里几乎没人经过,夫人若是还想继续打探,我和洛冰可以绕到后窗去……” “不用了,你们两个先回房吧,我自己去看一眼。”桃夭夭摆了摆手,又回头看着洛云锡笑道:“老爷不介意陪我走一趟吧?” “不胜荣幸!”洛云锡笑了笑,然后拄着手里的拐杖一瘸一拐地绕去了“仙客来”的后面,桃夭夭慌忙眉开眼笑地跟了上去。 站在仙客来后街的甬道上,洛云锡将嘴巴凑近了桃夭夭的耳边:“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温热的气息让桃夭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红着脸缩了缩脖子:“……你腿脚不便,我先上!” 洛云锡嫌弃地丢掉了手里的拐杖,笑容里带了几分危险:“也好,也让为夫好好见识见识夫人的本事!” 桃夭夭瞪了他一眼,脚尖轻点便上了房顶,洛云锡随后而至。 桃夭夭伏在地上,将耳朵贴近了屋顶。 “房内有三个人,应该是紫烟和那两人。”她压低了声音对着洛云锡开口。 洛云锡“嗯”了一声:“夫人倒不如直接说说你心中的怀疑。” 桃夭夭被点破了心事,猛地抬起了头。 她确实怀疑那一男一女是采薇和轩哥哥,毕竟,草屋山离这边不算太远,轩哥哥既然能在草屋山出现,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而且,她很久之前就已经看出来采薇对轩哥哥的心思了,依照采薇的脾气,就算她跟轩哥哥之间真的隔着血海深仇,采薇也不见得会退缩,更何况事实的真相还并非如此。 “采薇和轩哥哥的功夫都不弱,咱们就别下去了,免得被他们发现。”桃夭夭踮着脚尖跟洛云锡咬耳朵。 最主要的是,以她现在的内力,根本不用贴到窗户外头也能清晰地听到屋里的说话声。 洛云锡低低地“嗯”了一声,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差!早知道不选这里了!”洛云锡没好气地开口。 隔音不好,他晚上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 444 如此“劲敌” “……真的是轩哥哥啊……”桃夭夭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云锡收回神游天外的思绪,弯腰将趴在地上的桃夭夭拉了起来。 “坐下来听也是一样。”他轻啄了桃夭夭的耳垂一下,换来桃夭夭一个羞怯的白眼。 他们脚下的房间内似乎起了争执,桃夭夭伸手在洛云锡腰间拧了一下,立刻凝神去听。 “……我既已决定离开,沈姑娘为何如此苦苦相逼?”说话的是陶轩,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被下了药,显得有气无力。 “沈姑娘?到现在你还叫我沈姑娘?你非得跟我分得如此清楚吗?都说了让你唤我采薇唤我采薇,你记性这么差的吗!” 说话的是沈采薇,即便是看不到她的样子,桃夭夭也能想象出来她气势汹汹双手叉腰的模样。 她扯了扯嘴角,继续听了下去。 陶轩似乎苦笑了一声:“沈姑娘费尽心机不远千里将我掳来玉剑山庄,为的就只是这一个称呼吗?” “当然不是!”沈采薇立刻回答,声音却低了几分,“你跟爹爹的赌约,分明已经赢了,为何你不来找他兑现承诺?” 沈采薇的话桃夭夭没能听明白,便回头看了洛云锡一眼:“采薇说的是什么赌约?你知道吗?” 洛云锡往她身边靠了靠:“半年多之前,那个时候,陶轩应该还不知道贾青云真正的死因,他单枪匹马去闯了玉剑山庄的万剑殿。” 桃夭夭不懂就问:“何为万剑殿?” 洛云锡想了想,用最简洁的语言跟桃夭夭解释了几句:“万剑殿,又被江湖人称为阎罗殿。 但凡想进玉剑山庄的人,必定得穿过玉剑山庄的门户万剑殿。 殿门开启,万剑齐发,能活着从后门出去,便是玉剑山庄的座上之宾……” “后来呢?轩哥哥顺利闯过去了是吗?”桃夭夭顿时紧张起来。 洛云锡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万剑殿的威力不容小觑,他是奔着找沈庄主报仇去的,自然没讨到什么好处…… 不过,沈庄主惜材,找了庄里的大夫给他看伤,又告诉了他二十年前的真相,还将之前从贾青云手里收回来的那些产业交给了他。 沈庄主说,只要陶轩有本事赢了他,他就将他最珍贵的东西送与陶轩。” “那要怎么样才算赢啊?”桃夭夭又问。 洛云锡笑了笑:“沈庄主给他的那些产业,大部分都是半死不活濒临解散的,陶轩只要有本事让那些铺子起死回生,就算赢了。” 听到这里,桃夭夭松了一口气:“这应该难不倒轩哥哥。” “你倒是对他挺有信心!”洛云锡哀怨着开口。 桃夭夭“呵呵”笑了两声:“这不是听采薇说的嘛!都要兑现承诺了,肯定已经赢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回过头瞪了洛云锡一眼:“今天早晨在草屋山给祖父上坟之时你为何不告诉我?” 洛云锡哼哼了两声:“不相干的人,提他作甚!” 桃夭夭撇撇嘴,继续凝神听起了动静。 房内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阵子,还是沈采薇先开了口:“……紫烟,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跟陶轩说。” 紫烟应了一声之后关门离开了。 “……陶轩,这半年多来,我像个傻瓜似的跟在你身边!你不信夭夭已经死了非要回紫云城打探消息,我便动用所有关系替你打听,你忙生意,我就替你打点家里……” 沈采薇吸了吸鼻子,声音又低了几分:“当然,那也不能算是你的家,只是你临时的一个住处…… 你是心里放不下夭夭还是放不下陶敏陶静她们?我哥已经说了,夭夭她现在过得很幸福,至于陶敏和陶静,我说了会照顾她们一辈子就一定不会食言!” “……我的这双手,连亲爹亲娘都不曾吃过我做的一顿饭,我却为了给你做饭烫了新伤加旧伤……” 房间里传来了沈采薇抽抽噎噎的声音,又过了好一阵子,陶轩才沙哑着声音开了口:“对不起……” “我才不需要你的道歉!”沈采薇的声音又有了气势,“陶轩,我问你,你这么聪明,当真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回答她的,是陶轩好一阵子的沉默。 就在桃夭夭为陶轩暗暗着急之时,沈采薇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陶轩,我可是我爹唯一的女儿,玉剑山庄娇滴滴的大小姐!现如今我这身子你看也看了,抱也抱了,你是想翻脸不认人是咋地?我可告诉你陶轩,我……” 声音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桃夭夭正一脸姨母笑地听得津津有味,忽然间没了动静还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房内忽然传来沈采薇的一声惊呼。 桃夭夭疑惑地坐直了身体:“轩哥哥不会恼羞成怒对采薇动手了吧?” 洛云锡凝神听了片刻,忽然脸色微微一变。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又随手将桃夭夭也从地上拉了起来。 “声音不对,有人进房间了,功夫不弱,该是劲敌,你在这里等我!” 洛云锡说完,便悄无声息地跳落在了凸起的那个窗户台上,然后破窗入了屋。 听到“劲敌”二字,桃夭夭自然不可能乖乖站在那里不动,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跟在洛云锡身后跳进了屋。 房间宽敞明亮,她一眼就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陶轩扶着桌子踉踉跄跄地闪躲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怒气冲冲地轮着拳头朝他身上招呼,陶轩似乎行动不便,被打得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那人手里虽然没拿利器,可是那重重的拳头却是实打实打在陶轩身上的,桃夭夭一看之下顿时黑了脸。 她的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又扫到了正面对着她站着的沈采薇。 沈采薇该是被点了穴,正大睁着双眼望着她和洛云锡,看表情是一脸懵。 很明显,她和洛云锡的装扮并没有让沈采薇认出来。 “住手!不许打轩哥哥!”桃夭夭清斥了一声,她手腕一转,一柄小巧玲珑的匕首瞬间便到了她的掌心当中。 话音落下,她已经飞快地朝着那名男子掠了过去。 出手之前她还不忘提醒了洛云锡一句:“你去给采薇解穴!” 洛云锡站在原地没动,仔细观察了那名男子半晌,忽然微微变了变脸色:“快住手!” “敢欺负我轩哥哥,我饶不了你!”桃夭夭冷斥了一声,几乎片刻之间就跟那紫衣男子交上了手。 几个回合的交手不过是转瞬之间,右臂酸麻的感觉告诉她,她这回还真是碰上硬茬子了! 怪不得洛云锡说是劲敌,怪不得洛云锡迟迟没有出手。 趁着二人交手的片刻功夫,洛云锡已经抬手给沈采薇解开了穴道,沈采薇却依旧是一脸懵。 她几个大步到了陶轩身边,将陶轩从角落的地上搀扶了起来:“陶轩,你没事吧?” 陶轩摇摇头,震惊地看着不远处正跟紫衣人交手的桃夭夭。 “……陶轩,她……她是夭夭对吗?我听着是夭夭的声音……” 沈采薇努力揉了揉眼睛,一时间竟然忘了喊停。 “没错,是夭夭,是夭夭……” 陶轩沙哑着声音开口,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眼圈已经泛起了红色。 虽然早在前不久他就已经知道了夭夭还在人世的消息,可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夭夭果然没死,果然没死……… 陶轩和沈采薇相携着感慨的瞬间,洛云锡已经快速上前,他对着紫衣人挥出一掌,将桃夭夭从紫衣人手下拉了回来。 紫衣人后退了两步靠窗站定,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又凝神打量了洛云锡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不愧是天眼道长教出来的弟子!这一招火中取栗的招式,放眼天下间怕是无人能及!” 洛云锡低低地笑了两声,并没开口。 桃夭夭黑着脸上前一步,跟洛云锡并肩站在了一起:“笑什么笑?我们这么些人,你打不过我们的!” 紫衣人将视线从洛云锡脸上撤了回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桃夭夭片刻,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你跟你娘,生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桃夭夭身子一震:“你是谁?你认得我娘?” 她的话音落下,房内顿时没了声音,包括洛云锡在内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尤其以沈采薇最甚。 桃夭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选择朝洛云锡身侧挪了两步,又悄悄将手里的匕首收了回去。 她拿着刀都打不过人家赤手空拳的,真是见了鬼了! 这人似乎非常了解她的内功路数,总是把她的下一步招数堵得死死的。 “就算你认得我娘,也抵消不了入室行凶的罪名!”桃夭夭硬着头皮开口,刚一回头,却见洛云锡抬手将自己脸上的络腮胡子摘了下来。 洛云锡笑看了一眼桃夭夭,又抬手将桃夭夭嘴角的那颗黑痣捏了下来。 “夭夭,不得无礼!这位是玉剑山庄的沈庄主。” 445 论“身孕” 沈……沈庄主? 那不就是…… 桃夭夭瞬间石化了。 她的目光从陶轩和沈采薇的脸上缓缓掠过,沈采薇憋着笑的那张俏脸让她想发飙。 沈晖眼角含着笑,咧着嘴的洁白牙齿跟他原本威严的样貌相比显得有些突兀。 “怎么?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现在知道我是谁了,还不打算叫人吗?” 桃夭夭俏脸微红,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舅……舅父。” “哎!”沈晖干脆地应了一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盼这一声“舅父”盼了十六年了。 “沈庄主,请坐——”洛云锡对着沈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旁的沈采薇慌忙“反主为客”地搬来了两把椅子。 沈晖满意地打量了洛云锡一眼:“我这外甥女婿,果真跟传闻中的一样一表人才,我喜欢,哈哈哈哈!” 一声“外甥女婿”让洛云锡笑弯了眼,他对着沈晖拱了拱手:“云锡见过舅父。” “哈哈哈,好!好!”沈晖一连说了两个“好”字,他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洛云锡的肩膀两下,率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沈庄主为何会出现在乌蒙城?”洛云锡随后而坐,他回头看了一眼桃夭夭,又看一眼桌上,桃夭夭立刻心领神会地跑去泡了茶。 沈晖先回头瞪了沈采薇一眼,才笑着对洛云锡开口:“你玄幽皇的车驾都已经快到我玉剑山庄的地界了,我若是还不清楚里头有没有人,我这一庄之主也不用做了!”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还若有若无地看了陶轩一眼:“所以,沈庄主这是亲自下山来迎接的了?” 沈晖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陶轩,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若是我不来这一趟,竟然不知道我家那宝贝丫头在外头受了这么些气!” 被点名的沈采薇小心翼翼地挪去了沈晖身后,她低着头,声音比蚊子哼哼声大不了多少:“……爹,您误会了,陶轩他其实……” “这儿没你的事,还不退下?”沈晖回头瞪了沈采薇一眼。 沈采薇抖了抖小身子板儿,又顶着沈晖眼神的压力悄悄退到了陶轩身边,最后还求救似的看向了桃夭夭。 桃夭夭对沈采薇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溜小跑地上前。 她伸出手去,一只手挽住了沈采薇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则挽住了陶轩的胳膊。 挽结实之后,她拉着陶轩和沈采薇二人就往外走。 她对沈采薇刚才说的那个“看也看了,抱也抱了”非常感兴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探听八卦了。 “回来!——” “回来!——” 不约而同的两句吼声分别从洛云锡和沈晖口中发出,桃夭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挽着陶轩胳膊的手,很识相地松开了。 “不知沈庄主要在乌蒙城待多久。”洛云锡放下茶盅,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陶轩身边,抬眼淡淡地看了陶轩一眼。 陶轩沉默地跟洛云锡对视了片刻,最后他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了洛云锡。 就在这时,沈晖也站了起来:“既然我是来迎接二位的,自然得跟二位一起上山了。 这样吧,我让人在三楼给你留了个房间,今晚你就先歇在那里吧。” 沈晖的话让洛云锡的身子微微一僵,他原本伸出右手打算带着桃夭夭离开,却又不得不在伸到一半之时改了方向。 他的右手顺势上移,伸到桃夭夭的肩上给她整了整衣裳。 “夜凉了,风寒露重的,睡觉时候记得盖好被子,关好窗户,明日一早我再来找你。”他温声对着桃夭夭嘱咐。 桃夭夭“哦”了一声,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洛云锡说的那个“关好窗户”有点意味不明。 整理完衣裳,洛云锡又对着沈晖拱了拱手:“沈庄主,我还有事要跟几个属下商量,就先回去了。” 沈晖眼神微闪,好小子,刚才还“舅父”呢,这会儿又成“沈庄主”了! 他在心里“哼哼”了两声,然后善解人意地摆摆手:“舅父知道你忙,快忙去吧!” “好!”洛云锡淡笑着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了桃夭夭和沈晖等四人的时候,沈晖对着沈采薇开了口。 “你跟你表姐也有段日子不见了,去陪她说说话吧。” “是……”沈采薇应了一声,却磨磨蹭蹭地不动地方。 “怎么?还怕我吃了他不成?”沈晖的脸沉了下来。 沈采薇缩了缩脖子,虽然心里害怕,却依旧硬着头皮开了口:“难道不是吗?刚才您还不分青红皂白要置他于死地呢!” “置他于死地?”沈晖被沈采薇气笑了,“赤手空拳能置人于死地?我要真要置他于死地,还用着亲自动手?” 沈采薇挺了挺脖子:“你的赤手空拳能跟普通人的赤手空拳相比吗?更何况,他还中了软筋散,哪里是你的对手?” “你再说一句话,看我不……”沈晖被沈采薇气得在房间里转起了圈圈。 他在房间里巡视了好几遍,先是举了把椅子过来,想了想又放了下去。 又转了一圈,他又找到了一根拦门棍。 后来,他把拦门棍也丢了,最终从柜子上找了个鸡毛掸子过来。 “你……你再说一句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沈晖气得脸红脖子粗地朝沈采薇冲了过来。 沈采薇不躲不闪,甚至还直了直身子。 “采薇,赶紧走了!”桃夭夭伸手拉住了沈采薇的胳膊。 她已经看出了她这舅父满心眼里对这个女儿的不舍得,舅父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她总得给他找个台阶下不是? 只是,沈采薇似乎并不想给自己亲爹这个台阶。 她甩开桃夭夭的拉扯,大踏步走了两步到了陶轩的身边。 “爹,你要打要杀,就连着我一起打杀好了,反正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你若是不想你未出世的外孙一出生就没了爹爹,你就打死他好了!”沈采薇咬咬银牙闭起了眼睛。 此话一出,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 桃夭夭第一时间看向了陶轩,发现陶轩脸上的震惊并不比她少多少。 心思百转之间,她便明白了。 “你这个逆女!你……你气死我了!”沈晖脸色铁青,是真的生了气。 他气急败坏地抡起鸡毛掸子朝沈采薇身上招呼了过去。 听着鸡毛掸子带起的“呼呼”风声,桃夭夭暗叫了一声不好,便一个大步朝沈采薇掠了过去:“还请舅父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闷响,是鸡毛掸子打在骨头上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脆响,是断了两截的鸡毛掸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时间停滞了片刻,片刻过后,沈采薇焦急的声音乍然响起:“陶轩,你没事吧!”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地缩回了正拉扯着沈采薇胳膊的手。 她舅父的鸡毛掸子终究是没舍得招呼在自家闺女身上。 当然,前提是轩哥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采薇。 “爹,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啊!”沈采薇跺了跺脚,终于彻底无视了沈晖余怒未消的黑脸。 “打哪儿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当着桃夭夭和沈晖的面,沈采薇伸手就去拉扯陶轩的衣领。 看到沈采薇的动作,沈晖的脸又黑了几分。 “你怎么这么傻啊?我爹他舍不得打我的!他要是真打了我,我娘饶不了他的!”沈采薇又说。 桃夭夭看了沈晖一眼,发现她舅父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我没事,不用看了!”陶轩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沈采薇的触碰,耳根处染了几分可疑的红。 “夭夭,把采薇带走!”沈晖看了一眼桃夭夭,桃夭夭立刻配合地答应了一声。 “好嘞舅父!——” “走了采薇,去我房间!”桃夭夭挽了陶轩的胳膊就往外走,沈采薇挣扎了几下,却耐不住桃夭夭的力气大。 “我不走,我爹会打死他的!”沈采薇一步三回头。 “不会的,他不会让亲外孙一出生就没爹的!”桃夭夭的这话是对着沈晖说的。 她对着沈采薇扯了扯嘴角,沈采薇立刻闭了嘴,乖乖地跟在桃夭夭身后出了房间。 …… 房间内,桃夭夭将头上沉甸甸的夸张首饰摘了个干净,然后对着坐在对面的沈采薇伸出了右手。 沈采薇不解:“做什么?” “你不是怀了轩哥哥的孩子吗?我给你把把脉。”桃夭夭对沈采薇眨了眨眼睛。 沈采薇怀疑地打量了桃夭夭一眼:“你会把脉?什么时候学的?” 桃夭夭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开口:“大概学了……半年多吧。” “半年多?”沈采薇抽了抽眼角,“玉剑山庄门下的抓药的伙计学一年都不敢独自给人抓药,你才学了半年就敢给人瞧病?” “我一般也不怎么给人瞧病,也就是个爱好而已!”桃夭夭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沈大小姐,我好歹是你表姐好吗?你给点面子啊,我练手了那么多人,还没怎么摸过孕妇的脉搏呢,你让我摸摸看呗,权当让我学习学习了。” 沈采薇认真地想了想,忽然笑着点了点头,她大方地挽起袖子,将纤细的右手腕放在了桌上:“好啊,既然你要学习,我就帮帮你吧。”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呢?”桃夭夭笑着伸出三根手指搭上了沈采薇的脉搏。 “怎么样?探出什么来了吗?”沈采薇等了好一阵子,都不见桃夭夭说话,有些坐不住了。 “嗯,探出来了。”桃夭夭笑着撤回了右手。 “你……探出什么来了?”沈采薇小心翼翼地问道。 桃夭夭皱了皱眉头,似是自言自语:“我怎么摸着不太像啊?……你这月份,应该不算大吧?大概才……月余?” “对对对,就是才月余,月份还小,你摸不出来是正常的!”沈采薇明显松了一口气。 “好吧,看来我是该改口唤你一声嫂嫂了。”桃夭夭笑着开口,说实话,她摸过的滑脉确实不多。 在紫云城刘锦祖父的医馆里,她遇上的看诊的孕妇并不多,因此对滑脉的理解仅存在于书本上的那些理论: 往来流利,如珠滚盘,且最早要孕四十天的时候才能摸得出来。 不过就算她探脉的经验不足,她也能确定出来沈采薇并未怀孕。 一来,是因为她相信轩哥哥的为人,二来嘛,这采薇也太藏不住心事了。 “采薇,你跟我说说你跟轩哥哥的事儿呗?”桃夭夭将椅子搬到了沈采薇身边。 沈采薇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耳朵却竖了起来听动静:“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桃夭夭呲了呲牙:“我记得你刚才说……他看也看了,抱也抱了?” 沈采薇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理你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我去看看陶轩的伤。” 说完,她不等桃夭夭开口,一溜烟儿就冲出了房门。 桃夭夭摇头笑了两声,她想到洛云锡的嘱咐,便从里面插紧了房门。 刚刚转过身,她就被洛云锡抱了个满怀。 桃夭夭被吓了一跳,她压低了声音嗔怪道:“你怎么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洛云锡轻轻啄了啄她的嘴角:“不是告诉你要关紧窗户吗?谁让你不听话的?” 桃夭夭舔了舔嘴角:“我那是还没来得及呢,你什么时候等在外面的?” “在你给别人把脉的时候。”洛云锡揉了揉桃夭夭的头发,然后拥着她绕过了屏风。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床,桃夭夭的步子微微一顿,脸上飞过两朵红霞。 “今晚……不行,舅父他们还在……”她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声大不了多少。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洛云锡低笑出声。 “我是想看你睡了再走……你睡觉不老实,踢了被子容易着凉。” 洛云锡脸上是戏谑的笑,胸腔里的震动让桃夭夭很想踹他一拳。 桃夭夭:“……” …… “夭夭……” “做什么?” “你看,沈采薇比你还小上一些呢,她都已经有身孕了……” “所以呢?” “所以,咱们是不是也该……嗯?” “滚——” 446 石头捂化了 一夜无话。 没有洛云锡的“胳膊枕头”枕着,桃夭夭夜里睡得不太踏实,天一亮就醒了。 洛冰住在她隔壁,听到一丁点儿动静就过来敲门了。 开门之时,桃夭夭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没有夸张的妆容和首饰,恢复了她本来的样子,洛冰亦然。 “小姐,公子和沈庄主他们在楼下等着呢。”洛冰说。 听到这个称呼,桃夭夭挑了挑眉梢。 洛冰会意,尴尬地笑了笑:“昨晚,沈庄主特意找过我,说叫您夫人不太合适,让我改了称呼。” “是吗?”桃夭夭莞尔,她那舅父确实能办出这事儿来了。 她了一眼天色,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才什么时辰?他们怎么这么早?” 洛冰想了想,还是据实回答:“天还未亮的时候公子就被沈庄主叫走了,说是去……切磋。” “切磋?”桃夭夭哑然失笑,“切磋的结果呢?” “结果……”洛冰犹豫了片刻,刚要继续开口,就听见走廊尽头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走出来的是愁眉苦脸的沈采薇。 依旧穿着昨晚的那套衣裳,显得皱巴巴的,脑袋也耷拉着,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看到沈采薇的模样,桃夭夭“噗嗤”一声乐了:“怎么了这是?你晚上做什么去了?” 沈采薇烦躁地揪了两把头顶的碎发:“我觉得我爹就是想故意折磨陶轩!” “所以呢?”桃夭夭没太明白沈采薇的意思。 “所以他才故意让你男人跟陶轩打架啊!”沈采薇愤愤不平地叉着腰。 楼梯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洛云锡的身影在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当中。 很显然,他对沈采薇口中的那句“你男人”很是受用,连眼底都是带着笑意的。 看到洛云锡忽然出现,沈采薇悻悻然地住了口,还悄悄往墙边靠了靠,将走廊的空间腾了出来。 “起来了?走吧,去下面吃饭。”洛云锡越过沈采薇,走上前牵住了桃夭夭的手。 “好啊!”桃夭夭笑着应了一声,她轻轻拍掉洛云锡伸过来的大手,转而挽住了存在感极低的沈采薇,“走吧采薇,去吃饭!” 沈采薇“哦”了一声,跟桃夭夭肩并肩下了楼梯。 下来楼梯,乍一看到空荡荡的一楼大堂,桃夭夭愣了片刻。 “我爹财大气粗,特意让掌柜的将这酒楼腾出来招待他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呢!”沈采薇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沈晖听到。 桃夭夭“呵呵”了两声,暗地里掐了沈采薇一把,然后拉扯着她到了沈晖跟前。 “舅父早——”桃夭夭乖巧地跟沈晖打着招呼。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沈晖对面坐着的陶轩,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怪不得采薇会生气,轩哥哥这鼻青脸肿的,一看就没少挨拳头。 “早啊夭夭!夜里睡得好吗?”沈晖慈祥地打量着桃夭夭,对这个外甥女儿是越看越喜欢。 打量完桃夭夭,再回头一看自家女儿,他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看得他牙疼。 “睡得很好,有劳舅父挂心了!”桃夭夭笑着开口。 “昨晚睡得早,一定饿了吧?我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赶紧坐下吧!还有云锡,你也赶紧坐下!” 沈晖亲切地招呼桃夭夭和洛云锡,却独独没有招呼自己的亲闺女。 “多谢舅父!”洛云锡应了一声,伸手帮桃夭夭拉开椅子,自己也在桃夭夭身边坐下,正好将陶轩和桃夭夭隔开。 偌大的一张圆桌就只剩了沈晖另一侧的那个位置,沈采薇板着脸踱去了那边坐下。 酒楼掌柜招呼着跑堂手脚利索地上了菜,桃夭夭粗粗打量了一眼,发现桌上的菜果真大部分都是自己喜欢的。 她抬起头朝着沈晖投去了感激的一幕,沈晖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你的口味和你娘的口味差不多,想当年她跟你外公赌气,负气离开玉剑山庄的时候……” 说到这里,洛云锡的一声轻咳声忽然不合时宜地出现,沈晖猛然回神,干笑了两声之后慌忙招呼桃夭夭用饭。 桃夭夭停下筷子,先回过头瞪了洛云锡一眼,然后才温声对沈晖开口: “舅父不必太顾忌我,我没事的……关于我爹跟我娘的事情我其实知道的很少,你跟我讲讲吧。” 虽说现在一想起娘亲她还是会心痛会难过,可是跟几个月前相比,她已经能坦然接受娘不在的事实了。 哥哥能够活着,已经是老天给她最大的眷顾了。 “这个……夭夭啊,其实你娘她……”沈晖也放下了筷子。 这一次,他打算无视自家外甥女婿的目光。 夭夭这孩子太苦了! 他不忍心啊! 他要成为第一个告诉夭夭这个天大好消息的人!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洛云锡打断了。 “夭夭若是好奇,倒不如去了玉剑山庄亲自问问。”洛云锡嘴角含笑,夹起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蒸饺。 问谁? 问她爹吗? 桃夭夭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本还想问些什么,可是看着送到嘴边的蒸饺,她只得张开了嘴巴。 两次被打断之后,沈晖暗地里咬咬牙,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洛云锡一眼:“云锡啊,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吧?” 洛云锡“嗯”了一声,又说:“比玉枫虚长三个月。” 沈晖心中一喜,瞬间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他佯装诧异地“哎呀”了一声,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比我那不孝子还大啊!他马上都要成亲了呢,你这却还……” “爹,人家玄幽的聘礼一大早就浩浩荡荡地进山了,不还是你让我哥亲自去接的吗?我都已经听到了!”沈采薇好像是故意来拆台的。 沈晖回头瞪了沈采薇一眼:“送聘礼怎么了?聘礼是聘礼,婚礼是婚礼,那能一样吗?” 沈采薇没搭腔,顶着压力一连给陶轩夹了好几个蒸饺。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陶轩的嘴角还肿着,说话有些漏风。 “你赶紧吃饭,一会我去城中药铺给你抓点药去。”沈采薇又说,眼底满是心疼。 “那点小伤,死不了人!”沈晖冷嘲热讽道。 陶轩也低了头:“沈庄主说的是,是我技不如人。” 沈采薇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气呼呼地撂了筷子。 “云锡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夭夭过门啊?”沈晖问道。 洛云锡笑了笑:“一切事宜已经准备完毕,等我们回去之后,随时都可以举行封后大典。” “还得回去才行啊?”沈晖摸了摸下巴上粗黑的大胡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 “小子!”他看了一眼陶轩,“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陶轩抬起头来,诧异地开口:“不知沈庄主指的是……哪件事?” 桃夭夭和沈采薇不约而同地支棱起了耳朵。 沈晖瞪了陶轩一眼:“还能有哪件事?就昨晚上跟你说的那件事!” 陶轩有了片刻的沉默,他稍稍回头,目光不经意间从沈采薇脸上掠过,随即又低了头。 “沈庄主昨晚还说要给晚辈三天时间考虑。” “已经过去一晚了,也该考虑个差不多了!你可别不识抬举!”沈晖咄咄逼人。 陶轩放在桌下的双手紧了紧:“对不起沈庄主,请恕晚辈暂时不能给您答复……” 沈晖沉了脸,将筷子“啪”地一声撂在桌上:“不知好歹!你小子混不混蛋啊?” 陶轩变了脸色,沈采薇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扯了扯沈晖的袖子:“爹……” “你住口!我这老脸都快被你丢尽了!”沈晖是真来了气。 他昨晚已经腆着老脸说同意将采薇嫁给那混蛋了,可是那混蛋竟然说要考虑三天,还说什么若真的是他的责任他自会负责。 这说来说去,这小子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混蛋一个! “舅父,您消消气,有什么事您不妨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桃夭夭终于找机会插进了话。 “商量什么商量?这事儿,没得商量!”沈晖怒气冲冲地摆了摆手。 他堂堂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倒成了上杆子嫁女儿的了! 要不是他对当年灭人全家之事心存愧疚,再加上这丫头也不争气,他又岂会留那小子活到现在? 说来说去,罪魁祸首不还是贾青云?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大不了,他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自己养,这个混球女婿,他还真看不上呢! “你们赶紧吃,吃完了上山!”沈晖说完转身就走。 沈采薇站起来追了几步没追上,又折返回来问陶轩。 “陶轩,你跟我爹打什么哑谜呢?我爹为何这么生气?” 陶轩低了头:“没什么。” 他站起身来看着桃夭夭:“夭夭,我就不陪你上山了,咱们就此别过吧,你一路保重!” “轩哥哥要去哪里?”桃夭夭也站起身来。 “去处理一些私事。”陶轩说。 一句私事,同时堵住了沈采薇和桃夭夭的嘴。 “陶轩,你……不跟我一起上山了吗?”沈采薇红了眼眶,“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带到了这里……” “对不起……”陶轩的声音低了下来,“那晚……” 那晚他虽然醉了酒,却不至于人事不知。 但是…… 他虽然在最后时刻及时住了手,但总归还是冒犯了人家。 他看着眼前红着眼的沈采薇,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这个傻姑娘啊—— 难道真没看出来吗? 他不是心里没有她! 这一路走来,她的影子早就不知不觉占据了他的心。 他不是要故意违背沈庄主的意愿,更不是故意逃避,他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多给她一些,好让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能够小一些,再小一些…… “采薇……”陶轩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沈采薇的脸。 “……别哭了……”他轻轻抹去沈采薇脸上的泪, “若是可以,你能不能……等我半年?或者……四个多月也行……” “我等你!”沈采薇痛哭出声,眼底闪着惊喜的光。 她一把抓住陶轩的大手,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等你!多久都等!” 原来坚持真的是有回报的! 那颗石头,终究还是被她捂化了…… …… “真好……”桃夭夭满脸姨母笑,眼底也有了一丝晶莹。 她在洛云锡肩膀上蹭了蹭脑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终于了了一样大心事了! 从始至终,洛云锡一直冷眼旁观。 只在看到陶轩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之时,他才有了那么一丝小小的愧疚。 早知如此,他早上下手就不这么重了…… 早饭过后,沈采薇跟陶轩依依惜别了好一阵子,直到沈晖黑着脸咳嗽,她才依依不舍地走向了马车。 “夭夭呢?怎么就我一人坐马车?”沈采薇愣了。 “我送了她一匹汗血宝马,她跟洛家那小子已经提前走了。”沈晖坐在马背上没好气地开口。 既然是惊喜,自然越快越好了。 沈采薇急了,“蹭”地一下便跳下了马车。 “我不坐马车了,我也要骑马!” “胡闹!赶紧进去!”沈晖恼了,脸上还划过几分担忧。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大小姐上车!”沈晖沉着脸开口。 虽然昨晚那混小子已经明确说了他跟自家闺女之间是清白的了,可…… 万一那混蛋酒后乱性记错了呢? 万一他真有外孙了呢? 他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却连个孙子辈的娃娃都没捞着抱一抱呢! 沈采薇又岂会不明白自家老爹的心思? 她挣扎了几下,从马车里露出一个脑袋:“爹,我骗你了,其实我没有……” 沈晖摆摆手,分明不想听她解释。 他正在憧憬未来,谁也不能打断他。 他夹了夹马肚子远离了马车,忽然掰起了手指头,还一边自言自语: “玉枫和清欢算一对,灼儿和夏家那丫头算一对,现在再加上夭夭和洛家那小子……” 沈晖捋捋胡子,玉剑山庄可是很久都不曾这么热闹了。 反正这喜事办一家也是办,办三家也是办……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只可惜这丫头的不能一起办了! 也罢,不是还有阿峥那臭小子呢! “你们几个好生将大小姐带回家去,我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沈晖用力夹紧了马肚子,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儿。 被好生保护着的沈采薇:…… . 447 信你个鬼 “吁——” 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桃夭夭缓缓勒停了胯下的骏马。 洛云锡在她身后随后而至,紧接着是祁风和洛冰。 “怎么不走了?”洛云锡策马到了桃夭夭身边,抬手给她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 “等你们啊!”桃夭夭笑着开口,她爱怜地拍了拍身下汗血宝马的脑袋:“谁让你们这么慢的?”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眼底带了笑:“你确定不是因为这匹汗血宝马?” “我能说不是吗?”桃夭夭嘴角噙着笑抬头望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山脚。 沿着连绵起伏的山路往上看去,能隐隐看到山路尽头的那一扇庄严巍峨的大门,大门上有几个熠熠闪光的烫金大字:玉剑山庄。 从大敞的庄门继续望进去,入目所见是直达云端的层层阶梯,而那层层的阶梯上,则是铺天盖地的一片大红,一直延伸到他们看不到的尽头。 “想什么呢?”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桃夭夭笑了笑:“我在想,我这舅父,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洛云锡“嗯”了一声:“玉剑山庄少庄主娶妻,手笔自然小不了!”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这些红绸,你确定不是为了迎接你这一国之君才铺的?” “一国之君到了这里,也得唤一声舅父。”洛云锡一边笑,一边翻身下了马。 他将桃夭夭从马背上扶了下来,然后将缰绳交给了身后的祁风。 “赛马已经比过了,要不要比试一下轻功?” “比就比!”桃夭夭挺了挺胸膛,抬手指了指玉剑山庄的大门,“先到庄门者为胜!” 洛云锡点头:“我可以让你三个数……” 话音还未落,桃夭夭已经一阵风似的窜去了前方,只远远留下一句嚣张至极的笑声:“这可是你说的,输了的不许耍赖……” 洛云锡轻笑了两声,待桃夭夭的倩影掠过了第一个山头之后他才开始动身。 最终的结果,是二人同时踏进了那扇巍峨雄伟的庄门。 依旧是跟上一次轻功比试一样,桃夭夭气喘吁吁,洛云锡却气定神闲。 “我输了!”桃夭夭一屁股坐在了庄门旁边的台阶上。 洛云锡心情很好,他往左轻移了两步,替桃夭夭挡住了近正午的日头:“不算输,我们两个是一起进来的,顶多算平局。” “你不用安慰我,输了就是输了,这有啥?”桃夭夭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倒也没流露出不高兴的情绪来。 她对着洛云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累不累?过来坐一会?” 洛云锡摇摇头,目光从不远处的石壁边掠过,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来都来了,还不出来?” 桃夭夭疑惑地回过头:“谁来了?” “还能有谁?本公子都已经在这里等你们半天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一身淡紫色锦袍的沈玉率先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当中,他身后跟着的是顾紫璃,俏脸上带了些腼腆羞涩。 “清欢?……你也来了?”桃夭夭站起身来,含笑看了一眼沈玉枫和顾紫璃紧握在一起的手。 顾紫璃看清了桃夭夭的样子,惊喜地点了点头:“姑娘,原来是你啊!” “是我啊!”桃夭夭笑着对顾紫璃张开了双臂:“你忘了,我临走之前说过会来玉剑山庄看你的,这不是来了?” 顾紫璃一把丢开沈玉枫的手,一路小跑着到了桃夭夭跟前,开心地跟桃夭夭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姊妹花,洛云锡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而沈玉枫却大睁着双眼愣在了那里,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你们谁来告诉我,她俩是如何认识的?”沈玉枫用右手将自己的嘴巴合上,满头雾水地开了口。 “我也是刚知道。”洛云锡含笑看着桃夭夭,看来他带她来这里是对的。 他的夭夭,果然不适合被圈养,她的家不应该在皇宫大院,而应该在旷野蓝天。 桃夭夭轻轻拍了拍顾紫璃的肩膀,意有所指地对着沈玉枫眨了眨眼睛。 “沈玉枫,你问这话可就奇怪了,难道我和清欢不是早就认识了吗?” 沈玉枫装腔作势地挺了挺脖子:“沈玉枫能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叫声表哥来我听听!” “表哥?”顾紫璃惊讶地看了桃夭夭一眼,“姑娘,原来你就是玉枫哥哥说的那个夭夭啊?” “对,是我!”桃夭夭笑着开口,心里头是从未有过的舒畅。 “玉枫哥哥,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带我游山玩水又回来的时候吗?” 顾紫璃转身去了沈玉枫身边,“就是那次在客栈里遇到刺客的时候,当时采薇也赶过去了。” 沈玉枫仔细想了想,然后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贾天麟那小子自不量力,竟然想杀我!” 顾紫璃点点头:“就是那一次,当时,你留我自己在房里的时候,夭夭曾经来看过我,但是却很快就走了,而且,她也没有跟我说她的名字。” 顾紫璃的解释虽然乱,但是洛云锡和沈玉枫却全都听懂了。 洛云锡目光一软,从背后将桃夭夭拥进了怀中:“若是那个时候我也在,咱们再次相见的时间会不会就没有那么迟……” “现在也不算太迟啊!”桃夭夭笑着用脑袋蹭了蹭洛云锡的胸口,算是安慰。 “玉枫哥哥,当时我没有告诉你夭夭来过的事情,你不会怪我吧?”顾紫璃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沈玉枫。 “怎么会?小傻瓜!”沈玉枫抬手揉了揉顾紫璃的脑袋。 “行了,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别让花厅里头的人等着急了!”沈玉枫清了清嗓子开口。 洛云锡伸出右手,跟桃夭夭的左手十指交叉:“走吧。” “等一下。”沈玉枫揽着顾紫璃紧走了两步,声音中带了几分诱惑:“表妹啊,你对我们玉剑山庄的万剑殿好不好奇?” 桃夭夭想了想,然后认真地点头:“好奇啊!” “那你想不想试试?”沈玉枫又问。 “沈玉枫!——” “玉枫哥哥!——” 不约而同的声音分别出自洛云锡和顾紫璃。 “好啊!”桃夭夭却跃跃欲试。 沈玉枫对着洛云锡眨了眨眼睛:“怎么?你不相信她的能力?” 洛云锡沉了脸:“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刀剑无眼!” “洛云锡,让我试试吧,我可以的!”桃夭夭晃了晃洛云锡的右手。 沈玉枫双手环胸:“她是我亲表妹,我能害她吗?她要是受点什么伤,花厅里头的那些人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洛云锡……”桃夭夭的声音软了下来。 洛云锡终于点了头:“那好!我陪着你!” “你陪着她不好吧?”沈玉枫摸了摸鼻子, “那些机关可都是针对单人设置的,躲避的方位刁钻得很!你若是进去,万一再拖累到她……” “沈玉枫,你究竟想做什么?”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顾紫璃也轻轻扯了扯沈玉枫的衣袖:“玉枫哥哥,我听夫人说,那个万剑殿很厉害的,夭夭她行吗?” “还叫夫人呢?该改口叫娘了!”沈玉枫抬手刮了一下顾紫璃的鼻尖,眼底满是宠溺。 “我当然行了!”桃夭夭笑着开口,她实在是不忍心打断这俩人。 “就这么定了,走吧,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们这阎罗殿的厉害!” 她回头拍了拍洛云锡僵硬的胸脯:“放心吧,我真的可以的!” 洛云锡没有说话,一张俊脸阴云密布。 他抬步跟在桃夭夭身后,冷冷地看着桃夭夭跃跃欲试地跟在沈玉枫身边。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沈玉枫怕是已经死了千百回。 行至万剑殿外头,沈玉枫伸手将殿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来。 缝隙的里头,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表妹,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小心点,我们这万剑殿可不是纸老虎哦!”沈玉枫笑得一派和善。 “多谢表兄提醒,我会小心的!”桃夭夭笑着说道。 “若是顺利的话,你一个时辰应该差不多就出来了,我们去后殿门等你。”沈玉枫又说。 桃夭夭应了一声,刚要转身跟洛云锡告辞,她的手心里就被塞进一样东西。 触手冰凉,坚硬沉甸,是一把上好的匕首。 “比我之前送你的那把重了些,比没有强。”洛云锡沉着脸对桃夭夭开口,很明显生气了。 桃夭夭笑着将洛云锡拉到了一旁,她脚尖轻抬,将薄唇靠近了洛云锡耳边:“你忘了吗?我身上穿着你送我的金丝软甲呢!” 洛云锡眼前一亮,连带着黑着的脸也亮了几分。 真是关心则乱,他竟然忘了那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了。 他轻咳了两声,却依旧板着脸:“那也不可掉以轻心!” “遵命!”桃夭夭干脆地应了一声,握着匕首一个闪身就钻进了那道门缝里去。 等到她的身影在缝隙里消失,那扇厚重的殿门又缓缓地合上了。 沈玉枫抬步走到洛云锡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每个机关都派了多一倍的人手盯着,若是她真的遇到危险,他们不会让那些机关伤她分毫的。” “就算你不安排人,她也能毫发无伤地出来的。”洛云锡看了沈玉枫一眼,抬步朝着万剑殿的后殿门方向走去。 沈玉枫咬了咬后槽牙,恨恨然地瞪了洛云锡一眼。 合着这俩人玩儿他呢? 行!他忍了! “你先别急着走,她出来早着呢,我先看看你的毒,看你还能活多久!”沈玉枫伸手拦住了洛云锡的去路。 “所以,这就是你将她支开的目的?”洛云锡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你看着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沈玉枫不由分说地捉住了洛云锡的手腕。 几番交战下来,他终于成功地掀开了洛云锡的衣袖。 看着那道远远超过手肘的红线,沈玉枫皱了皱眉头:“我给你留的药你没有按时服用?” “用了,起不了什么作用。”洛云锡实话实说。 “你竟然不遵医嘱!”沈玉枫咬咬牙,回头对着顾紫璃开口:“清欢,你去我房间,将我药柜最上排正中间抽屉里的药取来。” 顾紫璃点点头,飞快地转身离开,沈玉枫则强制拉着洛云锡去了不远处的亭子里坐下。 “手给我……心口还疼吗?”沈玉枫皱眉问道。 洛云锡将右手放在了桌上,认真地想了想之后才开口:“偶尔。” “疼的时候多?还是不疼的时候多?”沈玉枫又问。 洛云锡挑了挑眉梢:“你把脉的时候不是不能说话吗?” “哪儿来的那么多狗屁规矩!”沈玉枫爆了一句粗口,“你这条命真不想要了是吗?” “我还没活够,不能死!”依旧是很认真的语气。 “那就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不按时服药!”沈玉枫撤回了右手。 洛云锡体内的蛊毒很奇怪,分明依旧存在于体内,却又像陷入了沉睡。 “实话么……”洛云锡垂了眼。 “若是我说……夭夭就是我的药,你信吗?”洛云锡低声开口。 “我信你个鬼!”沈玉枫“呸”了一声。 “是真的……”洛云锡抬起头。 “她在我身边的时候,那只蛊从来不会出来,但若是我看不到她,却偏偏又想起她的时候,那只蛊便会苏醒作乱……” 痛不欲生…… “真的假的?这……是不是太邪乎了点儿?”沈玉枫觉得洛云锡说的似乎超出了他的认知。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所以,我才说她是我的药,大不了,这辈子我就哪儿也不去了,一直陪在她身边,形影不离。” 反正他永远也不会厌烦。 “疯了!真是疯了!”沈玉枫烦躁地挠了挠脑袋,“那薛楚玉给你下的究竟是哪种情蛊?老子还要不要将那婆娘捉来问问?” 听到“薛楚玉”的名字,洛云锡忽然心中一动。 “对了,夭夭前些日子曾经试图进过金阳殿。”他对着沈玉枫开口。 . 448 心头血 沈玉枫想了想:“她想杀了薛楚玉那婆娘报仇?应该不至于吧?薛楚玉是施蛊者,她若是死了,你有很大的可能也会死!” 薛楚玉被关在金阳殿一事,他是知道的。 “恰恰相反。”洛云锡摇摇头,“她特意嘱咐过我,一定要留薛楚玉一命,说就算要杀她,也得等到三个月之后。” “这是为何?”沈玉枫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他站起身来在石亭里踱起了步子,一边走一边轻轻用折扇敲击着自己的手掌心。 洛云锡知道,那是他思考问题时候惯有的动作。 “还有,洛冰说,更早的时候,她曾经在玉玄宫里将你留下的那些医典古籍全部翻看了一遍。”洛云锡补充了一句。 “医典古籍……”沈玉枫的步子一顿,“难道是……《蛊经》?” 他猛然抬起头来:“洛云锡,你留着薛楚玉那婆娘,用处大吗?你刚才说能感觉到那只蛊的沉睡,我想,大概薛楚玉的死活不能影响你的死活了。” 洛云锡“嗯”了一声:“薛楚玉在天晟那边已经成了弃子,九渊狗急跳墙,又想了一个新办法。” “什么办法?”沈玉枫满头雾水,“这跟薛楚玉有关系?” 洛云锡轻嗤了一声:“他们想到的办法,是和亲。将九渊的公主嫁到天晟去,而提出这个办法的人,是薛嵩。” “就是那个从你刚出玄幽就千方百计想要弄死你的老匹夫?”沈玉枫咬了咬牙,“他不是被流放了吗?怎么还活着?” “他是蓝景钰的亲舅父,所谓的流放,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洛云锡说。 “你留着薛楚玉的命是想要挟那老匹夫?”沈玉枫皱眉,“你也说了薛楚玉已经是弃子了,那老匹夫心狠手辣,不见得会受你胁迫。” 洛云锡冷笑:“你说的对,他是不会受我胁迫,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薛家还有其他人?”沈玉枫不解,“那老匹夫的儿子叫什么来着,不是死在去年那场大战中了吗? 那薛夫人……听说也因为思念过度而疯了,除了他们自家人,谁还会关心薛楚玉的死活?” “薛嵩的义子,薛楚桧。”洛云锡站起身来,“薛嵩新收了一名义子,此次和亲的送亲队伍,由他负责。” 沈玉枫眼前一亮:“所以,你打的是和亲队伍的主意? 薛楚玉好歹是薛嵩的女儿,那薛楚桧是不敢见死不救的,你的最终目的是破坏九渊和天晟的和亲?”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重重地在洛云锡肩上锤了一下:“高啊你!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坏了两国的和亲,你这是兵不血刃啊!” 洛云锡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是想利用薛楚玉引薛楚桧上钩,但是……却不是破坏两国和亲,而是……” 他压低了声音,在沈玉枫耳边说了一句话。 听了这句话,沈玉枫吓得身子一抖:“你这也太……太大胆了吧?” 洛云锡笑得有些奸诈:“别这么惊讶! 别说天晟了,就算在九渊,也很少有人见过薛楚桧,至于那个和亲公主……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被推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但我有的是办法能让她闭嘴。 大不了,换一个听话的就是了。” 他缓缓行至台阶边沿,望着前方山下那一片云海的时候,眼底尽是踌躇满志。 “天晟早就该亡了! 洛飞一个多月前就准备好在城中接应了,我玄幽三十万大军也已经兵临城下,等假的薛楚桧踏进天晟国都之时,就是我玄幽对天晟出兵之日…… 到时候三面夹击,天晟必亡!” 说到这里,洛云锡笑了笑,声音也放柔了下来:“当初离开紫云城之前,我答应过夭夭的,说要将天晟打下来送给她……” 沈玉枫抽了抽眼角:“有这样送礼物的吗? 我玉剑山庄还养不起她一个女孩家吗?还用得着你送个天晟给她? 再说了,就算你给她,她敢要吗?” 这句话让洛云锡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她说了,只要我敢给,她就敢要……” “真是搞不懂你们!”沈玉枫抖了抖身子,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我不是惊讶,我只是感慨而已!感慨当年多管闲事无意间救下了你,感慨没有成为你的敌人,不过……” 沈玉枫烦躁地用扇柄挠了挠头:“既然薛楚玉的用处这么大,你可一定得让人看好了! 最好是换个地方关押,总之,千万别让我那表妹跟她见面!” 洛云锡刚刚迈出去的步子又停住了,他转身看了沈玉枫一眼:“理由呢?” “我也只是一个大概的猜测……”沈玉枫打着哈哈, “你不是说夭夭看了我留下来的那些医书吗?那些医书里有一本叫做《蛊经》的书,书里面有个很古老的法子可以解情蛊。 但是呢,这个法子太过古老,且危险度极大,所以从古至今也没有人成功过。 我那么关心你,自然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说人话!” “人话就是……”沈玉枫将扇子插回了腰间,神色终于郑重起来。 “那个法子说的是,若要解情蛊,只需取施蛊之人的心头血,然后混上一味药引即可…… 而那个药引,是中情蛊那人挚爱的心头血。” 沈玉枫顿了顿,果然见洛云锡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犹如乌云密布。 他缩了缩脖子,求生欲极强地又加了一句:“所谓挚爱,是他们彼此都深爱着对方,但凡二人中有一人不是真爱,这事儿也不能成。 我是想着,你们二人之间,应该也算是两情相悦了吧,所以才……喂!你去哪里?后门在这边啊!——” “洛云锡!你有病啊!我都说了只是猜测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洛云锡沉着脸冲下了台阶,速度之快,力度之大,将沈玉枫带了一个趔趄。 沈玉枫被撞懵了,好一阵子才揉着肩膀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破口大骂。 刚骂了两句,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沈玉枫回过头,立时住了口。 来人是顾紫璃,拎着裙摆一路小跑着上了台阶。 她手里紧紧握着沈玉枫要的那瓶药,小脸因为跑步太急而显得红扑扑的。 “玉枫哥哥,你怎么了?”顾紫璃担忧地看着沈玉枫。 “我没事,辛苦清欢了!”沈玉枫放柔了眉眼,抬手揉了揉顾紫璃的脑袋。 “玉枫哥哥,你要的东西。”顾紫璃笑着将手里的瓷瓶递了过来,又环视了一眼四周:“洛公子呢?” “发疯去了!”沈玉枫接过药,恨恨然地瞪了洛云锡离开的方向一眼:“不给他了,死了他算了!我们走——” “去哪儿啊?”顾紫璃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沈玉枫身边。 “去万剑殿后门,等夭夭,然后带她去见姑母。” 沈玉枫拥着顾紫璃离开,却一步三回头地看了好几次洛云锡离开的方向—— 那是下山的路。 …… 洛云锡一路狂奔,一阵风似的一直冲到了庄门外。 内心极度的后怕让他忘了使用轻功,全凭着一腔蛮力从山顶充冲了下来。 最终的结果,是他终于失了力,单膝跪地倒在了一株大树旁边。 夭夭…… 原来从她潜进他房中偷钥匙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选择了原谅…… 当时的她,甚至都还不知道桃灼尚在人世的消息,却依旧选择了原谅…… 更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赌那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洛云锡颤抖着双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里面是一阵揪心的疼。 果然,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又疼了…… 他的夭夭…… 连手上握刀起个水泡都哭天喊地嚷嚷着疼的夭夭,却为了他,连自己心头血的主意都敢打…… 洛云锡瘫坐在地上,将自己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了树干之上。 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忽地轻笑出声。 “夭夭……” 若是天可怜见,能多留给他几年时间,他情愿放弃所有,去陪她,去弥补她…… “是王上!真的是王上!”祁风的声音响起,带着惊讶和焦急。 他和洛冰快速上前,一左一右地将洛云锡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王上,您跟王后娘娘不是上山了吗?怎么又下来了?” 马匹不好上山,他们二人原本在山下找地方安置马匹,不成想却遇上了玉剑山庄巡逻的守卫。 那几名守卫不认识祁风他们,更不知道自家庄主将汗血宝马送人的事情,便将祁风和洛冰当成了偷马贼。 二人废了好一阵子的功夫才解开了误会,因此才耽搁到现在。 洛云锡闭了闭眼睛,努力将桃夭夭的身影从自己脑海中抹去。 又过了好一阵子,心口的那阵疼才逐渐缓和过来。 他睁开眼,在二人的帮助下站起身来:“朕是来找祁风的。” 祁风受宠若惊地咧了咧嘴:“王上,您有什么急事直接丢一个焰火丹就是了,哪儿用得着亲自赶来?” 洛云锡苦笑了一声,是啊,他不仅忘了使用轻功,还忘了使用焰火丹了…… “王上,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蛊毒又发作了?我背您上山吧?让沈少庄主给您看看!” 祁风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蹲下,却被洛云锡一把拉住了。 “有件事朕需要你亲自去做!”他沉声对着祁风开口,眼底的郑重让祁风心里头还小小地紧张了一下。 “属下听着呢王上,您说吧。” “你速速下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宫中,到金阳殿,找到薛楚玉,然后,杀了她!” 洛云锡缓缓开口,眼底是一片通红,那是阴翳的恨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交给祁风,祁风接过令牌的时候,很清楚地摸到了令牌上的那一层薄汗。 他微愣了片刻,扭头跟洛冰匆匆对视了一眼,同样从洛冰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祁风干笑了两声缓解紧张,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王上,薛楚玉的性命跟您身上的那只蛊是息息相关的,保险起见,还是先留她一命吧?” “是啊王上!”洛冰也小心翼翼地插进话来,“您不是还打算留着薛楚玉要对付薛嵩吗?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就差……” “朕现在要她死!越快越好!”洛云锡厉声打断了洛冰的话,眼底的红色愈发鲜艳。 祁风心中一惊,自从王上不再领兵打仗之后,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从王上眼中看到这种嗜血的红了。 看来这薛楚玉,是非死不可了! “知道了王上!”祁风收好令牌重重地点点头,“属下这就下山!” “记住,一定要亲手杀了她!就算父皇阻止,朕也要让她死!不仅要她死,朕还要你将她挫骨扬灰!” 洛云锡咬牙切齿,只有挫骨扬灰,夭夭才不可能得到她的心头血,他才能彻底放心! “还有,你告诉父皇,就说朕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回宫,朝里的事请他多费费心!”洛云锡眼底的红色似乎褪去了些。 祁风应了一声,又陪着笑开口:“王上,那若是太上皇他老人家问起来,问这段时间是多久,那属下应该如何回答?” 洛云锡想了想:“你就说……他才是玄幽的王,朕被他骗着担了这么久的责任,也该还给他了!” 祁风没敢应声,头埋得更低了些。 他还想多活几年。 这些话,打死他也不敢跟太上皇说。 “去吧,就这么说,你让他放心,就算朕不在宫中,就算没了薛楚玉,天晟也一定能打下来的。”洛云锡又补充了一句。 说完,他也不待祁风应声,转身又匆匆上了山。 这一次,他没忘记轻功,而是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片刻功夫就到了万剑殿。 他从万剑殿的上方腾空而过,刚刚在后殿门在站定,就听得“吱呀”一声轻响,厚重的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是桃夭夭清脆悦耳的笑声。 “我出来啦!你们这万剑殿,也不过尔尔嘛!我才用了两刻钟多一些而已……唔,好痛!” 桃夭夭轻呼一声之后皱了皱眉头。 一个身影重重地将她拥在了怀中,撞得她鼻子都疼了。 “哪里痛?我看看——”洛云锡的声音极低,身子带了些颤抖。 桃夭夭在他怀里抬头,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我没受伤,是鼻子被你撞痛了!” “忘了你怕痛了,对不起……”洛云锡暗哑着声音道歉,“对不起……” 桃夭夭顿时觉得有些懵。 449 论“算账”与“成家立业” 一旁的沈玉枫没好气地咳嗽了两声:“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进去吧!” “表哥笑你呢。”桃夭夭好笑地拍了拍洛云锡的后背,洛云锡终于轻轻放开了手,眼尾却有着些隐隐的红。 桃夭夭轻轻勾住了他的指尖:“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真没受伤!” 她还以为洛云锡是因为她去闯万剑殿而担忧,可是看洛云锡的样子,似乎又不仅仅是担忧这么简单,好像还生气了。 她晃了晃洛云锡的手,声音软了下来:“我保证,下次一定不擅作主张了,你说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就不做!别生气了!” 洛云锡低头看了她一眼,却欲言又止,最后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玉枫不客气地撞了洛云锡的肩膀一下,然后伸手将桃夭夭拉离了洛云锡身边: “洛云锡,行了你!差不多得了!到了这里,你把你那皇帝脾气给老子收起来!” 他回头给顾紫璃使了个眼色:“清欢,将夭夭带到花厅里去,去见她该见的人。 她是咱们玉剑山庄的宝贝,没有闲功夫在这里受窝囊气!” “表哥,我没有……”桃夭夭小声解释,却被顾紫璃热情地挽住了胳膊。 “夭夭,我带你去找夏姑娘吧?她人很好的!我们一起玩得可开心了!”顾紫璃笑道,眼底是不染尘世的清澈。 “是吗?”桃夭夭笑道,“那咱们去吧。” 桃夭夭用眼神跟洛云锡告了别,然后跟在顾紫璃身后离开。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沈玉枫头大地摸了摸脑袋,“夏太尉已经在玉剑山庄等了你两天了,说有要事要跟你商量…… 其实吧,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事儿,你大可不用放在心上,等你回宫之后找个地牢将薛楚玉关好,别让夭夭找到了……” “已经解决了……”洛云锡开口打断了沈玉枫的话,他从垂花拱门的尽头撤回了目光,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去找夏远吧。” 沈玉枫:…… …… “夭夭,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夫人早就让人将你的院子给收拾出来了,是白姑姑按照你的喜好帮忙布置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顾紫璃一边挽着桃夭夭往里走,一边兴奋地说道。 说完之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紧张地捂住了嘴巴。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紫璃口中的“夫人”,指的自然是她那个未见过面的舅母。 “舅母有心了,不用麻烦换衣服了,初次见面,不好让人久等。”桃夭夭笑着开口,心中难掩感动。 她见顾紫璃的神色有些不对,便疑惑地开口:“怎么了清欢?” 顾紫璃慌忙放下手,用力摇了好几下头:“没……没什么!” 她的心智不高,不太会隐藏情绪,桃夭夭一眼就看出了她有事瞒着自己,却也并没放在心上。 顾紫璃松了一口气,带着桃夭夭加快了脚步。 二人这一路走来,路上遇见的家丁护卫并不多,倒是有不少年轻貌美的侍女,穿着各色的衣裙,很恭敬地跟二人问好。 若是可以打分,桃夭夭对这些侍女的初次印象几乎可以打满分。 首先,她们的打扮雅而不俗,姿态各具千秋,她一眼看去,几乎所有的侍女都身负武功,且都不弱。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们对顾紫璃的态度。 她原本还担忧,以顾紫璃不谙世事的心智在玉剑山庄会被排挤,就算沈玉枫疼她,却也不见得能时时护着她。 但是现在看来,她的担忧倒是多余的了。 那些侍女对顾紫璃,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并没有因为顾紫璃的“好欺负”而怠慢她分毫。 桃夭夭眼底的笑意便更多了几分,看来她的舅父和舅母是从心底接受紫璃的。 “夭夭,再穿过前面那道檐廊,咱们就能到花厅了,你可要做足了准备哦!”顾紫璃笑着对桃夭夭眨了眨眼睛。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桃夭夭笑着拉住了顾紫璃的手,“你是不是还想说,除了舅母之外,哥哥也在那儿?再或许,爹爹也会在?” 她的话让顾紫璃足足愣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夭夭,你……你怎么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因为你刚才跟我说过了啊!”桃夭夭戏谑地开口, “你刚才说,要带我去找锦汐,既然锦汐在花厅,哥哥自然也会在……至于爹爹,则是我猜的。” “原来是这样……”顾紫璃小声开口,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是她刚才不小心说漏嘴的那一句“白姑姑”。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踏上了回廊。 九曲回廊的尽头是两名侍女,一红一黄,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少夫人,可是表小姐来了?”那名黄衣女子扬声对着这边开口,声音清脆悦耳,着实好听。 “来了来了,杏儿姑娘快去告诉夫人吧!”顾紫璃也拔高了声音,同样的清脆悦耳,合着回廊下方的流水声,在桃夭夭耳边回荡着。 “好嘞!”话音落下,那一红一黄两名侍女已经转身踏进了回廊尽头的那道楼阁。 原来这花厅设在了水上。 桃夭夭看了一眼,那道楼阁名为:幽兰小筑。 “说话那个是杏儿姑娘,她旁边那位穿红衣的姑娘是红儿姑娘,她们两个都是夫人身边的近身侍女。” 顾紫璃笑着跟桃夭夭介绍,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们也都是很好的人!” 桃夭夭扯了扯嘴角:“那就好!” 二人加快了脚步,片刻功夫就到了幽兰小筑的门前。 “夭夭!快让舅母看看你!” 中年妇人含笑的招呼声从幽兰小筑里传来,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杂乱而急切,听起来至少得有六七个人。 “舅母,是我,夭夭。”桃夭夭笑着开口,抬眼朝着走在最前头的那名中年妇人望了过去。 四十多岁的年纪,简洁利落的打扮,雅致而不失贵气。 她这舅母保养得极好,肤如凝脂,眉眼如画,连眼角都不见几丝皱纹。 跟她身后的沈采薇站在一起,若是抛开衣着首饰,她们二人倒更像一对姊妹花。 “哎呦让我瞅瞅!啧啧——”冯雨潼握紧了桃夭夭的双手,眼底是实打实的喜爱。 “你们瞧瞧这眉眼!瞧瞧这气质!简直就是跟卿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冯雨潼的声音音色极高,用的力气不大却能传出去很远。 桃夭夭被夸得不好意思了,笑着低下了头:“舅母过誉了,这次上山,给您添麻烦了!” “瞧瞧这小嘴儿甜的呦!添什么麻烦?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赶紧的,进屋喝口水!” 冯雨潼拉住桃夭夭就往里走,另外一只手还不忘挽住了顾紫璃。 “清欢,我昨儿个送你的那套裙子你怎么没穿?” 顾紫璃笑着开口:“夫人,您送我的衣裙首饰太多了,穿戴不过来。” “还叫夫人?当心我罚玉枫煮饭!”冯雨潼佯怒道,眼底却全是笑意。 “清欢错了,该叫娘的。”顾紫璃红着脸低下了头,“娘,您别罚玉枫哥哥煮饭……” “这还差不多,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罚他了!”冯雨潼笑道。 桃夭夭眼底的笑意更甚。 趁着冯雨潼和顾紫璃说话的当口,她才得了空开始挨个叫人。 “爹,哥哥,采薇,锦汐。” 出来迎接她的人,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一个都不少。 她的心头暖暖的,这,是家的感觉。 “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桃桓有些尴尬地开口。 他想到了当初自己离家的时候,实在是太过自私,在儿女们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不负责任地撒手就走了…… “爹,都过去了!”桃夭夭笑着开口,“哥哥也还活着,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还是我这外甥女儿说得对,一家人在一起啊,真的给个皇帝都不做呢!” 冯雨潼“哈哈”笑着,拉着桃夭夭的手朝着那道高大的杉木屏风走去。 “夭夭,你知道什么才叫一家人吗?”冯雨潼不经意地开口。 “什么?”桃夭夭没明白冯雨潼的意思。 “傻孩子,说好的一家人,自然是一个都不能少啊!”冯雨潼抬手摸了摸桃夭夭的头发。 在屏风外头,她和顾紫璃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孩子,快进去吧!你最亲的人,最想见的人,在里头等着你呢!” 最亲的人…… 最想见的人…… 桃夭夭微愣了片刻,还是没能明白冯雨潼的意思。 她疑惑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掠过,她最亲的人,都站在这里了,还能有谁? 洛云锡吗? 桃夭夭顿时否决了这个想法。 “夭夭,快进去吧,她还不能下地,别让她等急了……” 说话的是桃灼,眼底闪着隐约的晶莹。 桃夭夭的身子一僵,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下意识地朝着顾紫璃看了过去。 若是她没有记错,刚才紫璃似乎说过一句话。 她说,她的房间,是白姑姑按照她的喜好帮忙布置的。 她当时不以为意,还以为是舅母身边的哪个侍女,甚至还好奇那个白姑姑怎么会知晓自己的喜好。 她怎么忘了,她曾经也是有过一个白姑姑的…… 桃夭夭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速度快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当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冒出来之时,她终于再也站不住了,猛地转身就朝前方跑去。 …… “……娘,咱们这样让她突然跟姑姑相见,她会不会生咱们的气?怨咱们没早点告诉她?” 沈采薇小声开口。 “也是哦!”冯雨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早就说过要早点通知到灼儿和夭夭的,可是你爹不让,非说等她精神好一些了才行…… 这样吧,她要是生气,就都算到你爹头上就是了!” 冯雨潼喜滋滋地找到了背锅侠。 刚急匆匆赶来正准备进门商议大事的沈晖:“……” “舅母无须担忧,夭夭就算要怪,也只会怪亦安,毕竟……瞒她最久的那人是他。” 桃灼温润的声音响起,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紧跟在沈晖身后的洛云锡:“……” 是谁让他帮忙瞒着的? 这个大舅哥的套路,是有些深…… 就在众人一致推选背锅侠的时候,屏风里头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哭天抢地的嚎哭声。 “……娘!——” “娘啊!——” 哭声悲悲切切,带着委屈,又带着无法言说的惊喜,足足持续了一刻多钟。 …… “舅父,您不进去吗?”洛云锡温声笑着开口。 沈晖轻咳了两声:“自然是要进去的,你呢?” 他是要进去“算账”的。 洛云锡点头:“我有些事情要找桃兄商量。” 沈晖“哦”了一声,原来也是进去“算账”的。 “那就随我一起进去吧。”沈晖瞬间有了底气。 有了个做皇帝的外甥女婿,他觉得自己啥也不怕了。 从今天起,他决定重振夫纲! …… 桃灼被洛云锡叫了出来,二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子,桃灼的脸色明显不悦了起来。 反观洛云锡,倒是一片云淡风轻,心情极好的样子。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桃灼伸出仅有的那只胳膊拦住了洛云锡,声音也沉了下来。 洛云锡点点头:“是!” “从何时开始?”桃灼寸步不让。 洛云锡想了想,然后叹了一口气:“大概,从被我父皇骗着登基的那一刻起,这个玄幽,本来就该是他的责任……” 洛云锡认真地看着桃灼的眼睛:“桃兄,九渊早就已经没有了桃家的立足之地,你已经回不去了…… 而只有你辅佐父皇,我才能放心带夭夭离开! 那座将军府是留给桃峥的,至于你……若是你愿意,玄幽的丞相一职……” “我不愿意!”桃灼一口回绝。 洛云锡并未气馁:“若是你不愿意,我还另外给你建了一座府邸,名为护国军师府。 你无须上朝,无须抛头露面,我保证无人会打扰你。” 桃灼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垂下了胳膊。 “你都说了,让我成全你和夭夭,我还能说什么……” 洛云锡面上一喜:“多谢桃兄!” 桃灼抬眼看了看他:“你先别着急谢我,你还是先过了太上皇那一关再说吧,还有,俗语说成家立业,而我,还未成亲!” “这都不是问题。”洛云锡笑得有些奸诈。 来幽兰小筑的时候,他遇上了未来舅父,未来舅父说…… 450 拜个堂小场面 半个时辰之后,桃夭夭顶着两双通红的桃子眼打开了幽兰小筑的房门。 之前等在房里的那些人都已经回去了,只有洛云锡在门外等着她。 “洛云锡——”桃夭夭一头撞进了洛云锡怀中,眼瞅着又是新一轮的哭泣。 只不过这次的哭声不如之前的气势大,只有小声的嘤嘤嘤。 洛云锡稳稳地抱住了她,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哭了,应该开心才对。” “嗯……”桃夭夭在他衣襟上蹭了蹭眼泪,然后抬起头来:“洛云锡,我可不可以多在这里住几天?”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些小心翼翼,再加上楚楚可怜的红眼睛,像极了一只温和无害的兔子。 洛云锡喉结微动,悄悄咽了咽口水。 看来,他的小兔子并没打算兴师问罪。 他这只狼,好想把这只兔子叼回家,然后,一口吞掉…… “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洛云锡点了点头,哑声开口。 “真的吗?”小兔子破涕为笑,“那……你不用回宫吗?或是……你先一个人回去?” “不用!”洛云锡摇头,又笑着重复了一句:“不用回宫,你想住多久,我都陪着你。” 小兔子歪了歪脑袋,又问:“那……我这些日子都要陪在我娘身边,时时刻刻的那种,也没问题吗?” 时时刻刻,自然包括白天,也包括晚上。 洛云锡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但是他依旧郁闷,郁闷到不想说话,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 这一个“嗯”字让小兔子喜出望外,她踮起脚尖,悄悄凑近了洛云锡的耳边:“太好了洛云锡!我好高兴哦!也……好喜欢你哦……” 想立时化身为狼的洛云锡:…… 可是,他一点都不高兴,他好难受…… …… 玉剑山庄后山练兵场。 桃灼拎着一坛酒穿过练兵场外围的小树林,在梅花桩外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看着梅花桩上晃晃悠悠的沈玉枫,他轻笑了一声,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 终于,在三个数还没来得及数完的时候,就听得“咚——”地一声重响,沈玉枫四仰八叉地从最高的那根梅花桩上掉了下——是被洛云锡踹下来的。 “少庄主,你这样可不成啊!还不如老夫我在上面呆的时间长呢!” 说话的是一身深棕色长袍的夏远,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上例行评判。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满脸褶子的陈忠。 陈忠本来比夏远大不了几岁,却因为习惯操劳而显得年岁要大上夏远许多,尤其是现在,那些笑出来的褶子怎么都平不了了。 他是在昨日才到玉剑山庄的,洛渊朝堂事务缠身来不了,他是作为洛云锡的长辈被沈晖派人请来的。 “夏老弟是老当益壮,咱们这娇生惯养的少庄主哪儿能跟你比?”陈忠给了沈玉枫一个台阶下。 他接过桃灼手里的酒坛子,然后轻车熟路地从桌子底下取来了一个木匣子,匣子里头放着的是五只酒盅。 他将酒盅一个一个地在圆桌上摆好,又开始对着夏远感慨: “夏老弟啊,你说当初在紫云城的时候,咱们也三天两头的见面,为何我现在看你比当初看你的时候要亲切呢?” 夏远“哈哈”大笑了几声:“大概……是因为当初咱们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吧。” “说得对!太对了!哈哈!”陈忠抚掌大笑,“能什么都不管,在闲来之时喝点儿小酒,这是年少之时就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幻想,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陈管家,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偷偷摸摸喝酒了。”桃灼笑着插进话来,用一只手拍开了酒坛子上头的坛封。 “表兄啊,我好歹也是玉剑山庄的主人,你能不能不用偷偷摸摸来形容?”沈玉枫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洛云锡,见洛云锡的表情比他的好不到哪里去,瞬间便释怀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坐下?”沈玉枫捂着摔痛的屁股对着洛云锡嚷嚷,“下手没个轻重,我这身手能跟你比吗!” 洛云锡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是病人。” 还是个吃不到“药”,连见都见不到“药”的病人。 桃灼挑了挑眉梢:“我出来的时候遇上了舅母,她让人锁了酒窖,说一直到大婚之前,都不许咱们几个再碰酒了。” “不让咱们跟那几个丫头见面,又不让碰酒,我娘她是想憋死咱们兄弟吧!”沈玉枫黑着脸开口,他都已经整整一天没见过清欢了。 “三个没良心的小姑娘……”桃灼轻笑道,眼底是缓缓流淌着的柔情。 他也已经一整日没见过锦汐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几个再加上采薇,一共四个人,我爹娘也真放心,就不怕她们几个把这玉剑山庄给捅个窟窿!”沈玉枫烦躁地拎起酒坛子倒酒。 “桃兄说得对!确实是没良心的小姑娘……”洛云锡对着对面的几人举了举酒盅,郁闷地一饮而尽。 只顾着自己玩乐,不顾及他的感受,可不是没良心吗? 那另外两个丫头还惦记着偷偷溜出来看看桃灼和沈玉枫呢,就她家的小丫头始终就没在他面前露过面。 都已经两天了! 好久! 陈忠和夏远对视了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诸位公子,大婚在即,各位就再忍一忍,不过几天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相比于沈庄主和沈夫人,我们这些人已经是最幸福的了!” 夏远也笑着开口:“陈大哥说得没错,沈庄主一下子要筹备这么盛大的婚礼,不仅要招待江湖朋友,还有商会的朋友。 除此之外,还有九渊和川泽的使臣,还有几个云游山外的高人,听说有沈庄主的师父天远大师,还有天眼道长,再加上神医谷的人……可有得忙活了!” 夏远的话让其他三人成功闭紧了嘴巴。 …… 三日后。 农历九月二十六。 诸事顺,宜嫁娶。 这一日,玉剑山庄将有三对新人同时成亲——这是玉剑山庄庄主拍板定下来的。 原本沈少庄主迎娶少夫人就已经足够轰动了,现在又多了两对举足轻重的新人,婚礼的场面便更加壮观起来。 天还未亮,玉剑山庄就热闹了起来—— 是空前绝后的热闹,方圆几十里都能感觉到的喜庆气氛。 一眼望不到边的铺天盖地的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有如雪花般飞洒的糖果和碎银。 没错,沈庄主的手笔大,将要撒的喜钱全部换成了碎银子。 若不是顾忌着有可能会砸伤人的话,估计他会用银锭子。 所有的宾客早在昨日就已经全部安排住下,玉剑山庄大大小小的院落客房全部住满了人,据说宾客送来的贺礼足足堆满了半个山头。 …… 在玉剑山庄的腹地,有一间名为“飘香阁”的院落。 院子里跟其他地方一样,同样是铺天盖地的红,只不过人来人往的侍女比其他院落里的更多了些。 “夫人,您拿错了,这套头面是表小姐的……” “姑奶奶,您也拿错了,您手里的那套是夏姑娘的……” “红儿,盖头呢?赶紧的,快到时辰了!” “杏儿呢杏儿?快带人去门口拦着,别让他们几个进来了!” 房间里人来人往,将偌大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虽然伺候着的丫头侍女众多,却依旧手忙脚乱。 三名凤冠霞帔的女子,同样的妆容,同样美得令人夺目。 从左到右依次是夏锦汐,顾紫璃,桃夭夭。 沈卿尘在白芨的搀扶下含笑看着桃夭夭,眼底泪光盈盈。 “娘,您又哭了!就算嫁了人,我也会陪在您身边的,洛云锡已经答应过我了,您别难过了!”桃夭夭回过头来,盛装下的她美得像是画中人。 沈卿尘摇摇头,将手里的玉梳递给了白芨。 “孩子,娘这不是难过,娘这是高兴!”沈卿尘笑着开口,“娘做梦都盼着这一日,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活着看你出嫁的这天!”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呢?”冯雨潼佯装生气地走了过来,伸手挽住了沈卿尘的胳膊。 “孩子嫁人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啊!你得高兴才对!” 沈卿尘笑着瞪了冯雨潼一眼:“嫂嫂也就是现在能说说我,等到采薇出嫁的时候,你不定得哭成什么样子呢!” 冯雨潼看了一眼在一旁忙活着的沈采薇,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能有人娶她,我就谢天谢地了,巴不得赶紧把她嫁出去呢!” 沈卿尘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夫人,快!少庄主他们已经过了恋月亭了,马上就到飘香阁了!”红儿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一屋子的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自然也包括那三位准新娘。 最紧张的当属顾紫璃,她不停地绞着双手,一双美目顾盼流转,着实惹人怜爱。 夏锦汐要好上一些,却也能看出脸上的不安,从听到红儿的话开始,她的眼睛已经朝门口瞥了不下五次。 她们三人当中,最镇定的当属桃夭夭了——尽管她的心脏也已经快跳到嗓子眼儿来了。 她想,之所以她比锦汐和紫璃看上去要好一些,差不多应该得益于她已经经过场了。 拜堂成亲这种事,她已经来过两次了。 这是第三次,也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走个过场,也就是人数多了些。 桃夭夭做了个深呼吸,缩在衣袖里的拳头终于松了开去。 镇定! 她是过来人,这种小场面,根本无须紧张! “快!快拿盖头过来!”冯雨潼着急忙慌地对着杏儿招了招手。 杏儿应了一声,手里捧着一个雕刻着喜字印花的托盘走上前来,托盘上是叠得方方正正的三块通红盖头。 冯雨潼回过头,目光掠过三个人一模一样的打扮,忽然眼前一亮。 …… 伴随着鞭炮声和恭喜声的不绝于耳,三名新郎官终于踏进了“飘香阁”的院门。 桃灼走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为洛云锡和沈玉枫。 大红的喜袍将三人衬得更加丰神俊朗,看红了无数姑娘们的脸。 房门缓缓从里面打开,桃灼率先迈进了房内,洛云锡和沈玉枫随后而至。 看着并排坐在椅子的三个新娘,三人懵了。 一模一样的盖头,一模一样的霞帔,连绣鞋也是一模一样的。 而且,还是坐在椅子上的。 就算是想通过身高分辨,也是有些难度的。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各人领各人的娘子去拜堂啊!”冯雨潼含笑开口,激起好一阵起哄声。 “娘,您做什么呢?”最着急的当属沈玉枫,他是担心会吓着顾紫璃。 冯雨潼瞪了沈玉枫一眼,没有丝毫让步:“怎么?连自己的娘子都认不出,你们这几个自诩惊才艳艳的公子,怕是要被笑掉大牙喽!” 数落完沈玉枫,冯雨潼又转身对着椅子上的三位新娘开口:“你们几个丫头可听好了,谁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若是被我发现谁偷偷暗示,我可会罚她相公的! 就罚……今晚不让他进房如何?” 冯雨潼的话音落下,房间内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所有人都看着这三位准新郎。 沈玉枫咬咬后槽牙,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很不仗义地将桃灼推到了最前头:“表哥,这里你最大,你先选!” 桃灼轻咳了一声,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实不相瞒,我已经观察了一阵子了,目前为止,一无所获。”他压低了声音对洛云锡和沈玉枫开口。 “……我也是。”洛云锡也黑着脸开口。 “那也得选啊!不能误了吉时啊!”沈玉枫恨恨然地开口,“好不容易盼来了大婚,却又在拜堂之前给咱们来了这么一出!” “别着急,再等等……”洛云锡压低了声音开口。 他的目光如火,缓缓从那三道红衣身影上掠过。 忽然,他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他笃定地开口,却也不忘调侃另外两人:“我先去领走我的新娘,剩下的,你们两人看着办!” 说完,洛云锡抬步上前,缓缓弯下腰去,将手伸到了最左边那位女子的面前:“夭夭,我来接你拜堂。” “你可想清楚了?选好了可就不能再改了!”冯雨潼的声音响起,却怎么听怎么有种没有得逞的懊恼。 451 大结局 好亏哦…… 一旁的沈玉枫也不确定地张了张口:“我娘说的没错,你……你可得认准了!” 若是认错了人,会吓到他家清欢的。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将右手掌心朝上又往前送了送:“我自己的娘子,怎么可能会认错?” 盖头下的桃夭夭缓缓低头,从盖头下沿的缝隙里,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只伸到跟前的大手。 桃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没有片刻迟疑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那只大手里。 表现还算不错,若是不需要她的提示也能一眼认出她的话,就可以打满分了。 “看,牵上手了,这是没错了!” 看着桃夭夭缓缓站起身来,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掌声。 洛云锡勾了勾嘴角,他紧了紧手指,将桃夭夭的小手牢牢地包裹在自己的大掌当中,然后对着沈玉枫和桃灼挑了挑眉梢。 沈玉枫咽了咽口水,不服气地用手肘碰了碰桃灼。 “表哥,你看那家伙得意洋洋的样子,你赶紧去把嫂子带出来啊!” 桃灼不语,目光在剩下的两位新娘身上来来回回徘徊了几遍,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她们二人手里各自捧着的那只苹果上面。 片刻之后,他忽然扯了扯嘴角:“中间那个是清欢,右边的是锦汐。” “真的?”沈玉枫先是一喜,后又有些犹豫:“表哥,你……看准了吗?” 桃灼“嗯”了一声:“锦汐是个追求完美的姑娘,你看她手里的苹果,并非是全红的,她却选择将红色的那一面露在了外面。” 沈玉枫抽了抽眼角:“就凭这?表哥,你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桃灼笑了笑:“自然不是。”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沈玉枫的耳边:“你看清欢的手,她手中的苹果始终在不由自主地转动着,应该是紧张所致,还有,你看她手中的苹果蒂部位……” “我就知道成亲事宜太过繁琐,她一定会紧张的!”沈玉枫的眼底划过一丝心疼。 他顺着桃灼的目光去看,看到了中间那位新娘手里的苹果蒂,却并没看个所以然来:“苹果蒂又怎么了?” “那根苹果蒂,正好位于清欢的右手虎口处。”桃灼笑了笑,声音里染了几分宠溺: “锦汐平日里娇贵得狠,若是苹果蒂扎她,她早就挪开了。” 沈玉枫心中一动:“清欢年少习武,惯于使剑,虽然现在武功尽失,虎口处却依然留有一层薄茧,所以才会对苹果蒂的没有那么敏感。” 桃灼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沈玉枫得意地撞了一下桃灼的肩膀:“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啊,该拜堂了!” 说着,他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中间那位新娘的手。 “清欢,走了,玉枫哥哥带你去拜堂,很快就结束了。” “……嗯……”姑娘的声音从盖头底下发出,低低的,羞怯着,却难掩惊喜。 沈玉枫对着桃灼伸出了大拇指。 桃灼笑了笑,抬步上前牵起了夏锦汐的手:“锦汐,走,去拜堂了。” “桃哥哥……”夏锦汐点了点头,声音哽咽,眼眶酸涩,是高兴的泪。 站在门口的桃夭夭听着周围起哄的声音,也笑弯了眼:“看来,哥哥和表哥也选对了。” 洛云锡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伸手环住了桃夭夭的纤腰:“是我降低了他们选择的难度!” 听着洛云锡语气中十足十的自豪感,桃夭夭伸出手指挠了挠洛云锡的掌心:“要不是我伸了那三只手指头,你能认出我?” 她伸了三根指头搭在苹果的外侧,寓意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拜堂。 很幸运,洛云锡一眼就看出来了。 洛云锡一把按紧了桃夭夭不安分的手指头:“就算你不提示,我也能认出来,也就是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事……” 他勾了勾嘴角,悄悄靠近了桃夭夭耳边:“因为……我能认出你身上的每一寸**,自然,也包括你的手指……” 听到这句话,桃夭夭黑了黑脸:“你……无耻!” …… 喜堂选在了玉剑山庄最大的一座殿堂中,此堂名为“英雄堂”,是举办历届英雄大会的地方。 一个足足有一小座山头的大红“喜”字盖住了“英雄堂”那几个大字。 “喜”字外头有高出地面五六个台阶的一个大平台,面积之大足足抵得上一个小型的练武场。 “喜”字旁边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摆了一排椅子,上面铺着大红绒布垫子,上头坐的人,全部都笑弯了眼。 有桃桓夫妻,沈晖夫妇,夏远和陈忠,还有一个年长的僧人和一个老道,是天远和尚和天眼道人,据说他们二人师出同门,是师兄弟。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侧门大红的门帘掀开,三对新人陆续走了出来。 六人的到来激起平台下观礼堂中的人群的一阵骚动,恭贺声和起哄声不绝于耳,似乎要将这英雄堂的房顶掀起来。 洛云锡牵着桃夭夭的手走在最前面,感受到桃夭夭手心里的薄汗,他微微扯了扯嘴角。 看来虽然已经是“过来人”了,他的小丫头依旧还是紧张的。 他紧了紧桃夭夭的手:“别紧张,有我呢。” “明明紧张的那个人是你!”桃夭夭闷闷地开口,她今晚名叫不紧张,她就是心跳过快了些而已。 更加剧烈的鞭炮声响起,伴随着唱礼官响亮的声音: “一拜天地——” 三对新人缓缓转身,齐齐地对着殿门方向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又是一声唱和。 新郎官小心翼翼地扶起新娘,六个人缓缓转身,动作一致地对着那排椅子上坐着的人跪了下去。 “夫妻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 夜已深。 院外的欢闹声依旧不绝于耳。 点着大红喜烛的房内,桃夭夭正坐在床边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她好想睡觉。 洛冰已经给她送了吃食过来,饿是不饿了,就是好累,也好困! “小姐小姐,公子来了,您赶紧把盖头盖上——”洛冰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桃夭夭慌忙坐直了身子。 洛冰从床边拿起大红盖头,利索地盖在了桃夭夭头上。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桃夭夭听到了珠帘上的珠子互相碰撞的声音。 清脆悦耳,好听极了。 “公子——”洛冰含笑对着洛云锡福了福身子。 洛云锡抬了抬手:“你先下去吧。” 洛冰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托盘:“公子,合衾酒在那边,还有,您还要先跟小姐行结发礼……” “我知道了。”洛云锡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瞥了一眼桌上明显已经动过的食物,微微扯了扯嘴角。 看来他是白担心了,这丫头,果然不会亏待自己。 又是一阵珠帘晃动声,紧接着是洛冰关门的声音。 桃夭夭低下头,看到了洛云锡的靴子,还有大红喜袍的衣摆。 眼前的一片红轻轻被人掀开,桃夭夭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洛云锡穿喜袍的样子了,可是,依旧惊艳。 只看了一眼,她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夭夭……”洛云锡的声音暗哑了下来。 他的丫头,好美! 芙蓉面,桃花妆。 今夜,只为他一人绽放。 “……洛云锡,合……合衾酒……”被压在身下之时,桃夭夭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桌上的那壶酒。 “……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洛云锡扯掉桃夭夭头顶碍眼的发簪,满意地看着那三千青丝铺满了枕头。 他缓缓伏下了身子…… “不……不行!”桃夭夭艰难地得了一口新鲜空气,“洛冰说,还要行结发礼,而且,我还没吃东西……” “我看见了,你吃过了。”洛云锡扯了扯嘴角,用大掌将桃夭夭的脑袋转了过来,“而且,结发礼,也已经行过了。” “什么时候行的结发礼?我怎么不知……唔……” “你我二人的头发在香囊里,我随身带着呢,待会拿给你检查……”洛云锡再次俯身。 “……可……可是……” “乖,专心点……嗯?” “……嗯……” 烛影摇晃。 喧闹的夜,终于逐渐安静了下来。 …… 夜已深。 红烛燃尽。 桃夭夭晃了晃自己的手掌,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而她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醒了?”男子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满意的餍足。 桃夭夭伸手环上了洛云锡的腰:“洛云锡,我忽然想起来,我好亏哦!” 声音软软糯糯,猫抓似的痒。 “哦?”黑暗中的男子挑了挑眉梢。 虽然看不清神色,他却能想象得到怀中女子委屈的小表情。 “嫁给我了觉得亏了吗?”洛云锡翻了个身上去,然后状似惋惜地摇头:“那太可惜了,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不是!”桃夭夭轻锤了洛云锡一下:“你看,锦汐比我小,紫璃应该也比我小吧?可是,我却要叫她们两个叫嫂嫂嗳!好亏!” “是吗?”洛云锡低下头去,凭着感觉准确无误地啄到了桃夭夭的唇。 “嫂嫂就嫂嫂吧,这个场子你是找不回来了,不过,我们三人之间倒是打了一个赌,要是赌赢的话,说不定……” “不过什么?你快说!”桃夭夭挠了挠洛云锡的胳膊催促。 “真要听?”洛云锡的声音低了下来。 “要听啊,你快说嘛!”桃夭夭扬声开口,声音却没扬上去,依旧带了些慵懒。 洛云锡小腹一紧,他舔了舔嘴角,嘴角依稀还带了些甜糯。 “……我们三个打赌……明日一早……谁的娘子最先出房间,谁就算输,所以,现在时间还早……” “你们……你们怎么……”桃夭夭身子一抖:“洛云锡你混……嗯——” …… 半年后。 后花园。 桃夭夭百无聊赖地坐在枝头上吃着酸梅子,一双小脚晃呀晃的。 “洛冰,洛云锡还没回来吗?”她低下头,遥遥对着缓步而来的洛冰开口。 “已经在路上了,今晚就回来了。”洛冰抬头,手里举着两包果脯。 “小姐,这是少夫人给您的,她本来要自己过来,可是少庄主怕您又带着她爬树,所以便将她扣下了。” 桃夭夭从树上跳下来,“噗”地一口吐掉了果核。 “不就是吃了他夫人几包果干吗?这么小气!” “还有锦汐……”桃夭夭挫败地趴在了桌子上,“要是锦汐在就好了,至少我哥不会像沈玉枫这样霸道!” 清欢成婚后的第二个月就有了身孕,沈玉枫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她想给清欢把脉练练手都不舍得。 还有锦汐,上个月刚写信过来,说她也已经有了身孕,而且,据说还是双胎,估计这里头她哥的功劳比较大。 洛云锡这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将哥哥骗到玄幽去做了什么护国大将军,害得她都不能摸一摸双胎的脉搏了,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洛冰憋着笑:“小姐,公子这次离宫出来,应该会陪您不短的时间,到时候您坏小主子的机会就更多了!” 桃夭夭黑了黑脸,愠怒地瞪了洛冰一眼。 用得着说得这么直白吗? 她有这么明显吗? 虽说她也跟着吃了不少补品,也悄悄用自己超前的知识储备算了中奖几率,可是…… “唉!”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果然是强求不来的。 横竖她是追不上那两个了,那就别亏待自己了。 “走,去清欢院子里蹭吃蹭喝去!”桃夭夭站起身来。 她那表哥事务缠身,总不能时时刻刻将她拦在门外吧! “好的小姐!”洛冰忍着笑跟了上去。 …… 傍晚时分,风尘仆仆的洛云锡终于赶了回来。 “你可回来了!”沈玉枫一把圈住了他的脖子。 “这次待多久?朝中无大事吧?” “还好,就是父皇总想打我。”洛云锡实话实说,眼睛不停地搜寻着什么。 “别找了,在我院子里缠着我夫人呢!都没人理我了……”沈玉枫没好气地开口。 他一把抱住洛云锡的胳膊:“兄弟,我求你了!你赶紧把她带回来吧!最好能让她三天出不了院子……” 洛云锡:“……” …… “少庄主!少庄主——”一阵急切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是洛冰。 “怎么了?”洛云锡和沈玉枫不约而同地开口。 “公子,您回来了?”洛冰一喜,慌忙又看向了沈玉枫。 “少庄主,您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她忽然头晕眼花,还恶心……” 话音未落,洛云锡已经不见了踪影。 倒是沈玉枫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 花亭内,一脸虚弱的桃夭夭正瘫在洛云锡怀里,脸色苍白,楚楚可怜。 脚边的地上,是她刚刚吐出的酸水。 “玉枫哥哥!”顾紫璃一脸着急地轻抚着隆起的小腹朝沈玉枫迎上前去。 “你快来看看夭夭,我们吃的一样的东西,她怎么……” “别担心,你乖乖坐好,我来看看。”沈玉枫将顾紫璃扶在凳子上坐下,然后伸手牵过了桃夭夭的手腕。 只探了片刻,他就弯起了嘴角。 “她怎么了?”洛云锡一脸担忧地开口。 “她是……”沈玉枫正要说话,忽然又皱起了眉头。 “究竟怎么了!”洛云锡拥紧了桃夭夭,脸色有些发白。 沈玉枫咽了咽口水,讷讷地开口:“她……竟然也是……双胎!!!” “什……什么?”洛云锡懵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也怀孕了?”桃夭夭抬起头,恹恹的神色顿时一震。 “竟然还是双胞胎?!”桃夭夭猛地直起身来,还没等站直身体,就被洛云锡一把打横抱在了怀中,只远远留下了几句话: “洛冰,传喜讯回京,跟父皇说,近两年内我暂无回宫打算,让他有事找桃灼!” 洛冰又惊又喜,忙不迭地点头:“是!……可是……” 可是,立后大典都已经推迟了半年了…… 太后娘娘还等着再给他们办一场婚礼呢…… 大婚之日太后娘娘没能赶来,已经念叨了小半年了…… 这样看来,还是再等等,等小主子出生了再说吧…… 全书完—— .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