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当人类最强转生成狗》 第一声汪 继国缘一,诞于鬼怪横行的战国时代,落在因循守旧的继国武家。 甫一出生就配备天选之子的火焰斑纹,拥有神鬼莫测的通透世界,点满人间挂逼的所有属性,堪称卡池中的至尊王者、宝箱里的绝世玄晶。 任谁得了都要惊呼“此子骨骼清奇,日后必成大器”,奈何继国家不识货啊。 在当时,双生子被视为不祥。而作为双胞胎中的次子,生来异象的缘一更是被定义为妖物,必须处理。 这波操作骚到飞起,相当于掌握了热评密码却执着于销毁账号。 要不是缘一的母亲极力反抗,大耳瓜子抡人脸上,恐怕他真会折在襁褓,成为史上最早嗝屁的挂王。 只是,活下来不代表过得好。 缘一的生存体验好比孤岛独居,住小黑屋,没小伙伴,爹不疼仆不看,除了亲妈和亲哥给予的温暖,他在继国家犹如透明人。 漠视、害怕、回避,是常人对他这个“不祥之子”的恐惧。对此,缘一习以为常。 但他不知道,人对人再大的恐惧也会终止在金子发光的那天。他更不知道,自身象征的可不是一块金子,而是整座矿山…… 彼时,年幼的缘一迈入了兄长练刀的院子。 机缘巧合下,他得了武士的许可和兄长的默认,第一次握起了竹刀。 于是,主角光环亮起,挂逼面板激活! 有朝一日刀在手,任督二脉全打通。缘一直接击溃了武士,惊得他哥三观俱碎,当场酸成柠檬。 然而,缘一不喜伤害他人的感觉,也不愿成为一名武士。在别人眼里求而不得的剑道天赋,在缘一眼里还比不过兄长送他的笛子。 因此,在母亲逝世之夜,察觉到生父想栽培他、而把兄长送进庙里的意图后,缘一离开了继国家,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事实证明,只要挂够大,走遍天下都不怕。可要是涉世不深,迟早会被现实毒打。 命运所赐予的馈赠,在暗中早已明码标价。缘一拿着救世主的剧本,注定进不了普通人的片场。 出走十年,他谈恋爱结婚盖房子,只想过上平静的生活。谁知一朝外出,回来就死了情缘。 满屋狼藉,鲜血遍地…… 是鬼,一种只能在夜间出没的食人怪物,毁掉了他的全部。 这梁子结大了,恶鬼分分钟上了缘一的黑名单! 他像是苏醒的猛兽,重拾起扔掉的天赋,加入“鬼杀队”,从此与恶鬼展开了不死不休的斗争。 天降神子,百年救赎。有了缘一作为助力,人类成了赢面最大的那方。 可惜事无绝对,变数良多。缘一在月夜救下了被鬼攻击的兄长,那一刀之威,让他亲哥“平静”了十年的心再度冒起酸泡,且一发不可收拾。 人想成为神的执念,就像飞蛾扑向火的执着,无解。 他的兄长放弃了继国家,决然加入鬼杀队。同时修习起呼吸法,苦心钻研剑道。 渐渐地,兄长掌握了月之呼吸,脸上开启了斑纹,成为仅次于他的强者。 缘一以为兄长早将生死看淡,只剩下见鬼就砍,却万万没想到他哥修着修着——啊,我愚蠢的弟弟,恨我怨我吧!人类是有极限的,我不做人了! 我不做人了! 他哥去当了鬼。 缘一:…… 挂逼真切地愤怒了! 他穷尽一生追杀鬼王,给那牲口留下了终身阴影。他用几十年诛灭恶鬼,给人类争取了一线生机。 当生命走向尽头,缘一在血月下的荒野上再遇了自己的兄长。 阔别已久,历经世事的缘一终于读懂了兄长曾经的心结。 他是日之呼吸的拥有者,兄长是月之呼吸的持有者。 呼吸法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偏生兄长总认为自己逊色于他。不是日之呼吸就成不了最强,成不了最强就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多么狭隘。 月亮一直在追逐着太阳,盲目又不懈。他只看到阳光照亮了半个世界,却看不到自己悬于夜空的至美。 多么可悲。 缘一拔出了刀,摆开架势:“我来了。” 像是平时与兄长对练一般,他出声提醒,仿佛二人的身份从未变过。接着,他一跃而起,刀锋穿过兄长的防线,划开了对方的脖颈。 鲜血喷涌,不知是他的还是兄长的。但无论是谁的,都像极了斑纹的颜色。 或许这就是宿命。 落地、垂首,这一刀燃尽了他的生命。寿终正寝,缘一至死也立于不败之地。 兄长啊,我们到另一个世界再见吧…… 抱着遗憾,太阳的光熄灭了。 …… 漫长的沉睡,梦中有白色的沙、黑色的月,有阴森的骨和流泪的人。 “封印他!” 是谁的声音?要封印什么? 凄厉的尖叫,高声的呐喊。缘一睁开眼,在朦胧中“看见”人影幢幢,他们正合力举起一个巨大的圆球向他投掷,刹那间炸亮了他的视野…… 灵魂豁然苏醒,天地瞬间转换! 火,铺天盖地的火在他身边燃烧。血味的腥浓萦绕鼻尖,耳边的人声愈发清晰。缘一费力地睁开眼,却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光影。 他正被人抱在怀里,搂得很紧。 “犬夜叉!”头顶传来房梁折断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这个孩子的名字叫‘犬夜叉’!” 轰隆巨响,隐约传来龙蛇的咆哮。似乎有宫殿坍塌,连大地都被震得颤抖起来。 在血与火的交织中,缘一发出了来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 …… 东山道,信浓境内。 八叶车缓慢驶过小道,摇得人昏昏欲睡。拉车的牛发出哞哞声,在车夫的驱使下朝“犬山城”进发。 缘一躺在襁褓里,已然接受了变成婴儿的事实。 虽然他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多,眼睛也看不清事物,但好歹耳朵没坏。从母亲和家臣的零星对话中,缘一勉强拼凑出了一些信息。 他叫犬夜叉,是个半妖。生在镰仓中期,比前世的自己早落地两百年…… 何为半妖? 半妖是指人类与妖怪结合生下的孩子,既不算完整的人,也不是完整的妖。多数长得奇形怪状,有人形者甚少,他们不被人类和妖怪接受,属于“异类”。 而人类对异类的歧视,缘一已经感受到了。 出生至今,他满三个月了。伴随他一同“长大”的除了母亲的眼泪,还有牛车驶过的路程。 他的母亲十六夜是一位城主的女儿,祖上是平安时代摄关家的分支,饶是数百年过去血缘淡薄,却也是实打实的贵族。 可是,她爱上了妖怪,并为之生下孩子。 此后,她再不是美如月姬的贵女,而是贵族的污点。为了保住他,她被驱逐到信浓境内的黑川。为了养大他,她放弃了身份,成为无姓之人。 “犬山城的武家受过老爷的恩惠,您带着犬夜叉少爷住进去,不会再被赶出来。” 说话的是一位老爷爷,缘一眼不能视物,也从未见过他,但不难判断对方是只体型很小、行动速度极快的妖怪。 因为,对方的声音时而在母亲头顶,时而在襁褓旁边。又常流连在他脖子上,再溜到脚底。他还听见母亲训过对方:“冥加,不准吸犬夜叉的血”。 吸血……所以是跳蚤吗? 缘一难得好奇。 在前世,他听过不少妖怪的传说,却从没亲眼见过。除了恶鬼,他没斩过其它不是人的东西。 不过说起恶鬼,他这一路行来倒是没有遇到。究竟是运气好,还是…… “十六夜夫人,老爷留给您的御守快耗尽了吧?”冥加长叹一声,“一旦失去御守,你们的气味就会暴露,眼馋犬夜叉少爷的妖怪都会涌来。” 看来不是运气好,是有御守的保护。缘一明了。 “白犬一族的血脉,就算只是半妖,对那些低劣的妖怪而言也是大补药。” 白犬一族的血脉…… 白犬,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睡意袭来,缘一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头顶的犬耳微微抖了抖,他下意识地敛起气息,进入了“呼吸法”的修炼中。 “您的御守开了三个月,防住了妖怪,也害得我冥加好找。” 有一只小东西跳上了他的脸,缘一皱了皱眉。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犬夜叉少爷。”轻微的触感贴上额头,像是在描摹什么轮廓,“没想到他天生带有妖纹,还是火焰的形状。” 妖纹,是跟斑纹一样的东西吗? 缘一的思维变慢了,四周的声音也轻了下去。婴儿嗜睡,他想醒着都不能。母亲问了些话,他委实听不清了。 “妖纹是白犬一族实力的象征。”冥加喃喃道,“颜色越深、数量越多,象征潜力越大。我见过闪电、月牙、花瓣和波浪的形状,但从没见过火焰……” “这么大一块,还是血的颜色,好深啊。” 冥加撩开缘一银白的发丝,发现这块妖纹绣满了婴儿的半边前额,尾稍蜿蜒,不仅覆盖了太阳穴,还延展到孩子的左眼下方。 像是血与火的融合,极美,可看久了会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冥加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冥加,怎么了?”十六夜疑惑道。 “啊!啊……没什么!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冥加蹦跶在熟睡的婴儿脸上,声音压得很低,“只是半妖,半妖……可能不是妖纹,是胎记吧?” 说着说着,他越想越馋。 跳蚤的本性冒出来,压也压不住。冥加探出尖尖的嘴,趁着十六夜不注意,轻扎在缘一的额头上。 吸一口,就吸一口! 他找了他们母子三个月,半滴血的报酬总能拿吧?老爷的血脉,血的味道一定跟老爷一样好吃! 却不料,半妖的鲜血入口,冥加脸色大变。 他噗地吐出半滴血,卡住脖子在缘一脸上疯狂翻滚:“啊!好烫,好烫!这血烫嘴,烫嘴啊!” ※※※※※※※※※※※※※※※※※※※※ PS:新文起航,是一直想写的脑洞,反正这一本杀生丸必须带娃【狗头jpg】 PS:冥加:我像是吸了一口岩浆,五脏六腑都烧得慌。怎么办,杀生丸的血不敢吸,犬夜叉的血不能吸,我是不是要饿死了?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第二声汪 犬山城坐落于信浓的东部,毗邻武藏。 虽谈不上富庶之乡,但地处关西境内,也绝非蛮荒之所。 这里少盐多地,山林广袤,因距离政坛中心较远、接纳武士居多,除了掌权的武家还重礼节,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点野性。 “山多,危险就多,所以犬山城需要武士。” 冥加道:“可山多,也意味着食物多,所以人类不会弃置这座城。只要黑川不出大妖,您和犬夜叉少爷活上几十年没有问题。” 十六夜蛾眉轻蹙:“但他的血脉会招来……” “进城后少爷就安全了。”冥加安抚道,“五十年前,老爷斩了在黑川作乱的大妖牛鬼,救了一个叫三岛的人类小孩。” 他摸着下巴回忆道:“那小孩很有胆色,不仅没被吓坏,还问老爷该怎么做才能保全犬山。老爷欣赏他,就把牛鬼的肋骨赠予了他。” “之后,人类将那根肋骨铸成一柄太刀供奉起来,果然吓退了周围的妖怪。” “牛鬼是大妖,少爷是半妖。”冥加老神在在,“他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比牛鬼强呢?牛鬼有屠尽万人的煞气,少爷可没有。越不过牛鬼,他就能平安长大。” 闻言,十六夜的心踏实了。她搂紧了襁褓,逐渐放松下来。 作为母亲,她想保护孩子。但作为人,她不愿无辜者去承担保下犬夜叉的风险。 总算世间还有两全法,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思及此,她不禁落泪。 “……啊,您不要哭!当初的小孩现在是犬山的城主,不会赶走你们,也不会怠慢你们。总之少爷一定不会饿死!求您别哭了,您再哭我冥加得向老爷切腹谢罪了!” 吵嚷之间,八叶车于逢魔时刻顺利入城。 像是恭候多时了,很快有人上前问询。待确认了十六夜的身份,那人便接过车夫的活,驶向三岛家的宅邸。 城门徐徐关起,街道上不见平民,只余几队武士在行走。 当烛火亮起,夜渐渐深沉。 缘一醒了。 没有颠簸的感觉,不在母亲的怀里。盖着被褥,入眼是棕黑的色块,像是屋顶?有金色在晃动,似是烛火,而母亲的呼吸在帘后…… 不,一个、两个、三个呼吸。 屋里除了他,还有三个人。 “怠慢姬君,长屋满住,只能委屈您暂居西北屋。”是仆妇的声音,苍老又恭敬,“因为近侍屋在东门附近,距离长远,三岛大人唯恐照顾不周,所以让住在附近的我来负责您的起居。” 十六夜柔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短短几句话,缘一没听出什么问题,冥加的碎碎念却响了起来。 这老爷爷似乎很生气:“人类真是……哼!我倒是忘了,人类老得快,三岛那小子活到现在也是快入土的年纪了。就算有心报恩,他的子孙也不愿意吧。” “什么距离长远,借口!是不想照顾半妖吧?所以三岛只能遣出自己的心腹了。” “看来这恩报不了多久,三岛老了,等他一死,犬夜叉少爷绝对会被赶出去……” 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冥加三下五除二剖白了要害。缘一眨眨眼,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的,我去哪儿找个能养大犬夜叉少爷的人?”冥加愁死了,“半妖啊,只是半妖,寺庙也不会收……诶,醒了吗?” 不经意间发现缘一醒了,冥加大吃一惊。 这醒来不哭不闹不找妈,只睁着眼发呆的婴儿,他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是白犬幼崽都这样,还是半妖的情况特殊些。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半妖醒了,把眼睛睁开了,还不会哭闹! “不哭就好。”冥加跳到缘一的脸上,迅速解下背后的小包裹,掏出一枚黑珍珠。 黑珍珠不是普通的珍珠,而是链接人间与冥界的媒介。它通向彼岸的世界,那是犬夜叉的生父——斗牙王的墓地,也是天下三剑之一“铁碎牙”的藏身处。 “老爷说了,天生牙给哥哥,黑珍珠给弟弟。” 哥哥,弟弟? 大概是被“哥哥”这词触动了一下,缘一循声转头,本能地出声询问:“哦咿啊。”兄长? 发完声,缘一决定闭嘴。 “别,别出声!”冥加急了,“不能让十六夜夫人知道,她会有危险!少爷,犬夜叉少爷,乖!把眼睛睁开,对、对!让我把黑珍珠给你放进去吧!” 【天生牙给哥哥,黑珍珠给弟弟。】 【让我把黑珍珠给你放进去吧!】 所以这个“弟弟”指的是他。这么说,他还有一个哥哥? 兄长…… 缘一对人事关系并不敏感,甚至有点反应迟钝。但只要上心,他还是能掰扯清楚的。 他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但不是生父的唯一孩子。看来,他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兄长同父异母。 鉴于生父是妖怪,那么兄长…… 有异物融入了他的右眼,像一滴水落入眼中,不痛不痒。耳边传来冥加大功告成的吁气声,缘一也被拉回了思绪。 很神奇,是把黑珍珠放入右眼了吗? 这是怎么办到的?是跟鬼使用的“血鬼术”一样的技法吗?妖怪跟鬼有什么区别? 冥加办完大事,仔细端详了缘一半天,决定作。 他不停戳缘一的脸蛋:“奇怪,怎么不会哭呢?难道不饿吗?三个月的婴儿,应该会认母亲了吧?”戳戳戳。 缘一面无表情。 “不会哭的婴儿……这要是被人类知道了,会不会被偷偷抱出去烧死啊?”冥加更发愁了。 缘一:…… 没多久,缘一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发出了“哇呜哇呜”的哭声。 冥加:……这哭起来比鬼叫还瘆人。 …… 自从在犬山城住下后,缘一“成长”得极为迅速。 他学会了翻身,并开始熟悉手脚。无论十六夜把襁褓包得多厚实,缘一都能挣脱而出,从居室的东边翻到西边,再从西边翻回东边。 见状,仆妇千春笑道:“少爷又把居室擦干净了。” 十六夜还有些担心:“三个月的孩子这么好动,真的没事吗?” 千春摇头:“请您放心,三到六个月正是孩子学会翻身的时候。他们对什么都好奇,会闹很正常,不会有事。” 只有冥加提出质疑:“可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少爷他无论是撞到墙还是磕到头,都是同一种表情啊!” 正常的婴儿是这样的吗?啊! “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千春慈祥道,“或许这就是少爷的独特之处。” 冥加:…… 四个月大的时候,缘一成功地撑起了身体,从“躺”变成了“坐”。且坐的姿势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因为重心不稳而倒下。 冥加:“我观察了犬山城里的十二个婴儿,他们在六到八个月才学会坐,且需要倚靠物才不会倒下。犬夜叉少爷四个月学会坐,是不是太快了?” 可惜,没人理他。 四月大的缘一长得像个糯米团子,唇红齿白,极为可爱。 当他扬起小脸看人时,金眸澄澈、银发微荡,头顶的白色犬耳微微一抖,简直萌化世界。 千春拍拍手:“不愧是少爷,真聪明真棒!来,让千春婆婆抱抱。”一脸满足。 十六夜逗着孩子:“犬夜叉好厉害,已经学会坐了呢!不愧是犬夜叉!”满脸欣慰。 冥加:…… 五个月,缘一会爬了。 六个月,缘一扶着墙站了起来! “这真的不正常啊!”冥加虽小,声音很大,“这一次我请教了朴仙翁——他是一棵活了两千年的朴树,什么都知道。” “他告诉我,半妖的成长分两种:继承人类多一点,成长轨迹就与人类相当;继承妖怪多一点,幼生期就与妖怪等同,特别漫长。” “但不管是哪一种,半妖的身体成长速度都远远跟不上妖力增加的速度。因此,他们在儿时会显得非常孱弱,极易夭折。” “而像犬夜叉少爷这样……特别结实的半妖,朴仙翁闻所未闻!” 你们醒醒吧,孩子的表现很不正常,而且他的血依然烫嘴。 室内沉寂片刻。 就在冥加以为她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千春婆婆发出真切的感慨:“太好了姬君,犬夜叉少爷是一位真正的天才。” “不愧是少爷!” 十六夜喜极而泣。 冥加: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事不过三,冥加斗不过她们,只好加入了她们。 于是,哪怕缘一七个月学会走路,八个月开口说话,九个月跑步利索,他都不在意了……个鬼啊! 冥加跳到麻雀背上,连夜飞往朴仙翁处倾诉。 滔滔不绝到天亮,大致意思为:“我家少爷不可能那么强”、“关于我家少爷九个月就学会了跑步这件事”、“为了给予少爷鼓励,她们连我都想干掉”…… 末了,冥加:“我想,犬夜叉少爷确实是个天才!” 朴仙翁:…… …… 半年后,林深处,年轻的犬妖缓步而来。 他穿着绣有红枫的华服,戴着雪白松软的绒尾,金眸银发,容貌俊美。层层阳光被林叶打碎,摇落在他身上,如星辉耀眼,却并不温暖。 就像一位从平安京走来的贵公子,流露出天然的高傲与疏离。 他叫杀生丸,是血统纯正的大妖,也是犬夜叉同父异母的哥哥。 每当他找来这里,朴仙翁都会满头冷汗。杀生丸不是好相与的大妖,而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主! 这位主找他只有一件事:我爹墓地在哪里?不说我就杀了你。 一年多了,他几度在杀生丸爪下机智求生。要不是树长在一个地方就动不了,他真想把自己连根拔起,换个地方种下。 怕了怕了! “朴仙翁。”清冷的声音。 朴仙翁:“……如果你还要问同一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杀生丸:“那只半妖在哪里?不说,就杀了你。” “诶?” 台词换得太突然,朴仙翁不禁陷入了沉思。 眼前是一只纯种犬妖。众所周知,犬妖的鼻子很灵,哪怕是一缕极细的血味,他们都能顺着味儿从东追到西,路线精准、不偏不倚。 可现在,杀生丸不是靠鼻子找人,而是靠问路找人,这很不对劲! “你找他做什么?”朴先翁以退为进,试探道,“难道你以为身为纯血大妖的斗牙王,会将铁碎牙那把名刀留给他吗?” 再激将:“还是你沦落到要靠半妖的血肉来提炼妖力了?” “你以为我是谁。”杀生丸冷声道,“会看得上区区半妖的血肉。” “那你……”找他干嘛? “气味消失了。”杀生丸道,“即使是只半妖,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我不允许有杂碎杀了他,还来我面前炫耀。” 朴仙翁:……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气味消失了?你们不是没见过面吗? 不对,问出来会被杀死的吧? ※※※※※※※※※※※※※※※※※※※※ PS:朴仙翁: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PS:杀生丸会记住犬夜叉气味的始末—— 冥加拉住动物叨嗑:“我给你讲,我家少爷是个天才!” 冥加拉住妖怪叨嗑:“我给你讲,我家少爷真是个天才!” 冥加拉住咒灵叨嗑:“我给你讲,我家少爷确实是个天才!” …… 半年后,杀生丸路过犬山城,见一半妖幼崽呆滞望天,一看一天。 杀生丸:…… 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jpg PS:杀生丸的红枫衣,冥加喊斗牙王为“老爷”的设定全部取自犬夜叉剧场版3《天下霸道之剑》,那时候的杀生丸好嫩啊,想……【狗头jpg】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1 20:28:11~2021-01-22 20: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呢喃、松饼 2个;嗑糖、希望教信徒、未良书、知君弦、兔兔娅、ktn猫、民政局、云间的龙、阿难、神蛊温皇、观朝槿、陈若、一日之计在于辰、呱呱咕咕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理论分离 110瓶;oss阿眠 57瓶;月见研 40瓶;乐 39瓶;每天都在赶作业 38瓶;民政局 35瓶;白芷 30瓶;我要中也抱着睡、符应女 22瓶;神蛊温皇、呱呱咕咕鸽、咚咚酱、蕤宾、朝暮辞 20瓶;龙猫and荼蘼 15瓶;镜子、果儿最可爱、辛明夷、小5、花逝、瑜沫、雨潼潼潼、抹茶蛋糕、涂涂、燈、希望教信徒 10瓶;夜猫子修仙中 2瓶;欧豆豆叫什么名字、百酒若寻、容书、人面桃花相映红、落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声汪 缘一利用呼吸法调和了半妖的体质。 出生至今,整整十五个月的适应与完善,既让他激活了妖怪的血脉,同时也兼容了人类的力量。当二者合一,就像土壤遇到雨水,抽出了名为奇迹的新芽。 缘一发现,半妖之躯近似于鬼,但比鬼更强。 受阅历所限,没见过大妖的缘一无法用“妖”作为参考标准,来判断自己是强是弱。可他前世做了一辈子猎鬼者,手头宰过的鬼比吃过的盐还多,自然能对比出好坏。 鬼是一种由人转化的怪物,寿数长久,以人为食。 它们力大无比、速度迅捷,捕食时鲜少失手,遭到重创也能恢复如初。部分恶鬼还能改变形态、移动内脏,甚至使用诡谲的法术。除了阳光与日轮刀,它们几乎不怕任何东西。 在缘一的认知里,集诸多能力于一身者只能是鬼。 可如今,他悟了“恶鬼竟是我自己”的真理。 被千春婆婆剪掉的指甲,没过多久就能长出;学跑步时摔伤的膝盖,不到半天就能复原。 他头顶的犬耳能清晰地听见花开的声音,也能捕捉到空气的轻微波动。他的鼻子能嗅出各种味道,还能将它们分辨得十分清楚。 仅一岁多的年纪,他已经能用双手推动庭院里的巨石。而当他迈开短腿跑动起来,几乎能抓住风的尾巴。 最让缘一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眼睛发生了变化,不但可以看得通透,还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冥加爷爷,那是什么?” 某日正午,缘一坐在廊上,指着三岛家东屋的方向问道。他看见东屋被一层血光笼罩,散发着扭曲的黑雾。 “那是牛鬼的煞气,都快变成诅咒了。”冥加顺口回道。忽地,他惊觉哪里不对,“犬夜叉少爷,你看得见吗?” 缘一点头。 “真是意外,并不是每只半妖都有‘妖眼’,看来少爷你的资质真是……” “妖眼是什么?” “啊,没什么!”许是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冥加跳过这个话题,只沉声告诫道,“犬夜叉少爷,你必须记住,以后看见了这些东西就当作没看到,否则,它们会缠上你。” 缘一安静地听着。 “‘看见’是一个条件,少爷达成了这个条件又引起了灵的注意,就是在告诉它们‘我有特殊的力量,来吃我吧’。” 冥加扮鬼脸,缘一的眼神毫无波动。 冥加:……逗这个小孩就很没意思。 “啧,但少爷是半妖,还是白犬后裔,而且犬本就能克制邪物。那些弱小的灵或许伤害不了少爷,不过——”冥加摊手,“它们一定可以伤害十六夜夫人和千春婆婆。” “所以啊,犬夜叉少爷,除非你拥有强大到杀死一切敌人的实力,不然就别去看不该看的东西。” 缘一不再看东屋的煞气,别过头看向天空的云朵,他并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眼见缘一这么上道,冥加更是起了说教的心:“可少爷也要明白,有时候我们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 “等你慢慢长大,妖怪的血脉气味就会越来越浓。到时候,总会有眼馋少爷血肉的妖怪找过来。” 气味会招来妖怪吗? 缘一垂眸不语。 “我们正是为了保住少爷的平安才来犬山的。”冥加道,“只要少爷的力量没有牛鬼的煞气强,妖怪就发现不了你……” 话未说完,冥加觉得气温有点冷。 他打了个哆嗦,正想劝缘一回屋,却发现他家少爷又盯着东屋的方向。 “牛鬼,很强吗?”缘一喃喃问道。 冥加跳脚:“当然了!它可是大妖,尽管只剩一根肋骨,上面留着的煞气也吓退了犬山城外的妖怪。它活着时,杀过上万的活人!” 斩杀过几十万恶鬼、还把鬼王片成刺身的缘一:…… 从这天起,缘一身上的气味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等他再陪冥加爷爷玩捉迷藏时,对方总因为闻不出他的味道而找得满头大汗。 “犬夜叉少爷!犬夜叉少爷!你藏在哪里啊?”累瘫。 【缘一,缘一!哥哥来找你了,藏好哦。】 很久以前,年幼的兄长带着年幼的他,在继国家最荒芜的院子里玩过同样的游戏。 兄长总是找不到他,他却总能找到兄长……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这段记忆仍是如此深刻,那是他前世中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 缘一坐在树冠上,柔和地笑了。 …… “除了犬山城,一只半妖还能在哪里?”朴仙翁挥动树藤,放飞了带来情报的鸟儿,“半妖弱小,气味会消失很正常。毕竟,犬山放着牛鬼的肋骨,他只要靠得近一些,身上的气味就会被煞气所覆盖。” “就像他站在你面前,妖气如萤火,怎能与日月争辉?” “区区牛鬼,也能掩住白犬血脉的妖气?”杀生丸的眼神愈发冷然,“半妖就是半妖,居然要在牛鬼的尸骨下寻求庇护。” 朴仙翁:…… 你倒也没必要苛责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这样弱小的半妖,你还打算亲自去杀死他吗?”朴仙翁道。 杀生丸转身就走:“他没有被杀的价值。” 弱者就是弱者,就让那半妖呆在人类的城池里,老去、腐烂。 他杀生丸唯一的手足竟是只半妖,对方还得在父亲斩杀的牛鬼尸骨下求活,这真是可笑到极点。 父亲,与人类女人生下一只没用的半妖,是你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无聊。” 杀生丸离开了,连去犬山城看一眼的心情也无。 朴仙翁舒了口气,总算觉得林中的温度回暖了。有乌鸦落在朴树的枝干上,嘎嘎怪叫,像是说着什么。 “哦?那小子威胁了我好几次,我活了两千岁为什么不教训他?” 朴仙翁反问:“你见过哪个智者会跟武士比剑?” 乌鸦没声了。 “去告诉那些小妖怪,离这片山域远点。”朴仙翁很心累,“杀生丸走路从不绕路,要是谁不幸走在他走的路前方,会被杀死的。” 乌鸦抖了抖,立刻拍着翅膀飞远了。 朴仙翁一声长叹:“冥加老头,我算是保下你家少爷了。”太可怕了! …… 时光荏苒,又是两年。 三岛武家的西北屋成了一方偏僻的小天地,人人都知道那里住了人,却从不把那屋里的人当作人。不交流、不交往、不交互,除了给点粮食,就再无任何交集。 他们排斥半妖。 要不是三岛家主撑起病体冲着儿子一通怒骂,或许十六夜与缘一早被赶了出去。 饶是如此,他们母子也留不了多久。动怒之后的三岛家主病情恶化,似乎撑不了几个月了…… 又是一日逢魔时刻,夕阳西下,天光红透。 满三岁的缘一坐在廊上看云,金色的眸子倒映着另一个世界。 他看见长虫似的妖怪飞在半空,沿着犬山城的轮廓徘徊了几圈,再没入山里。类似的场景他几乎天天看见,但不同以往的是,妖怪们最近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最近城里不太平。”是千春婆婆的声音。 缘一的犬耳抖了抖,细听。 “几天前,东门失踪了十个巡夜的武士,怎么也找不到凶手。今天,有人在城外发现了他们的尸骨……是被吃掉的。据说是出了妖怪,可东屋放着那把妖刀,怎么会有妖怪进城呢?” “逢魔时刻一到城门就关了,武士每晚都在巡逻,妖怪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进来吧?” 接下来,是十六夜与千春的谈话声。 等斜阳的余温散尽,缘一在母亲的呼唤中走入卧室。十六夜正背对着他铺开被褥,温柔叮嘱道:“犬夜叉,最近要乖乖呆在庭院里,哪也不要去。” “嗯。” 风的味道变了,传来一股泥土的潮味。缘一朝外看去时,城里忽然下起了雨,温度降了好几分。 夜色更浓了,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腥臭味在弥漫…… 十六夜没发现异常,她剪断了烛芯,催缘一入睡。可缘一踮起脚尖攀着柜子,艰难地够到了一柄短刀。 短刀体量小、重量轻,一般是女子防身所用。十六夜带着他从平京来到信浓,这刀从未离身。只是在犬山城定下来后,她再没有摸过这刀。 三年没用,短刀已钝。 缘一握住刀柄试了试手感,觉得还行。 “犬夜叉……” “母亲,我想去东司。” 东司是指便所,落在西北屋的后方,距离不远。 十六夜取过短烛,正想说“我陪你去吧”,就见孩子已经跑出了门,似乎很急的样子。 真是的…… 十六夜失笑摇头。 殊不知,她儿子哪里是去东司,而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庭院外的水井边,收敛住所有的气息。 没多久,水井咕噜咕噜冒起黑泡,流体状的不明物凝成一个高大的人形,散发出一股让缘一刻骨铭心的腥臭味。 他不会记错的…… 这种吃过人肉后积聚的恶臭,是前世杀过万次的鬼的气味! “嘻嘻,姬君、半妖?”水形恶鬼爬出了井口,“好久没吃女人和小孩的……额?” 它对上了缘一漠然的眼。 缘一拔出短刀:“就是你,最近吃了十个武士吗?” 嚯,一个三头身的小娃娃,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这时候,恶鬼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它龇起尖牙,咧嘴一笑:“是我!哈哈哈,小鬼,你上赶着来送……” 刀光一闪,它的视野天旋地转。 诶,它头呢? ※※※※※※※※※※※※※※※※※※※※ PS:狗兄弟相认之后—— 受到迫害的妖怪们:真的是兄弟吗?你看他们,一模一样的冰块脸,好像全世界倒欠了他们五万把日轮刀一样,真的不是父子吗?是父子吧! 杀生丸:…… 缘一:……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2 20:52:18~2021-01-23 21:1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之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5个;怡然静心 2个;不能叫笋的竹子、小溪浅浅、草莓奶昔应该很好喝、一只乔鱼鱼、抹茶奶油卷、我叫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女 142瓶;梦铃 63瓶;封鹤眠 40瓶;南璃 39瓶;琴落叶 38瓶;瑹梓 34瓶;静水流深 33瓶;中云 30瓶;阿难、、白鸟、纷城 10瓶;会飞的鱼 6瓶;鱼刀刀 2瓶;叶疏楼、霸道总也、s57951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声汪 缘一并不指望一把钝刀能杀死鬼,他要的只是让对方失去行动力。 普通的兵刃不含有“猩猩绯砂铁”,根本斩不出日轮刀的效果。日轮一击,恶鬼会被灼烧殆尽;钝刀首落,不过是给恶鬼制造了一个碗口大的疤。 就像现在,恶鬼虽然身首分离,但依然没死。它的残躯弯下腰,在地上摸索失去的头。它的头落在不远处,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大笑出声。 白发、犬耳、金眸,是传言中藏在武家的半妖。 这个年龄,这份力量,这种刀术,它真是捡到宝了!只要吃了他,只要能吃了他…… “你是稀血吧?”恶鬼的涎水淌下,“不,你一定是稀血!是那种只要吃了一个,就抵得过吃上万活人的稀血!哈哈哈,你杀不死我,我可是鬼啊!” 等它的身体摸到头再拼接上,它绝不会再给这半妖出手的机会。刚才是大意了,没有闪。 缘一无动于衷,他非常淡定地靠近恶鬼,把它的头整个提起来。 恶鬼: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当它意识到哪里不对时已经晚了,缘一风似的掠过庭院,再把它的头挂在了武士专用的便所外。为防止它咬人,这半妖居然把粪坑的踏石塞进它嘴里!嘴里啊! 做完这一切,那该死的半妖就不见了。 很好,它的身体距离它的头不知多远,怕是没找到头会先撞上巡夜的武士。人类的攻击对它构不成威胁,可要是被围困住、拖到日出就麻烦了。 不,没关系,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它翻盘,足够它翻…… “啊!”刚来便所的武士惊恐大喊,“妖怪!有妖怪啊!是飞头蛮!” 恶鬼明白,它完了。 犬山城的夜躁动起来,武士集聚,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很快,武士居的便所出现妖怪的消息传来,把远在西北屋的十六夜惊出一身冷汗。 便所有妖怪,那么东司……糟了,犬夜叉还没回来! 柔弱的女子来不及思考,当即抓起一根后插簪往外跑,却在拉开门时撞入了一双清澈的金眸里。 她的孩子站在门外,手中抱着几串不知从哪摘来的紫藤花。 “犬夜叉!”十六夜蹲下来拥紧了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担心,“乖,该睡觉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母亲。” 缘一将紫藤花抱入室内,挑起香味最浓的一束,绕在十六夜的长发上:“母亲,我想在庭院里种紫藤花。” 许是早了两百多年的缘故,消息传播途径少,鬼杀队也没导致这时的人分不清鬼和妖怪的区别,也不明白紫藤花有驱鬼和毒杀鬼的作用。 他飞快地转了一圈,只在长屋的院外发现了一棵紫藤。 有紫藤在,长屋处居住的人不会出事,只有花香扩散不到的地方会有危险,比如西北屋。缘一给千春婆婆屋外放了几束后,就没剩多少了。 能出一只鬼,自然也能出第二只、第三只…… 在他没有日轮刀之前,得靠种花才能保下这座城的人。无关他们憎不憎恶他,他只想救下更多、更多像好友炭吉一家的人。 缘一垂眸。 闻言,十六夜感到惊讶,儿子从小性格冷淡,几乎没有想要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孩子说“我想做什么”。 “好,犬夜叉想种什么都可以。”她必然支持。 于是,为了给自家少爷做启蒙教育而特地前往妖怪集市买纸笔的冥加,在回来后还没喘上一口气,就被委以重任——紫藤花种子,稀缺,速买! 冥加:…… 你们知道我为了买纸花了多少钱吗? “冥加爷爷。”他家可爱的少爷说着一点也不可爱的话,“妖怪的集市里会有吸收了阳光的矿石吗?” “那是什么?”冥加有点懵,“啊不对,犬夜叉少爷,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是十六夜夫人给你念了奇怪的故事吗? 缘一很诚实:“我想要一把用这种矿石锻的刀。” 冥加:……原来少爷也到了需要玩具的年纪。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知道锻一把刀要花多少钱吗?啊! …… 一月之后,飞騨境内。 是夜,明月高悬,银辉乍泄。 杀生丸走在密林之中,朝一处寺庙废地行去。 据沿途的杂碎小妖所说,飞騨境内有一座名为白川的寺庙,因荟聚了不少强大的僧侣和术士而极负盛名。可就在不久前,白川寺突然被毁,里头的人类无一生还。 听闻死者中还有一个姓“禅院”的强大术士,连尸骨都没留全…… 多半是大妖所为。 得了这一信息,杀生丸便放过了挡他路的杂碎。比起取小妖怪的性命,他更喜欢寻找强大的敌手对战。 白川寺被毁不久,想来那只大妖的气味还有残留,只要去得早,应该能打上一架。 他需要拿更多更强的大妖练手,以超越自己的父亲,来成就自己的霸道,再缔造西国历史上最强大的王。也只有用大妖的实力作参考,他才能明白自身成长到了哪一步。 可惜,杀生丸难得的好心情毁在了两个“劣鬼”嘴里。 所谓劣鬼,就是被缘一斩杀的恶鬼同类。同样为鬼,由于它们只能在夜间活动,还有着被太阳一晒就湮灭的致命弱点,在杀生丸眼里就是劣等的鬼。 放平时,凡是不挡道者,杀生丸都懒得管。但现在…… 他侧耳,转过头。 那俩劣鬼藏身在十几丈开外处,以为缩在阴沟里很安全,嗓子就没把门。它们分食着一具人尸,大声密谋。 “为什么那位大人突然让我们注意黑川的犬山?”粗嘎的男音响起,“不是说那里术士很少,也没有猎鬼人吗?” “蠢货,你还不知道吗?”尖细的女音,“进入犬山的三只鬼都死了,其中包括现任下弦六·井大人。” 哐当轻响,是人骨掉落在地的声音。 “什么?下、下弦六·井大人!”失声了好一会儿,它才接上,“下弦……能成为下弦的鬼很强,算是那位大人的近侍了,怎么会……” 女音:“死得很惨,它被人首落后挂在武士的便所外,活活挨了一夜打,等天亮了才被晒死。死后名声也不好,被人类称为‘便所怪头’。” 一阵死寂,真是让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流泪的称号。 “因为我们体内有那位大人的血,所以我们死时,那位大人都能感应到。”女音继续,“那位大人应该‘看’了井大人死前的记忆,才让我们注意黑川的犬山——城中的半妖。” “大人想要那只半妖,似乎是稀血。” “稀血!就是那种吃一个顶得上吃上万个的稀血吗?”男音兴奋了起来,“嗬嗬,只要捉住他,只要能捉住他……” 突兀地,两只劣鬼顿住声,僵硬地缩在原地。 有一股恐怖的妖力笼罩在它们头顶,有一双黑靴落在阴沟的上方。它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久、听了多少,只知道在这一刻,死亡的危机感令它们窒息! “真是难得。”杀生丸的声音毫无起伏,“那种比杂碎还不如的半妖,居然会被劣鬼惦记。” 时隔两年多再听见“犬山”和“半妖”,杀生丸的心情堪称恶劣到极点。 半妖、半妖、半妖!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这是白犬一族的污点,是他的父亲被一个人类的女人所迷惑后犯下的错误! 怒意升起,杀生丸轻轻抬手,男性劣鬼直接被他的利爪劈成两半。 毒华爪的毒素沁入劣鬼的血液中,顿时将它融成了一滩血水,死得比照了太阳还快。 女性劣鬼吓得面如土色,忙跪地求饶,却难逃一死。只因杀生丸开口问道:“想吃那只半妖……我杀生丸很想听听,你们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 谁知,问起那位大人的名讳仿佛一个禁忌,女性劣鬼本能地想开口,体内就烧起了熊熊血火。 在它凄厉的尖叫中,血火把它吞噬得一干二净。 杀生丸平静地看着事态发展,末了便冷笑道:“不愿自己的名讳被人知道吗?还是畏惧被强者找上?” “无能之辈,真是低劣下贱的杂碎。” 事已至此,杀生丸是没心情找大妖打架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犬山城把愚蠢的半妖宰了。 …… 夜渐深,庭院里种下的紫藤抽出了芽,而城里的妖气也愈发浓郁了。 缘一躺在被褥中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不知为何,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东屋的煞气已经布满了整个三岛家,山里的妖怪非但没远离,反而靠得越来越近…… 但冥加读不懂缘一的思虑,他瞧见三岁多的小孩儿睁着一双空洞的眼,怎么看都觉得那眼神充满了“失望”。 “少爷,咱们不要那什么有红砂子的刀了,冥加爷爷给你买风筝吧?” 妖怪集市上真的没有红色的猩猩砂子!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活了几百年听也没听过。 更何况—— “少爷,唉,我们也没有能供你锻刀的钱?”冥加表示做妖太难了,“乖,冥加爷爷再给你买金平糖!” 大概是小孩子对得不到的东西很执着,他家少爷挂念刀挂念了一个月,连十六夜夫人的短刀都被他玩坏了。 可是,除非天降冤大头,不然他上哪儿筹钱买锻刀的材料啊! 缘一不语,只是忽然从褥中坐起:“来了。” “啊?”来了什么,什么来了,付钱的冤大头吗? “轰隆——”是三岛家屋顶被掀飞的巨响。 ※※※※※※※※※※※※※※※※※※※※ PS:冥加:少爷为什么会要刀呢?算了,刀而已,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眼。 无惨:……【后颈一凉jpg】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3 21:15:32~2021-01-24 20: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HN 2个;神怜、一只乔鱼鱼、猫耳帽、能不取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该用户不存在 230瓶;君安 209瓶;心上人 105瓶;曦和 80瓶;一日之计在于辰、姜橙子 50瓶;水蓝幽月 40瓶;阮阮爱糖果 39瓶;布束砥信w、流璃弦、ab165 30瓶;钩吻 25瓶;富冈义勇勇不勇 21瓶;拾肆、WHN、猫耳帽、迦夏 20瓶;巫书 19瓶;phoenix 17瓶;安菲特里忒 14瓶;阿难、斑&鸠、神怜、乔一洮、树莓果酱 10瓶;般萘 8瓶;会飞的鱼 6瓶;kuroko、爱看小说的菇凉 5瓶;鱼刀刀 2瓶;叶疏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声汪 子时三刻,变故来得如此突然。 一条粗壮的蜈蚣长尾从地底翻起,将供奉着妖刀的东屋拆个粉碎。巨响之中,火烛倒地,烈焰瞬间燃起,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仆从在尖叫,主家在逃命。武士们拿起刀掩护活人,顺便摆开阵仗迎战,却发现妖怪们是有备而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牛鬼的煞气能骇退城外的妖怪,但降不住地下的威胁。恶鬼可以顺着水井入城,蜈蚣自然也能。 只要一击抽飞牛鬼的肋骨,漫开的煞气便会短暂地收束起来。卡着这空隙,足够妖怪们长驱直入,享尽人类的血肉。 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 犬山城修生养息了三代,活人满城,还长得那般肥美,妖怪们绝不会放过这个饱食的机会。 “放箭!”武士一声怒吼,上百箭矢齐发。 可武器再锋利,也经不住妖怪皮厚;武士再不畏死,也架不住妖怪数量太多。 犬山城在妖刀的庇护下安稳太久,人类依赖煞气成性,就失去了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除了喊叫和等死,竟是百无一用…… 火星与箭矢落在各个屋顶,火舌开始吞噬生命。 此刻,人人自顾不暇,谁还会记得在西北屋的半妖母子? “犬夜叉!不要离开我身边!” 十六夜用火鼠裘裹住缘一,抱起他往外跑去。她没有第一时间出院子,而是反身寻到千春婆婆的住处,想带着那位老人一起奔命。 不幸的是,千春年纪大了,撑不过烟熏火燎的伤害。她捂着口鼻晕死在门口,怎么也唤不醒。 “千春、千春婆婆!”十六夜哀哀呼唤。 “十六夜夫人,快跑吧!”冥加催促道,倒不是他冷血不管千春,而是实在救不动。 弱女子、小半妖和跳蚤精,在妖怪的攻击和大火的包围下,该怎么救出一个晕倒的人啊? “您还有犬夜叉少爷!多为他想想,再不跑就要葬身在这里了!” 又一声轰鸣传来,人的惨叫愈发凄厉。十六夜白着脸起身,迈开颤抖的步子。正在这时,她怀里的孩子却出了声。 “母亲,放我下来吧。”缘一本可以挣开她的怀抱,但唯恐伤到她,故而一直没动弹。 他平静的语气仿佛有一股魔力,顷刻抚平了十六夜仓皇不安的心。 “母亲留下来照看千春婆婆,剩下的交给我好吗?” 十六夜低头,对上缘一金色的眼眸。这一刻,她像是透过他看见了逝去的爱人,熟悉的安全感袭来,几乎令她落泪。 “不,犬夜叉,你……” “我是半妖,母亲。”缘一轻轻挣开她的手,落在地上,“相信我吧。” 他从来与人不同。 说完这句,缘一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朝血味最浓的地方冲去。 冥加被吓得连连跳脚,放以前他早逃命了,但现在——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少爷要去送死,他不能不拦着啊!多好一孩子,要是嗝屁了他该怎么跟老爷交代? 他只能切腹…… “啊!”房梁坍塌,冥加失声惨叫。 却不料,素日里不声不响的少爷几个起落避开烈火,急速穿行其间,身手之利索完全不像个小孩。 缘一侧身躲开射歪的箭矢,落地的瞬间,他的足尖踩上一把腰刀的刀柄。 腰刀受力飞起,缘一看也不看地握住了它。接着,他直线式杀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只妖怪,调整呼吸,唤起了前世深入骨髓的动作—— 【日之呼吸·壹之型·圆舞!】 腰刀轮转,划开一圈血色的火焰。锋芒擦过妖怪的脖颈,像切豆腐般斩下了它的首级。 那时,妖怪的表情还定格在狞笑上,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当它的尸体砸落在地,得救的三名武士剧烈喘息。他们正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的性命,没想到入眼的是一个三头身的小孩。 金眸银发、雪白犬耳,额头上布着火焰状的妖纹,这是……是住在西北屋的……半、半妖? 震惊他们全家一百年! 那只被称为不祥之物的半妖竟然是这种狠角色吗?啊!个子还没太刀高,就能一刀一个大妖怪了吗? 但比他们更震惊的是冥加,他完全懵逼了! 三岁半妖怒砍妖怪头颅,是他看错了,还是世界错了?妖怪接连死去,腰刀立刻报废。高大的武士倒下了,唯有小小的半妖还在战斗。 “犬夜叉少爷,你是人吗?” 缘一:“不是。”他现在是半妖。 得到肯定的回答,冥加顿时安心了,不是人就对了。 嗯,就是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 杀生丸慢了一步,他在落地之时犬山城已经烧了起来。 妖怪们入城吞食人类,沦为食物的人类仓皇而逃。尖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血肉被烧焦的味道。 人间惨相,不外乎如是。 见状,杀生丸只是漠然地看着。即使有一只同血脉的半妖被困在城里,他也毫无出手相帮的意思。 在妖怪的世界里,弱小就是原罪。 半妖要是活下来,迟早会因为血脉的气味而遭到无穷无尽的追杀。与其卑微地苟活,不如在幼生期夭折。 既然从火海中诞生,那就在火海中死去,倒也不失为那只半妖的幸运。 如此想着,杀生丸便朝三岛武家的方位飞去。看在血脉的份上,他不介意发发慈悲,花点时间亲眼见证半妖的死亡。 百足妖还在放肆,杂碎们尽情开吃。牛鬼的肋骨孤零零地插在废墟里,散发着不祥的邪气。 “真是可怜。”杀生丸如此评价。 大妖肋骨锻造的妖刀,在成刀的那一刻就只是刀了。身为一把刀,需要的并不是人类的供奉,而是强者的使用。 偏偏人类蠢笨至极,畏惧它依赖它保养它,就是不让它饮血正名。蒙尘五十年有余,刀的怨恨都快成有形的诅咒了…… 但杀生丸对这把刀没有兴趣,他想要的只有铁碎牙而已。 没多久,他找到了半妖——缩在火鼠裘中的幼崽,很小的一团,正被他孱弱的人类母亲抱着逃命。 银发金眸,留有妖纹,只是那一双犬耳过于可笑。 半妖就是半妖,连逃跑都做不到吗?居然要依靠人类的力量在火海逃生,真是糟蹋了白犬一族的血脉。 然而,杀生丸刚下完定义,打脸就来得猝不及防。 半妖挣开了母亲的怀抱,几个起落消失在大火之中。小小一只,甚至都没有他的膝盖高,却冲进了血腥的杀戮地,利落地杀死了第一只妖怪! 一招首落,干净漂亮。 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连他杀生丸看了也得赞一句“不错”。 一刀得手,刀刃翻卷。那半妖矮身躲过攻击,仗着个子小在罅隙中滚来滚去,一边借势保存体力,一边趁机狩猎妖物。 瞧着攻击性不高,实则杀伤力极大。半妖接连得手,倒是让他有点惊讶了。 “半妖……”杀生丸的金眸微微睁大,随即恢复如常。常年与强手战斗的杀生丸只消片刻,就看出了缘一的专长和弱点。 不得不说,这只半妖对刀的应用很有天分,但他蠢就蠢在只会用刀。 就算仅继承了白犬血脉的一半,总该有些妖的野性吧。可他呢,牙齿在哪里?爪子在哪里?妖怪的野性在哪里? 半妖用人的习性在战斗,却完全忽略了妖的本能和力量。真是——太糟蹋血脉了! 太糟蹋…… “犬夜叉少爷,别!别靠近牛鬼啊!”是冥加的喊叫,“就算少爷是个天才,现在的你也驾驭不了牛鬼的煞气!你的理智会被刀吞噬的!” 百足妖穷追不舍,缘一鼻尖耸动,笔直朝牛鬼的方向狂奔。 “可是,我没有能用的刀了。”缘一道。 不知为何,当他放开手用日之呼吸后,普通的兵刃已经承受不起他的力量了。他杀了很多妖怪,毁了一把又一把刀,再用凡兵只会对他不利。 冥加真心泪目了。他突然醒悟过来,少爷说要一把刀是要真刀,能砍妖的那种,不是要玩具啊! “少爷,我们逃吧!牛鬼是大妖,就算只剩一根肋骨也很……”强?诶? 缘一落在妖刀身边,很普通地伸出手,很普通地握住了它。刹那,牛鬼翻滚的煞气全部收敛,森白的刀刃竟是泛出了一丝猩红。 三头身的半妖连太刀的高度也不到,就镇住了它,镇住了牛鬼的煞气! 近距离收看现场直播的冥加:…… 远距离观看整场打斗的杀生丸:…… 下一秒,缘一双手握住刀柄,哈出白气。猛地,他身体下沉一跃腾空,翻转刀刃砍在杀过来的百足身上。 【日之呼吸·玖之型·斜阳转身!】 旋转倒立,发出横斩。血色火焰一闪,百足的头颅高高抛弃,重重地砸落在地。 缘一落在百足的蜈蚣身躯上,乘着它的脊背滑下。待他落地站稳,眨了眨金眸看着刀刃,发现没卷便安心不少。 “冥加爷爷。”半妖的眼里写满天真,“牛鬼,很强吗?” 冥加:……这句话我是不是在哪听过? 少爷,我怀疑你在嘲笑我冥加但我拿不出证据。 缘一本想再多救些人,不想在这时,一股恐怖无比的妖力冲天而起,厚重如深海,飞快地覆盖了整座犬山城。 妖怪们的进攻戛然而止,随即慌不择路地往外逃窜。在杀生丸释放了妖力后,城里骤然安静了。 火光之中,缘一仰起头,看见银发金眸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 对方淡淡地看着他,唤道:“半妖。”冷漠的陈述语气。 缘一回道:“妖怪?”冷漠的疑问语气。 冥加:……我怀疑你俩在对骂但我拿不出证据。 不,不对!这不是重点——犬夜叉少爷快跑啊!这是你亲哥,会把半妖捉去煲汤吃掉的那种亲哥! ※※※※※※※※※※※※※※※※※※※※ PS:多年后—— 缘一:兄长大人,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杀生丸:嗯? 缘一:半妖,我没有你这种弟弟,我会亲手杀死你。 杀生丸:…… PS:缘一还小,挂还没加载完,求大家给他上点营养液让杀殿在春天种下一个弟弟,秋天收获一堆挂逼【狗头jpg】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4 20:08:54~2021-01-25 18: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始皇家的小迷妹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西菲尔 164瓶;唯安小熊 100瓶;糖丝 80瓶;仲栩 50瓶;吸欧气气气~~~~、五香蚕豆荚 20瓶;巫书、观衍、阿难、叨叨 10瓶;如梦影 5瓶;陌上花小开、啊贝 3瓶;叶疏楼 2瓶;谨夏、落英、鱼刀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声汪 冥加的担忧并非多虑。 妖界弱肉强食,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大部分妖怪生性残忍,莫得感情也不屑感情。一母同胞的手足尚且会为了提纯自己的血脉而日夜厮杀,更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虽说白犬一族没发生过食亲之事,但也不能不防。 毕竟,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杀生丸,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大妖。挡他路者,杀;挑衅他的,杀;夸他漂亮,杀。 说白了,杀生丸浑身上下都是雷点,靠近他就等于在雷区蹦迪,一个不好能当场去世。 冥加曾深受其害,怪只怪他当年贪嘴,仗着杀生丸还年幼吸了他半滴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要不是老爷出手阻止,他早两百年就没了。 心理阴影无比大,冥加扒着缘一的耳垂疯狂暗示:“犬夜叉少爷,快跑!” 可怜的冥加没想到,他家少爷非但不跑,还不怕死地跟杀生丸聊上了。要命的是,那尊杀神没有动手,还“心情甚好”地给予回复。 这破天荒的一幕乍现眼前,究竟是武德的沦丧还是妖性的丧失? 冥加傻了。 殊不知,缘一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真的不惧杀生丸。 作为一名寿终正寝的猎鬼者,缘一死时已到朝杖之年。他杀过最凶戾的恶鬼,片过最苟且的鬼王,还暴打不做人的兄长,什么场面没见过。 哪怕杀生丸是比鬼王更强的大妖,他的心也没有半分怯意。甚至,他还有些想亲近对方……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来自样貌的相似,气味的熟悉和血脉的吸引。仿佛是在告诉他,眼前的大妖与他的联系极深。 电光石火间,缘一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这一世的生父早亡,唯二的血亲除了母亲,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 “妖怪?”杀生丸的唇角上扬了极小的弧度,开启嘲讽,“姑且留着你这双眼睛。” 换言之,要是这半妖把他错认成人类,眼睛就别想要了。 话已至此,杀生丸本以为这半妖会戒备、会退缩,谁知对方神色不变,压根没做出远离他的动作。 难得的,连他杀生丸都觉得这半妖很有胆色。但他没想到的是,更有“胆色”的还在后头。 “抱歉。”火光中,缘一柔和了眉眼,“兄长大人,初次见面,我没有认出你。” 兄·长·大·人! 杀生丸:…… 冥加:快跑啊,求你了少爷!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你会被杀掉的! 缘一是个懂事守礼的人,尤其对兄长极为敬重。 他曾从恶鬼手中救下了自己的亲哥继国岩胜。在当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单膝跪在兄长面前,低头道歉:“对不起,兄长,是我来迟了。” 正如现在,察觉杀生丸是兄长后,缘一的冷漠渐渐消融。 然而杀生丸不是人啊,他的态度极其恶劣:“区区半妖,也敢妄称我为兄长?” “听着,半妖,我没有你这种弟弟。” 缘一:…… 不知为何,缘一想起了化鬼的岩胜。他的兄长怨毒了他,宁愿成为与他对立的恶鬼,也不愿做他的哥哥。 这一刻,杀生丸的形象似乎与岩胜重合了。 缘一不语,只是低下了头。大抵是被言语中伤了,他握刀的手耷下来,连头顶竖起的犬耳都发了蔫。 极耿直的表现,实打实的委屈! 杀生丸:…… 冥加:杀生丸少爷,虽然我不是人,但欺负小孩的你是真的狗。 气氛变得半尴不尬,直到存活的人类举着弓箭握着刀、又惊又惧地包围了他们,一切才恢复正常。 消失的三岛家人在这时又跳了出来,像是忘了谁拯救他们于水火,竟是凶神恶煞地盯着缘一,要求他归还妖刀。 “低贱的人类。”杀生丸抬眸扫去。 只一眼,就把对方吓到跌坐在地。 他看着丑态百出的人类权贵,冷淡道:“半妖,比起他们,你总算还有点被杀的价值。”双手拢入袖中,“我杀生丸不介意等一段时间再杀了你。” 看了缘一的战斗,杀生丸就了解了他的可塑性。可以说,只要半妖能活到成年,极有可能会成为一名强者。 所以,与其现在杀了他,还不如等他长大再动手。他杀生丸一直追求与强敌对战,仅仅百年罢了,他完全等得起。 但前提是——半妖不被杂碎干掉。 杀生丸:“留下,你会死在这里。” 等他一走,人类的刀剑就会砍向这只半妖。 此次犬山城被妖怪围攻,无能的人类绝不会自己纠错,只会第一时间转嫁仇恨推出一个罪魁祸首,让对方成为泄愤的牺牲品。 很不巧,这城里再没有比半妖更合适的替罪羊了。 言尽于此,冥加立刻明白了利害关系。他惊出一身冷汗,忙道:“犬夜叉少爷,我们不能留在犬山城了,留下来你会被人类杀死。” 缘一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往西北屋的方向。 话已挑明,杀生丸越过他的身边:“你自己选择。” 说着,他径自朝城外走去。 没有武士敢拦他,而是让开了一条大道。杀生丸以为半妖听得懂利弊,怎知身后久久没有传来脚步声。 风中传来的有且仅有一句—— “抱歉,兄长。” 杀生丸冷了脸,干脆化作一道白光远去,很快消失不见。 诚如杀生丸所料,在他离开之后,人类的箭矢齐刷刷地对准了缘一。 “完了完了!犬夜叉少爷,你刚才应该跟着杀生丸走。”冥加急死了,“这么多箭,怎么办怎么办?” “我走了,母亲怎么办?”缘一平静道,“冥加爷爷,我只有一个母亲。” 冥加:“十六夜夫人好歹是位姬君,他们不会杀她。犬夜叉少爷,可你是半妖!半妖啊!你该怎么保全自己?” 缘一握着刀,往人群中扫了一圈,抬步走向被自己救下的一位武士。 所有箭矢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却无人有胆说一句“放箭”。半妖斩杀百足的余威仍在,他们不敢低估半分。 “我可以教你们呼吸法。” 武士们微愣。 缘一道:“一种能让你们变得像妖怪那样强大的呼吸方式。” 良久,对准他的箭矢放下了。 …… 半月之后,经历过灾难的犬山城进入了修养期。 三岛家的老家主强撑着病体见了缘一,之后,他果断送走了无脑的长子和一干无用的家臣,力排众议地将三岛家托付给了自己的女儿。 没多久,老家主撒手人寰,而西北屋的待遇不仅没降低,反倒愈发好了起来。 除了千春婆婆,西北屋又多了几名侍女。在吃穿用度跟上之后,十六夜的气色明显红润了不少。 至此她终于确定,她的孩子生来不同,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天才。她该信赖他,放手让他拿主意,而不是把他当成一无所知的小孩。 不过,三岁的孩子……是不是太成熟了一些? “犬夜叉少爷,你为什么要把呼吸法教给那群武士?”冥加读不懂孩子的心,“你救了他们,他们想杀你,你的心里就没有怨恨吗?” 缘一摇了摇头。 “会呼吸法的剑士越多越好。”缘一的眼神很温柔,像初生的旭日之光,“这样,如果再有妖怪来攻城,他们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像千春婆婆、炭吉一家的人,不应该死在无妄之灾中。 这就是他成为猎鬼者的初衷。 惟愿后来人的后来人,再不经历如他一般的悲剧。他们应该平安顺遂地活着,拥有普通且幸福的一生。 “……犬夜叉少爷,有时候善良并不是好事。”冥加叹道,“呼吸法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拥有与妖怪一较高下的能力,可要是被恶棍学会了怎么办?” 缘一:“冥加爷爷,我相信三岛家主。” 三岛家的这位新任家主很聪慧,她听闻呼吸法的用途后便开始筛选人员,除了信得过的武士,她不往他这里塞乱七八糟的人。 尤其是,在他告诉她恶鬼的存在后,对方不仅没有质疑一个孩子的话,反而第一时间让人寻找“猩猩绯砂石”。 三岛家主说:“犬山城不能在我手里落败。我信你,希望你也信我。” “犬夜叉,消息我放出去了,真的会有所谓的‘鬼杀队’找上门吗?” 缘一颔首。 根据前世的记忆,鬼王·鬼舞辻无惨诞于平安时期,到他出生时已苟活了五百余年。 鬼王活多久,鬼杀队就会存在多久。无论中途遭恶鬼摧毁几次,都会坚持不懈地对抗下去。故而,只要犬山城有杀鬼的意向,鬼杀队找到犬山城是迟早的事。 他早生了两百多年,如今的鬼王也才三百多岁。 前世身为人类的他都能把无惨片成屑,这一世他必将完成未竟的天命。 “冥加爷爷,我会有日轮刀的。” 冥加:…… 只有在这时,他才觉得自家少爷像个孩子。会对没拥有的东西念念不忘,会露出“想要”的期待眼神,倒是比平时可爱多了。 “少爷,日轮刀到底有什么用?”冥加很好奇。 缘一:“那是专门斩鬼的刀。” 冥加更奇了:“少爷,你怎么会知道那是专门斩鬼的刀呢?”想不通,孩子到底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啊。 缘一沉默许久,耳朵垂了下来。 他不会撒谎,不知该如何解释前尘往事。 冥加:…… 当孩子的犬耳耷拉下来,他的内心就充满了强烈的负罪感!真是的,哪个早熟的小孩没一两个秘密,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这一点也不奇怪!”冥加道,“犬夜叉少爷可是个天才!” 作为合格的爷爷,一定要学会给自己放洗脑循环。 缘一:…… ※※※※※※※※※※※※※※※※※※※※ PS:杀生丸:区区半妖,也敢妄称我为兄长? 缘一垂耳式委屈。 冥加:人言否,求安慰。 杀生丸:……你还算有被杀的价值。【狗式安慰jpg】 缘一:…… 冥加:…… PS:来自一只深夜失眠咕的寂寞更新。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俩面瘫真的很难写啊!抓耳挠腮! PS:感谢在2021-01-25 18:52:11~2021-01-26 02:2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WHN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 400瓶;未良书 188瓶;咕咕鸟 179瓶;墨访 127瓶;Sender° 108瓶;yyh15880、没留名字的朋友 100瓶;云与雾 96瓶;久酒 88瓶;鸿蒙 79瓶;莫莫、oss阿眠 60瓶;cici 58瓶;吾本纯良 56瓶;ani、xixi、冷雪烟 50瓶;一樽却醉为何人 42瓶;花独醉 32瓶;=w= 30瓶;yii夫人、小可爱来了 29瓶;星落冰凌、水言泠淼、安菲特里忒、清苑、布娅晴天 20瓶;莫得感情的沙雕 19瓶;赤火红雪 18瓶;长郗 12瓶;专业人贩子、汤邑、萤织、正阳小叽萝、迦夏、遥遥篮、芝兰漱玉、铃科百合子、瑹梓、梦铃、东江豆腐煲、九言、想要ssr、kyl,靈、Michi、阿难、十六音、34137490、茶蘼、呓语 10瓶;一世安然 9瓶;鹿苑、东郭有耳 7瓶;七期 6瓶;露西利、梦色晓悠、枫林尽染、lexic、梧桐疏雨、遮面沉思 5瓶;绘梨衣 4瓶;人面桃花相映红 3瓶;苏沫、睡喵、深院锁清秋、淡定脸_ 2瓶;谨夏、叶疏楼、越昔白、kuroko、霸道总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声汪 缘一跪坐在榻上,打开了母亲的镜盒。 倒不是他好奇女子的梳妆台,也不是想照镜子臭美,而是为了解决近阶段最大的困扰——犬耳的过度活跃性。 就像猫控制不住猫尾巴的好动,狗也无法阻止狗耳朵的直白。 据千春婆婆说:“少爷虽然不爱说话,也没有明确地表达过喜恶,但他的耳朵却意外得诚实呢。” “遇到感兴趣的东西会竖起来,碰到不喜欢的事物会垂下去。真是可爱啊,跟少爷相处不需要揣摩什么心思,所以小侍女们都很喜欢少爷。” 千春的话本意是夸赞,可缘一听后细品,觉得并不是好事。 他的情绪很淡,但不是没有情绪。如果情绪的波动会被犬耳的状态暴露,那么犬耳将成为他最大的纰漏。 他首先是人,其次才是猎鬼人。而作为一名猎鬼者,无论是剑术还是情感都得做到滴水不漏。否则,只要他流露出一点点的在意,恶鬼都会对他在意的人构成威胁。 换言之,犬耳可以活跃,但必须能被他控制,至少不能在战场上暴露他的喜怒。 这般想着,缘一对着镜子训练起来,试图掌握犬耳的活动大权。可结果不尽如人意,犬耳似乎有它们自己的想法,总与缘一的念头相悖。 缘一:…… 小手伸向头顶抓耳朵,开始做出各种奇怪且幼稚的动作。 见状,外间的十六夜与千春相视一笑,没有打扰里头“贪玩”的小孩。难得像个孩子,就让他玩个够吧。 确实,难得像个孩子…… 想到这点,十六夜眉笼轻愁,问出了盘桓心头的疑惑:“冥加,你说……犬夜叉为什么会知道‘呼吸法’?” “为什么会想要吸收阳光的石头?又为什么会知道有‘日轮刀’这种武器?” 她对此闻所未闻,也从未发觉有谁能教犬夜叉学会这些。连活了几百年的冥加都说不出这些事物的用途,更何况是人类呢? 知子莫若母,十六夜很担忧。 “啊,这个吗?”冥加表示无妨,“几天前我拜访了朴仙翁,已经得到答案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应该是妖怪血脉中自带的天赋。” “血脉天赋?”十六夜半懂不懂。 “是的,就像朴仙翁天生知道怎么与飞鸟交流一样,大部分妖怪都有自己的天赋。”冥加摸了摸下巴,“比如我,弹跳和吸血是本能;比如刀刀斋那老头,生下来就知道怎么喷火锻刀。” 再比如杀生丸,一出生就完美继承了父母双方的血脉,还中和出饱含剧毒的妖力。 妖怪大多如此,半妖亦有可能。 “或许犬夜叉少爷的天赋就是‘生而知之’。”冥加给出灵魂一击,“多正常啊,少爷并不是人类,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他们第一次养半妖,又没谁的经验可以借鉴,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他们可是大人,别搞得像没见过世面。 听罢,十六夜一颗心落地,再不探究孩子的异常。 反正“很正常没毛病”就对了,半妖——万事皆有可能。 …… 前世的缘一未尝一败,今生却在与犬耳的斗争中溃不成军。 犬耳跟他仿佛是两种不同的生物,连一点沟通的余地也没有。它们总有自己的想法,他说一,它们竖起二;他往东,它们必往西。 于是,缘一在训了三天狗耳朵后,终是败给了自己。 算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耳朵上,还不如去看看武士的呼吸法练得怎样了。缘一起身,朝中长屋外的训练场走去。 大概是他被现任家主看重的缘故,三岛家的院落全朝他敞开。这一路过来,曾经无视他、嘲讽他的仆从都低下头,纷纷避让。 过道很长,走得不快。缘一的犬耳动了动,些微的交流声就传入了他的耳朵。 犬耳真是…… 他并不是故意想偷听的。 “上一个是飞騨的白川寺吗?”家臣的声音有些凝重,“也是被妖怪进攻,没有留下活口?” “是,那件事发生在一个月前,比我们早了半个月。”老奴道,“除了飞騨,还有美浓和武藏的寺庙都遭到了妖怪的进攻。” 缘一驻足,竖起了耳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家臣沉声,“必须尽快找到原因杜绝隐患,犬山承受不起妖怪的第二次进攻了。” “家主命令你们去询问土御门的后人,这么久了,问出什么了吗?” 土御门一族是安倍晴明的后裔,即使不理活人的阳间事许久,也总该管管妖怪的阴间事吧。 老奴的头不禁压得更低了:“听说是有东西在找‘咒物’。” “咒物?” “一种可以变成诅咒的东西。”老奴道,“他们说是‘手指’——三百多年前,飞騨出过一个四手四眼的怪物,叫‘两面宿傩’。他杀人无数,后来被强者联手封印,留下了二十根手指。” “这二十根手指被分散在二十个地方保管,其中飞騨白川寺、美浓御杖寺、武藏天畏寺都有一根,然后……” 然后三座寺庙全被毁掉,无人生还。 “相传这些手指只要‘受肉’,就能复活两面宿傩。” 家臣:“犬山并无手指,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老奴:“但犬山有牛鬼的肋骨,土御门的后人说,妖怪的煞气跟那些手指散发的气息有点像。” 所以,犬山城被有心人找上了。 难怪……难怪那只百足妖能第一时间找到供奉妖刀的屋子,原来是被驱使了吗? 可对方既然有驱使妖怪的能力,为何不干脆去屋里一看究竟?这么大费周章地让妖怪进攻,是为了什么? 家臣:简直无妄之灾! 看来三岛家的牛骨头不能要了,还是交给那只半妖吧! 谈话的两人飞快离去,缘一尚不知道自己将喜提牛骨。他独自消化着新得的信息,踏入了武士们的道场。 不多时,缘一便开始专心看人训练了。 对于常人而言,呼吸法没那么好学。没有一两年的基础打底,他们修不出效果。 且学会了呼吸法之后,常人有一定概率能开启斑纹。而斑纹的开启,能让他们拥有短暂的、与他所见一致的通透世界。 只是…… “你们真的决定了吗?”缘一问道,“如果有一天能开启斑纹,你们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就是代价。 人类或将拥有斩杀恶鬼、妖怪的强大实力,前提是敢于燃烧自己的生命。 缘一也曾以为自己会在二十五岁时死去,可他没有想到,他竟是唯一的例外,足足活到了朝杖之年。 除他之外,连兄长岩胜也无法避免死局。也因此,他的兄长走上了歪路,去做了无惨麾下的恶鬼。 “决定了。”一名武士说,“能在战斗中死去,是武者的荣耀。”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犬山之灾了。”少年道,“信子一家没人活下来……我、我想让更多像信子那样的人,能活下去!” 他们没有把缘一当成孩子看待,有话就直说。 正是这份信念让缘一明白,即使时光提前了两百年,人类的心愿也是共通的。 缘一倾囊相授。 …… 犬山城一别,杀生丸就把半妖抛在了脑后。 他宰了几个劣鬼,杀了不少妖物,像踩蚂蚁般踩过地龙的头、大蛇的尾,再踏过树精的根、山狐的脊,拉满了一堆妖怪们的仇恨值,永不绕路地往前走。 杀生丸再回飞騨,记住了白川寺中遗留的气味。 出乎意料的是,这气味既不属于大妖也不属于劣鬼,反是属于一个正儿八经的人类。 对方似乎早料到会有人根据气味追踪,还特地对现场做了处理。遗憾的是,他防住了人类找到他的可能,却没想到会被犬妖惦记。 “人类的术士。”杀生丸循着风的味道飞起。 他需要很多强者来磨炼实力,只要对方足够厉害,是人类也无妨。 不得不说,一旦确定了猎物是哪个,猎手就会变得极有耐心。杀生丸顺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味找了个把月,期间又宰了一批劣鬼,可算是找到了那个术士的老窝。 ——陆奥最东靠海的位置,被人类称为“蛮荒”的地方。 对此环境,杀生丸还算满意。无人的蛮荒之地,这意味着能好好打上一架了。 妖力覆盖身体,杀生丸涉足了这片怪石嶙峋的区域。甫一进入,细小的雷光便在他身上闪过,从头到脚。 是结界,笼罩的范围很大,越往里走力量越重,可杀生丸的脸色未有分毫改变。 他能感觉到人类术士的气息,不止一个。 与此同时,结界的深处,山谷的中心。 一名身着僧侣装的清隽男子捧着盒子起身,吩咐道:“有大妖入‘帐’了,实力不俗的样子,你们做好殒身的准备。” “是,里梅大人。”两名下属沉声道,“定会拦住他。” 名为里梅的男子摩挲盒子,再确认了一遍:“犬山城有合适的容器,是真的吗?一只半妖?” “是,是半妖。” 眼见大人脸色不太好看,下属解释道:“按您的吩咐,我们利用妖怪攻城去筛选人类之中的强者,再把他们抓起来喂食手指,以挑选最适合宿傩大人‘受肉’的容器。” “可是,人类的身体撑不住手指的剧毒,没一个成功。” 里梅嗤笑:“你的意思是,一只半妖就能承受住手指的剧毒吗?” 下属摇头:“在妖怪攻城时,那只半妖……很强。”他回忆道,“而且似乎会释放火焰,他的身体应该能契合宿傩大人的‘受肉’要求。” “只是……” “只是什么?” “那半妖很年幼,或许要捉来养一段时间。” 里梅:…… “无妨,三百年我等得起,养一只半妖我也等得起。”里梅道,“去拦住进来的妖怪,我要离开了。” “是!” 两个下属即刻往杀生丸来的方向冲去,而里梅抱起装了手指的盒子,换个方向离开了“帐”。 “年幼的半妖?”里梅迎着海风眯起眼,“区区半妖,还需要‘捉’吗?” 那种被人类和妖怪共同厌弃的存在,不就是有人对他稍稍好一些,就跟人走了的吗? 显然,这时候的里梅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 缘一坐在和室里,身前放着一柄比他个子还高的太刀。 牛鬼肋骨所锻的妖刀,在他返还之后,又被送到了他的手里。 三岛家主承诺于他,只要他愿意收下这把刀,等有了猩猩绯砂石,他们就为他包下刀子的重锻和维修工序。 缘一自然是答应的。 “冥加爷爷,这就是你说的冤大头吗?”缘一拿起刀,眼神很无害。 殊不知,越天真越可怕。 冥加:…… 这表情,这语气,仿佛是在说:【冥加爷爷,我有刀了,下一个该砍谁呢?】 冥加:不,这也很正常,小孩子拿到玩具,不就该尽情地玩上两天吗? ※※※※※※※※※※※※※※※※※※※※ PS:让我们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狗贩子1号·里梅——C位出殡! PS:缘一:当我饿了的时候,我就把刀扔进锅里,熬一碗牛骨高汤。【小狗勾叼骨头jpg】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6 02:23:16~2021-01-26 20:2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心上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蛊温皇、一日之计在于辰、一只乔鱼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年 134瓶;子非鱼 70瓶;心仙糖糖 64瓶;芍药、初灬十 40瓶;静夜&幻雪 34瓶;鱼央、小月月7、玛蒙最爱钱多多 20瓶;神蛊温皇 15瓶;霸道总也 11瓶;君安、呢喃、阿难、咚咚酱、沈辰之、不啻天渊、江城子 10瓶;枫林残忆 7瓶;风息呀 6瓶;吖頭、清酒恋月 5瓶;相易 4瓶;小小儿、落英、泥泥、宸臣、露西利、叶疏楼、yas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声汪 里梅,明面上是诅咒之王的得力下属,背地里算两面宿傩的社畜秘书。 他曾追随两面宿傩共同创业,未料中途翻车。不仅亏到血本无归,还连老板留下的二十根手指都没保住,被术士们瓜分殆尽。 里梅恨啊。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两面宿傩更合他心意的老板了! 为了复活老板,里梅苟成了精英社畜。他更换过多个躯壳,蛰伏三百余年,奔波四面八方,总算找到了七八根手指的线索。 术士们太会藏东西了,且各家有各家的封印秘法,看守咒物的高手也有不少。里梅能凭一己之力捞到其中之三,属实是个能人。 现在,他只要找到受肉的容器就能复活他的老板。 手指根根猛毒,食之顷刻暴毙,唯有承受得住毒素的才算合格的容器。可人类弱小,没谁能扛过剧毒的侵蚀,真要等出一个耐毒的奇才,怕是得等好几百年。 里梅不是没考虑过拿妖怪做容器的事,无奈妖怪身上的变数太多了。 太强的他抓不了,太弱的他不能用。毕竟,要是老板受肉苏醒后发现自己变成了蛇、青蛙、蜘蛛或蟑螂,当场去世的怕只能是他了。 跟那些比起来,半妖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可里梅的运气太背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非但离犬山城越来越远,甚至几次遭受重创。 原因无他,里梅低估了杀生丸的实力,也小看了犬妖对猎物的执着。 他离开“帐”没多久,两名下属就被杀生丸击杀。这厮顺着气味一路追来,里梅怒从心头起,准备与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发现,他高估了自己,而对方是他的天敌。别说走三百回合了,能撑住三十回合都是奇迹。 倒不是他弱小,而是对手开外挂! 犬妖的腰间别着一把刀,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逆转生死的力量,流泻出冥界的气息。对他、对咒物、对灵体,都有着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压迫力。 可以说,如果犬妖拔出这把刀开大,他和宿傩的手指一个也保不住。但不知犬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有拔刀,只是实打实地与他对战。 但对方是妖怪,他是人!力量、术法、耐力和本能都没法比,还打什么打? 里梅不停地跑,杀生丸锲而不舍地追。三个月暗无天日的经历,真是躲起来睡觉都在梦见被打,搞的里梅只想死遁! “轰隆!”山头被打穿。 急速坠落的里梅调整身体,足尖往崖面一踏,如鹤跃起。僧袍翻飞间,他拢起手作掬水状,沿着掌纹吹出了一口白气。 【霜凪!】 白气成旋,迅速拉成一条长蛇。所过之处,冰雪覆盖了漫山遍野。 十分强大的冰系术法,能在瞬间将敌方冻成冰块。冰冻期间,对手若是挣扎乱动,被困住的躯干就会皲裂成块。 里梅想着霜凪多少能拖住杀生丸一时三刻,不料这狗是真的狗,他的妖力不仅带有腐蚀性极强的剧毒,还能像雷暴般炸裂! 只见杀生丸身上腾起张狂的电光,妖力自成领域,夷平了整片冰原。 在漫天飞散的冰屑之中,杀生丸两指并拢,甩出一根妖力结成的长鞭直击里梅面门。后者险险避开,耳侧的发丝却被削掉了一截。 该死的!不能让他近身! 里梅几个起落拉开距离,谁知杀生丸陡然加速,毒华爪一落劈开里梅的防御,又猛地变更方向直插他的心口。 电光石火,里梅急中生智地聚起力量,结印:【冰凝咒法·直瀑!】 霎时,十几重冰霜交叠,以里梅为中心往外成圈。天顶的霜雪聚拢,合成一整排尖锐的锥刺,朝杀生丸砸了下来。 杀生丸收住攻势,灵活地避开杀招,准备给这术士最后一击。 追杀三个月,里梅太能苟,他腻了。他杀生丸要的是能堂堂正正厮杀的强者,不是这种不择手段活下去的对手。 即使里梅挺强,这做法也让他看不顺眼。 然而,里梅苟了三百年早苟出了经验。他击穿了岩壁,迫使半座峭壁塌方。和着混乱的碎石,里梅顺势而下,一头栽进了崖底湍急的河流中。 至此,气味消失。 杀生丸落在树上,金眸盯着水面沉默了许久,终是放弃了追杀猎物。 “无聊。” …… 缘一不讨厌洗澡,曾和兄长岩胜、鬼杀队的友人一起泡温泉的经历,是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 只是转生后,狗的本性似乎融入了血脉,让他有点讨厌“皮毛”被打湿的感觉。 看着热水袅袅升起的烟,缘一的眼神有点飘忽。 不是很想碰水…… 尤其是三头身太小,澡盆子太大,即使他再三声明自己能洗,母亲、千春婆婆和侍女们也没人放心。她们一拥而上把他剥光丢进澡桶,搓头揉脸,持续输出“可爱”、“好嫩”等词汇,让缘一本就冷漠的脸变得更瘫了。 “母亲,以后请让我自己洗澡吧。”缘一木着脸。 “少爷是害羞了吗?”千春婆婆笑得慈祥,“果然很可爱呢。” 侍女们笑道:“原来少爷也会害羞吗?啊,真可爱呢,以后一定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缘一:…… “母亲。”特别认真的语气。 “好、好。”十六夜轻笑,“等犬夜叉满四岁了就让你独自洗澡。” 缘一的小手扒着澡盆,平静地翻旧账:“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室内静了片刻,侍女们不禁笑得更欢快了。 当她们开始讨论哪种花色的布料比较衬小孩子的皮肤,哪种花味的香膏更适合银白的头发时,缘一突然觉得……要是几个月前他跟着大妖怪兄长离开了,是不是就不用洗澡了? 擦干湿发,一头呆毛乱翘。犬耳抖了抖甩去水珠,缘一穿上绣满火焰的浴衣,随身带着新得的妖刀,坐在廊上看星星。 剑士当惯了,刀就不会离身。刀强不强无所谓,对于缘一来说,刀只要能砍就行了。 少顷,冥加爬上了他的肩头。虽然身边的半妖宝宝很香,但是他的血烫嘴,嗯,不能咬,忍住! 冥加从缘一的脖颈上移开了目光:“少爷,这把妖刀跟了你几个月,起名字了吗?” 缘一:“没有,为什么要给刀起名字?” 他前世砍废了不少日轮刀,要是每把都起名字,或许比他认识的人名还要多。 “名字是一种认可,刀会收到你的心意。”冥加道,“器物百年能成付丧神,况且这把刀以骨为材料,生灵是迟早的事。它一定也想要一个名字,得到主人的肯定。” 是这样吗? 缘一摸了摸妖刀。 奈何缘一砍的鬼不少,读的书不算多,起名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跟他一介猎鬼人不太搭边。 他琢磨了会儿,说道:“就叫‘牛鬼’吧?” 冥加摇头:“它已经是一把刀了,跟牛鬼是两种东西。少爷你要尊重刀啊,这样刀才会喜欢你。” “那就叫‘小牛’吧。” 冥加:…… “犬夜叉少爷,请你明天务必跟三岛家的孩子一起读书习字。”冥加道,“要是你怕吓到他们,就请三岛家主为你单独聘一位师长。” 缘一并不愿麻烦别人,他不是不识字,只是前世条件所限,学得不够系统。 “不用了……” “不行!”冥加难得强势,“少爷,连妖怪都能给刀起出雪走、丛云、黑玉的名字,你的刀叫小牛会被嘲笑的!气势!刀的名字就是一种气势!” 这年头,没点文化已经不能当妖怪了。他家少爷本就是半妖,再不读书岂不是要落后妖怪和人类一大截? 冥加对月握拳,背景仿佛燃烧起奋斗的火焰:“少爷!听冥加一言,你必须学点东西,什么都好!” 缘一:…… …… 里梅真的很拼! 为防止再被杀生丸找上,他从河里爬上来后就入了花街,全无不适地挽发擦粉喷香穿女装,把自己的气味除得一干二净,忍辱负重地成了名乐姬。 他就不信妖怪还会来逛人类的花街! 果然,日子好了起来,他再也没见到杀生丸那张让他骨头发疼的狗脸。哪怕每天弹三味弹到手指颤抖,但好歹是把伤养好了。 之后,里梅离开了花街。专往人流密集、气味驳杂的大城走,终是在个把月后来到了犬山城。 他不敢进入三岛家直接动手,唯恐术法会泄露自己的气息。本以为这样一来,他接触到武家的半妖需要费一番功夫,谁知惊喜能来得如此突然! 三岛家需要一位先生。 一位能教导半妖的先生! “听说之前请去的人都无法教导那只半妖。”有人道,“大概是半妖长得太吓人了吧?” “毕竟是能斩杀百足的存在,肯定是三头六臂。”另一人道,“城主为了讨好他,真是花了心思呢。” 里梅想,难怪三岛会看重一只半妖,还特地为他请师长,原来是为了讨好。 得了些零碎的信息,里梅前往应聘。不知是他气质太儒雅,还是面庞写满了智慧,三岛家的侍从压根不多问,直接敲定。 “你会什么?” 里梅的花街本能:“会弹三味。” 不,不对,错了…… “好,就决定是你了!”侍从大喜。 里梅:…… 他温和一笑,顺利入了三岛家。 一路上,他想过半妖血脉的一百种可能,想过宿傩复活的一千种方式,却万万没想到在见到半妖之后,他会如此胃疼! 西北屋的廊上,站着久候师长的半妖。小小一团,人还没太刀高,脸竟是这般熟悉。 同款的金色眼眸、银白长发,半边额头覆着火焰妖纹,就连面部表情和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里梅瞬间想起了追杀他三个月的杀生丸。 缘一:“您好,请多指教。”冷淡的棒读语气。 里梅:…… 他的PTSD发作了。 ※※※※※※※※※※※※※※※※※※※※ PS:杀生丸:我追杀了三个月,结果半妖捡了漏? 缘一或成全场最佳MVP! PS:里梅:对不起,宿傩大人,我不能再追随你搞团建了。 宿傩:……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6 20:25:50~2021-01-27 16:2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心上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放飞自我の阳 3个;咕咕掉所有不想做的s、蛟宝、抹茶奶油卷、小菊富贵子、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洛 100瓶;不淑 90瓶;蝶舞红尘 69瓶;亦扬 59瓶;二宫和也 40瓶;布幾 32瓶;浅、舟渡 30瓶;小菊富贵子、安菲特里忒、清荷 20瓶;花生米 16瓶;月影朦胧 15瓶;御风flora、钩吻、ani 10瓶;萤织、嬴曜渊、遮面沉思 5瓶;笑松柏歌 3瓶;月见 2瓶;鱼刀刀、叶疏楼、越昔白、风息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声汪 里梅打量着缘一,缘一也打量着里梅。 新来的先生气质温和,眉目恬淡。留着一头偏棕色的长发,有一双琥珀般的眸子,唇角带笑,看上去像个很好说话的人。 但,这只是“看上去”…… 缘一拥有通透世界,只要他想,就能看到人类和妖怪都看不到的事物。 心无杂念、头脑放空,他所见的每一种生物都会变得透明。人类也好,妖怪也罢,他可以轻易看穿他们的皮肉肌骨,看见血管中液体的奔流,看见内府里脏器的蠕动…… 剥去伪装,照见真实。通透世界曾深深困扰过年幼的缘一,使他对人事物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可当他成为猎鬼人,通透就成了改写命运的关键。 几十年的磨砺,缘一对通透世界早已收放自如。却不料在初见里梅的这一刻,本能告诉他得把眼前人瞧个明白。 这说明了什么呢? 缘一抬眸,鼻尖轻嗅。 气味是人,身体是人,能在阳光下行走,也没有妖力的流动。只是他的身上包裹着像妖刀一样的煞气,经脉里回转着不息的能量。 看来,新来的先生至少有恶鬼的实力,对人类存在一定的威胁。 不过,或许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眼前人有一种“身魂不契合”的违和感。仿佛是大脚硬穿小鞋,左右写满了不舒服。 缘一不语,开始观察。 里梅还不知道缘一扒光了他的马甲,到底是苟了三百多年的术士,他迅速调整心态,进入了好好先生模式。 “我是里梅。”他柔声道,“请问你是?” “犬夜叉。”缘一道,“里梅先生,请跟我来吧。” 缘一有间独立的小室,里面放了一个孩子读书习字所需的一切东西。在这个笔墨纸砚极为金贵的时代,三岛家给缘一的待遇堪称亲子级别。 里梅:……说好的半妖不招人待见呢? 缘一乖巧地跪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张授课用的矮几。待里梅也入座后,他便不发一语地盯着对方。 眼神冷淡,像是杀生丸看猎物般的森寒。 里梅嘴角一抽:“怎么了?” “里梅先生,您要教什么?”缘一道。 “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里梅说这话极有底气,即使不做术士,他也能凭他的学识成为一位风雅人物。 且,他也需要通过教学来判断缘一的资质好坏。 缘一颔首:“我听先生安排。” 里梅眯起眼,看着缘一与杀生丸相似的脸,微微一笑:“那就从习字开始吧。” 写不死你丫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里梅终于明白为何缘一能“吓退”前几位师长,还拥有了一间独立小室的原因——人类教不了他,也无法与他同室攻读,因为这只半妖简直是不世出的天才! 孩童骨软,握不住笔,写出来的字应该是软趴趴的蚯蚓。可半妖写得又稳又漂亮,笔锋落定,还有一点婉转的回勾,极飒。 里梅:“……你是怎么做到的?” 缘一乖巧道:“只是把笔当成了短刀,习字是挥动刀柄,字是刀锋划下的痕迹。” 全新的概念,让里梅眼底一亮。不难听出这半妖有剑术天赋,更难得是他对力的精准把控。 笔能作刀,但终归不是刀。半妖能把字写好,就说明他能将力量运用得很细微。不出意外的话,这半妖或许有成为术士的潜力。 里梅对缘一的评价高了不少,可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他多花心思培养半妖。 于是,里梅换着花样传授,缘一无动于衷接收。不论是背书数算,还是手印骑射,只有里梅想不到,没有缘一学不了。 里梅:“你是怎么办到的?学这么多却每样都能学好。” 缘一疑惑道:“很难办到吗?” 里梅:…… 他现在不仅胃疼骨头疼,就连头也疼。 要不是发现半妖在和歌方面毫无建树,总算给了他一点点安慰,他怕是真要酸死了! 柠檬树上长出狗,柠檬树下坐着我。日子一天天过去,里梅虽然心有郁结,但对缘一的栽培倒是愈发上心。确切地说,他是对宿傩容器的培养更加在意了。 他测过缘一的力量,年幼的半妖已经能抱起庭院中的大石。 他测过缘一的反应力,发现无论把脚步放得多轻,对方总能第一时间找到他在哪里。 有脑子有天赋有力量,幼年如此,成年更嘉。除了身份是半妖这一点不美,缘一的每个点都戳在了里梅的心上。 如果没经历杀生丸那一茬的事,或许里梅会心安理得地留在三岛家,耐心地将半妖塑造成他期待的样子。 可被杀生丸追杀过后,里梅只觉得干什么都得抓紧时间,不能再拖了。他滞留犬山城已有月余,气味估计早就传开了。 犬妖找上他或迟或早,且犬夜叉与杀生丸长得相似,他不信这俩之间没血缘关系。 就算半妖再不受待见,也轮不到他一个术士欺负。要是被杀生丸知道他把半妖当作咒物的容器,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得快了…… 他没时间测半妖的耐毒性如何,只要确定半妖能修出咒力,他就把宿傩的手指喂给他吃。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里梅与缘一相处这么久,早就摸清楚半妖的虚弱期在哪一天。 朔月! 每个月的朔月之夜,半妖都会失去全部的妖力,变成普通的人类模样,唯有等到次日黎明才会恢复成半妖的体质。 这段时间足够他动作了。 “犬夜叉。” “嗯?” “我今天要教你一些别的东西。”里梅弯下腰,平视着缘一,“运用你作为人类的那部分血脉,来修行咒力和咒术。” 缘一点头应下。 虽然三岛家的每个人都觉得里梅极好,但缘一从未在里梅身上读出“人性”。里梅看人的眼神与恶鬼看人的眼神一样,并没有把人当作人。 也没有把他当作人…… 可刨除这点,仅是作为师长而言,里梅是值得他尊重的。 他教他,尽心竭力。 “听好,犬夜叉。咒力是一种天赋力量,类似于妖怪拥有妖力,巫女拥有灵力。它存在于人体中,被天生的术士拥有,你要做的就是按我说的方法去发掘它……” 里梅知道半妖听得懂,便也没放慢语速。不得不说,如果没宿傩容器、没犬妖追杀这两件事,里梅倒是真想收缘一作弟子了。 谁不希望有个天才弟子呢? 里梅教完,给缘一演示了一遍。当他的手中结出一只冰雪做的兔子时,他看见半妖微微睁大了眼。 那惊讶的样子,让里梅很有成就感! 学不会了吧!学不会了吧!看来你除了不会和歌,还学不会…… 缘一用通透之眼记住了能量的运行方式,随后依样画葫芦在经脉里使唤了一遍。 他掬起双手,让能量汇聚其中。突兀地,一簇半米高的火焰燃起,将小室照得极为明亮! 其实咒力跟妖力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流经的经络路线不一样而已。缘一如是想,兴趣缺缺。 他抬眼看向里梅,语气毫无起伏:“里梅先生,就这吗?” 就这吗?就这吗就这吗……无限循环! 里梅:…… 从今天起我讨厌狗! …… 又是一个朔月。 每到这天,上到十六夜下到冥加都会变得无比紧张,唯恐缘一出什么疏漏。 当太阳下山的时候,缘一的变化就开始了。先是头顶的犬耳变成了人耳,再是金色的眸子化作了黑眸。 指甲平整,银发渐深。许是受了日之呼吸的影响,他的黑发中夹杂着一缕缕红发,倒是与前世的他特别相似。 十六夜疑惑过他的发色,但冥加爷爷说这很正常。 嗯,无论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都被称为“正常”,这样挺好的,毕竟他不是个擅于解释的人。 缘一准备睡下了,可里梅却找上了门。 缘一:…… 里梅很危险,外出需谨慎。 但母亲是个弱女子,千代婆婆人老了,侍女们不会打架,冥加爷爷战五渣。里梅往门口一站,杜绝他们出逃的可能,这么一来,对方让他去庭院“听课”,他好像不能不去。 十六夜还在温和拒绝:“抱歉,里梅先生,犬夜叉今晚……” “没事的,母亲。”缘一披上火鼠裘,背上小牛,乖巧地走向里梅,“是师长的话没有关系,而且只是在庭院里活动而已。” 里梅笑道:“叨扰姬君了,只要一会儿就好。” 吃根手指需要多少工夫,不就一口的事情嘛。 眼见里梅和孩子都这么说,十六夜也只能顺了他们的意。只是,当孩子走入庭院,十六夜还是时不时往外张望,极为担忧。 庭院里。 里梅抱着一个盒子,笑道:“犬夜叉,虽说你对咒力的掌握很有天赋,但只是一簇火苗的咒力,远远不够。” 缘一诚恳道:“可是那天在室内,如果我放出全部的火焰,三岛家会被烧掉的。” 里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酸味,里梅稳住情绪,脸色有点扭曲:“勉强还行。”深呼吸,“今晚,是我对你最后的授课。” 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根手指。 借着夜色,手指本不算显眼。可缘一却清楚地看见了,脸色微冷。 看来,他的师长也不做人了…… “犬夜叉,吃掉这条肉干。”里梅道,“它可以无限地提升你的咒力,让你变成最强大的存在。” “来,吃掉它。” 里梅的手托起缘一的下巴,轻轻捏住他的脸蛋,半强迫式地想让他张嘴。 大概是怕他察觉到什么,里梅哄道:“张嘴,啊——” 缘一的眼神很平静。 他握住里梅的手,微微张嘴:“里梅先生,你吃吧。” 趁里梅不备,他把对方的手往后一推,恰好把宿傩的手指送进了里梅张开的嘴里。 “啊——啊?”里梅下意识地含住手指。 里梅:……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庭院。 很快,里梅没时间找茬了,他捂住嘴几个起落消失在庭院里,不知冲向了何方。 缘一目送他离开,直到里梅的气味消失在犬山城外,才回去屋里。 十六夜舒了口气:“这么晚,里梅先生找你做什么?” “给我送吃的。” “诶,真是!”十六夜哭笑不得,“那先生呢?似乎走得很急。” 冥加道:“可能是急着去便所吧?” 缘一摇头不语。 …… 之后几天,里梅再没出现。 渐渐地,犬山城流传起一个谣言:三岛家的里梅先生起夜去便所,结果被便所怪头神隐了。 侍女们:“呜呜呜,里梅先生好可怜!” 缘一:“嗯。” ※※※※※※※※※※※※※※※※※※※※ PS:里梅:出师未捷身先死! PS:里梅生前是个体面人,可惜他遇到了两只狗。他们一只殴打了他的青春,一只嗝屁了他的岁月,直到几百年后,里梅回忆这一段经历,写了本《我与狗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顿时成为霓虹最畅销的作家。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7 16:26:06~2021-01-27 22:5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HN 6个;无、一只乔鱼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啃松子的小松鼠、完全自杀手册 30瓶;小奈很无奈、31761506、xixi 20瓶;WHN、余生太长吾好难忘、阿难 10瓶;嬴曜渊 5瓶;尘世未安 4瓶;s579513、喵喵喵、小菊富贵子、叶疏楼、krisey、露西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声汪 人类的本质是健忘。 里梅神隐事件只沸腾了两个月,就被柴米油盐的琐碎冲淡。讨生活的人没时间闲谈,他们正忙着接武家的活计,为犬山城内外种上紫藤树。 据说,三岛家主想做紫藤花相关的生意,以打通信浓境内的商道。什么紫藤花茶、花浴、花饼、熏香、佩囊,只有他们猜不到,没有武家想不到。 “为什么是种紫藤花呢?樱花不是更风雅吗?” “谁知道呢,现在的城主是个女子,大概是她偏爱紫藤吧?” 事实上,三岛家主会大力推动紫藤种植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真的联系上了隐藏在暗处的组织——鬼杀队。 猎鬼人,真的存在啊…… 半月前,日子复归平静的缘一蹲在庭院里,捣鼓两株发蔫的紫藤苗。冥加从旁做着指点,说着说着,话题又拐到了里梅身上。 “少爷,里梅多好一先生啊。”冥加感慨,“除了他,没谁能教得了你一个月,要是没被神隐就好了。” 缘一没接话。 这些天来,他总时不时地想起里梅拿出的手指,又后知后觉地记起家臣与老仆的对话。 有人在找封印的手指,为此驱使妖怪屠杀人类,那些手指散发的气息跟牛鬼的煞气很像…… 【张嘴,啊——】当时的里梅与恶鬼无异。 所以,无论里梅是不是这件事的主导者,缘一都不再认为他算个人。到现在,每当母亲和侍女们可怜里梅时,他连一个简单的“嗯”字也不想敷衍。 只是,他这种表现被列为正常,据说是“感念师长的遭遇,痛心到说不出话”? 缘一:…… “少爷,你这么天才的话,会被别人讨厌的。”冥加道,“知道三岛家的孩子为什么不找你玩踢球吗?因为你太强了,所以被排斥了。” 缘一读作“犬夜叉”,写作“别人家的孩子”。 乖巧听话,聪慧早熟。三岛家早忽略了他半妖的身份,每次训孩子都拿缘一作对比。久而久之,缘一拉满了小朋友的仇恨值。 缘一摇头,认真道:“我,没有被人讨厌。” 冥加:……难怪你没朋友。 他们的对话中止在三岛的心腹匆匆找来的那刻。 他恭敬地告诉他们,三岛家主请缘一过去,有一位从丹波来的大人特地上门拜访,对武士所用的“呼吸法”很感兴趣。 “丹波啊,距离信浓好远。”冥加摸着下巴,“特地上门问呼吸法,不是好人吧?他姓什么,可别是土御门家的阴阳师。” 心腹低眉敛目:“那位大人年纪不大,姓‘产屋敷’。” 产屋敷,这姓氏连冥加也没听过。 倒是缘一微微睁大了金眸,随即跑进里屋拾掇一番,干干净净地去见人,颇有一种“敬”的意味。 冥加奇了:“少爷知道这姓氏吗?” “嗯!”语气略重,缘一道,“这是鬼杀队当主的姓氏。不要外传,当主会被恶鬼找上的。” 冥加:…… 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你会知道?咋只有你一个知道? 槽多无口!总而言之,他家少爷的血脉天赋好像又苏醒了。 …… 缘一见到了鬼杀队的现任当主。 产屋敷真,一名年仅八岁的男孩,在两名鬼杀队“柱”的保护下坐在和室里。 他穿着素白狩衣,搭配宝蓝长绢。白浮织物上绣着龟甲,差贯色深,环纹精美,穿得正式又不失身份。 此刻,他正与三岛家主交谈。温和有礼,应对得体,举手投足间已然是成人的气势。 只一眼,冥加就感慨:“我就说我家少爷很正常,人类的孩子比少爷长得还着急。”这才几岁啊,已经成熟到这地步了吗? 语毕,冥加钻进了缘一的衣领。如无必要,他不会在陌生人面前现身,毕竟不是每个人类都能接受妖怪。 “不是着急……”缘一低声道。 只有他知道,产屋敷一族的孩子不是长得着急,而是被逼着成长。他们本可以拥有与常人一般无二的童年,但他们不能。 因为鬼王不死,产屋敷一族的诅咒就无法破除…… 鬼王·鬼舞辻无惨,在还没有变成鬼之前与产屋敷一族同宗,是血亲。而在他变成鬼后,所做一切恶事的业果,都报应到了产屋敷一族头上。 像是天罚,产屋敷一族的人活不过三十岁。 为了结束家族的悲剧,为了阻止无惨的恶行,产屋敷一族撑起了鬼杀队,收容所有遭鬼残害的人,又几度更名改姓,才在无惨的反杀中留存至今。 如今八岁的产屋敷真开始出面,只能说明上一任当主……已经死亡。 缘一眸光微暗,他行礼后入座,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便道:“我可以把呼吸法教给你们。” 单刀直入,简单粗暴!完全没有任何铺垫,甚至说话都没深入三句,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诺交出呼吸法! 三岛家主:…… 产屋敷真:…… 就连冥加和两名鬼杀队的柱都惊呆了!等等,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谁他们在哪? 缘一没觉得哪里不对:“我只要一个条件。” 呼……众人不禁舒了一口气。果然,以物易物才正常,提出条件才正确,哪有一上来就无私付出还不求回报的主。 产屋敷真正襟危坐:“请说吧,我们产屋敷一定尽力办到。” 他见过三岛家武士的训练。其中一名修习呼吸法的武士,竟能用普通的刀劈开一块大石!这让他感到震惊,也让他明白“呼吸法”就是鬼杀队的转折。 不能错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 缘一棒读道:“请让我加入你们。” 产屋敷真:…… 三岛家主吓得扇子都掉了! 室内一片死寂,缘一开口之后直接把天聊死,真是谁也接不住话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冥加钻出衣领急得直跳脚:“少爷!你这是提条件吗?啊!你简直是把自己卖给了对方!十六夜夫人会哭的!” 就连产屋敷真都看不下去了:“你……换个条件吧。” 缘一:“可以给我一把日轮刀吗?”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三岛家。 …… 产屋敷真拒绝了缘一入队,虽然他自己是个孩子,但他不愿这件事牵扯到别家无辜的孩子。 作为补偿,他赠予了缘一好些猩猩绯砂石。之后便与三岛家主交涉,敲定了犬山城种植紫藤花、鬼杀队护卫武家的商队、部分情报共享等事宜。 小小年纪,见识卓越,眼光长远。有了产屋敷真作对比,缘一瞬间显得正常了好多。至少,十六夜再没觉得孩子早熟了。 产屋敷真很忙,与犬山城有过接触之后便要离开。而在离开前,他再见了缘一。 旭日东升,两个孩子坐在长廊上。一叠点心,两杯香茶。 “听三岛家的武士说,犬夜叉很强。”产屋敷真温和道,“我相信你,也不会怀疑你的实力。” “嗯。” “只是,现在还不是请犬夜叉帮忙的时候。”孩子的黑眸盛满了温柔,也有化不开的悲伤,“我不知道你与鬼王有什么仇恨,但我知道你与鬼杀队有着同样的目的——消灭他。” “但还不到时候,犬夜叉。” 八岁的孩子靠近他,伸出稚嫩的手,放在他的头顶揉了揉。 “请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吧。”产屋敷真道,“等你长大成为真正的强者,你将是鬼杀队最大的底牌。或许我看不到那一天,但我的后代一定可以。” 他郑重道:“请务必等自己长大,这是我毕生的请求。” “答应我吧,犬夜叉。”永远不要擅自行动,不要提前让鬼王发现你。 孩子的手在颤抖,他似乎能预见诅咒结束的那天。 缘一垂眸:“我答应你。” 他们拉了勾,两个孩子用最稚气的一面许下了最沉重的约定。 正午时分,产屋敷真远去。缘一站在犬山城最高的山崖上目送他离开,双手紧了紧怀里的妖刀。 我答应你,一定会诛灭恶鬼! …… 杀生丸没找到里梅,倒是在找里梅的过程中搞死了不少劣鬼。 鉴于他杀鬼的手法太过迅速,基本一个照面就能让鬼嗝屁,这恐怖的实力终是引起了鬼王的警觉。 是夜,隐蔽的山坳。 无惨站在高处,卷发红眸加女装,无能狂怒:“是谁?到底是谁惹了那只犬妖?” 一窝子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只犬妖特别闲,平时几乎没啥事,就一整天溜达来溜达去。遇到大妖打架,碰上恶鬼就杀。谁也摸不清对方脾气,只知道千万别撞在他手里。 最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犬妖的心情极端恶劣,曾在一夜间宰了五十几只鬼,还循着鬼的血味追踪到丹波附近,吓得无惨大人躲……啊不是,惊得无惨大人战略性撤退,避入花街扮成女子,靠卖笑才活了下来。 要命的是,听闻那只犬妖察觉到了异常,近期常在人类的城池外“路过”。 太吓鬼了,连无惨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 “到底是谁惹了他,站出来。”无惨冷声道。 哪个崽种惹了那犬妖,他立刻把它咔嚓了! 没鬼吱声。而无惨跟这窝鬼心意相通,能读取它们的念头,自然也清楚它们心不心虚。 “难道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吗?”无惨完全不讲理,“再不站出来,我就杀光你们。” 杀气如有实质。 有鬼实在受不住了,低声道:“大、大人……息怒,要、要不……” 无惨:“怎么,你有妙计能避开他?” 鬼:“要不咱们就把那犬妖当成天灾吧。您常说‘鬼吃人’算是一种天灾,人类迟早会想开。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习惯……” 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掉,能咋? 无惨:…… 据说妖怪起码能活万年,就算是天灾,这时间也持续得太长了吧! 于是无惨咔嚓了这个说了大实话的鬼。 ※※※※※※※※※※※※※※※※※※※※ PS:无惨:我要抓住这只犬妖的软肋,把他的软肋变成鬼!听说他有个弟弟,哦,是犬山城的半妖啊!就他了! 缘一拔刀: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无惨:…… PS:两只狗虽然是分队的,但他们已经打了两场配合战【狗头jpg】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7 22:52:02~2021-01-28 22:0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只乔鱼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HN 3个;蛟宝、心上人、冰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 257瓶;浅塘渊 49瓶;洛书、StarEverSky 40瓶;小鱼 36瓶;阿懒、阿木、南璃 30瓶;九歌、牧野、曲奇、雪舞樱飘 20瓶;大空的浮雲、玄水月影、长郗、御风flora、九言、丶兔、苏苏、月影朦胧、安菲特里忒、一只乔鱼鱼、一日之计在于辰、a ren 10瓶;是个潜水艇 8瓶;枫林尽染 5瓶;风息呀 2瓶;叶疏楼、越昔白、拉莱耶、花溪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声汪 杀生丸压根没见过无惨,无惨也从不敢招惹强者。 按前者追求霸道,后者只求苟命的特性来看,他们之间别说结仇,估计连产生交集的可能也没有。 可坏就坏在一次偶然的深林散步,让杀生丸从两只劣鬼嘴里听见了“那位大人想吃犬山城的半妖”这句话。 踩爆雷点! 即使杀生丸再不喜半妖,也轮不到劣鬼在他面前讨论怎么吃白犬血脉。那只半妖能死在他手上,也可以死在大妖刀下,唯独不能死在杂碎嘴里。 至此,劣鬼就上了杀生丸的黑名单。而杀生丸的日常也从打架找刀宰里梅变成了找刀打屑杀劣鬼,都三点一线,没差。 不过,“没差”的只有杀生丸,轮到无惨那可就“差太多”了。 彼时,无惨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总算挖出鬼杀队在哪、当主是谁、成员几何。为报复鬼杀队对他的追剿,无惨命令恶鬼们进攻鬼杀队,绝不能留下活口。 那晚,鬼杀队上任当主惨死,柱级成员十不存一。唯余八岁幼子不在丹波,才得以幸存。 之后,鬼杀队全面收入暗中,新任当主更名换姓。因怀疑犬山城递来的橄榄枝是无惨设下的陷阱,他们试探好久,总算伸出了合作之手…… 而无惨,他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果实就被杀生丸注意到了。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作。为控制下属、巩固权力、防止被反,无惨给每只鬼注入了他的血,以加深彼此的联系,好方便读取鬼的念头。 殊不知,仅这一点血的气味便足够杀生丸察觉蹊跷,进而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最要命的是,无惨太能苟的特性让杀生丸想起了里梅,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无惨就倒了大霉。 他们虽没正面交手,可无惨已经吓到屁滚尿流。 “所以,你们都没招惹他,难不成是我招惹了他?”山坳里,无惨在咆哮,“你们……” “大人!”一只老年鬼欲哭无泪,“您不要太大声,万一被犬妖听见了怎么办?”他们一个山坳的鬼就全完了。 无惨的咆哮戛然而止,并咔嚓了这个说实话的老鬼。 眼见同伴秒躺了两个,剩下的鬼脑子再不好使也算反应过来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无惨大人不能说实话! 不,赶紧掐死这个大不敬的念头,会被杀的! 山坳里寂静无声,无惨扫过跪了一地的鬼,手臂忽然拉长成镰刀形,悬在一只鬼的头顶:“我记得你,大京‘问注所’的人才,平安京时的院政之后。你那么聪明,总能想到解决之法吧?” 镰刀刮过恶鬼的头顶,削掉几缕发。 恶鬼跪得蜷缩起来,颤声道:“大、大人!”深吸一口气,急中生智,“眼下只有两个办法。” 无惨:“说说看。” “只要有气味,犬妖就能找到我们。其一法,便是消除或遮掩自己的气味。”恶鬼道,“可即使大人身处花街、沾满脂粉,那犬妖也会在城外徘徊。而大人在城中呆久了,又会引起除妖师等的注意,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这方法是行不通的!”恶鬼斩钉截铁道。 众鬼:……这不是显而易见嘛! 无惨:……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只有第二种方法了。”恶鬼道,“请大人前往信浓的犬山城,一处据说有大妖煞气庇护的地方。” 犬山城……无惨忽然记起了这个名字。 被杀生丸吓了太久,他都忘了犬山有个稀血的半妖。 说起来,那半妖长什么样来着?他曾通过死去的鬼的眼看见,无奈当时天太黑,只记得对方似乎是白发? “犬山城没有术士、巫女或猎鬼人,只有一群实力不怎么样的武士。” 换言之,食物很充足,还没有天敌。 “我听说大妖的煞气可以逼退别的妖怪。”恶鬼继续道,“虽然不知那只犬妖是什么来头,但牛鬼可是被人类记录在百鬼夜行中的妖怪。” 也就是说,牛鬼的名声比犬妖大,实力也应该比犬妖强? 显然,信息传递的滞后性让恶鬼们并不知晓犬山城发生的变化。而生前作为人类,它们也无从了解与妖怪相关的知识。 短板一旦存在,便是致命的缺陷。而无惨已然心动,他收起了悬在下属头顶的刀。 “好,就去犬山城。” 不过问题来了,他该怎么去犬山城? 丹波距离信浓很远,鬼也不能在白天赶路。夜间的话,岂不是更会被犬妖追杀了? 无惨:还是呆在花街卖笑吧,至少犬妖不会来逛花街。 …… 历时一月之久,缘一收到了重锻后的妖刀。 许是融入了猩猩绯砂石的缘故,妖刀森白的刃面淌着一道深黑的长线。 当缘一握住刀柄、调试呼吸时,这道深黑的长线就会变成火焰的赤红,宛若一条独爪龙横卧其上,白底红纹,与他的发色妖纹相衬,瞧着好看又不失气势。 “这就是日轮刀吗?”冥加跳到刀面上蹦跶,没感觉任何不适,“妖刀在少爷手里可真乖啊,是认主了吗?对了少爷,你想好给刀起什么名字了吗?” “小牛。” 冥加:…… 少爷,你以后拿到铁碎牙的话是不是还要起个“小狗”?刀会哭给你看的! “冥加爷爷,我要多久才能长大?”缘一问道。 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发育陷入了诡异的停滞期。分明在吃饱了就能长大的幼年,结果半年过去了他都没长高一寸。 依然没有太刀高,骨头也不够坚硬。要是使用日之呼吸的话,他往往会因为控不住小孩身体的柔软而滚到地上。 这不行,差一招就会让鬼落跑。 “长大啊?”冥加回忆道,“白犬一族的话,大概是两百岁成年。” 缘一:…… “血脉越强的妖怪,幼生期越长,长得也越慢。但只要能活到成年,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妖。” 比如老爷的长子杀生丸,常因幼生期长得慢而被母亲逗弄,他天天臭着一张脸,久而久之就再也不会笑……额不,打住打住! 冥加甩甩头,家臣非议主子是大不敬! “犬夜叉少爷,虽然你是半妖,但你有妖纹也有天赋,应该长得不快。或许等十六夜夫人老了,你还是半大孩子的模样吧?” 缘一眸色微暗。 转生成半妖后,他就再也不是人类了。时光漫长,永生真的是好事吗? 他会看着母亲逐渐衰老,走向人生最末。而送走了母亲,他还要在世间游荡百年多,才能等来继国家双胞胎的出生,才能再见到前世的妻子与鬼杀队的友人。 可是,他们是人类,他是半妖。 须臾的再遇,意味着更难捱的别离。他们不过百年的寿数,他却要带着回忆走过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万年。 很不公平,却也无可奈何。 难怪妖怪总是减少与人类的交集,毕竟人类的一生之于妖怪太过短暂,而痛苦是那么长久…… “少爷?犬夜叉少爷?”冥加蹦到他的头顶,“你怎么了?” “没什么。”缘一摇头,他轻轻捉住冥加放在掌心,道,“冥加爷爷,你会记得遇到过的人类吗?” “那可太多了。”冥加道,“三岛家故去的前任家主,五十年前还是个小孩呢!一眨眼就没了,人的生命真是短暂啊……” 冥加说了很多,缘一仔细听着。像是听故事般,他抱着刀在廊下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日落月升,本该早早封城的犬山却莫名打开了城门。 外界传来孩子看热闹的惊呼,隐约间还有武士兴奋的议论声。今夜的犬山长街亮起灯火,人声喧嚣譬如白日。 缘一循声看去,看到的只有庭院一角。 千春婆婆在这时走来,抱起了他:“少爷想去看吗?听说是从大京‘醉屋’来的花魁,会在犬山落脚一段时间,再去武藏的大城呢。” 千春婆婆叹道:“武藏的大名要她,她就必须从大京前往武藏。”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花魁?”缘一喃喃道,“是很厉害的那种女孩子吗?” 千春婆婆:“……也可以这么说。” 缘一对花魁的了解程度仅限于猎鬼。 犹记得前世为了宰一只蛰伏在花街的恶鬼,兄长岩胜被迫在花街呆了半个月,还严令禁止他前往探望。 但他最后还是偷偷去了,因为担心兄长受伤。 结果他瞧见——兄长穿着华服坐在隔间,头上插着一堆簪子。不仅当场摔了阮咸,还一巴掌砸上了客人的脸,并骂道:“滚!离我远点!你不是我要等的东西!” 缘一:…… 此后,他对“花魁”的理解就是“像兄长一样很厉害”。 “可以去看吗?”缘一略带好奇。 “可以。”千春婆婆笑道,“大家都想看看大京来的花魁是何种风采呢!犬山城很偏,十几年才有一次的机会,错过太可惜了。” 说着,千春给缘一戴上小帽,领着他出了武家。 …… 无惨端坐在轿中,画了极浓的妆容,涂了十几遍香粉,端得是高贵明艳、冷傲大气。 耗时一月之久,他可算来到了犬山城。诚如下属所料,犬妖的鼻子大抵是受不了太浓的脂粉味,所以一路上都没找他的茬。 妙极!他知道该怎么苟命了! 无惨心情极好地游街,他看着满街的人和武士,只觉得满眼是吃不完的食物。喧嚣中,鬼王笑得愈发放肆。 只是这时,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千春婆婆,花魁在犬山城落脚后,一般会住在哪里?”混在人群中的缘一注视着无惨,语气平静得可怕。 “住在南门的田切武家吧?”千春笑道,“少爷很喜欢花魁吗?” 缘一木着脸摇头。 曾经因为兄长而给花魁加上的八百层滤镜,在见到无惨之后立刻碎了。 ※※※※※※※※※※※※※※※※※※※※ PS: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狗贩子2号无惨C位出殡! PS:多年后,狗贩子们围坐在一起开会,讨论如何解决狗兄弟一二三法门。结果因商量不好谁断后而大打出手——后世的屑们称此次会议为“低配版圆桌会议”【点烟jpg】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8 22:07:16~2021-01-29 22:2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HN 4个;今天依然喜欢赤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崔崔不知道 100瓶;xixi、和希 60瓶;明之尤箜 27瓶;之初 20瓶;暖暖的味道 13瓶;阿难、木禾青、安墨辞、明殊、自求去挂东南枝、飞鸟、顾、御风flora 10瓶;画舞芷境、喵是只三花喵、幽溟女王 5瓶;辞宣 4瓶;z 3瓶;ani、降骤雨初歇 2瓶;风息呀、叶疏楼、会心一击、露西利、花溪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声汪 缘一首次见到无惨,是在前世的一个深夜。 林荫幽径,疏星无月。他跟着鎹鸦的飞行轨迹前进,没多久就遇上了鬼王无惨。 彼时,苟了五百多年的鬼王面带自信笑容,大胆站在道中。他的卷发打理精致,和服熏着罗国香,携一美貌女鬼在侧,正用猩红的眼眸打量着送上门的“夜宵”。 缘一回视他,握刀。 无惨唇角扬起,是一个轻蔑的弧度:“我对你们呼吸剑士已经没兴趣了。” 狠话放得好,仇恨不会少。条条大路通罗马,无惨偏过奈何桥。 他冲缘一发起了攻击,八条触手、臂附镰刀,刷地削掉成片林木,轰地击碎大块土地。听音效声势浩大,看场景经费燃烧,无惨原以为能把缘一大卸八块,可实际上—— 他只来得及给缘一做个人体描边,缘一就看穿了他的全部弱点。 赫刀在手,砍怪顶流。从不读条的缘一瞬间完成大招,一击斩下无惨的头颅,毫发无伤地落在他跟前。 他问无惨:“你把生命当成了什么?” 这灵魂的质问,这超凡的武力,这冷漠的神情,给无惨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最终,无惨为了活命竟是自爆成屑逃离现场。缘一不察,没能挥刀斩落全部的肉块,以至于让无惨脱身。 之后,直到他寿终正寝,苟起来的无惨也没再出现。 只差一点,一点而已…… 回忆落幕,耳边喧嚣依旧。缘一牵着千春婆婆的手,随波逐流跟着花魁的车辇走。 即使时光提早两百年,鬼王无惨还做了伪装,他仍是一眼认出了对方。虽然不知道无惨为何要来犬山,但既然来了,就死在这里吧。 缘一如是想。 但联想到自己的三头身,缘一觉得杀死无惨有点困难。且犬山城不比荒郊野外,随处可见是活人。要是无惨以人为质,他的劣势只会更明显。 可不能放着不管,更不能拖。 如无惨这般的恶鬼,今晚必定会展开狩猎。没准不出几天,犬山城中就会产生新的恶鬼。届时,他的母亲、千春婆婆、三岛家……都会沦为鬼的食粮。 今夜得动手,缘一下了决心。 有风吹来,卷着一缕淡淡的妖气。缘一微怔,莫名望向犬山城外,入目所及却是一片漆黑的山影。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人的气味漫过他的鼻尖,遮掩了异样的感觉。 “少爷,你怎么了?”千春拉了拉他的手,慈祥道,“是想吃金平糖吗?” 缘一摇头:“我累了,千春婆婆,我们回去吧。” 孩子毕竟是孩子,哪怕花魁游街再热闹也会很快失了兴趣。千春领着他走上小路,渐渐远离了长街。 行走间,缘一总时不时回首往城外看。 是他的错觉吗?好像闻到了妖怪兄长的味道? …… 如果说里梅之苟刷新了杀生丸的认知,那么无惨之屑真是涨了杀生丸的见识。 从杀死劣鬼到锁定无惨,杀生丸没花多长时间。可从锁定无惨到击杀对方,这一过程被拖得无限漫长。 为了躲避他的追杀,这劣鬼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常驻人类大城,缩在花街之中。对方不仅熏香涂粉抹油膏,还能蹲便所三日不出,半个月来只吃腐烂尸体,就为了让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奇效。 不得不说,这做法很成功。 无惨的味道已经怪异到连臭鼬都自愧不如的地步,杀生丸自然是碰也不想碰这脏东西。 可不想碰并不意味着没有杀心,无惨越是如此无耻,杀生丸越是心生怒意。在他眼里,这是一种愚弄和放肆。 猎手总是富有耐心。 他会在对方的气味散到他能忍受的底线时,即刻动手! 不过,这份怒意在接近犬山城时慢慢散了。忽地,他想起了那只斩杀百足的半妖。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杀生丸暂时熄了杀无惨的念头。倒是难得起了闲心作壁上观,想看看劣鬼入城之后,那只半妖能不能很快察觉到。 像是一种狩猎测试,杀生丸在评估半妖的成长价值。 出乎意料的是,这只半妖达到了他的预期。 …… 是夜,银月微光,烛火已冷。 母亲刚歇下,缘一就悄无声息地起了身。他穿上方便行动的小袖袴,背起日轮刀。窸窣声虽小,但还是吵醒了冥加。 “少爷……”冥加睡意尚浓,眼睛半闭不开,“你在干什么啊?” 缘一:“出去一趟。” 哦,出去一趟。这么晚应该是去东司,那没什么事。 “少爷你早点回来,冥加就不陪你……”一起了。冥加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缘一轻轻开门,耳听十六夜的房间毫无动静,这才把门合上、几个起落消失在三岛家。 托了狗鼻子的福,也多亏无惨花尽心思把自己搞臭,就算缘一并不知道田切武家在南门哪儿,也能凭着嗅觉找到无惨在何处。 他像一阵风刮过城里的屋顶,很快落在田切武家的长屋外。 避开来往的侍女,躲过巡夜的武士。缘一收敛气息站在无惨的屋外,本想直接动手,不料屋里居然有人。 是个男人,声音很年轻且极尽讨好,像个坠入爱河的愣头青:“雪姬,这是我们犬山城自产的第一批紫藤花茶,你要不要尝尝?” 室内的无惨:…… 屋外的缘一:…… “田切君,我不喜花茶。”无惨以扇遮面,上下打量了一番田切武家的次子,觉得对方长得干净,很适合做夜宵。 常年混迹花街,本身也是个男人,无惨当然很懂男人心理。 他笑得愈发艳丽:“田切君,我们可以吃一些别的东西。”说着,他用扇子挑起了男子的下巴,指甲慢慢变尖。 屋外的缘一察觉到无惨的杀气,正要破门而入—— 获得“女神”鼓励的田切君大喜,更热情道:“雪姬,那你尝尝这份紫藤花糕吧!”不喝茶还想吃点别的,看来是想吃糕了! 无惨:…… 缘一:…… “我不喜欢紫藤花。”无惨的声音冷了下来。 “啊?那、那我以后也不再吃紫藤了。”田切道。 “不再吃?你经常吃这些?” 田切点头:“犬山城以三岛为主,城主要做紫藤花的生意,我们不会反对。虽然城里的紫藤还没开,但山里有野生紫藤。武士们采摘了不少,再做成茶和糕点送来,我已经吃了一个多月了。” 吃了一个多月的紫藤…… 这人已经把紫藤毒腌入味了吧! 无惨不自觉地远离田切,面容有些扭曲:“我问你,你们犬山有多少人吃紫藤?” 田切老实道:“很多。” 无惨:…… 握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他真是没想到,犬山虽然没有天敌,但是有紫藤花啊!剧毒! 要是人人吃紫藤,他再吃人类。饶是微量的紫藤毒对他无用,可架不住百人、千人的毒素累加。他要呆下去,必然被毒死,可要走出去,外头有犬妖啊。 越想越气,越气越失智。 无惨只觉得犬山这一据点废了。非但废了,恐怕今后还会变成最大的紫藤花出货地,对他的苟命生涯造成巨大打击。 如此,何不如现在就屠尽了他们。 无惨从未将人命放在眼里,想到屠城就屠城,半点不带犹豫的。但只他一个屠不免手酸,得多整出几个鬼才好。 这般想着,无惨将目光投向了田切。 “田切君,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和服底下伸出长长的带刀触手,无惨笑得阴森。 “好、好!你要什么?” “当然是,要你的命了。”无惨淡淡道。 田切一愣,完全僵在原地。他看见“女神”的眸子化作猩红的竖瞳,有锋利的獠牙露出嘴角。对方狞笑起来,甩起带刀的长手刺向他的面门。 这是……他的瞳孔骤缩! 电光石火间,长屋的门猛地被打穿。一道血色刀弧划过他的眼,铿锵声起,竟是精准地砍断了那根触手。 鬼血喷涌,无惨骇然。 田切蓦然回头,就见一银发金眸的孩子持刀而来。对方瞥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囫囵个儿抡飞出去。 “哐”一声响,长屋被砸出一个大洞。 田切滚落在地,动静声惊动了武士。庭院外有火把亮起,他勉力撑起身体,就见屋里的一鬼一半妖已经打了起来。 快!太快了,肉眼根本看不清! 他只能勉强看出大的那个想冲向人类,而小的那个拼命拦截,打得十分被动。 田切到底不是蠢货,恋爱脑一扔,立马想清楚关节。因为他们在这里,所以那个孩子施展不开手脚。 “别过来!”田切大喊,踉跄起身往外跑,“离开这里,别过来啊!” “铿!”日轮刀与镰刀撞在一起,擦出大片火花。 缘一借势落地,眼见田切跑出了日之呼吸的攻击范围,他直接双手握住刀柄,双腿微微下沉。现在这身高,他必须跳得更高点才能砍刀无惨的头。 发力起跃,旋身转动! “你是谁?”无惨骇到失声,他被打个措手不及,连忙后退。 但他快,缘一更快。他削过无惨一次,自然能削他第二次。日之呼吸的招式连绵成片,来不及合二为一就杀向无惨。 没办法,长屋附近还有人,他不能不顾及。 血色的火光绽放,融合着妖力与咒力,凝成一条成形的独爪火龙。它昂起龙首,如闪电般穿过无惨的脖颈和四肢,切开创口! 鬼血溅射,沾满了缘一冷肃的脸。他知道无惨会自爆,知道必须补刀,也知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他可能要等上百年。 他不会再问一句“你把生命当成了什么”,在杀死无惨之前,问话简直多余。 集中浑身的力量,缘一的刀劈向无惨的大脑。谁知情急之下,无惨的苟命本能提前觉醒,直接自爆成屑四散,炸出一片血雾。 混着血水和脂粉,诡异的味道愈发冲鼻。堪堪嗅到,缘一便本能地感到晕眩。 该死! 身体失控,他“咚”一声砸进地里。接着,他迅速爬起来,舞动日轮刀掀起漫天血色火焰,灼烧无惨溃散的肉块。 侍女的尖叫声传来,长屋附近的人居然还没跑光。缘一的连招顿住,日之呼吸的火熄了大半。 不,不行,要来不及了!还差一些,还有一些! 味道实在太冲了,鼻子太灵光不是好事,缘一被熏得意识都开始模糊。 恰在这时,风向变更,带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会错的,这是—— 缘一捂住鼻子,朝田切家的最高处看去:“兄长大人,能帮帮我吗?” ※※※※※※※※※※※※※※※※※※※※ PS:缘一:想不到吧,我叫我哥来打你。 无惨:…… PS:杀生丸看热闹没多久,缘一发出了一记直球。 杀生丸:……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29 22:27:09~2021-01-30 23:0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HN 4个;楼影、三个色3、苗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止少 117瓶;猫 100瓶;瑕大瑜、ya0309、老猫爱吃鱼 30瓶;呱呱咕咕鸽、卧伊鸠、符应女、白粥、page10、吾本纯良 20瓶;催更三千遍、谁家喵嗷、花恋蝶、阿难、张西西、碧零箫、a、楼影、几时明月、夜、大虞、漠上雪纷纷 10瓶;静水流深 9瓶;阿静 8瓶;九微火、撒达·赫格拉、喵女王 5瓶;猫、杕杜 4瓶;莫格街的黑猫 3瓶;ani、蛟宝 2瓶;风息呀、难捱、华、会心一击、花溪墨、露西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声汪 主屋,歇山顶。 杀生丸拢手入袖,正闲闲地注视着下方的混乱。人类是死是活与他无关,无惨是杀是留,他也没多大兴趣。 左右是一只臭熏十里的劣鬼,他动手都嫌脏。既然底下的半妖想要猎食,那让给他也无妨。 成年白犬不会与幼崽争抢猎物,就算半妖谈不上完整的白犬幼崽,杀生丸也不会擅自干预对方的狩猎。 唯有亲身实践过的成败,才能让一只幼崽更快地成长,去学会如何运用爪牙,去领悟搏杀与力量的重要。 而无惨之于半妖,就是一块最佳的试炼石。 杀生丸承认半妖的剑术入了他的眼,可对方依然把爪牙和血脉当作了摆设。 在劣鬼自爆的档口,半妖最该做的不是举起刀砍,而是收束五指刺穿其大脑,直接粉碎敌手的头颅。 即使那只劣鬼的要害不止一处,可主头颅的受损会让身体的反应变得迟缓。届时,只要半妖反应够快,完全能凭爪子撕碎猎物,让它连自爆的机会也没有。 可惜,半妖只想着挥刀……倒也不,还想到了求助。 听见缘一的请求,杀生丸没说帮也没说不帮,只是平淡道:“半妖,那是你的猎物。” 简言之,他不想多管闲事,也没义务帮忙。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斥责对方擅作主张地喊“兄长大人”。 缘一的犬耳微垂,只这几息工夫,他就知道想杀无惨已经来不及了。 血雾炸裂,庭院人多。无论是侍女、武士还是家臣,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点东西。再加上外逃的人,除非他不顾人命出招,否则只能让无惨溃逃。 缘一的刀尖垂落,他不得不放弃。 恶臭麻痹了他的嗅觉,在没恢复之前,他无法循着无惨的气味追踪对方了。 “只差一点……”又是只差一点。 此次过后,无惨只会藏得更深更隐蔽,而他得等待多久才能等来第二次斩杀他的机会?十年、五十年、上百年,又有多少人会死在无惨手里? 身畔传来轻响,是足尖点地的声音。 犬耳垂落的缘一抬首,就见他的妖怪兄长落在他身边,眼神更冷了:“半妖,收起你那副愚蠢的样子。” “区区杂碎也值得你计较,半妖就是半妖。” 说着,杀生丸双指合拢,一根莹绿的长鞭甩出,卷住了缘一手中的刀。 缘一从来对兄长不设防,刀自然而然地脱手,旋转着落入杀生丸手里。后者握住刀柄,刀身上那条漆黑的长线瞬间转成了带着电光的银紫色。 紫色…… 缘一的金眸微微睁大。 “只有这一次。”杀生丸淡淡道。 他倒置日轮刀,将刀尖刺入地面。刹那,几十条奔腾的雷光掀飞土壤冲起,交错盘缠着横扫整个庭院,急速灼烧了无惨的血雾,还冲散了满院的恶臭。 焦黑的血肉落地,长屋被搅得支离破碎。人类的尖叫愈发惨烈,他们可算意识到非人类的恐怖,终于忙不迭地夺路而逃。 轰隆巨响,田切家的半数屋舍塌方。 杀生丸收起日轮刀,轻甩去刀上缭绕的烟雾。收拾掉劣鬼的九成残渣,已是他对半妖最大的仁慈。 他说:“只有这一次,干涉你的狩猎。”把刀扔给缘一,轻嗤,“如人类这种卑贱的东西,你越是在意他们的生死,他们越不会在意你的生死。” 看在这只半妖的战力勉强顺眼的份上,杀生丸不介意多说几句。 “你的第一刀该劈向人类,而不是劣鬼。” 在妖怪的战场上,人类就是障碍。他们要是聪明些、长腿跑了就算了,要是拎不清轻重非要留下来,他杀生丸不介意多沾点血。 但半妖明显被人类教坏了,仅是因为人类在场就束手束脚,真是愚不可及。 缘一抱着日轮刀,犬耳重新竖了起来。虽然他不赞同兄长的说法,但他不会与兄长争辩什么,尤其是在兄长帮了他的情况下。 饶是人类哀嚎连连,有血腥味漫开,但缘一就是知道——妖怪兄长已经留手了。 不然,所有的人、包括他,都会在这闪电怒龙中化作飞灰。 这就是大妖的实力吗? “不愧是兄长大人。”缘一仰起头看着杀生丸,就像儿时看着哥哥岩胜那样,眼神温和又孺慕,“谢谢你帮了我。” 杀生丸:…… “听好了半妖,我不承认你是我的弟弟。”杀生丸拢起手,“别得寸进尺。” 缘一:“嗯。” 杀生丸:…… 大妖怪找不到挑错的点,毕竟半妖唯一没被人类教坏的地方就是谦卑与守礼。但也仅是如此了,半妖体内另一半卑劣的血脉,令他愈发生厌。 杀生丸眉头微蹙,不再给缘一眼神,而是越过他往外走。 只是走了没多久,他忽然驻足侧首,金眸冷淡:“你手里的刀叫什么名字?” 能被半妖舞出漫天火龙,能瞬间斩下劣鬼的头颅,还能承受住他的妖力,哪怕锻造的材料不怎么样,也不失为一把名刀。 名刀,值得人记住它的战绩。 缘一老实道:“叫‘小牛’。” 杀生丸:…… “愚蠢的半妖。” …… 田切武家的混乱之夜,令熟睡的犬山城苏醒过来。 从“大京来的花魁是妖怪”到“田切家的儿子被妖怪袭击”,再到“三岛家的半妖及时救人”,最后到“半妖击败了花魁”这一出大戏,仅一晚时间就传遍了犬山上下。 不少人起初还不信,直到爬上田切武家的矮墙,瞧见整个庭院的狼藉与塌方的屋舍,他们才醒悟这是事实。 那恍若被雷电犁过的地面,那像是被天罚劈开的屋舍……这不是人类能驾驭的力量,这是异类,是威胁! 一时间,流言蜚语兴起,感到恐慌的人类竟是将矛头指向了缘一。 “我们犬山城以前好好的,自从这只半妖入城就变了个样子!” “先是供奉的妖刀失去作用,再是妖怪进攻犬山,接着是老城主去世,还有一位叫里梅的先生被神隐,那只半妖是灾祸吧!” “他在城里,怪物就会不断找过来,我们……” “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出面的是田切武家的人,包括被缘一救下的田切君。只见这年轻的男子站在人前,沉声道,“如果没有半妖,我田切泉今晚就会死在妖怪手里。” 他扫过众人,语气诚恳。 “如果半妖没有出手,那么今晚,我想诸位也不会有机会说话了。” 田切泉继续道:“如果半妖没握起妖刀,早在几个月前,我们都会葬身百足妖腹中。所以,明白了吗?你们以为招来灾难的是半妖,想要处死他。可事实是,这种做法只是在冒犯自己的恩人。” 掷地有声! 风波尚未掀起就被扼杀在萌芽阶段,但人心不齐、意见各异,缘一近些日子以来还是听见了不少非议。 只是伴随非议而来的,还有另一则传闻—— “花魁雪被小牛击败?”冥加喃喃念了几遍,脸色愈发复杂,“被小牛击败……被小牛,小牛!” 直到这一刻,他才领悟到他家少爷给刀起名的“深意”与“内涵”。 百足也好,雪鬼也罢,不论妖怪强大与否、传说几何、渊源多深,只要它们撞在少爷手里并被击败,就会一辈子背上“被小牛击败”这样可笑的名声。 瞧着伤害性不大,实则侮辱性极高!要是换成成名已久的大妖被少爷击败,估计是想跳海的心都有了吧? 到那时,试刀的妖怪越多,就会有更多的妖怪不敢试刀。 只要少爷握着刀往那一站:“我的刀叫小牛,你也想被它击败吗?” 噫,光是气势上就赢了对方啊! 冥加再一次为自家少爷的天才感动落泪:“犬夜叉少爷,我冥加活了几百年,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啊!是我愚钝了,没想到少爷给刀起个名都能想那么多。” 缘一听得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指轻轻拍了拍冥加的背,以示安抚。 冥加絮叨着又说了什么,缘一已没心思再听。在嗅觉恢复之后,他曾顺着无惨的一缕臭味追到城外,却终是在溪流边断了线索。 水会冲走一切味道,他闻不到无惨躲在哪了。 而受了他的日之呼吸,再遭了兄长的雷霆之力,无惨命再硬也进入了虚弱期。鬼王如此,想必平时被他压制的恶鬼们会失去控制。 一旦失控,它们或许会大肆捕食人类…… 缘一眸色微暗。 沉吟片刻,他背起刀发力跃上屋顶,几个起落消失在后山。把冥加的大呼小叫抛在脑后,缘一奔向山中的瀑布,决定开始新一轮的修行。 总之,他得变得更强大才好。 要像妖怪兄长那样学会将妖力传导出去,形成自己的杀招。 不久后,缘一学着杀生丸的样子握刀,再把刀捅进了地里。力随心动,沿着脉络往外翻涌—— “轰!”妖力融成火龙,张牙舞爪。 缘一:好像不是很难学,还能再变幻几种形态的样子。 …… 林深处,鸟鸣声。 杀生丸踩过落叶来到朴仙翁面前,脑海中划过半妖连贯的剑术与腾空的火龙,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朴仙翁。”他开口。 “怎么,又来问铁碎牙的消息?”朴仙翁木着脸。 杀生丸:“我来问那只半妖。” 朴仙翁头皮发紧:“你要问什么?” 别是又想宰了犬夜叉吧?那这次该找什么借口驴他?完了,要是驴不动他岂不就死了?要不出卖了犬夜叉和冥加? 不,不行,他两千多岁了不能这么怂。 杀生丸:“白犬与人类生下的半妖,天生就会挥刀喷火吗?” 朴仙翁:……你说什么,狗会喷火? ※※※※※※※※※※※※※※※※※※※※ PS:于是缘一学了杀生丸“仁慈”版的苍龙破,并超越了他。 杀生丸:…… PS:狗兄弟真是很难写啊,每次互动都得斟酌好久==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30 23:03:13~2021-01-31 23:1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HN 3个;yaya、抹茶奶油卷、梧桐雨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ya 88瓶;九黎 70瓶;百里槿淳 60瓶;枫叶 50瓶;斯莱特林特优生阿诺、崔崔不知道 40瓶;页雨、海姬、秋既望、茗柠湖畔 30瓶;咕子精 25瓶;银色妖月 22瓶;阿瑶、芃芃、今岁星河宁静、行子、缘一愿忆、默片书卷、魔法☆梅莉Alter、陈若、妄想神明 20瓶;肥6 19瓶;小红靴全球粉丝后援会、喵星人爱薄荷 15瓶;玮玮、阿难、搞快点、胖橘与小橘、fsh、北固山下、南璃、正阳小叽萝、伽罗子、御风flora、小星星、吸欧气气气~~~~、安菲特里忒、西北有高楼、初灬十、白玉昭华 10瓶;卡卡 9瓶;神云、雨霁、陈宇然、落落花开 5瓶;咸鱼翻身 4瓶;阿芸 3瓶;茶壶不装茶 2瓶;深海爆炸、凌、会心一击、露西利、难捱、落英、风息呀、再咕咕就把你嫁给真人、谨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四声汪 如果朴仙翁是个人,这会儿得来个战术后仰,再上道地问出名台词:“半妖是哪一位?” 如果杀生丸真的狗,这会儿得握拳捶桌,再更入戏地回以名台词:“不是哪一位,是一半人一半狗的半妖啊!” 可惜,前者是树,后者冷酷。在没有《妖权保护法》的情况下,朴仙翁以苟命为基准,只要杀生丸动嘴不动手,他就有充裕的时间组织语言,把这只狗驴回……劝回去。 但有个问题,为什么犬夜叉身上会出这么多情况?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早些天冥加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朴仙翁,妖怪和人类生下的半妖,天生就懂很多吗?没谁教过少爷剑术,他却能一刀斩了百足。” 等等,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他说的是:【你家少爷是个天才。】 朴仙翁:…… 不,冥加爱听这些,杀生丸可不爱听这些。要是他对杀生丸说半妖是个天才,估计对方能把他骨灰都扬了。 沉吟片刻,朴仙翁总算想起了正确密码:“我听冥加说过,那只半妖生来就有妖纹。也许,他继承白犬的血脉多一些。” 先不管狗会喷火正不正常,反正只要把白犬血脉往死里夸就行了。 左右他活了两千多年才遇到这么个不正常的半妖,遇事不决,血脉可解。 “我生下来就懂得与鸟雀说话。”朴仙翁回道,“或许那半妖一出生也拥有妖怪的天赋。你是白犬,杀生丸。你们那一族生下来出过哪些天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两千岁不是白活的,朴仙翁深知多说多错,他当机立断把锅甩给杀生丸,让对方自己圆。 果然,杀生丸陷入了沉思。 见状,朴仙翁觉得这把稳了。 可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杀生丸虽有身为大妖怪的骄傲,但他非常实事求是。他简单地回忆了一下白犬族的成长线,再对比他的幼年期,只得出了一个结果—— “同样的年龄,连我杀生丸都无法与那只半妖对敌,你居然告诉我说,这是白犬血脉带来的天赋?” 生下来第三年他在干嘛? 他才刚学会怎么维持人形,才堪堪会用毒华爪,而半妖已经把剑术练得极好。好到只要打起来,同个年龄段的纯血幼崽无法从他刀下求活! 杀生丸冷笑:“我是白犬,我自然知道白犬的天赋都有哪些。”亮出爪子,“即使是父亲那一支的血脉,也没出过妖力属火的大妖。” “如果这是半妖从妖怪血脉中汲取的天赋,那岂不是说,我们白犬族的纯血没一个比得过一只半妖?” “朴仙翁,你在哄骗谁?”杀气如有实质。 朴仙翁:…… 等等,他要换一种解法做这道送命题! “那……这或许就是你父亲会看上一个人类女人的原因了。”朴仙翁急中生智,“不然,大妖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人类,还与她生下孩子?或许,那个女人的血脉有什么奇特之处吧。” 杀生丸终是放下了爪子:“区区人类,能有什么奇特之处。” “半妖就是奇特之处。”朴仙翁疯狂甩锅,“只是我对人类并不了解,他们的生命太过短暂,百年就能更迭三代。如果你想要一个答案,你只能自己去寻找。” 杀生丸平静地打量着他,朴仙翁稳得一批。 没多久,杀生丸凉凉道:“姑且放过你。”转身就走,“那只半妖身上的问题,我会亲自找出原因。” 风来,杀生丸的妖气渐远,朴仙翁长出一口气。 自从犬夜叉生下来后,他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 缘一没有玩伴,幼生期又很漫长。日复一日,他不仅把妖力和咒力玩出了花,还引出了体内新的力量。 冥加告诉他,这种让妖怪感到不适的力量叫作“灵力”,一般为巫女、阴阳师和通灵师所有,可用来祈福、召唤与战斗。 只是,比起对缘一成长的欣喜,冥加更忧心他的身体情况。 “少爷,你不会感到不适吗?”冥加在他的肚子上蹦了蹦,“三种不同的力量,挤在身体里不难受吗?” 缘一躺在草丛里,仰望蓝天:“冥加爷爷,力量都是同源的。只是使用时流经的经脉不一样,所以效果也不一样。” “流经的经脉不一样?” “嗯。”缘一道,“妖怪的力量凝聚在腹部,像一个圆球,有大有小。” 他指着丹田的位置:“他们使用力量时,妖力从腹部流向全身,但会绕过大脑。所以,只要大脑不被妖力浸泡,妖怪无论怎么战斗都不会失去理智。” “但我是半妖,我不一样。”缘一指着自己的大脑,“我使用妖力时,它会沿着脊椎流经我的大脑。如果我重伤的话,一定会失去理智。” 冥加听得一脸懵,完全插不上话。 而他家少爷……似乎是第一次话多,还说得如此流利? “就像咒术师。”缘一回忆着里梅,“咒力的发动很自然,以心脏与头脑为主,再流经全身。但咒力的使用会经过头脑,在力量中浸泡太久,咒术师……很可能会变得疯狂。” 譬如里梅,居然想强迫他吞下手指,真是个疯子。 “所以,我需要一种力量来保护我的头。”缘一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我需要吃顿饭来缓解饥饿”。 “灵力很好。”缘一张开手,淡淡的光聚起来,“它很温和,不会让我失去理智。” 冥加木着脸,发出灵魂疑惑:“少爷,你怎么知道妖力在腹部?咒力会经过头脑?灵力会保护你?” 不知为何,他已经说不出“这很正常”的话了。 “因为我看得见。”缘一没有隐瞒,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冥加爷爷,我眼里的世界是通透的,我可以看到别人的内脏和骨头,他们……不,你们,在我眼里都是通透的。” 冥加:……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他承受了一只跳蚤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这真的是半妖吗?这真的……不,无论有多离谱,少爷依然是少爷。他还没满四岁,这么小的年龄已经承受了很多,不该再有负荷了。 “冥加爷爷,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缘一问道。 冥加觉得,是时候发挥出一只妖怪真正的技术了! “这很正常,一点也不奇怪。”冥加道,“毕竟……毕竟少爷的兄长杀生丸,也是从小克制各种幻术的存在呢!他似乎天生能分辨真假,可能他的眼睛也跟少爷一样吧?” 缘一微微出神:“真的吗?” “真的。”冥加逐渐把杀生丸万能化,并把自己说服。 缘一感叹道:“不愧是兄长。”并刷上九重滤镜。 冥加:…… 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 其实比起在犬山城安住,缘一更想背着刀离开犬山,前往各地击杀恶鬼。 他不是真正的小孩,而是被孩子身躯束缚的一个成年人。在前世,他十岁就离家出走;在今生,他也想幼年外出。 只是,他与产屋敷真做了约定,而十六夜不能失去他。 母亲把他看得比生命更重,他要是离开了,她该怎么办呢? 作为半妖,他能活好几个百年,但母亲只有这短短几十年…… “犬夜叉。”是母亲的声音,很欣喜的样子。 缘一从廊下起身,迈着短腿奔向十六夜,在她身前站定:“母亲,怎么了?” “田切家很想报答你呢。”十六夜蹲下来,揉揉孩子的脑袋,“听说犬夜叉失去了里梅这位师长,他们特地为你寻了一位新的先生。” 新的先生? 自从犬山城先后来了里梅和无惨,缘一总觉得新来的先生没准也是个鬼东西。与其把他安放在人类那里,还不如放在他的身边。 “嗯。”缘一应下了,“新来的先生是个什么人?” 十六夜笑道:“看上去很像里梅先生。” 缘一:……突然很想拔刀。 “是个温柔雅致的人。”十六夜道,“穿着黑色的衣服和白色的羽织,眼睛上蒙着一块布,却不像看不见的样子。” “眼睛上蒙着布?” “啊,但那位先生说不妨碍,他看得见。所以,犬夜叉不要说无礼的话哦。”十六夜温和道,“即使先生的眼睛真不方便,也不要多问。” 缘一点头。 没多久,缘一见到了新来的先生。 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身形有些像他的兄长杀生丸。对方有着深棕色的中长发,轮廓分明的脸庞,虽眼罩白布看不清脸,但他鼻梁英挺,薄唇含笑,瞧着就是个俊生。 他跪坐在长屋的会客处,气质极为温和,比里梅还浑然天成。 可是…… 缘一看向他,金眸稍稍睁大了点。 可是,这货在通透世界的扒皮下,更不是个东西了。 缘一被抱到新来的先生面前,他木着脸仰起头,业务已经非常娴熟:“先生,您好。我是犬夜叉,以后请多多指教。” 男子勾唇,精准地看向他,并弯腰揉头:“是个好孩子,我会好好教你的。” 缘一很乖巧:“先生,我该怎么称呼你?” 对方笑道:“蓝染。” “蓝染惣右介。”他说道,“你可以叫我蓝染老师。” 透过对方眼上蒙着的白布,缘一对上了一双极其犀利的眼睛。他想,若是蓝染把白布摘下来,浑身的气质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蓝染老师,你要教我什么?” 蓝染很自信:“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 缘一颔首。 上一个这么说话的,已经被便所怪头神隐了。 ※※※※※※※※※※※※※※※※※※※※ PS:缘一:先生,你好。希望你好好做人,不要给我砍你的机会。如果我砍不了你,我就叫我哥来打你。 蓝染:…… PS: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狗贩子3号蓝染先生!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1-31 23:18:19~2021-02-01 23:0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HN 5个;悟芽 4个;论鸽子的各种死法、神蛊温皇、苗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琰阑夜 174瓶;糜荼 170瓶;冥冥之鱼 80瓶;魑魅魍魉 63瓶;阿木 48瓶;桐狐 47瓶;慕紫烟、24409280、糯米团 40瓶;橘哥 39瓶;神蛊温皇 31瓶;xixi、睡多会变胖、hurriet、数学使我头秃、横滨市普通市民 20瓶;清涟 17瓶;阿念、芒忙茫盲猫、祸魁、催更三千遍、长郗、玖玖、希尔雅 10瓶;花逝 6瓶;墨、子不语、海常言、安墨辞、咸鱼翻身、厘米空 5瓶;月馨 4瓶;Kyl-顾、啾啾啾、冥夜 3瓶;哪一个、茶壶不装茶 2瓶;难捱、叶疏楼、安月、小镜子、蘭灵、Michi、大大,开始日更一万吧、太宰没得治、露西利、蓝色微笑、洛色靡、风息呀、人性多面?(?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五声汪 蓝染惣右介,一名来自尸魂界·瀞灵庭的“普通”死神,读作灵魂引渡人,写作阴间公务员。 尸魂界譬如阴曹地府,瀞灵庭就像办公大楼。以此为中心,往外不断扩散的区域好比一线到十八线的城市,贫富差距极大,群众体感很差。 而死神,就是一批在瀞灵庭上班打卡的社畜。他们不仅要维护阴间的治安,还要引渡阳间的亡魂,末了得深入群众进行考察,时不时得出差虚圈打击恶灵…… 996常有而加薪不常有,007总来而奖金没有来! 长期如此,积怨颇深,最终让打工人蓝染悟出了“死神就是狗屎”这样的至理名言,并直接黑化,决定推翻瀞灵庭的统治,要立于万千死神与大虚之上成为新一代剥削阶级。 为实现这一目标,蓝染一边与虚圈接触,一边给瀞灵庭老实打工。他需要更多的强者来助他成就大业,不限于对方是虚、是死神还是人类。 他终将变成真正的老板! 按正常剧本,蓝染这会儿应该在接触虚圈大虚,逐步构造恶灵的乐园。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发现了缘一这个怪胎。 犬山城遭袭的那天,人类大量死亡。为将亡魂引渡,蓝染不得不与同事们加了个班。 彼时,同事累成狗,蓝染摸着鱼。他以数百年的摸鱼经验远离了工作区,本想站在高处欣赏犬山的惨相,却不想一个小孩儿拔出了妖刀,反手斩杀百足。 极漂亮的剑术! 一招制敌,没有多余的动作,真是让人见猎心喜。毕竟,他蓝染也是个剑术高手…… 耳听同侪唤他的声音,蓝染没做停留,转身离开此处。 不过,作为一名成长中的BOSS,他慧眼如炬,很干脆地把缘一列入了未来员工列表。 于是,时隔许久,蓝染披了个在阳间行走的马甲——义骸,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犬山城,还被聘为缘一的师长。 在他看来,拿下一个童工没有难度。或迟或早,半妖总会变成他手里的刀。 但蓝染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他压根想不到自己才一露面,就被缘一的通透世界扒得干干净净,连条裤衩都没留下。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只半妖极不寻常! 是日正午,野郊瀑布。 蓝染背着两把竹刀将缘一带往外头,边走边说:“既然你已经识字了,那以后晨间习字、午后练刀吧。” 蓝染办事追求高效,已知缘一的前几位先生教了基础,他就不会再花时间重教。有这闲工夫,不如试试这半妖的剑术天赋。 缘一应下:“嗯。” 蓝染透过白布“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觉得半妖会是个好胚子。喜怒不形于色,连些微的情绪也不太示人,如果能得到十足的成长,怕是谁也摸不准他的出刀形式。 很好。 蓝染将竹刀分给缘一,眼见他的握刀姿势很标准,便不再指点。 接着,他也握住竹刀,温和地拉进双方关系:“犬夜叉的剑道师长是谁?把你教得很好。” 缘一诚实地摇头:“我没有教授剑道的师长。” 蓝染笑道:“没有师长,那你从哪儿学来剑术?” 缘一老实道:“是天生就会的。” 蓝染:…… 看来,这半妖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实。大概是自负血脉的力量,故而对他这位“人类”师长有所轻视,完全不想交底呢。 但这情况实属正常。 孩子敏感且慕强,有上一任剑术老师珠玉在前,自然对下一任不太在乎。甚至还会因为与对方感情极好,进而认为是他的到来迫使那位师长离开。 蓝染了解人心,自然也懂得处理。 应付这类情况很简单,只要他表现出比上一任师长更强悍的实力,孩子崇拜的情绪必然会转移。 呵,天生就会剑术?可真敢说啊。 “我教你的剑术可不一样。”蓝染抬手举刀,“记住,人把刀练到极致,人与刀即为一体。” 缘一认真听着,戒备归戒备,该学的还是得学。 “看见那条瀑布了吗?”蓝染道,“流水不绝,源源不断,是自成一体的事物。无论是人、是刀、是巨石放置在瀑布下,都无法阻断它的流动。” “但刀锋可以。”蓝染抛砖引玉,“我今天要教你的便是‘流水斩’。我要你站在水潭的这端,冲另一端的瀑布挥刀,直到挥出的刀锋能划断瀑布为止。” 缘一张嘴,正想说什么。 其实他不开口,蓝染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左右是“这怎么可能办到”、“老师一定是骗人吧”、“我不信,除非老师能办到”之类的话。 他可没空给孩子多做解释,只道:“看好了,犬夜叉。” 蓝染握住竹刀,浑身气势一变!仿佛是假寐的虎豹突然睁眼,爆发出顶层猎食者最锋利的一面。 但这感觉只一瞬,蓝染即刻收敛重回温润的模样。而他的手顺势一挥,竹刀的锋便划开空气,形成重重叠叠的刀气之刃,倏忽间展开了如练的瀑布。 水流上下分开,静止了足足一息的时间,才再度顺流接上形成一整条白练。 “哗啦啦……” 蓝染收回竹刀,等着身边的半妖直呼“好厉害”。但他等了一会儿,此处依然没掌声。 莫非是被吓晕了? 蓝染偏过头,却见半妖已经摆好了架势。他双手握住竹刀,面无表情地抬手,从右上往左下,划出平平无奇的一刀。 出锋,撕裂空气,形成一条狭长的气刃。 气刃猛地切入瀑布的流动中,以极细微的波动荡开水与水的黏着,牵引着它们相互撞击,顷刻扯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铿”一声脆响,似是长刀切上瀑布背后石壁的声音。 缘一不仅斩开了瀑布,还在后方岩壁上留下了刀痕。 蓝染:…… 饶是蓝染心态再稳,这会儿也有些许失神了。他捡到的似乎不止是个宝,还是一头未被发现的凶兽。 他眯起眼:“犬夜叉,你之前……似乎想对我说什么?” 这会儿,他倒是“记得”听听孩子要说什么了。 缘一实诚道:“我之前想说‘就这吗,蓝染老师’。” 就这吗,蓝染老师? 就这吗就这吗? 蓝染:…… 他垂眸看着半妖头顶的犬耳,不知为何,他有点讨厌狗了。 …… 缘一觉得蓝染虽然不是人,但他是个称职的好老师。 自从瀑布练刀之后,蓝染就根据他的实力变更教学内容。 三个月来,蓝染先是丢给他一堆刀术典籍让他自行参悟,再是砸给他瞬步、百斩大礼包修行。 由于他学得实在太快,最终,蓝染黑着脸把一大本《真央鬼道大全》甩到他面前。 大抵是“熟人”了,蓝染在他面前已不再遮掩。很多时候,他会摘下蒙眼的白布,抚摸着腰间名为“镜花水月”的刀,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像今天—— “鬼道是术法,只为死神所用。”蓝染轻笑,“诚如你所想,犬夜叉,我是个死神。” 缘一颔首,依然没多大反应。 “这副躯壳只是义骸,脱离义骸之后的灵体才是我。”蓝染起身,注视着对面的山崖,“鬼道,分为破道、缚道、回道三种,是只有成为死神之后用灵体聚集灵力才能发出的招式。” “它们很强大,一主攻击,二主束缚,三主辅助。一般需要通过吟唱来发动,但之于我,吟唱是多余。” 蓝染是尸魂界千年难出的奇才,他对鬼道的掌握若说第二,无人能称第一。 只是,大部分死神被他老实厚道的表象所迷惑,一直认为他是个普通的死神。 话落,蓝染抬手冲着对面的山崖:“破道之一·冲。” 指尖骤发一道白光,顷刻轰碎了整个山崖!在轰鸣巨响与石块碎裂声中,有风从山崖底下吹起,将蓝染的羽织卷得猎猎作响。 “看见了吗,犬夜叉。”蓝染道,“鬼道就是这样一种莫测的力量,如果运用得好,你甚至不用挥刀就能杀死敌人。即使对面有千万人,你也能用缚道将之禁锢,再一一斩杀。” 即使对面有千万人……即使无惨自爆成几千块,也能用鬼道禁锢,再逐个击破! 缘一的犬耳立刻竖起。 “所以,要成为死神吗?”蓝染弯下腰平视着他,眼神犀利,“成为死神的话,你就能使用这份力量。” 他握住镜花水月,不动声色地拔出:“如果犬夜叉信任我的话,接下来就交给师长好了。” 只要把镜花水月捅进这半妖的心脏,再用灵力与术法的契约转换,就能把半妖变成非正统的代理死神。 如此,他可以带他前往尸魂界,将半妖安插在六番队处,成为他的眼线之一。 如今的蓝染追求高效,还未彻底进入“沉稳”的境界。而缘一成长得过于快速,竟是给了他一种无法把握的感觉。 他厌恶局势的失控感,并想牢牢把握大局的走向。 半妖也好,尸魂界也罢,哪怕是最难搞的虚圈也必须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故而,他不愿再等了。他必须在变数还未出现前,把这只半妖掌握在手里。或许百年之后,半妖将是他最大的底牌之一。 刀刃只出了一截,缘一已本能地察觉到不对。 只是他刚想后退,就见一截熟悉的莹绿色长鞭突兀袭来,直击蓝染的面门。 刹那,镜花水月出鞘,刀锋与长鞭相撞,擦开一串火花。 蓝染轻嗤一声,抬眼朝来者看去:“你是?” 杀生丸悬在半空,压根没有理他,只转向缘一,态度极其冷淡:“愚蠢的半妖,你站在那里是打算等死吗?” 蓝染转向缘一。 缘一金眸微微睁大,冷漠的声线明显带了情绪:“兄长大人。” 蓝染:…… 所以,你不是没情绪,只是懒得有情绪? 他教了这半妖三个月也没见他多热情地喊一声老师,倒是半妖的兄长上来就开骂,他反而有点开心? 啧,真是越来越讨厌狗了。 ※※※※※※※※※※※※※※※※※※※※ PS:杀生丸:刚巧路过,见人拐狗。【拔出天生牙jpg】 蓝染:…… 缘一:我帮兄长。【拔出小牛jpg】 蓝染:…… PS:死神算是时泪了,原著剧情是在现代,书里还在镰仓,早了七百多年,所以这会儿的蓝染还没到“心如止水”的地步,直到他遇上了两只狗……【点烟jpg】对了,蓝染打工人那个是我瞎编的【狗头jpg】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2-01 23:05:25~2021-02-02 22:4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多利亚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HN 6个;苗苗、傾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一个镜子 60瓶;一只小狗爱遛弯 50瓶;喂!叼起你那袋纯牛奶 40瓶;好用 24瓶;想学会飞、七柏、哎呦喂 20瓶;南郭saa 18瓶;slxh19、人人都爱RDJ、阿难、鸿蒙、酸奶妮子 10瓶;喵喵喵 9瓶;幻羽樱 8瓶;十四行 6瓶;星曜、陈宇然 5瓶;蘭灵 4瓶;南离之、越昔白、Kyl-顾、深海爆炸、风息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声汪 缘一是个守礼的人。 即使杀生丸毒舌到不说好话,他也能从对方万分嫌弃的语气中听出弦外之音——你给我退下。 既然兄长让他离远点,他就把这里交给兄长。比起想对他动手的蓝染,帮过他两次的兄长才是值得信赖的人。 缘一转身就跑,迅速隐没在林间。 眼见半妖毫不犹豫地舍掉“师长”而选择兄长,连问声为什么也无,仿佛早知道他会动手似的。蓝染略微思索,便明白了个中关窍。 不是他的计划有差池,而是这只半妖很早熟。他不该用对付孩子的方法去对付他,这必然会招致失败。 看来,半妖对他的信任从一开始就很脆弱,甚至称得上是戒备。短短三个月的相处仅是考察的前奏,并不意味着真把他当作了师长。而就在刚才,他的举动磨灭了半妖心底最后的信任。 跑了呢,他倒是做了三个月的白工…… 思及此,蓝染不仅没恼,反而轻笑出声。他不是输不起的人,恰恰相反,失败的体验很新奇,让他对人心和人性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是他自负了,也是他急躁了。如此,要是再遇上这种脑子好使的小孩,他得多备几个心眼。 蓝染右手握刀,左手抚上自己的前额,将披散下来的刘海往脑后捋去。 随着碎发的阴影消退,他的眉眼愈发犀利起来。转动镜花水月的刀柄,蓝染虽站在地上,浑身气势却像是立于天顶般可怕。 他斜睨向杀生丸,慵懒道:“来得很及时啊,你可真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兄长。我倒是不知道,妖怪之间也有亲情这种东西。” 戳爆雷点! 杀生丸冰冷道:“我杀生丸的事还轮不到你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多嘴。” 雷区反炸! 两人均是极骄傲的主,哪有被怼着脸骂不干架的道理。话不投机半句多,互喷至此,必须动手。他们早忘了事情的起因是半妖,只知道对方怎么看怎么欠抽。 全无废话,只一个眼神的对视,空气中便传来兵刃交锋的铿锵。 蓝染的刀由下往上挑起,贯向杀生丸的咽喉。后者不闪不避,直接抽出腰间的刀架住敌手的锋,另一手五指成爪,急速划向蓝染的面孔。 蓝染侧头避开利爪,反转刀柄,沿着天生牙的刃面急速下滑,斜切向杀生丸的脖颈。 细碎的火花乍起,杀生丸侧首避开这一击。接着,他两指并拢凝成一条长鞭,果断收爪拉回鞭身。只见长鞭弯过一个弧度,如蛇般刺向蓝染的后脑勺。 “铿”一声,镜花水月回防,震开了长鞭的攻势。 力撞力,势冲势。两人一经交手便拉开距离,而刀气与刀气的扩散,摧折了山崖上的一圈荒草。 论刀术,杀生丸不及蓝染专精;论直觉,蓝染稍逊杀生丸一筹。 都是天之骄子,皆为同龄强者。难得有机会来一场势均力敌的切磋,岂有停手之理。 瞬间,蓝染释放了强大的灵压,杀生丸爆开了恐怖的妖气。二者身边的土地同时下陷丈余,在腾起的草屑与泥土中,他们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又猛地碰撞在一起。 “轰隆——” 能量涡流激震,崖顶顷刻开裂。群山有惊鸟飞起,深处有妖物逃窜。狂风席卷砂石,拍断了巨木的腰,唯有缘一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双方的战况。 兄长不会输,但也赢不了…… 在通透世界中,他看见蓝染的灵体被义骸所束缚,并未将实力发挥到极致。或者说,这个死神压根没想使出全力应敌。 而他的兄长体内蕴含着一股无匹的力量,可不知为何,他未能动用它分毫。 换言之,他们虽招招下杀手,却次次有保留。互相谨慎地试探着彼此的深浅,在发现无法将对方轻松击败后,他们各退了一步。 蓝染不是不想打,只是觉得不值。在现世引起灵压的动荡,他的异常极有可能被一些死神察觉。 在一个鬼地方因为一个见鬼的原因跟大妖打架,还有暴露实力的可能,他是闲得慌吗? 杀生丸不是不想斗,而是觉得无趣。他能感觉到蓝染保留了实力,既然打不出敌手的真火,斗下去也没多少意思。况且,他缺一把趁手的名刀…… 点到即止,二者分立两端。在他们之间,横亘着一片被犁过的废墟。 杀生丸冷声道:“名字。” “蓝染惣右介。”蓝染收刀回鞘,“杀生丸?我记住了。” 交换姓名譬如立下战帖,这是武者的默契。等时机成熟,他们或会堂堂正正地比一场。 蓝染侧身,手指轻轻一点。只见他身后的虚空处突然裂开一道黑腔,缝隙周边如锯齿耸动,内中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方。 临走前,蓝染看向缘一的方向,似笑非笑:“犬夜叉,半妖的实力终是有极限的,也必然不会被人类与妖怪所接受。你要是哪天后悔了……” 迎接他的,是缘一抬起的手指。 半妖注视着他,指尖凝出一抹光:“破道之一·冲。” 灵力聚焦,瞬发一击!蓝染本能地往后一仰,额前的一缕发却还飘在原处。光束急速擦过他的前额,削掉了那一缕发丝。 飘荡、飘荡,如蓝染震动的瞳孔。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只具有实体的半妖可以用出灵体才能用的鬼道?不,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学会的? 他似乎错漏了一些细节。 为何半妖会一开始对他设防?为何从始至终对他戒备?为何……算来算去,要么半妖拥有读心术,要么他的直觉超乎寻常。或者,他的眼睛能看穿镜花水月的伪装。 蓝染半只脚跨入黑腔,神色不变:“会再见的,犬夜叉。” 缘一不语。一击过后,他再不动手,有且仅是对蓝染最初想冲他动手作了回击。 风拂过,蓝染的身影没入黑腔不见,连气味也消失了。山崖上除了遍地狼藉,只剩下杀生丸与缘一。 “兄长大人……” “半妖,你似乎总能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杀生丸拢手入袖,作审视状。 犬山残留着里梅的气息,之后招来了劣鬼无惨,现在又多出个死神蓝染。白犬血脉只会招致贪嘴的妖怪,所以,这是半妖体内属于人类血脉的特殊吗? 杀生丸垂眸,神色淡淡。 缘一摇头,认真脸:“我不会吸引奇怪的东西。” 杀生丸:…… “倒是兄长怎么会来犬山?”缘一仰头,滤镜直刷三百层,直球狂抽八千个,“是来看望我的吗?” 杀生丸:…… 大抵是被人类歧视久了,不过是一次见面,这只半妖还能笑起来。真是卑微又可怜的东西,竟妄图在妖怪这里寻求安慰。 “半妖,别自以为是。”杀生丸漠然道,“我迟早会杀了你,免得你被杂碎干掉了,那只杂碎还要到我面前炫耀。” 缘一的犬耳抖了抖,认真道:“可是,我不会被干掉的。” 杀生丸:…… 比起跟蓝染的话不投机,他与半妖简直无法沟通。 他来犬山确实是为了找这只半妖,但为的只是试探对方知不知道“铁碎牙”而已。 自从怀疑半妖的另一半血脉有异后,他便升起了这个念头。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他想多了。 “一只呆在人类怀里求庇护的半妖,也敢夸海口。”杀生丸失了兴致,讽刺道,“只是击败了几只杂碎,就得意忘形到这种地步吗?” 绒尾拉长,裹住他的身体。杀生丸渐渐腾空,继续道:“你连人类的城池都不敢离开,也敢说不会被杂碎干掉。” 缘一的犬耳缓缓垂下。 “你要是真想证明什么——”杀生丸也是一时兴起,思及蓝染会再度找上半妖,他觉得再打一架有望,“今晚就离开犬山,半妖。” “只要你能活着找到我,我承诺会带你一段时间。” 正好试试,那个叫蓝染的死神为何会盯上这只半妖。 妖风起卷,杀生丸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缘一站在原地静默许久,忽然想通了一个节点:如果是跟兄长一起走的话,母亲和冥加爷爷应该不会担心吧? …… 是夜,缘一备好小牛、一套小袖袴和鬼道大全,在短烛的光下写字留书。 冥加早已熟睡,只是做梦特别不踏实。隐约间,他的嘴里飘出几句哀叹:“少爷,你又气走了一位师长……” “蓝染好好的,怎么也走了……里梅,你回来啊。” 缘一毫无波动,只是专注落笔。不知为何,他觉得要是与母亲直说“我要离开”的话,或许会离不开。 他想过人类寿命极短,想过要陪母亲到老,可也想过外界恶鬼肆虐、炼狱人间…… 与其呆在犬山等危险上门,还不如主动出击扼杀威胁。且和兄长同行的话,也不算违背与产屋敷当主的约定。毕竟以兄长的实力,保他成长绰绰有余。 缘一想了很多,落笔却只几行。 他不是一个擅于言辞的人,只是希望母亲能理解。犬山已有呼吸剑士,再加上日后鬼杀队入驻,母亲不会有危险……总之,他会时不时回来看望她的。 做完这一切后,缘一背上小包裹,最后回望了一眼十六夜的居室,便毅然离开了。 …… 次日,十六夜没见着孩子,倒是见到了孩子的留书。 没有修饰,辞藻干瘪,像极了孩子面无表情说大实话的样子。其内容十分简洁明了,大致意思为:再见了妈妈,今晚我要远航。不要担心我的安全,兄长会照顾我的。 十六夜:…… 兄长会照顾我的? 兄长? ※※※※※※※※※※※※※※※※※※※※ PS:于是,杀生丸找了两百年老爹的坟墓在哪里,依然没找到,最后忍无可忍:“铁碎牙究竟在哪里!” 缘一指着自己的右眼:“原来兄长一直在找铁碎牙吗?它就在我眼睛里啊。” 杀生丸:……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2-02 22:48:25~2021-02-03 23:1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明夕玦、WH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夕玦 2个;没有九条命的猫、山鸢、张小默、白狛、皮不卡秋秋、醉舟、西瓜沙冰、苗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芍药 30瓶;R貓樸 25瓶;陌西可 20瓶;笑笑不说话 19瓶;唧唧基 16瓶;小红靴全球粉丝后援会、殿下、slxh19 10瓶;page10、清酒恋月 9瓶;衣鱼、Thranduil、香豆素 5瓶;茶壶不装茶、小星星 3瓶;如梦影、莫格街的黑猫 2瓶;撑伞小僧、风息呀、深海爆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声汪 夜深沉,月疏漏。 杀生丸靠坐树下,垫着绒尾小憩。 有风徐来,撩起他的银发几缕;霜色覆盖,淡化他的冷漠些许。似乎只有在他阖目不语时,月光才能趁机靠近他,消融他的锋利。 不过,休息总有结束的时候。 杀生丸睁开眼,冰冷更甚从前。他没有回首犬山的方向,只是径自起身,抬步就走。 没多久,他的唇齿间吐出气音:“蠢货。” 骂的就是不识相的半妖。 其实,嘴上说是“如果你能活着找到我”,但杀生丸并未离开犬山多远。仅是随意找了处林子歇息,再等一个结果。 等蓝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等半妖有没有勇气离开。 要是离开,就意味着半妖主动切断了与人类的联系,选择遵从血脉去走妖怪的路。 如此,只要半妖愿意抛弃人类之心、证明自己的胆量,那么看在血脉的份上,他杀生丸不介意带他一段时间,教会他使用爪子和利齿。 而留下,则表示半妖无法放弃与人类的羁绊,选择服从情感腐烂在人类之中,与他不会是一路人。 只要等一等、再等等…… 可笑的是直到月上中天,这林间除了小憩的他,连只摸上门的杂碎也没有。 是他高估他了。 半妖终归是半妖,即使体内流着属于妖怪的血,也无法变成真正的妖怪。甚至,连妄想成为妖怪的心也没有。 真是可悲。 半妖的选择在情理之中,却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半妖会有点骨气,没想到是他看走了眼。 蠢货,愚不可及。 杀生丸笃定,如果蓝染第二次找上半妖,半妖不可能再活下来。 不过,这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从半妖选择人类开始,那就是注定的结……嗯? “哒哒哒”轻响,是一阵小跑的脚步声。踏过溪石,溅开清水,起起落落间伴随着叶落枝折,显得很是轻快。 难得的,杀生丸略睁大了金眸,侧过脸看向后方。就见三头身的半妖拨开草丛钻出来,在看见他的时候眸光微亮。 “兄长大人。”缘一起身拍拍袖袴,仰头,一发直球致敬,“是我来迟了,让你久等。” 杀生丸:…… 大妖怪俯视着他,表情很冷:“你是怎么做到的?” 缘一不明所以。 “气味。”杀生丸平静道,“为什么你的身上没有气味?” 从犬山到野郊不算太远,也谈不上相近。一路上没有大妖也有杂碎,哪怕半妖幸运地避开了所有危险,难道还能避免气味不流泻吗? 偏偏,他还真没闻到一星半点的味道,为什么? “气味吗?”缘一知无不言,“那是呼吸法的效果,兄长。” “呼吸可以让体内与体外的气做交换,也可以让内外的力量做交换,甚至可以融合。只要会呼吸,身上就没有气味了。” 只要会呼吸就没有气味? 只要会呼吸? 杀生丸:…… 缘一言无不尽,就是交流水平不太高:“兄长,如果你需要呼吸的话,我会教你的。” 杀生丸:…… 听着半妖的狗言狗语,杀生丸觉得自己的指关节在发痒。不知为何,他有点想曲起手指敲上半妖的脑袋,凿开他满颅晃荡的水。 但作为一只成年犬妖,与一只幼崽计较未免不像话了。 杀生丸沉默片刻,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既然半妖找到了他,他自然会实践承诺。左右只是带在身边一段时间而已,他还不至于保不住一只半妖。 不过,带半妖多久、怎么带半妖,端看他的心情。而现在,他的心情很一般。 于是,杀生丸没有因为身后跟着一只幼崽而放慢脚步,也没有选择一条相对平坦的道路。 他料想这半妖会跌倒抱怨哭泣,或是爬起咬牙前行,亦或是出声恳求他走慢一些。但他没想到的是,半妖不仅跟上了他的步伐,还跟得……很轻松? 缘一小跑着缀在杀生丸身边:“兄长,我们去哪里?” 呼吸没乱,还有心情闲聊。 大概是习惯了半妖满口改不掉的“兄长”,杀生丸懒得再纠正什么,只说道:“去找过夜的地方。” “过夜的地方……”缘一有些好奇,“原来妖怪也需要过夜吗?” 杀生丸:…… 脚步暂缓,杀生丸本不是个多话的人,更没有闲聊的心。可这会儿听着缘一堪称白痴的发问,难得蹙起了眉头。 “愚蠢的半妖,你以为妖怪是什么?” 妖怪是什么,缘一还真不清楚。他前世只见过恶鬼,今生对妖怪所有的认知都出自冥加。 缘一实诚道:“冥加爷爷说,妖怪是一种晚上不睡觉,专门抓人类小孩吃的怪物。兄长,是这样吗?” 杀生丸:…… 指关节又开始发痒了,从未与幼崽打过交道的大妖怪发现,无论是解释妖怪没那么无聊,还是直言冥加在胡说八道,都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因为解释会引起新的疑惑,而新的疑惑需要更多的解释。 杀生丸不想找麻烦,干脆道:“闭嘴半妖,安静跟着。” 身后果然没有声音了,只剩小跑的轻响。他们就这般走了许久,大妖怪霸道地在前开路,半妖轻快地跟在后头。 月光倾泻,拉长了两道影子。有小妖怪附在阴影处,它们贪婪地盯着半妖的背影,却慑于大妖的气势不敢靠近。 徘徊、游荡,它们等待着半妖的落单,没想到先等来了大妖放慢的步伐。 走了这么久,半妖的呼吸依然平稳,速度也没见迟缓,看来所谓的“呼吸法”确有其事。杀生丸如是想。 冷不丁地,杀生丸问道:“呼吸法是谁教你的,蓝染吗?” 缘一摇头:“我天生就会呼吸法。” 杀生丸:…… 大妖怪平静地注视着缘一头顶的发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手指。这只半妖已经没有继续蠢下去的余地了。 黑夜愈发深了。 缘一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只知道风越来越冷。到这时,他的兄长才停下脚步,告诉他找到了过夜的地方。 不是酒肆农舍,没有宫殿寝居,有的只是一个防风的山洞,由三面巨石堆成。 他的兄长毫不介意落脚点的简陋,兀自选了一处地方,垫着绒尾靠下了。那长长的、雪白的绒尾漏了一大截在外,缘一抱起包裹想靠近,却被兄长瞪了。 杀生丸:“半妖,自己找地方。” 缘一犬耳微垂,轻轻放下包裹,抬脚跑了出去。 半妖跟了他很久,身上沾了他的气味,杀生丸倒是不担心对方会被杂碎抓走。只是,仅被他拒绝靠近就会负气跑出去,果然是被人类教坏了。 呵,在人类的城里有锦衣玉食和温暖被褥,在外头可什么也没有。 半妖不习惯也得习惯,除非他跑回犬山城,否则别以为自己是个孩子,就认为他得照顾他三分。 妖怪之间可没有人类所谓的亲情,多得是血亲互相厮杀。他决定带他一段时间,已是莫大的仁慈。 再不回来,就死在外头好了。 这般想着,杀生丸阖目养神。 然而他没料到,缘一离开可不是发脾气,而是背了一大捆柴火回来。 接着,在杀生丸的注视下,缘一麻溜地堆起干柴,释放咒力生火。亮光之下,他取过柴火旁的干草铺地,整整齐齐地铺了两大张。 “兄长,干草的味道不刺鼻。”缘一道,“请在干草上休息一会儿吧。” 杀生丸:…… 到底是前世离家出走还把自己养活的男人,缘一的野外求生能力简直爆表。他用石块把篝火围起来,又把多余的柴拦在干草外头,防止草垫被风吹散。 做完这一切后,他掏出鬼道大全当作枕头,将包裹中的另一套袖袴盖在身上。 缘一安静地躺在绒尾之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兄长,不要离火堆太远,会着凉的。” 杀生丸:…… 篝火、草垫,对于大妖怪而言都是多余的东西,但对一只半妖似乎是必要。 他倒是忘了,半妖只是半妖,眼下不过是一只三岁幼崽。白犬族同龄的幼崽也会在长辈的绒尾处求庇护,他对他或许是苛责了些。 看在血脉的份上,也看在他有胆离城的份上…… 雪白的绒尾落下,终是覆盖在了缘一身上。很温暖,还有一股被太阳晒到蓬松的松香味。 缘一蜷缩在绒尾下,恍惚间想起了很久以前,兄长岩胜偷偷将自己的新被褥塞进他的三叠小屋中,告诉他:【缘一,记得晚上盖被子,不然会着凉的。】 兄长啊…… “谢谢你,兄长。”缘一闭上眼,渐渐睡去。 杀生丸不语,只是仰头看向夜空,殊不知他用绒尾裹住一只幼崽的形象,就像极了天空中拢住星辰的月亮。 如果半妖一直这么听话,倒也不算是…… 忽地,杀生丸睁开了眼睛,目光还犀利起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缘一的眼神有杀气涌动。 缘一作为猎鬼人,自然对杀气极为敏感。察觉到的刹那,他几乎是立刻警觉起来。谁知翻身而起,发现冲他散发杀意的不是恶鬼也不是术士,竟是分了他一截绒尾的兄长。 一时间,缘一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兄长是妖怪,他会吃小孩。兄长把他骗出来吃掉,火还是他自己升的…… 但他唯独没想到一种情况—— 杀生丸冷声道:“半妖,如果你敢尿床的话,我就杀了你。” 缘一:…… ※※※※※※※※※※※※※※※※※※※※ PS:缘一:兄长,我一岁就不尿床了,你几岁不尿床啊? 杀生丸:…… PS:狗兄弟互动真难写,我为什么要写这俩啊当时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2-03 23:16:48~2021-02-04 23:1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山鸢、WHN、(●???●)没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氵苼、除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崔崔不知道 50瓶;24k纯咸鱼 49瓶;没有九条命的猫、冰棍 30瓶;狐小肆、陌上桑 20瓶;(●???●)没钱、曼珠、阿难、徽~章、嘎吱鱼、住脑!给我去面壁、学习使人快乐、seven 10瓶;长郗 8瓶;一只喵22、乱码、芊芊玉指捻青丝 5瓶;鹿 4瓶;雷经理、正阳小叽萝、遗失的木偶、鳶 2瓶;花溪墨、太阳、嗑糖、糖心、叶疏楼、客从青山来、风息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八声汪 “兄长,我不会尿床的。” 缘一认真说完,便钻进了绒尾底下。小小一团,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呼吸声几不可闻。 柴火发出哔啵轻响,热浪随风散开。杀生丸收敛了气势,阖目小憩。 妖怪不是不需要睡觉,只是对入眠的要求并不高。想睡,睡上百年千载都可以;不想睡,醒个十天半月也常有。 但杀生丸极为自律,无论刮风下雨,每天总会歇会儿晒月亮。 月光是妖怪们普遍喜爱的一种能量,温和阴柔,很适合缓解妖力的暴戾。往往在这时,杀生丸会卸掉所有的防御和妖气,同时又保持着妖怪的野性和本能。 如此,他既能休息,又能借着休息锻炼自身的警觉性。 杀生丸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变强的机会,可自打身边多了只半妖,这“机会”似乎变成了“忌讳”…… 缘一的睡相极好,通常会保持一个姿势睡到天明。但不知是不是转生为孩子的缘故,他在夜间难免多动了些。 许是骨头太软搁到地面不舒服,缘一从侧躺改成平躺。小被窝蠕动蠕动,拉扯着绒尾一抖一抖,浅眠的杀生丸睁开眼,往半妖处瞥了眼。 缘一很快安静下来,仰面躺着一动不动。杀生丸别过头睡去,不再关注。 然而没多久,许是鬼道大全搁得颈椎疼,缘一拱了拱枕头,把书籍拱了出去。接着,他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一截绒尾垫在头下,还团起身体卷了卷。 杀生丸:…… 缘一不再动了,这次静止了很长一段时间。杀生丸再次阖目,总算享受了片刻的安谧。 可他万万没想到,篝火与绒尾的温度超过了幼崽的承受极限。那蠢半妖一脚蹬上了他的绒尾,将之踹开。 杀生丸:…… 这一刻,大妖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半妖吊起来放火堆上烤,烤至两面焦黑,再一脚踩碎。 他真是没想到带一只幼崽会有这么多事,是冷是热都得考虑,要杀不杀也得纠结。 不过,既然半妖不需要绒尾,他还施舍给他做什么呢? 杀生丸冷笑一声,当即抽回绒尾。却不料缘一还拿它作枕,这抽离之下,小孩儿的头瞬间磕到了草垫,发出“咚”一声轻响。 大妖怪的动作微微一顿。 果然,缘一捂着头醒过来,砸得两只犬耳下垂。大概是没睡饱,他的眼眶都有点泛红。 缘一恍惚了半天对上杀生丸的眼,正想说句“兄长,我好像把被子踢掉了”,谁知他的兄长率先开口:“半妖,敢哭就杀了你。” 如果这半妖敢当着他的面嚎啕大哭,他会直接把他扔在这里走人。 “兄长,我不会哭的。” 缘一并不知晓绒尾为什么没了,他只以为是他蹬了被。于是,他往前爬出几步抓住绒尾,再拱进了毛茸茸的尾巴里。 睡觉,香甜。 杀生丸:…… 大妖怪明白了一点,如果他不杀这只半妖,那么今晚是别想睡了。 …… 篝火熄灭,晨曦微露。 缘一在绒尾中苏醒,睡饱的他很快回神身在何处。 山洞、篝火、飞鸟,这里不是犬山,而是与兄长一起踏上的路途。 他醒来,不会再有侍女为他端来早食,不会再有母亲为他穿衣戴帽,也没有了千春婆婆的关心和冥加爷爷的唠叨…… 这是他的选择,但他不会后悔。毕竟,他自认为与锦衣玉食无缘,山野林间才是最适合他呆的地方。 “兄长,日安。”缘一道。 只是他的兄长脸色并不好看,连一贯冰冷的语气都带出不耐:“饿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找不到就饿死吧,愚蠢的半妖。 “嗯。”缘一乖巧起身,“兄长,我会很快回来的。”说着,他抓起刀跑走了。 脚步声远去,杀生丸蹙起的眉头才松开。他斜眼看向皮毛凌乱的绒尾末端,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如果不是承诺要带着半妖,他真会拧断这幼崽的脖子。 很快回来?可真是太小看这片森林了,对于一只幼崽而言,林中的妖怪称得上危险。半妖不仅觅不了食,或许还要饿上几天。 而他绝不会给半妖寻找食物,只有饿得狠了,这半妖才会明白爪子和牙齿不是摆设。 杀生丸起身,提起绒尾抖了抖,摆动的劲道将皮毛捋顺。他重新将绒尾放上肩膀,安静地走向不远处的溪水边,等着半妖空手而归。 可惜,杀生丸根本不知道缘一是个荒岛求生满级的主。对方不仅不会饿死,还能把他一起养活。 太阳升起没多久,缘一背着刀、植物和野果,以及一串鱼回来了。 在杀生丸的注视下,缘一飞快卸货,将新柴丢进昨晚的火堆生火。待火焰燃起,他拿了几片大叶子编成薄碗,舀了溪水放在火上煮。 提起小牛,给鱼刮鳞破肚。缘一把野菜和果子放进薄碗里,再扔了半数的鱼进去,剩下的一半插了树枝放在边上烤,还挤了一些野果的汁水去腥。 手脚麻利,行动迅速,根本不像个幼崽。 杀生丸眯起眼。 “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半妖?”他开口道。 缘一回忆起他离家出走的上辈子:“为了活下去,不饿肚子,自然而然就会了。” 杀生丸:…… 也是,半妖不会被人类接受,他的人类母亲也护不住他。想要活下去,确实得自力更生。 杀生丸不再多问,缘一也不做解释。两人虽然不在一个频道聊天,但脑电波总能微妙地接上,还各自以为接“对”了。 气氛平静下来。 缘一挑了两根树枝,将纤维处磨钝,小跑着奔向杀生丸:“兄长大人,不介意的话,就用这些漱口吧。” 用树枝和盐巴漱口,是只有人类会做的事。 “我不需要这些,半妖。”杀生丸淡淡道,“纯粹的大妖会用妖力祛除秽物。” 只要妖力在他体内流转不息,杀生丸就没必要关注卫生问题。日光与月华之于他就像清水之于人类,他只需要站在二者的笼罩下,就能达到清洁的效果。 “妖力祛秽?”缘一记住了这个词,决定有空试试。 要是能成功的话,他可以省下清理的时间去修炼。 缘一握着树枝蹲在溪边漱口,薄碗中的鱼汤渐渐浮起一层乳白。香味弥漫,招来林间的妖气涌动,但慑于杀生丸在场,它们没一只敢不识相地上前。 杀生丸想,他或许应该离开这里,让那些杂碎冲出来掠夺半妖的食物,令他体会一下护食的艰…… “兄长大人,鱼汤已经煮好了,你也用一些吧。” 杀生丸垂眸,对上半妖的眼。 孺慕、温和,半妖是诚心想邀请他进食,而不是想利用他作挡箭牌。 不过,他对鱼没多大兴趣:“我不吃人类做的食物。” 缘一看着鱼,直觉吃不完:“可我不是人类。” 杀生丸:…… 大妖怪终是纡尊降贵地坐了下来,陪半妖共进早食。 他本以为鱼汤会难喝到无法下咽,却不想半妖的手艺尚可,食物勉强能够入口。 这般想着,杀生丸品着鱼汤,再用两根细竹枝夹鱼肉吃。他的吃相斯文优雅,半点看不出是个妖怪。 除了有妖怪想靠近的时候—— 杀生丸的护食本能升起,一个眼刀飞向林间。没多久,杂碎的气息全部散去,只剩下鱼汤的清香还在浮动。 缘一吃饱了:“有兄长在的话,可以吃得很安心呢。” 杀生丸:…… 就这样,第一课“护食”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 如果时光能倒流,杀生丸觉得自己绝不会承诺带一只幼崽。 从离开山洞至今,他带着半妖横穿整片森林,一路上除了不长眼的杂碎在哀嚎,还有半妖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个不停。 大概是第一次出门远行,第一次接触妖怪,第一次见识森林,半妖对所见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兄长,那只趴在树干上的也是妖怪吗?”缘一指着一只酷似苍蝇的生物道。 “是咒灵。”杀生丸简单道,“杂碎。” “兄长,咒灵和妖怪有什么区别?”缘一继续问。 杀生丸:“没有区别,都是杂碎。” “兄长,为什么……” “闭嘴半妖。”杀生丸的声音冷到掉渣,“再问‘为什么’就杀了你。” 缘一:…… 如此安静地走了很久,待日暮西斜,杀生丸决定今夜在林深处歇息。 森林深处的妖怪与外界不同,它们更具野性也更大胆。虽然不敢冲他放肆,但绝不会因为他距离半妖不远而放弃进攻半妖。 是时候让半妖感受到猎手的可怕了……森林中的妖怪比百足强了太多。 杀生丸随意找了棵树靠下,对缘一道:“自己去找吃的。” 缘一:“嗯,兄长想吃些什么?鱼吗?” 水源的味道就在附近,要是兄长还想吃鱼的话倒也方便。 杀生丸不语,吃鱼吃鱼吃鱼,这只半妖为什么有着白犬的血脉却喜欢吃鱼?果然是被人类教坏了。 但要是不出声的话,半妖八成会抓来一串鱼,再邀他共同进食。 如果他拒绝,半妖只会更省事。倒不如为难他,让他亲自进入妖怪的视野。战斗逼人成长,半妖也不例外。一旦他学会用爪子,就可以扔掉了。 杀生丸:“妖怪。” “妖怪?”缘一回过神,“是哪一种妖怪呢?” “强大的。” 缘一点点头,提着刀走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间传来妖怪的咆哮声,巨木的倒地声,杂碎的溃逃声,又有血腥味飘来,还夹杂着一丝火焰的灼烧味。可去了这么久,半妖非但没有回来,还距离他越来越远。 杀生丸循着腥味入林,一眼便瞧见被砍成十八段的蜈蚣,片成屑的蛇虫,首落的人形妖,以及挂在树上不知是什么杂碎身上的……肉条? 再往里,一窝蜘蛛怪惨死在前。 杀生丸的绒尾翻长,腾空而起。他顺着味道飞向缘一的所在地,没多久就在一处水潭边找到了他。 彼时,半妖双手举起比他还高的太刀,旋身飞转。以身带动刀转动,以力贯穿刀全身,再流畅地划过一道曲线型的火龙之舞,瞬间将一头鱼怪切成碎片。 在水珠飞溅中,半妖轻盈地落地,拔刀收刀,一气呵成。 “兄长。”他发现了他,“你怎么来了?” 杀生丸冷漠道:“半妖,你不找食物,是在享受杀戮吗?” 缘一的金眸微睁:“不,我在寻找食物。”看着一地狼藉,“可是兄长想吃强大的妖怪,我一直没有找到。” 能被他一刀砍死的妖怪,根本称不上强大吧。 “够了,食物随意。”杀生丸看着缘一,只觉得明天就可以换块地方历练了。 “随意吗?”缘一低头看着被片成块的鱼怪,“那……兄长,我们吃鱼吧。” 杀生丸:…… 死循环! ※※※※※※※※※※※※※※※※※※※※ PS:杀生丸:为什么白犬幼崽喜欢吃鱼?【并主动舀了碗鱼汤jpg】 缘一:看来兄长很喜欢吃鱼,明天继续吃鱼吧。【为西国承包无数鱼塘jpg】 PS:多年后,大“阴”乐家邪见出了一张专辑,叫《吃鱼循环》——狗狗要吃鱼,啊!狗狗要吃鱼!狗狗要吃鱼哦莫多莫多……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有虫帮我捉一下么么! PS:感谢在2021-02-04 23:16:40~2021-02-05 22:3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WHN、奶凶的胖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全幼儿园最凶、萧泉、白狛、今岁星河宁静、龙曜、归途尚在、苗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徒芩琪 241瓶;阿依夏 128瓶;折花入酒 118瓶;呦~前面的少年 40瓶;观月澪 36瓶;yxh、山月、全幼儿园最凶 30瓶;Lucifer 24瓶;阿懒 21瓶;梅林用鳃呼吸、安徒妖、斜月三星粥、宸尘 20瓶;StarEverSky、似水流年、阿难、slxh19、爱放飞自我の阳、楼影、凉凉仲夏、无期、天苍苍 10瓶;郁青 8瓶;勿语 5瓶;栆冉 4瓶;莫格街的黑猫、山间一壶茶、和朔的莲华、荣燊 3瓶;小镜子、泥泥、潇潇木、蛟宝、花溪墨、楼2单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声汪 是日,犬山城。 缘一的留书清清楚楚: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和兄长荡起双桨,在名为亲情的汪洋中徜徉。 可落在十六夜眼里,缘一是把棺材躺得明明白白: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去跳火葬场。不要试图找我,我已被兄长挫骨扬灰,在名为黄泉的路途上游荡。 十六夜:…… 她没有说话,堪称“平静”地把留书递给冥加。 后者倒是实诚多了,冥加看完缘一的狗话,差点当场去世。他抱头滚在桌上,哀嚎道:“兄长?少爷啊,你能有几个兄长?你只有一个大妖怪的亲哥啊!” 以头抢地:“怎么办?少爷你冒然跟上去的话,会被杀死的!” 十六夜的手在颤抖:“冥加,你知道的,犬夜叉不会说谎。”她的声音干涩,“既然他的留书指明了杀生丸,就说明他们之间有联系,对吗?” “有联系的话,是不是会顾念一点血脉之情?”十六夜脸色发白,“而不是直接动手。” 冥加跪了:“在我的印象里,少爷与杀生丸只见过一面。”哪来的联系,哪来的血脉之情? 十六夜的身体晃了晃,好险稳住了:“那他为什么……” 冥加泪眼迷蒙,脑补能力爆表:“十六夜夫人,你没发现吗?少爷从未向你问及自己的父亲。” “少爷早慧,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他不会提这件事令你伤心,但不是真的不在乎。” “他已经三岁了,正是憧憬英雄的年纪。可犬山的武者没人能让他信服,里梅和蓝染也离开了,这样一来,少爷身边能充当英雄的人……也只剩下……” 是了,孩子到底流着斗牙的血,慕强是他的本能。 十六夜闭上眼,一时间想了很多很多。 她见过杀生丸——几年前的月夜,刚成年的犬妖偶遇他的父亲斗牙王,要求一战。 不是为了争夺名刀,也不是为了夺权西国,更不是因为他的父亲看上了一个人类女人而愤怒动手。仅是成年了,又不巧碰上了,便打了起来。 她至今记得杀生丸看她的眼神,形同看一根杂草,毫无温度。 他对斗牙说:“父亲,我无意干涉你的私事,你也不必对我戒备。区区一个人类,连被我杀死的资格也没有。”亮出爪子,“不过,既然遇到了,你就‘指点指点’我这个儿子吧。” 那晚,她逃离了父与子的战场,根本不敢回头看。后方传来白犬的嘶吼和大地的震动,可怕到极点。 结果不言而喻,杀生丸没有击败斗牙,但斗牙身上还是留了不少伤。 斗牙一边舔伤口,一边让她别担心,并告诉她白犬族的小子一旦成年,打架就是家常便饭的事。他们会挑战父亲争夺领地,也会互相打架争夺配偶。 “成年白犬不会对幼崽动手,但白犬不能拒绝另一只白犬的战帖,尤其是父与子。” “只是杀生丸很特殊,他纯粹是为了战斗而战斗。”她听斗牙说道,“这与他体内的力量有关……” 斗牙没说那力量是什么,只道:“但他追求的是霸道不是杀戮。” 思及此,十六夜睁开眼,心神稍定:“冥加,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偷偷地去看看犬夜叉吧。” “十六夜夫人!我冥加虽然无能,但一定会把少爷的尸……诶?”冥加一愣。 “斗牙说过,成年白犬不会对幼崽动手。”十六夜道,“如果杀生丸真想动手,早在斗牙去世的那晚,我和犬夜叉就没命了。” 御守可以防住别的妖怪,但绝对防不住斗牙的长子。能让他们母子活到现在,只能说明杀生丸压根不想动手。 “他一定还活着,只是活得不太好。”十六夜脸罩愁绪,“他才三岁,他的兄长绝不可能照顾他。” “会饿肚子,会冷会着凉,会受伤……冥加,帮我去看看他。” 冥加听得无比心疼,一想到缘一在外挨饿受冻被欺负,顿时声泪俱下:“我冥加一定不负所托!” 然后,他看着一堆被褥、衣服、鞋袜、食物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十六夜夫人,我只是一只跳蚤。”他带不动这么多东西去看少爷啊!还有,真的要带这么多吗? 十六夜美人垂泪:“冥加,我只能靠你了。” 冥加:…… ……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在城里儿不愁。只要妖刀握在手,食物被褥都会有。 绝地求生达人·缘一在砍翻鹰怪之后,小手抓住一根鹰爪,面无表情地拖着小山状的猎物往回走。 煮了两天的鱼,兄长已经拒绝进食了。为了督促兄长按时吃饭,他今天得换一种食物烹煮。 这只鹰怪就很好,长得特别肥,他一眼就相中了它。 缘一把鹰怪拖到溪边,就见饮水的动物瞬间作鸟兽散,方圆百丈内的小妖怪销声匿迹,连喘口大气也不敢。 缘一:“跑得好快,狩猎会越来越难吧。”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讨厌了。 殊不知,林中的妖怪算是明白了,成年犬妖谈不上可怕,甚至称得上“温和”。相较之下,穿红衣的半妖才是魔鬼,一刀切无痛嗝屁,全森林危在旦夕! 只要这崽子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荒芜死地。 溜了溜了,半妖再呆下去,它们只能搬家了。 四周一片死寂,只剩缘一处理鹰怪的声音。他把鹰怪推入溪中,将咒力凝聚于掌心,一击击拍松鹰怪的身体。 血味顺着溪流而下,弥漫在林间。但除了闲得慌的杀生丸在靠近,没有一只妖怪敢来招惹缘一。 杀生丸拢着手走来,就见半妖把湿透的鹰怪重新拖上岸,再两手交叠作印状,说道:“破道之十一·缀雷电。” 刹那,金色的闪电贯穿鹰怪全身,引动了缘一打入它体内的咒力,由内而外地爆开一股热浪,将鹰怪的羽毛尽数褪去。 接着,缘一以白雷劈开鹰怪腹腔,以黄火闪清理鹰怪内脏,再往里填入野果生菜,最后转换手印:“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轰”一声响,巨大的火球冲向鹰怪,火力十足地炙烤了一刻钟。 当肉香漫开、汁水四溢,缘一的身体微微下沉,缓缓拔出身后的妖刀。他的呼吸间妖力隐现,看着鹰怪的目光像是在看着鬼王无惨。 就是现在—— 缘一顷刻出刀,日之呼吸十三型连绵成片,刀光缭乱犹如闪电。 他从鹰怪的脖颈砍到尾端,拿捏着最精准的力道,生生把鹰怪片成了厚薄均匀的三千块!再瞬息扒拉出三片大叶子,让抛在半空的肉块一份不漏地落入其中。 收刀、敛息。 一顿贯彻鬼道、瞬步、呼吸法和剑术的鹰怪大餐就这样做好了! 缘一抬眸看向杀生丸,眼神纯洁无害:“兄长大人,我做好饭了,一起用餐吧。” 杀生丸:…… 他注视着今天份的饭,再看向半妖行囊中的《真央鬼道大全》,一时无言。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本书是蓝染送给半妖的术法手札。他的本意是让半妖学习术法,可这半妖却把它当作了食谱…… 嗯,喜闻乐见。 杀生丸坐了下来,缘一把大叶子捧到他面前,顺便递出两根竹枝。 之后,他们分食完了一整只鹰怪,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在这里过夜。”杀生丸道。 缘一颔首:“嗯。” 篝火燃起,夜色沉寂。 缘一将鹰怪的羽毛收拢,放在火堆旁烤干。就着光亮,缘一张开五指,亮出还算尖锐的指甲。 见状,杀生丸转过头:学会用爪子了? 没错!缘一学会了用爪子,他正专心致志地——在鹰怪羽毛的顶端戳小洞洞。 杀生丸:…… 他搞不清这半妖想做什么,直到半妖起身跑向他,绕在他身周转了几圈。最后,他摸摸绒尾,薅走了一把绒尾上的狗毛。 杀生丸:…… 大妖怪盯着自己的绒尾,难以置信! 再抬眼,杀生丸看见缘一蹲下来,认真把狗毛搓成一条细绳,再穿入羽毛的空洞中,将羽毛排布紧实。 这会儿,杀生丸算是看懂了。 半妖是想串羽毛做被褥,奈何缺材料。但半妖想做就做,他根本不会干涉,只是对方为什么要打绒尾的主意? 当半妖的小手再次摸过来时,杀生丸冷漠地收起了绒尾。 “别得寸进尺了,半妖。”他冷声道,“再动我的尾巴,就杀了你。” 再动我的尾巴…… 尾巴? 缘一木着脸站在原地:“兄长,你是说……这是你的尾巴吗?” “呵,这是只有妖怪才有的绒尾。”杀生丸看向缘一,盯着他头顶那可笑的犬耳,“你是不会明白的。” 缘一默默注视着绒尾,犬耳垂了下来。 “原来是尾巴吗?”他一直以为是条造型奇特的被褥,虽然温暖松软,但有时会掉毛。 他之前躺在绒尾中睡觉,醒来时身上总沾了几根。他不仅拿来生火,还拿来刷碗。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兄长的尾巴?掉的是尾巴上的狗毛? 也对,天气渐暖,兽类总有换毛的时候…… 但、但是!即使兄长是犬妖,也没有尾巴跟身体分离的事情吧?兄长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才会让尾巴离开了身体,变成单独的一支? 缘一有些难受。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似乎作为他兄长的人都在受苦。 他轻轻蹲下来,小心道:“兄长,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杀生丸:…… 许是被妖怪的血脉一事刺激了,半妖想到自己永远不会拥有绒尾,才会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 可怜又可悲,然而半妖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杀生丸垂眸:“随你。” 只是摸摸尾巴而已,作为成年犬妖,他不会跟幼崽计较。 可惜,缘一非得跟他的尾巴计较—— “兄长,你的尾巴是怎么断掉的呢?”缘一低声道,“尾巴跟身体分开,一定很痛吧?” “可以告诉我是谁砍掉了你的尾巴吗?我一定会把对方首落的。” 杀生丸:…… 忍了忍,大妖怪实在没忍住! 他曲起手指直接捶上了半妖的脑袋,爆炒栗子:“听着半妖,我的尾巴没有断,只是化成人形会挂在肩上。” 虽然成年犬妖打幼崽实在有失风度,但是杀生丸发现,这一手指下去他心里就舒服了。 缘一捂住头,兄长打得不重,但绝不舒服:“那为什么……” “再问为什么就杀了你。”杀生丸十分无情。 “可是……” “你今晚不用在绒尾中睡觉了。” 缘一:…… ※※※※※※※※※※※※※※※※※※※※ PS:冥加: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想薅狗毛而已。 杀生丸:…… PS:多年后,杀生丸:带了一只幼崽之后,狗毛都愁得掉光了,啧。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2-05 22:36:51~2021-02-06 23:0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WH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那只粉色的猪猪猪、心上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偌尘期 50瓶;纳兰迦叶 30瓶;浅浅 24瓶;曲终人未散、似水流年 20瓶;隰有荷华、浅塘渊、金色瓜皮、Childe、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秋茗城、宇智波泉奈子、木字楊 10瓶;ani 5瓶;啊贝 3瓶;撑伞小僧 2瓶;泥泥、酒九、咸鱼翻身农奴把歌唱、白瑹、半槐、陌上花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声汪 缘一在羽毛堆里窝了一晚,早起时头发乱如稻草,还插了好几根毛。 他把羽毛扒拉下来拾掇整齐,本想装在包裹中带走,却发现小布包根本囤不住这么多羽毛。 要扔了吗?扔了多可惜,好歹能做床被褥。 缘一不知道杀生丸会在森林里停留多久,他的兄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旦决定要离开,绝不会因为他不方便而停留,尤其是为了“做被褥”这种原因。 他除了赶在兄长说离开前把事情做好,没有商量的余地。 “兄长,我去准备早食。”缘一道。 杀生丸看了眼满地的羽毛,平静道:“午后离开。” 让这半妖做被褥也好,省得再碰他的绒尾。打从知道半妖会顺手薅狗毛之后,杀生丸对他是嫌弃万分。 大妖怪起身,打算四处走走。 离得稍远些他再回头看,就见那半妖蹲在地上,麻溜地捡起一根根狗毛。数量不算多,但也能搓一截细绳。 掉毛吗? 这种事不罕见,可也不常有。毕竟是妖怪,幼崽会因为气温冷热而换毛,成年白犬倒没有这种烦恼。 除非…… 杀生丸不语,只反手摸上绒尾,沉思起来。 他已满两百岁,是一只成年犬妖了。即使父亲死得早,但该教会他的东西已全部教给他。要是没记错的话,白犬在成年后会进入妖力的蜕变期。 就像蛇蜕皮会再生长一样,白犬在成年后的蜕变会让妖力翻倍。一般而言,白犬身上有几道妖纹就蜕变几次,越多越强。 而妖力蜕变会由内而外进行,是一次水到渠成又无知无觉的代谢。 唯二能让白犬感觉到“代谢”的是:皮毛掉落换新,爪牙断裂重生。 思及此,杀生丸张开抚摸绒尾的手,只见掌心中躺着几根狗毛……果然,皮毛变得脆弱了,难怪那只半妖随手摸一把都能薅走不少。 杀生丸慢慢散步,沐浴着晨曦思考身上的异常。 这是他的第一次蜕变…… 父亲身上有六道妖纹,成年后每百年蜕变一次,在第四蜕时就成了西国最强的大将。 母亲身上有七道妖纹,蜕变所需的年限比父亲要久一点,但她尚未四蜕就成了西国至高的女王。 作为西国最强者们的儿子,他杀生丸完美继承了双方的血脉优点。甚至,出生时身上的妖纹多达17道,是闻所未闻之事。 正因为白犬一族没出过他这种先例,所以他的未来等同于未知。 谁也说不准他成年没多久就进入妖力的蜕变期是好是坏,包括他自己。 杀生丸的身影隐没在林深处,消失不见。 嗅到兄长的气味远去,缘一暂时搁下了手头的活,跃入林中寻找食物。 遗憾的是,由于他的武力可怕,但凡长脑子的妖怪和长腿的怪物早跑没影了,逮不到肉餐的缘一只能摘了蘑菇和野菜,又在溪水中摸了两条鳗鱼。 “要是有米饭就好了……”他喃喃道。 鳗鱼配饭是一道美食,前世他只在离家后吃过几次。 倒不是鳗鱼量少,而是难捉。人们捉不到湖泊、河道中的鳗鱼,就会蹲守在大溪边捕捞,每到春夏交界的时候,林野溪边总是走满了人。 他往往会避开他们,前往林深处的溪流中捉鳗鱼。那时诗还活着,当他把鳗鱼带回去后,他们会一起料理、烧烤,再搭配米饭食用,享受平凡生活的静谧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 直到他寿终正寝,都没机会再与家人用一顿鳗鱼饭了。 缘一将鳗鱼处理好,插上树枝放在火边烤,又隔着大叶煮蘑菇汤,不多时便飘出了一阵香味。 他守着早食,在溪边拔了不少野草。再摘下草叶,将草茎搓软串起了羽毛。这些虽比不上狗毛搓的细绳,但好在野草量大,聊胜于无。 等早食好得差不多了,林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缘一抬头,他的兄长踩着饭点回来了。 即使杀生丸没说话,缘一也能读懂他的意思,可能是想问“今天吃什么”。 缘一起身,乖巧道:“兄长,我们一起吃鳗鱼吧。” 杀生丸:…… 大妖怪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这半妖真是白犬一族的幼崽吗?确定不是隔壁豹猫一族派来的奸细吗? “除了鱼还有什么?”杀生丸并不想吃鱼。 缘一:“野菜。” 杀生丸:…… 吃鱼吧。 …… 午后,缘一跟着杀生丸走出了森林。 日间,有背着行囊的术士沿着山道行走,而他们在山道下方路过,踏着崎岖不平的路前行。有风吹来,混杂了上下的气味,术士察觉不对往下看去,忽而一笑。 “兄长,怎么了?”白发蓝瞳的孩子问道。 “是大妖。”同为白发的男子眼缠白布,笑道,“流,要学会用你的‘眼’去读这个世界,风会告诉你下面有什么。” “大妖?”五条流歪头问道,“既然是妖怪,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男子笑得吊儿郎当:“因为他也带着孩子啊,是个半妖呢,哪有带着孩子打架的道理。要是真动手,我先拦住他,你立刻去劫持那个孩子,我们就赢定了!” 为什么你能把挟持小孩的事说得这么轻松? 五条流冷漠道:“兄长你真是个下作的人。” 男子:…… 与此同时,像是察觉到了术士的窥视,杀生丸难得驻足,透过密集的林木往山上看了一眼。 缘一:“兄长,怎么了?” “是术士。”杀生丸转过头,冷淡道,“半妖,记住你的鼻子不是摆设,好好学会分辨风的味道,它会告诉你一切。” “术士?”缘一想起了万恶之源里梅,“他们见到我们,不动手吗?” 杀生丸轻嗤:“因为人类是一种无聊的东西,只要带着幼崽就放不开手脚战斗。我没兴趣对这种术士动手,即使他称得上强。” 原来,兄长就算想战斗,也会尽量避免波及孩子吗? 缘一直球出击:“兄长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杀生丸:…… 山上山下,术士与妖怪错开了轨迹,分别赶往不同的地方。渐行渐远,直到风不再带来双方的气息,才算走出了彼此的攻击范围。 杀生丸和缘一没有回头,倒是走远的术士侧首一笑。 “真可怕呐。”男子语气愉悦。 五条流:“听上去一点也没怕的样子……” “因为还不到怕的时候。”男子笑得耐人寻味,“如果我展开领域,他们确实不是我的对手,但再过几年就不一定了。” “那只大妖也好,半妖也罢,体内都有着一股很可怕的力量。” “记住了,流。”男子将手放上弟弟的脑袋,揉了揉,“要是我活着,你遇到刚才的大妖就避开;要是我死了,你不要回五条家,去找刚才碰上的大妖。” “兄长!” “五条家的神龛封印着两面宿傩的手指,你不能呆在那里,这就是我带你离开的原因。”男子勾唇,“而我现在要去土御门取另一根手指。” “到时候,我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我找到邪术士并杀死他,要么我被邪术士围剿。” “禅院家的最强死在白川寺,加茂家的最强死在天畏寺,剩下的路得由五条家走完。”这是他的责任。 “可是,为什么要找大妖?”五条流怔然。 “这个嘛——”男子拉长了声音,“他们都是白发,我们也是白发,白发的一定都是好人啊哈哈哈!” 五条流:…… 今天也是极度嫌弃兄长的一天。 …… 是夜,悬崖山洞。 火光闪烁,兽骨森白。吃饱喝足的狗兄弟坐在草垫上,杀生丸闭目养神,缘一还在给羽毛穿草茎。 他本已经把羽毛串成了大氅,奈何草茎太过脆弱,背了一路就折腾坏了。无法,只能重新穿。 缘一认真地与羽毛奋斗,窸窣声不断传来。 杀生丸睁开眼,觉得獠牙有些发痒。他明白,妖力的蜕变期在深入,不日他的身体将进行一轮新旧更替。 抬手撩起银发,他瞥见发上沾了不少毛。再看向绒尾,他发现新的皮毛已经长了出来,旧的浮在上头形成密实的一层。 杀生丸本想将它们抖去,却在伸手时想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他将绒尾甩到半妖身边:“梳毛。” 缘一不明所以。 “半妖,给绒尾梳毛。”杀生丸开了尊口,“梳下来的随你使用。” 缘一愣了会儿,眼神微亮。 他是个很少流露情绪的人,除了在兄长赠予他礼物的时候。在前世,岩胜送了他一根亲手做的笛子;而现在,妖怪兄长打算送他一些皮毛。 对缘一而言,来自兄长的关心是该珍惜一生的温柔。 那是他一直渴求却很少得到过的亲情…… “兄长,我没有梳子。” “你没有爪子吗?” 于是,缘一站在长长的绒尾旁,伸出两只小手给尾巴梳毛。他以为梳毛会很顺利,梳下的狗毛应该能搓成一条小臂长的细绳,足够弥补草茎的缺口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给大型犬梳毛不是越梳越干净,而是越梳越多。 堪堪扒拉几下,手上就沾满了狗毛。一开始,他怀疑是自己的力道梳重了,结果发现哪怕他不梳毛,绒尾上的狗毛也在一层层浮起来。 缘一沉默三息,还是开干。 渐渐地,山洞里堆了小山高的狗毛。别说搓细绳了,缘一觉得能编成一条被褥。 杀生丸别过头小憩,压根不管半妖累死累活。 好半天,缘一才把绒尾梳好。接着,他一边拾掇狗毛,一边试探道:“兄长,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杀生丸:“没有不舒服。”只是妖力蜕变期而已。 缘一不语,到底没戳穿兄长善意的谎言,他一定是不想让他担心吧。 可事实上,这个病他见过的…… 前世在鬼杀队,炼狱先生养的狗皮上生了斑,天天掉毛。后来被医者用草药治好,据说需要内服外用才能起效果。 他还记得那个药方。 于是,次日一早,在林间溜达完回来的杀生丸发现,得了他一堆皮毛的半妖既没有搓绳也没有狩猎,而是蹲在火堆旁用粗陋的工具熬药。 药味很浓,黑汁翻滚,还冒着绿色的气泡,一看就是剧毒中的剧毒。 可半妖却端起大叶薄碗,递到他面前,顶着被烟熏黑的脸恭敬道:“兄长,这是你的早食。” 【兄长,这是我的一片孝心。】 杀生丸:…… 早食……居然连鱼也没有了吗? ※※※※※※※※※※※※※※※※※※※※ PS:杀生丸:狗都不吃这东西! 缘一:兄长,我真的没想害你。【一饮而尽jpg】 杀生丸:……【不得不拔出天生牙jpg】 PS:本文将在2/9入V,希望到时候还能看到大家。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2-06 23:05:09~2021-02-07 21:3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WH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摩鸠、悟芽、大小姐、夜孤星、秋瑾、云长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津夏知 50瓶;糖不甩 38瓶;44354109 36瓶;一颜辞镜一、匆匆 30瓶;萌熊猫 25瓶;商千柃 22瓶;我想吃饭、芥川龙之介、Dong"、slxh19、曼珠、梓卿、我是充电送的、木禾青、宿鲤伴、d、夜孤星 10瓶;嗑糖 8瓶;洛水浊浊、日轮、半面妆、ani、幻羽樱、月影朦胧、余生太长吾好难忘 5瓶;撑伞小僧、白 2瓶;楼2单元、46787373、花溪墨、克苏鲁、咸鱼翻身农奴把歌唱、蛟宝、陌上花开、22165122、半槐、小镜子、露西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声汪 杀生丸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不畏毒,能食毒,甚至连妖力都带毒。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拿毒物当饭吃…… 当看见半妖端着碗毒药走来,还告诉他这是“早食”时,杀生丸面上毫无波动,可心里却想了很多。 他居然开始“反省”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才让事情的发展脱轨到这一步? 追溯起因,带半妖历练只是他的一时兴起。 他给出门槛,半妖达到标准。按承诺,他会带他一段时间,等半妖学会使用爪牙,他就会彻底放养半妖。 说到底,教养半妖不是他的责任和义务,而是看在血脉的份上,他施舍给对方的一点仁慈。 只是,实际情况与他预计的完全不符。不仅不符,还称得上“魔幻主义”。 首先,半妖没有忍饥挨饿,他只要手里有一把刀,就能让整片森林的妖怪变成他的食物。 其次,带幼崽的麻烦事并未出现。半妖白天不嗜睡,晚上不哭闹,一边把自己的事处理得干干净净,一边又把他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后,他没有照顾半妖分毫,倒是半妖承包了他的早食、晚食,还兼梳毛、铺草垫、狩猎、收拾物品…… 而现在,半妖已经到了担当“药郎”这一要职吗? 他最初只是想让半妖学会使用爪牙而已……结果呢,半妖什么都能当,就是不会当狗。 “兄长?”毒药举高高。 杀生丸面无表情道:“半妖,你的鼻子是摆设吗?” 缘一懵懂。 “连毒物与药材的气味也无法分清,半妖就是半妖。”杀生丸终是伸出手,接过缘一的大叶薄碗,“只凭眼睛看,你连怎么死也不会知道。” 他侧手,大叶碗中的药汁便落在地上,烫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在半妖骤缩的瞳孔中,他当着半妖的面将大叶碗送到嘴边,仰头喝了下去。 张嘴一时爽,回味火葬场。 阴间的味道充斥口腔……杀生丸本就面瘫的脸顿时更瘫了。 “兄长!”难得的,缘一的声音带出了情绪。 他终于明白,有些毒药与草药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光记住一个药方和药草的样子,就能熬出一致的汤药。 他在身为人类时记住了药方和草药,可记住的只是形态,不是本质。 是他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太相信通透世界看到的“原本”了。 而他的兄长为了让他明白这一点,居然以身试毒,这…… 杀生丸扔掉了碗,纹丝不动地站在缘一面前。他的面色如常,身上也无不适,只是俯视着缘一,平静道:“你以为我会被毒死吗?” “半妖,你又被眼睛骗了。” “你连我的妖力是什么都不知道。” 反转再反转,缘一只觉得脑内升起了一点空明。 “你被人类教坏了。”杀生丸冷声道,“他们驯服你,让你从始至终都以为自己是个人类,并按照人类的方式活着。” “可你真的是人吗?” “你是半妖。”杀生丸训道,“体内流着一半属于白犬大妖的血,却没有一点妖怪该有的样子。你把鼻子、獠牙和爪子当作什么,只是呼吸、吃饭和干活的工具吗?” 缘一发愣,可头脑中的空明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杀生丸说的每一句话都譬如霹雳落在头顶,让他通了个中的关窍。隐约间,他仿佛悟出了什么。 ……他一直活在“人”的束缚之中。 人会把看见的片面当作全部,人的鼻子嗅不到很多气味,人的牙齿撕不开生肉,指甲也划不开猎物皮毛……他曾是这样的人啊。 可如今,他已经不是人了。 “人”的束缚早已不适合他,再用人的标准要求自己,非但得不到成长,还会埋没半妖本身具备的才华。 野性、妖性、杀性,那是他从未开发过的作为“妖”的本能。 一点通透,悟于无形。刹那,缘一的五感与头脑融合得更紧密了,当他疏通内心的枷锁,掌握妖性的一面不在话下。 “告诉我,半妖,我身上的气味是什么?”杀生丸道。 兄长的气味…… 是冷梅的味道,极淡极寒,如雪如月。 但透过他的表面,直刺他的血脉,那顺着毛孔由内往外挥发的味道,是阳刚爆裂的妖气与剧毒! 难怪…… 难怪兄长不畏毒,或许毒物还是他的食物之一。 不愧是兄长啊。 “是毒。”缘一道,冷梅香味的毒。 杀生丸的唇角上扬了一点点,对答案算是满意:“好好去找你血脉里藏着的东西,半妖。” “嗯。”缘一点头。 “去狩猎,不准带刀。”杀生丸蹙眉,“再带些野果回来。” 缘一歪头:“兄长居然要吃野果吗?”兄长平时压根不碰野果和蔬菜,只吃肉,还特别挑嘴。 杀生丸不语,先是看了眼地上的药碗,再转头看向缘一。 神色毫无波动,但指责意味明显:你自己煮的毒药有多苦,你心里没点数吗? 或许是面瘫之间的默契,缘一也是先看了看碗,再看向兄长。 虽面无表情,但犬耳下垂:对不起兄长,是我错了。 …… 事实证明,爪子并不好用,尤其是幼崽的爪子。 虽尖锐,但不锋利。要是捕食防御较高的猎物,极有可能在打斗中折断。 而爪牙断裂的疼痛会干扰幼崽的战斗意识,仅需要片刻的差池,幼崽就有可能被猎物反杀。 因此,白犬幼崽在捕食时总有父母一方看顾。他们会隐藏在暗中保护,绝不让幼崽知道,除非幼崽遇到生命危险才会出来。 遗憾的是,杀生丸捕食从未失手,没给过父母救他的机会。如此,他也不知道白犬一族还有这个“传统美德”。 直到半妖的血味传来他才发现,放任一只幼崽单独狩猎似乎不太安全。 他起身离开,去往血味的源头。 很快,他找到了与虫怪战斗的半妖,不过这战斗胜负已定。 半妖的右手指甲翻起,鲜血淋漓,明显是操作不当搞伤了自己。不过,半妖对伤处不甚在意,就算指尖滴血也没影响他的行动。 甚至,他还利用鲜血与妖力开发出了一招斩击—— 五指张开,妖血在指尖淬成长锋。半妖跃至空中,隔着数丈的距离冲虫怪挥下一击,就见妖力融入长锋汇成五道月牙形的红芒,交错着劈向虫怪,直接将之斩成了六段! 腾空的半妖翻身落地,动作称得上漂亮。 手指还在滴血,缘一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他随意甩去血渍,静待伤口复原。 “兄长。” “勉强能看。”杀生丸对那一招表示满意,“那招叫什么?” “嗯?”缘一的金眸微微睁大,“叫什么……这个,也要起名吗?” 给刀起名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抓”这个动作起名?两百年前的人类和妖怪都活得这么麻烦吗? 但既然是兄长问的,他就起个名吧。 缘一:“刚学会的,就叫‘爪子’吧。” 杀生丸:…… 感觉到兄长流露的不满,缘一换了名字:“那叫‘红爪’吧?” 沉默,沉默是这边的森林。 “红色的狗爪?” 更加离谱。 杀生丸朝他走去,平静道:“飞刃血爪,它的名字。” 飞刃血爪……缘一记下了这个招式名。不知为何,听到兄长的起名后,指尖的疼痛愈发淡了。 “手。”杀生丸站在他面前。 缘一会意,抬起了五指翻盖的小手。还在淌血,散发着一股暴戾的气息,与半妖无甚波动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仿佛孩童的身躯下包裹着一只凶残的怪物…… 杀生丸垂眸,纡尊降贵地伸出手,轻触半妖的指尖。 莹绿色的妖力凝聚,融成一团生气覆盖在半妖手上。修补、治愈,全新的指甲长了出来,消弭了翻盖的痛楚。 缘一呆呆地注视着手,张开又合拢,有些难以置信。 药是毒,毒也是药。他又被眼睛骗了。 “这是奖励,半妖。”杀生丸收回手,指尖沾了血,“第一次用爪子狩猎成功,值得嘉奖,但不会再有下一次。” 幼崽必须从疼痛中学会成长,才不会轻易被杀死。 缘一弯起眼,露出了小小的笑容:“谢谢兄长。” 冥加爷爷总说妖怪兄长十分可怕,动不动就杀人宰妖,毫不讲理。可他与兄长相处,所闻所见都是他好的一面。 会赠他礼物,会教他道理,会在他狩猎时看顾他,还会给他治疗伤口。 兄长其实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兄长,附近只有这只虫子,没有别的猎物了。”缘一道,“要吃吗?” 杀生丸:…… 奇怪的食谱又增加了。 就这样,早食时间拖到了正午。回程途中,杀生丸走在前,缘一拖着虫怪跟在后,阳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一大一小。 本能作祟,杀生丸抬起爪子做个清洁,舔去了爪上的血渍。 突兀地,他的脚步顿了顿。 缘一立刻警觉:“兄长,怎么了?” 杀生丸没有回答,直接往前走——这半妖的血,烫嘴。 “半妖,你体内的另一半人类血脉出自哪里?”忽然起了点探究欲,毕竟不是谁的血液都饱含这股滚烫的灵力。 缘一摇头,表示不知。杀生丸很快失了问的兴趣,三岁的半妖确实不懂什么。 “兄长,可以不叫我‘半妖’吗?”缘一道,“我有名字。” “……” 杀生丸淡淡道:“除非你得到我的承认,否则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 深夜密林,缘一熟睡,树下已没了杀生丸的影子。 与此同时,另一片密林深处,已经熟睡的朴仙翁活生生被杀生丸的死神声线吵醒,吓得血条瞬间去了一半。 “朴仙翁。” 你又要干嘛!朴仙翁在内心嘶吼,面上却稳如老狗:“这么晚过来,又是问铁碎牙的下落吗?” 杀生丸冷着脸道:“我问你,那只半妖叫什么名字?” 那只半妖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 名字! 朴仙翁:…… 半妖快四岁了你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冥加总有说秃噜嘴的时候,我看你不是没听过,是压根没打算记住吧? 难怪你一直叫“半妖”。 ※※※※※※※※※※※※※※※※※※※※ PS:朴仙翁:不知道弟弟叫什么名字的兄长是屑吧? 缘一:杀了你哦。【拔刀jpg】 朴仙翁:……是亲生的没错了。【怕了怕了jpg】 PS:给一位老友推个文哈哈哈!我的读者最后都成了作者! 傲娇影帝的被攻略手册BY夜雨贤人 文案: 大侠裴之追击江湖大盗决战断魂崖,结果天雨路滑,轻功一时爽,直接摔下山崖 原以为自己摔得粉身碎骨,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光怪陆离的世界,而自己重生为一个被阿飘给吓死的小糊咖糊的只能演尸体的那种 裴大侠天不怕地不怕,一个白鹤亮翅一JIO把厉鬼给踢飞镶到墙壁上,半天拔不下来 影帝洛梓渝从小人见人爱走不动路,鬼见鬼撩菊花盛开,可谓是行走荷尔蒙,阴阳两道通吃 若不是身带大师开光护符、高僧加持念珠,恐怕自己身边早已群鬼环绕 一日,护符烧了,念珠碎了,命眼看就没了 然后他看见,那个素来娘炮兮兮的、总爱贴着他蹭热度的不知名小糊咔,一JIO踢飞正前方怨灵,一掌扇晕左边厉鬼,一拳打爆诅咒恶念,战神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洛影帝觉得自己,恋爱了 鬼见鬼爱影帝攻 VS 精致外表实则正直内在武林高手大侠受 微灵异,不恐怖,轻松向 PS:明儿上架,希望大家捧场!请给缘一灌点点营养液吧!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2-07 21:33:34~2021-02-08 17:0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青小草、猫耳帽 2个;山月、苗苗、浨宋、摩鸠、曙光、水悠然、萧泉、姬颜幽婳、符离戡乱、捂着心口肝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目贵志 210瓶;仲栩、玖煌 60瓶;翎敛、猫耳帽 30瓶;奕云、橘哥、霍果果、静夜&幻雪、战肖是真的、风吹冻鼻涕、宸尘 20瓶;陈雕雕、。、那只粉色的猪猪猪、飘雪、Shirley、小绵羊不想眠、想要学习、菁华浮梦、君重雪、修仙修心、秋茗城、想死求别拦、来了来了 10瓶;庄家阿晨 9瓶;卿隻的柴子 7瓶;因核而平 6瓶;a ren、ani、曼珠、阿颂、绯橘的缇鸦、我今天就要lv了他 5瓶;阿芸、鹿苑 4瓶;蓝莓的小希 3瓶;糯米 2瓶;七祈、咸鱼翻身农奴把歌唱、半槐、闲鱼and咸鱼、陌上花开、沧海月明珠有泪、白千、蛟宝、chuuya、边城、遍地是墙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声汪 半妖名为“犬夜叉”。 杀生丸记得自己听过, 但从未放在心上。 即使血脉同源,可在他眼里,半妖只是半妖罢了。连妖怪都算不上,根本不是他的同类。 杀生丸不认可父亲的做法, 也不承认半妖为手足。甚至, 父亲与人类生下半妖一事, 曾让他以为父亲是对自己这个长子表示不满。 这念头并非没有依据。 妖界有别于人间却也融于人间,以上古“弥生时代”为始,妖怪和人类已经共存了数千年有余。 时光漫长, 人与妖的接触早已密不可分。妖怪虽然看不起人类,可妖界或多或少还是受了人类的影响。 文字、服饰、礼数、妆容, 有些妖怪为了骗个人吃学得比谁都快。如此一年年下来,两边的思维也有了同步的地方—— 杀生丸诞于两百多年前, 正是平安盛世的中后期。 彼时,世代与天皇联姻的摄关家正在走下坡路, 而天皇麾下的院政与其夺权激烈,斗得两败俱伤。 趁这“伤”时,武家逐渐崛起, 野蛮生长。 到他成年为止, 人类的武家已成大势,而武家贯彻的“道”不仅洗脑了人间, 还涤荡了妖界。 比如长子的重要性与特殊性,比如武者的追求与本心。前者让杀生丸明白了自己的尊贵,后者让杀生丸明确了毕生所求的霸道。 然而,父亲居然找人类生下了半妖…… 这究竟是对他多失望, 才会另找人生下继承者?难道父亲以为, 区区半妖能越过他杀生丸吗? 因着这个没解开的结, 杀生丸虽不会与半妖计较,但切实厌恶过他。故而,没记住半妖的名字实属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现在,他与其说是对半妖不满,倒不如说是对父亲不满。 半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倒是父亲本来能做个好妖,却没尽到身为大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犬夜叉。”杀生丸念了一遍这名字,很快品出了意思。 “犬”是告知了半妖血脉的来源,“夜叉”象征罗刹恶鬼,寄托了取名者希望半妖变得强大的厚望。很显然,父亲希望这个孩子能活下去,成为不易被杀死的夜叉。 而这个愿望,其实已经实现了。 沉吟片刻,得到答案的杀生丸转身离开。 徒留朴仙翁扎根在原地,心里暗骂这犬妖到底有什么毛病,怎么总找他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杀生丸为什么突然要问犬夜叉的名字?他们能有什么交集? “怪事年年有。”朴仙翁喃喃道。 就算这时候冥加过来告诉他“杀生丸决定做个好哥哥”,他也不会再奇怪了呢! 结果还真来—— 次日正午,朴仙翁看见一头巨大的鹰怪驮着个大包袱落在林中,而一只几不可见的跳蚤从鹰怪头上爬下来,蹦到他的树枝上嚎啕大哭。 “朴仙翁,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家少爷被杀生丸带走了!带走了啊!” 朴仙翁:…… 你·说·什·么? 冥加暴风哭泣:“好几天了,我可不是犬妖,根本找不到他们在哪!也不知道少爷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饿很冷很委屈,连哭也不敢大声哭呢?杀生丸可不像是会照顾孩子的妖怪啊!” “他为什么要带走少爷?难道还能是为了教养他吗?” 朴仙翁:…… 怪事年年有,就算杀生丸真的决定教养犬夜叉,他也不会再感到奇怪了。 果然树活久了,什么狗都能见着。 …… 人类带娃,周到细致。给娃喂饭,帮娃穿衣,陪娃游戏,与娃共创美好的童年回忆。 譬如缘一带杀生丸。 妖怪带娃,能活就可以。早起娃狩猎,晚来娃做饭,还得洗餐具、帮梳毛、听训诫,熬出名为“狗坚强”的自己。 譬如杀生丸带缘一。 缘一在乎家人,杀生丸被伺候惯了。两只狗对这种现状都很满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停留,总会引起当地妖怪的注意。久而久之,狗兄弟的名声在妖怪间传出了两个极端。 小妖怪指指点点:“母亲,那只大妖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让幼崽去猎食呢?” 大妖怪扼腕叹息:“你可多学学别人家的幼崽,小小年纪就会自己捕食了。” 小妖怪:…… 缘一并不知道自己被冠上了“别人家的幼崽”这个称号,就算知道了,多半不会在意。 此时,他正用刀把竹子劈成细条,准备编一个大些的竹筐。 随着野外生活的深入,他身边的物件是越来越多了。羽毛大氅、竹筒竹筷、骨锅木碗、狗毛线团……再不编个竹筐盛放,兄长或许会勒令他扔掉这些物件。 不行呢,还能用很久。 缘一编起了竹筐,杀生丸靠在树下休息。大妖怪看着竹条在半妖指间穿梭翻转,渐渐织成一个筐的形状,难得的,他的金眸带了点专注。 贵公子是第一次见到工具的成形过程。 “这是谁教你的?”杀生丸问道。 “没人教过我这些。”缘一实诚道,“我只是看一眼就学会了。” 通透世界能看清恶鬼的内脏,也能看清一个竹筐的绕枝走向。只要记住结构,他自然能编出来。 杀生丸:…… 大妖怪阴沉了三分,因为他发现自己“看一眼”后并不能学会编竹筐。 不,他为什么会想编竹筐,这是只有半妖才会做的无聊事。 杀生丸别开眼,仰头看向摇曳的树枝。 阳光斑驳,阴影晃动,风向转变后带来一股温泉的气息,在一处很远的地方。他不禁转向那里,注视许久。 好半晌,杀生丸回过神。眼见半妖还在忙前忙后,他眉头微蹙:“半妖,你很喜欢做侍从做的事吗?” 一点妖怪的样子也没有。 缘一摇头,直球齐发:“照顾兄长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长幼有序,守礼奉兄,这是缘一的观念。 他生于战国时代,而在乱世之中,武家的地位极其崇高。缘一作为次子降生在武家,即使与外界接触甚少,也明白武家奉行长子继承制。 再加上兄长岩胜待他极好,缘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争抢兄长的东西。 不仅如此,他更愿意成为兄长的助手,去帮助兄长实现他的目标。 岩胜曾说:【我想成为最强的武士。】 他笑着说:【那我就成为第二强的武士。】 十岁稚龄,回忆如昨。遗憾的是,兄长岩胜后来不做人了…… “一点也不会觉得麻烦。”缘一实话实说,“其实我很高兴,兄长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杀生丸无话可说,只能保持沉默。 他虽然对半妖有“尊卑”意识感到满意,可不知为何,又极不认可半妖这种“绝对顺从”的态度。 姿态放得太低了……半妖可以恭敬,但不能顺从。 “蠢货。”杀生丸沉声道,“难道等你成年之后,我要求你交出你的领地,你也打算拱手让给我吗?” 缘一颔首。 就见他的兄长抄起身边的碎石,精准地命中他的脑门。这一次兄长毫不留情,将他砸得倒仰,极疼! “听着半妖。”杀生丸道,“我不需要你顺从。你所以为的‘顺从’,对于一个想同你一较高下的强者而言是一种侮辱。” “这种顺从,只会让对方憎恶你,甚至想杀了你。” 缘一捂着额头,金眸怔怔。 “真是被人类教坏了。”杀生丸不知第几次说出这话,“不通过争抢,只通过让渡,得到并不代表拥有。” 他没指望半妖缺根筋的脑子能听懂。 所幸半妖只是幼崽,缺的筋姑且有续上的余地。 殊不知,缘一听懂了。 此时此刻,往事种种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恍惚间,缘一有些明了兄长岩胜对他的“憎恨”来自哪里。 或许,兄长要的从来不是让渡,而是争夺,一种能让他输到心服口服的争夺。 【缘一,我想成为最强的武士。】 【不,兄长,最强的武士只会是我。】 也许这才是他们兄弟之间打开心结的真正解法,只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不愧是兄长……”缘一松开捂着额头的手,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是我太愚钝了,总是知道得晚一些。” “你又知道了什么?”杀生丸起身,俯视着他。 缘一仰头:“如果兄长想要我的领地,我会跟你打一架呢。” 杀生丸轻嗤:“半妖,等你活到成年再说这句话吧。” 缘一颔首,忽而想到了兄长说“不要顺从”的话。 他试探道:“兄长,我给你准备食物算‘顺从’吗?如果是的话,那你饿了就自己找吃的吧?” 【半妖,饿了就自己找吃的。】 杀生丸:…… 半妖没有说谎,他确实是“看一眼”就会的才能。 …… 缘一还是没让杀生丸喝西北风。 无法,即使他不清楚兄长具体几岁,但总觉得看上去像个十五六岁少年人的兄长年纪不大。 尤其是兄长常穿一件布满红枫的和服,暖色融化了他的棱角,让他看上去更青葱了几分。 作为朝杖之年逝世的人,缘一自认为比兄长“老”多了。左右不过是多一双碗筷的事,总不至于兄长特意去做。 篝火燃起,羊怪的头盖骨被煮得通红。 浓白的鱼汤翻滚,野菜散发热香。缘一同杀生丸各执竹箸,面对面安静地吃着。 吃着吃着,缘一拉了拉袖子。 短了一截…… 许是近期吃了妖怪的肉,他发现离家没几天,很久没长的个子稍微长了些。 对此,缘一是欣喜的。只要慢慢长高,等他找到无惨后必定能将之击杀。不过,那或许要很久,毕竟比起兄长的高度,他还差得远呢。 缘一记得冥加说过,犬妖成年似乎要百岁。也就是说,他需要历经百年才能长得高大。而现在,兄长的年纪应该与他相仿,差不了多少。 思及此,缘一终是好奇了:“兄长,你今年几岁?” 他要算算得过多久才能长这么高。 杀生丸:“二百零九岁。” 比两个朝杖之年还多不止一点,他的眼睛又骗了他。 缘一:…… 你哥还是你哥。 你是天才,:,网址 第23章 第二十三声汪 火光映照下, 半妖正抱着木碗发愣。 有热浪吹过他的头顶,卷起一撮白色的呆毛。在风中飘荡、飘荡,恍若半妖不平静的内心。 这模样看上去真蠢…… 杀生丸轻抿了一口汤, 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缘一夹起鱼肉, 垂眸道:“我只是在想,要过多久才能长得跟兄长一样高大。” 高大? 显然,“高大”一词愉悦了大妖怪的心情。 杀生丸成年许久, 早已是集智慧和武力于一身的大妖, 可他常因容貌过于精致,而被大妖们忽略了气势。 只看脸的蠢货比比皆是, 能看到本质的妖怪绝无仅有。 如今从半妖嘴里听见“高大”的形容, 杀生丸觉得半妖的眼睛比那群愚蠢的大妖好使多了。 为示嘉奖,杀生丸难得耐心:“白犬一族两百岁成年。” 半妖的犬耳微微下垂, 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见状,杀生丸明了他在想什么。 幼崽是想早点长大。 都是一个岁数过来的主, 即使是他杀生丸, 也会在儿时仰望父亲高大的身影时,问出类似的问题:【父亲, 我要多久才能超越你?】 那时, 父亲会爽朗大笑,双手抱起他举过头顶:【杀生丸, 你终将比我站在更高更远的位置!】 幼崽对长大的渴望,对强者的憧憬,对力量的追逐,配得上成年犬妖的尊重和重视。 因为心生向往, 所以想要变强;因为必须超越, 所以没有上限。 杀生丸非但没觉得半妖以他为目标是一种妄想, 反而觉得这小子有点志气。要是半妖说“兄长,我想成为最强的武士”,他会立马扔掉他不带犹豫的。 成为妖怪中的强者,要远胜于成为人类中的武士。 “虽然你只是半妖,但你继承了妖纹。”杀生丸道,“妖纹意味着蜕变和潜力,你的成长速度应该与白犬幼崽相当。” 瞥了半妖一眼。 “收起你那副蠢样,区区两百年,时间之于妖怪是最没价值的东西。” 自从带了这半妖,他近些天说的话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看来,果然是半妖不够聪明的缘故,才让他多费口舌。 不过,时日也够久了…… 他已在半妖的狩猎中摸出了他的优点与短板,从明天起,他会教他一些新的东西。 “既然想成为强者,就证明给我看。” 杀生丸转向缘一:“否则,你只能止步于‘半妖’。明天开始,我会教你怎么用妖力。” 教你用妖力…… 用妖力? 缘一眨眨眼,觉得这似乎……有亿点点简单。 …… 次日,早食后,瀑布边。 同是蓝天白云、户外郊野,同是男子带娃、情景教学。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缘一不由自主地想起死神蓝染,以及那本沦为“白犬御厨子必备技能”的《真央鬼道大全》。 缘一开起了小差。 他记得在蓝染进入黑腔之前,自己用破道削掉了对方的一撮头发。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撮头发有食指粗细,弯曲且长。它从蓝染前额蜿蜒挂下,沿着高挺的鼻梁斜躺,将对方的脸衬得俊美邪肆,看上去锋利极了。 可当时,由于双方距离太远,而他初次使用鬼道准头不佳,导致那一击削得接近头发的发根处,将整撮头发都切断了。 如今想想,蓝染的前额兴许是秃了……即使他把头发放下来,也遮不住脑门上的一点白。 头发养起来需要很久吧,他应该不会再出现……疼! 缘一捂住了头。 开小差太久,惹了兄长不快。爆炒栗子落下,他可算回了神。 “没有第二次,半妖。”杀生丸冷漠道,“由我杀生丸亲自指点你,你该感到荣幸。”而不是走神。 “抱歉,兄长。”摸摸额头,肿起的小包已消。除了半妖的体质好,还有兄长没下重手的原因。 眼见缘一进入了状态,杀生丸单刀直入:“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他抬爪,五指凝出光,“记住,妖力是一种暴戾的力量,天生适合破坏和厮杀。” “它源于血脉,为妖怪所有,可并非每一只妖怪都自如地能使用它。” 使用妖力有门槛,要是每只妖怪都能贯通,世界上就没有杂碎了。 “承载妖力的容器要是太过弱小,迟早会被妖力毁灭。”杀生丸看向半妖,意有所指,“无法驾驭它,就只能等死,一如大部分夭折的半妖。” 妖怪热衷战斗磨炼身体,以此来承载更多的妖力。也喜欢晒月亮平复妖力的暴躁,享片刻岁月静好。 但,这只适应于普通妖怪和半妖。 大妖没有顾虑,因血脉的缘故,他们天生就是妖力的支配者。有且仅要学会的技巧,只是妖力的控制和运用而已。 “你的血肉勉强能应付它,半妖。” 杀生丸曲起五指,妖力的凝聚愈发深浓。渐渐的,妖力融成绿色的液体,一滴滴落在岸边的巨石上。 “滋滋滋……”烟雾升起,剧毒将巨石溶出一个大坑。刺鼻的气味弥漫,杀生丸无动于衷,缘一也面无表情。 杀生丸提醒:“气味有毒。”你是不是该避避,半妖? 缘一摇头:“我不会有事。”感觉适应良好,兄长。 见半妖面色如常,不像是装的,杀生丸眯起眼:“为什么你没事?” 缘一认真道:“因为我会呼吸。” 杀生丸:…… 这时,大妖怪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谓的“呼吸”只是挂逼的卷首语,而不是结束语。 “一旦学会驾驭妖力,你就可以驭使它变成你需要的攻击方式。” “不限于形态和方式。”杀生丸并起两指,毒华爪的光芒散去,妖力即刻收束成一条莹绿色的长鞭,“但限于血脉和天赋。” “你要做的就是释放你的妖力,看看能做到哪一步。” 话落,长鞭横扫岸边的巨石,将之劈得粉碎。在纷扬的石屑中,杀生丸大袖扬起,流畅地收起鞭子,动作写意如画。 “该你了。” 杀生丸拢手入袖,准备试试半妖的水准。 第一次练习罢了,他对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半妖能在不流血的情况下释放一次妖力,就算他合格了。 缘一点头,学着杀生丸的样子张开五指,曲起,对准了另一块巨石。 几乎不需要刻意引导,他的腹部就升起一股暴戾的力量。妖力沿着经脉往手上窜,从指间的螺纹中溢出,飞快地凝成血红色的光芒。 在通透世界的辅助下,缘一参考兄长的妖力运行模式,将力量淬成了液体。 高温、灼烧、炽热!缘一的妖力释放形同火毒,又似岩浆。当它们一滴滴落在巨石上,连石头也逐渐变得焦黑,慢慢化为灰烬。 杀生丸:…… 他算是见识到了。 没有幼崽初学时的不明所以,也没有刚学会时的手忙脚乱,更没有学会以后的欣喜若狂。 半妖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是淡漠的,仿佛“学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半妖,你是怎么做到‘看一眼’就会的?”杀生丸信了缘一拥有常人不及的才能。 缘一耿直道:“我天生就会这些,兄长。” 杀生丸:…… 缘一收束妖力,再并起两指。他闭目,凝神构思起“长鞭”的形状。 妖毒是液体,长鞭更接近实体。前者需要萃取,后者需要构建。 想要顺利使用妖力长鞭,这不仅需要大量的妖力输出,还需要对妖力的精准控制。他做不到兄长挥舞长鞭的熟练,但他能做到让长鞭成形。 聚集、凝形! 血色的长鞭倏忽而出,如一条火蛇游过水面,瞬息擦开一大片蒸发的水汽。在白雾缭绕中,长鞭又顺着原来的轨迹消失于缘一指尖,仿佛从未出现过。 释放与收束,他做到了。 缘一握住手,复又张开。细品之下,他发现妖力的使用与灵力、咒力没太大区别。 “兄长,今天就学这些吗?”缘一纯粹发问,金眸很是无害。 就这吗就这吗? 杀生丸:…… 他有点理解蓝染为何要给半妖一整本鬼道了,教养这种“天生就会”的幼崽,有时候会让师长觉得自己很蠢。 “兄长,还有别的吗?” “啪!” “……”疼! …… 剧毒与火毒双重合并,水汽与怪味缭绕其间。 仅是片刻的瀑布“桑拿”,就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来治愈狗鼻子的敏感。 饶是狗兄弟都是面瘫,表情上毫无破绽,可他们已经“失去呼吸”很久了。 屏息走出试炼场,他们的头发和衣物上已沾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就算站在风口处,也觉得自己像是泡在瘴气中。 缘一:“兄长,我想洗澡。” 杀生丸:“武藏有温泉。” 能逼到两只狗主动跳水洗澡,这味道已是非同寻常的难闻。就像现在,狗兄弟身边连只蚂蚁也不敢爬过,倒是有七八只屎壳郎在围着打转。 “武藏……很远,要用跑的吧?” 即使武藏毗邻信浓,也需要跑上很久才能抵达。到时候,他都发烂发臭了。缘一如是想。 杀生丸平静道:“飞过去。” 顿时,他肩上的绒尾骤然拉长,分成两股绕在他足下。接着,杀生丸的双腿仿佛融入了绒尾之中,化作了一片松软的“云层”,缓缓升空。 他腾空而起,却冷不丁瞧见半妖站在原地,正仰望着他。 倒是忘了,半妖不是妖怪,他…… 缘一:“兄长,飞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办到的?” 出现了,他开着通透世界也学不会的东西! 闻言,杀生丸的情绪变得莫测起来。 没多久,他悬在半空中,拢手入袖,下巴微微抬高,还冷哼一声:“我天生就会这个,半妖。” 缘一:…… 所以,狗是会飞的吗? 他算是见识到了。 你是天才,:,网址 第24章 第二十四声汪 缘一抱着杀生丸的绒尾起飞。 迎着罡风, 沐着阳光,从万丈高空俯瞰人间山河,是他身为人类时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天地浩大, 万物渺小。人类的悲欢离合,恶鬼的怨憎恶惧,包括失去的一切和得到的所有, 仿佛化作滚滚红尘, 没入时间洪流之中。 心头的结, 微微松开…… 他或许该放下前世的遗憾了。 无论是没能杀死无惨,还是岩胜变成恶鬼, 都已成过往云烟。人与鬼的纠葛, 之于时间只是沧海一粟。即使他不在了, 后世也会有更多的剑士去完成他未竟的天命。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 缘一将脸埋入绒尾,释然地笑了。 杀生丸回头瞥了一眼, 见幼崽在绒尾中“玩”得不亦乐乎, 不禁冷声道:“半妖,你把我的绒尾当什么了?” “再把脏东西蹭在上面,我就把你扔下去。” 他的兄长是如此冰冷,只剩手里的绒尾还有点温度。 缘一:…… 兄长,我一点也不脏。 …… 即使山高路远, 也没有杀生丸牌专机直达不了的地方。太阳还没下山, 狗兄弟就抵达了武藏境内的江户。 江户类似黑川,都在三关之中, 也近蛮荒之地。 因流浪剑士、武者、术士较多, 此地民风剽悍, 包容性很强, 连同作风极为特立独行——这儿既有人类的城池,也有妖怪的市町,更有术士交易的场所。 但杀生丸没带缘一去这三处的任何一处,而是挑了荒山野岭外的一座“火山”。 确切地说,火山不是火山,而是百年前陨落的一只烈鸟。它在与大妖的战斗中落败,被吃到只剩羽毛和残骸。 之后,残骸被大妖随意地扔在山中。日复一日地浸泡着雨水与怨念,终是凝成了一汪充满怨气的温泉。 相传,温泉名为烈酒,凝聚了烈鸟身死的怨恨。 泡入温泉犹如泡入酒缸,会让人或妖怪生出美好的幻觉。 耽于幻觉,会让人慢慢溺毙在烈酒之泉内,成为怨恨的养分。唯有真正的大妖才能以享受的姿态沐浴,让温泉成为自己的养分。 百年来,能泡温泉的大妖不算多,而杀生丸正是其中之一。 这地点本不适合半妖前往,但半妖会不会被温泉迷惑,杀生丸很想知道。 于是,缘一与杀生丸站在了温泉边。 温泉池大如庭院,内置大小不一的巨石。这分明是大自然的随意堆砌,偏带出了几分大巧不工的雅致。 此地环境清幽、热气蒸腾,没有妖怪出没,也没有山上的猴子抢着泡澡。 真好啊……缘一感慨。 他曾与鬼杀队的友人们一同泡温泉,结果泡着泡着就变成了人与猴群抢夺温泉。 猴群朝他们扔石头,他们朝猴群扔澡盆。 一番纠缠过后,他们架不住猴子势众,也比不过猴子无赖。当抢不赢鬼杀队的猴子们一起翘起屁股往温泉里排泄的时候,他们输了个彻底。 到最后,兄长岩胜气疯了,他抄起日轮刀就差去掀了猴子的老窝:“谁也别拦我!我要杀了它们,放开我!月之呼吸·一之型……” “岩胜!不至于不至于!” “继国大哥,算了!咱们算了!” 那是兄长岩胜为数不多的失态时刻,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怀念啊。 缘一脱掉小袖袴,露出小孩子特有的藕臂和滚圆的肚皮。许是想早点摆脱刺鼻的气味,他飞快地扒干净自己,跳进了温泉里。 他嗅到了一股酒味,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缘一像颗汤圆似的滚在水里,幼小雪白,很是可爱。 没多久,他没入水下开始搓洗头发。 奈何忘了自己的犬耳长在脑袋上,甫一入水,温泉就灌进了耳朵里。缘一不得不赶紧出水,跟幼犬似的趴上岩石飞快抖毛甩耳。 可惜做人太久,做狗的业务不够娴熟,水还是进了耳朵。 缘一:…… “愚蠢的半妖。”身后传来兄长的声音。 缘一尚未回头,就见天地倒转。兄长抓住了他的脚,把他倒提着拎起来还抖了抖。 兴许觉得好玩,杀生丸拎着半妖又抖了抖。 缘一:…… “兄长,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杀生丸抖着半妖,声音毫无起伏:“是吗?” 缘一实诚道:“兄长,我有点想吐。” 杀生丸:…… 嫌弃至极地把半妖搁在石头上,杀生丸找了块离半妖较远的地坐下,撩起水往身上泼。 银发蜿蜒,顺着他的肩胛滑落。杀生丸虽顶着十五六岁的少年脸,可他的身上体脂极低,几乎全是线条流畅的肌肉。 腕间、腰部、脚踝,妖纹夺目。 月牙、辉光、气势,彰显不凡。 他仅是坐在那里就像是坐在王座之上,连洗澡也充满了睥睨的威仪。 缘一觉得杀生丸是一位天生的王者。 “半妖,你在看什么?”杀生丸淡淡问道。 他以为温泉对半妖不起作用,如今看来不是,只是半妖“溺”得晚一些。 但杀生丸没想到的是,蠢半妖压根没被温泉影响,而是关注点与众不同。 “兄长,你身上的都是妖纹吗?”缘一问道,“有好多。” 手腕各有两道,脚踝也是。后背至腰腹共有四道,脸上也是四道,甚至额头上还顶着一个月牙。 好多啊,像极了…… “自然是妖纹。”杀生丸撩水,平静道,“妖纹代表大妖的先天潜力,每一道都会在成年后发挥作用——蜕变。” 他缓缓道:“一道妖纹意味着一次蜕变,妖纹越多就会越强,而我身上有十七道妖纹。” 缘一明白了,他由衷赞道:“不愧是兄长,一看就很厉害。” 杀生丸:一看? 缘一温和道:“就像天生的王者——猛虎。” 妖纹对应虎皮条纹,月牙对应虎头的字,再加上强悍的力量和气势,兄长在他眼中就是百兽之王的化身。 杀生丸:…… “啪!” “兄长,再打头会变笨的。” “啪!”两开花。 缘一:…… …… 杀生丸很懂得享受,温泉泡得舒泰了便靠在巨石边上,把玩着散在水里的银发。 半妖中途离开了一会儿,不知在外采了什么植物,与水搓揉在一起能打出细腻的泡沫。眼看半妖将自己洗得清清爽爽,杀生丸终是默许对方拿草药给他使用。 只是,半妖的个头太小了。 即使半妖踮着脚,也不太够得上他坐时的头顶。无奈,杀生丸只能偏过头,调整到一个较合适的角度靠着,让半妖帮他搓发。 泡沫起来,清香漫开。 杀生丸刚阖目,就被一阵头皮的拉扯感惊醒。 “兄长,抱歉,我踩到你的头发了。” 杀生丸:…… 有三根长长的银发顺水而下,在微波中越漂越远。大妖怪来不及思索,就发现半妖被他的头发缠了脚,猛地往一侧摔去。 头皮一紧,又掉三根。 “半妖。” “兄长,不会再有下次了。”缘一道,“只要把散开的长发收束起来,我就不会踩到。” 缘一是个习惯打理长发的人,他前世扎高马尾,发长过腰。也曾帮岩胜打理过同款长发,这一波业务非常娴熟。 只见他伸出小手从水中拢起杀生丸的发,麻利地将之分成三股。再飞速地三股交叠,叠出了一条非常漂亮粗壮的麻花辫! 然后,他把这一侧的麻花辫挂在兄长的肩上。 “这样就不会踩到了。”开始尽心尽力地为兄长洗头。 杀生丸:“半妖,你是故意的吗?” “抱歉,兄长。”发出老实人的声音,以示无辜。 杀生丸:…… 很快,大妖怪没空找半妖算账了。 有一只巨大的鹰怪划过他们的头顶,像是发现了“猎物”似的眼放精光,猛地朝温泉俯冲下来,唳声长鸣。 杂碎! 杀生丸双指合拢,长鞭的光芒隐现。恰在这时,鹰怪的头顶突然传来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不要啊!杀生丸少爷,求你手下留情!” “是我!是我冥加啊!” 长鞭骤发,但偏开了鹰怪的要害。鹰怪不得不迫降在几丈开外的地方,而冥加去势不减,顺着鹰头往前冲出,翻滚在水面片出十八个水花才滚到了狗兄弟面前。 他四仰八叉地浮在水上,眼冒金星。 “冥加爷爷……”缘一喊道。 一听这声音,冥加真是满血复活。 他从水面一跃而起,猛虎落地式蹦上石头,顷刻泪如雨下:“谢天谢地,少爷你还活着!冥加找得你好苦!” “十六夜夫人非常担心你,让我给你送来了……额?” 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狗兄弟,冥加的大脑就直接死机了。 他看到了什么?啊! 杀生丸带着少爷在泡温泉!他,一整只狗,带着半只狗在泡温……不,是妖怪带着半妖在泡温泉! 两只狗的头发都起着泡沫,合家欢的气氛明显。他家少爷的手还搭在杀生丸的麻花辫上……诶,等等,怎么会有麻花辫?是少爷编的吗?总不可能是杀生丸自己动的手吧?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杀生丸梳着一侧麻花辫! 死罪不可免,活罪不能逃。 冥加:…… 跳蚤直接土下座,跪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再抬起来。 “母亲给我送来了什么?”缘一靠近冥加,温和地摸摸跳蚤的脊背,“冥加爷爷,不要害怕,兄长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冥加:……温和的……人? “十六夜夫人给你送来了包裹,都在鹰的身上。” 缘一回首,才发现鹰背上全是大包小包的东西。隐约间,他闻到了紫藤花饼的味道。 看来,犬山城的紫藤花已经种下了。 杀生丸的五指穿过长辫,轻轻划下,银发便流畅地散开。他注视着巨鹰和包裹,只觉得人类养育幼崽的方式既蠢且麻烦。 “母亲送了我东西,包括鹰也是吗?”缘一问道。 冥加:诶? 缘一:“冥加爷爷,这只鹰可以宰来吃吗?我跟兄长吃了好几天鱼,很久没吃烤鸟了。” 杀生丸:…… 鹰怪:…… 冥加:…… 等等,信息量太大了,他一只跳蚤缓不过来! 什么时候狗爱吃鱼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声汪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老鹰送货却要被吃? 这是何其卧槽的熊孩子发言,令兄长听了沉默,跳蚤听了流泪。饶是妖生漫长, 什么奇葩没见过,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 竟然有人想吃掉亲妈派来的信使? “少爷,这个不能吃!”冥加已与鹰怪建立了深厚的找狗友情,哪能看着它被宰,“没了它,以后还怎么给你送东西啊?” 缘一不语。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作为一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 他吃什么不好,为何偏要吃鹰肉? 巨鹰协助冥加找到他,还送来了母亲的心意, 可谓是功劳苦劳俱全。但他见到它的第一眼,所思所想不是感谢而是吃…… 这正常吗? 言语出自本能,没有经过思考。也就是说,他是真想吃掉这只鹰怪。 为什么? 追溯前世,他在荒郊野外行走数天,再渴再饿也没想吃掉鎹鸦。难道换了半妖的身体,就会对血肉执着至此吗? 压下心底的疑惑, 缘一说道:“抱歉,只是有些饿。冥加爷爷, 我不会伤害它。” 喊饿是大实话, 任谁从逢魔时刻泡温泉泡到金乌东升都会饿, 更何况缘一还在长身体。 冥加长舒一口气:“包裹里有紫藤花饼, 少爷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吧。”忽而惊觉, 慌忙拜倒, “杀、杀生丸少爷也用一些吧!” “呵。” 大妖怪冷笑一声,自温泉中站起身。外放的妖力蒸干了水分,绒尾自发自动地缠上他的手臂,覆盖体表。 有白色的绒毛沿着他的身体轮廓蔓延,逐渐凝成一件印着六瓣梅的新衣。 杀生丸走上岸,甩袖离开:“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他对半妖主仆的叙旧毫无兴趣,也不喜欢泛着人味的物件。要是半妖蠢到非得带着这堆多余的东西,那么——他不会插手,只会冷眼看着半妖被负重压垮而已。 等杀生丸消失在林间,冥加才放松了身体。 缘一爬上岸,走向包裹处翻找,很快找到了平日穿的小袖袴。 只是,当他把衣服套上时才发现,袖袴的裤腿短了三指有余的长度,包括袖口也是,似乎他离家没几天就拔高了一寸? “冥加爷爷,衣服不合身了。”缘一抬手,肩腋处的布料立刻抽紧,再往上,连同腰带也被带偏了位置。 冥加一愣:“是少爷长高了。” 说着,他几下蹦到包裹边,抓住一角红衣往外扯:“少爷,穿火鼠裘吧!包裹里都是你的旧衣,可没有新衣供你穿了。” “只有火鼠裘还适合,它用火鼠妖的皮毛做成,不仅水火不侵,还能跟着主人的身量调节大小,是老爷留给你的东西。” 老爷…… 冥加的老爷,不就是他的生父吗? 缘一怔怔:“父亲?” 真是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从前世到今生,“父亲”这一角色自始至终都未参与过他的生活。他知道有他们,但并不在意他们。 只是,这一世素未谋面的生父除了一颗黑珍珠外,还留给了他火鼠裘吗? “我以为这是母亲准备的衣物。”因为常见,所以他从未问来处,而十六夜也不会对一个三岁孩子诉说往事。 冥加拖出火鼠裘看着缘一换上,叹道:“是老爷……等少爷长大点,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总之,虽然老爷去得早,但他很重视你。” “少爷的名字就是老爷起的,他希望少爷能活下来,变得像罗刹鬼一样强大。” 缘一系衣服的手一顿,动作慢了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借冥加之口体会到父亲对他的期待,谈不上感动,也没有遗憾,有且仅有的想法是——原来他也是被期待着生下来的孩子,即使他是半妖。 而上辈子,哪怕他是个实打实的人类,他的生父也想处理掉他。 “嗯,要谢谢父亲。”缘一回道,“以后到他墓前祭拜吧。” 冥加欲言又止。 之后,缘一从包裹中找到紫藤花饼,往嘴里塞了半个,又给鹰喂了一些。许是“烤鸟”的想法吓坏了巨鹰,它见着他颇为畏惧。 见状,缘一踮脚,抬手抚摸它的翅膀:“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 摸着摸着,他更饿了。 花饼的香甜直接褪色,味同嚼蜡。而在通透世界中,鹰怪的妖力像是一只鸡腿,不断拉扯着他的心神。 他又转向冥加,发现跳蚤身上也有一股微薄的妖力。虽然不像鸡腿那么美味,但一定会有豆角的爽口。 缘一:…… 不对劲,身体里像是苏醒了什么怪物,一个劲儿地叫嚣着饿。 “冥加爷爷,我只留木屐和足袋,剩下的送回犬山吧。”缘一道,“请帮我转告母亲,我过得很好,不要担心,也不要再送东西了。等我学会飞,就回去看她。” 冥加:……学会飞? 哦,少爷,那你可能一辈子也回不了犬山。 “可是,十六夜夫人让我跟着你。” 缘一摇头:“巨鹰往返犬山,会被注意到。”他捏起冥加放在鹰头上,淡淡道,“我不在犬山,不希望母亲有危险。” 无惨可没死,或许就在某个角落阴恻恻地注视着犬山。 他了解无惨的无耻,一旦对方知晓他不在犬山,哪怕城里种满了紫藤花也挡不住无惨动手。 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让鬼有防备,也不想母亲置身于危难。他只想一边追随兄长修行一边诛杀恶鬼,顺便搞清楚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冥加爷爷,拜托了。” 冥加无奈,只好同意返程。但到底是自家孩子,冥加还是不放心:“少爷,你为什么要跟着杀生丸少爷?” “无论你想学什么三岛家主都会给你安排,即使师长离开了,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 “有什么是必须通过杀生丸少爷才能学到的东西吗?” 缘一点头:“飞。” 冥加:…… …… 缘一找到杀生丸时,他正坐在一颗巨木的树杈上吹风。 绒尾凌空垂落,一荡一荡。有松鼠直勾勾地盯着绒尾,目光一错不错,蓄势待发。 它躬起脊背,后肢发力,猛地从树上一跃而起,即将伸爪抱住绒尾。却见绒尾突兀地往上一勾,直接避开了松鼠飞扑的角度。 于是,缘一看见松鼠张开四肢撞在另一棵树上,僵硬地跌落下去。 “啪”一声,树底下又多了一只晕死的松鼠。 缘一:…… “兄长,你在逗松鼠吗?” “愚蠢的半妖,那是晚食。” “……” 仔细一数,竟有五只。该说不愧是兄长,就连坐在树上玩尾巴也能捕猎。所以,兄长除了爱吃鱼之外,还喜欢吃鼠类吗? 缘一提起松鼠:“兄长喜欢吃松鼠吗?那,如果以后我没捉到松鼠,可以用老鼠替代吗?” 都是鼠,没差。 杀生丸甩尾巴的动作一顿:…… 先是鱼再是鼠,什么时候开始,西国的白犬需要跟隔壁豹猫一族抢食物了? 大妖怪终于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 光是让幼崽学会使用爪牙远远不够,还要让他明白爪牙该用在哪里。要是半妖学会后拿去捕鱼捉老鼠,白犬一族将沦为笑柄。 “扔了它们。” 杀生丸从树上跃下,轻盈落地:“半妖,去狩猎,除了老鼠和鱼。” 缘一表示了解,松鼠幸免于难。当半妖跑远,杀生丸蹙起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他拢手站在山崖上,眺望江户的半空。透过一幢幢幻境的交叠,最深处是一扇通向妖怪市町的门扉。 事实上,他们的晚食并不用这么麻烦,也根本没必然让半妖狩猎。只要他愿意带着半妖去妖市走一趟,吃饱喝足没问题。 可他不愿。 他不会让半妖踏足西国,也不会让他动用西国的东西,更不会让他知道西国的据点。 只是半妖……是父亲的错误,西国不会认可他。如此,半妖对“故土”的念想就该从一开始斩断。 然而,杀生丸猜到了开始,却没有猜到结尾。 他忽略了一点,越是接近妖怪市町,妖怪的数量就越多。即使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也总有遇到“熟人”的时候。 缘一踏过树枝,几个起落穿过障碍。他盯上了一只落单的鹿,正准备将它就地捕获,却不料身后斜刺出四股庞大的妖气,牢牢锁定了他。 四只大妖? 风卷来妖怪的气味,告诉他最终的答案。 除了一只气息还算浑厚,其余三只都谈不上太强。至少,他们比不上兄长。 缘一往后瞥了眼,犬耳轻抖。深知是避不开了,他干脆利落地往侧方一点,旋身跃到高处。 与此同时,他原本落脚的树枝被一束烈火烧毁,有放肆的笑声传来,极为愉悦:“居然被他避开了呢!” 唰唰四声,四道人影呈包围状落在缘一周边。三女一男,约莫是血缘上有关系,泛着一股相似的味道。 落在缘一正面的是一位高挑女妖。她长发冰蓝,尖耳戴环,有着深蓝的眼瞳和英气的面孔,气质是浑然天成的倨傲。 她名冬岚,擅长冰系妖术,是豹猫一族的强者之一。 追随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弟弟与妹妹,分别为秋岚、夏岚和春岚。 今日,他们本是前往妖怪市町寻访武器的锻造者,没想到在途经森林时闻到了杀生丸的气息。 豹猫与白犬同在西国之地,两族有数百年的争端。而今斗牙王陨落,还恰巧遇到了落单的杀生丸,哪还有不追来打架挑衅的道理。 结果追是追到了,但……似乎追错了狗? 这个红衣白发、犬耳金眸的半妖是谁? 身上有杀生丸的味道,表情与杀生丸是如出一辙的冷淡,就算被包围了也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真是跟杀生丸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越看越像了! 啧,这不会是杀生丸的…… “半妖?”冬岚单手叉腰,盯着缘一轻笑,“我以为是杀生丸那家伙,没想到是意外的惊喜。” 缘一眼神极淡。 四个,来者不善,但他们没有武器。还有……这股毛茸茸的味道,是猫吗? “姐姐,他是谁呀?”春岚笑问,“看上去很好玩呐。” “传说中斗牙王在外的私生子,是个半妖。”冬岚挑眉,“一直以为是传闻,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是真的。难怪不少妖怪想吃掉你却找不到你,原来是被杀生丸带在身边了吗?” “没想到杀生丸那种讨人厌的犬妖……”竟也会充当兄长的角色。 缘一平静地打断了冬岚的话:“兄长大人,没有被人讨厌。” 四只豹猫:…… 气氛有一瞬的死寂。 “哈?杀生丸不被人讨厌,世界上就没有讨厌的人了!”显然是深受其害,名为夏岚的豹猫女妖咆哮道。 缘一反驳:“我的兄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四只豹猫:…… 气氛尴尬无比,仿佛能让猫刨出三室一厅。 他们总算意识到不能跟半妖争辩,因为这只半妖明显比他哥更讨人厌。 有什么可说的,动手不就行了。无论是杀生丸也好,是半妖也罢,只要手上能沾白犬的血,就是豹猫的荣耀! 妖气拔升,杀意浓重。 很明显,追上来的四只妖怪主要目的是杀人。 “你们不是兄长的朋友。”缘一面无表情,“所以,你们是兄长的敌人吗?如果没有我,你们今天是不是要围剿兄长?” 站在树杈上的半妖明明那么小只,气势却很是凌厉。 “是又怎样,半妖!”大块头秋岚张狂笑道,“豹猫与白犬势不两立,既然没机会碰上杀生丸,那么杀死你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哈哈!半妖,我很想知道干掉你之后,杀生丸那小子是什么表情呢?” 尸体在说话。 缘一心如止水:“你不会有机会知道。” 他缓缓拔出了小牛。 第26章 第二十六声汪 横刀在手, 半分不怵。 月华透过林叶照在刀刃上,反射出一抹弦月的银白。淡如霜雪,寒似冰封, 形同缘一此刻的神色与眉眼。 他抬眸, 世界在瞳孔中融化成通透。 他能看清十丈之外绿叶的脉络, 也能分辨三丈之内豹猫的强弱。他们的肌肉收缩、心脏搏动、妖力循环, 被他的眼一层层剖白。 明明豹猫还没有攻击,但他们可能做出的每一种动作轨迹,已经在缘一脑海中连绵成片。 他“看到”了攻击重合后的空隙, 也“看到”了豹猫防御薄弱的点。只要操作得当, 他完全能穿过罅隙逃出大妖的包围圈, 但缘一的字典里没有“逃跑”。 诚然,夜间环境很适合豹猫狩猎。可惜,缘一是个习惯在夜间厮杀的猎鬼人。 他双手握刀,半蹲马步, 身体微微下压。 口鼻呼出绵长的气, 大自然的伟力瞬间充斥血脉。缘一同时锁定四只豹猫,金眸再无情绪流露。 “该死的半妖!”豹猫秋岚怒吼。 很明显,缘一那句话激怒了他。什么叫不会有机会知道, 岂不是在暗示要取了他猫命吗? 作为纯血妖怪,秋岚本就看不起半妖。如今遭了半妖威胁,且这只半妖还是白犬的崽,哪还能善了。 他率先出了手! 而其余三只豹猫似乎认定秋岚能赢, 非但不跟着出手, 还作壁上观。 看来, 难度还能再低一点……缘一如是想。 秋岚的妖力倾泻而出, 呈放射状的闪电将他包裹在内。当他发起冲杀时, 犹如一只抢地盘的猫,爆发开到极限。 “哀嚎吧,半妖!” 粗壮的闪电汇成龙蛇,暴戾地打向缘一面门。许是以为半妖死定了,秋岚笑了起来。 妖怪不打幼崽只限同族,对于外族的幼崽,他们多半采取猎食与捕杀的态度。尤其是斗牙王的子嗣,更不能放过。 谁知,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闪电的速度很快,可半妖的速度更快。他像是预判了闪电的落地点,仅在秋岚抬手时便朝一侧跃出,化作一道火光袭杀而来。 缘一旋身,以力带动太刀的斩击力道。 【日之呼吸·一之型·圆舞!】 血色之火缠绕成流转的圆弧,一圈接一圈地递增力道,再接近秋岚时斩击力度已达到最大。 缘一无视了四周围救的豹猫,只专注地盯着秋岚一个,他冷漠地注视着秋岚骤然紧缩的瞳孔,流畅地——沿着他的脖颈挥落一刀。 “唰”一声,是刀尖划开脖颈的声音。 但没有切到要害。 倒不是缘一失手,而是猫类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一条长长的猫尾斜刺出来,直接卷过秋岚的身体往后拉扯,才避开了首落的一击。 可鲜血还是喷了出来! “呜……”险些丧命的秋岚捂住喉咙,口鼻溢出大量鲜血。 饶是他的大姐冬岚捞得快,他也失去了战斗力。血液沿着喉管流入胃部,他说不出话,更失去了力气,要是半妖再来一刀…… 还真来! 一击未中,再来一击。缘一经历过无惨炸成屑片逃脱的教训,已经深刻明白了“趁你病要你命”的真理。 【日之呼吸·二之型·碧罗天!】 这是一道自下而上的攻击方式,正好适用他现在孩子的身高。饶是力量还不足,但胜在角度足够巧。 缘一猛地将刀挥起,直冲秋岚下巴。这时,其余三只豹猫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大招频发。 为了救下同伴,夏岚的烈火、冬岚的冰霜、春岚的风花相继而出,缘一明白,他要是不放弃取秋岚的猫命,他杀死秋岚的时候就会迎上这些硬招。 不过,他并不是非得用刀。 刀尖一转,缘一抬手:“破道之四·白雷。” 灵力凝聚,形成了一道白色的雷光。既然秋岚想劈死他,缘一不可能不回敬。 “轰——” 白雷轰得秋岚倒飞出去,当场进入濒死状态。而反作用力将缘一推出了大招中心,让他顺利地避开冰火攻击,还跃上了相当高的半空。 缘一轻拢火鼠裘,捂住鼻子。 他注视着下方腾起的烟雾,清晰地看见身穿绿色衣服的豹猫奔向秋岚施救,只剩下一红一蓝两只豹猫应付他。 “半妖!” 冬岚彻底炸了!她震惊于白犬半妖的战斗力,更心惊对方未来的成长速度。 区区幼崽就能力战快成年的秋岚,要是真放任他长大,后果将不堪设想!好不容易熬死了斗牙王,本以为只剩杀生丸一个心腹大患,没想到才过几年竟然又来一只半妖? 上天何其不公,为什么在血脉这块独爱白犬? 这样的天赋幼崽,居然属于那群疯狗! 气温骤降,以冬岚为中心,庞大的冰霜朝四周辐射。尖锐的冰峰一道道拔起,如利剑般刺向半空的缘一。 “我看你往哪跑!”她吼道。 缘一压根没打算跑。 身在半空,角度刚好。这时候不放大招,难道要等着他们跑吗? 失重感传来,缘一调整身体,成了双足在上头在下的姿势。在急速降落的同时,他冲冬岚伸出手:“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他不需要进行繁复的吟唱,只要想,就能使出强大的力量攻击。 苍火坠是一种大面积、高热度的爆发式炎火攻击,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灵力储备不够根本供不起术式的发出,若是一般死神使用,怕是会被掏空身体的灵力。 可缘一没有这种顾虑。 鬼道只是辅助手段,不是他专精的攻击方式。且只要他保持日之呼吸,灵力就会从自然汲取,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 “轰轰轰!”万火天落,如同流星。 红火倒映在冬岚蓝色的瞳孔中,不仅灼烧了她的冰雪,也灼烧了她的心脏。焦虑升起,已经无法平复了。 这就是半妖吗? 这真的是半妖吗? 夏岚出手,妖力倾泻出一片火海才勉强阻住了这波攻击。见状,冬岚没时间再犹豫,她瞬息冲出高热的水汽,摒弃了花里胡哨的招式,单纯以猫的灵敏和速度进攻缘一。 事实证明,她做对了。 缘一能捕捉到她的动作,但完全不适应这种野兽式的本能战。普通猫咪的速度已经快过人数倍不止,更何况是猫妖。 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冬岚的利爪撞上他的太刀,擦出一阵金色的火花。成年妖的力量可不是幼崽能比拟的,缘一即刻被轰飞,重重地撞上一棵大树。 咔嚓,大树拦腰截断。 单手撑地,缘一跃起。顷刻间,他原来的位置被冬岚占据,利爪划出三道深痕,要是稍晚几分,他或许就重伤了。 兄长是对的…… 他确实需要好好练练爪子和利齿,否则遇上妖怪的肉搏战,他会处于下风。 因为人无法揣摩野兽的攻击模式,除非自己也变成野兽。 【日之呼吸·三之型·烈日红镜!】 刀锋旋转,血色刀光将缘一围得密不透风。他干脆利落地迎战,以进攻取代防御,以刀术对敌野兽。 与其被对方打乱节奏,不如强行让对方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铿铿铿!”这是太刀与猫爪碰撞的声响。 刀锋削过,直接斩断了冬岚的手掌。五指起飞,鲜血飙起,冬岚的神情定格于震惊,而缘一的刀已刺向她的喉管。 说时迟那时快,夏岚斜刺出来,爆发的火力冲上缘一的身体,将之掀飞出去! 高温灼烧,防不胜防。要不是有火鼠裘的保护,缘一怀疑自己会重伤。 他咚一声砸进地面,连续滚了十几圈才卸掉力道,最终砸进了灌木丛里。 四肢发酸,内脏剧痛,半妖幼崽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以一敌四,如果对手不是猫的话,或许已经全死光了。 缘一不语,只是撑起身体。 “杀了你!”夏岚猩红着眼,双手并拢爆发出强劲的火焰,直冲缘一。 倏忽间,一道白色的身影直线式砸进来,稳稳地落在缘一身前。狂风般的妖力形成大型龙卷,如盾牌般挡下暴烈的火焰。 火焰一下子被冲散成两股,沿着妖力的气障墙往两侧散开。将两边森林烧得寸草不生,地面还焦黑一片。 然而,被白色身影护住的地方一片安好,火星飞舞,却不改大妖冷漠的面庞。 杀生丸伸手,往一侧重重一划。刹那,妖力的风旋劈开了烈火,将之改道往别的方向。 火焰四散,他牢牢扎根在缘一身前,语气冰冷,却带出真实的怒意:“豹猫,你们一族的卑劣真是让我杀生丸大开眼界。” “我离你们可不远,你们却偏要挑半妖下手。” “也是,你们这群杂碎也只配狩猎半妖了。” 是杀生丸! 豹猫们如临大敌,顷刻聚在一起。但很明显,他们有点虚。 冬岚:“春岚,先带秋岚走!” “可是……” “别碍事,快走!”她能感受到杀生丸的怒意,“召集同族,快!” “是!”春岚再不耽误,背起秋岚就跑。 冬岚与夏岚默契地站在左右两边,戒备着全盛状态的杀生丸。后者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冲缘一伸出手:“刀。” 他今天要宰了这群豹猫! 缘一抬起小脸,脸、脖子、手臂青了好几块。他把刀递给杀生丸,大概是晓得自己碍事,正打算飞速退下。 却听见他兄长说道:“站在原地。” 缘一不明所以。 “用你的鼻子好好闻闻。”杀生丸冷声道,“有更多的豹猫在靠近。” 幼崽离得远了,是真的会被猫叼走的。 缘一立刻站定在兄长身后。 很好…… 杀生丸看向前方的冬岚和夏岚,将磅礴无匹的妖力灌入刀中。正好他蜕变了一次,就拿豹猫祭旗吧。 银蓝的闪电冲天而起,刺目的白光照得天地失色。妖力形成的风压折断了大片林木,爆发的威能震碎了四周的土地。 一道、两道、三道……十七道! 整整十七道苍蓝色的龙蛇腾起,又转瞬凝结成唯一的一条巨龙。它张嘴咆哮,雷鸣震荡天宇。 无匹的妖力! 这就是西国下一代王的力量吗? 如此范围,如此伟力,要是全力出击的话,会把四周围拢的豹猫都烧成灰烬。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攻击方式,是压根不打算留活口的形式作风。 此时,冬岚无比后悔刚才的一时兴起。 他们不应该追上来,不应该……要是没打算围剿杀生丸而是选择蛰伏,要是没进攻半妖而是选择无视,结果就不会是这样。 她才刚成年! 她的弟弟和妹妹甚至还没成年,要是全折在这里的话,豹猫的力量会被削弱更多。到时候,他们一族别想再在西国存活了。 眼见雷电即将倾落,冬岚突兀嘶吼:“跑!快跑——” 杀生丸挥落刀光:“苍龙破!” 霎时,日月同光。 第27章 第二十七声汪 雷光骤放, 似有龙吟。 以杀生丸为中心,由内往外的妖力洪流摧折林木,无差别落下的雷电暴击全场。 银蓝色的苍龙抬首, 冲开苍穹的云气, 又在瞬间锁定目标, 直刺豹猫的面门。 那一刻天地失色,只剩这铺天盖地的银蓝。 植被顷刻成灰, 大地四分五裂。雷鸣与兽吼一体, 哀嚎同咆哮混合。 生死刹那, 豹猫逃窜的方向忽然爆出大片冰川,铸成墙垣企图挡住雷暴的攻击。 可惜的是, 未经蜕变的妖力根本无法与杀生丸匹敌, 冰川如薄纸,眨眼就被轰个粉碎。 冰屑飞扬, 在电光掠过时蒸发成汽。 冬岚握住夏岚的手,将她甩向很远的地方:“跑!” “冬……”尾音被雷击吞没。 “轰轰轰——” 攻势一往无前, 碾过大量豹猫的身体。它们炸成血雾飞散在空中,又被高温灼烧到虚无。 猫叫凄厉, 可不少连发出惨叫的机会也没有就消失在世界上。 大妖之怒, 足以荡平性命无数。 杀生丸的银发被狂风高高吹起,和着绒尾一起飞舞。数息之后,他注视着自己一手缔造的炼狱,心里无波无澜。 除了他和半妖落脚的地方, 方圆之内没一处地皮完好。 近处的树成了灰烬,中部的树全数折断,远处的树连根拔起。 来不及逃走的猎物与豹猫一道化作焦炭,糊在皲裂的大地中看不清原样。 结束了。 杀生丸无趣地甩了甩刀, 散去刃面的烟雾。 半妖的刀勉强能用,但并不能完全承受他的妖力。说到底,这把刀只是牛鬼的肋骨罢了。虽说牛鬼比杂碎稍微强一些,可到底不是顶尖的大妖。 而血脉愈是尊贵的大妖,体内的妖力就愈发暴戾。如此,大妖对武器的挑选极为苛刻,也鲜少能遇到合心意的兵器。 很多时候,武器之于大妖只是消耗品,用一把废一把。 所以,他才会对铁碎牙如此执着,那可是能容纳他妖力的名刀。 铁碎牙…… 如果是铁碎牙的话,豹猫一只也跑不掉。 思及此,杀生丸的眼神更冷了。 “兄长。”这时,缘一的声音传来,“冰雪的气味快消失了,不用去追吗?” 对想要围剿他和兄长的四只豹猫,缘一毫无好感。在他眼里,他们与恶鬼没什么区别。 故而,当风里传来豹猫的味道、且气味正在不断远去时,缘一秉承着补刀的原则,确实想追上去砍几刀。 “没必要了。”杀生丸淡淡道。 他惜字如金,本是不想再多做解释。可当他转过身来,看见半妖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模样,眉头微蹙,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 “豹猫一族也是大妖。”杀生丸冷肃道,“同是大妖子嗣,连你区区半妖的血脉都会被杂碎垂涎,更何况是重伤的大妖。” 换言之,他根本没必要出手。 一来是没兴趣,二来是——豹猫死在杂碎手里,可比死在他杀生丸手里“好听”多了。 “我还有事情要做,饿了自己找东西吃。” 他说过“没有下次”,所以不会再给半妖治伤。 一只幼崽能在四只豹猫手下游走,还重伤其中之一,他受的伤可不是伤,而是荣耀。 杀生丸把刀还给了缘一。 他要前往妖怪市町的西国据点,通过小妖怪把豹猫的消息传递给母亲。 作为西国未来的王者,杀生丸的手腕极强。既然重伤了豹猫,他就没有放过他们一族的道理。 哪怕冬岚之流能在杂碎手里活下来,等他们回到西国,也要面临白犬一族的围剿。 他给他们准备的不止一条死路。 只能说豹猫胆敢狩猎白犬幼崽,切实惹怒了他。 杀生丸的绒尾拉长,正打算飞身而起。可就在这时,他感觉绒尾上传来一股拉力。只见半妖抱着刀拽住他尾巴,一副不打算让他走的样子。 “半妖,松手。”他是不会带他去妖怪市町的。 缘一抓住狗尾巴,实诚道:“兄长,我的刀……” 许是杀生丸的妖力太过霸道的缘故,缘一的日轮刀裂开了一道道缝。显然,这把刀已经用坏了。 杀生丸沉默。 他看向半妖面无表情的小脸,只觉得他左脸写着“赔钱”,右脸写着“修刀”。虽然半妖一个字也没说,但总有一股指责的意味。 杀生丸:……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但他说不清是什么。 如果是由人类体会,倒是能给出一个精准形容,简言之——孩子信任地给出了自己的玩具,成年人不要脸地玩坏了它,还不给修好不给赔,渣! “咕噜噜……”饿过头了,缘一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于是,黑夜寒风,废墟战场。 即将去城里“快活”的成年犬妖与一身脏满脸伤肚子饿刀破碎的半妖对视一会儿,再一次肯定自己做下“带半妖一段时间”的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 “咕噜噜……”缘一摸摸肚子。 “闭嘴。” 缘一:…… 众所周知,犬耳、肚子和半妖分别是三种不同的生物,不是让说闭嘴就能闭嘴,它有它自己的想法。 “咕噜噜!”发出想要干饭的声音。 犬耳微垂。 杀生丸:…… …… 杀生丸带缘一去了妖怪市町。 市町坐落在天与地的中间层,是一处半位面。它自成天地,内有循环,发展至今已成了妖怪聚集的交易集市。 它的体积很大,足有七个平城京大小。天地俱全,山水同在,还有繁华的街市与数量众多的妖怪,热闹非凡。 缘一看得有些出神,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让他错不开眼,也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妖怪让他感到好奇。 他很想上前细看那些东西,却又不愿耽误兄长的时间。 缘一小跑着缀在杀生丸身后,就见他的兄长拐进了一间食肆。 食肆不大,由一对兔妖夫妇经营,大概是平时从未招待过大妖怪的缘故,杀生丸甫一进入,他们便吓得瑟瑟发抖。 “食物。”杀生丸命令道。 眼见半妖跟了上来,杀生丸长手后伸,一把捏住他的后颈肉提起来,把他提到兔子夫妻面前。 缘一发懵地怼上两只兔子惊惧的脸:“兄长?” “大、大人,请请请问您要什么?”抖抖抖! “他要什么给他什么。”杀生丸今天不想带娃。 他把幼崽推给兔子,又凝聚妖力融成一枚成色极美的妖珠。再把妖珠甩进兔子的怀里后,他转身离开。 “他就放在你们这里。”说完,杀生丸走得干净利落。 缘一眨眨眼,总觉得兄长的脚步比平时还快了三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嗯,可能是眼睛又骗了他吧。 不过…… “兄长,小牛?”缘一握着日轮刀追上几步,表示兄长你忘记带东西了。 “闭嘴,半妖,呆在那里。”他真是受够了那个愚蠢的名字。 目送杀生丸离开后,缘一与兔子夫妇面面相觑。双方大眼瞪小眼许久,待确认了对方“毫无威胁”,才开始相对正常的对话。 缘一:“请问你们这里有什么?” 兔子夫妇:“萝卜。” 缘一:“除了萝卜呢?” 兔子:“萝卜饭。” 缘一:…… 兄长将他放在这里,是为了让他看着一群兔子不能吃,却只能跟着兔子吃萝卜吗? “因为平时只接待同类,所以小肆只有萝卜了。”兔子夫妇弯下腰,“我们还能做一些别的食物。” 眼前的小客人是一位半妖。 金眸白发,据说是白犬一族的标配,而他头顶有一对犬耳……再联系之前离开的大妖,兔子夫妇隐约猜到了缘一的血脉。 真没想到,传闻居然是真的吗? 他们更恭敬了:“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缘一:“那就吃……鱼吧。” 鱼? 俩兔子:…… 他们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缘一在“兔子食肆”住下了。 兔妖夫妇为他准备了和室与衣服,还在空闲时给他讲了不少有关“妖怪市町”的常识。 “是很久以前了,比上古弥生时代更久远呐。”名为雪的兔妖说道,“曾有一只大妖玉蚌,把这里当作葬身的墓穴。她的能力十分特殊,是与构建空间有关。” “后来她不在了,蜕下的蚌壳化作了市町的雏形,变成了一个会神隐路人和妖怪的空间。很多人害怕它,就不再靠近江户。” “直到百年后,有一位从西国来的大妖发现了市町,并把它打造成如今的模样。没想到,他在锻造的过程中获得了珍宝……” 缘一坐在廊下,认真地听雪讲故事。 他的童年生活十分匮乏,除了兄长给予的照顾和母亲偶尔的拥抱,就再没多余的互动了。 要是仍在犬山城,缘一即便重过童年也不会表现得太幼稚。可现在,自从进入了妖怪的世界,每一样事物都在刷新他的认知。 难得的,他竟然有了一种重回赤子的状态,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珍宝,是三颗十分特别的珍珠。”雪道,“一颗是金色的,传说通往神灵的国度;一颗是白色的,能在人间开辟新的空间;还有一颗是黑色的,据说链接着冥界的通道。” 缘一愣了愣。 黑色的珍珠?冥界的通道? “金珍珠消失了,白珍珠被大妖带了回去,为他的族开辟了一个新的栖居地。而黑珍珠不知所踪,谁也没听过它的传闻……” “快千年过去了,市町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是妖界的集市之一。因为玉蚌和珍珠的传说,渐渐地,妖怪之间做交易都用起了妖珠。” 缘一:“妖珠是什么?” “就是用妖怪的妖力凝聚出的珍珠。”雪解释道,“越强大的妖怪,凝出的妖珠就越纯粹。越纯粹,妖珠的价值就越大。” “妖珠可以在市町交换任何东西,同样的,妖珠也可以用在任何地方。” 所以,很多大妖怪出门不会像人类一样携带金判、银判或铜钱。毕竟他们只要有妖力,就有取之不尽的财富。 “江户是个好地方,术士、浪客、巫女有很多。妖怪可以用妖珠跟他们交换材料,他们也会把妖珠带回去,做成御守、武器和箭矢。” “而大妖的妖珠……很罕见。” 罕见到即使放在内城最昂贵的酒肆,也能享受最顶尖的待遇好些天。 雪掏出杀生丸之前给的妖珠,动作小心翼翼:“像这一颗非常纯粹,足够我们从外城搬进内城。”她本来也不想跟孩子解释那么多,但杀生丸给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如果您想去街市游玩,请尽管开口吧!” 雪恭敬道:“虽然无法供您去内城,但在外城,您想去哪儿、想要什么都可以。小肆有不少普通的妖珠,您要是需要的话,我会全取给您。”买糖买糕点,一点也没问题! 缘一颔首,也没客气:“如果想重锻一把刀的话,需要多少妖珠?” 雪:…… “需要很多妖珠,还要自备锻刀的材料。”雪叹道,“妖怪锻刀师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锻不锻刀全看心情。要是遇上的客人不对胃口,即使是大妖也会被轰出去。” 缘一试想了一下兄长被轰出去的样子。 “他们这么做的话,真的不会被大妖杀死吗?”灵魂发问。 雪:…… “在市町中不允许战斗,这是规矩。” “可是大妖真的会守规矩吗?”兄长要是被轰出去了,什么规矩也拦不住他动手吧? “……” 为什么和这位少爷说话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雪发现,带娃十分艰难。娃不仅问题多,大实话还一句一句往外说。交流到最后,她有且仅有一个念头,话不投机半句多。 难怪连大妖也不想带娃! “总之,多准备妖珠就是了。”雪开始夸大其词,试图让娃知难而退,“需要很多纯粹的妖珠,要那么多!那么多!” 两只兔手比划着,示意需要“一只兔子”的高度。 “所以,还是等您的长辈回来吧……额?” 缘一伸出小手,学着杀生丸的样子将妖力凝聚于掌心。 搓揉、具现、凝实,缘一发现,搓妖珠很适合修行,能让他锻炼对妖力的精准控制。 “啪嗒”一声轻响,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血红妖珠砸在地板上,其色泽之纯粹譬如品质最上乘的红玉,还泛着一股只有大妖才有的妖力波动。 兔妖:…… 本来就红的眼睛顿时变得更红了! 她哆嗦着手捡起妖珠,再拿出之前的一颗作对比。 没多久,她心态崩了!裂开了! 缘一又搓起了妖珠:“可以告诉我需要多少吗?还是只要你比划的这些?” 就这吗? 雪:…… 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半妖,而是座敷童子! …… 兄长一夜未归,缘一并不担忧。 “生财有道”的他已经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启了另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 他背着一小袋妖珠奔向妖怪市町的街市,也没着急去找锻刀师,反而先去了“处理情报”的暗坊。 据说这是妖怪的据点,没有具体的名字,但里头的主人似乎什么都敢接,只要妖珠给够就行。 屋里很亮,压根不像个暗坊。据说名为“宝仙鬼”的大妖曾是此坊的拥有者,但后来他消失了。 眼下,此坊为宝仙鬼的子嗣所拥有,秉承一贯的敛财属性要价极高。同样的,他们办事的成功率也极高。 “小客人,你……” 缘一单刀直入:“请问,想要一只恶鬼的线索需要多少妖珠?” 即使他没有长大,他也不会让无惨有喘息的余地。 缘一:“鬼舞辻无惨,一只恶鬼。畏惧紫藤花、太阳和日轮刀,有红色眼睛和蜷曲的黑发,会化作女人,应该也能化作男人、孩子或者老人。” 这样吗? 难度似乎有点大啊,得请一些精通搜鬼的术士、女巫或者妖怪…… 里头的妖沉思片刻:“可以是可以,但……” 缘一解下妖珠放在桌上,一整袋:“这些够吗?” 里头的妖:…… 此时此刻,他看向缘一的眼金光大放!本来还嫌找鬼特别麻烦,但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座敷童子啊! 你是天才,:,网址 第28章 第二十八声汪狗之呼吸·二十八之型·…… 人类『露』财, 不是抢就是埋;妖怪散财,除了供还会拜。 缘一花的是妖珠吗? 不,他花的是身份血脉,是背有靠山, 是“没事别招惹我”的深刻内涵。 有脑子做生意的妖怪极通人世故, 哪会不知道一半妖能市町意味着什么? 半妖不, 但也不常有。他们多与人类生活在一起, 或是独居密林, 或是流浪各处。可无论他们去往何方,要是没有消息与机遇,也到达不了妖怪聚集的市町。 即使到了,也未必能活好。 妖怪崇尚实力与血脉, 半妖若是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本领倒还好, 至不会驱逐。反之,他们会妖怪盯上,出了市町就会沦为食物。 妖界是这么一个残忍的方…… 是,有一类半妖极其特殊, 比眼的这位小客人。 眼神很干净,多半没遭受妖界的毒打;人形很完整, 混进人类城没有问题。再加上穿的是火鼠裘,花的是大妖妖珠——妖珠可不是几颗, 而是整整一袋! 看, 他的大妖长辈很看重他。 让一半妖背着妖珠到处逛,就是为了提醒他们别招惹他, 这可是有靠山的半妖。 想到这里,妖怪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客人,虽说问这些不合适, 但我还是想打听——这恶鬼是招惹了您吗?” 这关系到他们该把事做到哪一步才能让小客人满意,又不会招大客人的不满。 缘一颔首:“我想找到他,再杀死他。” 妖怪:…… 不愧是大妖看重的半妖,小小年纪杀气就这么重。不过,这样才像他们妖怪嘛。 “您是想亲手杀死他吗?”再进一步,他得问清楚恶鬼到底算是“公开的猎物”还是“私有的猎物”。 果谁都能狩猎,他要把提供线索改成击杀令,就能投其所好。 果半妖想亲自动手,他要做的是提供线索,击杀了反而会引半妖与大妖的不快,给自己招致祸患。 妖怪们的脾气很古怪,跟他们做生意必须走一步看一百步。 可惜,缘一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错亿:“嗯,我想亲手斩杀他。” 懂了,需要提供线索、找麻烦、添堵就行,剩下的不用多做张。 妖怪笑着收下了妖珠:“请交给我们吧!” 缘一:“麻烦你们了。” 于是,跨服聊天的他们达成了共识! …… 虽兄长不在家,但缘一依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即使天天跑到外头溜达,可每到饭必回“兔子食肆”。 数次过后,兔子夫『妇』再也不担心他会走丢了。 “今天我要去找锻刀师。”缘一背起小牛,同兔子夫『妇』告别,“果兄长找我了,请让他我一会儿。” “是,犬夜叉爷。”兔子夫『妇』恭敬道。 可实际上,大妖经离开三天了,他们并不认为他还会特折返接走半妖。 很多大妖都是这样,养崽是一时兴起。一旦失去耐心或是有了必须去做的事,扔下孩子是眨眼的事。 兴许一颗妖珠便是百年伙食费,意味着接走孩子遥遥无期。但实话实说的话,未免太伤孩子的心了。他们能日日认真回应,直到——犬夜叉爷意识到了真相,并再也不提这事了。 大妖的嘴,骗人的鬼…… 缘一挥手同他们别,飞快没入市町的街流。 “多好的孩子。”兔子雪眼红红,“一也不会欺负我们小妖怪,还会帮我切萝卜,帮客人端茶饭,甚至有实力赶走闹事的狐狼。” “这样的孩子放在小肆三天了,位大人就不会担心吗?” 兔子白的眼睛更红:“大妖没有心!” “我们得给孩子找些事做,让他明白自己需要着。不,要是哪天他知道自己抛弃了,该有多伤心啊。” “你说的对,雪,但是……” 问题了,他们该给孩子找什么事做,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两兔子面面相觑。 妖怪市町的外城和内城之没有设置壁垒,缘一进得很顺利。但“壁垒”有时候并非是墙垣或城门,也可以是一些无形的东西。 缘一发,外城多为小妖的聚居,街市布置像极了人类的坊,就连商铺出售的物件也很常。 比有兑换妖珠的“两替”店,贩卖酱料的“樽”店,汇聚杂货的“物小御”,以及出售足袋的“足形”店。 他能在外城看到金平糖、阿多福和食肆,可进了内城以后,这些与人类生活贴近的店铺都消失了。 放眼望去,剩下一整排的锻刀寮、甲胄铺和酒肆,堆垛着妖怪尸骨的肉店,以及挂满各种奇怪东西的大屋。 外城很喧闹,到处是小妖怪活力四『射』的吆喝声、砍价声和打闹声。 内城很安静,妖怪们凭心开店,看喜好招待客人,合眼缘才做生意。有些摊铺即使开张,人也管啪嗒啪嗒抽烟管,浑身写满了“懒得理你”的字眼。 街上行走的都是成年妖怪,一个比一个血腥味浓重。 还有不可怕的气息隐没在长街后方的建筑物中,里造得富丽堂皇,比人类的宫殿还奢侈几分。 缘一一切尽收眼底。 是,当他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时,各处的妖怪早盯上了他。 半妖,一身穿火鼠裘的干净半妖,身边没有长辈,没有陪侍,还泛着一股在兔子窝里生活过的气味。看上去又软又无害,还很年幼的样子。 “半妖,真是啊,经几十年没有出了吧。”有蛇怪发出了嘶嘶声,“真是可爱的孩子,一定很好吃。” “别忘了这是在市町。” “要出了市町不就没事了么?”蛇怪道,“进内城却没带长辈,这半妖是抛弃的吧?么吃了也不会有事。” 细碎的轻语没有传入缘一的耳朵。 能进内城的妖怪都很谨慎,在交流时会落下结界,防止窃听或惹祸上身。即使面对半妖也是此,毕竟,他们还没确定这半妖到底有没有长辈。 要是有,他们谨慎也不会找麻烦。 可惜,缘一就算没听,也对杀气极为敏感。他看向身边的一妖怪,毫无疏漏记住了他们的气味。 看上去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这般想着,他常走向锻刀寮。 “真是奇怪,我居闻不出这半妖的味道。但他生的副模样,是不是在哪里过?” 有一熟悉,却记不起是谁。 白发金眸,头顶不知是犬耳还是猫耳……白头发、金眼眸,脸上还没什么表。应该是过的、过……噫! 似乎是想到了谁,妖怪猛瞪大眼。 白犬! 传闻中特别狠辣记仇强势霸道的一群疯狗大妖,心眼比针尖还小,脾气比臭鼬还臭,谁要是欺负了他们的幼崽会追杀三千里,头都给拧下。 妖怪:…… 不知为何,有同些想对半妖出手的妖怪了。 …… 街尾,锻刀寮。 妖怪锻刀师之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果委托者身上有名刀,在名刀不同意或是锻刀师确定无法锻造出比有名刀更强的名刀时,他们绝不接委托者的生意。 任是者血脉高贵、能力卓越、违者必死,他们也不锻。 锻刀师都有自我的骄傲和坚持,再加上或多或能读懂刀的意志,更不可能为了委托者去违背刀的心。 在他们眼里,刀比刀的人更重要。 他们希望每一把出自手的名刀,都能寻到它需要的人。而随着刀斩杀的敌人越多,刀名愈发响亮,之于锻刀师更是无上的荣耀。 譬他们之中最厉害的锻刀师——刀刀斋,是因为锻造了一击能诛灭数百妖怪的铁碎牙和一挥能拯救万千『性』命的天生牙而成名。 是,厉害也有厉害的坏处。 听说西国的下一任王·杀生丸,多次找刀刀斋锻刀无果还戏弄,一怒之下对其展开追杀。硬是把对方『逼』到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的方窝着,及至在,他们都没再过他。 最初,没人明白为什么刀刀斋不愿给杀生丸锻刀。 好歹是西国未的王者,无论什么刀落在他手里,终有大放光芒的一天。为斗牙王的儿子,杀生丸不可能埋没名刀。 可直到顶尖的刀匠遇了杀生丸才明白,有一种大妖天『性』具足、自备刀意,他本身就是一把让他们无法锻造更无法超越的名刀。 刀刀斋没有做错。 给这一位锻刀反而是耽误了他的发展,而且他的刀需要他自己去发掘。 但他们不敢像刀刀斋一样拒绝,他们是告诉杀生丸,他们能力不足,无法再锻出超越铁碎牙的刀。 果,大妖怪从此不再锻刀寮。 倒是听说刀刀斋越过越惨,似乎每过一段时就得换方…… 虽说刀刀斋坚持了锻刀师的原则,实乃他们的楷模,但他的经历实在是太惨了。 锻刀师们原以为天底下最特殊的大妖有杀生丸一个,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平平无奇的午,寮里突跨入了一更特殊的半妖…… 白发红衣,年纪极小。抱着一柄“快死”的太刀走,且他长得还没有太刀高。 可他进的刻,寮内刀剑鸣动。 这半妖无论是外貌还是特殊『性』,似乎都近似杀生丸。但与杀生丸不同的是,半妖果释放出他的“刀剑”,会变得极其可怕! 他们能感觉到,是一股足以毁天灭的能力。而眼的半妖,还远远没发展到能克制这股力量的步。 沉默蔓延。 针对这一位,他们觉得有必要锻一把刀“耽误”他。 “请问这里能修刀吗?”缘一乖巧有礼。 “修刀?”寮内最顶尖的锻刀师起身,声音懒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名刀,也值得去修吗?” 是一位长得极高的女妖,红发红眸,明艳大方。 她似笑非笑到缘一面,一眼就看出刀的路:“虽材料是牛鬼的肋骨,但锻造它的人是人类的刀匠。” 缘一看了看刀:“人类的刀匠锻造得很好。” “但它不够结实,不适合你。”女妖笑道,“不再一把刀何?我的寮里有不名刀,总有一把适合你。” 缘一:“你的刀是用猩猩绯砂石做的吗?” 女妖:“是什么?” 缘一摇头:“我要修刀。”没有猩猩绯砂石的刀没有灵魂,他根本不需要。 “啧。”女妖道,“你的刀是击败了什么大妖怪吗?能让你这么不舍。” 别说,还真有! 缘一:“兄长用它击败了豹猫。” 女妖:…… 寮内静得落针可闻。 三天,妖怪市町外传了惊天动的雷暴声,还混合着豹猫凄厉的尖叫。市町的小妖怪带回消息,他们才知道有强手一击之下杀死了数百豹猫。 场惨不忍睹,可战绩着实斐! 身为锻刀师,他们迫切想寻找是谁用了什么武器才有此效果。 可在,这—— “你的兄长是谁?” “杀生丸。” 原是他!完全没有问题!也有种大妖怪,才能斩出此伟力! 慕强的妖怪们顿时兴奋了。 “快,告诉我这把刀叫什么名字!”女妖笑道,“它有资格成为名刀,它应该声名远播!哈哈哈,豹猫竟是它的垫脚石呢!” 缘一认真道:“小牛。” “啊?” “我说,刀叫‘小牛’。” “……”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锻刀寮。 这问题就大了! 要一想到日后传出“杀生丸用小牛击败了豹猫一族”的传言,他们都不知道到底谁更惨一。 小牛,一把仅凭名字就对使用者和击败者达成双杀的刀,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名刀。 第29章 第二十九声汪狗之呼吸·二十九之型·…… 没谁想接修刀的活计, 或许连刀也不愿被修好吧? 刀的一生,能被大妖握在手中斩杀数百豹猫,是走上了刀生巅峰。哪怕就此碎裂死去,也无愧战绩与荣耀。 它圆满了。 躺平是最好的结果, 而不是顶着小牛的名字一直被使用, 再给妖怪留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可是, 缘一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远超一把妖刀原本的价值。 当半妖将三袋上乘的妖珠放在桌上, 那纯粹的『色』泽晃花了锻刀师的眼。 血红『色』、火属『性』,妖力浑厚又绵长,可遇不可求。 无论是丢进锻刀炉锻刀,还是作为材料锻入刀中, 亦或是制成配饰嵌在刀柄, 是能用的良材! 且,它还能给非火属的锻刀师带来极大的便利,只要妖珠管够,就不用成守着炉子火了。 锻刀师可以投入更多的精力在锻刀中, 而不是被俗物分心,些妖珠简直是锻刀师的福音! “妖珠……”女妖瞳孔骤缩, “些是的吗?” 缘一点头。 女妖抿唇,半妖的妖珠能从哪里来?只能是杀生丸给的啊! 一出手就是三袋妖珠, 底蕴是相当深厚。来白犬一族对待半妖幼崽也是一视同仁, 没有因为斗牙王的错误而迁怒半妖,也不曾出手处理掉个污点。虽然不对外承认半妖的身份, 但吃穿用度倒是给够。 啧,白犬一族可真是度十足。 样就行了…… 女妖量清楚了。 既然杀生丸给了妖珠让半妖带刀来修,就说明他认可了把刀。连使用者不在乎刀的名字, 他修刀的在乎个干嘛。 是妖珠不够香吗? 至于刀的意志……啊,没准小牛非常享受个名字呢! “我接了,我帮修。”女妖利索地收起妖珠,“对刀有什么要求吗?” 缘一:“要用猩猩绯砂石锻刀。” 女妖:“……那是什么?”她是真不清楚人类锻刀师用的东西。 缘一似乎觉得她不靠谱:“我还是找别人锻刀吧。” “不用那么麻烦,区区一块石头而。”女妖从缘一手里接过刀,咧嘴一笑,“我是炎之女·千夜红,的报酬我收了,要求我也清楚了。三之后,来我里取刀。” 缘一乖巧点头:“那就拜托了。” 修刀的事落定,缘一就不再逗留。饭点快到了,他得赶快回兔子食肆才好,不然兔子夫『妇』会担心的。 只是在离开,缘一礼貌地询能不能借走一把刀。 “身边没有刀我会不习惯。”缘一道,“可以借给我一把刀吗?我会在来取刀时还给。” 他不傻,内城中盯着他的妖怪有很多,他现在不动手,不一定永远不动手。在没有刀的三里,能借一把刀防身也是好事。 而之所以是借不是买,是因为缘一在鬼杀队呆久了,早习惯把刀当成消耗品。 斩鬼很费日轮刀,打几场就断是常有的事。他没会过一把刀陪伴一生的感受,自然无法深刻地理解“刀即半身”的意义。 最重要的是,他对猩猩绯砂石“爱”得深沉。不含它的刀,缘一不想要。又听冥加爷爷说买刀很贵,那……借一把应该不贵吧? “借?”千夜红失笑,“还真是一点也不懂。” “妖怪锻造的刀没有出借的道理,只要能握起它,就说明它承认了。不被承认者,根本没资格握起刀。” “而,在拥有刀之后可以不用它、抛弃它、摧毁它,但刀——除之外,不会再想要第二个主人。” 千夜红的语凌厉了起来:“小子,对刀要负责。我允许从我的库中挑走一把,但不允许在使用它之后把它送还,明白了吗?” 缘一表示明白了。 “寮里有我的刀库,共有十七把妖刀,自己去挑吧。”必须给把刀耽误一,只半妖可跟杀生丸不一样。 她活了八百多岁,不会错狗。 但缘一不想做刀中渣狗,于是诚恳道:“我有小牛就够了。” 千夜红:…… …… 缘一还是被塞了一把妖刀。 妖刀是方头太刀的样式,成于古坟时期,距今有九百多年的历史。 它的刀身笔直,比一般太刀要长些也更重些。 刀柄的兜近处嵌着两只眼睛,从目贯到锷的位置覆着金红『色』的鸟羽,还一路延展到刀鞘的尾端。 因是出自大师之手,妖刀的装饰极为精致。不仅有金银妖骨做修饰,还在太刀鞘上系了纯黑的丝卷,堪称华丽至极。 它名“炎牙”,是从富士山深处诞生的刀。 千夜红告诉他,在千年以,有不死鸟在圣岳涅盘。新生之后飞向了更遥远的大洲,而祂蜕的死壳留在了圣岳深处,慢慢焚为刀形的粗胚。 她的母亲发现了把遗蜕,于是日夜浸泡火海中锻造,锤炼数年才锻出了炎牙。 是世间最纯粹的火属『性』的刀,拥有着太阳般暴戾的热度与妖力,对使用者的要求极其苛刻,近九百年来没有大妖能让它低头。 甚至除了锻刀师之外,若是有人擅自靠近它就会被烈焰灼烧。 但是,炎牙没有拒绝缘一。 “现在,它是的刀了。” “我还是第一次到有人能握起它。”千夜红道,“把它带走吧,刀搁在里不被使用,才是刀最大的悲哀,连名刀会变成废铁。” 缘一明了。 他用黑布裹起刀,背在身后带了出去。原以为会遇到找茬的妖怪,却发现一路走得极为顺畅。 不知为,内城的街市少了大妖,外城的商铺更加热闹。很多小妖聚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么,隐约间还传出惊呼声。 “千真万确!是锻刀寮里烧火的八尺鸦传出的消息,就在刚才!”四张望一番,压低声,“那豹猫一族啊,是被小牛击败了!” “小牛?”小妖惊呼,又连忙捂住嘴,“那是个什么妖怪?” “不是什么妖怪,是刀,刀啊!”猛拍大腿的声音,“知道是谁的刀吗?” “谁啊?” 着小妖懵『逼』的脸,掌握第一手八卦资源的妖怪可嘚瑟了:“是西国一任王的刀。” 在一片惊呼声中,妖怪继续道,“西国的一任王·杀生丸,用自己的佩刀小牛击败了豹猫一族!听说只用了一招,太强大了!” 小妖怪发出了崇拜的惊呼。 缘一的犬耳抖了抖,一听是赞美兄长的话,便不再多管。 说起来,兄长不知在做什么,经三没到人了…… 缘一踩着饭点回到兔子食肆,一进门没有闻到『毛』茸茸的味道,就知道又是不兄长的一。 他安静地用了饭,正打算入室小憩一会儿。却兔子夫『妇』来到了他的,郑重其事地行礼,恭敬道:“犬夜叉少爷,可以请您帮小妖怪一个忙吗?” 帮忙? 缘一规矩地坐好,没有一口应:“请是什么事?” “如果可以的话,能拜托您扮演一座敷童子吗?”兔子夫『妇』道,“我小妖怪没有大志向,只想在市町安居。但住的时间长了,就像人类一样造了不少节日。” “我……缺一位供祭拜的座敷童子。” “拜托您了!” 缘一愣了愣:“扮演座敷童子?需要我做什么吗?” “您什么不需要做,只要坐在神龛上享受供奉就可以了!您是被我深深需要着的人啊,犬夜叉少爷!” 缘一:…… …… 白犬与豹猫的恩怨由来久,往上数八代不一定能拎得清起因和结果。 只知道两族同住西国,一边是猫,一边是狗,今不是我咬,明就是咬我。 斗了数百年,风风火火。 直到斗牙王杀死了豹猫领主,旗鼓相当的平衡才被打破。豹猫一族偃旗息鼓,安静蛰伏,耐心等到斗牙王死去,心又再度活络了起来。 在他眼里,白犬只剩斗牙王的遗孀和刚成年的长子,不足为惧。 故而,他开始筹备兵器,准备向白犬来一场血腥复仇。只可惜仇没复成,骨灰倒是被扬了。 他离搞事成功就差一对狗兄弟的距离。 而现在,他只剩大败。 杀生丸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一朝把娃丢在市町,工作效率就成倍增长。 他找到西国的据点,让小妖传讯给母亲,告诉她即刻着手围剿豹猫。又转道西国,循着味守在了冬岚等大妖回程的必经之地。 对于狩猎,杀生丸很有耐心。 果然,守了一日之后,接应冬岚的豹猫来到了里。杀生丸没有留手,直接掠阵开杀。 与此同时,白犬与西国境内各妖族联手围剿豹猫,硬核干架三,生生把豹猫一族赶出了西国。 可直到战斗结束,杀生丸也没等到最想杀的四只豹猫。 来是跑远了…… 他甩去爪上的血渍,转身回了族地。 彼时,大地被鲜血冲刷,到处散落着残肢碎肉,妖族瓜分豹猫的领地和私藏,撕扯了又一个三,白犬一族稳占利益的大头。 “杀生丸,怎么知道要在时围剿豹猫?” 话者是杀生丸的母亲凌月仙姬,也是白犬族的现任女王。 她有一头及腰白发,容貌绝美,衣着华贵。绒尾挂在臂弯,战斗只做指挥,她从头到尾端坐在最高处,欣赏狼烟烽火,又把玩着颈项的珠宝。 凌月仙姬与杀生丸有七分相似,但比起儿子的冷漠,她虽本『性』凉薄,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生动很多。 她斜了儿子一眼,故作忧伤:“怎么不说话呢,真是太伤母亲的心了。杀生丸,长大以后的一点也不可爱了呢。” 杀生丸半个字不想说。 凌月仙姬挑眉,复又捂住心口哀叹。 “小时候的多么可爱啊,不会穿狩衣,就把狩衣咬碎了;不喜欢父亲,就扯秃了父亲绒尾的『毛』:不愿意交朋友,就把所有幼崽打了一顿。” “当初是多么直白的孩子啊。” 杀生丸:…… 一提孩子就想到那只半妖,他本就很冷的脸顿时变得更冷了。 不欲与母亲多做交流,杀生丸决定离开了。有些事情不需要他多做解释,母亲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晓。 如此,必多费唇舌。 “杀生丸。”凌月仙姬的声音加重了。 杀生丸顿住脚步,侧首,眼神示意有话快说。 “我听说在教养那只半妖。”凌月仙姬支着头,似笑非笑,“是真的吗?还是带在身边准备当作食物?” 杀生丸平静道:“我没那么无聊。” 不知是在回答哪个题。 他抬步往走,次没放缓速度。 凌月仙姬轻笑:“杀生丸,据我所知,半妖在一个月中会有一妖力尽失,彻底变成一个人类呢。” “知道那只小半妖是在哪一变成人类吗?” “在离开,又把他扔在了哪里呢?” 暴击百分百! 杀生丸:…… “坐骑在哪个方向?”杀生丸出声询。 “真是让为母惊叹,居然是么负责的兄长吗?”凌月仙姬喟叹道,“知道那只幼崽有危险,就要乘着坐骑赶到他的身边。” 杀生丸:“半妖死了的话,就喂给坐骑吃。” 凌月仙姬:…… 狗东西是她儿子? …… 杀生丸带着一头双头坐骑来到了妖怪市町。 饶是母亲说的话极有可能发生,但他不认为那只半妖会轻易死去。毕竟,他把他扔在了满是兔子味的地方。 半妖再没用,也不至于被兔子咬死。 杀生丸如是想。 只是,刚成年的大妖怪哪经历过妖界八卦的险恶。他踏入妖怪市町的瞬间,氛竟有一息的死寂。 接着,小妖怪敛声屏息,又窃窃私语起来。 场杀生丸多了,小妖怪慑于大妖的威压,总不敢在大妖大声喧哗。私语是他畏惧的表现,无需在意。 不过,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那就是西国的一任王·杀生丸!” “呐!是他,居然是他!” “他就是传说中用小牛击败了豹猫一族的大妖吗?” “小牛呢?是不是他腰上挂着的那把刀?啊,不愧是名刀,明明是很重的太刀,居然不会撑破腰带,真是很有灵『性』啊!” 杀生丸:…… 他转过头,冷冷地扫了小妖怪一眼。来他在城里安逸久了,经对大妖失去了基本的敬畏。 “好可怕的眼神,不愧是用小牛击败了豹猫的男人!” “太有势了!我想追随小牛的主人!” 小牛、小牛、小牛! 杀生丸不语,觉得手指在疯狂发痒。他压杀意,循着火鼠裘的味道走去,直穿过好几条街,才终于找到了七没的半妖幼…… 杀生丸抬眼,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再强大的冰山,也有开裂的时候。 杀生丸那愚蠢的半妖坐在高高的神龛上,穿着火鼠裘,裹着红大褂。头顶华丽冠宇,脚踩高档木屐,手中捧着一块标有“千两”字眼的金黄『色』牌匾,正充当着可笑的座敷童子。 神龛上供满了妖珠和食物,地上跪满了大大小小的妖怪。 他此起彼伏地虔诚跪拜,嘴里发出喃喃祈祷词:“啊,千两大人!请让我的小肆收到更多的妖珠吧!” “啊,千两大人!” “千两大人保佑我!” 千两大人? 杀生丸:…… 他活了整整两百多年,也是第一次到等场。 恰在时,嗅觉同样灵敏的半妖发现了他。 然而没有重逢的喜悦,也没有来人的震惊,半妖更没有走神龛的打算,工作态度极其好。 “兄长。”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可以等我一吗?” “如果还没有吃饭,就先去兔子食肆吧。”半妖认真道,“那里还有萝卜饭。” 杀生丸:…… 所以,他在杀了七豹猫之后,半妖准备给他吃萝卜? 大妖怪拢起手,嘴角上扬,竟是笑了起来。远远去,莫名带着点温和的感觉。 缘一有点发愣,他没想到兄长也有心情极好的时候。 “过来。”杀生丸耐心唤道,“犬夜叉。” 犬·夜·叉! 是兄长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要是没记错的话,兄长似乎是说过,只有得到他的认可,他才不会再喊他半妖。 是认可他了吗? 缘一怔怔,终是跃了神龛:“兄长,是认可我了吗?” 杀生丸抬起手:“认可。” “啪啪啪!”爆炒栗子三连发! “……疼!”缘一抱住脑袋。 该说不愧是兄长吗?一就把之没打的全部补上了。可是,为什么要打他? 缘一很快知道了原因。 小妖怪分分钟风使舵,冲着杀生丸又跪又拜:“是千两的兄长大人,那就是万两大人了!” “啊,万两大人!保佑我河童捕到更多的鱼吧!” 杀生丸:…… 千两?万两? 狗东西是他手足? 第30章 第三十声汪狗之呼吸·三十之型·夜谈…… 缘一头顶三包, 规矩地跪坐在杀生丸面,表情有懵。 兔子夫『妇』顶满头包,土下座到缩一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食肆的客居处没有灯, 暗得很。唯一的光源是从横栈窗外照入的月华, 正剪了庭院中竹林的投影一道, 打在室内的大妖怪身。 阴翳之美, 疏漏有致。 只是, 大妖怪的心情只剩阴翳,没有美。 杀生丸看向两只兔子,淡淡道:“是我给的妖珠不够,需要这只蠢半妖去座敷作补吗?” “不不不!大人给的妖珠足够, 足够的!”兔子雪颤声道, “足够小妖搬进内城,足够小肆供养少爷百!座、座敷是因为、因为……” 兔子雪实怕得紧,连声音都带出了哭腔。 她能感受到大妖毫不掩饰的杀意,并相信要是犬夜叉少爷不在这儿, 大妖绝对会一爪子杀了他们夫『妇』。 见兔子抖如糠筛,缘一只好开口相求:“兄长, 其实……” “闭嘴!”隐怒声。 缘一:……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大家长式的威严。 严厉的语气,无形的压力, 这是曾经的和岩胜都不曾给他的感受。 不知为何, 缘一预感不闭嘴的后果会非常严重。那或许不是满头包的题,是……他忽然想起很久以看到过“『妇』人抽竹条暴打熊娃屁股”的场景。 这么想, 缘一不禁跪得更标准了些。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兔子白深呼吸,硬顶压力道:“是因为您多日未归, 我们以为您抛弃了犬夜叉少爷,为了不让他在发现真相后伤心,所以才出了一馊意。” 缘一微愣,杀生丸没作声。小妖怪揭开了妖界的冰山一角,残忍又真实。 “像少爷这的孩子,我们见过好几。”兔子雪恢复了镇定,低声道,“大妖会一时兴起,把幼崽带在身边养。有些是作食物,有些是为了取乐。” “可等养烦了,也不愿吃,大妖就会扔掉他们。” “正如您次那的做法,给够妖珠,把孩子扔给小妖。”兔子雪叹道,“孩子日复一日地等待,到最后变了绝望。” 大妖怪的养崽游戏,孩子了真。百不过一瞬,大妖怪不一定会记得养过一幼崽,可之于孩子是日日夜夜的折磨。 “要是留在市町还好,至少可以活。但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被抛弃了,无论如何都会跑出市町去找大妖,其结果只会被妖怪吃掉。” 兔子雪加重了语气:“我和白不愿犬夜叉少爷也变这,所以……所以想告诉他,他是被我们需要的。即使您没有来,兔子食肆也可以为他的家。” 缘一怔怔。 作为半妖,他早做好了不被人类和妖怪两边接受的准备。对此,他不以为意,也根本不在乎。 但他没想到,在继产屋敷真之后,居然还会有毫无干系的妖怪为他想至此。人情之重,让他的心跳也快了几分。 原来,他一直被照顾啊…… 兔子白叩首:“只是没想到,您还会来接走少爷。” “是我们狭隘了,大人!”抖『毛』团,“请您原谅我们吧!” 杀生丸的杀气渐渐消弭,语气充满讽刺:“把我杀生丸拿来与那些不入流的妖怪作比,你的脑袋确实不需要了。” “对、对不起!请您原谅我们的愚蠢!” “兄长。”缘一发出不赞同的声音,“雪和白并不了解兄长,才会认为你不会来。” 杀生丸冷声道:“呵,了解?区区半妖,也妄自以为了解我吗?” 缘一:“可是区区半妖,一直在这里等你来。”笃定的声音,“我知道兄长一定会来的,我信任兄长。” 杀生丸:…… 直球连发,瞬间扭转战局,让一场家长与家长之间的对峙变了兄弟之间的角力。 “信任?”杀生丸面无表情道,“我来市町时听见了一有趣的消息,说我杀生丸用你的刀击败了豹猫一族。” “是你放出去的消息吗,半妖?” 缘一耿直摇头:“不是。” 杀生丸平静地打量他,缘一毫不心虚地对他的目光。 面瘫对面瘫,冰冻三尺,兔子发寒。两只兔子不知何时紧紧相拥,总觉得气氛越来越可怕了。 杀生丸轻嗤:“除了你,谁还知道那把刀叫什么名字。” “都知道。”缘一歪头,不是很懂兄长为何要揪这题不放,“我拜托锻刀师帮我修刀,他们我刀的名字,我告诉了他们。” 孩子实诚到让狗头秃! 杀生丸:…… “锻刀师?”杀生丸眯起眼,“半妖,我没有给你多余的妖珠。” 孩子哪来的妖珠去锻刀? 杀生丸冰冷的眼神扫过两只兔子,意思很明显:你们让一只半妖『乱』花钱?命是不想要了吗? 兔妖们就差磕头了。 缘一曲线救兔:“兄长不用给我妖珠,我可以有很多。” 说,他掬起双手让妖力凝聚其间,杀生丸的面搓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血红妖珠。『色』泽漂亮,妖力浑厚,是实打实的乘品质。 缘一:“我一可以搓三箱,兄长。” 杀生丸:…… 大家长终于明白,不是兔子带偏了幼崽,是兔子根本管不了幼崽。让半妖做座敷童子安居神龛,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想来也是,他不过是离开七,市町经被幼崽糟蹋了这。 “为何不等我来再去修刀?”杀生丸道。 既然说了信任他,为何不等他来,难不他杀生丸会缺他一把刀? “兄长离开时,我请兄长把小牛带走,可是兄长没有。”缘一平静道,“我以为兄长拒绝帮我修刀,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 简言之,大人要是玩坏了小孩的玩具马修好,就不会有后续那么多事了。 杀生丸:…… 大妖怪万万没想到,事情绕来绕去还会绕到自己头。明明觉得幼崽的毫无道理,偏偏不知从何反驳。 是他的错? 他杀生丸能有什么错? 室内的氛围愈发恐怖,狗兄弟之间的关系似乎剑拔弩张。兔子夫『妇』唯恐杀生丸一怒之下宰了缘一,几乎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颤抖告饶。 “大、大人!少爷还小不懂事。”兔子雪,“他、他……” “他不是那意思,只是不会表达。”兔子白补充。 缘一发懵:那意思是哪意思? 他并没有说奇怪的吧? 杀生丸冷笑:“我允许你们『插』嘴了?” 兔妖们一僵。 “兄长,他们不是故意的。”缘一道。 闻言,杀生丸看看兔子,又转向缘一,忽轻笑出声,语气温和极了:“犬夜叉。”这是他第二次叫名字,“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不过是被兔子养了几,就变他们的同类了吗? 蠢半妖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有一半的血是白犬? 缘一尚未意识到这是送命题。他看看可怜的兔子,再转向“温和”的兄长,用非常真诚的声音说出耿直的语—— “兄长,我站在中间可以吗?” “……” 啪啪啪!栗子三连暴击,让狗子十分懵『逼』。 “疼!” ……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客舍的床之间,缘一从地袋收纳柜中取出被褥,仔细地铺在榻榻米。他的兄长杀生丸坐在华灯窗,看向外界摇曳的树影,一言不发。 “兄长,可以安寝了。” 杀生丸转头,就见半妖钻进了被褥中,正打哈欠。比对的月『色』,确实很晚了。 他起身,长袖拂过灯盏,劲风熄灭了烛火。在淡淡银辉下,杀生丸卸去铠甲与绒尾,只便服躺进了被褥中。 真是久违了,这柔软的巢。 一大一小躺在铺盖里,睡觉的姿势俱是规规矩矩。耳边是清浅的呼吸声,鼻尖是房间的松香味,安神宁静,让人放松。 缘一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倒是杀生丸习惯了风餐『露』宿,躺在榻榻米毫无睡意。 半梦半醒间,缘一放缓了呼吸,『迷』糊道:“兄长,炎之女是什么意思?” 炎之女? “是诞于火山中的女妖。” 杀生丸淡淡道:“溺于水中的女妖是‘溺女’,怨于白骨的女妖是‘骨女’,生于飞雪的女妖是‘雪女’。” 有些妖怪光凭名字就知道祂究竟是什么所化。 “兄长,炎之女送了我一把刀。”缘一的声音越来越轻,“没有收我妖珠……” 杀生丸敛目:“什么刀?”短刀还是胁差? “叫‘炎牙’。” “……” 炎牙之名杀生丸听过,但从未见过。只知道是一把媲美丛云牙的名刀,甚至曾让父亲铩羽归。 那时他还幼,就见外出归来的父亲半条胳膊都是被烈火灼烧过的伤疤。 他原以为父亲是在与大妖战斗,可在双亲的对中,他发现不是这么一事。 他的父亲斗牙王受到了“炎女”的邀请,往圣岳参与炎牙的拔刀仪式。据说,炎女想为炎牙找一位人,防止宝刀蒙尘。 可惜,有资格去的妖怪都失败了,炎牙是一把极其暴戾的妖刀。 他记得父亲说过:“炎牙,我可以拔起来,但太烫手了。”男子伸出胳膊,头是大片烧红的肌肉,“刀不服我,也不愿被我使用。” “它宁可变废铁,也要等到真正的人。” 等待真正的人…… 【兄长,炎之女送了我一把刀。】 杀生丸:…… 他本来是想睡的,但这会儿真的睡不了! 他找了几都没能找到铁碎牙,半妖来市町七就被人送了一把名刀,还是九百多来仍未有的炎牙。 这是为什么? 难不半妖的血烫嘴正好合了炎牙的胃口? 他本想起身看看传说中的名刀,也打算试试究竟有多烫手。恰在此时,半妖翻了身面朝他,头顶可笑的犬耳抖了抖。 似乎是快睡了,半妖的越来越像呓语:“兄长……” “兄长,谢谢……” “没有丢下我。” 生梦,是血月之下岩胜的六只血眼,他们拔刀相向,没有分毫留情。印在意识深处的最后一句是岩胜的泣音:“我恨你,缘一!” 今生梦,是森林之中兄长的背影,他永远走在他的方,绒尾一晃一晃。偶尔,他会头看:“别跟丢了,愚蠢的半妖。” 【兄长,谢谢你没有丢下我。】 杀生丸:…… 血烫嘴,刀烫手,也烫脑子。大概是同烫的『性』质,炎牙才会挑这只半妖吧? 不知为何,大妖怪没了起身看刀的兴致。 一刻他觉得凭什么,但这一刻他觉得——像半妖这么没用的东西,的确需要一把像的名刀吓唬人。 他只是离开了七,来也能被感谢? 这流一半人类血『液』的半妖,真是懦弱又可怜。 不过,说起人类的血『液』…… “半妖。”杀生丸道,“你在哪一会变人类?” 等了一会儿,他没有等来复。 原以为是半妖不信任他所以不答,结果耳边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缘一:“呼呼呼……”吐泡泡。 杀生丸:…… …… 次日一早,狗兄弟卷铺盖准备走人。 缘一作别了兔子夫『妇』,才发现兄长身边多了一匹野兽。双头地龙,膘肥体壮,一看就知道养得极好。 昨夜神龛妖怪太多,他没有细看,如今看去只觉得很是……肥美。 缘一仰头望双头地龙:“兄长,这是……” “阿吽,坐骑。”杀生丸道,“把你的蠢背篓放去。” 原来是代步、背行李的工具吗? 缘一把沉重的背篓交给阿吽,只背一把炎牙,并头表示明白:“那就不吃它了。” 阿吽:…… 杀生丸:…… 第31章 第三十一声汪狗之呼吸·三十一之型·…… 三日已到, 正是取刀的时候。 缘一认为取刀只是小事,不必劳烦兄长陪同,可杀生丸却告诉他:“别自以为是了,半妖, 盯上你的杂碎够多了。” 一旦半妖了市町, 杂碎就会循着味道蜂拥而。 虽说半妖有能力处, 但他确定半妖在砍完杂碎后, 绝对会把它们炖进锅里。 他不想吃杂碎。 故而, 他陪半妖去取刀,以自的存在骇退大部分妖怪。如此一,就算再有不长的妖怪上门找麻烦,应该算是有点实力的杂碎, 勉强能达到食物的标准…… 杀生丸如是想。 于是, 狗兄弟一起进了内城。 缘一坐在阿吽背上,拉着缰绳缀在杀生丸后。许是有大妖在侧的缘故,缘一再没有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窥视目光。 妖怪们看向他的垂涎三尺,在转向兄长后化作了惊惧。没多久, 妖怪们以扇遮面,似乎在窃窃私语。 “没想到竟然是犬一族的半妖。” “看传闻是真的, 西的斗牙王确实与一人类女人生下了杂种……嗬!”声音突兀变调。 嚼舌根的妖怪脸『色』煞,只杀生丸正侧首看向他, 以一种看待尸体的冷漠神。一刻, 妖怪恍若咽喉被扼住一般,只能发嗬嗬的怪声。 不, 不会的!他明明下了结界,怎么可能被听? “兄长?”缘一顺着杀生丸的目光转过,“那只妖怪……”是兄长的熟人吗? 杀生丸冷声道:“杂碎而已。”他记住了它的味道。 蠢而不自知的东西, 真以为区区结界能挡住声音吗?在他的妖力笼罩下,不是特制的结界会被磨十分稀薄,他当然听它在讲么。 一只杂碎也配妄议犬族内的事? 刀了。 杀生丸敲定了杂碎的结局,却敲不定半妖好奇的心。幼崽就是幼崽,不仅上手抚『摸』地龙兽的鳞片,还揪着坐骑的俩脑袋看不停,似乎稀罕很。 甚至,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兄长,阿吽有两脑袋,它会自己跟自己吵架吗?”缘一首次到双头妖兽,确实稀罕很,“它们会打起吗?” 他不语,装作没听。 “要是两头打了起,体会帮谁?” “在做事情之,两头会事先商量一下吗?要是其中一不同意,它还能做事吗?” “它是用两头一起吃饭的吗?” 杀生丸:…… 坐骑就是坐骑,工具罢了。他为么要了解坐骑的两头会不会打架,有没有思想,是不是一起吃饭? “闭嘴,半妖。” 顿时耳边再声音。 良久,杀生丸看在缘一不闹腾的份上,冷淡道:“坐骑只是工具,需在意太多,我允许你问一些别的问题。” 半妖该知道坐骑的血脉、速度和能力,而不是关注一些聊的东西。 “那,兄长……”缘一斟酌着。 杀生丸等着他发问。 “阿吽名字,是你给它起的吗?” 杀生丸:…… “啪!” 一,抱着脑袋的幼崽缘一仍未知道自己究竟问错了么? …… 缘一踮起脚,从千夜红手里接过刀。 不不说,活了八百多年的锻刀师本领极高,后只三的工夫,小牛就脱胎换骨、鸟枪换炮。 骨柄葵锷,刃覆黑纹。猩猩绯砂石与牛鬼肋骨完美结合在一起,再辅以炎之女诞于岩浆热流中的妖力,将它锻成了一把专司斩鬼的妖刀。 当缘一将它握在手中,骨之刃上的黑纹就会变血红。恍若岩浆在流,整把刀充斥着光与热的气息。 它似在庆贺自己的新生,刃面发轻声嗡鸣。 缘一柔和了眉,对千夜红笑道:“谢谢你,千夜红姐姐。” 千夜红·姐姐! 姐姐! 千夜红:…… 杀生丸:…… 千夜红与凌月仙姬是同辈的妖怪,真要讲究起人类的辈分,论杀生丸还是犬夜叉喊一声姨。 结果一喊姐姐,缘一不仅给自己升了辈分,似乎还踩了他哥一脚。 千夜红笑花枝『乱』颤:“哈哈哈!小子,你太招我喜欢了!可真会讨人欢心,以后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倒是比杀生丸强多了。 杀生丸看妖怪不分男女、不辨美丑,非但统一喊杂碎、让滚开,还会一脚踩过不愿滚开的妖怪的脸,生生踏破他们的爱慕之心。 委实可怕,比起小的差远…… 谁知,缘一认真回忆世,诚恳道:“我不受女孩子欢迎,只有母亲会喜欢我。”还有诗。 【你太招我喜欢了!】 【只有母亲会喜欢我。】 千夜红的笑容戛然而止。 杀生丸:…… 半晌,千夜红恢复了原样。她慵懒地支起头,挥手送客:“你的刀我修好了,专司斩鬼,斩鬼时威力会增加十倍。当恶鬼靠近你时,刀就会发烫,但在对付咒灵和妖怪时没有种能力。” “记住了吗?” 缘一颔首。 “代价平衡。”千夜红阖目,“锻刀的材料不是顶尖,只能锻到一步了。但话说回……” 她探究地看向缘一:“你为么非要跟恶鬼过不去呢?据我所知,猩猩绯砂石融入刀里只有一作用,那就是斩鬼。” “锻刀时,你的刀嗡鸣不断,一直在向我传递一信念——诛灭恶鬼。” 杀生丸看向缘一,不语。 缘一抱着刀,平静道:“因为,那是我的猎物。”他用妖怪能听懂的话说道,“狩猎它们,是我的目的。” 室内静了三息。 千夜红喟叹道:“不愧是斗牙王的儿子,你愧犬的血脉。” 同时兼备杀『性』与器量,犬一族连半妖能如此,难怪能杀生丸么怪胎。不过,俩兄弟一样危险…… 杀生丸勾唇,难心情好。 他的大掌落在缘一头顶,第一次不是给栗子,而是嘉奖似的『揉』了两下:“那就诛灭恶鬼给我看吧,犬夜叉。” “兄长……” “向我证明——”杀生丸垂眸注视着他,“你的血脉不输于妖怪。” 他已不想再从别的妖怪嘴里听“杂种”词了。 “如果你办不到的话,我就杀了你。”杀生丸道。 要是不宰了惨,他自己想宰了自己! 缘一大力点头:“我明了,兄长。” 一问一答间,狗兄弟到了彼此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锻刀寮。徒留后的锻刀师们石化一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法回神。 办不到就杀掉,居然还说好? 犬一族的教育,原是么可怕的吗? 太没人『性』了! …… 缘一和杀生丸又开始过起了荒野求生的日子。 大妖怪本以为由奢入俭难,在市町住了七的半妖或许会不适应,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自从半妖学会使用妖珠后,生活水平只上升不下降。 缘一把妖珠玩了花儿…… 是夜,溪流边。 缘一手捧妖珠放入溪水里,只流他边的溪水变滚烫起,冒起袅袅烟。不多时,七八条鱼被烫跳水面,蹦在他的脚边。 缘一麻溜地刮鳞剖鱼,又架起锅子盛满清水。再在地上刨小坑,只消放入一枚小小的妖珠,就能给锅提供源源不断的热量。 水开了。 缘一放鱼下锅,接着把菜蔬一切入。他再不用细心烤鱼了,只要把妖珠往生鱼肚子里一扔,就能让鱼飘烤香。 鱼肉鲜美,妖力充沛。火属妖珠,实乃必备。 用餐完毕,拾掇整齐。他不用生火,只要把妖珠放在边,它就能发光发热。 要是佐以鬼道大全中的结界术,他甚至能撑开一火红『色』的罩子温暖自己,连羽『毛』大氅也变没那么重要了。 哪怕在路上遇强大的妖怪,他也能当场甩一把妖珠,烧对方…… “够了半妖。”杀生丸没收了幼崽的全部玻璃弹……不,妖珠。 “不要废了你的爪牙。” 缘一终是听话地用爪牙去狩猎,然而,不知是爪牙太脆弱还是年龄到了,他的牙齿现了松的迹象,还疼厉害。 一日早起,缘一的小脸红肿了。 兴许牙疼真的快要了狗命,就连缘一有些忍不了,只能捂着脸向杀生丸求助:“兄长,可以帮我拔牙吗?” 是要换牙了吗? 他记自己幼年换牙时,似乎是拿铁碎牙磨的牙,生生把牙给整断了,却愣是没在刀面上留下一印子。 年少知,当时恼羞成怒的他直面了自己的弱小,最终把父亲的绒尾咬『乱』七八糟…… 杀生丸神淡淡,或许是回忆作祟,他不自觉地解下了生牙,扔给缘一:“拿去磨牙。” 他不知道要在只幼崽上寻找么,是想看场景重现,还是想找共通点。父亲当年抱着绒尾是怎样的心情?是失望还是奈?亦或是…… 缘一抽了生牙,却发现不是一把锋利的太刀。 它的刃口坑坑洼洼,刀面锈迹斑驳,似乎是很久没有使用了,浑笼罩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兄长,真的要用它磨牙吗?”缘一蹙眉,“看上去……” “它不会断。”杀生丸道,“是用父亲的獠牙打造的刀,你以为你的『乳』牙能咬吗?” “可是……” “你可以用你自己的刀。”杀生丸道,“如果用坏了,就自己去找刀匠吧。” 用自己的刀磨牙,有损坏刀的可能。但用兄长的刀磨牙,兄长保证刀不会断。 道他懂,可…… “兄长,刀看上去好脏,我可以拿去洗洗吗?” “……” “啪!” 第32章 第三十二声汪狗之呼吸·三十二之型·…… 缘一记得, 前的他是在六岁始换牙,断续半年之久,才换完了所有的牙。 疼痛虽已遥远,但记忆昨。缘一不知道半妖应该在几岁换牙, 可牙疼到连他都有些无法忍受, 实属罕见。 “兄长。”缘一勤恳磨洗着天生牙, “你当初换牙的候, 是不是也这么疼?” 杀生丸扫过缘一肿起的半边脸, 道:“没有。”他的情绪很是寡淡,“区区几颗牙的小伤,也值得你喊疼?” 半妖可真是脆弱,不过是废一些『乳』牙, 就疼到连口齿也说不清了。 缘一实点头, 疼就是疼,他不会说谎:“特别疼。” 闻言,杀生丸别过头,近似嘟囔说道:“真是没用的半妖……” 都是从幼崽期过来的白犬, 杀生丸多少能通过自身的经历揣摩出幼崽的一点心。 一般来讲,当长辈说出“区区小伤, 也值得你在意”,哪怕再疼再苦幼崽都会忍着, 甚至会为了面子逞强说一句“我才不疼”。 可同样的说辞放在半妖这里似乎不管用, 这只半妖过耿直,几乎是实心眼到没心眼的步。 不过, 对于大妖怪来说这点很受用。 杀生丸不喜欢心眼太多的东西。 “兄长,为么不直接拔掉牙而是要磨呢?”缘一举起锃亮的天生牙。 “为了让獠牙更锋利。”杀生丸缓缓睁眼,回道, “牙会记住断裂的感觉,再慢慢长到比磨牙更坚硬的程度。” 他不喜天生牙是真,但它好歹是用父亲的獠牙锻造的刀。再没用,拿给幼崽磨牙也是绰绰有余。 “我白了。” 缘一横过天生牙,找准刃中段的位置下嘴,一咬就疼出了泪花。 刀看似许久未用,可依然不是凡铁。杀生丸曾握着它与蓝染一战,天生牙是实打实挡下了镜花水月的斩击。 饶是蒙尘,名刀终究是名刀。 只是,并不是每一把名刀都能成为白犬的磨牙棒。 “咔哒”一声,缘一蹙眉吐出了一颗中切牙。而半妖的质确实特殊,『乳』牙刚掉,牙根处便隐隐发痒,像是新牙在顶桎梏钻出来一样。 缺了颗牙,缘一说话有点漏风:“兄长,妖怪长牙需要多久?” 难为杀生丸能听懂:“不久。”瞥向缘一,“但你是半妖。” 简言之,妖怪的“不久”之于半妖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果半妖成年了,长颗牙或许要不了多久。但一只半妖幼崽换牙,杀生丸觉得“几天”算是保守估计。 又一声咔哒,缘一吐出了侧切牙。他确定天生牙不会轻易折断后,咬得是更起劲了。 杀生丸阖目养神,对幼崽磨牙毫无兴趣。直到——咔哒、咔哒的轻响中,突兀混入了一声诡异的“咔嚓”! 咔嚓! 杀生丸陡然睁眼,转头。就见半妖一脸懵盘坐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把断裂的天生牙。 断裂的……天生牙? 天生牙断了? 怎么会! 缘一握着刀,犬耳微微压低,一副狗狗闯祸的模样:“兄长,对不起,我把你的刀咬断了。” “可是,是兄长让我拿来磨牙的。”不该背的锅缘一绝不背,孩子很实诚,“所以,我都有错。” 杀生丸:…… “啪!” …… 父亲的陈年牙因骨质疏松而被幼崽咬断了怎么办? 不要慌,火山口边找刀匠。 杀生丸的绒尾卷过缘一和断刀,循着刀刀斋刻意流『露』的一丝气息往火山飞去。 不得不说,锻刀师与刀的联系很神奇。似乎无论刀距离锻刀师有多远,他都能感知到刀的状态。 要是换在平日,刀刀斋躲他还来不及,哪还会特告诉他自己藏在何。可现在,天生牙被折断惊动了他,身为名刀的锻造者,他自然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刀刀斋在刻意招呼杀生丸靠近。 狡猾的刀匠……杀生丸是评价。 刀刀斋不愧为溜了杀生丸好些年的苟中王者,由于躲得实在太偏远,杀生丸直飞了半天才到达。 彼,狗兄弟从东边的武藏境内动身,而刀刀斋藏在西边的筑前境内。相隔大半东瀛,横跨大境小国无数,杀生丸只用了半天间抵达目的,已是极快的速度。 毕竟,他还带着一只幼崽。 筑前立花,沿海之,也是火山极多的场所。 这里植被丰茂,野众多,妖怪确实不少,但越靠近火山处越是罕有。及至岩浆溢流的带,只剩一副巨大的不知名的妖怪白骨,以及白骨内坐着的一位人。 他握着一杆大锤,穿着黑绿相间的立袴。头顶光滑无发,后脑梳着小辫,正用铜铃大的眼睛注视着天空,面容瞧着有点呆滞。 他名“刀刀斋”,是年龄仅次于朴仙翁的妖怪。擅长锻刀、火攻与跑路,曾追随于斗牙王左右,算是白犬一族的家臣之一。 只是,这家臣路子野。他有强烈的自我原则,也只给“合格”的人选锻刀。 而之前追杀他的杀生丸,一直被列为“不合格”人选。可当这犬妖携同半妖一起落在他面前,刀刀斋不禁眯了眯眼—— 白发金眸犬耳,穿火鼠裘的半妖? 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斗牙的半妖小儿子。 那么问题来了,为么托付给冥加照顾的犬夜叉会跟在杀生丸身边呢?看这半边脸肿的……别是被杀生丸打的吧? 太没人『性』了! “杀生丸,你居然会带着一只半……” “跟你无关。”杀生丸冷声道,“天生牙是怎么回事?” 杀生丸甩袖,将断成截的天生牙丢给刀刀斋:“不过是被幼崽咬了几口,居然会断裂至此,这就是你名刀师的水准?” 被幼崽咬了几口? 刀刀斋不禁把目光投向缘一,再比对天生牙断口处的牙印。沉默片刻,他捧起天生牙细看,感受着刀的意志。 追根溯源,他“看见”了很多…… “你用天生牙战斗过。”刀刀斋挠头,“我感受到了,刀上有被灵灼烧的痕迹。” 及蓝染,杀生丸敛目:“那死神……” “祸根应该是那埋下的。”刀刀斋说道,“对方是用刀高手,而且,他与他的刀配合无间,没有隔阂。” “不像你,杀生丸。”他注视着天生牙,叹道,“你从始至终不认可天生牙,即使握着它战斗,也没有承认过它。” “你和天生牙没有默契,所以当对手把灵打入天生牙中,你也没发现。”在刀刀斋眼里,天生牙上布满了灵震『荡』的裂纹,“你的对手很强大,从一始攻击天生牙就打定了要折断它的主意。” “看来天生牙对他的威胁不小。” 杀生丸没说话,他的确没想到蓝染出了这一手。难怪战斗对方有所保留,原来是想确定他的刀折了再下死手吗? 折不断刀就留一线,看似是没有死斗的意志,其实是面面俱到的利己考量…… 蓝染惣右介!你好得很啊! 杀生丸的脸『色』极其难看。 “你该庆幸……犬夜叉帮你咬断了它。”刀刀斋只能感慨阴差阳错,“要是你下次再拿天生牙战斗,它一定会在战斗中碎裂。到那,你的对手可不会放过你。” “把灵以震动的形式打进刀里,那家伙很懂刀啊,知道用么方法能最快折断一把刀。” 随着刀刀斋的句句透析,蓝染顿拉稳了狗兄弟的仇恨值。 “跟锻刀的材料无关,也跟我的水准没有关系,主要是你和对方的原因。”刀刀斋摩挲着天生牙,“那么,要锻好吗,杀生丸?” “好歹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刀。”还是加上了这句话,唯恐杀生丸真把刀扔了。 杀生丸冷笑:“刀刀斋,锻好它。”竟敢暗算他,他要用这把刀宰了蓝染! 刀刀斋舒了口气:“要锻可以,不过……” “不过么?” “没有材料。”刀刀斋不怕死盯着杀生丸——的嘴。 “天生牙是用你父亲的獠牙锻造,主材料就是成年白犬的獠牙。今它断裂了,再补起也会有损耗,要锻到完整的样子,我需要另一颗白犬獠牙。” 简言之,杀生丸!为了锻刀你就拔牙吧! 杀生丸:…… 他以看尸的眼神盯死了刀刀斋。 奈何这妖怪委实脸皮厚,为了一颗牙完全不痛不痒,还拿起了一超大的钳子:“杀生丸,你已经是成熟的白犬大妖了。我不过是问你要一颗牙锻刀而已,难道你在怕自己的獠牙比不过你的父亲吗?” 拔牙诛心! 杀生丸依旧不理。 兄长的杀气越来越浓,缘一本想捧着自己掉落的『乳』牙站出来,问一句“能不能用我的牙帮兄长锻刀”,可在听见“成年白犬”的字眼后,他打消了主意,并加入了规劝的队伍。 缘一看得出来,兄长确实不喜天生牙。 可此事无关兄长喜恶,而是只要蓝染对天生牙有忌惮之心,天生牙就必须被锻好。 他并不希望兄长出事。 “兄长。”缘一拉了拉杀生丸的袖子,“拔牙吧。” 杀生丸:…… 缘一踏进了杀生丸的雷区,并始蹦迪。但他毫无自觉,还尝试用魔法打败魔法:“兄长,你早上刚跟我说过——区区几颗牙的小伤,也值得你喊疼?” 即使半妖说话漏风,可刀刀斋活太久了,早就是婴语级选手。他不仅听懂了缘一的话,还配合他一起战大家长杀生丸。 刀刀斋火上浇油:“对嘛对嘛!区区一颗獠牙,难道你要喊疼!” 缘一:“你也说过,妖怪长牙不需要多久。” 刀刀斋雪上加霜:“就是就是!一颗獠牙,之于你也就一瞬间修复的事,对于天生牙却是一辈子的事。” 他舞动着大钳子,一副要伸进杀生丸嘴里拔牙的样子。 杀生丸:…… “兄长。”缘一解下背后的炎牙,“果你也需要磨牙的刀,我把炎牙给你。” 刀刀斋瞳孔震,看着炎牙一脸震惊。紧接着,他赶紧递出大钳子:“不至于不至于!你用我的火钳磨牙也行,别坏了名刀啊!” 杀生丸:…… “啪!啪!” 声脆响过后,刀刀斋的头一有大,缘一的头顶肿起一包。 他齐齐捂住脑袋,疼得注意散了一息,压根没发现杀生丸将指尖抵上自己的一颗獠牙,用妖切断了它。 “哒”一声,锋利的森白獠牙被扔在了天生牙的碎片中,杀生丸脸『色』极冷。 “锻好它,不然我杀了你。”杀生丸道。 刀刀斋应是:“啊,要是有一点你的血就更好了。天生牙更锋利,你的对手死得越快。” 缘一仰头:“兄长……” 杀生丸:…… 或许他不应该带着这只半妖。 薅完了狗『毛』,打落了獠牙,今还要他放血?就为了一把没多大用的天生牙,居然要他杀生丸赔上獠牙和血肉? “别得寸进尺了。” “果这是得寸进尺,我会一直此。”缘一面无表情,语气异常坚定,“直到兄长答应为止。” 他太清楚一把坚硬的刀之于『性』命的重要『性』了! 在前,有多少猎鬼人本可以活下来,却因为在战斗中断了刀,只能沦为恶鬼的口粮。 “无论何,我不希望兄长受伤。”缘一直球出击。 杀生丸:…… 面瘫对面瘫,也不知做了么诡异的交流,杀生丸终是道:“不会再有第二次。” 缘一温和一笑,『露』出缺了俩门牙的小黑洞。 杀生丸:…… 刀刀斋观察了狗兄弟良久,忽而意识到了血缘的神奇。 杀生丸依然是那杀生丸。他可以确定,要是身边没有半妖在,杀生丸会在他口要獠牙就出手重伤他。 但,他带着血缘上的弟弟…… 这只素来冷血无情的犬妖,已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身为兄长的责任和意识。 哪怕他再不承认,他确实是在幼崽面前立起了强者的榜样,也在尽自己的量去引导一只不成熟的幼崽,以及满足幼崽小小的、无伤大雅的要求。 这是属于杀生丸的独有的慈悲。 斗牙,你的长子有了王的风范…… 刀刀斋不禁泪洒当场:“真是令人感动的兄弟情。” 杀生丸:…… “啪啪啪!” 刀刀斋:所以我说错了么你要这么打我? …… 狗兄弟为了等天生牙的重锻,暂留在了筑前。 杀生丸本以为与刀刀斋同在一处已是很糟糕的验,但他没想到,更糟糕的验说来就来。 缘一废光了『乳』牙,彻底成了没牙的小头。在长出新牙之前,他只能喝绵软粥的食。 于是,杀生丸喝了三顿蔬菜糊糊。 杀生丸:…… 过了三天,缘一的牙终于长齐了。他似乎意识到了兄长的辛苦,决定好好做一餐大肉犒劳自己,也犒劳兄长。 顺便,刀刀斋爷爷锻刀好些天不出也辛苦了,他要给他送一些东西才行。 缘一:“兄长,你喜欢吃牛肉吗?” 杀生丸无不可:“人类的?” 在镰仓,牛是人类的代步和耕作工具,算是劳动的一种,绝不是用来吃的食。 半妖要是想从人类手里捞到牛,或许会惹麻烦。 “不是。”缘一摇摇头,“我不会去抢人类的东西。”他绝不伤害人类毫。 “我是在林间看见的,有三只眼的牛,很大。” 杀生丸阖目,算是许了。很快,耳边传来半妖跃入森林的声音。 三只眼的牛,是妖怪没错了。实应该不高,半妖可以对付。只是,三只眼的牛……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三只眼的牛…… 突兀,杀生丸睁了眼。他看向森林的方向,说不出是么表情。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三只眼的牛似乎是刀刀斋的坐骑? 第33章 第三十三声汪狗之呼吸·三十三之型·…… 刀刀斋的坐骑是一头三眼牛, 名为猛猛。 它通体漆黑、皮『毛』油亮、膘肥体壮,虽长了一张呆滞的牛脸,但它曾载着刀刀斋踏遍千山万水,成功躲过白犬追杀, 又逃离了无数锻刀人的包围圈, 可谓战绩卓绝, 实乃牛中苟王。 只是, 牛太能苟不是好事。 随着苟命技巧的提升, 牛肌肉发达、妖力充沛、气息浑厚,犹如在黑夜中果奔的无惨,一下子吸引了缘一的注意力。 食物! 缘一隐没在草丛中,悄无声息地绕背, 缓慢接近猎物。 许是白犬血脉作祟, 缘一无师自通了狩猎技巧。他会本能地寻找下风口,衡量双方的体型差距,并思考咬断猎物咽喉需要多久…… 兄长说过,爪牙不是摆设。 既然决定用, 他就会用到极致。 眼看眼牛低下头去,正要啃食青草, 缘一明白,这是猎物最放松的时候。 就这一瞬, 缘一杀了出去。他纵身跃到牛背, 单手握住牛角,另一手即刻成爪, 恶狠狠地爪向牛颈。 “嗤!” 指甲不够锋利,只嵌入颈项稍许。鲜血渗了出来,却构不成致命伤。 不行。 缘一当机立断转入牛腹, 决定从较为柔软的肚皮下手,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头牛——它居然会飞! 妖力在牛的四蹄下集聚,凝成一片翻滚的云砂。它发出哞哞惨叫,奋力朝天空逃去。不得已之下,缘一只能放弃狩猎。 他不会飞,这是硬伤。 击杀猎物就意味着从高空坠落,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 那就没办法了…… 缘一怀揣着遗憾,望牛兴叹。 最后,缘一猎了鹿和獾,做了顿简单的烤肉与兄长分食。兄长没问他为何猎物变更了,似乎是在顾忌一个孩子小小的自尊心。 嗯,他的兄长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缘一拾掇完用具,又用大叶子裹起另一份肉食,辛苦锻刀的刀刀斋送去。结果他没想到的是,那头被他狩猎过的眼牛竟然是刀刀斋的坐骑! 缘一:…… “兄长,你知道那是刀刀斋的坐骑吗?” “知道。” 缘一:“兄长为何不提醒?” 杀生丸:“吃了更好。”他想宰这头牛很久了。 “……” 于是,缘一把牛得罪完后,牛不仅跑回了主人身边,还一顿哞哞哭诉。 牛语十级的刀刀斋弄明白前因后果,自然要带着自家被欺负的老牛来向熊孩子和熊家长讨要说法。 可他怂啊!他不敢厉声责问,只能与牛中苟王一起痛哭流涕。 如此,等缘一和杀生丸来取刀时,就见刀刀斋和眼牛一起等在门口,五只铜铃大的眼睛中飙出泪水,一派凄风苦雨的模样。 “你伤害了猛猛!”眼泪哗哗。 缘一真是见了世面! 他是第一次见到泪水不是流,而是飙。就像五管泉眼般不停地流,落在高温地面上还升起了水汽。 这就是妖怪的哭法吗? 比起缘一微微瞪大的金眸,杀生丸平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无动于衷。 “杀生丸,你的弟弟太过分了!”刀刀斋大力谴责,“在辛苦锻刀,他居然想吃家猛猛!猛猛做错了什要遭受这样的迫害?” “哞——”眼牛悲痛惨叫,『露』出颈部的五个指甲印。 泪如泉涌,刀刀斋继续道:“猛猛陪了这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要不是它跑得快,是不是就要被吃了?” 杀生丸面无表情,眼神半分波动也无。 倒是缘一过意不去,主动上前道:“刀刀斋爷爷,抱歉,……” “呵。”杀生丸却是冷笑一声,“刀刀斋,这只半妖能看你的坐骑,是你的荣幸。” 缘一:…… 刀刀斋和猛猛:…… 老人和牛都震惊了!这究竟得是有多自负,才能说出这等狗话! 可事实是,杀生丸不是自负,而是从小所受的熏陶让他习惯站在支配者的位置思考。 不同于缘一的人类观念,也不同于刀刀斋的苟命想法,杀生丸是天生的大妖霸主。血脉、地位和权势,是他一出生就拥有的东西。 他从不为自己想要什而感到抱歉,只会认为他得到那些是理所应当。 “听好了,犬夜叉。”杀生丸的语气很淡漠,“凭实力获取的猎物,无论猎物之前属于谁,都不需要道歉。” “如果实力不足让猎物逃脱,进而令自己受伤,也不能心生怨恨。这些都是战斗的结果,也是成为强者该具备的器量。” 缘一顿了顿,颔首。 成而不骄,败而不怨。他的兄长有着天空般广阔的胸襟啊。 “明白了,兄长。” 刀刀斋和牛:…… 不知为何,看着狗兄弟如出一辙的面瘫脸,再比照这种恐怖的教养方式,他们仿佛能预见自己惨淡的未来。 一个杀生丸就能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要是再来一个……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思及此,五只大眼的泪水飙得更凶了。明明是对面的狗做错了,偏偏狗能错得那么理直气壮。 刀刀斋伸出手,颤抖:“你们兄弟走!” 两张面瘫脸同时看向他。 刀刀斋:“不走是吧!好,很好!”他一把牵过老牛,蹦到上面,“猛猛,们走!” 缘一和杀生丸:…… 狗兄弟震惊了,这究竟得是有多怂,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刀刀斋还真飞走了,一眼万里绝尘而去,只剩一把重锻完整的天生牙落在原地,连刀鞘都擦得簇新。 缘一捡起了天生牙:“兄长,忘记把报酬给他了。” 那五只眼一起飙泪的情景深深震撼了他,导致他压根想不起要做什。 “没必要。”杀生丸道。 片刻后—— “走了。” “嗯。” 大妖转身离开,半妖紧随其后。他们走出了很远很远,隐约间有话语声传来。 “兄长,能学会飞吗?” 杀生丸没有回答。 …… 关东,出羽境内,寒河江。 被『逼』出西国的豹猫一族与冬岚等妖汇合,在各路妖怪的追杀中不得不迁往最东的蛮荒之地。 他们一族的精锐皆为杀生丸所杀,成年的豹猫也在妖族夹击下相继战死。如今,族里剩下的只有幼崽和长老,下实力青黄不接,存在的断层需要几百年才能填补。 “可恶!”冬岚一拳拳捶在地上,懊悔弥漫心头,“白犬!” “可恶可恶可恶!”拳拳带血。 原本,豹猫只要再蛰伏两百年,游说各妖族为利益结合,就有实力与白犬一战。可是因为她一时兴起去追杀半妖,才招致了现在的祸患。 是她大意了,是她决策错误,如果之前…… 可惜,没有如果。 “杀生丸!犬夜叉!”冬岚沁出血泪,“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呵。” 突兀地,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 冬岚猛然回首,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一男一女两个术士,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换在平日,人类的气味瞒不过她的嗅觉。可今日冬岚情绪失控,因此忽略了身边潜伏的危险。 她总算恢复了正常,警觉地盯着那两名术士。 左侧的男子高大阴森,脑门上有一道深深的缝合线。像是脑壳曾被人撬开过似的,这道疤从前绕到后,瞧着颇为恐怖。 右侧的女子神态温和但目光冰冷,她穿着雪『色』和服,身上泛着冰霜交织的味道。 “人类术士?”冬岚眯起眼,又很快否定了这个说法,“不,你们是活的,也是死的。” 冰霜凝成长矛,冬岚冷声道:“术士,来这里做什?” 男子眯眼笑道:“们想与豹猫做个交易。” “交易?” “啊。”缝合头的男子勾唇道,“不瞒你说,们与你的目标一致,也是杀死杀生丸和犬夜叉呢!” 冬岚冷笑:“区区人类也妄想……” “不是妄想。”男子低声笑道,“而是有这个实力。” 说话间,他身边的女子从袖袋中抽出一个特制的盒子。素手轻开,其中正躺着根充满诅咒气息的手指。 饶是相隔很远,冬岚都能嗅出手指的强大咒力与传递出的无尽恐惧,她瞳孔骤缩,看待两名术士的眼神愈发警惕。 “这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男子道,“们的目的是复活他,重现咒术的辉煌。但因为缺乏耐毒的容器,这个计划一直在延后呢。” “两面宿傩……”冬岚喃喃。 她听说过,那是平安时期最强的诅咒之王,死在他手里的术士和妖怪不计其数。相传只要他打领域,一切活物和死物都将灰飞烟灭。 传说中的强者,有着比大妖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实力。 “们合作吧,立下誓约。” 男子道:“豹猫为们提供一副耐毒的妖怪躯体,们为豹猫『荡』平西国的妖族。只要宿傩能复活,想必白犬也不在话下。” 冬岚没有一口答应,只在权衡利弊。 女子却在这时给出了一刀,极扎心窝:“不然,以豹猫如今的实力,复仇或许要等七八百年吧?” 冬岚深吸一口气:“术士,名字。” 男子:“禅院彦和。” 女子:“……里梅。” …… 阿吽飞到了筑前,与两位主人汇合。鉴于狗兄弟无论去哪都能活,他们倒也没急着换地方,只随『性』而走,到哪算哪。 接着时间一晃,眨眼到了朔月。 普通的逢魔时刻,兄弟俩用了一顿普通的晚食。当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地平线上,缘一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白发褪去,变成了乌黑带红的『色』泽;金眸化,晕染成黑亮有光的眸子。 头顶的犬耳消失,多出了两股黑发。人类的耳朵长出,顶开了拢起的鬓发。 妖力隐没于血脉,人的气息占了主导。除了额头的火焰斑纹没有消退,其余属于妖怪的特征再也不见。 朔日,半妖会变成人类…… 目睹完缘一的变化,杀生丸平静问道:“什时候会变回半妖?” 缘一:“当太阳升起的时候。” 晨曦的第一缕光洒下,妖力就会回来。 杀生丸不语,他沉默地打量着身边的半妖,发现幼崽的爪牙都没了。半妖彻底成了人类幼崽,毫无威胁力,弱得一爪子就能捏死。 对于这种弱者,他本该是厌恶的。 但,与他出自同源的半妖…… 缘一拾掇起碗筷,准备搬到溪水边清洗。恰在这时,他听见兄长出声道:“半妖,你现在是个人类。” 狗语十级的缘一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并自动翻译为:你现在是人类就别『乱』跑,会有危险。 缘一道:“兄长,不会有事。”并背起了小牛。 杀生丸不再说话,既然半妖觉得没问题,那他的死活就跟他无关了。 没再多言,他阖目养神。缘一抱着碗筷跑远,连气味也飘散了。 夜『色』合拢,愈发深浓,半妖却没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中传来了恶鬼的气息…… 杀生丸陡然睁了眼。 第34章 第三十四声汪狗之呼吸·三十四之型·…… 只是半妖, 都会在每个月的某一褪尽妖血,变成纯正的人类。 在这,失去妖力的他们会跟人类一样脆弱。受伤无法很快痊愈,遭灾不能飞速逃离, 甚至连平不起眼的树杆高度, 纵身跃下后也会摔个半死不活。 如果不幸遭到强敌追杀或人类围捕, 那么半妖会有极大的概率夭折。 因此, 对于有半妖而言, 变回人类是虚弱期也是灾难。这特殊的一必须藏着掖着,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但,这“有半妖”之中不包括缘一。 杀生丸问, 缘一如实回答。哪怕问题详细到“什么时候变回人”, 缘一也没有丝毫隐瞒。 实诚孩的实诚做法,让杀生丸在受用的同时又觉得半妖太蠢。 他不过是带他几而已,半妖就交付信任。是换另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朔月便是半妖的死期。 即使他从未拿半妖弟弟看待, 但半妖一直把他哥哥敬重。看在半妖识相的份上,他杀生丸不介施舍一微末的怜悯, 以庇护这只蠢半妖度过最易夭折的一。 故而,在嗅到恶鬼的气味时, 杀生丸还是起身。 他笃定半妖会遇到麻烦, 殊不知—— “朔月变人”这件事在缘一眼里,根本谈不上是命攸关的大事。恰恰相反, 缘一很享受变成人类的短暂时光。 是夜溪边,妖珠微亮。 缘一用草叶刷去油污,看鱼群围拢争食残渣。在飞溅的水汽中, 他仰头深呼吸,感受着夜风的清凉。 真好啊,变成人的感觉…… 从嗅觉被削弱数百倍后,闻什么都是甘甜清冽的气味。不像半妖,深呼吸前还得考虑身边有没有动物的尸体、沼泽的瘴气、臭鼬的足迹,以免不小心吸入什么怪味,恶心己一整。 他如此,兄长甚。 缘一很理解杀生丸的挑剔,无论是不远万里找一个干燥的落脚,还是非得选择河流上游歇息,亦或是喜欢站在山崖、树顶、林深处吹风,其实都是为保护鼻。 白犬的嗅觉太敏锐也太伤。 偶尔他们兄弟行走林间,一旦靠近人类居住的村庄时,也会被怪味熏走。大城倒还好些,他尚能忍受,但兄长万万不能。 在兄长的嗅觉世界中,就连稍重一的脂粉味都是“臭”。 缘一把碗刷三遍,确定碗里只剩青草味后才将之堆起。他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夜风送来一阵血腥味。 人血的味道,即使是人类的鼻也能闻到。再加上一股独有的尸骨腐臭,构成他前世最熟悉的主旋律——恶鬼将至。 很近,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缘一平静转头,便见一头生两角的男恶鬼站在不远处,正盯着他垂涎三尺。 它很高大,浑身肌肉虬结。上身光膀,下着麻布,腰间挂满叮脆响的人骨。它的手中提着两根被磨到锋利的椎骨,眼瞳全黑无光,只剩霜白的字符刻在里头。 左眼是“上弦”,右眼是“六”。 鬼分上弦下弦,上弦鬼的实力往往是下弦鬼的数倍。 比如他前世的兄长岩胜,在化鬼之后是“上弦一·黑死牟”。他的实力之强足以站在与鬼王同阶的位置,跟无惨算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只是,强如恶鬼岩胜也没有在缘一手下走过一刀,遑论镰仓时期的区区上弦。 缘一握住刀。 林叶沙沙,杀生丸无无息地现在密林内,隐没于黑暗中。 他一只手搭在绒尾上,安静地观察着溪边的动。眼见半妖遇到恶鬼没有惊慌,反而是握刀相,他无疑是满的。 这只半妖还算有气概。 但在敌我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半妖该做的是他求救,而不是负到以为幼童之身也能斩杀恶鬼。 杀生丸做好捞人的准备。 “小鬼。”恶鬼发黏糊的笑,“只有你一个人吗?” 缘一抽刀,杀生丸抓住绒尾。 “嚯,看上去真是有气势啊。”恶鬼张狂大小,“没哭没跑,我都有些欣赏你!哈哈哈小鬼,那普通的刀伤不到我,我可是鬼啊!” “知道鬼是什么吗?” “鬼是只吃人类的怪物!哈哈哈!看见这些骨头吗?你马上就会跟他们一样!”腰间的白骨晃『荡』轻响。 噼里啪啦,是死者的哀鸣。 缘一摆开架势。 预想中的哭喊恐惧没有现,在恶鬼眼中,对面的小孩无波无澜,吓唬他完全没有成就感。 “真是无趣的小孩。”恶鬼的脸突然扭曲,“既然哭不来,那你就去死吧!” 它猛地跃起,高举白骨锥刺朝缘一砍来。 瞬间,杀生丸甩绒尾,眼见快卷住缘一的身体。可缘一却压低身体横过刀,于电光石火间骤发一跃,竟是直接跳绒尾的包围圈,迎恶鬼的面庞。 旋转的火光绽放,杀生丸微微一怔。 他看见半妖顶着人类之躯腾空而起,眨眼斜过刀刃,以无比流畅的动作一刀划过恶鬼的咽喉,干净利落地将它的头颅整个儿砍下来! 一刀,仅仅只是一刀! 没有妖力的波动,也没有灵力的翻涌。这纯粹是半妖身为人类的力量,而没有掺杂任何别的能力。 原来…… 原来火焰与剑招并不是妖怪血脉带来的赋吗? 不是血脉赋,那只能是半妖体内另一半人类血脉的问题。难道,这就是父亲看上那个人类女人的原因吗? 也对,他杀生丸至今还没见过哪个人类的发『色』是黑中带红,或许这就是半妖属于人类那一部分的力量。 烈火消却的那刻,缘一轻盈地落在地上。 黑带红的发丝飞扬,火鼠裘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收刀入鞘,循着绒尾转过的方看去,待瞧见杀生丸的身影后,缘一道:“兄长。” 他弯起眼,『露』温暖的笑:“是因为担心我才过来的吗?” 身首分离的恶鬼逐渐化为灰烬,杀生丸也从黑暗中走来。 “你很以为是,半妖。”杀生丸收起绒尾放上肩膀,冷笑,“只存在于人类之间的担心,你以为我会有这无聊的情绪吗?” 缘一略懵,不懂见好就收的孩万分耿直:“可是,兄长刚才甩绒尾,明明是想救我。” 兄长,你的绒尾不是这么认为的! 杀生丸:…… “啪!” 缘一:…… 然后,就没有然后。 不提绒尾倒还好,一提绒尾,兄弟俩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什么烧起来,还泛着一股烤肉的香气。 顺着味道看去,缘一的目光从杀生丸肩上的绒尾滑落,聚焦在这条长长的尾巴尖端。 那里…… 起火! 缘一的呼吸带火、剑招带火,就连重锻后的小牛也是千夜红用熔之力铸造,哪还有燃不起来的道理。 而杀生丸的绒尾主成分是狗『毛』,是易燃物,在近距离接触之呼吸的情况下,星星之火足以烧烤! 缘一:…… 杀生丸:…… “兄长,对不起,我烧你的尾巴。”缘一机立断抽小牛,在火势尚未蔓延之前闪电般手,一刀削掉燃烧的狗『毛』。 就听得“铿”一响,杀生丸的绒尾立马秃一大片。 那飞扬的狗『毛』在空中燃烧,渐渐化为灰烬。 杀生丸:…… 沉默,沉默是今夜的溪边。 “犬夜叉。”杀生丸的语气很平静,有一阅尽千帆后不得不佛系释怀的淡然感,“你是不是嫉妒我有尾巴?” 纯血大妖遭到半妖的嫉妒,很正常。 缘一摇头。 “是吗?” “嗯。”缘一老实人,“虽然兄长有尾巴,但我有耳朵,我不会嫉妒兄长的。” 接着,是一阵令狗智熄的沉默。 “啪啪啪!” “……” 今的缘一依然不明白己做错什么? …… 晨曦的第一缕光落下,缘一变回白发金眸的半妖,杀生丸的绒尾也恢复原状。 缘一着手准备早食,又在生火做饭时用商量的口吻对杀生丸说道:“兄长,我想去人类的村落大城看看。” 杀生丸闭目养神,不理会。 缘一解释道:“我想狩猎鬼。” 昨晚现的上弦六,吃掉的人已不在少数。 按理说,吃的人越多,鬼越会成为各方追杀的目标,可上弦六不仅没被追杀,还大咧咧地将人骨装饰在身上,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恶鬼。 只能说,么是筑前太偏远,鬼杀队的势力尚未覆盖在此;么是上弦六太强,导致追杀者全军覆没。 但这一刀就能杀的鬼,怎么也算不上强啊。缘一如是想。 以,筑前是一块没有鬼杀队的蛮荒地,也是恶鬼最喜欢的猎场。 “它们会藏匿在村落大城里,我想把它们找来,一一杀死。”缘一道,“如果我开始狩猎的话,能请兄长等一等我吗?” “这是你的事。”杀生丸淡淡道。 幼崽想狩猎,他不会阻止。不过,及半妖狩猎的手段,杀生丸难得对谓的“呼吸”有些兴趣。 他记得,每他问及半妖如何办到时,半妖总是会提到“呼吸”。他之前并不在,现在倒是有询问的心。 “半妖。”杀生丸看他,“你的能力是源于‘呼吸’吗?” 缘一颔首。 “你说的呼吸是什么?”杀生丸问道。 “呼吸是——”缘一认真解释道,“一从外面汲取力量、交换力量的呼吸方式。只一呼一吸,就可以让力量在体内生生不息。” 缘一比划道:“外面充满力量,吸入后,它们会被聚集在这里。” 缘一指着己肺的位置,再张开手掌,做一个放『射』状的动作:“力量会在体内张开,进入经脉,流转全身。然后,就可以使用呼吸带来的力量……” 近似于人类僧侣常做的“吐纳”法,可又有些不同。 随着半妖的逐步讲解,杀生丸明白呼吸法到底是什么。 呼吸法是人类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提前然支付“生命力”的报酬后,再从然汲取“风火水/雷”等力量的一个交易过程。 人类本身没有强大的实力,他们想获取超越“人”的力量,就必须付多。 付生命,得到力量。一旦透支,就会走死亡。 呼吸法固然强大,可之于人类而言,没有足够的觉悟根本无法驾驭它。但,是换在妖怪身上…… 是个让身体变得强大的方法。 杀生丸:“呼吸法怎么修炼?” 缘一舀汤的手微微一顿:“兄长,你修炼呼吸法吗?” 杀生丸不语。显然,这个态度是默认学。 “兄长。”缘一正襟危坐,郑重道,“人类将呼吸法修炼到开启‘斑纹’之后,就活不过二五岁,我不知道在妖怪身上会不会发生这事?” “不把我人类相提并论,半妖。”杀生丸道,“大妖,从生起就得独厚。” “人类付的生命代价,之于我杀生丸不过是妖力的交换而已。” 闻言,缘一安心。 于是,他搜罗着记忆中别人学呼吸法时做的努力。 他记得第一步似乎是…… “兄长,你可以把妖力封起来吗?”缘一道,“学呼吸法的话,你得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去学,因为我也是这么学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教妖怪学会呼吸法。” 杀生丸:…… 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但说不哪里不对。 缘一:“兄长,那就这样吧——你把妖力封起来,我带你去爬山。” 杀生丸:…… 第35章 第三十五声汪狗之呼吸·三十五之型·…… 缘一天生会呼吸法, 奈何换了副身体。 半妖之躯比人体更强,但因混血的缘故弊病不少。他只好从出生起重修呼吸法,调和数年才了如今的体质。 缘一教过人类用呼吸法,也知道半妖该如何修炼呼吸法。奈何这次想学的杀生丸不是人类也不是半妖, 而是纯血的大妖怪。 他没有教授大妖的经验, 又恐杀生丸在修行时出错, 自然只能按最稳妥的法子来。 封印妖力, 不断爬山。 在乏累中体验肺部被气息充斥的疼痛, 再感受身体对休息的渴求,但不能停下来,必须继续。得强迫身体去适应,然后在适应之中, 呼吸的方式自然而然会改变。 这是第一步。 他会用通透世界一直观察兄长的状态, 为他找出最合适的呼吸法。 可缘一万万没想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杀生丸算是妖怪里的挂『逼』。 “封印妖力?”杀生丸起身,道, “可以陪你玩一会儿,半妖。” 说话间, 杀生丸的妖力消失得一干二净,经络内也不留分毫。他似乎做过同类型的封印练习, 手法很是娴熟。 缘一察觉不对:“兄长……经常封印妖力吗?” 杀生丸:“以野兽的姿态狩猎, 是每只白犬必须学会的东西。” 白犬一族存在太久,血脉的源头已不可考, 但漫长的岁月铸就了完美的传承,白犬有一整套齐备的修炼法,足以让他们从头武装到尾。 封印力量狩猎, 只是白犬最基础的一课。 他们不会忘记自己是野兽,也只有半妖会把爪牙当摆设。 “如果是这样的……”缘一思索道,“兄长,到时候我会尝试攻击你,打『乱』你呼吸的节奏。” 这是呼吸法修炼的第二步,需要当事人在大量攻击和阻碍下,依然保持平稳的呼吸。 闻言,杀生丸轻嗤:“那就拿出点本事吧,半妖。” 既然决定试试呼吸法,他就姑且纵容这只半妖的胡来。要是呼吸法不适用他……届时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于是,一个抱着“为难”的心思,一个做好“接招”的准备,狗兄弟在用完早食后,挑了一座相对陡峭的高山。 “兄长,我们开始吧,爬到山顶为止。”缘一道。 “只是这样?” “嗯?” 这时,缘一还没反应过来杀生丸这的意思。而他的兄长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早已抬步迈了出去。 然后,就没然后了。 杀生丸作为一只封印妖力后依然拥有肌肉的狗,爬山根本不在话下。区区百丈高山,他如履平地般登顶,连呼吸都没『乱』一下。 甚至,他站在山巅远眺大地,还不痛不痒地说了声:“就这?” 就这吗就这吗? 缘一:…… 显然,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当说出“就这”的挂『逼』有朝一日听见别人说出“就这”,那心底涌起的怪异感无法用语言形容。 不知为何,缘一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想为难兄长。 可为难是一回事,担心是另一回事。就像他曾与岩胜决战那样,打和提醒是两回事。 “兄长下山时,我会出手攻击。” “我可真是被小瞧了。”杀生丸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区区半妖,连出手攻击都要提醒我?” 忽而驻足,杀生丸侧过头:“犬夜叉,你最好在出手时用尽全力。不然,难堪的只有你。” 他没入林中。 缘一停留了会儿,随即如风似电般进入森林,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杀生丸身后。 没多久,他几个起落消失,一步跃入高空。 要给兄长制造麻烦,但不能伤到他。那么—— 缘一聚起灵力:【破道之一·冲!】 鬼道骤发,直冲杀生丸的铠甲。后者的尖耳微微一动,即刻捕捉到了破空之声。 饶是妖力被封,杀生丸身为大妖的本能依旧在。五感、技法、体质,远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程度。 他立刻跃起,绒尾在半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鬼道擦着他的后背落下,砸出一个浅坑。 缘一没有停手,鬼道接连瞬发。在通透世界中,他的兄长心跳平稳、呼吸均匀,全然一副留余力的样子,压根没被『逼』到“累”的地步。 还不够,远远不够。 该说不愧是兄长吗? 缘一的金眸微亮,从来平静的情绪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就连脸上都溢出了名为“兴奋”的表情。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很满足,前所未有的满足! 一直以来,他与岩胜对战也好,跟朋友切磋也罢,都是采取保留实力的手段。可在面对他的兄长杀生丸时,压制实力变得毫无意义。 无论杀生丸有没有失去妖力,他都是一名强者。 强到——足以让他倾尽全力! “轰轰轰!” 缘一落在林间,杀生丸顺势而下。前始凝聚白雷的灵力,后者单手握住树枝一『荡』,轻巧地转身,踩在树上。 “呼……”杀生丸缓缓吐纳,已经『摸』到了呼吸法的门道。 他感觉外部的力量混着空气进入肺部,眨眼流经四肢百骸。 血『液』开始沸腾,力量正在翻涌。就像月华进入体内会温养妖力一样,通过呼吸法与外界交换的自然之力,也能起到淬炼身体的作用。 且,他预感—— 如果呼吸法能与妖力完美融合,他或许会比父亲……更强! “轰隆!”白雷冲开了层层壁障,瞬息劈到眼前。 杀生丸足尖一蹬,擦过白雷往上攀升,又劈手折下一根树枝,后跳到一个足够阔的地方。 “呼……” 唇齿间溢出白气,杀生丸能感受到力量正顺着他的手延伸,凝聚在树枝上,等待发散。 原来如此…… 力量有进出,只单纯用呼吸法锻体的人类不会早死。而让力量停留在体内,使人达到半妖所说的“斑纹”境界时,就要拿生命与外力做交换了。 自然出借的力量是同一种,但因力量流经的人体不同,发出的力量可以种。 半妖借了力,能够用刀划出炎阳之火。那么他借了力,可以做到哪一步呢? “就让我杀生丸见识一下吧。” 杀生丸扬起手,以木为剑。他锁定了距离他已不再远的半妖,剑招挥出,砍向缘一的身后。 刹那,两道暗紫『色』的巨大弦月破开空气,旋转着擦出星辰般的亮光。无数细小的弦月在月刃上形成,是剑锋中的剑锋,是杀气中的杀气。 们合并又分离,如同使用者的霸道一样犁过山野之地,又在接近缘一面门时突兀分,擦着他的身体两侧划过,瞬间将一只冒头的妖怪砍成碎片! 哀鸣一声,鲜血飞溅。 妖怪支离破碎,缘一却瞪大了眼。 他近乎是呆滞地站在树上,出神地看着杀生丸的方向,大脑被一片回忆淹没。纵使前尘隔海,往事不可追,他也依然记得月华之至美,记得剑招之凌厉。 是月之呼吸。 【月之呼吸·二之型·珠华弄月!】 他前的兄长岩胜曾感慨月之圆缺而悟出了这一招,命名为“珠华弄月”。之后,岩胜看了他的日之呼吸连招,忽然对他说—— “缘一,你的剑招起名了吗?” “如果没有的,我帮你吧。” 然而,他比岩胜进入鬼杀队更早,他的剑招早已被当主赐名。 他告诉岩胜日之呼吸已名字,而岩胜也再未提过这事。 直到在岩胜变鬼前夕,他才突然找上他,说:“缘一,其实我曾想给日之呼吸命名。” “月之呼吸的第一式是暗月·宵之宫,日之呼吸的第一式是烈日·明之火。” “月之呼吸的第二式是珠华弄月,日之呼吸的第二式是初阳戏火……” “我很遗憾,缘一。” 可岩胜兄长不会知道,他曾说过的每一个日之呼吸的招式名,他一直都记得。只是,永远不会启用了。 我很遗憾,岩胜…… “哗啦”轻响,白『色』的身影落在他的身边。大妖怪的手落在他的头顶,第一次没砸下栗子,只是安静地放在上面。 温暖,沿着头顶传入。 “你在哭什么,半妖。”极冷的声音。 缘一恍然,才发现自己哭了。 就像他在回家后看见诗躺在血泊中,就像他在血月下遇见了岩胜……泪水这种东西,总是比他的心更坦诚。 “你以为我要杀了你吗?”杀生丸道,“半妖就是半妖,不过是劈歪的一剑,也能被吓哭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可他的手还是没离开孩子的头顶。 “犬夜叉,现在的你还不够格被我杀死。”杀生丸蹙眉道,“你大可以放心活着,我对弱没有杀的兴趣。” 缘一抬袖糊过脸,大概是出自狗的本『性』,他『毛』茸茸的头蹭了蹭杀生丸的手掌。 杀生丸一愣。 缘一不语。 平时没情绪的人忽然起了情绪,那么情绪想消却需要很时间。他不想说,可也不想无所表示。 “你的呼吸法我收下了,半妖。” 明明是最不的大妖,偏偏在此刻话越来越。 “你还想做什么,半妖?”杀生丸冷声道,“还要继续爬山吗?还是就这吗?” 缘一摇头。 随后,他往前跨出几步,终是张双臂抱住了杀生丸的腿。他心底东西压抑了太久,催促他去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人。 半妖太小,哪怕抱住大妖怪的腿,也就到膝盖上那么点儿。 “愚蠢的半妖,你真是弱得可以。” 半妖就是半妖,担惊受怕还要撒娇,真该扔给他的人类母亲照顾,他何必带他出来。 这种懦弱无用的小东西,只不过…… 接着,沉默不语的半妖把眼泪鼻涕全蹭到了大妖怪的裤子上。 杀生丸:…… “放开。” 抱得更紧了。 空气中弥漫着眼泪和鼻涕的气味,折磨着杀生丸脆弱的鼻子。 杀生丸:…… 所以,幼崽都这么麻烦的吗? …… 冥加过得太苦了。 自从踏上了找狗这条路,他就再也回不了头。 为了缘一,他骑着鹰回犬山城给十六夜报了平安,又遵十六夜的嘱托,离开犬山去追随缘一身边。 可冥加运气不好,来回一趟之间,缘一已被杀生丸带入妖怪市町,这一错过就是七天。 七天里,冥加听说西国白犬与豹猫交战。本以为自家少爷也被带往西国,直吓得肝胆俱碎。 可思及早逝老爷的托付,十六夜委以的重任和少爷可爱的小脸,他还是鼓起勇气去了西国,并被凌月仙姬搓扁捏圆。 “半妖?”彼时,凌月仙姬轻笑,“是跟着杀生丸的那个孩子啊。” “已经被我吃了呢。” “骨头都没留下哦。” 冥加:…… 虽然早知道凌月王点恶劣,但他委实不知道她能这么“恶劣”。 说的真假掺半,捉弄人很是欢喜,难怪杀生丸少爷小时候还点意气风发,结果被凌月王带了几年就变得心如止水了。 这……不得不看啊。 冥加的眼泪如瀑布哗哗。 “小妖怪,真是没劲。”凌月仙姬扔了冥加,“区区半妖,入不了我的口。” 而且生育之后,她除了是西国的王,还是一位母亲。即便她是冷血的妖怪,也不会去做杀死另一位母亲的孩子这种事。 生命啊…… 分量没有那么轻。 “你可以去找我那不可爱的儿子。”凌月仙姬笑道,“他身边应该带着那只讨喜的半妖。” 不讨喜的,也不至于带了这么久还没扔。 “是、是!”冥加麻溜地滚了。 谢天谢地!载着他到处飞的鹰酱也没事! 离开了西国,冥加又找了好些天才顺着一些残留的妖力去往筑前。又是一日夜,鹰怪于高空处锁定了一红一白的身影,冥加可算活了过来。 “少爷!” 鹰怪一边俯冲,冥加一边呐喊。 “犬夜叉少爷,我冥加终于……啊啊啊!” 迎接他们的依然是杀生丸的绿『色』长鞭。 这波抽打得点狠,鸟『毛』『乱』飞,冥加也摔个不轻。等他们终于从坑里抬起头,可算明白杀生丸为何要发火。 他们在午休。 日悬高空,树荫茂密。 大妖怪靠在树下小憩,蓬松的绒尾中卷着一只三头身的半妖。 半妖似乎受过惊吓,脸上糊满了奇怪的痕迹。他这会儿蜷缩在绒尾中,像极了幼时在母亲怀里的状态。 气氛安谧,唯余鸟鸣。杀生丸瞥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闭上眼自顾自休息。 爬山他不累,下山他不困。幼崽呜咽一刻钟,他倒是身心俱疲。 现在他只想睡觉,谁吵宰谁。 无疑,冥加是个识相的家臣,直到这会儿也很眼『色』地没吵。但杀生丸不会想到,冥加不是识相,是震惊到失语。 冥加:…… 天呐!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杀人不眨眼的杀生丸少爷正靠着树休息,那条谁也『摸』不了、连老爷『摸』了都要被他反手一爪的绒尾里躺着一只半妖! 半妖,是他家少爷…… 这躺着就算了,他还安心地睡着了! 少爷啊少爷,你是怎么回事?啊不对,杀生丸少爷,你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既讨厌人类又讨厌半妖吗?你不是自负狗尾巴谁也『摸』不得吗?你不是说过“我迟早要杀了你,半妖”? 你说过的我都记得,也时刻防备着,并告诫犬夜叉少爷离你远点。 可是…… “杀生丸少爷!”冥加土下座,瑟瑟发抖,“我家少爷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回去,再也不打扰您了。” 睡在绒尾里是大罪啊,杀生丸这会儿心情不错,没准下一秒就出手宰了少爷。 他赌不起! 风吹过,四周无声。 杀生丸淡淡开口:“冥加。” “是……” “滚。” 冥加:…… 等等,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怎么是让我滚,不是让我带着我家少爷一起滚? 第36章 第三十六声汪狗之呼吸·三十六之型·…… 一梦绵长, 光怪陆离,缘一醒来时已近黄昏。 他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羽『毛』大氅。阿吽趴在他身边休息,只是不见兄长。 缘一『揉』着眼, 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着, 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尖, 让他怔了息才回神。 “少爷, 你醒了!”冥加跳上了缘一的肩膀, “饿吗?冥加去给你找吃的!” “冥加爷爷?”缘一看到冥加,没有重逢的惊喜,反是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犬山出事了吗?” 犬山同筑前相隔半个大岛, 若是没急事,冥加怎会千里迢迢找过来? “不不不,没事,没有任何事!”冥加道, “只是遵十六夜夫人的嘱托,来追随少爷而已。”又凑到缘一耳边, 用最小的声音道,“千万别让杀生丸少爷知道, 不然我会被杀死的。” 缘一认真道:“兄长说他不杀弱小。” 你弱小, 你安全。 冥加:…… 虽然我各方面都很弱小,但是少爷, 你这样说话是会被讨厌的。 缘一起身收拾大氅,对睡着前的记忆不甚清晰。他只记得自己失态了,抱着兄长的裤腿哭个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眼前一黑睡了去。 像是被打晕的…… 可后颈没有疼痛感。 “冥加爷爷,母亲最近怎么样?”缘一把杂物放进背篓,又背起了两把妖刀。虽不知兄长去了哪里,但只要烧起锅子,兄长总会回来。 “十六夜夫人一切安好。”冥加的语气有些欣慰,“我离开之前,她走出了西北屋那个叠大小的院子,向岛家主要了一些便利,开始『操』持犬山的紫藤花生意。” “夫人可是贵女,识字、数算都会,如果……”不是遇上了老爷,她现在必然是某座大城的主母,着风光无比的生活。 冥加顿了顿:“如果让夫人做与花相关的生意,再合适不了。口脂、香粉、钗笄,都是夫人擅长的事物啊。” 缘一听着,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他的母亲十六夜,满打满算也才双十年华。双十,多么年轻啊。 他很高兴她不再围着他打转,也很乐意见到她的世界里装下更多的人。她的人生很长,不应该再为亡夫和幼子所困了。 “嗯。”缘一眉眼温和,“那我送母亲一些筑前的珠花吧。” “诶?” “风的味道……”缘一道,“人类的大城距离这里不远,夜里总有恶鬼出没。兄长允许我外出狩猎,我可以靠猎鬼换一些铜钱。”顺便追杀无惨。 冥加不吱声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无论是“狩猎”是“猎鬼”,听上去都不像是小孩子该干的事情好嘛! 杀生丸少爷,你究竟是怎么带孩子的? …… 杀生丸带娃,活着就好。 看自家少爷架锅烧水,给猎物剥皮松骨,再涮上野菜果实,又准备碗筷汤勺,再蹲下守着火候——动作之熟练,让跳蚤看了心疼。 当香味顺风而去,天边划一道雪白的身影。 杀生丸踩着饭点回来,迎着冥加震惊的目光,他不仅没给孩子搭把手,坦然地坐下等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兄长是去沐浴了吗?”缘一嗅了嗅,有温泉的味道。 杀生丸:“东南。” “嗯。”缘一道,他会在回来前去东南方的温泉洗个澡,处理好身上猎过鬼的味道。 冥加:…… 他看着一大一小两张面瘫脸,再听了这段加密对话,只觉得完全跟不上俩兄弟的节奏。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缘一舀汤盛肉,递给杀生丸:“兄长,之前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裤腿。 杀生丸:“没有下次,半妖。” “嗯。” 冥加:…… 或许是狗跟跳蚤物种不同的缘故,他确实听不懂狗兄弟的话。不明觉厉,阅历增加,他决定好好记下来,带去让朴仙翁给他解读。 “兄长,是你打晕了我吗?”直球! 杀生丸不语。 缘一颔首,兄长这态度基本是等于默认了。但脖子上没有痛感,看来兄长用了妖力治疗。 明明说不会有第二次,可兄长依然会出手。或许,这就是大妖怪对手足的慈悲之心吧? “兄长,谢谢。”超速直球! “愚蠢的半妖。”普通格挡。 冥加:…… 奇怪的对话增加了,而有些场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察觉出其中无法言喻的微妙,一如眼下这俩兄弟的相处方式。 或许是他的错觉,向来冷清的杀生丸竟会沾上一点烟火气。 譬如他来时,大妖的绒尾卷着半妖休息。可不知是他太碍眼,是大妖耐心告罄,待日头西斜,大妖一把抖落了半妖,径自朝东南方飞去。 也不管这一抖孩子会不会醒,可谓是任『性』得很。 但,依然没有杀意。 到现在,俩兄弟面对面坐在一口锅前说着令人费解的话,可气氛却弥漫着一股恰似人类家庭的温馨感。即使很淡很淡,却如火光温暖。 恍惚中,冥加仿佛从杀生丸身上看见了斗牙王的影子。强大而温和的白犬大将,是让他这种小妖怪愿意用一生去追随的信仰。 老爷啊,杀生丸少爷他…… 这时,杀生丸冷飕飕地刮了冥加一眼,杀气四溢。 冥加:…… 不,老爷,杀生丸少爷一点也没有变。就像凌月王说的那样,他仍是个不可爱的儿子。 “冥加爷爷,你怎么不吃?”缘一问道。 “不,少爷,我饱了。”被吓得。 也是这一眼让冥加醒悟,自家少爷能苟到今天还没被打死,多半是血缘关系占了大头。但,即使是血缘…… 如果杀生丸有朝一日得知铁碎牙被老爷留给了犬夜叉,是否还会因血缘而优待他? 如果杀生丸为了铁碎牙对少爷出手,那少爷……在把对方当成兄长后,却见兄长对自己下杀手,一定会很伤心吧。 可是,铁碎牙的问题终究会被摆到明面上。 老爷啊老爷,你可真是留下了个大难题…… “冥加爷爷,只剩一个锅底了,你不吃吗?”缘一再问。 “少爷,我不饿。”冥加泪目,他愁饱了! …… 筑前境内,立花,本乡城。 为了不吓到人,缘一用头巾把犬耳包了起来,再背起两把刀入了主城,寻觅许久才找到放着告示的地方。 说是告示,其实并没有告示。 两百年后的人尚有一大批不识字,更何况是如今的镰仓。识字从来是贵族的事,往下的平民只能看懂画。 故而,本乡城的城主省了笔墨,只让武士和家臣留在告示处,希望能请到术士帮忙解决城内的大患。 据说两个月前,城里陆续有年轻男女失踪。每天一人,至今已有六十个下落不明。 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闹得城内人心惶惶,夜间也愈发死寂。哪怕城主召集大量武士日夜巡逻,也没能抓住作『乱』的妖怪。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往外传递消息,请求术士和除妖师的援助。 可惜,本乡距离大京太远,路上危难重重。不是送信的人被鬼杀害,就是前来的术士死于非命。 久而久之,本乡城中人想外逃。可外逃,更躲不恶鬼的捕食。 缘一不知筑前伤亡了多少人,但他知晓了一点,恶鬼很喜欢呆在偏远的、没有术士和除妖师的地方。 难怪无惨会去犬山城,犬山与本乡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么一来,他追杀恶鬼的范围还能再明确些。或许,他可以去三关之外的蛮荒地猎鬼,比如陆奥、出羽,没准会有额外的收获。 缘一来到告示处,凭着罕见的白发,被误认成术士。 家臣态度恭敬:“请问您是五条家的术士吗?” 冥加扒着缘一耳朵,小小声:“快认,快认!我见那个术士家族的人,全是白发!” 缘一勉强点头。 家臣大喜:“您能驱鬼除魔吗?” 缘一认真道:“会。” “太好了!”家臣泪如雨下,虽然眼前的孩子年纪不大,但他能背着两把刀入城,是独自一人,说明是真有本事。 他是听说“五条”名讳的人,相传姓五条的术士极强,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难题。 “请您跟我来,事情是这样的……”家臣详细解释道,“如果您能帮我们驱鬼,家主会为您奉上十枚金判。” 十枚金判…… 缘一想,这足以买下一大块地方养牛了。 “我明白了。”缘一回道。 人类的交易货币主是金判、银判和铜钱。金判通用于国与国的交易,银判流通在城与城的贸易,而铜钱遍布百姓生活,是最寻常的货币。 缘一原以为杀只鬼得的是银判或铜钱,却不想本乡城主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金判。 可见情况很严重了…… “给少了。”冥加见多识广,扒着缘一耳朵道,“少爷,筑前多火山,火山一多金银就多。本乡什么都没有,就金银多,却只肯给你十金判。” 缘一轻轻捏了捏冥加:“不是为了金判。” 他纯粹想猎鬼而已。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家臣小心翼翼道。 “犬……”缘一陡然想起该装五条,可犬字已经出口。 无奈之下,他只好生硬地说:“五条犬。” 家臣:…… 冥加:…… 你说什么?你叫五条狗? …… 缘一的效率极高,尤其搭配通透世界和狗鼻子杀鬼,可谓事半功倍。 他不仅能一眼看出对面是不是人,能闻出对方是不是鬼。这不抓不知道,一抓吓一跳,本乡城内居然潜伏了只恶鬼。 一只是武士队的首领。 打了个照面,身边跟着的武士刚低下头行礼,缘一便抽出了刀。没给家臣和武士们反应的机会,他火光一闪掠“武士”的脖颈,一刀首落了对方的头颅。 “你、你居然……”众人大惊失『色』。 可斥责的话尚未出口,就见“武士”断成两截的身体开始化作飞灰散尽,这根本不是死人会有的形态,这—— 家臣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苍白无比。 缘一:“别跟来了。” “是、是!”对不起!五条狗大人,是我们太碍事了! 之后,缘一个起落消失在屋顶,速度之快,让围观的人类目瞪口呆。他们傻了好久才爬起来,忙不迭地逃进城主家,赶紧准备十枚金判。 太可怕了!这就是五条家的术士吗? 如此稚龄,居然能一刀首落恶鬼!不愧是五条家出来的强者! 这厢的人类忙着备钱,那厢的缘一已首落了第二只恶鬼。当他前往第三只的方向时,却发现对方已察觉到不对,拔腿飞窜。 漆黑佝偻的背影,像是一名老妪。但它身下有六只脚,跑的速度不是一般得快。 缘一与对方足有半座城的距离,追之不及。 他没有犹豫,猛地把手中的刀往高空一甩。紧接着,缘一腾空而起,翻转身体凝聚力量,把妖力凝聚在足尖的位置。 瞄准,飞踢! 缘一的足尖击中了刀柄,他旋转落在屋檐上,而刀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它势如破竹地冲开气浪,划出一道银弧,以万钧之势扎进了恶鬼的后脑,再从它的脑门前段刺出。 “啊——”恶鬼惨叫出声。 日轮刀铿一声扎进了树干中。 没完呢,只要不是首落,恶鬼就会迅速复原。 它们分工明确,一只吃城中年轻男子,一只吃年轻女子,另一只截杀报信者和术士。要是没猜错的话,最强的应该是这只…… 缘一全力奔跑,卸下了炎牙的裹布,第一次握住了它的刀柄。 “杀了你!”头颅破碎的恶鬼『露』出了原形,它膨胀成一滩蠕动的水镜,里头倒映着无数人类求救的面孔。 “救我!求求你救我!”人类在哀嚎。 但通透世界告诉他,一切皆是虚妄。 缘一拔出了炎牙,刹那的心意相通,瞬间的灵台清明,让他悟出了新的招式。他无法为之命名,可心底的触动却像是见到兄长使用苍龙破一样震撼。 他看见不死鸟从火海展翅飞起,冲向高天。 一击挥落! “唳——”恍若火海狂涌,形同火凤长鸣。 轰轰轰! 此时此刻,烈火如骄阳升起,将整片黑夜照亮。光与热席卷大地与森林,将恶鬼与妖魔一道吞噬,不剩一点残渣。 缘一握着刀落在一片焦黑的地方,神『色』怔怔。 他知道炎牙很强,但不知道会强到这种地步。 刚才那一瞬是阳光点亮黑夜的威力,他清晰地看见恶鬼眨眼化灰的身体。 那么,要是遇见无惨时也来这么一下…… 缘一决定掘地三尺也要把无惨拖出来晒太阳。 …… 缘一抱着一只小小的千两箱回程。 在他身后,本乡城的城主、家臣和平民夹道相送,态度恭敬不已。 “五条……犬大人。”家臣望着本乡城外焦黑一片的土地,已经对五条家佩服得五投地,“请问您的斩鬼之刀叫什么名字?”此等名刀,一定要昭告天下人才对! 斩鬼之刀? 只能是日轮刀。 缘一:“叫小牛。” 很好,五条狗用小牛击败了只恶鬼。 冥加捂住脸:…… 众人失了声:…… 在一片死寂之中,缘一踏着月『色』前往东南方,又打开千两箱看了看。 金判、珠花,有一条他相中的缎带。 缎带以紫『色』为底,上头绣着大小不一的银『色』弦月,倒是与兄长很相衬的样子。说起来,兄长的头发也很长了,应该扎起来。 是夜,弦月高悬。 泡完澡的缘一回到树下,却见兄长没有休息,而是站在远处的崖顶吹风。 他握着缎带往崖顶走去,待接近时,突然听见他的兄长说了声:“做得很好,犬夜叉。” 缘一:…… 风拂,扬起两人的白发。杀生丸背对着缘一面朝弦月,缘一仰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一如四年前的月升大海,斗牙王背对着杀生丸面朝圆月,而杀生丸只能注视着父亲的背影…… 杀生丸没有察觉,这一刻的他与生父的高大是如此接近。 他已是一个孩子心底的灯塔。 “兄长……你看到了吗?”缘一喃喃。 曾经,他的父亲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可这一刻,杀生丸回首看向了身后的半妖:“炎牙很适合你。” “我要你变得更强,犬夜叉。” 他的兄长希望他变得更强! 无需束缚实力,不要有所顾忌,兄长站在这里,等到这时,只是为了转身告诉他:【去变强,变得更强,犬夜叉。】 似乎……不论他展现出多么卓越的才能,他的兄长永远喜闻乐见。 甚至,他在期待他的成长。 “兄长。”缘一垂眸,复又抬头,素来沉寂的眼眸被光点亮,“作为对半妖的嘉奖,可以请你收下一条小小的发带吗?” 他笑了:“这条发带很适合兄长。” 第37章 第三十七声汪狗之呼吸·三十七之型·…… 杀生丸对束发不感兴趣。 他偏好松散长发, 将之别在耳后,偶尔张开五指梳落发丝,聊以消磨无趣的时光。 且,束发之于杀生丸还有一段不怎么美妙的记忆, 虽说已时隔两百多年, 但他记事很早, 如今仍能清晰地想起。 约莫是跟半妖一样的年纪, 他熟练地掌握了化形的诀窍, 是同龄白犬之中唯一能维持完美人形的幼崽。 只要不轻易动怒,妖力的流动会一直平稳。以此为基,他可以更进一步地习得妖术。 可是,坏就坏在他太出挑了。作为唯一能化形的幼崽, 哪有被母亲辈的白犬们放过的道理。 犹记得母亲曾严肃地对他说:“杀生丸, 别得意忘形了。区区人形而已,难道你就此满足了吗?” 他自然不满足,他要变得更强。 “很好,杀生丸。”母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接下来将由我亲自训练你,要记住哦,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动怒,你准备好了吗?” 他准备好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母亲生『性』恶劣, 用各种发带与和服把他打扮成女孩。揽着他照镜,笑得异常开怀:“不愧是我的儿子, 真是太可爱了!这样都没轻易生气,能维持人形呢!” 当年的他:…… 年幼时无法反抗,他只能毁掉了所有发带与和服。而年长后阅历渐增, 发现被这么对待过的白犬不止他一只。 母亲辈的游戏,让幼崽很是心累。 之后,杀生丸不喜束发,而对发带…… “兄长是不喜欢发带吗?” 杀生丸垂眸,平静地接过发带:“不要揣摩我的喜恶,半妖。” 两百年过去了,知道大妖黑历史的早就被埋了。坟头草长得都比半妖高,他哪会跟一根发带过不去。 缘一『摸』『摸』千两箱:“如果兄长不喜欢的,我这里只有珠花了。”不兴戴,但可以别在衣领上。尤其是一簪六瓣梅的珠花,似乎很适合兄长的衣衫。 可缘一亏就亏在话没说全。 杀生丸:…… “啪!” “……”缘一发懵,等等,为什么又要打他? …… 比起五谷不分的杀生丸,缘一堪称持家小能手。 打从开始了夜间猎鬼的生活,他在人类的村庄和主城出入得愈发自由。因收获颇丰,缘一荷包渐满,狗兄弟的伙食是一日好过一日。 只需一枚金判,缘一就能从“两替”店换取足够的铜钱。 有了铜钱,他便可以在主城采买油盐米酱,能更换锅碗筷。而厨具焕然一新,香料鸡蛋筹备,缘一吊起锅炖了锄烧,再搭配米饭与粗酱,倒是开了杀生丸的胃口。 锄烧,在后世被称为“寿喜烧”,是一道从弥生时代流传至今的佳肴。 别看锅里什么都炖,似是杂『乱』得很,又有串味的可能。但配上鸡蛋与佐料同食,是普通的鱼汤和烤肉达不到的美味。 杀生丸优雅又不失速度地进食,食不言。冥加吸了一嘴汤汁,打了个饱嗝。阿吽把两个头埋进饭盆,吃得很香。 唯有缘一挑着锅里一把又一把的蔬菜,上求索。 “兄长,我刚的鸡肉被你吃了吗?” 杀生丸理也不理,区区幼崽,就算护食也没什么用。 “兄长,兔肉不见了。”缘一犬耳下垂,吃了个蘑菇,“我的鳗鱼也消失了。” 杀生丸饱了,搁碗筷,一副“没有世俗的那种欲望”的样子。 缘一瘫着脸,发出谴责的声音:“兄长,没用的半妖要长身体。”可你把肉全吃掉了,一块也没给我留。 杀生丸:…… 冥加和阿吽看向缘一,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同情。 杀生丸确实铁石心肠,吃饱了就决定散步,压根不对幼崽的饭食负责:“缺肉的,你就把阿吽宰了。” 缘一:…… 冥加和阿吽:…… 汝听,人言否? 阿吽每天要驮缘一、背篓和家用,千里路、拿零工资、加夜间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要被宰了吃!这究竟得是有多冷血,能说得出这种狗? 阿吽为狗兄弟所做的一切,终究是错付了! 冥加敢打赌,要不是自己体型太小只配塞牙缝,杀生丸绝对会让他第一个下锅。 这位大少爷看他父亲的旧家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好感。同样,他们对他也没好感,只有敬畏与恐惧。 “不了,兄长。”缘一道,“不能吃阿吽。” “呵,随你。”半妖就是半妖,连对坐骑都会心生怜悯。 闻言,冥加与阿吽六只眼同时飙泪,感动到无以复加。 啊,犬夜叉少爷简直是神之!跟杀生丸少爷这种大魔王一点也不像亲兄弟!他们值得! 恰在这时,缘一补充道:“除非特别饿。” 杀生丸:…… 冥加和阿吽:…… 如果可以的,少爷,以后请把一整句话说完,不要给人留误会的余地好吗?有,我要收回前言,你和杀生丸少爷确实是亲兄弟,各方面都太像了。 杀生丸无言,自顾自散步去了。缘一复又捞着蔬菜,干完了剩下的饭。 次日,为防止兄长把肉捞光、让幼崽吃草的事情再度发生,缘一打了只妖怪后囫囵个儿地拖了回来。 边吃边片,哥俩全饱。只是此次过后,山里的妖怪连夜搬离筑前,只为健康与平安。 那两只狗太没人『性』了! …… 近一月的时间,缘一与杀生丸的足迹踏遍了筑前。 前者是为了猎鬼,后者也由得幼崽胡来。哪怕因着白发的缘故,缘一把“五条狗”之名用得愈发响亮,杀生丸也没什么想法。 在他眼里,就算缘一是半妖,那也是白犬的幼崽。半妖能看上人类术士的姓氏并使用它,是术士的荣幸,术士就该感恩戴德。 于是,一个纵容,一个使用,“五条狗”的名头彻底打响。 筑前境内的人大半听过这名号,也识得缘一的打扮。一时间,白头巾、白发金眸、红衣双刀的形象,为了强者的象征。 随着恶鬼逐渐被缘一诛灭,传言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从筑前慢慢往周边扩散。 最初,传言从筑前进入它毗邻的长门境内时,尚且算原汁原味:“术士家族‘五条’,出了一名举世无双的天才。他叫五条狗,握着一柄牛刀斩杀了数百恶鬼,筑前一片安宁。” 待长门往东传入石见境内,传闻就变了模样:“术士家族五条,有一名天才养了五条狗,他拿着牛刀、骑着狗,斩杀恶鬼以筑前安宁。” 后,石见往东传入出云境内,传闻又有了变化:“五条家有一位天才,他养的狗长了牛的角,一顶死了恶鬼,筑前安宁!” 越传越离谱,也越失真,就连筑前都不得安宁。 直至月余,传言可算达到了大岛最东的蛮荒之地——豹猫的苟活之处,邪术士的合作之所,而流言已经全换了内容,偏又让人听不出哪里是假。 “听说筑前出了一只强大的牛头妖怪,喜食恶鬼,击败了五条家的神犬。”头顶缝合线的男子道,“虽然我没听过五条家养了什么神犬,但对那只牛头大妖很感兴趣。” 顶着美人皮的里梅颔首:“广为流传,应该是真的。” “我听过描述,牛头大妖是人形,红发金眸、身穿白衣,据说是少年的样子。”里梅眯起眼,“多半是没有年的大妖,可以被‘狱门疆’捕获,用来作宿傩大人的容器。” 狱门疆,为平安时代前期的高僧源信在圆寂后所化的咒物,是一个四方立体的封印盒,上头长满了眼睛。 近三百年来,狱门疆从“只能封存物品”进化到了“可以捕捉活物”,相信只要给足时间让它继续进化,在数百年后足以封印世间的任何事物。 但现在,里梅想利用它来捕获大妖。 邪术士与豹猫们是合作关系,里梅想这么做,豹猫自然得协助。 不过,在吃过白犬的大亏后冬岚不再莽撞,她没有满口答应陪里梅前往,只说要做两手准备,即术士去捕捉牛头大妖时,豹猫会加大力度寻找备用的容器,以备不时之需。 “哼,如果那只大妖适合做宿傩大人的容器,那你们豹猫算不得出力。”里梅冷笑,“你可想好了,冬岚首领。” 冬岚颔首:“我想好了。” “那么,暂时别过。”里梅起身,“禅院,你留在这里。” 缝合头男子笑着应。 很快,里梅化作一阵冰雪消失在原地,直往筑前的方向飞去。 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气味会泄『露』,进而引来甩不掉的犬妖,因为他的躯壳已换,直接从男子变女子,他就不信杀生丸和犬夜叉认得出来! 托狗兄弟的福,他里梅算是“涅盘重生”。 之前那副壳被杀生丸打得沉疴累累,又被犬夜叉“设计”吞了剧毒的手指,几乎在他狂奔出犬山之后就当场嗝屁。 要不是他会的东西多,或许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且当时情况特殊,他除了依附在一名被恶鬼杀死的女子身上,竟是再没别的选择。 这也不错,女子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个鬼啊!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里梅差点二次嗝屁,他服了! 他发誓,有条件了一定要重新换具身体。 “宿傩大人,请再等等,不会让你等太久了。”里梅握着狱门疆,飞向了有狗的远方。 …… 是夜,离开了筑前,进入长门境内的狗兄弟寻了块干燥的地方过夜。 晚食过后,缘一背着头巾、足袋、小毯跑向溪边,认真地搓洗起来。拍打、搓『揉』、拧干,缘一架起长绳将织物挂上,让篝火将之烘干。 “少爷,这些……都是用什么做的,看着好眼熟?”冥加挠头,“我随你进城多次,也没见你买过这些。” 缘一摊开织物:“是兄长赠与我的皮『毛』。” “诶?” 缘一回忆道:“我帮兄长梳了『毛』,梳下来的皮『毛』都归我了。我不想浪费,所以做了这些织物。” 简言之,他用杀生丸的狗『毛』做了头巾、足袋和小毯,搓了两根晾衣服的长绳。 冥加:…… 他已经不敢回头看杀生丸少爷了!难以置信,杀生丸少爷才两百岁,居然已经开始愁到掉『毛』了吗? 掉得这么严重! 接着,冥加就瞧见他家少爷从背篓里抽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的绒尾,学着杀生丸一样绕在自己的胳膊上,再缠过脖颈。 在『毛』茸茸的皮『毛』衬托,他家少爷更是可爱了几分。 “很温暖。”缘一『摸』『摸』皮『毛』,觉得卷着过冬没问题,“像兄长的一样。” 倒是杀生丸瞥了他一眼,别过头不再说话。 愚蠢的半妖,说到底,是在嫉妒他有尾巴。 第38章 第三十八声汪狗之呼吸·三十八之型·…… 晨曦初『露』, 早醒的缘一扒开草丛,寻觅可口的野菜。 松软的小绒尾环在身上,纵使缘一穿着普通的袖袴,也不会再到寒冷。 不过, 还是得重置一些衣裳了。常在林间行走, 又总遇妖怪与恶鬼, 就连火鼠裘也会沾点儿味道, 更何况是常服。 等去了下一座大城再……对了, 不知兄长需不需要新衣?他的红枫衣也穿了许久。 缘一正想着采买衣服的事,冥加倒是窝在绒尾中了好几个滚,声音既是怀念也是惬意:“啊,原来杀生丸少爷的绒尾是这个触。” 哪怕是褪下的皮『毛』, 也比爷的绒尾软乎多了, 许是随了凌月王。 “冥加爷爷没有抱过兄长的尾巴吗?” “谁敢啊!”冥加嚷道,“会被杀掉的!白犬的尾巴哪有那么好『摸』,我曾经也是追随了爷很长一段时间,才得到抱尾巴的殊荣。” “很难吗?”缘一回忆道, “我跟着兄长离开的第一晚就『摸』到了绒尾。” 冥加:…… “那不一样!”冥加坚道,“少爷肯定是占了血缘和幼崽身份的便宜, 要不然,少爷早就被宰了。” “哦。”不是很在意的声音。 冥加觉得很有必要给自家少爷讲清楚“绒尾之于白犬的意义”, 否则, 傻孩子遇到一只陌生的白犬还上『摸』了对方尾巴,怕不是要被打死。 “少爷, 白犬的尾巴可不止尾巴那么简单,它象征的意义可多了。”冥加叹道,“绒尾是白犬化为人形后挂在身上的尾巴, 也是皮『毛』的一部分。” “它的长度和力量、颜『色』与漂亮,都是白犬甄别另一只白犬各种状态的标志。” 缘一提着小篓回程,专注地听着。 “白『色』的绒尾象征着犬妖纯正的血统。”冥加道,“要是血脉不够纯正,绒尾上的杂『毛』也多,颜『色』也会有变化。有黑灰,有棕黄,但只要犬妖变成人形后有绒尾,就意味着实力不错。” “那些化形后没有绒尾的犬妖,注定实力有限,一般充作兵役和仆从,有点本事的才能成为家臣。” 缘一不语,他作为半妖生下来,注定不会有尾巴。 也就是说按照白犬的阶层划分,他在兄长族里是最末位的“犬妖”,生来只能做杂役,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头,难怪兄长的态度阴晴不,来…… 兄长身为纯血大妖,唯一的足却身处末位,是一件很伤面子和自尊的事吧? “而且白犬寻找伴侣也要绒尾。”冥加道,“他们虽然维持着人形,但仍然是白犬。白犬看白犬,挑力量与血脉。绒尾作为『露』在外面的皮『毛』,能够让他们很快找到心仪的伴侣。” 简言之,狗狗,的就是皮『毛』亮不亮、血脉纯不纯、力量有没有。不像人类中的贵族,选择伴侣时要挑太多除了人之外的东西。 “爷的妻子——也就是杀生丸少爷的母亲,能看上爷便是因为他强,绒尾也漂亮。” 当年的凌月王追求者甚多,但她一眼看中了斗牙的血脉。不过她极为谨慎,并不觉得一条纯白的绒尾能代表什么,而是放出话让追求者内斗,谁赢了就是她的伴侣。 而那一日,爷凭实力击败了所有对手,赢得了凌月王的青睐。 纯血与纯血的结合,再生下更强的纯血是白犬的宿命。而从拥有十七道妖纹的杀生丸诞生起,斗牙王与凌月王的姻缘也逐渐走到了尽头。 身为家臣,冥加不敢妄议两位王的情,他不懂……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总之,少爷,白犬的绒尾很重要,不能『乱』『摸』。”冥加道,“杀生丸少爷不可能不在乎这个,你如今是幼崽,他不会计较,但等你成年的,再『摸』他尾巴是会被杀死的。” “不过,少爷已经很受优待了。” “杀生丸少爷允许你用他掉落的皮『毛』做绒尾,算是把你划分到他的地盘中了。”冥加蹦跶了几下,“绒尾上带了他的味道,就算少爷你遇到陌生的白犬,对方想揍你也得掂量杀生丸的分量。” “嗯。”缘一『摸』『摸』绒尾。 他需要变得更强一点。 这一生,唯二的血缘相关是兄长与母亲,而他的强弱关乎他们的名誉。 他不希望兄长被别的妖怪嘲笑说“你有一个无能的半妖弟弟”,也不希望母亲短暂的一生要承受人类的流言和妖怪的讽刺。 生父是大妖,他的弱就成了母亲的原罪。 兄长是大妖,他的弱就成了别人攻击兄长的筏子。 他不欲,更不愿! 念头的复苏,连带着他的日之呼吸都开始沸腾! 这是第一次,缘一不再把自己的天赋和力量看作负担,而是想彻底激发它,登顶到一个让任何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犬夜叉,我要你变得更强。】 噗通、噗通……心脏在急速跳动。 缘一往前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冥加紧抓他的绒尾,才没有被甩下。耳边传来冥加的惊呼:“少爷,慢一点!你是怎么做到跟白犬跑得一样快的!啊——” 缘一听不见了。 这时,通透世界不再是眼睛所见,而是他身体所,他似乎迈进了另一重境界。 【缘一,我恨你。】 不,岩胜兄长。 如果我早点明白,而不是一直拒绝这份力量,或许——你连恨我的资格也没有。 是我给了你可以被追赶的错觉,是我太天真才以为会被你理解。 岩胜兄长,我要走出被你憎恨的诅咒了。 缘一回到了歇脚的地方:“兄长。” 新世纪有人晕车,旧时代冥加晕狗,小跳蚤吐着魂从绒尾上飘了下来,腿一蹬一蹬,快嗝屁的样子。 杀生丸回眸。 “兄长,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强,甚至比你更强,你会怎么想?” 杀生丸:…… 太阳升起没多久,半妖就开始做梦了吗? “啪!” 杀生丸平静道:“把早食准备完后,允许你再睡一会儿。” 把饭做完你再睡,我一吃完就出发。 缘一:…… 兄长的,应该不需要他多费金判买衣服了。 嗯,就让他一直穿着那套旧衣服吧。 …… 是夜,出羽境内。 消失许久的惨正安详地躺在『乱』坟之中,睁着一双红眸看月,回顾他短暂又不风光的一生。 他生在“什么鬼东西都有”的平安时代,本是贵族之裔。可他自出生时便形同死婴,要不是挣扎着发出了一声啼哭,兴许早就死在了火焰之中。 可活着不等于活得好,他疾病缠身、形容枯槁。要不是医师一次阴差阳错的配『药』让他变成了鬼,他不会有成为鬼王的今天。 活下去是他毕生的信念,为了活,他可以做任何事。 在犬山被那半妖『逼』到自爆之后,他以碎肉的姿态藏在粪水里、躲到泥坑中,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也不敢在犬山过多停留。 他杀死了一对男女,吃掉了男人才恢复力。本想把女人也吃空,却不想有术士的息靠近…… 那气息不强,给人一种强弩之末的觉。但及那只把他切片的三岁半妖,惨觉得自己不能托大。 上去很弱,八成很强! 他果断留下女尸,分分钟跑路。谁知他还没能苟起来,就进入了另一种倒霉模式。 惨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堆妖怪成天闲着没事干,一天天的就知道四处找他? 啊!你们妖怪怎么会这么闲?大白天的居然来到人类村庄,不吃人不架不抢东西,就进门随处! 大白天开门,阳光照进来了啊! 他甚至听见躲避不及的鬼在太阳下发出惨叫,仿佛亲眼看见了它们化灰的场景。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沿着地洞藏进便所,这会儿他已经没了。 要命的是,随着妖怪掀屋顶、开门拖出东西晒太阳的事儿愈发多,人类也跟着学了起来。 没事儿就拆屋顶晒太阳,试问哪个鬼受得了?哪个鬼! 惨快被折磨疯了。 他立刻舍弃了人类村庄,转而苟入大城,靠着本行重『操』花魁旧业,算靠卖笑苟过几年。可他万万没想到,大城里的妖怪其实更多。 他们变成了人类,专门在夜晚踩碎花魁屋的屋顶,再到白天背着材料上门修。 人干事啊! 他才在花魁屋缩了几天,便再也不想呆了。每逢夜晚,一只猫落在屋顶的声音都能让他心惊胆战。 已经够了,不能再继续了,他必须另外想个法子。 于是,惨决定—— “大人,真的要这么做吗?”握着锄头的恶鬼瑟瑟发抖。 “是,就这么做。”惨道,“不要犹豫,把我埋起来。” 他决定把自己埋了,靠『乱』坟处的尸体苟过几年。 “可是大人……” “闭嘴,让你做就做!”惨脸上爆出了青筋,“坑挖得深一点,快点把我埋了。坟头不要做得太漂亮,不然在这里太显眼。” “大、大人,坟头该怎么做?” “蠢货!你不会身边的坟头长什么样子吗?”惨无能狂怒,“它们是什么样,我的坟就是什么样!不要再问愚蠢的问题了,快动手!” 再不动手,估计那批妖怪又要寻过来。 他们找他已经找出了经验,近连便所也不放过了。 可恶,竟然连他后的便所也要被毁去,这群妖怪的心真是太肮脏了! “大、大人,我……” 惨深呼吸,一脚踹翻了恶鬼,直接从坑里释放八只勾爪,开始疯狂地往两侧刨土:“没用的东西,我自己来!” 他以恶鬼望尘莫及的速度把自己埋了,勾爪还特地拍实了土,再收回到土壤中。 “大人,你这样……闷不闷?要不我给你挖个通风的口子?” “滚啊!离我远点!”惨咆哮,“不要扰我长眠了,滚!” 要不是怕杀死这个蠢货的血腥味引来妖怪,他早就动手了。果然,能拯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下属是屁用也没有。 恶鬼屁滚『尿』流地跑了。 …… 火鼠裘晒干净了,上头已经没了鬼血的味道。 缘一重新套上火鼠裘,背起刀,算本向下一处村庄杀鬼,再同村民换点米粮。 他带了些铜钱,还带上破了好些洞的袖袴,让冥加呆在阿吽身边等他,别再轻易随他一起猎鬼。 “冥加爷爷,你就呆在这里吧。”缘一道,“当我使用日之呼吸的时候,你跟不上我的速度,也根本抓不住绒尾,之前差点被我斩在剑锋下,这让我很担心。” “少爷,冥加错了!”冥加土下座,“可少爷还是带着我吧……”留在杀生丸少爷身边,觉会被杀了啊! 缘一没答应,只是转身离开,消失在林间。 而他走后,本就声的歇脚处更是死寂了。 冥加不敢吱声,却不想杀生丸率开了口:“冥加。” “是!”土下座,冥加给大少爷磕头了,“杀生丸少爷,请说!” “那只半妖为什么要带着袖袴?”杀生丸问道,这完全是与战斗关的东西。 “啊这、这个,犬夜叉少爷的袖袴已经在战斗中损坏了。”冥加道,“但即使损坏了,好歹也是犬山三岛家出的料子,不是小村庄能有的好货。” “少爷想用旧衣换一些东西,不,或许是将旧衣送给别的孩子。然后,再筹备一些粗布衣服吧?” 袖袴破了…… 粗布衣服? 杀生丸垂眸,不再言语,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冥加也识相地不再多嘴,眼观鼻鼻观心。 月上中天时,杀生丸离开了。 之后篝火哔啵,冥加枕着阿吽安睡,全然不知两位少爷何时归来。 他只知道次日醒来时,见犬夜叉少爷穿上了一件新的袖袴,以白绢为底,绣着数栩栩如生的蜻蜓,一就价值不菲。 “少爷,你买了新衣吗?” 他家少爷:“是兄长送我的。” 冥加:…… 我一还没睡醒! 第39章 第三十九声汪狗之呼吸·三十九之型·…… 杀生丸带娃的风格不知是随了谁, 偏好给个甜枣再打记闷棍,然后放养。 譬如现在,先送件新衣,再没收两把名刀, 接着把孩子赶出去猎鬼, 并言之凿凿:“半妖, 用惯了刀剑只会让爪牙废掉。” “如你觉得爪牙没用, 还是将它们当作摆设, 我不介意帮你砍。” 杀生丸始终没忘记教养半妖的目的,可自从允许半妖外出猎鬼之后,这蠢货只晓得挥舞刀剑而不知利用爪子,“退步”得肉眼可见。 见不得幼崽身上没有妖『性』。 “别忘, 你的妖力可以熔化岩石。”杀生丸淡淡道。 缘一点头:“我明白了, 兄长。” 于是这一晚,缘一没有带刀便动身。而两把刀落在杀生丸手里,一把炎牙因为太烫手,被他丢进背篓;另一把小牛勉强还趁手, 就被大妖挂在了腰上。 大妖怪能有什么坏心眼? 只是想从幼崽手里“借”个玩具练练呼吸法而已。 对于上次在林间劈出两轮弦月的招式,杀生丸其实很在意。可惜树枝脆弱, 早在妖力的贯通下化成灰。若是想悟出更强的剑技,必须得一把趁手的刀才行。 小牛的名字虽然蠢了点, 但被千夜红重锻一番, 已经能适应大妖的妖力。 能用。 这般想着,杀生丸也离开歇脚的地方, 没入幽深的森林。 半妖日复一日地在变强,看在眼里。作为纯血大妖,更作为半妖的兄长, 没理由被一只半妖比下去。 琢磨一个月的月相圆缺,杀生丸已一套全新的、连贯的剑招。 它分为四个部分—— 朔月的“空无”,新月到满月的“渐满”,满月的“盈光”,以及满月步入新月的“将离”。 从朔到满再从满到朔,是一个回环。见半妖的日之呼吸,剑招完全能连绵成片,再在回环中衍生出新的剑技。既如此,的呼吸法没理由办不到。 与月相相关的剑技,理应比日之呼吸更连绵也更细腻。只是,尚需练习。 那么,该找谁练手? 杀生丸眯起眼。 不喜虐杀弱小,首先排除人类。劣鬼是半妖的猎物,其次排除劣鬼。那么只剩下杂碎了……但杂碎经不起砍,大部分连夜跑没了,难不成杀生丸得去追吗? 驻足片刻,杀生丸的绒尾缓缓拉长。 腾空而起,朝西国的方向飞去。 暂时找不到试刀的杂碎,那就找同族练手。是战斗的话,没有犬妖能够拒绝。 至于两手空空去狩猎的半妖没人看着会怎样,与他何干?该教的都教,等半妖把爪子练熟,就赶回犬山吧。 然,还是见不得半妖这种东西。 …… 手上无刀,缘一姑且让冥加跟着。 穿着新衣、戴着绒尾,飞快地穿越森林,朝人类聚居的城池奔去。偶尔,会在掠村庄时停下脚步,闻一闻村落中无恶鬼的味道。 然而,不知是“五条狗”的威名传得太远,还是恶鬼变得更为狡猾,缘一路过的每个村落都无异常。 低矮的门户,如豆的火烛。昏黄的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出来,没有鬼味。 深夜寂静,缘一本想早些离开,却不料在这时听见村人的谈话。 外野的田地,六个男人坐在田边,守着将在最近成熟的粮食。闲聊之间,不知怎的提及大城中的消息。 “听说吗?城主在找那名传说中的猎鬼人。” “诶,难道是城里出了鬼?” 缘一驻足,冥加收声。 就听见年长的男子摇头道:“不知道呢,可能是好奇吧?据说只要把猎鬼人带去见城主,就可以得到一头耕牛。” 一头牛? “什么!”同伴们振奋起来,“如我们的村子能有一头牛……” 缘一没有听下去,悄无声息地离开,奔向大城的脚步愈发迅速。 “爷,真的要去吗?”冥加抓着绒尾在风中颠簸,“那些话听上去像个陷阱。背后的人似乎对你很解,『摸』准你会经过村庄猎鬼,所以才放出一些让人类垂涎的饵。这样,只要们见到了你,你的行踪就会被掌握呢!” “嗯。”缘一的话散在风中,“可我不能肯定城里没有恶鬼。即使是陷阱,我也想去看看。” “爷,你可真是……”比老爷还顾忌人类,冥加如是想。 话没说完,缘一便腾上高空。明明空中并无着力点,却像是能脚踏实地似的起落个不停。 空中的距离被无限拉长,缘一将灵力聚集于足底,第一次尝试“飞”的感觉。 还不赖,只是仍会下坠,浮空的时间不长。 “爷!你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让身体也变得通透就好。” “……”会飞的白犬他见,会飞的白犬半妖,真的没见。 但如是犬夜叉爷的话,那——就很正常。 …… 西国,白犬内域,浮空之城。 凌月仙姬靠在王座上,支着头望向下方的战场,只见她唯一的儿子握着刀挥出连绵的月刃,飞旋成几股刃风横扫全场。 每一道刃风上都卷着月牙状的刃纹,它们和着杀生丸的妖力犁大地,将满场的妖怪与地层全卷了起来,抟托而上,足达丈余。 狂风掀起杀生丸的长发,将的长袖吹得猎猎作响。眼见对手们失去了战力,很干脆地收刀入鞘,转身离开。 伴随着一阵阵身体的跌落声,后方的犬妖们堆垛在一处,血味弥漫。 “不愧是杀生丸大人……” “这是第七轮了吧?” “快闭嘴!不要妄议!” 私语声消失,小妖们噤若寒蝉。守在凌月王身边的妖怪们迅速下场,将战败的犬妖带出战场,们沉默地清理血迹和肉块,做得很是熟练。 杀生丸望一眼月『色』,跟母亲无话可说的准备离开。 “杀生丸。”凌月仙姬唤道,“你特地来拜访母亲我,就是为打七场必胜的架吗?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不打第八场愉悦一下母亲吗?” 杀生丸:“无聊。” “是因为无聊,还是怕那把刀碎掉。”凌月仙姬一针见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关心起刀?” 杀生丸顿住了脚步,回首:“我杀生丸还不至于缺一把刀。”冷眼扫过战场,“我缺的是一个能让我出刀的对手。” 凌月仙姬勾唇:“是吗?不缺刀的话,就把这刀送给母亲吧。” 杀生丸:…… 显然,刚成年的杀生丸还是太嫩了,仍不是母亲的对手。两句话就被找准漏洞,抿唇,再不多言。 “还是一样得不可爱呐。”凌月仙姬支着头,“你以为母亲的鼻子是摆设吗,杀生丸?刀上残留的味道很杂,难道是你提刀切的菜吗?” 杀生丸:…… 倒是忘,愚蠢的半妖会拿小牛剁肉切菜,还要给鸡鸭放血、给鲜鱼刮鳞。上头的味道之混杂,闻惯了不觉得异常,却瞒不母亲。 “是那只半妖的刀吧。”凌月仙姬道,“没想到你也会看重手足,我以为你把宰了吃呢。” “弱者没资格让我动手。”不是看在血脉的份上,养半妖一段时间罢,“半妖也配不上当我杀生丸的手足。” 话至此,杀生丸没返程的想法。 转身进入浮空之城的宫殿中,决定歇一段时间再离开。 凌月仙姬笑道:“半妖当不你的手足,的刀倒是有资格被你使用。杀生丸,母亲我很好奇,这把刀的名字是什么?想必被你击败的人也很想知道。” 杀生丸:…… “杀生丸?” 杀生丸再不理她,径自入了族地深处。想了想,明日还是得返程。 …… 距离天亮没多久,缘一却没回到歇脚处。 倒不是他不愿回去,也不是城中恶鬼横行,而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横跨大草原。 以诛灭恶鬼为主,以自首得牛为辅,缘一跨入了城主的住处。 告诉对方:“我就是你要找的猎鬼人,你已经见到我,可以把牛给我吗?” 城主:…… 冥加:……等等,爷,你不是来杀鬼的吗? 城主表面笑嘻嘻,动作却不慢,差人请来了一位女子,说是真正的“猎鬼人”到了。 也是直到这时缘一才明白,其实真正想见的不是城主,而是那位被请出来的女子。那名女子不知给这座城的武家什么好处,就连城主也对她言听计从。 “来了吗?”女子的声音很清冷。 缘一抬首。 只见一双素白的手掀起帘幕,身着华服的女子『露』出漂亮的脸,正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以饱含讽刺的眼神看向。 四目相对。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大城。 缘一:…… 虽然曾经的师长换了张皮,但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不,没有带刀出来。 里梅:…… 虽然曾经的半妖换了件衣服,但一眼就认出他还是狗!还好,带了狱门疆。 这“重逢”可谓是措手不及,毫无喜悦。缘一与里梅作为撕破脸的师徒,着实没什么可叙旧的地方。 缘一毁掉里梅的壳子,里梅只想把缘一当作宿傩的容器。如今再遇,们根本不需要多言,仅一眼的对视便当场开打! 【冰凝咒法!】 【破道白雷!】 “轰隆——” 冰墙与白雷相撞,直接掀飞屋顶。缘一捂着鼻子窜出烟尘,尽力将距离拉远,而里梅紧随而上,手中已握住狱门疆。 狱门疆的发动有点难,需要让目标怔在原地一段时间才行。 那么,该怎么做呢? “轰隆!”苍火坠与直瀑对撞,火与冰轰开漫天水雾。 趁水雾弥漫之际,里梅当机立断丢出了狱门疆,大声道:“犬夜叉,你知不知道杀生丸最痛恨的人就是你!” 赌一把!长得那么像,们一定是兄弟! 里梅缘一,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学生究竟多厉害。凡是他的东西,对方都能一眼学会,所以他压根不打算与之战斗,更不敢在他面前多用术法。 会被看穿的…… 而且这副身体完全不适合战斗!卑劣也好,投机取巧也罢,不得不这么做。 然,对面的孩子停下来。而狱门疆滚落在他身边,在水雾中张开“眼”。 赌对了!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杀生丸与犬夜叉长得相似,思及一个是纯血大妖,一个是半妖,里梅不难猜出其中的恩怨纠葛。 杀狗诛心,必须快。 “知道为什么痛恨你吗?”里梅道,“因为……” 缘一平静道:“我,没有被兄长痛恨。”抬起手指,“破道之九·黑棺!” 黑棺,一个把对手封闭起来承受千刀万剐之痛的大招,缘一是第一次用。 很明显,里梅把缘一惹『毛』。 里梅:…… 第40章 第四十声汪狗之呼吸·四十之型·拐走…… 破道, 鬼道中专司攻击的术法,以“第九式·黑棺”为分水岭,划分出死神天资高下。 从一到八十九式的破道修习,是只要使用者灵力储备足够、『吟』唱蓄能充足, 就能通过日积月累的重复练习而学会招式。 但从九式往后, 已不再是单纯靠努力便能习得术。 能否学会还取决于使用者悟『性』高不高、天赋足不足。更甚者, 数字越大的破道越是神技, 没有与神比肩的本事, 根本无法使用。 饶是天资卓绝如蓝染,使用九式·黑棺时也需要做一段完整的『吟』唱。 而百式后的破道,没个七八百年打底战斗经验,基本不可能学会。 然而—— 破道落在了缘一里。 纵使是九式·黑棺, 缘一也无需通过『吟』唱才能发动。他要做只是念出它名字, 再使用它,仅此而已。 毕竟,世间一切玄妙入了他眼皆为通透。 通透,则意味着没有上限。 可缘一忽略了一点, 眼下他只是个孩子,尚未成年的身体暂时撑不起庞大的灵力输出…… 力量漩涡内, 被锁定里梅动弹不得。 他瞪大眼,骇然发现半妖倾泻灵力织成漆黑块垒, 像是堆棺木般叠起, 迅速包围在他身周。 堆垛、拼接、闭合,以极快的速度没过他头顶, 再从四面闭合。 棺木外闪过红芒,绘成一把把利剑模子,它们悬浮在棺木之外, 似乎只要棺木封闭就会从外刺入! 糟糕,他被困住了! “不可能,这种咒术!”里梅盯死了缘一,口鼻处溢出鲜血,“你怎么可能学会?你明明只是……” 半妖,一只才几岁半妖,从哪学会此等威力咒术?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完全不合常理! 即便是天才辈出的五条家,出生时就拥有“六眼”子嗣也不能在三四岁学会这种术法。 哪怕纯血大妖也是一样,他们在三四岁年纪别说修习妖术了,就连维持人形也难。 可为什么……为什么犬夜叉就可以! 里梅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酸意了。 他生在强者遍地的平安时期,是个实打实天才术士,也曾击败过咒灵和同辈无数。可他引以为傲的天赋放在缘一面前却形同无物。 他早已忘了何时学会冰凝咒法,但总归不会是三四岁。 这等天赋……要是放任这只半妖继续成长,或许会成宿傩大人的心腹大患! “该死!”里梅低咒一声,终是被黑棺吞没。 狱门疆怎么还没好? 棺木倏忽合拢,缘一脸『色』煞白。虽然呼吸法为他及时补充了体力,但黑棺的成形仍榨干了他体内所有力量。 托大了,他忘了自己还是幼崽。 悬在黑棺外长剑朝内刺入,缘一专注地控制着它们,决定完成最后一步。 恰在这时,落在他身侧狱门疆张开了完整的“眼”。它从一个四方体化作了四角星,呈叉状固定在缘一身边。 在四角星中间位置,有一只眼缓缓睁开,将缘一身影锁定起来。 缘一看到,白发犬耳的自己倒映在那只眼睛里,一股不祥的预陡然漫过心头。 缘一:…… 他没有犹豫,深呼吸后榨取出最后一点力量,把所有利剑推入黑棺。接着,他难得踉跄了几步起身,循着冥加气息看去—— “冥加爷爷。” “她是里梅。” 缘一只来得及吐出两句话,狱门疆便从四角星拆分成六道肉柱,根根如章鱼的吸盘,将他困守在内。 在被狱门疆接触瞬间,缘一察觉自己用不出力量了。 是封印吗? 肉柱包裹住缘一,眨眼吞没了他。确认捕获了目标,狱门疆立刻收束空间,再度化作一个小小的四方体砸在屋顶上。 啪嗒! 缘一被狱门疆封印了…… 冥加瞳孔地震:“少爷!” 黑棺层层破碎,化作无数灵子飘散在空气里。浑身血窟窿的里梅散着长发,垂着一条手臂,身上全是冰渣。 血浸透了他衣服,顺着袖子淌下。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带着扭曲的笑靠近狱门疆,把它捡了起来。 “呵,不愧是我弟子。” 里梅捏紧了狱门疆:“犬夜叉,你就乖乖呆在里面吧。” 本是想捉牛头大妖,不料流言根源处并不存在这只妖怪,有只是一位强悍猎鬼人。 猎鬼人……人类就人类吧,来一趟多个容器总比白来一趟好。 因此,他多方打听后便在这座城中部署,不其然等到了猎鬼人的到访。 只是,里梅没想到来者会是犬夜叉。半妖体质,天赋异禀,更是他最初就相中容器。 这个孩子到底是落在他里了! 遗憾的是,现在不是庆贺的时候,他必须尽快返程,不能再拖了。 这具残躯撑不了多久,再不走有可能会死在杀生丸爪下。 听半妖语气,那只犬妖似乎挺看重他。 “咳咳……”里梅咳出不少血,却没工夫再处理气味了。他卷过冰雪转身离开,打算在跑路途中换副身体。 这么一来,杀生丸绝对找不到他。 “犬夜叉,我真庆幸你只是个孩子。”里梅低声道。 但凡这半妖再长大一点,术法再娴熟一分,他今天就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冰雪远去,城里狼藉满地。活人逃逃、晕晕,唯有冥加忙不迭地跳上一只麻雀脊背,发狠地揪着鸟『毛』,驾驭它朝来时的方向飞去。 杀生丸少爷,不好了! 你弟弟被术士抓走了! …… 西国,浮空城。 杀生丸没有休息,而是来到了白犬族地的深处,站在了一个布有强大结界异空间外。 此界名为“子间”,是白犬一族专门用来养育幼崽的地方,也是他曾经没住多久就离开安逸乡。 子间只允许当了母亲的犬妖和她们幼崽入。在这里,犬妖母亲们会养幼崽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学会扑咬打架、化为人形为止。 按规矩,他作为一只成年白犬不应该靠近此地。 犬妖母亲们很护犊,在幼崽出生后会变得极富攻击『性』。任何一只看上去具有威胁力妖怪,都会被她们追杀驱逐,哪怕幼崽生父进入其中,呆久了也吃不到好子。 但,他得去看看。 他要确认一件事,与那只半妖有关,也与母亲说话有关——比起别的杂碎,他确实更看重身为半妖犬夜叉。 那么问题来了,他对犬夜叉“看重”究竟是因为半妖与他出自同源血脉,还是因为半妖是一只幼崽,亦或是他杀生丸也会生出手足之情? 足之情…… 多么可笑,妖怪之间也会顾念血缘? 要是真顾念,食亲者又从何处来呢? 他需要一个答案。 “杀生丸大人。”低位犬妖单膝下跪,恭敬行礼,“恕我们无礼,您不能再往了。请您回……” 他们身形一僵。 杀生丸的呼吸声明明近在耳边,可只一瞬便落在身后。 职责所在,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握刀,决定对这位听不话大人动手。可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杀生丸的身影早已不见。 再往里走,他们得遭殃。 “怎么办?” “杀生丸大人的话,想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少年模样,看上去还有丁点稚气。 “可他已经成年了。”怎么想都不合适,长得嫩也躲不掉被群殴的命吧? “……” “快去请示凌月王!” 彼时,杀生丸已踏入了子间境内,并在第一时间被八只犬妖锁定在原地。她们是犬化状态,如一座座高山屹立在前。 有不少拖着尾巴幼崽钻入“高山”中,大抵是被他气息吓到了,正瑟缩在母亲的绒尾下发抖。 见状,杀生丸蹙起了眉。 这是幼崽? 半妖见了他都不发抖,他们作为妖怪为什么要发抖?骨气呢? “杀生丸,你来这里做什么?”威严的质问声。 她们绒尾在身后不耐地横扫,睁着双猩红眼死盯着杀生丸,一副想出手又按捺住样子。 闻得出来,这是刚成年的白犬。奇是,对方身上不带分毫血腥味,倒是带了一股子她们熟悉又陌生……幼崽常吃“辅食”味儿。 太怪了,就好像这只成年白犬也在带娃一样? “不做什么。”杀生丸淡淡道,“只是来看看西国的下一位大将是谁。” 子间安静了下来,杀生丸的说辞消弭了母亲们杀气。既然未来的王想看看幼崽血脉,那就让他看吧。 出于本能,她们依然戒备着他,但暂时不阻止他接触身边幼崽。 一只、两只、三只…… 八只犬妖幼崽年龄不一,可都比半妖年长。只是,长了岁数似乎没长能力,他们化形的能力不好,有长着犬耳,有『露』着犬尾,还有趴在地上轻嗅,抬起脚抓着自己头发。 杀生丸:…… 许是出于对成年犬的好奇,他们抖了好一会儿终是战胜了恐惧,开始试探『性』地晃着尾巴,朝杀生丸靠近。 初始,他们只敢在他几丈外地方徘徊。慢慢地,越来越靠近杀生丸的裤腿。 杀生丸垂眸。 一只幼崽尾巴摇得像旋风,在他腿边转圈。另一只扒着他绒尾,『露』出小小的獠牙,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杀生丸:…… 他注视着嬉闹的白犬幼崽,内心无波无澜。 他发现,如是半妖做出这种蠢事,他绝对会一指砸在他脑袋上。可轮到这批幼崽,他连动手想法也无。 除了无聊,还觉得不耐。 由此可见,他看重半妖不是因为半妖是幼崽,而是出于血脉同源。要是剥离血脉这层联系,半妖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 犬夜叉,你该感到庆幸,是父亲…… “哥、哥……”牙牙学语,发音不准。一只幼崽咬住了他袖子,扯啊扯,“玩、玩!” 杀生丸岿然不动。 直到见到这批幼崽,杀生丸才在对比中明白,他那个半妖弟弟即使是个半妖,也比这群幼崽强了不少。 带半妖同行,半妖能狩猎、能杀鬼,能将一切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在礼仪方面也算稳重。 而身边幼崽们,需要母亲照料、捕猎、喂食,见到强者会瑟瑟发抖,在礼仪方面形同野兽。 思索间,三只幼崽爬上了他绒尾,开咬。 他们似乎把他尾巴当作了磨牙东西? “抱、抱……”有『毛』茸茸的脑袋挨着他,还使劲蹭了蹭。 相似触感,熟悉味道,杀生丸想也不想地屈起手指,“啪”一声顺砸了下去:“安静点,半妖。” 安静点,半妖。 半妖? 杀生丸:…… 犬妖母亲们:…… 幼崽们:…… 被打了头的幼崽一脸不敢置信,他抱着脑袋仰望高大的男子,五官皱在一起,汪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哇——汪汪汪!” 哀恸无比,受尽委屈。下一秒,子间杀气四溢。 杀生丸:…… “杀生丸,你居然欺负一只幼崽?” “说我子嗣是半妖,你是在质疑他血脉吗?” “杀了你!” “轰隆——” …… 美人如玉,月华温柔。 凌月仙姬靠在王座上晒月亮,中把玩着脖子上项链,指腹摩挲着“冥道石”微凉温度。 冥道石,是她丈夫斗牙王还在世时留给她的东西,也是检测杀生丸有没有为王者器量的试炼工具之一。 “凌月,杀生丸必将超越你我,成为西国最出『色』的王。” “可他必须放弃对铁碎牙执念,他得明白他强大源于他本身,而不是一把刀。他也得明白慈悲与守护之心,懂得生命之重。” “凌月,我会将最重要刀——天生牙,留给他。” “冥道石就拜托你了。如有一天他入了冥道石,逐渐被黑暗吞噬,你不要为此到恐惧,也别……” 她记得她当时说:“你给他试炼,也正是我想给他准备试炼。斗牙,我比你更懂得如何成为一位王。” 知子莫若母。 当年的杀生丸实力强大但生『性』残酷,即使有成王资本,也只能是成为犬妖王罢了。 区区犬妖王,真是浪费了他血脉和天赋。可受『性』格所限,将所有小妖怪看作杂碎的杀生丸注定不会得人心。届时,西国只会内『乱』而已。 不仅是斗牙,连她都需要杀生丸去明白生命的分量。 她本以为这个契机需要数百年做铺垫,却没想到杀生丸会看在血脉份上将那只半妖带在身边教养。 凌月仙姬知道,契机来了。 若是杀生丸会对幼崽多一分慈悲,那么冥道石的试炼足可提早百年。他会以难以想象速度成长,或许只需百余年就能超越斗牙与她。 杀生丸…… “王!不好了!”小妖怪连滚带爬地跑来,跪在她脚边。 凌月仙姬懒懒地看了它一眼:“怎么了?” “杀生丸大人!他……” 小妖怪鼓起毕生勇气,气沉丹田,呐喊出声:“杀生丸大人他打了子间的幼崽!他打完便飞走了!” 你儿子打完别人家孩子跑了! 你儿子跑了! 凌月仙姬:…… 打幼崽? 这狗东西是她儿子? …… 天『色』大亮,日上三竿。 杀生丸掠过高空,昨日选定歇脚处已近在眼前。 只是,歇脚处没有食物的味道,也没有烧火的气息,只有炎牙在不停地躁动着。小跳蚤急躁地蹦跶,而四周不见半妖影子。 杀生丸眯起眼,直觉不对。 他从容落地,不见疲惫:“冥加,那只半妖呢?” “您可算回来了,杀生丸大人!”冥加声泪俱下,跪得标标准准,“少爷,少爷他……” “说清楚,冥加。” “杀生丸少爷,求求您了,您一定要救救少爷!他被里梅抓走了!” 小狗勾被狗贩子拐走了! 拐走了! 杀生丸:…… 第41章 第四十一声汪狗之呼吸·四十一之型·…… 杀丸的神『色』很平静, 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半妖被术士抓走而感到愤怒。 只是,冥加身上却淌下了冷汗,他与周围的草芥一起把身子压得更低,在妖的气息笼罩下瑟瑟发抖。 “里梅。”杀丸的绒尾作股, 缓缓拉长, “那个『操』作冰雪的术士?” “诶?”冥加仰头, “杀丸爷认识他吗?” “他与那只半妖有什么渊源?”绒尾卷过炎牙, 杀丸腾空而起。 “里梅曾是犬夜叉爷的师长。”冥加道, “来他一夜之间失去了踪影,传闻都说他被妖怪神隐,我以为他不会再出现,没想到……要不是爷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绝对认不出他。” 换了身体吗? 想起半妖的特殊, 杀丸怀疑“里梅失去踪影”或许与半妖有关。所以,是寻仇? 不,不止。 他追杀里梅的起始原因,是在飞騨的寺庙处嗅到了他的气味。联系被毁的寺庙, 以及残留的咒物气息,不难想象里梅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个会更换身体、想长久苟活的术士抓走一只半妖是为了什么? 只能是把半妖当作容器了。 “杀丸爷!”冥加呐喊, “万感谢您愿意去救……” “里梅是我没杀死的猎物,他逃得了一次, 逃不了第次。”杀丸马力开, 化作一道光朝人类的城池飞去,“跟那只半妖无关!” 冥加:…… 无关的话, 您把炎牙带上干嘛?图烫手烧尾巴吗? 可冥加来不及深想,就听见身边的地传来一“咔嚓”。 清晰可闻,又让人『毛』骨悚然。冥加头皮发麻, 顺着音堪堪回头,便看到杀丸原本站立的地裂开了地缝,一道到八道,轰然撕裂! “轰——” 冥加吓得跳到阿吽背上,阿吽忙不迭往高空飞起,再往下看去只觉得寒『毛』直竖。 山头塌了…… 要完,杀丸真的动怒了。 …… 缘一身上无味,杀丸便循着自己的绒尾气息掠过人类城。 城中废墟仍在,血味依旧。风里交织着灵力与咒力的气味,们拉成一道细细的长线,延伸往遥远的东边。 往东去了…… 杀丸速发力,几息便跨过半个境。事实证明,只要绒尾上不带半妖,妖的飞行速度还能再拔升几个档次。 比起第一次追杀里梅纯粹是为了打架,杀丸这一次追杀里梅是存了让对灰飞烟灭的念头。 千不该万不该,里梅不该动他地盘上的东西! 他既然允许半妖追随,半妖便是他的颜面。无论半妖再弱小再没用,轮不到区区术士对他动手。 把半妖放在他认为安的地狩猎,结果外来者抓走了半妖……这打的可是他杀丸的脸。 更何况—— 里梅!白犬的幼崽,就算是一只半妖不是你这等低劣的术士能肖想的容器! 妖破开云气,如剑般朝远扎去。 近了,已经很近了…… “可恶!”浑身血的里梅低咒骂,又不禁回首朝天际看去,“这对该死的兄弟!” 妖阴魂不散,怎么甩不掉! 即使里梅逃了许久,数次压榨咒力使用瞬移与传送,还化冰雪替身吸引杀丸的注意,可他仍然逃不过对的直线式追杀。 不知为何,杀丸像是能看穿幻境一般,压根不为他的咒术所『惑』,不会对追击的向感到『迷』惘。 对的头脑很,本能却是十足的兽。他凭野兽的本事一路追踪,已快将他『逼』到穷途末路了。 直到这时里梅才明白,杀丸第一次追杀他根本没尽力。 “可恶!” 最要命的是,他手中的狱门疆越来越沉,已经到了快握不动的地步。 里头的半妖不知做了什么,不仅没有因为被封印而陷入沉睡,反倒是『逼』得狱门疆难受至极,在几个面上冒出了好多只眼睛。 每多一只眼狱门疆就沉重几,到现在,他若是想逃命的话必须扔掉狱门疆才行。 可是,他好不容易抓住半妖这个容器! 不甘心,完不甘心!怎么可……嗬! 里梅瞳孔骤缩,反手打在一棵树上,用力让自己转身。下一秒,巨的弦月裹挟着雷霆之怒,以万钧之势碾压地,把地面劈开,所过之处镂下了月牙状的刀痕。 糟糕,被追上了! 里梅难以置信地回首,实在无法想象对如何在半天内追上他?利用术法,他已长门跑到武藏,难道白犬的速度能比瞬移还快? 杀丸高空落下,左手握刀,右手甩出长鞭。一手月刃杀出,即刻甩着长鞭去捞里梅手中的狱门疆,不料对早有所料,竟是凝出一根冰刃对准了狱门疆的眼睛。 威胁意味十足。 “你这家伙……”杀丸落在树上,俯视着里梅,“真是下作的东西。” “呵呵,咳!”里梅咳出一口血,笑出,“我是没想到,作为妖怪的你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盒子‘威胁’。” “杀丸,你可真看重这只半妖!”里梅再次上演杀狗诛心,可谓梅开度,“如果你刚才那一刀不是对准我的手臂而是冲向我的脑袋,那我早就没命了吧。” “怎么,下不去手吗?” 里梅咧开嘴,『露』出一个有癫狂的笑。 许是脑子被咒力浸泡太久,他看上去像个十足的疯子:“对,妖怪并不了解咒物,你怕把我这个术士杀了就再解不开封印是吧?” “哈哈哈!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妖怪会讲究血缘亲情,你为了一只半妖追杀我万里,可真是个好哥哥啊!” 不得不说,里梅不愧是追随过诅咒之王的术士,一旦把“复活宿傩”的事抛在脑,他就是个极其肆意还不怕死的主。 且里梅阅历丰富,就算是逮着一只不甚了解的妖怼,能一句句戳到对肺管子里。 杀丸不语,只是将轮刀收回腰间,再松开绒尾,皮『毛』焦糊处取过炎牙。 自缘一被狱门疆带走,炎牙一直处于极端暴躁的状态,杀丸能感觉到的愤怒,于是便把带了出来。 但炎牙的确是把格暴戾的刀,曾灼烧他的父亲,现在灼伤了他。极致的滚烫握着刀柄的掌心传来,沿着经络往心脏延展,像是要将他焚烧殆尽。 “炎牙。”杀丸的音依然平静,哪怕他的掌心已血肉模糊,“如果你要那只半妖回来,就给我——” “劈开封印吧!” 炎牙出鞘,红芒万丈。刹那,杀丸的妖力如怒龙翻滚,长发与绒尾向上飞起,形同魔神。他高举炎牙的瞬间,脚下的土地四五裂,石块与巨木拔地而起,火焰与雷光一同冲天。 【苍龙破!】 “轰轰轰!” 光与热汇成怒龙,如同骄阳般吞噬了里梅的身影。他的咒力屏障顷刻被击碎,他的音被轰鸣淹没,他的躯壳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杀丸!” 里梅的音在洪流里沉浮,又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你杀不死我!我早在三百年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还能怎么死? 炎牙确实能灼烧灵体,可杀丸不是的主人,根本发挥不出十成十的力量。如此,炎牙只能算此世之刀,无法斩杀彼世的灵体。 他里梅是术士没错,但他诅咒了自己。不是掌管天界的刀无法杀死他,不具备幽冥之力的刃无法击溃他。除非咒力打败咒力,领域碾压领域,否则—— 他就是这么一种不死不活的怪异! “杀丸,你真可悲!”里梅纵长笑,在即将消失的时候看向杀丸的腰间。 那里别着一把刀,刀上流泻着不属于此世的力量。本可以斩杀他,但妖却没有用。 是不想用吗? 不,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吧?多么可笑,一把名刀居然蒙尘! 里梅的身影被力量磨灭了。妖没有保留实力,这可怕的妖力将整座山轰出一道岩浆滚滚的沟壑。 然而…… 他放眼望去,没有找到关着半妖的盒子。 杀丸只好收起炎牙,循着气味靠近山涧。半晌,他站在崖顶往下望,看见下河水奔流不息,而“盒子”的气息消失在水流中。 杀丸:…… 是,里梅不可能乖乖抓着盒子让他砍,估计在他出手时,对便将盒子扔向山崖了。 那么最严重的问题来了—— 杀丸跃起,往下飞去。他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沉默地注视着流水。 既然盒子能挡住他的妖力轰击,想必不会让半妖溺死。如此,他就等着被冲上岸即可。 嗯,不想下水。 …… 武藏境内,钵形域,河流中下游。 长满眼睛的狱门疆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张开封闭的“疆界”,将缘一整个儿吐了出来。 受不了了!为什么这只半妖会如此烫嘴! 他进入疆域之内,就像一团烈火在燃烧。呼吸之间,疆域内的尸山焚烧、骷髅化灰,仿佛是太阳落于其中,让光亮了每一处黑暗。 半妖迅速消耗着的力量,并纳的咒力为己用,要是再管着他,概会被他吃掉吧?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可以解咒物的力量? 突兀地,只小手抓起了。 缘一托住狱门疆,开口就是虎狼之词:“虽然你没什么用,但还可以拿来装东西,以我的锅碗瓢盆就交给你了。” 狱门疆:…… 不!不——半妖!你睁眼睛看清楚,我可是一个咒物!作为一个有尊严的咒物,我绝对、绝对不会帮你装锅碗瓢盆,你休想! 遗憾的是,狱门疆不会说话。 缘一轻嗅狱门疆的味道,不多时便『露』出一个微笑:“是兄长的力量。” 妖力擦过狱门疆的外壳,留下了妖的气味。就算被水流冲走了味道,但凭妖的嗅觉,找到他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还是别『乱』跑比较好。 缘一河里爬出来,拧干发上的水,打算一堆火烤烤衣服。可当萦绕鼻尖的水汽散去,他忽然闻到了一股细微的血味。 血的味道,人类的…… 缘一朝密林处看了眼,不管身上湿透,抱着狱门疆立刻跑去。 救人如救火,半不能迟。他朝气味的源头狂奔,掠过重重树影,踏过根根枝干。最终,他看见了一片狼藉的森林中心,以及半空里尚未关闭的黑腔。 那是—— 他记得!蓝染在离开时打开了一个黑『色』的通道,跟头顶的那一个并无区别。 而黑腔之内,有个头戴白骨面具的人形隐没。他们不是人不是死神,却长着人的模样,拥有死神的灵力。 他们是什么? “来了个人类小孩,要杀吗?”其中一个道,“他能看见我们。” “看见”是条件达成的一种,意味着这个孩子身上拥有灵力,可以看见彼世的物。 “没必要,走了。”另一个道,“蓝染人只是让我们来制造混『乱』而已,别做多余的事。” 昨晚,人类世界的一角爆发出了死神队长级别的灵压。那磅礴灵的力倾泻,犹如山呼海啸般可怕。 哪怕只是一瞬,驻留现世的死神能感受到那极致的压迫。据他们所说,是有人在人类的世界发动了“黑棺”,才造成了如此局面。 可队长级别的死神在瀞灵庭,能发动“黑棺”的队长明面上只有三人,他们连队务没做完,哪有工夫来现世放黑棺? 但黑棺干系甚,瀞灵庭异常重视。他们已遣出死神往现世游走,似乎是想找出释放黑棺的人。 命令下达没多久,蓝染人便出现在虚圈,让他们来到现世制造混『乱』—— “攻击一些术士,释放王虚的闪光。”不知为何头发短了好多的蓝染人如此说道,“让瀞灵庭把目光放在你们身上,而不是去寻找释放黑棺的人。” “是,蓝染人。” 攻击术士,释放虚闪。任务完成了,他们就该离开了。 黑腔闭合,个人形体失去了踪影。 缘一松下戒备心,鼻尖耸动,朝废墟深处奔去。他顺着血迹推开了林木,用爪牙刨开了石块,挖了好久好久,可算重积物最底下挖出了一个浑身血的男人。 凌『乱』的白发,半阖的深邃蓝眼,褴褛的衣衫和一身的伤口。 缘一撑起他的身体,将之拖出废墟,就听见男人低低喊着:“流,快跑……” 流? “流,快跑……”机械式的重复,“跑……” 男人的血腥味笼罩了缘一。 这会儿,缘一顾不得『乱』不『乱』跑了。他用爪子削起了木条,再将木条拼成一块简陋的木板,又将男人拖到木板上,然用树藤拴着拖向安的地。 得火、找『药』、去味……或许他的兄长会找不到他。 不过,兄长一定会解,毕竟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缘一如是想。 …… 白发的孩子狂奔在林间,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爬起。他口喘息着,尽力奔向远。 他是五条流,本与兄长走在搜寻邪术士的路上。谁知邪术士没找到,倒是等来了只极其强悍的“咒灵”。 那时,兄长累了好些天,才刚刚关闭“无限”这个术式。结果记闪光见缝『插』针地冲向他们,而兄长为了保护他,硬挨下了这波攻击。 “流,快跑……” 【如果我出事的话,就去找那只白发的妖怪。】 【流,用你的眼睛去看,风会告诉你一切。】 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弱了! 眼泪夺眶而出,五条流越跑越快。他蓝『色』的眼睛正在攫取身边的一切信息,们汹涌而来,带给他想要的答案。 那只妖就在不远的地。 …… 身传来了追逐的脚步,杀丸没有停留。他不管不顾地往走,压根没打算回头。 闻不到半妖的味道了,甚至连自己绒尾的气息一并消失,这着实让妖怪恼火。直到他为了甩掉头的小孩飞了个三起三落,才发现人类的小孩有不同。 似乎……无论他飞往哪里,那孩子都能找到他。 杀丸侧首:“出来。” 五条流戒备地探出身子,与他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白发、蓝眼,术士的气息……是个术士? “人类,你很擅长找东西?”杀丸淡淡道。 五条流思索片刻,微微颔首。 “给我找一只愚蠢的半妖,不然就杀了你。” 五条流:…… 哥哥告诉他,如果出事的话就找这只犬妖,对应该不吃小孩。可是哥哥没有告诉他,这只犬妖非常不讲道。 为什么他找人帮忙是这个态度? 为什么明明是想找半妖,却一定要用上“愚蠢”? 听上去似乎很不屑,可是……本质上还是在拜托他帮忙找半妖啊。 第42章 第四十二声汪狗之呼吸·四十二之型·…… 五条莲恢复了意识。 手指微动, 轻触四周。感官将环境的轮廓勾勒,他能感觉到身垫着柔软的干草,身上盖着蓬松的皮『毛』,不远处传来篝火的热度和草『药』的苦香, 还有……妖力的波动? 他睁开眼, 朝波动的源头看。 只见一个三头身的孩子抱着膝盖坐在干草堆里, 左侧放了妖珠取暖, 右侧搁着一个发蔫的咒物。 许是等得无聊, 他头顶的犬耳垂落,金眸也无精打采,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看上很是可怜。可当他投视线, 孩子的犬耳立刻竖起, 眼珠一转便看向他,警觉心极强。 两厢对视,五条莲一笑。 白发金眸的半妖……是他啊,那个被大妖带在身边的孩子。 双方虽只打了个“照面”, 五条莲依旧记住了他们。毕竟大妖和半妖太特殊,他活了二十年, 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同样拥有“无上限”潜力的强者。 真是稀奇。 五条莲的蓝眸沉静如海,他扫过落脚处的一切, 将所有信息收入眼中, 再迅速分辨。 看情况,他是被这个孩子救了。 之前袭击他的“咒灵”不见踪影, 显然是主动离开了。根据他还活着的事实推断,那俩“咒灵”不打算置他于死地,而是想通过他做些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不起杀心,多半是不会特地追杀流。 而流年纪虽小,却已是实打实的六眼术士。只要不碰上棘手的大妖,活到他找到他应该没问题。 既然流不会出事,那么眼的事就只剩一件了…… 五条莲眯眯眼,语气活像只大尾巴狼:“哦呀,好孩子,是你救了我吗?” 问话极其普通,机锋倒是暗藏不少。 如果半妖与大妖在一起,且回答“是”,就明大妖不阻止半妖救人,基本推断出大妖也算“无害”。 如果半妖被大妖抛弃了,却还回答“是”,就明半妖品『性』极佳,对人类无恶意,可以带往五条家教养。 到底是救命恩人,五条莲不会放任一个孩子在咒灵出没的森林里求生。 “只是碰巧捡到了你。”缘一道,“没有特意要救你。” 完,他就沉默了。 缘一是个温和的人,本意是希望这位重伤未愈的男人别有太大的“被救”负担。可不知是不是受杀生丸影响太深,导致他对人话充满了一股正宗的狗味。 “我的意思是……” 缘一想了想,还是出直球:“虽然我救了你,你别放在心上。” 五条莲:…… 确认过眼,是个不会话还爱实话的没心眼孩子。 “啊,真是万分感谢,帮了大忙呢!”五条莲撑起身体,缘一很自然地走来扶了他一,让他顺利靠在石壁上。 “只有你一个吗?” “嗯。”缘一颔首,“我在等兄长找到我。” “诶,你与你的兄长走散了吗?”了解了,那只大妖是半妖的亲哥,五条莲笑道,“好巧啊,我也与我弟弟失散了呢!” 缘一:…… “为什么你与弟弟失散了会这么开心?”缘一发出灵魂质问。 “啊这……”五条莲思索道,“失散之后,我不用带他捕猎,他做饭,帮他铺床盖被子洗衣服,难道不能开心吗?” 他眼珠子一转:“当然不是每个兄长都这样,可能你的兄长很乐意照顾你哦。一般像你这么乖巧的孩子,肯定都是兄长手手带大的!” 对,没错!带娃的哥哥一般都跟他一样英明武! 缘一:…… “养大我的是母亲。”缘一道,“我追随兄长才三个月。” 五条莲笑脸一僵,立马挽尊:“这三个月中,你的兄长为你付出了很多吧?比如你晚上蹬掉了被子,他悄悄帮你盖上。” 缘一摇头:“兄长,如果我睡得不规矩的话,就杀了我。” 妖怪市町的夜歇,兄长别帮他盖被子了,连被褥都是他帮忙铺好的。如果只是兄长独自一人的话,估计他连市町也不会,只会随意找棵树靠歇息吧? 五条莲觉得伤口隐隐作痛,不知为何,身为哥中楷模的他跟这孩子杠上了:“你仔细想想,你不爱吃饭的候,他是不是追着你喂饭……哦不,严厉地命令你必须吃饭?” 缘一摇头:“没有这事,如果我不吃的话,兄长什么也不会我留。” 五条莲:…… 或许大妖怪教养孩子的方式很严格,不能用人类的相处方式分析。 “至少在这三个月中,他帮你狩猎了食物。” 缘一平静道:“这也是我做的。” 五条莲:“……好的,那请你告诉我,你追随你兄长的意是什么?” “为了不拖累母亲,也为了照顾兄长。”缘一道,“如果我不跟着兄长,他不会照顾好自。或许会很久不进食,会经常找大妖打架,会随便找地方休息。” “嗯,我追随兄长是希望兄长能过得好一些。” 五条莲:…… 如今看来,带娃的哥哥不一定无敌,带哥的弟弟一定很奇。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五条莲绽开亲和力满级的微笑。 “犬夜叉。” 五条莲:“好的,犬夜叉,你介不介意换个哥哥?” “我叫五条莲,术士世家‘五条’的现任家主。如果你是我弟弟的话,可以叫五条犬哦!” “要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叫五条叉哦!” 缘一:…… 抱歉,不想要你这样的兄长。 …… 次,本还重伤的五条莲不知做了什么,一身伤好了个七七八八。 饶是他再不着调,到底还是担心着走散的弟弟,在确认自的状态恢复得不错后,他便带着缘一出找人。 “我想等在这里。”缘一挂上绒尾,“兄长会找到我。” “不行呢。”五条莲仰头望向天,瞧见有身着黑衣羽织的男女掠过空,“有彼世的人行走在此世,应该是跟昨天的事有关……” 常人的眼睛看不见另一个世界的生物,自然不知道天空中会不路过一批死。 缘一有通透,五条莲有六眼,他们想看清来的死很是容易。 缘一:“死?” “你居然认识吗?”五条莲挑眉,看来大妖这孩子教得极好,“啊,他们是死,也是生活在彼世的人,一般以引渡亡灵、斩杀恶灵为任,从不干涉此世之事。” “据,千年前他们便存在了,因为与妖怪、术士都没有利益冲突,偶尔还会互帮互助,所以我们术士也不会干涉他们的事。” “昨天,我被袭击了……” 五条莲勾唇:“要是没猜错的话,袭击我的是彼世的恶灵——应该算是咒灵的同类吧,比咒灵强大不少,是一连死见了也会头疼的怪物。” “连我都会被重创,我可不能救命恩人扔在这里。万一你出事了,我也无法在你的大妖兄长那里交代。” 他一点也不想五条家被大妖惦记上。 而且随着死们的来,这方大域已经被落了结界。头的人进不来,只能靠里头的人走出。 看这结界覆盖的区域之大,想来他们就算用跑,也要跑上一整天才能抵达边界。 缘一收回视线,他看见死们布置完结界,即刻赶往昨天五条莲被袭击的地方…… 不同于蓝染,这批死的灵力不,就连他们之中的首领人物——身着羽织的、被称为“队长”的男人,实力也远逊『色』于蓝染。 这么一看,蓝染属实很强。 因此,当初蓝染与兄长对峙应该有必胜的握。 可他非没打到底,还因折不断天生牙而离开。这看似是想让兄长大意,以便在一次交手击败兄长,…… 他总觉得不止如此,或许还与天生牙有关。 起来,他尚未见过兄长使用天生牙…… “走咯走咯。”五条莲催促道,“我们一边走一边话吧,不然旅途是多么无聊啊。我看见了哦犬夜叉,你身上有咒力的波动呢!” “你的母亲是咒术师吗?” “不,我的母亲只是一位普通的姬君。”缘一回忆道,“是什么……摄关家的分支血脉。” 五条莲:……哦,是个公主。 他『摸』着巴仔细一,发现事情不简单。 摄关家即藤原氏,成于平安初,是代代与天皇联姻的贵族。他们的女儿多为天皇皇后,生的孩子多为一任天皇。 几十年、上百年来,摄关之所以为摄关,即为势力最大的摄政戚。哪怕后来被院政取代,至今分化为五家,可贵族的身份不变。 不像他们五条家,祖宗为菅原道真,是平安的一位公卿。虽得封右大臣,越不过摄关的地位。据闻后来被藤原平陷害,成了最强怨灵…… 额,被藤原陷害? 嗯,身边这小子算是藤原家的后人。 如此,一排祖宗细数来,半妖是公主之后,他是公卿之后。犬夜叉不仅比他身份尊贵,他们祖宗还有仇? 五条莲:…… 母亲是普通的姬君?其实你是在炫耀吧。 再思及这半妖的纯血大妖兄长,五条莲觉得事情正往一个十分可怕的方向发展。 “冒昧地问一,你的兄长是纯血白犬,对吧?” “嗯。” 五条莲:…… 就算他是人类术士,对西国白犬也算了解。那可是妖界出了名的……“狗”才辈出的大妖一族,也是最强的妖族之一。 简单来讲,犬夜叉就是人类贵族与妖怪贵族结合生的孩子。若是剔除“半妖”这个头衔,他是妥妥的贵公子,是一众武家都想誓死追随的对象。 可这么一位贵公子如今却流落在森林里,跟着白犬兄长风餐『露』宿? “犬夜叉,你有什么想吗?”五条莲问道。 缘一:“想?”顿了顿,继续道,“有,我想诛灭恶鬼。” “诛灭恶鬼之后呢?” “追随兄长。” 五条莲:…… …… 杀生丸站在死布的结界之,像狗狗圈地盘似的从东溜达到西,再从西溜达到东。 五条流跟着他转来转,只觉得对方犹如一只烦躁的大狗,一副等着开饭偏吃不到饭的样子。 大妖试过攻击结界,可无论是用轮刀还是炎牙,攻击结界的力量都会被反弹回来。试过几次无果,他们不得不等着结界自开。 “作的死。”杀生丸平静骂人。 五条流默念:第二十八遍。 跟了大妖一天他发现了一件事,大妖哪怕明面上看着冷冷清清,实则内在与他的哥哥没差多少。 他们都是兄长,都会担心自的弟弟。想来哥哥在结界里也很担心他吧? “人类,饿了就自找东西吃。”杀生丸道。 直到这,五条流才发现自的肚子咕咕叫。 “请问,你需要食物吗?”五条流看着大妖。 杀生丸:“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五条流明白了,于是他摘了几个野果充饥,顺便拎回了几条鱼。他委实不知道怎么处鱼,只好架在火堆上烤。 鱼鳞没刮,脏腑未,奇怪的腥味弥漫,刺激着杀生丸的鼻子。 五条流注视着鱼:“我……好像也不吃人类的食物了,请问你有妖怪的食物吗?” 杀生丸:…… 与此同,结界内的缘一和五条莲做起了烤鱼、煲起了鸡汤,两人分工明确、合作顺利,美美地吃了一顿『色』香味俱的大餐。 缘一:“也不知道兄长今晚吃什么?” “我希望我弟弟别撞上你的兄长。”五条莲啃着鸡腿,“要不然,他不是饿死,就是被大妖当口粮吃掉。” 缘一:“兄长不吃人。” 五条莲:“我弟干事不是人。” 缘一:…… 第43章 第四十三声汪狗之呼吸·四十三之型·…… 五条莲表面看上去吊儿郎当, 实则骨子里是个极靠谱的男人。 他只与缘一交谈了几句,便明白半妖对妖怪、术士和咒灵的认知少之又少,几乎到了“无知”的地步。但他却对恶鬼的了解深之又深,就连鬼王的弱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过, 对于一个孩子有如此明显的认知差异, 五条莲并不觉得奇怪。 虽说他是术士, 专司诅咒祓除, 但作为行走于世的咒术师, 哪能只与诅咒打交道?历来,术士都对妖界知之甚多,只是不掺和罢了。 要是所料差,如犬夜叉这般继承大妖血脉的孩子, 从出生起就在经历一场场生死试炼了。 能活过妖血与人血彻底融合的幼年期, 是第一场试炼。 被大妖兄长带在身边教养并学会使用爪牙,是第二场试炼。 而确定自己的对手是恶鬼,再成功击败或狩猎它们,是半妖必经的第三场试炼。 三试过后, 大妖一旦认可了半妖的实力,便是兄弟离之际。当然, 也排除大妖还要对半妖行后续试炼的可能。 正如现在,大妖带着半妖满世界『乱』跑却从亲口解释什么, 或许也是妖怪教养孩子的一种方式。言语, 让孩子自己学会观察、思索和理解,以免未来遭罪。 真是羡慕啊…… 因为生命漫长, 所以大妖对半妖无需言传身教。他有大把的时间让半妖自由成长,再在半妖走到分岔路上时给予指点。 像人类,由于生命短暂, 很多经验必须在短短十几年中灌输到孩子的脑袋里。代代如此,能破局者甚少。 术士的后代是术士,贵族的后代是贵族……譬如他与流,六眼指导六眼,以祓除诅咒为任,再继承术士先辈的荣耀与责任度过此生。 “真是羡慕啊。”五条莲喟叹。 缘一明所以地抬头。 “没什么。”五条莲轻笑,“虽然很羡慕你的……天真无邪,但是有些常识你能不知道哦,犬夜叉。” “什么常识?” “关于术士家族、妖界势力和术法修行。”五条莲勾唇,“关于阴阳师、巫女、除妖师……关于你和你的兄长,关于我和我的弟弟。” 这孩子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多知晓些秘辛总没有坏处。且如今邪术士横行、宿傩手指失窃、六眼同出两个,他总觉得这是在暗示什么。 仿佛有朝一日会有大劫降临…… “要记住哦,术士大族分三家,一是五条,二是禅院,三是加茂。”五条莲,“加茂家擅长血『操』术,术式与血『液』相通;禅院家擅长影法术,术式与影子相关。而五条家——” 五条莲指着自己蓝『色』的眼睛:“天生六眼者,术式为‘无下限’。” 天生六眼不是指生下来就有六只眼睛,而是指眼的特殊『性』。 粗浅地说,六眼泛指六合之内的事都能通过“眼”来觉察。意为天上天下、宇宙方的现存信息,都会化作咒力入“眼”,再转成六眼拥有者的力量。 它与通透世界相近,却又有着本质的同。 其不同在于—— 六眼对能量的吸纳、对信息的辨识为一体,术士往往需要戴上眼罩或裹上绷带能阻止信息的无限传入。 六眼很强大,足以造就最强的术士。可若是术士的头脑和体质够上承受六眼的标准,那么六眼只会成为术士的负担。 而缘一的通透世界将二者开,用身体吸纳能量,用眼睛辨识事物。他能自如地活用通透世界,也无需担心身体会承受不起负荷。 毕竟通透世界可让身体与眼一同化,堪称神赐的天赋。 “五条家的祖先是菅原真,是个生在平安盛期也能被称为‘学问之神’的男人。” “六眼便是从他开始一代代承袭下来的天赋,包括五条家的咒力和术式。” 五条莲:“我的眼睛啊,无时无刻不在吸收周围的力量,辨力量中的‘知识’。汲取到一定程度,还能释放这些‘知识’作为攻击手段。” “无论是禅院家、加茂家,还是邪术师和大妖,如遇上全盛时期的六眼术士,都难逃一死。所以,犬夜叉,要是你活了几百年突然被五条家的术士盯上了,别犹豫哦,一定要马上跑,然就遭殃了呢!” 缘一疑『惑』歪头:“是吗?” “难道是吗?”五条莲比划,“我要是用六眼往你脑子里强塞东西,你肯定受了。只要你愣在原地一会儿,我就能拧断你的脖子。” 缘一语。 通过眼睛接收的一切,是可以通过呼吸法排出体外吗?他怎么可能会愣在原地任由别人拧脖子呢? 而且…… 缘一更疑『惑』了:“既然五条君很厉害,为什么昨天会被重伤?”是应该拧断那俩“咒灵”的脖子吗? 五条莲:…… “咳,是我大意了,没有闪。” 缘一:“嗯,看来只要赶在五条君的术式发动之前取下你的脑袋,我就不会有事。” 五条莲:…… “你做到的。”五条莲自信一笑,“要来试试吗?” 他伸出手,在缘一面前晃晃:“来,试着靠近我的掌心,来哦!” 缘一“看”,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着五条莲的手,有源源断的力量相互对撞冲击,把一切阻隔在外。 他也伸出手贴向五条莲的掌心,其然,在那层阻隔之下,他无法贴向五条莲的手掌。 “这就是无限。”五条莲笑,“无限接近我,但也只是接近罢了。你的刀想取我首级,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刀刃与我的脖颈也隔着一个无限呢。” “只要我愿意,任何攻击无法碰触我。昨天是大意了,……” 缘一没有听下去,他用通透世界看向那层屏障,透过呼吸与感知,开始反转咒力去溶解对方的每一丝力量。 无限再是无限,也都有力量构成。就像无惨分裂得再细,他也能把屑片一一击溃。 他之所以让无惨跑了,主要是练手的细碎物不够多。如今能有这个分解能量的机会,他自然不能错过。 在无限之中流淌的力量,比屑块更细小、更微渺,他要用通透一层层抽丝剥茧,再用咒力一点点中和。 缘一集中注意力,开始启动挂『逼』模式! “呼……”他的眼神变得空茫。 “明白了吗?这就是六眼术士的恐怖。就算我现在是家主,我也敢保证我寿终正寝后,家里的肖子孙会会出个邪术士。” “万一是六眼就更麻烦了,像犬夜叉这么可爱的孩子,一定会被他们盯上。” “为了保障你的安全,请务必跟我去一趟五条家,记成我名下的弟弟哦。”啊哈,有两个厉害的弟弟他就不用当家主了。 “肖子孙总不至于打自己祖……额?” 五条莲的笑容陡然失去,他惊骇地发现掌心处的无限开始一点点变薄,而孩子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贴上来,实打实地拍上了他的掌心! 五条莲:…… 等等,发生了什么事?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缘一松开手,平静地仰望五条莲:“无限……就这吗?” 就这吗就这吗? 五条莲:…… 流,哥哥突然发现你是天下第一可爱的人! …… 缘一的天赋惊到了五条莲。 但他并未因此产生嫉妒之心,反而极慎重地告诫缘一:“在你还没成年之前,要千万跟在你兄长身边。或许能护住你『性』命的强者,也只有他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五条莲清楚得很。 妖怪可不兴人类的伦理德,要是知晓半妖的天赋极高,只会引来更多的妖物想吞噬他。 缘一颔首:“嗯。” 在他被里梅带走之后,是兄长不远万里跑来救他。他会永远珍藏这份恩情,就像珍藏前世的笛子一样。 岩胜兄长做他的短笛,诗常用的衣衫一角,他至死都带着…… “也知道兄长过得怎么样了?” “我也想知道流过得怎么样了。” 缘一仰头:“天快黑了,我们休息吧。五条君今晚想吃什么?” 五条莲:“介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兄长,至于吃的……那就鱼汤、烤鳗鱼、锄锅炖菜和野果吧?够吗,似乎简陋了点,要再加一些野物?” 缘一『摸』『摸』肚子:“嗯!” 是夜,结界之外。 五条流托腮蹲在树下,身边放着一堆野果。烤焦的兔子惨死在火堆里,小心伺候的鱼半生熟,而白犬大妖坐在距离他很远很远的另一棵树下,闭目养神。 好羡慕妖怪啊,用进食。 五条流啃了个野果,百无聊赖地盯着结界。 他今天就做了两件事,一是盯着结界等人,二是看大妖自打脸。 就在早晨,大妖注视着久久开的结界,握着刀说:“为这种事驻留,真是无聊。”于是化作一光离开。 到了正午,大妖忽而又落在结界外,一言发。 状,他多嘴了一句:“您不是离开了吗?” 大妖斜了他一眼,寒气溢:“呵,然半妖就是半妖,是还没逃出封印吗?我真是高看你了,犬夜叉。” “只能等着别人的施舍营救,真是可悲的东西。”语气冰冷,再度离开。 五条流:…… 逢魔时刻,大妖雷打动地出现,而他已经懒得再向他搭话。 作为一个透过表象看本质的六眼,五条流明白,这只大妖除了在等半妖,还早把每个死神的脸都记清楚了,就等着结界一开去算账。 而结界,距离开启不远了。 大妖在树下歇了,他也在树下歇了。两棵树虽然相隔很远,但一人一妖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两天了…… 整整两天了,愚蠢的死神居然还没做完事情? 五条流『摸』『摸』肚子:“下作的死神。” 遥远处,杀生丸思及烧了他尾巴的炎牙,脸『色』冰冷:下作的死神。 …… 第三日,缘一与五条莲抵达了结界的边缘。 “很快要说再了,五条兄长。”缘一,“这三天谢谢你的照顾。” 五条莲笑嘻嘻:“你消失了这么久,你的兄长一定很着急。尤其是在看到你手里抱着狱门疆,八成能猜到你早出了封印。” “可出了封印却没立刻赶到他身边,害他白担心一场,是会惹他生气的。” 缘一点头:“嗯,我得认真歉。” “,每个兄长想听的都不是道歉。”五条莲笑,“每次流惹我生气,只要他好好喊一声哥哥,我肯定会生气了。” 缘一:哥哥? 一直以来,他从未用“哥哥”称呼过兄长,也未曾如此称呼过岩胜。他所用的从来是敬词,比如兄长、兄长大人。 他希望兄长能明白,哪怕他再有天赋,他依然是他的兄长。 但,哥哥? 五条莲:“来,跟我一起念——欧尼酱!” “欧尼酱——” “要拉长声音,这样你的兄长再生气,也会很快消气了。” “就·这·哦!”五条莲虾仁猪心,“就·这·哦!你一定能办到的对吧?” 缘一:…… 第44章 第四十四声汪狗之呼吸·四十四之型·…… 死神的办事效率低得指, 情报收集能力一言难尽。天过去了,五条莲的伤都好全了,结界却还没升起。 “要不是不能干涉,我都想帮帮他们了。”五条莲抬眼, 他遭受过袭击的位置, “两只彼世的灵留的残秽, 加上我和流的术式力量, 以及你的妖力波动, 如此显眼的线索,竟然也能让他们忙上天。” “再不济,我与你都在结界之中,为什么不来问问两个活人呢?” 缘一应道:“嗯。” 他救五条莲后, 曾见到死神数次路过他们的歇脚处。本以为对方会来询问情况, 却不料他们仅是看便离开了。 然后闷头蛮干,还没干出结果。 五条莲轻啧一声,翻了个白眼:“遵守两界的规矩是不错,但太守旧无法成事。从那两只灵攻击我开始, 这就不再只是死神的事了。” “死神应该找术士合作,可他们没有。要是有机会的话, 我真想和他们好好谈谈。” 真以为他五条莲会白挨一顿打?不可能呢,死神必须给他情报吐出来, 而那两只灵必须死。 缘一:“他们还没走。”现在也能谈。 “但要有机会。”五条莲轻笑, “我只想一对一谈,不想一对多谈。” 简言之, 我只想抓落单的死神欺负,但我不想被群殴。 缘一:…… 五条莲带着缘一走出结界,前者用六眼搜寻风带来的信息, 后者用鼻子轻嗅风传递的味道。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想找的人距离他们不远,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 同个方向传来混合的信息和味……看来,他们的兄与弟在外头相遇,似乎呆在一起也是三天? 五条莲:“流长大了,居然没被自己饿死吗?” 缘一:“不愧是兄长。” 他没在外人面前评论兄长如何,只道一句厉害。毕竟,能忍受另一人那么浓重的鱼腥味、焦糊味和血味,兄长确实很了不起。 不过,焦糊味好像……嗯? 一道白光划过,大妖闪亮登场。许久不见,杀生丸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红枫衣,白长发,紫月牙,俊脸庞。他身上无一处不整洁,绒尾没一丝不干净,瞧着与多日前别无二致,就是身上散发着一股焦味。 杀生丸落在缘一不远处,绒尾一抖,扔出一柄滚烫的炎牙。 而他的绒尾被炎牙灼伤,皮『毛』翻红出刀的形状,上去很是严重。 “兄长!”缘一赶紧上前,“你的绒尾……” 杀生丸不语,任由幼崽抱起他的绒尾,小心展开,轻抚被炎牙灼伤的地方。 “抱歉,兄长。” “记住这次教训。”杀生丸揣着手,语气严厉,“居然会被里梅那等低劣的术士抓走,难道你是在与术士比术法吗?”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半妖的战斗现场,但城中的灵力息已还原一切。 蠢半妖不用爪牙也没近战,明明几爪子就能放倒梅孱弱的新身体,愣是拉开距离与一名苟了百年的术士拼术法,这能赢? 梅几岁,他几岁,能赢也阴不过对方。 到底是太嫩了。 杀生丸如是想。 缘一正想开口,恰在这时,迟来一步的五条流足狂奔,在接近五条莲时猛地张开双臂朝他扑去,而五条莲微笑着弯下腰,伸出手拥抱了他。 “哥哥!”响亮的声音,带着孩子的哭腔,“我以为你……” “乖,没事了,流。”五条莲轻拍弟弟脊背,两手撑住他的咯吱窝,将孩子整个举了起来,“好了别哭咯,有好好吃饭吗?都瘦了呢。” “让我闻闻——哇,流,你身上好臭啊!来要先带你洗个澡呢,有想吃的东西吗?” 流抱着自家兄长,笑道,“哥哥没事真是太好了!” 五条莲:“你也是,流没事真是太好了!” 缘一和杀生丸:…… 同样是兄弟,重逢后的待遇差别不是一般得大。那厢的人类热热闹闹,这厢的俩狗冷冷清清。 “无聊。” 杀生丸最后看了眼结界,转过身:“走了。” 缘一颔首,抬步跟了上去,顺便与五条莲作别:“再见了,五条兄长。” “次见哦,犬夜叉弟弟。”五条莲超大声,“你做的鱼汤真好喝啊!” 杀生丸:…… 行走间的大妖顿住了脚步,他侧过脸,斜了那术士一眼。 五条莲完全是个搞事精,拱火得非常厉害:“犬夜叉弟弟啊,我们五条家在平城京,北接若狭、南有山城,东是近江、西边丹波,可好玩了!要来哦!” 缘一温和了眉眼:“如果有机会的话。” 杀生丸:…… 半妖就是半妖,只是与人类呆了几天而已,就已经被养熟了吗? 五条莲『摸』着流的脑袋:“犬夜叉的兄长,我弟弟承蒙你照顾了。” 他得分明,流作为一个六眼,落在妖怪遍地的森林至今没伤没病,必然是受了大妖的庇荫。哪怕大妖是无心之举,但对于他而言,对方活了流的命。 “有机会的话也一起来五条家。”五条莲拍拍流的肩膀,“要道谢哦。” 流愣了愣,两个六眼对视一瞬,顷刻明了前因后果。 流上前几步,郑重鞠躬:“谢……” “犬夜叉。”杀生丸语微沉,已是不悦。 缘一朝五条兄弟挥手,飞快地追上兄长的脚步。 他们走出很远,已离开了五条兄弟的视野。可不知为何,狗兄弟之间的氛很闷,无论缘一怎么搭话,杀生丸都没有理会。 “兄长,谢谢你来救我。” 无声。 “兄长,你的绒尾还会恢复吗?” 只有脚步声。 “兄长,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大妖怪仿佛没听见的样子。 缘一歪头,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他怀疑兄长生了,但不知道兄长为什么生。 是因他被里梅抓走?是兄长等了很久?是绒尾被灼伤了? 不,这个原因在兄长找到他时便已经解决了。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蓦地,缘一想起五条莲与他分别前的话:【每个兄长想听的都不是道歉。】 【只要好好喊一声哥哥,像这样——欧·尼·酱!只要拉长声音喊他,再大的也消了。】 真的吗?能行吗? 要不要试试? “兄长?”缘一试探道,“兄长、兄长……” 杀生丸没理会缘一,他只与五条莲打了个照面,却嗅出了对方身上拥有和梅如出一辙的——属于咒物的味道。 是极为强悍的咒物,足以引来垂涎咒物的妖怪与死灵。 那个白发蓝眸的男人身上留有浓重的血味,来在不久前他被袭击过,还是重伤。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男人携带的咒物引来了袭击他的怪物。只是不知那些怪物为什么留他一命,是有别的目的吗? “兄长。” 幼崽很烦,但并不想理。这只半妖不好好反省在战斗中的失误,一个劲地喊他做什么?来,是他杀生丸太过纵容他,才让他一而再再而地…… “欧尼酱。”缘一小小声试探,睁大了金眸细杀生丸的反应。 突兀地,杀生丸顿住了脚步,并猛地转头看他,脸『色』迅速变得诡异起来。 缘一有点惊讶,因为他从未在兄长脸上过这种表情——眉头紧蹙,眼睛微睁,嘴角直接挂了来,巴略微抬起,满脸写着“我很不爽”。 但……至少兄长给出了反应,以方法是有用的? 缘一眨眨眼,开始胆肥:“欧尼酱,你是在生吗?” 杀生丸:“半妖,闭……” 缘一好歹是个天才,虽然情绪平平,但语调的起伏模仿得惟妙惟肖:“欧·尼·酱——”歪头,抖了抖耳朵。 杀生丸:…… “啪!” “疼!” “哼,愚蠢的半妖,只有脆弱的人类才会做撒娇的事。”杀生丸冷声道,“别忘了你是半妖,流着一半妖怪的血脉。通过这种方式来讨好教养者,只会让我杀生丸感到厌烦。” 他说的话有理有据,他的语气冷静自持,就是突然话痨了起来。 “有时间向我撒娇,为什么不去狩猎恶鬼?你要是能熟练地使用爪牙和长鞭,身为你哥哥的我倒是会被愉悦了。” “知道该怎么做了吗,犬夜叉?” 缘一:“我明白了,兄长。” 兄长不想被叫欧尼酱,嗯,正好,他也不习惯喊兄长为欧尼酱。 “我不会再撒娇了,兄长。”缘一认真道,“我一定会熟练使用爪牙,让兄长感到愉悦。” “那么兄长,我……” “啪啪啪!” 缘一:…… 等等,为什么又要打我?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习惯被兄长打头了,他的头似乎愈坚硬了。刚才那几居然没觉到疼? …… “流,你觉得那只大妖是个什么『性』子?”五条莲牵着弟弟慢慢走,在询问了对方这些天的苦『逼』生活后,忽然问了这一句。 “是……”似乎怕大妖听见,流还往四周看了,但想到自家哥哥在身边,他底一子足了,“是个特别别扭的『性』子!” “哦?” “他从来不说自己想要什么,但身体却很诚实。”流开始了长篇吐槽,“其实是在担心弟弟,可总会找很多理由。比如——” 流模仿杀生丸的语气,漂亮的小脸面无表情:“结界吗?正好,就让我杀生丸试试死神布的结界有多厉害吧。” 可惜,该结界十分流氓,大妖劈出去的攻击全返还给了他。尝试数次,大妖不得不放弃。 “他只是想劈开结界去找弟弟而已,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流大大的蓝眼中有深深的疑『惑』,“就像他总是离开又折返,每一次都会抱怨弟弟很弱,都会说死神作。” “后来,我真的以为他留来是为了砍死神,救弟弟只是顺便。可等他的弟弟出了结界,他却不再等了。”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别扭的兄长?” “如果他是我哥哥,我会很累的。”流回忆道,“根本不想跟他说话,他越是否认我,我越会跟他作对,以后见面了也只会打架吧?” 五条莲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呢!” “以你的兄长是我,他的弟弟是犬夜叉。”五条莲道,“如果流的兄长是大妖的话,你们一定会打得天昏地暗,生父的墓都拆了吧?” “哼!”流点头。 五条莲忍俊不禁。 …… 兜兜转转,缘一和杀生丸依然溜达在武藏这块地方。 而等缘一的息再度出现,冥加才敢驭着阿吽朝杀生丸靠近。战战兢兢地向杀生丸问好,再泪流满面地扑缘一,怂得非常自然。 “爷,冥加好担心你!” “不过到杀生丸少爷赶着去救……”在一股若有似无的杀,冥加求生欲爆表地改口,“哦不,赶着去杀梅,我顿时就安心了。” 杀消失了。 “真没想到里梅是个术士,还是杀生丸少爷的猎物。谢天谢地,爷你没有出事!” “嗯,我没事,对了……”缘一捏起冥加,嗅了嗅:“有紫藤花和母亲的味道呢,冥加爷爷是回犬山了吗?” “啊,是、是的。”提及十六夜夫人,冥加还了眼杀生丸的脸『色』,谁知对方无动于衷,全然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母亲最近好吗?” “好得不得了。”冥加想到十六夜如今的生活,一阵唏嘘,“十六夜夫人不愧为贵女,她将晒干的紫藤花做成了珠花的样式,只是戴着出去走了一圈,便让整个犬山都追逐起这股紫藤之风呢!” “女子的花簪、平打、形足,男子的裹头包、深编笠,甚至神社田乐舞的花笠都用上了紫藤花。” 缘一侧耳细听,微笑着勾起唇角。 太好了…… “岛家主与夫人成了好友,因为紫藤花卖得很好,以夫人给爷攒了很多银判呢!” 冥加『摸』『摸』下巴:“十六夜夫人很怕爷以后会娶不到妻子,更担心爷要是娶妻了,万一生的孩子不仅有耳朵还有尾巴,是不是更不受欢迎了?” “以,夫人想给爷攒八辈子花不完的钱。说以后即便自己不在了,犬夜叉仍是一个人,但至少还有钱陪着他。” 缘一和杀生丸:…… “请告诉母亲,让她不要太『操』劳。”缘一叹道,“我对那些不是很在意。” “可是十六夜夫人只剩这个爱好了。” “……她开心就好。” 一时无言,氛很是安静。 杀生丸走在前,缘一跟在后,冥加坐在阿吽上,阿吽驮着背篓,篓只有一个狱门疆。 到最后,狱门疆终是在缘一的暴击下成了锅碗瓢盆的收纳盒,真是让梅了沉默,让豹猫见了落泪。 良久,现俩兄弟笔直往东走的冥加察觉不对,问道:“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缘一:“去找里梅的来处。” 平日溜达漫无目的,这次倒有了明确的目标。狗兄弟决定顺着梅的术式息寻到他的老巢,无论如何都要剁了他。 没有谁能在狗兄弟的雷区蹦完迪之后还安然无恙! 没有! “虽然味道很淡,但还能找到一丝。”缘一仰头,“兄长说,梅不是此世之人,无法被杀死。想找到杀死他的方法,还得从他的来处寻找。” 而梅的来处,似乎在大岛东的蛮荒之地。 “是出羽。” “可也夹杂着豹猫的味道。” 豹猫已到穷途末路,杀生丸对追杀一群老弱病残没什么兴趣。只是里梅身上有豹猫的息,那么没兴趣也会有杀意。 豹猫袭杀了幼崽一次,梅袭杀了幼崽两次,真当他杀生丸是死了么? 父亲当年带着冥加、刀刀斋出行,就算深入危险之地也没让他们丧命。若是半妖跟着他却死于非命,这简直是在暗示他杀生丸无能。 他的耐心已经告罄,现在只想绝了后患。 “兄长。” 杀生丸脚步不停,眼珠倒是转了过来。 缘一:“兄长腰间挂着的天生牙,似乎一直都没用过。”他到底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无用之刃。”杀生丸道。 “兄长都没有用过它,为什么说它无用?” 杀生丸脸『色』一黑,不说话了。天生牙是一挥动起来能拯救成千上万『性』命的刀,却杀不了人或妖。 一刀杀不了活物,这跟废铁有什么区别?他之以大慈悲地带着它,不过是因为天生牙是父亲留给他的刀罢了。 一挥救百命?他杀生丸看上去像是拎着刀到处救人的妖怪吗? “兄长?” 杀生丸没理会缘一,提起天生牙他就想到铁碎牙和丛云牙。可他的生父却没那两刀剑留给他,为什么? “兄长……”缘一有点无奈了,“欧尼酱。” 突然警觉,杀生丸即刻回眸,脸上挂起不爽—— “愚蠢的半妖,天生牙是一杀不了人的刀。”杀生丸冷声道,“连草芥都斩不断,不是无用是什么?” 甚至连被幼崽拿走磨牙的资格都没有,还因此折断,真是废物至极。 缘一:“既然无用,兄长为何带着它?” 杀生丸不语,失去了交流的兴趣。 缘一:…… “欧尼酱。”这个叫法似乎能唤回走神的兄长? “它是父亲留的剑之一。”果然被唤了回来。 “兄长,父亲留的剑是什么?” 事实证明,一旦涉及铁碎牙,“欧尼酱”就失去了效果。杀生丸冷下了脸,并不准备给缘一多做解释。 “你不需要知道,半妖。” “别再撒娇了,愚蠢的半妖,那是只有弱小的人类才做得出来的事。” 话虽这么说,但头上并没有挨打。渐渐地,缘一觉得自己好像又“通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既然兄长不愿提及天生牙,但天生牙作为父亲留的刀,他问问冥加应该可以。不知为何,他对天生牙很在意。 “冥加爷……”缘一怔怔。 他见冥加石化在阿吽头上,用极度震惊的眼神着他和杀生丸,风中凌『乱』:“爷,你居然叫了欧尼酱也没有被杀死?” 缘一:…… 为什么叫自己的哥哥会被杀死? “太好了,老爷也能死得瞑目了!欧尼酱,这是多么天动地的兄弟情啊!到底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呜——”泪流满面。 缘一和杀生丸:…… “冥加。”大妖声线冷成冰块。 “是、是!” “在被我杀死之前滚。” 冥加:…… 缘一想了想,决定求情:“欧尼酱。” “啪!” 缘一:…… “冥加爷爷,你还是快走吧。”我是拦不住兄长的,也不是很想拦。毕竟,如果不是冥加爷爷说了那句话,他不会因为“欧尼酱”挨打。 冥加:…… 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眼?他只是想在暴躁兄长的手保全他罢了! …… 缘一终还是知道了天生牙的作用。 彼时,他在溪边清洗碗碟,冥加蹦跶在他肩膀上,说起了久远的往事。 根据老爷斗牙王的安排,这些事情本不该这么早告诉犬夜叉爷。按计划,他会在少爷成年后告诉他老爷的坟墓放在他右眼的黑珍珠中,头有一铁碎牙是老爷留的遗物。 弟弟继承铁碎牙,哥哥继承天生牙。前者学会保护自己,后者学会慈悲之心,这便是老爷的安排。 老爷笃定俩兄弟会有争端,笃定他们会对铁碎牙展开争夺,甚至笃定杀生丸会对犬夜叉杀手…… 然而冥加现,老爷所谓的“笃定”早在一开始就错了。 打从杀生丸开始教养犬夜叉起,计划便『乱』套了。事情正在往一个脱轨的方向展,老爷做的安排全成了废棋。 冥加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但他现在只想从心,告诉爷一些他该知道的东西。 “老爷在过世之后留了刀剑。”冥加道,“掌管天界的天生牙,掌管人界的铁碎牙和掌管冥界的丛云牙。” “其中,天生牙是天界之刃,拥有扭转生死的力量。它一挥之,可以拯救成千上百人……” 缘一:…… 冥加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当“一挥拯救千百人”的话录入脑海,缘一对铁碎牙和丛云牙完全没了兴致。 “可以救人的刀。” 缘一忽然明白了,或许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与天生牙相遇。 这才是名刀中的名刀! 第45章 第四十五声汪狗之呼吸·四十五之型·…… 缘一握起刀初衷就是为了拯救更多生命。 刀之于他是救人的利器, 是杀鬼的工具,唯独不是强大的象征。 纵使他天赋异禀,在剑道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可实际上缘一并不喜欢提刀砍人的感觉, 甚至对用刀剑伤人之事很是厌恶。若非前生命运无情, 他不会走上诛灭恶鬼道路。 缘一很通透, 他知道当一个人握刀伊始, 实则与恶鬼再无区别。 刀锋利会给人“我很强大”错觉, 进而让人变得自傲疯狂,乃至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来。 故而在缘一眼里,只有对刀拿得起放得下人才有资格握刀。否则,刀就算落在善人手里是一场灾难。 但缘一没有想到, 界上竟然有一把刀与他『性』格类同, 不喜打杀,只爱救人,还一挥就能救助千百人。 这……这简直是…… 天命之刃,梦中情刀! 缘一瞪大金眸, 小圆脸上表情憨得可爱。 “铁碎牙是人界之刀,是老爷用最锋利的獠牙打造出的神兵, 一挥便能斩杀百妖。” 冥加追忆往昔,唏嘘一片:“最后一把丛云牙啊, 是执掌冥界利刃, 是白犬一族代代相传至高剑。” “它能劈开幽冥,把地狱召唤到人间。但因邪气太盛, 里头还住着个极恶的刀灵,所以白犬族有条铁律,只有不被刀灵蛊『惑』白犬才能持有丛云牙。” “而老爷就是那样一位持有天下三剑却从不『迷』失自我强者。” “少爷啊, 你生父是最强的兽王。” 缘一回神,低头洗碗应道:“嗯,兄长也是。” 冥加:…… “杀生丸少爷虽然很强,但还远不及老爷全盛时期实力。”冥加客观评价,“他才成年没多久,哪怕是妖化之后的形体比不得老爷高大。” “妖化?”缘一疑『惑』,“是什么?” “就是舍弃人类模样,恢复白犬的真身。”冥加道,“那才是妖怪的原样,人形啊,只是为了方便罢了。” 要是白犬不用人形走动,而是变成一群狗四处溜达,那别说西国了,大岛这方弹丸之地迟早被狗淹没。且为了抢夺地盘,妖与妖之间会打上几百年。 到时候人类别说休养生息,想活命都不可能。 人类一经消失,那与人类相关的一切会失控,譬如冥府与高天原。届时灾难蔓延,终会波及妖界本身。因此,大妖以人形行走于,早成了妖界不成文规定。 “老爷的真身展开,接近半半座圣岳。当年以杀生丸少爷快成年的体格,扔进老爷的皮『毛』中仍像一只幼犬。” 冥加道:“没有一位犬妖父亲会让快成年的儿子踩上自己脊梁,但老爷会。杀生丸少爷每次被老爷击败,老爷都会背着他飞上高天,告诉他要看得更远。” 他曾追随的斗牙王,是一位仁爱宽厚王者。虽不知他与凌月王出了什么问题,但他对长子教养极为尽力。 别的白犬父亲放养孩子,可杀生丸少爷在走出母亲的庇护后,几乎是斗牙王一手带大。 “如果老爷还在世话,一定会背着少爷到处飞。”冥加叹道,“少爷……你素未谋面的父亲很看重你。” “我知道。”不看重话,为何把黑珍珠放在他眼睛里? 铁碎牙在他右眼中,天生牙交给了兄长。由此推断,他似乎是继承了铁碎牙,而兄长继承了天生牙。 通冥加话,不难想象父亲对兄长的看重。将间唯一一把救人的刀留给兄长,这期望之重,无法估量。 父亲在期待什么呢? 联系兄长说“天生牙是无用之刀”,难道是想让兄长学会使用天生牙吗? 缘一收拾好碗筷,拍拍狱门疆。后者不甘不愿地张开“眼”,将碗筷全搜罗进去。 他弯腰抱起狱门疆,快步朝兄长所在的方向去了。 …… 杀生丸正在晒月亮。 他阖目躺在树下小憩,沐着篝火的温暖,鼻尖萦绕着柴火的干燥气息。 哒哒哒脚步声传来,是幼崽轻快的节奏。他不用睁眼都知道半妖接下来的动作——把狱门疆扔进背篓,取出羽『毛』大氅和鬼道大全,窝在篝火边躺下。 临睡前,半妖还会来一句“好梦,兄长”。 今夜一如往日,缘一放好狱门疆,取出羽『毛』大氅躺在篝火旁,只是在歇息前不是送上晚安,而是说:“兄长,如果可以话,明天能陪我练一会儿刀吗?” 杀生丸睁开眼:“练刀?” “嗯,我不想给兄长添麻烦。”缘一有话直说,“到了出羽,我能自保,兄长只要放开手脚就行了。” 杀生丸轻哼一声,显然对半妖识相很满意:“连爪牙没练透,就妄想练刀吗?犬夜叉,妖怪的刀术可不是人类的剑技,一旦我用刀释放妖力,你会尸骨无存。” “我明白,所以——”缘一温和道,“可以话,希望兄长能用天生牙陪我练刀。这样,不用担心伤到我了。” 杀生丸:…… 原来是在打天生牙主意。 但,他从半妖眼里看不到对父亲遗物的“想要”之心,唯有纯粹期待与希冀,似乎在等他应下。 许是白日所说的“天生牙杀不了活物”勾起了半妖好奇心,这只幼崽其实是想亲眼看看天生牙能不能斩杀活物吧? 不算高明的话术。 只是,他杀生丸正好也缺个试刀主。既然幼崽主动撞上来,那么……呵,就算是天生牙,打哭幼崽也绰绰有余。 “可以。”杀生丸道,“到时候,敢哭就杀了你。” 缘一:“谢谢兄长。”他躺上羽『毛』大氅,又将绒尾盖在身上,“兄长最好了。”闷头睡觉。 杀生丸:…… 这只幼崽已经被那个白发蓝眼的术士带坏了。 他不知他们是如何相处,但听着这幼崽有关“欧尼酱”、“兄长最好了”之类撒娇话,除了那名术士,他想不出还有谁能教会半妖这些。 可恶的术士…… 绵长的呼吸传来,半妖早已睡去。杀生丸看向身侧小小的一团,这半妖之年幼,似乎只要他张开手笼住他脑袋,就能轻易杀死他。 换在几个月前,要是半妖惹恼了他,他真会这么做。 可现在…… 杀生丸垂眸,思绪忽而翻飞到很久以前。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个不是很想记起的场景。 圆月之下,『潮』汐之前。 重伤的父亲站在高处,而他仰望着他背影。鲜血顺着父亲胳膊淌下,这是他见父亲最虚弱的状态。 那天,他没有阻止父亲去救半妖母子,预料了父亲死期。 本以为看惯了两百年生死,会对父亲亡故无感,但他没想到类似“仇恨”情绪可以转移。 父亲死去,半妖存活。就为了这么个东西,父亲死了? 无疑,杀生丸对犬夜叉存在并非无感,但绝不会有好感。他不杀他已是仁慈,带在身边教养完全是没可能的事。 谁知命运弄人,小小的半妖还是走到了他身边。他仰望他眼神,一如他曾经仰望自己父亲。 明明那么脆弱…… 【兄长大人,兄长……欧尼酱。】 杀生丸朝缘一伸出手,是呈爪子形状。他覆上半妖头颅,大掌盖住了孩子整个脑袋。 明明是一爪子就能捏死的半妖。 【杀生丸,你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父亲问话在他脑中回响。 【兄长!】孩子在笑。 不,父亲。我杀生丸不需要那种无聊东西。之所以不杀半妖,是因为他还不够格。 这般想着,杀生丸放松了手,轻抚半妖『毛』茸茸的脑袋,再阖目休息。 缘一睡得很踏实,只有冥加窝在一边瑟瑟发抖。 冥加:太可怕了!杀生丸少爷居然『摸』了『摸』少爷的头!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行,唯独不能放在杀生丸身上!在冥加眼里,温馨、亲情和包容与杀生丸的契合度为零。 大妖突然做出『摸』头动作,真是吓得他短寿了一百年啊。 太荒谬了!这肯定是只假狗! “冥加。”杀生丸冷声道,“不想死就滚。” 冥加:…… 等等,杀生丸少爷,你怎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啊不对,我就不滚! 于是—— 翌日清晨,早食开始。 “兄长,你知道冥加爷爷去哪里了吗?”缘一捧着菜粥,“气味还在这里,为什么找不到他?” 杀生丸慢条斯理地进食,平静道:“一只小妖怪,还是父亲家臣,配被叫‘爷爷’?” 缘一:“兄长,冥加爷爷对我很好。” 杀生丸:“是吗?” “是。”缘一搁下碗,“兄长,我很担心他。如果可以话,请告诉我吧。” 杀生丸稳得很:“被我喂给狱门疆了。” 缘一:…… 兄长,你这样是会被讨厌。 …… 冥加被狱门疆关了一夜,出来时整只跳蚤都变得蔫儿吧啦。 但比起冥加,狱门疆显然更累,它在狗兄弟手里整天不是开就是关,一罢工就被妖力、咒力与灵力三方混合殴打,真是连咒物的“物格”都没了。 大妖昨晚一鞭子抽开了它,再把那只跳蚤掀进来,真是太没人『性』了! 它好歹是个拥有数百年底蕴的咒物啊! 人类好,妖怪也罢,不是都对历史悠久事物珍惜非常吗?为什么轮到它落在两只狗手里就是这个待遇? 凭什……额? “兄长,炎牙有九百多岁了,天生牙几岁啊?” “不记得了。”杀生丸道,他对除了铁碎牙之外刀没有想了解的兴趣,但与铁碎牙相关的事物倒是记得清楚。 天生牙与铁碎牙刀鞘,都是用朴仙翁树干做成。 “刀鞘有两千岁。”他回道。 狱门疆:…… 它明白自己为何是这个待遇了。在妖怪眼里,年岁并不值钱。 狱门疆自闭了,狗兄弟开始了。 他们找了一处空阔平原,缘一握着一柄削好的竹刀,而杀生丸站在另一边,从腰间抽出了天生牙。 面瘫对面瘫,四野寂静。虽不置一词,但双方懂了彼此意思。 杀生丸持刀,是防御架势;缘一持刀,是防御架势。他们本能地把自己放在“强者”位置上,等着对面进攻。 杀生丸:……你在看不起谁,半妖? 缘一:……抱歉兄长,我只有在看到恶鬼时会主动出刀。 呼吸加持,缘一足尖一踏如燕子腾空,竹刀红芒一闪掀起火焰,轮转不息,朝着杀生丸砍去。 他知道兄长的秉『性』,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须用尽全力。但凡他有一丝保留,兄长必定会生气。 如此,日之呼吸啊,燃烧吧! “铿——”竹刀与天生牙相接,发出清脆刀鸣。 诚如杀生丸所说,天生牙伤不了现世之物。因此,竹刀毫无损伤,不天生牙没异常。 看到这一幕,两兄弟顷刻明白:可以放开手脚打了! “呼……”杀生丸同步进入了呼吸法状态,天生牙之上出现了浅浅月纹。 不同于日之呼吸的灼热,月之呼吸如寒月冷清,即刻分解了火焰的攻势。杀生丸翻转天生牙,借巧力扭过缘一竹刀,连带着把半妖都扭了来。 接着,他下压刀身把缘一掼到地上,谁知孩子反应极灵敏,立马来了个由下往上突刺,直击杀生丸的咽喉。 “铿!”双刀擦过火花,二者跃开数丈。 杀生丸毫不犹豫地劈下天生牙,只见大片月牙状的刀刃旋转飞出,密集地朝缘一袭去。 缘一锁定每一道月刃,以绝佳的眼力和行动力将它们全部击落!在杀生丸微微睁大的金眸注视下,缘一旋转起来,剑技威力比之前更强三分。 “很好,犬夜叉!” 杀生丸不吝赞许,上前一步,斜切着划一道十几丈长的月弧。缘一竹刀破开锋刃,用通透预测着兄长的下一招攻势。 可他兄长战斗经验十足,呼吸法环绕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调动在应战边缘。完美的防御,流畅进攻……对,没错,就这样! 不用留手战斗! 缘一形如高速运转的火球,一次次撞上月弧。 杀生丸一刀刀把幼崽劈出去,又在与对方交手之中迅速提炼自己剑技。 他发现呼吸法很好使。即使不动用妖力,能通呼吸往外借力。甚至,他只要使用呼吸法,就算凡兵也能使用。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月之呼吸还不像半妖那样能连绵成片,还缺了一点,一点什么? 耀日与月华交错,火焰与冰雪共升。 缘一想『逼』出天生牙威力,杀生丸想攻破日之呼吸的连招。只可惜一个年纪太小,一个兵器不趁手,切磋只两刻钟时间,便不得不告一段落。 竹刀烧没了…… “兄长。”缘一仰头,我竹刀没了。 杀生丸:“往东。”那里还有竹林。 当天,狗兄弟进了一片小竹林,不仅砍光了趁手竹子,还夺完了所有笋。 …… 之后,缘一同杀生丸的修炼都提上了日程。 他们一边朝出羽进发,一边腾出时间修行。上午剑术,杀生丸给予表扬;下午爪牙,缘一头顶开花。 “半妖,你鞭子该瞄准猎物,而不是我。” “抱歉兄长,它似乎有自己想法。”跟兄长打久了,第一时间就想攻击兄长。 “啪!” “……” 及至午夜,杀生丸发现最近带着幼崽不如以前安稳。兴许是天天打架的缘故,幼崽睡相没多变,可偶尔开始踢被子了。 望着被幼崽踢掉绒尾,杀生丸沉默了许久。 不理。 幼崽蜷缩成一团,小手开始往旁边『摸』索,杀生丸也没理。作为一只冷酷无情大妖,他不会做出给幼崽盖被子这种事。 于是,他让幼崽冻了一晚,决定让他记住这次教训。 然而,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天亮之后,半妖破天荒地没有早起,而是缩成一团,浑身高热。他呼吸『乱』了,睁开眼也是『迷』糊样子。 “兄长,我好像生病了……” 杀生丸:…… 第46章 第四十六声汪狗之呼吸·四十六之型·…… 缘从未生过病。 直以来, 在日之呼吸的加持下,无论他身为人类还是半妖,都没在“健康”这块出过问题。生病没有,重伤亦无。 就连异常棘手的半妖体质也在呼吸法的长期调节下得到了改善, 甚至完美兼容了妖怪与人类的力量。 按理, 生病发烧轮到他。可事实是他仅病了, 还烧得滚烫。 “兄长……”吐息逐渐沉重, 缘身上泛起不正常的酡红。 杀生丸垂眸, 伸手撩开幼崽的额发。微凉的手指蹭上孩子的额,源源断的热量从接触处传来,让他顿住了动作。 时间,杀生丸确实知该作何反应。 身为纯血大妖, 他没有生过病。纵使是在母亲严苛的要求下吃了年毒物, 身上再适也会在半天内恢复。 而在全面激活大妖血脉后,哪怕是与父亲对战重伤,他也能很快复原。如半妖这般发烧的经历,他曾有。 果然, 只继承了白犬一半的血脉,到底如纯正的白犬。 过是一晚上没盖被子, 居然冻病了…… “冥加。”杀生丸唤道。 既然半妖说冥加对他极好,那冥加应该知道半妖的身体情况。以前生病怎么治, 现在就怎么治。如此, 冥加勉强还有点用,倒算太废物。 “治好他。” 冥加:…… “杀、杀生丸少爷, 我会治病!”冥加五体投地,跪得分标准,“我从没见过犬夜叉少爷生病, 他这是第次!” 杀生丸:…… “去找草『药』。” 冥加冷汗直流:“可是少爷并是人类,我知道用了人类的草『药』后,对少爷是好还是坏,万病情更重了就不妙了!” 这行那不行,看来这只小妖怪留着也无用。 杀生丸的毒华爪荧光闪烁,祥的妖气流泻。很明显,小跳蚤要是不给出个方案,估计马上要被熔了。 “冥加,我见得没用的仆从。” 冥加求生欲拉满:“杀生丸少爷,因为少爷是半妖的缘故,以很多用于人类和妖怪的草『药』,他或许都不能用。而且,半妖在年幼时很容易夭折,个里只可能留下个。” “你的遗言就是这些废话?” “大人!”冥加瑟瑟发抖,“我的意思是少爷病了定要慎重,必须找对人治疗,然后果堪设想。我们如今在武藏,距离犬山远,要……” 他悄悄抬眼,就见杀生丸的脸『色』变得极为恐怖。 “我带走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再还回去一个快病死的半妖?”杀生丸用绒尾卷起缘,把孩子托起放在臂弯里,“是想告诉人类,成年白犬无法庇护一只半妖吗?” 简直是把白犬的面子扔给人类踩! 闻言,冥加倒是缓了口气。虽然他干啥啥不行,但好歹还有活了几百年的阅历。 他想指给杀生丸的路并是这条,可为了能让杀生丸接受,他得抛出一个最差的选项。 很好,有了犬山作对比,相信这位大少爷不会再推脱别的了。 “杀生丸少爷,还有三个地方有精通医术的人。”冥加道,“个是西国。”再扔出个差选项,“二是妖怪市町,三是拥有巫女的村落。” 杀生丸不语,他会带半妖回西国。这么来,他只能在妖怪市町与人类村落中做出选择。 可比起前者,似乎后者更安全一些。毕竟,朔月将近。 【半妖极易夭折,存……】 绒尾慢慢拉长,妖云腾起。杀生丸低头看了幼崽眼,道:“巫女吗?” 他分辨着风带来的味道,朝最近的人类村落飞去。 “杀生丸少爷,找人治病千万要动手啊!”『操』碎了心。 冥加人小力微,既拖动羽『毛』大氅,也无法让狱门疆开门捞点银判给少爷们紧急送去。他只能目送狗兄弟远去,再在原地长吁短叹。 其实去犬山是最好的选择…… 鬼杀队的主产屋敷真已与三岛家主联合,属于鬼杀队的部分术士、巫女和神官也在犬山落脚,若是把少爷送去,多半是能治好。 但想到杀生丸去犬山会遇上六夜的,那画面太凶残他完全不敢看。 “少爷啊,你可得好起来。以杀生丸少爷的脾气,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冥加就要跟着殉葬了。” 老爷啊,你的长子这脾气知道随了谁? …… 杀生丸是第次抱幼崽。 除了体感有点新奇,姿势还有点僵硬。 幼崽尚小,足四岁,落在臂弯里几乎没有重量。因孩子有三百多块骨头,浑身绵软得很,杀生丸只觉得自己抱着个小肉团,脆弱到发指的地步。 再没有此刻更能让杀生丸意识到“幼崽”意味着什么了。 这确实是一种极易夭折的小东西。 即使半妖的刀术再强,表现得再成熟,他也仅是一只幼崽而已。 是——区区一场病痛就能带走的弱者。 “兄长,好渴……”缘喃喃道,“水……” 杀生丸的绒尾翻卷,将幼崽兜头兜脑地罩住。接着,他下子拔升了速度,朝有着灵力波动的人类村落飞去。 以他对人类的了解,他们对妖怪极为畏惧。如他这般的大妖落地,人类八成会拿起锄头和木棍,联合起来驱逐他。 换在平日,他会鞭子带走这群冒犯者。,在平时,他根本不会靠近人类聚居的地方。但现在…… 杀生丸落在人类的村落里,看着人类种地的种地,修屋的修屋,就是没人拿起锄头做防备。这些人类只是看了他几眼,复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副对妖怪见怪不怪的样子。 从万人焦点沦为无人瞩目,仅是一个落地的时间。 杀生丸:…… “妖怪又来了,快去叫巫女夕。”位和蔼的老头吩咐完孩子,蹒跚着朝大妖走来,“这位大人,我们最近都有好好翻晒屋顶,村里没有鬼出现呢。” “多亏你们拆了屋顶,才找出躲在村里吃人的恶鬼,真是帮了大忙啊。” 杀生丸:…… 他对人类没有话讲,大致知道了因,便心安理得地摘取“后果”。 借着无名妖怪拆屋顶的便利,他抱着半妖见到了这个村落的现役巫女。 没多说什么,在确定对方没杀气后,杀生丸包裹着半边身子的绒尾松开,『露』出他臂弯里的幼崽。 半妖蜷成团,浑身滚烫,烧得神志清。 “治好他,巫女。” 巫女夕扫过杀生丸,再看向缘,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妖与之来村落的妖怪不是一伙,照他这浑厚的妖力来看,绝是什么善茬。可是,她瞧见对方怀里的半妖时,终是打消了戒备。 是求助。 且,眼前的大妖会为一只半妖找巫女帮忙,应该不是杀戮之辈。 只要别触怒他就好…… “请交给我吧。”巫女夕接过缘,正想带他进屋。忽地,她又对杀生丸说道,“如果放心的话,可以跟进来。” 她到底是巫女,是人类,而半妖是半妖。若是被大妖误会在救治时对半妖动了手脚,那么,恐怕整个村落都不会留下活口了。 如此,宁可置身在大妖的视线下治疗比较好。 杀生丸没回答,只是化作道光离开了,仿佛对后续没有任何兴趣。 妖气散去,夕松了口气。 她抱着缘进了屋子,将他放在草席上,开始用温和的灵力调理他的身体。吩咐身边的人端来水,取来草『药』,再进行第二重治疗。 “夕大人,这是……半妖?” “半妖也会生病吗?” “嗯。”夕告诫道,“要再喊‘半妖’,如果被那只大妖怪听见了,并不是好。” “是。” “也像生病。”夕探出手,摩挲着孩子额头的妖纹,“他是被伤到了……被界的力量,也被自己的力量。” 力量与力量的交融与激『荡』,已经超过了这个孩子在幼年时能承受的极限。 若是好生照顾,倒也至于生病。但看这孩子的模样,大抵是受了凉。幸,救治半妖算难,草『药』也能用得上。 夕沉下心,开始研磨草『药』,并朝『药』中注入灵力。 “兄长……”缘喃喃。 原来是兄弟吗? “兄长,为什么?”缘蹙起眉头,神情略显痛苦,“岩胜兄长……” 是梦魇啊,夕的手盖上孩子的额头,将温和的灵力输入。而缘沉浮在梦境深处,像是跨过了生死的交界,被唤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知身在何处,却能清晰地听见岩胜的声音,也能看见幕幕熟悉陌生的影像。 他看见名鬼女轻弹三味,铿一声响,用血鬼术造出了座“无限城”。 它为异空间,能随着三味弦的节奏变幻位置,若是使用得,足以把鬼杀队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实正是如此,它分隔了鬼杀队的成员,让他们与上弦交手。水柱对上了上弦三,虫柱对上了上弦二,而会雷之呼吸的少年对上了他变鬼的师兄…… 缘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他『摸』不到说出,只能循着点灵光飘向想去的方向。 许久之后,他在这座无限城里看见了岩胜…… 红黑相间的大马尾,六只眼睛与佩刀。是他曾在血月下见过的模样,点没变。 此刻,他正狂肆地释放月之呼吸,用曾经斩杀恶鬼的日轮刀劈向鬼杀队的猎鬼者。 鲜血飞溅,火花四『射』,风之呼吸与岩之呼吸交错而过,两名实力强大的猎鬼者死死拦住岩胜,却到底敌过岩胜的反击。 论是刀术还是体术,他们终是相差岩胜太远。毕竟,岩胜曾是与他切磋最多的人…… “兄长,住手吧。”缘朝他伸出手,手却穿过了对方的身躯。 岩胜的长刀横过,即刻将另一名少年猎鬼者拦腰斩断,少年拼着身死也要诛灭恶鬼的信念,竟是死死握住了日轮刀,以半身之力将它捅进了岩胜的腹腔。 “休想!我会输的!”岩胜吼道,“除了他,没有人能让我输!” “住手吧,兄长!”岩胜,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 缘想拦住他,想唤醒他,可惜他只能做个旁观者。他清楚这是梦还是真实,也明白为何回来到这里。 风柱和岩柱联手,在一场极致血腥的鏖战之中,砍下了岩胜的头颅。 可岩胜已不是被砍下头颅就会死去的鬼,月之呼吸的淬炼,让他的机体再度重生。断颈处新长出头颅,他释放了恶鬼的完整形态。 六只眼睛、满身獠牙、头生鬼角、背负刀刃。 他是实打实的刀之鬼,上弦一·黑死牟! 【多么可悲啊,兄长。】缘想起了世对岩胜说的话。 正如现在,他触不到『摸』不着,却还是以孩子的身躯张开双臂踮起脚,抱住了岩胜垂落的胳膊。 纵使对方听不见,他还是呼唤着:“兄长。” 恶鬼岩胜的身躯莫名停顿,他从刀刃上看见了自己丑陋的倒影,在这闪电般袭来的刀锋中,窥见了个小小的孩子。 他抱着他的手臂,白发金眸,头顶犬耳。已然是另一副模样,可孩子的眼神和额头的斑纹与缘完全相同。 瞳孔骤缩! 纵使相逢应识,但岩胜终是认出了错眼而过的双生弟弟。 “缘……”敢置信的声音。 “铿!”双刀落下的那秒,岩胜朝缘伸出了手,似是拥抱,像是推开。 刹那,血水喷涌。 只是这次,岩胜的恶鬼之躯没有复苏。他像是放弃了挣扎,点点化为灰烬。 数不清的碎片朝半空飞旋,『露』出了岩胜揣在怀里数百年的短笛。这是他曾经送给弟弟的礼物,也是他隐藏至深的唯一点人『性』。 【缘,我恨你。】 【缘,哥哥只是想变成你……】 【缘……回去吧,我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 天旋地转,身魂归位。 躺在竹席上的缘猛地张开眼,定定地注视着陌生的木质房顶,有瞬的茫然。 鼻尖萦绕着『药』香,身上盖着被褥。有食物的味道传来,还有未散开的灵力气息。 这是哪里? “你醒了。”身穿红白巫女服的女子朝他走来,盘膝坐下,“感觉怎么样?” 缘正要起身,却被夕按了回去。巫女说道:“别『乱』动,好好休息吧。你的兄长将你放在这里,我得治好你。” 缘乖乖躺好,再抬手搭上额头。 看来,他生病了。 他居然会生病吗? “饿吗,需要食物吗?”夕问道。 缘摇头:“谢谢,我饿。只是,我的兄长去了哪里?” “敢问。”夕勾唇道,半妖的句“谢谢”彻底表明了亲近人类的立场,如此,她倒也需要太谨慎,“你的兄长看上去不好相处,为了整个村子,我可不敢多嘴。” 想到杀生丸的冰块脸和威胁『性』,缘陷入了沉默。 “抱歉……” 夕了,她『揉』了『揉』缘『毛』茸茸的脑袋:“记得把『药』喝了。” 说罢,她便出了。只留下碗黑乎乎的、知什么东西熬成的『药』汁,古怪的味道挑战着缘敏感的鼻子,让他有片刻的晕眩。 要喝吗? 他端起了『药』,小脸皱成团。纠结良久,他喝了口。 缘:…… 他平静地放下碗,顽强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足袋踩着木屐,二话说往跑。这口『药』汁的威力,直接把他拖出了梦魇的余韵,只想发足跑远。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撞上了回来的兄长。 “半妖,难道是人类在追杀你吗?”杀生丸揣着手,俯视着缘,“你跑什么?” 缘:…… …… 杀生丸不喜人类的村落,更不会与人类打交道,也绝可能进入人类聚居的地方。 但今天,由于半妖愿意喝『药』,还扔下『药』碗就跑这件事,他竟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类村落的大道中央,单手捏住幼崽的后颈肉,任一个人类巫女对他叮嘱了半天。 “抱歉,我实力足,无法照顾他。”夕说道,“以他逃跑的速度,我能端着『药』碗喂『药』,以只能拜托您了。” “『药』已经磨好了,天两碗,要喝三天。” “如果可以的话,请安排速度不错的妖怪拦住他,再喂他喝『药』吧。”夕微微颔首,“我们村子里没谁能拦住他,怕他失手伤人,以……请您谅解。” 缘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肉,正被杀生丸提溜在半空里晃晃,安静如死狗。 杀生丸瞥了眼幼崽,抬手将他递出去,缘配合地伸出手从巫女手里接过『药』,并乖巧道谢。 巫女夕:…… 举一只幼崽过来拿『药』可还行? 忽而手中一重,枚金判落入掌心。夕发愣,就见妖风起卷,那大妖已腾空而起,把草『药』和幼崽并带走了。 他们飞得极快,眨眼不见踪影。 “夕大人,这是……酬金吗?”孩子瞪大眼,“妖怪也会付钱吗?” 夕失笑,握着分量十足的金判,说道:“接下来几个月,村里能吃到糙米了。” “哇!好呀!” 孩子们的快乐总是如此简单。 …… 同样的,孩子们的烦恼也是如此相近。 山清水秀落脚处,锅里煮着『药』糊糊。缘抬腿就想跑,立马被哥捉住脚。 杀生丸对自己的弟弟真是毫客气,管姿势难不难看,先抓住脚拖回来,再手摁住半妖的脖颈,把孩子固定在地上。 他眉目清冷,金眸一斜:“冥加。” 冥加艰难地推来一碗漆黑的『药』汁,被熏得七荤八素,就差嗝屁:“咳咳,杀生丸少爷,这『药』真的能喝吗?” 在刺鼻的气味里,杀生丸不动如山。他像是没闻到这股味道,单手舀起一勺『药』汁送到缘嘴边:“半妖,张嘴。” 缘:…… 直到这时,缘才明白。其实他和岩胜之间的矛盾极好解决,如果世他生个病喝个『药』,岩胜绝对不愿意再成为他了。 他之以无敌,是因为没有碰到『药』这东西。 其味道之诡异,就算日之呼吸开大也驱散不了。兄长这么喂『药』根本不是喂『药』,简直是在杀狗。 “兄长,我……” 抓住空隙,杀生丸眼疾手快地把勺『药』给缘喂了进去。接着,他以闪电般的速度舀起第二勺,趁半妖发傻的档口再送了嘴。 很快,半妖挣扎起来。 大妖的绒尾自发自动地裹住他,把他包成条蚕。眼见半妖死活张嘴,杀生丸眯起眼,爪子扣住了缘的小圆脸。 狠狠捏! 缘被迫撅起了嘴,杀生丸凶残地喂了第三勺,苦得幼崽的眼角都带出了泪。 “兄长,难喝!”难得的,缘素来不带情绪的言语带出了异常浓烈的情绪,“想……唔,喝『药』……” 冥加:“杀生丸少爷,要算了吧?少爷看上去很难受。” “区区人类的『药』汁,难道会比白犬供给的毒物更难喝吗?”杀生丸冷声道,“半妖就是半妖,我没有要求你吃妖怪的毒物,你倒是连人类的毒物也喝了。” 人类的毒物…… 以,你也知道这『药』汁很毒啊,那怎么喂得这么干脆呢? 缘和冥加:…… “兄长,真的好苦。” 坚决喂『药』。 “兄长……欧尼酱!”缘求生欲拉满了,“可以喝吗?” “没用的半妖。”杀生丸终是搁下了勺子,没有勺勺地折腾他,但是——大妖利索地端起了碗。 缘:…… …… 缘躺在兄长的绒尾里,吹着夜风仰望漫天的繁星。大概是喝了『药』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对生死的参悟多了几分。 巫女说,天要喝两碗『药』。 现在,冥加爷爷正在煮第二碗。 “兄长,你喝过『药』吗?” 杀生丸:“我从不生病。” 缘:“那生病的话,兄长会惧怕喝『药』吗?” 杀生丸轻哼一声,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蠢,他想回答。 冥加熬完了『药』,艰难地将『药』汁舀进碗里。这活儿真是太为难跳蚤了,幸亏他是妖怪,还可以用点不入流的术法使使。 舀完『药』汁,他将碗推向了杀生丸手边。 杀生丸舀起一勺『药』:“半妖。” 缘缩进绒尾里。 “喝『药』,半妖。” 杀生丸冷声道:“犬夜叉,要惹我生气,然……” 恰在这时,缘眼疾手快地握住杀生丸手中的『药』勺,迅速往他嘴边推。在大妖唇齿开合的档口,他把『药』汁推了进去。 这招,他曾对里梅用过。如今,梅开二度。 杀生丸:…… 缘:“兄长,是真的很难喝,我没有骗你。” 大妖陷入了沉默,他放下『药』碗,抬起手。 “啪啪啪!” 缘:…… “想被我溶掉吗?” “……我喝。” 第47章 第四十七声汪狗之呼吸·四十七之型·…… 缘一喝『药』, 全家遭殃。究其原因,不过是他们只有一个锅。 煮粥是它,炖汤是它,熬『药』也是它。 自打『药』味入锅, 做出来的伙食味道堪称一言难尽, 简直是狗子闻了沉默, 阿吽吃了流泪。 为了一口食物, 狗兄弟不得不换个锅。 但在镰仓时代, 想买个耐用的好锅也得进城池。 如昨日那般的村落,每家至多一个锅。破了补、补了破,搁他这儿一日多用,不了久就能化灰了。 卖锅的铺子只能在城里, 可人类的城池距离他们的方位着实有点远。 如果没有兄长帮忙, 光是骑着阿吽打来回的话,他得饿两顿吧? 若是不用锅,而是换用妖怪的头盖骨,那他还得狩猎。 可巫女夕叮嘱过, 最近他需好生休息,尽量别动用力量。 这么一来, 只能拜托兄长了…… 缘一仰头:“兄长,可以送我去人类的城池吗?”拉住大妖的袖子, “我需一个锅。” 杀生丸垂眸, 袖子,再瞧瞧半妖, 只觉得这幼崽愈得寸进尺了。 生个病喝点『药』而已,倒是会趁机撒娇礼物。 果然是他不够严苛,才让幼崽产生了会被照顾的错觉。 真是太天真了, 是什么让半妖以为他杀生丸会因为他需一个锅就带他去人类的城池呢? 区区一场病,就笃定他会答应他的求,给他人类的东西吗? “兄长,没有锅的话,我们接下来几天都不能吃饭了。”缘一道,“兄长不会有事,但是我的话,可能又会生病吧?” 又会生病吧? 杀生丸:…… 大妖怪沉默不语,小狗勾眼神诚恳。 两厢对峙,片刻无声,待天空掠过几只嘎嘎怪叫的乌鸦后,杀生丸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你病不病,与我无关。”你是在胁迫我吗,半妖? 缘一的表情不变,可犬耳却微微下垂:“我明白了,兄长,我会自己去狩猎的。”并松开了大妖的袖子。 只是,他没走出几步,就发现足下妖云升起,竟是被兄长带着飞了起来。缘一被团在绒尾松软处,『毛』茸茸得很温暖。 “兄长不是说……”与你无关吗? 杀生丸冷声道:“与其让你病死,还不如让你死在杂碎手里。” 事实证明,杀生丸的话真不是说说的。 他表面看上去像个清冷的贵公子,实则『性』子肖母,恶劣起来捉弄人是一把。 就像现在,他虽然决定帮幼崽弄一个锅,但并不想让幼崽轻易得到这个锅。 想他一只纯血大妖居然为了帮幼崽找锅飞到这片大泽,真是……分外不爽。 于是,杀生丸落在大泽边最高的树上,凝出绿『色』长鞭卷住幼崽的身体,把他当鱼饵往下放。 晃『荡』、晃『荡』,缘一面无表情。 来,他的兄长就算两百多岁了,心智依然与他的外貌相符,仍有着十五岁少年的幼稚。 拿弟弟钓鱼这种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下方无声,杀生丸嘴角上扬了一点:“害怕了吗,犬夜叉?” 缘一仰头:“兄长,我的木屐掉下去了。”悬空的脚丫子上只剩俩足袋了,“等会儿可以帮我捞起来吗?我只有这双木屐。” 杀生丸:…… 在继帮幼崽盖被子喂『药』找锅之后,还帮幼崽捞木屐? 可惜,大泽形势陡变,平静的湖面旋起巨大的漩涡。容不得大妖思考不捞鞋,那俩木屐已经在涡流中被撕得四分五裂。 一只巨龟伸长脖子窜出湖面,朝吊在半空的幼崽咬去。 刹那,犬妖利爪闪过,将巨龟的头颈劈断。 杀生丸右手收起长鞭,顺势提溜起幼崽的后颈,左手抚过巨龟的壳沿,轻轻一转,直将它转向了岸边。 “轰”一声巨响,龟甲砸起烟尘,兽血落了一地。 杀生丸轻盈落地,松开捏着幼崽后颈的:“你的东西。” 缘一落地,足袋顿时脏得不能看了。他注视着偌大的龟壳,诚恳道:“兄长,这锅太大了。” “可以拜托兄长帮我背回去吗?”没带狱门疆,只能靠兄长。 杀生丸不语,这只半妖似乎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兄长,我已经没有木屐了。”不能再失去吃饭的锅,缘一提醒道。 杀生丸:…… …… 许是幼崽生病的缘故,许是要切磋练刀的因由,这一趟从武藏前往出羽的旅途被无限拉长。 缘一恢复后,俩兄弟的修炼进程照常继续。 不同于初期的两大呼吸法对轰,这次俩兄弟的打法收敛了不少。纯粹以刀术相拼,谁也没倾注量。 而剖去力量的加持后,缘一刀术的精湛确实压杀生丸一头。 仅是喂了几天招,他便看懂了杀生丸对月之呼吸的改进和诠释。 不得不说,他的大妖兄长有着极其卓越的天赋。 哪怕他接触呼吸法不久,对月之呼吸的掌握已超越了岩胜对月之呼吸的理解。 这不是夸张,而是——通过刀与刀碰撞的决意,他能感受到月之呼吸正在杀生丸手里进行一场脱胎换骨的变化。 岩胜对月呼的诠释,是月相的圆缺与无常。 他在月呼中融入了缺憾与厌忌,不屈与追逐,让刀术变得虚实莫测、华丽阴柔,形同一场诸相生灭法的验,从“有”趋于“无”。 岩胜的月刃,是“藏”,是不『露』锋芒。 而杀生丸对月呼的诠释,是月相的渐变与回环,还领悟了明月亘古不变的恒常。 他在月呼中倾注了张狂与肆意,唯我与无畏,让刀术形同他的『性』格,满是霸占整片夜空、夺取群星光芒的霸道。无论月相是有是无,他都是月的本身。 恒常不变,不为外物所动。纵是圆缺变相,天上终归只有一轮明月。哪管星辰放光,哪管太阳耀眼,月就是月! 杀生丸的月刃,是“独”,是锋芒毕『露』。 他把月呼划分为四大块,空无、渐满、盈光、将离。又在四大块中细分剑招,整整三十式,打成一个圆缺回环。 岩胜会的,杀生丸已自行悟。 岩胜不会的,杀生丸已全数展开。 是岩胜的天赋不够吗?是岩胜对月呼的理解不足吗? 不,不是的! 缘一在与杀生丸对战时,最直观的感受是:他的大妖兄长是把月之呼吸当成独立的呼吸法在用。而岩胜,是把月之呼吸当成日之呼吸的次品在用。 岩胜对日之呼吸的执着,让他无法真心琢磨自己的呼吸法。 一步错,步步错。到头来…… “半妖,你在走什么神!” 杀生丸一刀划过,缘一险险避开。天生牙迅速翻成刀背劈在他右手上,瞬间的疼痛差点让缘一卸掉刀。 他赶忙后撤,将刀扔左手。左手接过刀一转,他借巧劲挑开了杀生丸的刀。 作为一名天才,缘一的左右手同样灵活。被唤回神智后,他着杀生丸近乎无破绽的连招,也决定试试新招。 月之呼吸被兄长开拓到了三十式,他不能落后。 说起来,日之呼吸能开拓成几式呢? 太阳,可是一整年都照着世界的啊。 “兄长……”缘一取下第二把竹刀,直接进化成双刀流,“与你对战之后,我学会了很。” 杀生丸伫立原地:“哦?”声音有点上扬,情绪似乎有些愉悦。 “学会了什么?” 缘一:“兄长以一月的月相创造了三十式月之呼吸。那么,我想以一年的天相创造三百六十五式日之呼吸。” 杀生丸:…… 你·说·什·么? 缘一压低身子,呼吸法充盈全身:“我来了,兄长。” 双刀齐出,他于瞬间觉醒了新的刀术。冬春交接,万物惊蛰,如旭日东升时的暖意,是唤醒大地的恩光。 左右两剑招不同,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缘一化作光冲向杀生丸,刀锋勾勒出漫天瑰丽的火焰,形同朝霞包裹住太阳。 红衣翻卷,金眸空茫。 他真切地投入到双刀的通透之中,沿着“斩击路线”砍杀生丸的盔甲,却没注意到两把竹刀在烈焰中一点点化为灰烬。 红黑『色』的火星被风卷上高空,中再无重量,他微微一愣。 恰在这时,他瞧见杀生丸不躲不避,也没有举刀。依旧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可他却朝他伸出了。 “咚!” 缘一撞进了兄长的怀里,脑袋磕在了盔甲上。 缘一:…… 杀生丸垂眸,两手抄在幼崽的咯吱窝下,将这一团小东西托了起来。 掂量掂量,没什么斤两,仿佛就是只普通半妖。 可是,他唯一的足——这只素来被人与妖不起的半妖,却拥有着令他也惊叹的天赋。 握起双刀的第一次,使出新招的第一式,他到了。 “做得很好,犬夜叉。”杀生丸道。 缘一呆呆的,没多少反应。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个托举孩子的姿势,这个角度仰望兄长,再听着对方的赞许…… 生平第一次,缘一感受到了“父辈”稳重又深沉的引导力量。 很新奇。 让他的情绪在这一刻缓缓膨胀。 像是缺憾被弥补,像是心房被填满,有什么疏漏的部分正在被一点点缝补治愈,连眼眶也有些酸涩。 “去完成它。”杀生丸淡淡道,“三百六十五式,我期待着。” 此刻,他很直白。杀生丸对于自己欣赏的事物,从不吝赞扬。 “我明白了,兄长!” 缘一眼神明亮,如旭日恩光。 或许杀生丸只是觉得此举寻常,但之于缘一而言,他真切地感到了孺慕之情。 他引导了他,在不知不觉中。 缘一大了胆子,伸出小攀住杀生丸的盔甲。 在大妖沉默的注视下,他往上一攀,抱住了大妖的脖颈。 杀生丸的金眸微微瞪大。 半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耳朵:“谢谢你,兄长。” 月西沉,日东升。日月似永远无法触碰,实则是在有序地分掌一个世界。 月亮引导了太阳的升起,而太阳的光将永远温暖黑夜中的明月。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半妖。”杀生丸冷哼道,“我说过,撒娇是弱者才做的事。” “嗯,我以后不会了。”在兄长生气之前,缘一麻溜落地。 杀生丸:…… “啪!” 缘一:…… 来,以后还是得逃得更快点。 …… 越过武藏的钵形域,一路直走,跨过边境后就进入到上野境内。 上野属于东山道,已接近不破关的关外之地。此处村落稀少,聚居在大城周围,而林野荒芜之地不少,妖怪多盘踞于此。 正因主城较少,难得遇到一处佐料的补给点,缘一说什么也得去。 他从筑前和长门带走的食物早已耗尽,这些天复归粗糙的烤肉生活,着实不习惯。 缘一同杀生丸告别,带着背篓和狱门疆便走了。冥加蹦跶着一同前往,落脚处顿时只剩杀生丸和阿吽。 幼崽走了,很是清静。 杀生丸靠树小憩,轻嗅风传来的味道。 思绪渐远,他的脑海中晃过半妖的小脸。不知是真是幻,他仿佛见那孩子坐在庭院的长廊上,小脚搁在半空里,微微晃动。 远处传来孩子嬉闹的声音,半妖循声歪过头。 有竹编的小球一路滚进庭院,来到他的身边。 人类的小孩簇拥在庭院外,带着或好奇或厌恶的眼神注视着半妖,却没一个敢进来捡球。 半妖沉默片刻,还是从长廊跃下,落在小球边。 只这一下动作,就吓得那群孩子叫起来,嚷嚷着妖怪、怪物、他真的有耳朵…… 真是烦啊,这群小崽子。杀生丸冷眼扫过他们。 可半妖不为所动,把球捡起来,朝孩子们走出了半步。没想到,区区半步,倒是击退了人类幼崽们一大步。 半妖止住了动作。 他弯下腰把球放在地上,用脚尖轻轻一踢,让球平缓地滚了出去。接着,他不再回头,而是没入了和室背后。 人类幼崽们捡起球,没有一句感谢,反倒如避蛇蝎地跑远。 隐约间,杀生丸还能听见这样的话“半妖是怪物”、“母亲说不能跟他一起玩”、“父亲说妖怪会吃人”…… 虽说早知道半妖会得到什么待遇,但所见所感之后,杀生丸没觉得这待遇是“理所当然”。 半妖,不被人类和妖怪所接受的……杂碎? 他缓缓睁开眼,金眸极冷。 为何会“见”那些,他不想深思。他只知道,半妖眼下进了人类的城池。 人类…… 杀生丸起身,望大城的位置。 良久,风的味道变了。这一次,味道中包含着一股邪恶黏糊的气息。 不再犹豫,他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天边。 …… 缘一进了“花见”城。 这座城一如它的名字,当真是被鲜花环绕,充满了人类与森林融合的气息。 花见城比犬山城要大,但物质谈不上富裕。许是接近关外,商道不、行商也远,城里的物价颇高,本可以用几枚铜钱敲定的买卖,往往需更多。 所幸,缘一有不少钱。 他用头巾抱着耳朵,充作术士行走。入了香料与蘸酱,油脂与盐糖。 鉴于上次到手的龟壳太大,缘一买了铜风炉和姥口锅。边走边逛,一路前行,他利索的花钱模式到底是被人盯上了。 缘一没有在意。 可没久,他不得不在意…… 不经意间的回眸,通透世界了人群之外。他瞧见一名男子站在人群中间,而人群像是看不见他似的,自动分成两边,擦过男人两侧前行。 那男子身上有术士的气息,额头上有一条深深的缝合线。 他正盯着他笑,意味不明。 空间像是换了一个,周遭的人影慢慢消失。那头顶有缝合线的男子一步步朝他走来,声音黏腻如蛇:“你就是犬夜叉?” 眯起眼:“我的狱门疆似乎在你那里。” 缘一面无表情:“你认识里梅。” “哦呀,杀气不那么重。”男子眼尾上挑,声音轻浮至极,“我只是把狱门疆借给里梅而已,可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呢。” 突兀地,他欺近缘一身前,笑道:“好孩子,把狱门疆还给我吧。”还把搭在缘一的肩膀上。 嗯,对方速度很快,但仍能被通透世界捕捉。 缘一歪歪头,不明白眼前缝着头的术士为何这么自信,主动靠近他,还把放上来? 不,对方确实是自信的。 虽然看不到周围的人,但缘一的鼻子还是能嗅到人味。特地挑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动手,来是『摸』准了他的短板。 “你是怎么办到的?”缘一问道,“把我拉进这个奇怪的地方?” 男子一笑:“我姓禅院,这可是禅院的领域。” 禅院…… 三大术士家族之一,术式以影子为媒介。但禅院家还有个特点,他们的术也极强。 禅院的领域,影子的领域? 他是被笼罩在影子里吗? “领域是什么?”缘一平静道。 大概是觉得半妖和狱门疆都唾手可得,男子耐心倒是足了:“领域,就是一个只要把猎物拖进来,猎物就永远别想出去的地方。” 缘一:“我逃不出去的话,外面的人能进来吗?” 男子一顿,直觉不对。可他这微妙的迟疑,当即给了缘一答案。 里头的人出不去,但外头的人能进来! 缘一的小手搭上男人的腕,握紧,另一抽出了小牛。他二话不说朝男子的面门砍出一刀,妖倾泻,气味浓郁。 在男子堪堪拉开距离时,缘一提高了音量:“兄长——” “轰隆!” 乌漆墨黑的领域外壳被击碎,外头的光亮顷刻照了进来。 随光而来的还有一只纯血大妖,他的金眸一转,牢牢锁定了不轨之徒,像是在看一具尸。 很快,杀生丸把眼神投了半妖。 突兀地,天生牙搏动了一下。可在大妖落到缘一身前后,它再没了动静。 缘一顺手把小牛递给杀生丸,再抽出了炎牙。外头的人早在突变时逃得一干二净,倒是方便了他们打架。 “兄长,他认识里梅。” 杀生丸眼神骤冷。 “啊,都是误会。”男子戒备着往后退,“只是认识……” “他让我交出狱门疆。” 杀生丸提起了刀,蓄。 男子咒翻滚:“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兄长,就是他的狱门疆封印了我。” 男子:…… 顷刻,月之呼吸骤,几十道庞大的月刃冲着男子劈去,封锁他的退路。 同一时刻,缘一的日之呼吸紧随而上,火焰汇成龙形随月刃前进,霎时淹没了男子的身影。 俩兄弟狗鼻子一动,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在城墙的坍圮声中,他们循着气息跃出外头,就见男子化作一道暗影,正潜藏在影子里飞快逃窜。 花见城与森林相接,光影到处都是,简直是最有利于对方的战场。 遗憾的是,追踪是犬妖的长项。而大型破坏『性』招式,是白犬必备的技能。 “犬夜叉。”杀生丸倒转日轮刀,一把刺入地里,“释放炎牙的量,杀死他。” “轰隆隆——” 敌方能藏在影子里怎么办? 不怎么办,杀生丸选择用苍龙破把整片森林犁一遍。 当几十条银蓝『色』的电光从地底冲起,化作怒吼的长龙时,在刺目的雷光之下,光与影几乎重合,让宵小无所遁形。 大地龟裂,一切有形之物飞起,无形之物跃升。 缘一翻转炎牙,朝雷光四『射』处劈出熊熊烈火。刹那,火光如不死鸟冲天而起,将那抹气息碾到灰飞烟灭。 可倏忽间,有奇怪的气息混入了术士的味道,再后来,术士的气味便消失了。 在雷与火的覆盖之下,方圆一里之地尽是焦黑。 身前,是被毁掉的森林;身后,是被拆掉的花见城。 狗兄弟收起刀,平静地看着一片焦黑处,就见冒着黑烟的大地上,有一枚粉紫『色』的圆珠在散发光芒。 缘一微愣,在通透世界中,这小小的圆珠酝酿着古怪的黑气。 “兄长,那是什么?”缘一跑去,捻起了珠子。 杀生丸看了眼,没说话。 这是术士身上的东西,也是被妖怪们竞相追逐的事物,它名为四魂之玉。据说能实现持有者任何心愿。 但他对这些没有兴趣。 杀生丸:“无用之物。” 可半妖却没扔了它。 “怎么,半妖,想要它吗?” 缘一颔首,迎着兄长发冷的眼神,他诚恳道:“好像可以换钱。” 杀生丸:…… 第48章 第四十八声汪狗之呼吸·四十八之型·…… “少爷的运气真是好得没话说啊。” 回程之路, 冥加端坐于缘一的肩膀长吁短叹,发出了凡妖对于亲眼见证一位欧皇诞生始末的感慨。 如投胎是门技术活,少爷明显修得不过关。 别人出生,不是人就是妖;少爷降世, 偏偏中了个半妖。 不被人类接受, 不被妖怪认可, 悲惨的未来仿佛一眼能望到头, 他几乎预见了这孩子被人驱逐、被妖追杀的一生, 但打脸却来得那样突然。 老爷说,把铁碎牙留给犬夜叉。 于是,尚在襁褓里、还没断『奶』的他家少爷喜获掌管人界的最强之刃一把。 当时,他只觉得欣慰又害怕。一边庆幸少爷有刀自保, 一边忧愁少爷会不会提前被杀生丸干掉? 结, 第二个巴掌来得更突然!一场出乎意料的妖怪袭城之灾,让年幼的少爷喜获犬山城镇宅妖刀一把,还将之淬炼成了专司斩鬼的狂刀。 彼时,他还在唏嘘少爷天赋异禀、刀术卓绝, 却更担忧妖刀压不住少爷的血气,进而引来一波接一波的怪物。 然而, 第三个巴掌扇肿了他。 少爷留书远走,坐了杀生丸少爷永远不翻的大船。 冥加:…… 他至今都没弄清楚两位少爷为什么会有交集? 之后, 去趟妖怪市町, 少爷带走了火系名刀之最的炎牙;来到花见城中,少爷捡到了妖怪们趋之若鹜的至宝。 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有且仅有的念头只剩一个:老爷啊, 我以为坐拥天下三剑的您已是妖中最强,但我万万没想到,您的小儿子出门打个架都能捡到四魂之玉! 四魂之玉啊! “这是诞生在平安时代的四魂之玉, 相传是最强的巫女翠子妖怪们大战七天后的魂魄结晶。” 冥加正儿八经地解释起来,只想委婉地告诉缘一,这枚玉不是能用钱衡量的物品。 “它不仅能给持有者带去量,还能为主人实现任何愿望。”他顿了顿,看向缘一头顶的犬耳,“比如,要是少爷向它许愿‘我要变成妖怪’的话,或许真的能变成纯血的犬妖……额?” 忽地,冥加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再抬眼,就见杀生丸的视线掠过他,凉意阵阵。 冥加直觉不妙! 他知道四魂之玉的作用,杀生丸自然也知道。而作为少爷的直系长辈,连杀生丸都没要求少爷利用四魂之玉变成犬妖,他却给主人提了如此建议,这、这简直…… 是他逾矩了。 放在西国,他会被格杀。 “少、少爷,我……”冥加一时想不到措辞,冷汗涔涔。 杀生丸不置一词,他收回视线,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饵抛出去了,还是直钩,过而不食非鱼也。 半妖受尽了人情冷暖,难得有一个变成犬妖的机会,他哪能错过呢?用脚趾想都知道,犬夜叉必然会如此许愿。 可事实是—— 缘一剁掉了有脚趾,让别人无路可走:“是吗?”他捻着四魂之玉,“这么厉害的话,可以换更多的钱吧?” 冥加:…… 杀生丸:…… 接着,孩子发出了灵魂疑问:“冥加爷爷,怎么平安时代什么都有啊?” 据他知,无惨、里梅、菅原道真、诅咒之王都生在平安时代。就连最强的阴阳师晴明、巫女翠子,也诞生在那时。 更甚,他的兄长杀生丸亦降生于平安末期,且时至今日,兄长仍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那个时代对于强大风雅的定义。 真是神奇,一个能把有星辰都聚拢的时代。 冥加:“……少爷,我也不知道为何它什么都有。” 缘一温和道:“以,冥加爷爷——” 他侧首,金眸清澈,却充满了远超年龄的包容:“连什么都有的平安京也会落幕,难道我变成了纯正的犬妖,结就会不一样吗?” 冥加一怔。 杀生丸放慢了脚步,微微偏过头,眼神难得专注了些。 “我从未对自己生来是半妖这件事感到自卑。”缘一直白道,“也不会为了迎合一方,而去否定另一方的血脉。” 父亲是妖怪,母亲是人类,他是半妖,这是事实。 他为何要利用四魂之玉去扭曲事实? “我……不觉得强大源自血脉。”缘一摩挲着玉,“强大,不是该源于内心吗?” 一瞬间,他想起了很久以前。 那时,尚且为人的岩胜与他一站在山巅,对他说:“缘一,世间再无人能与你我匹敌,呼吸法的传承令人绝望,怕是要断了。” 而他却告诉岩胜:“兄长,你我二人并不是那么重要,不过是漫长历史中的过客罢了。天赋远超你我的人终会诞生,我们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这是他一生的格局。 他以为岩胜能理解,谁知这段话之于岩胜而言,是“否定”了他的天赋。 可纵使他与岩胜走向末路,纵使今生的兄长是大妖,与他有着本质的区别——他还是坚持己道,说出上辈子说过的话。 “成为纯正的妖怪或者人类,并不是那么重要。”缘一察觉到杀生丸的视线,仰头看他,不闪不避,“时间恒久,天赋远超前辈的后辈终会诞生,而前辈,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顺其自然就好。 冥加失声,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自家少爷的天才。 缘一这番话之于他的震撼,竟是让他从孩子身上看见了斗牙王的影子。那位王在世时,也是这般包容与温和。 少爷,你真是…… “哼。”杀生丸似是嗤笑,发出短暂的气音,“记住你今天的话,犬夜叉。” “既然觉得成为犬妖无谓,那就拿出你半妖的本事。”杀生丸止步,看向他的眼神锋利如刀,“如你办不到,反而求助于四魂之玉成为妖怪,我会杀了你。” 真实不虚的杀气。 这不是警告,而是下通牒。 他不介意半妖对“强弱”下定义,但下了定义就得办到,不然,这只是弱者无用且无能的嫉妒之语。 说到办不到,别怪他打得狠。 半妖不愿借用外变成妖怪,他很满意。毕竟,他厌恶『迷』失自我的东西。 但半妖对人类血脉的认可,对成为犬妖的否决,又让他倍感不满。毕竟,他不喜人类,还是一只纯血的大妖。 半妖说强大不源于血脉,不正是在否定血脉的强大吗? 强大源于内心…… 可真敢说啊,犬夜叉。 那就让我看看吧,你为自己挑的路能走多长,你又能爬得多? “我明白了,兄长。” 又问:“兄长,这枚四魂之玉怎么办?” 如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那这枚玉很危险。他要是卖了它,万一被人拿去做坏事了怎么办? 杀生丸:“随你。” “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犬夜叉。” …… 离开花见城,狗兄弟再度踏旅途。 有别于以前的风平浪静、一路顺遂,这次他们遇到的妖怪多了起来,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究其原因,它们为的正是缘一手里的四魂之玉。 不过,送门的妖怪之于缘一而言,要么是练习爪牙的素材,要么是填饱肚子的食材。他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它们,挑着还算肥美的獐精鹿妖,抽筋剥皮后放狱门疆储存。 很快,他存够了一年份的肉量。 “冥加爷爷,四魂之玉在被我捡到前,一般放在哪里?”缘一问道。 这枚玉会不停地招来妖怪,它的持有者必须连续不断地战斗。若是实不济,玉会几经易主,再引发一轮又一轮的争斗。 永无休止。 “四魂之玉一般被巫女守护,代代净化。”冥加道,“玉会落在少爷手里,只能说明上一任守护它的巫女死去了。” “巫女死了……”缘一喃喃,“玉在术士手里。” 是术士杀死了巫女吗? 术士夺走了四魂之玉,再任由玉吸引一大片妖怪,这是想做什么? 【把我的狱门疆还给我吧!】名为禅院的术士如此说。 术士为什么要找他? 因为狱门疆在他手里。 为什么需要狱门疆? 因为狱门疆能够封印强大的妖怪。 缘一逐渐理清了脉络。 简言之,与里梅一伙儿的术士杀死了巫女,并夺走了四魂之玉。他们利用四魂之玉引来大量妖怪,打算再夺回狱门疆将妖怪封印起来。 那么,他们要用这些妖怪做什么? 绪重返,缘一想起了企图喂他吃手指的里梅。 与五条莲相处的几天,他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有关咒术和咒物的知识。其中一条便是“咒物不能『乱』吃”,冒然吞下咒物者,不是与咒物共存,就是被咒物寄生受肉,成为咒物本身。 如此…… 缘一鼓起包子脸,表情很认真。 那群术士是想捉妖怪复活“手指怪”吧? 只可惜,如今狱门疆四魂之玉都在他手里。或许他不找上门,他们也会找上他。 但这正好合了他的意。 缘一生起火,把铜风炉架上,再给姥口锅倒水。他熟练地放入蔬菜和笋,又调味片肉。 浓郁的香味冒了出来,缘一倒下最后一勺糖,就知道分量没加够。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又能去哪儿找糖呢? 无奈之下,他只好捻起四魂之玉:“给我一点糖。” 杀生丸:…… 四魂之玉毫无动静,只闪烁着幽幽光辉。缘一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糖,只能继续许愿:“四魂之玉,给我一点糖。” 玉纹丝不动。 缘一:…… “冥加爷爷。”缘一转过头,神『色』非常平静,却莫名给人一种童年梦破碎的感觉,“你不是说,只要许愿就会实现吗?” 杀生丸看向冥加。 冥加硬着头皮道:“少爷,可能是你许的愿望不够大吧?像四魂之玉这种至宝,或许不会满足这种小心愿呢!” 缘一不语。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四魂之玉,请给我一罐糖。”糖很贵,这个应该算很大的心愿了。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歇脚处。 “那,给我一座小山的糖吧?” 事实证明,四魂之玉并不能实现人的愿望。多番尝试无,缘一起身敲开了狱门疆,随手把四魂之玉丢了进去。 “少爷!那好歹是……” 缘一面无表情,语气与杀生丸是同等的冷漠:“无用之物。” 冥加:…… …… 粗盐尚有,酱料仍存,只是金贵的糖早已耗尽。 越是深入上野境内,越是感到四周荒芜。人类的城池距离他十分遥远,想去采买已不现实。但少了一味糖,锄烧便失了三分味。兄长昨天吃得并不多,看来也觉得味道不好。 为了一口吃的,缘一深入林中腹地,找到了糖的替代品——蜂蜜。 只见巨大的蜜巢倒挂在树,巴掌大的妖蜂飞舞,蜂蜜的香味极其馥郁。光是嗅着,缘一便有些馋了。 他的身体终究是个孩子,而幼儿对甜食的需求很。再加前些天被『药』汁苦了舌头,缘一目前对糖颇为执着。 但想从妖蜂手里捞过蜂巢,难度不小。 缘一小心地缩进了灌木丛里,寻来柴火与『药』草点燃,让烟雾顺着风吹向蜂巢。黑烟滚滚,妖蜂纷纷从巢中飞出,它们上下环绕着巢,没有立刻离去。 烟愈发重了,渐渐笼罩了整棵树。 就在雾霭浓厚之际,缘一下沉身体,猛地跃起,即刻朝蜂巢『射』去。五指成爪,他直接削掉了树干。再一把将树干扛起,闪电般冲出烟雾。 失去了浓烟作壁障,蜂蜜的气息瞬间流泻。乌压压一片的妖蜂立马调转脑袋,追着蜂巢而去。 缘一疾走,直到把蜂巢塞进了狱门疆,这波追杀才彻底消停。 正午时分,进食时间。 杀生丸提箸取食,吃得慢条斯理。他一边注视着锅里起伏的肉,一边看向对面没心吃饭的幼崽。 只见幼崽抱着一块蜜,啃得很是专注。那双愚蠢的犬耳一抖一抖,他吮干了蜜糖,还仔细地『舔』过手指掌心。 接着,幼崽又抱起了一块蜜…… “犬夜叉。”杀生丸淡淡道,“吃够了吗?” 缘一诚恳道:“最后一块。” 鉴于幼崽从不撒谎,杀生丸没有多管。然而,当孩子遇糖的时候,永远不要相信他信誓旦旦说出的“最后一块”。 实际,幼崽吃糖没有最后,只有一块接一块。 “半妖。”杀生丸脸『色』沉了下来。 换成旁的幼崽,对方爱怎么吃糖与他无关,可换成半妖——流着父亲的血脉,却是这种放纵食欲、毫无自控的表现,着实让他心头隐怒。 “兄长,我快吃完了。” “啪!” 缘一:…… 不多时,他失去了装着蜂蜜的狱门疆。 …… 夜深了,四野寂静。 杀生丸平静地注视着窝在绒尾中的幼崽,深刻意识到放纵孩子吃糖会造成什么后果。 幼崽吃了太多糖,嘴里甜味太重,导致他分不清有没有把手『舔』干净。即使过了几遍溪水,半妖身上仍残留着甜味。 那一手糊了口水的蜂蜜,脸颊粘着的蜜丝,火鼠裘黏着的糖水,此刻都『揉』在了他的绒尾上,把松软的皮『毛』整得十分狼藉。 它们纠在一起,变成了坚硬的糖刺。 他又看到,树下的蚂蚁汇成一条漆黑的长线,正蜿蜒着爬向他的绒尾。 杀生丸:…… 第49章 第四十九声汪狗之呼吸·四十九之型·…… 更深『露』重, 不见月轮。 星辰之下,温泉腾起袅袅热气,头顶大包的缘一穿着兜裆布,正蹲在水边勤恳地搓洗绒尾, 把粘『毛』的糖丝一点点泡开。 “洗不干净就杀了你。” 缘一:…… 无可说, 只能认真清洗。 因他贪嘴吃蜂蜜的缘故, 害兄长的尾巴被毒蚁叮咬, 是他之过。 所以, 就算兄长在他睡得正香时把他抖出绒尾,在他醒后送上一栗子,再把他丢进温泉搓尾巴,他也不会计……还是点想计较。 他没睡饱。 缘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揉』着眼:“兄长, 洗干净了。”小心拧干狗『毛』上的水。 可他的兄长泡在温泉里撩发,不仅半点不困,还倍儿精:“皮『毛』湿透是干净吗?” 简言之,皮『毛』得烘干。 真正干净的绒尾要干燥、松软、暖和, 带着被太阳晒透的大型犬的味道。而不是黏糊又『潮』湿,还夹杂着一股子幼崽没长开的『奶』味。 缘一:…… 他觉得兄长在为难他, 并且掌握了证据。 吃水的绒尾重且长,孩子根本抬不起。且温泉附近多矮树, 没有高枝作杆, 他怎么晾? 而且,兄长是犬妖。虽然犬妖是妖, 但也是犬。前,他见过炼狱先生家养的小狗,当它的皮『毛』湿透以后, 不是会自行疯狂旋转甩干水吗? 为什么兄长就不可以,而是非得让他晾晒? 莫非……缘一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的兄长两百多岁,若是年幼时就能化成人形行走,维持时间也有两百年了。兄长当了两百年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忘记了何做狗。或许,只要让兄长想起何做狗,就能…… 白光一闪,天灵盖起飞! “啪!”大妖暴栗砸下,毫不客气。 缘一:…… “兄长,为什么要打?”缘一抱住脑袋。他明明什么也没说,怎么栗子就下来了呢? 杀生丸坐回温泉中:“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是因为办事磨蹭吗? 缘一直觉不是这个原因,但还是把绒尾摊在了岩石上,再溜进温泉里泡会儿澡。洗火鼠裘搓绒尾,他还没好好清自身。 会儿进入温泉,让身心与睡意化开,他舒服地眯起了眼。 没多久,他又打了个哈欠。 “兄长,可以帮我搓搓头发吗?”缘一踮起脚,『摸』着石头过水,站在杀生丸身边。他举起小手盖住头顶,示意自己手短,够不到很多地方。 “果钻进水里,水会钻进耳朵。”耳朵长在头顶上真是太为难他了。 杀生丸:…… 大妖怪垂眸,他的眼中没太多情绪,只是盯着半妖滚圆的颅骨,很想用爪子戳上五个洞。 从来都是他使唤人的份,哪有别人使唤他的份?只愚蠢的半妖近些天来,是越来越胆肥了,就因为生了场小病吗? 不过是喂了点『药』,半妖就真以为他是个会给弟弟搓头发的好哥哥了? 呵,真是无用且多余的想法。也只有体内流着一半人类血脉的半妖,才会惦记所谓的亲情。纯血的妖怪可不稀罕…… 耳边突然传来了舀水的声音。 杀生丸侧过脸,就见半妖早离他而去,兀自站在一边安静洗头。他头顶的犬耳抖着甩水,洗得异常艰难,却没有再来烦他。 隐约间,他听见半妖在喃喃道:“要是五条兄长在就好了。” 杀生丸:…… “啪!” “愚蠢的半妖,你不是要搓发吗?”杀生丸冷声道,“游这么远,是打算让我用长鞭劈开你的头吗?” 缘一:…… 兄长,其实你只要说一句“好,帮你搓头”就行了。 于是,大妖怪终是纡尊降贵地将狗爪子罩上了半妖的狗头。 大抵是成年白犬的本能作祟,当利爪搁上幼崽的要害时,杀生丸本能地收起了爪子,改用指腹『揉』过孩子的头皮。 一遍过后,他便收手,似乎是嫌弃至极。 “谢谢兄长!” 杀生丸面无表情。 夜已经很深了,今天的闹剧也该到此结束。再让半妖胡『乱』折腾下去,天都快亮了。 “该走了。”杀生丸从温泉起身,长发被水浸透,淋漓一大片水帘。他本想用妖蒸干水珠,却不小心瞥见了未干的绒尾。 半妖求他帮忙搓头,他帮了。 他让半妖烘干绒尾,半妖没办妥。 果然半妖就是半妖,血脉不能及的地方,能力也有所不及。就算吃透了死神的鬼道和术士的术法,到底吃不透妖的使用。 或许,半妖连身上的水都蒸不……干? 杀生丸看见幼崽爬上岸,活像只小狗崽似的四肢扑地,开始从头到脚、高频率地甩水。 刹那,大量水花飞溅,幼崽的白『毛』炸起,在高速的左右回旋中渐渐变得干燥。而站在幼崽身边的他,倒是沾上了不少水。 杀生丸:…… 手指骨节在发痒,种蒸干皮『毛』的做法,他只在连人形都不能维持的白犬幼崽身上见过。半妖好歹有个人样,却做出这等不风雅的事,果然是欠教训。 “犬夜叉。”杀生丸的说教连头都没起,就见幼崽一把抓起了他的绒尾。 一刻,他直觉不好。 缘一抓起绒尾,把它披在自己身上。随即故技施,发起了幼犬式高速旋转,将整条绒尾的水全甩了出去。 疯狂抖动!温泉边下起了小雨,而杀生丸没有撑伞。 杀生丸:…… 缘一放下绒尾,遵从本能沥干水后,他很舒服。顺便,他已经给兄长演示了一遍,以兄长的天赋,一定会很快找回曾经当狗的感觉。 “兄长,你的绒尾。” “啪!” 缘一:…… 今天,小狗勾也依然不知道兄长为什么要打他。 …… 杀生丸走在最前,阿吽缀在身后。平时跟在绒尾后头的半妖此刻躺在阿吽背上,睡得很香。 耳边,是冥加的叨叨声:“杀生丸少爷,犬夜叉少爷还小,正是嗜睡的时候,要是睡不饱的,可能会长不高,也变不了很强。” 杀生丸:“你想说什么,冥加?” 冥加道:“就是……杀生丸少爷,们今天得自己找食物了,少爷或许要很晚才醒,不能给您准备吃食。” 杀生丸斜了他一眼,吓得冥加缩成一团。 “呵,是什么让你觉得一只半妖能左右我的饮食?”杀生丸道,“父亲会纵容你们跟在他身边是个错误,一群蠢货。” 冥加:…… 所以说,他们这批家臣是真的不喜欢杀生丸,他那张嘴太损了。 杀生丸看了眼熟睡的半妖,漠然一路往前。他与冥加没有讲,气氛就此冷了下来。天地高阔,凉风拂过,杀生丸回归了以往的状态。 他素来是个冷静智的主,在意外『性』颇多的幼崽睡熟后,他的注意力便转回本身,开始寻思几日的异常。 所谓异常,来自于他自己,且起始于月之呼吸。 在抑制妖、不断与幼崽对战之后,他已经突破了瓶颈,以一招“虚式”将月之呼吸扭成回环,还在回环之中衍生分支的呼吸法。 譬如,与月相生的星辰,与月共度的夜风,与月争相的暗云,以及暗夜中的雷雨嘶鸣、蛇虫出洞…… 果日之呼吸是所有呼吸法的起源,那么月之呼吸是所有呼吸法的沉淀。 在白日中进行的一切,在夜间也会进行。且黑暗的浓郁,足以让万事万物的本能复苏,呈现出一种最原始的求存、杀戮和蛰藏的状态。 比起日之呼吸的博大与宽宏,月之呼吸是优雅与野蛮一体的象征。 领悟了点后,杀生丸对月之呼吸的解到了极致,可等他堪堪攀上巅峰,才发现呼吸法的尽头并不止于此。 而是另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他尚未知晓那是什么。 他不清楚身边的半妖有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但近些天来,他对自身的变化很是在意。比,他会“看见”半妖的过去…… 偶尔,他会通感他们在想些什么。 谈不上读心,仅仅是一种感知。可若是将种感知放在对敌上,哪怕只是一线灵光,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种感知,是呼吸法带给他的。 杀生丸有一种预感,他要是让呼吸法变成寻常的模式,或许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迎来第次“蜕变”。 于是,对带来呼吸法的半妖,他勉强算是满意。 但满意仅止于半妖醒来…… 带娃经验为零的杀生丸万万没想到,在继不盖被子孩子会生病和吃糖无休止之后,还有“孩子在白天睡饱了,晚上就不想睡”种事。 大妖怪的夜晚来临,半妖的活动时间才刚刚开始。 他靠坐一边小憩,半妖蹲在树上看星星。半晌,他放缓了呼吸,就听见身侧传来轻微的树叶“咔嚓”声,半妖小心落地,飞快靠近阿吽的背篓,把手伸向狱门疆。 杀生丸睁开眼。 缘一停住了动作。 偷糖吃?不,不存在的。 “兄长,饿了。”缘一诚实道,“怕生火做饭会吵到你,所以想从狱门疆里取点东西吃。” 狱门疆里能有什么吃的? 只有蜂蜜。 “睡觉,犬夜叉。”杀生丸淡淡道,“别让说第次。” 缘一放下狱门疆,终是拖过羽『毛』大氅躺下了。可白天睡够的他无法入眠,且体内的妖血在夜间总是很活跃,他只觉得愈发饿了。 “兄长,饿……” “兄长,再饿下去的,会生病的。” 杀生丸:…… “不准吃蜂蜜。”大妖怪道。 “嗯。” 缘一吊起锅子做饭,浓郁的香味一阵阵袭来。杀生丸本不打算会,可半妖煮的锄烧实在是太香了。 【杀生丸少爷,们今天得自己找食物了。】 他找了吗? 没有。 纯正的大妖不需要每餐进食,很多时候,自然能量也是一种食物。毕竟,要是每只大妖顿顿吃,怕是人类都被吃空了。 饮食并不是必须的一环,但既然半妖已经做完了食物…… 杀生丸平静地在锅边坐下,缘一心领会,飞速片了两人份的兽肉,并将兄长的餐具取出,递到他手边。 狗兄弟相顾无言,唯有筷两双。 他们共享宵夜,因吃得太饱,俩人都睡不着。很快,散步被提上日程,阿吽和冥加被迫醒来,随着两位主人披星戴月地赶路。 此三日,狗兄弟的作息彻底『乱』了。 他们白天休息,夜间前进,砍杀落单的恶鬼一三,踩过倒霉地鼠四五六,直线式进入出羽境内,结果发现出羽不愧算在“蛮荒之地”的行列,竟到处都是『乱』坟岗。 此地是出羽与陆奥的边界,曾有过多个人类势力对峙。他们多是亡命之徒和强盗团体,所过之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愣是把边界杀成了白骨冢。 纵使年岁已久,纵使恶徒已死,可荒冢处凝聚的怨念和妖气久久不散,不知衍生出了多少魑魅魍魉。 放眼望去,荒冢绵延,想来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得找块地方落脚。 缘一挑了块还算平整的地歇下,殊不知这落脚处七丈之下,正埋着苟命的无惨。 只是此刻的缘一并未察觉不妥,他习惯用通透世界看妖魔鬼怪,却不习惯看向自己脚下。尤其四围皆是白骨,以兄长的挑剔,他们绝不会驻留太久。 而外头的人声传来,让饿了许久的无惨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触手蠕动,扒着湿土缓慢上爬。他做得极其小心,动静之下恍若土壤中蚯蚓的钻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人的说话声,是人,是活人……可以吃、能吃、能……额? “犬夜叉,你打算在这里过夜?”杀生丸四下一望,轻嗤,“可真是个好地方。” 犬夜叉? 无惨一怔。 等等,他要是没记错的,上次在犬山用一场烈火把他劈碎的半妖,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不,不会的,是重名! 那只在犬山的半妖怎么可能来到出羽?怎么可能!他都逃了么远,难道对方还能找到他吗? 别别别慌,稳住!必然是重名,大岛虽小,但人也不少,谁还不能叫个犬夜叉了! “兄长介意吗?”脆生生的孩子音,带着点犹豫,“兄长是大妖,鼻子比灵很多,会不会觉得里的味道有点怪?” 是个孩子,叫犬夜叉。 无惨顿时心肌梗塞! 紧接着,他听见孩子喊出兄长,兄长还是大妖,而且鼻子特别灵? 要素过多,他的脑海里升起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无惨觉得事情绝不会那么巧,却不料—— “愚蠢的半妖,区区尸骨的臭味,还不足以让我杀生丸感到不适。” 无惨:…… 一瞬间,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他究竟是有多么不幸,才会招来两个追杀过他的家伙相聚在他的坟头? 里是出羽啊! 极东之地,已算蛮荒。来去的全是未开化的人和最凶残的妖,鲜少有繁华城池和人类村落,可谓什么都少,什么也没有,就这地方有何可来的?怎么他们偏偏就来了? 无惨吓得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坟头上,狗兄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坟墓底,无惨躺得明明白白,任由蚯蚓、昆虫爬进他的口鼻,愣是大气不敢出。 他本以为狗兄弟只呆一会儿便走,谁知他们不仅不走,还坐地生火! 生火! 他的心阴影愈发浓,之前被烈火之刃片成屑的记忆历历在目。无惨毫不怀疑他今儿要是能活下来,白天睡觉八成得做噩梦。 “兄长,好像闻到了鬼的味道?”缘一抬头,看向森林外。 坟里的无惨心脏骤停! 一刻,他仿佛能预见半妖掀开了地皮,正握着一柄猩红的刀看向他,狰狞地笑着。 缘一注视着林外,扣住了刀锷。大拇指转动着缓缓推出一截刀,四围安静非常。在极致的安谧中,刀出鞘的声音分外清晰。 只见林外,缓缓走来一名撑着红伞的女人。 她生得十分美丽,正眼波流转地注视着杀生丸,轻启红唇正想说些什么—— 缘一戒备,杀气流泻。 恰在这时,地底的无惨崩溃爆发:“受不了了!” “轰!” 一声巨响,无惨在地底直接自爆逃窜。大地陡然塌陷一块,让握着刀的缘一很是懵『逼』。 是…… 无惨的味道? 等等,无惨怎么会在这里? 不,现在不是思考些的时候,而是—— 缘一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他再不管来者是谁,直接出刀循着鬼王的味道狂奔。他能嗅到无惨往四面八方逃窜,速度飞快。 因事发太过突然,他未做好万全准备,只能尽全力削掉能削掉的鬼王碎片。 “兄长,可以帮我吗?” 日之呼吸和月之呼吸联合的,足以把坟头全犁一遍。 可惜,杀生丸拒绝了:“犬夜叉,那是你决定猎杀的猎物。” 他不会『插』手幼崽狩猎,但他依然跟了上去,速度奇快无比。 一个照面,狗都不,还跑得飞快。 红伞美人:…… 作为一只『乱』坟岗的怨鬼,不要面子的吗?啊! 第50章 第五十声汪狗之呼吸·五十之型·复活…… 杀丸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很多时候大事发, 他不是路过就是旁观,除非事件中心有他感兴趣的东西,否则不会轻易下场。 正如飞騨寺庙的惊变,他对了多少人、丢了什么咒物全无所谓, 要的只是和里梅打架而已。 又如黑川犬山的被袭, 他对人类的挣扎、妖怪的掳掠冷眼旁观, 若非缘一出刀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会做的不过是站在高处看着犬山化为废墟罢了。 他『性』凉薄, 未变过。唯一破例的点,仅剩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偶尔,他会管管半妖的闲事,查查对方修炼的进度。比如刀术剑技、共浴互助、爪牙练习, 俱是些无伤大雅的事, 看在同血脉的份上,他不会在意。 但,这只是偶尔。 一旦事情涉及所属权和狩猎后,杀丸轻易不会『插』手。 就像缘一问如何处理四魂之玉, 他会告诉他“这是你的东西,犬夜叉”。 每只犬都有权处理自己的战利品, 这是他要教会他的事。 再比如现在,当缘一请求帮助时, 他会暗示他“那是你的猎物”。 鬼杀队有互助猎鬼的观念, 杀丸可没有互助狩猎的法。既然幼崽说了要猎杀鬼王,他压根不会掺和他的行动。 之所以跟上去, 只是看看幼崽能做到哪一步。 事实证明,这半妖确实没辜负犬的血脉,眼他没有动手相帮的意思, 并未出言怨怼或请求,反是握住刀刃,气势全开! 显然,半妖顷刻明了求人不如求己,也懂了他的原则。 勉强算得上聪明。 “兄长,你到高处!”缘一拔出炎牙,猛拔高身影。 杀丸轻嗤一声,到底还是往上飞去。他虽然不觉得这幼崽开大能伤到他,但仍看看他能有多大的能耐。 居然敢提醒他往高处飞,呵,难不成是能用苍龙破了吗? 然而,打脸来得是那么突然。 缘一握紧炎牙刀柄,以下冲的力道将刃掼入硬土之中。紧接着,他释放了全部的妖力,借由炎牙之威朝全方位发起进攻。 “抱歉。”这是缘一说给亡者的致歉词。 瞬间,炽热的火焰底升起,犹如出世的怒龙昂首向天,将整片骨之域撕得支离破碎。 腐朽的尸骸,破损的甲胄,断裂的刀剑,尽数在火龙之舞中旋转着化为灰烬。 而后,粗壮的龙蛇底下翻起,掀出无惨的血肉无数,它们被烈火总揽,恍若遇到了阳一般,眨眼间便蒸发透了。 狂暴的热流形成漩涡,由下至上腾起。以缘一为中心,面开裂、土层塌陷,沉积的怨气与诅咒被卷上高天,又在尽头处被抹去痕迹。 隐约间,鬼王的惨叫短促又凄厉,而手握红伞的怨女僵在原动也不敢动,因为她稍加妄动,就会被卷进刀锋内部。 那个孩子,出手时意避开了她的位置…… 要不然,她已经没了。 好可怕!那个孩子是半妖吧?为什么一只半妖能做到这种步?这的是半妖吗? 这比妖怪还强吧! 恐怖的火焰汇成涡流,所过之处,『荡』平一切。这确实是苍龙破的运作方式,也是它发挥出的威力。 杀丸眯起眼。 即使他们者的力量不同,但若是半妖的妖力再充沛几分,切实能还原出苍龙之威。 倒是他看他了…… 刻,半妖有没有灭杀鬼王已经不重要了,杀丸看待他,就像看待一位正在成长的对手,满是冷静的审视。 或许,他该跟那只蠢跳蚤了解一下半妖的过去。 一两次可以说是偶然,可三四次、五六次,乃至把苍龙破都学会,半妖难道是看一眼就会天才吗? 要是如,纵使犬一族天才辈出,这半妖也算排得上号了。 火焰散尽,周遭充满了焦糊的味道。缘一站在废墟之中,杀丸落在他的身侧。 焦味浓,掩盖了无惨的气息。料鬼王多半是跑了的缘一倒也没扼腕叹息之心,毕竟他深刻领会到无惨的苟了。 他破头也不会到,无惨竟然能把自己埋了…… “兄长,我又让他跑了。”缘一瘫着脸。 “那等低贱的劣鬼,逃不过下一次。”杀丸同款面瘫,如是道。 很快,对话完的狗兄弟同步转过头,看向十丈开外的执伞女鬼。后者直接打了个哆嗦,吓得花容失『色』,连跑也忘了。 缘一:“兄长,你认识她吗?她刚才似乎跟你打招呼。”所以,他下手避开了她。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认识杂碎?”杀丸嘲讽道,“犬夜叉,你居然是因为这个无聊的原因,才在出招时避开她吗?” 这半妖继承父亲的什么不好,偏要去继承怜悯之心。纪就懂得“照顾”女妖了,看来等他成后,多半是废了。 缘一摇头:“伤及无辜不好,兄长。” “妨碍战斗的杂碎,不足惜。”杀丸拢手入袖,“多余的怜悯。” 面瘫对面瘫,沉默片刻,他们还是将视线转向了女鬼。说起来,这只鬼出来是为了干嘛,他们并不清楚。 狗兄弟的目光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有事吗? “抱歉打扰你们了!”女鬼立刻土下座,跪得标标准准,“我只是路过!只是路过!我这就滚!” 分分钟跑没了影! 缘一:“兄长,她只是路过。虽然是怨鬼,但也是无辜的女子。” 杀丸:…… “啪!” …… “怨女啊,是在战争中备受折磨的女子们,后怨念集结而成的怨灵。”冥加给孩子补着常识,“因为前饱受折磨,所以对佩刀者、尤其是男子,会有本能的恶意。” “她们会接近佩刀者,邀请他们共度良宵。如男子意志不坚答应了,就会成为怨女的食粮。” 缘一听懂了:“那不答应的人呢?” “不答应的人会被放过……诶,不对,少爷你居然听懂了吗?”冥加大吃一惊,现在的孩不得了啊,这是能听懂“共度良宵”是什么意思吗? 等等,不对! 少爷在犬山的时候还是个天无邪的孩,他们也没让他接触过男女是怎么回事。这前后才几个月,少爷怎么就…… 难道是杀丸少爷教的吗? 念头刚闪过,冥加就感到自己被捏了起来。捏住他的两根手指修长有力,却杀气森然。 他仰头,看到了杀丸毫无表情的冷脸。 冥加:…… 两个手指猛用力,就听“咔”一声响,冥加被捏成了扁扁的一张薄纸。在缘一略带震惊的眼神里,冥加飘忽落在上,命去了半条。 “冥加爷爷!”缘一的声音带出了情绪,他一把捧起了他,“振作一点,不要。” 冥加吐魂。 杀丸冷声道:“冥加,再装就吧。” 冥加活了过来,并让身体恢复饱满。 缘一:…… “兄长?”这是怎么回事? 杀丸没理他。 “少爷,我是妖怪啊。”冥加活络着筋骨,“跳蚤没有骨头,不会被轻易捏。”但还是很痛啊,内脏都压在一起了。 缘一歪头:“是吗?” “当然,我冥加虽然本事不大,但……诶?” 缘一捻起冥加,带着极强的好奇心,学着杀丸的子捏了一把。 咔!这是冥加被压扁的声音。 他形同薄纸般飘落在,缘一蹲下来细看,就冥加的一点点恢复到原状,看不出受伤的子。 缘一眼神微亮,有一种……狗勾找到玩具的鲜感。 “冥加爷爷好厉害。” 冥加:…… 他的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 冥加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 打自家少爷知道他被捏了不会,便任由杀丸少爷对他动手。且每次受罚之后,他家少爷不仅没给出暖暖的安慰,还说:“冥加爷爷,你又惹兄长气了吗?” 少爷啊少爷!你难道不知道你哥一到头都在气吗? 对哦,你不知道,毕竟掘三尺找铁碎牙还找不到的狗不是你。 “咔!”跳蚤悠悠飘落。 缘一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阿吽身边的兄长,只觉得他近些天来的杀气愈发重了。 他瞅瞅冥加,再比照杀丸,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发现有时冥加爷爷分明很安静,可兄长像是知道他在什么似的,突然反身捏扁了他。 “兄长。”缘一胆肥,还拉了拉杀丸的衣袖,“你最近总是很气的子?” 杀丸拂开幼崽的手,淡淡道:“犬夜叉,你的鼻子是摆设吗?” 出羽确实是豹猫的在逃,打进入出羽、走出『乱』坟岗后,他就嗅到了豹猫的气味。并且,他们已经踏入了豹猫的盘外围。 一只犬进入了满是猫味的方,这能高兴得起来?他还带着一只随时会被猫叼走的幼崽。 缘一动了动鼻子:“我闻到了,是豹猫的味道。”又蹙起眉,“还有的……是术士留下的咒力味道。” 不仅如,还有一股里梅身上藏匿的咒物气息。 说起来,他们一路行来没遇到多少妖怪,也没碰上任何活人。出羽的活物似是销声匿迹了,连普通猎物也少。要不是他杀了不少妖怪囤了肉,如今怕是得饿肚子。 所以,这里是怎么了? “之后『乱』跑。”杀丸道。 缘一乖巧应下。 他们不知邪术士与豹猫的交易,自然也不知交易能达成,自然也能反水。 当里梅被打得失去形体,当禅院被削得只剩个脑花,这俩可算意识到了狗兄弟的过分强大和十足的危险『性』! 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头盖骨都被掀掉。 失策了,当初不该与豹猫做交易,也不该打半妖的主意。 现在可好,那两只狗笔直朝出羽前来,就是来寻仇的。邪术师基本失去了战斗力,豹猫又不顶事,来者还气势汹汹,在各方压力之下,他们只能马当活马医。 豹猫一族的落脚处,冬岚一字摊开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看向邪术师拖来的“容器”,只觉得人类术士愈发不靠谱。 她就不该做这笔交易。 或许豹猫蛰伏数百都比跟术士做交易强,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犬已经找来,容不得她后悔了。 不过,他们还有一张底牌——宿傩。 只要眼下的容器能承受住宿傩手指的毒『性』,诅咒之王就能借这副躯壳复活。她听过宿傩的恐怖,也猜犬怼上诅咒之王不一能讨到好处。 届时,宿傩拦住犬,豹猫就有足够的时间换方。 杀丸踏入出羽起,他们豹猫便在有序撤离了。她作为首领,自然是最后一个离开。只是,这个容器的靠谱吗? 两面宿傩好歹是个诅咒之王,用该容器复活,会不会怒极反杀他们? “喂,我说你,确要这么做吗?”冬岚握着手指,看向身边的脑花。 这是名为禅院的术士在身体被击溃后留下的本体,它是人脑的形状,却长着一张会说话的嘴。 根本上讲,它与宿傩的手指没有区,算是咒物的一种,也需要寄存于人体、夺取多方的大脑才能活下来。 可弱势仅是表象,冬岚断这脑花还有后招,她要是刻对它动手,吃亏的人只会是她。 脑花:“冬岚首领,你再不把手指给容器塞进去,那俩兄弟的刀下你活不过一个回合。” “嘁!”冬岚咬牙,“你可是看得起他们!” “如你尝试的话,请走出这个‘帐’。”脑花桀桀怪笑,“相信有你拖住他们,我还能跑得更远些。”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的交易关系算是破裂了。开始到结束,就因为两只狗…… “呵,你最好庆幸这个容器能承受住宿傩!”冬岚道,“要不然——长了腿的我总比没有腿的你跑得快些。” 脑花:…… “这是毒蜘蛛和人类下的‘百蛊之嗣’,本身就带着剧毒,不会惧怕毒物。”脑花道,“就算宿傩的毒『性』更强,容器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冬岚:“哦?看来,你是不打算回收宿傩的手指了。” “宿傩的手指不会被销毁,失去了再回收就行,留给谁都可以。”脑花道,“留给犬更好,万一哪天有不懂事的幼崽吞下手指,宿傩就有了一个纯血妖怪的躯体。” 冬岚嗤之以鼻,但还是叩开了半不活的容器的嘴,把手指塞了进去。 统共三根手指,能发挥出诅咒之王的几成力呢? …… 帐,是术士的结界。 缘一和杀丸站在了结界外,算是走到了寻仇之路的终点。虽不知敌方逃了多少猫,但除了杀丸是宰猫,缘一对的态度并不积极。 他没心思宰猫,只满世界追杀无惨。 又一次被他烧没了那么多肉,无惨铁很虚弱。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最该做的事,但兄长命令他不准『乱』跑。 “兄长。”缘一看向帐,又透过帐望向深处,“里面……有很强的邪气。” 杀丸不语,他伫立在帐前,忽然道:“犬夜叉,退下。” 缘一怔愣,又听大妖说:“那不是你能应付的东西。” 杀丸能感觉到那股邪气,作为犬,他的兽『性』不灭,自然明里头正在苏醒的怪物有多危险。 极致的恶,凶残的意,掠夺的心,隔着薄薄的一层结界,对方正在苏醒。 久违了,连他杀丸都感到备受威胁的压力。好比父亲用丛云牙使出了狱龙破,给他一种冥界再临的森寒气息。 要是开打,他无法顾全身边的半妖。 缘一没有后退,反倒上前几步:“兄长。” “我让你退下,听不懂吗,半妖?” “可是,我和兄长并肩作战。”缘一抱着炎牙,直球连发,“我一直很试试,如日之呼吸和月之呼吸联合的话,会发出怎的威力?” “兄长,你告诉我犬来要战斗,为什么要让我退下?” “里面是强敌,不是杂碎,即使我因为技不如人在对方手里,也不算是浪费了血脉。” 杀丸:…… 这半妖,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了他,他还无法反驳。 是的,他确实让这半妖在强者手里,只要不是被杂碎干掉就行。可临到头来,面对帐内正在苏醒的邪物,他居然—— 不希望半妖去。 为什么? 是因为半妖身,他就脸面全失……吗? “我也战斗,兄长,我……” “轰隆!”突兀,整个结界被一股极端邪恶的力量拆得四分五裂。 在缘一和杀丸的抬眸中,他们看一长发飞舞的人满溢咒力,不仅狂暴掀飞了大树木,还一脚蹬上了岩石,踩得巨石四分五裂。 “哈哈哈哈哈!月光,月光还是要自己晒才舒服!” 张狂肆意的声音,那人脸上布满黑『色』的咒文,当对方张开双眼时,那眼睑下的两条线也跟着张开,竟也化作了一双眼。 四只眼,长发炸开,面目扭曲又邪气。 他是平安时的顶级强者,史上最强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这是位极其傲慢的主,一朝重获自由,可谓是本『性』毕『露』。他狂笑着站在高处,像是看尸体般扫过瘫着脸的狗兄弟,指甲疯长,杀气凛冽。 “哈哈哈!女人——” 宿傩的脸兴奋起来:“女人在哪里!孩子在哪里!” 猛注意到缘一是个孩子,宿傩的四只眼迸『射』出狼光:“哈哈哈!原来孩子在这里,好了!孩鲜血的滋味,一要亲自品尝才对!” “还有女人,女人呢?” 缘一和杀丸:…… 两面宿傩前是四只手的怪物,因是四只手,所以对衣服极为挑剔,尤爱穿宽大袖子的衣衫。即使容器只有两只手,他也觉得哪哪都不适。 与其不舒服,还不如不穿! 宿傩张开利爪,毫不犹豫撕掉了衣服:“女人,女……” 他察觉不对,低下头,发现身上多出了一些部位。 杀丸和缘一:…… 大妖怪的绒尾裹住幼崽,顺便严实遮住了幼崽的眼睛。 缘一:…… 同一时刻,就听诅咒之王大惊失『色』出声喊道:“什么!女人竟是我自己?” 杀丸:…… 第51章 第五十一声汪狗之呼吸·五十一之型·…… 两面宿傩, 三百年前的诅咒之王,战绩斐然的顶尖强者。 生平没啥特别的爱好,就是比较喜欢干饭。只是,别人干饭, 饭是指“人吃的东西”;宿傩干饭, 饭是指“能吃的东西”。 而这“东西”之中, 自然也包括了人。 女人也好, 小孩也罢, 都是宿傩杀来助兴之物。而强大的妖怪和术士,则是他偏好的高端食材。 极致纯恶,随心所欲。 分强大,宿傩从不遵守任何规矩。想杀人便杀人, 不考虑被寻仇的后果;想打架就架, 无所谓被围剿的局面。 他是独来独往的猛兽,捉『摸』不透。之所以身边能留着个里梅,主要是因为里梅会料人类和动物,擅长投他所好。 且遇到美味的大妖, 吃剩的部分还能让梅用冰凝咒法冻起来,下顿再吃。这么好用又忠心的“可移动冰箱”, 宿傩自然对他另眼相看。 从宰人开始,宿傩就不做人也不是人了。 不, 他不算人, 到底还是个纯爷们儿。 虽说躯体并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但当容器真成了女子,他顿觉万分不适。 没办法,第一次当女人经验不足, 宿傩不知道身上有些衣服不能撕。旦撕掉,不仅行动不便,还会垂得难受…… 咋整? 他要宰了自己给自己助兴吗? 怎么可能! “嚯,居然成了女人。”短暂的惊讶过后,宿傩脸皮一扔,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还是只半妖?” 他撩着长发,属于诅咒的黑『色』纹路布满全身。 他没在乎戒备的杀生丸和缘,也不屑去追逃走的冬岚和脑花。宿傩敢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自然有把握不放过任何个活口。 猎物要逃就逃吧,逃远点杀起来才有趣。 待咒充盈脉络,宿傩挑眉,不以为意道:“看来这个身体用不了多久。” 毒蛛与人类生下的半妖,尽管自带剧毒、对毒物也有极强的免疫力,但这种体质仍然无法与他相抗。 他的指是猛毒,入口即化,会在瞬间化作咒游走容器体内,占领各个角落。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容器体表浮现出黑『色』的纹路,这是宿傩取代了容器本尊的象征。 然而,这副半妖之躯正在崩溃…… “半妖就是半妖,不上不下的东西,只能撑会儿吗?”宿傩张开五指,指甲忽地拔尖,“呵,会儿也行。”足够他杀个痛快了。 之于他,“会儿”不是再度变回指;之于旁人,“会儿”可是『性』命之忧。 “恐惧吧,逃吧。”宿傩看向杀生丸和缘,“我要杀了你们。” 杀生丸和缘:…… 个是潜无穷的西国下任王,个是名副其实的战天花板,饶是都没走向成熟,但他们真不是怕事的主。 上个惹『毛』他们的无惨,坟头已经炸塌了。 “诅咒之王吗?”杀生丸绒尾一甩,把缘抛到身后。他伸出手,背后的幼崽自然而然地递刀,“那就让我试试,你担不担得起‘王’这个称谓。” “还真敢说啊!”宿傩笑得邪气,“说起来,我还没吃白犬的肉,正好试试你。还有——” 缘拔出了炎牙。 宿傩杀气倾泻,下巴微扬:“你,犬妖,头抬得太高了。” 他竖起两根手指,轻轻别。 刹那,道无形的刃破开空气,直接削向杀生丸的头颅。 宿傩的攻击手段诡谲莫测,似乎能拉近空间的阻隔,将伤害加诸在目标身上。他的咒形同锋利的刀,会随着他的“指令”砍人,念起即是刀落,让人防不胜防。 但本质上——这依然是刀术的种,只是不拘泥于形式,而是倾向于“心流”。 杀生丸与缘练刀许久,反击砍来的刀刃已成本能。 宿傩两指别,杀生丸举刀便砍,但听得“铿”声响,日轮刀擦出大片火花,不偏不倚地挡下宿傩的攻击。 宿傩一怔,随即见猎心喜:“实不……” 杀生丸转刀,月之呼吸瞬发。道暗紫的弦月横向斩去,同是劈向对方的头颅。 宿傩一矮身避开攻击,起跃欺近杀生丸。不料对方指尖送出一根长鞭,猛地刺向他的心口——宿傩毫无退让,任由长鞭贯穿心口。 这对于人类或妖怪而言,绝对是致命伤无疑。 可宿傩不同,他是不需要心脏也能活下去的诅咒之王! 快,宿傩反手拳由下往上起,准备重击杀生丸的面庞,谁知长鞭陡转裹住他的身体,猛地把他甩飞出去。 旋转、调整,宿傩落地,被激起了好战的情绪。 “不管在什么时候,大妖和术士都是难缠的对手!”话落,他已身至半空,腰骨后仰,浑身的量饱涨如弓。 “轰隆!”拳砸碎杀生丸的落脚点,宿傩仰头,单结印。 杀生丸急速劈砍,卸掉三次攻击。可宿傩的刀锋余波还是击碎了他肩上的锯齿铠甲,在炸开的碎片中,大妖的脸被划出一道血痕。 该死! 金眸锁定宿傩,杀生丸大招连出。月之呼吸三十式连绵成回环,白『色』的身影闪电般袭来,随之而出的还有大片月刃。 刀锋劈开了大地,宿傩却游刃有余。 他借势跃离地面,杀生丸正顺势而下。两厢错位的档口,宿傩腰身转、长腿横扫,眨眼间击中杀生丸的腰腹,破开铠甲的防御,将他整个踢飞了出去。 轰鸣声起,杀生丸连续砸断三根巨木才堪堪止住势头。 接着,他翻转身体落上树枝,足尖点骤然腾空,与宿傩再度交。 两人得是不可开交,但在下方观战的缘看得分明,宿傩还没有出全力。 他像是抱着种逗弄猎物的心态,正在『逼』杀生丸发怒,尤其想让他怒得失去智。 “不够、不够!”宿傩徒挡住杀生丸的攻击,“真是暴殄天物啊,你本来可以更……”他看向杀生丸腰间的天生牙。 细微的眼神,终是被杀生丸捕捉到。 他毫不犹豫地挥落刀锋,拉开与宿傩之间的距离。下秒,宿傩双手作拉弓状,指尖凝出一根燃烧的箭矢:“小子,别以为只有你擅长远攻近战!” 箭矢离弦,掀起漫天大火。 杀生丸轻嗤一声,甩了个刀花将日轮刀『插』入地下,自身避也不避地站在原地。 是放弃抵抗了吗? 宿傩眯起眼,又陡然睁大! 他看——被他忽略许久的半妖小孩刺入战场,他握着柄红刃卷过漫天大火,舞出浴火飞腾的剑招,仿佛是坠入火海的精灵。 火焰汇成长龙,从凶戾到安分,从富有攻击到只余温暖,仅仅在于他几刀的『操』控而已。 这只半妖…… 缘旋转炎牙,将漫天大火尽数吸收。须臾,他握住炎牙站在兄长身边,呼吸法流转全身:“兄长,我不会拖你后腿。” 杀生丸嘲讽笑,在讨人厌的诅咒之王面前,他嘴毒至极:“他的实还轮不到你拖后腿的程度。” 简言之,诅咒之王实太差了,他带着只半妖架都不觉得半妖拖了后腿。 闻言,宿傩怒极反笑:“我真是被人看轻了呢!” 咒沸腾,在这副身体崩溃前夕,宿傩结出了印:“犬妖,别得意了!你能活到现在,多亏我没打开领域。” “刚成年的白犬,三岁的半妖……呵!” “我可是三百年前出生的诅咒,后辈们。” “本想多陪你们玩会儿,但我改主意了。”宿傩勾唇,“还是把你们碎尸万段更好!哈哈哈,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术式吧!” 杀生丸落在缘身边,平静道:“看仔细了,犬夜叉。” “嗯。”缘点头。 “领域展开——” 宿傩睁开眼:“伏魔御厨子!” 霎时,空间转换。 杀生丸和缘看到一座暗『色』神龛在宿傩背后升起。那神龛形似大社造和春日造的结合体,以一副巨大的牙齿作门,下方堆垛着数不清妖怪尸骸。 不祥的咒充斥着整个空间,宿傩看着领域中的两只猎物,道:“在我的领域,所有切活物都会被切成碎片,你们逃不掉了。” “哈哈哈!跟我起,崩溃吧!” “犬夜叉。”杀生丸的声音依然冷静。 冷静到宿傩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始终想不明白,这只犬妖究竟在自信什么?为什么会『露』出一副不败的表情? “学会了吗?” 缘颔首:“学会了,兄长。” 宿傩:…… 这时候,宿傩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不知道绝境之地能『逼』出一个天才多大的潜能。 缘遵循本能结印,从身到心到脑,浸入了通透之境。他的量并不够用,但只要能毁掉这个见鬼的领域,他们就能活。 是的,连缘都觉得在宿傩的领域中呆下去会死。 而“死”激了他最大的量! 于是,在宿傩见鬼的眼神,缘浑身力量沸腾。 他念道:“领域展开——” 瞬间的福至心灵,仿佛是神赐之。他通了领域之名,明了领域之,懂得了如何保全自我和进攻强敌之法。 “大御神流火!” 以缘为中心,恍若高天原投影的领域缓慢张开。天照伟强势蔓延,化作光与热罩住周边,所之处,竟是熔化了宿傩的咒圈。 许是开领域的孩子年岁小,咒也不充沛,这领域饶是霸道到足以吞噬万物,时半会儿也无法全面展开。 可纵使无法展『露』完全,这半成品的威也已经让他叹为观止! 这只半妖才几岁,就开了领域? 开了领域! 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犬妖告诉他“看仔细了”……看仔细什么?看仔细他怎么开领域吗? 然后看了,就学会了? 他看眼就学会了! 宿傩:…… “啧。”宿傩收起了漫不经心,他记住了对手们的脸,忽而释然地张开双臂,让半妖之躯进入毁灭,“我记住你们了。” 实派的对手击败了他,他会永远记着。 “还会的。” 咒碰撞的炸响之中,宿傩的容器再撑不住力量的摧残,眨眼灰飞烟灭。 缘的身上裂开了道道刀割似的口子,鲜血溅,他的神『色』不变。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平静地解开印,缓缓放下,身子小幅度地晃了晃。 光热并存的领域消失,疼痛和疲惫席卷而来。 缘只觉得浑身发烫,难受至极。他本能地寻找亲人的气息,随后扑进了杀生丸的绒尾之中:“兄长……” 呼出的气都在发烫。 幼崽的血沾上皮『毛』,杀生丸没有在意,反倒是俯下身抱起了他,眉目低垂:“做得好,犬夜叉。” 确认了,他的弟弟确实是看眼就会的天才。 但现在的他太过脆弱了…… 杀生丸一托住幼崽,凝出绿『色』的荧光笼上缘的伤口。在妖的运作下,细小的刀伤缓慢愈合,但孩子的高热没有消退。 且这次比上次更严重,似是超了个度,半妖已有些神志不清了。 “兄长……” “安静点。”杀生丸对追杀豹猫和术士失去了兴趣,眼下,他只想飞往有巫女在的人类村落,让那女人把半妖的命吊回来。 烫得就像炎牙样,幼崽别是要被烧死? 杀生丸不清楚术士的领域是怎么回事,但他能感知到领域的破坏『性』和杀伤力。 身处宿傩的领域之中,他会有种即将身陨的预感,可不知为何,他又认定自己死不了。 正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笃定让他无所畏惧,但是,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的幼崽时,却认为半妖会死在宿傩的领域…… 有瞬,他感到天生牙在颤动。 彼时,他告诉半妖:“看仔细了。” 为何提醒他?为何看护他?为何疗愈他? 难道身为大妖怪的他,也会为所谓的血缘关系而对一只半妖感到怜悯吗? 不,这不是他需要的东西。 绒尾缠身,杀生丸拔高身影。待升入空中,他循着气息看向废墟之地,现有五根宿傩的指落在地上,正是容器崩溃后遗留的“残骸”。 停顿片刻,他甩出长鞭卷过指,抱起幼崽飞向巫女的村子。 五根手指…… 要是没记错的话,宿傩是四怪物,总共有二十根手指。 五根,只占半分,却仍能与他缠斗许久,这岂不是在告诉他:杀生丸,你只有宿傩五根手指的量吗? 【真是暴殄天物啊,你本来可以更……】 可以更什么? 杀生丸蹙起了眉头。 …… 人类村落,巫女夕所在地。 不同于第次落地时人类对他抱有的距离感,杀生丸这次前来,明显感到人类对他的态度变了。 热情了多,是因为那枚金判的缘故吗? 他没兴趣了解,只是顺着草『药』的味道找到了巫女夕。然后,他展开自己的绒尾,『露』出里头烧糊涂的半妖,半妖身上还全是血痂。 巫女夕的草『药』掉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是接了半妖:“您先等等,请别离开。” 杀生丸侧首。 “我得确认他的伤势。”巫女夕是个聪明人,不是自己能治的伤绝对不揽下,否则不是助人而是害人,“如果我无法医治,您还能带他去找别人。” 说着,她抱着缘朝屋去,杀生丸站在屋外驻足,着实不想进门。 原无他,人类村落的门房很低矮,而他的身材高大。人类的男女物质匮乏而显得身材不足,用这门房倒是刚好,可轮到杀生丸……他得弯腰低头才能进去。 作为一只大妖,他绝不会…… 巫女夕松了口气,出门道:“无妨,虽然伤重,但我还能治,只是需要多吃半个月的『药』了。” 杀生丸一听半妖不会死,当机立断决定走人。 巫女夕:“可以的话,还是请您能留下来。孩子生病最需要亲人陪伴,您上次不在,他在昏『迷』时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杀生丸蹙眉:“半妖就是半妖。” “请不要苛责他。”巫女夕恭敬道,“即使是半妖,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还是请您多陪陪他吧,岩胜大人。” 杀生丸:…… 岩胜? 人类,你在叫谁? 杀生丸眯起眼:“人类,岩胜是谁?” “……不是您吗?”巫女夕愣,“那孩子昏『迷』时一直在喊岩胜兄长,除了您之外又能有谁?” 那孩子昏『迷』时一直喊岩胜兄长? 岩胜·兄长? 【要是五条兄长在就好了……】 杀生丸:…… 好,愚蠢的半妖,普天之下都是你的兄长。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飞走了。 巫女夕:…… “夕大人,那只妖怪看上去好可怕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好像更生气了?” “他这样飞走了话没关系吗?会不会把孩子接走?不接走的话,村又要多副碗筷了,他会种田吗?” 巫女夕叹道:“别说了,是我失言了。” 这下子金判怕是没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声汪狗之呼吸·五十二之型·…… 缘一醒来时, 嘴里满是苦味。 本以为是兄长在灌『药』杀狗,不想是巫女在喂『药』灭口。他倒是想逃,奈何伤重,身体像是实打实挨了个苍龙破, 连动动手指都疼得厉害。 “不要『乱』动咯, 你伤得很重。”夕是个温柔的人, 知道缘一苦得很, 便捻起糖球送进他嘴里。待孩子眉目舒展, 她笑道,“别贪甜,含太久会发苦。” “小村没有余钱买糖,‘糖球’都是用甜草做的。甜只是一时, 甜味散了就是苦味。留给你喝『药』的糖可不多, 别浪费了。” 缘一艰难地咽下糖球。 他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即使维持着呼吸法,浑身的经络骨骼也像断裂重组般难受,疼得他怀疑狗生。 “你这孩子, 都告诉你别动了。” 夕叹息着给缘一掖好被角,将『药』碗收拢:“我虽然不清楚妖怪会如何训练子嗣, 但做到你这种程度的话,未免太狠了。” 半妖被带来时一身血痂, 不知那大妖做什让外伤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孩子内伤的问题。 “无论如何,都别再动用超越限度的力量了。”夕郑重劝诫道, “你只是个孩子,还在成长之中,可你用过的力量却远远超出你这个年纪能承受的底线。” “为什这着急变强呢?” 夕抬手, 抚上缘一的额头,依然烫得很:“不停地往陶罐中装入石子,它会由内而外破裂。你现在就像个将碎的陶罐,一次『性』装入大量石子,处在崩坏的边缘。” 力量本就是一把双刃剑,在使用超规格的能力时,首先要确认身体可以承受力量的挥发,否则,结局只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缘一的情况远不止自损八百。 他仅是一幼童,纵使日之呼吸调和了血脉的弊端,但呼吸法并不能让他在一夕间长大成人。 人类的成熟需要几年打底,半妖更甚。区区三四年的时间,他连经络与骨骼都没发育完善,妄自动用杀伤『性』极大的力量,只会加重身体的负担。 巫女夕明白,缘一也清楚。但清楚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如果再碰上无惨呢?如果再遇到能开领域的强者呢? 他想,他还是会做的。 “我能感觉到你的不同,你的体内包含着多重力量。”夕叹道,“这是好事,可以让你比一般的妖怪更强大;但这也是坏事,你放肆使用的话,或许会让身体崩溃。” “毕竟很多时候,灵力于妖力是毒,妖力于灵力是伤。在你还未成年前,一直让两股力量流经同部分脉络,迟早会出事。” “别忘了,你烧了两次,一次比一次严重。” “再有第三次的话,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缘一颔首,表示记下了。 看来,产屋敷真曾经建议他“等待长大”,并不只是出于关切,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或许他也该耐下『性』子成长,而不是把所有的事堆到现在解决。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帮你把力量封印起来。”夕道,“但是……” 孩子如今动用了超规格的能力,必然是遇到『性』命攸关的危险。冒然封印,万一他日后又遭遇险境,她岂不是成了害死他的凶手? “但是,或许让你学会自控会更好。” 话落,外头传来了村人的喊声。似乎是谁崴了脚,正在向巫女夕求救。 夕端起『药』碗,正要起身出去。忽地,躺着的孩子发出了沙哑的声音:“请问,我的兄长,他……” “他暂时离开了,似乎有急事。”夕安慰道,“你姑且留在村子里养病吧。” 缘一点头。 “对了,你的兄长叫什字?” “杀生丸。” “你只有一位兄长吗?” “是。” 闻言,夕疑『惑』道:“那你为什昏『迷』时一直在喊‘岩胜兄长’?”又无奈道,“我以为你的兄长叫岩胜,所以看到对方时,不小心喊了‘岩胜大人’。” “对了,岩胜是谁?” “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吗?” 缘一:…… 莫名地,他觉得兄长不会再来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爱喝『药』的缘一变成了喝『药』积极分子。他决定喝光所有的『药』,用呼吸法光速吸收,在快速恢复后踏上万里追凶……哦不,追兄路。 在他前世的人生和今世的狗生中,身为人却不做人的兄长只有一个,身为狗且做不了人的兄长也只有一个。 经历过岩胜事,他明白兄弟间说开最好,很多误会根本没有必要。所以,只要兄长问起,他一定会和盘托出。 缘一瘫着脸,把『药』碗一放,犹如酒客豪饮般说道:“夕姐姐,再来一碗!” 巫女夕:…… 可别是喝『药』喝傻了吧?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 缘一以为巫女喊错了字,会让杀生丸感到自己被冒犯了,实则不然。 五条也好,岩胜也罢,幼崽喊这些人为“兄长”,杀生丸确实会觉得这崽子养不熟、到处认哥,但恨铁不成钢只是一时,他很快就将所谓的岩胜抛脑后。 左右不过是个人类,耽误不了他的大事。 而他的大事便是借着与宿傩一战的经历,好好琢磨“领域”的展开。 彼时,武藏境内,八重峰。 杀生丸站在崖顶,俯瞰着深渊下堆垛的妖物。它们正在妖的洪流中相互厮杀,似是要决出最后的赢家。 这便是低等妖物的悲哀。 受血脉所限制,它们想要变得更强就必须残杀彼此、吞噬对方。尤其在朔月与满月时,妖物嗜血的本能会疯涨,往往聚集一处撕咬到天明。 待太阳升起,活着出来的妖怪会更强,而留在里头的……将再不天日。 杀生丸冷漠地旁观,脑海中闪过与宿傩交手的一幕幕。不仅记下了每一个招式,还在脑中不停演练分化,寻找进步与突破的口子。 其实,杀生丸和缘一类同,都是在实战中飞速成长的天才型。 殊死搏斗、能量运用、本能反应,这一切唯有在与强敌交手时才能不断精进,而杀生丸从中获益无穷。 尤其是——领域! 宿傩展开领域时,他身处领域中,所感受到的咒力充满了“放『射』『性』”和“铺张感”。 也就是说,宿傩的领域一如他的『性』格,是张狂的外放型。攻击霸道,杀意纯然,对力量的诠释是“毁灭”,出手即是死,不留余地。 而犬夜叉展开领域时,他感受到的咒力是笼罩全身的“包容”和生灭万物的“销蚀”。 诚如烈日,也形同他的『性』格,似能包容所有也可摧毁一切。攻击得无声无息,甚至会给人温暖的错觉,他的弟弟对力量的诠释是“慈悲”。 两种领域,全面洗礼。哪怕只接触了短短几息的时间,杀生丸也记住了那种感觉。 虽说妖怪与术士的力量不同,但领域既然是靠力量撑起,没道理妖力不能用。越是艰难卓绝的事物,他杀生丸越喜欢突破,仅此而已。 如果他能展开领域…… 杀生丸闭上眼,平静地沐浴月华,再感受着深渊妖力的波动。 把它们当作猎物,笼罩在自己的领域中。倾泻力量,构筑与自己契合的攻击方式,或外放,或内敛,或—— 双重叠加! 杀生丸张开金眸,心眼在瞬间通透如斯。 他“看”月华如瀑布般朝他汇聚,发现自然之力如洪水般向他奔涌。 体内的妖力逐次递增,伴随着呼吸法愈发强劲,而他的力量正缓慢地向外张开,如有形的流水,如无形的电光。 碰撞、聚拢、成形! 就像灵光忽现,就像天光乍破,属于血脉的、来自天地的、源于世界的通透灌入脑海,让他在瞬息觉醒了展开领域的方式,知晓它的字,了悟它的力量。 妖怪与术士是不同的。 术士展开领域需要结印,而他展开领域是—— 遵循本能,杀生丸拔出了腰间的天生牙。他执刀在手,以此为阵眼,将妖力尽数输入。 有苍龙破的形体自天生牙升起,又化作无数月华流泻。大片暗『色』的弦月环绕在他身周,犹如冥府般诡谲的宫殿在浩大的领域中凝成实体。 “领域展开——” 杀生丸淡淡道:“别天津重月!” “轰隆!” 数不清的弦月飞旋着砸向深渊下方,又旋转着庇护在大妖身周,在妖物凄厉的嚎叫中,魔渊深处再无怪物。 整座山被劈成两半,月华可算照进了深渊底部,那里尸横遍野。 邪气开始溃散,血味变得腥浓。杀生丸收好了天生牙,转身离开。 “勉强能用。”他如此评价道。 他发动领域不需要结印,但需要“刀”作为媒介。不知是不是天生牙太弱的缘故,他总觉得没有发挥出领域成的力量。 那些冒出来的宫阙,可是半分没动呢。 果然,还是得找铁碎牙…… “无聊。”杀生丸飞身离开。 飞着飞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把幼崽交给人类巫女时,他是重伤。歇了这些天必然是醒了,而醒了得喝『药』。以幼崽见到『药』就跑的『性』子,这些天真会好好喝『药』吗? 他觉得不会。 谁知,打脸来得如此突然。 “夕姐姐,再来一碗!” 杀生丸:…… …… 或许,半妖确实继承了父亲的“怜悯之心”。 杀生丸如是想。 他给半妖喂『药』时,得先捉住脚,再掐脖子摁翻,最后舀起『药』怼嘴灌进入。期间,要避开幼崽的爪子一二击,躲开孩子的踢踹四五六下。 时常,他的红枫衣会被蠢半妖的爪子勾出线,绒尾上还得留下一两个脚印,可现在—— 只是换了个巫女喂『药』而已,半妖竟然能乖巧至此? 不仅喝光了『药』,还再来一碗?他用听话博得了人类的好感,一屋子喝『药』的幼崽们以他为榜样,逞强喝下味古怪的『药』汁,还要忍着眼泪说“一点也不苦”。 杀生丸:…… 即使他将息收敛得极好,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门口,到底是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缘一微愣,进而眼神骤亮。他飞快地跑出门迎上去,却不料他的兄长冷漠无情地抽出天生牙,一把抵住他的额头。 缓缓顶开靠近的他。 由于手短,缘一还隔着一把天生牙还划了两下,依旧没抓到绒尾。 缘一:…… 他立刻安静了,乖乖退开几步站定:“兄长。” 杀生丸:“愚蠢的半妖,你的鼻子不能用了吗?” 缘一轻嗅,才惊觉自己身上满是苦涩的『药』味,活像一碗行走的『药』汁。 难怪兄长不让他靠近…… “兄长,你这些天去哪了?” “与你无关。” 话落,杀生丸觉得这半妖该是恢复了。既如此,便没必要再滞留人类的村落。要是再呆下去,半妖只能是“人”,而不是“妖”。 “该走了,犬夜叉。” “嗯!” 杀生丸抬手,将一枚金判甩进屋里,让里头的人类尽数傻眼。 金判,又是金判? 这年头多的是铜钱,连银判都少得可怜,怎么一只大妖每次出手都是金判? 殊不知,西国存在不知多少年,底蕴之深厚让人类无想象。杀生丸作为西国的继承者,从小的都是大小妖珠和珍贵宝物,金判在他眼里,等同于最普通的铜钱。 可之于人类堪称一掷千金! 巫女夕:…… 她让人收起金判,将『药』和糖球交给了缘一。并起身外出,告知了杀生丸有关缘一身体健康一事,并郑重劝道:“至少年内,他不能再烧第次了。” “这不是普通的生病,而是他的力量在增长,会灼烧他的身体。” “他太年幼了,若是再毫无顾虑地训练下去,会造成无挽回的后果。” 杀生丸没有回答,这会儿倒是不嫌幼崽身上浓重的『药』味了。他张开绒尾卷过孩子,往远方飞去。 【年内,不能再烧第次。】 【力量的增长在灼烧身体……】 年内…… 大妖怪会有耐心带着一个孩子年?不可能。 既然不能放开手训练幼崽,那带着幼崽走动将毫无意义,还不如让他回到犬山。 杀生丸正准备开口,谁知缘一率先说道:“兄长,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大妖金眸偏转,看向他。 “我曾经有个兄长,叫‘继国岩胜’。”缘一组织语言,“他……” “我对人类的事情没有兴趣。”杀生丸平静道,“区区一个人类,也担得起白犬后嗣的一句‘兄长’?” 又嗤笑:“我去犬山的时候,可没看到你所谓的‘岩胜兄长’出来解围,是躲在武士背后吗?” 缘一摇头,垂落犬耳:“不是,他……已经去世了。” “死在妖怪手里?” “不,他为了追逐力量和境界,放弃了人类的身份。”缘一道,“去鬼王麾下做了恶鬼。” 杀生丸:…… 大妖怪飞行的速度还顿了顿。 到底是追杀过无惨的狗,杀生丸清楚那货究竟有多苟多屑。一个人想追求力量用什方式不好,居然要投靠这等下作的鬼王,真是愚蠢至极的做。 更愚蠢的是,半妖竟会挂念一个连自己身份都抛弃的人? 杀生丸眯起眼,他忽然不打算把半妖扔在犬山了。 再扔回人类扎堆的地方,幼崽只会被教得更蠢! 他冷声道:“愚蠢。” “听好了,犬夜叉。”大妖怪语严厉,“连自己身份都忘却之人,没资格被记住。正如断剑,无需留恋。” 断剑无需留恋,是强者走霸道路的信念。 杀生丸从不为别人的意愿做选择,他只遵从自己的意愿。 “你选择猎鬼,是因为那个人类吗?” 缘一摇头:“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送命题立刻变成送分题! “哼,还不算太蠢。”杀生丸道,“认清你的血脉身份,记住你是谁。” “犬夜叉,你随意喊人兄长,简直是在拿我杀生丸与那种人作比,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缘一:…… 第53章 第五十三声汪 三年不得动用力量, 之于缘一而言,这时间太过漫长。 他在短期内两次重创无惨,确定对方已走向鬼生末路。或许无惨逃得了一时, 但绝对逃不出十天半月。 那些剩余的屑片纵使能支撑无惨苟活,也不能支撑他狩猎。没有人类的血肉作补, 无惨就没有余力消弭气息。 时日一久, 鬼王终将暴露。届时依靠他的嗅觉, 必能解决此事。 可惜, 他暂时无法使力,兄长也不会帮他杀无惨。 甚至,他的兄长杀生丸似乎失去了狩猎豹猫和邪术士的兴趣, 只带着他走走停停,顺便打打杂碎。 像是在做一场旅行, 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只是, 找茬的家伙不是没有。自从宿傩的五根手指落在了杀生丸手里,找上他们的咒灵便日益增多。 不得不说, 宿傩的手指颇像四魂之玉, 咒灵要是得了它, 就能让自己的咒力呈几倍增长。 奇的是,咒灵能使用手指,但无法吞食手指。这咒物似乎只能被人类、半妖或妖怪吃下,咒灵一开始便被排斥在选择之外。 “原来如此。”杀生丸长鞭一扫, 祓除找茬的咒灵。 待收拢长鞭,他捏着一根手指咒物,神色莫测。 缘一坐在阿吽背上,问道:“兄长,你在说什么?” “这家伙……”杀生丸道, “在被术士联手封印前,就笃定自己能复活。连分化出的咒物都会主动排斥咒灵,只挑选活物作为载体。” 与其说是被封印,不如说是“达成交换条件”。 宿傩以“被封印”为前提,达成了咒物无法毁灭、活物食之受肉的条件。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封印他的术士们以为赢了,实则输得彻底。 毕竟,再强的术士也只是人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死亡,可宿傩的手指永存,他迟早会重见天日。 “咒灵使用手指会变强,变强的咒灵会袭击人类。”杀生丸敲开狱门疆,将宿傩的手指全放了进去,“人类为了人命,必会回收手指。” 这么一来,宿傩的目的就达到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活物,有活物的地方就有争斗。利用人心对力量的执着,宿傩复活的可能性是“绝对”。 杀生丸平静道:“只有人类会让人类消亡。” 缘一没作声,他只是抱着狱门疆,沉思片刻:“兄长,宿傩的手指很危险,我想把它们藏起来,让人再也找不到。” 杀生丸一哂:“你能藏到哪里?” 缘一觉得,藏东西的地方有很多。既然手指对活物不利,那就放到没有活物的地方好了。比如他右眼的黑珍珠,比如死神蓝染生活的“冥府”。 但目前最高效的方法是,他的兄长是天生会飞的大妖,所以—— 缘一仰头:“兄长,你可以飞到月亮上去吗?” 杀生丸:…… “只要把手指藏在月亮上,就不会有人能找到了。”见兄长不语,缘一忽然悟了,“兄长是无法飞上月亮吗?” “啪!” 缘一:…… 虽然被打了,但小狗勾还是想藏东西。 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当缘一再次进入人类大城采买酱料,在途经酒肆时无意间听见了一些话。 “听说神宫里最强大的巫女被杀死了。”有人低声道,“传说中的四魂之玉被抢走,现在下落不明。” 缘一犬耳动了动,连带着头巾也一鼓一鼓。所幸幅度极小,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神宫下发四魂之玉的悬赏,据说是这个数!”那人比划了一个手势,引得周遭的武士齐齐吸气,“要是真拿到了,哪怕无姓之人都能买下田宅成为武家了。” 从武士到武家的诱惑太大,性急的人立刻离去,仿佛走得快就能找到四魂之玉似的。有脑子的人倒是留着,想多打探些情报。 缘一背对着他们,在卖萝卜的老妇面前蹲下。 老妇衣衫褴褛,用破篮盛着萝卜,和蔼道:“小客人,需要萝卜吗?” “嗯。”缘一含糊道,将铜板全给了老妇。不想,老妇只取了其中一些,并将篮子也递给了缘一。 她眉目仁慈,温和道:“好孩子,留着给自己买糖吃。”又抬手摸摸缘一的脑袋,“你的母亲一定还很年轻吧,真好。” 缘一不明所以。老妇起身,佝偻着腰慢吞吞地离开,而在他身后,酒肆中的对话到了关键。 “不少巫女在寻找四魂之玉,但没有结果,据说是连气息也消失了。”那人道,“所以啊,有人怀疑是玉落进了那个地方——” “哪里?” “食骨之井!” 接着,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食骨之井是什么?缘一非常好奇。 “就、就是能那口吞噬妖怪的井!”另一人道,边说边摇头,“看来是找不回来了,那口井在武藏的枫之村,出了名的可怕。只要是扔进井里的妖怪尸骨,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井‘吃光’。” “是一口只有死物能下去的井,活人不知道能不能?” “如果活人能下井,枫之村早就把四魂之玉捞上来了!” 众人长吁短叹,纷纷觉得有理。要是活人能下井,枫之村干嘛不赚一笔大钱,何必留给别人呢? 一时间,人都散开了。唯有关注点与众不同的缘一,觉得自己找到了藏宿傩手指的好地方。 “食骨之井吗?”缘一喃喃,“枫之村……” 嗯,得问问枫之村在哪个方向? 等到了枫之村,还得蹲一段时间看看食骨之井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如果是,他就把宿傩的手指扔到井里。 只是,兄长会允许他呆在人类村落一段时间吗? …… “少爷,今天是吃萝卜吗?”冥加问道,“居然买了一篮子?” “嗯。”缘一洗净萝卜切块下锅,又放入带骨的肉,撒盐熬出一锅白色高汤,再飞入几许野菜,“放在狱门疆里就不会坏掉。” 杀生丸阖目休息,落脚处只剩下缘一的声音。 同行至今,大妖怪已经习惯了幼崽的絮叨。每次去完人类的城池,幼崽都会把自己的余钱重算一遍,再讲讲城里的见闻,说一些很无聊的人类相关的事。 就像现在,幼崽在夸卖萝卜的老妇:“是一位非常和善的人。我多给了她一些钱,她没有收,还退给了我。” 又说起了酒肆:“兄长,我听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杀生丸睁开眼:“想去?”直接懂了孩子的潜台词。 缘一点头:“是武藏的枫之村,据说有一口食骨之井可以吞噬妖怪的尸体。我想去看看,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我就把宿傩的手指扔到井里。” 把话摊开说可以解决不少问题,杀生丸淡淡道:“随你。” 他懒得管幼崽的闲事。 缘一温和道:“那么兄长,等休息好了,我们往西南方走吧。对了,冥加爷爷,能帮我给犬山城送些消息吗?” 他虽然不能追杀无惨,但可以通过犬山传递消息给鬼杀队,让呼吸剑士们全力追击无惨。 只是,不知为何,冥加似乎不在状态? “冥加爷爷?” 就见小跳蚤两眼发直,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直打哆嗦。一听见缘一在喊他,真是浑身冷汗。 “什、什么事,少爷!”大惊失色。 “冥加爷爷是不舒服吗?”缘一关切道。 “啊、啊!是的,不不不,不是!”冥加立刻回神,“少爷,你要给犬山送哪些消息,我马上让麻雀载着我去一趟!” 天天混日子的家臣突然勤奋,让杀生丸升起疑窦。 冥加到底是老油条,一见杀生丸转过头,当即道:“少爷,我是个跳蚤,其实主食是妖怪的鲜血。好久不喝了,刚才有点晕。” 借口找得好,狗兄弟信以为真。他们不再纠结冥加的失态,只让冥加自己寻找食物。 冥加如蒙大赦,当场滚进森林。离狗兄弟足够远之后,他抱着头快晕厥了。 武藏的枫之村!啊,少爷你去哪里不好,为什么非要看食骨之井啊! 你知道那口井里除了妖怪的尸骨,还扔着什么吗?还扔着你父亲的天下霸道三剑之一的丛云牙啊! 丛云牙啊! 冥加直接跪地不起,他想起几年前斗牙王去世时做下的安排,头都快炸了。 让犬夜叉继承铁碎牙,学会保护自己;让杀生丸继承天生牙,学会慈悲之心。 不要让犬夜叉拥有天生牙,他会提着刀到处救人,不设底线;也永远不要把铁碎牙和丛云牙交给杀生丸,把名刀给他反而是一种耽误。 杀生丸拥有自己的灵魂之刃,等时机成熟就会伴随雷霆之势而出。他注定要超越生父,注定要站在白犬历代强者之上,但前提是他勘破对铁碎牙的执念,才能真正涅槃。 而做完铁碎牙和天生牙的安排,老爷却没有对丛云牙做出详细安排。 丛云牙是白犬代代相传的至宝,纵使极恶至邪,到底蕴含着冥府的力量。 可经过这么多年的杀戮,刀上的邪气达到鼎盛。若是送回西国,怕是会引起更大的动荡和混乱。 于是,他们一众家臣商量,便用刀鞘将丛云牙封印起来。为防止被杀生丸找到,还千里迢迢跑到武藏,扔进食骨之井中。 食骨之井确如其名,能吞噬所有扔进井里的东西。丛云牙掉入后便消失了气息,他们那时胆子小,倒也没下去看看。 如此快四年了,冥加早忘了这茬事,谁知阴差阳错之下,犬夜叉少爷居然想去看食骨之井! 老爷啊,这可怎么办?万一丛云牙只是埋在井下,被少爷发现了的话,他、刀刀斋、朴仙翁和刀鞘都会被杀生丸杀死吧? 啊,老爷啊,求求您保佑我们吧!千万别让少爷找到丛云牙,让他丢掉手指就完事吧! 冥加觉得事情大条了,他得借着给犬山送信的便利找刀刀斋商量。 思及此,冥加赶紧滚到缘一身边问他想送什么消息,谁知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的缘一问道:“冥加爷爷,你找到食物了吗?” “找到了,饱了饱了!”急饱了还找个鬼,冥加搓手,“少爷,你要我送什么到犬山?” “真的吗?可是冥加爷爷身上没有血腥味。” 冥加:…… 少爷,我给你跪了,生死关头请你务必让我快滚! “我给你留了一些汤,不嫌弃的话……”忽地,缘一顿住了动作。 风向变更,带来了一阵人类的血腥味,而这个味道是…… 缘一起身,即刻牵过阿吽飞往血腥味的源头。过不多时,他的兄长缀在身后,手里握着狱门疆,而上头扒着个跳蚤。 “少爷,你要去哪啊——”别是直接飞枫之村,求求了别啊! 缘一没有飞向枫之村,而是落在了一处陡峭的山谷。他循着新鲜的血味奔跑,随即在斜坡的碎石堆中看到了一名声息全无的老妇。 似乎是坠崖而死,脖颈已经折断了。可她躺在碎石中,神色却是安详的。 是卖给他萝卜的老妇…… “少爷!少爷!少……”冥加落在他肩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少爷认识她吗?” 杀生丸缓缓走来,拢手入袖,看着下方死去的人无动于衷。 缘一:“是卖给我萝卜的老奶奶。”他往崖下走,“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吗?” 冥加顿了顿,道:“……应该是。” 然而,等缘一往下继续走,才发现这块山崖是老人的坟冢。在卡住老妇的石块背后,下凹的地方有大量尸骨,有些残留着花白的头发与缺漏的牙齿,不难想象是什么年纪的死者。 缘一沉默了。 冥加无奈,只好解释道:“人类啊,不是每户人家都能奉养老人。为了让后代生存,吃到更多的东西,有些活够了年纪的人就会选择消失。” “他们都是吗?” “是的,少爷。”冥加叹道,“人类的这些事情,从弥生时代就有了。” 缘一不语。 原来早于战国两百年的镰仓时代,很多人是这样死去的吗?为了让活人吃饱,所以老者必须死去? 他前世寿终正寝,三岛家的前家主也是如此。人与人本该没有分别,可各自的结局有暖有凉。 【好孩子,留着给自己买糖吃。】 【只有人类会让人类消亡。】 缘一伫立在原地很久,像是想通了什么,忽而仰头看着杀生丸:“兄长,也只有人类才能拯救人类。” 之后,他用炎牙挖了坑,将老妇掩埋。 杀生丸评价道:“多余的做法。” “犬夜叉,你以为埋了这一个,就不会有下一个吗?”大妖怪哂笑,“你的怜悯之心可真是泛滥啊。” 为何半妖要关注人类的死活? 是因为母亲是人类吗? 缘一摇头:“我想做一些事,兄长。” “随你。”杀生丸没什么兴趣。 然而,他的弟弟一旦专注做事,其效果无法言喻。这幼崽几乎没用多少时间思考,便敲定了章程。 他让冥加带消息回犬山,一是向母亲报平安,二是告诉鬼杀队追击恶鬼,三是将自己所获的金判银判全让冥加带走,说道:“我想要土地,也想要城池。” 这是他第二次明确说起想要什么,第一次是为了日轮刀。 “少爷,你要做什么?” 缘一道:“做一点点微末的改变。” 即使很小很小,他也想多保住一些人。就像炭吉一家,就像十六夜,就像死去的老妇……他或许不会在浩大的历史中翻起风浪,但他想留住一点美好。 愿善始,有善终。 这不正是他握起刀的初心吗? 他想守护…… “唔。”缘一轻声痛呼,揉了揉发烫的右眼。 同一时刻,杀生丸的天生牙轻轻颤抖起来,大妖怪抬手,摁住了刀柄。 天生牙?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半妖说出去武藏后,他的天生牙就有些躁动? “少爷,你怎么了?” “好像是沙子进了眼睛……冥加爷爷,你可以走了。” 冥加:…… 杀生丸率先离开,缘一紧随而上。看他们飞去的方向,似乎是武藏的枫之村? 冥加:…… 如果他去找刀刀斋和朴仙翁的话,可能是死一窝的节奏? 刀鞘啊,你可千万封印好丛云牙,千万别被少爷扒到,他的运气太好了,随便捡回来的东西都那么…… 额,随便捡回来的东西? 随便捡? 这一刻,冥加无语凝噎。 他十分怀疑自家少爷要是进入食骨之井后,或许随便抓把泥,就能扒出井底的丛云牙。以少爷的年幼,绝对控不住丛云牙的邪气,而杀生丸…… 杀生丸能控住丛云牙的邪气,但有了这把刀,他还能觉醒自己的灵魂之刃吗? 丛云牙的刀灵极其邪恶,杀生丸少爷又是刚成年的犬妖,万一被蛊惑了…… 食骨之井啊,你可给力啊! 第54章 第五十四声汪 枫之村, 坐落于相模、甲斐、武藏三边交界处,因原址是“武藏属常立神社”,故而被划分在武藏境内。 许是村落代代出巫女的缘故, 信众聚集颇多。在劳动力足够、田地充裕的情况下,枫之村的日子过得很好。至少每家可以温饱, 老少数量不少。 又远离大名管辖, 近距山野林地, 常有村中武士带着农人入山狩猎, 运气好时满载而归。 虽说贵族把兽肉当作秽物,但阶级下放到村落,谁还守那么多规矩? 人干活需力气, 多吃肉才能下田。久而久之,枫之村多了兽肉的交易处, 也有了皮毛的买卖口。 可因为距离大城遥远, 沿途之路危险,货物只能在临近的几个村子打转。长期如此, 价格着实不高, 倒是便宜了难得来一趟的缘一。 “兄长要进枫之村吗?” “别被杂碎干掉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缘一愣是听懂了。兄长不想进人类的村落,可又担心枫之村的巫女会对他不利,于是采用很不中听的方式提醒了他。 “我知道了,兄长。”总之, 兄长的话只要反着听就好了。 看在弟弟还不算太废的份上,杀生丸淡淡道:“他们敢碍事的话就全杀了。” 缘一:…… 这句话就不用听了。 他落在山野中,放阿吽自行觅食,只取下刀和背篓,小跑着前往枫之村。 而作为一只成熟的白犬, 有极强自我管理能力的杀生丸遛起了自己,他直线式前进,没多久就吓跑了整座山的妖怪和猎物。 缘一当然不知道自家兄长又踩死了多少杂碎,他进村时虽然包了头巾,但还是被认出了半妖的身份。 无法,枫之村代代出巫女,底蕴很深,对于区分人与非人自有一套结界法。在巫女实力鼎盛的当下,缘一被结界挡了下来。 巫女在村内,本是举起弓箭作攻击状,却发现站在结界外的非人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半妖…… “你来做什么?” 缘一放下背篓,敲敲狱门疆。待咒物吐出粗盐、蜂蜜、酱料和菜蔬,他将背篓往结界边推了推,温和道:“我想和你们交换一些东西。” 片刻后,结界为他敞开。 村人试探性地交换了蜂蜜和酱料,发现这半妖真是来做生意而不是来祸害人之后,缘一身边立马挤满了人。 “这是我攒了一年的皮毛,能跟你换一朵珠花吗?”有年轻男子道,“要是不够,我可以把猎物和铜钱全给你……” 珠花不便宜,但看男子的神色,似乎是想赠与心上人。 缘一同意了交易。 这做法像是打开了口子,他的交易愈发顺利。枫之村多弓箭与皮毛,花见城多珠钗首饰,筑前之地多金银矿物,长门境内佐料丰富…… 加加减减,缘一赚了不少。 狱门疆里塞了大量皮毛和兽肉,想来能给鬼杀队做不少夜间行动的保暖大氅,而他和兄长的伙食也有了着落。 颇得人心的缘一被村人热情招待了。 老实娃子没心眼,见村人对他没了戒心,便直接说出了目的。 “我来到枫之村是想见一见食骨之井。”缘一道,“听说妖怪的尸骨扔进井里就会慢慢消失,这是真的吗?” “原来是想见食骨之井啊。”村人没有大惊小怪,显然是见怪不怪。毕竟,他们遇到过的诸如缘一的好奇者实在是太多了。 “可以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村人领着缘一前行,朝村落外沿的食骨之井走去:“传闻是真的,放入食骨之井中的妖怪尸骨都会慢慢消失。但像兔子、野猪等活物掉下去后,不会不见。哪怕在井底关上一两天,该活着还是活着。” 缘一认真听着:“是排斥活物吗?” “应该是吧。”村人道,“要是活物掉下去也会消失,食骨之井早就被巫女大人封印了。” 食骨之井不吞噬活物,但宿傩的手指谈不上是活物。换言之,把手指扔进井里万事大吉。 “食骨之井可以扔咒物吗?” “这得请示巫女大人了。” 村人将缘一带到目的地,指着一口毫无防护的古井告诉他,那就是食骨之井。 缘一颇为震惊,他以为的食骨之井是巫女神官共同守护、结界牢不可破、里外守卫十层、封印无数重的重地。 结果,现实中的食骨之井是杂草丛生、莫得人烟、石壁破损,只与一棵高大御神木遥遥相望的荒地。 落差太大,他陷入了沉默。 “难以置信吧,可这就是食骨之井。”村人道,“虽然是处理妖怪尸骨的地方,但因为会‘跑’,所以历代的人都是潦草处理它呢。” “会跑?”缘一歪头,井为什么会跑? “相传在两百年前,食骨之井落在武藏的馆林。之后的某一天它突然消失了,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御神木。而等它们再出现时,就在枫之村了。” 村人说不出为什么,缘一也想不明白。他只是在村人的看护下趴在井口往下望去,鼻尖轻动,嗅到了腐烂的尸骨气息和潮湿的泥土味。 长期沉淀的味道很浑浊,绝不好闻。但隐约间,缘一感到井底似乎传来了一阵风。 “井下有洞穴吗?” “没有,是封闭的。”村人道,“我去请巫女大人过来吧,食骨之井可没扔过什么咒物。” 缘一应下,安静地站在井边等待。然而,当他趴上井口时,还是能感觉到有风扑面而来。 风…… 从井底升起,又不像从井底而来,它带来的味道很干净,不是尸骨的腐烂味。 仿佛底下有另一处通道,正在面向他缓缓打开。 缘一扒着井口,头顶的犬耳抖了抖。想看得仔细些,再仔细些……他一点点伸长脖子,直至整个上半身都撑在井口。 真的有风,带来的味道跟这里格格不入。 奇的是,他捕捉到了极其轻微的、来自井底的声音。 “姐姐、爷爷,刚才井底传来了说话声。”是男孩子的声音,年纪比他大一些。 “草太,不要胡说。”是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些无奈,“真是的,吓到我了,差点把爷爷的罐子砸了呢!” “不要砸罐子啊,里面放着河童的脚,大有来历啊!”是老爷爷的抓狂声。 真的有人…… 缘一的犬耳抖得更欢快了。 风里传来一股皂角的味道,但比植物做的皂角刺鼻些,还混着水的气息。缘一好奇地探出身子,从一点点变成了一大截,紧接着—— 他的背篓猛地倾斜,里头的狱门疆猝不及防地掉落下去。 缘一本能地蹬足,一把抱住了狱门疆,待反身想借力跃上井口时,却发现腿太短蹬不到石壁。 缘一:…… 只是片刻的失神,他就看见头顶的天空越来越小。本以为自己会栽进湿泥之中,不想身下没传来着陆的实感,反而变成了一片虚空。 井口的天空消失了,化作蓝色的、旋转的星子漩涡。 数不清的光影在他身边飞散,射线般朝贯穿前后,缘一感觉自己在穿越漫长的甬道,漫长到让他第一次有了“或许再也见不到”的错觉。 他闻不到兄长的气息了,恍若隔着一个世界。 “兄长……”缘一消失在井底。 同一时刻,遥远荒山之中。行走间的杀生丸突兀地顿住脚步,眼眸骤然睁大,第一次有了显而易见的震惊表情。 半妖的气味消失了…… 足足怔了三息,他直接盘起妖云朝枫之村飞去,速度之快形同闪电。接着,他一发领域彻底击碎了枫之村的结界,裹挟着无法言喻的愤怒,循着气息落在食骨之井旁。 而这时,人类和巫女才堪堪赶来。 “你是谁?” “他击碎了结界,是来犯的妖怪!” “先别动手,他的妖气……”巫女浑身打颤,严厉制止,“别动手!” 村人们不得不后退,在杀生丸一股子杀气的笼罩下,他们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多嘴了,当脑子冷静起来面对大妖,人类才发现刚才在与怎样可怕的存在对峙! 真是……恨不得长八条腿跑! 杀生丸心情极差,指尖的长鞭已蠢蠢欲动。他闻到半妖的气味消失在井底,可井中没有半妖。 “那只半妖在哪里?”杀生丸张开了爪子,胳膊上青筋梗起,“人类!” 巫女冷静道:“听闻他要看看村中的食骨之井,村人就带他来此,他的去向我们并不知道,但愿意协助您寻找他。” 他们不是这只妖怪的对手,对方若是真想动手,他们连反抗的机会也不会有。 怎么办? “人类,满口谎言。”杀生丸眯起眼,“你们封印了他,在哪里?” 问出这句,他已然不想再听解释。杀心一念起,大妖正要出手,却不料井底忽然传来了一阵风。 杀生丸顿住了动作,侧首。 这个味道…… 他眯起眼,足尖一点跃上食骨之井,二话不说直接跳了进去。井外传来人类的惊呼,而井底化作了一条长长的流光隧道,梦幻般的光芒包裹了他,半妖的气味越来越清晰。 原来在另一端吗? 光影重重,视野从暗到明。萦绕在鼻尖的属于镰仓时代的气味消失了,连空气都换了味道,变得像极了半妖做菜时的杂味。 杀生丸乘着光被送出了井口,垂眸之下,他看见三个人类目瞪口呆,而穿着红衣的犬耳孩子抱着狱门疆,哒哒哒地跑向他:“兄长!” 他轻盈地落在井外。 缘一拉住了他的袖子:“兄长!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杀生丸:…… 然而,大妖怪与半妖没有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家长看到熊孩子掉井里可算平安无事后的恼怒。 “啪啪啪!” 缘一:…… “天呐!他居然打小孩!”三个人类抱着脸,露出同款震撼的表情! …… 1996年,东京,日暮神社。 这里距离镰仓时代的枫之村不仅隔着七百多年的时间,还与武藏境隔着数小时的新干线路程。但更显“遥远”的不是时空,而是人与狗之间的交流代沟。 七百年,古今口音不同,表述也有差异。所幸万叶假名虽然早被这个时代淘汰,但日暮神社的社主——老爷爷·日暮松胜居然对古语很是精通。 在缘一与他磕磕绊绊的交流中,狗兄弟算是明了概要。 这里不是镰仓,是个叫“日本”的地方。地点仍是大岛没变,但大岛被人类统一了,妖怪、咒灵之类已成都市怪谈,在人类为大势的世界里,没有不科学的生物存在。 不过,都市和不科学是什么意思? 杀生丸面无表情,缘一满脸懵懂,要不是二者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恐怕真理不清这里头的乱麻。 “虽然你们会从井里很不可思议,但我经营神社也几十年了,年轻时见过一些奇怪的东西。”老爷爷道,“所以,你们是妖怪吧?” “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杀生丸蹙眉,不愿回答无聊的问题。他呆在这个充满人味的世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但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倒也勉强忍耐着听人类讲话。 如今大致得了信息,只想早些离开:“走了,犬夜叉。” 他倒要看看,只有人类没有妖怪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然而,弟弟并不听话。 缘一:“兄长是妖怪,我是半妖。老爷爷,请问……”他抬手指向外界林立的高楼,“那些是什么?” 又指向房子前停着的自行车:“那个又是什么?” “犬夜叉。” “兄长,再等等。” 杀生丸极有耐心地等了一刻钟,等到蠢半妖跟人类交换了姓名,等到获悉了老人的孙女叫日暮戈薇,今年15岁;孙子叫日暮草太,今年12岁…… “半妖。”手指骨头在发痒。 “兄长,只一会儿。” 愚蠢的半妖摸上了名为“自行车”的坐骑,他小心地捏着坐骑的前肢,由于指甲太尖锐不小心戳破了轮胎。 坐骑受伤了却没有流血,反是冒出了一堆气体。 “抱歉。”犬耳下垂。 “没关系,诶,你头顶的耳朵原来是真的吗?”日暮戈薇惊讶,她瞪大眼,充满了纯粹的好奇,“那、那个,我可以摸摸吗?” 缘一听懂了她的措辞,学得极其快。他看了看损坏的自行车:“嗯,只能摸一下,不,两下吧。” 戈薇笑了,期待又兴奋地伸出了手,然后—— 犬耳孩子被大妖怪囫囵个儿捏起了后颈肉,提着飞了起来。 日暮一家惊呆了,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妖云腾起、绒尾拉长的妖怪式飞行模式。无论故事中描绘得多么离谱,在这一刻都成为了现实。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其带来的震撼无法言喻。他们傻不愣登地看着妖怪落在一处楼顶,再一跃而下,吓得他们失声惊叫。 直觉般的,他们意识到事情大发了。 “快、快!戈薇,去把仓库的三轮车骑出来,载着爷爷去找他们!”日暮松胜急上火,“他们……他们会闯大祸的!” “草太,来,去拨打这个电话!” “爷爷,这是……为什么不报警?”日暮草太觉得哪哪都不靠谱,“犬山株式会社?这都是什么啊?” “是处理极端事件不收费的会社。” 草太:……所以,爷爷你图的是免费吗? 事实证明,日暮爷爷所料不差。对新时代的了解近乎一张白纸的狗兄弟非要出去看看,那真是出大事的节奏。 杀生丸是我行我素的大妖怪,从来没有“过马路要走人行道”、“走路靠右”、“遇到红绿灯要停”的现代观念。 他走路通常是直线式,只要有路,他就要走中间。然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而现在也是如此。 逢魔时刻,黄昏日落。迎着放假的学生和家长看奇装异服控的眼神,杀生丸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径自带着幼崽走上了一条车流不多的马路。 正中间,不动摇! 杀生丸迈着优雅矜贵的步伐,晃着飘逸的长发,带着头顶犬耳的可爱幼崽,瞬间成了街头最靓的风景线。 前提是,他们没站在马路中部,前头没有迎面而来一辆卡车…… 一丈高的铁皮怪物瞪出闪光的大眼,“嘴”里困着一个惊慌失措的人类。他正扒着一个圆滚滚的环,大声地嚷嚷着什么。 铁皮怪物冲过来了! 它雷霆万钧,气势汹汹! “让开啊!”卡车司机吓傻了。 大后方,戈薇疯狂蹬着三轮车,硬生生把三轮车踩出了超跑的速度。她发挥出人类的极限,和三轮车上载着的亲爷爷一同呐喊:“啊啊啊,你们快让开了!” 杀生丸无动于衷,缘一非常冷静,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只是区区铁皮怪物罢了。 下一秒,狗兄弟们拔出了刀,拦在了大卡车面前! 第55章 第五十五声汪狗之呼吸·五十五之型·…… 刹车不及, 司机的脸『色』苍白无比。前方的经病们不闪不避,还拔出了管制刀具,气势凌厉。 他预见他们将葬身车底,而他的余生不会再有握起方向盘的勇气。司机吓得魂不附体, 却还是穷尽毕生的音量呐喊:“让开啊!” 可惜, 人与狗的悲喜并不相通。 此情此景落在缘一眼里, 就成了司机被铁皮怪物困在嘴中, 痛苦到命不久矣。 小狗勾作为人类最好的朋友, 怎么能对人命问题视若无睹? 缘一足尖一点冲向驾驶座,杀生丸握着小牛垂直劈下,就见刀光闪过,卡车顷刻一分为二。 瞬间, 街道两侧的人类目瞪口呆, 与三轮车共舞的日暮祖孙浑身僵硬。 他们像是在看这个年代绝不会有的蓝光1080p魔幻电影,纷纷石化当场,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有人,一刀劈车! 刀光太快, 火星子跟不上速度,漏油也慢了一分。 只见那对半分的两段车循着惯『性』往前冲, 因角度出现了偏差,们分列杀生丸的左右两侧, 急速擦过他的身畔, 随后“轰隆”一声嗝屁在道路后方,只剩轮胎在旋转不息。 众人:…… 杀生丸振刀, 甩去上头刺鼻的汽油。真男人从不回头看手下败将,他再度笔直前。 而在卡车倒地之前,缘一利爪劈玻璃, 强势捞出了司机。以小小的三头身单手拖出成年人,还用小手托住司机的后颈,缓慢放平在地上。 缘一安慰道:“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司机:…… 他看看裂的车,再瞅瞅裂的货,觉得自己也裂了。随即,他的眼角闪过“幸福”的泪水,硬是憋着一肚子脏话,活生生晕死过去。 缘一探了探他的鼻息,见司机还有气便不再多管。 当周遭喧哗声起,人类拿出奇怪的黑『色』砖头嘀咕“救命”时,缘一小跑着追上杀生丸,还挥挥手与遥远处的日暮祖孙作别。 日暮祖孙:…… “爷爷,你说得对,那两个家伙真的会闯大祸!”戈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定要把他们拦下来,不能再让事态恶化了!” 他们是从食骨之井出来的妖怪,再出大事,日暮神社脱不关系。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自己无力拦下妖怪兄弟,但“无力”和“做不做”是两回事。大妖怪对她不友善,可他似乎很迁就弟弟? 对,没错!只要有机会说动那个孩子,就能够拦住他们! “爷爷,你坐稳了!”戈薇疯狂踩踏板,冲了上去。 日暮松胜握住扶手,一副任重道远的表情:“戈薇,拯救东京的事就维系在你手中了!” “是,爷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戈薇卡在了弧度比较陡峭的上坡路,怎么蹬也蹬不上去。 日暮祖孙:…… …… “对,请尽快来空座町3丁目5番11号。”有人守着现场,“啊,拜托了!出现了一名持刀的白发男子,他身边跟着一个白发的孩子,穿得很奇怪,还劈了车……” 大人们忧心忡忡,唯有孩子们聚在一起,眼睛里散发着奇异的光。 “那是电视上的奥特曼吗?” “可是奥特曼没有头发,他们有头发。” “肯定是维护正义的假面超人吧?” “才不是!他们没有戴面具,而且那个长头的大人额头有月牙,他一定是美少女战士月野兔!”女孩子想了想『性』别不对,立刻接上:“……的亲生哥哥月野大兔!” 小孩子们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可他身边有个小孩子。” “那就是月野小兔!” 狗兄弟并不知道白犬一户口本不仅连姓氏变了,甚至连种族也变了。他们只是走上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路,惊飞了电线杆上的乌鸦,吓跑了墙垣两侧的野猫。 远处,警笛声十万火急地穿过长街。鉴于东京街区众多,道路错综复杂,警署部倒是没与狗兄弟撞上。 只是,狗兄弟撞上了大路口。 十字形的大道,黑底白线的四方平坦,是镰仓时代的人类大城穷尽十年也造不出的路。这里灯盏林立,有红黄绿的光芒在闪烁,人类停停走走,数量多得让狗头皮发麻。 而最令狗兄弟无言的是,这路上充满了铁皮怪物! 放眼望去,铁皮怪物汇成长龙,蜿蜒八方,一眼望不到头。 每只里头都“吞”着一个或几个人,奇的是,被吃掉的人类不仅没有惊慌,还能掀怪物两侧的“耳朵”出来,活蹦『乱』跳、完好无损。 缘一:…… 他忽然意识到铁皮怪物或许不是怪物,可能是人类的另一种坐骑? “兄长,们好像闯祸了。”缘一仰头。 杀生丸不以为然:“杂碎而已。” 人也好,坐骑也罢,与杂碎无异。碍事就毁去,无论做错与否,他杀生丸都不会放在心上。 眼见兄长还要走直线,缘一终是扯住了他的袖子,曲线救人:“兄长,们去高处看看这个世界吧。” 他看向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潮』:“难道兄长想继续与杂碎们纠缠不休吗?” 只要台阶递得好,再给大妖顺个『毛』,杀生丸自会权衡利弊,做出最佳选择。 果然,大妖哂笑,先把锅扣在天生牙头上:“哼,废刀连人类也杀不死。”再把锅给缘一扣上,“半妖就是半妖,凭你的本事确实到不了高处。” 说着,杀生丸绒尾晃动,到底是卷过幼崽往上飞了。 他们总揽东京稠密的建筑与拥挤的人口,看着一堆不认识的英文广告牌,踏过建筑的屋脊,边走边看。 隐约间,缘一听见相距很远的后方传来戈薇精疲力竭的声音:“等一下啊,你们两个!” 缘一:“兄长,日暮……” “不用理会。” 缘一不再提,他的兄长不喜人类,要是真让日暮戈薇跟上来拦下他们,问题就大条了。兄长最烦别人挡路,想来小姑娘也不例外。 为防止双方起冲突,缘一加快了脚步,而前方的杀生丸也提了速度。 很快,俩白发的人影消失在层层建筑物中。 “啊,你们两个!”戈薇只觉得东京休矣,可她实在蹬不动三轮车了。十五岁的女孩累趴在车头,而她的身边路过一位女士,牵着两条可爱的狗。 这两条漂亮得没有一根杂『毛』的大型白犬走得十分优雅,们安静地注视着戈薇,像是在打量什么,眼神还有点同情。 情? 戈薇觉得自己眼花了。 她喘着粗气:“那两个家伙……狗都比他们听话……” 白犬们:…… “噗!”身边高挑的女士笑出声,引起了戈薇的注意。 她回过现,对方也留着一头长白发,与那对兄弟十分相似。女子的身材窈窕挺拔,头戴贵『妇』遮阳帽,身穿品牌特供款,正踩着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飒爽地站在街头。 这位女士推了推太阳镜,『露』出的下半张脸精致无比。她看着她,绛紫『色』的唇瓣一掀,『露』出了有点尖锐的犬牙:“小妖盖……不,小姑娘,别追了。” “诶?”怎么知道在追什么? “只要食骨之井不跑,他们就会回日暮神社。”女士轻笑,“是犬山株式会社的社长·凌月,日暮神社的求助我亲自接了。” “会有人安排好一切,回去吧。” 最后一句“回去吧”像是附加了极强的催眠效果,让戈薇的大脑变得有些昏沉。她喃喃念着回家,随后载着快睡去的爷爷一起往家的方向驶去。 渐渐远,直至再看不见。 而女子身边似乎自成一方空间,无数人来来往往,却自发自动地避开了她。 “凌月大人,们的王……”其中一只狗口说话了,“需要接洽吗?” “不用了。”七百年后的凌月王优雅更甚从前,她捂嘴一笑,“别妨碍欣赏他们七百年前的蠢样,敢干涉就让你们去牧羊。” 白犬们:…… 没狗敢多话了,只默默地为来自七百年前的杀生丸和犬夜叉点起了蜡。 虽说白犬的历史中早记载着两位大人会时不时消失,但今天亲眼见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被食骨之井选中的狗吗? 挡在马路中间劈卡车,恐怖如斯! “走吧。” 凌月与两条白犬消失在道路尽头。 …… 随着时间的流逝,饭点到了。 缘一和杀生丸坐在一座学校的初中部天台,正打算生火片肉做饭,谁知火才刚生起、烟还没浓密,整个歇脚处就想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人类的少年少女纷纷跑出,天台反锁的门被人一击击大力撞着。外头的人类一边喊着救火,一边焦急报警。 “救火啊!救火啊!” 缘一:…… 杀生丸:…… 大妖怪亮出了爪子,缘一立马收起锅和食物。他正想说“兄长,其实不喜这里,还是湖边好”时,一簇高压水炮翻起长弧直冲楼顶! 在漫天水花中,不想沾水的狗兄弟本能起跃,步跳到另一栋楼顶,再回首看向原来的位置。 只见天台的门被撞,有男子扛着一个红『色』的罐子喷出白『色』泡沫,和着水浇灭了柴火。在水火交融的气味中,男子站上天台冲下方大声嘶吼:“风纪委!” “给查!是哪个混蛋在楼顶烧火,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风拂过,扬起兄弟俩的白『色』长发。 “兄长,们去有水的高处吧。”缘一乖巧道,“像兄长以前找的悬崖,有瀑布和树。” “兄长,不要生气……” 杀生丸要是真生气,缘一必然拦不住。只是在某个瞬间,大妖怪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 像是同族,但又不是。 白犬之间的会面可没什么好事,尤其是成年白犬,少不得为了地盘打一架。有幼崽在侧,打架可碍事多了。 杀生丸没找人类算账,只带着幼崽飞离此地,去了另一个高处。 新的落脚点很高,有水、有植物、没人打扰,正是九十年代的东京标价60万日元一晚的高端空中花园,带泳池。 缘一拆了植物生火,用泳池的水刷锅。又嫌水质不好,无奈只能做了烧烤。 他们潦草地吃了一顿,按平时溜达的模式继续前,可随着风向的变更,他们嗅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兄长,想去看看。” 杀生丸勉为其难地应了。 …… 他们来到了一处看不懂招牌的店铺,深居巷道,香味四溢。 四周传来犬吠声,还有人类的交流声。 有抱着狗的女孩笑着坐下,身边堆着一只蓝『色』的碗,而一位『妇』人笑着:“们这个品牌历史悠久,是从镰仓时代传承下来的呢!提供给你的一定是最好的!” “是吗?”女孩搂着狗,“试试吧!” 『妇』人笑着拆一把印着狗头的粮,将一粒粒棕『色』的狗粮倒进蓝『色』的碗中:“来,尝尝吧!” 是真的很香…… 缘一和杀生丸以为这是人类创造的顶级食粮,谁知女孩把怀里的狗往前一送,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出了“汪呜”的兴奋声。 “还是第一次见到伊托这么高兴!”女孩笑『摸』狗头。 “当然了,这可是制霸数百年的狗粮品牌呐!” 缘一现,入内的人只要抱着狗,就能无偿得到一份狗粮。狼犬得一份大碗,小型犬得一份小碗。店内的狗狗们吃得很香,那食物的味道不知是怎么做的,极其吸引狗的鼻子。 孩子趴在窗口,眼巴巴。 好香啊…… 突然也想吃。 可是他去哪里找狗? 杀生丸别过头,虽说人类的食物很香,但犬妖不是狗,不吃这种食物:“走了,犬夜叉。” “兄长。”缘一眨眨眼,抱住了大妖怪的袖子。 杀生丸回头看他,眼神有些凌厉:“别得寸进尺了,半妖。” 要是这只愚蠢的幼崽敢提出让他妖化进门的话来,他立刻就宰了他,不会带丝毫犹豫! 谁知—— “兄长,有犬耳,可以抱我进去吗?”缘一『摸』『摸』耳朵。 换在以前,他不会为口腹之欲所困,野菜烂根也能吃下。 可不知是不是换了身体,还变得年幼的缘故,亦或是多年好吃好喝养叼了舌头,他居然也会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遇到吃食就走不动路了。 这种表现,让他觉得有些羞耻的时,又有点……理所当然? 杀生丸:…… “啪!” 缘一:…… …… 小狗勾终究没有吃到香喷喷的狗粮。 杀生丸深觉人类多的地方果然会带坏幼崽,便卷起半妖飞向了日暮神社,准备复归镰仓。 当他掠过高空时,现人『潮』密集处有一个极大的四方盒子,里头有个满脸正经的男子在说着什么:“请各位东京市注意,今日下午15:23,空座町3丁目5番11号出现了一名诡异的白发男子和一名长着耳朵的白发小孩。” “据目击者称,他们随身携带管制刀具,脸上有明显的纹身,已袭击了一辆卡车、一所中学和一栋酒店,最后的影像是在‘犬粮店’出没,而后失去踪影。” “如果有人见到他们,请尽量避开,不要引起冲突。” “因影像模糊未能处理,他们的长相如下——” 两张图,不知是谁画的,丑得难以置信。看了一眼,委实不想看第二眼。只隐约能看出左图中一张大饼脸上画着月牙和四条纹路,而右边的圆脸头顶画了俩三角形,额头涂着一朵花。 配字是“西国の猛犬”,只可惜狗兄弟并没有看懂,但隐约知道不是啥好东西。 杀生丸:…… 缘一:…… 杀生丸拔出了天生牙,面无表情:“领域展——” 缘一悚然一惊,他虽然不清楚兄长什么时候了领域,可听兄长的语气似乎不是开玩笑!他也不认为杀生丸会拿“领域展”玩笑。 领域展…… 他过领域自然知晓的杀伤力! 缘一管不了会不会挨揍了,他飞身一扑抱住杀生丸胳膊,大声道:“兄长,别!” 杀生丸动动胳膊,没甩掉这幼崽。 “兄长,不至于!” 第56章 第五十六声汪狗之呼吸·五十六之型·…… 缘一想回家了。 他垂下脑袋, 伸出小短手『摸』『摸』新长的包,叹大气。 虽然远在犬山城的千春婆婆曾对母亲说过:“姬君,不要学冥加叹气。人的福气啊,总是叹一声、再叹一声, 就叹没了。” 但缘一不得不叹, 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抒情绪的方式了。 兄长生气了。 是直到这时, 缘一才从杀生丸高大冷傲的形象中脱离出来, 以活了九十年的人类的眼光去重新审视大妖, 量着、评估着,恍然发现—— 其实,他的兄长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成熟。 即使白犬两百岁成年,但他们成熟的是妖力和身体, 不是心智与头脑。 兄长实打实活过了两百多年又如何?之于人类相当于更替六代的年岁, 之于兄长的一生只是须臾。 用“须臾”来定义“成熟”,是他太想当然。 实际上,兄长杀生丸一如他的外表,仍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不想绕路, 而清理掉路上所有障碍;因为画像太丑,而直接拔刀领域展开。 行事自我易冲动, 『性』格脾气不可控。但就是这么一个尚未成熟的少年,却还是愿意带着他这只小小的半妖同行, 在绒尾圈起的一方庇护中, 给予孩子最需要的安全感。 只是,兄长难得的“温和”不足半两, 这半两还用在了他的身上。 到现在,半两已经用尽,他再拦不住他下一次发脾气。与其伤及无辜, 倒不如早些回家…… 不对,要是从食骨之井出去之后,撞上枫之村的村民怎么办? 万一兄长动手了呢? 缘一:…… 留不是,回不是。缘一只能叹大气,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决定探探兄长当下的心情如何。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好措辞,兄长已经飞到了日暮神社。 此刻天『色』已晚,人类的大城灯火通明。缘一不曾见过如此明亮的烛火,只觉得它们亮起时,黑夜渲染得形同白昼,光晕连绵,恍若银河。 很美,像是星辰落在了人间。 这就是七百年后的世界吗? 杀生丸推开了神社的门,单手拎起失神的幼崽,正准备跃入食骨之井。恰在这时,日暮一家的呼喊由远及近。 “!”日暮戈薇捏着瓷锅的双耳,锅盖开孔处溢出阵阵大肉的香味,“请等一下!不介意的话,吃顿饭再走吧!” 草太把手举起,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哥哥,请务必留下来!” 日暮妈妈和爷爷一道,站在不远处的屋子前静候。他们面带真心实意的微笑,看不出半分勉强,不像是慑于大妖的压力而特地做出的挽留。 一家子身上弥漫着一股善人的味道。 随着戈薇的靠近,肉香愈浓郁。不知锅里炖了什么,是狗兄弟闻所未闻的味道。 杀生丸冷眼看来者,缘一盯着戈薇手里的锅。他们都怀疑这个少女端着锅出来是故意的,但……不想找证据。 毕竟,他们今天确实没好好吃东西。 缘一在长身体,对食物的需求量很大,再加上狱门疆里尚有金判,他觉得留下吃一餐没什么。 他付钱的! 但经历了狗粮一事,缘一学乖了。他知晓兄长是不重口腹之欲的大妖,还颇为厌恶他的嘴馋。 因此,即便想吃,他不能直接说“想吃”,而是应该—— 缘一求生欲爆表,又顺手递出十八级台阶:“兄长,我想学怎么做这道菜!” 杀生丸:…… 幼崽什么心,他哪会不知道?多半是嘴馋,打一顿就好,实在不行就打两顿。 可看着这崽子眼巴巴地盯着锅,犬耳完全垂落的可怜模样,他怀疑幼崽要是有尾巴,或许还夹起来示弱。 真是…… 这狗东西是他弟弟? 杀生丸活了两百多年,愣是被气笑了:“犬夜叉,你最好吃一次就学会。” 下了最后通牒,是变相的答应。杀生丸一松手,缘一轻盈落地。 接着,大妖怪下巴微扬,冷眼扫向日暮姐弟:“人类,带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日暮家用餐的地方拼了两张桌子,上头放满了地道的中式佳肴,全是炖、烧、煮、炒的山珍海味,其中尤以肉食居多。 香味一阵接一阵,狗兄弟哪里见过这食物堆满的阵仗,虽面上不显,可心里着实有点惊讶。 这户人家的用度,竟然比人类的大名还富庶? 不,大名与之相比,犹如贫户。 干净的桌椅,明亮的灯盏。没有烛火,光却无处不在。 雕花的碗筷,琉璃的杯盏。酱料滋味难得,轻嗅之中,堪称一绝。 因座位宽裕,杀生丸和缘一各坐一边,他们每人身后都备了个大型电饭煲,这家人仿佛知晓他们的食量有多大般,准备得万分周全。 有奇怪之处,但无需理,这户人家远不能构成威胁。 到底是与外人一起进食,杀生丸和缘一总算不做狗了,举杯投箸的动作优雅贵气、斯文矜持,又在暗中观察着身边的人类。 换在平日,杀生丸压根不与人类同食。哪个人类敢胆大包天地请他吃饭,或许早被他一爪子撕碎了。 然而情境不同,说到底,他终是对七百年后的世界存着些好奇。且他一旦起了探究的心,就会用自己的方法挖掘真相。 名为草太的少年端起了杯子,灌下一大口冒泡的黑『色』『液』体。 人类居然能喝这种东西吗? 杀生丸端起杯子,轻抿一口。陌生的炸裂感在舌尖狂舞,还有着入喉的爽快与凉意。没有酒味,不是酒。 “这是什么?”缘一好奇道。 “是可乐!”许是缘一好说话,草太很亲近缘一,“很好喝吧!” “嗯!” 缘一又仰头指着灯盏:“那里面装着蜡烛吗?” “不哦,是电灯!”草太解释道,在缘一的问中,他居然有了当哥哥的自豪感,“只要有电,就可以放出亮光,是人类最伟大的明之一呢!” “人类……发明?” 在两个孩子的一问一答间,杀生丸听了个大致的“人类简史”。不得不说,即使人类生命短暂,但其中一些强人的短短几十年确实绚烂。 这顿饭一吃就是一小时。 其中,日暮家十五分钟结束“战斗”,剩下的时间由狗兄弟扫完全场。缘一边吃边问食物原材料,得了不少新词汇,又筷子不停地干饭,吃得不比杀生丸少。 遇到合胃口的食物,他们完美做到了光盘! “谢谢款待,让你们破费了。”缘一送上一块金判。 “抱歉,请收回吧!”戈薇摆摆手,推开了金判,并老实道,“有人早已支付了报酬!” 杀生丸侧首,缘一问:“谁?” “在你们回来之前,有一个穿着蜻蜓和服的白发孩子找到了神社。”戈薇比划道,“大概是六七岁的样子,有一双特别漂亮的蓝『色』眼睛,还带着两个黑衣人。” 白发、蓝眸? 似是想到了谁,杀生丸冷了脸,缘一眸子微亮。 “那孩子说,他叫五条悟,是现任……六眼?”戈薇回忆道,她不知道六眼是什么,只是照版陈述,“是五条家的下任家主,这次来日暮神社,是为了给祖善后。” 杀生丸和缘一:…… 给祖善后?祖? 白犬什么时候成了五条家的祖? “我问他祖是谁?”戈薇抿唇,犹豫了许久,还是道,“他说,他的祖叫五条狗。” 狗兄弟:…… 五条狗是缘一在外斩鬼的代号,杀生丸自然知晓。可当五条狗成了五条家的祖,这意味着——半妖在两百岁成年后,娶了五条家的女子? 饶是五条是术士一族,实力尚可,可五条仍是人类。 区区人类,他见不得。 大家长·杀生丸表示,他不同意这门婚事。 缘一完全不知道他的兄长在想什么,他只是记起了五条莲曾对他说过的话,好像是去五条家找他,成为他的弟弟…… 难道是这件事吗? 可他没有同意。 莫非五条莲擅作主张,就算他没同意也力排众议、打遍全族地给“五条狗”上了族谱吗? 缘一:…… 这好像是五条莲能做出来的事。 “那孩子留下了一大笔钱。”戈薇叹息着,“又用十倍重金聘请了一位大厨,借用厨房做下这些食物,还告诉我如果想让你们留下,就把炖着牛肉的锅端出去。” 之后,名为五条悟的早熟孩子还看她,说道:【日暮小姐,五条家、犬山株式社和西国,决定与日暮神社合作。您作为未来的大巫女,请务必答应我。】 未来的大巫女…… 巫女? 戈薇一直对这个词耿耿于怀,不知为何。 失神只是片刻,她还是继续道:“五条悟说,要是还有疑『惑』的话,请你们去五条家找他,他安排你们入学。” 缘一:“入学?” “就是念书,从国小到国中。” “什么是国小和国中?” 殊不知,问题背后还有问题。随着交流的深入,缘一越来越熟练地使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可在见识到草太的书籍时,还是陷入了满脸懵『逼』。 他看不懂国小数学课本的鬼画符。 草太拍拍胸膛:“我教你!” 两个孩子开始了教学之旅,而返回镰仓时代的行程被无限延期。倒不是杀生丸忘了这事,而是他久久注视着墙壁上的点灯开关,伸出了手指。 “哒”一声,电灯黑了。 原来如此。 杀生丸再摁一下,“哒”一声电灯亮了。于是他的长甲往下,摁下第二个,另一盏灯灭了。不多时,灯再度亮起。 接着,他的手摁上了门把,轻轻一转。 “咔哒”开门,“咔哒”关门。 许是吃饱了的狗狗需要溜达,在人类识相不打扰他的情况下,杀生丸转过日暮家的底楼,还转了转厨房的水龙头。 他没有走入日暮家的楼,凭嗅觉的灵敏,他知晓那是寝居屋。 作为贵公子,他不可能闯入女子的居住地。故而,他转到了屋外,第一眼便瞧见了之前那女人蹬着的“三轮坐骑”。 比牛车方便,这就是人类的智慧? 杀生丸站在三轮车边上,安静地看了许久,还是伸出手捏住了一个手柄,拖着它动了动。 没什么分量…… 他失去了兴趣,开始围着日暮神社逛起来。 许是此地是神社的缘故,倒不似大城中那么嘈杂喧嚣。风拂过,卷来的味道还带着植物的清香。细细感受着,大妖怪忽然觉得留一晚不错。 于是,他找到了御神木,跃上枝。放眼远眺整个人类大城的浮华盛景,又回首看后方不大的日暮宅。 透过长方形的窗户,他能清晰地看到幼崽与名为草太的孩子聚在一起,用一个奇怪的姿势握着奇怪的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书籍、纸张、笔墨,这在七百年前的金贵之物,如今被一个人类孩子全堆在了半妖身边。 人类…… 就算他再不喜人类,得承认日暮一家很顺眼。 杀生丸站在御神木上看风景,殊不知在暗处,他的亲妈正在默默地注视他。 …… “真是不容易啊。”凌月握着相机,红唇如火,“很少看见杀生丸有这么可爱的时候,明天妖界的晨报有新素材了。” 跟在她身边的两条白犬慌得一批:“凌、凌月大人,这么做的话,王回来了……” “不肖子,让他死在外面吧。” 两只狗:…… “标题起什么好呢?”凌月『摸』着下巴,“喂,你。”她指着其中一条白犬,“去把照片全洗出来,把杀生丸玩电灯的部分截下,分明暗全部刊登在妖界晨报上,名字就起‘西国之王东京夜蹦迪’好了。” 灯光明灭,不正好蹦迪。 白犬们:您饶了我们吧!我们会被赶去当牧羊犬的! 凌月还在继续:“虽然这孩子一天到晚不承认自己是狗,但只要喂饱了就会主动看家这点真是一成不变呢!” “看看他,站在树上守着一栋房子,眼神看的是神社外的地方,不就是看家么。” 白犬们:……求您别说了,我们知道得太多了! “明天的妖界晚报标题起好,西国之王看家私密写真售,30万日元一套,明白了吗?” 两只狗:…… 他们想了想,还是去牧羊比较好。至少牧羊不有生命危险,但售报纸迟早狗头不保。 恰在这时,他们听见了另一位大人的呼喊。 放眼望去,那位大人还是幼童的模样,三岁的年纪很活泼,远没有日后那么成熟稳重。 此刻,他正穿着火鼠裘扒着窗户,冲他们的王挥手:“兄长!”脆生生的叫唤,带着十足的孩子气,“戈薇姐姐准备了客房,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夜吗?” 杀生丸回过头,脸『色』并不好看。 “兄长,我们留下吧!”缘一道,“就一晚。” 还有点委屈,连犬耳都垂了下来。 大妖伫立许久,终是冷着脸飞窗口。给了半妖一栗子,再晃下来走正门,循着气味找到了两个孩子相处的房间。 见状,凌月很是感慨:“原来,蜕变是从这么早开始的吗?” “那孩子确实改变了他。” “难怪……”难怪最初的百年之中,杀生丸成长得让她都为之震惊。却原来,那孩子借用斗牙给予的血缘优势,让儿子的慈悲心慢慢觉醒。 这个时候的杀生丸,已对人类有了些微的改观。 哪怕只是一点点,足够了。他以后会明白更多、更多,明白手足之意,明白生命之重。 “凌月大人,还要继续看吗?” 日暮家熄灯了。 “不,回去,我的疑『惑』已经解开了。”凌月轻笑,优雅离开。 …… 客房,狗兄弟坐在大床上,以靠在树下睡觉的姿势入睡。 床太软了,完全睡不习惯,他们想去外头的地上睡觉…… “兄长,我跟着草太哥哥学了好多东西。” 杀生丸:…… 愚蠢的半妖,你又多了一个哥哥。 “兄长,你知道‘数学’吗?阿拉伯数字很方便记忆,我……”缘一边回忆边细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兄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睡得快,再大声点会被打的吧? 缘一:…… 第57章 第五十七声汪狗之呼吸·五十七之型·…… 次日清晨, 狗兄弟用了西式早餐。 三明治共煎蛋,烤面包夹火腿,再来上杯热牛『奶』,堪称狗生圆满。 之后, 缘一与杀生丸坐在厅中, 看着名为“电视机”的妖怪画影闪烁, 播放着让狗兄弟聚精观看的节目《如何养一只狗》。 虽然俩兄弟一个是妖, 一个是半妖, 都不承认自己是狗。但他们又一致认定对方是真的狗,“养”起来也是真的累,故而,看这档节目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甜美的持人道, “你对它付出, 它一定予你回报。” 缘一偷觑了自家兄长一眼,没有话。 “但不是每一只狗狗都能听懂你在什么,很多时候,它做出与你达的指令完全相反的事, 让你倍感苦恼。” 杀生丸冷眼瞥缘一,不语。 持人道:“比如, 你告诉它‘我休息完,带你去散步’。往往, 狗狗只能听懂‘散步’。” 缘一微微颔首, 小脸认真。他想起晨间在溪边洗碗的时候,每当他对兄长出“兄长, 请我洗完碗再出发吧”的话,兄长就只读取“出发”这个词,然后一走了之。 “比如, 你告诉它‘大家都在睡觉,不要汪汪叫哦’,那么,接来你的狗狗一直汪汪叫。” 杀生丸眯起眼,他想起数次警告幼崽“再话就杀了你”,可结果呢,幼崽只听取了一个“再话”,并越越起劲。 “其实,与狗狗之间的沟通不便,多半是出于育和训练方式的不到位。如何养一只狗的首要前提是——理解。” 理解? 怎么理解? 狗兄弟金眸专注,脊背缓缓挺直。 画面中,持人唤来一只可爱的金『毛』幼犬,并蹲来与之互动:“来,小可爱,左手!” 先伸出手,递到幼犬的身前。再鼓动它,让它把小爪放上来。 幼犬摇着尾巴,在人类耐心地不断暗示中,总算把左边的小爪放到人类的手中。而持人微着握住狗爪,上晃了晃。 “好棒!真聪明!”予金『毛』粒狗粮,她面朝镜头道,“在狗狗做出正确的动作后,一定要予鼓励和奖赏,让它知道这是对的做法。” “而得到了人的肯定,它一次才做得更好。” 四十分钟的对狗育,让狗兄弟收获良多。他们谁也没一句话,只安静地着节目结束,再进入一个节目开始。 哪怕该节目极其聊,讲奥特曼打怪兽的故事,狗兄弟也忍着那粗糙的打斗从头看到尾,仿佛是为了证明之前看“养狗狗”的节目只是凑巧。 待节目终了,杀生丸率先起身:“走了,犬夜叉。” “嗯。” 他们留在这里够久了。 纵使此地处处好,但他们不长久驻留。既然了七百年总能见到,何必急在一时呢? 更何况,七百年而已。活这漫长的年岁,他杀生丸也不是九百多岁的大妖。以他的实力绝不中途败亡,只随着时间的沉淀而越来越强。 换言之,他必然活到了这个时代。而在他未知的角落,存在着一个未来的他…… 要与未来的自己见面吗? 不。 杀生丸拒绝得干净利落。 他是不怵未来的自己,奈何身边带着半妖。要是半妖在未来做出什么蠢事被“他”记恨,或许打个照面,半妖讨不得好。 讨不得好,被“他”训。幼崽对他产生恐惧,并决定疏离。长此以往,失去了他的养,幼崽在未来真做出蠢事。 如此,就形成一个解的回环。 所以,他不再停留。甚至,他不允许幼崽带走此地的任何一件物品。 “诶,不可以吗?”草太抱着一堆吃食,有点懵,“只是吃的东西而已,并不昂贵。” 缘一摇摇头:“不了,已经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虽然他与杀生丸并交流,但他们在一些事的观念上出奇得一致:“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如果获取食物只要穿食骨之井,可能让我变得贪婪。” 同样的,在知晓食骨之井链接着人类遍地的世界,缘一什么也不把宿傩的手指扔在这里了。 这很危险。 “抱歉,有些事情我不能做。” 欲望的口一旦扯开,就永远关不上了。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初心被一点点吞噬,他也许化作比恶鬼可怕的怪物。 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中途夭折。以半妖漫长的生命,七百年总能活到。 与日暮一家的再遇,只是间隔七百年罢了。他倒是想见一见未来的兄长和自己,但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兄长,我。” 缘一与日暮家作别,飞快缀在杀生丸身后。大妖的绒尾很自然地翻起,卷幼崽的身体。 社的门随妖气洞开,杀生丸一跃入井,长长的尾巴拖在外头。仅是一错眼的工夫,缘一的视线扫封着食骨之井的社架,在中高段处瞧见了一柄气息古的魔剑。 它的模样像极了古坟时代的头椎太刀,可身形笔直修长,被做成了剑的形状。 “头椎”的位有一个大圆球,球体散发着珠玉般的光芒,看上去美丽非常。只是闪光之间,它又如一只魔眼,仿佛在盯着他,蛊『惑』着些什么。 这是一把魔剑…… 但气息很微弱,跟宿傩的手指一样处于被封印的状态。 片刻的失,缘一被拉入井中。漆黑的井底瞬间变得流光溢彩,大量光影环绕着他们,形的力量将他们送界,转换时空。 风的味道变了,变成了他们熟悉的味道。 杀生丸跃出井口,顿时,守着食骨之井的枫之村村民被吓得鸟兽散,唯有巫女一步未退,反而上前步想问些什么话。 只可惜,杀生丸与人类没话。 在知晓食骨之井是个什么东西后,他便失了兴趣。 左右驻留另一个世界时,没出现这端的人类或妖怪爬出井的情况,看来,食骨之井的特殊『性』暂时只对他和半妖开放。 那就不用理了。 大妖怪朝天际飞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缘一没有与杀生丸提魔剑一事,在他看来,有五条家的六眼找上日暮社,那么日暮一家绝不出问题。 对了,有一件事他必须搞清楚。 “兄长。” 杀生丸侧脸。 “我想去五条家看看。”缘一道,“对于五条家的祖先有五条狗这件事,我想……” “你休想。”杀生丸冷淡道,“没出息的半妖,区区一个人类的五条家,也值得你入赘吗?” 缘一:…… 啊? 他觉得他和兄长的沟通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缘一直球出击:“兄长为什么这么认为?” “连姓氏都是五条,不是入赘是什么?”杀生丸到底活了两百多岁,阅历颇深,“犬夜叉,你骨里对人类的怜悯之心可真是重啊。” 缘一实诚道:“兄长,我觉得不是这样。” “或许,不是我对人类的怜悯之心,而是人类对我的怜悯之心。” 缘一平静道:“我是半妖,不被人类和妖怪双方承认,不归属任何一边。我法回归人类的姓氏,也不能前往兄长的故乡。” “那个时候,五条兄长问我要不要做他的弟弟。” “予我姓氏和家族,让我被一方认可,这是一种承认。而记入族谱,享受五条家后世孙的供奉,是他对我曾帮助他的授恩。” “所以,我想去看看。”缘一温和道,“七百年,五条莲的孙一直记得我,在未来着我,这不就明五条家很值得托付吗?” 那是半妖的归宿…… 杀生丸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确实,他绝不带半妖前往西国。而在犬山,半妖的人类母亲去,能接纳半妖的人又有多少? 且,待半妖接近成年,他必定赶走他,一如当年父亲把他赶出了自己的领地。日后相见,不是打架就是打架,偶尔发狠,要命的打法也是寻常。 兴许,他真的杀他…… 这个念头一起,杀生丸的金眸便微微睁大。随即,他陡然冷了脸。 为什么觉得杀半妖很可惜? 战斗的结果,只要接受就行了。他们之间的争斗伤,都不必彼此怨恨,这是强者该有的心态。 同理,在白犬的自尊和荣誉面前,所谓的血缘亲情不值一提,而他杀生丸根本不需要这种聊的东西! “兄长,我好像闻到了恶鬼的味道,可以在这里停一吗?” 动作快脑,杀生丸停了来。 接着,他的脸『色』黑沉比。 恰在这时,蠢半妖晃到他眼前,拉住他的袖夸赞道:“兄长,谢谢!” 要是换在以前,杀生丸不觉得如何。可当他在现代“进修”之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半妖是在训狗。 “兄长,你真好!” 【得到了人的肯定,它一次肯定做得更好。】 杀生丸:…… “啪!” 缘一:…… …… 三天后,缘一与冥加汇合。出乎意料的是,冥加身上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冥加爷爷,你身上的味道……”缘一鼻尖耸动,“是刀刀斋爷爷的?” 冥加满头冷汗,杀生丸侧目。 “啊,是的。”冥加深呼吸,“因为办妥了少爷交代的事情后,一直找不到两位少爷在哪里,所以,我就去找刀刀斋叙旧了。” “好歹爷在世时,我与他同为家臣。” 眼见两位少爷身边没有丛云牙的身影,冥加是咬不提及丛云牙了。秘密就该烂在肚里,他希望在杀生丸没超越爷之前,丛云牙永远别出现。 闻言,缘一不再多问。 话题一涉及家臣和生父,兄长的心情怕是不好。 或许现在已经很糟糕了…… 缘一机智地取狱门疆,带着冥加跑溪边处理食材。遗憾的是,冥加的聪明只是一时,在这个逃不出大妖听力的范围内,他居然问起了敏感话题。 “犬夜叉少爷,如果初诣日到了的话,你回犬山吗?” 所谓初诣日,便是新年。 缘一顿了顿,远处的大妖眼睫轻颤,金眸转来。 新年…… 原来时间得这么快吗? 感觉与兄长出来没多久,再一晃就要进入一年了。 “我回去的。”缘一道,“总得让母亲知道我得很好。” 杀生丸别头,没兴趣继续听了。 …… 时光飞逝,数月划。寒冬降临,雪花纷飞。 缘一的火鼠裘外套了羽织,裹在身上的绒尾也厚了一层。他踏着熊妖皮做的小鞋,罩着一顶兔绒做的帽,活像一朵炸开的蒲公英,『毛』茸茸、圆滚滚,可爱到炸裂的地步。 “兄长,我把吃食放在狱门疆里了。” 缘一仰头望着大妖:“我不在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吃饭。” 杀生丸:“我的事轮不到你管,半妖。” “兄长,我天就回来。” “半妖,既然已经学了使用爪牙,就不用回来了。”杀生丸揣着手,俯视着他,冷淡道,“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能自由来去?” 缘一犬耳微垂:“兄长这里不是什么地方……” “在我眼里,一直是家。”直球暴击! 杀生丸:…… “兄长是唯一的兄长。”缘一抬头,复又垂眸,“母亲也是唯一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只有短短十年的生命。” “再,初诣日到了,兄长也回到自己的故乡吧?” 杀生丸安静地看着他,妖怪可不兴年,半妖终究是半妖。 但他只是轻哼一声,没有作答。 “兄长回去的话,我和阿吽得呆在冰天雪地里。”缘一道,“这样的待太漫长了,兄长,是被抛弃的感觉。” “所以些天后,我们再见吧。” 缘一冲杀生丸挥手,跳上了巨鹰的脊背。 巨鹰拍拍翅膀一飞而起,幼崽的身影陡然拔高,在漫天冰雪中渐渐化作一个小点。他乘着鹰在天空徘徊了圈,又迅速消失在远方。 半妖离开了,世界安静了。 身边再也不有叽叽喳喳的恼声,也不再有蠢货干涉他休息。 很好。 杀生丸看着高天,许久声。 之后,大妖也消失在风雪中。 第58章 第五十八声汪狗之呼吸·五十八之型·…… 细雪缓坠, 伴风起舞。犬山紫藤依旧,街市繁华如斯。 巨鹰飞掠,鸣声划破长空。缘一拍拍鹰的脊背示意旅程终了,随即在鹰拔高的瞬间一跃而下, 落在城外的崖顶。 远眺, 犬山全景入眼, 雪拢花, 风雅不似人间。 城里城外, 紫藤连绵。花朵满绣枝丫,犹如瀑布倾泻。似珠帘,挂落歇山顶;似提灯,温暖行路人。 瓦葺覆雪一层, 点缀花瓣二。落如垂发的紫藤柔了殿宇的棱角, 平安贵女着裳唐衣,美得不可方物。 “好漂亮……”缘一感叹。 他跑向山门,轻快风。还未到时,便见到了母亲惯乘的八叶车。 竹帘轻动, 十六夜悄悄往外张望。千春婆婆笑着安慰了几句,她才放下了以扇遮面, 放下了帘子。 缘一提速,仗着身子小穿过人『潮』, 飞快奔向车辇。 “站住啊, 小子!”后方,守城的武士气急败坏, 却又为了检查入城者的身份而耽误了追孩子的时间,“可恶啊!” 他的同侪笑:“别这认真嘛,能在大白天出现的孩子肯定不是恶鬼。” “你们真是!”武士嘁了一声, “也可能是妖怪吧?哪家孩子穿成这样,『毛』茸茸的,像一只白猫。” “说起来也是……” 几人后知后觉地看去,就见在城边歇了许久的贵族车辇轻开,『露』出姬君温柔的眉眼。 在孩子跳上车时,她张拥他入怀,神又是欣慰,又是哀伤:“犬夜叉……你回来了。” “请不要哭。”孩子伸出手,轻轻揩去她的眼泪,“我回来了。” 车帘落下,挡去外界窥探的视线。八叶车转向,缓慢地朝岛武家驶去,分明是再普通不的一幕,偏让人读出了莫名的侘寂。 仿佛……那是与人类格格不入的重逢和悲喜。 良久,有武士轻声:“我听说,那位住在武家的姬君有一个孩子,是与妖怪生下的半妖。” “他很了不得,鬼杀队的呼吸法承自于他。但在大半年前,他离开了。现在是回来了吗?” “不用听说,那就是。”有年长的武士用剑柄敲过几人的头,,“年轻人,别半妖、半妖地叫,不管他的生父是谁,他都是姬君的孩子。” “犬山城能起来,我们能吃饱,可多亏了姬君的生意,不然像我们这种流浪的武士哪有余钱养活家人?”长者严肃,“记住了,后辈们,以后见到他要叫少爷!” “是!” 犬山不是大京,哪有那么血脉规矩。对于悍气较重的武士来说,谁能让他们吃饱谁就是主子,毫无疑问。 而类似的变化不仅在武士之中形,在平民乃至武家也是如此。 缘一发现,曾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类,今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少爷”。 他的母亲却走在前方,腰身挺直、步态矜贵,华服曳地而行,迎着仆从的行礼,走向愈见奢华的西北屋。 他一直以为母亲需要被保护,可事实是,母亲并没有那么柔弱。 为母则刚,在卸掉贵女的包袱,脱离斗牙王的庇护后,他的母亲完了一次由内而外的蜕变,譬如蝴蝶的破茧重生,焕发出另一种生机勃勃的美。 她开始为自己而活…… 意识到这点,缘一真切地为十六夜感到高兴。 “母亲,西北屋变大了。” “以后会更大。”十六夜的覆上他的头,“犬夜叉,不仅是你,母亲也想要一座城呢。” “一座可以保护你的城。” …… 年关『逼』近,除夜将临。 缘一除去火鼠裘,换上了长绢做的狩衣。千春婆婆为他仔细穿好,又取缘一身上的旧物,让侍女拿去清洗。 借着穿衣的便利,千春婆婆向缘一简单明了犬山城的现状。人老精,她没说多少,却点明了缘一今的地位。 “少爷的朋友——产屋敷当主,他麾下的鬼杀队对种植紫藤花很有经验。”千春系上膛纽,笑,“紫藤的花期不长,但他们可以让紫藤在冬日开花呢!” 冬日开花,稀罕至极,想来生意只会更好。 缘一量,难怪归家时城门外人数众多,是来看紫藤花海的吗? “姬君料着紫藤的生意,距离黑川较近的几个大城打算向犬山靠拢。” 简言之,生意有越做越大的趋势。 “钗环布匹卖得多了,送货的武士就显少了。姬君一直在招武士,所以犬山的青壮很多。”千春继续道,“有些外出走一趟商,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回来就带着家小了。” “或许过不了几年,周围的山野也会变犬山的一部分。” “千春是看不到了,但百年之于少爷应该很短。”她暗示道,“少爷,果有一天外界战『乱』,犬山也可以自立为国。” 缘一:…… 其实,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少爷不必忧心自己的身份。”千春恭敬道,“姬君已经为您安排好一切了,您将为犬山唯一供奉的犬神。” 缘一:…… 始,母亲的爱好是赚多多的金判。千两箱在这头,万两箱在那头。 半年后,母亲的爱好是建大大的城池。让他住这头,武士守那头。 可现在,母亲的爱好是造百年的国土。把他塞神龛里头,让世人朝拜在外头。 “千春婆婆,我不想……” “少爷,要想,多想想。” “……” 穿戴整齐的缘一很有贵族的样子,许是被杀生丸带在身边教养久了,他举手投足间都有贵公子的风范,神态还像极了他的兄长。 无论是站时拢手,还是坐时将搁在膝盖上,动作俱是行云流水,全然不做作。 礼仪似乎被刻入了他的骨子里,虽然不苟言笑时显得他不近人情,但矜持有度的缘一终是获得了其它几个武家的好感。 待拜访十六夜的武家客人散去,母子俩终于有了说私房话的时间。 十六夜看着长了许多的孩子,温和:“他的长子……把你教得极好,倒是给他添麻烦了。” 她不会在孩子面前说“你的兄长把你教得极好”,话一旦出口,就是一种无形的僭越。 妖怪看实力说话,可不兴人类的规矩,言多必失,她也不愿给孩子招来麻烦。 “嗯,给兄长添了不少麻烦。”缘一,“母亲,犬山有接任务的地方吗?下次见到兄长,想为他带些信。” 接任务? 十六夜顿时明白孩子哪来的钱给她买珠花了。 她掩唇轻笑:“你是不是忘了除夜会有年玉?” 缘一微愣,倒是忘了这茬。 除夜,是指大岛的除夕。而年玉,则是唐宫盛行的“洗儿钱”,也有“压岁”的说法。 相传在很久以前,大岛没有新年一说。 他们僻在海隅,不闻礼仪,直至人类跨弥生、古坟时代,进入飞鸟时期,在位的天皇意欲“闻大国惟新之化”,便令大臣备船跨大海,不惜一切代价去遥远的古大洲求学。 渐渐地,大化改革开始,古大洲的礼仪盛行在大岛,不仅缔造了平安盛世,还延续至他去过的七百年后的世界。 而今的镰仓也是如此。 承自古大洲的农历日头,已到了除夜初诣日降临的时候。届时,孩子能从长辈中获得年玉,那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不,年玉…… 缘一不禁想,兄长会给他准备年玉吗? 应该不会,兄长就算不缺金判,也会捶他几个栗子。 缘一:…… “犬夜叉,知道他喜欢什吗?”十六夜问道。 缘一回忆:“兄长没有特别的喜好,也没有需要的东西。非要说的话,会吃一些对胃口的肉食。” 十六夜明了,斗牙王在世时,曾叼走人类城里的牛。 只是,那是妖怪的偏好,人类不兴吃牛肉。 “我明白了,母亲会准备好的。到时候,犬夜叉就带着信回去吧。”十六夜『摸』『摸』缘一的头,“好孩子,你能回来看我,我已经很心了。” “要是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 知子莫若母,十六夜看得出来,孩子在武家感到不习惯了。 缘一摇头:“我陪着母亲。” 兄长也回到故乡了吧? 不知道兄长会在那里呆多久,要是会呆很久的话,他离开犬山后该去哪里找他呢? 十六夜温柔地抱住了孩子,她发觉了孩子的走神……如此,她便可以放心了,孩子在斗牙的长子身边得很好,远比同她在一起安全。 “出去玩吧,犬夜叉。” “嗯。” …… 妖怪不兴过年。 他们的生命太漫长,百年起步,千年打底,万年好走。要是像人类一样每年过年,同一件事重复千万次,怕不是得愁死。 故而,妖怪不年,尤其是大妖。 譬如西国,唯一的年典是百年一次的犬神祭。那时,白犬一族会选出最优秀的孩子跳祈祝舞,接着便是各处白犬的齐聚,然后打一个月架,死活不论。 这就是大妖的“新年”。 无必要,杀生丸不会回西国见母亲。 原因无它,十年前他曾闲得无聊踱步回西国,恰巧是人类年关将近的时候。 彼时,母亲见到他先是吃惊,再是了然,后捂住心口假哭:“杀生丸,你终于长大了。在这时来见母亲,是想做大孝子了吗?” 杀生丸:…… 他回神,离开了西国,隐约间还能听见母亲说“不孝子”的声音。倒是父亲听说了此事后,令冥加为他带了一份年玉,循的是人类的规矩,送到也是人类的东西。 那是一枚银铸的六瓣梅,约铜板大小,无甚大用。 曾经的他不以为意,可如今想来,父亲对人类还真是喜爱…… 杀生丸至今不能理解,但偶尔,他还是会想到离的半妖。 比休息时,绒尾已习惯了往身边一卷。比遇上溪水时,会下意识地觉得要在这里小憩。 身后少了哒哒哒的脚步声,耳边没了百八十遍的呼唤声,而黄昏日落,溪边不再传来碗筷的搓洗声,及至半夜,也不会再有一声“兄长,好梦”。 他以为半妖走了,世界就会清净。 谁知半妖走了,他的世界依旧很嘈杂,嘈杂到他第一天就赶走了阿吽。 风雪再临,夜『色』笼罩。他踏过崖顶,却发现遥远处有一方城池灯火通明。 人声鼎沸,似在庆贺什。人类『插』松枝,抬铠饼,孩子们握着年玉流窜大街小巷,买下了平日不敢买的金平糖。 淡淡的甜味顺着风丝传来,微末的一缕卷过大妖鼻尖,像极了幼崽贪吃蜂蜜的味道。 【兄长,我就吃后一块。】 【兄长,我们过几天再见。】 满口谎言的半妖…… “无聊。”杀生丸转身离。 …… 缘一看着母亲为他准备的年玉,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当千春婆婆告诉他:“少爷,姬君为您准备了年玉,只是数量有些多,我老了,搬不动。” 他还真信了。 本以为是一只千两箱的事,谁知道所谓的“年玉”堆满了整间和室。这……如果千春婆婆能搬动的话,他会怀疑她不是人。 “少爷,想要多少有多少,姬君让您别委屈自己。” 缘一:…… 他没有动和室中的“年玉”,只取了母亲特地准备的一枚。是用金判铸就的火焰状年玉,一枚铜钱的大小,看上去很可爱。 “就它吧。” “只要它吗?” “嗯。” 之后,缘一与十六夜共餐。正说话间,消失了几天的冥加忽然出现,他像是快饿死似的,跑上桌立刻灌了一大口汤。 “呼!活过来了!”冥加翻着肚子倒在桌上。 “冥加爷爷?”缘一发愣,“你这是怎么了?” “啊,去找刀刀斋说了些事,那家伙太过分了,居然不愿意让我吸猛猛的一口血!一口都不行!”冥加捶胸顿足。 饿死他了!他辛辛苦苦来回带丛云牙的消息容易吗?一口饭都不给他吃,太过分了。 “刀刀斋?”缘一有点懵,“冥加爷爷,难道你……没有陪兄长回故乡吗?” “啊?”冥加被搞懵了,“什?陪杀生丸少爷回故乡,什故乡?少爷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缘一始意识到不对:“兄长,不是要回去过初诣日吗?” 冥加:…… 十六夜:…… 他们忽然意识到,孩子的认知存在一些偏差,差得还不止一星半点。 冥加小心翼翼:“少爷,妖怪不是人类,我们并不年。” 缘一:…… “可是兄长?” “他是确定地告诉你要回故乡吗?”十六夜无奈,“果没有,那就是你误会了,犬夜叉。” 缘一:…… 也就是说,兄长不需要初诣日,而他回到犬山。 忽地,他望向窗外,就见风雪漫天,模糊他的视线。 【兄长,漫长的待是被抛弃的感觉。】 缘一:…… 要完。 第59章 第五十九声汪狗之呼吸·五十九之型·…… 缘的手微紧, 捏皱了狩衣的下摆。 作虽小,但还是入了十六夜的眼。 若是放在大半年前,她多半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如今, 她跟着三岛家主、产屋敷当主道在政武商农四部沉浮半载, 即使谈不上脱胎换骨, 至少也不似昔日的绵软。 她读懂了不少人心, 也读出了孩子当下的忧虑。 十六夜温和道:“如果担心的话, 就快去吧。” 冥加愣:“可是,少爷难得回看……” “你的手信已经备下了,放在东灶,红『色』的食缸里。”十六夜弯下腰, 长袖罩住孩子的子, 轻轻拥抱了他,“在母亲这里,犬夜叉永远不有负担。”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母亲的爱如包容的海,她给予的理解和温暖犹如明火, 点亮了他的世界。 “嗯。”缘颔首,“母亲, 谢谢。” “只是,先完成祭祀吧。”他仰起头, 眼神温柔, “母亲今天做了很多安排,是提前离的话, 我不安。” 抱歉了,兄长。 我得晚些才能去追随你。 “少爷,祭祀的话——”冥加道, “得戴上稻荷神的面具,手握稻穗编成的杖,还得站在竹抬上跳神楽舞,这些你吗?” 冥加到底是阅历丰富的小妖怪,只消抓住几关键词,就不难推断出十六夜想做什么。 人类对新年很是看重,认是年中除旧迎新的关键日子。在这天,若是有谁能被选祭祀的主角,是极光彩的件事。 且,稻荷神主丰收,在人类眼中更是重中重。由少爷去担神楽舞的祈祝,对他百利而无害。 最巧妙的点是,稻荷神是狐狸,而少爷刚有双犬耳。狐狸面具戴上,还真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如此,十六夜所说的“供奉犬神”还真不是画大饼,而是能看到的未。 不得了啊…… “我不神楽舞。”缘道,“但我日呼吸。” 三年内不得用力量,指的是妖力、灵力和咒力,不包括呼吸法。 他曾在炭吉家面前舞过日呼吸十三式,那时,炭吉便告诉他:“我直以刀术是凌厉、不留余地的,没想到……缘先生挥刀的子,就像精灵……” 纯粹以挥刀的架势挥杖,缘觉得自己可以。 “那么,犬夜叉就干吧。”十六夜无条件相信孩子。 “嗯!” 过不多时,三岛家的火把点燃,舞成龙蛇。从中屋蜿蜒而出,漫过武家的每角落,再汇聚起向外头的街市。 而后,武士们将竹抬架起,放上盔甲、系紧松枝,推出面山怪的皮制成的大鼓,始进行除夜的祛晦仪式。 “姬君、少爷,祭祀始了。” 千春婆婆送稻荷神的面具和穗杖,后还跟着名七八岁的男孩。她恭敬行礼,道:“少爷亲自去吗?” 少爷不愿的话有神宫出的男孩顶上,届时,少爷只随行即可。 只是,这么做多少有些浪费了。 姬君能少爷争取到祭祀的资格,还备下位擅长神楽舞的男孩,主是产屋敷当主的帮了大忙。 产屋敷家代代与神宫联姻,做到这些也是颇费周折。亲上阵与随队而行,效果可不。 “千春婆婆,我戴上面具吧。”缘道。 “是,少爷。”千春欣慰笑道,“小心些,武士们的竹抬可不稳。” “我的。” 缘戴上面具,背后别着两柄长刀。他手握住穗杖,手挽过绒尾,在武士们把竹抬抬进西北屋时,跃站了上去。 神宫的孩子紧随而上,缀在竹抬边:“犬夜叉少爷,请始吧!在竹抬绕城结束前,您都不能停下。” “我明白了,谢谢你。” 缘微微颔首,面具下溢出气息。很快,他握住穗杖进入了状态,以慢了数拍的作将日呼吸的剑招式式施展出。 “哟呷——”武士们吆喝声起,“嚯!嚯……” 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们拍手跟上节奏,戴着铃铛,摇着御守,旋转着绕在竹抬边:“嗨噫!嗨噫!” 竹抬晃不稳,缘却如履平地。鼓点阵阵,日呼吸十三式绕城回环,生生不息。 白发犬耳的孩子上下翻飞,穗杖挥间红光隐现,他刻不停地挥穗杖,招式华丽,让人屏住了呼吸。 他们从未见过神楽舞是这般跳的——可现在,他们觉得神楽舞就该这么跳。 那是种无法言喻的美,仿佛在看精灵起舞,像是亲眼见证了稻荷神的莅临。 “神明啊!请犬山带富足吧!” 不知是谁起了头祈祝,渐渐地,祈祝越越多。前头的人辟大道,后方的人簇拥着竹抬绕城,在巫女与武士的节拍下,他们渐行渐远。 直至,十六夜站在高处也看不见。 “不愧是犬夜叉,做得很……”十六夜轻笑,“我可以放心了。” “十六夜夫人,真的不多留少爷几天吗?”冥加道,“你明明盼少爷回盼了久,什么到这时候,反倒把他推出去了呢?” 十六夜没有回避这题:“冥加,我是人类。” “我几十年的生命,无法陪伴犬夜叉得更远。” 孩子不在边,冥加是老臣,十六夜剖白道:“我死后,犬夜叉唯的亲人只剩下杀生丸。” “斗牙已死,我与斗牙的长子永远达不成和解。与其因我而让他们生出龃龉,不如我放手,让犬夜叉融入妖怪的世界。” “至少,追随在他的长子边,犬夜叉能活到长大。只能长大,他就可以活下去!” 犬夜叉在她边时,她没有多想,心只想照顾孩子。 可犬夜叉留书出,她才猛然惊醒,其实是孩子直在照顾她! 他想让她过得,所以离了。他希望她不再关注他,学遗忘他,然后重拾起她想的生活。 他不希望她的生命停留在斗牙死去的那刻,也不愿意她永远活在“孩子”下。 他想让她去成人。而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母亲。 于是,失去孩子的半年中,她变成了现在的她。也是“失去”,让她思考起残酷的题,如果是年幼的犬夜叉失去了母亲,他如何? “跟着我,我死,他就被赶!” 就像她曾经抱着襁褓,辗转过座座城那般无助。她不愿犬夜叉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如果他能平安长大,那么,谁也夺不我给他留下的东西。” 十六夜苦笑:“我想给他最的。” 冥加怔怔,随即,他长叹声。 简言,这是位母亲对孩子的愧怍。 她和斗牙王的选择,让他们生下的孩子被承受了恶果。后,她失去份,斗牙战死,更是让她觉得亏欠了孩子许多。 她感谢孩子的降生,愧疚无比,久而久,这成了心病。 本,她不必如此。 只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次阴差阳错的邂逅,迎命运无情的磋磨。她初遇斗牙王时,才十五岁…… 冥加不愿再回忆了。 “十六夜夫人,天冷,还是进屋吧。” “犬夜叉上的绒尾……”十六夜摇头,“是我多了。” “啊,这吗?”冥加道,“我见到少爷时,他边就有绒尾了。听少爷说,是帮杀生丸少爷梳了『毛』……” 和室缓缓合拢,夜深了。 …… 缘回到三岛家,发现西北屋漆黑片。 本想与母亲道别,侍女却告诉他,母亲已经歇下了。让他记得拿东灶的手信,小心路上的妖怪。 缘不语,只是注视着母亲的寝居。 精通呼吸法的他听得出,母亲其实没有睡,而是安静地跪坐在门后,也不。 她无意留他,只希望他拥有自己的生活,如他曾经做出离的选择。 原如此,他们母子都在用自己觉得稳妥的方式保全对方。可究其原因,主是他“半妖”的份束缚了彼此。 半妖…… 他从不自己是半妖感到不适。恰恰相反,他感谢新生,也感谢父母。 “母亲,我暂时离了。”缘轻声道,“请你保重自己。” 他像是曾与岩胜饯别,吐『露』心迹:“母亲给予的切我都很珍惜,请你不自责。母亲,我不因‘半妖’被否定,而‘半妖’,因我而被承认。” 半妖因他的存在而被承认。 这是缘前世今生以,说过的最“张狂”的话了,狂得连十六夜都发愣。 “再见,母亲。” 缘奔向东灶,抱起了砖红『色』的食缸。 食缸即陶罐子,只是容量颇大、做得颇高,几乎有他两大小。不过,他抬得。 鼻尖轻,缘出神:“是牛肉?” 母亲……可真是太大胆了,了他的手信,居然让人宰了牛吗? 可牛那么大,剩下的部分呢?母亲处理完了吗? 不,他不该怀疑。母亲能让人宰牛,自然能让人处理。 不再多想,缘背起食缸朝外城飞奔。待离犬山后,他放下食缸,抽出两柄刀交错拍打,在双刀合奏的铿锵声中,巨鹰掠过高空,往下方俯冲。 它叼起了食缸,缘抓住了鹰爪。 翻而上,他拍拍巨鹰的脖颈:“去找兄长。” “唳——”展翅高飞。 …… 悬崖顶,巨松上。 杀生丸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下垂到地的绒尾慢悠悠地晃晃,在雪地里刨出浅浅的坑。 风雪虽大,但对大妖说是正。迎风沐雪,有点凉爽。 周遭环境安谧,没有不识相的妖怪打扰,倒是让他可以专注思考题—— 天生牙是把杀不死活物的刀,可什么用它张领域后,反倒能杀死活物呢? 是领域的原因,还是天生牙的原因? 是领域也就算了,如果是天生牙能杀活物的话……杀生丸眯起眼,那么刀刀斋、朴仙翁和冥加都骗了他。 父亲没有留给他把废刀,而他以天生牙是废刀,白白带在边几年不用,真是越想越蠢。 天生牙、天生牙…… 了弄清楚天生牙的奥,他已经许久没记起铁碎牙了。 利用天生牙张的领域“别天津重月”,内中升起了冥府,还能释放连绵的弦月。击轰碎魔窟,削平悬崖,冲出条大道。而周围的碎屑像是被吞噬般,连点残渣也没留下。 这让他很在意。 “天生牙。”杀生丸的手搭在刀柄上,将缓缓抽出。 随即,他劈手砍向钻出雪堆的兔子,却发现刀锋穿过了雪兔的体,没有造成分毫的伤害。 雪兔愣了愣,夺路狂奔! 杀生丸沉刀:“领域展……” 忽地,他顿住了作。 只见在雪兔跑远的方向,另『毛』茸茸的团子背着口大罐蹒跚而。他在雪地中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矮小的体摇摇摆摆。 因不能使用妖力的缘故,即使他维持着呼吸法,脚下也有些不稳。雪很厚,积到了半妖的膝盖上。而地面凹凸不平、不知深浅,在脚踩空后,幼崽囫囵儿栽进了雪堆里。 被雪淹没,没了。 杀生丸:…… 越看越蠢。 幼崽艰难地爬起,奈何罐子重量失衡。它猛地朝边歪去,连带着幼崽也跟着滚了起。 骨碌骨碌,半妖刚爬上坡,眨眼消失在坡下。 “兄长。”呼唤声被吹得支离破碎,缠太厚解不带子的缘平静望天,“能帮帮我吗?我翻不了了。” 罐子卡进了坑里,舞四肢的半妖像极了倒置的乌龟。 杀生丸:…… “啪!” 缘:…… 嗯,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只是,听说除夜被打的话,接下年都被打,这诅咒是真的吗? …… 杀生丸依然靠在树上,不管下方的孩子冷不冷。他已经允许他离了,还跟上,就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跟上干什么?”杀生丸道。 缘实诚道:“我陪母亲过了除夜,也想陪兄长过除夜。” “犬夜叉,你真是自以是。”杀生丸嘲讽全,“你以妖怪兄弟间,有人类兄弟那的亲情吗?” “天真。” 杀生丸敛去情绪,语气淡漠:“知道食亲吗?兄弟的血肉,于妖怪是补品。如果你不是幼崽,而是激发了血脉的成年半妖——” “在我允许你离后,你还擅自踏进我的领地,我杀死你,再吃了你。” 这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哪怕是母同胞的白犬兄弟,成年后互相看对方也不顺眼,嗅到彼此的气味就抓狂。 旦谁不经允许踏入另的领地,亦或是野外忽然相遇,不打架不可能。若是兄弟关系恶劣,方吃掉另方也不是怪事。 唯有幼崽例外,幼崽上的气味,还没到让成年白犬不能忍受的地步。 缘比较抓重点:“但我是幼崽。”所以,兄长你不用再吓小孩了。 仰头,晃晃树:“兄长,我找你过年。” 杀生丸:…… “兄长。”幼崽晃到了他的绒尾处,从怀里掏出御守,将它卷进了他的绒尾中,“请收下吧!” 左右是无聊,大妖怪绒尾轻翻,御守便被扔到他的侧。随手捞,他接住了第份手信。 这重量…… 杀生丸抖,就见枚金铸的火焰年玉落在他的掌心中。霎时,大妖怪安静了几息。 “或许兄长不需,但允许我僭越下吧,兄长。”缘扬起笑,“除夜到了,兄长,年安康。” 杀生丸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 “兄长,我带了牛肉。”缘道,“对了,阿吽呢?” 气氛有瞬的凝滞。 “兄长,你是把阿吽赶了吗?” 杀生丸看天下雪,平淡如隐士。 缘:…… 第60章 第六十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之型·养…… “兄长, 狱门疆在阿吽的背篓里。” 里面不仅装着柴米油盐,还放着四魂之玉。他们吃不了饭事小,狱门疆被抢事大。再严重些,阿吽或许会尸骨无存。 好歹是同行半年的坐骑,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想到它小命不保, 缘一终究是在意了。 可有些话不能明着讲。 缘一追随杀生丸大半年, 虽然没学会使用“对人宝具”, 但明显学会了“对狗宝具”。通透不了人情故不要紧,能通透狗言狗语就行。 就算兄长有时候做事任『性』,他也不能指明,而是得“避重就轻”, 免得不小心踩到大妖怪的死线。 除夜啊, 真不想挨打。 缘一无奈道:“兄长,我们把阿吽找回来吧,我有些饿了。” 天寒地冻,草木凋零。在这个时节, 野外找不到菜蔬和佐料,只能用狱门疆中的囤货。 虽说单做烤肉不是不能吃, 但缘一不想浪费上好的牛肉。 然而,大妖怪依旧不理他, 只用垂落的绒尾一下下扫着雪。阿吽是白犬饲养的坐骑, 被他赶走后,自然是回了西国。 把它找回来? 区区半妖的口腹之欲, 也值得他去找赶走的东西?况且,十年内他不想再回西国。 杀生丸瞥了树下的幼崽一眼,淡淡道:“即使是半妖, 的牙也该咬得动生肉了。” 缘一:…… 兄长开始试探他的底线了。 如果他真抱着罐子啃生肉,那么以后八成吃不到熟食。这道口子一开,没准哪天兄长一时兴起,想试试他能不能生吃妖怪…… 画面太凶残,他不愿想。 缘一无法,只好抓住垂落的绒尾,轻轻晃动:“兄长,我的足袋、羽织和长巾都在狱门疆里。”实话实说,“现在,我好冷。” 他从坡下跋涉上来,小鞋早吃饱了雪水。崖顶雪大,如今又在树下站了许久,缘一身上已落了层雪花。 当他抱紧大妖的绒尾时,衣衫的冷意缓缓传递,绒尾下意识轻动卷起了他,把孩子裹在温暖的中心。 “半妖就是半妖。” 杀生丸轻盈落地,揣着手:“的火鼠裘呢?” “忘在城里了。”幼崽犬耳微垂。 “……” 之前没在意,当下细看,杀生丸发现幼崽穿了身正经的狩衣。长绢为底,颈挂勾玉,是作人类贵族打扮的样式,袖间还绣着大族的家纹。 三叶为主,两侧绕藤,呈圆形。 饶是杀生丸对人类的事再没兴趣,他也认出了半妖的人类血脉承自哪家。 无法,这一族的人类存在了太久,从奈良到镰仓,几经波折仍未死绝,蛰伏几代便可卷土重来。不论外界如何变更,这一族稳坐贵族之位,顽强得连妖怪都为之侧目,连白犬都耳闻一二。 藤原氏,摄关家…… 一个吸纳大量源氏、平氏血脉的大族,潜藏的贵族之首。 没想到,连他杀生丸也听说过。 但又如何,人类只是人类,在大妖眼里始终是弱小卑微的生物,连成为食物的资格也没有。 他的弟弟体内流淌着一半人类的血,还换上了有家纹的狩衣…… “啪!” 缘一:…… “再把妖怪的东西忘在人类的城里,我就杀了。” “……是。”顿了顿,小小声试探,“兄长,我们可以去找阿吽了吗?” “啪!” 缘一:…… 或许他应该过完初诣日再来。 …… 西国,白犬域,云上城。 空巢美妖·凌月仙姬伏在王座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狱门疆。咒物慌得一批,她却单手支头,看着一地的琐碎物,表情颇为深沉。 她无意窥探儿子在过什么日子,搞成这样,实乃意外。 只因牵走的坐骑被赶了回来,还背着个篓,她一时好奇差使小妖怪拿了下来,便瞧见了篓里的咒物。 到底是无聊了,她将它握起,随意地抛了抛。 谁知这咒物不知发了什么病,在落手后开始疯狂往外吐锅碗瓢盆、衣袴鞋袜、酱料食物、瓜果蔬菜,瞬间包围了王座,惊呆了周遭的小妖,也着实让她惊讶了一番。 随后,在菜园子般的气味中,凌月沉默了。 她轻轻抬手,便有小妖读懂了她的眼『色』,小步上前捧起一件幼童的和服,递到她面前。 是妖蚕『妇』的丝织物,出自螳螂坊的绣品,纹的还是坊主最爱吃的蜻蜓,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近百枚妖珠的手笔,除了杀生丸能弄到这衣服,凌月不作他想。 送了小孩衣服,这是承认自己是长辈了? 或许不止。 凌月看着狗『毛』织成的足袋、羽织和长巾,仿佛透过这些看到了两百年前带娃的自己。虽说带杀生丸很省心,但……她漂亮的『毛』也是一把一把地掉。 而出于护犊的本能,每当斗牙想靠近他们母子时,都会被她全力打出去。那时,杀生丸长了几年,斗牙就秃了几年。 “杀生丸的气味。” 凌月握着羽织,一时无声。 小妖怪们膝行而走,匍匐在地,本以为王是在生气,不料她忽然忧愁道:“杀生丸,才两百岁就掉成这样,再久一点该怎么办啊?” “不肖子,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凌月长吁短叹,“不会说话,脾气又差,已经很难讨女孩子喜欢了,如今还没了漂亮的皮『毛』,又带着一只会被误认为是你儿子的半妖……” “呜!”凌月捂住心口,柔弱地卧在王座上,“所以,为母才说不能太早带孩子。” 小妖怪:…… 王,根本没说过吧! 不过,那只半妖似乎意外得讨喜。 看这一地的过日子工具,总不可能是她儿子杀生丸抡着大勺做饭吧?且碗筷有两份,看来那只半妖不仅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杀生丸。 虽说血脉不够格,但做到了家臣能做的事。 要是用得顺手,杀生丸想带回西国也无妨。 凌月如是想。 她是一位真正的王,首先是王,然后再是凌月。对于斗牙和人类的半妖后嗣,她谈不上无动于衷,但绝不会心怀芥蒂。 毕竟,她与斗牙走到最后,王与将的观念出现了歧。确切地说,西国可以容纳王与将,但绝不能容下两个王。 凌月王、斗牙王…… 当百年前,斗牙对她说:“凌月,以血脉定夺犬妖的一生,真的对吗?那个孩子,因为生父不是犬妖,生下来就要低人一等吗?” “凌月,我们可以改变。” 彼时,她就知道他们终将走向末路。 改变什么呢? “他得拿出实力,击败白犬的孩子!”她还记得当时的厉声回答,“拿不出实力却要享受白犬的权力,凭什么能一样?斗牙,我们是妖怪,我也只承认实力。如果哪天有不是纯血白犬的孩子击败了我族子嗣,再做改变也不迟。” “斗牙,拿事实说话。” 那天是朔月,殿内没点灯。黑暗之中,斗牙第一次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凌月,血脉的压制,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可血脉之强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答道。 从那时起,他们渐行渐远。 直至百年后,令斗牙在意的孩子成年了。万万没想到,他确实成了白犬一族的祸根。 飞妖蛾、四斗神、死神鬼、龙骨精……外来的威胁用车轮战耗死了斗牙,内在的动『乱』与豹猫之祸拖住了她的手脚,也造成了白犬一族极重的内耗。 那个孩子,即使没有强盛的实力,却有着绝佳的头脑。 只可惜,他对白犬不存好感。 自那以后,她虽坚持己见,但也有了改观。除却血脉,子嗣还得能用才好。 故而,那只半妖虽身份尴尬,但好歹也算白犬的子嗣。要是那只半妖真有用…… 凌月勾唇:“把东西装进去,再把坐骑赶回去,顺便杀生丸送些妖怪能用的膏『药』。” “是。” “告诉他要是有闲,不如回来看看母亲,可以带随从。” “是。” 狱门疆被放回了背篓,传信的小妖驾着阿吽飞起,循着杀生丸的气息而去。 “那就让我看看吧,不是纯血能做到哪一步?”凌月起身,“不过半妖……得活下去才有价值。” …… 杀生丸带缘一飞进了一个干燥的山洞。 因山洞呈壶状,入口不大,因此当内中生起火后,任是外头风雪咆哮,里头也很温暖。 缘一把食缸放在身边:“兄长,我们今天只能吃烤肉了。” 杀生丸不语,他没有闲聊的心情。 幼崽离开时的平静,再度恢复了他来时的喧嚣。且因他不愿意找回阿吽,幼崽足足惦记了一路,仍在念叨。 “兄长,不加佐料的肉能吃下吗?可以的话,回答我吧?” “不可以的话,我就烤一份,还能省下明天的早食。” “兄长?” 好吵…… “不吃。”杀生丸给出答复。 “好的,兄长。”缘一继续,“我今晚可以睡在绒尾里吗?我的大氅放在狱门疆了,还有被褥和暖垫。” “闭嘴。”幼崽居然能这么烦。 安静了片刻,缘一道:“我想再去大城接些杀鬼的任务,兄长,虽然我不能动用力量,但呼吸法的话没有问题。” 杀生丸转过眼,看山洞口。 气息有变,缘一也回过头。 只见消失的阿吽站在洞口,带着熟悉的背篓。缘一金眸微亮,冷不防对上了传信小妖的眼。 鼻尖轻嗅,小妖身上有鸟类的味道,它是…… “杀生丸大人。”小妖落在地上,恭敬行礼,“王让小妖为您送一些用品。” 杀生丸眯起眼:“哦?” 微扬的声调,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嘲讽?还有着“别驴我,我不信”的意思。 缘一歪歪头:“兄长,‘王’是谁?” “太无礼了!王是……”小妖正想说,却被杀生丸的冷眼冻在原地。 杀生丸:“在被杀死前滚。” “是、是!是小妖失言了!”它匍匐在地,颤抖道,“王说,如果您有闲,就去看看她,可以带、带上能用的随……” 长鞭骤发,直取小妖的头颅。吓得对方扑翅而走,一头撞在对面山崖上。 “兄长,它似乎撞得不轻。”缘一眨眨眼。 “闭嘴。”杀生丸的声音很冷。 半妖就是半妖,连一只传信的小妖都能造次一句“无礼”,还当着他的面准备说出“随从”。母亲的意思他懂了,但带半妖去西国——呵,是让那群无聊的白犬都来踩他杀生丸的痛脚吗? 而这愚蠢的幼崽,还没听出小妖对他的不屑。 杀生丸起身,亲自去阿吽身边取用品,他倒是想看看,母亲给他送了些什么。 蠢半妖跟了上来,扒着篓边沿往里看,他没有赶他。母亲送的妖怪能用的物品,幼崽多半不会认……识? 之后,他取出了两样东西。 似乎是唯恐他看不见似的,两样东西上写了龙飞凤舞的万叶假名。 它们一盒是“生发水”,一盒是“养『毛』膏”。 杀生丸:…… 缘一:…… “兄长,……”欲言又止。 “啪!” 缘一:等等,我又做错了什么? 第61章 第六十一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一之型…… 缘一记, 此世的生父是斗牙王。 西国的大将、白犬的兽主,陨落在诞生的那晚,从此长眠陵寝,安息于右眼的黑珍珠中。 斗牙王已是不在了, 可传信的妖却说出了“王”……虽然兄长制止了妖说下去, 但不难猜到背后是谁。 能令兄长讳莫深, 又让妖三缄其口, 还会送来膏『药』的人——只有兄长的母亲了。 毕竟, 若是十六夜给带了手信,当着兄长的面,场景也大致此。 会尽量少提及母亲,冥加也会欲言又止, 即使兄长对此毫无兴趣, 们也在避讳着么。 简言之,是父异母的兄弟之间难不会去互相伤害的默契。 缘一自知多说多错,安分地料理起牛肉。谁知,兄长张开毒华爪, 把西国送来的手信溶化渣也不剩。 刺鼻的气味弥漫,杀生丸当先出了山洞。 缘一轻叹, 只好停下手里的活爬上阿吽的背,跟着兄长换落脚的地方。 一路安静, 唯有风雪飘摇。 缘一没为何要毁掉手信, 倒是杀生丸行至半路,突然出声:“犬夜叉, 给我听着——” 缘一下意识地挺直腰背,聚精会。 “以后遇到无礼的妖,当场灭杀。”大妖的气息有些暴戾, 语气却极平静,“自己的尊严要自己维护,始终藏匿于大妖庇护之下,连杂碎都有资格嘲讽你。” 妖怪可不兴人类的“忍”字诀。觉被冒犯了,就击杀杂碎;觉被嘲讽了,就赌上荣誉去战斗。 不是温吞地等着杂碎把话说完,做几句不痛不痒的反击,在看来是最无用的做法。 缘一颔首:“只是,我击杀了它们,会触怒它们背后的人吗?” “哼。”杀生丸冷笑,“蠢货,背后的大妖要是动手,那就是我的事了。” 缘一懂了。 是杀生丸血缘上的弟弟,今追随着,等于是颜面的一部分。 在出“王是谁”之前,喊出了“兄长”。结果,传信的妖恍若未闻,上来就是一句“无礼”,何尝不是在削杀生丸的脸面? 当最该做的是揍妖怪一顿,以示不可轻视。 妖怪还不识相就杀,它的一去不回就是在通知背后人“半妖也惹不,下次传话派机灵点的”。 但因为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倒是让兄长帮出手。此一来,等于是把无用、没自尊心、可以随欺负贴在了脑上。 消息一经传开,平在兄长手下没讨好的家伙就会晃到面前,通过嘲讽以嘲讽杀生丸。 要是不反抗,次次让兄长出手,那么结局只会是—— 它们讽刺兄长:“杀生丸,你有一没用的半妖弟弟!你是只卑贱的半妖的哥哥!你那伟大的父亲,跟低微的人类生下了废物!” 缘一:…… 很好,已经开始生气了。 “我明白了,兄长。”郑重的语气,缘一认真了起来,“虽然不能动用妖力,但呼吸法还能一战,我会全力以赴。” 想要的效果只有一,那就是兄长能扬起下巴嘲讽对手:“杂碎!” “摆平大妖的事,就要麻烦兄长了。”缘一道。 杀生丸不语,换了较近的去处歇脚。 寒风不,缘一知道杀生丸是气消了。 …… 西国。 “妖怪,伤不轻啊。”凌月靠在王座上,垂眸看向跪在下首的传信妖,那张脸青紫累累,“是被半妖了吗?” “不!王,我是您的信使,怎么可能被一只半妖!”妖匍匐在地,“是、是杀生丸大人出了手,我不心撞在了山壁上。” 凌月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杀生丸出了手……” 是被落了面子吗? 可不是好事,给了幼崽“会被保护”的错觉,只会让幼崽变更软弱。她遣出的是最弱的信使,摆明了是送练手菜,偏起了反效果。 要不,送一些过去…… 没办法,妖生漫长,乐子太少。倒不是她优待那只半妖,是两百多年了,她那不肖子破天荒带起了娃,着实让她好奇后续。 不给添点麻烦怎么行呢? 凌月轻笑:“送两随从过去。” 她想知道会发生点么。 …… 正月,初诣日。 冥加送来了火鼠裘,狗兄弟准备动身往大京的方向走。 “平城京吗?”冥加偷觑了一眼杀生丸,委婉道,“那儿人类的城池密集,少爷能受住味道吗?” 其实私心里,冥加不愿缘一接近大京方向的城池。 十六夜正是从那里被赶往黑川的犬山,今才过四年,旧事历历在目,旧人也仍活着。家少爷要是回去,没准会被认出来。 四岁的孩子,脸长开了些。饶是肖生父多些,但眉目间仍有生母的影子。尤其是孩子柔和眉眼微笑的候,跟十六夜很像。 “少爷入城的话,杀生丸少爷……” “兄长会离开一段间。”缘一道,“等我拜访完产屋敷当主,去找兄长。” “诶?”俩兄弟要分开了? 们自然是要分开行动。 缘一需要向鬼杀队借一只鎹鸦,还需要更多有关恶鬼的情报。杀生丸决定去丹波墓葬的地方看看,寻找有关铁碎牙的线索。 左右不过分开一两月,到底是正事要紧。 缘一想趁无惨最虚弱的档口抹杀,杀生丸想到铁碎牙做另一试验——展开的领域,究竟是握着天生牙能有效果,还是握着别的妖刀也能此? 是每把刀都能作为施展领域的媒介吗? 不。 当握住幼崽的刀,刀拒绝了。 它们拒绝作为展开领域的媒介,似乎只有认为主的刀才能被拿来使用? 犹记把刀还给幼崽,幼崽说道:“领域展开是术士的技法,兄长作为妖怪想使用,不仅展开的方式不,约束也不一样吧?” “虽然我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彼,幼崽仰起头,眉眼晶亮,“我听说,约束越苛刻的展开技法威力越巨大。” 约束越苛刻,威力越巨大。 果手握铁碎牙展开领域,那么,领域还是“别天津重月”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用不的刀能展开不的领域? 果然,还是找铁碎牙。 杀生丸冷着脸往前走,耳畔,是幼崽和冥加的交谈声。本不在意,不料偶然钻入耳那么几句,让不注意都难。 “平城京多人类贵族,少爷想去的话心了。那里的贵族可不是犬山的武家,对你绝不会客气。” 缘一:“那我……我也不会对们客气。” 冥加:少爷你变了! “平城京也是巫女官聚集处,总有人能看出你是半妖。听说土御一族的阴阳师也住大京,要是把你捉了当式怎么办?” 缘一:“冥加爷爷,我想学捉妖怪当式的术法。” 冥加:…… 杀生丸金眸微转,定格在跳蚤老头身上。与幼崽无关,是冥加的态度反常。 位老家臣似乎不愿半妖去平城京……难道,那里有么吗? 大妖怪眯起眼,不动声『色』。 只是,突发的变故没给思考的间。 就见天降两道白光,猛地砸在十丈开的空地上,伴随着“轰”一声响,烟雾四散,光影晕开,两名犬妖现身当场,披着『色』的棕黑绒尾,身形十三岁的少年。 杀生丸金眸一厉,利爪冒了出来。 两只犬妖身上的味道已经很富有攻击『性』了,只是尚未成年,不能动手。 “滚。” “杀生丸大人。”们异口声行礼,“是王让我们来追随您。” 杀生丸冷漠道:“我不需要弱者。” 两名犬妖不语,只抬眸看向阿吽背上的缘一,仿佛在说“您的身边不是带着一名弱者吗”。 缘一:…… 面无表情地拔出了牛。 缘一首次遇到竞争上岗,却半点不方。只是从阿吽背上一跃下,平静道:“你们是一一来,还是两一起来?” 犬妖少年:…… “我们不欺负你,半妖。”其中一名犬妖少年道,语气有些倨傲,“你只要能在我手里撑过十招,就算你赢了。” 甚至都没卸下背后的弯刀,只摆开了一普通的架势。很明显,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来吧!” 缘一:…… 轻叹。 缘一直接进入了日之呼吸的状态,当握住刀摆开进攻的架势,在一秒,两名犬族少年感觉肩膀上像是压了两块巨石,脚步是半寸也迈不开! 并非是妖力的深浅影响,是气势—— 半妖握着刀,就像是握住了命脉,让们有一种要害被攥在对方手里的感觉! 危及『性』命! 瞳孔骤缩,野兽对危险的预料总是极致。两名犬妖少年几乎是拔刀,一齐出手,可只是那一瞬的彷徨,缘一已经电光闪过,怼下了们手中的武器。 “咔嚓”两声重合,手中的武器断裂,十指长甲被削平。 们没看到半妖是何出手的,只知道回过,武器和指甲都折断了…… “不可能……” “是刀,刀有题!” 缘一摇摇头:“我的刀没有题,是你们太差劲了。” 放在过去,缘一绝不会对败者说出“你太差劲”的话。多是鼓励和指点,给予肯定和安慰。 然,许是追随杀生丸太久,连脾气作风都有些变像,没当场说出“杂碎”还是因为本『性』“善良”。 “不可能!你手里的一定是成名妖刀,不然,怎么光靠气势镇住我们!”输不起,实在输不起!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输在半妖手里! 杀生丸轻嗤,只觉犬族下一代水准奇差无比,连半妖也不。 们连技不人也不敢认。 “那一定是把名刀,你敢不敢说出它的名字!” 闻言,杀生丸别过眼,冥加不忍看。 缘一:“它叫牛。” 犬妖少年:……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荒野。 第62章 第六十二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二之型…… 界上总有那么一些倒霉犬妖, 在漫长的狗生尚未开始之前,迎来了社会『性』死亡。 被半妖击败,很难看,但不是不能接受。 被一只四岁的半妖击败, 极其难堪, 直让狗想刨坑把自己埋了, 百年后再爬出来见人! 可是, 如果前缀继续叠加, 变了被一只四岁半妖握着儿童玩具刀“小牛”一招击败呢?败了还输不起,还质疑对方实力,还不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 这无赖般的行径,令后知后觉的两名犬妖少年臊得慌。 太丢脸了!无地自容, 恨不得场! “可恶……”棕『色』眸子的少年发出咬牙切齿地低语, 拳头攥得死紧。不知是在气自己大,还是在恨自己无能。 “不愧是被杀生丸大人亲教导的……” “泷,别再丢脸了!”较为年长的少年厉声道,“输了是输了, 还不明白吗?如果刀再长一寸,你我的头颅不会在脖颈上!” “哥哥, 我……” 泷被他的兄长摁住头下压,单膝跪在地上。只是这一次, 面朝的对象不是杀生丸, 而是握着刀的缘一。 妖怪凭实力说话,无论对方的血脉身份如何。能一招击败他们, 不正是有资格俯视他们吗? 少年换了态度,恭敬道:“这位大人,倏忽问候。我是隼斗, 他是我的弟弟泷,属西国西境的藤犬一族,此次奉命追随杀生丸大人,还请大人允许我等跟随。” 第一次被妖怪跪拜,对方还是兄长的族人……缘一往旁边小小地挪了一步。 隼斗立刻更换方向,并拽过不太聪明的弟弟跟着换了方向,继续道:“还请大人允许我等追随。” 缘一收刀入鞘,场外求助:“兄长?” “你自己做选择。”杀生丸半点不想干涉。 像他在犬山第一次见幼崽,面对人类齐齐举起的弓箭,他也是让他自己做选择。彼时,幼崽选择留下…… 时他几岁,已懂得利弊取舍。现在,不过是收用随从的事,幼崽多半能拿主。 见兄长真没打算『插』,缘一思量一番,问了些实在的问题。 “你们会做饭吗?” “不会。”妖怪为什么要学会做饭? “你们会洗碗吗?” “不会。”都不吃饭了,还要洗碗干嘛? “你们会洗衣服吗?” “……不会。”衣服妖力相连,也算皮『毛』的一种,需要洗? 缘一注视着“三不会”兄弟,平静道:“请你们回吧。” 要是留下来,是给他添麻烦。不仅要多加两副碗筷,还要多洗两条绒尾。每天照顾兄长已很累了,他不想再多养两只狗。 “大人!”隼斗有些不甘。 缘一看向杀生丸,发现打从藤犬兄弟出现后,他的兄长一直站在下风处,眉头轻蹙,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的神情路过人类的村落时一模一样,是闻不适气味的反应。 “请回吧。”缘一直白道,“你连饭也不会做,碗也不会洗,怎么追随兄长?” 藤犬兄弟:…… “死”于生活不能自理。 等等,原来想追随两位大人,得先学会做饭刷碗洗衣服吗? 可是,完全不想碰水…… …… 缘一坐在阿吽身上,慢慢步出雪原。藤犬兄弟被远远甩在身后,不知回没有。 风吹来,已没有藤犬的味道。待确认四野无人,缘一问出了几个敏感的问题。 “兄长,你似乎很讨厌他们的味道,为什么?” “难闻。”杀生丸言简赅。 “难闻吗?”缘一不能理解。 之所问出口,是因为他要兄长同行很久。既然是长期相处,自然要尊重同伴的喜恶,免得做了惹人生厌的事。 可是,藤犬兄弟身上的味道难闻吗? 不是兄长类似的、『毛』茸茸的味道吗? “少爷,这个……”冥加觑了杀生丸,委实不觉得他会教犬夜叉一些基础常识。 也是,这本来是老爷的工作,跟兄长的无关。况且,少爷是个半妖,体质妖怪不同,或许教了也无用。 可不解释的话,少爷或许会问出一些不该问的事。 “犬妖在接近年的时候,身上的气味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冥加道,“我虽然闻不出来,但听老爷提起过——他们的味道会变得浓烈刺鼻,极具攻击『性』,大老远能闻,靠近了只想打架。” 见杀生丸不出声,冥加懂了,这是默许他给孩子解释清楚的思。 “像杀生丸少爷……” 冥加停顿,先瞅瞅大妖脸『色』好不好,再小声道:“也是在藤犬兄弟差不多的年纪时,不再轻易进入老爷的领地。” “父子一旦相见,争斗会开始。那时,老爷也不会下留情,有好几次,杀生丸少爷都是重伤离开。” 这是纯血大妖的兽『性』。 正如四年前的那晚,营救十六夜母子的圆月,刚结束战斗的海边—— 老爷重伤淌血,杀生丸却找了他。彼时,杀生丸对老爷说:【父亲,在离开前,把铁碎牙丛云牙交给我。】 老爷回了一句:【如果我说不,你会杀死自己的父亲吗?】 这话是试探,也是在辨“敌我”。大妖的野『性』,让父子局也能变死局。 杀生丸想要老爷的刀,可通过争斗夺取,若是时他出……难怪老爷会着他的面妖化巨犬,或许为的是镇住杀生丸出的可能。 连父子都能如此,更何况是兄弟。年的雄『性』白犬,一生活在战斗之中。 “所,少爷——”冥加提醒道,“你总会有长大的那天。等你接近年,你杀生丸少爷都会受不了彼此的气味。” “要是你被赶走了,可一定要走远,再见面的话……你们兄弟肯定会打架。” 缘一犬耳抖了抖:“半妖也……”不能幸免吗? 这是必然。 他长大是迟早的事,作为活过一的转生,缘一自然知道身体发育后会发生的变化。连人类男子身上都会有麝香味,更何况是年白犬呢? 原来如此。 看来,他不仅陪不了母亲多久,也不会兄长同行太久。 “冥加爷爷,藤犬兄弟大概是多大啊?” 冥加思索道:“一百二十岁吧?” “那,有没有年后还一起同行的兄弟?” “有是有,但极少。”冥加回忆道,“一般是领地有重合部,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共处。” 缘一无奈了,他跃下阿吽,靠近杀生丸,扯住他的袖子:“兄长,可答应我一件事吗?” 杀生丸垂眸。 如果这半妖敢没出息地说“兄长,等年后见面了,请一定要对我下留情”的话,他揍他。 “兄长,可先答应吗?” 杀生丸:…… 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也越来越不知寸了。果然,对幼崽不能纵容,少挨一顿打,多生数日烦。 大妖缓缓抬,是爆炒栗子的起式,暗示味明显。 缘一犬耳微垂:“兄长,在我离开之前,答应我学会自己做饭,好吗?” 算妖怪体质很强,他也希望兄长能按时吃饭。 杀生丸:…… 冥加:……让杀生丸少爷学会做饭? 那画面太美,他完全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想! 天啊,只要一想杀生丸提起爪子切菜,绒尾卷过佐料倒进锅里,再握着长勺轻轻搅拌,又舀起汤汁细细品尝的场景,他整只跳蚤都不好了! 要是再整上一句杀生丸的“犬夜叉,吃饭了”,他能场。 太可怕了! “不可能的,少爷!”冥加大声道,“杀生丸少爷宁可倒立行走也绝不可能学会做饭!” 于是,缘一没有挨打,倒是冥加被杀生丸捏了纸片。 “兄长……” “闭嘴。”杀生丸冷声道,“只有半妖人类需要天天吃饭。” 晚,新的落脚点。 吃了些小食完全不想动的缘一打算歇一晚,明儿再做个早食,左右大妖怪不需要吃饭。 谁知,他听见兄长命令道:“犬夜叉,做饭。”理不直气也壮。 缘一冥加:…… …… 接下来的三天,每做饭时,不论大妖怪爱不爱听,缘一都会念叨佐料的量食材的名字。 久而久之他发现,虽然杀生丸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每他说出“兄长,帮我递一下佐料”时,大妖的绒尾总能精准地『摸』哪一包是他需要的物件。 接着,他的兄长会陷入漫长的沉默。 往往,兄长会盯死了自己的绒尾,像是要把它砍了似的。这时,缘一会极其专注地看着锅,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第四日,人类大城将近。 缘一背起刀:“兄长,我冥加爷爷要等明天会回来,所,今天的晚食……”只能靠你自己了。 “兄长,用具都在狱门疆里。” 杀生丸阖目:“还不走?” 他确实优待这半妖,换前些日子的藤犬兄弟,他只会说“滚”。说底,半妖终归是占了血缘的便宜。 他杀生丸唯一的足,是只半妖…… “兄长,我走了。” 气味渐远,消失在驳杂之处。似乎,他无论带着这只半妖多久,都无切断对方人类的联系。 半妖对他的“霸道”不感兴趣,正如他对半妖的“仁道”毫无感觉。 杀生丸靠在树边小憩,直至月辉洒落,他醒转。 幼崽不在,万物安谧。时间仿佛是变慢了,连一片树叶落下也飘了好久好久…… 无聊。 并不想散步的杀生丸继续小憩,过了不知多久,大妖的美眸不自觉地扫向了坐骑的背篓。 或许,他应该钻研领域,亦或是想想除了丹波墓葬之地,还有哪里更像是父亲的陵墓? 但现在,他看着绒尾扒出的狱门疆,知道自己起了好奇心。 轻敲狱门疆,抖出幼崽惯用的“玩具”一二三,不愿捡柴生火的杀生丸往风炉里倒了些妖珠,将常用的锅提起,放在上头。 是这样吗? 他坐着动也不动,只一条绒尾上下使唤。 甚至,贵公子单支起头,长袖银发倾泻,一身的慵懒像极了靠坐在王座之上的凌月王。 绒尾卷起刀,肉难辨的速度将食物切块;绒尾一抖,将食材全部送入锅中。凭犬妖嗅觉的灵敏,他还记得佐料的气味放置顺序。 渐渐地,杀生丸进入了后续步骤。 很无趣的事情…… 绒尾裹着长勺,轻轻搅动汤汁。后舀起一勺,少年犬妖的金眸难得带出一丝好奇,将之送嘴边品尝。 能入口。 原来这是料理? 杀生丸失了兴趣,正准备掀锅不干。 恰在这时,隶属西国的第二位信使突兀场。显然,这一只妖比上一只强太多,不仅速度如电,落地也无声。 故而,它压根没给杀生丸掀锅的机会。 “杀生丸大人,王……额?”有豹猫异动的消息? 小妖怪陡然睁大,它看了什么!它看西国正儿八的下一代王,如今的冷面贵公子·杀生丸大人,居然、居然会做饭? 会做饭! 不,不对,王储的事情怎么能叫做饭,应该是—— 信使求生欲爆表:“不愧是杀生丸大人,轻易做了两位王都做不的事!在此一途上,您已超越了两位王呢!” 杀生丸:…… …… 遥远城池中,缘一坐在神社的鸟居上,正嗅着风中传来的味道。 “嗯?”忽而,他看向了来时的方向。 冥加:“怎么了,犬夜叉少爷?” 缘一:“有领域展开的力量波动,是兄长吗?”不过,没有传来血味,看来兄长没事,只是在尝试领域展开。 但,为什么还有一股熟悉的食物味道? 像是他平时做的那些…… 缘一沉默良久,忽而一笑。 “少爷,你在笑什么?” “冥加爷爷,其实兄长是一个既强大又厉害,还很温柔可爱的人啊。” “……”少爷,我被吓得活活折寿了一百年! 第63章 第六十三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三之型…… 缘斩杀了盘踞在神社中的恶鬼, 得了袋糙米和枚银判。 “五条大人,帮了大忙啊!”神官鞠躬道谢,“是我们大意了,未曾想到住吉神的神像会被掏空, 里面还藏着恶鬼。本以为信徒失踪是神隐, 没想到……” 没想到是被恶鬼拖入神像内吃了。 当眼的孩子刀劈开神像, 零落地的人骨与残渣让见者『毛』骨悚然! 他们居然与恶鬼同住了么久, 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没想到……”缘握着半簇淡绿『色』的妖气结晶, 沉『吟』片刻,抬眼看向神官,“如可以的话,请把供花与熏香换紫藤, 恶鬼厌恶紫藤花的气味。” “是、是!”神官道, “马上办妥,万分感谢大人!” 缘下山后,天已经亮了。 远离了人类,冥加才从缘的领口钻出来, 见他缴获的战利品,当即大呼小叫:“真是久违了, 是长在不妖壁身边的晶石啊。” “不妖壁?” “是块能消除妖气的宝玉,为山妖岳山人所有。”冥加道, “岳山人的本体是座山, 它把不妖壁藏在体内,难免会伴生出些矿石。” “些矿石与不妖壁的作用类似, 都能消除妖气,但有时限。” “老爷曾在机缘巧合下得些,做御守后送给怀孕的十六夜夫人防身。后来少爷出生, 是靠御守消了妖气,才没有引来追杀的怪物。” 能消妖气,能消恶鬼的气息…… “岳山人在哪里?”缘问。 “不知道。”冥加道,“被老爷找次后,岳山人就换了地方。他持有不妖壁,还是座山,这可不找。少爷为什么问这些,是想要不妖壁吗?” 缘摇头:“不,只是怀疑无惨在座山里。” “诶?” 要真是这样,就难找了。 缘收起结晶,不再多想。他走向大城的街市,冥加识相地钻进他的衣领。 枚银判,让缘入了新的锅子和风炉,两顶蝶形膳桌和不少碗勺。在交易完酱料后,缘手里只剩下几枚铜板了。 “少爷,我们不是有锅子吗?” 缘轻笑:“已经没有了。” 他循着杀生丸的气味来到新的歇脚处,彼时,大妖靠在树干上,阿吽趴在树底下,狱门疆躺在背篓里,派岁月静。 冥加小小声:“我记得像不是这儿……” 缘伸出手,捏扁冥加:“兄长,我回来了。” 大妖闭目养神,不语。 缘上手狱门疆,倒出里头的家当清点番,发少了锅缺了肉。他掏出新的锅子,洗刷、生火、架起,又取竹筒放入洗净的糙米,吊在火上烤。 俩兄弟谁没提缺锅少肉的事,仿佛它不曾存在。 他们用了饭,再度启程,路静默。直到夜幕降临,冥加与阿吽呼呼大睡,窝在树下的狗兄弟才提起了锅的事。 “兄长,可以答应我件事吗?” 熟悉的措辞,熟悉的语气,让杀生丸蹙紧了眉头,他直觉幼崽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垂眸:“什么事?” 缘伸出小手抓住绒尾,盖住狗头防挨揍:“兄长,锅和风炉很贵,值半枚银判。所以,就算做出了糟糕的料理,不要轻易拿锅出气。” 本太高了,锅子很无辜。 他怀疑兄长是做出了难吃的料理,为了不在弟弟面丢脸,于是连锅起毁尸灭迹。 “兄长,答应我吧。”不要迁怒锅。 杀生丸:…… 大妖不语,他能感觉到绒尾之下,半妖头顶的两只犬耳在不安地抖动。显然,幼崽知道对自己的兄长会挨揍,但为了个锅,他选择铤而走险。 就为了个锅,便认定他杀生丸料理无能? “犬夜叉。”杀生丸的语气称得上十分“温柔”,他看向幼崽,平静道,“在提条件之,先答应我这个哥哥件事。” “是什么?”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把我的绒尾放下。”他的指关节蠢蠢欲动。 “……” 片刻后,顶个小包入睡的缘决定收回言,他觉得兄长是个特小心眼还爱记仇的人。 …… 偏僻的荒郊野外,不妖壁的结晶洞中。 个逃窜的诅咒·脑花与个苟命的鬼王·无惨,因见了狗的缘分相遇,因被狗追杀的共同经历达了共识——同是天涯苟命人,相逢处便同居。 二者虽各怀鬼胎,谁不信谁,但在吐槽狗兄弟这点上,真是大力输出,不骂不快! “多管闲事的狗!”无惨骂骂咧咧,他被削了两次,如今所有屑肉团在起,只能组个五寸高的人形。 他坐在结晶上,浑身戾气:“我吃的是人,又不吃狗,莫名其妙地追杀我!虽然我打半妖的主意,但不是没有得手吗?至于追杀我到出羽境内吗?” 脑花赞同:“我要的容器是人,又不是狗。就算我再度把诅咒的世界带来人间,跟狗没什么关系,可他们还是毁了我的计划。” 他唏嘘道:“我倒是不知道,妖怪之间会有兄弟情义。只是打了半妖的主意而已,居然被只大妖惦记上了。” 不知道里梅在哪儿窝着,不,估计百年之内不会再出了。 “他们不死,对我们很不利。”脑花开始给无惨挖坑,“不想在这里呆辈子吧?” 无惨冷笑:“的像是能杀死他们样。” “未必不能。”脑花裂开嘴,两排森的牙开开合合,“是鬼王,的血可以让人类变恶鬼,对吧?” “怎么?” “听两面宿傩的传吗?”脑花道,“我有办法能让诅咒之王复活,提是能造出副耐毒的恶鬼容器。” 他还没试用恶鬼做手指的容器呢! 无惨眯起眼:“复活他对我有什么处?” 脑花咧嘴笑:“在出羽境内,宿傩短暂地复活次。当时,他只用了五根手指的力量,就与两只狗战了平手。想,如宿傩彻底复活,想杀死两只狗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他当时忙着逃窜,没注意宿傩后续是怎么“死”的。但要是推算不错的话,应该是容器崩溃的缘故。 想来要是能多撑上会儿,杀生丸和犬夜叉就不再是问题。 “真的?”无惨开始给脑花挖坑,“既然他这么强大,跟合作没关系。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不能再消耗了。”无惨道,“我需要人,活人的血肉!只有我恢复到鼎盛,我才能造出合适的恶鬼容器。” 简言之,他需要看到脑花的诚意。要是真心想合作,就拿活人喂饱他。这减少了他外出猎食的风险,免得又撞在狗兄弟手里。 更何况,用恶鬼的身躯复活? 只要不是强到离谱,用了他的血就是他的鬼,眼的脑花还不知晓这点吧? 对于“五根手指跟狗兄弟打平手”这种假话,真以为他无惨会信吗?呵呵,要不是缺个跑腿干活的人,他可不会跟他废话。 “。”脑花应下,“活人而已,会让吃到饱。” 迟早会让,混着宿傩的手指起吃下去! 对,他打从开始打得就是鬼王本身的主意。何必多此举让鬼王去造容器呢?把他喂饱了再献祭给宿傩不就行了吗? 合作达,彼此愉悦。 但死循环的问题就这么来了—— 偏僻荒野,岳山之内,不妖壁结晶包裹之中,他们上哪找人? 要活人,得出门。出门,就有面对狗兄弟的危险。俩家伙的鼻子很灵,只要嗅到点点味道,就能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最要命的是,他们还是长生种! 脑花思索番,决定用秘术联系里梅送两份外卖。 里梅,个能在花街弹三味的女装高手,骗男人定很在行。 …… 三个月后,大和境内,奈良。 此地与大京毗邻,正是平城京旧址之处。因距离天皇的政权极近,无论是人文风貌,还是礼节民风,都与遥远的犬山城大相径庭。 人口密集,大城不少。对于犬妖来,气味不太闻。 杀生丸已不愿再靠近了,而是取道和泉,再飞向丹波。临行之,缘把狱门疆留给了他,只是,杀生丸早对料理失了兴趣。 “兄长,等我的事情办了就去找。”幼崽扬起脸,『露』出很天真的笑,“如兄长的事情提办了,可以来找我吗?” “无聊。” 大妖怪是不懂这种“找玩”和“找我玩”的幼稚小儿游戏有什么意思,只觉得与幼崽同行三个月,他身为兄长已经仁至义尽。 愚蠢的亲缘相处时间到此为止,既然幼崽的实力足够自保,这次分就没必要再重逢。 幼崽进入平城京,是为了借到杀鬼的传信使。想来接下来会继续狩猎,多半不会荒废修行。 有猎鬼者同行,幼崽没必要动用妖力,三年而已,死不了。 接下来,他该找刀了。 父亲的刀,跟这只幼崽没有关系。 杀生丸背身,绒尾拉长飞上高空。他没管坐骑的去留,阿吽的两个头看看飞走的大妖,再瞅瞅懵懂的半妖,最终决定留在孩子身边。 “阿吽,不跟上吗?” “吽——”杀生丸大人是用飞的,不是骑着我走,就是让我留下。 缘:“是想跟我进城吗?不行呢,会吓到人类的。” “吽!”我留下来,是为了方便以后找杀生丸大人。 “真的不能带进城……” 交流无,阿吽搁在荒郊,缘背起狱门疆入城。 大城入口处盘问极其严苛,还要检查包裹和佩刀。缘无奈,他裹头巾,换下火鼠裘,穿上小袖袴,又寻了偏僻处翻越墙垣,可算蒙混关。 平城京极大,在奈良时代是政权中心,纵使之后天皇迁都,它的繁荣如往昔。 要找到鬼杀队的据点,真有些难呐…… 缘掠小巷。 “噫?” “兄长,怎么了?” 五条莲拉下蒙眼的布,蓝『色』的眼眸轻动:“看见了只落单的小狗。”眯起眼,“气息完全不同了,像是开领域,在很久之……” 五条流:…… “流啊,人家的弟弟三岁就开领域了,呢?” 调侃完自家弟弟,五条莲的表情虽挂着笑,却有点冷。正因为缘开了领域,隐藏至深的气息流泻,让他察觉到了点意外的东。 领域,是与人灵魂属『性』相连的生得之地。 领域展开,等同于是在将自己灵魂的本质放大,再与力量结合,融杀伤『性』极强的绝招。 开启领域的术士,灵魂强度与众不同。这点细微的差异,六眼能捕捉到。 “个小家伙……”五条莲『摸』『摸』下巴,“就算只有点点,我还是很在意,很像呐。” 流:“像什么?” “有点像袭击我的两只‘恶灵’。”挑眉,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五条莲笑道,“不,应该是我多心了。” 毕竟,半妖的兄长体内有类似的、奇怪的东。 “走吧,不知道个邪术士藏哪儿去了。” “不管他吗,兄长?” 五条莲:“多管闲事的话,是要被狗咬的。”他可不想被犬大妖盯上。 与此同时,缘找到了鬼杀队的据点。在街市繁华地段的两替店,招牌的背面刻着朵小小的紫藤花。 接着,他拿出了犬山城的信物。 很快,他被转移到处偏僻的和室,有不少任务摊在他面。两替店的主人在他面跪坐下来,详细地着什么。只是,听了几句,缘便蹙起了眉。 “平城京有大鬼?” “是,直无法捉出来,它在有目的地狩猎,似乎察觉到鬼杀队在这里了。主公已被转移到若狭,得等风波后才能回来。” 缘的气势下子就变了:“察觉不对的地方是哪里?” “是……”顿了顿,还是道,“是……花街的伊姬屋。” “伊姬屋是大京右臣大人的秘地,我们潜入数次都没有功。与其是折在鬼的手里,不如是折在人的手里。”对付人,可比对付鬼难多了。 “位大人以为我们是……政敌派遣的人马,如今伊姬屋已不再接纳十岁以上的人了。”而鬼杀队,可没有十岁以下的猎鬼者。 闻言,缘眨眨眼:“我去。” “诶?” “我是呼吸剑士,麻烦了。” “啊?” …… 于是,在杀生丸离开的第三天,他的亲弟弟·愚蠢的岁半妖,被打扮可爱的女孩子模样,以三十枚铜板的价格卖进了伊姬屋。 第64章 第六十四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四之型…… “听半妖……” 伊姬屋, 游廊外,席间地。几个造凑作一堆,窃窃私语。 她们以为只要压低声音就不会被议论的焦点听见,殊不知, 缘一犬耳轻抖, 听个一清楚。 不论别人在背后如何非议他, 他也半点不挂心。毕竟, 这等场面, 他早在前世的继国家便见识无数遍了。 【被关着的那个孩子啊,双生子中的弟弟。那不胎记,生来就有的“鬼纹”,他不祥者, 别靠近他!】 【个哑巴, 从小不会话,看人的神怪怪的,真不想给他送饭。】 【为什么不烧死他呢?他不怪物吗?】 那他曾经的童年。 因为自小在孤岛般的环境,所以在转生半妖后, 他对人类的歧视和嫌弃无感。正如刻,哪怕被人讨论着, 缘一照旧神『色』淡淡。 “白头,了耳朵呐!”穿草『色』和服的造道, “其实, 她虽然妖怪,但得非常可爱。卖得太便宜了, 竟然只要三十个铜板!” “诶?”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比我还……” “嘘,妈妈桑嫌弃她年纪小, 要养久,还怕她的耳朵吓到客人。卖她的人真信了,太愚蠢了!”造越越肉痛,仿佛吃亏的人她,“这可半妖,唯一的半妖啊!别平城京的花街了,连大京的花街也没有吧!” “起码得这个数……”她做了个手势,围着她的女孩捂住了嘴,“而且,得那么特别,多得猎奇的客人喜欢。” 细碎的声音,有好奇有鄙夷有羡慕,但更多的感慨。 原来世道如艰难,连妖怪都活不下去,得到人类的花街混口饭吃啊。 太难了! 缘一面无表。 听得越多,知道得越多。渐渐地,缘一思绪飘远,不禁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年岩胜兄也执行花街的任务,那么,他被卖了多少钱? 应该贵吧? 至少得值一个锅和风炉的钱,缘一如想。 倒冥加忿忿,钻在缘一的衣领内,边嘀咕着“不懂事的小丫头”,边给自家少爷抱不平:“真的!少爷为了杀鬼救你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把自都卖了,你们居然还嫌少爷卖得便宜?” “……确实便宜,起码得值一个锅和风炉的钱吧!”碎碎念。 缘一:…… 他精准地捉住冥加,捏扁。 须臾,穿着杜若『色』小袖的女子带走了缘一,并告知了他伊姬屋的一些规矩:“从今天起,你就玉姬身边的秃了。” 秃,对十岁以下入屋的女孩的统称。多用来服侍花魁与造,做做跑腿打打杂。 “记住,从你踏进伊姬屋始就在欠钱。”女子道,“妈妈桑买下你,你就这的人了。你平时的吃穿用住,修习的茶道花艺和谈吐,每一笔都算在你的赎身金中。” “等你大了,你得赚够赎身金才获自由。不然,你只一辈子留在伊姬屋,直到被榨干价值赶出去为止。” 她的神略带悲哀,似乎想到了自未来的命运。 缘一仰头,诚恳问:“请问,怎样算‘大’?”犬耳抖了抖。 女子本不想多言,可架不住半妖的小模样着实可爱。金眸白,刘海半掩,穿着樱『色』的和服,圆脸嫩得掐出水来。 当半妖仰望人时,总给人一种无条件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只看一,便觉得心都化了。 女子叹道:“到十五六岁吧,你也没几年了。”她怜惜道,“不,你半妖。平城京没出半妖花魁,顶着这个头衔,你一定快赎身。” “一定要到十五六岁那么大才赎身吗?” 女子眉心轻跳:“怎么,你还嫌不够快?” 缘一摇摇头,实诚道:“可我半妖,伊姬屋得养我一百五十年,我才到十五六岁的大小。” 冥加捂住了脸。 领路的女子:…… 窃听的造:…… 沉默,沉默今天的伊姬屋。 一百五十年?你认真的吗?啊! 本以为三十枚铜板捡了个大便宜,只要养十年就投入赚大钱,结果现这波亏大了啊!供半妖吃一百五十年的饭,别她们了,连下一代、下下代妈妈桑都顶不住吧? 天呐! 伊姬屋做生意这么久,第一次亏得血本无归,连带着多年从花魁身上捞到的钱都要贴进去吗? 要、要不还赶走她吧! 然而孩子得那么可爱…… 女子深呼吸:“你……吃得多吗?” 缘一:“不多。” 姑且留下吧,好歹独一无的犬耳孩子。 于,当晚,缘一干掉了三人份的饭。 伊姬屋全体:…… “其实——”缘一『摸』『摸』肚子,“我还没吃饱。” 妈妈桑当场晕厥! 要不缘一识字、弹三味和阮咸,还对扇舞一学就会,甚至力气大,帮忙干活——恐怕,他真要为史上最早“赎身”的秃了。 “少爷,你今天有现什么吗?”冥加小小声。 他迫切希望自家少爷早些诛灭恶鬼,离伊姬屋。否则,要被杀生丸知道少爷把自卖了,还卖进了花街,且白犬血脉只值三十枚铜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惜,跳蚤与狗的悲喜并不通。 缘一:“嗯,我现伊姬屋的饭,好吃。” 冥加:…… 少爷,你点心吧!有点志气啊! 你只半妖,不一整只狗,不因为伊姬屋给你饭吃就留下来啊! …… 一晃半月,平城京的伊姬屋有半妖的传闻,终愈演愈烈。 人类的本质看热闹、图鲜,一听“半妖”哪还走得动,自然要去看看美丑,辨辨真伪。 如,伊姬屋的热度空前高涨,缘一的身价夜夜翻倍。 他虽然还一名“秃”,但他真实地赚到了花魁的钱。由于年岁尚小,他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只消安静地跪坐在帘幕后,再在关键时候『露』一面,就迎来『潮』水般的唏嘘和叮当不绝的打赏。 偶尔,只要拿起三味弹一曲,金判银判永不绝。就鼻子遭点罪,总闻到各种怪味。 但从某种程度上讲,收获颇丰。 他平城京中唯一的半妖,引来的除了人类,当然还有恶鬼和妖怪。 每到这时,缘一会牢记它们的气味。待得空闲,会把沾了人血味的精怪一个个诛灭。 半月来,平城京的危机正在慢慢解除。只,把这方城池当作食物来源的恶鬼依然没有出现…… 午间,游廊。 缘一与『妇』绞着湿布,仔细地擦拭地板,低声交流着信息。 “近日,主公会从若狭回来。”『妇』道。 缘一:“平城京并不安全。” “回来为了引出最大的恶鬼。”『妇』压低了声音,“若狭也不安全了,主公遭到了三次袭击。鬼杀队的行踪一直最深的秘密,可还泄『露』了。” 除了内鬼,或许剑士之中也出了问题。 自从无惨受创,鬼王对鬼的制约被削弱掉极点。不少恶鬼纷纷摆脱鬼王的控制,非但自立门户,还始结盟反杀猎鬼者。 而恶鬼渗透到平城京,还掌握鬼杀队的行踪,就明幕后鬼的势力已经大了。 “主公猜到了谁,决定以身做饵。到时候,他会来伊姬屋,并邀请他怀疑的人选到场……” “大人,产屋敷当主把赌注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缘一低声道:“我明白了。” 一一小推着湿布交错而,仿佛只在单纯地擦地板。 之后,缘一始等待。从若狭到平城京,光凭牛车的速度,起码得驶半月之久。若路上遇到些事,估计得耗上一个月。 左右都等,那就多宰些恶鬼。 “缘子,到你了。”有人在喊他,“来的客人想听你弹三味,给了五枚银判。” 缘一:“嗯。” 拿钱办事,缘一无不可。不,今晚来的客人不人,而妖怪。 它顶着一张有点的男人脸,着一身素白羽织。泛着白鹭的味道,还有一股不清道不明的宫廷香,似乎在哪闻? 但这不点,点——对方似乎认识他? 即使白鹭妖装得再好,它的呼吸和肌肉的变化依旧逃不他的睛。待见到他握着三味坐下,它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曲终,妖怪放下银判,夺路而逃。 缘一:“它好像怕我,冥加爷爷。” 冥加窝在他领子,打了个的哈欠:“因为少爷弹得太好了,不止五个银判的价,它付不起,所以跑了。” 缘一勉强点头。 不知为何,他心头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 遥远西国,云上之城。 凌月端坐于王座,听着小妖怪们带回的消息,越听越觉得有趣。 她的儿子独身外出游历,近百年没一点波澜。她所耳闻的些许消息,不杀生丸踩了谁家首领的头,就杀生丸又掀翻了谁家妖怪的窝。 满耳朵“贵公子”、“殿下”、“大妖”……虽儿子担得起任何溢美之词,但终归无趣的,甚至,这些都不她想听的事。 愈一不变,实则离蜕变愈遥远。尤其杀生丸…… 凌月本做好了用几百年去等杀生丸的觉醒,却不料一只幼崽的介入,会闹出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今,她听了不少流言,内容离谱得让她难以置信,又觉得十分好玩。 “那个孩子真的在人类的花街?” “、!”信使白鹭伏地,压根不敢抬头,只要一想到那只半妖,它真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原因无他,白金眸面瘫,不跟杀生丸大人完全一致,只一模一样。 当半妖注视着它弹起三味,就像杀生丸大人捏住了它的天灵盖,让鸟『毛』骨悚然到做七年噩梦! “怎么回事?”凌月问道。 “听、听——”信使白鹭道,“半妖为了养活胃口大的兄,不得不出去赚钱,最后把自卖了的事。” 小声道:“还只卖了三十枚铜板。” 凌月:…… 第65章 第六十五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五之型…… 牛车的轱辘碾过碎叶, 停罢,正值逢魔。 前帘撩起,着柑子『色』菊缀细长的产屋敷真走下前板,稚嫩的面庞写满了疲惫。 从若狭到奈良, 一月之期硬生生被压缩到半月, 这强度之于呼吸剑士尚可, 之于体弱多病的产屋敷真无异于酷刑, 可他仍然坚持下来, 日夜兼程。 “主公,恳请您歇会儿吧!” 有祖辈出了个无惨,产屋敷一族背负诅咒,族中的男子多半活不过三十岁。产屋敷真虽然年幼, 体质极差, 十几天的颠簸近乎去了他半条命。 下属们极力劝阻,却架不住当主的认真。 “多歇片刻,恐怕又有一人丧命。它如此大费周折,目标只是我而已。”产屋敷真温和道, “我去了,它必然出来了。” “那该死的家伙!”有人忿忿道, “龟缩在伥人背后的胆小鬼!一直利用人类对付我们,就是吃定了我们不杀人!” 鬼杀队诛灭恶鬼, 绝不伤人。掌握大势的恶鬼便利用这点, 借人之手剪掉了他们的羽翼,再各个击破。 而人心比鬼可怕, 为了利益,队中甚至出了叛徒。彼时,主公当机立断前往若狭, 并在途中刻意落单,引出了内鬼。 不巧的是,那竟是一名呼吸剑士。 他也曾被恶鬼夺走家人,也曾陷入至深的绝望。可不知为何,他居然与恶鬼勾结,还出卖了鬼杀队诸多情报,更想对主公不利。 若非当时剑士们反应快,或许主公已经被斩在对方刀下了。 只是,他们救下了主公,却没能斩杀那名剑士…… “可恶!” “主公,真的要去吗?伊姬屋早在恶鬼的掌握中了。” 以身为饵,这做法确实效,极其危险。可他们的主公不仅要做,还要做第二次。 “无妨。”产屋敷真却是笑了,“最强的剑士就在伊姬屋,我信任他。” 他本不希望缘一卷进鬼杀队的危机中,他只希望缘一在犬山城平安成长,于百年后能成为鬼杀队最强的底牌。 遗憾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而缘一比他勇敢多了。 且,强烈的直觉让他做下保证:“放心吧,他会保我无恙。” “是……”这一声,下属们应得无奈。 过后,产屋敷真沐浴熏香,并在太阳落山后等到了一方请帖,来自所谓的右臣大人。 果然…… 产屋敷真闭上眼,他明白,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鬼王无惨似乎进入了虚弱期,曾被他死死管控的恶鬼们失去了约束,如今渗透往各个地方。而今,连天皇身边也被染指了吗? 也对,如今的后深草天皇还是个孩子,四岁即位,现在满打满算不过八岁。在土御门一族没落的当下,天皇身边无能人异士,被恶鬼抓到罅隙实属正常。 他没想到……居然会与右大臣相关。 右大臣之职,等于平安时的菅原道真在鼎盛之年获得的位置,位权、拥趸众多,难怪能让鬼杀队难堪至此。 产屋敷一族舍弃了姓氏,早已退出贵族舞台很久了。如今的他形同平民,不料收到了官僚传信—— 多么可笑啊!右大臣会邀请平民去伊姬屋,果然是只有恶鬼做得出来的荒唐事。想必,它们还以为他会为了搭上右大臣这条线而欣喜若狂。 蠢货。 蠢得能置他于死地。 产屋敷真穿戴齐整,带上做了伪装的剑士,乘上两人担的御忍驾笼,朝伊姬屋行去。 他不过九岁,却要去花街的伊姬屋。最强的剑士似乎更惨,他在伊姬屋当秃弹三味快两个月了吧? 不知那孩子过得可好,有吃饱吗? 听说秃的日子很苦,跑腿打杂,时常挨打挨骂,吃的也是残羹剩渣。 他轻叹,无论结果如何,产屋敷也好,鬼杀队也罢,终是欠了这孩子天大的人情啊。 殊不知,在他想象中过得很苦的孩子,此刻正抱着饭篓大快朵颐。早吃饱的新造蹲在他身边,眉头紧蹙,愁云满布。 “缘子,再这么吃下去,你还怎么赎身啊?”新造担忧道,“我听说你打了与玉姬交恶的花魁,是真的吗?” 缘一摇头,他可不打女孩子。 “那她的手怎么……”肿得不能看? 缘一老实道:“她很讨厌玉姬,却出手打了我。结果我的头没事,她的手指却断了。”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打他的头? “人类真的好脆弱。”犬耳还委屈地垂了下来。 新造:…… 短暂的交流到此为止,听说今晚要来贵客,伊姬屋已经忙活一天了。新造和秃提着裙摆跑来跑去,缘一填饱肚子,抱起了惯用的三味。 闻到了,伊姬屋传来恶鬼的气息。 一只、两只、三只……总共七只,其中一只还泛着呼吸剑士的气味,让他不由地想起了岩胜。 无所谓,都是一刀能解决的敌人。 “缘子!缘子!贵客要见你,要见你!”妈妈桑的大嗓门传遍内,“你这该死的臭丫头,又跑到哪棵树上去了?你是猫吗?” 缘一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边,吓得她魂不附体。 “你是猫吧!”妈妈桑拉起他,“快去换衣服,快,穿上那件樱『色』的小袖,让菜月帮你盘个姑娘形,再戴上花簪。” 缘一:“……哦。” 看来,在杀鬼之前得先衣服撕了行,不然等会儿就跑不动了。 只是,衣服撕掉的话,这笔账也会算在他的头上,那么他想赎身的话岂不是要更久? 小狗勾蹙起了眉。 对不起,兄长,我大概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追随你了! …… 丹波,墓葬之地。 相传在平安时代,丹波大江山旧址是百鬼坟墓。在平安落幕之后,墓葬所渐渐变成了死域,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亦或是动物,凡想求死的生灵都会『摸』到这,最后在沉沉死气中长眠。 杀生丸还是第一次来到这。 父亲去世之后的三年,他听信了朴仙翁的鬼话,抓着与铁碎牙相关的零星线索,在西国寻找了许久,无果。 之后,他忙于教养那不成器的半妖,倒是疏忽铁碎牙久矣。 而今,他的生活再度恢复正轨,在霸道之路上一往无前。 早该如此了…… 他如是想。 舍弃半妖后的两月,日子过得清净无比。不仅没有妖怪敢来找茬,不少杂碎也畏惧他的妖气,早早地跑远了。 惜命得很识相,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连杂碎的识相也没有。 杀生丸伸出手指,荧绿的长鞭飞舞,将墓葬之地的尸鬼绞成碎片。忍受着尸体腐烂的臭味,他踏过白骨走向妖怪们的葬身处,放开感知慢慢寻找。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血脉之中没有传来共鸣,这不是父亲的墓葬处。那么,到底在哪里? 【看得见却看不到的地方,真正的守墓人看不穿的地方。】 仅是这一条线索,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即便没找到,杀生丸还是耐心十足地在丹波留驻许久。久到——再度被他母亲派遣的信使找上。 短短三个月内三次被信使找上,饶是杀生丸一向敬重母亲,此刻也是不耐烦到极点。 他早不是几岁的幼崽了,何以这么频繁地干涉他的事? 他对豹猫的动向不感兴趣,那一族已经没有值得为对手的妖怪了。哪怕他不动手,豹猫想安稳活过数百年也难。 难道母亲连这点也想不明白吗? 不,她是故意的。 惹他生气是她最喜欢的戏码。 杀生丸抬手,活动指骨,嘎嘎作响:“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小妖怪。” 信使白鹭立马土下座,瑟瑟发抖:“杀生丸大人,王确实是有不得了的大事要找您,这事、事……事关您的名誉!” 杀生丸垂眸:“什么事?” 什么事能与名誉扯上关系? 白鹭有苦说不出,凌月王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找到流言蜚语的源头加以遏制,反而放任自流让其发展。 这都多久了遣出它通报,真是太无良了! “这、这……就是……” “好好说话。” “是——”白鹭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杀生丸大人,最近妖界要传遍了您的流言!都说您看不顺眼生父与人类生下的半妖孩子,就把他、他……” “杀了?”无聊透顶的流言。 “就把他卖到了人类的花街去了!” 杀生丸:…… 大妖怪从来平静的金眸睁大了三分,一向冷淡的冰山脸裂开缝隙,他虽是毫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可白鹭能感觉出来,它家大人好像、大概、也许是震惊得有些失语了。 杀生丸缓缓开口:“人类的……花街。”最后一个词,是硬生生从獠牙缝挤出来的。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气铺张开来,白鹭苦着脸,觉得不说完会死得更惨。 “都、都是流言!”白鹭继续道,“还有流言说,是您的半妖弟弟为了养活您,自己卖进了花街。” 又是花街。 杀生丸的脸逐渐变黑。 另外,他什么时候需要一只半妖养活?明明是半妖得了他的庇护,怎么会生出这种消息? “还有说……” “闭嘴。”杀生丸的语气很平静,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前的死寂,“所以,那只该死的半妖是被卖进人类的花街了吗?” “是。” 杀生丸:…… 如果镰仓时代拥有测血压的仪器,那么大妖怪的血压已经到了爆血管的阈值。 他让半妖离开多久,有两个月吗?居然被人卖进了花街,直到现在还没出来?这蠢货的爪牙和刀剑是摆设吗? 半妖就是半妖,没有他的庇护就活不下去,沦落到去人类的花街求生,真是把血脉糟蹋到极点。 怒极攻心,让杀生丸忽略了很多疑点。恰在这时,白鹭补了一刀,彻底灭掉了杀生丸最后的理智:“那个孩子,只把自己卖了三十个铜板。” 杀生丸:……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丹波。 良久,久到白鹭觉得世界冰封了,听见它家大人说了一句:“带路。” 不知怎地,越想越觉得是“上路吧”。 “是……诶?” 大妖的爪子一捏住白鹭的脖子,它从地上拔起来提在手上,随后腾起妖云扶摇直上,朝人口密集处扎去。 “是哪里?” “平城京!” 第一次,会飞的白鹭开始恐了。 …… 伊姬屋,觥筹交错的席间。 所谓的贵客“右大臣”坐在上手,身后站着六个拥趸。厢内酒膳桌边,坐了不少平城京内的贵族,以及最末位用来作陪衬的产屋敷真。 不得不说,恶鬼蠢是真的蠢。 它一边想用恶鬼的方式吃掉厢内的所有人,一边又想利用人类的方式给产屋敷真难堪。 看看,曾经让鬼杀队它们追得狼狈的当主,如今在被他们所保护的人类语言攻讦、讽刺下失去脸面,真是一件让恶鬼愉悦的事。 为了这点子愉悦,它甚至能忍到乐姬们到场也不动手。 产屋敷真极其配合,装无知小儿,被权贵们嘲讽个遍。 此时,缘一到场了。 犬耳、白发、花簪,穿着樱『色』小袖,抱着一半人高的三味。他安静地跪坐在乐姬之中,仅是扫了一眼,便确定了该怎么出手。 “哈哈哈,真有半妖啊!” “居然真的是半妖!” “过来让我看看!” 缘一听话起身,朝恶鬼密集的右大臣处走去,又单手拧住了琴头。三味琴头之下,是一柄特制的细刃日轮刀,只要靠近目标,再近一点、再再近一点…… 他就可以一刀带走七只恶鬼。 全程,他与产屋敷真没做交流。可两人很是默契,缘一往前走去,产屋敷真已经靠在身后的呼吸剑士怀。 近了,更近了,再近一…… “轰隆!” 刹那,伊姬屋长排的屋顶直接被妖力掀飞,大片木板在空中化碎屑,而冰冷的夜风灌入屋内,吹灭了一半的灯盏,又驱散了浓的脂粉味和酒味。 熟悉的妖气笼罩四野,缘一瞳孔骤缩。 在庞大威压的笼罩下,非是七只恶鬼动弹不得,连尖叫的人类都失去了声音。他们不敢动,丁点也不敢动。 仿佛妄自动一下就要被撕碎一样! 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啪嗒”一声,是黑魁靴落地的声音。 银发金眸的大妖落在长屋中间,冷眼扫过吓得半死的人和恐惧至极的鬼,最终饱含杀气地锁定在一个幼童的身影上。 “犬夜叉!”近乎咬牙切齿。 随即,大妖顿住,表情变得深莫测。 缘一:…… 在生死关头,缘一『露』出了狗子般的警觉,这是大脑被日日捶打之后发出的开窍之声! 他下意识抖了抖耳朵,伸出手抓住兄长的绒尾,再抬眼:“兄长,我只是……”在执行任务,额? 狗兄弟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缘一看到,虽然他的兄长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当他顶着“女孩”的皮子抓住兄长的绒尾时,绒尾上的每一根狗『毛』都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一根两根三四根…… 他的兄长,表面看上去是一副毫无波动的样子,可他的绒尾非常诚实。 他—— 炸『毛』了。 本就蓬松的绒尾,体积顿时涨了一倍。似乎是受到了极致的惊吓,比平城京夜间被他吓到的猫炸『毛』得还厉害。 该说不愧是兄长吗? 不,不对…… “兄长,我这样很吓人吗?”缘一实诚道。 杀生丸平静至极,他只是扫过缘一的三味,一眼看穿它的伪装,再刀拔出琴头,恶狠狠地砍向七只恶鬼。 霎时,血花飞溅! 人类晕死过去,恶鬼当场嗝屁,贵族连滚带爬地想逃,发现腿软逃不掉后,立刻磕头求饶。 “兄长?” 杀生丸扔了刀,抬起手,爽快又发狠地砸了下去。 “啪啪啪!” “……” 第66章 第六十六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六之型…… 事态的发展失控了。 因情报的疏漏, 产屋敷真千算万算算不到缘一会一位大妖兄长,对方还是这般冷酷肃杀的模样。 一个照面掀飞屋顶,一击出刀瞬杀恶鬼。七只鬼身首分离,惨叫着灰飞烟灭时, 他第一次没为诛灭恶鬼感到欣慰, 而是明白了何为『毛』骨悚然! 这就是……大妖的实力吗? 只消随意地一挥手, 便杀死了穷尽半支鬼杀队才能干掉的恶鬼。 他看得出来, 大妖裹挟着愤怒降临, 顺手杀鬼明显是迁怒。对方虽然狠狠砸了弟弟三个栗子,但并无杀意。反倒是转人类时,眼神极冷,还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攻击『性』。 产屋敷真心头一凛。 那眼神他见…… 是久居上位的人对局势不满时所散发出的“清理”信号, 可以理解为“不留活口”。 如大妖真的动手, 那么平城京必然血流成河。别说呼吸剑士无法阻止,连犬夜叉束手无策吧? 毕竟,他曾与母亲一道在神宫的典藏中见关大妖的描述,化形与止越是接近人类的大妖, 其力量越是恐怖,若现真身, 足以覆灭一国。 足以灭国…… 看不远处的大妖,产屋敷真眉头紧蹙。他强撑弱体, 拂开剑士的手, 正打算一力承担失以保全平城京时,却发现大妖卸掉了杀气。 原因无他, 大妖在扫过一地的女人和废物后,失了动手的兴趣。似乎,他不喜欢对弱者动手? 不多时, 大妖拢起手,冷笑出声:“半妖,你最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缘一扒拉下破碎的花簪,犬耳轻抖:“兄长为什么要杀我?”小脸天真无邪,“是因为我扮成了女孩子吗?” 仅此一句,立马对伊姬屋的全体女『性』造成暴击。 “你是男孩?”妈妈桑失声惊叫,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完了,便宜没好货,三十枚铜板的生意赔到血本无归。 杀生丸忽而沉默,瘫了一地的男女浑身僵硬。产屋敷真深呼吸,上前几步打算救场—— 缘一认真道:“可我是为了完成任……狩猎恶鬼,兄长。” “狩猎?”杀生丸讽刺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为了狩猎能做到这一步。三十枚铜板,这可真衬你的价值。” 缘一:…… 兄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可是,只有三十枚铜板的价格,伊姬屋才会收我。” 杀生丸的手指,微微颤抖。产屋敷真的嘴角,轻轻抽动。不知为何,他们居然从缘一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收我怎么办”的无奈感? “而且,我已经不止三十枚铜板了。”缘一捧着花簪,“兄长,本来我的赎身金只要三枚金判。可你打坏了花簪和屋顶,我应该值三十枚金判了吧?” “抱歉,兄长,暂时无法追随你了。” “我可能要弹两百年的三味才能还上吧?” 杀生丸的手很痒,特别想敲爆蠢半妖的狗头。 可惜,幼崽穿上樱粉『色』的小袖着实具有『迷』『惑』『性』,尤其是刘海遮住了火焰妖纹,两侧的白发又衬着圆脸,他俯视幼崽时,竟会生出这不是弟弟而是妹妹的错觉。 沉默一息。 不,比起妹妹,倒不如说是…… 白发金眸、圆脸樱『色』。对照这张没表情的幼崽脸,杀生丸想起了一段绝对称不上美好的幼年时光。 即使他们同父异母,可相似之处着实太多,多到让杀生丸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两百年前的自己。 “啪!” 缘一:…… 坊外响起了平城京武士的脚步声,杀生丸没兴趣再滞留。虽说他很乐意杀掉不长眼的杂碎,但他清楚,自己要是动手的话,半妖必然会阻拦。 甚至,半妖会不惜动用不能轻易再用的妖力。 他倒不是关照他的情况,只是,为了一群杂碎搭上白犬的幼崽,着实不值。而且,他不想被杂碎看笑话。 蠢半妖惹出的『乱』子已经够多了。 “无聊。” 杀生丸的眼刀刮向一侧的产屋敷真,后者拱手礼,礼数到位。大妖怪轻哼一声,单手捏住幼崽的后颈肉,把他整个儿提了起来。 之后,他如一阵风来,又似一阵风走。 直至外界的武士破门而入,大声嚷嚷着问情况,一片死寂的伊姬屋才恢复了些许人气。 权贵们的破口大骂,的号啕痛哭,的夺路而逃。唯有产屋敷真平静起身,吩咐身边人:“快送我回去,贵客已经到了。” “主公?”贵客是谁? 产屋敷真:“是刚才的大妖怪。”那个眼神是在告诉他,这事没完。 下属们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会?” “是我的疏忽,没有彻查犬夜叉的身份。”产屋敷真疲惫道,“是,能让一位贵族公主看上的妖怪,怎会是等闲之辈。” “那样的身份……是高位者……”想到杀生丸,产屋敷头疼至极,“我们让他的弟弟踏足这里,就是犯了大忌。” 他本以为最头疼的事是怎么处理右大臣的死。 结,杀生丸一刀砍死七只鬼的做法,立刻解决了困扰他的麻烦。人类胆子再大,不敢向大妖怪要个说法。 即使遣出术士去追杀大妖,多半会无疾而终。久而久之,这段记忆便会慢慢淡化。 然而,接下来的事或许比处理右大臣的死更令人头疼。 他得直面半妖血亲的怒火。 …… 杀生丸的鼻子不是摆设,他闻得出呼吸剑士的力量,自然也猜得到产屋敷真的身份。 只是,大妖怪没想到的是,这名九岁稚儿并非是鬼杀队主的儿子,而是鬼杀队正儿八经的主。 饶是他对鬼杀队毫无兴趣,此刻对产屋敷真是高看一眼。 能以九岁稚龄做到管控一方势力,这个人类小子值得他赞一句“不错”,但仅此而已了。 花街一事于恶劣,产屋敷真要是没给出答复,杀生丸是真打算削了他脑袋。 就算是半妖,就算不被白犬一族承认,但犬夜叉不是能被人类随意卖进花街的货『色』。利用了一次,迟早会利用第二次,半妖是蠢,可他不好糊弄。 不,产屋敷真很聪慧。 待见到杀生丸时,他便叩首大礼,直言冒犯。并上缴了缘一的赎身契和他在花街赚的金银,还贴补了缘一杀鬼的赏金。 “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我们确实冒犯了。”产屋敷真不躲不避,直接认栽。就算这事是缘一自愿,这会儿他得背锅。 不知为何,他感觉大妖怪生气的地方不止一点。 “时,唯有犬夜叉能解决这件麻烦事,是我们无能。” 立刻捧高缘一的武力,等于变相夸了一波白犬血脉。再点出人类的无能,恰好衬了大妖心意。 “想不到别的方法,只能出此下策,是我们不智。” “后续的麻烦我会让人摆平,从此,伊姬屋不会再‘半妖缘子’的传闻。” 产屋敷真再起身时,发现大妖的身影早已消失,甚至他带回的物件一样未动,仿佛对这些全不在意似的。 可要真不在意,何必来走这么一趟吓唬人呢? 产屋敷真长叹一声,实在是身心俱疲。他放飞鎹鸦去找缘一的落脚处,准备让人将物件给他送去。 他这生死关算是过了,但…… 犬夜叉绝对讨不了好。 …… 兄长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分开不足两月,他便捅了个娄子,如今兄长正捻着他的赎身契,靠在树下晃『荡』、晃『荡』。 “弹。”简单的命令。 缘一认命地抱着三味,坐在一边弹了起来。打从前些天遇见兄长起,他的日子就格外不好过。 不知兄长在两个月里经历了什么事,重逢后变得些“阴阳怪气”。一见他闲下来就让他弹三味,连修行都不再提了。 “兄长,我想去河边磨爪子。”指甲又长长了。 “呵,还记得你的爪子。”杀生丸淡淡道,“我以为你的爪子只会弹三味。” “兄长,我们不练刀吗?” “原来你还记得刀。”杀生丸阖目,冷声道。 缘一轻叹,到底是直球选手,深知兄弟间说开的重要『性』:“兄长,即使是在伊姬屋,我没忘记修。而且事情已经去了,兄长为何一再提及?” 明明这件事损害的只是他一个罢了,怎么兄长一副他欠了他天大人情的模样? 且,产屋敷当主已经摆平了此事,平城京出现半妖的事会渐渐演变成一段传说,再无半点不妥。 “冥加,告诉这只半妖他干的蠢事。”杀生丸平静道。 噤声许久的冥加爬出缘一的衣领,欲哭无泪:“少爷,冥加我听到了荒唐的传闻!” “传闻?”缘一蹙眉,“产屋敷当主不是……” “少爷,人类只能解决人类的事,解决不了妖怪的事。”冥加抖着声道,“你知道吗?妖界的传闻是——杀生丸少爷因为痛恨你,所以把你卖进了花街。” 缘一:…… “最近的流言是,他把你卖进花街的那天,看上了一个花街的女子,抢了她出来天天让她弹三味。” 其实,最初的版本是杀生丸带出了被人类欺骗的半妖。可不知为何,短短几天歪曲成了这样。 缘一:…… 冥加小小声:“少爷,虽然大部分妖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架不住它们想看人出丑。尤其是杀生丸少爷……” 结的仇太多了,是非不断。被杀生丸少爷打的妖怪没一百,上千。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他一个缺点,可不是往死里整吗? “兄长,抱歉。” “弹。” 缘一:…… 第67章 第六十七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七之型…… 杀生丸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确切地说, 与霸道尊严无关的切,统称为闲事。 正如他不管父亲作何选择,不管家臣对他喜恶与否,也不管母亲打算如何治理西国。他只管追求极致的力量, 寻找铁碎牙的下落。 只是阴差阳错, 霸道之途惨遭泥石流。自从时兴起带了半妖, 麻烦就源源不断地找上他。 按他贯的做法, 半妖狩猎也好, 折腾也罢,只要不死在杂碎手里,他全然不管。至于半妖与人类的羁绊,他虽觉得无聊透顶, 但终是懒得说什么。 但现在, 经历花街事,再加名誉受创,杀生丸居然认为有必要教教半妖哪些人能相处,哪些人得远离。 譬如鬼杀队的当主, 那名年仅九岁却心眼多如筛子的孩子,半妖就该离远点。不然, 被人卖了帮着数钱。 就现状来看,半妖不仅帮着数钱, 把鬼杀队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如此百年, 只会愈发趋于人,而成不了强大的妖怪。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白犬血脉, 就算是半妖也该出息! 然而,大家长的恨铁不成钢,孩子往往无法体会。尤其是关于“家长该不该管孩子交友”的问题, 非但让人类头疼,也让大妖烦躁。 “犬夜叉,你该离人类远点。”起初,杀生丸还算耐心,毕竟身边的幼崽才四岁。 “人类,贪得无厌的东西。你给予他们越多,他们只会索取越多,等你给不了他们任何好处了,他们就会放弃你。” 这是杀生丸亲眼见过的事。 游历途中,人类的村庄供奉红狐,以祈求平安与庇护。红狐得了供奉,真心为人类而战,可当它被大妖重创之后,人类却没有庇护它。 反而亲手剥去它的皮『毛』献给大妖,给予更多的供奉,以祈求大妖的庇护。 多么可笑啊…… 想起红狐,他就联想到如今的半妖。人妖殊途,半妖也不例外,旦将心智放在人类身,能有什么好结果? “你狩猎恶鬼,随你。”杀生丸淡淡道,“你为鬼杀队狩猎恶鬼,真是多余的善良。” “那是人类与恶鬼的事,与你无关。为了人类的事蠢到把自己卖了,犬夜叉,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张可笑的赎身契?”杀生丸轻嗤,“你该庆幸它被我溶了,蠢货。” “单凭纸的指印,就足够巫女神官对你下咒。你以为人类很单纯吗?你知道阴阳师吗?不想莫名其妙变成别人的式神,就离人类远点。” 他是第次正式以兄长的身份教训半妖,也是头回做足了解释。 与人相交的下场,随意卖身的后果,阴阳术士的可怕……连杀生丸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何必与半妖说这些? 等回过味来他明白,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确实把半妖当弟弟了。 不过年而已,这就是同血缘的联系吗? “记住,犬夜叉。无论你为人类做过什么,他们只会记住你是半妖。”简言之,完全不值得。 遗憾的是,亲弟弟要能听得懂人话,他就不是狗了。 待杀生丸说完,缘才开口:“兄长说的我都明白,你的顾虑,我早在犬山生活时就体会到了。” 且,不止犬山,他经历过继国家的十年冷眼,以及岩胜化鬼后的六十年孤独。 人『性』之恶,他早已知晓。但是—— “我很兴,兄长在关照我。”缘牵起嘴角,『露』出温暖的笑,“而我也相信,人类之中不止恶徒,有很多善良的人。” “曾经过世的三岛家主,虽然我从未见过他,但他给了我庇护。现役的三岛家主,对我很纵容,也很照顾。包括千春婆婆,五条兄弟产屋敷当主。” “兄长,正因为我是半妖,所以能与我产生联系的人极少。” “在与我产生联系的人中,愿意真心待我的人更少。”缘温和道,“我只是作出回报,因为他们事先给予了我善意。” “就像兄长——”缘微笑,“犬山遭袭的那天,兄长不是怕我受到人类的责难,所以打算让我跟走吗?” 杀生丸:…… 同件事情,半妖换了个措辞,就显得他极为“善良”,仿佛开始就是个关照弟弟的好兄长。 可笑至极! 他算是明白了,或许别人并非对半妖好,而是半妖自以为别人对他好。 “而且,我与产屋敷真是朋友。”缘道。 “朋友?”杀生丸冷声道,“不过是缺少玩伴而已。犬夜叉,即使你渴望玩伴,也该找妖怪。” 缘顿了顿,语气有点无奈:“我也想过找几个妖怪伙伴,毕竟,妖怪可以活很久,而人类只有十年。” 杀生丸不语,对这话稍满意。蠢半妖算有救,知道算年纪。 “可是……”缘看了看他哥脸『色』,心横,“可是兄长打了他们的父母,劈掉了他们的窝,他们见到我就跑,告诉别的小妖怪离我远点。” 兄长,我交不到朋友是因为你啊,你把他们全打了,全打了! 杀生丸:…… “杂碎而已。”杀生丸平静道,给孩子指了条明路,“即使你是半妖,也是白犬血脉。白犬天生强悍,脆弱的小妖怪不配与我们为伍。” “打闹之间就有可能杀死他们,没必要付出时间与之相交。”对下位者,支配即可。 “你该去寻找强大的玩伴。” 缘眨眨眼,觉得有些话不能说,但他又想问。作为直球选手,他当然是怎么直接怎么来。 “兄长,你的朋友们有弟弟或妹妹吗?”走捷径最方便了,缘道,“能成为兄长的朋友,他们一定很强。” 那他们的弟弟妹妹也很厉害,这样交朋友就没事了吧? “就算我是半妖,可我的实力绝不会输给他们。”所以,与妖怪交朋友完全够格。 杀生丸:…… 大妖怪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缘看杀生丸的面瘫脸,读出了丝古怪:“兄长?” “难道你没有朋友吗?” 杀生丸:…… “啪!” 缘:…… 万万没想到,他的兄长两百多岁的大妖了,居然没有朋友? 最要命的是,没有朋友的兄长在教他怎么交朋友,不让他与产屋敷真做朋友,这话能听吗? “大妖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杀生丸道。 缘:兄长,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 杀生丸莫得朋友,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儿时,他就升起了极强的圈地盘意识,散发出“莫挨老子”的信息。凡是挨了他的幼崽都被他踹飞,可谓结仇无数。 之后,幼崽们联合起来,企图打压不合群的杀生丸。结果,他们被撕得狗『毛』『乱』飞,秃了好几天,闹得子间日夜都能听见幼崽的呜咽。 然而,幼崽再哭,成年白犬也不会『插』手幼崽之间的争斗。 就算是妖怪,也要活得下来才算有价值。对于杀生丸的强悍,成年白犬更是乐见其成。 如是日复日,杀生丸被同龄犬排斥。本族没朋友,族外更不会有。只是,当事人并不在意罢了。 他为何要在乎弱者在想什么? 他的霸道即是一往无前,被他甩在身后的,他根本不会多看眼。 只是,杀生丸没有想到,成年之后,这事竟然被半妖惦记了。 “兄长,产屋敷当主并没有利用我,他在犬山第一次见到我,就要我答应他好好活到成年,不要掺和鬼杀队的事。” 杀生丸:“对于你,这样的说辞就足够让你卖命了。” “兄长,其实你只要交个朋友就能理解了。”缘叹道。 “无聊。” “即使不做朋友,产屋敷当主也是伙伴。”缘换了种说法,“兄长,在人类大城中,斩杀恶鬼的赏金很。如果我不与人类产生交集,就养不活自己了。” “……” 狗兄弟前后往林深处走去,相处模式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杀生丸不提流言蜚语一事,也不管人类那头的后续发展。作为强势的大妖,他很清楚,再多的传闻都会在时间和实力的碾压下灰飞烟灭。 只要有两只胆大包天的杂碎上门探虚实,他再击败它们,残血逃跑的方总会散布新的消息。 他杀生丸是何等人物,那般低俗的流言早该不攻自破了。 倒是缘记得:“兄长,之前的流言放着不管真的好吗?” 杀生丸没有回头,只说道:“妖怪没那么无聊。” 见兄长没有不快,缘放下心来。 可惜的是,狗兄弟的心放得太早。他们只知道流言会招来好事者,却没料到流言也会招来……爱慕者? 事实证明,杀生丸纵使冷酷无情出手狠辣不说人话,也照样被大批妖怪倾慕。 他们从不显山『露』水,怕冒然凑来被打死。只敢在听说男神“开窍”抢了弹三味的人类后,火速赶到现场,表『露』心迹。 比如现在—— 夜幕降临,夜黑风高,无星无月。 狗兄弟寻了湖泊处休息,缘准备做饭。谁知一尾鱼女浮出水面,奉新鲜的水草大把,活鱼二三。含羞带怯,却又很是大胆:“杀生丸大人,我是鱼女。” 缘看看水草看看鱼,觉得对方是来找兄长做朋友的,于是便换了个地方洗锅。 他的兄长没发声,就是周遭的风儿有点冷。 “大人,今晚的月『色』真美。” 狗兄弟:…… 缘手滑,锅直接掉了水里。小狗勾面瘫着脸看水底,开始思考下水的可行『性』。 “犬夜叉。” “嗯,兄长。” “把她炖了。” 缘鱼女:…… 鱼女呜咽一声,翻身跃入湖底深处,可谓伤心到了极点。 “兄长,我的锅刚掉水里。”缘道,“我下水的话,水会耳朵,所以,兄长可以帮我捞起来吗?” 如果兄长没把话说死,他可以拜托鱼女捞个锅。可是,世界没有“如果”。 “兄长,锅很贵的……”犬耳下垂。 最终,是阿吽下水捞的锅。 不过,狗兄弟已不打算在“月『色』真美”的湖畔做停留了,他们决定换到有溪水的地方。但令狗无语的是,路上的艰难险阻是平时的三倍。 花精悄悄张开脸,在夜风中摇曳:“大人,今晚的月『色』真美。” “半妖,把他拔了。” 缘花精:…… 他? 不等缘慨“不愧是兄长”,花精立马把自己连根拔起,甩着泥巴疯狂跑路。大妖虽无杀气,但已经恼了。 “冥加爷爷,为什么朵花可以跑那么快?” 被点名后,直装死的冥加才开口:“少爷,这没什么。当年老爷定下杀生丸少爷的寝居在哪后,那片宫殿里的蜗牛可是连夜跑个精光!啊——” 被捏扁的冥加飘忽着落下,缘明智地闭嘴了。 当锅架起,炖煮片肉。 有美貌的鬼女乘会飞的鬼车而来,恍若奈良时代传说中的文车妖妃,满身贵气,难得的是换了台词:“杀生丸大人,百闻不如见,您真是比月『色』更美。” 狗兄弟:…… 今晚,没有月亮! 杀生丸搁下碗筷,缘非常懂事地下筷,疯狂夹肉,再把锅端起放入狱门疆。 “奥义·苍龙破!” 鬼车疯狂逃窜,相信今夜过后,明天他们的行程会变得分外安静。只是这样真的好吗?看杀生丸一脸冷意,缘不难理解为什么蜗牛要连夜搬家了。 “冥加爷爷,为什么他们只会说月『色』真美?” “求你了,少爷,别喊我!当我死了吧!” “……” “哦,这个啊。”冥加冒出头,大概是觉得问题安全,他说道,“少爷,不是每只妖怪都读书习字啊!他们能说出月『色』真美,已经很有修养了!” 原来是这样吗? 缘眉目温:“冥加爷爷给我带过纸笔,真好。” 并没有因为他是半妖,而觉得他不需要学人类的东西。冥加爷爷,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他最完满的关照。 “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少爷不识字啊!”冥加呐喊道,“杀生丸少爷虽然天天打架,但他五岁就背完万叶集了。就算直是人声夹汪声,可老爷说背得很好,那就是很好,啊——” 惨叫过后,冥加奄奄息。 杀生丸冷着脸,抬脚踩过扁成纸的冥加,直把他踩进泥里。 缘:……兄长,你就这么恨冥加爷爷吗? “走了,半妖。” 缘无奈跟。 杀生丸走了许久,熬夜越熬越精神,而缘最终趴在阿吽背睡着了。 次日醒来,缘发现自己躺在绒尾里。 他正想感谢兄长,却听杀生丸说:“今天起,给我背万叶集。” 缘:…… 第68章 第六十八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八之型…… 缘一背过万叶集。 里梅教过一遍, 蓝染复习一遍,如今兄长也要检查一遍。他不怕背书,但兄长或许得借助书籍才知道他所言不虚。 缘一盘算着万叶集的价格,估量着下一座城的距离。却不料, 他的兄长同是不需要书籍的主。 万叶集成于奈良时期, 比镰仓早了五百年。 其内容丰富、涉猎极广, 不仅是人类贵族必备的风雅之书, 也是大妖初识人类世界的必读之物。 故而, 纵使时光流逝两百年,曾熟读过的和歌,杀丸依然记得。 “学过吗?” “学过。” “多少?” “全部。” “……” 微风徐来,树影婆娑。一大一小端坐树下, 气氛难得安谧。 许是昨晚得太久, 大妖怪在天亮之后也不动。抱着测验的心态,杀丸后仰靠进蓬松的绒尾中,淡淡道:“背给听。” 缘一有直:“兄长不需要书册吗?” 杀丸轻嗤:“犬夜叉,连你都不需要的东西, 需要吗?” 缘一乖乖坐好,张口, 稚嫩的声音和风响起,一首接一首。 偶尔, 他为了试探大妖怪有没有睡着而念错几个字。往往这时, 杀丸都开口纠正,并惯『性』接一句:“半妖就是半妖。” 只是这一次与往日不同, 待他口渴作停,表示喝水时,阖目休憩的杀丸缓缓睁开眼, 第一次不带厌恶情绪地提起了他的母亲。 “你的人类母亲倒是没有荒废你。” 罢,杀丸起道:“了,犬夜叉。” 缘一怔怔,很快应声跟上。他不知兄长的态度为何转变,倒是冥加看在眼里,唯余一声叹息。 “很像……”别细微的声音。 缘一轻声问:“像什?” “少爷背书的样子很像以前的杀丸少爷。” 那个时候,老爷也如杀丸一般,安静地靠在树下用绒尾圈着孩子,再听孩子平静地背书。 情景重现,百年交叠。冥加突然读懂了很多,又觉得自己其实什也没看懂。 他也好,刀刀斋也罢,甚至连老爷和凌月王也认为杀丸缺乏慈悲之心。可是,等老爷故去,等半妖到来,杀丸对待犬夜叉的态度,不像是没有慈悲心的样子。 斗牙曾给予他的回忆,他似乎在一点一点地让犬夜叉感受。 而通过犬夜叉的反应,他在确认一些东西。 冥加噤声,林间只余兄弟俩的声。 “兄长,们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缘一问道,既然杀丸提了母亲,那时提父亲应该无妨。 “强。” “一定也是个温柔的人吧?”缘一看向自己的兄长,“虽然从未见过父亲,但透过兄长,总觉得见到了他。” 温和一笑:“冥加爷爷,背书的样子很像兄长。那是不是,兄长听背书的样子也很像父亲?” 杀丸不语。 “那父亲一定很看重兄长。”他喃喃道,“就像兄长很看重一样。” “别得寸进尺了。”杀丸冷声道,“区区半妖,值得看重什?”又懂父亲什? “区区半妖,也让大妖怪耐心听背书。”对于杀丸的正反,缘一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举一反三,“就像父亲不看重兄长,为什要花时间听兄长背书呢?” 不看重,何必在你上浪费时间? 确实…… 那时的他不过是幼犬,长在子间,被母亲带在边。 幼犬的成长期鲜少被父亲『插』手,他们的父亲多是忙于争斗,可不花时间往子间凑。唯有父亲是个例外,他不曾缺席他的成长。 对,父亲看重他。 可如果这是看重,为什要留给他天牙? 杀丸从缘一这里得到了答案,可这个答案无法解释他所有的困『惑』。他侧过头看向半妖,越看,越觉得半妖与自己相仿。 眉眼、气质、天赋和语气…… 杀丸:“不过是背书。” “兄长也帮过、教过、救过。”缘一直球连发。 “呵,既然看重你,为什不干脆把你带回西国,让你享受父亲的余荫?”父亲看重他,为何不直接留给他铁碎牙? 缘一歪歪头,纯粹发问:“回西国对来,很重要吗?” 【铁碎牙对你而言,是必需品吗?】 杀丸顿住了脚步。 “蒙受父亲的庇荫,很重要吗?” 【铁碎牙的力量,你必须拥有吗?】 “兄长带游历,不正是为了让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强吗?”缘一把开,“如果寄希望于庇护,的变强吗?” 【把变强寄希望于铁碎牙,你的变强吗?】 杀丸的眼眸微微睁大,心湖泛开涟漪,躁动不息。 “兄长,还是相信自己一些。”缘一的眸子泛着光,“这是兄长教的情啊——就算是半妖,到底是白犬血脉。” 【而你,是纯血大妖。】 杀丸眯起眼。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进了一个误区? 铁碎牙之于他,到底是他要追逐的力量,还是继承父亲、确认自己是正统的证明? 半妖着什,他没兴趣再听,心开始浮躁了。 “犬夜叉,练刀。” “嗯。”缘一正有意,他也许久没与合适的对手对战了。 之后,林叶沙沙,又在飘落的瞬间被剑气削成两半。红白影有来有往,一进一退间,他们灵活地越过独木,跳上山崖,再飞跃树间…… “是吓得又短寿了一百年。”冥加趴在阿吽头顶,冷汗直冒,“总觉得杀丸少爷在问铁碎牙的儿。” 幸好犬夜叉少爷不知道! 果然把黑珍珠封印在少爷的右眼里是明智的选择! …… 半妖的体质确实比不得大妖。 杀丸如是。 他只是打得兴起放了些妖力,还是透过天牙释放的剑压,本不该对幼崽造成任何伤害,可半妖依然烧了起来,让他不得不在原地稍作停留。 所以,究竟是怎回? 他用的是天牙,半妖也不曾动用妖力,怎烧起来?且半妖额头的火焰妖纹发烫,热度几乎与炎牙有的一拼。 “冥加。” “是、是!” “巫女。” 冥加顿了顿:“杀丸少爷,这儿仍是奈良境内,人类多的地方……神官与巫女不好相处。但离鬼杀队不远,额!” 感知到杀丸的杀气,冥加识相地闭嘴。 看来,比起注少爷的死活,杀丸少爷记恨间接害了他风评的鬼杀队。 “麻烦的东西。” 看在血脉的份上…… 嘴上是这,可绒尾还是卷起了幼崽。杀丸的妖云腾起,正打算飞一趟武藏,谁知风向一变,带来了俩熟悉的气味。 杀丸转过眼,就见气味来源的速度忽而变快,正冲着他这头过来。 他决定等等。 光影浮动,面貌相似的五条兄弟拂开藤蔓来。白发、蓝眼,做兄长的吊儿郎当,做弟弟的木着小脸。 “哟,杀丸。”五条莲很自然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热络得仿佛他们是朋友一样。 “兄长!”流叹道,“你稳重一点!们跟他们的系还没好到直呼名字吧?” 五条莲无视了弟弟,直言:“你似乎遇到了点麻烦,需要帮忙吗?” “哼。”短促的气音,杀丸淡淡道,“如你所见。”倒是没有否认。 只是,不推辞是一回,大妖护崽的本是另一回。妖怪对人类从来是戒备的,尤其是五条莲还是个术士。 在人类术士面前『露』出幼崽,杀丸的敌意升了起来。 “放松,放松,可不跟你打架。”他可是有弟弟的人,尤其不跟开领域的大妖打架。 “要不这样吧!”五条莲极其不靠谱道,“为了让两边放心,们交换弟弟好了。” “哥!”流暴怒。 恰恰是这句,杀丸延展了绒尾,缘一暴『露』了出来。不过,他没动五条流。 五条莲不是为了换弟弟,而是提醒大妖,你有弱点,也有,彼彼。所以,咱们和气地放下成见,先解决要。 缘一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五条莲蹲下来,用六眼仔细看了看他—— 有件他在意很久了,这也是他察觉到犬妖兄弟在地时,非要上赶着往前凑的原因。 他很好奇,为何半妖上有“虚”的味道? 是的,虚。 就在前些天,他逮住了一个落单的死神,利用六眼的便利套出了不少信息。比如,曾经攻击他的两个“咒灵”,在尸魂界那块地方被称为“虚”。 虚,来自虚圈。形似咒灵,但比咒灵强大。且越是趋向人形体的虚,实力越是深不可测。 人形虚譬如妖怪中的大妖,死神中的队长,术士中的领域掌握——他们被称为“瓦史托德”。 极其拗口的名字,他至今不懂其含义。可不懂归不懂,他记住了那股量波动。而现在,他在半妖上察觉到了……相似的气息。 源于灵魂? 五条莲沉下心,大量情报汇成看不见的“数据流”涌入他的双眼。他飞快地处理信息,险险地抓住了一条蛛丝,再慢慢回溯。 很快,他抬眼看向杀丸腰间的天牙。 “你与他对战过吗?” 杀丸:“不错,怎?” “你的刀伤了他。” 杀丸眉头蹙起,他二不拔出天牙,直接劈向边的草芥。就见刀锋过处,草芥半点不动,连一丝刀痕也没留下。 明明,他那用力地斩过…… “这是把不伤人的废刀,怎伤他?”杀丸冷淡道,“是高看你了,看来你并不治病。” “伤不了人,但伤别的东西吧。”五条莲起,唇角牵起,就是笑得很冷,“你别是连自己的刀也不了解?” 一瞬的死寂,气氛剑拔弩张。 “什意思,人类?” “你的弟弟很不简单,体内藏着一股连也不敢深挖的力量。”五条莲道,“直觉告诉,挖出来死,啧。你的刀无法对活物造成伤害,但勾出他体内的力量。” “而他的体无法承受这股伟力,所以一直病,反复。” 杀丸认听了起来:“他的力量?” “啊,死之力。”五条莲形容道,“有活气也有死气,像是从胎中带来的诅咒……你们是同一个父亲吧?你上没有,那就与你们的父无。或许,是他母亲那一支血脉的因由。” 杀丸沉默了。 片刻,杀丸开口:“他的人类族徽是‘藤原氏’。” 五条莲『摸』『摸』下巴:“兼容源、平两家的血脉,那就难怪了。居高位,往往背负诅咒至深,连家祖先菅原道都诅咒过藤原氏。” “如果这孩子的血脉自主吸纳‘咒’的力量,你的刀确实伤他。” 手放在缘一额头,五条莲控制咒力输入:“是烫手啊……喂,别这看,不跟你打架,也不害你弟弟。” 妖怪是护崽! 不对,一般护崽的不都是女妖吗? 眼见杀丸抬起爪子,五条莲嘴角一抽,他寻思这家伙别是有读心术吧! 咒力温和持续地输入,缘一缓缓睁开眼。待瞧见五条莲后,他先是一愣,再是招呼道:“五条兄长。”转眼,“流。” 流:“……怎直接喊别人名字?”跟你的系可没那好。 杀丸略过闲谈,看向五条莲:“怎做到的?” “补缺,填补他需要的力量就让他恢复。”五条莲道,“但他的胃口很大啊……普通的巫女和神官撑不起,或许还要借助草『药』才行。” 两位兄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缘一听得半懂不懂。 “兄长,你们在什?” 谈止息。 “了,犬夜叉。”杀丸转往前。 缘一微顿,向五条兄弟道别,再迈开腿跟了上去。 “跟上,流。”五条莲完,自来熟地跟上了狗兄弟。 狗兄弟和流:…… “哥,你到底干嘛?” 五条莲:“反正都是,不如结伴吧,这样晚上不用每天守夜。”非常自信地道,“杀丸,交个朋友吧,晚上轮流看弟弟怎样?” 缘一眼眸微亮,兄长要有朋友了吗? 杀丸:…… 大妖怪拉长绒尾,飞快地卷过幼崽。在他眼里,对面的六眼充满了不安分与可疑。 鉴于对方治好了半妖,这一次他不与他发争斗。但,半妖必须离五条家远点。 于是,在五条莲的长吁短叹中,杀丸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五条莲:“流,没到连狗都嫌弃呢!” 流:…… 第69章 第六十九声汪狗之呼吸·第六十九之型…… 一别数月, 再会未知期;天时渐热,衣衫复凉薄。 缘一身着蜻蜓和服,提着竹篓点水过。溪流激越,水花四溅, 不沾半星飞沫, 灵活地从下游冲到上游。 “兄长, 今天吃鳗鱼。” 掀开竹篓, 倒两条肥的大鳗。还不等它们挣扎游动, 缘一抬起小手,两巴掌拍晕了鳗鱼。 杀生丸没有应。 此刻,大的犬妖卸去了铠甲、绒尾与外衫,正着一件薄衣淋漓于瀑布下, 右手握着一把竹刀。 阖目、仰首、沉气, 杀生丸抓着一丝微妙的感觉,用刀尖轻轻挑起了一缕水汽。 不附着妖力,仅仅刀锋所指,就让水滴更改了动向, 竟是顺着刀意流转起来,挥向哪儿, 水流便淌到哪儿。 半圆弧,水成屏障。 旋转一周, 有风随之起, 水流开始成形…… 杀生丸睁开,豁垂落刀尖。下一秒, 半成品的招式溃散,化作雨水淋了满身。 “水之呼吸吗?”懂了。 收拢竹刀,妖力蒸干了水分。杀生丸舒展手臂, 绒尾自发绕上了的身体。待转到树下,缘一正将处理好的鳗鱼放火上烤。 许是聊,杀生丸靠坐着看幼崽烤鱼。不经意间,发现幼崽的袖子短了一截。 半妖长大了点儿,但依没有太刀。 到不及腿的幼崽以后会逐渐长成如一般的体格,饶是杀生丸再冷感,也有些感慨生命的神奇。 这么个小东西,也会有长大的一天…… “兄长,去拜访五条家。”趁着兄长实力大进心情好,缘一提起此事,“鬼道快被翻烂了,看些别的书。如果五条家有术式的修炼法,换一些来。” 换? 杀生丸:“你拿什么换?” 或许,蠢半妖是拿自当筹码“换”进了五条家,最终成为五条家的先祖。 缘一:“拿鬼道大全换。” 兄长你放心,永远不会亏。 杀生丸:…… “随你。”淡淡道,“但不是现在。” “嗯。”缘一颔首。 自从上次发烧之后,缘一便明白自的体质有些特殊。会被天生牙伤到,拥有六的五条莲能治好…… 能治,应该也能伤。 五条莲不会伤害,可谁能保证五条家的人都不会对动手?在不清楚术士一族的底细前,还是先恢复能力再行拜访一事吧。 毕竟,是半妖,与术士不是同类。 将烤好的鳗鱼片入盘子里,搭配酱汁与糙米,兄弟俩简单地进了食。 没多久,午后的太阳挂,热浪滚滚。夏日将临,将一切炙烤得蔫儿吧啦。狗兄弟窝在树荫下,已经失了溜达的兴致。 热,很热…… 换成旁的狗,这会儿已张开嘴,拉长舌散热了。只是,狗兄弟虽是狗,但们一个是妖,一个是半妖,倒没有普通狗子的烦恼。 杀生丸的妖力自带冬暖夏凉功效,缘一的呼吸法也能调节体温。 在们都能调节的情况下,这合该是个安谧的午后。遗憾的是,狗兄弟认定彼此是狗,正不动声『色』地等着对方吐舌。 缘一呆呆望天,不多时,的金眸漂移,往左侧看了。的兄长正闭目小憩,时光静好。 收,看云卷云舒:兄长真的是犬妖吗?为什么不吐舌呢? 杀生丸侧首,扫过一脸呆相的幼崽。见半妖仍是一副人样,又平静地转过脸。 细风卷过的发,贵公子寻思:到底是半妖,继承父亲的分比较少,真是一点样子也没有。 狗兄弟磨了一下午,没等到对方吐舌的一幕。 待逢魔时刻降临,们才瘫着脸齐齐起身,准备随意溜达。 杀生丸在前,缘一在后。当雪白的绒尾晃过缘一身边,的犬耳立刻竖起,抖了抖,随后能地抓住了绒尾。 记得,犬类到了夏季很容易掉『毛』…… 为了证明兄长血统的纯正,缘一胆大包天地上手薅了一把。可奇怪的是,绒尾半根『毛』没掉,长得特别结实,仿佛的兄长是只假狗。 缘一:…… 不过,这种抓着绒尾,绒尾绕在兄长胳膊上的感觉,像极了七百年后人类的“遛狗”行为。 嗯,看来,兄长确实是纯正的犬妖,大型犬! 缘一抱住了绒尾。 殊不知,杀生丸往后瞥了一,就见长着犬耳的幼崽抱紧绒尾,乖巧地跟在身边。此情此景,让大妖怪起了七百年后人类的“遛狗”行为。 小型犬? 大妖怪的心情莫名愉悦了点,看来,蠢半妖还是继承父亲的血脉多一点。 于是,具有极强自管理能力的狗兄弟,靠一条绒尾的牵连遛彼此直到深夜,才总算消停。 末了,兄弟俩都觉得狗很难养,居要遛这么久的弯。 但们没有抱怨,认为狗就该有狗的样子,这才正常。故,第日们仍以同样的方式遛弯,还以为自非常迁就对方。 缘一:不愧是兄长。 杀生丸:半妖就是半妖。 …… 燥热的夏季到了。 因长期遛弯,狗兄弟已从大和境直线式到了土佐境。 土佐之地,与伊予、阿波、讃岐三境相连,它们构筑成一块四环海的大岛屿,隶属南海道,与西海道、山阳道隔着一条浅浅的海峡。 此地渔村极多,海产丰富,但约莫是距离大京隔着海的缘故,这儿教化不兴,民风匪气,小规模的战争频发,城与城的系紧张。 且,们对外来者极为防备,纵使缘一是个孩子,也被拒绝入城购置物件。 冥加道:“人类就是这样,一旦战争打响,再幼小的孩子都法幸免。即使少爷只取些粗盐,也会被们认成对家。” “快吧少爷,如果你不杀人的话。”冥加催促道,“再不,们就会反应过来,可以杀死你再夺取你身上的东西。” 缘一不语,话地离开。 如冥加所料,离开后没多久,那城的武士们便传来了嚷嚷声。 “可恶,为什么放跑了?那小子穿得很好,又进城采买,身上一定带了很多钱!怎么不杀了再抢身上的宝物!” “你瞎了吗?那是个白发的术士!” “只是个孩子,怕什么?” 缘一驻足,脸『色』冷了下来。 “少爷?” “这就是武士吗?”缘一首,“真是可悲。” 到底是被杀生丸养了妖怪的脾『性』,很多时候,都能跳“人类”的框架,单纯以妖怪的光看待问题。 如身后那等“武士”,与烧杀捋掠的强盗异。 强盗,与恶鬼异。 缘一的刀是用来保护人类的,但其实在前世,并非没有杀过人。 在岩胜背叛之后,离开鬼杀队流浪了六十年之久。在战国『乱』世,曾斩杀过穷凶极恶的强盗,救下了一个差点被屠的村落。 曾经的还会为刀锋染上人血感到不适,但如今的,不会再有任何犹疑。 像杀生丸一样揣着手,慢慢往前。身后,远处的武士还在争论要不要杀人越货的问题。 “少爷,看们的样子像是要追上来……”你不得快些吗? 缘一平静道:“如果们动手,不会客气。” 冥加不由地抖了抖,家少爷的语气实在像极了杀生丸!那一瞬间,以为自站在杀生丸的肩膀上,吓得差点厥过去。 所幸人类还算识相,没冒动手。 只是经此一事,缘一又到了战国的纷『乱』。恍惚中,脑海里闪过老『妇』摔在山谷的情景…… 果,需要一座城。 …… 缘一什么也没买到,以为白犬家今天份的饭是下海捞鱼,谁知在土佐的大坂一地,竟有另一个妖怪市町。 只是,江户之地的妖市藏匿在珠蚌中,大坂的妖市藏在水镜里。 水镜,是一处巨大的湖泊。常年水汽缭绕,白雾茫茫,泛舟者很容易『迷』失方向。等失踪在湖里的人类多了,久久之,这里鲜少有活人踏足。 杀生丸带着缘一落上湖,妖力释放,湖自地转了偌大的漩涡。 们入了漩涡里,来到了一处与大海相通的妖怪之城。它被一个偌大的蓝『色』结界保护着,外界漆黑,到处是游鱼,可里却明亮干燥,与陆地相当。 “兄长?” “去螳螂坊。” 杀生丸带缘一过来,是因为幼崽的衣服该换了。大半年过去,蜻蜓和服短了三个手指的宽度,幼崽再穿就不像话了。 杀生丸还不至于短了半妖的穿戴。 ,当半妖意识到是带来置办衣服时,突道:“兄长,你不需要吗?” “不需要。”杀生丸道。 穿的衣服都是特制物,一般以亲和白犬妖力的织物、掉落的皮『毛』,以及妖力融合成,能作为皮『毛』的延伸物使用,价值连城。 白犬底蕴深厚,儿时衣物不少。但随着年岁增长,的常服只剩两套,一件是红枫衣,一件是樱纹衣。 即使再置办,杀生丸挑衣服的质量也绝不会下于那两套。 杀生丸说“不需要”是真不需要,可同样的话落在缘一和螳螂坊妖怪的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白犬一族未来的王,自从养了孩子之后,就一套衣服穿到底了,舍不得给自买。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弟弟,真是绝世好兄长,妖界大楷模! 们妖界,从来没有过这么爱护弟弟的兄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定要奔相告。 “请问,大人您要哪些衣服?”一只肥螳螂挤了上来。 杀生丸不以为意:“最贵的。” 缘一:“兄长,其实火鼠裘可以穿很久。”所以,不要破费了。 杀生丸冷声道:“一天到晚穿着红『色』『乱』窜,也不嫌刺。” 缘一:…… 妖怪们顿时泪目,天呐,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 第70章 第七十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之型·心…… 杀生丸, 西国贵公子。 妖界皆知,这位贵公子贵在实力,贵在血脉,贵在身份。殊不知, 杀生丸最“贵”一点是不知何为贵—— 只要货对胃口, 他买东西从来不看价钱。 譬如此刻, 他肆意地坐在坊间半开和室内, 右腿曲起, 右手搁在膝盖上,背倚珠贝,绒尾缠身,姿态慵懒惬意。 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幼崽被折腾着换装, 一边轻启尊口, 道一声:“要了。” “兄长,已经三件了。”缘一不得不提醒。 直衣、狩衣、袖袴,还要再继续吗? 有些衣服规格兄长敢送,他也无法穿戴。正如眼下套在身上“细长”, 做样是与人类公家一致的款式,可着『色』却是纯正的黄丹。 而从奈良时起, 黄丹这种由栀子花和红花染制的橙,便是只有天皇继承人才能用的配『色』。 他若是长期生活在妖界, 穿戴自然无谓。可一旦穿随意了回犬山, 怕是会给犬山带来灾祸。 “兄长,不喜欢这件细长。” “换。” 杀生丸惜字如金, 小妖怪忙一团。缘一木着脸被花精们抱起,送入小室仔细倒腾,再被带来给大妖怪过目, 以定夺要不要品。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缘一面瘫脸变得愈发木然。 他想不通,为何兄长会跟母亲十六夜有同样的兴趣,很喜欢折腾他换衣服? “兄长,五件了……” “继续。” “……” 看着幼崽面无表情地被带下去,杀生丸的心情谈得上愉悦。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杀生丸与凌月极其相似,都是不动声『色』地喜欢折腾人主。 幼崽早熟,一向不『露』情绪。如今借着置办衣物的东风,看他从略带高兴变得困顿乏味,再被连续换衣折腾得犬耳耷拉之后,连头顶都起了二三呆『毛』——这副蠢样确实有趣。 而透过幼崽倒霉样,杀生丸仿佛看到了两百年前自己…… 大妖怪不语,只是有些理解母亲为何总是折腾他了。 看人变脸,是她喜欢的戏码。 “兄长。”这一声,充满了淡淡怨念,缘一道,“,不想再试衣服了。” 杀生丸抬眼,难得正视了自己半妖弟弟。这小子是第一次冲他“发脾气”,还真是少见。 不过,闹剧也该结束了。 他让小妖怪收好衣衫,轻轻抬手,立刻有妖怪奉上一只千两箱。很快,力量纯粹妖珠噼里啪啦落入箱里,将之填得满满当当。 在小妖怪的一片奉承声中,杀生丸缓缓起身,拢手入袖,走向缘一。 他毫无波动地开口,说辞可信度似乎很高:“如果父亲还在,不会做多余事。”下巴微扬,“犬夜叉,你该明白赠予晚辈衣物本是谁责任。” 简言之,他只是代父完而已。 衣物价高,珍品尤少。自古以来,衣服一般都是直系长辈赠予晚辈礼物,以示长辈对晚辈关爱和看重。 代父完,以示看重…… 以示看重。 其实,兄长很看重他啊,否则为何耗费时间陪他在螳螂坊呆这久呢? 缘一仰头,心里有一点愧疚。他在想,刚才那句话语气是不是“凶”了点?是他不识好人心了。 可之前兄长那副样子,实在是有点……看他好戏的既视感。 不可能,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兄长不会欺负人。 “抱歉,兄长。”小狗勾非常单纯,终是信以为真,“让你辛苦了。” 大狗勾能有什坏心思呢?他只是把“长兄如父”顶在了脑门上而已。 “哼。”杀生丸拢着手,高冷如常,“走了。” “嗯。” 待狗兄弟气息没入市町大街,螳螂坊小妖怪们才敢开口说话。先是窃窃私语,再是越发大声。 “真像啊,都是冷冰冰的,一看就是兄弟。” “早年有幸去过西国,见过斗牙王。那是一位很温和王者,怎么两个儿子都这冷?” “那个孩子除了血统是半妖之外,真是跟那位大人一模一样。” “到底是被大妖带大半妖,不过,一般带孩子不都是女妖吗?”有小妖怪陷入沉思,“还是说,白犬一族的男子普遍会带孩子?” “看样子是从小带起,否则半妖养不出那一身气度。”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螳螂坊。 西国贵公子,专业带孩子? 小妖怪们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画面:大妖杀生丸抱着半妖婴儿,一边哄孩子,一边喂吃食。婴儿咿呀咿呀哭,并『尿』在了他身上。大妖非但不生气,还积极地换『尿』布…… 细思极恐! 太可怕了,吓得他们短寿了一百年! …… 时日匆匆,眨眼入秋。倏忽冬至,再是春来。人类世界日复一日在改变,可时光落在妖怪身上,譬如一滴水没入大海,无知无觉。 恍然,年复一年。 缘一长停滞了,他仍是四岁时的模样。杀生丸也是半分未改,照旧是十五岁少年面庞。 两年过去了,缘一身体逐渐恢复,且日益结实。俩兄弟虽常在一起行动,但偶尔也会分开数月,各自处理私事。 缘一不断猎杀恶鬼,杀生丸的修炼从不停歇。 他们在自己选择的路上走远,像是两条永不重合平行线。可血缘相连,总会让他们在嗅到对方的气味后,再度相见。 第三年,缘一清剿完大城的恶鬼,溜达了几天后追上兄长的步伐。大妖在前他在后,间或,大妖心情好时会关照他长。 杀生丸:“碰到对手了吗?” 缘一:“没有,都是杂碎,只是去了曾经路过村庄看看。” “如何?” “没有了……”缘一道,“已经被大火烧毁了。” 之后,兄弟之间无话。 常在大妖身畔,自己是半妖,近些年游历得见闻,让缘一深刻地意识到妖怪与人类区别。 三年太长,足以让少年步入成年,让少女嫁为人『妇』,甚至孕育下一代、交接上一代。 三年太短,改变不了兄长的眉眼,也改变不了大妖一贯的穿戴,甚至无法让他这个半妖长高一点点。 他与人类,终究殊途。 “兄长,打算去拜访五条家。” “随你。” 左右半妖力量恢复了,去拜访术士一族也不会有碍。杀生丸瞥了他一眼,只以妖怪的方式叮嘱了一句:“别被杂碎杀了。” “嗯。”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等缘一终于有时间拜访五条家时,去往犬山给母亲送手信的冥加回来,告知他一个可怕消息:十六夜病倒了。 十六夜……病倒了? 他还未满七岁,她才二十几岁,怎么就病倒了? 年前他去看望过她,跳了新年神楽舞,她当时还好好,他也没嗅出她身上有病变味道。 “母亲是什病?”缘一问道。 冥加本不想说,因为有些事说出来,只会给孩子加重不必要心理负担。他只好硬着头皮撒谎:“人类很脆弱,年纪到了总会生病。” 缘一:“冥加爷爷,你呼吸『乱』了,你在说谎。”复垂眸,“是跟有关吗?只有涉及事,你才会说出违心话。” “告诉。” 良久,冥加才道:“其实,十六夜夫人是在孕育少爷的时候亏损太多,以……”身体衰败会很快。 以人类之躯孕育妖怪子嗣,妖怪一方的血脉越强大,需供给生气越多。 即便腹中是半妖,也会对母造极大的伤害。亏得十六夜曾是贵女,吃食不曾短缺,才能将犬夜叉生下来。 人妖殊途,有时不仅是一句“迂腐”话,也是对人类与妖怪双方的告诫和保护。 缘一闭上眼,复睁开:“兄长,回犬山了。” 杀生丸不语,只沉默地看幼崽骑着阿吽消失在天际。 停驻半晌,他转身离开。 他在成年后失去了父亲,但母亲仍在。因知道赴死是父亲选择,以他对他死……既惋惜也无感。 他是成年大妖,而半妖未满七岁。 生不见父,再幼时丧母,如果半妖实力只是一般,他将面临最残酷的生存法则。被逐出人类之城,被妖怪追杀求生……若是他不给予他庇护,他会死在杂碎嘴里。 但,半妖实力无需他多此一举。 想多了。 杀生丸蹙眉前行,可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瞬心眼浮动,他似乎入了一种极通透的状态。 他“看见”身着火鼠裘半妖飞奔在森林里,被绊倒、被袭击、被打伤,最后摔了一处斜坡,躲在缝隙中浑身紧绷。 有三只妖怪四处搜寻着他,嚷嚷着要吃他肉…… “半妖。”奇怪的状态消失,杀生丸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本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偏偏当晚,素来浅眠他竟是睡了过去,还在梦境中见到了后续。 他看见了“自己”,一个与他相似、却又不同自己。 “他”比他弱。 “他”路过那片森林,随手杀死了三只妖怪,再冷笑着嘲讽了半妖:“你是父亲与卑微的人类生下半妖,可没有你这种弟弟。” 之后,“他”一鞭子抽开了半妖,半妖发狠地扑上来,一口咬住“他”绒尾,扯下一大片狗『毛』。 “他”:…… 杀生丸:…… “他”一脚踢开了他。之后,半妖倒在地上倔强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没掉下来。而等“他”走远,这小子才趴在树下,将头埋火鼠裘里,呜咽出声。 “·从来·没有哥哥!” 倏忽间,梦境退散,杀生丸在树下睁开了眼。他感觉自己触到什不可说境界,但距离“补完”似乎还很远。 “是梦,无聊。” 大妖怪无心睡眠,起身散步。 他寻思,要是半妖真如梦中那般弱小,他似乎……确实会那么做。 只是—— 【从来没有哥哥!】 呵。 他分得清两只半妖区别,但——你哥永远是你哥。 第71章 第七十一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一之型…… 犬山, 秋,紫藤依旧。 障子半掩,日光清透。室内的胭脂香淡了很久,只余『药』味沉重。 十六夜盖着抚子『色』唐衣, 无声沉睡。缘一盘膝坐在她身边, 小手置于她的头顶, 凝出一团『乳』白『色』的光晕。 回道, 鬼道的第三种释放形态, 作用是治疗。 使用回道需要将灵力打熬成“水”,再蒸成“汽”,透过伤者的病体平缓输入,方能达到救治与滋养的效果。 若说破道需要强大的灵力储备, 缚道需要足够的理解天赋, 那么回道则需要精准的灵力把控。 稍一不慎,就会损伤人与灵魂。 故而,擅长使用破道与缚道者,不一定会用回道。而擅长回道者, 必定能使出高级鬼道。 缘一精通整本鬼道,学下来几乎毫无障碍, 饶是在尸魂界也是闻所未闻之事。 只是,他天赋再高也无法根治十六夜的病, 唯有慢慢调理。 他的母亲, 早年亏损太多了…… 缘一帮十六夜掖了被角,点燃一线安神香, 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坐在廊下,屏退了侍女与仆从。待四下无人,他问起了冥加一些往事。 “冥加爷爷, 母亲怀我时经历过什么?”缘一道,“回道入体后,我在她身上发现了残存的妖力,很驳杂。” 灵力与妖力互为天克,对彼此非常敏感。虽然在他体内二者一直相处和谐,可释放到外界却格外狂野。 他用灵力为十六夜清洗了一遍经络,力与力的消融让他明白,母亲的沉疴所积之处全是大妖的妖力,还不止一个。 “少爷发现了啊……”冥加幽幽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总之,人类女子怀上妖怪的孩子,能平安生下的没几个。”冥加回忆过去,“如果妖怪的血脉不强就算了,有生父守着,生母不会出事。可要是妖怪血脉很强,那么母体在怀胎之后,就会发出一股很特别的味道。” “那是大妖血脉的香味,会引来很多妖怪的觊觎。” 缘一了然:“母亲遇袭了。” “是,夫人遇袭了。”冥加长叹,“老爷最初将她安置在人类的大城内,化身寻常的白犬,一直守在她身边,倒没出事。然而,在夫人即将临盆的那一月,西国出事了。” “白犬内部出了叛『乱』者,他捣毁了西国结界,又联合豹猫首领、死神鬼、飞妖蛾、四斗神……以及横渡重洋的龙骨精,实施了覆灭白犬的计划。” “但他错估了凌月王和杀生丸的实力,导致计划失败。” 始作俑者知晓杀生丸没有趁手的刀,发不出清场的大招,便让数量颇多的飞妖蛾拖住他,企图耗死他。 未果。 对方本以为凌月王会因爱子心切而赶往救援,届时豹猫便能长驱直入,谁知,白犬对待亲生孩子的态度比对待他更“恶劣”。 冥加仍记得,凌月王非但不救援,还直白道:【杀生丸要是连这也扛不住,就死在那里吧。】 他当时都惊呆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杀生丸击败了飞妖蛾之子,斗牙王杀死了飞妖蛾。老爷放心地把善后事宜交给杀生丸,再怼上了四斗神…… 连夜鏖战,胜利曙光将至,然而—— “那群妖怪下作,他们劫持了十六夜夫人。” 缘一细听,冥加继续:“哪怕只是在大妖聚集地呆了天,对人类的伤害依然很大。妖气侵蚀了夫人的身体,差点让她死去。” “但死了,就没有利用的价值。” “等老爷封印了龙骨精,那些家伙们存心想耗死他,便把夫人移交给一个人类。”冥加叹道,“那个人类名为刹那猛丸,是北条一族培养的将军。曾是夫人的倾慕者,然而……在夫人临盆那晚,他杀了夫人。” 缘一的金眸骤冷。 冥加摇头,人类之心因爱生恨、生怖、生忧者,他无法共情,却能理解。 “老爷用天生牙救了夫人,以她还活得好好的。”冥加道,“但老爷不在了,她怀了少爷那么久,再加上刚生产完就颠簸了个月,没有休养……” 严重亏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了解始末,缘一问道:“母亲的病该怎么治?需要什么『药』材?” “要是能治也不会拖这么久。”冥加道,“如今的犬山可是聚集了不少神官与巫女,他们也束手无策呐。” 那就只能用回道慢慢调理了…… 缘一知道,或许他得在犬山待上年了。 但有件事得问清楚,比如,造成这一切因由的罪魁祸首。若是对方已死,那就算了;若是还没死,恐会卷土重来。 他早些清楚,也好早做防备。 “冥加爷爷,造成白犬内『乱』的人是谁?” 提起这个,冥加也是一脸扭曲:“那一位……” 居然是用“位”来形容的吗?缘一微微眯眼,神态与杀生丸是愈发像了。 “那一位也是纯正的大妖,但他不是白犬。”冥加挠头,“他的母亲是白犬,父亲是只入了魔的妖狐。他继承了与白犬相似的貌,但是只实打实的狐狸,模样……” “模样长得跟少爷有点相似,可他很恶劣。喜欢在头顶『露』耳朵,在身后『露』尾巴,扮成半妖装弱,再欺负白犬。” “他叫藏马。” “藏马。”缘一念了遍,记下了。 “他是老爷在冥道捡回来的孩子,比杀生丸少爷要年长,心眼多如筛子。”冥加道,“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怎么落进别的界……还被掳走生下了孩子。” 若非白犬鼻子灵,还真嗅不出狗和狐狸有血脉相连的地方。 “掳走?”成年白犬,还能被掳走?缘一突然警觉。 “啊,这是秘史,我也不知道真实『性』。”冥加顿了顿,道,“白犬一族虽然子嗣不多,但能活到成年的全是强者。不论男女,他们都不会一直呆在西国,而是会往扩张领地。” “藏马的母亲应该如此,扩领地扩到了别的界吧?” 触及了别的界,让对面察觉到这方有资源,若是具备实力招惹,必然会升起掠夺之心。都是大妖,谁还不懂谁。 可惜,她战败了…… “抛开这些不说,藏马的生父必然是血脉尊贵的大妖狐。只是,白犬跟狐狸相看两厌,而藏马在那时血脉不显,实力被克制,倒是被欺负过。” 白犬多风雷妖力,藏马擅长『操』纵植物,相『性』不合。 关键是狐狸落进狗窝,心眼太多常欺负狗,还长得那么好看,被狗欺负回去很正常——毕竟白犬多数脑子有坑,越是招狗的东西,他们越可劲儿“欺负”。 只是,藏马继承了白犬的貌,也继承了白犬的小心眼。 大抵是在别的界长歪了,他不记得白犬给予的好,只记住了白犬纵容的恶。等渐近长出第三尾时,这狐狸自觉能跑了,就搅『乱』了西国。 “那小子,可坏了。”糟蹋完西国就跑,冥加评价道,“完全是强盗『性』子,迟早自作孽栽在自己手里。” 缘一:“以,他还活着对吗?” “诶?” “我记住他了。”缘一懂了,一只不做人的狐狸,很欠打。 冥加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缘一道:“我暂时住在犬山。冥加爷爷,帮我给兄长带句话——十年之内,我无法追随他了。” 十年,之于人类很久。可缘一说出口,却没觉得很久,仿佛只是呆十个月似的。 他的时间观念,变了。 冥加:…… 少爷,让我把这话带过去,我今晚就见不到月亮了! …… 冥加还是见到了月亮,又大又圆。 暂别数日,杀生丸又恢复了以前的狗样子,对幼崽的去留并不挂心。他成天钻着研究天生牙的力量,然而无果。 天生牙也是那一副狗样子,没牵扯出更深层的冥道之力。 不过,用天生牙使出月之呼吸,除了弦月形的月刃之,还有骤然放出一个满圆。只是,满圆无杀伤力,甚至会治愈被杀生丸踩死的花花草草。 “只有领域才能让富有杀气吗?”杀生丸握着天生牙,脸很冷,“治愈之刃?天生牙,以为我杀生丸是握着刀四处救人的妖怪吗?” 天生牙没给回应,杀生丸的狗脾气上来了。 恰在此刻,冥加撞在了枪口上。 “杀生丸少爷,犬夜叉少爷的母亲病重,他暂时无法追随您了。”冥加坐在麻雀上,“需要我将阿吽带来吗?” 杀生丸一言不发,抬手一个满月削去。 冥加吓得魂不附体,却发现这只是吓唬小妖怪的手段。 “无聊。”杀生丸收刀走人。 这一走,便又是半年。 杀生丸以为幼崽的生母病重,是指“不久于人世”,谁知半年过去了,幼崽扎根在犬山,是半也不动。 果然,半妖跟人类相近,只是生母逝世便伤心过度地成守墓人了吗? 真是一点妖怪的样子也没有! 抱着打醒蠢半妖的念头,杀生丸决定飞一趟犬山看看守墓的幼崽有没有长草。可他万万没想到,抵达犬山之后,他到的是另一副光景。 彼时,他悄无声息地落在歇山顶,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入母屋造中堂,侘茶室。 只见半妖穿着中规中矩的狩衣,端坐在茶室的主人位上,身畔两侧落座着一批年长者,正握着不知名的册子,翻起金银的味道。 细听对话,像极了一群老狐狸在欺负狗。 杀生丸眯起眼。 “我说,姬君什么时候能见人?”措辞很不礼貌,来者的语气还有些轻佻,“没有姬君常戴紫藤花,很多人已不知紫藤花的好。” 缘一抬眼:“失去母亲,就不会做生意吗?”他的语气平静,“交给有能力的人做吧。” “这半妖!” 缘一轻击杯盏,鬼杀队的两名剑士立刻出现,架起男子往扔。很快,男子的叫骂消失了。 “下一个。”缘一道。 “少爷。”第二个立刻识相了,只是问题不小,“东山道的商道被堵了,木见城的大名不愿让我们过。” 缘一颔首:“从木见城头顶过。” “诶?” 缘一:“我在后山养了只会飞的妖怪,们会驮着货开道,速度还快。” 呆在犬山半年,血脉愈发强盛。这股气息,曾让后山的妖怪异动过。只是,缘一着实太强,一把小牛削遍满山妖怪,还揍得们只能在他手底讨生活。 “妖、妖怪?用妖怪拉货靠谱吗?”有人紧张了,“万一妖怪伤人呢?” 缘一:“不会。” 多余的他没解释,也解释不清。 总而言之,他的行为愈发接近一只白犬,基本把后山和犬山圈成了自己的地盘。妖怪想在他地盘上溜达可以,但得付出力气,否则,们只能被驱逐。 缘一不会留下对人类有害的妖怪。 “从大城顶端路过,会被大名怪罪吗?” 缘一:“他能看妖怪吗?” 众人:…… “万一被看了,让神官『射』箭怎么办?” 缘一歪头:“人类『射』出的箭能飞那么高吗?” 众人:…… 老狐狸们发现,即使十六夜病倒了,他们也无法从她手里捞到好处,因为她的半妖儿子比她还难缠。 “少爷,紫藤花已经不受人喜爱了。大室还有很多紫藤花首饰,卖不出去怎么办?” 缘一:“送人。” 老狐狸立刻指责:“少爷,还是请姬君出来吧!您还小,不懂这个,做紫藤的首饰可是花了不少银判,送人怎么行呢?” 缘一:“连送给什么人也要我告诉吗?” “这本是你们该做的事,却总是推诿到母亲头上。”缘一淡淡道,“是你们只认识母亲一位贵女吗?” 走南闯北这么久的商人,居然只有母亲一条路子,按冥加爷爷的话来,这群人的能力真是杂碎也不如。 “办不到的话,交给有能力的人。” 众人:…… 室内沉默良久,才有人敢开口:“少爷,的做法这么绝对,会被人讨厌的。”总该留三情面吧? 缘一平静道:“我没有被人讨厌。”难得表达自己的喜怒,不给人面子,“但我讨厌们。” 被讨厌的众人:…… 围观全过程的杀生丸:…… 半年不,这幼崽倒是有了点少爷的样子。但看这场景,估计是被『逼』出来的。按幼崽那脾『性』,能被『逼』到说出“我讨厌们”,看来这群杂碎做得过了。 不过,这是幼崽的事。 缘一起身:“我听说母亲每半年会查账,今天就开始吧。”望着众人发白的脸『色』,“们知道的,我是半妖,以——” 指骨骤响,缘一从狩衣下『露』出尖锐的爪子。 “要把有的账本都交出来。” “明白了吗?” 在某些方面,他变得越来越像妖怪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二之型…… 镰仓纸贵, 大福账不少。 年月、数算、收支,笔笔在案,条条在列,字迹尚算清晰。它们一本本堆垒起来, 几乎能把小小的半妖埋了。 眼半妖面无表地拢着手, 商这方交换了几个眼神, 表即刻从惶恐不安变得神在在。 他们慌什呢! 半妖才大, 他识字吗?会算数吗?耐心核查每本大福账吗? 不可能! 连拨『露』盘最好的能手查账也得半月起步, 区区半妖能成什事,怕是从来没『摸』过算盘吧? 半妖现在能端住架子,也能装装样子。等翻开账本,还不是让下属办事。 届时, 半妖说过少句“交给能力的”, 是对己的打脸。呵,待时机成熟,他们必然要问问他敢不敢让出商主位,让能力的来? 他们等着看好戏。 甚至, 还奉上了『露』盘:“少爷,这是『露』盘。”详细做解释, 唯恐他不知道似的,“飞鸟时期由大洲传入大岛, 别名‘算盘’, 是专用于数算的物件。既然少爷打算查账,请务必用它吧!” 缘一瞥了眼:“我不需要『露』盘。” 商大喜, 正打算用半妖的话打半妖的脸,殊不知,缘一说的是“不需要”而不是“不会用”。 缘一:“用『露』盘太慢了, 还是心算吧。” 狐狸们:…… 觉得趣,尚在暗中观察的杀生丸:…… 说着,缘一拿起了第一本大福账。翻开一面,再一面。他犹如儿戏地翻阅账本,以常无法企及的速度“查”下去。 他到底是个天才,跟着七百年后的日暮草太学过数学。虽说学得肤浅,但应付查账算数是小意思。 大福账上繁复冗长的文字,像是化作一个个阿拉伯数字跃入他的脑海。他以强大的逻辑思维将它们排列重组,再转瞬得出正确答案。 左手翻账,右手的长甲蘸取墨汁。每当遇到出入怪异处,他便用长甲勾画。 然而,天才的心算法不被庸接受,面对缘一的极速查账法,心慌短的嗓音骤然加大:“喂,我说你!这样太儿戏了吧!你真的是在查账,不是在毁掉大福账吗?” 缘一把账本丢到他面前,再进行下一本。 他声音淡淡:“我没毁掉它。”一窝狐狸还在发愣,实孩子缘一实诚地补了八刀,刀刀『插』心窝子,“如你们不会算账的话,就让能力的来吧。” 众:…… 他们抖着手拿起大福账,哆嗦着翻了下去。不时,商拨动『露』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 然后,就没然后了。 几个搞完手脚的狐狸两腿一蹬,顷刻与世无争。 “啊!小岛大,请您振作一点啊!不要厥过去,你的账上得补五枚银判啊!”六夜的侍女们拽起晕厥者,疯狂摇晃。 “增田大,你的账亏损些,请补上吧。”千春婆婆和蔼道。 足以埋没缘一的账本渐渐变薄,随着庭院中的讨饶声响起,素来以守护类为主的缘一,心头也些发冷。 刁难、刻薄、偏,他怀疑母亲之所以病重,一半原因是被这群伙拖累的。 他们是不是也像针对他一样针对过他的母亲? 缘一阖目,复睁开。此次,他的金眸没温度:“我不需要杂碎,以后犬山不会再与行止损的几位合作。” “不,少爷,犬夜叉少爷!请您……” 缘一扔下了最后一本大福账,而日头只偏移了几分。高效精准,一时间庭院里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一片讨饶声。 “犬夜叉少爷,我不会再……我一定会……” 缘一:“千春婆婆,帮我送客吧。” “是。”千春笑得和蔼,在转身面对“客”时立刻冷下脸。她差把“客”赶走,之后长出了一口郁。 “早该这做了。”她叹道。 只一句,缘一就明白他们确实为难过母亲。 也是,一群在他没进入侘茶室之前大声说着“食不吃可是男的耻辱”的,能指望他们学会尊重吗? 母亲之前压着这批杂碎干活,想来受不少。但为何不干脆一点,像他驱逐他们这般赶走他们呢? 缘一:“母亲为何不赶走他们?” “姬君心善。”千春无奈道,“做了母亲的女子总会先想到孩子,姬君思及他们的妻子儿女,总告诉己忍忍。” 缘一不语。 些话千春不方便说,他能想到。母亲会思及别的子女,哪能不思及他呢? 更的原因,是母亲想通过己施予的好处,来让更承认他、尊重他、爱护他吧? 可惜,利用利益绑起来的关系,从来不牢靠。 “走吧,去看看母亲。”缘一起身,挥了挥狩衣的长袖,再拢手走在前头。 下仆们很快散了,缘一身边只剩下侍女和千春。他一如往常地转过廊角,飞快地往歇山顶看了眼。 些微的妖散了,但,兄长来过。 只是在犬山城,他不方便与兄长打招呼。 一是类畏惧大妖,会造成不必要的慌『乱』场面,兴许还会触怒兄长;二是兄长厌恶类,能路过此地看看他是不错,再“得寸进尺”的话,他的脑袋不保。 想到兄长的栗子,缘一的犬耳抖了抖。 嗯,兄长既然看了,应该明白他是真的很忙,无法再追随他了…… “哗啦”轻响,明障子推开半扇。 缘一在六夜身边盘膝坐下,探出手,柔和的回道笼罩着她。 “母亲醒过吗?”缘一问道。 阴影中,侍女道:“姬君醒过一段时间,用了些水和『药』粥。只是没进少,很快睡了。” 缘一颔首,至少比起最初的迟迟不醒要好上太。这半年来,六夜瘦了不少,若是没回道的帮助,或许早在睡梦中死去了。 缘一握着六夜的一根手指,侧身蜷缩在她的榻边。回道的光渐渐熄灭,而缘一沉沉睡去。 心算不曾累他分毫,呼吸法也总在补充他的力量。可是,使用回道对于一个七岁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耗费精神和灵力了。治疗三刻钟,他得睡一整晚。 “母亲,要活下来。” 呢喃完后,他沉沉睡去。 日暮西斜,明月升起。大地归于沉寂,千春抱着小褥入内,轻手轻脚地给缘一盖上。顺便,她帮六夜掖了掖被角。 直起身,她看着沉睡的半妖母子,终是一声叹息。 忽而,冷风轻起,拂过内室。 千春原以为是短册窗没关,谁知往后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只纱帘翻舞处,站着一名白发金眸的俊美少年。 他身着铠甲,肩负绒尾,额头的弦月与脸侧的妖纹明显,神很是冷漠。 千春好悬没喊出声,她活得够久,阅历也足够。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她看着来者的样貌,忽而转了熟睡的少爷。 很像,不同。 她记得,少爷之前追随过他的兄长? 莫非…… 千春稳住呼吸,恭敬行礼:“大,疏忽问候。” 杀生丸拢手,淡淡道:“退下。” 没想到蠢半妖身边也个聪明,他以为他身边只剩些没用的杂碎。 千春一听对方的措辞,便明白来者虽然是个妖怪,但身份绝对不一般。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退下”,是贵族才的腔调。 即便他进女和孩子的居室不太适宜,可这之间并没她指摘的余地。 惹不起。 且,对方真要对少爷和姬君不利的话,早就动手了。 “是。”千春悄无声息地退了。 类与他错身而过,杀生丸没上前。 贵子不入女子居室,这次破例,不过是想看看幼崽到底做了什能吊住他类母亲的『性』命。 结在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幼崽对鬼道的掌握与把控,正如他的心算一样超乎寻常。 倒是没辱没白犬血脉,也比寻常的妖怪强上不少。只是,依旧“软弱”。 对于欺上者,居然没当场格杀,反而放他们出城。是笃定他们翻不出风浪,还是纯粹以为他们会改过,不会报复? 或许类与妖怪的处理方式不同,但仅限类的角度,半妖的做法也太过宽容。 幼崽终究是幼崽,天真。 不时,杀生丸离开了。 他看得出来,那个类女在将死不死的边缘徘徊。幼崽若能治好她,兴许能活得久些;若是治不好,光景不过两三年。 类死不死与他无关,只是看幼崽那副样子—— 蜷成一团依偎在生母身边,还握着一根手指,真是软弱得些可怜。 然而,这是生者必须经历的事,一如他曾经历了生父的死。 很快,大妖怪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次日缘一醒来,发现室内留着一缕熟悉的妖。他微笑,眉目渐染暖意。 他的兄长真是个温柔的。约莫是他睡得太熟,怕他在睡梦中被妖怪叼走,才留下妖的吧? 但,这做法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任『性』—— 兄长一直告诉他要做妖怪,要用白犬的方式去生存。可轮到他己,随意闯进幼崽的地盘,还留下了味,明白地告诉他“我来过”。 不是说妖怪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会随意跨进对方的地盘吗? 缘一点点懂了杀生丸的另一面——双标。 他沉默了,觉得点大不敬。他甩头抛开杂念,投入一天的安置之中。 缘一本以为包揽太会显得越俎庖,甚至让三岛主产生“他想取她”的错觉。可事实证明,三岛主胸怀宽广,任是他怎折腾随了他的意。 时日一,这份宽容委实太过,直球选手缘一选择当面问问。 只是,在他问出心中所想后,三岛主极为坦然:“我的子女没一个能力接手现在的犬山,既然你可以,我就选择你。” 缘一:“我是半妖,也不姓三岛。” 三岛主:“百年之后,或许再无三岛。” 她屏退左右,竟是走下主座,以城主的身份对缘一行了大礼。 缘一瞳孔地震。 “你是长生者,犬夜叉。”三岛主道,“而类的变数太,纵使如今太平,我也不保证百年之后无灾『乱』。” “所以,我想把犬山交给你,也为我的子孙后求一个庇护。” “我,三岛纯子,不需要三岛永远维持尊荣和姓氏。我只求我的血脉能够延续,能得到你、乃至你背后的妖怪们的保护。” “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请求,而我所能给予你的报酬,只是犬山。” 三岛主跪坐着,轻笑道:“犬夜叉,我的父亲选择了我,而我选择了你,这将是三岛至关重要的两个选择,决定我之一族的命运。” “我相信你,犬夜叉。” 眼前的孩子,是联系妖界与界的桥梁。 第73章 第七十三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三之型…… 半妖, 是被人类和妖怪共同厌弃的存在。 人类恐惧他们的妖血,妖怪厌恶他们的不纯。自出生起,半妖就不得不背负两个种族施加的恶意,再在矛盾的夹缝中艰难求。 明明他们无法选择出身, 没有做错什么, 却仿佛终身见不得光。 千百年来, 有多少半妖问出一句“为什么”, 得到的答复永远是“谁让你是半妖”! 身为半妖, 譬如原罪,是任人都能伤害他们的理由。 可这样真的对吗?就因为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做法就是正确的吗?怎么去定义“正确”,又拿什么去定义“错误”? 血统? 作为越过亲哥继承三岛家的女『性』家主, 三岛纯子可不兴所谓的正论。且, 她在缘一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或许人类错了,妖怪也错了…… “庇护吗?”缘一平静道,“会庇护人类,但不是庇护特定的人。” 他曾庇护岩胜, 岩胜却不做人了。他曾庇护鬼杀队,可在岩胜叛离之后, 昔日的队友却要他切腹自裁。 反倒是新上任的当主在众怒之下一力保全他,而偶然救下的炭吉一家始终对他不离不弃, 还开解了他的心结。 升米恩斗米仇, 是他体会过的事实。 “之庇护,只能是因为三岛是人类, 而不是这一族的人姓三岛。”缘一道,“与母亲承蒙你和你父亲的关照,会在母亲在世时惠及犬山, 但不包括世代。” 冥加爷爷告诉过他,前三岛家主承父亲的恩惠活了下来。 三岛家接手他们母子,是报恩。 现役的三岛家主给予了他们很多,那么他庇护犬山安稳,是报恩。 没有相欠的前因,必要的责任。虽然他缺一座城,但他不会让城束缚了自己。就像兄长坐拥西国,西国却从不是他的负累一样。 “不会持续关注一族的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是半妖,不是家犬。” 闻言,三岛家主抬袖掩唇,似是在笑。忽而,她的眉目柔和了下来,道:“是我贪心,不过,样我就放心了。” 缘一不明所以。 “相信你,犬夜叉。”三岛家主道,“以后你拥有的将远不止一个犬山。” 而三岛家所获得的庇护也将远不止一个犬神。 她找到了三岛家未来的定位。 三岛家主施施然起身,颔首:“要失陪了,有些事情得告诉的子女。” 缘一不懂就问:“你不气吗?你一最大的请求被我拒绝了。” “不,已经得到答案了。”三岛纯子桧扇一开,罩住下半张脸,“那么,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犬夜叉……大人。” 缘一有点懵。 称呼上的改变,给他一种不祥的预。 当晚,三岛家主召齐子女,不知在谈些什么,东屋的灯火亮到天明。之后,三岛家对缘一的态度发生了质的转变,人前人后都喊起了“大人”。 主家的态度变化,让下仆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 “大人,请问您对后山要做什么安排吗?” “大人,神社需要狛犬像吗?” “大人……” 办事的除了主家,还有下仆。他们所围绕的中心,从三岛家主成了他。 缘一:…… 是夜,寝居。 缘一盖着小被卧在母亲身边,听着冥加带来的消息。跳蚤小妖就剩这一个好,因为体型小可以钻门缝,刺探情况一把手,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少爷不用多虑,情况是三岛家把自己定在‘家臣’的地位上了。” “家臣?” “三岛纯子真是个有魄力的女人。”冥加慨,“如果她是妖怪,肯定是一方首领。居然毫不犹豫地放弃主位,愿做家臣。” “还是少爷的家臣!”自家孩子有家臣了,还不是打出来的家臣,是自愿倒贴的家臣!冥加大为赞赏,对三岛家很有好感,“真是慧眼如炬!” 缘一:“为什么?样做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好处很大。”冥加心情复杂,“少爷,你知道你的人类血脉出自哪一支贵族吗?” “藤原?” 冥加点头:“而少爷的另一支血脉,出自西国白犬。” 他幽幽叹道:“即使十六夜夫人放弃了姓氏,但信物还在。对人类,只要三岛是夫人的家臣,就是‘藤原氏’的家臣,可比三岛的名头响亮多了。” “对妖怪,只要少爷的实力足够,三岛又是你的家臣,大部分妖怪就不敢来犬山找茬。就像刀刀斋做了老爷的家臣后,再没有妖怪敢『逼』迫他锻刀了。” 就杀丸敢撵着刀刀斋打。 “等少爷成年,想要建立领地,可能第一个想到的是犬山吧。” 换言之,三岛家在人类和妖怪两方都能有脸面。即使少爷不出一分力还白得犬山城,三岛家也能凭实力延续下去。 藤原家臣,白犬家臣,混得可真开。 冥加不住点头。 缘一:…… “既然是家臣了,那么三岛为少爷做的一切都成了义务。” 冥加道:“比如老爷让刀刀斋锻刀,后者作为家臣不能拒绝。少爷若是差使三岛家办事,他们也不能拒绝。” “甚至……哪天夫人病好了,突然想开有了新的伴侣,她的孩子能得到三岛家的供养。” 说着,冥加还看了看缘一。 却发现,对于他刚才那句话,他家少爷并没有什么反应。孩子的关注点根本不在“母亲或许会有别的孩子”,而是—— 缘一灵魂发问:“那为什么兄长让刀刀斋锻刀,他不同意呢?” 他不是家臣吗?家臣不是不能拒绝吗? 冥加:…… 是道送命题! “啊、……”冥加求欲拉满,硬生转移话题,“少爷难道不在意吗?万一夫人有了别的孩子,额……”分给你的关注就少了。 知道冥加是不想提,缘一静默片刻,还是不再问。 承接他的问题,缘一答复:“如果母亲真能放下,会很高兴。” “没什么比她的幸福更重要了。” “当然,母亲没有再找伴侣的意向,会照顾她度过余。”他尊重她的每一个选择,“只要母亲开心就好。” 人生苦短,妖漫长。 唯二被他挂心者,除了母亲即是兄长。他们,是他前进的方向。 “少爷,你要是不喜三岛家这么做,就早些回绝吧。” 缘一摇头:“样很好。以后母亲恢复了,意上的往来可以交给三岛家主出面。” 至于三岛家借名一事,根本不是问题。他不会在犬山久留,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三岛家也不复存在…… 但在这之前—— “把犬山神社建上后山,新辟一处村落,可以收容一些人。” …… 半年后,鬼杀队的牛车送来了两位老人,又从犬山带走了一批紫藤。 两位老人是一对夫『妇』,堪堪五十岁,头发半白,已是到了“必死”的年纪。 在之前,他们相约不成为子女的拖累,决定寻个山坡一了百了。可现在,他们却坐着一辈子没坐过一次的牛车,随着货物一道被带入了犬山。 “从大手口进入后,沿着大手道笔直走,通过二之丸、三之丸和本丸,接近天守的位置时会有人接待你们。很快,你们能进入‘犬守乡’了。” 老人们鞠躬道谢,颤巍巍地扶着彼此,朝指明的方向去。他们以为会受到刁难,谁知上山入村异常顺利。 犬守乡,“已死之人”的安身立命处,是一方将死者的终老之地。 乡里的老人只三十多位,但他们过得很安稳,发现了人生的另一种价值。 本已“死去”的爷爷有一手种菜绝活,他在犬山种起了瓜果;早就“死去”的『奶』『奶』会识别草『药』,她有了自己的『药』田…… 犬山城不曾让他们付出什么,可呆了许久,他们总想为犬山做些什么。 “大人最近还上山吗?” “不来了。”有老人叹道,“善子煮了一回『药』,把大人熏回去了。” 几名老人重重叹息。 活了一把年纪,什么世面都见过,连“死”经历了一遍。对于犬山城的高位者是半妖种事,他们除了些许惊讶,只剩泰然。 而在见过那孩子后,谁能不喜欢呢? 粉妆玉琢,很是可爱。绷着脸装小大人,倒是犬耳很实诚地抖着,似乎是怕又害羞。 年纪大了,就喜欢红彤彤的小孩。犬夜叉大人一身火鼠裘,『性』子又温柔,多么招人喜欢啊! “以后,别让善子煮『药』了。” “还不如来个会做饭的……听说大人的鼻子很灵,或许嗅到味道就上来了。”望眼欲穿,望狗兴叹。 几位老人长吁短叹,而时,新来的两位老人入了村。 负责煮『药』的善子『奶』『奶』接待了他们,顺便问了句:“两位有擅长的事物吗?如果没有,就帮种种『药』田吧,报酬是一小袋糙米。” 糙米? 米! 两位老人微怔,其中的丈夫道:“承蒙关照,就让妻子与你一起吧,比较擅长做锄烧。” 善子『奶』『奶』笑道:“那就拜托你了,食材在佐贺家,麻烦了。” 一阵鞠躬道谢,再一阵鞠躬道别。等老人找好食材吊起锅子,连太阳都要下山了。 逢魔时刻,让人心慌。 “请问,犬山妖怪多吗?”老人忧心忡忡。 “犬山有妖怪,但很乖。” “诶?” “因为犬山的城主是半妖,他很强,没有妖怪敢放肆。” 老人:…… 半妖? …… 有风入室,烛光摇曳。 缘一关上和室的窗,又回到庭院之中,握起刀比划、试炼。 十六夜的情况有好转,每日能活动不少时间。但调理是一件漫长的事,她的汤『药』不曾断,脸『色』也依然苍白。 大概还需要几年,她才能彻底恢复吧? 挥刀、再挥刀…… 缘一倒是有些想念兄长了。 一个人琢磨剑术,往往不知道进步与否。要是能和兄长全力切磋一番,他肯定能发现自己的弊端在哪里。 说起来,又是半年了,兄长有好好吃饭吗? 他让阿吽带着狱门疆回到兄长身边,不知里面的厨具他用过没? 应该没有,毕竟兄长……即使用了,不会清洗吧?他法想象兄长蹲在溪水边洗锅的样子,总感觉那是锅的灾难。 但用绒尾的话,一定能刷干净吧? 不…… 缘一甩掉杂念,放下了刀。他需要抛开一切顾虑,再度沉浸于通透的世界里,琢磨日之呼吸的下一型。 可惜,今晚的干扰因素太多,他实在练不成刀了。 晚风拂过,送来了一股极其诱狗的味道。它刚擦过他的鼻尖,就让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犬耳轻抖。 是…… 缘一的金眸微微睁大。 他不会闻错的,虽然味道有些出入,但是——与七百年后的犬神狗粮相似至极! 犬耳抖动了起来,缘一收刀入鞘,决定去山上转转。 兄长说过,就算是半妖是白犬血脉。 作为白犬,晚上随意溜达看看地盘上多了什么好吃的食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第74章 第七十四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四之型…… 犬守乡, 篝火旁。红衣矮坐,浓香滚烫。 缘一肃起小脸,秉承着兄长“半妖也是白犬”的教诲,努力维持一只狗该有的高贵冷艳。他盘膝坐, 挺直腰板, 两手置于膝侧, 一派侘茶室待客的模样。 只可惜, 他年纪太小, 里发馋,犬耳和眼神立刻出卖了他。 每当长勺轻搅汤汁、食材起伏不时,缘一的金眸就会发飘。犬耳利索地抖动两下,装满不在乎, 往往是众皆知的欲盖弥彰。 看破不说破, 老们眼带笑意,守好了小城主基的体面。他们看待缘一正如看待自己的孙辈,慈爱又包容,也不失恭敬。 “大, 久疏候,还劳烦您来看望我们。”善子『奶』『奶』笑道, “是今天刚入村的石下夫『妇』,擅长料理的是石下, 擅长结绳、竹编的是松子。” 石下夫『妇』恭敬行礼。 缘一颔首, 他记住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对“别对他行礼”种事感到别扭。偶尔, 他还会以上位者的态去揣摩治下的臣抱着什么思。 就像三岛家主所说的:“你可以不用御下的手段,但你不能不会些。我的大,你把自己放太低了。要知道, 以你的身份是真正的贵公子呐!” 三岛家主总有办法督促他学点新东西。 与三岛处久了,缘一耳濡目染之下倒也会能地去想——对方么做的目的、意义、好处是什么? 譬如他身边围绕的老,他们对他很单纯。 许是被放弃过一次的原因,些老来到犬守乡后急于表现出自己的有用。 连善子『奶』『奶』介绍来者,也会直言他们擅长什么,以示绝不会给他添麻烦。 哪怕如今的犬山养个丁三十的小村绰绰有余,可老们唯恐占了他的便宜似的,在安居之后竟是自给自足起来,甚至还反哺给犬山不需要的事物。 比如,城里的年轻可以上山学手艺,儿有活了半辈子的木匠、『药』师和种植者,愿意无偿教会他们一些东西。 半年来,犬山城与犬守乡的互通联结,让整座城的面貌焕然一新。 在没有妖怪进犯、没有强盗造次、没有武士叛『乱』的情况下,其犬山早已成了黑川之地最大最富饶的城。 也正是种脱胎换骨般的进步,令缘一在欣慰之余也升起了很大的困『惑』。他不明白,为何些凝聚了几十年智慧的老必须被放弃? 但很快,他到了不是答案的“答案”。 说白了,还是。 善子『奶』『奶』帮缘一盛了满满一大碗膳食。 缘一眼眸微亮,专致志地吃了起来。只是,犬耳依然忠地一抖一抖,着身边的对话。 “石下君的手艺很好啊。”不感慨。 进,又是一阵沉默。 手艺好又如何,他们之中甚至连珍贵的『药』师有,可不还是落到了“必死”的命运吗? 当身边的反复说着“你老了,你在拖累子女”、“既然把事教给了子女,你也该放下对尘世的牵挂了”云云,他们就……不可避免地真认为自己是多余。 当他在时加一把火,说“别去了,你为什么不去”时,长久的负累和愧疚就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他们去了。 有些并非被子女放弃,是被闲言碎语压垮了脊梁。世上有善,也有恶,更多的是从众的,那一点点汇聚的恶意譬如诅咒,足以洗脑老走向万劫不复。 “……是一只鎹鸦发现了我,它居然会说话。”石下道,“它一边喊着南南东,一边盘桓在我和松子的头顶,没想到,附近赶来了武士还带走了我们。” 石下夫『妇』寻死时,附近恰好有鬼杀队的剑士在做任务。 很幸运,缘一如是想。 “我和松子寻死时没有害怕,可被救下之后再看个世界一眼,发现舍不告别呐。”石下苦笑,“要是一眼也见不到,就好了。” 不看,就不会生出不舍。 “可看了第一眼,就再也放不开了。” 见之,便再也放不下了。 缘一垂眸,作为活过一世的,他经历过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对两句话感触良多。 “没想到会来到犬山……”石下轻笑,脸上的皱纹叠起,洋溢出如释负的容光,“之后,我和松子想做两个‘已死之’,就让他们忘了我们吧。” 缘一:“为什么不与他们再见?” 石下:“已经足够了,大。” “有些就像个世界,多看一眼就舍不了,尤其是与自己血脉连的亲。”石下笑道。 多看一眼便舍不,尤其是亲…… 正如他对十六夜、对岩胜、对杀生丸,确是同一种态。 缘一放下碗,温和道:“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锄烧。” 料理如生,百味交融,余韵无穷。石下做的料理便是“恰到好处”,若是多一味料,滋味便会不同。他宁可它失一点完美,给予余生半碗留白。 缘一呼出一口绵长的浊气,他悟出了新的剑招。 “多谢款待。”缘一微笑,“我会再来,之后就麻烦各位了。” 老们恭敬应下。 犬山的夜是别样的安宁,里再无类与半妖之分。 …… 缘一低估了犬山城之对他的喜爱程度。 或者说,他单方面以为自己与犬山是合作关系,不是主从关系。互利互惠罢了,只要能为母亲提供安稳的环境,他并不在意自己受不受爱戴。 但他忘记了一点,顶着小孩子的躯壳,天生就有让别喜爱的优势,更何况他长极为可爱。 十六夜养病的一年半载,缘一为了承接母亲的事物,不不在外抛头『露』面。随着认识他的越来越多,就算是“半妖”头衔响亮,也阻止不了们对他暗搓搓的喜欢。 无法,生苦短,能见到几个兽耳孩子? 世道艰难,又有幸能见到几个力镇压黑川大妖、连通大京商道、兢兢业业发展犬山还让温饱的好城主? 没有! 没有了,绝种了!犬夜叉大简直是犬山至宝! 孩子做尽职尽责,他们看在眼里。当荒地被大的刀开垦,当食妖魔被大的刀斩下,当每家每户的糙米多了起来——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感恩? 有几个大名、贵公子、老臣能与小城主比肩? 没有!在黑川块偏远之地,小城主就是唯一的神。他们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犬夜叉大! 自此,缘一收获了世今生以来最多的善和爱。 甚至,类对他的善意,还延续到了他的妖怪兄长身上。 “大对神社真的没有安排吗?”名为佐贺的石雕巨匠道,“恕老头我冒犯,之询了大身边的亲侍冥加,知大是传说中的白犬大妖之后。” “嗯?”缘一抬眸,“怎么了?” 佐贺跪坐,恭敬道:“既然神社供奉的是犬神,不如换掉狛犬像,改用白犬像吧。” 改用白犬像? 缘一无不可:“好。” “只是……” “只是什么?” 佐贺:“我在三岛武家查阅了不典籍,不曾见到有关白犬真身的描述,想来也没有见过。我询您的亲侍,除了到一些体很大、很威武、皮『毛』雪白的形容外,再无一物。所以——” “恳请大为我描摹大妖之身,我作为一名匠,要是此生有幸能见大妖真面目,见大另一支血脉的威严,便是无憾了!” 缘一微顿,其他很想说:不能靠想象吗? 佐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叩首:“对于匠来说,‘求真’是吾辈之道。” “犬山是大的犬山,供奉也是犬神。若是不用白犬用狛犬,狛犬真能承受住份任和信仰吗?” 缘一:“那你或许要等很久,或许永远也等不到。”他轻笑,“我是半妖,不是正统的妖怪,无法现出真身给你看呢。” “但我的兄长是……” 缘一:“可我不能带你去见兄长,再提出等近似无礼的要求。” 他的兄长是大妖,不是孩子的玩具,哪能让对方说变就变。他要是敢开口……额,头顶隐隐作痛。 说起来,兄长已经一年半没打他了。 不对,什么时候被打是一件好事了? 缘一抛开杂念,继续道:“不过,如果他愿意来犬山看看我个弟弟,我大概能帮你。” 如告再交给兄长夺,不是越过兄长答应,是兄弟之间最起码的尊。 “是,大。”佐贺笑道,“要是不能,大不必勉强。早在下个主意时,我就有此生无法完成一件作品的觉悟了。” 缘一:“完不成岂不是遗憾?” 佐贺摇头:“与其以次充好,不如不做。”是匠的精神。 闻言,缘一突然发现,接受犬山、庇护犬山似乎并不难。在段时间里,他与批老者处,已经收获了太多太多。 他们的智慧与通透、追求和念,让他对自己所坚持的道有了更深的理解。纵使是一次极短的交流,也能让他有新的体悟。 “你的决,我明白了。”见千春婆婆来了,缘一开口,“如此,退下吧。” “是。” 佐贺与千春擦肩过。 明障子半掩,短册窗大开,阳光疏漏。千春看见自家爷沐在金辉里,白发泛光,金眸温柔,真如同一位小小的犬神坐在堂中。 “爷。” “三岛家主让我您,犬山围的土地是占还是不占?需要等待大京的回复吗?” “不用。”缘一道,“占了。” 不需百年,镰仓转入室町。再过百年,室町没落成战国『乱』世。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大京的贵族干涉,犬山偏远,且他还是半妖。 “被妖怪守着的土地,贵族不会有异议。” 妖怪盘踞的土地,跟他半妖犬夜叉有什么关系? 千春笑道:“是后山拉货的那些妖怪吗?” 缘一颔首:“对。” 它们不仅拉车,还给他看地,否则不用留在犬山了。他也不曾白用它们,至在他的地盘上,它们绝对安全。 千春退下后,缘一便再次看起了书册。 打从莫名其妙成了城主,他要学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 偶尔他总在想,大概是城主要做的事太多,所以三岛家主才推给他的吧? 要是有能接手就好了,他也不想干了呢。一瞬间,缘一脑子里划过产屋敷真和五条流的脸…… 彼时,遥远之地。 “阿嚏!”五条流地打了个喷嚏,眼角泛红。 “流,以后不要冲我的脸打喷嚏,我可是五条家现役的美男子呢!” “哥哥,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流『揉』『揉』鼻子,“难怪连狗也嫌弃你。” “……” 另一端,产屋敷真不知为何头一冷,喝水直接呛了气管。他剧烈咳嗽起来,霎时让整个和室的忙到仰马翻。 “咳咳咳……松……”松手! “主公,你振作一点啊!主公——”声嘶力竭。 产屋敷真:…… …… 随着月之呼吸的深入,杀生丸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力量的冲刷与净化,月华的积累与质变,让他的爪牙更锋利、体魄更强健、直觉更敏锐。他能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在变强,与三年比堪称质的飞跃。 如今的他已经能把妖气收敛滴水不漏,在练习月之呼吸时,总能进入一种极玄妙的境界。 他能“看到”一些不存在的画面。 并不像缘一的通透世界那般看穿事物的质,反倒像眼通窍后“预见”的命运之线。 同是呼吸法,带给类与妖怪的作用也不同。若说缘一的通透世界是出生自带的天眼通,那么杀生丸的眼开启譬如后天发掘的眼通。 种能力让他具备了窥探生死与命线的资格。只是,当不好用。 与幼崽分别的一年半载,杀生丸走过不地方。不过,每当与一些气场古怪的地点接触时,他可以“看见”不怪事。 回丹波的大妖墓『穴』,他“看见”早已陨落的大妖在打架,恍若场景现。 回武藏的巫女之村,他“看见”巫女夕垂垂老矣,将死在她六十五岁那年。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最近的预见极其离谱,离谱到让他怒意横生! 大妖怪一时好奇去了趟枫之村,结果在看向御神木后,瞳孔地震——他看见,白发犬耳、着火鼠裘的半妖被一支箭钉在树上,身上爬满了藤蔓。 不像是死了,倒像是封印。 但很快,个幻影消失了。 杀生丸:…… 他想溶了棵御神木,可最终仍是住手了。 他思来想去无法理解,犬夜叉虽然是个半妖,力也不容小觑。三岁能开领域、剑术卓绝,谁能有事将他钉在树上? 除非…… 『射』箭的是他。 鉴于他见到的幻影一般确有其事,杀生丸没怀疑其真『性』,仍感到匪夷所思。 大妖怪可疑地沉默了会儿,总觉哪哪不对。他确会『射』箭,但他从来厌烦带弓和箭筒出行,不如用刀方便。 可不是他又能是谁? 幻影虽消失了,但半妖的模样还留在他脑海里。看体型,应该已经成年了。 成年的话倒是有可能。 或许他们兄弟也进入了地盘争夺期,一如他曾经与父亲对战那般打了起来。然后,他一箭把半妖钉在树上? 像悬挂战利品一样把半妖挂树上供别的妖怪路过瞻仰? 杀生丸:…… 他没那么无聊。 所以,半妖成年后是出事了。 如此想着,杀生丸记起留在犬山的小孩,沉默许久,终是决去看看。 成年后反变弱了,看来多敲打敲打。 与此同时,远在犬山的缘一后颈一寒。 第75章 第七十五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五之型…… 杀生丸鲜少进入人类的城池, 屈指可数的几次,基本次次都与半妖相关。 他不喜人类,更厌恶人类聚居的味道。只是,开满紫藤花的犬山倒是个例外。 花香浓不腻, 沁人心脾。它就像紫藤树的根一般深扎在犬山的一砖一瓦, 浸透罅隙, 填满琐碎, 随呼吸进出, 没带来半分不适。 尤其是垂落的紫藤半掩长街,贯通整座城的上中下三町。窗扉共竹帘,灯笼盛落花,雅致得竟是让他杀生丸都升起了走一走的念头。 不过, 人太多了。 大妖滞空的身影缓缓落下, 直取三岛武家。笼罩犬山的结界擦过他的身体,灵力与妖力相抵擦出一阵电光,却没让杀生丸的神情波动一分。 不痛不痒,结界并非半妖布置。如果是半妖设立的结界, 兴许能阻他一会儿。 看来这座城有了自己的神官和巫女,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没对半妖出手?反让他安稳地住在城里吗? 大概是半妖用实力镇压了他们。 杀生丸如是想。 不多时, 结界的异动引出了常驻城中的神官和巫女。他们握着弓箭一副迎战的状态,杀生丸全不在意。纵使下首万箭齐发, 他也能在瞬间将所有箭矢折断。 故, 他没有戒备,只安稳地飞向三岛武家。 恰是如此, 神官和巫女一致放下了武器,愣是抽抽嘴角,面『露』同情地散开了。隐约间, 杀生丸还能听见风送来的交谈声。 “这得多想不开才落在城主家,会被小牛首落的吧?” “少说两句吧,人家已经够可怜了。妖怪长这么大不容易,为何非得上赶着送死呢?” 杀生丸:…… 他顺利落在三岛家的歇山顶,视线倒投向了风吹来的地方。 “你们说,这次是几刀的事?那只妖怪的人形看上去很完美,应该特别强吧?” “一刀,小城主从来不用出第二刀。” 杀生丸:…… 小城主? 一刀,第二刀? 除了半妖,他不作他想。 要是没记错,他上次来时半妖还是个“少爷”,怎么一段时间未见就成了“小城主”?是杀死了领地的前主人,从而占据了现有的地盘吗? 杀生丸揣着手,抱着一丝丝好奇,落在了三岛家中殿屋的庭院。 此时尚是午后,阳光很好,适宜侘茶室待客。 透过打开的明障子,杀生丸看身穿正统贵公子“细长”的半妖坐在主位,下首的男女罗列两侧。约莫是换了次血,人类的男女年纪都不大,对半妖很是恭敬。 但人类终究是人类,没谁察觉到他的到来。直至半妖忽然抬首,难得『露』出一丝诧异地看向他。 半妖似乎没料到他会在白天出现,金眸微微瞪大,正张嘴想说什么。 偏巧这时,守在庭院中的武士反应过来,立刻将手放在刀柄上,低声发问:“你是谁?”并挡在杀生丸直线式前进的路上。 缘一:…… 他知道兄长走路从不绕路,特别霸道。 若是直线前进的路上有“障碍物”,是死物就一鞭子摧毁,要是活物他会纡尊降贵地给一句“碍事,让开”,对方不识相不滚,就会被兄长干脆利落地灭掉。 武士已挡在兄长的路上,还想拔刀! 危! 缘一立刻起身跃出侘茶室,同时,杀生丸冷声说道:“碍事,让开。” 名台词一出,缘一着实有点炸『毛』。抢在武士开口前,他抬高了声音:“兄长!” 霎时,清脆响亮的童声回『荡』,里外之人纷纷沉默。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小城主又脆又响地喊人,带着一点与他平时冷淡形象完全不符的『奶』味,喊的还是“兄长”。 兄长…… 小城主的兄长! 哦,那没事了。但这得多大的福分才能成为犬夜叉大人的兄长?可恶,他们也想被喊兄长和姐姐! “兄长,你怎么来了?”缘一越过武士上前,站到杀生丸面前。 武士们立刻收刀、鞠躬致歉再退下,分守礼。侘茶室内的男女也齐齐站在缘一背后,朝杀生丸沉默行礼。 没有尖叫和私语,没有打量和恐慌,犬山城人面对大妖的冷静淡定,倒是让杀生丸高看了他们一眼。 废话不多,杀生丸直言:“犬夜叉,拔刀。” 缘一:……是来打架的吗? “兄长,可以换个地方吗?”缘一轻叹,要是在三岛家打起来,兄长万一起兴开了领域,今天犬山城就被削平了。 “随你。”他给幼崽选择权。 缘一伸出手指向东南方的一座山:“那里。” 跟兄长打一架,正好把山犁一遍。等兄长离开后,那座山就能造屋建房种果树制水田了。 说罢,缘一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刹那,一道流光冲开窗扉落入他的手中,正是惯用的日轮刀小牛。 这一招杀生丸没过,虽想知道是什么,但身为兄长哪能有“知识盲区”。 于是,他安静地注视着缘一的手,身形未动。 狗子心理学十级的缘一顿了顿,微妙地读懂了兄长的心思。他和杀生丸有一年半没见了,但他还记得曾经给兄长递台阶的日子…… 他的兄长,似乎对自己人有点点别扭和不坦诚? “与刀心意相通后,它会记住主人力量的味道。当我呼唤它,它就会落在我的手里。”缘一抱着小牛,“不论距离多遥远。” 小牛好歹被炎之女·千夜红重锻了一次,又长期被缘一的力量渗透,出灵是必然的事,或早或晚。 杀生丸:“你的炎牙?” 缘一摇头:“炎牙威力太大,我不敢用。” 兄弟俩对视一眼,顷刻消失在原地。待众人后知后觉地仰头,才发现两道身影已跃出三岛家,眨眼不踪迹。 半晌无声。 “犬夜叉大人还有个兄长?” 小小声:“那一位没有犬耳,肯定是个真正的妖怪。所以,同父异母?” “长得可真像,冷淡的样子完全一致啊。”女孩子的声音,“且,都那么好看……” 是真的好看,堪称赏心悦目的程度。冷傲俊美的兄长,冷淡可爱的弟弟,同是白裳,同样揣手,同款寡言少语。 当风拂过吹落紫藤,他们仿佛是画中走出的人。 刻在骨子里的矜贵,淌在血脉中的傲气,再加上极低调的煊赫感,令人一他们就觉时光倒流数百年,恍若重归平安京的风雅。 “难怪是兄弟,都一样的……” “轰隆——” 刹那,远处爆炸声响起,冰蓝『色』的电光划破长空,与腾起的火焰撞在一起。雪亮的刀光散开弦月,火红的刃锋焰光肆意。伴随着轰鸣,传来大山的倾塌之声。 “轰!” 大地跟着颤抖,吓得众人脸『色』苍白。即使二者交战之处距离他们很远,力量也把控在一定范围内,可如此浩大的声势终是骇了他们的心。 以至于话未说完的那一位舌头打结,拐了个弯。 “都一样的凶残。” 众人大力点头! 果然,越美丽的妖怪越危险。 …… 兄弟俩的战斗没持续太久,在逢魔到来之前便告一段落。 彼时,未开垦的荒地被犁了一遍,光秃秃的荒山被夷为平地。新的泉眼凿开,顽固的岩石成了齑粉,连杂草丛生的大地都被劈出了一条笔直的大道——就是下陷有半尺左右。 年幼的缘一浑身脏兮兮,上好的细长落满尘土,已是不能再穿了。倒是杀生丸还算体面,只是铠甲被击碎罢了。 “兄长的那一招是什么?我没有感到剑锋的威胁,却砍了我的袖子。”缘一问道。 天生牙砍不了尘之物,袖子被砍后仍是完整,但缘一明白——砍到了。 “空无。”杀生丸收刀入鞘,淡淡道,“满月渐缺到朔日,是成空,是无。” 这是不含杀的一刀,融合物哀的意境,又有勘破之心。情绪要放得极平才能使出,很考验使用者对心的把控程度。 杀生丸能做到极致的“静”。 “你的最后一式,犬夜叉。”杀生丸道,打完架心情不错,他问得也直白,“落刀有偏差,破绽很大,为什么还能击中铠甲?” 他看半妖劈出了破绽极大的一刀,刃锋还在半途中消失了。本以为是孩子力竭,却不想丈许之后又重新凝聚,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 若是再大意些,他是要血了。 “我没有给招式起名。”缘一道,“这一招,是在与犬守乡的石下夫『妇』闲谈时感悟所得。” 缘一仰头,有点脏的小脸笑得温暖:“是留白和延续。”他抱起刀,看向渐沉的夕阳,“黑夜是留白,日出是延续,就像这样。” 他无法形容。 杀生丸不语,只是转头看向了夕阳。 一时间岁月静好,在新生的泉眼边缘,风拂过二者的白发,『荡』起同一个弧度。 日月山河,天高地渺。他们踩在最低点,又像是站在最高点。 良久,缘一开口道:“兄长留下用饭吧,我好久没与兄长共餐了。” “人类的食物?”饭团、小鱼、萝卜,杀生丸狗式嫌弃。 缘一摇头:“比我做得好吃多了。”他拽住大妖的袖子,“兄长,就当作是对我的嘉奖吧。” “哼。” 半妖的实力没有退步,还精进了不少。且这次挨了天生牙的剑压没有出现不适,看来妖血起了作用,让身体结实了起来。 既然半妖耐打,他嘉奖他倒也无妨。 “难吃就杀了你。” “嗯嗯。”缘一漫不经心地点头。 事到如今再听这句话,狗语十级的缘一已经能顺利翻译成“不合我心意就打你”了。 嗯,头铁,不怕。 狗兄弟缓步朝犬山城走去,杀生丸以为他愿意留下尝尝人类的食物已是对半妖最大的嘉奖,谁知这蠢幼崽仍不知足,竟敢得寸进尺! “兄长,犬山的后山要新造一个神社。” 杀生丸没作声,安静地听幼崽叨叨。 “是犬神神社,供奉的是犬神。”缘一道,“因为我有白犬血脉的缘故,所以师匠佐贺想在神龛上供奉白犬。” 杀生丸的眼神斜了过来。 “但佐贺从未见过白犬真身,无法对石料进行雕琢。我是半妖,也没有妖怪的真身供他细看。”缘一仰头,“我有且认识的白犬,只有兄长。” “兄长,其实……”幼崽小心翼翼,“其实我也想看看兄长的真身。” “白犬到底是什么样,我从未见过。冥加爷爷说,兄长妖化后的样子很像父亲。”犬耳微微下垂。 简言之,借兄思父! 杀生丸:…… 装可怜的半妖并没有那么可怜。 “啪!” 缘一:……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头顶挨了一下,缘一微扬的嘴角顿时下撇,再度成了一个小面瘫。 “区区人类,也敢窥伺白犬的真容。”杀生丸冷声道,“不怕被我吃掉吗?” 缘一:“兄长,佐贺今年六十岁了,半年洗一次澡,你真的吃得下吗?”兄长为什么要吃他,是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不洗澡? 杀生丸:…… “啪!” 缘一:…… 两个面瘫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就在缘一以为没戏时,事情莫名出现了转机。转机,主要是大妖的自尊心。 杀生丸:“神社不供白犬,会供什么?” 缘一:“狛犬。”实诚道,“等神像落成,我作为城主要第一个参拜。” 参拜? 杀生丸:…… 让白犬后嗣去参拜狛犬? 这话愣是把杀生丸『逼』停,踩着他的接受底线在雷区疯狂蹦迪。 他的指骨开始发痒,只想掀开半妖的天灵盖看看里头晃『荡』的狗血有多少,同样都是狗,蠢半妖居然要参拜狛犬,凭什么? 同样是参拜,半妖跪狛犬不如跪白犬。 “犬夜叉,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什么是白犬!” 杀生丸收敛的妖突然全放了出来,环绕着他平地掀起上升的龙卷风,直冲天际。 缘一退开几步,就见他的兄长一头银发向上飞舞,连带着整条绒尾高高扬起。 他的金眸陡然暗沉,眼白化作一片血红,脸上的妖纹发疯生长,獠牙变得尖利,嘴角朝两侧拉开——突兀地,他漂亮的脸变成了一个狗头! 狗头! 狗头还长了月亮! 缘一:…… 猛地,兄长的妖大量溢出,包裹住他的全身凝成一团光,又渐染成粉红『色』,倏忽间拔地而起、四处跳跃,再一把砸在他的面前,膨胀成巨犬的体型。 妖散开,一头四肢强劲、肌肉虬结,浑身长满长白『毛』的巨犬乍现他的眼前。 对方高大如山,双眼猩红,看上去只能用“强大”来形容,着实与杀生丸平日的形象相去甚远。且,明明都变成狗了,杀生丸却还维持着基本的体面,两只前爪微微交叉,姿态堪称优雅地站立着。 只是,他『露』出了舌头,还侧咬在嘴边。 缘一:…… 仰头、再仰头、继续仰头,缘一看得太专注,以至于忘记控制幼崽的身体,竟是失重地往后倒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缘一看到他的兄长特别狗地歪了一下头,很有狗『性』地抬起前爪,像是狗狗发现新玩具似的用爪子拨了拨他。 他犹如一团『毛』线,从左边滚到右边。 “兄长……” 白犬抬起爪子,跟猫似的由上往下压,盖在他的身上。他倒晓得控制力道,没有一下子把幼崽拍死,是自如地收起了爪子,用还算柔软的肉垫踩了踩小崽子。 缘一:……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好吧,他的预感成真了…… 他发现,兄长『露』出原形之后似乎不太记得人类形态时的矜持,是越来越趋向于狗。他不仅摁住他没让他跑,还低下狗头,凑近他嗅了嗅。 也不知哪点招了他不满,等缘一回过神时,他已经被叼了起来。 衣服卡着脖子,令他窒息! 第76章 第七十六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六之型…… 前世, 炼狱先生曾说起过:“狗啊,很喜欢把看上东叼回窝里,『舔』咬。无趣咬坏就扔,有趣人分享, 只有一两样事物像护食似护着, 连人也别想碰。” “唉, 今天炼狱宅庭院被拆得这么『乱』, 还得从我扔了它最喜欢晴天娃娃说起……” 彼时缘一没当回事, 只作趣闻听。他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自己变成被狗叼回窝玩具。 这一刻,缘一拼了狗命地回忆着炼狱先生说过每一句话,以期能找到脱困法。 遗憾是, 在他白犬体型悬殊情况下, 除非兄长自愿变回人形,否则没法谈啊。看兄长样子,似乎不太愿意变回来……是因为化成本体更自在吗? 应该是吧? 夕阳斜照,拉长了白犬身影。缘一往左侧看去, 就见被犁平大地上投着兄长影子,他正迈着闲适步伐往前走, 身后长尾一甩一扫,瞧着心情不错。 “兄长, 你带我去哪里?” 没得到回应。 缘一怀疑自己声音太小, 没传递到兄长耳边。 无奈,他只好提高音量:“兄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白犬自顾自前进, 半点心也没有。猛兽通常不管猎物在利齿下挣扎,正如白犬并不在意幼崽想表达什么一样。 然而缘一不是猛兽,白犬不搭他, 他立刻错了意。 他怀疑兄长狗化之后不太听得懂人话? 怎么办,难用“汪汪”声交流吗?是,兄长从没有教过他狗语该怎么说。 不,得仔细想想,当初炼狱先生是怎么跟狗沟通相处? 没记错话,似乎得蹲下来狗平视,面带微笑,以示友好。 先『摸』『摸』狗头,碰碰狗爪,等狗把尾巴摇起来表示亲近之后,就以搭配一些简洁指示用语让狗人意思。 譬如炼狱先生伸出手:“左手!” 等狗将左爪放上来,笑『摸』狗头作奖励,让它明白这么做是对。缘一记起来了,七百年后那档训狗节目不也是这么教吗? 换言之,这个法行! 看来,得等兄长把他放下来才能有动作。虽然人狗体型相差太大,但白犬大也是狗,应该有效果……吧? 缘一正思量间,发现高度拔升了。 他兄长不做了什么,整只狗飞了起来,笔直地掠过小山和长,紫藤花林犬山城,以及一堆人乌压压脑袋,朝后山而去。 由上往下看,犬山町长街挤满了人。城墙上武士、天守中巫女、后山里老人,正呆呆地仰头望着庞大白犬,发出难以抑制惊呼。 到底是见惯了妖怪城,哪怕白犬体型和威势比他们见过任何一只妖怪都强,人类也不到害怕。 “那是我们城吗?这……这是被妖怪叼走作食物了吗?” “不能,肯定是犬显灵了啊!犬夜叉大人是被犬眷顾人!” “白『色』妖犬,是那一族大妖吗?”天守中巫女们情严峻,“岛家传来消息,说是小城有个妖怪兄长。原来,犬夜叉大人另一半血脉源于白犬。” “真是怕啊。”官喃喃,“我式说,那座荒山已经被他们夷平了。看来只是白犬血脉,无论是妖怪还是半妖都很强大。” 如此,得白犬庇护犬山真是世间最安稳地了。 不过,白犬叼走他们城到底干嘛? “猛兽思维都是相通……” 匠人佐贺不顾一把年纪腿脚不便,使出浑身劲儿冲向后山。当白犬叼着幼崽落在山里,圈养在后山妖怪作鸟兽散,四野变得分外安静。 “佐贺师父,请等等我们!” 夭寿啊,他们一群跟着佐贺艺年轻小伙子居然跑不过一个六十老头,奇耻大辱!但这足以证明佐贺匠人精,一旦遇到想雕刻事物,真能什么也不顾。 爬上台阶,佐贺速度才慢了下来。待弟子们跟上,就听老头一直在自言自语。 “曾经我为了雕一只恶兽,去林中寻找熊,还暗暗跟踪了它好些天。”佐贺,“它们是相通——自负实力猛兽侵占有山有水好地,以饲养它们幼崽。” “佐贺师父,你在说什么?” “他把小城当作孩子,把后山圈成巢『穴』,把犬山城人类当作食物。因为有水源、有食物,我们也构不成威胁,以他暂时不离开。” “就像那头熊一样……” “但只能远远看着,千万、千万不能靠近孩子,不然——”佐贺猛地清醒过来,忽而转过头厉声对年轻人们说,“听好了!接近之后只能远远看着,进一步都不能,除非你们想激怒他!” “啊?是、是!” 只是,到底接近到哪一步是激怒白犬底线? 事实证明,杀生丸人形时处处是底线、寸寸是雷区,但妖化成狗以后,大妖本能占据解上风,让他行为充满了无法预测无下限。 就像现在,白犬寻到瀑布边,把整个水潭占为己有。 大概是嫌弃幼崽有点脏,他俯身接近水源,张开利齿。只听“噗通”一声,完全不想沾水缘一被丢进了水潭里。 “兄长!”缘一扑腾着起来,哪迎面而下是一只巨大狗爪。岸边明明离他很近,此刻却如天涯般遥远。 狗爪把他摁进了水里。 “兄……咕噜噜噗噗……”他吐出一长串泡泡。 缘一没想到,他身为最强日之呼吸剑士,竟有两次快“死”于窒息。兄长妖化对于他来讲,简直是灾难中灾难。 很快,等他二次上浮时,白犬把他叼出水面。 缘一顾不得形象如何,几乎是本能地四肢扑地,像小狗崽似高速旋转,把一身水渍全抖了出去,还飞快地甩了甩耳朵。 殊不,这副狗样落在成年白犬眼里,就是实打实新生幼崽。 而白犬对幼崽素来容忍度高,更别说这小小幼崽还有点点爱。 于是,遵从狗『性』本能白犬探出前爪,把一脸冷漠想拒绝但最终拒绝无能只好顶着生无恋表情幼崽扒拉到爪下,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毛』茸茸脑袋。 缘一:…… 兄长,谢谢你没有一口咬掉我头,也没有吃小孩。 对,他兄长只是想玩玩具而已。许是兄长没朋友缘故,他童年“非常不幸”,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包容他弟弟,自然弥补一下童年遗憾。 缘一挣扎着起身,然后被狗爪摁进草地。 起身,摁倒。往复次,缘一佛了。等他放弃挣扎时候,白犬似到不满,还用爪子碰了碰他,示意他继续挣扎。 缘一:…… 据他,只有犬山城里猫才喜欢这么逗老鼠玩儿。兄长,你是狗啊!你是一只正统、巨大、纯血狗啊! 为什么总做猫才做事情? 缘一艰难地爬出狗爪包围圈,拨开白犬长白『毛』,滚了圈滚到空地边。接着,他赶紧起身张开双臂,企图让自己看上去“显眼”一点。 幼崽双手上下挥舞,充满着前未有活泼:“兄长!你变回来吧!我已经你本体非常宏伟了!” 脆生生童音,在夸赞白犬身躯威武。 白犬猩红双目人『性』化地眯起,似乎格外受用这些赞美。不得不说,活泼幼崽很少见,少见到白犬愿意暂时放下“陪幼崽玩耍”心思,安静地卧在一侧看他表演。 “兄长!你变回来吧!变回人吧!” 白犬『舔』了『舔』爪子,姿态优雅,并直接无视了幼崽提议。妖怪最放松时候就是『露』出本体,完全释放妖力是极舒畅式。 且,这块地食物充足,没有任何威胁。 白犬身后尾巴晃了晃,惬意至极。 “兄长!”缘一靠近白犬,扯着他长白『毛』往上爬,靠近他哥垂下耳朵处,“兄长,你……” 接着,他被白『毛』淹没,不措。 兄长爪子两侧有云纹状长『毛』,像是他化作人形时妖纹延展,整得蓬松且长。他一不小心深陷其中,犹如爬山般艰难往上爬行,只觉得应付狡猾商人都没这么累。 白犬安静地看他沿着手臂爬,不作声。 直到林间突然传来人类味,还不止一个。 白犬倏忽间眯起猩红双眼,胳膊一抖把幼崽抖下来,狗爪一圈将崽圈起,猛地龇起牙,喉管中发出类似警告咕噜声。 “别过去了!”佐贺声音响起,且一步步后退,“往后退,往后退……听着,当猛兽看向你、冲你发声时,就是你靠得太近,近到威胁孩子时候。” 一窝人颤抖着往后退,等白犬重新把头搁在爪子上才哆嗦着稳定心。 “好怕,还以为被吃掉。” “不愧是城,居然没事!” “说起来,佐贺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多?” “废话,我年轻时被野熊追过!”佐贺声音满是沧桑,“因为我靠得太近了,它以为我偷它孩子……能活下来是由于熊忙着照顾孩子,顾不上杀我。” 譬如现状,白犬忙着带娃没时间他们。 众人:…… 夜『色』暗沉,明月跃升。 银辉洒向大地,而在这一层薄纱覆盖之下,白犬长『毛』焕发出别样柔和光芒,连带着他头顶月牙和脸颊两侧妖纹都生出了淡淡光。 缘一记得兄长提过,妖怪似乎能吸收月华。 他循着辉光探出手,轻抚上白犬长『毛』。就见月华如萤火,忽而从白犬身上陡升,摇曳在微风之中。星星点点,恍若银河幻梦。 极美。 缘一忘了未用晚食,忘了劝兄长重新做人。或许体内妖血让他天然喜爱月夜,或许孩子身体让他本能趋于好动——缘一张开小手,金眸随着月华而动,抓一点、抓一点。 往往,它们飞出他掌心,重新攀附在大妖长『毛』上。 缘一着足袋攀上白犬前爪,在大妖近乎纵容态度下,他爬上他肩膀,极其孩子气地顺着肩膀长『毛』滑下,激起无数萤光。 月下,庞大白犬如山高,看似凶猛非常,却也有着猛兽独具温和。他用最严厉式训练孩子实力,也用最温柔式放纵孩子胡闹。 待月亮越升越高,缘一眼皮子终是沉了。 他才七岁,在一个对于人类和白犬来讲都过分稚嫩且嗜睡年纪。 大抵是相同血脉和相似气息了他十足安全,缘一落进长『毛』松软处,阖目沉沉睡去。 呼吸绵长,睡颜安静。 白犬将他叼起放在腹长『毛』处,复抬首警觉地忘了一边四周,才蜷起身躯同时睡下。长尾回拢,盖在了幼崽身上。 一时间连风也缱绻,它拂过潭水,『荡』开林间月华。 大妖、幼崽,安静白犬安睡孩子,构成了一幅无声温柔画。见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今夜景致,只觉得有一股人『性』相通温暖在缓缓流淌。 他们人类似乎从未妖怪靠得这般近过。若是放在以前,么一见就跑,么被直接杀死。偏偏这一次,他们内心没有恐惧,仅剩无言动。 隔着小小半妖,妖怪没有伤害他们,他们也不畏惧妖怪。 那个孩子啊…… “此次之后,无绝景。”佐贺喃喃自语,忽而老泪纵横,“原来,这才是犬。” 唯有守护,让心温柔。 …… 缘一睡醒,天已大亮。 他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绒尾之中,而他兄长早从白犬形态恢复原状,正独自站在水潭边,浑身散发着怕冷气。 山里风有点冷,缘一裹紧绒尾,『揉』着眼睛朝兄长走去。 “兄长……额……” 他兄长突然转头,投来一个极其“核善”眼。瞬间,有不名『毛』骨悚然从头蔓延到脚,缘一只觉得汗『毛』倒竖,头顶犬耳微微颤抖。 兄长似乎非常生气。 是跟昨天变成狗有关吗? 缘一仔细回忆兄长变狗后举动,顿时明白兄长为何如此着恼。 这就像是一个人晚间喝醉酒做出种种不合举动,在次日酒醒之后想起黑历史,不得自闭吗? 缘一:…… 他觉得天灵盖不保,还是鼓起勇气走向兄长。毕竟该来总来,逃也逃不掉。 “兄长,我一同进餐吧,你答应过。”提起昨天是个雷区,缘一照样直言,左右他哥不真宰了他。 杀生丸垂眸,久久注视着还没他腿高幼崽,眯起眼。 他是大妖,还不至于为了昨晚事生气。叼起幼崽是他,纵容幼崽是他,允许幼崽在他腹安眠也是他,都是他做,跟幼崽确实无关。 若是为此迁怒,倒显得他没有风度。 但他并不是不生气——他没想到自己也做出如父亲一般“软弱”选择,以保护姿态让幼崽安眠,这竟是他做出事? 何其笑! 他选择霸,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而这幼崽……看来此番见面之后,以后就不用见了。 他确认过他实力,不轻易死了就行。 “兄长,我饿了,一同进餐吧。” 杀生丸冷声:“走。” 既然是他早就应下,自然遵守,他杀生丸还不至于对一只幼崽毁约。 只是,当他进入犬山岛家,同幼崽在一处安静和室坐下,而人类下仆依次呈上食物时,饶是杀生丸都有生出了一丝后悔之心。 原因无他,幼崽说很好吃食物,居然泛着跟七百年后狗粮相似味。 狗粮…… 金眸微转,杀生丸看到幼崽抱起碗,犬耳抖动着大口吃起来。是这幼崽有条尾巴,此刻怕是欢快地摇摆吧。 这愚蠢且没出息崽子! 竟然对狗才吃食物念念不忘,乃至让人类做出味相近餐食。自己是狗吃得欢快,以为他杀生丸也吃这套吗? 白犬大妖不是狗,绝不…… “兄长,你不吃吗?”缘一问,“如果不对胃口话,就……我好吗?” 在幼崽渴望眼下,杀生丸确定这食物做工复杂、产出不多,才让幼崽如此珍惜。 思及昨晚妖化,思及幼崽愚蠢,杀生丸优雅地舀起食物,慢条斯地往嘴里送去。 是什么了幼崽勇气在大妖嘴里夺食? 呵,是他纵容。 杀生丸用完食物,面上『色』不显。缘一问他味如何,他也没有回答,一副很不怎么样表情。 只是,说好“不复见”大妖没急着离开,反倒极有耐心地决定多呆一儿。 犬山城没有怪味,只有紫藤花香,见惯了妖怪市町景致,他倒是没仔细看过人类城池模样。 杀生丸姑且留了下来,飞临犬山最高处天守,远眺整座山城。 幼崽地盘很小,仅有国白犬一个武场之大。但对一只年幼半妖来说,能有一座城算是不错水平。严格来讲,半妖没有辜负白犬血脉。 作为父亲子嗣,作为他杀生丸弟弟,犬夜叉勉强算是够…… 蓦地,杀生丸眼捕捉到了幼崽踪迹。 只见孩子走入庭院,下属带来不少狗。它们依次坐在幼崽身边,态度称得上乖巧。 他不幼崽想做什么,便耐下心观察。结果,他看见孩子蹲在狗身边,一儿跟狗握爪,一儿跟狗狗叫。 缘一:“汪呜是什么?是求饶吗?是话就把左爪我。” 狗狗汪呜着搭上了左爪。 缘一发挥天才习能力,惟妙惟肖:“汪呜!” 狗狗欢快地摇起尾巴:“汪呜呜呜!” 缘一跟着回应:“汪呜呜呜!” 杀生丸:…… 此刻,大妖觉得幼崽见过他本体后,明白了身为全妖好。并开始因为自己是半妖、无法妖化而到深切自卑,现在疯了般跟狗找寻共同点。 就这么羡慕他妖化吗? 呵,半妖就是半妖。 第77章 第七十七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七之型…… 缘一的父语学习过程并不顺利, 哪怕他是天才,没多久也学废了。 原因无他,越是深入观察狗,越是认真学习狗, 缘一越不能直视兄长和未曾谋面的父亲, 甚至, 他还有点无法面对把自己交代给父亲的母亲。 狗可爱, 没错。 它们很听话, 见到他摇尾巴。即使他在一个被人类称为“猫嫌狗厌”的年纪里,狗也没有排斥他。 跟它们学汪汪叫,扔出树枝做游戏。快,它们会亲昵地靠着他转圈, 再把爪子搭上来, 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和下巴。 一切显得如此美好又正常,他耐心地学着狗的叫声和肢体语言所代表的含义,直到——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在空阔安全的庭院, 缘一亲眼看到狗狗们抛弃了他,正聚在一块儿绕圈, 用“互相嗅屁”的方式增进感情,以示友好。 缘一:…… 他当时就震惊了! 强大的日呼剑士就这么僵直地坐在长廊上, 石化般地注视群狗, 大脑一片空白。待理智重回,他有且仅有的一个念头是:唯有这个, 我不想学。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他不懂狗的这个行为有什么含义,但不妨碍他短暂『性』地发散思维。缘一近乎是本能地想到一个送命的问题, 兄长和他的族狗是不是也这样? 白犬虽然是妖,但也是狗。他没有听过兄长汪两声,可他听过兄长警告人类的声音。那在喉间翻滚的猛兽咕噜声,低沉又富有威胁,与狗意图发起攻击的声音很相似。 既然相似,那……额? 伴随着一阵类同的咕噜声,庭院里体格最大的两只公狗打了起来。霎时,獠牙撕咬、狗『毛』『乱』飞,其余的狗四散围观,而守在庭院外的武士听到响动,紧张地往里看:“大人!” 缘一抬手一摆,武士们微愣,随即恭敬颔首退了出去。 大人觉得无妨,他们就没必要掺和。 见武士安静了,缘一略显专注地将视线投向两只狗的战况。忽而,他想起了兄长和冥加的说辞,白犬一旦成年,相见便是相争,即使是父子和兄弟之间也无法避免。 他本还有些疑『惑』,如今见了两狗相斗的情景倒是理解不少。 毕竟是狗,连普通的狗都会互相打架,更何况是大妖白犬呢? 果然,与狗相处的话,他终是能学到很。刨除一些糟粕,他或许能距离真实的兄长更近一点。 片刻后,黑狗咬翻了棕狗,后者喉间发出呜咽的求饶声。过了儿,黑狗收了喉咙间的咕噜声,张开嘴让棕狗逃了出去。 棕狗夹着尾巴,垂着耳朵,三步一回头地出了庭院,飞快跑没了影。 缘一懂了,年白犬之间打完架,赢家驱逐输家,可获得这块地盘。那么,收获地盘后的狗怎么做呢? 缘一鼓着包子脸,全神贯注。 只见黑狗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庭院中间,待剩下的狗表示服帖后,它欢快地奔跑在空地上,然后东嗅嗅、西看看,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母亲最爱的那棵紫藤树上。 接着,黑狗抬起后肢,哗啦一泡『尿』。 缘一:…… 不,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小狗勾开始拼命催眠自己,企图忘记刚看到的情景,可作为通透世界的拥有者,天才的大脑让他对这一幕挥之不去,甚至能举一反三百,脑子里蹦出一个个能当场去世的问题。 兄长是这样的吗? 他早死的父亲做这种事吗? 白犬一族所在的西国是不是有树? 不,大不敬!不,别再想了……狗是狗,白犬是白犬。对,白犬不是狗,是妖怪,妖怪怎么与狗一样呢? 连他这个半吊子的贵族之后都不做的不雅之事,如兄长那等贵公子又怎会去做?他们是白犬,不是狗。 不…… 缘一木着脸,深觉世八十年的人生都没今天半日过得“精彩”。 他看见黑狗标记完领地,立刻找了只黄白相间的狗亲昵嬉戏,并将狗爪搭上了后者的脊背,似乎想来个不可说的交流。 “汪呜呜!” 与当时陪他玩时的声音一模一样,可按照场景,『性』质已经完全变了。那么问题来了,这群愚蠢的狗到底教了他些什么? 求偶吗? 缘一:…… 他面上毫无波动,实则内心已经裂开了。 恰在这时,立于天守之上的杀生丸突然消失,再现,已稳稳地落在庭院里。在他足尖点地的刹那,一窝狗像是受到了极致的惊吓,顿时作鸟兽散,跑得影子全无。 缘一微愣,就见兄长走到他身边,抬手。 “啪!” 缘一:…… 杀生丸:“愚蠢的半妖,你在跟狗学什么?” 联想到众狗四散的最后一个画面,缘一觉得他离天灵盖开花不远了。也不知哪来的灵光一现,亦或是强大的求生欲觉醒,缘一捂住头:“兄长,我能学什么?” 狗根本没教他任何实际『性』的知识。 杀生丸:…… 大妖怪沉默不语,或者说,就算是贵公子也有一时语塞的时候。 儿时,是母亲一直教导着他。待稍微成长,他被父亲断断续续地带在身边教养,倒是鲜少进入母亲的云上城。 而在被父亲指导的过程中,他接收了不少身为男人该知道的常识,譬如争斗、择偶和责任。 算算年纪,犬夜叉也到了该知道一些事的时候。这本是父亲该教他的东西,可父亲已死,难不得由他杀生丸教导? 他不耐烦教。 但愚蠢的半妖也不能跟着狗学。 杀生丸蹙起了眉头:“冥加呢?” 缘一:“昨天,察觉到兄长的妖气落在庭院里,冥加爷爷就跑远了。” 杀生丸:…… 没用的废物家臣。 “犬夜叉,再被我看到你跟狗混在一起,我就杀了你。”杀生丸冷声道,并给出明路,“你如果真想了解白犬的妖化,就让冥加带你去找朴仙翁。” “朴仙翁?”缘一时常听起这个名字,却还未有一次实打实地见过。 “朴仙翁是一棵树龄两千年的朴树大妖,知晓事。”因为决定放养半妖,杀生丸的态度称得上好,“他也是父亲的家臣。” 缘一:…… 一棵树是父亲的家臣? 鉴于黑狗做标记的画面太辣眼睛,有关一棵树是如何为父亲家臣的这件事,缘一真有一种非常不妙的联想。 不要再想了,别再想了…… 缘一的脸更瘫了。 他不敢看兄长的脸,听冥加爷爷说,兄长跟父亲长得像。 殊不知,他这副垂头乖巧停训的模样令杀生丸感到满意。念在幼崽还小,大妖给出不让孩子被坑的建议:“你想知道什么就去找朴仙翁,要是他不愿告诉你,就杀了他。” 缘一:…… 兄长,我们求人办事的态度能不能别太强硬? 缘一应下,没有反驳:“我明白了,兄长。” 杀生丸冷哼一声:“离那群狗远点。” 话里的语气与内涵跟“孩子不能和傻子玩”有异曲同工之妙。 缘一:“……是。” 倏忽间,风的味道变了。特别招狗的香味从后山传来,令缘一本来耷拉的犬耳陡然竖起,兴奋地抖了抖。 “兄长,留下用饭吧!” 杀生丸:…… 大妖勉为其难地用了一餐饭,之后又在天守上站了儿,便在逢魔时刻到来前飞离了犬山城。 得知兄长离开的消息,缘一不以为意。他的兄长总像一阵风似的路过地方,自由随意,要是会在一个地方呆上许久才奇怪。 “那位大人似乎喜欢天守顶?”仆从问道。 缘一:“兄长喜欢站在高处,应该是风景独美吧。” 他是这么想的,仆从也是如此认为的。如杀生丸那般风雅尊贵的大妖,自然要美到极致的月『色』与重樱,和着飘飞的紫藤才配得上他。 除了看景,他们不作他想。 然而,真相来得那么突然,当令狗窒息的现实摆在眼前,缘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巧合还要从缘一饭后散步说起。 常年呆在兄长身边,缘一耳濡目染,已学了自己遛自己。那时恰逢日落,他于偶然的遛完之中再度遇见了群狗。 被喂饱的它们或躺或坐,唯有黑狗蹦上岩石的最高处,安静地站着戒备、守候。 “那只黑狗又在看家啊?” “是呢,听说只要把狗喂饱,狗就会帮忙看家。” 把狗喂饱,狗看家。 缘一:…… 不·要·再·想·了! …… 这步散不下去了。 缘一收敛心神,抛开杂念回了母亲的居室。待推开明障子,他看见母亲没有昏睡,反倒神『色』大好地靠坐着,只是面上仍带着病容。 “母亲。” 缘一小跑几步上,跪坐在她身边。先探出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又握住了她的手腕探探脉搏。 在犬山的一年半载,他跟着善子『奶』『奶』学了不少『药』师相关的知识。配合通透世界使用,对母亲的身体效果更佳。 六夜温和道:“我听冥加说,斗牙的长子来了。”抬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无需顾虑母亲,与他好好相处吧。” “兄长在日落前离开了。”缘一道,“他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尤其是人的地方。” 并不是因为母亲的关系,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犬夜叉觉得……你的兄长怎么样?” 缘一笃定道:“兄长是个温柔的人。” 六夜放心了,她挨着枕头与缘一说了儿话,没多久又沉沉睡去。缘一托着她的头抽掉余的长枕,再小心掖好被角。 他握住六夜的手指侧躺,淡淡道:“母亲不必忧心我的未来。” “无论未来我与兄长,以及与白犬一族走到哪一步,我都能好好活着。”缘一继续道,“他们对我友善与否并不重要,母亲,我不是需要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的人。” 睡梦中,六夜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犬夜叉,我的孩子……” 六夜对他的愧疚,真是三年五载也无法轻易扭转。 缘一叹息着盖上被褥,而直到这时,失踪已久的冥加才跳回到他身上,长吁短叹:“真是幸运啊,犬夜叉少爷。” “昨天杀生丸少爷来找你,我看他破天荒地主动来到人类城池,还以为他是特地来杀你的!吓得我赶紧……额。” 缘一伸出小手,啪一下捏扁冥加:“赶紧扔下我跑了,我知道。” 冥加:…… “少爷,你生气了吗?” “没有,冥加爷爷躲起来比较好。”缘一实诚道,“你太小了,我无法一直关注你,要是不小心被我砍了一刀怎么办?” 冥加:…… 少爷,我觉得你在反话正说并指责我,但我没有证据。 “冥加爷爷。”孩子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一时间让冥加升起了大的负罪感。 “少爷,我……”再也不撒腿跑了,我跟你共进退! “说一说我的父亲吧,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选择追随他?” 冥加:“啊咧?”怎么突然变了问题,不对,这个问题好回复,“少爷,我是跳蚤妖怪,天生喜欢长『毛』且血香的大妖。” “跟老爷认识特别偶然,他变回本体卧在圣岳山脚,太香了,我爬上去吸了口血。本来以为那么大一只狗……不,白犬,应该不察觉,没想到老爷很敏感,一下子变回人形抓住了我。” “还以为被杀死,没想到老爷笑了说‘小妖怪,你差点让我以为我身上长了跳蚤’。” “然后,我追随了老爷,他是我见过最温和的大妖。” 缘一:…… 长『毛』白狗,身有跳蚤。 其实,他本是想听听父亲作为“人”的事迹,也好洗刷那窝狗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的阴影。结果他失策了,越听阴影越大。 “除我之外,还有不少家臣。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死去了,仅剩的只有我、刀刀斋、朴仙翁还有刀……”刀鞘,不!差点脱口而出封印着丛云牙的刀鞘! 冥加浑身僵硬。 “刀什么?” “哈哈哈,天生牙是老爷的牙打的刀,也算家臣,也算家臣。” “哦。”缘一可有可无地应道。 “刀刀斋的话,少爷应该知道,是妖界最出『色』的刀匠之一。”冥加道,“跟他相遇也是巧合,老爷那天饿了,变回原形四处溜达,刚好看见了刀刀斋放养的三眼牛猛猛。” 缘一:…… 原来,不止他一个打过猛猛的主意。 “要不是刀刀斋来得早,猛猛就被吃了。当时,刀刀斋求老爷放过猛猛,本以为大妖根本不理他,没想到老爷在妖化的状态下,还是克制住了本能。” 破案了,妖化的话本能会占据上风。 缘一的犬耳抖了抖。所以,兄长妖化后对他的态度才是最真实的态度吗? 嗯,兄长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刀刀斋认可了老爷,于是决定为他所用,为追随他的家臣。但刀匠的傲骨重,他能为老爷打刀,也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为两位少爷打刀,可他绝不听候两位少爷差遣。” 缘一:“为什么?” “因为你们俩兄弟都没有得到他的认可,而刀刀斋的认可是什么,我冥加也不知道。” 大抵是刀刀斋一事人『性』化,缘一耐心地听了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冥加:“老爷后来到了蜕变期,想找棵树磨牙,恰好找到了朴仙翁。朴仙翁为了自保,废了一条藤蔓扔出去,老爷马上撒开腿跃起,一把叼住了藤蔓。” “刀刀斋和我都说接得好,结果我们全被打了。毕竟是狗……额,白犬,变原形后就有点不太聪明。” 缘一:…… “可杀生丸少爷比老爷好了,如果是扔树枝的话绝不上当呢!”冥加『摸』『摸』下巴,“可毕竟是狗,当凌月王解下老爷的佩刀一把扔出去,杀生丸少爷叼得比谁都快。” 杀生丸从小就对铁碎牙情有独钟,一念就是两百年,啧啧。 冥加如是想。 缘一缩在被褥里,捂住自己的耳朵。 冥加一拿兄长和父亲与狗作比较,他就想起白日里的那窝狗。它们的种种行径,他总会不自觉地联系到父亲和兄长身上,这让他快升不起尊敬的心了。 不要再想了…… 冥加爷爷,请不要再说了。 可缘一来不及捂住冥加的嘴,就被荼毒个彻底,跳蚤口无遮拦:“或许是狗吧,总是比较亲近人类。老爷在十六夜夫人居住的大城吃了牛,就守了那座城几天。” 缘一:…… 思及兄长吃饱后站在天守顶的事,缘一觉得兄长真是把父亲的血脉继承得彻底。 “之后,夫人与老爷相遇了。”冥加唏嘘,“终归是狗,喜欢给自己找个梳『毛』的人。恰好,六夜夫人比较喜欢狗。” 六夜喜欢狗。 喜欢狗。 狗…… 缘一抱住头,自己整个儿闷进被褥里,再也不听冥加讲睡前故事了。 他无法再直视与自己血缘相关的三位长辈了!阴影之重,已经到了要做好几天噩梦的程度。 短时期内,他不想再见到狗。 …… 次日一早,整晚没睡好的缘一面无异『色』,还是精神饱满地应付各种杂事。到底是日之呼吸剑士,一晚没睡不打紧。 只是,他的灾难并没有结束。 匠人佐贺带来了珍贵的画,想询问缘一的意见,看他最喜哪个模样的犬神造型,好让建造神社的匠人们早些着手动工。 佐贺跪坐下首,恭敬地奉上图纸:“大人,请您看看这些犬神,你最喜欢哪一尊?” 缘一:…… “喜欢没有狗的一尊。” 佐贺:“啊?” 匠人很为难,最终还是抽出了他最不满意的一张图稿:“是这样吗?” 缘一瞅了瞅,看见还原度颇高的他亲哥抱着小小的他,正一脸严肃地直视方。看上去着实让人一言难尽,他的兄长虽然很温柔,但绝对不这么抱起他,做出像父亲的样子吧? 要是佐贺真敢塑造,一定被兄长杀死的吧?他也被牵连。 佐贺:“大人,这有点像送子像?” 缘一:…… “还是选狗吧,佐贺。” 佐贺:“好,都听您的。” 第78章 第七十八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八之型…… 社的建成工序繁多, 从选址到定位,从规格到材料,从人力到款项,桩桩件件都要经由缘一的手批复。 而一旦将劳力投入神社建造, 犬山的农忙时节必缺人。 夷平的荒山需要翻挖, 待经验丰富的老者勘测过土质, 才能确新地能不能种植。若是优质, 自然首选稻米;若是中档, 次选地瓜豆类;若是下乘,只能造些作坊。 可无论想做什么,都得有足够的劳力。 但犬山自四年前的妖怪袭城之后,人口便出现了断层。纵使有来的武士携带家眷入住, 数量上仍不够看。 且, 支离武士去做农事,犬山的守备恐怕会出疏漏,也容易让不奇怪的东西混入武士的队伍,进而躲过官和巫女的耳目。 故而, 得另辟蹊径才好。 “大人打算怎么做呢?”三岛家主道,“黑川虽然在东海道, 但距离大京也远。如今天皇年幼,不会对有异动的大境做出处理, 可等他长大就不一了。” 缘一抬眸, 颇为感慨。 三岛纯子真不是一般人,旁人对天皇提也不敢提, 她不仅敢提,还敢拿来分析。 “即使犬山只是黑川的大城之一,可犬山的富庶足以招人眼红。大人再想招募武士和男丁, 哪怕目的单纯,也得考虑一人类的嫉恨之。” 三岛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犬山的商道开了,得罪的人也多了。关于‘犬山与妖怪勾结’一事,迟早会飞进天皇的耳朵。” 刷一打开桧扇,三岛眯起眼:“大京耐得住的话,不会现在针对大人。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让身为半妖的大人继续做城主,开荒种粮,多赚金银。等十几二十年,他们再来收割犬山的一切,坐享其成。” “但要是大京耐不住的话,或许过些日子就会有人来‘拜访’您了。” 当怀鬼胎的人看到他,可不会在乎他有没有藤原氏的信物。只消把犬山的小城主扣上“妖怪”的头衔,就足够扼杀他所有的付出。 甚至,还能以“正义”为名,集结军队讨伐犬山。 人『性』之恶,三岛纯子极有体会。 “无妨。”缘一语气平静。 基于人类的立场,他能理解三岛的顾虑和担忧。但站在妖怪的视角,所有顾虑不足以为惧。 “没有打算招募人类。”缘一道,“社的话,我打算交给妖怪来做。” 三岛微愣:“我们人类的金银能使唤妖怪?” 缘一摇头:“妖怪做交易用妖珠,刚好,我不缺这些。” 三岛明了,大抵是孩子的大妖兄长留给了他一些财宝,好让他在有难处时使唤妖怪。 她感到意外,原来妖怪也有类似人类之间的兄弟亲情吗?真是个照顾孩子的好哥哥啊。 “我明白了。”三岛纯子道,“只是,如大京来了人……” 缘一:“带来见我就好。” 三岛会意,这是暗示她直来直往的意思。既然小城主胸有成竹,能应对一切变化,她又何必忧虑呢? “如此,那我退了。不过,大人怎么招募妖怪?需要帮忙吗?” 缘一:“我会让冥加送封信。” 三岛越来越觉得,抱上缘一这条粗大腿是毕生正确的决定! 多么麻烦的事,居然只需要送一封信就能解决。看来,只要三岛家往后做好分内的事,坚不移地跟随白犬一族,多半是高枕无忧了。 长舒一口气,三岛满意足地离开了。 又过了许久,缘一铺开纸写明交易事项和愿意支付的报酬,又取来他十分珍惜的小绒尾,极肉痛地揪了一束狗『毛』夹在信纸中,再把纸叠成小块。 他有些理解兄长为何那么爱护绒尾了。 也理解他当初不知轻重地削掉了兄长绒尾上的『毛』时,兄长为何要揍他了。 揪『毛』『毛』,让人很疼…… “冥加爷爷。”缘一唤道,“把这封信送到江户境内的妖怪市町。” 冥加:……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市町是珠蚌内的世界,有白犬一族的据点驻扎,难不成爷已经和白犬本族有联系了? “交给一个妖怪,我记得他是宝仙鬼的子嗣。”缘一画出了简单的路线,告知冥加情报点的所在地,“我需要一批身强力壮又听话的妖怪来犬山做苦力,报酬是一袋妖珠,等社完工之后会交付。” 冥加抱着信纸:“那……妖怪的食物?” 他没问少爷哪来的妖珠,很大可能是少爷自己整的,但他更怕得来一句“当然是兄长给的”。 作为很会苟命的跳蚤,冥加明白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就算杀生丸真是转了『性』变成个好哥哥,也不是他们这批家臣能置喙的主。 “妖怪的食物?”缘一眨眨眼,“兄长说,妖怪吃不惯人类的食物。”吃不惯不就没必要包伙食吗? “而且,我不在的话,兄长会很长时间不进食。”据他了解,兄长几个月不吃饭都没事。 难道别的妖怪不一样吗? “爷,除了大妖,小妖怪都得进食啊。”冥加叹道,“就像我,每天都得找人类或者鸟雀吸点血,不然就饿死了。阿吽也是,但它的血脉比我强多了,所以只要隔些天吃点草就能活。” “小妖怪难多了,吃东西也得考虑自己是个什么妖怪。我只能吸血或喝汤,水生的河童偏好吃鱼和蘑菇,要是来了狼妖或者狐妖,它们就爱吃肉了。” “所以,爷,你要是招募妖怪,好也只招一个种族。否则需要准备的东西太杂也太多了,还不如让人类来建社呢。” 缘一:…… 冥加把信塞回孩子手里,示意他修改些内容,免得表意不清让自己陷入麻烦。 缘一摊开新纸,一时间有些难以落笔。 毕竟,他不知道妖怪的哪个种族吃得干得多,还听话不会祸害人类。 正要问时,却听冥加道:“像杀生丸少爷就不一样,他和爷的父亲——也就是老爷,血脉出自白犬的‘日曜’一族。这一族很擅长战斗和猎杀,偏好肉食,尤其喜欢大妖的血肉。” “我听老爷提起过,妖怪进了他们腹中会被消化成妖力,吃一顿能顶十天半月。要是吃到大妖,估计几年不用进食了。” “而杀生丸少爷的母系氏族出自白犬的‘月曜’支,这一族的特点是额头或身上都有一个月亮状的妖纹。他们擅长妖术和通,据说能从风暴、『露』水和日照下汲取妖力,哪怕‘吃’月华也能吃饱。” “真令人羡慕啊!” 只是,缘一抓住的重点不在大妖的血脉,而是“吃月华也能吃饱”。 他顿了顿,问出送命题:“冥加爷爷,如想邀请‘月曜’支的白犬建社的话,我得花多妖珠啊?” 妖珠可以花,粮食不能出。 况且,所建神社与白犬相关,他这么招募应该不至于让白犬生厌吧? 冥加:…… “爷,白犬不缺妖珠。”冥加发出致命回击,“那一族活得像天上的辉夜姬,你怎么忍让喝『露』水吃子的仙女来做建神社这种事?粗活,就应该交给老爷那一支的血脉来!” 缘一:…… 原来,冥加爷爷是这么看待父亲的吗? 难怪他平时给兄长做饭的时候,冥加爷爷从不吱声。或许在他眼里,兄长就是喝『露』水的辉夜姬,他就是做粗活的小杂役。 “我明白了,是让我来吗?” 缘一啪叽一捏扁了冥加。 冥加:…… …… 犬山城神社的逐步建成是一个让蓝染看了沉默,让里梅看了流泪的过程。 彼时,缘一换下狩衣,穿上久违的火鼠裘立于后山,手握准备就绪的小牛,面『色』淡淡。 当匠人佐贺告诉他:“大人,社的本殿落在山顶,门和垣安置在山顶和山腰之间。” 缘一渐渐在脑海中勾勒社的大致轮廓。 “鸟居象征域的入口,就放在犬山城的出口、通往后山的山脚位置,整条参道从山脚贯穿山顶,还可以放几尊狛犬像。” 缘一抬眸:“参道要多宽?” 佐贺比划道:“一丈吧。” “沿途的树木得先砍掉,劈好后还可以做成社的居。”佐贺絮叨着,“大人,不知道人手什么时候能来?趁着不是农忙的时候,我想早些动工。” “已经到了。” “诶,在哪?” 缘一横握小牛,呼吸绵长:“那就先劈出参道吧。” 【日之呼吸·十三之型·轮回!】 刹那,缘一化作红芒冲向林间。日之呼吸十三型连绵一体,长刀变成红刃,凝成一条肆意狂舞的火龙穿过众多巨木。瞬间,林木削平,巨石成灰。 火龙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上山顶,无视沿途的众多障碍物,竟是劈出笔直的参道,恍若神迹。 忽而,成形的火龙消散在天际,有火红的身影跃穹顶,再翩然落地,堪堪站在目瞪口呆的佐贺及其弟子们面前。 缘一:“参道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众人:…… “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不,等等!大人!”佐贺激动道,“要是您愿意的话,请把柴……不,把木头也劈好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佐贺:“大人,鸟居的中间需要一块额,用作书写社的名字。它的颜『色』需要深一些,好显得威严几分。毕竟是犬神像,要是神额能做出被雷电劈过的黑红『色』就更好了。” 缘一抬手:“破道之四·白雷。” “轰隆!”晴天霹雳之后,佐贺抱着一瞬间像是“老”了八百岁的额迎风落泪。 太好了!连额都充满了饱经沧桑的历史感! “首缺一根笠木,两侧的角得修出圆弧状。因为供奉的是白犬,垂的圆木得弯些尖些,做得像獠牙一样。颜『色』比额要浅,但得有烈火焚烧的柿涩『色』。” 缘一:“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大概是烤了太多肉的缘故,缘一对火力的把控十分精准。木头要烤七分熟,就绝对不会多一分。 及至午时,缘一随众人登上山顶。 佐贺:“大人,社的本殿和拜殿要建在这里,范围大概是这么大,要是能清空就好了。” 缘一:“你们退。”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两条腿愣是跑出了百足的速度。接着,他们从遥远处的林木背后探出头,又期待又害怕地注视着缘一驻留的方向。 不知为何,明明相距甚远,他们却偏偏清晰地听见了一句话。 “领域展开·大御流火!” 那一刻,无论是后山的匠人,还是犬山的人类,亦或是天守之中久住的官和巫女,都在一股浩大的咒力波动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后山的山顶。 他们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所见的瑰丽焰云,只觉得天之门仿佛开启,久居位的天照神莅临尘世,用手中之火温柔又坚地带走了所有邪气。 火光如日温暖,光芒明亮又不刺眼。 它点亮了世界,无孔不入。像是冰雪融化在人类的眼中,又从眼睛渗透到四肢百骸,连头的阴霾也被照亮、驱逐。 那是火,是神,是大御神给予世人的温柔。 “迹……” “之子。”有巫女叹道,“道一方得重新定义这位城主了。” 他们本是应产屋敷当主的请求入驻犬山,虽说与犬山保持着合作关系,但并未打算融入。或许等产屋敷一族结束了诅咒,他们也会离开犬山。 可现在,他们得重新评价犬夜叉了。 若以“半妖”的头衔去束缚他,简直在打道一方的脸。 “天照神之力,为什么会在半妖身上?” “他的另一支血脉是什么妖怪?白犬?” 一阵沉默。 “狗居然会喷火吗?” 第79章 第七十九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九之型…… 缘一为城为, 年仅七岁就活了比蓝染更称职的社畜。 他前脚跟搞定基建,『摸』了省下的劳力费,倍感欣慰。谁知还来不及揣兜里捂热,后脚跟就掏出去交给城里的管领, 让他们采买更多的粮食种子。 “大人, 最近种子价高……”家臣欲言又止。 缘一眼皮微掀, 事出反常必有妖:“怎么了?” “曾被大人赶走的那些商人在上一次农忙后收了不少种子, 抬高了价。别的城数百钱纳入的种子, 临到犬山或许要一枚银判。” 缘一平静道:“明天起,我会让妖怪守着犬山开辟的商道。别的城可通过,临到他们收一枚银判。” “是,大人。” 待管领的牛车慢悠悠地驶出犬山, 久住天守的神官与巫女难得登门拜访。缘一依旧坐得身姿笔直, 并未因来者是神道一的降神者而起来相迎。 不提他是半妖,立场与神道天然敌。单说他是城,是贵族后裔,也没有神道一必须客气的道理。 神道入驻犬山, 犬山供养神道,二者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若没有产屋敷当从调和, 或许神道不会进入住着半妖的犬山。既此,双维系基的体面即可。 只是, 缘一没想到神道此次前来, 态度异常恭敬。他的称呼从“城大人”一下子转变为“大人”,仿佛是他的家臣一般。 “大人, 久疏问候。”神官行礼道,“我是大京府感神院的神官八坂烛,奉神为素盏鸣尊和栉稻田姬命, 特来谒见。” 巫女行礼道:“大人,久疏问候。我是太宰府天满宫的巫女香取圆,奉神为菅原道真,特来谒见。” 缘一:…… 两位神侍都有姓氏,一个八坂,一个香取,而在镰仓时期,姓氏谈不上是多见的前缀。 毕竟,飞鸟时的律令制余味未消,纵数百年过去了,“无姓之人”仍是常有。 为数不多的进步是不再明显划分良和贱,但有些腐朽的根仍扎在骨子里,让人以姓氏和无姓氏去区分一个人的背景和身份。 高位者多数是姓氏加大名,下位者多半只单字为名。眼前两人虽是神侍,但剥去他们的神职,估计也是武家后嗣,在神道应该颇有分量。 可他们却来谒见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缘一直球出击:“找我什么事?” 以为要寒暄扯皮一番的俩神侍一时语塞。 但很快他们过神,巫女问道:“不知大人天照大神是什么看法?” 缘一有什么看法? 他天照神的印象停留在前世的时,生病的母亲日夜向天照神祈愿,希望他一生平顺,健康到老。 之后,母亲为他挂上了一副供奉在天照神前的耳饰,而他后来将耳饰转赠给炭吉一家,也熄灭了火光的太阳般走入暮年。 天照神之于他,是一段渐渐熄灭的忆。 “是一位尊贵的神,值得敬仰。”缘一答得很规矩。 天照既是神灵,也是天皇的象征。他作为半妖可以说一句“没有看法”,但作为城得复“值得敬仰”。 殊不知,于神道而言,有这个答便足够了。 “不知大人是否有意供奉天照神?”神官道,“昨日大人召下天火,有神灵之姿。令见者无法释怀,犹大御神亲临。我想,再没有比大人更适合供奉天照大神的降神者了。” 缘一:…… 原来打的是这个意。 “犬山只供奉犬神,而我是半妖。”缘一道,但也没话堵得太死,“果母亲身体康健,或许会愿意供奉天照神吧。” 他是半妖,要是被兄长知道他了神侍,还随时有可被抓走当式神,怕是会不远万里前来犬山宰了他。 但母亲不同,兄长一向无视母亲,于想供奉谁是半不会管。 他无法供奉,可母亲。他只有一位母亲,想来神道懂他的意思。只要满足“母亲身体康健”这个条件,合作没有问题。 神官与巫女心领神会,待征得缘一的同意可以将具体情况传信于神道之后,他们便立刻退下了。 缘一正准备喝水,却不料社畜的生活连喝水的时间都是种奢侈。 跑去外野测试土质的老农来了,带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大人!新辟的荒地很好,有活泉,可以种稻米!犬山要有精米了!” 精米是稀罕物,一般供奉给武家、贵族和天皇,不是寻常百姓吃到的粮食。且大岛地少壤贫,精米产出极少,饶是犬山富庶,武家平时也多食糙米。 今有地产出精米,若是运作得好,城只囤不售,他们一年或有三的时日都吃上精米,这可是贵族般的待遇啊! 闻言,缘一也很高兴。 “需要什么就说吧。”缘一温和道,“我会支一批农人给你。” “是!”老农泪流满面,双手颤抖,激动道,“大人,事不宜迟,我带人给那块地浇大粪吧!” 缘一温和的表情瞬间石化:…… 你刚刚说要给地浇什么? 老农可不是贵族,措辞怎么直接怎么来。农田必须发肥,浇大粪就是浇大粪,半不虚:“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们挑走武家的大粪。大人,你们是贵族之后,你们的浇一定比我们的更厉害!” 缘一:…… 他经不想说话了,也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老农恳切的眼和苍老的手,缘一鬼使神差应了句:“好。” 结果,当晚他就没吃下饭。 半妖的鼻子多灵敏啊,地盘上的气味闻得那是一清二楚。平日里,武家排泄处的处理很到位,扑灰、熏香共通风,从未折磨过他的鼻子。 可现在,大粪是被挑出去的啊…… 是被挑出去的啊! 缘一首次极其脆弱地窝进十六夜怀里,鼻子埋在层叠的衣领上才活了过来。彼时,他犬耳垂落、脸『色』苍白,又好些天没吃东西,瘦了不少。 十六夜看着心疼:“犬夜叉,母亲的身体经好了,你还是去找……” 缘一摇头:“朔日之夜会好些。” 他还没到毫无顾虑地离开犬山的时候,大京的使者、神道的复、神社的建立和母亲的身体,没有一件是处理好的事。 “但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十六夜『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缘一:“就当是试炼吧。” 于是,次日缘一被熏得头晕眼花,再无心当社畜,他所有事都交给了三岛家,又背着炎牙和小牛连夜翻过犬神山,直退三百里,就为了健康和平安。 这世道小狗勾来说太难了! …… 镰仓时的通讯并不好,有时候信息与交易打一个来,时间就晃过了数月。 秋收到了,农忙至。犬山里外都热闹了起来,人们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从打果到割麦,从采『药』到捕猎,处处洋溢了欢乐的气息。 于生活只要温饱就是幸福的人而言,犬山此真是无上的满足。 可就在这时,大京的使者到了…… “原来耐不住啊。”三岛纯子桧扇遮面,轻笑,“特地在农忙时节来,是想分一些东西呐。” 缘一不语。 他依旧在侘茶室待客,可惜来者不善,还真是来找茬的。他们一进门便嚷嚷开了,只因缘一的白发和犬耳吓到了“贵客”。 “犬山的城居然是妖怪?真是可怕啊!”脑满肠肥的“贵公子”是说,“三岛家,你是被胁迫的吗?” 缘一眨眨眼,显得很无害。 三岛纯子直接表态:“没有胁迫。” “真敢说啊!你们这些与妖怪为伍,肆意欺凌人类的血蛭!”来者怒道,“冒犯了大京的平氏公,我作为平氏家臣,有理由……”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贵公子”目瞪口呆。 三岛纯子晃了晃手里的藤原氏正统家徽,勾唇浅笑:“这里是藤原氏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从平安时起,摄关家曾压着平氏打了一百七十年吧?” 侘茶室一时无言。 确实,摄关家藤原氏的霸权支配政圈许久,要不是平氏坚决跟随天皇加入院政势力,后源氏也倾斜于院政,直至院政时到来,藤原氏才算倒台。 可即便此,藤原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家徽都唬住人。 “作为藤原氏的家臣,可不欢迎你们。”三岛纯子笑脸骤冷,“扔出去!”腰杆子可直了。 很快,屋里的闲杂人被清理干净。 三岛纯子识相地想说一句“是我越俎庖,擅自贵族扔了出去”,就听缘一直接开口:“下次来的还是这类人,直接扔吧。” “大人不怕惹祸上身?”三岛笑道,知道缘一不怕,可孩子还小,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缘一:“神道一希望母亲供奉天照神,只要答应,我的事会由神道告诉天皇。果他们不信,我可以让天火落第二次。” “总之,不会有事。” 甚至,犬山还会为地位极其特殊的一个地。 听罢,三岛纯子感慨良多:“大人真是长大了很多。”无论是思维还是手腕,都很趋近一位真正的大人了。 缘一面无表情,明明是生活他『逼』到了死角,偏偏所有人都名之为“长大”。 不过,长大也好。 是夜,缘一结束了一天的社畜生活,总算有时间窝进被褥休息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城这份累死狗不偿命的工作,还有“夜班”这个选项。 他的兄长来了。 在这个他急需睡眠的深夜,乘着月华落在长廊上,似乎是练刀有了新的所得,想要找他确认些什么。 缘一裹挟着一股难掩的起床气直起身,注视着月『色』下的兄长,不言不语。 此时此刻,他脑海有且仅有的念头是—— 前世,他在察觉到不干人事的生父想继国家交给他时,他连夜离家出走的行为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而岩胜兄长之后为何会走上弯路,他也有了新的理解。管理一座城会让他无法休息,想必管理继国家也很难吧? 也是,他离家出走后还与岩胜相遇,不就是岩胜带着继国家的武士们在深夜跑商吗? 要是生活过得去,岩胜也不至于半夜不睡。更不会夜间遇鬼,继而再遇上他。之后,为了超越他,岩胜睡过几个好觉? 长期无法好好休息,或许换作他也不想做人了吧? “兄长,我想睡觉。” 缘一的背景沉浸在一片黑暗,散发出极强的怨念和诅咒的气息,仿佛是一个刚苏醒的强大咒灵。小孩子抓着被褥木着脸,金眸写满了拒绝,“我不想起床”的意味非常明显。 怨念无比大! 杀生丸:…… 第80章 第八十声汪狗之呼吸·第八十之型·感…… 杀生丸是第一次在半妖弟弟身看到了针对兄长的攻击『性』。 难。 难到这兄长倍感满意地扬下巴, 将垂落两侧的双拢,以最高傲的姿态俯视着幼崽,并—— 直接步入幼崽的卧室, 以一种堪称愉悦的语气嘲讽出声:“嚯,犬夜叉,敢冲亮爪子了吗?” 平幼崽只会顺着, 仿佛之间真能像寻常人类一样做到兄友弟恭。真是可笑,杀生丸是稀罕“恭顺”这词的大妖吗? 想看到态度恭顺的杂碎,西国遍地都是, 唯有敢直视、反抗、拒绝的妖怪才少见。 允许任何妖怪对敬畏, 为此, 还会赞一句“识”。可唯独自的弟弟,倒是希望足够桀骜且耐打。 这才有大妖的样子, 不是吗? 值嘉奖, 只是——幼崽亮爪子的理由居是为了睡觉, 很是令不满。 “怎么, 是对你的兄长随意闯进你地盘的不满吗?”杀生丸道, “犬夜叉, 你想圈领地还太早了点。” 不不说, 当弟弟开始挑战哥哥权威的候,杀生丸会不自觉地话多。 但话多,就意味着把意思讲白。这一讲白, 狗兄弟就发现的思维其实在两世界。 缘一低气压笼罩:“兄长,只是想睡觉,没有别的意思。” “亮爪子是为了勾住被褥,不是想攻击兄长。”缘一两眼无神,又打了的哈欠, 非常耿直道,“犬山是的,也永远是兄长的,回不需要闯。” “所以,兄长能睡了吗?” “如果兄长要留宿的话,地袋柜中还有被褥,不过需要兄长自铺了。真的很困,兄长。” 杀生丸:…… 敞开天窗说亮话的结果就是狗兄弟轻易地把天聊死了。 眼见大妖沉默不语,缘一又打了哈欠,卷着被褥往后躺下。想,终于可以休……突兀地,一只捏住了命运的后颈肉,把整儿从被窝里拎来。 刹那,缘一的怨念几乎实质化。 杀生丸提着幼崽一掂量,发现这子轻了斤两。垂眸看向哈欠连天的幼崽,眉峰微微蹙。 “人类没有养好你?” “不是……”缘一打着盹儿,大抵是熟人在身边足够安心,的脑袋一点一点,终是朝梦乡飞奔,“很好,就是烦了点。” 睡了过去。 且不知道自临睡前说了一句大实话。 杀生丸提着幼崽晃了晃,很干脆地松开,任由幼崽面朝地板砸下。 在幼崽的脸即将砸进地板的那刻,的绒尾忽而张开,把孩子卷了进去。见状,大妖沉默许久,琢磨了一番幼崽话里的滋味,突改变了离开的主意。 倒是要看看,这些愚蠢的人类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让幼崽嫌烦? 左右犬山是幼崽的领地,又是幼崽的直系长辈。犬夜叉作为白犬半嗣,的领地不也是白犬一族的领地吗? 身为西国的下一任王,巡视晚辈的领地、考量晚辈的臣属有何不可? 杀生丸为了弄白一些事,总是很有耐心,尤其是事出在犬夜叉身。一来是半妖的实力不错,二来是同父所出,血脉的指向『性』足以让多看这孩子几眼。 于是,杀生丸不客气地把幼崽的居室占为有,曲腿坐在能晒月亮的地,一搁在膝盖,闭目憩。 直至鸡鸣之,三岛的下仆身,开始利落的煮水备饭,大妖才缓缓睁开双眼。 绒尾里,幼崽的犬耳抖了抖,显也听到了响。 杀生丸本以为孩子会立刻警觉地转醒,谁知缘一睡踏踏实实,像是养成习惯似的伸出,精准地抓住自的犬耳,再一把摁了下去! 没听见没听见! 幼崽蜷缩来,往绒尾深处钻去。 杀生丸:…… 大妖想把这崽子捉出来扔出窗外,好好锻炼退化的警惕心。恰在这,侍女的声音贴着障子传来:“大人,该来了。” “大人、大人?” 杀生丸:…… 天『色』蒙蒙亮,晨曦刚『露』。蠢半妖就算跟着游历也从未这般早,怎么到了人类的城池反倒要重规矩了? “大人,大人该来了。”侍女声声唤道,最终无奈地打开了障子,“再不的话……” 她陡对了杀生丸的冷眼。 只一眼,她被骇脸『色』苍白。 杀生丸淡淡道:“再不的话,怎么?” 侍女瞳孔骤缩,张了张嘴刚要尖叫,就听大妖来一句:“敢出声就杀了你。” 她好悬捂住了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多,千春婆婆赶来,恭敬地伏在屏风外头,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少爷该了。犬山事务繁多,很多事情需要少爷……” “人类。”杀生丸眼皮一掀,嘲讽力十足,“就算只是半妖,能交给你养育也是你的荣幸,谁给你的胆子对白犬的血脉下命令?” 该了? 人类竟敢规定半妖“该不该”的问题?连白犬也不会在幼崽嗜睡惊,人类倒是敢。 千春更心了:“少爷是犬山的实际掌权,只因往常这要早练刀,所以习惯在此刻叫醒。” 简言之,人类不敢对下命令,只是遵守为自定的规矩。 而,要真是练刀,半妖不可能这么抗拒。 杀生丸:“往常?”抓住漏洞,直击要害,“现在呢?” 千春:“处理要务。” 区区人类城,也有“要务”一说? 人类的说辞可真有趣,是不知道对于人类而言,还有什么“要务”能比战争更重要,重要到需要半妖天天早去处理? “那就让杀生丸见识见识,你人类的要务是什么。” 千春:…… “是。”她只能应下。 绒尾中的幼崽有醒转的迹象,当孩子顶着『乱』翘的呆『毛』冒头,杀生丸的大掌落下,抓住了缘一的头盖骨,再把摁回尾巴里。 “退下。” 缘一:……兄长,退下不是这么退的吧? 探出头:“兄长,要洗漱。” 大妖不语,像打地鼠似的再把摁回去。如是往复三次,缘一决定躺平。 悟了,兄长把当作无聊消遣的玩具,越不听话,兄长整就越劲。不如乖顺点看看兄长到底想做什么,或许等大妖怪没玩心了会自扔掉。 可缘一没有料到,一向对人类厌恶透顶的杀生丸竟会纡尊降贵的移步侘茶室,坐在平待客的高位,冷眼刮着下首的臣。 缘一不禁从绒尾中冒头,这次杀生丸倒没摁。 大妖端坐其,威严无比。像是早做惯了这些事物般,平静开口:“说。” 侘茶室里鸦雀无声。 “滚。” 别说,就这么短短两句,还真有四位臣滚……不,告退了。剩下的几人虽心头害怕,但依顽强地扎根在侘茶室里,显真的有要事。 杀生丸看也不看缘一,可每句话都像是在敲打:“以后没事找事,杀。” 瑟瑟发抖的臣:…… 缘一:…… 半妖就是半妖,连弱的人类也驾驭不了。杀生丸抬,爪尖凝出莹绿『色』的光,妖力化作一滴滴腐蚀『性』极强的毒『液』落在面前的矮几,瞬间将它溶一干二净。 把妖力控制极好,既了震慑作用,又没有让毒雾扩散,进而要了这一室没用的臣的『性』命。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杀生丸淡淡道:“人类,你最好真有解决不了的要务。” 话落,剩下的人之中又有两三离开,慌一批:“大、大人,突想到可以解决这件事!之前是太愚钝了,马去办!” 堪称绝尘而去,院子里还落了两只甩飞的木屐。 缘一:…… 唯有仅剩的一人在下首抖啊抖,一脸欲哭无泪地爆冷汗,可实在没办法离开。看着杀生丸,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愣是像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啥也说不出来。 快急哭了。 大妖却在这身,把尾巴里的半妖甩在了主位。拢往外走,声音冷淡如斯:“解决完了出来练刀。” 真正有事的人,只有这一罢了。 连驭下也不会,真是愚蠢的半妖。 人类能有什么要务,不过是不爱脖子的摆设而已。把自能解决的事情推诿给位,就是知道位仁慈,不会怪罪。 寸进尺的没用臣,要是放在西国早被杀了。之所以留着犬山的这些人类,主要是为了拿给幼崽练。 正如的母亲特地留下西国的蛀虫杂碎,就是为了给练一样。 “再被发现你受人类支使,就杀了你。”杀生丸冷声道,“记住,犬夜叉,强支配弱天经地义。试图与弱共处的强,都会被弱咬死。” 缘一微愣。 大妖的背影融化在阳光下,步入了另一庭院。 缘一若有所思地琢磨着兄长的话,不多,端正坐姿,与杀生丸神似的脸不再带有微笑。的气息变锋利来,再无对待自人的温和。 倒不是排斥人类了,而是所处的位置不同,的态度不该一样。 在西北屋,是少爷。可以对千春婆婆敬重,也可以对侍女温和。 但在侘茶室,是城主。无论是千春也好,是母亲也罢,必须一碗水端平了。确自是“位”,是兄长要告诉的重点。 缘一:“说。” 臣:…… 俩兄弟问话的语气谈不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一致。怎么办,不敢开口啊! 等待良久,缘一没听见人吭声。知道兄长的耐心快告罄了,现在必须赶人。但人怎么赶,才算高效呢? 缘一歪头,试探道:“滚。” 人麻溜地不见踪影。 缘一:…… 狗勾决定向兄长学习,发现兄长的处事态度能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嗯,首先掌握“让开、碍事、退下、杂碎”等词汇,再熟练运用“愚蠢的、卑贱的、下作的”等前缀,最后把“如果你不……就杀了你”的灵魂句式刻在骨子里。 完美。 …… 杀生丸与缘一纯以刀术比拼,各有所获。因双都没用妖力,故而并未造成地貌大面积的更改。 过后,杀生丸如一阵风路过犬山般,没留下用饭就走了。缘一目送飞远,再转身复归犬山。 托了大妖兄长的福,缘一的日子过轻松惬意来。社畜翻身当老板,把下属支使团团转。每天睡到自醒,练刀练到抽筋,待光窜入又一新年,十六夜的身体终于好了来。 她熬过了死劫。 “母亲……” “犬夜叉。”十六夜俯身,抚子『色』的唐服大袖拢住孩子的身体,将拥入怀里,“谢谢。” 她不会忘记这孩子守在她身边的千夜晚,不会忘记孩子的力量顺着腕而入,用以修补身体的温暖。 是她的救赎。 “母亲,永远不用对说谢谢。” 就像前世,的母亲病重去世,一度流泪『摸』着的脸,哭道:【对不,缘一!对不!母亲擅自把你带来这世界,却什么也不能给你!对不,缘一……】 当握住她的,说:【母亲,永远不用对说对不。】 两位母亲的影子似乎重叠来,缘一看着十六夜,『露』出了最温柔的笑容:“作为你的孩子降生,正是为了守护你而来。” “你赐予血肉,经历了产厄之苦。母亲,从未对你说过谢谢,你也不用对感到愧怍。” 回以拥抱:“身为半妖很高兴。” “可以不是人类,也可以是人类。” 半妖,解开了“人”这字压在身的枷锁,让脱离了束缚,面向无数种可能。 “犬夜叉……” “母亲,以后为自而活吧。” 第81章 第八十一声汪狗之呼吸·八十一之型·…… 十六夜身子大好, 缘一却没急着离开犬山。 他素来聪慧,只消有经验者稍加点拨,任何事都能做到完美。杀生丸虽然走了, 但他处事的手腕老辣又高效,给缘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仅是显『露』冰山一角,就让缘一明白他差兄长远矣。 所以, 现在还不是追随兄长的时候。 “少爷真不走吗?”冥加蹦跶在缘一肩膀上,“明明很想离开的样子。” 缘一:“兄长能一人修行刀术,我自然也能一人治理犬山。” 刀术修炼, 他足以成为兄长的对手。可在治城这块, 他如同初生的羔羊。兄长超越了他太多, 他必须追赶。 冥加无法理解:“少爷为什么突然想治城了?” 以前,少爷还嫌治城是个麻烦, 只想甩掉包袱呢! “我只是不想被兄长甩得太远。”缘一平静道, “要是头脑跟不上兄长, 我会成为他的拖累。” “少爷这么强, 怎么可能会是拖累呢!”冥加一听自家孩子贬低自己, 顿时来气。 “单凭一把刀, 少爷就能击败多大妖!我冥加活了几百年绝不会错, 少爷一旦成年,比起大妖都有之而无不及!” “可是……”七百年后的世界没有妖怪。 至少,他呆的那两天没闻到妖怪的气息。 “诶?” 知道冥加不懂, 缘一垂眸道:“武力不会长久,共存是正道。如果我只是个拥有强大实力的武士,那我不会是兄长的助力,只会是他的威胁。” 威胁? 冥加一脸懵『逼』。 倒不是他贬低自家少爷,可杀生丸的强悍有目共睹, 少爷想成为杀生丸的威胁,这早了几百年吧? “兄长信任我,会把后背交给我。” “可若是我没有足够的头脑,或许只要杂碎的挑拨与陷害,就会把刀捅进兄长的后背。”缘一道,“不是不可能,妖怪的世界总有多事物超出我的预料。” 冥加听得失了神。 是,万事没绝对。他曾以为斗牙王能活几千岁,要败也只会败在自己的长子刀下,然而,斗牙还没千岁就战死了…… “万一真有控制人心的东西存在呢?”缘一取书册,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冥加爷爷,要是几百年后我和兄长只剩下刀术可以交流,于我于他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头脑与武力缺一不可,起码现在的他只是兄长的弱点。 “我会留在犬山训练自己,直到我足够成熟。”缘一如是道。 倘若犬山真不适合养他,兄长不会放任他留在这。大妖每次来了就走,只能说明他在拿他练刀的同时,在观察他的成长。 而这次兄长指点了他,还告诉他:【不要被人类支使。】 换言之,兄长想让他透过治理犬山、平衡上下关系、验多重人『性』,进而透一些事物。 那才是兄长真正的目的。 “要跟上兄长很累啊……”缘一感慨。 冥加不吱声,有句话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行,不讲不舒服! 就算他会被两位少爷联手殴打,他要用最响亮的声音在心头吼出:老爷!你太惨了,这俩儿子除了狗『性』,在人『性』方面没一个像你啊!都随娘了! “冥加爷爷在想什么?”表情好奇怪。 “不!少爷,我什么都没想!”疯狂逃走,眨眼不见蚤影。 缘一:…… 之后,缘一安稳地在犬山常住,开始专心致志搞基建。 若说无惨是史无例的屑老板,那么缘一就是正儿八经的狗老板。在缘一当城主的期间,饶是铜板和食物给得足,可活多人也累。 外围的山种起了果蔬,新挖的池子养了鳗鱼。他废掉了不可食肉的陈腐规矩,犬山开始饲养鸡鸭、圈养牛羊和野猪。 大片稻田翻起金浪,盛满精米的袋子堆满仓库。等丰收日再次到来,犬山的酒香和肉香第一次漫了紫藤花的香味。 旧年后,新年再来。 缘一又穿上了狩衣,戴着稻荷神的面具,握着祭祀用的杖跃上祭礼的竹板,被武士担着绕城,而他再次跳起了神楽舞。 不同于往昔的是,犬山的长街上多了不少神道方的神官与巫女,他们安静地注视着缘一的祈祝舞,最终臣服于日之呼吸连绵的天照之力下。 “他是神之子。” “他是天照的化身。” 神道一方终是向犬山敞开了大道,一路畅通无阻。 当十六夜的居室供奉起天照神像时,缘一将日之呼吸十三型拆分成三十九式连贯的祈祝舞动作,赠予了神宫。 巫女香取圆:“大人,请为这支舞命名吧。” 缘一:“我吗?” 神官八坂烛:“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起名者了。” 冥加和缘一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小牛,沉默不语。 直过了许久,缘一回忆起在炭吉一家门口舞的十三式,以及炭吉大声对他说的话:【缘一先生,我一定会把日之呼吸传承下去,连同你的意志一起!】 他回答他:【好。】 一诺千金。 炭吉将他的日之呼吸拆解成了舞蹈。数年后,他曾回到那座山想看炭吉一家,谁知同附近的村民一道了这支祈祝舞。 它被炭吉命名为“火之神神乐”。 缘一回神,答复道:“就叫‘火之神神乐’吧。” “是!” 等神官与巫女退下后,冥加恍然:“少爷,你起名开窍了?不对,不是这个——少爷,你真要把日之呼吸交给人类吗?你、你就没给自己留一手吗?万一他们拿刀术针对你呢?” 越想越担心,冥加急得跳脚。 没办法,他只是小妖怪,连大一些的麻雀能对他造成死亡威胁。要是不依附大妖,冥加苟不住太久。 往往,擅长苟命的小妖怪总有一两个压箱底的逃命技能,那是他们说什么不会教出去的本事,除非是亲子。 像缘一这般直接把杀招教给别人的强者行为,冥加是一辈子无法理解! 缘一笑道:“我之一生,不会止步于日之呼吸。”又补充道,“况且,会日之呼吸的人越多越好。” 他从不畏惧被人超越,他畏惧的是再无人能超越他。 毕竟,鬼王无惨还没死,而他不敢夸海口说自己会永生。咒术师、死神、虚……哪一样是好相与的东西? 连兄长也蛰伏起来耐心练刀,多半是明白必有一战吧? 故而,事得一件件做。先从无惨开始比较没难度,要是人人都会跳日之呼吸的祈祝舞,无惨还敢狩猎人类吗? 他对前景抱有大的期望。 只是缘一万万没有想到,即使他把日之呼吸十三型拆解了,对于常人而言这祈祝舞的难度上了天。 供奉天照神的神宫很着急,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位会跳火之神的神侍,无奈之下只好求到缘一这。 “天照神一定会给您指示,告诉我们该去哪里寻找神侍。” 缘一:…… 他还是想到了炭吉一家。可在镰仓时代,炭吉的曾祖都没出生吧? 但他还是回复了:“如果遇到砍柴人,对方姓‘灶门’的话,就是他了。” 炭吉姓“灶门”,靠砍柴维持生计。他曾在月夜下救被鬼袭击的炭吉一家,此后,炭吉延续了他的日之呼吸。 因果层层,他早分不清了。现今,他是在泽被炭吉一家的祖先吗? “灶门?”神官恭敬退下,“我们明白了。” 不知神道一方找到灶门家要多久,缘一不打算投入太多精力。 在犬神像即将落成之,他会借“神社新开”的便利邀请五条家和产屋敷当主观礼,以便做个尝试。 产屋敷一族受了诅咒,鬼王不除,他们的族人将持续早死。 五条家恰好是咒术师,且是数一数二的精英人物。纵使不能祓除产屋敷的诅咒,至少能压制一段时间吧? 哪怕多一两年好。 “千春婆婆,帮我磨墨吧。” “是,少爷。”千春温和道,“是想写信吗?” “嗯。”缘一组织着措辞,安静思索。 良久,他忽然道:“神社落成的话,需要叫兄长来吗?他一定不耐烦来,有那么多人。要是神像令他不满,会被毁掉的吧?” 歪歪头:“那就……算了。” 于是,缘一给五条家、产屋敷家去了信,邀请他们在犬山神社落成日来看开契礼。 此后数月,他在神道的安排下见了来自大京的使者。出乎意料的是,同样年幼的天皇对他这个同龄的半妖城主是好奇,似乎想见见他。 缘一:“带着我的画像回去吧。” 母亲舍弃姓氏来到犬山,他不会为了姓氏而复归大京。 与这位天皇的交集,便仅止于此。他要是回去了,还得到小天皇的赏识,想必对付他的人迟早会针对母亲。 尚在襁褓之中,缘一就明白他们对母亲的恶意。 【啊!她就是被妖怪占有的女人,还生下了妖怪的子嗣!赶走她,她是秽物!】 【被妖怪夺走身心的女人,杀了她!杀了她怀的孩子!】 在牛车中颠簸的几个月,唯一的温暖是她的怀抱。 因此,他不会去大京,无心掺和贵族的事。 俗物渐解,时光晃眼。缘一满十岁的那年,造了三年多的犬神神社可算建好了。 可惜,缘一并不开心。 “犬夜叉,怎么了?”十六夜蹲下来看着孩子,温柔道,“谁惹你生气了?” 缘一面无表情:“母亲,我十岁了。” “嗯,是大孩子了呢!”十六夜鼓励道。 缘一:“可是我没有长高。” 十六夜:…… “我十岁了,产屋敷真应该十四岁,五条流该十二岁了。”缘一阐述事实,“他们都比我高。” 孩子的自尊心炸了。 “少爷,小也有小的好处!”冥加为自己挽尊。 缘一:“是方便兄长打我更顺手吗?” 十六夜和冥加:…… 充满攻击『性』的孩子该怎么哄?在线等,挺急的! …… 杀生丸许久没去犬山。 倒不是他修炼有多辛苦,而是……他打架打到完全记不起弟弟。 直到在一年前遇到逃家的五条莲,他想起“原来已经过了两年”。 彼时,在冥道与阳间的交界边际,杀生丸用天生牙斩杀了一只名为“亚丘卡斯”的虚。他听不懂这名字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觉得“亚丘卡斯”是杂碎。 恰在他收刀时,有点熟悉、还特招狗厌的气味传来。 只见白发蓝眼的咒术师几巴掌干掉了另一只虚,裹挟着一股血腥味看向他:“哟,杀生丸,好久不见!” 非常自来熟。 杀生丸收刀,转身就走。 然而阴阳交界处的虚多,它们像是特地被人放在这养着似的,蛊虫般撕咬吞噬。杀生丸常来此地练刀,可好些年了,虚的数量不仅没少,反倒越来越多。 “哦呀,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人间的结界没被虚压破,是因为你在这杀虚啊?杀生丸,你真是个大好人!” 回应他的,是杀生丸斜刺的一刀。 “不要这么残忍,交个朋友吧。” “滚。” “……” 可五条家的血脉一向不要脸,杀生丸让他滚,他就不滚! 五条莲与之维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做一条透明且甩不掉的尾巴。 二者几次起冲突,可虚的“拉架水平”实在太好,一见他们相斗就冲上去虚海战术。约莫是二十来次后,杀生丸也不想管五条莲了,他只想宰虚。 渐渐地,两人倒成了合作关系。等他们干掉阴阳交界中成型的四头“瓦史托德”,这场练刀之旅算告一段落。 只是,两人没成朋友,反倒愈发相看两厌。 五条莲是真没遇到过杀生丸这么冷的狗脾气,杀生丸也是从没遇到过五条莲这么不要脸的人类。 譬如之—— “杀生丸,你被家人『逼』过婚吗?”五条莲发自肺腑,“太过分了!真是太分了!” 杀生丸无动于衷。 五条莲算是强者,活到被弱者『逼』迫的份上,他真是看不起他。谁知…… “分啊,他们就不能睁大自己的眼睛,我长着如此俊美风雅的脸,是需要被『逼』着可能成婚的人吗?我不该是一出去就会被各大贵女抢着要的伟男子吗?” “居然要『逼』婚,不起谁呐!” 杀生丸:…… 对这个人类,他无话可说。 类似的况还有不少,鉴于杀生丸半点没话,一开口就是嘲讽。渐渐地,连五条莲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想杀生丸绝对是故意的。 自从他说自己长得帅,这大妖开口就是:“丑陋的人类。” 五条莲:…… 这谁受得了!还有谁! 互相排斥,等把阴阳界的虚杀空之后,他们必然是分道扬镳。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们刚离开交界,一一后步入森林,正准备老死不相往来时,就见一只带着缘一气息的鎹鸦从远处飞来。 杀生丸仰头,等着鎹鸦飞到他面前。 送信? 犬山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半妖送信到他这个哥哥面前求救?哼,半妖就是半妖,到底是嫩了点。 可他万万没想到,该死的鎹鸦竟然飞他的头顶,友好地落在五条莲的肩膀上。 接着,鎹鸦张开嘴:“犬山!犬山神社建成!” “五条!五条去观礼!”并啄下脚上的信纸,交给五条莲。 五条莲手握信纸,第一次在大妖身上感受到了无匹的杀气。偏偏他不怵,还歇斯底拱火,把五条家作死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啊,原来是给我的吗?” “犬夜叉真好,神社建成没忘记邀请我呢!他注定是五条家的孩子啊!” 五条莲展开信纸:“杀生丸,你再等等吧,可能给你送信的鎹鸦在我之后哦。” 杀生丸:…… “领域展开·别天津重月!” “轰隆——” …… 是夜,缘一头回做了噩梦。 他梦见兄长捋起袖子追在他背后,似乎想用栗子爆开他的天灵盖。 “兄长!不要打了,你这样是打不死我的!” 缘一:…… 不,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该死的半妖,我今天就送你去见父亲!”兄长发怒了。 他拼了狗命地跑,兄长锲而不舍地追。但不知是他腿短还是兄长手长,爆栗砸得一个比一个准,疼得他眼泛泪花。 缘一是硬生生被疼醒的。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把被褥全踢了。可能是在梦中赛跑的缘故,他蹬着腿把自己蹬到了和室的墙角,并把头卡进了两面墙的交界处。 越往上蹬,头卡得越疼,难怪他会做这种噩梦。 “真可怕……” 缘一的犬耳不停抖动,心有余悸。他想,他一定是太敬重兄长了,所以才一次没邀请兄长就觉得对不起他。 “不可能有事,兄长连初诣日都不来。” 又怎么会来参加神社的开契礼呢? 第82章 第八十二声汪狗之呼吸·八十二之型·…… 神社的开契礼, 启了。 是,产屋敷真没能来到犬山。 随年岁渐长,鬼王的诅咒如跗骨之蛆, 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健康。十四岁之于任何人都是具活和生气的年纪,可之于产屋敷真已是走过半生。 他还剩十六年…… 即使心头想见一见友人,他的身体也经不起长途跋涉。从奈良到黑川, 委太远了。 此,产屋敷真好备一份礼,随一封信, 令鬼杀队的呼吸剑士交缘一, 示歉意。 “是我疏忽。”缘一握着信, “忘了当主还病着。”又回剑士,“一个月内, 我会亲拜访他。” 一个月内? 剑士倍感疑『惑』, 他们带着信和书信, 从奈良开始紧赶慢赶, 足足花了两个月才来到犬山。且, 这还是呼吸剑士的脚程。 期间, 他们怕赶不时间, 本想先让鎹鸦把书信送到。谁知年长的剑士笑骂道:“你们真是不通人世故,哪能先送信再随礼?一定要一起送到才行。” “可是……” “犬夜叉大人邀请了主公,还送来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主公无法前往,心里愧疚。所才写了致歉信,并备了礼。” “要是信先到犬山,这薄薄的一张纸,歉意未免太轻浮了。哪怕两位大人的谊不会因此改变, 我们也得让它显得重起来啊。” 重起来啊——重到一个月内就能抵达奈良? 有点离谱。 剑士猜缘一是说错了话,正想提醒,却缘一道:“快的话半个月内。” 剑士:…… 好吧,原来不是说错话,而是他低估了这位大人。 缘一在千春的帮助下穿公家的细长,待剑士告退后,他垂袖步出,迈向待客的侘茶室见五条流。 明障子半开,缘一朝里看去,就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规矩地坐在客座,脊背挺直,白发成束。约莫是抽条太快,导致体重没有跟,少年显得有些瘦削。 他穿着大纹,闭着眼睛,直到缘一来时才转向他,缓缓睁开蓝眸。 一瞬,如见蔚蓝大海。 五条流礼貌道:“久疏问候。” 缘一直球出击:“好久不见。” 大抵是不习惯别人的来熟,五条流顿了顿。可孩子到底是孩子,见缘一态度和善,五条流也颇放得开,更何况—— 几年不见缘一仍是孩子的模样,五条流难免把己代入“兄长”的位置。 别说,假设有弟弟的感觉……新奇,特别好! 但五条流面毫无波动,说话也是一本正经:“我的兄长还没到吗?” “嗯,俩月前放飞的鎹鸦昨晚才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信送到?”缘一稍事小坐,“但它似乎受了些惊吓,问不出什么话。” 五条流:“鎹鸦能在外活过两个月,厉害。” “确。”缘一颔首,“不过,五条兄长没有与流在一起吗?” 五条兄长?流? 什么要叫不靠谱的大哥“兄长”,而他是平辈叫法呢?还有,他们关系没好到可直接叫名字吧! 但跟五条莲干的破事比起来,这些都不是重点。 “兄长把我扔在五条家,跑了。”五条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 缘一:…… “肯定是要去的地方太危险,才不带着你。”缘一温和道。 “不。”流无拆穿,没兄长留一点颜面,“他是因被『逼』婚才离家出走的。” 镰仓时男女成婚早,男子十五岁算成年,快就到了娶妻的年纪。像五条莲这类二十出头还死活不结亲的人十罕见,称得稀有。 且咒术师夭亡率极高,五条莲还是家主。他外出的机会多,然面临的风险也大,这让五条家下都着急他的婚事。 谁知,他们刚起个头,五条莲就连夜爬牡丹山,单身即平安。 跑路了还不忘留书一封,大致意:流也是六眼,你们抓不住我,总能抓住他吧!弟弟再养养就能宰了,你们别光顾着祸害我啊! 彼时,流见信即懵『逼』。 这狗东西是他哥? 他对兄长的后一丝崇拜『荡』然无存。 “把我扔在五条家天天处琐事,真是糟糕的兄长。”流吐槽道,“或许等我再大一些,他会让我当家主,再逃之夭夭吧。” “我才不会让他得逞,我一定要逃得比他更快!” 来啊,互伤害啊! 缘一:…… 一经对比,他发现兄长真是靠谱。 至少等他成年,重视血脉的兄长也不会把白犬一族的传承任务交他。在这块,他比五条流由得多。 是,一个两个都要逃走,五条家这样下去真的不会完蛋吗? 缘一正想说些什么,然而开契的时间到了。他与五条流简单结束叙旧,之后随神官的指引前往三岛武家的中屋,走在众人的前方。 开契仪式非常繁琐,尤针对新供奉的神明。 缘一需要领着众人从三岛家走向鸟居,在入口处的水舍净。再沿着参道一路走到神门的位置,扣门三次示“信众来了”,再直入本殿进行参拜。 届时,还有更多的规矩。 缘一心下叹气,觉得今日注定心累。 不多时,他按部就班地走出三岛家,在两侧巫女的祈祝舞中穿过鸟居,再净山。而身后,犬山的住民汇成长长的人流,慢腾腾地跟来。 参道长,缘一走得稳。道路两侧林深,余鸟鸣阵阵。 在清冽的风中,他放空了头脑。一步步迈过台阶,仿佛是重新踏过曾经的一生。 树影斑驳,摇曳轻动。缘一经过两尊高大的狛犬像,站在了赤红配月白的神门之外。仰头的刹那,他似见时空流转,像是在直面兄长衣饰的花『色』。 伸出,缘一扣了神门。 “咚咚咚!” 闷响三声,沉暮如钟。他推开神门,身后的神官与巫女忽而加快脚步越过他身边,沿着空『色』的石路列两边,垂下头颅。 缘一跨过门槛,后方的人涌入中。 接着,他瞥见五条流混在神官一列,正透过人与人的罅隙冲他暗示着什么。看那口型似乎是—— 你快跑? 嗯? 眨眼,五条流的身影被人群淹没。缘一觉得己看错了,终是大事,接过巫女递来的据说有一百岁的柳条,开始做除秽事项。 不多时,他又在人群的夹缝中看到了五条流探出的脑袋。 他正张大嘴,无声传话:你快跑!我哥快拖不住你哥了! 缘一是疑『惑』。 是五条莲来了,所流要下山去接吗? 如是,会错意的他微微颔首。 五条流长舒一口气,既然缘一马跑路,他哥就不被杀生丸追着砍了。五条流赶紧退到空地处,有六眼才会的咒术秘法向五条莲传讯。 可惜,计划赶不变化。 术式与术式链接的那秒,五条莲把己传送到弟弟身边,因他在跑不动了! 被恶犬追了一宿的他吐着舌头挂在傻眼的弟弟身,大口喘息:“杀生丸……没收到犬夜叉的信,我……收到了!他就……呼呼呼!他就想砍死我!” 流:“哥,杀生丸怎么知道你收到了犬夜叉的信?” 五条莲:“近一年我都跟着他!” 流:……能忍你一年现在才砍,他真是好脾气。 不,不对,犬夜叉没杀生丸送信? 及开契日,这信的内容能是“邀请观礼”。换言之,犬夜叉没有邀请杀生丸来犬山观礼? 流:…… 他猛地回头,发现缘一还是没跑! 快,两个敏感的六眼同时看向天际,察觉到一股可怕的妖气正由远及近飞来。这一刻,五条兄弟觉得缘一要完。 “哥,大妖怪生气的话,会伤及无辜吗?” “放心,杀生丸对不耐的家伙没兴趣,要别招惹到他。” 是,犬夜叉惨了。 大抵是灾难面前众生平等,人与狗的悲喜终于通。在嗅到五条莲的气味突兀出现时,缘一已心生不妙的预感,尤是五条莲身泛着杀生丸妖的味道…… 电光石火,灵感乍现。 他想到了被吓坏的鎹鸦,想到了被忽略的气息,想到了五条莲送信时——杀生丸在场的可能! 是什么让兄长近三年不来犬山? 是什么让兄长完全忘记了弟弟? 是什么让兄长因被忽视而感到愤怒? 能是朋友啊! 兄长两百多岁才有一个朋友,想来他们谈甚欢,会一起行动。结果,他五条莲送信却没邀请兄长同往,仿佛是忘了兄长的存在。 丢了这个脸,他的兄长连朋友都揍,哪还能放过他? 缘一:…… 他能感觉到,杀生丸的气息越来越近,即将飞临他的头顶。 “呼——”缘一吐出一口浊气,在危急关头觉醒了强大的保命技能。 在匠人佐贺掀开犬神像红布的瞬间,在兄长的气息靠近他身后的那秒,缘一垂下头,看也不看一眼犬神像,就这样直挺挺地、标标准准地跪了下去! 态度诚恳且真挚,语气尊崇且敬畏。 “啪嗒”一声,大妖落在他身后,周遭的人堪堪抬眼,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缘一立刻冲神像行大礼,凭狗狗的警觉『性』,说出商爆表的救台词:“兄长,请保护我吧!” 正一脸冰渣的大妖微微一顿。 “请庇佑我,请庇佑我所在的犬山。” 他抬起头,真心意地许愿:“请让犬山风调雨顺,请让我免受痛苦,请……” “啪!” 缘一:…… 事证明,杀生丸虽然有神明般的容颜,却没有神明宽厚的脾气。 “愚蠢的半妖。” 第83章 第八十三声汪 死前八十载, 转生又十年。 按理,缘一已近百岁,正在迈向“勘破”的成熟阶段。只要走得够稳, 他迟早会成为人类的支柱、靠谱的智者、稳重的天才。 谁知, 自从三岁起遇见了亲哥, 他这平坦的狗生就猛地一个滑铲, 滚向了不可说的深渊。 在亲哥的暴栗开窍下,从来生死看淡的缘一觉醒了强大的求生欲。 他会分析因果, 会权衡利弊, 会思考最优方案自救,而不是保持着淡定的风度, 去挨狗生中最毒的打。 当跪则跪, 那一刻他悟了很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曾因生母逝世而跪, 是送别;曾因救岩胜不及时而跪,是后怕;曾因年幼的主公保下他而跪, 是感谢…… 可同一个动作, 放在前世是强者的自咎和仁慈, 放到现在就是怂得非常从心。 看来, 他以前能活得体面, 主要是没人能奈何他。如今狗生艰难, 是因为能治他的大妖出现了。 缘一顶着个包回首, 对上杀生丸的冰山脸。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词—— 天敌。 他总是拿这位兄长没辙。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 缘一起身,从面朝犬神像改为面朝兄长。他恭敬行礼,明白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远没有结束! “兄长,你怎么来了?” 杀生丸拢着手,把本殿里的活人全当成路边的杂草,他金眸低垂注视着半妖的发旋,语气有点冷:“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兄长啊。” 缘一:…… 惹兄长生气了该怎么道歉?在线等,非常急! “从未忘记。”缘一急中生智,忽然心开七窍,来了个釜底抽薪的说法,“倒是兄长三年没来犬山看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杀生丸:…… 时间一出,打了大妖一个措手不及。可杀生丸是谁,他是活了两百多年的大妖,什么场面没见过? “别得寸进尺了,犬夜叉。”杀生丸揣着手道,“区区三年,我杀生丸还不至于忘了有个半妖弟弟。倒是你,连尊重兄长也做不到。” 皮球又被踢了回来,还强势一脚直接射门! 缘一防御全开,率先示弱:“是我疏忽了。”犬耳下垂,抖出大把旧账,“我以为兄长不会来。而我,寻找兄长的话,也许会受到兄长的责备。” 孩子坦言,语气平静,模仿得惟妙惟肖:“兄长一定会说:半妖就是半妖,又被人类支使了吗?既然如此,那我就杀了你吧,免得你糟蹋了白犬的血脉。” 缘一防住了这记绝杀死球,并打出了漂亮的反击! 杀生丸:…… 这场面大妖怪还真没见过。 不过,半妖确实学会亮爪子了。对这点,他还算满意。 只是,敢亮爪子就该做好被揍的觉悟。他会让他记住,在实力不足之前,永远别仗着自己是个孩子而挑衅大妖,哪怕是兄长也不行。 于是,手起栗落:“啪!” 缘一光速反省:“兄长,是我错了。” “错在哪。” 真正的生死关头来了! 直觉点燃,缘一拿出了比对战无惨还严肃十倍的态度,头脑高速运转。他以秒速顿悟日之呼吸十三型的智商,来思考如何给自尊心很强的兄长一个体面的回答。 直接说出“我没邀请兄长”,他就死了。 本殿里虽无平民,可神侍和武家要员都在。他这么一说,兄长就丢了脸,仿佛大妖很看重弟弟的邀请似的。 可要是换成“我邀请了五条和产屋敷,却没邀请兄长”,那更是死无葬身之地。或许,今天就是他们兄弟的决裂日。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最不可能的那个! 缘一福至心灵:“我的领地就是兄长的领地,兄长回领地而已,根本不需要我做多余的邀请!” “反而,有些邀请没经过兄长的同意,是我僭越了,也太仓促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莫过于此。 闻言,不仅是神侍们目瞪口呆,几名武家要员也是一脸傻样。他们真切地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位小城主,万万没想到,十岁孩子的处事手段能如此成熟? 这真是十岁? 可恶,真是别人家的孩子! “巧言令色。”杀生丸给出评价,到底是翻篇了。他的目光从孩子的头盖骨上移开,看向本殿之后的犬神像。 只见一尊与他本体极其相像的白犬卧在神座上,它蜷起犬身,闭着双眼,以保护者的姿态拢起倚靠在腹部的小小半妖。 月白色的玉像,嵌着与四魂之玉颜色相近的晶体作白犬的月牙和妖纹。 半妖为新生的赤子状态,正露着藕节般的小胳膊,抓着白犬的一缕长毛安心沉睡。 雕得栩栩如生,恍若光景重现,很是温馨且暖。 只是,杀生丸的犬妖形态与父母很像,在他刚打量的时候,还以为是父亲的犬身罩着一个婴孩。 片刻失神。 半妖祭香,青烟袅袅。当两侧巫女跳起恼人的祈祝舞时,杀生丸转身,一眨眼消失在本殿之中。 谁也不知道大妖去了哪儿,只听得人群掩映处,一对白发蓝眼的兄弟长出一口气,异口同声道:“得救了!” 流:“哥,杀生丸已经完全无视你了,你捡回了一条命呢。” “不愧是犬夜叉!”五条莲长出一口气,“果然,想跟杀生丸这种冷血大妖搭话,没有相同血脉不行。血脉不如他的就是杂碎,血脉跟他差不多就是对手,只有同源所出,才能被他看几眼。” 才有可能被放过…… 要不是他够强,早被杀生丸一鞭子抽到黄泉了。 那家伙对他下手可狠了,他俩是真“掏心掏肺”地说“掏心窝子”的话啊! “唉,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记仇?”五条莲摸下巴思索,“万一杀生丸深更半夜来宰我怎么办?我会英年早逝吧?得想个法子保全自己。” 流:…… 已经不想说话了。 杀生丸真想宰了兄长,不至于无法重伤。况且,大妖怪也不会无聊到跑去咒术师家宰人。 “哥,你回家吧。”流叹道,“娶一位贵女,有点家主的样子吧!”都二十多岁的大人了,为什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不要!”五条莲严肃道,“这比被杀生丸追杀痛苦多了,我宁可战死。” 流:…… 家门不幸。 五条兄弟在外等了许久,才见祭拜完毕的缘一步出本殿,领着武家的要员和一半神侍,握着祛晦的柳木往山下走去。 他们穿过人潮,在神侍的吟唱声中越走越远。 开契仪式算是结束了。 五条兄弟随缘一下山,转入三岛家中长屋的待客处,沐浴换衣,最终穿了两身相对轻便又不失礼节的“直垂”前往。 待入了侘茶室,他们发现杀生丸没离开。本以为他是想跟弟弟培养一下缺失三年的亲情,谁知他们想差了,杀生丸留下来纯粹是想拿弟弟练刀而已。 妖怪能有什么兄弟亲情? 世界上还有比变强更重要的事吗? 杀生丸的狗生不是在找铁碎牙的路上,就是在找弟弟练刀的途中。人类所理解的“孤独”,之于杀生丸来说是最舒适的状态。 为了练刀,大妖怪不介意等蠢半妖解决琐事。 而缘一的要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产屋敷一族背负的诅咒。 待五条兄弟入座之后,缘一道明了请求。提到鬼王无惨时,俩兄弟的眉头一蹙;说起产屋敷的诅咒时,连小憩的杀生丸也睁开了眼。 不同的是,五条兄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而杀生丸的重点是——愚蠢的半妖,不仅自愿为人类奔波,连代价都想替别人承受! 呵,这种承自父亲血脉中的对人类的慈悲,他是一点也没继承到。 果然半妖就是半妖,被人类如此支使,真是辜负白犬的血……顿了顿,杀生丸住了脑。 他忽然想到,这话半妖似乎说过。 杀生丸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这个诅咒与人命相关,死在鬼王手里的人越多,产屋敷要背负的诅咒就越重。”五条莲道,“是天罚的一环啊,除非鬼王死去,否则无法祓除。” 流:“应该能封印一段时间?” “我可不擅长封印术式。”五条莲道,“这得找会十影法的禅院家,他们能把东西封印在影子里。但是,我们五条和禅院关系可不好。” 称得上是敌对了。 六眼术士与十影法术士能斗到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缘一:“如果可以的话,能问五条家要一些封印术式吗?我可以自学。” 学会以后,封印一事就可以交给他来做了。 缘一不是没想过用鬼道做封印,可鬼道封印术的基准——是以封印队长级别的死神实力作参考。 他尚未把它拆解成行之有效的小封印,也没尝试过它的威力,与其拿孱弱的产屋敷做试验,还不如学会使用咒术师的术式。 然而,术式可不是能轻易交付的东西。 “啊……不行呢。”五条莲勾唇,“犬夜叉救过我,想要什么我作为兄长的当然会给。” 杀生丸瞥了他一眼。 流冷得缩了缩脖子。 “只是,我不精通封印术式,而那些术式又放在五条家的大室中。想取回来,得动用五个术士的咒力才行。” “而且,不是本族的人……就算是犬夜叉,我也不能给呢。” “实在不行的话,犬夜叉,以后你当……”我弟弟,改姓五条……吧? 五条莲的声音忽然消了下去,六眼能看得很远,他又是个不安分喜欢乱看的人。谁知,他透过短册窗的视线,就这么莫名地扫过一张脸。 接着,再也移不开眼。 有着抚子色唐裳的贵女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过长廊,美如月下樱花。她本该走向侘茶室,忽而,一道极细的声音响起。 “十六夜夫人,少爷在待客,他的兄长也在。” 之后,贵女温柔一笑,转身离去,不多时就消失了踪影。 五条莲:…… 他表情一沉,俊脸严肃,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哥、哥,你怎么了?哥……”流小声提醒道。 五条莲回神,非常平静地看向缘一,说出了极其不要脸的话,不要脸到杀生丸都为之侧目,连缘一都目瞪狗呆! “犬夜叉,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入赘三岛家,嫁给你母亲,术式什么的我都会带过来。” 缘一和杀生丸:…… 五条流:…… 缘一本能地拔出了小牛! 他发现,支持母亲寻找幸福是一回事,真有人来追求母亲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听了流的吐槽后,连他都觉得五条莲很不靠谱。 “请不要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缘一注视了五条莲良久,不语。 我把你当成第二位兄长,你却想当我后爹?这种被占便宜的感觉…… 果然,当初还是让他死在山洞里比较好。 缘一冷漠脸。 w 请牢记:, 第84章 第八十四声汪狗之呼吸·八十四之型·…… 一钟情? 不, 多半『色』起意。 缘一历经两世,虽然早没了世俗欲望,也不太理解大部分男人对女『色』执着, 要让他纯以欣赏者角度评百年来遇到过美人,十六夜必顶级。 她极美,且温柔似水。 对于实力强悍、喜欢保护人男子而言, 道一句“此生理”并不为过。毕竟他生父作为近千年大妖,合该过美人无数,却还没跨过母亲这道情坎。 当然, 长辈之事他不能妄议, 也没资格说些么。但要世界上能有“如果”, 他不会希望十六夜遇到斗牙王。 人妖殊途,阴阳两隔。曾经少女已被沧海桑田淹没, 还差死在最好年华。 十年了, 她依然没放下。 缘一希望她能出来, 归平静生活。他甚至期待她放下他这个儿子, 去重新寻找属于自己幸福。 有人爱她、敬她、护她, 而她也愿意重组一个新家。 她能有机会看着新生孩子慢慢长大, 变得成熟稳重, 到立业成家。她该平安顺遂、儿孙满堂。 从少女到『奶』『奶』,她会坐在紫藤树下给孙女讲故事,以一种释然心态道:“在久以前, 有一位人类公主遇了一位大妖怪……” 而不守着他这个长不大半妖,直到人生尽头还担惊受怕。 她该如此,不该那样…… 缘一不得不承认,他把十六夜当作母亲,敬她爱她;却也在偶尔将她看作“女儿”, 守她护她。 就像现在,五条莲对十六夜有意,他本该感到欣喜,仍抵不住揍人冲动。 甚至,他看待五条莲眼光都变得苛刻起来,真哪哪都不对劲! “五条莲。”缘一首次喊了对方名字,声音冻出渣,“我犬山城主,那我母亲。”放尊重! 五条莲端正坐姿,一次卸掉嬉皮笑脸,挂上了风雅面具:“我山城五条家家主·五条莲,入赘犬山城,希望城主通融。”我认真! 要母亲愿意,缘一绝对不反对。不过,缘一口道:“五条家主看到只皮囊,烦请离。” 直接赶客,毫不客气。 五条莲非但不,还赖上了:“,有些人在不到特定人之前,怎么会道自己喜欢么类型?” 他蓝眸神采奕奕:“有时候只有到了,才明白自己要么。”又补充道,“窥姬君容颜,我冒犯。所以,我不亲自留下来上门赔罪,实在说不过去啊!” 缘一和杀生丸:…… 对五条莲不要脸程度,狗兄弟有了新认,尤其杀生丸。 大妖真没兴趣管闲事,人类怎么样都与他无。只,有一件事他委实忽略不了,半妖生母十六夜虽个人类,但到底父亲女人。 父亲已死,这个女人死活,改嫁还守寡,都她自己事情。 西国不『插』手,他也不会管。她嫁给谁无所谓,但五条莲…… 大妖思及怎么也甩不掉五条莲一整年,真当窝火,而且这个人类还企图拐愚蠢半妖。 若他娶了十六夜,半妖也算五条家一员。如此,倒与七百年后五条家对上了号。难怪这一族能留存这么久,得了半妖庇护? 杀生丸眯起眼。 说起来,幼崽又傻又好骗,万一被五条莲哄着喊了声“父亲”,这占他杀生丸便宜。 大妖杀气淡淡。 流眼自家兄长犯了众怒,实在欲哭无泪。他只好六眼对上亲哥六眼,当着狗兄弟面秘术互怼。 流:“哥,这样话会被打!” 莲:“小孩子真不懂,只有我被她儿子暴打,那位姬君才会上门致歉。一来二去,犬夜叉不威胁!” 流:“……哥,不说宁战死也不愿成婚吗?” 莲:“我刚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突然长大了。流,我该入赘三岛家,有家主样子。今晚连夜启程,帮我把五条家术式搬过来。” 流:…… 秘术交流结束,五条流放弃劝说。与此时,缘一握着小牛起身,直接把这几年贵族涵养全扔了。 “那就让我试试实力吧。” 缘一:“杀死我人不少,或许会波及母亲。没有实力话,最好别抱有不切实际幻。” 五条莲:“好。” 于,犬山神社祭拜尚未结束,两人便离犬山城,一前一后抵达远方荒林之中。 侘茶室里,已觉无聊大妖起身,准备去旁观二者战斗。却不料,之前安坐六眼少年面无表情起身,冲他礼貌一颔首,然后—— 堂而皇之地朝西北屋女眷住所而去。 杀生丸:“人类,要做么?” 流:“疏忽问候,我得去拜访姬君,免得失礼。”并看向杀生丸,直言不讳,“我兄长成婚,我作为弟弟,自然要帮帮他。” 五条流不要脸非常隐晦,简言之,趁着犬夜叉不在,我要偷家了。 杀生丸:…… “只要犬夜叉把兄长伤得够重,兄长赢面越大。”流还恭敬地施了一礼,“告辞了。”并补充道,“如果兄长还生龙活虎,请大人帮忙补一刀吧。” 杀生丸平静地看着五条流远去,他深深地意识到,姓“五条”人类真人类中最下作一批家伙。 比下作死神还下作。 “下作五条。”大妖如此评价。 不多时,远方传来轰鸣巨响。杀生丸腾空而起,朝咒力弥漫地方飞去,却在掠出犬山半途中发现,这一城人听巨响不仅没惊慌,反倒一副习以为常模样。 隐约间,他听了一些话。 “小城主又打架了吧?” “也不今天拆哪里,唉,哪只妖怪这么不要招惹小城主?” “或许小城主妖怪兄长吧。”有人道,“似乎每次那位一来,小城主就会变得活泼啊。” 轰隆!大地裂! “多活泼啊,这才一个孩子该有样子。” 杀生丸:…… 他只三年没来犬山,这里仿佛更换了三百代一般会睁眼说瞎话了。 这就半妖治下城池? …… 五条莲个狼灭! 说打就打半不含糊,他没有因为缘一个孩子而看轻他,恰恰反,正道缘一特殊,他才格外慎重。 从对战一时间起,五条莲术式就没停过。 他启了“无限”。 无限六眼术式之一,即为在人体全身笼罩起一层生物力场。该力场薄如蝉翼,像人体辉光般不为人眼所,它依然存在,并为主人隔离一切伤害。 所有攻击、力量和生物,在接近“无限”后便会放缓速度。犹如时间被拉长,恍若距离被拉大,明明双方近在咫尺,却仿佛如天地遥远。 术式无限,绝不触及。 一如现在,缘一刀“铿”一声砸在“无限”上,距离五条莲掌心仅差毫厘,偏偏怎么也砍不去。 往复三次,缘一明白了:“难怪兄长没有伤到。” 隔着一层无限,对咒术陌生、还未启通透世界杀生丸确实无法解析出无限怪异。但兄长追着砍了五条莲一路,约莫试探到了几分门道。 之后留下来找他练刀,确认些么吧? 果然,他和兄长都在实战中成长飞快类型。 缘一反手拨转日轮刀,一击踹上无限,借力跃上高空。待双方距足够多时,五条莲术式被他收入眼底,正以层层勘破形式被通透世界解析。 诚然,术式继承譬如大妖妖化,主要与血脉。 简言之,就像他与杀生丸,他半妖就无法妖化,杀生丸纯血就能化作巨犬。理,不六眼血脉就不出这种术式,这根植在血脉之中优势。 ,正如他能看清杀生丸妖化时血肉、骨骼和妖力流动,他也能看懂五条莲咒力、经络和力场波动。 “无限”近乎完美术式。 遗憾,它遇上了通透世界。 “呼……”火光燃起,缘一旋转着从高空舞出火龙,让火焰旋转成自身力场。刀锋陡厉,他妖气与五条莲无限撞在一起,力场与力场对撞,撕一条窄窄缝隙。 只一线,只一线! 那就破绽了。 忽而刀锋划落,像切一层薄膜似分裂无限。在五条莲惊讶视线中,缘一当机立断术式侵蚀术式,他虽不会无限,却能模仿术式能量运转。 哪怕只取巧,制约敌人也只要一瞬即。 五条莲勾唇,不慌不忙。他屈起手指,结出印记:“领域展·无量……” 说时迟那时快,缘一弃刀握拳,大力砸上了五条莲鼻子! 只听“砰”一声响,五条莲颇为懵『逼』地往后仰头,挂下两条红『色』血痕,懵『逼』地看向缘一。 他万万没到—— 犬夜叉居然打他英俊帅气脸! 缘一没多话,他晓人类术士身体恢复程度比一般人快不少,但还不至于在一天内恢复。所以趁病要命,敢觊觎我母亲,我就把打成猪头。 他直接送了五条莲一对熊猫眼。 五条莲:…… 好端端一术士,愣忘记了领域展,也扔掉了家主修养。 在意识到就算挨了犬夜叉打,到姬君也无法给她留下帅气印象后。五条莲化作了一个幼稚鬼,三下五除二捏住缘一后颈肉,始跟他互掐! “打哪里都以,为么要打我脸?它做错了么要承受这种委屈!” 五条莲举着小狗勾,疯狂晃『荡』他。奈何缘一腿短手短,在半空里委实打不了他。 “因为下作。”这一刻,缘一与他兄长脑路步了。 五条莲:…… 他表示自己还能更下作一:“也好,打在我脸上,她以看得更仔细些。接下来,我会让她看到一张丑陋脸变得越来越风雅『迷』人,或许她会在照顾我过程中离不我,啊,这个法子不错。” 缘一:…… 旁观杀生丸:…… “说起来,犬夜叉。”五条莲晃了晃小狗勾,“父亲……嗯,无意冒犯,只我问问——他当初说了么又做了么,才让她答应了啊?” 缘一不语,他脑子里晃过冥加那句话“十六夜夫人喜欢狗啊”。 狗狗狗…… 鉴于兄长气味未散,缘一没有说得直白,只道:“我父亲强大犬妖。” 强大犬妖? 强大话他有了,“犬妖”二字……总感觉这孩子在暗示么? 在暗示他要好好做一只狗吗? 嗨呀,这多简单啊! “那这样吧——汪汪汪!像吗?”五条莲,“实在不行话,们教教我吧!” 缘一和杀生丸陷入了漫长沉默。 有些事,狗也看不下去了。人不能,至少不应当,但下作五条似乎跟他术式一样,个极其“无下限”人。 …… 五条莲竖着出去,横着来。 他满心以为会等来姬君亲切问候,却不料等来了千春婆婆一碗苦『药』。 千春婆婆:“五条大人,姬君与您弟弟谈甚欢。姬君对城主与斗一事向弟弟致歉了,弟弟说没有系,只道大人虽然年纪大了,但脾气还像个孩子一样,总欺负小孩子呢。所以,姬君暂时不过来了,城主让我来照顾。” 五条莲:…… 等等,流!流在干么啊!流! 为么要代我说“没系”?弟弟,真我亲弟弟啊! 第85章 第八十五声汪狗之呼吸·八十五之型·…… 是夜, 中长屋客居。 流从地袋柜里捧出被褥,铺在自家兄长身边,边除衣而卧, 边说道:“十六夜夫人是个温柔的人,我与犬夜叉年纪相仿,她便待我如子, 比哥哥你成熟稳重多了。” “哥哥跟她一比,脾气就像个小孩子呢!”流暗暗剐了亲哥几刀,“她没有灵力, 也没有咒, 只是一位寻常的贵女, 你真要把她拉入术士的世界吗?” 五条莲轻啧一声:“她不是妖怪,只是一位普通女子, 那位白犬大妖还是把她带入了妖怪的世界。”侧首, 整张猪头脸泛出智慧的光芒, “流, 不是我想让她前往哪里, 而是无论她前往哪里, 这个世界仍然存在。” “你以为没有我, 她就不会被波及吗?” “看看犬夜叉身边聚集的人吧。” 五条莲道:“大妖、术士、鬼杀队、死神神道,她本就处在风口浪尖,只是一直呆在犬山, 处在犬夜叉的庇护下才没有事。而旦离开犬山,你猜等待她的是什么?” 流不语。 “要是没猜错,犬夜叉是打算守她一辈子。若是她没有再结缘的心思,那孩子会等她逝去后再离开犬山吧?” 流:“如果她选择结缘……” “不会,至少不会选择寻常人结缘。” “即使犬夜叉不介意, 她也不会这么做。多个普通人,就意味着犬夜叉要为了让她不伤心而多庇护一个人。” 五条莲虽然脸肿了,但脑子里晃『荡』的水被倒干净了:“她知道自己得了谁的庇护,也在尽量不给犬夜叉拖后腿。之前病几年,把在外游历的孩子急回犬山,如今就算好了,她依然会愧疚。” “十六夜的世界里,只剩下她的孩子犬夜叉。她对他的愧疚,是一辈子的。” 五条莲继续道:“而犬夜叉并不希望她一生这么活着,活在对他的‘亏欠’里。” 最要命的是,十六夜的第一个男人是西国斗牙王。 能育有杀生丸和犬夜叉这样两个儿子的大妖,生前必是风雅与强势兼备的男子。他死,终成活人心里的绝响。 也足以让十六夜在经历过他之后封闭内心,再不愿接触任何人。 真是艰难啊,活人争不过死者! 他要是早十年遇见她……不对,早十年他在干嘛?哦,在带弟弟。逗娃开心,给娃做饭,抛着娃玩儿,再把娃整哭…… 五条莲捂住脸。 “哥,你怎么下子懂了这么多?”流睁着双死鱼眼。 五条莲的猪头脸更智慧了:“总有个人能让我夜成熟。” 流:…… 流卷着被褥转过身:“算了,随你。但你进不了西北屋吧?” 男子十五岁是元服,算成年了。他只十二三,还能经拜帖与十六夜闲聊几句,他哥二十几了,要是想进西北屋,怕不是被犬夜叉当场首落。 “为什么要进?”五条莲勾唇,“唐突姬君可不好。” “我当然是要堂堂正正见她了。” 到底是自己哥哥,流只能最后劝句:“哥,她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同意。” “嗯。”五条莲的猪头脸愈发智慧,仿佛情圣附体,还吸光了人间所有的油,“我会默默守着她,不会打扰她。见钟情是我的事,不是她的事。” “哥!”流有点动容。 “然后等我死了,会因为爱而不得而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六眼咒灵。等我不是人了,我的赢面就更大了。” 流:…… 你这样的脾气当她儿子比较好。 “你要是成为诅咒,我就祓除你。” “流,那你可得更努力点。毕竟,你还没开领域。如果我成了诅咒,不仅是你,五条家也不行了呢。”五条莲居然还认真思考起来,“五条可不是代代出六眼,我们的下代肯定不是六眼……” “我果然还是很在意,为什么我们这代会有两个六眼?” “上次出六眼,是因为人间出了个足以灭世的两面宿傩。”这次出六眼,还是俩兄弟,不得不让他多想。 “你说,这次会出什么?” 是比两面宿傩更恐怖的存在吗? “能出什么?只能是四魂之玉了。”流淡淡道,“失踪好几年,也不知道落在谁手里。” “但愿出的只是四魂之玉。”五条莲阖目,“其它的,后果不堪设想啊。” 时无言,二人各自转身,背对背睡到天明。 次日,他们决定返程。谁知,小城主第一次睡过了头。 …… 缘被噩梦惊醒,醒时一身冷汗。 他做了个似曾相识的梦,恍若回到了十年前转生的那一夜,他嗅到宫殿的焦糊味,听见个男音在说:“犬夜叉!这个孩子的名字叫犬夜叉!” 接着,是冲天而起的火光,是墙垣崩塌的轰鸣,也是他转生后的啼哭…… 缘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场景。 联系冥加与十六夜后来的对话,帮他起名的是父亲,崩塌的是母亲曾经住过的大城。 他记得隐约间听过“封印他”的话语,原以为是人类针对生父所言,可是,梦境仿佛会倒转,让他看得更清晰了点。 那不是针对父亲的,而是针对他的…… 他“看见”手握弓箭的男女,“看见”白骨覆体的鬼怪,“看见”地断裂的刀剑与被血染红的白沙。 有人在痛哭着喊“兄长,你醒醒”,有人在『吟』唱繁复的咒文。更多的是能量的汇聚,似乎把天地间所有的量凝聚在一起,融成所向披靡的烈日向他冲来。 “封印他——快!” “封印他!” “吼——”他发出非人的咆哮声。 刹那,世界寂灭! “嗬!”缘从被褥中直起身,脸『色』苍白至极。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他的寝衣已被汗水浸透。 侍女的呼唤早消失了,唯有母亲焦灼的声音传来:“犬夜叉、犬夜叉……” 十六夜推开明障子,直入儿子的寝居,在见到缘的模样时脸『色』微变:“犬夜叉!怎么了?”她跪下来,把孩子拥入怀中。 “母亲……”缘喘着,平复情绪。随即,他反倒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我只是做噩梦了。” “梦见了什么?”十六夜担忧道。 缘吐出浊:“梦见我被封印了。” 十六夜:…… 缘并不清楚从平安时期到战国时代,“封印”二字其实形同于“死亡”,而不是把身体封存了沉睡的概念。 因信息不对等,当他对十六夜说出“封印”时,根本不知道十六夜被吓得心脏几乎骤停。 他只知道母亲脸『色』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十六夜垂眸,仍是微笑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噩梦而已,犬夜叉不要放在心上。” “嗯。” 侍女端来热水与巾帕,本想服侍缘擦身更衣,结果全被他请了出去,包括他的母亲。 虽说他直没长大,仍是幼童的模样。可年纪已经十岁了,距离人类的“元服之年”仅差五岁而已,要是再让侍女和母亲接手他的起居,他真是不自在极了。 “犬夜叉,让母亲进去帮你吧?” “不行!”缘鼓着个包子脸,裹着条兜裆布擦身。他的动作十分迅速,三下五除二解决清洁问题,再钻进衣服堆里拱,套着衣服起身,“母亲,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把侍女全换成侍从吧!” 十六夜掩唇低笑,明障子外的侍女们也忍俊不禁。 她们发现,小城主委实可爱得过分了! 尤其在缘开门之后,她们瞧见他穿反了内衬时,低笑声就没停过。得亏缘脾气好,除了面无表情地允许她们帮忙之外,就不再多话了。 待切妥帖,缘接待了即将离开的五条兄弟,倒是有些意外。 “你们要走了?” 流:“需要回本家找人开封印搬术式。” 五条莲『揉』着脸青紫:“你说的产屋敷一族的诅咒,我接了,现在就启程。” 缘思量片刻:“我同你们一起去。” “诶?” 缘:“近日我要拜访产屋敷。” 犬山的事基本告段落,母亲身子康健,神社也已建成,他完全能去追随兄长。可惜,兄长不会让他与产屋敷和五条家有来往。 说起来,昨日兄长是何时离开的,他竟然没发现。看来,兄长已经把呼吸法练到能与环境合的地步了…… “你离开犬山,不要紧?” “无碍。”缘实诚道,“昨天打了架,在力量没消散前,犬山足以安稳一个月。”更何况兄长来过,想必杂碎不会再靠近了。 如此,缘把犬山交给了三岛家主,后跟随五条兄弟离开。 为了公家的体面,他们象征『性』地坐上了牛车,又在出城后给车夫安排了别的任务,改用两条腿走路。 没办法,牛车的速度远不如他们两条腿前进的速度。而久违的旅行,让三年里饱受家事磋磨的缘流长舒了口气。 这是自由的味道,这才是平静的生活! 与此同时,犬山城。 光影阴翳的室内,十六夜的声音响起:“冥加。” “是,我在这里。”冥加蹦跶了两下。 “犬夜叉告诉我,他梦见自己被封印了。”十六夜垂眸,“斗牙曾对我说过,很多大妖睡着后不会做梦。偶尔做梦,梦见的事物往往有些征兆。” “即使犬夜叉不是上了年岁的大妖,可他当时的样子让我心忧。”她问道,“你说,他这个梦的寓意是什么?” 冥加:…… “十六夜夫人,我帮你去问问朴仙翁吧。” 少爷会被封印? 开玩笑!谁有本事封印少爷啊! …… 只是冥加没想到,飞趟朴仙翁的地方还会遇到杀生丸。而且,还是又被朴仙翁驴了遍的杀生丸。 冥加:…… 他感觉自己上赶着来送死! “朴仙翁,愚弄我杀生丸前往阴阳交界的事,好玩么?”杀生丸放着杀,唬得朴仙翁整棵树瑟瑟发抖,“这是第几次了,嗯?” “嗯”字出,毒华爪的绿光骤闪,把切掉了朴仙翁垂在左侧的藤条。 这下,疼得千年老树两眼汪汪。冥加还说杀生丸自从养了弟弟后『性』格变得温和了不少……根本没有变好嘛!只两百岁犬妖,打他两千岁老树人,他还闪不了,年轻狗不讲武德! “我没有愚弄你。”朴仙翁深吸一口气,稳住,“既然你说在人间没有斗牙的坟墓,不就是在问我人间与黄泉的交界点在哪儿吗?” “告诉你去交界处寻找,我没有愚弄你。” “哼。”杀生丸冷笑,“朴仙翁,你是早知道那里有杂碎给我杀生丸练刀吗?十万数众,连我也被困了年。” “十万杂碎?”朴仙翁总算回神,“交界之地虽有鬼使,但不存在别的妖怪。” 杀生丸眯起眼:“那些杂碎可以被天生牙斩杀。” 朴仙翁忽而沉默。 “此世与彼世,是互相交叠的两个不同空间,以结界相隔。你说的那些是‘恶灵’,如果不是被人刻意放在那里,只能是……” “只能是人间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们过来。” 杀生丸已知交界处堆垒的恶灵是虚,而虚,是与死神相关之物。 如果说有人会把虚放在阴阳交界厮杀,这人选除了蓝染,他不作他想。可要是人间有什么在吸引虚…… 魂之玉吸引妖怪,宿傩的手指吸引咒灵,吸引虚的东西他还没见过。 只是,思及蓝染留给蠢半妖的那本鬼道,杀生丸的心头隐约有股不祥的预感。 不,半妖的死活与他无关。该重视的是,如果蓝染去了阴阳交界,那么有没有可能——铁碎牙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不被允许的! 蓝染要是敢染指铁碎牙,他会杀了他! 然而,他处寻不到铁碎牙,万真被蓝染带走了呢? “朴仙翁。”杀生丸抬眼,“通过阴阳交界,能不能抵达死神的领……”忽而转眼,“出来,冥加。” 只抖如糠筛的麻雀身上,爬下只抖得更欢的跳蚤。 沐浴着杀生丸的冷眼,看着满地的藤条,冥加怂得非常从心,直接跪下了:“杀生丸少爷……” “你来做什么。”语气不带疑问,杀生丸完全能想到原因,“你来这里,是那只没用的半妖又出事了?” 朴仙翁愣,他看看杀生丸,再看看冥加。 等等,哪里不对? 杀生丸……看到冥加后,居然率先放开了铁碎牙相关的话题,转而问起了半妖的情况,仿佛半妖比铁碎牙要紧一点似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没没、没事!”冥加小心抬头,复又底下,五十道,“是少爷做了个噩梦,因为妖怪做梦有的预兆,所以我前来问问朴仙翁。” 杀生丸揣手,眉头蹙起:“没用的半妖,他梦见了什么?” 冥加:“少爷梦见自己被封印了。” 杀生丸:…… 被封印,就算不上活人了。 他曾“预见”过次犬夜叉被封印在御神木上的样子,现在,冥加告诉他那小子梦见自己被封印了。 次兴许有误差,可两次呢? 且,他们还是兄弟。 杀生丸不语,只拉长了绒尾往天际飞去。 他突然觉得找铁碎牙没什么意思,就算找到了铁碎牙确认了自己的正统,可半妖被封印的消息一经传出,丢脸的还是他杀生丸。 半妖就是半妖,连做梦也能梦见被封印,没用到了极点! “啊、啊咧?这就走了吗?”冥加懵『逼』。 “是啊,这就走了。”朴仙翁脸沧桑,“冥加,杀生丸是不是很看他的半妖弟弟?” “应该是。”冥加抱臂坐好,“至少,从我追随老爷开始,到看着杀生丸出生长大,确实没见他优待过除了少爷之外的人。” “居然是优待吗?” “嗯。”冥加颔首,“只有在面对少爷的时候,我才觉得他有点像老爷。对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朴仙翁:“我想我找到了保命的方法,以后他再来,我就告诉他——你弟弟有危险!” 冥加:……你迟早被砍。 第86章 第八十六声汪狗之呼吸·八十六之型·…… 缘一计划得很妥帖。 若是行程顺利, 他会先前往五条家,以朋友的身份上门拜访,再以个人的名义做委托, 最后以城主的位格定论报酬。 一来是为了让五条家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给好不容易回趟家、又要出做任务的家主放行;二来是他不准备占五条莲便宜,干什么活付什么款, 一门清。 想来只要给得多,五条家应得也快。这样一来,他也好陪同五条莲启程, 去奈良拜访产屋敷。 有他在场, 产屋敷真对五条莲会足够放心。 待诅咒被压制后, 他会尽快折返犬山交代一些事。倘若母亲的身体碍,他大抵会去追随兄长。 如今的犬山, 即使他不在也能运转自如。且在神侍的庇护下, 只要不发生大妖袭城这种事, 犬山足以安稳到十六夜老去。 如此, 甚好。 “犬夜叉, 你为什么对产屋敷一族这么上心?”五条莲叼着根草, 蓝眸微转, “恶鬼也好,鬼杀队也罢,连产屋敷的诅咒也要出力, 其实追根究底,这些事与你没有太多关系。” 所以,为何要掺和? “你似乎生来就有一种使命感,驱策着你一次次站在人类的立场做决定。”五条莲道,“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我是个人类, 但我比较崇尚妖怪的做法。不是涉及自己的事,没必要揽在自己身上。” 否则,这件事的成败和因果将永远纠缠在一个长生种的命线上,年复一年地折磨着他。 人类寿数短暂,百年更迭三代。一生到头,恩怨便散了。 可犬夜叉寿数漫长,如果鬼杀队数百年、上千年没杀死鬼王,这期间的生离死别,数活人给予他的回忆,他都将一人背负去。 “我倒是希望你自私点。” 缘一没说前因,只道:“鬼王惨是我定的猎物,必须杀死。” 前世,在他最助的低谷时期,是鬼杀队朝他伸出援手。 后岩胜叛变,他被驱逐出鬼杀队,是产屋敷一家仍在暗中帮助他,让他每到一个村落小镇,总能得到一些吃穿用度。 长达六十年的恩惠,他从未忘记。 只是,他辜负了他们。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没找到无惨并杀死他。 缘一不语,只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像漏风般难受。 五条莲没说话,只是『揉』『揉』缘一『毛』茸茸的脑袋。不知为,他感觉小孩的情绪很低落。 头抵大掌,缘一的犬耳抖了抖,大抵是狗的脾『性』都喜欢被『摸』头,他居然觉得有点点舒服? 不,我不是狗。缘一如是想。 然而,再妥帖的计划也有中途腰斩之时。 突兀地,一道凌厉的劲风从后方直刺过来,堪堪擦着缘一的头顶而过。五条莲及时收手,就见一条莹绿『色』的长鞭削掉了孩子翘起的呆『毛』,再飞快地收了回去。 霎时,纷扬的白『毛』四散飘落,缘一的眼神有点发直。 他抬起往头顶一『摸』,发现翘起的呆『毛』只剩个底,触感还挺扎手。 缘一:……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除了他的兄长,缘一不他想。因为只有在杀生丸的气息靠近时,他不会做任何防备。 但是…… 但是!哪怕是兄长,也不能随意剃他的头发! “兄长,你……”缘一回首,就见杀生丸已至他身后。 不同于往常的两手空空,杀生丸似乎学会了怎么当一个好哥哥,里还拿着给弟弟的“伴手礼”。 那是一根木质的、造型诡异的人头杖。 人头杖,顾名思义是镂刻着人头的权杖。它的顶端是后脑靠着后脑的老人头和女人头,雕得栩栩如生,颇为阴森恐怖。 两个头的脖颈拉长成条状,木质雕琢的发相互缠绕,沿着大杖往,越绕越细。最终和着木质的纹理隐没在半中腰。 而人头杖的底端极细,尖锐到能当兵器使用。 “犬夜叉,拿着它。” 杀生丸把人头杖丢了过来:“人头杖。” 缘一抱住人头杖,越看越觉得辣眼。这一刻,小狗勾为兄长挑选“信”的审美观感到深深的忧虑。 如果他真是个孩子,或许会被人头杖吓哭。 怎么办? 他到底该表现出收到礼物的欣喜,还是该委婉地提醒兄长,其实小孩子不喜欢这类手信? 不过,在五条兄弟面前,他果然还是得给兄长铺很多台阶。 他隐晦地往旁边看了眼,却见五条兄弟早退避三舍,正窝在三丈开窃窃私语。 “我还以为他拎了两个人头来给弟弟送礼。” “哥,请你闭嘴。” 缘一:…… 他握着人头杖,仰头:“兄长,这是送给我的吗?” 只要兄长说一句“是”,他一定要用最多的溢美之词夸奖兄长。他要让五条兄弟明白,兄长能选出这样的信,已经是妖生很大的进步了! 杀生丸十分情:“只是让你拿着。” 连送也不是。 缘一:…… 五条兄弟:…… 一时间风起,有乌鸦在头顶掠过。 “哦。”缘一挤出声,复归平静,“兄长,你让我拿着人头杖做什么?” “跟我去寻墓。”杀生丸终是让犬夜叉介入了铁碎牙一事,只是,他说得依然隐晦,毕竟身边还有人,“我要寻找一处墓,其中有珍宝。如果寻到了,这个头颅——” 他的金眸注视着老人头,“就会发出大笑。” “如果不是墓『穴』,女人的头颅会发出尖叫。” 缘一眨眼,悟了。 简言之,兄长要去寻找宝藏。但他嫌弃人头杖太丑,拿着与他贵公子的身份不符,于是千里迢迢赶来找他这个弟弟,就为了让他替他拿杖。 缘一:…… “明白了吗?”杀生丸揣着,“你还要愣到什么时候,犬夜叉?” 大妖背过身,示意他跟着走:“在没有找到墓前,你这半妖暂时跟在我身边。” 缘一:“兄长,我想先处理一些事再追随你。或者,兄长可以先行,我会尽快追上你……额?” 不知触动了什么,人头杖的老人头忽然动了起来。它的上颚裂开,发出瘆人的大笑声:“哈哈哈!” “哈哈哈!” 【如果寻到了真正的墓,老人头会发出大笑。】 同一时刻,不仅是狗兄弟,连五条兄弟也看向了他们——脚站着的这片土地! 难道、难道真正的墓就在他们脚吗? 老人头:“哈哈哈!” 缘一不禁看向了脚。 杀生丸万万没想到,他竟会以这种方式找到父亲的墓地。虽然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墓造在这片荒野里,但人头杖不会出错,他没必要多疑。 所以,只要挖穿此地,就能…… 杀生丸伸,拔出了缘一后背的小牛:“退,犬夜叉。” 缘一识相地跑向五条兄弟。 “苍龙破!” 刹那,磅礴妖力倾泻,怒龙嘶吼起来。它们翻卷着直入地底,整片荒地的岩石凿碎,通入地底的暗河之中,生生凿出了一大片凹陷的盆地。 “轰隆!”大地倾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老人头的笑就没停过……它驱策着杀生丸把整片荒地犁了一遍,依然没止住笑声。 狗兄弟:…… 五条流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出真相:“它是不是坏掉了?” 仗着自己是个半大少年,五条流成功接近了缘一,并从他里接过人头杖,还上挥了挥。 诚如他所料,人头杖的笑仍没停,还越来越猖狂。 五条莲:“还真是坏掉的……”看向杀生丸的眼神一言难尽,“是谁告诉你这杖可以用来找墓?” 杀生丸冷着脸,没说话。 “你是不是被骗了,花了很多钱买这杖?” 杀生丸可算开口:“这是白犬一族安置在外的墓『穴』‘钥匙’,数百年来寻找墓『穴』从未出错。” “安置在哪?” “瀑布。” 众人:…… 被水冲了这么久,你怎么确定这两个头没进水? “可它真的坏了。” 老人头的笑就没停过,连缘一都觉得它在笑杀生丸。 大妖沉默了起来,他注视着人头杖,又看向抱着它的半妖,直觉哪里不对。 以他对半妖的了解,幼崽身上时常发生一些怪异事。兴许,人头杖不是失灵,而是不适合被幼崽掌握。 “犬夜叉,走了。” 杀生丸的绒尾骤然拉长,也不管缘一同意与否,先他带上了天。 缘一往看去,正寻思着该怎么找机会去奈良,谁知下方的五条兄弟冲他比划着势,示意他不必忧心。 缘一松了口气。 待大妖协同幼崽远去,呆在下方的五条兄弟才悄声交流起来。 “哥,人头杖散发出的气息……”流捂住蓝眸,细细分辨着涌入脑海的信息,“与亡者和坟土有关,它确实是通往幽冥的钥匙。” “碰到墓土会活跃起来,老人的脸当时转向了犬夜叉。”五条莲『摸』着巴,“你说,犬夜叉身上有什么?” 流摇头。 “带着墓土和死魂的气息,会被杀生丸的那把刀伤到……”五条莲寻思道,“他还是跟着杀生丸比较好,要是久住人类的大城,我反倒会很不安。” “哥,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猜错了那孩子体内的东西。”五条莲垂眸,“我以为他和他的兄长一样,是一出生就用天赋力量在体内温养着什么。” 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 “但我可能错了。” “杀生丸体内温养的力量可以被释放,一旦释放,杀生丸会跃升到六眼也不敢招惹的地步。而犬夜叉体内的力量……不能释放。” 联想到犬夜叉身后背着的炎牙,五条莲脸『色』有点凝:“刀是杀生丸变强的钥匙,但对于犬夜叉,反倒是困住力量的锁。” “不止一炎牙,或许还有另一刀在压制这个孩子体内的东西。” “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流,犬夜叉比两面宿傩更危险。” “……” …… 杀生丸带缘一落在了一处瀑布,之后,他取过狂笑不止的人头杖,一将它塞进瀑布背后的岩壁中,闭合。 霎时,刺耳的笑声消失了。 “这是白犬一族藏钥匙的地方。”杀生丸平静道,他不知道为何要跟一只半妖说这些,但凡事要深究为什么,他就不是杀生丸了。 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钥匙?” “一共四个瀑布、四钥匙,在武藏、出羽、丹波和筑前。”杀生丸淡淡道,“如果被对追杀,就跑到这儿拿钥匙。冲人头杖输入妖力,它会张开结界,足够保你一命。” 缘一听得出神。 他发现,他的兄长似乎在……关心他的安危?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兄长这样少话的人都变得多话了,但缘一明白大妖对他难得的关切千金难换。 缘一轻笑,发自内心的开心。 “你笑什么,半妖?” “原来在担心我吗?”缘一仰头,发出史无前例的巨无霸直球,“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信,兄长。” 第87章 第八十七声汪狗之呼吸·八十七之型·…… 杀生丸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 他素来理『性』, 处事果决,懂得拿捏分寸。身为西国的下一任王,他向来知道自己与其他大妖、家臣、半妖乃至杂碎的交流“边界”该定在哪里。 与大妖, 是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与家臣,是利用和驭使的关系。 至于半妖和杂碎,他同它们无话可说。在他眼里, 弱到他一爪子就能干掉的东西根本谈不上是“妖怪”,充其量只是强一点的“人类”。 然而,他唯一的手足竟是半妖…… 他的身份是什么? 半妖的身份又是什么? 血脉、地位和正统,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 他们都是天差地别的、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 他越界了。 他亲口告诉半妖,西国在外安置了钥匙, 这些钥匙的作用是什么, 而他遇到危难该去哪里寻求庇护…… 杀生丸不认为自己会像人类一样成为一位好兄长。可现在, 他所做的事与任何一个兄长无异。 甚至, 在半妖扬起毫无阴霾的笑脸, 告诉他“这是我收到最好的手信”时, 他居然也会如人类一般, 感受到一种不同于追求霸道的满足。 正如一位普通的兄长面对他的弟弟,他不希望这双跟他一模一样的金眸永远闭上,不想从杂碎嘴里听见这孩子死亡的消息。 杀生丸不语, 只是学五条莲的动作抬起手—— 显然,他时常『性』抬手揍半妖的行为,让幼崽产生了强烈的警惕心。他一抬手,幼崽便“安详”地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得人想笑。 杀生丸轻哼一声, 终是把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 一瞬,缘一陡然瞪大了眼,眸中盛满了诧异。头顶的手,『揉』了『揉』他的。缘一敛目,他服从本『性』垂下犬耳,安静地蹭了蹭兄长的掌心。 这之于杀生丸是一种极陌生的体验。 他的手击碎过大妖的头颅,抽离过敌人的心脏,撕碎过豹猫的躯体……掠夺的『性』命不计其数,唯独没有如此刻这般,去贴近一个弱小的、毫无防备的生命。 鲜活的、温暖的生命,在他的掌心之下。 近到他可以一掌粉碎他的头颅,却还是小心地收起爪子,不曾加重一分力道。 生命……渺小的、脆弱的生命……死去,就不会再有了。 【杀生丸,有要保护的东西吗?】 杀生丸收手,注视半妖顶着一头『乱』看向他,平静道:“犬夜叉,别被杂碎杀死了。” “嗯。”缘一上手理顺头,不明白兄长为什么又要说这句话,“我会一直记得的,兄长。” 之后,缘一又开始了追随杀生丸的生活。 虽然这超出了他的计划,为时过早了些,但他相信身边的同伴,相信即使他不在犬山,他们也能处理好所有事。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就该一些信任吗? “兄长,晚食想用些什么?”缘一道,“我闻到阿吽的味了,原来兄长还带着它。”他还以为自己一走,杀生丸立刻会把阿吽赶走。 看来,兄长这几年有好好吃饭? “随你。”杀生丸淡淡道。 “那我们吃鱼吧。” “……” …… 缘一现了新奇之事,他于三年前放入狱门疆中的猎物,居然没有腐烂! 它们的时间像是停驻在被猎杀的那刻,皮『毛』依旧光鲜,血味仍然没散,就连尸骨保持当时的体温,真是半点没变。 缘一本以为猎物是受了四魂之玉的影响,可兄长却告诉他,这是“封印”。 “封印……” 缘一想起来了,狱门疆最初的作用不就是拿来封印他吗? 只是,它没能力困住他,被他挣脱了。 杀生丸靠坐树下,思绪不经意转到了曾经“看见”的画面——白发犬耳的红衣少年被一支箭钉死在御神木上,安静沉睡。 他阖目:“施加封印的人实力强大,被封印的东西就会在封印中慢慢衰弱,直到死去。” 缘一犬耳抖了抖,认真听了起来。 “封印者与被封印者实力等同,被封印者会维持原状。” “如果封印者弱于被封印者……”大妖转过眼,金眸淡然,“那么封印一旦解开,封印它的力量会成为它的食物。” 再想封印就难了,只能被杀死。譬如宿傩的二十根手指,一经收集完毕、全部解封,就只剩下杀死他一条路能走。 缘一:“兄长知道得好多……” 杀生丸不想回复这么蠢的话,他活了两百多年,该知道的事都知道。西国可不是摆设,他又是唯一的继承者,从小所学的东西哪是半妖能比的? 见兄长没了谈兴,缘一识相地开始手处理猎物。 他虽说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但做事手法依旧干净利落。 小牛刺入创口,沿着猎物的皮肉下沉,再顺着轮廓一转,便麻利地剥下一整张皮子。接着,缘一剖出脏腑、洗去血丝,剔骨出肉、焯水下锅。 他把佐料依次放下,待香味一出,饶是沉静如杀生丸也睁开了眼。 是跟犬山的食物相近的味道…… 但那食物有个名字,叫“狗粮”。 杀生丸:…… “半妖,的鱼呢?”不是说今晚吃鱼吗? 缘一微愣:“抱歉兄长,我以为不会挑……”看锅里的肉,再次认定兄长即使生而为狗,无法阻止他爱吃鱼的本『性』。 兄长是真的很爱吃鱼啊! “兄长,那我给加一条鱼吧。” “啪!” 缘一:…… 他懂了,一条不够,起码三条,要大的! 于是,杀生丸收获了弟弟亲手做的狗粮口味的鱼,足有三大条。而他愚蠢的弟弟半点不懂眼『色』,正大口吃肉。 杀生丸:…… 一时间,活了两百年的大妖有些分不清楚,这半妖到底是真蠢还是故意的。 …… 分别数年,相聚两月,凝滞的时间仿佛重新流动了起来。 杀生丸和缘一的貌半点不变,只是在途经熟悉的村落时,连缘一有意识地远离了人类。倒不是他不愿亲近人类了,而是—— 数年前,他赠予过旧衣的少年已成婚生子。当他再度步入村落,想要换取一些盐时,对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哪怕对方毫无恶意,还热情地接待了他,可缘一再一次发现,转生后的他无法回归真正的人类生活了。 他们终将老去,他仍会活着。或许百年、千年、万年后,身边的熟人只剩下兄长。 长生种的幸与不幸,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是夜,山腰处的干燥洞『穴』,蓬松柔软的绒尾之中。 缘一沐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实在睡不的他轻声开了话头:“兄长,有什么愿望吗?” “没有。” 杀生丸:“愿望是弱者的托词,强者只有目标。” 缘一微愣,这可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不过,仅是这一句话,他就明白杀生丸的心『性』极其刚烈,是实实的强硬派。 “那兄长的目标是什么?”缘一翻了个身。 杀生丸瞥了他一眼:“霸道。”料想幼崽听不懂,他解释道,“成为巅峰的霸主,是大妖所追求的王道。” 缘一明了,杀生丸是想成为至强者。 他的兄长会贯彻自己的道路,一步步成为整个妖界的传奇。这是兄长所认为的——不辜负血脉和天赋的最佳做法。 明确且坚定,他仿佛能看见他登上王座的那天。 “兄长一定会实现目标的。” 半妖与父亲到底不同,杀生丸如是想。 父亲问及他的霸道,总会流『露』出无声的否决。乃至最后一次见面,父亲的否决依然那么彻底:“杀生丸,有要保护的东西吗?” 霸道,为何要与这些扯上关系? 而同是问及霸道,反倒是他的半妖弟弟会无条件支持他,并告诉他:“兄长一定会实现目标。” 不错,他要的是认同。 是——妖怪追求霸道的无错! 他与父亲选择的道路本就不同,不准备与母亲走相似的路。他就是他,是不需要与任何人的道路重合的杀生丸。 “哼。”杀生丸道,“等成年,会不认同我这个兄长的道路。” 缘一摇头:“不会的。并不是我与兄长走的路不同,就要否定,而是……” 而是什么? 杀生丸垂眸。 “如果兄长在道路上失去了本心,我会否定。”缘一将半边脸埋进绒尾,思绪飘得有些远,“只要兄长依然是兄长,我就依然会是我。” “半妖,以为我杀生丸是谁?”失去本心,简直是笑话! “是大妖中的大妖。”缘一自内心地说,他趴在绒尾上仰头,认真地看向亲哥,“如果兄长完成了霸道,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吗?” 是愿望,不是目标。 半妖仿佛在告诉他,这是他无法办到的事。 杀生丸不语。 “兄长,我想过平静的生活。” 他听见自己的弟弟说出一点也不像个妖怪的话。 “想在森林的瀑布边搭树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想收容跟我相同的半妖孩子,给他们一个家,给予他们庇护。” “兄长,我想拥有一个小家和家人,过温饱又满足的生活。” 不知为何,幼崽的语气有些低落。 杀生丸:“半妖就是半妖,这种程度的东西也配称为‘愿望’?”真是没有一点野『性』的小子。 “嗯,很难实现。”缘一了个小小的哈欠,抱着绒尾睡眼『迷』蒙,“兄长,我一直一直,总是在失去……” 【兄长,我总是在失去。】 即使是如此渺小的愿望,难以实现。 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缘一阖目睡去,很快进入深眠。 杀生丸许久不语,只是收拢了绒尾,淡淡道:“愚蠢的愿望……”所求之物居然只是平静的生活? 不得不说,他很想否定幼崽的道路。可这么做,与父亲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之前无法理解父亲的否定,现在倒是能理解一二了。 杀生丸垂眸,看绒尾里的孩子——要是站在父亲的角度,听孩子大声说“我不想成为你,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除了感到欣慰,更多的是想揍这小子一顿的心情。 父辈,总是会把自认为好的东西留给孩子,却不管孩子需要与否。 那是不是…… 父亲想把最好的留给他,所以才会如此否决他?正如现在,他极想否决犬夜叉选择的道路,让他走上跟他一样的霸道。 父与子,兄与弟,都是一样的…… “该庆幸我不是父亲。”杀生丸平静道,“父亲问及我的道,从不给我答案。而,我会给答案。” “我否定的道路,犬夜叉。” “除非把选择的路,走到能让我承认的地步!” 当我承认的时候,半妖。无论你选择的是小家还是大家,我杀生丸可以给庇护。 豁然,杀生丸金眸微睁。当他说出这句话后,似乎……茅塞顿开。 【杀生丸,有要保护的东西吗?】 【我杀生丸可以给庇护。】 刹那,天生牙颤动不息,仿佛从永夜觉醒。 第88章 第八十八声汪狗之呼吸·八十八之型·…… 从昨晚开始断续到黎明, 天生牙便躁动不息。 刀在刀鞘中晃动,发出碰撞的声音。它像是在提醒什么,但表意不明。 约莫是嫌吵, 杀生丸的手落在刀柄上,握紧。当手心的温度传递,天生牙确实安静了下来, 但大妖怪知道这安静不会持续太久。 旦他松开手,天生牙会继续躁动。 秀气的长眉微蹙,杀生丸陷入了沉思, 思考着刀的异常。 待缘做好早食, 正打算喊他用饭, 就见杀生丸忽然放开了刀,仰望天际。 不多时, 他起身, 似乎在等人来。 缘没有多问, 只是顺着兄长的目光朝天际去。 很快, 先是风送来了熟人的味道, 再是天空中飘来一朵拉长尾巴的云, 其上踏着头三眼牛, 牛背上又坐着个脊背佝偻、衣衫不拘的老头。 是刀刀斋。 霎时,天上地上个照面,三眼牛猛猛立刻加速, 风驰电掣地朝狗兄弟的方向冲来。 就听得“噼啪”声雷响,猛猛已落在兄弟二人面前。 “哞——”发出累死牛的声音。 “啊呀,真是让好找!”刀刀斋坐在牛背上,开场抱怨,“你们真会找地方, 这干净得连特别的味道也没有。” “太为难老人家了,可不是白犬,没有那么灵敏的鼻子。不是天生牙在呼唤我,可找不到你们。” 颤巍巍地爬下猛猛,刀刀斋继续唠叨。 “真是的,你们对天生牙做了什么?让它的呼唤变得断断续续,好几次我以为找错了方向。” 风起,吹得狗兄弟的白发翻飞。他们顶着同款冷淡脸,以同个姿势揣着手,安静地看着刀刀斋表演。 刀刀斋:…… 斗牙,你的两个儿子就没个讨喜的主,全生了张讨债的脸。 杀生丸:“刀刀斋,你来做什么?” 刀刀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刚做好的锅肉粥,再艰难地移到天生牙上:“感觉天生牙‘醒’了,来帮你。” 又飞快地将视线挪向肉粥,“为了找到你,从昨晚启程飞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不沾。好几次飞错了方向,不小心闯进了大妖的地盘,被追杀了路。” 说到这份上,意思也算明白了。 老刀匠千迢迢而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来免费办事,蹭一餐饭应该可以吧? 然而,杀生丸不吃这套:“天生牙怎么了?” 大妖怪要先到别人能给他什么,如果报酬附和价值,他不会吝啬给予。可要是刀刀斋给的东西不得他青眼,别说餐饭,连粒米也不会给他。 闻言,刀刀斋的肚子应景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缘:…… “刀刀斋爷爷,你也坐下用早食吧。” 缘到底是个人,抵不住老人家的讨食。他料想刀刀斋是个老人,食量应该不大,碗管饱,只是多双筷子的事。 可谁知,有些妖不能看表象。 刀刀斋喜极而泣:“好,那我先尝口!” 杀生丸揣着手,放任弟弟去直面老妖怪的恶意。 缘拾掇出了副新碗筷,正说着:“请用这个……额?” 只见刀刀斋半点不怕烫,他直接端起锅子张大嘴,把整锅粥全倒进深渊巨口之中!然后飞快地咀嚼,伸长脖子咽而下。 “多谢款待!”刀刀斋打了个饱嗝。 缘:…… 【那我先尝口。】 尝口…… 这叫“口”? 他把整锅粥全喝了!口也没给他和兄长留! 缘平静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锅,反手『摸』上了小牛。 他终于明白杀生丸为什么对刀刀斋态度不好了,想必是小时候也被这为老不尊的刀匠骗过吧? 他拔出了小牛。 刀刀斋悚然一惊,暗想是他走眼了。 之前因为犬夜叉年纪小,就算这孩子天资极高,受到了千夜红的青睐,他也没特意关注过他。 可是,当孩子刀在手,冷然站在他面前时,那种与刀贯通、融为一体的通透感,让他听见了刀在欢呼的声音。 天生的、被刀喜爱的孩子…… 刀刀斋怔愣出神。 恰在这时,杀生丸见幼崽吃了教训,也记住了教训,才开口道:“退下,犬夜叉。” 缘面无表情,只是听话地收起刀往兄长身后走去。不过,他到底在犬山城打磨数年,又刚被刀刀斋坑了次,不做点什么似乎过不去吧。 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凡事宽容”的继国缘了。 跟随兄长日久,他也是——有脾气的! 缘即刻垂下犬耳,把小手『揉』上肚子。他学着五条流肚子饿了讨食的语气,站在杀生丸身边低声道:“可是,兄长……” “犬夜叉也好饿啊。” 兄长,饿饿,饭饭! 仰起头,缘确实很委屈地抖了抖犬耳:“他口也没给留,犬夜叉……真的好饿啊。” 刀刀斋:…… 杀生丸:…… 愚蠢的幼崽,惯会用人类的伎俩撒娇说谎,真是学坏了! 第一次说不用“”而用“犬夜叉”,不就是希望他杀生丸砍刀刀斋几刀吗? 区区一锅粥,也值得幼崽惦记?但,刀刀斋的做法确实不妥,完全是在他杀生丸手抢食吃。 敢从他手抢食,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好了,这次换杀生丸把手搭在刀柄上,眼神极冷:“刀刀斋,你来找我,最好有足够的理由。” 杀气四溢。 刀刀斋再不敢打马虎眼,赶紧把说全了。 简言之,他是个称职的刀匠,虽然天生牙已锻好售出,但他依然会承包天生牙的“售后服务”,无期限。 其中,售后服务的业务包括但不限于:牙刀的保养、牙刀的折断修补、牙刀的重锻,以及牙刀身体或精神不舒服时,专业刀匠为刀提供免费治疗…… 而他昨晚睡得昏天黑地,结果被天生牙远程唤醒。 为最具刀匠精神的妖怪,刀刀斋非但没有抱怨,垂死梦中惊坐起,骑上老牛找兄弟。为的,就是治天生牙的“心病”。 “天生牙苏醒了,在你逐渐变得‘完整’的时候。”刀刀斋打量着杀生丸,说实,他没看出杀生丸“完整”在哪里。 不是……跟以前个样吗? 但天生牙不会骗妖过来被狗杀啊。 “完整?”缘蹙眉,“兄长一直很完整!” “不。”刀刀斋果断道,“杀生丸,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到吧,哪里发生了变化。你的心——”刀匠指着心脏的位置,“生出了以前没有的情绪,是怜悯,是认可。” “这种情绪的变化,惊动了天生牙的感知。” 天生牙,把能起死回生、掌握着冥界之力的刀。它对冥界乃至天界之物都有极强的主宰之力,唯一的“缺点”是斩杀不了活物。 偏就这点,让它在杀生丸眼里形同废铁。 但只有刀刀斋清楚,天生牙择主极其挑剔且苛刻。 它求主人同时兼备神『性』和魔『性』,求主人使用它却不会滥用它,更要求——主人具备慈悲之心。 刀刀斋原以为,斗牙王死后再无第二人能使用天生牙,却不料,天生牙自动择主了杀生丸…… 它似乎对斗牙的长子极其喜爱? 命啊,像杀生丸这种冷血的大妖怪,过千年都不会生出慈悲心的! 那时,他真是日夜感慨天生牙跟错了主人,恐怕守辈子活寡。没想到打脸来得猝不及防,这才年而已,天生牙就醒了。 “杀生丸,你的点慈悲心唤醒了它。” “现在,天生牙希望你使用它。” 气氛时安静了下来。 刀刀斋疑『惑』眨眼:“你们都不反驳一下‘慈悲心’吗?” 说起慈悲心,俩兄弟居然都没反应,不应该啊? 他寻思着,正常场景不该是犬夜叉立刻反驳“的兄长才没有慈悲心”,或,杀生丸嘴硬说一句“杀生丸没有这种无聊的东西”吗? 结果,缘耿直道:“兄长一直是个温柔的人,有慈悲心很奇怪吗?” 刀刀斋:…… 你说的杀生丸我认识吗? “使用它?”杀生丸跳过题,抽出刀细。 当他认真尝试与天生牙沟通时,忽然发现,他感知到了刀的“脉搏”。 原来,天生牙并不是一把“死”刀,而是他从未有耐心了解过它。 而刀的脉搏与人类的心跳声无异,是噗通、噗通的轻响。虽微弱,也结实有力,每振动一下,刀刃仿佛会跟着颤动,在空气中一层层『荡』漾出只有他能看见的重影。 刀在呼唤,呼唤他……使用? 怎么用? “你想说什么,天生牙?”杀生丸问道。 天生牙的振动越来越强,似是冥冥之中的牵引,刀刃带动刀柄,股力传递到杀生丸掌心。 它牵引着他,转向,再转向,直到—— 把目标锁定在缘的身上。 颤动、疯狂颤动!明明现场没有兵器交接的声音,杀生丸却听出了万千刀剑的嘶鸣。 这嘶鸣,源于虚无,源于亘古,源于不可说的时空。他能听见它们被折断的脆响,能听见它们主人的哭嚎…… 杀生丸垂眸,透过天生牙的力场看向无所知的孩子。 刹那,他的心眼一片通透,而四周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变得如永夜漆黑,只剩一轮残月挂在头顶。 眼中的『色』彩全数抽离,脚下的土地化片连绵的白沙。他“见”白沙之上的魍魉和血『色』,“见”他的弟弟站在空旷萧索的天穹之下,用疑『惑』的金眸注视着他。 “兄长?” 孩子就站在他面前,可此刻,杀生丸却觉得双方离得无比遥远。 天生牙的波动越来越大,他“见”个巨大的黑影从孩子身上升起,逐渐形成只身负白骨、形同白犬的兽形巨怪。 那巨怪俯身,垂下头颅,用近似白犬的前爪拢住了孩子…… 它低下头,下巴凑在孩子头顶,亲昵地蹭了蹭。 天生牙的杀气开始流泻,似乎巨怪的出现让它意识到了威胁。牙刀对巨怪生厌,对幼崽戒备,又希望他现在出手,趁早斩断些什么。 “兄长,你怎么了?” 杀生丸猛地闭上眼,收刀入鞘。 片刻后,杀生丸道:“刀刀斋,在被砍之前滚。” 刀刀斋这会儿骨头贼硬:“得知道你对天生牙了解到哪一步了?” “能看到幽冥之物。”杀生丸还算配合,但耐心已到极限,“别让说第二次。” 刀刀斋停顿了会儿,麻溜地滚了。 至此,幻象散尽。天幕依然是蔚蓝,『色』彩终回归大地。没有白沙和白骨,幼崽的身上也不曾趴着形似白犬的巨怪。 缘仰头:“兄长,你没事吧?” 杀生丸平静道:“有事的是你,犬夜叉。” 缘有点懵。 “你的身上有东西,不知道吗?”杀生丸相信自己的判断,“天生牙想要斩杀隐藏在你体内的‘妖怪’。” “妖怪?”缘想了想,“算是……诅咒吗?” 杀生丸不语。 绒尾顷刻拉长,卷住幼崽的身体。他拔高往天上飞,没为去哪儿做说明。 缘朝下去,发现阿吽好好的只双头龙坐骑,已经被驯得狗『性』十足。它见两位主人飞走了,便叼起锅子放溪边冲会儿,知道放进狱门疆。 想来,等阿吽把落脚点收拾干净了,总会跟上来。 不容易啊,现在连坐骑也学会做这么多杂事了吗? 但重点不是这个…… “兄长、兄长!”缘拍拍绒尾。 杀生丸颇为不耐烦地转头:“安静点,半妖。” “可是——”缘诚恳道,“犬夜叉真的好饿啊。” 兄长,饿饿,饭饭! 杀生丸:…… 该死的刀刀斋! 第89章 第八十九声汪狗之呼吸·八十九之型·…… 密林深处, 光影幽玄。 松木散发清香,湿泥弥漫腥味。新雨过后的绿叶滴着水,在阳光倾落的刹那, 折『射』出七彩的光辉。 枯枝踏碎,大妖放慢了脚步,踩出一条结实的直线。 在他身后, 还没太刀高的孩子抱着他的绒尾,学着他走路的样子,用木屐踩过他留的脚印, 紧紧缀在后面。 似是一场无声的游戏。 走着走着, 大妖偶尔会迈一大步。接着, 他会感到绒尾被握紧一抖,孩子蹦跳起来, 再“嗒”一声踩进他的脚印里。 他在前方开路, 孩子跟在身后。一如两百年前的林间狩猎, 他是这般缀在父亲背后, 以追随的姿态踩过他的每一步, 直到他们的道路永远错开。 似是一场血脉的轮回。 绒尾被拉长了一, 杀生丸无需回首知道, 幼崽又在走神。他悄悄跑偏了点,往稍矮的树枝上摘了果实,小口吃了起来。 “兄长,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朴仙翁。” 行路漫长,越走越深。当密林中的树木显得愈发高大,几乎要三四个成人才能合抱过来时,缘一见到了朴仙翁。 一棵开智两千年、实际年龄远不止两千岁的老树精,没有粗壮的腰身, 没有虬结的根系,只有树皮外凝着一张老者的人面,看上去……有点疲惫? “杀生丸,你又有什么事?”朴仙翁心累至极。 可一转眼,他才发现自己看漏了人。就见杀生丸高大的身影背后,有个穿狩衣的孩子抱着绒尾,正从大妖怪的腿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白发金眸,头生犬耳,额留妖纹。他长得与杀生丸颇为相似,但因眼睛生得大些,脸也圆得讨喜,瞧着极其可爱。 朴仙翁明了。 这是犬夜叉,杀生丸的异母弟弟,斗牙王的小儿子。 轻叹,饶是老树很是感慨:“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和态度立刻换了,声音中再没了紧张感,甚至还多了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祥。 法,实在太像了。 杀生丸带着犬夜叉来到他面前,就像两百年前,斗牙王带着杀生丸走到他身边。同样的光景,相似的面孔,得了长子的斗牙意气风发,炫孩子炫到他跟前。 【朴仙翁,这是我的儿子杀生丸!】 彼时,斗牙侧开身『露』出身后的孩子,那孩子表情冷淡,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衡量什么物件。 没多久,他听见杀生丸说:【父亲,他是这次狩猎的猎物吗?】 斗牙和朴仙翁:…… 时光流转,场景重现。但故人不再,曾经的小白犬也长成了大妖。他尚不及斗牙熟,可已经有了王者的风范。 “朴仙翁,这是犬夜叉。”杀生丸淡淡道,绒尾一掀,把孩子整个儿『露』在外面。 缘一仰头,清脆响亮:“朴仙翁爷爷。” 顿时,两千岁的老树心都要化在这一声“爷爷”里了。 他终于悟了冥加为何喜爱小少爷,懂了杀生丸为何要把孩子带在身边,这嘴甜有礼还聪慧的孩子,谁不喜欢啊! 多少年了,找过他的大妖小妖不知凡几,不是喊朴仙翁就是喊朴仙翁大人,没礼貌的还叫他老树精。 唯有犬夜叉懂“妖”情世故,上来就是爷爷,多令树舒泰啊。给足了体面,甩杀生丸百万条街不止! “好孩子。”朴仙翁稳得很,半点没让人看出他的变化,“常听冥加提起你,今天总算让我见到了。” 缘一:“抱歉,久疏问候。” “是你想问我什么吗?”朴仙翁很乐意回答孩子的问题,犬夜叉看上去比他哥好相处多了。 缘一摇头,杀生丸开口:“是我找你有事,跟犬夜叉有关。”金眸微厉,“朴仙翁,告诉我——犬夜叉身上有什么?” 只一句,朴仙翁的冷汗都快出来了。 据他所知,斗牙死后把墓『穴』和铁碎牙安置在黑珍珠中,而黑珍珠被冥加封在犬夜叉的右眼里。 难道、难道杀生丸发现了吗? 对,杀生丸不像是会顾念兄弟亲情的大妖。且白犬的月曜一支生来『性』情冷淡,跟高天原的神一样不近人情,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孩子讨喜就带在身边呢? 必然是察觉到了不对。 可一旦让杀生丸确认墓『穴』在哪,铁碎牙在哪,犬夜叉该怎么办? 朴仙翁看向犬夜叉,正想着该怎么驴杀生丸,却见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孩子的刘海。 飘『荡』、飘『荡』,『露』出孩子额头如火焰般燃烧的妖纹! 一眼看去,朴仙翁仿佛看到火海燎原,从之中望见了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哪怕林间没有一点火星,他仍觉得树皮像是烧了起来,浑身难受。 “你……走近一。”朴仙翁道,垂落的树藤缓缓探出,随缘一靠近的脚步,轻轻撩起他的头发。 妖纹……如火燃烧,时无刻。 他放下了孩子的刘海,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妖纹“活”了过来。 “杀生丸,你们白犬的蜕变期与妖纹有关,是吧?” “一道妖纹一次蜕变。”朴仙翁看向他,“你有十七道妖纹,蜕变得再快,要花两千年左右的时间。” 杀生丸:“你想说什么?” 朴仙翁看向犬夜叉,眼神有复杂:“妖纹颜『色』越深,蜕变后越强大。每蜕变一次,能吸收的日精月华也更多。蜕变完全,为传说中的霸主。” 正如龙蛇的进化,每蜕皮一次,身躯会变得更大,摄食会更多。 白犬亦然,每蜕变一次,妖躯能容纳的力量更多,对日精月华、大妖血肉的转化率越高。 但蜕变需要时间和机遇,可总有人一出生站在制高点。 “可你的弟弟……他的妖纹在燃烧,是我所见的最深浓的颜『色』。”朴仙翁道,“即使只有一道妖纹,但它时无刻不在蜕变。” 时无刻不在蜕变…… 霎时,缘一想到了呼吸法,杀生丸想到了血脉天赋。他们想,大概这就是根源。 杀生丸:“所以?” “他不亚于你。”朴仙翁道,“如果你察觉他身上有什么不妥,可能是跟妖纹有关。” 见缝『插』针,朴仙翁赶紧地把铁碎牙的坑填上了。可惜,被驴了好几次的杀生丸并没有罢休,问得更详细了。 “我在他的身上见到过一只‘白犬’。”杀生丸道,“被黑气笼罩,身覆白骨。” 朴仙翁怀疑杀生丸“预见”了斗牙王的墓地。 他记得斗牙死后化作原形,确实身负妖力凝结的铠甲。而白犬的长『毛』会在死后冷硬,岂不就是形似“白骨”吗? 这小子或许在诈他,但这事他不准备扯谎,只是得换个说法。 “可能是斗牙王残留的执念。” “父亲?”杀生丸蹙眉。 “杀生丸,许你法解,但据我两千年来的见闻,父母对孩子的爱护之心,足以庇佑孩子很久。” 朴仙翁道:“你的父亲死时,不曾抱过犬夜叉一次。而犬夜叉身为半妖,很容易在失去生父的保护后死亡。” “他会担心这个孩子,想要保护他。妖怪的执念,足够具现你所见的那只‘白犬’了。” 朴仙翁赶紧把第二个坑给填上。 杀生丸不语。 事实上,他不信朴仙翁所说的这。 如果真是父亲,他不可能认不出来。可那只“白犬”,即使给了他相似的熟悉感,但绝不是父亲!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朴仙翁,要是你的脑子被雨淋坏了,我不介意帮帮你。”杀生丸抬手,五指灵活地动了动。 显然,大妖怪很乐意帮他戳五个窟窿,沥干他脑子里的水。 朴仙翁不得不使出保命技能——你的弟弟可能有生命危险! “如果不是这样,那可能是……诅咒吧?” 谁知随口找的说辞,恰是对上了杀生丸心中的猜想。其实大妖早有了猜测,只是需要一个年长者的推算和肯定罢了。 “说清楚。” “诅咒会形,变咒灵。”朴仙翁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残忍。 “犬夜叉,不是受祝福出生的孩子。” 缘一的呼吸放轻了。这件事,他早就知道。 “半妖不仅受到人类的诅咒,受到妖怪的诅咒。”朴仙翁道,“诅咒的累加,会凝你所见到的‘白犬’。但,这对于犬夜叉来说有害。” 缘一小声道:“我没有感到不舒服。” “安静点,犬夜叉。”杀生丸看向朴仙翁,“人类的咒术师可以祓除诅咒,是吗?” 朴仙翁:“明知故问。”忽而一点,“你们月曜一支也懂这。” 杀生丸冷淡转身,他何尝不知西国的底蕴,但是,他不会带犬夜叉回西国。 “说起来,西国的年典也快到了。”百年一次,譬如人类的初诣日,是西国的妖怪们特有的年节。 朴仙翁道:“你真不打算带……” “闭嘴吧。”杀生丸冷声道。 很快,他的绒尾卷过幼崽,循着唯一认识的咒术师的气味而去。 既然不打算带幼崽回西国,他就没必要让幼崽知道西国有年典。徒增困扰的做法,他不会给朴仙翁说出口的机会。 “兄长,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找五条莲。” “……” 缘一心头咯噔一声,直觉要完。 五条莲得给产屋敷封印诅咒,而“产屋敷”这个名字一旦让兄长听到,势必让他再度回忆起花街一事。 缘一:…… 不知为何,他感觉头顶凉飕飕的。 …… 缘一离开以后,觉察到缘一身上有不对的五条兄弟用秘术迅速返程。 两个六眼都是实打实的行动派,为了腾出时间探究缘一的情况,他们将产屋敷一事提前处。 五条莲以家主的身份取出封印术式,凭实力三天三夜学完,早早地出发前往奈良。 谁知产屋敷的情况相当棘手,那诅咒根植在他们一族的血脉中,根本祓除不了。甚至就连封印,都得沿着四肢往头顶描摹符文,再每日花时间输入咒力,尽量淡化诅咒的力量。 整个过程需要三个月,为此,他不得不在奈良安住,已许久没回家。 而今没剩几日了,他总算可以…… 遗憾的是,深更半夜,鬼杀队所在的区域来了两位不速客。 据悉,那一晚,鬼杀队养的一大堆狗汪也不敢汪,一只只乖巧地在庭院里蹲好,要么夹着尾巴缩在角落里颤抖,仿佛来了什么可怕的恶鬼。 鬼杀队以为等了这么多年,鬼王终于耐不住上门了。结果一个个拔刀备战,却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犬夜叉大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鉴于产屋敷真的状况刻不容缓,而封印术不能被打断,缘一的情况只能押后。杀生丸半点也不想呆在满是人类的奈良,本想丢幼崽直接走人,等几天再来——却不料,幼崽的意外『性』状况如此多! 他仅仅是在庭院中同五条莲说了诅咒一事,愚蠢的半妖就和鬼杀队的狗玩上了。 不得不说,鬼杀队养狗很有一套,大概是为了夜间寻鬼示警,挑出来训练的狗一只比一只聪慧。 它们没有犬山的狗那么蠢,还知道幼崽对它们处于支配地位,会讨幼崽欢心。可狗终究是狗,夜夜寻鬼在荒山野岭穿梭,身上总会沾点不该沾的东西。 譬如现在,幼崽『摸』完狗回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带回了什么! 蠢半妖进了和室,正准备挨着他的绒尾坐,杀生丸几乎是立刻收起绒尾,并厉声道:“蠢货,别动。” 缘一有点懵,五条莲满头雾水。 接着,他们看见杀生丸的脸冰冻三尺,金眸牢牢锁在缘一的肩头,再伸出手——尖锐的长甲从缘一肩头捉了一只小小的虱子。 缘一:…… 五条莲:…… 大概是狗的本能发作,当缘一看见杀生丸指尖的虱子时,真是从头到脚炸了『毛』。小狗崽寒『毛』直竖,一双犬耳疯狂抖动,仿佛浑身爬满了虱子。 “兄长!” “愚蠢的半妖,离我的皮『毛』远点。”十分情。 话是这么说,但大妖怪还是用长甲拨开了孩子的头发,再看了看孩子的犬耳。 五条莲:…… 没多久,大妖怪烦了。他是妖怪,自带毒素,小虫子靠近他多半死绝。可他即使能做到全方位防御,依然厌恶这东西。 半妖平时爱干净,素来气场环身,哪怕在林间行走也不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 但现在,就为了同狗玩耍,半妖收敛了气场,还带回了这么腌臜的虫子。 “再去找狗玩我就杀了你。” “我知道了,兄长,我不找它们玩了。”缘一头皮发麻,“兄长,还有吗?” 大妖有恼,捏住幼崽命运的后颈肉,看向五条莲:“温泉在哪?” 五条莲伸出手,本能地指着澡堂的方向。 杀生丸直接提着幼崽离开了。 许久,室内传来五条莲低不可闻的说话声:“看来,我得捉一袋虱子带在身上。” 他发现了对狗宝具·狂虱大法! 第90章 第九十声汪 镰仓时期, 人类使用的澡堂谈得上精致。 有大灶生火,有蒸汽入室,有冲洗小间, 还供了澡缸和澡盆。之于公家和平民, 以热水洗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可之于杀生丸而言, 充满人味的澡堂比长了虱子的狗好不了多少。 他拒绝在此沐浴,并提溜着幼崽化作一道白光, 消失在天际。 来去匆匆, 鬼杀队一头雾水。年长的剑士以为是招待不周,正急得有点上火, 却听五条莲笑道:“要是怕怠慢贵客, 就给狗捉捉虱子吧。” “诶?” “别担心了, 他们只是去洗浴。啊, 你见过泡温泉的猴子吗?”五条莲比划道,“就像那样, 小猴子坐在大猴子怀里, 母亲拨开孩子的毛发捉虫, 做个清理。” 说实话, 当杀生丸的长甲拨开孩子的头发时, 五条莲满脑子都是泡温泉的猴子。 要问他为何这么清楚, 当然是—— 他和流一起游历的时候, 泡过一次山野温泉。奈何,那处温泉是一窝猴子的领地。眼见陌生的两脚兽闯入领地, 它们群情愤懑,跳上了温泉周围的岩石示威,还撅起了屁股。 当时, 年幼的弟弟有些懵,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他为了不让弟弟对泡温泉产生心理阴影,立刻急中生智加入了猴群。 他让弟弟转过身,再模仿猴子行为给弟弟拨发梳毛,并发出猴子的吱吱声。成功让猴子以为他们也是猴子,才没有往温泉里拉屎。 对,猴子为了赶走泡温泉的人类,是会往温泉里拉屎的! “但愿他们找的地方没有猴子。”五条莲望着天空喃喃道,不然这对洁癖兄弟会对温泉敬而远之。 剑士听得满脸疑惑,唯有五条莲思量片刻,吩咐道:“备两身干净的浴衣,再用新桶烧水,他们或许会回来……” 奈良是人类大城,附近也多人类聚居。人多,食物也多,想来偷食的猴子少不了。若是山野有温泉,多半会被猴子圈地盘。 换言之,狗兄弟很大概率会在泡温泉时遇到猴子。 届时,那画面太凶残他实在不敢想。 而事实诚如五条莲所料,狗兄弟难得寻了一处温泉,谁料没泡多久就遇上了一批不怕死的猴子。 彼时,缘一像颗小汤团似的浮在水里,向兄长介绍人类澡堂的方便:“其实澡堂没那么糟糕,兄长。它用起来很容易,只要坐进澡缸里就行了。如果你实在受不了人类的味道,我会在犬山给你准备一些花瓣。” 冥加爷爷说了,兄长的那一支血脉就是天上的辉夜姬。既然是“仙女”,泡澡用花瓣再合适不过了。 闻言,杀生丸的手指有点发痒。但瞧见孩子埋在水里,只剩半张脸露在水面、还抖起了耳朵的蠢样,终是歇了这心思。 他撩起水淋在身上,洗得很仔细。 可是,俩兄弟把气息收敛得太好,以至于山野的猴子没意识到地盘里闯进了大妖怪。它们只是一听领地内有响动,便迅速朝温泉围拢。 很快,吱吱声漫山遍野,温泉边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猴子。 这场面,缘一见过,杀生丸没有。 前者很了解猴子接下来会做什么,几乎在它们出现的刹那就从水面跃起,喊道:“兄长,快上来!” 后者身为贵公子,平时外出自带大妖气场,普通妖怪和动物根本不敢接近。要不是修炼呼吸法与大自然渐渐同化了气息,哪会碰上被猴子“围猎”的破事? 见状,杀生丸淡定地亮出爪子:“勇气可嘉。” “兄长!”缘一拔出了小牛,再次想起了前世的场景。 也是温泉与猴,也是月之呼吸剑士,也是他的哥哥——就那么被下作的猴群戕害了!不,不行,至少不能让这一位兄长也跟着…… 说时迟那时快,狗兄弟万万没想到,猴子这生物下作起来简直能甩五条莲十八条街。 它们被人类惯坏了。 已经习惯了偷食之后人类追不上、打不着、骂不得的气急败坏样,只以为长了两条腿的生物都跟人类相似,是“被支配”的上供者。 于是,它们冲杀生丸撅起了屁股。 一时间,大妖的金眸微微睁大,他确实没见过这种腌臜的场面。 “兄长,快离开!日之呼吸·一之型……” 就算是狗,使用技能也需要前摇。然而猴子屁股一抬,打满马赛克的东西就能倾泻而出。那一刻,直觉不对的杀生丸跃出水面,却依然被恶心个彻底! 莹绿色的长鞭骤发,顷刻削死罪魁祸首。 “吱吱吱!”猴群受到了惊吓,可算意识到池子里不是人类了。它们夺路而逃,而仅围着绒尾的杀生丸尚处于暴怒状态。 “畜生!”贵公子愤怒值爆表。 金眸猩红一片,妖纹飞速拉长。眼见自家兄长被猴子刺激得要现出原形,缘一着实吓得不轻。 这儿离人类聚居的地方太近了,而白犬状态的兄长比较遵从本能,万一迁怒的话他可拦不住! 无法,缘一赶紧抱住杀生丸的绒尾:“兄长,算了!我们算了!它们只是一群不懂事的猴子,我们……” “啪!” 缘一:…… “我们先穿好衣服,再一起去杀了它们。”缘一非常熟练地自打脸。 当晚,猴群连夜搬离奈良城,健康又平安。 狗兄弟回了鬼杀队,经历了这一遭,就连沾满人味的澡缸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地方了。不过,鬼杀队待客周到。不仅新换了浴桶和浴衣,还备好了全新的巾帕和清洁的药材。 洗浴后,杀生丸难得没嫌弃人类准备的东西,而是穿上了深蓝的浴衣。 深色显贵,搭着雪白绒尾站在庭院之中的杀生丸,像极了一位真正的少年人。 “我以为你不会用人类的东西。”五条莲拢着手走来。 杀生丸不语。 “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让嫌弃人类至此的杀生丸大人回到了这里?”五条莲开始在作死边缘金鸡独立,“是不是遇到了可爱的小猴子?” “刷——”毒华爪往旁边一划,五条莲立马逃走。他大笑着溜得没影,杀生丸没有再追。 真是比死神还下作的五条,大妖如是想。 长廊上,捧着一盘糕点坐着的缘一轻笑,只觉得向来冷肃沉稳的兄长难得有了少年人的鲜活。 兄长不再那么冷,还有点点接受了人类。虽然五条莲时常作死,但他确实是唯一一个惹了兄长后还活到现在的人。 与其说兄长不愿跟他计较,倒不如 说,兄长有些适应了类似朋友之间的羁绊。 许是前景太好,许是沉静的蓝色让大妖怪看上去柔和不少。 缘一弯起眼捧起糕点,笑道:“哥哥,要吃糕点吗?” 杀生丸:…… 哥哥? 得寸进尺的半妖! …… 等产屋敷真的封印术式完成,已过了五日。 时间太“久”,狗兄弟自然不会留在鬼杀队。他们早早进入离人类较远的森林,在人迹罕至的深处驻留下来。 五条莲告别鬼杀队,蓝眸一转,就捕捉到了双头龙坐骑的气息。 那只名为“阿吽”的坐骑落在城外,似乎是为了接走他而准备的。 真是…… 如此慎重地对待他,必然是杀生丸发现了犬夜叉身上的问题。察觉不对后,大妖的第一反应不是让妖怪接手,而是寻找他这个咒术师——想来犬夜叉体内的是诅咒吧。 啧,他倒是看错妖怪了。 大妖看着一个比一个冷漠,实则个个都照顾幼崽。 “要是我祓除不了犬夜叉的诅咒,会不会被打?”五条莲叼着一根草,毫不客气地爬上阿吽的背,“祓除了诅咒,那位姬君总该看我一眼了吧?” 阿吽起飞,纵行很长一段距离,来到了林间。 五条莲落下时,俩兄弟正小憩。察觉他到了,便立刻切入正题。三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主,三两下就敲定了章程。 “祓除诅咒最好的方法,一般是让诅咒显形,再进行祓除。”五条莲看着缘一,六眼不断摄取他身上的信息,“可惜我看不透你,不知道你体内到底是什么。” “但如果可以选择,我不希望它暴露……” “为什么?”杀生丸问道。 “极端危险,你没感觉到吗?哦,你确实感觉不到,毕竟你……”体内有一团恐怖的力量,它不怵,你自然不怵。 五条莲转了话弯子:“你是强者中的强者嘛。” 杀生丸冷漠脸。 “我也很好奇犬夜叉体内的东西。”五条莲道,“甚至有个方式可以勾出他体内的力量,但需要他深眠。” 可按照半妖的警觉性,一旦他入睡后有人靠近,他必定会苏醒。 “只有深眠,让本尊陷入了无意识的‘假死’之中,隐藏在他体内被压制的东西才会苏醒。可这方法弊端极大,若是无法唤醒犬夜叉,他或许真的会死。” “杀生丸,你还要尝试吗?” 如果无法唤醒,他真的会死…… 杀生丸垂眸,虽无话,缘一却能懂。他的兄长在问他能不能醒来? “只要兄长依然是兄长,我就仍然是我。”缘一道,“如果兄长呼唤我的名字,我肯定会醒过来。” 五条莲有点无奈:“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吗,现在?可以等犬夜叉再长大一点。” 杀生丸:“他能长大,诅咒不会长大?” 与其让幼崽体内的怪物日渐强势,不如趁早下手。犬夜叉再不济,要死也得死在他手上,被诅咒取代算什么? 无人反对,五条莲也不阻止。他单手结印,以六眼直视缘一的眼睛,告诉他不要抵抗术式,尽力顺着术式的力量入眠。 “噗通、噗通……”是心跳渐渐放大的声音。 缘一沉入了意识的最深处,他感觉自己像一尾游鱼没入最深的大海。下沉、下沉,直达他从未见过的、却实实在在存在的深渊—— 轰隆! 是封印撼动的回响,是残肢翻涌的血海,是一帧帧让他难以想象的画面! 宛若场景的重置,他再度复归前世与岩胜相遇的血月之夜。 黑色高天,荒草起伏。缘一看见年迈的自己泪流满面,冲化鬼的岩胜说道:“多么可悲啊,兄长。” 多么可悲! 可悲! 哥哥,你为了追求自己道放弃了“人”的身份。这样的你追求的道,真的是道吗? “兄长,我要来了。”年迈的剑士握住剑,猛地出鞘,甚至比剑光闪过的速度还快。仅仅只这一击,就砍断了岩胜的脖颈。 这一秒,缘一突然伸手捂住了心口,只觉得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漏风。 对世间仅剩的至亲拔刀相向……仅剩的至亲…… 【兄长,我一直在失去。】 缘一想朝记忆深处靠近,可他距离他们却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明明看得见,但永远靠近不了。 他看见岩胜捂住脖颈,用恶鬼的修复力强行苟延残喘。片刻,岩胜意识到他站着死去了,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复杂难言。 他看见岩胜的手在颤抖,仿佛握不住刀。 刹那,岩胜凶狠地挥出一刀,斩断了他的遗体:“我恨你!” 我恨你,缘一!像你这样的天才,为什么要出现在世界上?正因为你的存在,让我觉得付出的努力、苦苦追求的东西都一文不值! 缘一,我恨你! 然而,岩胜哭了。 “我恨你……”带着哭腔的声音,他终是踉跄走到弟弟的遗体前,捡起了那支断笛,“我恨你……” 【兄长依然是兄长,我就仍然是我。】 可当仅剩的至亲化作恶鬼,他又会变成什么呢? 缘一记起来了。 他当时抱憾而终,纵使是站着死去,也改变不了曲终人散的空虚。 母亲病死,诗惨死,岩胜化鬼……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不,他还能失去自我,堕落成连自己也不认识的怪物! 缘一看到——遗体上有灵力在汇聚,渐渐凝成他二十多岁的模样。“他”是透明的,是灵魂的形态,红衣黑袴大马尾,可是浑身的力量充满了不祥。 “他”的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是一个巨大的空虚之洞。愈发浓郁的灵力挤压成白骨,一点点覆盖“他”的周身,渐渐地,“他”异化成了形同怪物的模样! 霎时,着死霸装的四名死神朝此地靠拢,他们严阵以待,冷汗涔涔。 “这是什么?” “虚!是虚,它刚刚成形,不对!它在进化……它在进化!快,杀了它!一下子从大虚到亚丘卡斯,不能再让它继续了!” “通知队长,我们必须有队长级……啊!” 惨叫过后,巨大的、白骨覆体的亚丘卡斯一爪子掠过四名死神,将他们粉碎成灵力。只一击,灵力的海啸便冲向四面八方,而兽形的亚丘卡斯仰天咆 哮。 吼吼吼! “停下来……”缘一喃喃道。 它划出了与蓝染一样的黑腔,循着本能跃入了另一个世界。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心悸涌上心头,缘一看见血海一层层漫上来,几乎要淹没他。 “停下来!” 抵达虚圈的那一刻,亚丘卡斯成功进化成了最强的瓦史托德。而不祥的未来,在此刻的虚圈扎根。 【封印他!】 不祥的力量逐层蔓延,守着缘一的咒术师和大妖脸色骤变。他们看见虚晃的巨大影子自孩子身上升起,慢慢勾勒出巨大的兽影。 人形不似人形,野兽不似野兽,它的胸口有巨大的窟窿,如狼似虎的外表被大量白骨覆盖,背部有如羽翼的翅膀展开,几近怪物的巅峰形态。 粘稠的赤红色灵力,灼热得像是地底岩浆。 怪物的虚影交叉前爪,将孩子包裹在其中,仿佛是……护着它缺失的心脏。 力量越来越多,形态越来越凝实。此时此刻,五条莲和杀生丸几乎同时出口—— “快叫醒他!” “犬夜叉,醒过来!” w 请牢记:, 你是天才,:,网址 第91章 第九十一声汪狗之呼吸·九十一之型·…… 此间一瞬, 彼方恒远。 被封存的记忆犹如开闸的洪水,奔腾着淹没了缘一的“疏离感”。他像是不得解脱的地缚灵,一直围着虚后的自己打转。 最初, “他”只是巨兽的模样。 如狼似虎,看不清面貌,被赤红的灵力包裹, 有浓重的黑雾从白骨的缝隙中蒸腾而出,环绕在它的身周。 隐约间,它的脊背处拱起两个骨包, 有未知的事物正在撕裂身体冒出来。它低吼着在黑腔里狂奔, 庞大的灵力铸就它足下的桥梁, 为它链接到该去的地方—— 虚圈。 一个灵子充沛、虚兽遍地的永夜世界。 这里没有白天,不分四季, 也无活物。虚圈所拥有的东西, 只有互相厮杀吞噬的虚, 由灵子凝成的白沙仅有的一轮月亮。 当它从黑腔一跃而出, 来到虚圈譬如鱼跃入海。大量灵子朝它聚拢, 争先恐后地涌入它的身体, 以漩涡之势, 凝成了虚圈万年难见的灵力风暴。 “吼——” 它冲着头顶的弦月嘶吼,声音近似悲泣。体内的灵力反复碾碎肌骨、重组压缩,让它沐着冰冷的月光完成了第一次蜕变。 旧有的白骨脱落, 新长出附着火焰红纹的骨甲。 浑身的黑收敛,沿着头颅到尾椎的脊梁落下,镂刻出一柄长剑的形状。 待风暴消却,暴动的灵子逐渐平息,缘一方才看清巨兽的样貌。它庞大如圣山, 是狼的外形。周身覆盖骨铠,红纹似火焰燃烧。 它的尾椎拉得很长,像一根无肉的脊椎骨。骨尖如剑尖,变异成锋利的锥子形。而背部两侧出了一双白骨构筑的羽翼,其上一片片“羽『毛』”形似一把把太刀,叠加铺展,形成偌大的扇形。 “呜!” 它执着地对月咆哮,声声悲切。心口的虚洞越来越大,它变得暴躁至极。 缘一能感知到那种歇斯底里的情绪——是“饥饿”,并非身体上的饥饿,而是心灵上极度的空虚。它在寻找丢失的东西,它本能地想将虚洞填满。 可惜,它没有理智,更没有人『性』。 于是,一场由虚圈的顶级掠食发起的屠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它在狩猎,从最低级的基力安,到中级品种的亚丘卡斯,再到极其稀有的瓦史托德。击溃它们,吃掉它们,想填满……填满空虚的心脏! “停下来!” 怪物永远听不见。 缘一不知道跟了它多久,所见除了月亮、虚沙子,再无其它。 日日沉溺于空虚死寂的虚圈,他能感觉到——它不仅疯了,也失控了。 虚的灵力无法再满足它的需求,而它的天赋本能,让它嗅到了灵力更多的地方。透过时空摩擦的缝隙,它感知到了活物和光。 “不要去……” 它的利爪划破空间,轻而易举地捕获了三名身着死霸装的死神。形同猫逗老鼠般把玩一阵,它杀死了他们。 缘一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他闭上眼,几乎能预见接下来的发展。诚如他所想,它对死神的兴趣远胜于虚。 之后,它有目的地狩猎死神,从番队的队员慢慢到队长级……缘一看到队长级别的死神释放斩魄刀的威力,他们的灵压之巨,足以撼动苍穹。 始解、万解!威力一层比一层大! 缘一迫切地希望他们能杀死它,终止这场荒谬的杀戮,遗憾的是,队长级的强悍也无法阻止他们被杀死的命运。 死神们化作灵子,被巨兽纳入体内。没多久,巨兽对死神腻味,转而盯上了擅长『射』箭的灭却师。 “住手!住手!” 它『舔』着沾血的爪子,枕着灭却师破碎的弓箭睡去。待它再睁开眼,入目所见是死神灭却师集结的队伍,以及虚空之上落下的一块巨大琥珀。 琥珀之中悬浮着一位看不清面目的男子,而他的灵压之强盛稳压巨兽一头。他的现身,第一次让巨兽感到不安。 它本能的弓起身体,四肢下压,獠牙毕『露』,在喉管中发出低低的威胁声。至于身前的死神灭却师组成的军队,它半点没放在眼里。 “吼!” 这时,缘一听见死神灭却师称呼琥珀内的人为——灵王。 他听见死神们的低声交谈,得知灵王是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不可否认,缘一的内心近乎雀跃。他想,它终于可以迎来解脱了。 “吼!” 战争开启得毫无征兆,它直接抛下军队杀上高空,一身红纹燃起漫天大火,染透了整个虚圈的黑夜。 在刺眼的白芒之中,它撕裂了包裹着灵王的琥珀,而后,世界的规则之力倾覆而下,一击便将它狠狠掼翻在白沙之上,压得动弹不得。 瞬间的机会,死神的万解与灭却师的大招骤发,暴风雨般砸落在巨兽身上。 谁知,万千力量的落下形同春雨入土,顷刻被分解成灵子渗透巨兽的骨铠,竟是让它有力顶着规则之力站了起来,并展开了剑翅。 刹那,无数太刀般的羽刃『射』出,如日轮刀的刀锋般首落敌手。血柱喷涌、死神悲鸣,有恸哭声传来,更有强者召唤出地狱之门,想将巨兽拖入炼狱内永不超生。 地狱之门,犯下重大罪孽的虚会被拖入的地方。它是规则的一部分,是世界的基石之一,想来巨兽实力再强,也抵不过果的重罚。 “你该下地狱!瓦史托德!”有死神呐喊。 顷,漆黑的地狱之门在虚空成形,流淌着幽紫『色』的光芒。门两侧是两副巨大的人类骸骨,它们以一个行礼的姿态前倾,缓缓带动地狱之门的洞开。 霎时,无数锁链从地狱里『射』出,冲向白骨巨兽。 然而,就在锁链即将触碰到巨兽的那秒,巨兽周身的红纹爆发出太阳般猛烈的金『色』光辉,将地狱之锁烧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不可能!” “它是虚,是虚啊!它杀了那么多人,为什身上会有功德这种东西!” “轰隆!”地狱之门重重合上,悬浮于天穹的灵王闭上双眼。 灵王可以感觉到,巨兽正在解析规则之力,并尝试着吞噬它……豁然,灵王睁开眼,神『色』一厉:“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我也只有一次机会。” 灵王伸出右臂,右臂的力量是“静止”,能让他看见世界的粉碎和聚合,预见无数种生线与死线的可能。 很快,他再伸出左臂,左臂的力量是“前进”,掌握着任何事物的分裂重组,包括最高级的时间线整合。 “如果失败的话,世界会被它吃掉,包括我。”灵王的声音极轻,“生而不凡,死亦不俗,拥有弑神之力的人之子啊……” “你本该是……”嘴唇翕动,灵王释放了全部的力量。当轰鸣声炸响,淹没了他最后吐出的几个字。 空间折叠翻卷,压制住巨兽的反抗,它挣扎嘶吼,它释放王虚的闪光,它强力吞噬起虚空的力量,与规则之力顽抗! “咔嚓”,是世界破碎的轻响。 “轰隆”,是规则被撕裂的重音。 激战,之于他人是生死考验,之于巨兽是飞速成长。它贪婪地吸食着一切未曾接触过的力量,蚕食、蚕食,蚕食到灵王的身体出现了裂纹。 就像是瓷器的破裂,灵王与世界相连,自然与世界一起承担着崩溃的后果。 “杀不死它,怎么办?” “封印!封印他!”最年长的死神道,“鬼道最高级封印——千式·明灭神锁,需要集结至少一千名死神才能施展的封印术。” “我们没有那么多人了!总队长!” “加上灭却师!”死神道,“我来『吟』唱,绝对、绝对不能再让它成长下去了。”就让他们与它一同寂灭吧。 力量的凝聚,让巨兽身上的骨铠慢慢皲裂破碎。 它的身形一点点被压缩,仿佛在向人形重聚…… “那是什?它在……变成?” “瓦史托德不是它的最高级。”总队长喃喃道,乃至握刀的手都在颤抖,“原来,之前是力量不足,才一直维持着兽形吗?” “它要破面了……” 破面,瓦史托德的高层,是力量凝聚之后击碎白骨、显『露』人形的形态。进入这一阶段后,虚已是传说级别的大怪。 “不,或许不止,它不会止步于破面。” 斩魄刀万解,灭却师就位。他们再没有时间去分析巨兽能成长到哪一步,已经——没有时间了! 巨兽的骨铠破碎半数,灵力的挤压赐予了他人形的血肉。他嘶吼着,从始至终面对头顶的月轮,宛若走向末路的悲呼。 “封印他!” 血与火在灵力的积累中明灭,承载了死神与灭却师之力的火球形同太阳,彻底点亮了虚圈。 光芒鼎盛,他再也看不见月轮。耳边的声音离他很远很远,而超乎想象的灵力重重地砸在他身上。 缘一仰头,看见虚空破碎,张开了一道弦月状的冥道。 巨兽在撞上火球之后,浑身骨铠终于裂开,所有力量收束起来汇成了人形的四肢、躯干、头颅红黑相间的长发。 缘一见到了“自己”。 “他”面上罩着半边白骨,『露』出的另一半脸眼神死寂。而他的人形体的心口依然留存着漆黑的大洞,空虚无比。 “他”被这个世界送入了冥道,之后冥道闭合,他再也看不见虚圈发生了。 隐约间,他只听到一声叹息。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是灵王的声音,【但愿没有选错……重启吧,让命运去做选择。】 “轰隆隆——” 仿佛巨大的齿轮在耳边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缘一看着“自己”被冥道吞没,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撞上了一名“误入”冥道的红衣年。 他顶着白发犬耳,握着一柄巨大的刀。在见到“他”的刹那,立刻将身边的女孩别到身后,喊道:“戈薇,跑!” 可冥道之内,能跑向哪里? “犬夜叉!”是女孩的尖叫声。 他撞上了形同火球的“他”。 与此同时,生与死的交互,命与运的转换。时光、空间飞快地往前拨转,无数场景轮回倒流,从灭世到起始,聚集在一个最不可思议的节点。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重启吧,让命运去做选择。】 让选择去补完毁灭的世界一个……残缺的灵魂。 万法寂灭,缘起归一。 “犬夜叉!这个孩子的名字叫‘犬夜叉’!” 大火焚天,襁褓中的婴儿发出了来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 …… “犬夜叉,醒过来!” 形似白犬的虚像几乎成形,五条莲单手结印,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杀生丸,看来我只能……” 却见大妖怪脸『色』结冰,他腰上的天生牙疯狂颤动,似乎叫嚣着要砍死彼世之物,可杀生丸左手牢牢摁住天生牙,厉声道:“闭嘴!” 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 一时间,五条莲天生牙都懵了。 杀生丸不语,他半点不怵幼崽身上冒出来的鬼东西。在他眼里,既然天生牙对鬼东西有反应,就说明它能被斩杀。 既然能斩杀,有可怕? “半妖就是半妖。”杀生丸朝缘一靠近,当笼罩着幼崽的虚无之物凝视他时,大妖的妖顷刻炸裂,他长袖一拂,强势挥开了缠身的灵力。 “犬夜叉,我让你醒过来,没听见吗?” “额,杀生丸,你这样喊他是……” “啪!”手起栗落,杀生丸直击要害。这干脆利落的一击,唬得五条莲瞪大了眼。 五条莲:……等等,我没听错吧?刚才那声音,好像有敲铜墙铁壁的“咚咚”声? “杀生丸,这样打弟弟,不好吧?”我怀疑半妖的脑袋是铜做的,你手不疼吗? “啪啪啪!”三连击骤发,虚影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 五条莲:…… 原本担忧的表情一下子转换成万事看破的死鱼眼。他甚至揣起手退开些许,顶着一脸近乎便秘的表情,看着妖怪兄弟之间非人哉的相处方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犬夜叉!”大妖明显怒了。 这时,不知是头疼还是本能,缘一明明没清醒过来,却本能地伸出手抱住脑袋,两只犬耳乖巧地耷拉下来,一副“不要打了,我知道错了,但我还是不改”的样子。 五条莲:…… 杀生丸的杀若隐若现,他拔出了天生牙,把刀架在幼崽的脖颈边:“如果你失去心智,我就杀了你。” 不掺任何水分的威胁,有着必会下手的决心,这就是杀生丸对亲弟弟的教育作风。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秒,虚像溃败,纳入半妖的体内。缘一有些『迷』糊地睁开眼,仰头,看见杀生丸收起刀,平静地注视着他。 “兄长?” “走了。” 没问他体内有,也不再追究那虚像到底是什。杀生丸在看到那双金眸睁开之时,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弟弟从死走向了新生。 向死而生…… 一个生命回来了,不再是——天生牙想要斩杀之物。 “杀生丸。”五条莲的声音传来,“我想我有点明白,为什世界上要出你,还要出两个六眼了?真的不打算跟我讨论讨论犬夜叉的情况?” 杀生丸驻足,侧首:“已经不重要了。” 他转身离去。 缘一向五条莲鞠躬,抬步跟上。其实,他想问很多事,也想说很多事。可是兄长已走,也不欲交谈,他也不能擅作主张留下来。 毕竟,兄长比较爱面子,为这事也奔波许久。他要是不听话的话,会让兄长难堪的。 缘一抱起了绒尾,与大妖怪渐行渐远。 光影错落间,五条莲看着俩兄弟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叹息。 “兄长,我的头好痛,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在打我?” “……” 第92章 第九十二声汪狗之呼吸·九十二之型·…… 林深影疏, 幽寂无声。月轮升起,风丝渐冷。 大妖放开息,骇退无数精怪。待林间的最后一只鸟雀飞远, 抱着绒尾的幼崽小手紧了紧,复又松开。 自修习呼吸法始,杀生丸早习惯了让息与自然同步的日常。如无必要, 他不会刻意释放味道,还将森林圈成地盘,驱逐所有活物。 会这么做, 只能明他在等一个解释。 缘一明白, 杀生丸嘴上着“不重要”, 不过是拒绝五条莲知道太多秘密。 以杀生丸对分寸的拿捏,哪怕他待五条莲有所“优厚”, 绝不会越过原则『性』的底线。妖是妖, 人是人, 让一个人类术士透彻地了解白犬子嗣, 他还没这么缺心眼。 朔月变人好, 体内有虚罢, 纵缘一不在乎秘密的暴『露』, 杀生丸依然站在上位者的立场上,为他族中没心眼的幼崽保留了一些隐私。 但同样的,他必须判定幼崽的危险『性』, 以此来推断在幼崽失控时需要做到哪一步才能有效止损。 他给予幼崽活下去的资格,不会因为他是隐患而地格杀。 他做好了幼崽暴走后击杀他的准备,因为这是长辈对晚辈最残忍的仁慈。 他是未来的王,即没有长成,有着王的心胸与实力, 毋庸置疑。 “兄长想听吗?”缘一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不知该从何起。 “我想听?”杀生丸侧首,“犬夜叉,你连‘我想听’和‘你想’分不清吗?放开我的尾巴,皮『毛』被你抓皱了。” 缘一回神,才发现他绒尾『揉』成了一团。 原来一路走来,纠结的人只有他自己吗? 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些清楚比较好。他『摸』不准自己是不是危险品,想来兄长见多识广,会给他有利的建议吧? “兄长,你听过转世吗?”缘一谨慎措辞,尽量言简意赅,“我好像是从‘怨灵’转世过来的。” 杀生丸直接开嘲:“怨灵转世,倒是跟你半妖的身份很相配。” 缘一:…… 他发现,兄长对“转世”这个词毫无情绪波动,仿佛司空见惯似的。倒是对他前世是个怨灵颇有微词,似乎觉得很低级,还丢了他的脸? 缘一不得不挽尊:“我是怨灵的时候,被称为‘王虚’。” “虚是站在神对立面的怪物,需要被净化。在梦境里,我被神组建的军队讨伐,最后被封印了起来。然后撞到了什么,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讨伐、封印、转世? 联系在阴阳交界处被生牙斩杀的虚,杀生丸压在心底的疑『惑』总算解开。 他突然明了生牙为何能伤到幼崽,到底,那时他以为最稳妥的练刀方式,实际上是最致命的厮杀之战。要不是幼崽实力够强,或许真会折在生牙刃下。 难怪每对战一次幼崽必大病一场,甚至还危及『性』命。看来,生牙虽不能斩杀活物,却对魂魄有着十足的威胁…… 他的弟弟犬夜叉,皮囊之下的魂魄是虚。 在甩不掉五条莲的一里,他曾听那烦人的咒术师提及过虚。 “虚啊,其实在没成为‘虚’之前,它们只是人类的魂魄而。”那时,五条莲用咒术灭杀了一只大虚,望着废墟一片的战场如是道,“人生而不同,后去往的地方不同。” “灵力强大、受人爱戴的巫女和僧人会前往高原,普通人过世会被神引渡,去往下一个轮回。但有些人后执念太深,怨太重,那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会变成地缚灵,会成为怨鬼。而随着被束缚的时间越久,越不得解脱,他们会在执念的漩涡里灵魂崩溃,重组为虚。” “变成虚以后,他们会忘记身为人类时的一切,身上还会出现空洞。据神,虚洞意味着灵魂的残缺,是缺失的部分。我问他,缺失的部分能找回吗?” “神告诉我,不能。虚,必须被净化。” 回忆中止,杀生丸保持沉默,直到孩子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思。 缘一得很仔细:“兄长,虚可以通过吞噬灵子不停进化。”这一点,与他用日之呼吸摄取自然能量极像。 “只要灵子充足,虚会慢慢从兽形变成人形。等它打破身上覆盖的白骨,会变成一种叫‘破面’的虚。” 他在梦境中听神的总队长提过,便牢牢记在心里。 “可破面不是虚的终极,它还会一直、一直成长下去,没有上限。如果放任它继续成长,它似乎会整个世界吃掉,是一种比诅咒还可怕千万倍的怪物。” 而我,是这样一只怪物,兄长。 所以,你要放任这只怪物活到成吗? 缘一并不想再伤害人了,他倒是希望生牙能他送走,以绝后患。可想到留在犬山的十六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他的顾虑到了杀生丸这里都不算顾虑。 “可怕千百倍的怪物?”杀生丸语淡淡,“那你长到那个程度让我杀生丸见识一下。” 他的兄长理所当然道:“我所追求的正是与最强者一战。” 缘一微微出神,这一刻,他在兄长的身上看到了无匹的锋芒。 “我曾想击败父亲,在他最鼎盛的时候。”杀生丸难得直白,“可惜,他为了你们母子去。” 后半句话有迁怒的意味,但杀生丸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喜。 他确实厌恶过犬夜叉,可现在,他切实承认了他。 “没有击败父亲是我的遗憾。”杀生丸看向缘一,“我对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丝毫兴趣,我只对你会成长到哪一步感到好奇。” 杀生丸微微抬高下巴,倨傲道:“如果你真能如你所成为最强,我杀生丸会很乐意击杀你。” 他是半点不怕玩脱了,确切地,杀生丸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 所以—— “你尽管长大,犬夜叉。” 只一句,大妖怪打消了缘一心里所有的顾虑。 “我杀生丸承诺你,如果你不再是你,我会亲手杀你。以你的血来成我的霸道,是你之的荣幸。” 以兄长的名义庇佑你。 作为幼崽,你尽管活着、成长、肆意,不需要背负任何舍身的责任和道义。 以王的名誉承诺你。 在你失控、『迷』失自我、背离本心之时,将用手中之刀斩下你的首级。 不必为人类冲在前线,不必背负全世界的重压,不必为变强而感到恐惧。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兄长愿意成为他最后的退路。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终在暴风雨之中,寻到了灯塔。 缘一呆呆地仰望着杀生丸,只觉得心口空洞的一部分正在被一股奇异的力量修补。他好像……找回了一点失去的东西。 他从未被父亲引导过,从未意识到“哥哥”这个称呼的重量。 但如今他体会到了。 缘一笑了起来,金眸却落了泪。他的犬耳垂落,还牢牢抱着杀生丸的绒尾。 “……蠢半妖,放开我的尾巴。”脏了蠢货。 “呜——”缘一真切地放开了束缚,像个孩子似的哭出声。甚至,他第一次胆大包地掬起绒尾,擦脸。 杀生丸:…… “再不放开我现在杀了你。” “呜呜呜!” 没多久,密林中传来一阵暴栗落下的“啪啪啪”声。 缘一松开了绒尾,顿时哭不出来了。 …… 狗兄弟继续游历生活,而缘一较之曾的成熟稳重,多了不孩子。抛开所有的顾虑,他开始对第二次人生负责,他像个孩子一样去体验新生,并在新生之中感悟良多。 数月,是夜,星辰漫。 悬崖顶,绒尾中,缘一在星辰下打滚。 “兄长,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忘了。”杀生丸道。 这话不掺水分,妖怪不兴人类记生辰那套做法,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生下来活到成才要紧,记得活了岁行,其余全是次要的事。 缘一:“兄长出生时,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杀生丸:…… 他怀疑幼崽是进了人类的大城后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又到他这儿来试探一些小秘密。 蠢半妖似乎对套话乐此不疲,尤其对他这个兄长特别想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过,他出生的时候倒是出现过一些奇景。 “正殿外的千岁梅开了。” 杀生丸平静道:“一千开一次花的千岁梅,在我出生那开了。” 那时,母亲的云中城弥漫着冷梅的清香。他曾听冥加提过这事,据是“神迹”,他的父亲早以为那株梅花了,正想砍了磨铁碎牙…… 杀生丸:…… 不知为何,带娃以后每每回忆起父亲,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千岁梅?”缘一微笑起来,“我记下了,兄长。” 记住这些做什么? 杀生丸的确不理解孩子的想法。 直到新一的初诣日到来,早早返程的幼崽没来寻他,而是托冥加捎来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彼时,西国的典近了,不准备与幼崽同行、正打算折返西国的杀生丸接过盒子,在冥加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中平静打开。 幼崽曾送了他一枚玉,如今又赠什么? 玉……吗? 并不,躺在盒子中的是一整套振袖和袴。承袭他红枫衣的风格,在大袖与肩膀上缀满了花纹。 正红『色』的六瓣梅,重重叠叠,譬如冰雪中最倨傲的那一抹王者红。 衣衫的做工极其精致,杀生丸一『摸』便知是螳螂坊的织物。 他好像只带他去过一次,幼崽记下来了? “杀生丸爷,这是爷托我带给您的手信。”冥加小心翼翼,“要是不喜欢的话别退回,爷为了这件衣服奔波很久。” 杀生丸合起盒子,脸上不辨喜怒:“给他安排一个懂礼节的师长。” “诶?” “送和服是长辈对晚辈的事,他僭越什么。”弟弟,永远是个弟弟。 冥加:…… 是夜,冥加折返回犬山城,而杀生丸回了西国。 缘一的居所处灯火一点,在见到冥加返回之后,孩子近乎是期待地询问兄长收到礼物后的态度。 冥加:“额……杀生丸爷,不不不,他没有任何表示。”思及杀生丸的『性』格,冥加开始扯谎,“看了看手信,再合上了盒子。不过,杀生丸爷带走了盒子。” 缘一立刻明了:“看来兄长很喜欢这件衣服。” 冥加:…… 他委实想不通自家爷哪来的自信能够解读出杀生丸喜欢这套衣服啊?真不是盒子带走砍了烧火吗? 不,不对,这是只有老爷才会做的蠢事。 等等,为什么要加个“蠢”? 第93章 第九十三声汪狗之呼吸·九十三之型·…… 犬山城。 喜年气氛跃然, 庭院安谧依旧。缘落座西北屋的居室,读着产屋敷真致谢的书信,回以“不必在意, 无需挂怀”云云的长笺。 笔墨点滴,短烛微晃。案几上垒着母亲送的年玉,垫褥中堆着五条家的术式手抄。 冥加的碎碎念永不止息。大概是日子安稳到了无聊的地步, 自他回来之后,擅长窃听的冥加把“上到八十老太重获二春,下到三岁小儿落水自救”的琐事全告诉了他, 而这其中, 自然也包括五条莲结识母亲的事。 “我以为那是个轻浮的术士, 没想到还挺懂分寸。”冥加道,“只是与夫人做着生意上的来往, 还帮夫人挡了不少恶意。不过……” 冥加偷觑他家少爷的脸『色』, 继续道:“少爷, 我冥加看得出来, 那位术士对夫人很是喜爱, 真的不需要阻止吗?” “我知道。”缘淡淡道。 “诶?” 缘抬眸:“我只在乎母亲的选择, 而不想干涉她的选择。”偏过头, “冥加爷爷是觉得不妥,想阻止吗?” “……倒也不是。”说起这点,冥加抱臂而坐, 声音饱含见识太多的沧桑感,“人类选择人类,没什么不妥。” 倒是人类选择妖怪,无法善始善终。 “没有少爷的照顾,夫人早三年便去世了。”死在她最好的年纪, 短短二十余载付之炬,从贵女到腐土,终此一生。 冥加叹道:“死过次的人了,她不该再执着过去。以我没阻止什么,但我在乎少爷怎么想?” “我们妖怪的本『性』是残忍,即使利己也不会被说是自私。少爷只希望夫人你个孩子,想要『插』手也无妨。” 缘垂眸:“兄长也只希望父亲他个孩子,即使弟弟,也不该是个半妖。可当时你们身为家臣,阻止过父亲的选择吗?” 冥加颤声:“劝、劝不住!” “劝不住父亲,也劝不住母亲吗?” “……” “冥加。”这次,缘没有加上“爷爷”这个称呼,而是以主人的口吻说道,“你们失职过次,别再失职第二次。不要以妖怪的立场去干涉母亲的人生,明白了吗?” “是,少爷。”冥加土下座,“冥加知道错了。” 缘不语,只是搁下笔等墨汁晾干,时也晾了冥加好久才缓缓开口。 “我回犬山之前,西国的信使来了三次,催兄长返回故土。”缘道,“他们的谈话没有避开我,于是我知道了西国有百年之典。” “每到这时候,白犬分散在外的族人会纷纷赶回。据说是要打上个月架,定论接下来百年里的供奉数量。” 冥加隐约猜到了什么。 “白犬重血脉,兄长天然是接受供奉的上位者,而我,自出生起就是必须供奉的下徒。身为半妖,谁都能踩我脚,谁都能作践兄长的颜面,不是么?” 缘拢手,目之及是无数麻烦:“要是接下来的月余,白犬族内大妖出于私心来犬山,我该如何应对,母亲该何自处?而远在西国的兄长和其母亲,又该如何呢?” “父亲已死,没给任何人善后。” “以,给父亲善后的我们,在做些选择的时候也尽可以抛开父亲了。” 缘起身,看向架子上搁着的刀:“正如兄长所说,尊严是自己争取的。接下来有不长眼的妖怪上门,我会开刃。” 在对方开口嘲讽母亲之前,让他后悔来到犬山。 因为源自同族的每一句嘲讽,都会让母亲对他更愧疚。而每多分愧疚,她就离新生越来越远。 只是缘没有想到,他才堪堪提及这些,犬山之界就出了犬妖的气息。 缘:…… 来得真快。 兄长回去没多久就来了,想必是被兄长落了面子,想到他这里找回场子吧? 可惜,找错了地方。 …… 前日,西国,云上之城。 杀生丸回来时,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得暴躁了不少。原因无他,块地盘上“挤”着堆成年的白犬,鼻尖全是他们成熟的体息,他能不暴躁? 换在平日,成年犬妖敢靠他这么近,他早出手了。偏就这百年之典,在没开始之前他做什么都不合规矩。 “杀生丸。”是母亲凌月的声音。 这次,高贵的女王没有坐在王座之上,而是拢着手站于高处,眼神扫过亲子带回的精致木盒。 她挑眉:“给我带了东西吗?真是令母亲感动啊。” 杀生丸:“是我的。” 凌月:“不孝子。” 简单的母子“寒暄”过后,杀生丸掠过母亲往后殿走去。谁知半途中,他的母亲轻笑道,“我以为你会把那个半妖孩子带回来。” 杀生丸:“半妖而已,西国的事与他无关。” “些犬妖可不这么认为。”凌月勾唇,“尤其是曾被你击败的蠢货,总有去找半妖麻烦的主。杀生丸,你多年来带着半妖走的事并不是秘密。” 杀生丸:“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是白犬半嗣,带回来也无妨。”凌月平静道,“你觉得呢?” “随你。” 杀生丸已觉无聊:“我以为你终生不会让他踏进西国。” 凌月看向儿子:“我可是王,小气的不直是你吗?” 杀生丸:…… 话不投机半句多,杀生丸抱着盒子就走。 凌月逗走了儿子,随后便敛了笑容。际上,她对十六夜母子的存在无甚兴趣,也没什么怨愤之意。唯二好奇的点,不过是讶于杀生丸会带半妖起游历,以及刀刀斋告诉她“天生牙已经觉醒”事。 她思来想去,除却犬夜叉这个变数,杀生丸身边并不存在能影响他情绪的人。 而能影响儿子到“天生牙觉醒”,饶是冷静她,也些想见见犬夜叉了。 并且,她听藤犬兄弟说起过半妖的。分明身为稚儿,却能以刀之击败隼斗与泷两兄弟,还摧折了他们的武器。若真是这样,她倒是可以通过他去验证些事。 譬如,她和斗牙最大的分歧点——血脉。 经历过藏马之祸后,凌月确实在思考血脉之于白犬的利弊。究竟是承袭祖制以血脉高低限死阶级,还是抛开血脉让西国的妖怪凭实竞争,这是个问题。 亦或是在保障血脉利益的基础上,为不纯者开辟条道路。只是,她可以给出路子,但往上爬的不纯者必须有让妖怪折服。 毕竟,不动血脉,难保未来不会出第二个藏马。动了血脉开创个新格局,又难保问题不会更大。 以,她想通过犬夜叉看到一个可能或不可能。 “小妖怪。” “是。” “让藤犬兄弟去一趟人类的犬山城。” 既然杀生丸没强烈反对,那么她这个做母亲就擅作主张了:“告诉犬夜叉,西国的百年之典有他的席之位。” “是,王。” …… 暗『潮』之下的博弈,缘可不清楚。当他抱着刀出门,凭灵力飞跃上空见到藤犬兄弟时,委想了好久才记起他们是谁。 没办法,这世狗『性』浓重,他些习惯了凭气味辨认人。 藤犬兄弟大概是踏入了成年期,身上的气味已经发生了变化,较之以往的体味都浓了不少,难怪让他想了许久才记得是谁。 “犬夜叉大人。” 次见面,藤犬兄弟已是礼节到位。 缘疑『惑』:“你们是……隼斗与……泷?” “劳大人记得。”作为哥哥的隼斗道,“是我们兄弟的荣幸。” “你们来犬山做什么?”缘凌空而立,“这是我的地方,你们若是来做客就算了,要是想打架的话,请随我移步别处。” “不,大人。”隼斗语气恭敬,单刀直入,“是西国之主·凌月王,让我们前来请你去百年之典。” 缘的眼眸微微睁大:“嗯?” “凌月王,是杀生丸大人的生母。”泷开口道,“她让我们请你前往百年之典。” 待二次确认后,缘才明白自己没听错。只是,他还记得兄长的态度,似乎并不希望他前往西国。 若是兄长不意,这又是他的母亲临时起意,他真去了会不会引起兄长的不满?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缘问道,“为什么要让半妖去参与妖怪的百年之典?我的兄长杀生丸,难道没有反对吗?” 隼斗道:“王的意思我们不敢揣摩,不过,这是防止大妖怪来犬山找你的最好方式。” 缘明了。 无论是好奇他、嘲讽他还是想践踏他的妖怪,在意的只是他本身而已。 与其留在犬山让他们找上门,不放在犬族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们看看,斗牙王的半妖儿子到底怎么样? 他晃『荡』在他们的眼下,妖怪们的焦点就不会聚集在母亲身上。 “另外……”隼斗挠了挠脸,提出了重点,“其实,百年之典开始后,白犬一族总会选出幼崽跳祈祝舞。可惜,近年来的孩子极少,也没有化形。” “王听说你会神楽舞。” 缘:…… 原来,是想让他救场吗? 第94章 第九十四声汪 兄长不在时, 缘一是个极稳重的人。 他三思后行,处事谨慎,并未因藤犬兄弟的一面之词而急着赶往西国,反是态度友好地邀请他们前往犬山, 准备把话套仔细了再做决定。 藤犬兄弟不疑有他, 想也不想就进了犬山。 见状, 缘一心下微叹。 看来哪怕同是犬妖,不同血脉的差异也相当大。比起白犬月曜一支的精明和冷静,藤犬一支堪称毫无心机,还颇为莽撞。 连犬山的虚实也不探, 见他是“熟人”就跟着走, 原来犬妖都这么好拐的吗? 难怪他们讨厌人类,会不会是被骗了太多次? 缘一发散思维,越想越歪,却不想……歪打正着。 待侘茶室的新茶奉上, 藤犬兄弟这会儿很是谨慎,半滴没沾嘴。寻的借口也与兄长相同,都是“吃不惯人类的食物”。 真的吗? 可这对兄弟死死盯着狗粮味的糕点, 视线就没挪开过。他们愣是绷着最后一线理智,硬生生维持着犬妖的矜持。 缘一眨眨眼, 当着他们的面拿起糕点,一口吞下。 “你们不吃吗?” “……”死撑, 就死撑。 莫名的, 缘一有点理解大人为什么喜欢逗小孩了。 藤犬兄弟虽近成年,但心性和外貌只是半大少年罢了。明明是少年, 偏要装得一本正经的大人样, 确实让人很想看看他们破功的表情。 想到这, 缘一深感自己太闲了,居然生出了为难狗的心思。 但是—— 既然有可能去西国,藤犬兄弟还是自己送上门的主,不通过他们研究一下犬妖的秉性,不就太对不起他这几年挨的栗子了吗? 缘一温和道:“糕点是我亲手做的,一般只拿来招待兄长。你们若是不用,我会觉得我怠慢了。” 这台阶递得高度适中,让俩狗子顺坡而下。 真是的,身为王嗣的杀生丸大人都吃,他们有什么可嫌弃的?难道他们比杀生丸大人还要高贵吗? 不吃就是不给白犬面子,所以吃,必须吃! 诶,真香! 津津有味,大快朵颐。 藤犬少年到底是少年,情绪管控能力没那么强。狗粮一入口,拢在肩膀上、延展到身后的棕黑色绒尾便小幅度晃了起来,一派享受的模样。 缘一:……是真的很好骗啊。 如果西国的百年之典是应付一群狗,那缘一学了多年的专业非常对口。 没有哪只狗会比兄长更难揣摩了! 以食物加深藤犬的信任感后,缘一知道了更详细的信息。大抵是狗粮太好吃,隼斗和泷对他已经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 总之就是非常好骗。 缘一淡定喝茶。 “犬族的百年之典,实际上是每一百年一次的地位更迭战,只限于犬妖。” 隼斗道:“大岛不是丰饶之地,容不下那么多成年犬妖。所以,很多犬妖、尤其是白犬,一经成年后就会离开大岛,往外去开辟属于自己的领地。” 缘一颔首,他想起了冥加提过的藏马的母亲。 那也是一只强大的白犬,可在圈地盘干架时出了意外。 “拥有领地之后,领主每十年要向本族供给珍宝,以示这块领地依旧属于犬族,同时也是告诉族内——我依然活着。” “犬妖可以享受领地内的一切,但也要承担抢夺领地时应付出的代价。比如重伤死亡、反杀掠夺,乃至被吃掉……所以,百年之典除了确定地位外,还会统计成年犬妖死亡的数量。” “没有到场的犬妖,他们的领地将被同族瓜分。” “而到场的犬妖若能在百年之典中赢到最后,那他无需对本族供奉。”隼斗道,“犬族崇尚强者,最强者只需要提供庇护就行,受其庇护者反而要向他供奉。” “地位一经更迭,百年内不可改。” 缘一敛目:“听上去是成年犬妖的事,似乎与我无关。” “才不是!”泷是个急性子,当下嚷嚷开了,“幼崽之间的比试才是重点!犬妖很重血脉传承,代代出强者是我们信奉的至理。” “如果有一族的后代资质很差,那么,那一支血脉的成年犬不会再受到女妖们的青睐了。” 换言之,犬妖之间的结合以生下更强大的子嗣为重。 若是一族中的后代体现出明显的弱势,女妖绝不会选择这一族的男妖作为伴侣,更不会为了所谓的情爱而替他们生下子嗣。 不消三代,这一支血脉必将灭亡。 而犬族正是以这种物竞天择的残忍和女妖们极端严苛的择偶标准,一代代提升血脉的强度,奠定每一代都出强者的基础。 白犬更是如此,月曜·凌月王与日曜·斗牙王的结合,造就了一出生就拥有十七道妖纹的王嗣。 正因杀生丸的出色,在当时的族内掀起了一波孕育子嗣的热潮。 “只要杀生丸大人不败,白犬将永远是王者。月曜和日曜两支血脉,会继续享受应得的供奉。可是,日曜一支……” 隼斗看向缘一:“因为斗牙王选择了人类,所以族内对他的血脉产生了质疑。” 女妖怀疑斗牙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毛病,居然会喜欢人类? 人类是什么? 人类之于妖怪是食物的一种啊! 斗牙与人类结合,这简直比白犬选择豹猫作伴侣更离谱,匪夷所思到让她们难以置信。 连带着,她们择偶时率先排斥掉日曜一支的白犬…… “日曜一支现存的两只成年白犬,即使实力很强,也依然没找到伴侣。”隼斗嘴角一抽,“他们快三百岁了,连、连……” 连同族狗妹子的爪子也没摸到过,只能天天窝在领地唾骂你的父亲不干狗事。 隼斗实在说不出口了。 缘一:…… “我明白了,我会去西国。”缘一可算明了前因后果。 简单来说,他要是能以半妖之身击败纯正犬妖,就是为日曜一支的白犬正了名。连半妖都能这么强,更何况是日曜支的其他白犬。 缘一轻叹。 父亲,你可真是我和兄长的好父亲。 烂摊子一个接一个,如果成为你小儿子的人不是我,仅是一个寻常的孩子,那他生下来所背负的恶意可真是太多了。 他救不了病重的母亲,得不到兄长的认可,去不了西国的年典…… 缘一闭上眼,仿佛能预见孩童哭泣的脸。 不过,现在没有“如果”。 他是犬夜叉,这就够了。 “日曜的白犬只有两个?”缘一问道,数量这么少吗? “月曜和日曜都是出了名的强者,但血脉越强,孕育纯血子嗣越难。”泷道,“强如凌月王,几百年来也只有杀生丸大人一位后嗣。” “反倒是我们藤犬比较好生养,但……不够强。” 这一刻,泷又想起了缘一的一刀。 那一刀击溃他和兄长,也粉碎了他们百年来的傲慢。 事实证明,继承了日曜血脉的犬夜叉即使是半妖,对付他们也绰绰有余。 隼斗道:“对我们来说,幼崽要活到成年才有价值。与杀生丸大人同龄的犬妖本有十几个,已经陨落到只剩三位了。” 缘一沉默了。 难怪兄长总抓着他练刀,原来犬妖一身血脉有利有弊,总是活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 也是,他只继承了白犬一半的血脉,却仍会被满山的妖怪觊觎。换成犬妖,觊觎者只会更多。 说到底,兄长对他的严苛和重手,只是为了让他顺利活下去而已。 “容我换一身衣服。” 缘一重拾火鼠裘,毕竟这套衣服最耐造:“然后,我们去西国。” …… 缘一没有隐瞒十六夜前往西国一事。 待他说完,十六夜没有做声,只是从小室取出了那条小绒尾,替孩子围在身上。 她的手在颤抖,声音却难得坚定:“犬夜叉,要赢。” “我会的,母亲。”缘一平静道,他从未输过。 十六夜寻了一套紫藤花的首饰,让缘一带给凌月王作手信。这称得上是一份不出彩的“贡品”,可对什么都不缺的西国来说,也算独一份的别致了。 似是一种象征。 半妖譬如犬山的紫藤,谁人都知紫藤花期不长,可犬山的紫藤却能四季常开。 她希望犬夜叉能获得同族的认可。毕竟,她无法陪他太久…… 很快,缘一同藤犬兄弟出发。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缘一并不需要他们放长了绒尾携带,他已掌握了滞空的窍门,还窜得飞快。若不是需要他们引路,或许缘一还能飞得更快点。 “犬夜叉大人,你……会飞?”隼斗吃惊。 缘一摇头:“只是用灵力构筑踏板,可以在高空起落而已。”距离自由飞翔还要继续修炼。 “额,大人,你有灵力?”泷瞪大眼。 缘一颔首:“我是半妖,妖力和灵力可以兼有。” “大人,你怎么会有绒尾?” “是我用兄长掉的长毛做的。”缘一回忆道,“明明掉了一整条尾巴的毛,可是绒尾上依然有很多毛毛。” “……” “对了,你们犬妖的西国有灶房吗?”缘一道,“不知道你们妖怪吃什么,或许不适合我,我可以借灶房用用吗?” 泷小小声:“大人,你要做什么?” 缘一:“你们之前吃过的……”狗粮。 藤犬兄弟:…… 在缘一决定前往西国后,他们觉得同族犬妖铁定会给半妖一个下马威,什么血脉嘲讽,什么实力碾压。可是,如果半妖在西国架起锅子煮那个特别好吃的糕点,这—— 谁给谁下马威就说不准了! 那糕点是真的很香。 光是想想就有点馋了……可恶,不能这么没出息!他们可是犬妖,犬妖啊!是贵族,要矜持,不能做出失态的事情! “我这儿还有一份糕点,你俩分着吃吧,等到了西国我做新的。” “是!” 太丢脸了,让你手快接过,让你嘴快吞下! 可恶,真香! 你是天才,:,网址 第95章 第九十五声汪 缘一以为, 西国是指妖怪在三关以西的区域设置了国度,与人类的关八州相对,与江户的妖怪市町类似。 可当他涉足西国的疆域,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妖怪的手段。 与其说西国是国, 不如说西国是“界”。它确实坐落在关西的版图之上, 但不仅仅只包括关西。 它更像是一个与关西重叠的世界, 有自成一套的运行法则,也有比妖怪市町更奢侈广袤的空间。 与人类之地相接的部分,被犬族称为“表”。多是荒野平原、大河山川和繁华城池,有着平安盛世的风雅, 漏出镰仓难比的风华。 表, 多为小妖怪经营,也有人类参与的手笔。白犬给予庇护,他们负责上供。许多在人类世界失传的手艺,在“表”都能找到满当的商铺。 而穿过八重结界进入内部, 为“境”。这里有目之所及全为赤土的荒地,有林木葱郁的森林,有冰雪漫天的大域, 也有与海洋相触的绝景。 境,是西国的领地, 曾为白犬和同类大妖一起执掌。 然而数千年过去,狐妖因耽于情爱而式微, 豹猫因欲壑难填而被逐, 唯剩白犬日益强盛,成为西国的霸主。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 西国以白犬为主导, 其余大小妖族皆为拥趸。 但, 境世界再大也不是西国的全部。 缘一仰头,通透世界穿过重重伪装勘破幻境,直刺白犬王族所在区域的“里”。 据说,那是一处由珍珠开凿的里世界,位居云巅之上,涵盖整片天空。是白犬王殿的所在,也是西国至高权势的象征。 豹猫一族曾多次想把白犬拽下云端,可惜对里世界束手无策。要不是十年前的藏马破开了结界,西国绝无可能受创,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能重伤自己的只有自己人…… 缘一随藤犬兄弟飞起,往云上城而去。他放眼往下看去,入目是大片美景,而妖怪的大城藏匿其间,与人类的大城同样喧嚣。 怪不得兄长对他的犬山不甚在意,爱来就来,想走就走,半点没尊重幼崽领地的意思。 却不想,犬山放在西国疆域只是一亩三分地,杀生丸是真不会放在眼里。 底蕴深厚啊…… 缘一如是想:“西国好大,一定住了很多白犬吧。” 隼斗:“除了凌月王和子间教养孩子的白犬,没有别的白犬了。”补充道,“西国容下杀生丸大人刚好,再来一只成年白犬,肯定要打起来。” 缘一:…… 这么大的地方,只能容一只成年白犬? 随着云上城的接近,缘一的三观被持续刷新。唐风殿宇,九百台阶,金玉亭台,庭院缤纷……他犹如一只乡间土狗,对踏入豪华狗舍感到万分不适。 且,云上城的气息特别好闻,虽有些驳杂,但让人倍感亲近。 或许,这就是根植在血脉深处的感召。 只是,藤犬兄弟脸色有点难看。 “都回来了,大妖的气味好重。”泷龇起牙,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想打架,把他们赶出去,太重了味道!” “别乱叫,泷。”隼斗身上的妖纹变浓,“这让我想揍你!” “别以为你是我兄长我就不揍你!”泷回吼。 成年犬妖的味道满是侵略和进攻,他们能喜欢才怪。不仅如此,犬妖气息的摩擦会引起好斗的情绪,不分出胜负不行。 于是,藤犬兄弟把他带到凌月王面前就立马告退。 不多时,据说是“演武场”的地方传来轰鸣声和血腥味。 缘一:……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该做什么。 缘一托着木盒,见到了兄长的生母凌月王。 彼时,那名姿容绝色的大妖端坐在王座之上,穿着华丽的蓝紫色唐衣,拢着雍容的白色绒尾,正擒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眯着金眸看向他。 白发金眸,额生月牙。脸颊两侧各有一道妖纹,颜色艳丽,使她的大气之美平添了几分妖娆,当真风华绝代,美如月上辉夜。 兄长,与他的生母长得极像…… 【月曜一支的白犬,那就是喝露水长大的仙女。】 缘一忽然懂了。 “疏忽问候。”缘一不知道该喊什么,只能称呼道,“王?” 凌月唇角一勾:“走近一些。” 缘一拘谨地上前几步。 “再近一些。” 缘一有点踌躇,但还是依言更靠近了点。只是,一双犬耳耿直地竖起,满是警戒的样子。 凌月好整以暇,声音带上了埋怨:“哎呀,是我长得面目狰狞,你害怕被我吃掉吗?为什么不走得更近一点呢?” 缘一:…… 他是万万没想到,兄长的母亲是这样的性子。 似乎比兄长还要难揣摩…… 缘一终是上前,在凌月的暗示下靠近她的王座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端庄大气的女王含笑伸出手,一把捏住了他的犬耳,揉揉、扯扯。 “真是可爱的孩子。”多么好骗啊,只要哄一哄就过来了。 缘一:…… 他还是后退了一步,把犬耳从对方手中解放出来。并奉上手中的木盒,说道:“这是带给您的手信。” 凌月泰然接过盒子,轻嗅:“紫藤花。” “有心了。” 她收下了盒子,看向缘一:“那对兄弟应该告诉过你要做什么了吧,犬夜叉?” 缘一颔首:“代表白犬的祈祝舞,代表日曜支的比试。”抬眼,平视着她,“都不是,我为我自己而来。” 【我,为我而来。】 凌月一怔,旋即掩唇。她分明是笑着的,可眼神审慎:“你能做到哪一步?要知道,在同族眼里,你只是……半妖。” 她确实不想对一个孩子说出“半妖”,但她想试探他的心性。 要是他生气了的话,就说明他的实力还远没有达到能无视“半妖”这个称呼的地步。 如此,她不会给他安排超规格的对手。 “我是半妖,这是事实。”缘一坦然道,“但我不会输。” “真敢说呀。”凌月拢起手,从王座上起身。她生得极为高挑,当她纵目远眺、敛起笑意时,冷漠的样子像极了兄长。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犬夜叉。” “让我看看,你怎么‘不会输’。” 缘一认真道:“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缘一见到凌月王时,杀生丸正在打架。从回来之后,他一直被众多成年犬视为眼中钉。无法,他的体息很霸道,哪怕是纯粹路过一只成年犬妖面前,也像极了挑衅。 故而,年典尚未开始,他的战斗倒是早开始了。 这一打,就忘记了时间。 当他把黑犬一支的同龄强者摁在废墟里摩擦时,黑犬吐出一口血牙,笑得不像个战败者:“你很强,杀生丸。” “可你的弟弟只是个半妖。”黑犬道,“听说那只半妖也要被拎出来撑场面,哈,日曜一支的血脉后继无人了吗?” 杀生丸:“你的实力还不配提那只半妖。” “你在做梦吗,杀生丸?”黑犬放肆笑道,“你的父亲选择一个人类,早笑掉人大牙了。半妖就是半妖,难不成他能越过我的弟弟?” “你今天对我做的事,明天就是我的弟弟对半妖所做的事。” 杀生丸折断了他的手,无趣地将之一脚踢开。 比弟弟,他会输? “真是可怜啊。”杀生丸嘴毒起来天下第一,“你身为兄长,却要让弟弟给自己找回脸面。”他轻嗤出声,嘲讽全开,“我日曜一支的半妖再不济,也懂得自己打赢。你连半妖也不如,可悲。” “你这小子!” 战败者们本想爬起来,奈何断了不少骨头,着实没力气再打了。 “我杀生丸居然与你们这群杂碎是同族。”杀生丸衣袖轻扬,脸色嫌恶,“真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精神与身体双重碾压,闹得一窝狗忿忿不平。 可惜,这时怼过杀生丸的犬妖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根本不知道缘一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更不知道真正的打击还在后头。 那时临近黄昏。 依靠犬妖顽强的修复力,一窝狗哼唧着从废墟里爬起来,维持着成犬的体面朝各自宫殿而去。 但行至半路,他们闻到了一股奇香。 满满的,全是大肉的肥美。混着骨头的气息,飘出令狗垂涎三尺的滋味。 “本族的厨子不错。”他们如是道,并等着开餐。 谁知,这一等就是许久,连香味都快散尽了,愣是没等来用晚食。当下,西国待客的宫殿中阴云密布,一窝狗认定自己被怠慢了,必须要个说法。 他们耿直地循着气息,不想在王殿的庭院寻到了来处。 他们瞧见,凌月王与杀生丸端坐一处,身前是一个吃得干净的锅子,残留着勾人馋虫的味道。而庭院之中,一只身着火鼠裘的半妖坐在地上,身边围满了大大小小的狗。 狗…… 不,不是! 那是他们带来年典的幼崽们啊! 真是打死也不敢相信,幼崽居然舍弃了人身,直接恢复成犬妖的状态,对着一只半妖晃起了尾巴!晃尾巴! 这讨好的姿态,这专注的眼神,这让人抚摸皮毛、毫无警惕心的表现,光是看着,就让他们感到窒息。 最要命的是,半妖孩子极有手腕地照顾着每一只幼犬,捻着糕点投喂幼犬,力争每只都能吃到一点。 “别急,都有。”缘一挠挠幼犬的下巴,对方舒服地晃起了尾巴。 “吃光了我再做,所以不要抢。”缘一温和如春日的风,“先让年纪最小的孩子来,好吗?”他弯起眼,暖得像光,“毕竟身为哥哥姐姐,都该是大妖怪嘛。” 一时间,幼犬排队领糕点,井然有序。 杀生丸和凌月:…… 围观的成年犬:…… “真是出乎我意料。”凌月优雅擦嘴,吃得很饱,“我真是见识到了。” 杀生丸不语,眼不见为净。 西国的下一代已经…… “为什么我的弟弟也在那里?”是黑犬的悲鸣。 杀生丸:…… 没救了。 你是天才,:,网址 第96章 第九十六声汪 犬妖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他们明明是狗, 却不承认自己是狗;顶着人形行走,却格外看不起人;性格比猫还难哄,却特别讨厌猫。 甚至傲慢爱面子、自尊心极强, 哪怕遇到了合心意的好物, 也必须摆出一副冷淡脸以示嫌弃, 仿佛除了力量和名刀,他们看不上任何东西。 所幸,缘一懂狗。 彼时, 缘一服从凌月的安排寻到了杀生丸的宫殿。许是半妖的身份不受重视,临近逢魔之时, 缘一也没等到小妖怪的送餐。 他并不认为这是凌月王的为难。 凌月王若真想为难他,根本不会给他出生的机会。又何必让他来到西国, 还允许他进入兄长的宫殿, 再给一个迟来十年的下马威? 她不会花精力做无聊的事, 就像兄长压根不会搭理母亲一样。 这其中应该是小妖怪的手笔居多。 毕竟,按照白犬一族的规矩,他这半妖的地位与侍从、兵卒无异。在小妖怪眼里,他与它们是同类, 又凭什么要它们伺候? 就像他遇到的第一位西国信使, 对方在明知他是兄长弟弟的情况下,依然对他加以训斥。反倒是藤犬兄弟,被他揍了一顿后服帖得很。 果然, 妖怪凭实力看人。 兄长未归, 他已饿了。无法, 缘一轻嗅狱门疆的气息, 最终在西国养坐骑的地方找到了阿吽。 那一刻, 他有点傻眼。 百年咒物狱门疆, 这放了五根宿傩手指和一枚四魂之玉的储物盒子,就这样被搁在阿吽的背篓里,谁也没动。 阿吽身负背篓吃草,两个地龙头表情淡定,似乎在说这只是小场面,它见过杀生丸随手丢掉更贵的东西。 缘一:…… 他抱回了狱门疆,并在兄长的庭院撒了把妖珠,开火做饭。而当犬山独家秘制的狗粮味飘散之后,缘一明显感觉到转悠在外的犬妖多了起来。 都是幼崽。 许是畏惧杀生丸的气息,他们只敢远远地在外徘徊,半点不敢靠近。分明很馋这股味道,偏偏缘一每次转过头,他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缘一专注做饭,他们又探出了狗头。 缘一:…… 他不是魔鬼,不会故意饿小孩。于是,他一边往锅里扔着佐料,一边温和道:“想吃就进来吧。” 外面的窸窣声滞了一瞬。 “才……才没有!”这是性子急躁的幼犬,硬气道,“我、我才不想吃!汪!” 缘一往锅里切了大肉,顿时,香味更浓郁了。浓郁到终于有幼犬憋不住,试探性地进入了杀生丸的宫殿。 不同于缘一早习惯了亲哥的气息,对于幼犬来说,踏入充满了大妖气味的宫殿,真是连尾巴尖的毛都快炸开了,令狗惊慌。 可是,食物的味道实在是…… 第一只幼犬来到了缘一面前,长白毛、猩红眼,脖颈一侧有月形妖纹。只一眼,缘一就明白他是兄长的月曜支同族。 幼犬体格不大,仅到缘一腰部的位置,可金眸极富灵性,隐约流露出一股耐不住的意味。 缘一轻笑,取过小碟舀了块肉,递到他嘴边:“小心烫。” 幼犬一口吞掉肉,尾巴满足地轻晃。而摇尾巴似是一个信号,陆陆续续地,窝在外头的幼犬一只只进来,簇拥在缘一身边。 按妖的本性,想要的东西就要抢夺。 同理,幼犬想把食物吃到嘴、吃得更多,就要解决掉身边的同类。 率先动手的是一条棕色的幼犬,他转头咬向一只黑犬,黑犬不甘示弱地反咬。眼见好好一顿饭即将变成修罗场,缘一淡定抄起小牛,棒打狗头! 啪、啪! 深得杀生丸真传的暴栗砸在幼犬头上,两只狗完全懵逼了。最要命的是,揍他们的罪魁祸首说:“打架的话,就没你们的份了。” 顿时,气氛分外“和谐”。 缘一与一群幼犬分食了大锅狗粮,又在兄长和凌月王一同踏入庭院时,给他们架起了另一个锅子做饭。后掏出糕点,与意犹未尽的幼犬嬉闹,全然不知杀生丸的脸色一言难尽。 凌月提箸而食,优雅矜贵:“这道菜叫什么?” 杀生丸:…… 作为一名贵公子,杀生丸的确不想说出“狗粮”这个名字。可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儿时被母亲坑了数次的糟糕经历。 杀生丸抬眼,见母亲将第二块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忽而开口:“这道菜的名字是——狗粮。” 凌月:…… 呼吸一窒。 到底是母子,凌月哪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她当即笑道:“真是个好名字。”给杀生丸夹了块大肉,“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只有两个手掌大小。” 就这么一个小团子,却因为资质极佳,笼着他的妖力太浓,活活折腾了她许久才生下来。 缘一的犬耳竖了起来,幼犬们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杀生丸的脸色沉了下去。 “又凶又活泼,生下来到处乱爬,还咬了你父亲的绒尾,扯掉了一大把……” “母亲。” 逗完儿子,凌月心满意足地继续吃。而幼崽们没听到下一任王的趣事,犬耳一双双耷拉了下去。 晚食继续,直至宫殿的墙头冒出成年犬妖的脑袋,凌月是真觉得有趣极了。 她呆在云上城数百年的光阴,所见的犬妖无一失态,也不曾失礼。他们或桀骜不驯,或争强好胜,或冷若冰霜,唯独没有如此刻的瞠目结舌,看上去颇为蠢笨且天真的样子。 真是难得啊! 凌月掩唇看戏。 她看向妖化的幼犬,再看向成犬丰富的表情,最后转到儿子皱起的眉头和蠢蠢欲动的拳头上…… 忽地,凌月觉得凝滞了数百年的时间转动了起来,她的生活似被注入了活水,开出了新莲。 “我真是见识到了。” 小狗崽有两下子,没来多久就不战而胜了一回。 凌月发问:“杀生丸,犬夜叉的实力如何?” 杀生丸客观道:“不负血脉,虽然是半妖,但他的实力和心性没给我和父亲丢脸。” “独自一人也能活到成年?” “能。” 凌月垂眸:“难得见你这么‘称赞’一个孩子。”王到底是王,凌月擅长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你说,我该不该给他安排一些实力远超他的对手?” “哼。”杀生丸轻嗤,“你想借他的手挫谁的威风?” “杀生丸,听你的语气似乎肯定他会赢啊。” 杀生丸平静道:“他是我亲手训练的半妖,敢输给杂碎的话,我就杀了他。” 闻言,凌月心里有底了。 …… 缘一住进了杀生丸的宫殿。 而杀生丸的居所一如他的性格,布置井然有序,摆放一丝不苟。低调奢华,大气风雅,与人类居所的模样类同,可物件贵重太多。 譬如兄长搁着纸笔的案几,是一整块被削平的、光滑的美玉。它呈锥子状,上大下小,晶莹剔透,漂亮得不像话。 缘一好奇地摸了摸,入手冰凉。 他真切地感慨西国的富裕:“兄长,它可以买下人类的一座城吧?” “人类的城比不上它。”杀生丸卸掉铠甲,换上便衣,“六百年前,它是白犬击杀了一只火蜥所得到的战利品,随同金银一起上供。” 据说,那火蜥被称为“龙”,喜欢守着财宝。可惜开地盘的白犬对金银没兴趣,还嫌占地方,故而一股脑儿全送回本族。 然而,他们对财宝也没兴趣,因嫌它们没用还占地,最后全溶了做成洗浴的大池。 于是,缘一见到了世界上最闪最大的澡缸。 简直是一片湖泊—— 它被嵌在宫殿的另一边,周围林木葱郁,内中热气蒸腾。砖石片瓦全是金银,因硬度足够,白犬妖化梳洗时还能自行打滚搓个背。 缘一:…… 难怪兄长对人类的洗浴之地嫌弃至此,他……不得不理解。 等他洗浴完毕,已是明月高悬。今夜的月犹如银盘,渐渐走向最饱满的形状,想来明天就是满月了。 满月,月华最盛的时候,就是百年之典祈祝之时。 缘一看了月亮片刻,抬步走向宫殿。只是,兄长的住所实在太大,在前进的途中,他难免会遇到一些小妖怪。 “那就是斗牙王与人类生下的半妖……”小小声,“听说祭祀的时候由他祈祝。” “居然让一个半妖来做这件事?”小妖的惊呼声,“规矩不该是让白犬最优秀的子嗣祈祝吗?他只是半妖啊。” “上一个百年可是杀生丸大人。” “十七道妖纹的王嗣呐,半妖的话,他连妖纹也没有吧?” 半妖、半妖、半妖…… 缘一真的很庆幸是他转生成了半妖,而不是另一个人。如果这副身体的主人只是个孩子,那他该承受多少流言蜚语的重压? 质疑、比较、鄙视,对一个真正的半妖小孩来说,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然而,这就是妖怪世界的残酷,在没见识到“弱者”的实力之前,他们死也不会反省。 “区区半妖而已。” 大概是见他脾气好不计较,小声渐渐变成了大声。由此可见,妖怪确实欠打得很。 缘一伸出手,凝聚灵力:“破道之四·白雷。” 瞬发!轰鸣炸响! 他无意杀死它们,只想做个警告。 嘴碎的小妖怪反应不及,随着炸裂的山石一同倒地,顷刻头破血流。它们呜咽出声,或尖叫或求饶,但缘一早已走远。 夜风中,传来孩子冷淡的声音:“没有下一次。” 与杀生丸发出警告的语气一模一样。 许久,废墟中浑身发颤的小妖连滚带爬地往前,伏在缘一走过的路上大力叩首:“啊,是、是!记、记住了!” “我们不会再犯了,犬夜叉大人!求求您……” 缘一没有再听,他只是顺着气息抬眼,看见兄长站在长道的尽头。带着灵力气息的夜风拂过,卷起他的长发和绒尾。 “为什么不杀了它们?”杀生丸拢起手,“犬夜叉,我发现你总有不必要的仁慈。” 缘一仰头:“刚洗完澡,不想沾血。” “更何况——”缘一道,“让质疑我的人活着看到我的强大,不是更好吗?这比杀死他们更令他们难受吧?” 满月的光映在孩子的金眸里,譬如泉水涌进了金碧辉煌的大池中,亮得厉害。 “兄长,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最强的!” 从厌倦强大到承认强大,从拒绝能力到接受能力,从冷待天赋到主动挖掘天赋,缘一已经完成了质的转变。 是的,这辈子! 他想成就自己! 杀生丸的唇角微微勾起,弧度极小:“总算有点大妖的样子了,犬夜叉。” 他伸出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大概是一时兴起,大妖怪犹疑片刻,还是捏住了缘一的犬耳,还像他母亲那样扯了扯。 缘一:…… 他退了一步,谁知杀生丸没放手,他的兄长停顿一息,又把耳朵扯了过去。 缘一瞬间心如死灰。 兄长,我并不是玩具,所以不要折我耳朵玩好吗? 你比你的母亲更过分啊! …… 是夜,犬耳被薅了不少毛的缘一躺在绒尾里,像只蔫巴巴的小狗。 他伸出手摸摸耳朵,发现左耳的狗毛秃了一个指甲盖的大小,顿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只有无法言喻的悲痛,连带着对兄长都失了敬意。 好过分…… 明天,幼犬们还会来找他玩,要是被孩子们看到他的耳朵秃了一片,他该怎么解释? 也不知道犬耳的毛发什么时候会长好? 缘一在绒尾里翻了个身,孩子的多动症终是让浅眠的大妖感到不满。杀生丸睁开眼,冷淡道:“你该睡觉了,半妖。” “再不睡,我就把你丢出去。” 缘一再摸犬耳,怒从心头起,语气却很平静:“兄长,你会跳百年之典的祈祝舞吧。”肯定句。 杀生丸:…… “我不会,所以可以教教我吗?”缘一恶向胆边生,“我不想丢脸,也学得很快,兄长只要给我跳一遍就好了。” 兄长只要给我跳一遍就好了。 跳一遍…… “啪啪啪!” 缘一:…… 然后,就没有然后。 夜风凄清凉了狗的脸,我哥凶残伤了狗的心。 大妖怪绒尾一抖,把孩子丢进庭院里自生自灭。小狗崽胆大包天,立刻窝到殿门外用爪子抠木头,窸窸窣窣声久久不绝。 “犬夜叉,想挨揍吗?” “不想。”缘一超级耿直。 杀生丸:…… 第97章 第九十七声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