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磨牙》 第1章 C01 《磨牙》/舒虞 黄昏快合眼,夜蛰伏暗处。 夏日暴烈吊着最后一口气在初秋里苟延残喘,闷躁傍身活物行走,马路都在躁动。 公车刹停在闹市街头站牌,程弥拖着行李箱下车。 这趟大巴是从机场过来,迎面拉客摩托一窝蜂涌上,十几张嘴汹涌在呼啸而过的车流声中,把下车乘客扇得晕头转向。 程弥从这帮无头苍蝇里找到路,站到路边上。 如果不是风衣口袋里手机震动,她可能会直接拦车走人。 不过去哪儿。 去哪儿她也不知道。 程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电,接通放耳边果然是黎烨衡:“到奉洵没有?” “到了。” 附近居民楼没白在这闹市里打晃十几年,墙灰斑驳,塌垮电线攀缠出年轮,烟火气浓重得吹不散。 风吹长卷发扑面,程弥抬手撩发往额后捋,零碎几根搭在挺翘的鼻尖上。 指尖意料之外没顺畅到底,半道卡住,扯得耳朵生疼。 程弥打眼看去,风恶作剧把头发绑耳环上了,她不甚在意地别头去勾。 黎烨衡在那边说:“你惠茹阿姨今天本来打算过去接你,但临时出了点事抽不开身,待会我把她家地址发你手机上,你自己小心一点,打辆出租车过去。” “嗯。” “你惠茹阿姨找我要了你号码。” “好。” 对比程弥没什么心情的单调只言片语,黎烨衡一如反常话多:“这阵子先委屈你们住那里,等忙完国外这阵,回去我跟你惠茹阿姨把证领了,再挑个好地方带你们搬家。” 黎烨衡今年四十五,找了个人搭伙过日子。 本来黎烨衡结不结婚,搬不搬家这些都和程弥没关系,直到母亲去世那年。 程弥是在母亲去世那年被黎烨衡带回去的。 黎烨衡不是程弥父亲,而是她发小黎楚的父亲。当年母亲去世她这个拖油瓶怎么也轮不着非亲非故的黎烨衡来拖,但由于她和黎楚两小无猜,两人已故母亲又是情深义重好友的缘故,于是未成年且身边没其他亲人的她顺理成章被接回了黎家。 她虽说不是黎烨衡女儿,黎烨衡却也算她半个家长。 这次过来的只有程弥,黎楚在外地上大学,没有一起过来。 “明天记得准时到学校报到,还有,和惠茹阿姨还有弟弟好好相处。” 平时明明一解就开的头发,今天像要跟大圆耳环死磕,程弥索性不费劲了,晃眼去找人。 一米开外蹲着头红毛,已经熏了她半支烟,对方比她更先看向自己。 遍地凡人里最扎眼那朵从来不用多情投眸,人的视线便会趋之若鹜,这男生便是鹜中之一。 红毛在看到程弥脸时明显一愣。 烟圈酿在黄昏里,她是被酿成的那杯酒。 一杯人清醒时和她亲密不了,等喝得烂醉又神智癫乱,到头来对她一概不知的酒。 神秘的,有距离感的。 但程弥却没如男生想的那么冷淡,意外像课堂上跟人借笔的女生一样温和,示意他手上的烟,弯唇:“借个火。” 她话落同时黎烨衡的警告也入耳,带着长辈的威严:“程弥。” 程弥能想象他皱眉的样子,却也没打算解释,接过红毛递来的烟,烟头直接烫断耳环上打结的头发。 红毛目瞪口呆。 程弥把烟递回去,朝他莞尔一笑:“谢了。” 而同时她和黎烨衡这通电话也到达尾声,他明显是开会休息间隙给她来的通话,会议继续于是没再多嘱咐。 挂断电话后程弥才看到陌生未接来电,时间两分钟前,正打算无视塞回兜里,陌生号码再次打进来。 程弥大概知道是谁,没拂人面子,接听:“你好。” 那头估计没料到她接这么快,到口头的话明显卡了下壳,一看便是辛苦打好的腹稿被打乱了:“你、你好。” 又紧接问:“是程弥吗?” 程弥视线落在对街二楼防盗网后那个收衣服的女人身上,她依稀记得电话里头的女人也是这类贤妻良母:“我是。” 女人回话温柔,盖不过她那边哄乱的噪杂声,自然也掩不住她话里忐忑不安的讨好:“我是惠茹阿姨,下午本来想着要过去接你的,但突然出了点事忙前忙后的就没赶上过去接你。” 估计以为程弥是不好应付的青春期少女。 她说:“没事。” 那边明显松了口气,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到了吗?” “到了。” “那赶紧到家里去,”对方生怕怠慢她,“地址阿姨发短信给你,下午出门给你留了钥匙,就在门口的消防栓上。” “地址有了。” “有了啊?有了就好,”又说,“那赶紧回家,家里桌上水果都是可以吃的。” 程弥微垂着眸,指尖把玩耳环,而后唇角温柔弯了一下,态度可以说十分良好:“好。” 又进行了几个来回的生硬一问一答后电话才结束,挂断电话后程弥才发现红毛还没走。 红毛从蹲变成站,十分自然地指指她行李箱:“你要回家吧,住哪片啊?” 一看平时没少勾搭女生,搭讪练到炉火纯青。 住哪儿刚来这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但像这种男生,随口说哪里他都顺路。 “这片。”程弥说。 果然,红毛说:“巧了,我也住这边,那我送你回去呗。” 红毛本以为这挂的难搞,就见她又对他笑了,应得干脆:“行啊。” 他乐了,说走呗,就要去拎她行李,却被打断:“不过我可不回家,你还顺路?” 红毛一脸疑惑:“你刚不还跟人打电话说回家?” 这话不知让程弥想到了什么,她淡笑了下,视线落向马路,没说什么。 见她没回话,红毛没再执着上个问题:“不过你提着一这么大的行李箱,上哪儿去啊?” 程弥问住他:“酒吧有规定不能带行李箱?” 红毛卡顿一下,一想:“是没有。” 说完又变得更兴奋了:“你想去酒吧怎么不早说,我一哥们儿就开酒吧的,正好这个点快开门了,你要是过去我让他给打半折,怎么样去不去?他那儿好玩的一堆。” 程弥信他说的朋友在开酒吧是真的,将绑着头发的耳环扔进了垃圾桶里:“带个路吧。” / 酒吧是座笙歌不夜城。 人捱够清醒白日,招牌微笑全打烂,高烧鬼魂原形毕露。 电音在耳膜上嘶吼狂飙,激光四晃着火烧眼皮,但在这大动静下程弥还是注意到了电话震动的嗡鸣声,声响如同蚊呐,和来电人一样。 她看着仍旧没备注的陌生号码,拿上手机起身离开卡座。 走到外面,掉满飞虫的街灯跟里面喧闹一比都显得寂寥,程弥刚按接听那边便传来稍显着急的声音。 “程弥,你是还没上家里来吗?” 程弥到此刻才得空思索怎么应付还没回去这个问题,腹稿不用怎么费劲便打好,没半分紧迫慌张:“嗯,刚来这边不熟悉,到附近逛逛,毕竟以后就在这边生活了。” “好,逛逛好,熟悉熟悉环境。”对方连声应和。 一时又无话。 又是对方找话题:“城南那边有家KTV,我看单位同事家小孩平时周末都喜欢上那边玩,你有空也可以去那里看看,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大概以为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出来只会是去唱唱歌和吃吃东西,程弥嗯了声:“好。” “刚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买了几个小炒,你叔说你爱吃辣的,买的都是你爱吃的。阿姨真的很抱歉今天没有招待好你,本来想在家里给你做顿丰盛点的晚饭,但愣是忙到现在。现在做又太晚了,怕你饿着所以今晚就先在外面买了点吃的,明天阿姨再下厨给你做顿好的。” 程弥捕捉到了医院两个字眼,但没多问。 “不用麻烦,明天我在学校吃就行,”她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挪回耳边,“还有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不用等我,都这个点了您自己赶紧吃饭。” “在外面吃过了?” 程弥手指敲敲手机机身:“嗯。” 又加上一句:“今晚也不用等我回去,我看最近挺多好玩的,晚点再回去。” 对方生性温吞,对此也没有二话,最后只嘱咐:“那今晚记得早点回来,明天还要去学校报到。” 程弥应好,这通电话也算应付过去了。 等她再回酒吧的时候,原来卡座已经坐了些新面孔,正闹哄哄玩游戏。 一女生好像玩游戏输了,正被起哄和一个男生接吻,女生不乐意,说宁愿喝酒。 程弥还没走近便听见那男生大声嚷嚷:“还嫌弃我,你们女生尽看脸,不就一张小白脸么,肉都没老子结实。” 坐他对面的女生一杯酒一口闷,烧得龇牙咧嘴:“你那叫油腻,还结实呢,恶不恶心。” “就他妈是个病秧子,你信不信老子这身腱子肉给他一辈子都练不出来。” “你说谁呢!”女生不爽了。 “还能有谁,不就你们最近老挂嘴边的高二那小子司——” 有人打断:“行了行了,别说了,厉执禹来了,再说下去你们都得完蛋。” 程弥本乐滋滋听热闹,被来人打断,抬眼。 对面走来一男生,高个子长腿,浓眉深目,五官标致到让人第一时间想到证件照。不知道什么来头,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此刻都噤声。 与此同时卡座里红毛发现程弥,朝她招手:“去哪儿了啊?半天没找着人。” 这动静引得其他人抛来视线,对面厉执禹也是,转头便有男的去拷问红毛了。 程弥刚在沙发坐下就听红毛说:“人在这儿呢,你们找我要人电话号码做什么,自己找!我自己都没号码。” 程弥权当没听见,十分随和开口:“在玩什么?” 话题就这么被她轻飘飘翻走,提到游戏,方才刚一杯酒下肚的女生深受其害正心存不满,听程弥问炮口便轰向这些男生,翻了个白眼:“玩大瞎话呢,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个鬼游戏,你千万别跟他们玩,输了要抽卡片的,卡片上全是他们弄的整人玩意儿,他们就会联手坑人,我刚当瞎子就被他们坑了。” 男生们哈哈大笑。 大瞎话这游戏程弥玩过,简单说就是瞎子指定倒霉鬼,瞎子蒙上眼睛,旁人不断指人询问是否可以停下,喊停时指的那个人便是被瞎子选中的人,瞎子后续需要猜测谁是被选中人,并抽出一个卡片让其完成任务,当然被选中之人也可能是瞎子自己。 方才女生便是被这么坑的,她当瞎子,男生们从头到尾指的她,她抽出的卡片任务于是由她自己完成。 程弥长了个心眼,后续玩游戏的时候高高挂起,浑水半分不蹚。 但人倒霉不分时机,程弥被厉执禹的卡片任务选中了。厉执禹作为被瞎子选中之人,卡片任务是和在场认为最漂亮的女生交往。 都不用往外找了,人就在卡座里。 厉执禹没选择喝酒,等程弥表态,她同意便处,不同意他再喝也不迟。 经过方才短时间内了解,程弥得知了厉执禹是个什么人物,一个在学校基本没人敢惹的存在。 程弥以前吃过亏,初来乍到,大腿不抱白不抱。 她就这么捡了一个男朋友。 / 年轻气盛,直到凌晨一伙人才散场。 程弥上出租车后才终于正眼看手机上黎烨衡发过来的地址,酒精使人心理防线降低,她一路昏沉在后座,路灯从她脸上忽明忽暗飞掠而过。 直到下车程弥才惊觉这是下午下车那地方。闹街,老居民楼,站牌,难怪黎烨衡说先委屈她们住这里。 程弥拉行李箱上三楼,停在5号门前,从墙上消防栓摸下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凌晨走廊冗长灰暗,金属碰撞声格外冰冷,咔哒一声门开。 程弥虽不至于脚步虚浮,但思绪被酒精熏得发飘,推门时肩靠上门沿。 门缝慢慢裂开口子,屋里一片从房间投落出来的薄淡光晕。 客厅里有人。 程弥手一顿。 昏暗灯光将空间一分为二,明和暗的交界处,一个单薄身影坐在轮椅里,扶手上的手背用力到筋络尽显,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什么剧痛。 程弥不可避免看到桌上的白色药瓶,瓶身周围几颗白色药片,被玻璃杯水渍淌湿。 光线切割出阴影,投落在男生苍白肌肤上,碎发下眸深不见底。 程弥突然想起下午黎烨衡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要跟弟弟好好相处。 她看着他,他似有所感,眼皮轻微颤动,抬了眼。 鼻尖上一点细痣,似细碎雪粒悬而未落。 但眼睛未因这分吸引人的好看拖近半分距离感,黑色瞳眸波澜不惊,眼神带着棱角。 程弥靠在门边上,双眸微醺,只吊着一边的耳环晃动还未止。 世界像只剩下不远处轮椅上微微起伏的胸口,周围空气呼吸一口都变紧皱,秒数被无限拉长。 他看着她。 程弥神智被酒意烧沸,半分清醒,剩下半分迷醉变成钩子沉在眼底,和他对视。 第2章 C02 谁都没开口,寂静空气里隐约掺杂了点什么,程弥讲不明。 几秒后,对方视线冷淡滑过她,转动轮椅。 程弥歪在门框上没动,视线跟着他。 藏进暗影的眉眼,苍白到毫无一丝血色的皮肤,像一件谁都不忍磕碰一分的易碎品。 凌晨两点,两个人的客厅,所有细节被无限放大。 直至西侧那扇厚重实木门关上,房间内涌出的灯光被切断,程弥才收回视线。 乍一陷入黑暗,眼前只有没有尽头的空洞。她缓慢眨巴两下眼睛,无果,黑夜像张漆黑的膜紧扒在她瞳孔上。 程弥没在门口呆着,起身推行李箱进门,站在玄关,她此刻才思考起自己房间在哪的问题。 掏出手机,司惠茹不出意外给她发了短信。短信是几个小时前发的,司惠茹确实体贴入微,她房间在哪里浴室在哪里新毛巾牙刷又放在哪里,她全事无巨细写在短信。 程弥没去开灯,等适应黑暗后推上行李箱往西侧走。 朝刚才关门那个房间走。 行李箱转轮骨碌响,从宽敞客厅到一米宽的廊道,最后在那扇门前戛然而止。 廊道尽头一扇平开窗,往外推了一半窗扇,月光透过窗外枝杈落在地上。 程弥夹在两扇房门中间,纤指闲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眼睛从手机短信上抬起。 右手边那间是她的。 左边方才关门那间对门底下缝隙有一丝微弱光线漏出,夜悄无声息。 程弥视线经过时停顿一瞬,没怎么放心上,很快一晃而过,推开自己房门进屋。 / 隔天闹钟六点半,程弥比它还早起。 按理来说昨晚折腾到半夜,大脑又灌了几杯酒精,此刻是个正常人都应该睡得死沉。 但程弥不是那种正常人。 她的自律远强大于生理懒惰,该做什么,怎么做,她每天都活得很清楚,即使她看起来往往是人群中最散漫从容那个。 天光乍亮,薄阳搁浅在纱帘缝隙,灰暗里破开一道光。 睁眼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还有门外同样陌生的走动声。 程弥放空几秒,缓慢翻了个身。 她趴在床边,半条手臂挂在床外,酒红色指尖懒散垂下。黑细吊带落下肩窝,半垂不垂吊在手臂上。 她白,黑色红色两个极端使那身白更为扎眼。 隔着扇门板,外头隐约有开水烧沸声和热油煎食声,她视线定格在门上。 有点起烟瘾,已经摸去床头柜上的指尖无意识在烟盒上敲扣,最后指尖还是将烟盒推开了。 光脚走去行李箱边,拎出件贴身衣物从背后扣上,又挑件衣服换上。弄完这些从房间出来,打开门时玄关那里有声音传来。 程弥抬眼看去,一个女人正塞伞给男生:“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伞要带着,千万别淋雨着凉了。” 又问:“真有办法去上学?身体还难受吗?” 女人脑后松散扎了个髻,发丝细软柔顺,声音和昨天电话里听到的一样,这人大抵就是司惠茹了。 而男生。 伴随司惠茹又一声“药带了没有?”,他似是察觉到目光,看了过来。 视线越过身前女人肩膀,程弥没来得及从他腿上收回的目光和他正正对上。 他是站着的,没像昨晚坐着轮椅,原来腿没问题? 白天这人苍白感也丝毫没少一分,像漫天白雪冒着寒气。 他像只是随意撂过来余光而已,沉默挪眼。 司惠茹也发现她了,忙转身朝她笑:“程弥醒了?” 程弥转而看向司惠茹,莞尔:“醒了。” “昨晚睡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 “那就好,”司惠茹笑笑,双手无意识在围裙上抓两下,“那你赶紧洗漱,阿姨做了点早餐,待会你能趁热吃。” “嗯。” 她的回答被关门声打断,男生接过伞便转身出门了,玄关已不见身影。 洗漱后坐下和司惠茹一起吃早饭,司惠茹说送她去学校报到,程弥没让:“昨晚认识了几个朋友,很巧也是奉高的,约了今天一起过去。” 司惠茹略有迟疑:“今天是去报到,这是你第一次去奉高……” “报到就是走走流程,这些我自己能搞定,”程弥微笑说,看着像十分体贴,“如果实在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回头我会打电话给你。” 司惠茹听她这么说才放心。 吃完早饭后程弥出门,和红毛他们在街对面某个路口碰面。 早高峰堵上糟糕交通,耐性尽消,鸣笛扯着嗓子此起彼伏。 红毛他们扎堆在路口,今天是去学校因此程弥穿着简单,一身白T在下摆处打结,还没走近红毛他们就朝她吹了几声口哨。 “我看你这么一来,高二那谁校花位子不保。” 程弥走过去:“少拍马屁。” 一男生搭腔:“还真不是拍马屁,就那小细眼跟你有得比?也就郑弘凯这傻逼喜欢。” 叫郑弘凯那男生突然被点名,抬脚就踹:“滚蛋,不提老子你是会死?” 程弥记得这张脸,昨晚游戏惩罚接吻被女生嫌弃那个。 “你哪班啊?”红毛问程弥。 “四班。”老师通知的司惠茹。 “我去,你居然跟郑弘凯一个班,这也太他妈便宜这小子了。” 郑弘凯锁他脖子:“怎么了,跟老子同班怎么了?做梦都得笑醒好吗!” 程弥懒得理他们,事实证明不止她一人觉得吵,很快有人打断他们。 “行了,别废话,走了。”一旁厉执禹吭声,率先抬脚走人。 / 程弥走完入学流程后第一节上课铃凑巧打响,班主任领着她往教室走:“带你上班里认识认识新同学。” 班主任叫魏向东,三十岁出头,一米七的个子,五官凑一起写着精明两字。别人眼镜架鼻梁上,他是搭鼻尖,小眼睛从镜片上方瞟过来像在瞪人。 魏向东把手里三本课本拿给她:“这是三科主科课本,正好之前分发教材剩下的,其他几本副科得等教材部那边批,我估摸着明天能下来,你今天先跟同桌凑活看一下。” 程弥接过:“嗯。” 魏向东课本在手心敲了敲,说:“到一个新环境刚开始可能会有点不适应,但也别太紧张,咱们班同学和其他老师都挺好相处的,你学习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到办公室找老师就行。” “今年高三了,劲儿往学习上使,就别受换学校这事影响了啊。” 何止换学校,是换了个家。 但程弥看起来像没太当回事,视线从走廊外收回。外面厚云蔽日,短短两小时,太阳刚从东边探头又被淹没,透不过气。她弯唇点头回应老师一番语重心长。 去到教室,哄闹嘈杂在课桌间游走,课间躁动还没被上课铃收干净。 打眼望去兵荒马乱,埋头疾笔补作业的,眯瞪眼背单词的,还有几个在过道追逐打闹,桌脚椅腿被撞得震天响。 那堆人脸里不出所料有一张眼熟的。 前面魏向东教案啪啪往门板上甩几下扼杀了这片吵闹:“都闲的是吧?把教室弄得跟菜市场一样,怎么,以后你们毕业了是要去卖菜?” “菜有什么好卖的,我们杀猪。”郑弘凯回喊,全班哄笑。 魏向东拿书指指他,严肃神情里绷了丝笑,威慑力便大打折扣:“郑弘凯,没事做是吧?今天我给你单独印一张物理试卷,下午放学到办公室找我,不做完不许走!” 更吵了。 程弥肩靠门和窗中间墙后,太阳穴嗡嗡作响。 “行了行了,都安静了啊。” 她耳朵里响过这么一句后,视野里出现长茧的手。 魏向东课本往教室里指指:“上去做个自我介绍,让大家认识认识你。” 班里似乎早就掌握新生转学过来的小道消息,还没等程弥进去,一波视线朝门口涌,交头接耳窸窸窣窣,还有几个男生从窗口探头出来看。 一看郑弘凯功不可没。 程弥不畏生,自然不需要心理建设,向前一步踏进班里。 底下乌拉一片人头瞬间安静,和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排郑弘凯几乎冲破嗓的热情,他朝程弥招手,示意她前桌空座:“程弥,坐这儿。” 程弥还没回上话,旁边魏向东一条手臂往她眼前一挡,往后指:“郑弘凯,别捣乱啊,人坐不坐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把你那点心思收起来。” 又让程弥上讲台。 程弥上去后在众人的打量下游刃有余,露出平易近人的笑:“程弥,禾字旁程,弥漫的弥。” “以后相处愉快。” 自我介绍完后程弥从讲台下来。 教室只剩郑弘凯前面有个空座位,倒数第二排,靠窗,程弥坐下后郑弘凯趴桌后跟她套近乎,话题抛来扔去,两人熟稔度上升。 程弥同桌是个女生,齐耳短发,大眼睛,鼻子有点圆。性格和灵动俏皮的长相不是一挂,相反安静内敛。 她一直低头写试卷,也不说话,程弥见状也不打扰。 两节课过去两人一句话没说,最后是程弥打破这阵沉默。 第三节生物,程弥没教材,问是否能跟她一起看课本。 女生没料到程弥会跟她讲话,忙把课本推过去,到嘴边那句可以在抬眼对上她目光时打结。 很温柔。 不是只挂面上的敷衍,而是眼睛和唇角都带着笑,认真地注视你。 眼型似桃花,一层薄水光润着笑意,像四月天。 让人心跳加速的那种温柔。 女生愣了一下,又慌忙低下眼:“可、可以。” “谢谢。” 来回瞥了好几次,又一次没忍住看过去的时候撞上程弥目光。 讲台上老师滔滔不绝,程弥眼神询问她。 被她无声问一句怎么了,女生犹豫后说:“你很眼熟。” “是么?你去过嘉城?” 女生摇头。 程弥笑:“那应该是认错了。” 讲台上生物老师视线溜过这边,后面两人便无话了。 大课间程弥被魏向东喊走:“程弥,教材部刚来电话说可以下去拿教材了,你下去拿书,就在教学楼一楼105。” 程弥走后,女生拿出桌底频繁亮屏的手机,翻开手机盖,是她其他班朋友发来的消息,叫她中午一起去吃饭。 女生眼睛对着对话框慢慢睁大,不是因为朋友消息,而是那个朋友用了将近一个月的头像。 头像是一剪侧影,夕阳如火烧,天台上女生手撑身后坐着。风吹发丝拂脸,唇色比漫天残红更烈,眸色晃向拍照人时风情被定格。 那时大抵是在跟朋友说话,是放松的,却仍旧明艳到晃人眼。 而这张脸,赫然就是一分钟前坐自己身边那个人。 / 连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都认出了程弥,更不用说上下课都泡在学校论坛里那帮人。 论坛鱼龙混杂,埋地里的事都能被人刨出来,何况程弥那套头像图十个女生里三个头像是她,不被认出来都难。 她早上刚入学,从长相生活到感情已经被来回嚼了一遍。 -名字叫程弥,一个小网红了,之前那套图走红后现在粉丝很多。平时在网上挺低调的,几乎不发东西,人粉丝都说这叫人淡如菊,不过你们懂的,现实嘛,呵呵。 -程弥性格挺好的,我一朋友认识她,是真人美性格好,女孩子都喜欢的那种。 -这女的可厉害了,已经跟高三级草厉执禹在一起了。 轻飘飘一句话掀风起浪,整日和题海打交道的枯燥学生时代,男女生之间那点事远比千斤重的课本堆要有趣得多。 再加上厉执禹还是学校很多女生藏在日记里的心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论坛关于程弥和厉执禹的帖子一时铺天盖地。 在别人忙着给自己贴标签的同时,程弥抱着书往二楼走。 学校高一高二在高楼层,高三部在教学楼一二楼,刚程弥下去教材部教室还热闹着,现在走廊连着一排教室空无一人。 天边滚闷雷,却不见一点雨,走廊被灰淡日光刷成一片暗色,隐约有广播声传来。 全国中学生做的可能是一套广播体操,旋律恍惚让程弥回到以前学校。 走廊上安静得只有她的脚步声,影子被香樟树切割,时现时隐。 某刻,另一阵脚步声闯入。步履平静,不躁也不懒,和她的契合上又错开。 程弥视线随意往那边放,转角晃过来一个人影。 少年人身形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单薄利落,背着走廊尽头那方灰白天色,融在冗长无边的暗淡潮湿里。天地在那一刻无形消弭,只剩那道黑白色校服身影。 眉眼处沉默罩着一片阴郁,沉默,安静。 黑发黑眸,细小青筋几乎穿透苍白肌肤,脆弱到干净,俨然一副好学生形象。 却偏偏没半分好学生的温润有礼。 不知道是不是程弥错觉,这人周身氛围比昨晚还要冻人几分,她步伐不慌不忙维持原来频率。 两道脚步声逐渐靠近。 到了无法忽略彼此存在的地步,视线不可避免相撞。 怀里新课本边角锋利,硌着她手臂,空气里所碰皆锋利,包括对方眼神。 只一瞬,双方犹如陌生人擦肩而过。 程弥没有回头,不紧不慢朝教室走,拐进教室门时想起刚才晃过眼前的铭牌。 果然和司惠茹一个姓。 ——高二(一)班,司庭衍。 第3章 C03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还没下课,红毛已经趴在四班窗口。 现在不应该叫红毛了,叫卤蛋,这话是坐程弥后面的郑弘凯说的。 红毛那头红发没把漂亮女生招来,倒是引来老师,早上被教务处主任堵在校门口厉声呵斥仪容仪表,勒令他把红发染回黑色。 在退学处分威压下红毛稍微挣扎了那么一下,没把红发染黑,直接一刀剃光,剩层黑不黑红不红的发茬贴头皮上,远看和光头没区别。 “怎么样,我是不是得感谢老凸,要不是这次,我都没发现我剪寸头这么帅,感谢老凸为大家发掘了一个帅哥。”老凸,教务处主任。 程弥听后面郑弘凯笔往桌上一甩,冷嗤一声正准备朝红毛开炮。 没来得及张口,外面由远及近响起厉执禹声音:“闭嘴吧你。” 程弥笔尖悠哉在草稿纸上算出答案后才转眸看去。 “我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红毛也转头看往这边走的厉执禹,“最近不都神隐?平时喊你出来都不出来,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上道知道来找我们弥姐了。” 厉执禹一脚踹他腿上:“你爹要你管?” 红毛嘻笑:“管不着管不着,您我哪儿管得着。” 又从窗台起开,作势:“您请,爱看谁看谁。” 他声音不小,至少安静学习的四班每个人都能听见。 话音一落,瞬间扯住教室内笔尖的沙沙作响,无形中一种微妙氛围蔓延,像是教室里某一点和教室外另外一点拉起了一张大网,所有人被覆盖其下。 这种氛围是程弥所陌生的,就如她来到这座新城市,对它一无所知。 但她感官不迟钝。程弥转着笔,晃眼扫了教室一圈。 时间只凝固两秒,被红毛略为僵硬打破:“那个,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出去玩亏了,放学后上哪儿玩啊?” 厉执禹是这尴尬里最神情自若那个,面上一表人才,在场所有人里却大概属他最狡猾,这种人太聪明,从他身上找破绽不可能。 他回答红毛:“去台球厅。” 又看向程弥问:“怎么样?” 程弥停笔,笑:“好啊。” 放学铃适时打响,程弥收上书包跟他们一起走,又在楼下等来几个人,一行人往校外走。 刚出校门,程弥口袋里手机响了。 身旁男生聒噪,她拿出手机,是司惠茹发来的短信。 -程弥,放学后早点回家,阿姨做了桌菜,今晚一起吃晚饭。 如果程弥没记错的话,司惠茹是有工作的,在一家公司上班做会计,虽然基本上不加班,但也不可能这么早在家,看来今天是请假了。 程弥指尖下意识摩挲手机机身边缘。 厉执禹看向停下的她:“怎么不走了?” 程弥抬眼,答非所问问一句:“如果你不是很想跟人吃那顿饭,还会不会去?” 换一般人都会被突如其来这么一句问懵,但厉执禹没有,开口条理清晰:“那还去做什么,直接放鸽子,都不想去了,难不成你讨厌那人还能拿根绳子把你绑过去?” 程弥抓到字眼:“讨厌?” “难道不是?” 她没回,笑了下,收起手机:“行了,台球厅你们去吧。” 厉执禹看着她:“去吃饭?” 程弥不置可否:“先走了。”说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厉执禹没说什么,倒是一旁跟兄弟谈天侃地的红毛看她走了,冲她背影大喊:“你去哪儿啊?不一起去玩了?” 没有回应。 校门口人潮交织,程弥身影很快被黑白色校服浪潮冲散。 / 天色不明朗,压得楼道一片阴沉。 程弥靠窗边,抽来这以后的第一根烟。 烟雾顺着她脸庞缭绕,又纠缠住空气里剧烈的争吵声。 是从正对楼梯口一号门传来。女友埋怨男友不争气,两年没做出点像样的让她父母心服口服。男友指责女友三番五次因为父母站在他对立面,从未选择过他和体谅他。 程弥手伸到窗外,指尖点点烟,烟灰扑簌而下。 门开了。 大约二十五六的女生,提上行李箱噔噔下楼。半道被门内声响扯住脚,男生说这次你再走,再回来我不会去接了。 女生犹豫几秒,仍是走了,经过程弥面前时泪流满面。 程弥手里那支烟正好烧到尾,在窗台上碾灭,扔进垃圾桶。又从包里拿出香水,喷了点盖掉烟味。 走几步回五号门,推门进去时司惠茹正端菜从厨房出来。 看见她回来,司惠茹对她笑:“回来了?” 又转头不太好意思对她说:“就差一道汤了,厨房正煲着,等汤熬好了就能吃了,饿不饿?饿的话先坐下来吃。” “不用,不是很饿。”程弥说。 刚说完,身后咔哒一声门开。 程弥回头,和来人撞上目光,对方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一秒,错开,弯身换鞋。 饭桌那边司惠茹匆忙把菜放上桌:“回来了?正好让你和姐姐认识认识。” 她走过来这边,狭窄玄关一下立了三人,空气稍显拥挤。 “还没给你们两个正式介绍过吧?”司惠茹手握上男生套着校服外套的手臂,跟程弥介绍,“这是庭衍,今年高二了,跟你一样在奉高上学。” 这不用司惠茹提,程弥早上便知道了。 “小衍虽然比你要小两岁,但平时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让他帮忙,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对这附近要熟悉一点。” 窗外阴天,黄昏没有夕阳,司庭衍立在阴影处,皮肤却仍旧白到晃眼。 程弥点点头,得体大方笑了下:“好。” 又见司惠茹跟自己儿子说:“这是昨天跟你说过的姐姐,过来跟我们一起在这边生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平时在家里和学校要多照顾姐姐。” 程弥望向他。 司庭衍也看了过来。 程弥才发现他睫毛很长,眼梢弧线稍摇尾往下摆,却一点也不显无辜乖巧,黑色瞳眸冷淡疏离。 双唇虽看起来有些薄情,但却让人落一眼都会停下几秒。 是一副即使气色略显病态也格外吃香的长相。 司惠茹声音半路插进两人对视,程弥视线被截断,循声看向司惠茹。 司惠茹身上拘谨虽早随她来到这以后的温和态度松绑,但笑起来仍旧腼腆,说话轻声细语:“以后要是在哪里遇到什么事了,记得跟阿姨说,还有找弟弟帮忙,不用怕麻烦。” 程弥很给面子,笑:“不会。” “那我们赶紧去吃饭,饭菜过会要凉了,”司惠茹说完又转头对司庭衍说,“小衍,书包放好了就出来,和姐姐一起吃个晚饭。” 司庭衍说:“知道了。” 这么一张口,程弥意外发现司庭衍居然有小虎牙。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声音,声如其人,质感冷凉,带着少年人的干净凌冽。 司庭衍拎着书包从她面前经过。 很快三人坐上饭桌,司惠茹问程弥:“今天在学校还适不适应?” “还行。” “那就好,能适应就好,你叔叔说你接受能力比较强,到哪都能适应得很好,看来他说得没错。” 程弥伸出去的筷子一顿,她这一停,筷尖碰上同样夹东西的司庭衍。 司庭衍停下,似乎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收回筷子。 程弥没回视,也抽回手,抬眸对司惠茹一笑而过:“确实。” 话题中断,无话。 毕竟只认识一天话题不多,司惠茹也不是个很能说的,再者司庭衍基本不参与她们,第一顿家庭晚饭便在这种断续的尴尬氛围中结束。 / 奉高上学第一周并不枯燥无味,至少对程弥他们这种不整天泡题海的人来说。 周末那两天是这帮男生狂欢日,四处野四处疯,就差烂醉大街。和厉执禹红毛他们混了一周,程弥可以说把奉洵这座城市旅游了个遍。 但轻松时日短暂,撒野放纵过后,严厉教条收鞭。 周一校服底下灵魂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笼罩学校,上课一半人打瞌睡,红毛便是其中之一。 程弥上完物理实验课回教室,路上遇上红毛。 两人一道上楼,红毛手里转着书怒斥:“谁他妈发明的星期一,就应该叫‘人类历劫日’,这苦逼生活后面还有四天,我他妈选择当条狗都没选择面对星期一这么痛苦。” 程弥默几秒,又似释然般往事如风:“算了吧,做狗也挺难的。” 这句话很快被上下楼梯的人流挤散,一拨人过去红毛又蹭回程弥身边,早忘记刚才话题,捡起别的好奇事:“问你个事儿啊,昨晚你跟厉执禹干嘛去了?” “什么干嘛去了?” 红毛一脸明知故问:“啧,昨晚厉执禹不送你回家了?后面就没回过酒吧,你俩是不是一直待一块啊?” “你怎么不问他?” “靠,你跟厉执禹不愧两口子,一个嘴比一个严。”红毛顾着挖撬八卦眼睛没看路,话落下秒差点撞到从楼梯转角绕下来的人。 在指头飞转的书一个急刹车甩了出去,啪一声打在人身上,又哗啦掉地上。 程弥同样刹车,差点迎面撞上,她抬眼,视线定住。 司庭衍目光也落她脸上,别人还在穿短袖时节,他已经套上规整干净的校服外套,和这个年纪朝气蓬勃的男生半分不沾边。 神色漠然冷闷,气场让人退避三舍,可体弱底子却不配合。 坚韧中掺杂脆弱。 旁边红毛反应快,捡书同时先道歉:“靠,兄弟对不住啊。”起来看到对方脸后尾音不自然萎下一截,噤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弥已经让到一边。 司庭衍没多余的话,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红毛视线跟人走,直到人下去了还在往后瞧。 程弥看出猫腻,问他:“你认识?” 两人继续往上,红毛回程弥:“还认识呢,我走近点都怕他不爽给我撕了。” 对司庭衍这人,程弥认知并不多,除了和他同处一屋檐下还有知道他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明明人看起来是个不惹事生非的好学生,反倒红毛这种别人路上碰见就想绕开,但现在这两人碰上竟然是相反局面。 所以她对于红毛这个反应有些意外:“对你不爽?” 红毛手里抛书:“何止对我不爽,我厉执禹兄弟,你厉执禹女朋友,咱们这些跟厉执禹沾上边的,一个都别想逃。”说完做了个抹额动作。 这更是意料之外,程弥好奇,挑眉:“哦,跟厉执禹有仇?” 不巧,话音刚落上课铃打响。 “这些说来话长,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说,反正厉执禹也不惹他就是了。” 十五班离这里还有段距离,上课铃对红毛来说就跟催命铃一样:“我下节灭绝师太的课,变态得要死,他妈迟个到要做五十个俯卧撑,我怕死了,先走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三步并两步往楼上跑,转眼消失在楼梯转角。 四班就在这层,走廊上还很多欢声笑语闲游晃荡,程弥收回目光,转身回教室。 第4章 C04 程弥刚踩进教室便察觉不对劲。 女生第六感很准,她抬眼便对上第三组第二排那道视线。 课桌后女生一张鹅蛋脸,额头白净,细眉冷目。但这种冷不是不友善,只是和自身清高气质挂钩。 女生打量被撞上,没半分窘态,又对视两秒后目光淡然转回笔下试卷,笔尖继续写动。 程弥也没在意,走回座位。 上完一节生物课,一下课教室内犹如野马脱缰,接下来只剩一节自习,郑弘凯那帮男生在后面商量逃课去网吧打CF。 吵闹声中程弥桌前停下一个人。 课本投下一片阴影,她停笔,抬眼。 入眼课前见过的那张鹅蛋脸,女生校服干净整洁,长发束着,铭牌上写着初欣禾。 程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毕竟到四班后经常听见这个名字,是四班班长。 清冷气质傍身的原因,使初欣禾面容看起来有些清丽孤傲,但言行举止不高傲,虽不随和但也不目中无人,刚刚好。 “魏老师让我安排你的值日分组,今天下午打扫公共区域的小组正好缺一个人,以后周一下午你跟她们一起值日就好。” “在哪里?” “下午我让她们带你过去。” 程弥身上有种和这个年纪不符的闲淡从容,她点头,对初欣禾笑:“行,谢谢。” 她那张脸用漂亮形容太过单薄,弯眉勾唇间的风情连同性都会被吸引。 初欣禾有那么一瞬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回应,走了。 她走后程弥身后传来几声男生嬉笑,是郑弘凯在调侃同桌:“你不喜欢班长?怎么人来了也不跟人说几句?这次你考全班倒数第一,快去请教请教班长这个年级第一,要是她下学期转回一班了,你他妈就连个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去你妈的,滚一边去。” 一片笑声。 自习课逃课前郑弘凯没忘叫上程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程弥没去,呆到放学。 放学后程弥跟其他三位同学去值日,高三四班负责的公共区域是校道,周末两天没打扫,再加上昨天一场大雨,地上堆积不少青灰掺杂的落叶。 打扫完回教室,走廊上人影所剩无几。 但窃窃私语声却不小,擦肩而过三四人便有两人回头望向走廊那头。 程弥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直到顺着他们视线看到前面。女生深色校服裤后染上了更深一层颜色,而当事人浑然不觉。 背影有些眼熟,矮个子,学生头,程弥认出是同桌孟茵,路过教室没进去,朝孟茵走去。 她个子比孟茵高,没一会儿快和她齐肩,从背后轻碰了下她的肩。 孟茵背着书包,回头看到是程弥还有些讶异,大眼睛溜圆。程弥这同桌是个腼腆性子,两人同桌一周多对话不超过十句,性格安静又乖巧。 没等她开口,程弥递给她手里校服外套。 孟茵没懂,轻声细语:“怎么了?” 程弥站的位置正好挡在她身后,但仍不少人看过来,她语气是抚慰的:“遮一下。” 孟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路过人的目光,脸唰一下通红,慌忙把外套围腰上。 程弥靠着走廊,看她因为着急屡次系不上。 又一次失败,程弥起身上前一步,从她手里顺过校服长袖,伸手帮她系上。 孟茵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很感激地对她说谢谢。 “你先去厕所等一下吧,我去趟小卖部。” 程弥到小卖部买完卫生巾,又顺手跟班里内宿的女生借了条校裤,拿去女厕所给孟茵。 孟茵打开隔间门接进去:“谢谢。” 程弥没走,靠去窗边,窗户日晒雨淋已经生锈,厕所安静得只有龙头滴水声和隔间里孟茵换衣服的窸窣声。 窗外是片小树林,她视线不经意往外一落。 原本只是轻飘飘晃过,半途却像被什么吸引住,停下了。 程弥眼睛朝向那处,看着看着来了兴致,索性不挪眼了,靠上窗台一边手杵着下巴。 孟茵出来时就看见程弥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经过刚才那么一遭她心里和程弥的距离拉近,拘谨自然也放下不少。 她好奇程弥在做什么,走过去:“在拍风景吗?” 靠近看清程弥取景框那一刻,她瞬间噤声,下意识捂上嘴。 风吹高树晃,底下人影若隐若现,但不难认出是谁。 她们班班长初欣禾正被一个男生紧拽着蛮横亲吻。 而那个男生正是程弥的男朋友。 厉执禹。 孟茵下意识看向程弥,却发现程弥淡然得很,甚至称得上心情很好,愤怒和生气丝毫不和她沾边。 她接连拍了几张照片后还有心思欣赏:“构图还不错。” 孟茵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程弥已经将手机收起转身往外走,半途发现身后人没跟上,回头:“不走?” “啊,走。”孟茵抱紧书包,赶紧跟上。 / 那天过后学校里照旧能看到程弥和厉执禹他们一起。 没有料想中的狂风巨浪,学校论坛也平静如一潭死水。 那天天气意外燥热,暴汗如酷暑,却仍旧没晒蔫男生想上体育课那把热情。去操场上课之前,一帮男生把篮球拍得满教室震天响,叫嚣一会儿球赛完虐十五班。 十五班就是厉执禹红毛他们那班,想必这帮人是早就约好打球,红毛他们一下课就来跑四班打嘴战,顺便给程弥带了奶茶。 程弥坐窗边,看红毛从窗口探进半个身子把两杯奶茶放她桌上:“厉执禹给你买的。”说完急哄哄扭头对战郑弘凯去了。 厉执禹慢一步上来,慢悠悠靠上窗口:“买多了一杯,你看找个人分了,这玩意儿太齁了我们男的不爱喝。” 旁边一男生正好找他搭话,厉执禹转头跟人闲聊谈笑去了,没再注意这边。 程弥也没多问,从袋子里拿出一杯放在孟茵桌角。 孟茵虽然在做题,但他们说话她也不是没听见,看着厉执禹买的那杯奶茶放到桌上,她笔不自觉停了看向程弥。 表情懵怔干净,没露出疑惑情绪,但往桌上奶茶瞥那一眼出卖了她所想。 八成想到那天小树林的事了,也搞不懂程弥为什么还和厉执禹在一起。 程弥一眼便看出她在想什么,吸管搅搅奶茶,唇角轻松带笑:“这绿帽戴得挺好的,总不能这么容易就把它摘了对吧?” 孟茵一愣。 她不知道程弥话里含义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和容易相对的,便是以牙还牙。 不歇斯底里讨男人回头,却也不打算大发圣心。 程弥没介意她听没听懂,往她面前奶茶示意一下:“没事,人请的,喝吧。” 十五班这节不是体育课,和四班球赛约在临放学前,预备铃响后教室里人已走得差不多,郑弘凯叫上程弥一起去操场。 郑弘凯路上开玩笑:“过会肯定和十五班好一阵打,干起来程弥你别忘了你四班的啊,我知道厉执禹在那边,你不能因为你男朋友倒戈啊。” 程弥说:“看情况,你们要是被血虐我岂不是很丢脸。” “不可能好吧!谁能叼过我们班。” 这节上体育课的班级不多,去到操场就三个班,两班高二,一班高三。 程弥知道高二其中一个班是几班的,因为她又碰见了老熟人。 “司庭衍这节居然来上体育课了诶。” “对啊,他平时体育课不都是在教室的吗?” 随着两个女生擦肩而过,程弥视线也正好从她们的谈论对象身上收回。 体育老师一口哨子集合,这边高三年级拖拖拉拉站完队,对面布告栏前高二已经在点名了。 “陈辉。” “到。” “刘嘉阳。” 对方男老师嗓门洪亮整个操场。 “李——,戚纭淼,怎么回事呢,隔壁班是有什么东西这么好看?要不要我体谅体谅你,给你调到张老师那班去,是叫司庭衍是吧,我们高二年级第一,我让你去跟司庭衍站一块儿?” 笑声霎时一片,连高三这边注意力都被引去。 程弥还没看过去就听站后面的男生问郑弘凯:“喂郑弘凯,那不你女神?上次搞到人手机号后有戏没?” 程弥突然想起上次有人调侃郑弘凯那番话,说高二校花那小细眼只有他喜欢。 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男生口中的小细眼是双丹凤眼,媚中带丝高傲。 此刻被老师当众点名女生却又笑靥如花,骄纵张扬和少女娇俏在她身上毫不违和共存,很漂亮的一个女生。 后面没等郑弘凯回话,另一个男生接过话:“有没有点眼力见,没看见戚纭淼那女的还在追那小白脸?看见没,要不是一个班,她现在都能黏人身上去了。” “日,姓司那小子这么难搞?” “你以为,要不然能让校花在他这棵树上吊死?白瞎戚纭淼那张脸,要哪个男的没有,看上个这么废的,整天拿热脸贴人冷屁股。” 程弥清楚听到后面郑弘凯冷哼一声。 高三这边很快解散,高二那边则没逃出跑步魔爪,老师让全班绕操场跑八百米热身。 人影四散,热闹瞬间空荡。 小卖部在操场旁边,程弥进去买水,厉执禹买那奶茶太甜,腻到喉咙发紧。 老式冰柜旁堆着高高一沓纸箱片,程弥推开玻璃拿了瓶矿泉水,结账后从小卖部出来一眼便注意到在操场上走的司庭衍。 他们班其他同学都在操场上气喘吁吁,只有他是例外,显得格格不入。 程弥没多在意,拧着矿泉水往不远处等她出来的那几个男生那边走。 还没走近郑弘凯带着鄙夷的声音便入耳:“娘们唧唧的,连个步都跑不了。” 不用指名道姓,单凭这一句程弥就知道他在说谁。 另一个男生语气一听便知是反话:“这就过分了啊,怎么能这么要求人,那些女生不都说他不是娘是身体根本不能跑步,人跑个步那条小命可就没了,这么娇贵能跟我们比?” 一伙人齐齐大笑。 郑弘凯又说:“一心脏病,能不弱?” 程弥脚步微顿。 矿泉水瓶盖严实还没打开,她看向和他们隔大半个操场那头的司庭衍。 自从到他家,她能知道司庭衍身体不好,但没想过是心脏病。 “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吗,他司庭衍药罐子里泡大的,你们说以后他那方面行不行?” 郑弘凯言语刻薄,讥笑道:“能活到二十就不错了,还想玩女人?” 啪嗒—— 塑料瓶掉地的声音,水花四溅,那群男生也四处蹦。 “靠。” “程弥你干嘛?” “卧槽,还打球呢,鞋子湿了。” 程弥手里只剩瓶盖,笑是柔的:“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语气听起来不似道歉,倒像问晚上吃什么那般寻常。 郑弘凯摆手:“没事没事,这天鞋子过会儿就干了,多大事啊。” “那就好,走吧,你们不是要去篮球场?” / 厉执禹和红毛课上一半逃了,后半节老师让自习,老师一走他们班男生跑掉一半。 男生一摸上球就打得热火朝天,周围不少人看热闹,里面一半女生是看来厉执禹的。 中途出点小意外,红毛打太猛脚崴了,换别人上去后瘸腿往程弥旁边地上一坐。 程弥调侃他:“上场前不是说你是十五班顶梁柱?这下你们班没你了是不是悬了?” 红毛拿结冰的矿泉水捂脚:“那你可小看厉执禹了,他打球牛逼得要死。我十五班顶梁柱,他是什么你知道吗?球神,我们班的球神,郑弘凯就没打赢过他,有他我们班今天躺赢妥妥的,你没看过他打球?” “没啊。” 刚说完,眼前半空忽然一道飞影掠过。 程弥眼睁睁看着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又快又狠的弧线,最后—— 篮球砸上司庭衍那刻,周围顿时一片惊呼吸气声,包括程弥身边的红毛。 这球投出手劲不小,几乎能听到闷响,篮球在地上噔噔滚出好远。 司庭衍干净的校服袖子瞬间沾上灰。 球是郑弘凯故意砸出去的,他态度欠嗖嗖:“不好意思啊,没看到你路过,球不小心投歪——” 话没说完,往他脸上招呼的是一旁厉执禹挥过去的拳头。 没任何停顿,下手很重,带着要把郑弘凯下巴揍废的狠劲,暴怒即使压抑着也几乎快飙出人墙:“你他妈眼瞎了?” 旁边那些男生反应很快,没等厉执禹一脚踹上郑弘凯下腹,立马上前拉架。 郑弘凯那边也不甘示弱:“厉执禹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红毛只懵那么一瞬,当下也反应过来了,忘记腿还受着伤就想站起来,又被痛回去,朝那边直喊:“快把厉执禹拉开,别让他揍人,再被记一次大过真得退学滚蛋了。” 又听他爆粗口:“操,郑弘凯真他妈有病!惹谁不好惹小祖宗。” 小祖宗? 程弥有些意外,上次程弥听红毛讲还以为司庭衍是和厉执禹有仇,今天眼前这么一出看来不是。 而且是,程弥敢确定没什么事比别人动司庭衍更令厉执禹生气。 一片混乱中,她看向了即使一语不发存在感也依旧强烈的司庭衍。 他站在几米开外,眼神冰冷。也是奇怪,程弥直觉他不会阻止这场失控,不仅如此,可能会直接走人。 但她似乎猜差那么一点。 只见司庭衍弯身,捡起地上郑弘凯那个限量款篮球。 下一秒,眼也不眨地扔进了学校顺墙挖凿的臭水沟里。 扑咚一声,像利刃划扯空气,刺耳动静瞬间牵扯住篮球上那片混乱。 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后,郑弘凯瞬间发狂,嘴里操了司庭衍祖宗十八代,就要挣开众人过去揍人。 司庭衍一眼都没施舍给他,脸上甚至看不出波动,也不管他们会不会继续打下去,走了。 程弥忽然问了红毛一句:“他们什么关系?” “谁?” 程弥下巴往司庭衍离去那方向抬了一下。 红毛瞬间意会:“我没跟你说过?司庭衍是厉执禹他弟。” “厉执禹弟弟?” 司庭衍居然不是司惠茹亲生的? 红毛点头:“何止弟弟,还是亲的,我要说厉执禹来奉洵这破地方就为了这人,你信不?” 程弥看向他。 红毛说:“他弟弟小时候丢的,从小先天性心脏病,还蛮严重的,差点就那个了,厉执禹来这儿就是找他来的,不过司庭衍好像不是很想认他哥。” 这么一说,程弥发现司庭衍和厉执禹长得确实有相似之处。 两人都有小虎牙。 红毛摆摆手:“反正就是别惹司庭衍就对了,本身脾气臭得要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得罪他哥,你平时惹厉执禹他心情好可能还会放过你,但要是惹的是司庭衍,厉执禹能把人弄死。” 程弥看着司庭衍背影,若有所思。 半晌薄唇微掀:“是么?” 第5章 C05 男生好时穿一条裤裆,翻脸时也不顾情面。 且厉执禹和郑弘凯关系严格来说算不上好,郑弘凯是上学期通过红毛抱上的厉执禹大腿,平时吃喝玩乐都有他一份。 过命交情没有,顶多酒肉朋友。 这种朋友厉执禹教训起来眼睛半分不眨,好在拉架人多,郑弘凯只脸上挂彩和断一条手臂。 最后郑弘凯在几个男生陪同下去医院,厉执禹毫无影响,晚上一帮人还约了局。 他没问程弥去不去,位子都帮她订好了。 程弥说:“不用算上我那份,今晚有点事,就不过去了。” 红毛说:“你能有什么事?去打工啊?” 学校论坛热衷帅哥美女,就是不爱学习,程弥从入学奉高到今天,每天名字都会出现在论坛。 红毛和厉执禹他们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面被论坛轮番轰炸后不仅知道了程弥在网络上小有名气,还知道她接过不少网拍。 那时正值网购热潮,网拍模特层出不穷,程弥被人扒出以前是某家销量极高的女装品牌专属模特,学校不少女生便是她家穿搭风格的狂热粉。 红毛当时进帖子逛了两眼,发现程弥能让学校男女生都发疯也不是没道理。 她不像这个年纪的女生单纯羞涩白纸一般,而是韵味正从骨子里探头郁烈绽放,身上有这个年纪没有的成熟。 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着迷,无声无息牵人理智。 就如此刻她眼弯唇笑,说着:“现在去打工也不是不可以,你给介绍介绍行情?” 红毛一掌搭旁边厉执禹肩膀上:“介绍行情你应该找这位大佬,他爸一挥手能给你十个。” 程弥笑笑,没说什么,一看就没当回事。 厉执禹倒也没多问她要去做什么,位子也没取消,重新叫了个人。 程弥和他们在校门口分道扬镳,路边摊冒着热气,人群车影交错,黄昏满是烟火气。 程弥一路步行回家,上了楼。 日光偏移,从楼道窗口照进,把她影子拉得很长。 打开门屋里安静得像没人回来过,程弥打开鞋柜拿出一双室内鞋,同时看向最下面那层。 司庭衍回来了。 她关上鞋柜,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停在房门前。 对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程弥收回目光,推门进房,她书包放上床,从床底拖出一纸箱碟片和书,是从她之前住那地方寄过来的。 她挑了部片子,拿去客厅。 电视柜上老式电视外壳臃肿庞大,底下置物格放着一台银灰色影碟机,程弥在机子前蹲下,拆开碟片放进去。 屏幕雪花闪动一下,跳出片头,光影映亮程弥脸庞。 桌上摊着放学后分发下来的试卷,她起身到矮几旁坐下,指尖按着试卷拖过来,笔尖勾勾划划。 电影里英文在黯淡日光里像轻声细语。 她在客厅,他在隔着扇门板的房间里,情人在他们耳边呢喃。 就这样一直到日落西沉。 电影过半,程弥手头那张试卷做完,她抬眼,荧屏上情人拥吻,光影晃动在她眼底。 空气被紊乱气息搅得稀薄,呼吸被他们唇吻到发烫。 她和屋里的人都在沉默。 不过她倒是泰然自若,眼见外面路灯亮起,又看了会才起身关电视。 / 程弥拿上试卷回房间没多久司惠茹就回来了,她今晚回来得早一些,一进门便到厨房张罗晚饭。 程弥在房间没什么事,便出去打下手。 她平时放学后很少回家吃晚饭,大多数时候都是等晚上才回,所以司惠茹在看到她回来后高兴得准备多做几个菜。 “晚饭我来做就行,厨房油烟大,你快上房间里学习,或者到客厅看看电视放放松,晚饭做好了阿姨再喊你们。” 程弥说:“没事,反正也没什么事,正好跟您学学做饭。” 司惠茹性子使然,不像有些大人面对晚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被程弥夸厨艺好后明显有些无所适从和不好意思。 程弥那句学学做饭不过随口,她却教得很认真。 司惠茹贤惠,做菜利索熟练,成品也色香味俱全。程弥学了点皮毛,不过她以前也做过饭,所以后面上手炒的那道鱼香茄子算很成功。 不多时司庭衍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拎着袋垃圾。 程弥没和他碰上面,只听见身旁司惠茹走去外面跟他说:“小衍,家里没酱油了,你路过楼下超市顺便买一瓶上来。” 程弥没听到他回话。 但猜想他应该是点了点头,他似乎对司惠茹挺听话。 又听司惠茹嘱咐:“别走远了,晚饭快做好了,扔完垃圾买完酱油就回来。” “不会走多远。” 随后传来一阵关门声。 司惠茹再回到厨房后又和程弥陷入那种稍显尴尬又安静的常态。 程弥能看出司惠茹明显不擅长聊天,方才做饭时还有一两句跟她可说,现在又无话,且她能从一些小细节上察觉到司惠茹总在下意识讨好她。 一顿饭做完还没开吃台子上已经堆积不少碗盆,司惠茹在水槽边清洗这些东西,水龙头水声哗啦。 程弥没留厨房,从冰箱里拿饮料放桌上。 冰箱放在墙角,一打开丝丝凉意和昏黄的光往外漫,那块角落得以见光。 程弥注意到冰箱旁边墙上画的东西,看了过去。 昏暗朦胧光线里,她大致看出了轮廓,是个身高量尺,应该是司惠茹画的。 一米一的刻度旁边写着“小衍第一次量身高”,往下那些刻度一片空白,在从红毛那里得知司庭衍是厉执禹弟弟之前,程弥不知道司庭衍不是司惠茹亲生的,这么一看倒是有迹可循。 再往上是一米三刻度,旁边是“小衍今天七岁了,会一直健康长大。” 每年身高旁边写的话都不同,不过大意都差不多,健康和平安。 程弥想起下午红毛说的先天心脏病,又想起初次来奉洵那天,司惠茹因为在医院耽误去车站接她,还有初次见面司庭衍是坐着轮椅。 她指腹下意识点了点雪碧外壁,冰凉细水珠顺着罐身往下蜿蜒。 玄关在这时传来开门声,钥匙插进门锁拧动,她下意识看去。 司庭衍正推门进来,第一秒便看见她,指节还放在门把上,那双黑色的眼睛落在她脸上。 程弥回视,纤红指甲不小心拨过易拉罐拉环,咔哒一声。 司惠茹恰逢这时候从厨房出来,看司庭衍停在门口:“回来了?快进屋,外面冷,万一着凉了。” 司庭衍没再看她,进门把手里酱油递给司惠茹,换鞋:“外面不冷。” “刚妈妈下班回来路上风还挺冷的,出去还是得多穿点,这季节感冒的人多。” 司庭衍没说什么,去厨房洗手。 家里是张圆饭桌,程弥坐下后,司庭衍在她左手边的椅子落座。 顶上一盏老式吊灯,三人位置离得不远不近,吃饭氛围照旧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尴尬虽然淡了不少,但大多数时候饭桌上仍是一片沉默。 寥寥几个话题里一个便是功课,司惠茹跟程弥说:“昨天你叔叔打电话来,担心你能不能跟上这边课程。” 这几天程弥都是从司惠茹这里听到黎烨衡消息。 黎烨衡事务繁忙,只平时抽空给程弥发一两条短信,无非一些长辈上的关心,新环境习不习惯,缺不缺钱。 但这种话题一般一来一往便结束,无法和年轻人深入交流。 所以程弥少说也有四五天和黎烨衡没联系了,听完司惠茹说的,她放下手里雪碧,笑:“还行。” “那就好,能跟上就好,”又说,“你叔叔说你理科比较薄弱,平时你物理和数学上要是有问题可以问问小衍,他这些学得好,可以帮上忙的。” 程弥闻言看了司庭衍一眼。 她没搭讪问他可不可以,接了话:“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司庭衍一声不吭。 程弥来到这个家少说也有十天了,但和司庭衍却仍如同陌生人,甚至从未说过一句话。 大概连司惠茹也嗅出了他们之间的疏离冷淡,想让弟弟和姐姐好好相处,问正吃鱼香茄子的司庭衍:“姐姐这道菜做得很好吃吧。” 没等他回答又跟程弥说:“小衍平时不爱吃鱼,有一点鱼腥味都碰不得,这还是头一次愿意吃平时不喜欢吃的东西。” 程弥看着他,笑:“那我以后经常做给弟弟吃。” 司庭衍终于抬眼看她。 程弥眼睛还是盯着他的,司庭衍和她对视。 最后是被司惠茹夹进程弥碗里一筷子菜打断,司庭衍挪开眼。 程弥也没再说什么,对司惠茹笑了下,拾起筷子吃饭。 / 晚饭后程弥回房间,桌上手机里躺着一条银行汇款信息。 每个月这一天都固定会收到这么一条短信,钱是黎烨衡转的,数目不小。 程弥自打母亲去世后便一直是黎烨衡在养她,每个月生活费从不缺席,她虽不是黎烨衡女儿但黎烨衡待她和自己亲生的无异。 到现在银行卡里已经堆积六位数。 她手机扔到床上,正想靠窗边抽根烟打发时间,有电话进来了。 程弥指尖还留在长发里,栗色长发带着五指梳散过的蓬松慵懒,脸旁窗帘款式略老,被风卷起又落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指尖烟还没点。 回身拿过,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她没怎么放心上地按了接听:“你好。” “你好,是程弥小姐吗?”一个女人声音传来。 楼外小巷通老街,往远望还能看见一片棚户区,灯火热闹。 “我是。” “程弥你好,很冒昧打扰你了,”那边女人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带着活力,“我这边是GR女刊的摄影编辑,想问一下你是否有意愿跟我们杂志合作?” 对这通突然找上门的电话,程弥有些意外,却也不至于受惊,只问:“合作?” “对的,你听过我们GR女刊吗?” 她对时尚类东西还算敏感:“知道,挺火的。” 初高中是女生在打扮上开窍的年纪,最直接的体现方式便是在衣服上,开始注重款式和搭配。 GR这本杂志目标受众便是这个群体,也做得极其成功,很多女生一期不落跟它上面学穿搭和美妆,每次书刊亭新刊一出便被一抢而空。 不管在程弥原来那个城市,还是现在这个,GR都一样风靡。 那摄影编辑问:“那你有兴趣来当我们模特吗?” 窗外有风进来,程弥夹烟那边手托着下巴:“你们走的甜美小性感风对吧。” “嗯对,这本杂志就是做给女孩子们看的。”编辑又说,“你以前网拍那会儿我们就认识你了,风格也很喜欢,一直有在关注。最近看奉高论坛很多你的帖子才知道你转学到奉洵来了,正好我们工作室也在这边,就想看有没有机会合作一下。” “你们还看论坛?” 对方笑:“对呀,毕竟随时得关注市场风向,像你们奉高论坛聊我们服装穿搭的帖子就不少。” 有女孩的地方,漂亮话题经久不烂,永远会被聚焦。 “是这样的,我们老板翻了你很多照片后想把你签成专属模特,如果你过来的话,上镜频率不会低。” 其实程弥风格并不是特别适合GR这本杂志,但她不会跟钱过不去:“行。” 对方没想她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得考虑考虑呢。” “为什么,”程弥开玩笑,“被你们看上不是件高兴的事?” 像GR这种火透半边天的女刊,换谁被找上都不会拒绝,当然这对程弥来说不是最大诱饵。 这个编辑明显对她有所了解:“你以前可是拒绝过四季的。” 四季女刊,另一本跟GR火爆程度不相上下的青春时尚刊物。 程弥口吻轻松:“不一样了,毕竟现在得过日子。” 对方也笑,问:“那你现在有时间吗?因为我明天得去外地出趟差,后面几天是没办法回来了,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我们约出来见一面,谈谈拍摄上的事和薪酬,没问题的话今晚就把这事定了。” 程弥也没什么事:“行,你在哪个地方?” “东区这片。” 这地方程弥去过。 “那就望滨路那家咖啡屋吧。” 约定好地点时间,程弥拿上外套出门,在客厅碰上司惠茹洗好碗从厨房出来。 “我出去一趟。”她说。 “好,”司惠茹没说她什么,“那注意安全,现在天冷了,早点回来。” “好。” / 那地方离这里有段距离。 程弥打车过去,到咖啡店时GR编辑还没到。 几口咖啡后对方才匆匆推门而入,这位摄影编辑人如其声,长一张活力四射的娃娃脸,鼻梁上架着副大黑框眼镜,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年纪不过二十,名字叫张玲尹。 是个厉害人,高中辍学后精学摄影,成功混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双方交谈得很顺利,相关事项弄清楚后约定三天后摄影棚见。 后面对方还有事闲话就没多聊,程弥从咖啡店出来后收到红毛信息。 [你来不来玩啊?] 后面接个地址,不远,从这儿过去都不用打车。 但程弥抬手招了辆车坐进车里,给他回了短信。 [不去,你们玩吧。] 短信刚发出去红毛秒回。 [怎么不来?厉执禹在这儿,他让你过来。] 程弥简单回有事两字,让他们自己玩。 出租车停到楼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程弥付完师傅现金后下车。 老城区巷道交错,电线杆斜影歪扭,这个点不少人家已经入睡,楼上漆黑窗口和明亮灯光交错,隐隐约约有电视声传来。 程弥在这片寂静声中上楼,司惠茹和司庭衍平时都睡得早,所以推门而入时如她所料客厅早就一片漆黑。 但也有让她出乎意料的。 一片混沌昏暗里,司庭衍房门底下一小缝光。 他还没睡。 程弥一根指尖虚勾着刚从咖啡店买来的一小块蛋糕,视线停在他房门上。 夜晚让人神思松弛,她脸上神色松散,从容到有些温和,身上香水尾调的女人味若有似无。 楼下有车驶过,引擎声在深夜里碾过人神经,程弥目光从他门上收回,关上门回自己房间。 她晚上晚饭吃完就匆匆去赴约,没来得及洗澡,进屋后拎了件衣服到浴室洗漱。 洗到一半房间里手机铃声大作,大半夜这铃声响得实在要命,她草草冲完从浴室出来。 手机在床上不停震动,闪着一个陌生号码。 就刚才那震动频率,程弥猜这电话估计已经连打了好几通。 可拿起来接听后那边却是一声不吭,紧接着被挂断。 耳边被通话切断声取而代之,她挪开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两分钟前有人发彩信进来。 程弥知道点进去肯定会看到一些什么东西,但也没犹豫,指尖点进去,是一张照片,这张照片跟前几天她拍的那几张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酒吧卡座里,厉执禹腿上坐着一个圈着他脖子的女生,瞧这架势女生下一秒就快亲上去。 被男朋友戴绿帽理应有的那些愤怒,悲伤,不可置信等情绪,却通通没出现在程弥脸上。 她只略微风轻云淡地挑挑眉。 与此同时房门外响起一阵关门声,隔着条走廊,动静格外清晰。 程弥抬起眼睫,没再去看手机。 听声音是司庭衍从房间里出来,往浴室那个方向走了。 她突然想起还有东西在浴室里,但也没急,又翻了眼信箱内其他短信。有一条厉执禹发的,内容是一个电话号码,后面跟着一句话,是给她介绍某个带网红的经纪人。 程弥象征性浏览一遍,没去理,手机扔回了床上,然后走过去从衣柜里拎出一件胸衣,穿过臂往后扣上。 做完这些她才慢悠打开房门出去。 客厅没开灯,窄暗走廊里只浴室那方光线投落在过道地板上。 程弥看了眼那处,抬脚往那边走。 四周寂静无声,她融进冗长黑暗里,没一会儿便走到那片光下。 灯光昏黄,司庭衍侧对浴室门,正要抬手去打开热水器,余光明显注意到她了,看了过来。 他穿着宽松黑色短袖,本来就白,这个颜色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更白了。 男生这个年纪独有的身体线条被罩在底下,肩颈宽薄,小臂血管若隐若现。 程弥倚靠在门边,对视上他眼睛。 司庭衍眼神和往常无异,情绪是封闭的,视觉上总让人感觉很冷漠。 浴室里几分钟前她洗完澡的热气还闷着,呼吸间潮湿闷热。程弥白皙肩膀上只吊着两条黑色细吊带,一绺湿发蜷搭在锁骨上,水滴沾上肌肤。 她看着他,开口:“东西忘拿了。” 什么东西,司庭衍没问。 他视线从程弥身上离开,没打算回应她,转回头去打开热水器。 就是这个反应,程弥知道他看到了,知道她要来拿什么。 她瞥一眼他背影,也没再说什么,起身进去。 地上瓷砖淌着水,热水器煤气蓝红色火焰跃动,水声淅沥,热气在这片昏黄里雾蒙沉浮。 司庭衍背对那面墙上有一排挂钩,程弥在他背后停下,两人背对背,只一拳距离双方就会碰到。 程弥抬手,弯指勾下挂钩上自己忘在浴室里的衣物,黑色的,蕾丝纹理细致。 空间狭窄,空气都变得稀薄,时间走得格外缓慢。 程弥却不受其凌迟,不慌不忙,转身之际手臂不小心碰到司庭衍后背衣服。 黑色布料柔软,却不失挺括,干干净净。 程弥唇角微弯了下,脚步没停,离开了浴室。 第6章 C06 翌日起床,外面天雾蒙蒙。 昨晚半夜下了一场暴雨,一整晚窗外大雨冲刷声不停。 一连持续几个小时,直到黎明破晓才稍微偃旗息鼓,但雨势依旧像兜头往下浇水。 程弥从房间出来,屋里窗户紧闭也能听到外面雨声淅沥。 司惠茹一大早在厨房忙碌,已经做好两碗面条放在餐桌上,葱花薄油,煎蛋嫩肉,热腾腾冒着香气。 她正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看见程弥,对她笑:“醒了?” 程弥点头,也回一个笑:“嗯。” “洗漱好了?” “好了。” “那快过来吃饭,早饭可以吃了。”司惠茹把手里筷子放上碗沿。 程弥走过去坐下,没一会司庭衍也从房间出来了。 他拉开她对面椅子,坐了下来。 程弥抬眸看了他一眼,手肘拄在桌上,指尖下垂虚握着筷子。 司庭衍拿起筷子弄碎煎蛋。 程弥这才发现他碗里煎蛋和她的长得不太一样,一整个白色,没有蛋黄。 她收回视线,双方各自沉默吃自己的。 吃着吃着手旁边多出一把雨伞,程弥停下筷子。 司惠茹在她旁边坐下:“外面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得带伞把去学校。” 雨伞虽然已经拆掉吊牌,但布面整洁到一丝不苟,是新的。 程弥对她笑:“好。” 又听司惠茹说:“等一下出门小衍带你去坐公交。” 程弥去学校一直是步行,她问:“因为下雨?” 司惠茹点头,柔声细语:“家里虽然去学校没多远,但路上雨大,你们就算打伞走过去,到学校衣服肯定也湿了。” 程弥没多话,点点头。 吃完饭司庭衍拿上书包在门边穿鞋,司惠茹叫住他:“小衍,等等姐姐。” 程弥没往他那边瞥,也不急。 她抽出张纸巾压压唇,放到桌上,而后起身拎过放在一旁的书包,对司惠茹说:“那我们先走了。” “好,路上躲着点车,地上现在积水多,车开过去可能会溅身上。” 司庭衍已经开门出去。 程弥看一眼他背影,回过头对司惠茹柔声回道:“好。”说完这句才往门外走去。 / 去到门口司庭衍已经走出一小段距离。 走廊只两头有光,光线昏暗仿佛傍晚。尽头老窗年久失修,昨晚风刮雨淋,长走道灰色水泥地面上一片湿泞。 司庭衍没等她,走在前面,程弥步履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拐进楼梯口,两人隔着不远不近几步阶梯。 楼道空洞到安静,只楼外雨声闷闷作响,四周泛着凉意。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重叠,错开,又重叠上。 很快到楼下,程弥落后司庭衍半截,看他打开手里的伞走出楼外。 她还是维持原来的步调,晃散手里折叠整洁的雨伞,打开后后脚也走进雨里。 即使下着暴雨生活照旧马不停蹄,大雨如注下人间热闹,上班上学的不断擦肩而过。 人群里程弥和前面那道黑白相间校服的身影互相沉默着。 公车亭离家也就两三分钟的路,去到那里斑驳绿漆站台上人满为患,里面有几个跟程弥和司庭衍一样穿着奉高校服。 程弥跟着司庭衍走到下面,两人中间隔着人,伞檐不断往下坠水。 人越来越多,公交车却三四分钟都不见来一辆,人心渐渐浮躁,一时埋怨声四起。 过会一辆车来,呼啦一群人涌上车,司庭衍没上去,程弥也站在原地没动。 另一辆车紧随其后,5号公交,程弥之前没跟司惠茹说她其实坐过去学校这班公交。 公车缓缓刹停在候车亭前,坐这趟车人不少,车门一打开人流往上挤。 果然,5号公交停下后司庭衍有了动作,握着伞走下站台。 程弥也跟着上了车。 这趟车每次早高峰都像沙丁鱼罐头,所以即使坐公交去学校花的时间要比走路去学校少,但学生还是不喜欢搭乘公交上学。 今天是例外,外面暴雨谁都不想湿着身子去学校上一整天课,因此今天车上更是挤得连呼吸都不顺畅。 两人一道上车,司庭衍在前面,公交卡在机子上滴一声后往后走,程弥没办公交卡,往里投进两块钱纸币。 等回头司庭衍已经不见人,但不难找,那张脸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在窗边,抓着扶手面对窗外站着。 程弥抬脚往他那边走,司庭衍旁边还有空位,但她没停那里,而是站去他窗前位置。 背后车窗像被瓢泼大雨割裂,雨痕蜿蜒出无数道裂缝。程弥背对车窗,面朝着司庭衍。 司庭衍视线落在她脸上一瞬,而后移开。 程弥将他动作尽收眼底,没说什么。 下一站停车又涌上来一批人,车内摩肩接踵。 程弥没事盯着司庭衍看,发现他长得比大多数人都要白,打眼望去有些晃眼。但因为身体不好,肤色白里泛着冷感。 眉弓山根那里线条立体,却不会显得突兀,睫长鼻挺,瞳眸很黑。 离得近他那颗鼻尖痣看得更加清晰,很细微的一点,好看到让人想动歪心思。 也正是这份好看弱化了些许他身上的不近人情。 程弥这么明晃晃盯着他看,知道他肯定知道。 但司庭衍半分不被打扰,完全没看她。 车上人多,随行车东倒西歪,突然一阵急转弯,车内爆发短暂几声惊呼,人跟着大幅度摆动。 混乱中程弥后背被人推挤,她来得及站稳,但她没这么做,而是顺势借力被推去司庭衍身前。 两人之间空间不大,她只是轻晃一下就几乎贴上他。 司庭衍终于低眸看她,但也只是一眼。 程弥能感觉到他气息微带热意落在她颊侧,眼睛仍是流连在他脸上,一步一步往上走。 薄唇,鼻子,最后停在他眼睛上。 她自然而然开口:“你中午去哪吃饭?” 从饭桌到现在,他们沉默一路。 这是他们第一句话。 司庭衍闻言视线落回她脸上,却没开口。 程弥又问:“食堂一楼,二楼,还是三楼?” 他终于开口,有点冷漠:“干什么?” 是个人都知道要干什么。 换别的女生碰这次壁后可能就这么南墙回头,但程弥怎么可能。 她淡淡笑着:“一个女生找你吃饭还能干什么?总不会是姐姐关照弟弟。”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坦荡回视,继续问:“还是校外?” 晃动中,司庭衍视线再次回到她脸上。 公交不巧在这时候到站,车窗外学生不断路过,一个个身影被玻璃上水影模糊到只剩校服一团黑白色。 后车门打开,司机在前面嚷着奉高到了。 人流鱼贯而出,不断从他们身边挤过。 司庭衍目光从程弥脸上离开,没回答她,转身往车门走。 程弥没立即跟上,盯着他背影两秒后才动脚,跟着下车。 / 早读课大雨转小,却迟迟不肯退场,泼天撒野近半天,终于在第二节课收敛。 但天仍旧阴着。 程弥她们班早上最后一节数学课,几个男生手贱偷摸在课上打手游惹毛老师,拖累全班一起挨训。 数学老师怒火难消,拖堂痛骂他们十几分钟,夹上课本离开教室时脸还是黑的。 隔壁班已经有人从食堂吃饭回来,程弥后面郑弘凯同桌抱怨:“恐怖死了这数学佬,跟机关枪一样,他妈食堂肯定都没饭吃了。” 过道那边一性格泼辣的女生呛他:“谁叫你们上课打游戏啊,找死吗上她课打游戏,下次要死自己死,别拉我们。” “哎不打了不打了,下次不打了行不,小祖宗。” “郑弘凯今天怎么没来?”女孩问。 “你不知道?昨天他跟厉执禹打架了。” 班长初欣禾正好在这时路过,目光和程弥撞上,一愣,程弥对她极其友好地笑了笑。 见状初欣禾微点下头,和朋友挽手离开。 程弥收回眼时对上同桌孟茵刚从初欣禾身上收回来的视线,之前目睹厉执禹在教学楼后那片小树林里亲初欣禾她也在场,和程弥有着只有她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她犹豫着问程弥:“你和……厉执禹怎么样了?”模样有些认真。 程弥黑色水笔松松夹在指间,往下那头弹了弹桌沿。 伴随咔哒声响,她笑着看她:“没怎么。” 说完放下笔,问她:“一起去吃饭?” “你今天要去食堂吗?” 孟茵平时很少见程弥去食堂,她一般是和厉执禹他们去校外餐馆。 程弥尾音轻嗯一声,又问她:“很奇怪?” 孟茵摇摇头:“没有,那我们走吧。” 食堂外高树葱郁,遮住大半天光,今天还是阴雨天,里面显得愈发阴暗潮湿。 很巧,刚踏进二楼大厅程弥一眼就看到了司庭衍。 如她所料她根本不用去他教室找他,他不会等她。 “二楼糖醋排骨好吃,但我们这么晚才来,可能已经吃不到了。” 孟茵的话把程弥落在不远处窗边那桌的视线拉了回来。 吃饭高峰已经过去,但打餐窗口前仍排着长龙,程弥和孟茵聊着天,两人接在一条队伍后面。 停下不久后程弥察觉出有视线粘在自己身上。 抬眼果不其然对上队伍前面几双往她这边看的眼睛,是几个女生和两个男生。 窃窃私语,眼里带笑,像在讨论她什么。 程弥一眼认出中间那个女孩,昨天刚在体育课上见过。 冷白皮小脸巴掌大,黑发及肩打着卷往内扣,一边别在耳后,那双丹凤眼挑着长睫毛,在笑。 高二年级那位校花戚纭淼。 程弥只往那边过一眼,没在意,继续捧场地听孟茵细数这楼还有什么好吃。 “凉拌海带,宫保鸡丁,这些都特别好吃。” 前面隐隐约约飘来一句话:“也没有多漂亮嘛,还没你好看。” “还有酸辣——”孟茵听到了,话语突然顿住。 那帮人很明显就是在说程弥。 反应过来后她去看程弥,程弥听她没继续说下去,视线也正好探询看过来:“嗯?酸辣什么?” “啊那个……酸辣土豆丝。” “行,”程弥对她笑笑,“待会就照你说的点。” 孟茵去看她神情,她觉得程弥应该也听到了,但好像完全不在意。 孟茵很羡慕程弥这种人,她们洒脱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不在意旁人看法,不像她,上课连回答问题都不敢。 窗口内阿姨打菜很快,眨眼她们两人便排到头。 程弥打了几个菜,接过阿姨递过来的餐盘。 方才进来她注意到司庭衍身边没坐人,接过餐盘后准备和孟茵往那边走。 半路那个座位却被人抢先一步,是方才排她们前面的戚纭淼,还有她那帮小姐妹。 戚纭淼黏着司庭衍说话,司庭衍看她一眼,没搭理她。 程弥闲情逸致看了几秒,见状也没上前扰人兴致,和孟茵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吃没一会就看见那边司庭衍拿起餐盘起身走了。 程弥筷尖戳戳米饭,收回视线。 司庭衍一走,戚纭淼那帮朋友瞬间口无遮拦起来,他们位置离程弥这桌不远,说话大声招摇。 “真是冷死了,我都不敢在他面前开你们两个玩笑。” 一男生嘻笑:“还开玩笑,他有心脏病的,小心把人气死了。” 戚纭淼抄起旁边筷子就往那男生身上扔:“滚,闭嘴。” 方才说怕司庭衍那个女生给戚纭淼支招:“我看这样,你放学后把司庭衍约出来,溜冰场楼上不是有个小电影院吗?我们去溜冰,你和他去看电影,灯一关你就亲他,是个男生都架不住这招的。” “对啊,你还这么漂亮,他不可能不喜欢。” 戚纭淼说:“白痴,你们觉得他有这么容易约出来吗?” 旁边那男生继续泼冷水:“我看他都快被你烦死了,你要不干脆放弃得了,你不懂,男生嘛,感动那套没用的。” “滚咯,”戚纭淼声音听起来毫不在意,玩着头发,“我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我。” 程弥其实没怎么细听,后面也没再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 孟茵吃饭慢,程弥吃完后等了她一会,然后陪她一起回教室。 / 回教室路上路过小卖部,程弥不是很巧在那里遇上厉执禹和红毛他们。 红毛大老远就朝她喊:“中午怎么不等我们一起去吃饭?” 程弥示意他旁边孟茵:“跟同桌去吃了,班里同学也得相处融洽,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说的是。” 旁边厉执禹手里抛着饮料玩,递给她:“刚买的还冰着,喝不喝?” 她对厉执禹笑笑:“冷的这几天不太方便。” 厉执禹挑眉,了然,收回手。 他们午休还要去校外网吧,程弥要回教室,和他们在小卖部门口分道扬镳。 午休时间教室里不少走读同学趴在课桌上睡觉,没睡的说话轻声细语,程弥回去后拿了本书出教室,到走廊上透气。 她微倚栏杆,一只手斜着支脑袋,另一只手翻着文学读物。 一阵风来,栗色长发从额角滑落,程弥抬手将发捋至脑后,有一丝被遗落,被风勾沾上唇。 动作慢条斯理,像一只午后慵懒晒着太阳的猫。 也就是抬眼这瞬间她看到了楼下的司庭衍。 绿荫疯长一路,他穿过斑驳罅隙往教学楼这边走来。 也不知道从食堂出来后去了哪,比她还晚回教室。 程弥视线一路跟着他。 看了会儿后撑在额头的手换到下巴,指尖微搭在脸颊旁,继续好整以暇瞧着下面。 司庭衍没往上看,路过教学楼前公告栏。 程弥另一边手摸去旁边手机,眼睛终于从他身上挪开,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取景框。 镜头里人走到了楼下,她手机后置摄像闪灯一亮,咔嚓声响。 司庭衍察觉到了,脚步一顿,抬头。 程弥视线和镜头里的他对上,司庭衍眼睛如一潭深水盯着她,却也格外冷静。 程弥和他对视两秒,目光从手机上离开,落回楼下,毫无阻隔对上他眼睛。 她格外光明正大,手机拍下他那张照片朝向他,语气微带笑意。 “好看么?”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托着下巴回视。 她看不清他眼里含义,几秒后,司庭衍一句都没跟她说,走了。 程弥唇上漾过一抹笑,目光还没从楼下收回来,身后孟茵刚好从厕所回来,问她:“还不回教室吗?” 紧接着就看到了程弥手机上那张照片。 程弥知道她在看,问她:“拍得怎样?” 孟茵不太会夸,点点头:“好看。” 学校不仅学霸是名人,帅哥也是,更别说司庭衍两样都占,孟茵自然认识。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司庭衍是厉执禹弟弟,这不是秘密,奉高的人几乎都知道。 她微微发愣,又下意识问:“你跟司庭衍认识吗?” 不仅认识,每天都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房间还是对门。 程弥想到这轻声笑了一下,眼睛对上孟茵。 “我要追他,算认识吗?” 第7章 C07 下午不过几节课,知识没吸收多少,课桌却已经被试卷淹没。 教室里抱怨声连连,又被下节课的新知识洪流裹走。 上课时间枯燥难捱,不少眼睛没撑多久就犯困,在老师眼皮底子下蔫头耷脑,直到最后一节课那些止不住打架的眼皮才撑起来。 程弥却格外清醒,她向来晚睡,昨晚熬夜也对她没影响。 讲台上化学老师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尖锐刺耳声,程弥在错题旁抄下几道化学式。 笔尖在指间转了一圈,桌下手机同时亮起。 她大致扫一眼,红毛发来的,问她放学去不去电玩城。 程弥拿出手机回复。 [你们去吧,我有事。] 没多久下课铃响,教室里瞬间一片哄闹,程弥拎上书包从教室出去。 学校走读生多,一放学个个背着书包从教室里鱼贯而出,走廊上哄闹吵杂。 程弥逆着人流往上走,从二楼到三楼,走上三楼后往左拐。 靠近楼道第一间教室是高二四班,从后门路过里面传来嬉笑打闹声。 再往左是三班,二班,最后是一班。 程弥脚步停在高二一班班牌前,一块深蓝色铁皮,边角有些生锈。 奉高历来每个年级一班都是理科尖子生聚集地,年级前五十全在这个班里,高二一班学习氛围相比旁边三个班要安静一些。 但也没有料想中那般气死沉沉。 教室里座位空了一大半,有人在聊天,有人埋头刷题。 程弥扫一圈没看到司庭衍身影。 窗边坐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她走过去问了一句:“同学,打扰一下,司庭衍去哪了?” 女生正做完一道数学大题,闻言仰起脸。 “司庭衍吗?”她回头去找,反应过来,“啊,司庭衍去竞赛班了。” “竞赛班?” “对啊,数学竞赛班,以后走竞赛保送的,你要找司庭衍可以到实验楼找他,他们每天下午都要去实验楼上课的。” 程弥点点头,却没走的意思。 反而问女生:“司庭衍坐哪里?” “你要在教室等他吗?” 程弥笑笑,说是。 女生指指里面靠窗那排倒数第二张桌子:“那里,四组第三排靠窗那个就是他座位。” 程弥顺着她手指看过去,视线落在那张课桌上。 确认后她收回目光,对女生笑了下:“谢了。” 她绕进前门,教室里不少人抛来视线。 程弥没管,径直从讲台经过,然后穿过窗和课桌之间的过道往司庭衍座位走,脚步不急不缓。 她停在第三排,右手边课桌收拾得很整洁,课本整齐放在一侧,几张试卷折叠堆好放在内侧,上面压一本书。 一看就是试卷刚发下来,人怕被风吹走帮他压的课本。 程弥拿起上面那本书,在司庭衍位置坐下。 是本英语书,翻开扉页连名字都没有,往后翻更是一片干净。跟新的一样,程弥怀疑他根本没看过。 她指间夹着书页阖上,放到一旁。 目光触及最上面那张试卷,是张理综合卷,已经被批改过,分数栏那里一个极其显眼的鲜红色数字。 300。 满分,厉害。 她突然就想起之前司惠茹跟她说平时功课可以让司庭衍帮忙,他理科学得好。 这已经不是单纯学得好了,而是在理科上天赋极高。 不过人无完人,可能上帝打开一扇窗必定要关上另一扇窗。 程弥看着姓名栏上司庭衍写的名字,没忍住发笑。 这个笑没有嘲讽意味,单纯觉得字和他人有些反差。 原本以为司庭衍字应该跟他人一样,书生气又干净整洁。 结果他字没他人好看,或者说这字看不出是他写的。不过虽然小学生字体但看得出有在认真写,笔划间在尽力克制潦草。 看着看着她摸起他桌上黑色水性笔,写他的名字。 笔尖落在纸上,程弥写得慢,但能看出提落续顿挥洒自如,字体大气漂亮。 ——司,庭,衍。 这是程弥第一次写他名字,确切来说,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他名字。 看了一会才从上面挪眼,又随手翻翻他下面其他试卷,有批改记分的全是高分,其他空白卷子估计是作业。 坐了会外面仍不见人影,属实有些无聊。 黑板上写着今晚作业,一眼看下来六七条,都是明天需要交的。 程弥单手拂开司庭衍某张试卷,在右上角找了片空地,帮他抄今晚作业。 第一条,英语试卷两张,不用做听力和作文;第二条,数学练习册完成30-36页明天评讲。 第三条,化学试卷做完明天上交。 写到这里时程弥不知想到什么,指尖去翻那沓试卷底下的书本,抽出那张化学试卷塞进桌底。 / 很赶巧,程弥写到最后一条,司庭衍回来了。 她看他从外面进来,在踏进教室那一刻便注意到坐在他座位上的她。 不知道是不是程弥错觉,司庭衍脚下似乎顿了那么一下。 又似乎真的只是她错觉,转眼他已经经过讲台。 程弥丝毫不慌张,眼睛从他身上收回,阖下眼,继续把尾巴写完。 司庭衍走到桌前时程弥正好把作业总结抄好,她没起身把位子还他,抬眼对上他视线。 外面天色仍不明朗,绿荫蒙着一层湿凛,连带司庭衍面色看起来都有些漠然。 程弥递给他手里试卷,语气是放松的:“给你抄好了,今晚作业。” 司庭衍低眸看一眼,移开:“我不需要。” 说完拿起书包,开始收桌上东西。 程弥没问为什么,只收回手:“是吗?” 但她没自己收走,而是翻开他某本课本,随手把试卷夹进去。 司庭衍正好伸手去拿旁边习题,和她手差点碰上,他停下,没理她,绕开继续拿别的东西。 程弥瞟他一眼手,也收回手。 人天生爱八卦,周围不少同学时不时往这边扫几眼,就差把耳朵贴到这边。 程弥不会被人目光影响,注意力放在司庭衍身上。 她终于知道司庭衍为什么不需要抄作业总结,如果她没记错,方才司庭衍只是往她手上试卷扫了一眼。 但他往书包里放的东西跟她帮他抄那份作业一条不差。 即使他顺序故意打乱,但明显全记住了,虽然他看起来并不是真的想记住,单纯因为记忆力太好。 程弥看司庭衍往书包里放物理练习册,数学试卷,英语试卷—— 然后在翻遍课桌上那沓试卷和习题找不到某张试卷后手一顿。 程弥把一切尽收眼底,知道他意识过来了。 司庭衍眼睛看向她。 程弥耳朵上一枚不规则锡纸金色耳环,底下吊着一片褶皱巴洛克珍珠,随着她抬眼望进他眼里时轻微晃荡。 明明现在是阴天,她那双眼睛却仍旧半分黯淡不沾,明眸似水。 红唇有让人欲望脱缰的本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是优雅温和的。 司庭衍没说话,看着她。 即使还是和平时一样冷淡,却似乎已经把人看穿。 程弥却像是未曾看过那本被她放进桌底的化学练习册一样,颇为柔和地关心:“怎么了?” 她说:“你在找东西?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这句话已经很明显了,程弥知道司庭衍听得懂。 化学练习册就在课桌里,只要他开口程弥会帮他拿。或者,他自己走过来从桌底拿也不是不可以。 但程弥预估失误。 司庭衍没如她料想那般开口,口吻有些不近人情。 “没少东西。” 程弥有点意外,却也不至于很惊讶。司庭衍这人就这样,他虽然看起来是好学生那挂,但实际上性格真不会让人拿捏。 程弥看他差不多收完东西,问他:“要回家了?” 司庭衍眼睛是和程弥截然不同的一双眼睛,眼瞳黑沉,不带任何笑意。 但情绪不外露不代表他看起来会人畜无害,相反大多数人会被他眼里的疏离弄得不敢直视。 程弥不是这其中之一,她自认识司庭衍以来还从没避开过他视线。 就如此刻,她也是不躲不避,正正迎着他视线,等司庭衍回话。 “你自己回去。”他声音淡淡的。 程弥没想他会是这个回答。 她看着他,语调慢条斯理:“我在这里不为别的,你应该知道。” 情场上老手,一句话就能让人无力招架,进退都是她圈套。 程弥不得不说司庭衍很聪明。 他没一脚踩进她坑里,眼睛从她脸上撤开,什么都没回她。 程弥看他伸手去拿一本竞赛习题,问:“走么?” 司庭衍拉上书包,声音听不出情绪:“别跟着我。” 然后便转身出教室。 程弥看他背影,也不急着去追,随手翻开他某张试卷,用手机拍下,从他座位起身后还没忘带上课桌底下那张化学试卷。 起身时书包边角不知碰到什么,一个东西从课桌抽屉掉下,细碎固体和塑料碰撞,落地哗啦响。 程弥低眸,地上躺着一个白色药瓶,有点眼熟。 不出半秒程弥想起在哪里见过,她跟司庭衍第一次见面,就是撞上他在客厅吃药。 当时他手边便是放着这个白色药瓶。 那会她初到奉洵,对司庭衍和司惠茹完全不了解,自然不清楚司庭衍因什么病吃药。 只不过知道不是什么小病,因为司庭衍身体底子能看出已被病根缠身许久,即使他周身气场冷郁到筑起高墙,但病弱藏不住。 现在程弥倒是知道了,司庭衍有先天性心脏病。 司庭衍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程弥也没打算叫他,收回眼,把药瓶和化学练习册归拢到一边手里。 这才起身跟在他后脚从教室出去。 第8章 C08 奉洵草木四季常绿,绿荫沿走廊疯长。 教学楼已经有些年头,墙面被岁月浸泡出黯淡,窗户攀着褐色锈迹,推开都能发出涩响。 程弥身影慢悠悠从众排窗户路过,下楼梯半途手机响起,程弥拿出手机,是见过面的GR摄影编辑张玲尹。 她接听:“嗯,什么事?” “有时间吗程弥,我看你那边应该下课了,想问你能不能过去工作室那边拍几套图?” 这个点学校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只稀零几个人和程弥擦肩而过。 她问:“你不是出差了?” 张玲尹说:“我是出差了,得后天才回奉洵呢,所以才着急。杂志之前那个模特跟工作室耗着闹解约,弄得杂志社都没做成什么事。月中就得出刊了,现在整个杂志社都加急赶工呢。等我回去进度太赶,所以就先让其他摄影师先帮你拍着。” 程弥已经走到一楼,往前望去是司庭衍身影。 他背影笔挺,正朝校门口走去,丝毫没等她的意思。 除开司庭衍这个人,程弥确实没什么事,如果不是临时这通电话,她现在会追上去。 但工作毕竟首要,别人给钱,她就得把工作做好。 她看了司庭衍一眼,收回眼:“行,我过会过去。” “那行,我去跟同事说一下,让他等你到了下去接你,那我先挂了啊。” 电话挂断,司庭衍身影正好消失在校门口。 程弥收回手机,步伐没停,出校门后没随司庭衍转向左边路口,穿过街道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GR办公地在闹市区,这地方规划混乱原因,餐饮娱乐办公同挤一条街存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隔着街道,对面就是酒吧麻将馆旱冰场。 疲惫不堪和醉生梦死仅一街之隔。 程弥到那的时候,张玲尹那个摄影师同事已经等在楼下。 干艺术这行的人可能都很有艺术气息,对方是一个男生,留一头齐肩发,在脑后草草扎了个辫子。有点瘦,显得下颚骨格外明显,五官中规中矩,但神色柔和,平添几分亲和感。 对方看她来后烟掐灭在旁边垃圾桶上,迎面走来:“程弥?” 程弥笑着对他点头:“张玲尹应该跟你打过招呼了,我过来拍套图。” “她跟我说了,几分钟前电话刚撂下,”又自我介绍,“叫我邓子就行,那我们就开始工作了?” “行,”程弥往楼上扫一眼,“那上去?” “先别急,我们得先到对面借双旱冰鞋。” 程弥闻言往街道对面看去,那边有家溜冰场,规模不小,她问:“借旱冰鞋做什么?” “拍摄得用到。” “给我穿的?” “今天就给你一个人拍。” 两人说着过街往对面走,去到旱冰场里,街外日光被截断,镭射灯晃得人眼花缭乱。 场上人不少,都是放学后的学生,才放学一个小时大多数还没玩尽兴,玩闹声和尖叫频频摧人耳膜。 程弥跟邓子去了前台,邓子跟老板认识,招呼一声老板就让人去拿鞋过来了。 程弥接过旱冰鞋后坐在一旁长椅上换上。 邓子问她:“你会滑?” 程弥系鞋带,笑了下:“可能吧,以前玩过,已经很久没玩了,不知道生疏没有。” 对方说:“不会滑也可以拎着,等上去拍摄的时候再穿。” 话落程弥已经穿好,手撑往两旁就要起身。 她确实有段时间没碰,起身时脚底触感有些陌生。 旁边邓子见状下意识伸手去扶她,程弥却像一阵风吹过,脚下已经稳稳当当。 滑出去一小段距离后她停下,回头看摄影师:“走吗?” 邓子看着她:“我发现你这人有个特点。” 程弥:“什么?” “谦虚,”邓子笑,“这叫生疏吗?说滑得比我好都不过分。” 程弥笑笑:“夸张了,就动动脚的事,谈不上谦虚。” 邓子也就开开玩笑:“走吧,带你去工作室,早开工早结束,急着吃饭。” 程弥等邓子上来后一起往门口走,滑到半路,迎面一个同样穿旱冰鞋的女生看到程弥脚下一顿,一时没抓稳,往后趔趄一步摔倒在地。 她手里抱着一堆薯片饮料,哗啦滚满地。 一瓶罐装可乐骨碌蹦到程弥面前,她悠哉在那瓶可乐前停下。 本想拉那女生一把,但那女生已经自己爬起来,蹲在地上东捡西捡,只露出半边黝黑侧脸。 程弥弯身拿起可乐,去到女生面前,女生已经把东西抱满怀站起来,程弥帮她把可乐插进臂弯里。 女生在这时看了她一眼,她眼睛很大,长得有点黑。 程弥记忆力好,看着这张脸,不用一秒就想起在哪见过。 是中午在食堂那个给戚纭淼支招偷亲司庭衍的女生,就在这时,女生手里手机传来声音。 “喂,傅莘唯,你怎么没声了,你说你看到谁了?” 对面咋咋呼呼,隔着听筒字句都听得分明。 程弥眼睛落到女生脸上。 许是心虚,叫傅莘唯那个女生眼神往程弥身上飘了一下,又欲盖弥彰般若无其事收回。 她没道谢,旱冰鞋一滑,绕过程弥往里面走,语气有点不耐:“没谁!回去了。” 旁边邓子旁观全程,看了眼女生离去的背影,笑:“现在的孩子真没有礼貌啊。” 程弥倒也没放心上:“走吧,你不说你急着吃饭?” 等程弥走远后,原本对程弥丝毫不搭理的傅莘唯回头又看她背影一眼,埋怨手机那边的人:“你吓死我了!声音那么大,刚高三新转来那个程弥就在我旁边,肯定都听到了。” 那边回道:“我们学校那个程弥?” “那还能是哪个啊,”她又回头望,“你猜我还看到谁了?” “谁啊?” 傅莘唯说:“邓子,之前我们跟戚纭淼去GR杂志社拍摄,那个给戚纭淼拍过照的邓子。” 对方有点惊讶:“他们怎么在一块了?干嘛去?” 傅莘唯还在往后看:“还能干嘛?肯定是去拍图啊。戚纭淼跟他们闹条件他们嘴上说考虑考虑,现在背地里转头就找上别的便宜货了。戚纭淼这还没走呢,程弥就抢她活儿,贱死了这女的。” 她看程弥他们往对街走去,GR杂志社就在那楼二楼。 傅莘唯有点咬牙切齿:“我看他们上楼了,肯定是去杂志社,怎么这么贱啊这些人。” 她太过义愤填膺,没注意那边陷入短暂沉默。 突然戚纭淼声音传来:“你说什么?” 傅莘唯顿时被吓到手机差点掉地上:“纭淼,那个——,我瞎说的。” “你当我耳朵聋吗?”戚纭淼继续追问,“你说谁抢了我位置?” 傅莘唯支支吾吾,怕被迁怒,但最后还是说了:“程弥,我们中午在食堂看到的那个。” 戚纭淼问:“他们往哪去了?” “对面那楼。” 傅莘唯战战兢兢说完,电话被戚纭淼挂断。 她松口气同时电话又进来,接起来是原来跟她通话那朋友,她气急败坏:“你怎么让戚纭淼听到了!我就是怕她生气才没跟她说。” “我放着扬声,我哪知道她会过来啊,烦死了,你快回来,戚纭淼走了。” / 这不是程弥第一次站镜头前,以往有经验,加上天生适合镜头,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邓子端着相机给她拍照时,内心暗自感叹无数次。 程弥甚至要比他曾经拍过的女明星漂亮许多。 五官挑不出任何缺点,那张脸已经悦目到某种让人惊叹的程度,气质更是出众,让她夺眼到另一个高度。 就如此刻她站在镜头前,黑色露肩V领荷叶边露脐装,下搭窄裙,再常见不过一身穿搭,却被她穿出另一种味道。 颈项一圈黑色细链,锁骨深却不显枯瘦,往下一痕沟壑。 挑着白色细眼线的眼睛直视镜头,没过多情绪,像胜券在握盯着猎物。 GR风格偏甜美性感化,严格说程弥并不百分百符合这个要求,需要衣装妆容氛围来弱化她后者特点。 但造型师没选择扬短避长,把可爱元素往程弥脸上堆,反倒保留其特点,在一些妆容小细节和小配饰上下心机。 一开始邓子还担心程弥无法和这种风格融合,毕竟程弥和甜美丝毫不沾边,她明显是一只脚踩高跟自知风情却不爱抢风头的狐狸。 意外的是拍摄完成得可以说完美,更加笃定邓子心里那个想法,他认为程弥天生就是往娱乐圈那个名利场走的料。 程弥拍完工作后离开摄影棚,到外面窗边透气。 没一会邓子也出来了,走到旁边饮料零售机前,投进硬币。 “喝点什么?”他问程弥。 程弥说:“都行。” 邓子给她拿了瓶果饮,走过去递给她。 程弥接过:“谢了。” 邓子知道程弥橄榄枝接得多,肯定听得懂他话里意思:“我有认识的圈里人,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程弥开玩笑:“怎么,要当我伯乐?” 没有惊喜,没有意外,没有讨好,反应和常人不太一样。 邓子知道她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接下来也随口玩笑:“可不是,你进那圈子肯定能红,这以后当大明星了,我这伯乐也能跟着沾光,还能吹吹牛逼。” 程弥笑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这叫实话实说,不过我不用瞎操这心,以后总会有人给你介绍。” 这茬就算翻过去了,邓子拧开汽水喝了一口:“等收拾完我们要去聚餐,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程弥眼睛在邓子松散扎着的小辫上停留一瞬,移开,“你们去吧,我晚上还有事。” “要回去写作业?” 程弥说:“是啊,你也知道我是个高中生。” 里面有人喊邓子,他回马上过去,看回程弥:“行了,我先走了。” “嗯。” 邓子起身回去,走到门边又回头:“对了。” 程弥看向他。 邓子指指自己头发:“从刚在楼下就一直盯着我头发看,我这发型像谁?” 程弥微愣,但也只是一瞬,很快恢复谈笑:“走吧你。” 邓子笑笑走了。 他走后外间走廊安静下来,窗扇被风带过,轻拍打在落灰的饮料售货机上。 像是连风都想抖落尘封往事的积灰。 程弥看着窗外,脸色没显凝重,也没现喜色,像平常每一个平静的间隙。 邓子说的没错,他发型让她想起某个人。 那人同样喜欢在后脑勺扎一指长的小辫子,一边碎长刘海松散落颊边,奶奶灰发色挑染闷青。 和邓子不一样的是,她是个女生。 程弥想到这里,拿出了手机,指尖拨弄几下后点开黎楚聊天框。 两人消息记录停留在一个月前,一两句来回,内容不痛不痒。 程弥和黎楚从小一起长大,后来程母去世她被黎烨衡接去黎家,和黎楚更是日日碰面,但那时候两人已经因为一些恩怨逐渐疏远。 黎楚比程弥大一岁,正上大二,学业繁忙原因住学校里,几个星期才回家一趟。 一个月前聊天便是程弥问周末回家的她回不回家吃饭,黎楚当时回了她一个嗯。 后面两人便没再联系过,包括程弥转学到这里。 程弥指尖落在对话框上,犹豫几秒后仍是收回了手机。 思绪还没抽回,眼睛却已经被楼下一抹身影勾去。 窗外天色未完全暗下来,路灯已经递次亮起,立在灯红酒绿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对街一餐馆走出来一行人,打头那个今天已经见过不少次。 戚纭淼似乎心情不太好,脸上一贯的高傲骄纵被焦躁取代,眉眼间压着怒。 程弥没什么兴趣,正移开眼准备起身离开。 下一秒就见戚纭淼抓过旁边女生讨好递给她的奶茶,甩手摔到地上。 旁边女生那张脸庞同样不陌生,下午溜冰场里迎面碰上零食洒满地那个。 他们几人应该是害怕戚纭淼,包括男生,没人吭声,面面相觑。 程弥实在没什么大兴致看热闹,起身就要离开窗前。 最后一眼却看见戚纭淼似乎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即使程弥眼风一扫而过,但不难窥出她眼神里头伸出来的利爪。 等目光再转回去时戚纭淼已经不作停留,转身走掉。 程弥没怎么放心上,下楼离开GR杂志社。 / 回去程弥坐的公交,路上接到司惠茹电话,问她快到家没有。 不是问她回不回家,而是直接问她快回家没有。 从来到奉洵,司惠茹一直小心翼翼待着程弥,似乎总怕哪里做不好怠慢她,让她不高兴。 虽然笨拙,但程弥知道她没坏意。 反而是尽心尽力在把她当亲生的养,怕她会感到被新家庭排斥。 程弥又想起黎烨衡,看向窗外,司惠茹见她没回答又试探性问了她一句。 车窗半开,风溜进来,程弥任风勾缠发丝。 短暂愁闷只在沉默空当里闪过一瞬,很快又被淡淡笑意取代:“在回去路上了。” 又问:“需要买点什么回去吗?” 司惠茹赶忙阻止:“不用不用,家里饭菜已经很多了,你叔叔说过你喜欢吃大闸蟹,阿姨刚买了一些回来,是这边的特色菜,挺好吃的,你应该喜欢的。” 程弥不对喜不喜欢作表态,只说:“行。” 电话很快挂断,后面程弥没再看手机,看了一路窗外夜色。 从公车上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马路上摩托轿车混乱穿行,沿街电线杆下卖食小摊热闹吵杂。 对面居民楼群高低错落,万家灯火拥挤出烟火气。 程弥穿过马路往那里走。 爬上三楼回去后,进门饭桌上菜都还没动一口,司惠茹在客厅沙发上织围巾,听见开门声抬头,笑容在看见程弥脸上浓妆时一顿,但也没说她什么:“回来了?” “嗯。”程弥弯身换鞋。 司惠茹放下手里织围巾的铁棒针:“那我去厨房把饭菜热热,小衍应该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程弥记得司庭衍是已经回家的了,问:“他不在?” 司惠茹已经从沙发上起来:“还没回来呢,说是学习上的事,在学校里弄完再回来。” 明明放学已经看他走了。 程弥没说破,了然般点点头回应。 正暗自腹诽,身后玄关传来声响。 她回头,司庭衍正好开门进来。 程弥还没进屋,就站在玄关,司庭衍进来第一眼自然落她脸上。 入夜气温低冷,司庭衍身上沾带寒凉气息,恍惚间似乎连眼底都被冰霜浸透,他气色本就几分苍白,此刻显得愈发病态拒人。 程弥没躲,去接他目光,两人视线碰上。 身后司惠茹在叫他们去厨房洗手准备吃饭。 是司庭衍率先冷淡移开眼,他没和程弥说话,进屋,换鞋。 从程弥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小半张侧脸,细碎黑发下山根鼻梁线条高挺流畅,在鼻尖处勾了个好看的弧度,最后收入看起来有几分寡情的唇珠。 却让人看一眼这张脸就鬼迷心窍。 司庭衍关上鞋柜,没再看她,拎着书包跟她擦肩而过。 程弥没回身去看他。 她把手里雨伞挂上墙上挂钩,这才转身进客厅。 司庭衍放下书包后往厨房走,程弥眼睛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放下东西后后脚也跟他进了厨房。 司惠茹没在里面,刚才客厅来电话,她去接电话了。 程弥踏进厨房,迎面雾蒙热气,热炉上熬着骨汤,咕噜冒泡声和盥洗台那边淅沥水声掺杂在一起。 司庭衍翻腕错指,修长白皙的指节在水流下冲洗。 程弥猜他可能有洁癖。 她看了他一会,走过去,靠上台子。 程弥知道他余光能看见自己:“不是故意放你鸽子,临时有点事,所以没跟你一起回来。” 但司庭衍不为所动,没理她。 “生气了?” 司庭衍继续旁若无人洗手,不应她。 这让程弥感到意外,她开口确实是抱着挑逗他的心思,但司庭衍没理由会上钩。 现在这反应看起来像真的生气了,有点出乎她意料。 他长睫毛微阖,看不出情绪。 程弥微歪头,似是一副思索状,又像只是单纯询问:“真生气了?” 这下司庭衍没再沉默。 他关上水,回过脸看她。 程弥终于得以看他正面,司庭衍眼睛黑沉沉地看着她。 “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 程弥也看着他眼睛。 悬挂水龙头上的水珠滴进水里,泛起细微涟漪。 半晌,她笑了一下:“是么?” 没反驳,轻描淡写。 可虽听起来不足鸿毛,却搔弄人心脏不止,仿佛是胜券在握。 她总归会把他追到手的,早晚不急。 周围一时陷入安静,有什么东西在流淌。 程弥没掩藏心思,意图袒露。 几秒后,司庭衍视线冷淡从程弥脸上离开,与她错身而过。 第9章 C09 一顿晚饭司惠茹都准备得格外丰盛。 疲于生活,三餐敷衍,这句话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司惠茹做饭很下心思,顿顿如此,不仅顾虑司庭衍心脏病的饮食禁忌,还会考虑到程弥喜好和口味。 今晚也不例外,餐桌上清淡咸辣皆有,不下五个菜。 司庭衍照旧最早吃完,吃完便回了房间。 不久程弥也放下筷子,顺手想把碗筷收拾到厨房,被司惠茹拦下拿走:“阿姨洗就好,奉高作业一直很多的,你快回房间学习,写完能早点睡觉。” 程弥没坚持。 回到房间后,她拿上衣服到浴室卸妆洗澡。 南方天气潮湿,最近又大半时间阴雨缠绵,湿意都被逼出来,爬满浴室墙壁瓷砖。 浴室灯光昏暗,程弥进去时没注意,衣服挂上墙上挂钩后被洇湿一大半。 还是等洗完伸手去摸才发现衣服遭殃,总不能光着出去,她伸手拿下黑色休闲长T穿上。 墙上挂一面镜子,一片雾蒙。 凹凸身线影绰,几番从容动作后,被黑色布料遮挡。 任何一个人看见这抹姿色都很难把持住,但当事人却淡定得很,甚至都没往镜子看上一眼。 与其说她美而不自知,不如说她是最了解自己那张脸的人。 她永远知道这张脸可以蛊惑多少人。 程弥套上长T后,随手将湿发拨到一侧。 深秋蚀骨凉意蠢蠢欲动,侧腰那块水渍冰凉贴上肌肤,她却眉都没皱一下。 回到房间后,她开了罐啤酒,玩了盘游戏后才想起身上湿了大片的衣服。 于是走过去把行李箱摊开在地,打算重新找身舒适的换上。 房间门大敞,程弥腿贴着地板跪坐,擦头巾披着肩膀。 她稍歪头,一边拿着易拉罐,一边手去翻行李箱里那堆衣服。 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家里就三个人,这阵脚步声不难猜出是谁。 程弥唇边拿着啤酒罐的手停了下来,耳边声音正好停在余光里,她回头去看。 司庭衍正要推门回房间,与此同时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侧眸看过来。 因为坐着,程弥长T裙往上缩了一小截,边摆搭在腿上,膝盖雪白。 她一两缕湿发落在脸侧,也看着司庭衍,手上动作没停,顺手将手里挑好那件吊带裙放上床。 两秒后,司庭衍像只是随意往她这边经过一眼,按下门把进屋。 程弥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 她收回眼,伸手去拿床上裙子时稍顿,想起刚才门外司庭衍那件黑色卫衣。 和她身上这身一个色调。 程弥手里裙子半道换了个方向,被扔回行李箱里。 地板上手机在这时亮起,程弥顺手摸过来,是红毛给她发消息。 [今晚来不来?]后面跟了个酒吧地址。 这群人真娱乐至死,程弥怀疑他们放学后就一直在转场,她点点屏幕回复。 [不去了,身体不怎么舒服。] 回完短信程弥手机随手扔床上,起身往书桌那边走,从书包里抽出几张试卷。 高三年级每天放学都一堆试卷,语数英生理化一科不落,其中还夹着一张格格不入的高二年级化学试卷。 程弥翻看那张试卷几眼,在椅子坐下。 挺巧,这张高二试卷是她们最近在复习的内容。 其实程弥虽然在学习上不紧绷,但成绩算不上差,在以前学校,她以往成绩可以说得上好。 毕竟有时候语文英语能拿接近满分,虽然理科相对要薄弱一些,但既然她选理科没选文科,总体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不是说她多有天赋,单纯不拿自己人生开玩笑而已。 她是有时候放纵过活,但该玩玩,该认真的时候也得认真。 / 几张试卷写完已经十一点多,光面前这张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手边放着手机,程弥对照照片,写下最后一个字。 放下笔后她稍伸懒腰,从椅子上起身时顺过桌上还没喝完的啤酒,走去窗边。 她推开窗扇,城区披着夜色,高矮不一的楼房点着稀零灯火。冷风扑面而来,本来有点困顿的思绪一下清醒不少。 程弥背对外面,腰身靠上窗台,浅尝了一口啤酒。 啤酒放置没动几个小时,气已经跑得差不多,丧失新鲜口感。 程弥喝了一口便没再喝,双肘往后微挂在窗台上,指尖垂落虚握着易拉罐,外壁铁皮因为她指尖些微使力啪嗒一声。 程弥眼睛也在这时落在书桌那张高二化学试卷上。 过了一会,她走到书桌旁把啤酒放回桌上,低眸拿起试卷。 屋里安静到只有她动试卷的簌簌声响,门外同样没有任何声响,司惠茹睡得早,一个小时前程弥就听到她回房关门声。 而司庭衍,大概还在房间学习。 程弥拎着试卷往门外走。 打开门,走廊上一片漆黑,只尽头那扇窗户投落在地板上的一方光亮。 恍惚间似乎回到刚来这个家那天晚上,当时景象和此刻无异,只不过那时的程弥从没想过往司庭衍房间走。 她停在司庭衍房门前,抬手,手腕微曲,指尖在门上点了点。 声音不算大,却足以房内人听见。 可却迟迟不见动静,房门纹丝不动。 程弥却也不急,正想再抬手敲一遍,客厅玄关那处突然传来开门声。 她闻声回头,是司庭衍。 他进来后没开灯,可借从对面阳台围栏透进的夜色,仍是能看清他神色。 最近阴天连绵,今晚月亮难得露点脸,暗淡夜色不带一丝暖色,隐约泛着冷白。 这分冷色落在司庭衍脸上,把他肤色里那丝病弱衬得愈发明显。 可却不显得脆弱让人觉得好接近,反倒气场因这分病态又消极冰冷几分。 程弥在暗中默然窥视,从他拧开门把指节修长的手,到他踏进门时眼睫是垂着的,将所有细枝末节尽收眼底。 她发现司庭衍很敏锐,进门后眼睛还没抬起来,已经立马察觉她存在。 司庭衍准确无误看了过来。 程弥没躲没避,悠然自在看着他。 司庭衍没把她当陌生人,至少这次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但也仅仅只是两秒,他没回答她,要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往厨房走。 程弥没跟上去,待在原地,看他进厨房,听里面传来水流声。 如果程弥没猜错的话,司庭衍十有八九是去楼下扔垃圾了,据这十几天同一屋檐下观察,这人绝对十级洁癖患者。 司庭衍从里面出来后往这边走。 程弥就站在他房门外,等他靠近。 凌晨客厅落针可闻,只有司庭衍脚步声。 不消一会就来到面前,程弥就站在门前,司庭衍开门必须绕过她:“让一下。” 离得近,程弥这才发现他鼻尖有点红。 苍白里一点红,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楚楚可怜,即使这词本义和司庭衍性格相差甚远。 “风吹的?”她答非所问。 说这话时她是盯着他鼻尖看的,然后再回到他眼睛上。 她知道司庭衍懂她在问什么,但他没作声,只是看着她。 走廊尽头那扇窗被风吹过,窗扇撞上生锈窗框发出轻微声响。 模糊暗沉的光线里,他们对立而站,一个穿着黑色兜帽卫衣,一个穿着黑色休闲长T。 抛开两人实际关系不讲,再加上容貌契合。 怎么看怎么像情侣装。 程弥问:“不问我来找你什么事?” 司庭衍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程弥问出来:“你在想什么?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很确信,司庭衍此刻眼底是有含义的。 只不过是些什么,她不清楚。 司庭衍转开眼,这次没跟程弥说什么,要直接进门。 程弥没挡他,顺他意往旁让开一点,靠上一旁墙上。 她就那么看着他去开门,问:“要睡觉了?” 又晃晃手里试卷,明明是在逗弄他,话语却不显得调侃,反倒温柔至极。 “不过你可能还不能睡,作业还没写完。” 房门已经推开一半,司庭衍朝她手中试卷望过去。 “你们黑板上写的,作业第三条,”她复述给他听,“完成化学试卷,明天要交的。” 就窗外那点光亮甚至看不清试卷上化学两个字字样。 司庭衍收回眼:“不做了。” 这些都在程弥意料内。 眼见他快关门,程弥却一点也不着急,递给他:“那如果做完了呢?” 司庭衍从门缝中看向她。 又说:“我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基础题,对你来说根本可以不做。” 司庭衍房间里亮着灯,两个人视野终于不再是混沌一团黑,但也没多亮,勉强能看清试卷上密麻一片而已。 他看都没看,无情提醒:“我们字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程弥两手指尖顺着试卷折叠线玩弄拉直,拿起来给他看,“像么?” 字体一笔一划,走向间有些幼稚,有点小学生字体。 和司庭衍的字简直一模一样。 程弥紧盯着司庭衍眼睛。 他背着光,黑眸里情绪不明。半晌,才抬起看她。 程弥头发长卷,即使灯光微弱,但那双红唇依旧惹眼。 她不用做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跳加速作茧自缚。 更不用说此刻她口吻间略带一点俏皮,和单纯可人的女生那种浑然天成的撒娇不同,她像摇曳生姿的红玫瑰故意放任天性跑出来一点可爱。 “学了半个小时,写一个小时,手可酸了。” 况且她那话里还透着撩拨,意思显而易见。 学他字迹学了半个小时,后面那一个小时她已然会写他字体,已经不是在学。 那一个小时,司庭衍的字就那样在她笔下写出来,一笔一画,她未经思考就能落笔,已经磨成本能。 也会让人在想,她写时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哭笑不得,还是一脸认真。不管是哪一个,换个人都可能会忍不住脸红。 而司庭衍没有,就连程弥也看不出他所想。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站在暗处,周边皆昏暗,让程弥隐约有一种不适感。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要拖着她坠入深渊。 这种不适只一眨而过,程弥再也感知不到,像只是一种在黑暗里久站产生的错觉。 司庭衍开口:“试卷拿走。” 程弥手没收回:“你明天不是要交?”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那间房开门声传来,司惠茹从里面走出来。 她身上穿着睡衣,骨架不算大,衣服撑不太起来,迷瞪的眉眼间没藏好忧愁,大概是被恶梦闹醒。 借着司庭衍房间内外透的光,司惠茹看到他们两个,愣了一下。 大概是他们两个从未在她面前有过交谈,司惠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温声问他们:“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睡觉?” 程弥微笑:“我有个题不懂,来问小衍。” 说着小衍的时候,她回头目光和司庭衍勾缠一瞬。 不出所料司庭衍也在看她,瞳眸很黑,没什么温度。 司惠茹听了却似乎很高兴:“不懂的是要问问的,你们现在学知识快,不问就落下了。” 又看向司庭衍:“小衍,给姐姐讲题没有?” 程弥帮他答:“讲了,讲得挺好。” 司惠茹点点头:“我出来喝个水,那我去厨房了,你们继续聊,小衍,让姐姐进去坐坐。” 过会厨房那屋亮起灯,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个。 程弥手里还拿着司庭衍试卷,朝他走近一步。 她抬手,极其自然地伸向司庭衍卫衣下摆处想帮他打个结:“也是浴室墙上弄湿的?” 还没碰到,手腕被司庭衍握住。 明明看着瘦,指节却有力。 程弥没从他手里挣脱:“我这身衣服今天也湿了。” 因为他也穿着黑色,她没换。 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从容不迫样。 司庭衍不说话。 厨房那边灯被关掉,司惠茹喝完水,脚步声在接近。 “我就不进去了,困了,”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这个还你,下次别放在教室不管,记得要带在身边。” 他治心脏病的白色药瓶。 程弥说完,这才松手,对他笑笑:“晚安。” 第10章 C10 早晨睁眼屋内灰蒙一片,程弥就知道今天又是一个阴天。 昨晚窗帘没拉,外面无光无雨,只灰白天幕下立着几条枯枝败叶。 程弥起身离床。 行李箱摊开在地,衣服再眼花缭乱,一当上学生都是废布。 她换好校服,立在全身镜前戴耳饰时房门外传来碗筷碎裂声,然后是司惠茹的细小惊呼声。 程弥往房门抬了一眼。 自然什么都没看到,门关着。 耳饰还没戴好,她收回眼。 镜子里的人颈项一条小钻细链,红唇没沾半分口红,却红艳到晃人眼。 拉门出去时司惠茹正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白粥四淌,热气烧红她十指。 程弥走过去帮她收拾,司惠茹见状立马拦住她,不让。 “阿姨来就好,收拾一下就好了。桌上早饭还热着呢,你快去吃饭,吃完好早点去学校。” 抬脸程弥才发现她脸色不好。 竟然比昨晚起夜时还糟糕,唇色苍白,眼挂黑眼圈,眼底更是疲惫浓重。 程弥猜大概是昨晚噩梦作祟。 司惠茹说:“肚子饿了一个晚上了,快去喝点粥暖暖胃。” 程弥没多问,点点头:“嗯。” 又示意她手上:“您小心点,烫手。” 经她提醒司惠茹才惊觉手背通红热辣,忙起身放到龙头下冲洗,还不忘连声跟程弥说谢谢。 程弥没说什么,礼貌的人礼貌这个习性是改不掉的。 她回到桌边,桌上只有一只碗。 清粥小菜,司惠茹给她盛的。 司庭衍那份不见影。 程弥往司庭衍房门看了一眼。 司惠茹正好收拾好端新碗回到桌边,看程弥这一时停顿以为她是不喜欢喝粥,语气有点歉疚:“不知道白粥你喜不喜欢吃。因为小衍今天起床有点不舒服,又急着去学校,就弄得比较清淡。白粥是会吃不惯的,阿姨现在给你下碗面吃。” 去学校了? 后面司惠茹都没多在意,只对她笑下:“不用,挺喜欢的。” 又随口问句:“这么早去学校做什么?” 司惠茹有点苦恼:“值日,排到他去校门口查校卡,是学校安排那些成绩好的去干这些。我让小衍跟老师说一下他情况特殊,能不能不让他去,这孩子没去说。” 懂了,不想被差别对待。 程弥没再问,坐下用早饭。 吃完早饭临出门前,客厅矮几上司惠茹手机铃声大响。 程弥没刻意去听,关门前却仍是听到司惠茹回应黎烨衡担心她昨晚睡眠的只言片语。 门彻底关上,她手在门把上稍停顿一下,没再停留,下楼。 / 临近校门口时早已人头熙攘,隔着重重人影,程弥仍是大老远就认出了司庭衍。 可能不怪她视力好。 应该怪司庭衍这人五官确实拔尖。 周围逢人都在着急忙慌掏铭牌,看这阵仗程弥才想起自己也没戴铭牌。 她指尖探进单肩包侧边,里面是空的。 摸去另外一边,同样结果,空无一物。 昨天除了学校她只去过两个地方,家里,还有杂志工作室,大概是掉这两个地方了。 不像周围忘带铭牌鬼哭狼嚎那伙,程弥倒算坦然。 校门口不止一个学生执勤,程弥却目标明确往一个方向走。 大概六七米距离的时候,她视线和司庭衍碰上。 司庭衍站在校门口,长袖校服整洁规矩穿在身上,垂在身侧的手拿着记名硬板夹。 人影错开又重叠,再次无遮挡时司庭衍已经没在看她。 程弥走过去,最后停在他面前。 没等他发问,她自己告知:“高三四班,程弥。” 平常到像在问他今天天气怎样。 司庭衍旁边一个眼镜男同学,镜片瓶底厚,长相有些成熟。跟他一比,司庭衍五官竟然显出几分幼感。 再加上他底子病弱,谁都很难不动点可怜心思。 但这丝惹人怜爱被他自身那冷淡气场消磨得一干二净。 却意外不少女生好他这口,据程弥了解,喜欢司庭衍的女生跟喜欢他哥厉执禹的不相上下。 都很多。 自报家门后司庭衍注视她一瞬。 程弥故意逗他:“知道怎么写吗?” 这时旁边眼镜男插进他们对话,他大概以为司庭衍真不知道程弥名字,在旁提醒道:“就那个禾字旁程,然后弥漫的弥。” 话没说完,司庭衍已经冷漠垂眸记程弥名字。 眼镜男说完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平时没少听论坛八卦,不同班级不同年级,更没交集,认识程弥当然只能是道听途说。 而且跟司庭衍说完直接被忽视了,更是让他尴尬,悻悻摸了摸鼻子。 反倒程弥不怎么计较,还对他友好笑了一下。 程弥回头司庭衍还在写她名字,却不知为何程弥感觉他有哪里不一样。 没来得及深想,注意力已经被记名纸最顶上那个名字吸引走。 是司庭衍记的,字迹自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那个名字更让程弥熟悉。 ——高二(一)班,司庭衍。 她惊讶同时看向司庭衍校服外套。 他竟然真没戴铭牌。 作为值勤生,大可以跟人借一个装装样子,毕竟值勤生带头破坏纪律有违校风校纪。 司庭衍倒好,半点面子不做,直接把自己名字记上了,然后记完站在这里继续记别人。 难怪旁边拉着一帮学生训话的教导主任今天早上嗓门都大了几分贝。 奉高这方面一向查得严,没穿校服没戴铭牌不止记名这么简单,惩罚还在后面等着。 后头有个没戴铭牌想浑水摸鱼进校门的,被教导主任一个眼尖抓住推上来。 程弥让位,站去旁边那庞大队伍里。 不多时熬到早读铃声响,校门口学生变得稀稀拉拉。 问题学生总拖到这个点再踩上门,一连好几拨,教导主任喉咙骂到哑,转头又对他们唾沫横飞。 没什么人了,司庭衍把记名板交给旁边另一位值勤生同学,站进最前排。 程弥只能看到他后脑勺。 以为不会再有人来时,却意外看到一个伤员。 郑弘凯前天跟厉执禹打架,弄到脸上挂彩和手臂打石膏,今天竟然就上学来了。 受伤也没忘拉帮结派,一帮人嬉笑怒骂往校门走。 就他们这仪容仪表,自然没进校门就被教导主任拦下了。 “吊儿郎当什么样子,校服给我穿好!” “你校服呢?” “铭牌,铭牌给我戴起来!” 结果吼完,没穿校服的说校服没带,没戴铭牌的说铭牌不见了。 教导主任一副我不弄死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的架势。 “都给我去后面站好!” 这些人自然什么都不怕,郑弘凯看见程弥,还抬起能自如活动那边手跟她打了下招呼。 他站去程弥旁边:“巧啊,在这碰上了。” 要是她天天不带铭牌,他们每天早上都能在这里碰上。 “是挺巧。”程弥说。 “你第一次?” 程弥点头:“我才来奉高多久。” “铭牌丢了?” “应该是吧。” “哥有一堆,给你一个,要吗?”郑弘凯从兜里掏出一个给她,“不知道谁定的戴铭牌这破校规,妈的这么小一个,老子一天能弄丢十个。补办完下次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早上在牛仔裤里一摸四个,操。” 程弥看一眼他胸前:“你有怎么自己不戴上?” “有事呗。” 程弥没兴趣问。 郑弘凯突然问她:“你跟厉执禹分手没?” 程弥看他:“怎么?” “没什么,问问,你要还跟他好我就暂时放他一马呗,给你点面子。” 程弥闻言笑笑,没说什么。 转眼司庭衍已经站进最前排。 教导主任在队伍前踱步,恨铁不成钢:“我都说过多少遍了!穿校服穿校服,铭牌也都给我戴上,你们都把我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你们看看你们,校服不穿,铭牌不戴,丢学校脸,像什么样子!” 学生不服管教把他气到血压飙升,教训下得毫不手软。 “都给我去操场跑三圈,少半圈都不行,跑完把整个操场扫一遍,没扫干净明天继续扫!” 三圈,一千多米。 会死人。 程弥身边原本噤若寒蝉,瞬间哀声一片。 “叹什么气,你们明天要继续被我逮到,跑四圈。” 不乐意归不乐意,没人敢叫板,三五成群垂头丧气往操场走。 程弥没立即动身。 前面司庭衍被教导主任叫住。 他有心脏病这事大概让教导主任有点头疼。 “司庭衍,一千米你就不用跑了,扫扫操场就行。” 大概因为身体这事,司庭衍在学校里经常会被区别对待。 不出程弥所料,司庭衍拒绝了。 “我跟大家一样。” 果然,这才是司庭衍。 等他往校门口走,程弥才动脚跟上。 / 去操场需要经过教学楼,林木葱郁,读书声个个窗口都有。 一路走到操场,不少同学已经在跑道上气喘吁吁摆臂。 程弥跑步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慢跑一千米对她来说问题不大,但她今天不打算跑。 因为—— 司庭衍走上跑道。 他不能跑,只能用走。 旁边不断有人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全然不受影响,走自己的。 程弥感觉到了他身上那丝倔,就算把骨头打碎也不会从他身体里消失的血肉。 该是他受的,他走也会走完。 周围人不是衣冠不整就是染头一身烟味,和他们一比,司庭衍那身干净校服显得格外突出。 脸更是长得不赖,想忽略他都难。 走程弥后面两个女生在谈他。 “那谁啊?” “你不知道?高二的学弟。” “叫什么?还挺帅。” “司庭衍啊,你居然不认识?” “原来就是他啊,还是厉执禹弟弟。” “咦~你怎么什么都能说到厉执禹身上?” 一阵嬉笑过后,其中一个女生忽然轻咳一声,这明显是个提醒信号。 程弥知道她们是看到自己了。 现在她在大家口中还是厉执禹女朋友。 她不甚在意,脚都没停一下,走上跑道。 腕间戴着一条早上出门前带的黑色皮筋,程弥三两下抓抓头发,勾出皮筋,松散系几下。 她离司庭衍不远,几步跟上他。 去到他身边时候,他头都没侧一个。 程弥问:“知道我会跟上来?” 司庭衍还是没看她:“你自己上来的。” “嗯,”程弥轻巧应一声,“确实是我自己跟上来的。” “所以你现在知道没有?我是要追你的。” 话语明明很直接,她却语调散漫,不羞不急。 司庭衍终于看向她。 程弥说话时眼睛还流连他侧脸,此刻才落回他眼睛。 “怎么,不可以?” 她还是那样处之泰然笑着:“不可以也没办法,我喜欢你的,司庭衍。” 第11章 C11 “不可以也没办法,我喜欢你的,司庭衍。” 就是这样,她永远用最从容的态度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手足无措,手脚忙乱,不知所措,全是别人的。 不是她的。 当然,也有棋逢对手的时候。 比如现在站在她面前这位。 司庭衍似乎要看进她眼睛里,突然开口。 “你在说谎。” 沉默几秒,程弥带上几分认真:“怎么这么说?” 司庭衍却忽然换了句话:“你就不怕?” 连着两句让程弥没听懂:“嗯?” “怕什么?” 司庭衍却没再回答她。 对视几秒,他率先移开眼,没再理她,往前走了。 程弥视线留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一秒后才侧头,看一眼他背影。 别人跑,他们走,走到第三圈的时候,跑道上人已经所剩无几。 好几个甩着两条灌铅的腿瘫在跑道旁,大口喘气。 塑胶跑道旁有小卖部,程弥问司庭衍:“喝水吗?” “不喝。” “矿泉水也不要?” 程弥以为他会说不要。 结果这次司庭衍回都没回她。 程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倒也没怎么介意。 她离开跑道,朝小卖部走去。 程弥来过这几次,轻车熟路摸去柜台对面冰柜,打开准备从里面拿两瓶矿泉水。 又顿住,重新关上。 没放冰柜里的就成箱堆在旁边,她从中抽出两瓶。 走过去结账,老板刚进一批新货,在柜台后拿东西往台子上摆。 这天气还有点闷热,稍动几下还是汗流浃背,老板整件衣服全汗湿了,肩上搭着条毛巾擦汗。 电扇没开,老板被货物东堵西堵出不来。 程弥看他一眼,挑起旁边电线,插头插上插座。 风扇霎时呼呼运作,把玻璃柜上一沓塑料袋吹得簌簌作响。 这风让老板大松一口气,忙对程弥笑:“谢谢了啊,小姑娘。” 程弥笑笑:“没什么。” 又示意老板:“矿泉水的钱放这儿了。” “好的好的。” 从小卖部出去后,程弥第一眼找到司庭衍。 只不过他旁边不止他一人。 司庭衍大概已经打扫有一阵,桶里装满落叶。 一旁郑弘凯和他那帮狐朋狗友靠在树上,扫把吊儿郎当拖在手里。 没在扫地,而是一边聊笑一边一下一下往地上杵着扫把。 估计已经弄有一阵,沙尘飞满天,视野一片黄脏。 不时动作大点,沙粒扑簌往某个方向飞,针对性很强。 只一眼,程弥就知道情况不妙。 果然,下一秒—— 一个装满落叶的垃圾桶甩向了郑弘凯背部。 闷声一响,隔着这么远都让人头皮发麻。 那边很快吵嚷推搡起来,不时几声怒骂像要撕破苍穹。 程弥往那边跑。 在剩几米距离的时候,混乱中银光一闪,她看见郑弘凯从兜里摸出了一把眼熟的东西。 早上她刚见过,是铭牌。 铭牌尖锐的别针发着亮,好几根,郑弘凯甩手朝司庭衍眼睛插去。 程弥即便再镇静,也呼吸一滞。 因为司庭衍站着没动。 那些人里,他校服穿得最整齐,只有他是意义上的“好学生”。身体原因,也看起来比其他人要单薄一点。 却是他和那些能让他眼瞎流血的别针对峙着,半分不后退。 铭牌别针针头发寒,再进一分就快刺进司庭衍左眼里。 可他就那样站着,冷视着郑弘凯,不肯动一下。 程弥头脑还算清醒,手里沉甸甸的矿泉水想脱手去打掉郑弘凯那只手。 郑弘凯手里那堆别针却猛地在司庭衍眼前堪堪一厘米处刹车。 他之前面目凶憎,动作快狠准,的确是一气之下奔着弄废司庭衍去的。 临时犯怂,硬生生改道,力道却也一时收不回。 别针不可控在司庭衍左脸上留下了一道。 尖锐撕裂而过,红痕立现,血珠见光。 前半秒郑弘凯那帮兄弟怒骂声浪还在凶狠叫嚣,转瞬急转直下。 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空气霎时被冻结。 程弥站在数米外,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一声冷静开口打破这片僵滞。 “都干什么?” 出窍灵魂被硬生生拽回,那帮人顿时醒神。 郑弘凯明明脸色阵白还没退,眼睛也没敢直看司庭衍,却装成凶神恶煞一般。 “妈了个逼的,以为老子不敢弄你?” 有人帮腔:“孙子这次是凯哥不计较,下次他妈揍到你校门都出不去。” “留这么一道印子是我们凯哥大发善心。” 人性难逃恶,这些人没有惊惧,悔过,道歉,靠着那点可笑软弱支撑纸糊一般的硬气。 明明已经连指头动动司庭衍都不敢了。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他们都害怕司庭衍。 郑弘凯脸红脖子粗,虚张声势给自己找回一些面子:“这次先放过你,下次老子弄不死你。” 说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带一帮人浩浩荡荡走了。 本就有一些同学打扫完回去了,他们这一走,操场瞬时空荡。 只剩司庭衍,程弥,还有两三个窃窃私语的同学。 程弥看向司庭衍。 他站在原地,冷淡盯着那帮人离去的方向。 换做别人,早被郑弘凯他们搞死了,不死以后高中三年也得做废人。 眼前这个,脊梁骨比他们硬得多。 垃圾桶掀翻在地,全是枯枝落叶。 有的已经飙到两米远,这力道,有得郑弘凯受了。 司庭衍走过去,重新打扫。 真好学生。 左脸细浅一道伤口,还在往外渗血珠,本来就白,刺眼异常。 地上一把不知道谁混乱中没带走的扫把,程弥低身拿起,走过去帮忙打扫。 垃圾不算多,几分钟就扫完了。 司庭衍全程没吭声,扫完也没跟程弥打招呼,直接去倒垃圾。 程弥目送他背影,没跟上去,提脚朝跑道对面小卖部走。 / 再回到小卖部,老板已经坐在柜台后休息了。程弥绕去货架后面,拿了一排创可贴结账。 刚才外面打闹架势不算小,老板应该看到了。 “有人受伤了?”他问程弥。 程弥点点头。 他又问程弥:“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刚我看这一惹事一大群的,吓得我给你们教导主任去了个电话。” 老板有浓重外地口音,边说边摇头。 “唉现在的孩子动不动就拳头解决事情,到学校里来就是要学习的,天天打架。” 程弥没再和老板说什么,从里面出来操场已经空无一人。 教学楼那边朗朗读书声隐隐约约。 程弥没往操场外走,走向操场旁边那栋老楼。 前阵子经过这,红毛跟她说这楼以前是栋教学楼,配上段惊悚“往事”,说得煞有介事。 什么学生跳楼,半夜闹鬼。 然后转脸大笑,说这其实是体育器材室和几个老师的临时宿舍,包括教导主任老凸。 还说,因为这事他被老凸罚写了检讨,牛逼不牛逼。 因为那段时间他那个鬼故事一天传满整个学校。 他说这叫因祸得福,让他找到人生目标,大编剧呢,以后有关梦想的作文不愁写不出来了。 程弥因此对这栋楼印象很深。 但事实这栋楼确实平平无奇。 墙体斑驳老化,结构保守规矩,被苍青老树覆盖其下,终年凉森森的。 除了平时学生上去搬体育器材有短暂热闹外,平时最多人光顾的地方就是楼侧边那排洗手龙头。 近操场,上体育课的,放学打球的,经常有人到这边洗手。 程弥走到那里的时候司庭衍果然在。 老楼竖起的两面高墙,墙体风吹日晒灰迹斑驳,中间一条两三米长过道,墙边一排暗银色洗手槽。 司庭衍站在最远那个位置。 脸上还挂着那道血印子,红得比之前更刺眼,明显擦都没擦过它。 龙头下水流冲力不小,唰唰冲洗着铁槽。 程弥往里走,就近停在第一个龙头前面,打开后水柱倾泻,打上洗手槽底部,水声哗啦。 一左一右,两道水流声合在一起。 双方各自洗着手。 过一会,程弥这边关上龙头,水流声霎止。 她朝司庭衍走过去。 到他身边,她没询问,也没叫他名字。 伸手,指尖即将碰到他脸上伤口的时候,手腕上一紧。 司庭衍起身,关掉水。 他苍白肌肤上一划殷红细痕,眼睛则是黑白分明。 “别碰我。” 声音带着冷冽。 程弥趁他不备,指尖往他校服口袋塞进了一点东西。 同时和他对视,又挪到他伤口上。 别针留下的划痕虽然不深,却仍在源源不断往外渗血,细细血珠斑驳。 她只是手腕被他抓着,只要指尖稍动仍是碰得到他。 她伸指,指尖摩挲他伤口上血迹,语气和平时无二。 “为什么不躲?” 听起来像真的在心疼一样。 手下触感冷凉,轻微刺手,他的血沾上她指尖。 司庭衍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张脸看起来要比平时更病气一些,程弥想起早上司惠茹说他不舒服。 任何人如果被司庭衍这么注视着,不出两秒体面会溃败,因为他长得好看,其次他那双眼睛一般人受不住。 不给予人情感反馈,根本让人捉摸不到一丝他所想。 有时候冷淡到让人触眼即收。 程弥相信应该不少女生在这上面吃过苦头,一个眼神就让自己栽了跟头。 他仍抓着自己手腕,力道半分不减。 指腹被血洇红,程弥抚擦他伤口,望进他眼睛里。 “疼吗?”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讲电话声。 “还在操场呢,我马上回去。” 这声嗓实在不陌生,就在半个小时前,耳朵刚被这道声音灌了半个小时训斥。 教导主任声音由远及近。 程弥头偏都没偏一下,视线仍旧落在司庭衍脸上。 同样,司庭衍也是。 她声音没提高,也没放低:“这么好看的脸,留疤了怎么办?” 司庭衍沉沉看着她。 “几个学生闹事,我说今天这帮兔崽子罚跑一千米怎么不带头抗议了,原来是跑来给我惹事了!” 教导主任声音更近了,怒气冲冲带着火。 程弥再想动手摸他脸时,脑后那条黑色皮筋忽然一松。 她微讶异,去看司庭衍。 司庭衍仍是紧盯着她,好学生模样的一张脸。 不用他开口,程弥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了,不要碰他。 几乎是同时,程弥手腕那里的力气忽然也变了个方向。 双手还没被他握往身后,程弥就意识过来他要做什么了。 惊讶过一瞬后,她倒也平静。 右手连同左手一齐被握往身后,因为手在她身后缘故,司庭衍肩身低近,两人距离一下缩近。 程弥却半点不后退,也不去反抗司庭衍。 她明知故问:“你要干什么?” 呼吸再近一分都能碰到。 司庭衍顶着左脸那道细红血痕,因为皮肤苍白,完全不显狰狞。 甚至有几分破碎美感。 然而就是这么一张让人碰都舍不得碰的脸,下一秒下手下得毫不留情。 黑色皮筋圈上程弥双手手腕。 又一圈,皮筋勒上她。 外面教导主任还在滔滔不绝讲着电话,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连脚步声都变得清晰可闻了。 可能只剩五六米距离。 程弥双手被他弄在身后,声音掺杂在教导主任讲话声和脚步声里。 她听着明显不怎么着急:“你就不怕被教导主任发现?” “我们站这里挺容易被发现的,他可能走过去就看到了。” 一句话时间,脚步声已经近到两人耳边。 司庭衍不应她,只看着她。 程弥看不到他一丝紧张。 两米。 一米。 教导主任踏着生风步伐到了过道口。 突然,身后手腕那处传来一阵勒疼。 黑色皮筋松紧性被扯到最大,将她两条手腕勒得几乎要错位。 司庭衍下手重得程弥倒吸一口凉气。 余光里教导主任还穿着早上那身蓝衬西裤:“说是有人受了点小伤,在学校里这么明目张胆,反了这帮兔崽子。” 程弥知道司庭衍就是故意的,没轻嘶出声,短暂轻咬下唇。 而司庭衍。 他脸色淡然,程弥怀疑他在观察自己此刻脸上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两人谁都没偏头去看从过道口经过的教导主任。 很快过道口只剩教导主任风风火火甩下的一句话:“我看不教训教训这帮小子就不长记性!” 脚步声刚近了又远。 司庭衍手从她身后离开。 程弥听见他说:“是谁在怕。” 司庭衍校服穿得比她规矩整齐,忽略气场五官比她长得“白净”,成绩更不用说,品学兼优优等生。 这样一个人说完眼睛从她脸上离开,就这么起身走了。 程弥知道司庭衍是在回答她之前那个问题,她问他不怕被教导主任发现吗。 他反过来弄她。 程弥去看他背影。 司庭衍没给她弄开双手的意思,很快消失在转角。 身后皮筋勒得人手腕发胀,好在多少还有点弹性。 程弥费了点小劲才将双手解放出来,手腕受不少罪,白皙肌肤上几道细小红痕。 下劲还真不小。 程弥笑笑,指尖将栗色长发一拨,把黑色皮筋弹回头发上。 也跟在司庭衍后脚离开了这个地方。 / 高三争分夺秒的不只学生,还有各科授课老师。 每到下课拖堂是常态,老师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那头知识灌进学生脑袋里。 早上五节课,没任何一个课间休息幸免,全被老师占得满满当当,下课时间零零碎碎拼起来不到十分钟。 不过老师再良苦用心,也有学生不用功。 比如坐程弥后面的郑弘凯,今天特意跑这么一趟学校就是为了闹事,上午除了因为操场那事被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叫出去,其他时间就没清醒过,趴在课桌上睡了一早上。 四班学生本就良莠不齐,成绩有好有坏,品行有优有差。那些爱闹事的上课不捣乱老师就谢天谢地了,他们睡觉老师也没说他们什么。 到最后一节课,教室才勉强恢复一点生气。 郑弘凯脑子也从课桌上拔起来了,语文老师在上面讲课,他身子往前趴找程弥搭话:“你跟那姓司的认识啊?” 程弥手里转着笔,看讲台老师没往这边看。 “怎么这么说?” 郑弘凯说:“你早上那不是在帮他说话?” 程弥记得自己就说了句“都干什么”。 她说:“那算哪门子说话?” 又说:“少干点缺德事吧,早上差点弄出人命,他是招你还是惹你了?” 后面郑弘凯一声气从鼻孔里出:“老子就看不爽,拽成那个逼样。” 程弥知道他是因为女生跟司庭衍拉的仇恨。 他看上的女生喜欢司庭衍,所以司庭衍哪哪都让他不爽。 但程弥没拆穿,只说:“你少关注点他不就行了。” “我关注他?我疯了吧我关注他。” 郑弘凯说:“那小子弄坏我一个限量版篮球,他妈的我暑假费好大劲从一网友手里搞来的。你知道多少钱吗?这个数,他直接给搞坏了。我他妈不搞死他都算好的!” 哦对,程弥还目击过。 郑弘凯那限量款篮球直接被司庭衍扔掉了。 “就一靠他哥活命的孬种,这次算他走运,再有下次看老子不搞死他。” 下次,其实就是没有下次的意思。 司庭衍那人,郑弘凯这种还要命的知道惹不起。 只能装模作样咬牙切齿一下。 郑弘凯那话刚说完,窗外一卷课本兜头就下来了,啪一下很响。 程弥循声侧头,是班主任魏向东一书本敲在郑弘凯头上。 班里不少人被吸引回头看,包括讲台上讲阅读理解的语文老师。 魏向东歉疚地跟语文老师点几下头,压低声音说郑弘凯:“你小子早上的思想教育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是吧!刚说完什么,不惹事不惹事,这保证是被你吃了?” 郑弘凯万万没想魏向东上课搞突击,抱头:“靠,老魏你也太变态了,我们语文老师上课你也要偷窥。” 魏向东今年三十出头,谈婚论嫁的年纪,最近有人在牵线他和语文老师,在学生里已经不是秘密。 郑弘凯拿这事调侃他,又吃了一棒子书。 “就你话多是吧,给我好好上课!” 他来这一趟本来就是来叫程弥的,说完去叫程弥:“程弥,你出来一下。” 程弥放下笔出去。 出去后问魏向东:“怎么了老师?” “教务处那边来电话,说是你入学手续有个地方出了点小问题,你得过去一趟,具体的你到教务处那边老师会跟你说。” “嗯好。” 正准备走,魏向东叫住她:“知道在哪吧?三楼,最大的那间。” “知道。” 三楼,高二年级所在楼层。 教务处在三楼中央那块区域,找过去必须从高二那一长排教室经过。 树荫连成一路深绿,空气中有股潮湿凉意,沿途都是老师讲课声。 程弥今天栗色长发没放着,高束在脑后。她骨相好,五官本就张扬,长发绑起后更锋芒毕露。 临近高二一班,他们老师高声讲解数学题声从门口传来。 程弥记得司庭衍座位是在第四组第三排。 走到一班教室外,程弥第一眼就从那些校服堆里看到了司庭衍。 她根本不用刻意翻找,司庭衍那张脸谁第一眼都会看向他。 他们班这节上数学课,讲台上老师讲着程弥理解程度有限的高难度大题。 这个教室里学生氛围是融为一体的,不像程弥她们班有好有烂,学习节奏不一氛围杂乱,他们整个班级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好学生气息。 司庭衍是其中之一。 他皮肤白皙,肩身笔挺,坐姿端正。 和这间教室唯一违和的一点是他左脸那道细红血痂。 早上她趁他不备往他校服口袋里塞的创可贴他没贴。 就在这时,隔着一排窗户,司庭衍也看到了她。 两人目光交汇。 因为窗外人影路过,一班不少同学眼睛往程弥这边放。 而她和司庭衍对视着。 他眼神和早上在操场废弃老楼旁无二,淡淡的。 程弥手腕隐约又记起早上头上黑色皮筋带来的酸疼感。 两秒过后,司庭衍转开眼。 程弥也收回目光,不紧不慢走了。 去到教务处门口,她想起司庭衍脸上那道没贴创可贴的伤口。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伸手到自己校服外套口袋。 果不其然,探进去便碰到几条创可贴和一张折叠成方片的化学试卷。 司庭衍什么时候放回她兜里的? 程弥指尖抵着创可贴略微刺手的边角。 她以为他是看到了没贴。 结果早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塞回她兜里。 第12章 C12 程弥去到教务处, 一戴眼镜的女老师在里面。 看到她进来,女老师问:“什么事?” “魏老师说我入学手续出了点问题。” “是你啊, ”女老师伸手去拿旁边表格,招手让她过去,“来,进来。” 程弥走过去,女老师指给她看:“你监护人这栏没填,得补上。” 原来是这个问题。 程弥说:“我今年四月过的十八岁生日,已经成年了。” “比人晚一年上学?” 程弥没点头也没否认。 “但你现在还是高中生, 虽说你成年了, 现在还在上高中就得按流程来,你这个不填没办法录入系统的。” 程弥犹豫。 女老师估计想不通这有什么难的,说:“你就随便填一个就行了嘛,你爸爸,你妈妈, 或者填你爷爷奶奶都行。” 她说的这些。 程弥一个都没有。 可能这些对别人来说是极为平常的称谓,但程弥不是。 除了母亲,其他的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她从来没叫过。 但她没跟老师多说。 监护人是系统限制的必填项,逃不过去。 程弥只能问:“能填叔叔?” “亲叔叔?” “不是,没血缘关系。” 老师再迟钝也知道面前这个学生估计在家庭关系上不太顺遂和睦了,皱眉凝想一下后说:“也行吧。” 程弥手边是老师递过来的笔。 老师说:“那你填一下,姓名,出生年月,还有手机号身份证号码, 一个都不能漏。” 黎烨衡的姓名和出生年月, 程弥倒是知道, 但身份证号码不清楚。 她问老师:“我能打个电话问问?” “身份证号码是吧?可以,电话在那边,你过去打。” 座机在窗边一张桌上,旁边放着一盆盆栽,窗户敞开着。 程弥带上笔和表格走去窗边,外面恰巧一阵风进来,锁骨链贴在颈上发着冷。 她拿起听筒,顿两秒后按下黎烨衡号码。 黎烨衡工作上生意来往频繁,手机常年二十四小时开着机。 不出程弥所料,没到五秒,他接了电话。 一开始她没出声,那边反倒先猜出她是谁。 “程弥?” 程弥愣一下:“是我。” 又问:“怎么知道的?” 黎烨衡说:“电话显示是从奉洵打过来。” 程弥指搭在听筒上:“嗯。” 黎烨衡跟任何长辈一样,开口询问学习:“国内这个点不是在上课?” 程弥不是很想听到这种问题。 但仍回答了:“在教务处。” 又把这通电话目的告诉他:“入学表格得填写监护人信息,需要你身份证号码。” “你拿纸笔记一下。” 程弥指尖夹着按压式圆珠笔在桌上弹一下:“你说。” 黎烨衡把十八位数字念给她。 程弥一一记下:“行了。” 身份证号码已经拿到手,电话也到尾声。 临挂电话前,黎烨衡在那边嘱咐:“程弥,把我身份证号码记下来,以后需要的时候直接填上去就行。” 程弥把黎烨衡名字填上监护人姓名栏处:“嗯。” 挂断电话后,程弥交上表格,离开教务处。 从教务处出来后她才发现下课了,每个楼层走廊上都很热闹。 两个女生手挽手路过程弥面前,在商量要去食堂吃什么。 估计是在跟黎烨衡打电话那会打的铃,已经下课有段时间。 程弥往刚来的方向走,很快到高二一班,司庭衍已经不在里面。 又一天没和他吃上饭。 程弥收回眼,下楼回教室。 / 高三年级每个星期固定两次理综小测,时间定在星期二和星期四下午,三节课连在一起考。 考完已经是放学。 班里一到放学就闹哄哄的,各种讲话声和拖椅拉凳声。 在这片吵闹声里,程弥看小小个的同桌跟她说了句话。 她没听清,稍偏耳朵去听:“什么?” 孟茵即使凑近声音也还是很小:“你要不要去喝奶茶?” 她说:“我朋友她爸爸在我们校门口外面开了家奶茶店,今天要开业,有买一送一,你要不要一起去?” 程弥笑:“给你朋友打广告?” 孟茵不禁逗,结巴了一下:“不、不是的。” 程弥看她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笑意更浓了,替她讲:“知道了,你是想让我去占个便宜。” 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了。 “放心吧,过会路过会去的。” 程弥说完拎着书包起身离开座位。 孟茵看她要走:“你不要一起去吗?” 程弥中午趴桌上午休把头发解了,长发在身后散着。 起身耳边头发落到颊侧稍挡视线,她抬手捋至额后:“嗯,有点事,我晚点再过去。” 孟茵想起她那句“我要追他”。 “你要去找司庭衍?” “是啊。” 孟茵很认真地跟她说:“那祝你成功。” 程弥笑:“谢谢,大概率不会让你失望,只不过时间可能得拉长一点,先走了。” 程弥说完便走了。 最后孟茵一个人去的奶茶店找朋友。 朋友家奶茶店有个挺浪漫文艺的名字,叫转角,店里装修也是用钱堆起来的高档,门店就开在学校对面。 半路朋友一个电话打过来,是她这个开奶茶店的朋友,说人好多让她快到店里帮忙。 人在吃玩上都图新鲜,孟茵去到的时候店里都快被挤爆,有座的地方没一个空着,台前排着长龙。 孟茵这个朋友是之前用程弥头像那个。 后来见到程弥真人就换掉了,说是拿身边美女做头像太奇怪了。 孟茵和这个朋友是青梅,从小邻居一起玩到大。虽说两人相差一岁,上学也差一个年级,但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孟茵朋友和她性格截然不同,她安静,她朋友相反开朗大方,大大咧咧的,男女都玩得来。 今天店里这么热闹有一半是她的功劳,招来了很多同学。 戚纭淼也来了,孟茵朋友是高二的,认识戚纭淼不奇怪。 戚纭淼她们那帮人向来高调张扬,是这个年纪很明艳的一抹亮色,店里全是她们欢声笑语,孟茵在后面帮忙都能听见她们说话。 一开始孟茵并没有怎么去注意,直到后面气氛变得奇怪,那些只言片语才真正落进了她耳朵里。 “我跟你们说她有多贱。” “她干嘛了?” “那个模特一直是戚纭淼在拍的,她把它抢走了。” “什么嘛,心机这么多。” “还很装,上次我可乐掉了她还假惺惺帮我捡起来,我都要看吐了。” 孟茵朋友朋友正好这时进来,她问:“她们在说谁?” “你说戚纭淼和傅莘唯她们吗?傅莘唯你认识?” 孟茵只认识戚纭淼,奉高的校花,另一个不认识,她摇摇头。 “喏,”朋友指给她看,“那个长得有点黑的。” 孟茵顺她手指看一眼后收回:“所以她们是在说谁?” “程弥啊,就你们高三新来那个女生,她们讨厌死她了。” 孟茵一愣,慢几拍问:“为什么?” “那女的很有心机的,刚来就把戚纭淼一直在拍的那个杂志抢走了。” 孟茵没忍住替程弥说话:“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朋友说:“能有什么误会呀,她们都看到她去拍了。” 她们两个暗聊着,一时没关注那边。 接下来突如其来一阵刺耳的椅凳刮地声吓了她们一大跳。 孟茵转头看去,只看见戚纭淼怒气冲冲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她一下直觉不太好,手上做着事,耳朵却是竖起的。 戚纭淼那几个朋友没走,在七嘴八舌说着。 有人埋怨:“你干嘛跟她说?” 接下来说话那个女生孟茵刚听过她名字,叫傅莘唯。 她也有点烦:“我哪知道她会这么生气啊。她喜欢司庭衍,平时我们也老在她面前提他,什么都会跟她说。我哪里知道程弥放学去我们班找司庭衍这个不能说。” “你知道她不让人追司庭衍的,你说了她不生气才怪。” 后面她们再说什么孟茵没再去注意。 因为她确定傅莘唯后面这些是说真的,程弥确实去高二找司庭衍了。 程弥如果现在还在那里,戚纭淼这么过去,两人一定会碰上。 戚纭淼除了那张脸出名,那身大小姐脾气基本也人人耳闻过。 家境娇生惯养出来的一身骄纵跋扈,眼里不容半点沙子。 奉高的人都知道戚纭淼喜欢司庭衍,也知道她戚纭淼不让别人追司庭衍。 以前她们都还上高一那会,有个女生天天给司庭衍送早餐送情书,最后归宿全落入戚纭淼她们那个小团体肚子里。情书里那些隐秘悸动心事,也要被她们当成好几天笑料。 久而久之,再没女生敢追司庭衍。 除过因为司庭衍本身难高攀,另一个原因就是戚纭淼。 她们那群女生没有女生敢惹。 孟茵奶茶做一半,想掏出手机给程弥打电话,她不想看自己朋友惹上麻烦。 打开通讯录才想起还没加程弥号码,又正好有人过来点单,她略为担心放下了手机。 / 程弥没在高二(一)班教室找到司庭衍。 以为他去竞赛班上课,等半天也没见人回来。 她在教室外走廊闲等一阵,问从教室出来的一个女生。 “你好同学,司庭衍去竞赛班了?” 女生抱着书停下:“没有啊,他下午没来上学。” “没来上课?” “对啊,下午点名他都请假了。” 司庭衍居然没来上学。 程弥对女生点点头:“谢谢。” 她又想起早上司惠茹说司庭衍身体有点不舒服。 司庭衍不在,程弥自然没准备继续在这站下去。 正准备走,身后传来一阵滑板轮落地声。 这时间放学已经有一会,教室和走廊不怎么热闹,这道声音便显得有些刺耳。 很快走廊上响起快而迅速的滑板滑地声。 巨响充斥整道走廊。 动静大到教室里不少人往外看。 程弥自然也是,刚回头,就和滑板上那道视线正正对上了。 对方一双黑色高帮踩在滑板上,往上一双匀称笔直的筷子腿,超短裙,再然后是一双也在看着她的眼睛。 程弥一眼便察觉出里面敌意。 戚纭淼来势汹汹裹挟着风刹停在一班教室门前。 落地后她滑板往脚边一竖,转头就往教室里看。 看到司庭衍没在,她回头看向程弥,气势不善。 程弥没闪没躲,看戚纭淼看她,也看着她。 一人在走廊边,一人在教室门前。 没有任何对话。 有两个女生上厕所回来,大气不敢出,屏声静气从她们中间经过。 几秒后,戚纭淼滑板往地上一踩。 滑轮溜在地上,很快消失在楼道口。 / 程弥没把在高二一班教室外遇到的那个小插曲放心上。 在学校耽搁一点时间,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斜阳。 正逢晚高峰,交通又糟糕,马路上人车拥堵,鸣笛响成一片。 这种环境容易让程弥想到初次来奉洵那天,一模一样的挤和吵。 中午教务处那通电话过后她心里便隐隐压着一丝情绪,她没过分去在意,也没故意去忽视。 任它飘在自己身体里自生自灭,要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 然后,一阵夕阳让它飘到了程弥眼前。 程弥这人就算面对失落情绪也很少会有恼羞成怒和歇斯底里的时候。不是麻木,也不是不难过。 就是情绪找上门时她也是老样子,不被它们拉至下沉浑浑噩噩,也不和它们抗争故作清醒,就是很平和的心态,跟老朋友会个面。 一根烟烧到尾,大家结束这次碰面。 老地方,三楼楼道那个窗口旁。 程弥一边胳膊肘搭在窗台上,书包挂在臂间,指尖夹着根烟。 她手伸在外面,黄昏爬她手背上,烟丝袅袅四散。 程弥似乎每次来这里都不会闲着。 上次在这里一号门那对小情侣闹矛盾,她被迫听完全程争吵。 而这次她已经站在这里看楼下的人玩狗看了半支烟。 别的不说,坏情绪忘得一干二净。 那只狗通体黑色,个子矮,腿短,有点小胖墩。 这只狗程弥在楼下遇过几次,是个小男生。 它似乎很听司庭衍话,一刻不停围着司庭衍转,一分钟前因为太过闹腾惹司庭衍烦被命令趴下,到现在都没起来。 司庭衍身上仍穿着校服,书包还在身边。 他下午没去上课,那大概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 正看着,底下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眼。 程弥本就站在窗边正大光明看他,两人视线一下正正对上。 手里香烟烟灰积聚过重,被风稍吹,扑簌往下落。 程弥没去理它,仍旧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看到是她后,收回眼。 本来就算他没看见程弥也是要下去找他的。 现在被他看见,就更有下去的必要了。 程弥烟弄灭在旁边垃圾桶里,下楼。 绕过他们住的这栋居民楼,后面就是司庭衍在的地方。 巷道交错处,电线攀缠楼壁上,夕阳把半边巷子烧红。 司庭衍在一家超市门前台阶上坐着,那只狗还趴他脚边。 程弥过去后没坐下,而是推门进超市里,到冰柜那拿了瓶酸奶结账。 她没拿吸管,从里面出来,缓慢迈下台阶,在小狗面前蹲下。 也就是在司庭衍面前。 程弥指尖捏着酸奶封膜角撕开,绵长一声嘶拉声过后封膜和酸奶罐分离。 封膜上沾一层酸奶,程弥递到狗狗面前。 同时问了司庭衍一句:“你下午去哪了?” 刚说完,话语一顿。 因为她看到了司庭衍手背上贴的输液止血胶贴。 青筋脉络半掩其下,手背透出一种惨白色。 这只手是指骨分明的,司庭衍还用它拿着一罐狗食罐头。 去医院了。 空气中弥漫淡淡酒精味。 程弥正想挪眼,没来得及从他手背上离开的视线就和他正正对上。 照旧没办法分辨出他眼中意味。 仅两秒,司庭衍视线就从她脸上移开了。 程弥手里拿的酸奶封膜动了一下,她低眸看去,是小黑舔了一舌头,封膜上酸奶被它舔缺了一角。 让程弥觉得好笑的是它舔完还要装作一副自己没偷吃的样子,以为他们没看到,火速趴回司庭衍脚边,装作忙碌一般舔自己的爪子。 嘴巴上偷吃的都还没擦干净呢。 程弥没忍住发笑,指尖勾去小黑下巴下面,松松挠几下:“又不是不让你吃,做贼一样做什么。” 小黑毛发还挺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程弥把酸奶拿过来:“吃吧,都是你的。” 程弥看得出小黑挺聪明的,因为她做完这些后它明显听得懂是什么意思。 就是程弥不太懂它为什么要看司庭衍。 而且是眼珠子提溜来回转。 来回几次后程弥看懂了,它是在试探司庭衍意见。 她问:“你不让它吃?” 司庭衍看小黑一眼,没说话。 程弥见他这样更想逗小黑,酸奶拿在手里招小黑:“来,过来。” 人有时候面对美食都难以自制,更不用说小狗。 小黑不用程弥几句招就从地上爬起来,又想吃又好像不敢。程弥确定司庭衍如果没在这的话,它早扑上来了。 程弥看小黑边观察眼色边慢慢往这边凑过来,没见司庭衍反对,摇着尾巴吃了起来。 这小狗挺能吃的,不多时已经舔掉一半。这玩意吃太多也不好,程弥没再让它吃。 小黑吃完就回司庭衍身边了,又窝回原来他脚下那个地方。 酸奶下肚可能只让小黑解了个馋而已,它回到司庭衍脚边后就开始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要吃东西。 可能知道司庭衍手里那罐头就是给它吃的。 但司庭衍无动于衷。 不管它再怎么叫,司庭衍都没理。 程弥在旁看着:“为什么不让它吃?” 司庭衍很冷漠给了三个字:“它不饿。” 程弥听完笑了:“叫这么惨呢,你没听到?” 又往他脚下示意一下:“喏,你再晚喂它几秒它真的要哭出来了。” 司庭衍铁石心肠一般,照旧不理。 病弱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个好人,所以明明他长相和气色看起来要比她菩萨心肠一点。 却是心比谁都硬。 程弥看小黑实在叫得太惨,又想给它喝酸奶。 这次小黑却张都不张口了,两只耳朵耷拉着,也不看,就蔫蔫地呜咽着。 这时司庭衍手里那个罐头忽然咔哒一声响,他开了罐头。 垂头丧气趴在他脚边的小狗忽然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高兴得直汪汪。 程弥突然意识过来为什么司庭衍之前不给它吃东西了。 因为它知错犯错,知道司庭衍不肯,还是吃了她给的东西。 不听话就得被惩罚。 相反,听话了,惩罚解除。 因为她后面再一次招它的时候,它拒绝了。听话了,司庭衍就让它吃了。 程弥发现司庭衍这人,控制欲强得可怕。 第13章 C13 那狗超市老板的, 司庭衍是回来路过玩它一会。 那小东西罐头吃得正欢,没待多久司庭衍要上楼。 看他起身, 程弥也跟着从地上起来。 司庭衍看她一眼。 程弥说:“怎么,我不能回去?” 司庭衍懒得理她,走了。 他腿比她长,程弥落后他几步。一前一后回到楼上,家里没人,昏黄里浮尘起动。 司庭衍往房间走,程弥也拎着书包在后面。 “你手机号码多少?”她问。 “不然总找不到你, 看今天, 你就放我鸽子了。” 司庭衍很直接:“我说过等你?” “是没有,”程弥也没恼,“但你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你。” 话落两人已经走到房间门前,两扇房门对着,他们也面对面。 程弥那话说完后就那么直白地看着司庭衍, 意图不掩也不藏。 司庭衍也看着她。 “所以你手机号码多少?”她问他。 司庭衍眼睛从她脸上离开,去开门,说:“我没手机。” 这话让程弥一噎, 无言以对。 她确实没看他拿过手机。 但她不信。 “是吗,我怎么不太信。” “我信你现在身上没有,但房间里呢。” 她正站司庭衍门边,要进去。 下一秒司庭衍房门就在她眼前拍上了,嘭一声,差点打程弥脸上。 程弥嘶一声,对门里他说:“司庭衍, 我这鼻子要是做的你现在就得赔我钱了。” 回应她的是门内一阵落锁声。 这一声挑衅意味十足。 换别人肯定得恨到牙痒转头走掉。 但程弥偏不, 也挑衅回去。 “你是觉得我会对你图谋不轨吗司庭衍?” 程弥在门外, 外衣掉下肩头,松松垮垮挂在臂间。 “我确实是,你这门锁得挺对的。” 掰回一成。 刚说完,玄关那边传来声响,厚重房门后有人在掏找钥匙。 听起来很手忙脚乱,包里各种声音碰在一起乒乓响。 好像很着急,但又找不到,程弥半天没听见开锁声。 她能猜到是谁,离开司庭衍房门前走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外面站着司惠茹。 她脸色发白,额间还有细汗,明显是着急出来的。看到程弥来开门还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点抱歉对程弥笑。 “程弥,你回来啦,”又有点不好意思,“没找到钥匙。” 分明这里才是她的家。 怎么能有人活到这么温绵又小心翼翼。 程弥让开身让她进来:“没事,我还经常忘带钥匙。” 司惠茹对她笑笑,从她身旁进来的时候问:“小衍在家吗?” 程弥看司庭衍房间门一眼,点点头。 司惠茹匆匆说谢谢,换下鞋,包都忘了放就匆忙往司庭衍房间走。 程弥房间在那,自然也往那边走。 司惠茹走到司庭衍房间外后,伸手去开门。自然是没打开,房间门被司庭衍锁了。 “小衍,怎么把门锁了?”司惠茹隔着门叫他。 程弥走到自己房间门前,对面司庭衍房门正好打开。 两人又碰上。 程弥视线从他脸上走过,去开自己房间门。 身后司惠茹声音满是焦急:“怎么去医院没有给妈妈打电话?医生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才知道。” 听到电话两个字,程弥回头去看。 司庭衍意外也还在看她。 他收回眼,回司惠茹:“你怎么回来了,我没事。” 司庭衍这次没什么大事,身体上是什么问题医生应该都跟司惠茹说了。 只是司庭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司惠茹担心不已,就连小感冒都会让司惠茹整天不安心。 “早上你就身体不舒服了,”司惠茹怪起自己,眉间忧愁浓重,“我怎么就没有早点上心带你去医院。” “章医生说了我没事。” “嗯,”司惠茹还是很自责,“但还是让我多注意点你身体,后面手术——” 还没说完,被司庭衍打断。 “我饿了,要不要我去楼下买点什么?” 程弥房门推一半,听出司庭衍话里不想谈论这件事。 或者说,对别人听到他心脏病这事抗拒。 程弥很识趣,推门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 晚上晚饭还没吃,程弥就被GR编辑张玲尹一通电话叫出去了。 张玲尹下午刚出差回来,这趟奔波忙前忙后把她给累坏憋坏了。刚下飞机想好好撒野一场,就把程弥喊出来,说正好给她办个欢迎会,欢迎她加入GR大家族。 张玲尹这人很会做人,在外摸爬打滚多年有哪个不圆滑的。 程弥没拒绝,这顿饭早晚逃不掉。现在推掉张玲尹下次还会继续约,约到她能让她把这个礼节人情够上。 所以程弥没拒绝,跟司惠茹说一声后打车去商业街。 张玲尹不只叫她一人,把邓子和工作室另外几位同事也一起叫上了。 所有人张玲尹一一给她介绍,手机里一下加了一堆联系方式。 人多整顿饭下来很热闹,打得火热的后果就是饭局结束后去处是酒吧。 一场不够他们玩,继续赶下一场。 他们就近找了家酒吧,一帮人要了个卡座。 这家程弥不陌生,厉执禹他们带她来玩过。 印象气氛炒得起来,很嗨,一晚下来耳朵也不会被烂大街的音乐灌满。 GR工作室这些人都挺能玩的,有的就比程弥大个一两岁,在卡座里喝了会儿上头就去舞池疯了。 程弥今晚不大有兴趣去挤,就倒了杯酒意思意思喝一下。 这是张玲尹第一次跟她来酒吧,对她很刮眼相看:“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安静,我以为你会玩得挺嗨。” 程弥正好去拿酒,笑:“我是看起来很坏?” “那不是,在夸呢,”张玲尹嘴抹糖一样,“这叫有魅力。” “喏,你看看,这不叫有魅力叫什么,”张玲尹手机亮出来给她看,往右翻一堆她精修照,“邓子发给我的,我们挑半天废图可是一张都没有,愁死我们了,敲定下来就用了好几个小时。” 手机屏幕上的人好几套衣服妆容都驾驭得很好,已经不是让人赏心悦目,而是从头到脚都会惊叹一番。 切到近景,五官细节被最大限度放大,仍找不到一丝缺点,张扬漂亮到让人气息窒停。 张玲尹说:“你这些图不太像你。” 程弥问:“怎么这么说?” “你看起来很好相处,但这些图看起来很叛逆,你知道吧,就是很野。” 叛逆,和现在程弥整个人气场来讲,好像不太沾边。 但她这些照片里就是有这种感觉。 有表现力的模特眼睛会讲故事,张玲尹觉得程弥是其一。她这些图,像在讲某个人的故事,是她,也可能是别人。 又很意外很好地兼容了GR的风格特点。 张玲尹身为摄影直觉出来的想法,却被程弥轻飘飘推翻。 她静一瞬后只笑笑:“风格多变,这应该很多人能做到。” 看出她不想多说,张玲尹也很识趣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没多久卡座就剩几个跟程弥一样不上舞池蹦的,张玲尹也去了。 程弥坐得无聊,在这种喧闹狂野的地方想起某个人。 某个和这里每一寸空气,每个人,每杯酒都没任何一丝关系的人。 她拿出一晚没看的手机,一解开屏幕,各种好友验证消息跳出来占满屏幕,刚才在饭桌上他们加的。 程弥无所谓,对列表必须都是认识的人这事没有强迫症,每一个都点了同意。 点完发现还是缺点什么,用学号登陆账号上学校论坛。 程弥记得红毛说过学校论坛是个八卦聚集地,什么都能聊出花来除了学习,特别是帅哥美女恋情。 如果她喜欢哪个人了可以到论坛里看看,说不准能搜出一些东西,当然这前提是,对方得是个帅哥。 而且得是个很多女生喜欢的大帅逼。 程弥要找的人百分之百符合这个条件。 她戳进论坛,结果就在首页看到了自己名字,那帖子飘得挺前,滑都不用往下滑。 [高三四班那个程弥好傲,她是不是以为自己很牛逼。] 盖楼数字格外显眼,超百条,一看就知道讨论激烈。 还有,自己应该……不怎么招人喜欢。 程弥看到了,顶多指尖顿一下,却没点进去,直接点开左上角搜索。 她直接输进去三个字。 司,庭,衍。 点击旁边小图标,圆圈转啊转。 转半天,页面终于跳出来,一页都挤满了,往下滑还源源不断。 论坛是匿名,大家谁看不到彼此是谁,恶的厌恶的放任汹涌猖獗,善的爱慕的拥在这里暗无天日。 司庭衍的帖子大多数是后者,其中有一栋已经盖成高楼的帖子。 帖子名叫[心事簿] 程弥看着那几百层楼高的帖子,有点好奇,点了进去。 第一条开帖人是个昵称UI的女生。 -他不喜欢上语文课,物理数学经常满分,不爱吃糖,喜欢喝旺仔牛奶。 明显是一个女生的暗恋记录史。 他不知道的,她却分毫珍藏的。小心翼翼安放在这里,倾诉每个悸动心酸时刻。 往下滑,还有很多回复,却不是开帖人,而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把这里当成了一个秘密基地。 -他叫司庭衍,我今天在本子上写他的名字,算了下五十一个,我又多写了一个。 -今天在考场遇到他了诶,经过我桌边两次,我真的好喜欢他。 程弥终于知道为什么叫心事簿了。 从这里面,她甚至看到了很多她从没看过的司庭衍。 爱喝旺仔牛奶,不喜欢上语文课,很喜欢摆弄机器,学校物理实验室里有他做出来的机器人。 一个个都是被人几百上千个眼神偷偷看下来的。 拉到一半,她意外看到她要找的东西。 1504884196。 司庭衍的QQ号。 那时活跃度最高的社交软件就是QQ,人手一个,空间个签每天变十几次。 程弥退出论坛,把复制的数字贴进搜索框里。 一秒,搜索页面跳出来。 昵称S,头像一片黑色。 正想点击加好友,就是这时,屏幕一闪,红毛来电跳动屏幕上。 程弥隐约察觉有什么不对,却没回头。 这酒吧里环境闹到耳朵疼,更别说听清电话。程弥起身想去外面接听,半路被一罪酒的人不小心倒地上挡了路,索性转身去洗手间。 洗手间不分男女,里面酒气浓重。 程弥没怎么去看人,径直走进一个隔间,落锁。 接听后红毛那边同样吵得人头脑发晕。 “我刚没事上学校论坛,她们说你去酒吧了?”红毛是用吼的。 程弥手机拿远一点,说:“是啊。” “怎么回事呢,我还以为你最近是真有事,原来是不跟我们玩儿啊。” 红毛这语气听着就是无聊给她打的。 程弥随口应:“没有的事,有空一起喝酒。” “真的?” “真的。” “那说定了,哎哎不说了,我先泡妞去了。” 敢情用她来当泡妞工具了…… 打打电话,那边女生难耐,就上钩了。 跟厉执禹一个样,不愧是好兄弟。 电话那边传来挂断声,程弥拿开手机,通话页面挂断,手机屏幕跳出原来页面。 司庭衍的账号资料。 程弥看他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资料,笑笑正想发送好友验证。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生有几分尖锐的声音。 “我真看到了!刚她就坐在卡座里,拿手机加司庭衍号!” 程弥点屏幕的指尖停顿,抬眼。 隔着隔间门,另一个女生问:“真的假的?” “我又不是瞎了!坐她后面呢,我还看错那我就是傻逼。” 跟她一起来那又给她接话:“你这次别告诉戚纭淼。” “为什么不告诉啊,你还当不当她是朋友啊?” “不是这样,你说了戚纭淼又要把气撒我们头上,这样大家都玩得不开心。” 偷看程弥手机那女生又说:“那以后呢,以后戚纭淼自己会知道的,到时候她就不发脾气了?” “就不能让程弥那个贱人加,婊死了,戚纭淼肯定抢不过她。” 这时隔间门咔哒一声轻响。 程弥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第14章 C14 那时酒吧洗手间意外空场。 没有热情男女, 也没有酒鬼发疯。 周围安静到只有透墙而来的强劲电音。 程弥那阵门锁打开声已经让那两个女生噤声,估计是没想到有人在。 等回头看到是她。 程弥有点失望没在她们脸上看到愤恨厌恶的表情。 那两个女生在看到她后脸色煞白, 方才张嘴闭嘴还张牙舞爪的,现在两片唇瓣抿得死紧。 当然,她们也没跟她道歉,就那么站着却已经表明跟她是敌对阵营。 程弥自然也没开口跟她们说什么,也懒得计较。 她走出隔间,没有避开她们,走去洗手台前, 该做什么还是继续做什么。 像没听到刚才那番话一样。 水声哗啦响起, 将这洗手间里的肮脏隐秘冲刷得原形毕露。 程弥悠哉从容,十指在水流下冲洗。 那两个女生也一直没走,这种时候留下来除了挑衅没别的,如果是讲人坏话被听到会愧疚的,早面红耳赤跑了。 程弥当她们不在一样, 洗完手后关上水,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她拿过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屏幕变亮, 页面仍是几分钟前那个,一个黑色头像,一个字母S。 是司庭衍的账号资料。 她伸手,湿漉指尖触上屏幕。 这一下却犹如戳在人心脏上。 下一秒,屏幕上方跳出几个刺眼异常的文字。 [已发送好友请求。] 随着这几个字砸下,洗手间里空气像一下子生出了棱角利刺。 没有任何声音,却如有实质一般深深扎进了空气里。 程弥却不为所动, 加完好友后按灭手机, 在这片窒息安静里响起咔嚓一声锁屏声。 唇上口红因为喝酒颜色淡浓不一, 程弥抬眼望向镜子,恍若未察觉人,指腹轻点压上唇,动作不紧不慢轻抹挑匀。 洗手间外走道这时传来的人声闯破了里面这方僵滞气氛。 说笑交谈声由远及近,没一会便来到门前。 程弥透过镜子看,意外是张玲尹和邓子他们。 张玲尹和邓子也第一眼看到她,邓子说:“我就说呢,怎么从舞池回来没在卡座里看到你人。” 话说完走进来才发现洗手间里还有两个人。 邓子不认识,一眼就过,而张玲尹则不同,虽然仍表现得丝毫看不出端倪。 那一瞬间,就连站在镜子前的程弥都感觉气氛不对劲。 不过不是她和那两个女生的,而是身后这四个人里的。 程弥有些奇怪,从镜子里扫一眼。 但也仅仅扫一眼,她没什么兴趣。 那两个女生很快走了,她再次把手放到水下冲洗,问邓子他们:“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这才几点?怎么说也得玩他个通宵。” 张玲尹说:“你还上不上班啦?” 程弥关上水,转身走来:“我觉得她说得对,我也得回去了,明天还要上学。” 邓子说:“这么好学生?” “毕竟还要考大学。”程弥说。 邓子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够有目标。” 时间已经不早,程弥打算先撤:“那你们玩,我先走了。” 张玲尹那张娃娃脸笑起来可爱又亲切:“行,回头见。” 等程弥临走想到什么又叫住她。 程弥停脚回头。 张玲尹对她眨眨眼:“我们的杂志这几天要下印厂了哦,过几天就能拿到刊物了。” “行,到时候告诉我一下。” / 程弥回到家已经很晚。 司惠茹和司庭衍都已经睡了。 程弥没弄出太大声响,草草冲完澡摸黑上床,临睡前看了一眼手机,卧室仅这点亮光,把她脸映得莹白。 上面一点消息没有。 发给司庭衍的好友验证他没通过。 他不可能不知道是她,验证消息里她写的八个字。 ——你未来女朋友程弥。 司庭衍这人,程弥信他能做出看到不回的事。 她转头去看卧室门,虽然紧关着,但实在离得太近,他卧室就在对门,仿佛转头就已经看到他。 不像别的女生会觉得难堪又焦灼。 程弥倒很淡然,手机放回床头,睡了。 没睡几个小时,天光大亮。 少量酒精助眠,她整晚睡得挺好。即使时长不多,但本来她就不嗜睡,对她没什么影响。 她照旧站去镜前,随手挑一对耳环上耳。 起床搭配是程弥习惯,当然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单纯取悦自己。 她从小爱漂亮,和黎楚还在玩弹珠的时候就已经各种衣服和小配饰一堆。搭配这东西对她来说不是累赘,是乐趣。 弄完她回身走去床边,手机横躺枕头边,她拿起来顺手翻下。 不出意外,老样子。 没任何新通知,消息列表只躺着昨晚认识几个男生问她今天要不要出来喝酒的消息。 程弥按灭手机,出了房间。 打开门司庭衍已经坐在桌前吃饭,司惠茹跟往常一样厨房忙活。 听她房间门响,司庭衍抬眼看她一眼。 程弥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目光交接不过两秒,司惠茹话语打断他们视线。 她在厨房擦拭厨台时回头看到程弥:“程弥醒了?” 双方各自移开视线。 司惠茹说:“快坐下来吃早饭,今天电视台天气预报说要降温,要多带件衣服去学校,别着凉了。” 程弥笑笑,说好。 她走去桌前坐下,司庭衍对面。 司庭衍起早,已经吃到一半。 程弥拿起筷子,各吃各的。 他们都没说话,没一会司惠茹也过来坐下,饭桌上更安静了,只有筷碗轻碰声。 没多久,司庭衍吃好,起身拿书包,跟司惠茹说:“我去学校了。” 没跟程弥说话。 这对司惠茹来说无疑是发愁的,两个孩子已经同屋檐下一起相处这么多天,可完全不见他们熟稔亲近。 反而跟陌生人一样,一天下来没听他们说过一句话,即使是在同个学校,上学也不会一起去。 那天晚上她看程弥找司庭衍问问题,还以为姐弟两个终于彼此接纳。现在看来问题是出在自己儿子身上,司庭衍从小不爱跟人说话,对人际关系也很淡薄。 估计对程弥也是这样。 小姑娘被送来自己家,突然跟完全陌生的人要成为家人,能主动拉近关系已经很难得。 司惠茹叫住司庭衍:“小衍,你等等姐姐。” 司庭衍看向司惠茹。 程弥也是,不过她没那么意外,司惠茹一直以来都想让他们两个好好相处。 司惠茹跟司庭衍说:“跟姐姐一起去学校。” 程弥看向司庭衍。 司庭衍也是。 程弥原本以为就司庭衍这性子可能会直接拒绝,但意外竟然没有。 司庭衍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在外浑身是刺,在家里却意外很听司惠茹的话。 程弥突然有点好奇,司庭衍是什么情况下被司惠茹领养的。 程弥正好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我吃好了,阿姨,那我们走了。” “好。”司惠茹笑。 对面司庭衍从椅上起身。 程弥眼风扫他一眼,也不急不慢跟着从椅子上离身。 “哎等等,”司惠茹操心孩子惯了,从昨晚一直惦记降温的事,去阳台外面给他们两个收了两件衣服进来,“中午会冷的,把衣服带上,冷了好穿上。” 突然一瞬,司惠茹让她想起了她妈妈程姿。 即使性格天差地别,但对她同样是温柔的。 很多人都说程弥性格像她妈妈,但其实只有程弥知道不是,她妈妈是真正的温柔,她跟程姿像只像在皮毛。 程姿也不是故意把她一个人留在世上不管的,实在是没办法。 程弥回神,接过司惠茹递过来的衣服:“谢谢。” 司庭衍已经去到门口。 程弥也往玄关走去。 身后司惠茹像突然想到什么:“阿姨是不是还没把小衍手机号码给你?” 手机号,某个人昨天不肯给她的手机号? 程弥回头,跟司惠茹说:“对的,还没有。” 话落眼睛收回,看向了门口。 司庭衍也正好看过来。 空气里着漫着灰色阴天的凉意,丝丝凉凉钻进人呼吸。 两人视线对上。 “我真是糊涂了,你来那天就要给你的,阿姨把小衍手机号码发给你,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弟弟帮忙的。” 程弥看着司庭衍,说:“好啊。” 司庭衍挪开眼,打开门出去了。 程弥出门前没忘跟司惠茹说一声:“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好,赶紧去上学,别耽搁了。” 司庭衍已经走在前面,跟以前一样没等她。 程弥也不急,关上门,这才转身跟在他后面。 仍是冗长灰暗的走廊,悬挂尽头的生锈老窗。 一眼望去还能看见外面的老旧居民楼,楼下隐隐约约有车声人声传来。 像在很遥远的深处,朦朦胧胧听不太真实。 两人脚步声一前一后,在这走道里重叠上又错开。 程弥看着他背影,叫了他一声:“司庭衍。” 司庭衍自然是没应她,或者说,是故意的。 程弥也不恼,仍是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视线落向他校服外套旁侧。 几秒后移开,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走上前去。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指尖只轻微一伸,就轻飘飘从司庭衍校服外兜里顺了手机出来。 然后停下脚步,有条不紊地点按几下手机。 不得不说司庭衍也挺淡定的,都没恼羞成怒去抢她手机。 在她快同意自己好友验证的时候,这只手忽然就动不了了。 她的手腕被司庭衍修长指节握着。 “手机还我。”司庭衍声音干净冷淡。 程弥抬眼去看他:“为什么?” 同时手机快被他拿走的时候换到另一只手藏到身后,顺势往墙边退了一步。 下一秒,她原本和墙壁还留有空隙的腰身被司庭衍逼到了墙上。 第15章 C15 被司庭衍弄到墙上那一刻程弥没半点着急紧张。 反倒像只是顺势靠上去。 她指尖曲握手机, 垫在腰后,十指抵在冰凉墙面上。 就那么抬眼看着面前的司庭衍。 司庭衍五官其实很标致, 线条也不冷硬,不管哪处都透着漂亮精致感,没有任何一笔是累赘又或者是逊色。 浓眉深眼,挺鼻薄唇,虽然病弱感稍微弱化了那份逼人英气,但照旧很出色。 程弥就望着他这张女生们前仆后继一见钟情的脸,说出他一句秘密。 “你好友验证最上面那个是我, 你点进去看了。” 好友验证消息会有红点提示, 而刚才程弥看他手机那几秒,那里已经被人点过。 程弥说完这句,没再往下说。 点到为止,多余的一句不讲。 气氛一下变得半昧不明,有什么在空气里涌动。 互看彼此, 一个眼神,谁都没移开。 尽头老窗隔有段距离,日光照不进长走廊。 光线不甚明亮, 司庭衍面色如笼一层淡霜。 程弥看见他薄唇张阖。 “程弥,别招我。” 这是程弥第一次听司庭衍叫她名字,音色冰冰凉凉的。 让程弥想到高岭上触摸不及的雪。 想象过不止一遍,现在听到。 果然,她名字被他叫出来好听得要命。 现在不只她名字,包括他那句话后半句,都无比动听。 程弥微靠墙上, 语气是微带点调戏的:“所以, 是我招你?” 司庭衍脸色分辨不出情绪, 白日甬道,却如黑夜降临。 程弥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风情略带倾略性。 她说:“司庭衍,你一直在注意我。” 这话每个字都带着笃定,像如有实质的石子,每一颗都格外有分量地砸进这方空气里。 世界似乎静得只剩他们双眼还活着。 时间很短,却犹如过了一个世纪之长。 司庭衍声音响起:“如果你不想我动手的话,现在把手机还我。” 换个人,早动了。 但程弥没有。 “我如果不呢,后果是什么?” 说这话时,她视线半寸不离他眼睛。 又落到他唇上,依次往上走,鼻子,眼睛,再落回他唇上。 和苍白肤色不同,司庭衍双唇唇色不算暗淡。 程弥缓慢凑近。 面前那双唇没后退。 薄唇轻阖,略显薄淡。 把人欲望囚禁,却让人更加疯狂,在囚笼里欲望疯长。 而现在,他眼神里隐隐暗涌一些不明情绪,在这张冷淡好看的脸和这身穿得齐整的校服下,用这种眼神凝视着她。 程弥薄唇轻启:“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要这么看人。” 会让人想弄碎你那身禁欲,看你跌落疯狂人间的样子。 呼吸靠近,交融,近到能感觉到他气息。 烟火气透过走廊窗口隐约渗进走道,人声,车声,包括楼上踩在头顶的匆忙脚步声。 这个时辰正是赶着上学上班的时间点,这座小城市里每处凡人都在忙碌奔活。 他们这栋老居民楼也不是例外。 身侧几米开外,三号门住户那扇门传来咔哒开锁声响。 他们从家里出来后,走廊上便没碰上人,格外安静,这一声在此刻显得尤其明显。 程弥闻声没任何惊乍,定定看着司庭衍,还在靠近。 而司庭衍也是。 和她一样不为所动。 那扇门已经打开一些缝隙,说话声隐约透过门后传来。 是个女人在说话:“你就是个给人打工的,脾气那么大做什么,脾气大当不了饭吃,回头人就把你炒了。” 这下是个男人声音:“炒什么炒,他哪有这个本事,就是个小主任,每天装模作样多了不起一样,正事不干,看着就窝火。”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对他不满意,你干嘛去当这个出头鸟,人家有个官也比你这个没官的强。” 琐碎家常,喋喋不休。 一来一回的说话声即将走出门外。 程弥不担心被人看到,不介意别人目光。 但因为这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跟司惠茹和司庭衍是邻居,肯定认得司庭衍,便留有顾忌,稍微收敛,没再逼向司庭衍,稍往后退。 就是这时,一只手忽然掌控住她后颈。 程弥没料到司庭衍这么做,这一瞬愣了一下。 她后退不得,两人仍保持前一秒的距离,气息交融。 司庭衍说:“你不是想听后果吗?” 三号门说话声越来越近。 程弥半分动不得。 “我告诉过你的,程弥,你不要来招我。” 他白皙左脸上还留有昨天那道铭牌留下来的淡淡印记。 照旧让人想不到狰狞,而是莫名和他这张脸相配,略显病色,却又格外好看。 而程弥已经忘记身后手里握着的手机。 回过神来已经被他拿走。 司庭衍起身往前走。 旁边住户人也在这时从里面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家门口旁边有两个人,还看了他们一眼。 程弥没去在意,回头去看司庭衍背影。 他没管她,往楼道走了。 程弥后颈处仿佛还有他手心温度。 她看着他,半晌,也抬脚往楼道走。 / 天气预报这次没出差错,如司惠茹所说那样,中午气温大降,天空都阴暗不少。 来奉洵这些日子,程弥对这里天气最大感触就是没几个晴天,空气中还总泛着潮湿。 跟孟茵去实验楼上课时路上说起这个,孟茵说奉洵天气也不常是这样,就是最近程弥碰巧碰上,但潮湿确实一年跑不干。 今天物理课是做实验,不在教室上课,全班人转到实验楼上课。 摆弄了一节仪器,四十分钟一晃而过。 老师在讲台上让大家把桌面上仪器收好拿去讲台。 孟茵轻拍拍程弥手,程弥回头看她。 孟茵有点抱歉:“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要去个厕所。” “你去吧,我收拾就行。” 等收拾完东西,半天也没见孟茵回来。 程弥从教室里出来去洗手间找她。 这节课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从实验楼楼上望下去,学校里哪里都是背着书包往学校走的人。 实验楼人少,显得格外空荡安静。 走廊上已经没人,程弥臂间拿着她和孟茵的物理书。 走到一半,走廊转角处晃过来一个人影。 这是今天来学校后程弥第一次见到司庭衍,从早上从家里出来那一面过后。 两人都在第一眼看到对方。 早上楼道里那些话还犹如在耳边。 隔着长长走道,和楼外一方天色,一个在西,一个在东。 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两道脚步声错开后又重叠上。 两人之间距离缩短,往楼道中间交点靠近。 程弥抱着书,往那边走。 很快两人到了面对面的距离,程弥看司庭衍一眼,没跟他说话。 两人擦肩而过。 程弥去到洗手间找孟茵,孟茵正在水龙头下洗手。 实验楼洗手间少有人来,地砖和隔间都显得很干净,就是有点阴凉。 程弥朝孟茵走过去:“好点没?” 孟茵这时才从镜子里看到程弥,点点头:“嗯,舒服多了,可能昨天喝太多奶茶喝坏肚子了。” 说到奶茶,程弥想起昨天许诺孟茵那杯奶茶还没去喝。 她笑:“昨天忘记过去了,过会儿过去给你朋友捧场。” 孟茵摇摇头:“不用的。” 一提到昨天,孟茵就想起昨天下午在朋友奶茶店里听到看到的那些事。 和程弥有关的。 那些不堪入耳的八卦和偏见。 朋友说程弥处心积虑抢走戚纭淼GR杂志的模特资源,孟茵只说会不会是误会。 即使朋友照旧那么认定,就是程弥故意拿走的戚纭淼东西,孟茵也还是坚信那是个误会。 她认定是误会,所以她不会怀疑朋友,也不会去问她。 反而是问了程弥一句:“你昨天是不是碰到戚纭淼了?” 程弥没懂她这个做什么:“嗯,怎么了?” “没发生什么吧?” 程弥觉得好笑:“能发生什么。” 又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茵犹豫那些话要不要告诉程弥,又觉得说出来只会给她添堵,不如不听,于是只摇摇头:“没。” 程弥便也没再问:“对了。” 她将手里两本物理课本递给她:“你帮我把书带回教室一下。” 现在是放学了,但程弥书包还在教室。 孟茵问:“你不回教室吗?” 程弥说:“回,但现在有点事要去做。” 孟茵没多问,接过书:“好。” / 程弥离开了实验楼一会,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水。 再回到实验楼,轻车熟路绕去三楼。 实验楼每层楼都有一间大教室,刚才司庭衍在的三楼,肯定是去三楼大教室上竞赛班的课。 她没猜错,三楼大教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但老师还没到,班里没开始上课,说话声静悄悄的。 程弥一眼找到司庭衍。 大教室里课桌成排,一排五个座位,连在一起。 程弥进去后从窗边过道往前走。 司庭衍旁边空着一个座位,程弥转开手里矿泉水瓶盖的时候在他旁边坐下。 她半边手撑着下巴,水递去他唇边。 司庭衍停笔,看向她。 两人靠得很近,只一个手的距离,就快碰上。 程弥稍歪头,栗色长发从肩头垂下,视线爬上他眼睛,唇角带着丝浅笑。 “司庭衍,我对后果很感兴趣。” 第16章 C16 下午放学后的校园。 降温迅速冻结噪杂, 教学楼剩稀零人影。 一墙之外,楼栋高低错落, 线杆上电线拖满楼巷。 这些实验楼大教室走廊一眼就能看到,程弥背对这些楼景,一边胳膊杵在桌上,下巴放在手上。 说了那句话后,她就那么看着司庭衍。 直勾勾,毫不避讳。 他口中那个后果,她不清楚是什么。 但她有兴趣承受, 也能奉陪到底。 时间仿佛倒流, 两人之间气氛恍惚一下又回到早上楼道里。 他让她不要再来招他。 她呢,不仅来招他,还更加放肆了。 程弥托着下巴,几根指尖点点颊边。 看进他眼睛里,眼底轻漾着笑。 “你在偷看我, 被我知道了,怎么还能叫我别来招你?” “司庭衍。”她叫他名字三个字。 “是你在招我,我没办法不看你。” 司庭衍对程弥一直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可就是这张脸, 这个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看着她。 就如现在。 细小青筋几乎要穿透司庭衍苍白肌肤,几分病态带着易碎感。 他那双黑色眼睛紧紧落在她脸上。 沉默在呼吸中蔓延。 他眼睛很黑,犹如漩涡般快将人吸进去。 程弥半分没动,直直望着。 距离近到什么都能被看透,周围说话声似乎都远去,只剩眼前这个人。 程弥突然开口:“你现在想亲我, 是吗?” 欲望试探蠢蠢欲动。 司庭衍眼底神色不变, 只是紧紧盯着她。 眼神从头到尾没变, 可莫名的,程弥却感觉到有更深的东西在,一眼望不到头。 司庭衍忽然说:“你猜错了。” 这句话,程弥感觉到不只表面意思。 “是猜错了,”她看着他,“还是没猜全?” 两人目光对视着。 司庭衍说:“你猜不到。” “那你告诉我一下正确答案?” 想对我做什么,这个后果是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他们都听懂了。 一道从教室外进来的声音插进他们对视,可却谁都没移开眼。 是给他们上数学竞赛课的老师,高瘦,平头,穿一件蓝衬衫。 他一沓厚厚试卷拍在教室门板上:“准备准备考试了啊,其他作业什么的都收收,半个小时把所有题做完,然后我们来评讲。” 程弥没从双方这种氛围中抽离。 她声音掺杂在老师说话声里,慢条斯理的。 “这正确答案,我等你告诉我。” 他要对她做什么,她等着。 老师进来后又拍了拍讲台。 程弥说完,没再打扰他,从椅子上起身。 她手里瓶盖转上矿泉水瓶,没忘放上他桌侧,做完这些这才从教室里出去。 出了教室后门,迎面一阵冷风。 程弥倒不觉得冷,没什么感觉。 要走的时候在走廊上碰上一个意外的人。 戚纭淼站在教室斜后方窗户旁,巴掌大小脸在打着小卷往内扣的黑发后。 她眼线今天挑得有点高,本就不好惹,现在看起来更凶了。 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可乐,指尖掐得发白,眼色不善看着程弥。 程弥知道她这眼神是针对自己,又被她挡住去路,也不当做什么不知道走掉。 她迎着戚纭淼冒着利爪的视线。 戚纭淼那眼神看着下一秒就能把可乐倒她身上。 即使知道她敢这么做,程弥也没后退。 余光里教室后门走出来一个人影。 剑弩拔张的气氛忽然间被撞碎。 是司庭衍。 看到她们两个,他神色淡淡的。 让程弥意外的是戚纭淼在看到司庭衍后那身刺儿一下收敛不少,虽然仍是不太友好地敌视程弥。 司庭衍没说话,从她们两个中间穿过,往走廊尽头洗手间走。 戚纭淼看司庭衍走了,最后看程弥一眼,没再理她,握着可乐跟上去了。 程弥看着他们背影。 一前一后,戚纭淼很快跑到司庭衍身边,在跟他说什么。 等到他们转过转角,程弥才收回眼。 她没再逗留,转身往相反方向走。 / 上学每天不断重复枯燥,一个星期一晃而过。 程弥是在一大早接到张玲尹打过来的电话。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这期杂志出来啦。” 程弥刚醒,眉眼间还蒙着一层慵懒柔软的睡意,她侧身,一条手臂半挂枕头上。 鼻息间嗯了一声,笑:“猜到了。” “我差点忘了跟你说,昨天就出来了,但路上得花点时间,今天早上应该就能在书刊亭和书店看到了。” 张玲尹说着抱怨道:“哎真的是,出这期麻烦也太多了,一个接一个的,弄到现在才出刊,天天网上被人说。” GR这本杂志每个月有固定日期发刊,以往是月中,但这个月大问题小问题接踵而来,杂志因此没有如约而至,拖后好几天。 很多学生每个月攒零花钱就为了买这本杂志,好不容易熬到月中前等后等没来,肯定是会打电话和到网上催问。 这几天张玲尹便接了不少这种电话,道歉说到她自己耳朵长茧。 程弥跟她说:“被惦记是好事。” 不被惦记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苦难。 到那时候,就已经是死亡了。 张玲尹:“那是,你别说,每次被读者催出刊我还挺高兴的。” 程弥笑笑。 “你起床上学没有?”张玲尹问。 “起了。”程弥正好从床上下来。 “那你快去吃早饭上学去。” 微凉空气覆在光裸肌肤上,程弥要穿衣服:“嗯,先挂了。” 她从卧室里出来吃早饭,司庭衍已经走了。 程弥记得司庭衍不是今天值日。 没等她问,司惠茹倒是自己跟她说了。 司庭衍今天不上课,要代表学校参加一个机器人比赛,已经从初赛走到决赛,今天是决赛。 程弥不是刚知道司庭衍会玩机器人。 第一次知道是从学校论坛里那栋[心事簿]高楼。 她坐下去吃早饭的时候,拿出手机,打开司庭衍短信。 那天从司惠茹那里拿到司庭衍手机号码后,程弥就经常给他发短信。 两个人短信对话框从上到下只有一种颜色,全是程弥发的,司庭衍一条没回。 当然她发的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比如现在,她给司庭衍发了两个字。 [加油。] 有点虚伪,因为这句加油什么用都没有,单纯骚扰他。 但也有那么一点真心实意在,确实很老套地想给他加个油。 吃完早饭从家里出来,程弥步行去学校。 今天校门口教导主任照旧雷打不动在那里逮人,程弥之前丢的铭牌后来补办了,再也没去那队伍里站过。 她今天来晚一点,从校门进去,校道上人头乌泱泱。 混在人群里,往教学楼走。 半路在学校教学楼花坛边碰到一些不太熟的老面孔。 戚纭淼她们那帮小姐妹。 程弥倒没怎么去在意,奉高就一高中,不算特别大,难免会碰到。 周围全是黑白校服人潮,熙熙攘攘喧闹噪杂。 就是在这片吵闹声中,那个程弥之前见过不少次皮肤有点黑那个女生尖嗓穿过人墙。 “烦死,好热啊。” 套着长袖校服的天气,不是大夏天。 她们说话声很大,不少人路过都会看一眼。 “怎么这么热。” “你们都不热吗?” 戚纭淼说:“热死了。” 傅莘唯接过她话:“淼淼那你要不要扇子?” “废话,有当然要啊,你又没有扇子,问什么问。” 她们其他小姐妹跟着附和。 傅莘唯:“谁说我没有,看,一堆呢!” 随着这话落下,质感厚重的书页翻动声簌簌作响。 程弥即将路过她们。 “这杂志纸质多好啊,可比扇子凉快多了,反正看都看不下去——” 话没说完,纸张嘶拉声响起。 很刺耳,一下又一下,被蛮力抓扯下来。 “丑逼,丑死了!” 几道尖锐娇俏的声音哄然大笑。 很多人都往她们看去。 程弥没理她们,径直路过。 / 一路上走去教室,陆陆续续有目光黏到自己身上。 程弥能感知到,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 走进教室也没有摆脱这种感觉,从教室门口进去往座位走的时候,有几道视线抛来她身上。 程弥穿过课桌间过道,走去倒数第二排自己座位,然后拉开课桌椅子坐下。 孟茵在座位上背英语单词。 看程弥来了,她停下背英语单词的细声,眼睛从单词本上离开,看向了程弥。 程弥余光注意到,稍侧额看她。 “怎么了?” 孟茵指尖抠着单词本,她眼睛圆圆的,连苦恼看起来都是可爱的。 半晌,她挤出一句:“你看论坛了吗?” “什么?” 孟茵说:“我觉得你应该很少看那个东西,但是……” 程弥看她这样,笑了,柔声问。 “有人骂我?” 孟茵慢半拍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你看过了?” 程弥觉得好笑:“这不是一直的事?” 她也没怎么介意。 人嘛,生下来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 只要是个人,就会有人讨厌。 孟茵被程弥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程弥说得没错,从她来奉高开始,没有哪天是不出现在论坛上的。 大家肆意讨论,她那张脸,她这个人,她那些可能做都没做过的“往事”。 但这些能让人津津有味嚼上好几天的趣味。 孟茵看得出程弥是真的不在意。 她不在意自己被说成怎样,或者换个说法,是没兴趣去知道。 怎么有人生下来能活得这么洒脱坦荡。 孟茵问她:“你一直这样的吗?” “什么这样?” “别人骂你,你都不在意的。” 程弥想了下,笑:“也不是,我没你想的那么完美。” 人生在世,哪有什么真正洒脱。 不过是一难比一难,这一步远没曾经走过某一步痛苦,就也不算什么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吃一堑长一智。 孟茵听完,突然说:“那你不要去看论坛了。” “为什么,”程弥拿了手机出来,“有时候可以上去听听‘故事’。” 像孟茵这种一个月可能连一次论坛都不会去看的好学生,程弥知道既然她主动提起论坛,那上面必定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这件事关于她。 程弥极其淡定,没火急火燎去看大家到底说她什么。 甚至在点开论坛那一瞬,先注意到的是某个人的帖子。 话题是关于他今天的机器人比赛。 是很大型的一个比赛,拿奖高考能加分。 而第一眼扫过这条帖子后,程弥才将注意力放去关于自己那条。 她和司庭衍名字离得很近,就在他上面。 还连着两条,帖子回复量都很高。 [GR这期的封面居然不是戚纭淼了!怎么是程弥了?!] [是程弥心机婊,趁人之危抢走的戚纭淼杂志!] 在看到这两个标题时,程弥指尖有稍微顿了一下,然后微皱起了眉头。 第17章 C17 当时的网络环境, 美貌和网络流行歌曲一样,能一夜红出半边天。 学生每天花费心思换头像, 换个性签名,装扮空间,还熟知各个头像网红。 那时候大家的聊天头像可能不一样,但照片里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程弥就是因为一套天台夕阳图突然在网上走红的,有段时间十个女生里就有五个头像是她。 这套图还是黎楚拍的,拍完后随意放去网上记录,却意外让程弥这张脸浓烈绽放在了大众视野里。 很巧的是戚纭淼也是, 程弥来这之后才知道的。 戚纭淼样貌不差, 那张脸多数人取向,性格又直爽张扬,经常活跃在网上,脾性出名加上漂亮,拥有许多小粉丝。 在网上有点热度, 很难不被身边人放大一言一语和行为举止。 她们两个本来在网上就小有名气,又都在奉洵高中上学。 随便一个在奉高论坛里都能被讨论半天,现在这两人碰一起了, 还是因为这种极具腥风血雨的矛盾。 学校论坛里一下帖子潮涌。 GR这本穿搭女刊虽然在初高中学生群体中很火,程弥以前在其他地方上学也经常耳闻,但其实她基本上不看。 风格不相投,GR穿搭不是她的喜好。 因为不关注,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戚纭淼是GR模特,张玲尹也从来没跟她说过。 程弥点进那个说她趁人之危抢东西的帖子。 发帖人应该很生气,一句话标点符号都是感叹号。 -真的气死了!戚纭淼还没解约的时候她就已经去拍了! 她拍图那个时候戚纭淼还没解约? 有人在底下说。 -真的假的啊?如果不是真的, 这样乱说会不会不太好。 程弥往下翻没几条就看到回复。 -我们都看到了好吗, 当时看到她去GR就觉得不妙, 我们去问那个拍照的编辑,她说了程弥就是在戚纭淼还没跟她们杂志社闹掰的时候自己去找她们的。我们乱说什么啊,就是她在戚纭淼跟GR有矛盾的时候从中插一脚啊。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什么叫她在戚纭淼还没跟GR解约的时候去找的杂志社。 还有,她给GR拍图的时候他们跟戚纭淼有矛盾? 程弥一下感觉出这里面有问题。 不是不信对方的话,她一眼能知道对方在说的是真话。 因为她是真的在义愤填膺,而不是在添油加醋造谣,这两者话里行间是能看出来的。 孟茵本来以为程弥看到帖子会不去在意,因为她认为这是个误会,误会是不会让程弥这种性格的人苦恼的。 可现在看程弥似乎在认真思索的样子,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了?”她轻声开口问程弥。 程弥没想到出神,听孟茵说话,眼睛自然而然放去她身上:“什么怎么?” “她们……”孟茵轻指了一下程弥手里手机,“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过分的话?好像也不是,对方只是在说她们认定的“实情”。 程弥没说是和不是。 只是像略微想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对孟茵轻声笑了下,说:“今天应该就会结束了?” 孟茵自然是没听懂。 程弥看着她,突然问:“不问我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孟茵也看她,不到一秒摇摇头:“我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程弥真的觉得孟茵长得挺可爱的,让人想伸手捏捏脸的那种小妹妹。 听她这么说她觉得好笑,又问:“为什么?” 孟茵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移开眼,挠挠小圆脸:“就,就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程弥看她这样也不逗她了,两指间倒夹着水性笔,轻晃几下敲上桌沿边。 她跟孟茵说:“以后不能太信任别人。” 这么可爱善良的小姑娘,可不能被骗了。 两人说话间,班主任魏向东赶着几个在走廊上晃荡的男生从外面进来,催促他们把语文课本拿出来早读。 程弥便没再和孟茵说什么,伸手从桌底拖出语文课本。 / 一天下来,不管班里,还是从外面窗口走过的,源源不断有视线落程弥身上。 不过不带恶意,只是好奇和八卦。 毫不意外她名字现在应该还被泡在论坛里,但她没再上去看过。 临近放学最后一节自习,程弥写完物理练习题,最后一道题不会做,答案没看懂。转笔正嫌无聊,想到什么,伸手摸进桌底,拿出手机。 点进短信,果不其然,就一条运营商扣费短信。 某个对话框只浮着加油两个字。 司庭衍没回。 没多久放学铃打响,程弥没逗留教室,收拾好物理练习册和其他作业,拎上书包离开教室。 学校街外公交车鸣笛来往,程弥走去公车亭底下,坐上2号公交。 和回家5号公交背道而驰。 这趟公交程弥坐过一次,大约十几天前,去GR拍摄那次。 GR杂志社离学校不算远,公交在闹市磕绊穿行二十分钟后,停在那条规划混乱的老街上。 程弥沿街走几十米后到GR楼下。 GR工作室装潢挺有艺术气息,和他们杂志风格很搭。 程弥没给张玲尹打电话,直接走上楼。 临近六点,正值下班时间,一路上碰上好几个从GR出来的人。 程弥没问她们张玲尹在不在,去到楼上张玲尹果然还没走,她这工作不闲,还在给模特拍摄。 程弥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也没打扰。 还是过来拿东西的邓子先看到她,开口第一句就是:“来找张玲尹?” 程弥对他笑下:“你说呢?” “找吧,我支持你找。” 拿上东西要走后,又退回来,拿出手机。 “要不,留个号码?” 之前大家一起出去吃饭那会,别人都留了程弥号码,唯独邓子。 当时他说没什么好留的,常能见到。 但现在他要留了。 程弥知道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留好电话邓子走后没多久,张玲尹那边拍一下午后终于完工。 回头看到程弥她还格外讶异:“程弥,你怎么过来了?” 程弥还是平常样,笑:“欢迎我吗?” “当然欢迎啊,怎么不欢迎呢,走啊,到我办公室吃东西,下午刚去超市搬了一堆零食呢。” 外间走廊有台饮料零售机,程弥上次和邓子在那聊过。 她说:“我挺渴的,想喝点东西,要不我们去趟外面?” “啊,也行啊,那走吧?” 程弥看她一脸模样自然平常,也没立即拆穿什么,和她一齐往外走。 走廊窗外人声车声不断从底下经过。 程弥推门出去后,走去饮料零售机旁,推进几个硬币。 底下很快掉下两瓶果饮,程弥拿起来,走去窗边递了一瓶给张玲尹。 张玲尹接过:“谢谢啊。” 还是老地方,程弥站在这窗边,想起上次在街对面溜冰场碰上戚纭淼那个小姐妹。 当时她是和邓子在一起。 难怪呢,对方把她当仇人一样。 张玲尹问她:“你看杂志了吗?” 程弥礼貌性回:“看到了。” 张玲尹看起来很开心:“怎么样?内容是不是很不错?” 程弥笑:“挺好。” 张玲尹说:“我们这期可卖得不错哦,好几个书店中午打电话过来说要再进一些货,一个早上呢,全卖光了。” 程弥看眼窗外:“效果挺好。” “对啊,销量特别好。” 程弥目光从楼下收回,看向她:“论坛效果也特别好。” 张玲尹脸色一顿,一脸懵样:“什么论坛效果不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程弥语调还是不疾不徐的,“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说过你们经常会去看学校论坛。” 她看着张玲尹:“所以你今天看奉高论坛没有?” 张玲尹眼睛飘忽一下:“我今天都忙疯了,哪有时间上去看那些。” 一下跳进程弥坑里。 程弥说:“没事,不看也没什么问题。” 她说:“你回答我两个问题。” 虽说是问,但她根本没给张玲尹拒绝机会。 “第一,你来找我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还没跟戚纭淼解约?” 说完,她就那么看着她。 张玲尹卡壳一下,在这种眼神下根本说不了谎:“当时是在协商,已经准备要解约了……” “可你没告诉过我,当时你只跟我说模特闹解约,你们需要另外找一个。” 张玲尹张张嘴:“那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她啊……” 程弥说:“好,我们现在来说另一个。” “是不是有人给你打过电话问过我?” 张玲尹脸色已经肉眼可见不自然了,却还是强撑:“没啊。” 程弥说:“你是不是说,是我自己来找你们签约的?” 张玲尹微愣。 程弥补一句:“在戚纭淼还没跟你们解约的时候。” 张玲尹可能没想程弥会这么直接,一下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程弥说:“不用装作不知道,在你决定两边都不想得罪的时候,这件事后果就已经兜不住了。” 张玲尹这人说好听点是开朗好相处,往难听说是圆滑世故。 但世故也会被世故误,她在程弥这边隐瞒实情,在戚纭淼那边捏造实情。 如果双方性格不闹事不计较的话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可她遇到的偏偏是戚纭淼她们这种人。 她们是不会把委屈吞回去的,只会加倍还回去。 这件事程弥不想跟她们计较,因为她们也被耍得团团转。 张玲尹顿了顿,许久没说话,最后很抱歉:“程弥真的很不好意思,这事是我做得不好,但我会到网上说清楚的,我们就——” 她没说完,被程弥打断。 “合同里写的违约是归还所有收益。” “正好,不用麻烦你们给我打钱了。” / 从杂志社出来已近天黑,坐公交回去到楼下天已经黑透。 程弥上楼,拿钥匙打开门,和每次她晚回来一样,司惠茹一样坐在客厅沙发等她。 “回来了?” 司惠茹好像很喜欢织东西,上次回来她手里拿着铁棒针,今天也是。 只是毛线变个颜色,上次是黑色,这次是白色。 她放下手里铁棒针:“外面是不是很冷?阿姨去给你倒杯热水喝,热热身子。” 程弥开口拦住她:“不用,不是很冷。” 司惠茹便没坚持,继续起身:“那我去把饭菜热热,你洗洗手,我们晚饭可以吃了。” “嗯。” 司惠茹进厨房去了。 看一圈家里,没看到司庭衍。 程弥走去鞋柜旁换鞋,看到他鞋。 她抬眼,看他房间门一眼。 关着。 程弥移开眼,鞋放进鞋柜,手臂挂着书包往房间走。 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隔音效果糟糕,平时外面一点响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她回来和司惠茹在这外面说话,司庭衍房间里肯定听得到。 房间外过道很安静,只厨房那边传来司惠茹一两声锅勺碰撞声。 她脚步声响在过道上。 从客厅,逐渐接近房间。 司庭衍房间门纹丝不动。 程弥脚步声停到自己房间门前,隔着走道,她看对面房间门一眼,收回目光,推开房门进屋。 放下书包后她从房间出来,房门带上发出声响。 她没再看对面那扇房间门,径直走去厨房。 程弥和司惠茹两个人实在没什么话题,在餐桌边坐下,司惠茹跟她说:“小衍跟老师在外面吃过了。” 程弥像顺口问一句:“刚回来?” “没,回来有一会了。” 沉默。 吃完饭,司惠茹照旧不让程弥动饭碗,程弥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路过对面房间时照旧没有停顿,进自己房间,打开衣柜拿了件白色休闲长T,从房间出去洗澡。 奉洵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温水淋身的时候已经能感觉丝丝凉意入骨。 从浴室出来后程弥擦着头发回房间。 今晚作业不算少,一张英语试卷一张生物试卷两本练习题。 都算程弥拿手科目,做起来不怎么难。 做作业的时候对面有响起过一两阵开门声。 程弥笔尖照旧流畅走在试卷上。 认真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很快,程弥作业做完已经十一点多。 窗帘没拉,窗外灯火都少了一半。 程弥鼻梁上架着一副大黑框眼镜,在别人脸上显呆板的样式,在她脸上却莫名增添几分温柔美感。 那张脸就小,这副大黑框衬得她脸更小几分。 她视线落在桌上物理练习册上,其实今晚魏向东没布置物理作业,程弥这本练习册带回来后也一个字没动。 房间外一片安静。 程弥放下笔,拿上物理练习册,打开房门出去。 熟悉场景,走廊上一片漆黑。 程弥臂间抱着书,几步慢走过去,手放上门把。 门把金属泛凉,程弥指尖在上面点了点,两秒后,按下。 推开房门,一小方不甚明亮的光线映入眼,是台灯。 司庭衍在桌前刷题。 程弥才发现他是左手写字。 听到声音,司庭衍回过头。 程弥长发一边在耳后,那双桃花眼在黑框眼镜后盯着他。 关上门后,她光脚走进来。 白色休闲长T及大腿,空荡荡晃在腿边,底下一双腿笔直匀称。 司庭衍回过头去,没再看她,继续写他自己的。 程弥缓步到他书桌前,旁边有张椅子,上面放着一些电路板和零件,还有几张图纸。 她自然而然靠上他书桌边沿,手里物理练习册顺手落去他桌上,几乎已经快坐到桌上去。 司庭衍笔尖继续在草稿纸上思路不断地走动,没理她。 程弥眼睛从他笔尖上移开,落回他脸上。 光从前面过来,他长眼睫在白皙皮肤上投下一层阴影。 程弥盯着他这张脸看了几秒,轻缓抬手,指尖摸上他脸颊。 先是指腹触上他白皙肌肤,再然后是手心缓缓贴合上他脸侧。 “一天没见,想过我没有?” 司庭衍笔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抬眼看着她,眼底情绪不辨:“你想说什么。” 程弥目光稍动,来回描摹他那双眼睛。 她说:“我猜你想了。” 她看进他眼睛里,连询问都省略,笃定般问他。 “加油两个字,是不是太短了?” 短信,他肯定看过了。 第18章 C18 程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去司庭衍书桌上。 那身白长T恤稍短, 微往上缩搭在腿上。 她右手摸他脸侧,指尖轻微摩挲:“你说是吗?” 司庭衍意外没弄掉她手, 只看着她:“我如果没看呢。” 桌上灯光昏暗,一小点落在他黑色瞳眸里,将灭未灭。 程弥另一只手臂撑在身侧,她耳朵稍歪向肩侧,眼睛还是看着他的。 “我不怎么信呢,司庭衍。” 她每个字都讲得非常清晰。 书桌桌面被空气沾得发凉,冰意渗上程弥腿根, 她视线不离司庭衍眼睛一瞬。 一字一字的, 不着急问完,也没有拖慢,像是询问,可却每个字都带着侵略性。 “现在你手机里那些短信,我的是不是已读状态。” 昏闭房间里安静肆意横行, 爬满他们两人之间每寸呼吸。 司庭衍说:“你什么时候能猜对一次?” 话落,两人谁都没移开眼。 程弥没听懂他这句话意思。 “是吗?我没说对。”她说。 司庭衍紧紧看着她:“我在说什么你从来不知道。” 程弥没说话,试图从他眼里找出什么。 “为什么?” 司庭衍却明显不想再跟她说什么, 弄开她手,眼睛从她身上离开,拿笔继续做题了。 这样的司庭衍有点反常。 程弥看他数秒。 “不开心?”她伸手想碰他。 结果手没碰到,零件落地声和椅腿拖地声比她快一步。 程弥脚腕被司庭衍握上,整个人被他往下一扯。 身体一下离桌,顺着椅背往下滑,整个人摔坐在椅子里。 这一下用劲不小, 程弥身后长发都散了, 深嘶一声。 椅垫是软的, 尾椎骨没发麻,身下坐着他几张潦草白色电路图稿。 脚腕还被指节分明的手握着。 程弥被司庭衍拽着摔进椅里后也懒得调整坐姿,就那么靠在椅背里看着他。 司庭衍眼睛那里眉骨山根很标致,肤色白得晃眼,薄唇唇珠显得有些冷淡。 两人视线对在昏暗光线里。 程弥几丝发丝沾在唇上,脚腕在他手里蹭了一下。 “怎么,你怕看到什么?” 话里每个字都正经无比,连着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每个字都在露骨。 怕看到什么,才把她拽下来。 她目光直白。 司庭衍眼底则是一片安静黑沉。 然后,啪的一声。 灯被司庭衍关了,程弥视野里突然一片黑。 她瞬间被未知的黑暗包围,周围原本还可以视物的环境一下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眼前只有混沌,程弥看不见对面司庭衍,但她没着急。 “为什么关灯?” 回应她的只有安静。 程弥能感觉到司庭衍还在对面,两人距离很近。 其实台灯就在旁边,程弥想开伸手就能碰到。 但她没有。 黑暗里涌动着什么。 几秒后,程弥早没被桎梏的脚腕伸起,曲腿跪坐椅上,衣料发出细微窸窣声响。 她朝司庭衍靠近。 “司庭衍,你在做什么?” 听不到任何声音,往他气息靠近。 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但程弥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在快要摸上他唇时,程弥下巴一紧。 她手正好摸去台灯那里,紧跟啪嗒打开。 眼前一亮,程弥果然准确无误捕捉到司庭衍视线。 他确实在看着自己,还和之前一样坐姿规整,衣衫整洁,面色透着易碎感。 两人在对方面前分毫毕现,谁都没错开视线。 程弥下巴被他捏着,观察他神色一番后。 “你不想?” 司庭衍薄唇一张一合:“你怎么知道我想。” “是啊,我知道。” 她说:“你想。” 程弥这人勾人永远勾得坦荡,而且在这方面她从来不说谎。 别人对她动情这些东西很多,有些是她的她都不稀罕,更别说那些不是她的。 她只稀罕能让自己动情的。 司庭衍只看她。 对视一阵后,程弥问:“刚关灯,你在做什么?” 两人鼻尖没几寸距离。 空气中弥漫一种讲不明的气氛。 这时房间门突然一声叩响,门外是司惠茹几分担心的声音。 “小衍,房间里怎么突然那么大一声,怎么了?” 应该是被司庭衍把她拽椅子上那一下动静吵醒了。 程弥听见司惠茹声音在门外响起并不觉得惊讶。 不怪司惠茹大惊小怪,是司庭衍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一个不起眼的动静可能关乎他心脏病。 如果程弥没记错的话,她刚才进来没锁门。 不过她不担心,因为程弥猜司庭衍不会让司惠茹担心。 司庭衍确实开口了:“我没事。” 房门外司惠茹松气声都听得到。 “没事就好,好晚了,明天再学习,要早点睡觉。” “知道了。” 房门外很快响起一阵关门声,司惠茹回房了。 两人之间那种气氛已经被打断,程弥坐回椅子里,靠回书桌边,单手托着下巴,倒夹着笔,笔帽点点自己带来的物理练习册。 对司庭衍说:“帮我讲讲题?” 接下来让程弥意外的是司庭衍似乎没觉得她奇怪。 程弥性格原因经常让人误会她是个不爱学习的人,来奉高已经考过几次试,第一次考试成绩出来,当时班里的人都很意外,包括孟茵。 她虽然成绩跟年级第一第二这些没得比,但也不至于糟糕到一塌糊涂的程度。 不过其他人看她这个人一般不会这么认为。 有一次孟茵不在,她问过路过座位的班主任魏向东一道题,周围同学都跟看到什么稀奇事一样频频回头看她。 而司庭衍竟然没有。 他很平常,跟听到他们班任何一个同学问他题一般,没带有色眼镜。 程弥只认为是这样,因为除此之外,另一方面就是有可能这个人对她很熟悉。 就像孟茵,后面知道她其实成绩没那么差后就没再惊讶过。 但司庭衍对她熟悉似乎不太可能。 他们不同年级,以前更是不认识。 司庭衍问她:“哪里?” 已经没再看她。 程弥看他的视线这才收回,翻开练习册,指尖点点某页最后一道大题:“答案没看懂。” 此刻程弥有感觉到司庭衍这种人智商和平常人的差距。 她答案都没看懂的一道题,司庭衍就看一遍题目就已经开始讲。 程弥平时跟司庭衍待一起大多时间不怎么正经。 但此刻她也戴着那副大黑框眼镜听得认真,没听懂时问上一句。 司庭衍讲题挺条理清晰的,程弥确定他用的最规矩的一种解题方法跟她讲的。 因为那些公式和知识她都听得懂。 智商高的人有时候和平常人不是同套知识体系。 讲完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程弥拿笔在练习册上写下最后一条公式。 旁边司庭衍在看她写完。 她停笔后司庭衍便转开眼。 时间已经不早,程弥没再烦他,收拾好书本和笔。 起身要走的时候,一瓶旺仔牛奶放上他桌,眼镜后眼睛是笑着的。 “谢谢我们司老师。” “晚安。” 第19章 C19 翌日某社交软件上一条状态被轮转上千次。 [GR找的程弥, 程弥不清楚GR和前模特纠纷。] 短短十几个字,和发这条澄清的人的身份,让这条状态一下在网上爆炸开来。 震惊的, 喜悦的,愤怒的,网络情绪狂欢。 而发这条澄清的人不是始作俑者张玲尹,也不是受害者程弥,而是和程弥还没算上多熟的邓子。 邓子这做法正直讲义气,但也离被炒鱿鱼不远了。 程弥是隔天在学校看到的消息, 邓子凌晨发的这条状态, 而且发完竟也没找她, 没跟她说任何一句话。 程弥趁课间去厕所给他去了个电话。 通话响一阵后才被接起, 开口带着困倦感。 “大清早的,打什么电话呢。” 如果不是程弥记忆出问题, 现在是早上十点多。 她说:“你看一眼时间?” 邓子说:“早着呢,昨晚大半夜卷铺盖走人,今天怎么说也得睡它个昏天地暗, 享受一下无业人员的幸福。” 不管什么工作室, 只要涉及利益,永远不缺自身立场。利益没有仁慈, 只有利不利己。 邓子昨晚那条状态对工作室来说无疑就是在往工作室脸上抹黑, 影响工作室形象损害工作室名声。 邓子对他们来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员工只需要闭嘴,但邓子没有,当然得卷铺盖走人。 程弥说:“邓大摄影师, 有一点你认知不清, 你不是被他们请走的, 你是自己从他们工作室跳槽的。” 那边邓子听着是去摸烟了,打火机咔嗒一声响,笑:“啧,真会说话,不过你别说,从昨晚到现在不下三个工作室给我打电话了。” “厉害啊,邓大摄影师。” 邓子说:“那倒没有,脑子一头热罢了,本来就一直有从那儿辞职的想法。得,你给个机会,我这不就跳了。” 程弥印象中邓子跟张玲尹关系还算不错,一开始程弥和邓子会认识就是通过张玲尹。那次张玲尹出差托邓子帮忙先给程弥拍摄,能帮忙解决工作的同事关系,算不错了。 但邓子那条澄清,就是把张玲尹推出去了,彻底站在对立面。 “你跟张玲尹关系不是还行?”程弥问。 “你也知道是还行,就那种有事想到你,没事没你这个朋友那种还行,”邓子开玩笑,其实平时帮忙很仗义,“老偷懒让我做事情,我忍她久了呢。” “没看错,你就一老好人。” 邓子叹气:“我确实是。” “不过这回,我不是不好人一趟了?” 程弥笑。 “这么说吧,你们这事,你算个老好人,”邓子咬烟声音有点模糊,“你就应该这么做,先不解约,撺掇张玲尹出来给你道歉,等她这头道完歉了把这乌龙给澄清了,你回头再把她给踹了,这事要这么解决多解气。你倒好,直接解约了,这约一解,要等张玲尹道歉下辈子可能都看不到头。” 去找张玲尹那天,对峙过后末尾张玲尹给程弥道过几句歉,还承诺会澄清这个误会,当然她这么诚恳一番态度是在程弥还没解约前,因为还要留程弥继续合作。 程弥跟他们解约后毫无瓜葛,他们当然不会为一个不相干人给自己工作室带来争议谩骂,张玲尹更是不会当什么烂好人把自己推去风尖浪口。 一些人之本性,都不用多加揣摩。 邓子说:“我理解你们不想跟他们再多共事一分钟,因为我也一样,但这关乎你自己名声,你就应该跟张玲尹计较计较,她也就是笃定你不会再找她算账。” 程弥安静一会,说:“被人欺骗的感觉蛮恶心的。” 这话从程弥嘴里说出来程度很重,平时说什么都不带棱角的一个人,话里突然冒出一些小刺。 连邓子听了都有些意外。 但不得不说,这让他在程弥身上多看到了一点人气,那种人会生气会愤怒的精气神,毕竟他没看过程弥生气。 这可是程弥呢,竟然也有因为喜恶考虑事情不周到的时候。 邓子说:“厌恶到要跟对方立马撇清关系的程度?” 程弥不是一个喜欢跟别人发泄情绪的人:“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让我说来听听了?” “哟,还真被你猜到了。” 邓子这通电话叹气不下两遍:“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硬一点,就该找张玲尹算账,就你这气场,她跪着都得跟你道歉。” “这么狠?”程弥轻声笑一声。 “不狠那些无赖不怕。” “我才来这里多久,就不惹事了。” 现在她这情况惹事,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而是在麻烦黎烨衡和司惠茹。 邓子闻到八卦:“怎么,你以前老惹事?” “这位邓大摄影师,你很八卦啊。” 邓子:“这不很正常,我们这行啊,眼睛和耳朵可都得经常保持‘八卦’。” 又说:“对了,你还找不找活儿?要的话我这边帮你问问。” “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邓子听着不像口气大,而是有十足把握:“我怕什么,我明天就找好下家。我经常在这片领域混,人脉虽然不算多,但帮你找个模特活儿应该不难,当然条件可能跟GR比不了,但不会差到哪,给你找肯定找条件不错的。” 程弥说:“除了模特呢?” 邓子感到疑惑:“你不做模特?你可是能靠这个吃一辈子饭的。” “没兴趣。” 除了这次来奉洵GR杂志找上门,程弥以前做过唯一一次模特也只有当某个品牌女装的专属模特,接这两次工作都是和钱挂钩。程弥自身很适合做模特,但其实她本人对这个并不感冒。 邓子问她:“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大明星?” “那倒不至于,”程弥笑,说,“像酒吧驻场那类。” 邓子惊了:“深藏不露啊程弥,你居然喜欢唱歌?” “还行,跟模特比,我对这个感兴趣点。” 程弥跟她妈程姿一样,有一副好音嗓,有段时间程姿有专门把她往这方面培养过。但后来程弥有自己想法,就没再学,但还是会时不时玩玩音乐。 邓子说:“这个可比模特容易找多了,你应该是要找清吧那种吧?” “都行。” “容易,一堆呢,”邓子那边有噪杂电视声,“你要的话今天我就能帮你联系联系朋友。” “人脉挺广。” “这叫酒鬼。” 这课间全拿来聊天,没一会预备铃打响。 程弥来这厕所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她从窗边离开:“不说了,上课了。” “行,好好学习啊高三生,有空出来喝酒。” / 邓子那条动态不仅在网上掀风起浪,也把奉洵高中论坛里弄得热闹非凡。 一时间论坛看不到任何学习话题,全被程弥和戚纭淼两个人名字占据。 -GR那个编辑真的太恶心了,在搞什么啊,做人还阴阳两面吗。 -这样会让人误会的好不好,昨天论坛把程弥骂成那样。 -不过程弥真的好漂亮诶,GR这次虽然恶心,但这期杂志拍得真的好好看,程弥长得太好看了。 -我也觉得,程弥要比戚纭淼漂亮好多。 一时间各种声音,同情的,愤怒的,抱着好奇心看热闹的,全不堪混乱挤在一起。 程弥来到这学校什么事没干,名气已经跟戚纭淼不相上下。 程弥回去教室的时候迎面碰上熟人,司庭衍一身校服,正往他们教室走。 走廊上响过预备铃仍旧闹哄哄,聊天说笑追逐打闹。 司庭衍和周围那些言行举止油腻夸张的男生完全分隔开来,肩身虽稍单薄但很笔挺,一身黑白校服套在身上利落整洁。 不出五六米,两人视线便对上了。 但不像老朋友那般相碰热络,隔着距离挥手打招呼。 两人面对面,距离随脚步缩短。 程弥也穿着校服,外套没拉拉链,松垮挂在身上。 却一点不显不修边幅,校服外套在她身上用处不只是校服,已经被她当成搭配。 因为在网上和论坛上是个人物,最近又因为杂志模特那点事不少出现在别人口中,走廊上不断有人朝她抛来好奇视线。 程弥倒没去注意,眼里只看着司庭衍。 两人逐渐靠近。 身后传来一声有些俏亮的“司庭衍”,紧接着程弥肩膀被从后面一撞。 肩膀稍歪,头上扎着漂亮黑色丝带的人影从她身边经过。 那颗后脑勺挺眼熟,虽然第一次看见她扎头发。 在论坛被讨论得沸沸扬扬的两位主人公突然一齐出现在这里,周围聚过来的目光更多了。 程弥被她撞一下后没停下脚,自然而然重新回到原来步调。 戚纭淼跑上去司庭衍身边:“你去哪了?我去你教室没找到你。” 程弥视线只晃去戚纭淼身上一瞬,很快又回到司庭衍身上。 司庭衍也在看她。 两人已经到面碰面的距离。 上课铃声在这时敲响,走廊上闲聊晃荡的人要回教室,脚步声说话声吵乱起来。 走廊上回荡着急促铃声。 程弥和司庭衍两人对视最后一秒,下一秒擦肩而过。 高三年级教室就在高二年级楼下。 程弥从楼道下去,隔着长长走廊,尽头女厕所外站着几个嬉笑玩闹的女生。 笑声挺刺耳,行为也张扬。 程弥来奉高近一个月,时间不长,倒是什么人都认识了。 女厕外那几个女生是戚纭淼那帮跟她一样上高二的小姐妹。 程弥看到能认出来,但并不代表她会去注意。 她沿着人影还热闹的走廊走回教室。 四班班级氛围一直很闹,以往临上课班里男生女生还吵闹玩笑到震天响,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除开教室后排玩得比较开的郑弘凯他们几个,还有那些埋头学习不闻窗外事的照旧埋头学习,其他同学嘴巴跟被黏上一样,安静到反常。 程弥走进去。 教室后面那个性格暴躁的女生在座位上指着郑弘凯鼻子骂道:“郑弘凯,你他妈把我手机还我!” 郑弘凯半个身子吊儿郎当坐在课桌上,晃着腿,拿着书和手机在手里抛着玩,贱兮兮笑:“一小女孩子家的,这么暴躁干嘛,脾气这么差哪个男的敢要啊。” “滚,”女生拿书扔他,“把手机还我。” “干嘛啊,你在看什么不能让我看,紧张成这样。” “你妈的,”女生站起来去抢,“我看你是要死。” 程弥这时走到座位周围,郑弘凯余光看到她,手机就松了还拿女生,胳膊上挨了那女生用力两巴掌。 郑弘凯坐在课桌上没下来,问程弥:“去哪了?” 关心得有点刻意。 程弥之前跟红毛他们玩那会,郑弘凯跟厉执禹他们还没闹掰的时候,程弥连带跟他关系也还行。 本来就是来这里认识的第一批人,在这班里谁都还不熟的时候,也就郑弘凯和他那些男生朋友跟她聊聊天。 即使两人关系也没好到死党那程度,但在这班里还是经常会说上几句。 程弥又不是那种爱憎分明的性格,不过自从上次郑弘凯在操场对司庭衍做那事后,程弥跟郑弘凯是没以前关系切近了。 她走过去:“没去哪。” 郑弘凯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程弥拉开椅子坐下,能感觉挺多人在看她。 包括孟茵。 孟茵这种腼腆性子很少这么盯着程弥,一般她这么看她的时候,就应该是有什么要说,而且孟茵面色看起来像是有点…… 程弥看她一眼。 是的,紧张。 孟茵看起来像是有点不安,两手攥着放在桌底下腿上。 程弥感觉她手里现在应该冒汗了。 她看着孟茵:“怎么了?” 孟茵也看着她:“程弥那个……” 她眼睛往桌上某个地方看了一眼。 程弥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班里好像屏声静气一样,大家都在沉默,虽然没往这边看,但明显全班焦点都在这。 孟茵不管眼睛,鼻子,还是脸都有点圆,不带任何利角弧度。 就长相这么绵软一个人,虽然有点紧张,但语气是坚定的:“你水杯里的水不要喝了,她们在里面装了厕所拖地的水。” 她们是谁,不言而喻。 程弥闻言看向自己桌角那个奶白色磨砂水杯。 棕黄色桌面上水杯底下一小片水渍。 孟茵看她这样,还想说什么:“就傅……” 话没说完,被程弥阻止:“孟茵,你不要说。” 孟茵到口的话卡在喉咙。 那个一开始跟郑弘凯抢手机的女生这时在后面说孟茵:“你有病啊,那几个八婆说不能说,你是要被她们抓去扇脸啊?” 都有人说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后面郑弘凯跟程弥说:“她们跟你这梁子是结下了,现在网上到哪都拿戚纭淼和你放一起说。” 虽然程弥抢戚纭淼这事是误会,但目前双方恩怨已经不止这点,从GR杂志这期出刊以来,网上到处都在拱火,拿两人那张脸和性格做比较。 有比较就有拉踩,加上今天舆论风向明显偏向程弥,戚纭淼这三个字在网上已经不能看。 虽然程弥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戚纭淼性格在网上比程弥活跃,粉丝比她多不少。 就戚纭淼那性格,不可能大度装淡然。 班里陆续有人转头往这边看,但没人敢说话。 特别是在外面尖俏的笑声和说话声在靠近教室窗口。 程弥坐在座位上没动,在那些脚步声快接近教室后门时,她拿过桌角水杯从椅子上起身。 动静不算大,跟平时每一次起身一样。 班主任魏向东就是在这时走进教室的。 程弥却仿若没看到一般,往教室后门走。 外面那几道笑声说话声几分矫揉做作,明显是故意在吸引人注意,像要看什么可笑猎物那般靠近。 程弥指尖下垂虚握着水杯朝声音来源处走。 郑弘凯,孟茵,那个女生都看着程弥,包括班里其他同学。 魏向东在前面看程弥往后走,叫了她一声:“程弥,上课了,你离开座位干嘛?” 程弥往教室后门走的时候校服拉链链头打在水杯壁上,咔嗒一声脆响,在此刻安静的教室里尤其刺耳。 教室外那些笑声同样让人耳膜不舒服。 程弥快走至后门的时候,傅莘唯她们那帮女生身影也出现在教室后门口。 嘴脸带笑,没有任何一丝这个年纪的美好,爬满了丑陋恶意。 她们没料到程弥会出现在后门,而且明显是冲着她们来的,脸上的笑霎时顿了一下。 但很快反应过来,还没从她们脸上消失的笑意顿时转为愤意。 程弥五官明艳原因,不笑的时候有时候看起来有点严肃。 就如现在,她眉眼唇角没像平时那么笑着。 外面那些女生气势一下有点弱下去,虽然还是凶巴巴的。 但气场一下被程弥压制了。 一敌五。 她们就那么看着程弥靠近。 程弥走到门口,停下。 为首是傅莘唯,为了保持自己气势,半分不后退。 程弥也看着她,拿着水杯那边手抬起,动作是从容不迫的。 傅莘唯喉咙咽动一下:“你干嘛?” 挺成功,声音没发抖。 她后面那些女生也傻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程弥看着傅莘唯,另一边手手腕弯下,五指指尖搭在杯盖上,像是要转开。 傅莘唯没办法不去注意她动作,眼睫毛终于轻颤了一下。 程弥转开杯盖的手顿时停下,眼睛看着她,面色带上一点悠然,语气也是。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说完,手伸至后门旁边垃圾桶上方,松手。 水杯扑通一声掉进垃圾桶,震得垃圾桶壁四晃。 傅莘唯这时才回神过来,知道自己被耍了,脸色黑了一层:“程弥,你他妈有病啊?!” “我是有病,”程弥说,“但我感觉你应该也差不多,所以我们两个谁都别招惹谁,好吗?” “都干什么呢?”魏向东是在这时走到这后面来的,“都上课了还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哪班的?” “程弥你回座位。” 程弥想说的跟傅莘唯说完懒得再说什么,转身往教室里走。 奉高虽然不良学生不少,但老师还是有几分威严在的。傅莘唯她们被魏向东这么一斥,没有顶撞,但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连打声招呼都没有,就差翻老师白眼,黑着脸走了。 程弥走过去坐下,魏向东经过她座位的时候跟她说:“程弥你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 然后在课堂上把这事翻篇:“上课了啊,物理书都拿出来,翻到四十五页,我们今天复习一下你们高二讲过的内容。” 班里响起书页翻动声,大家注意力没再放在程弥这边。 郑弘凯在后面跟程弥说:“你以后离她们远点,她们那几个都跟疯了一样。” 虽然郑弘凯就喜欢这样的,戚纭淼是他取向狙击。 孟茵物理书已经摊开在桌上,在翻页。 程弥也从桌底下拿书出来:“最近不要一个人去厕所,跟着我。” 孟茵侧头看着她,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哦,好。” 程弥转头看她,朝她笑下:“谢了。” 孟茵摇摇头:“不用,应该的。” / 魏向东上午下课后临时被高三物理组组长一个电话叫走,找程弥谈心没谈成,下午最后一节上体育课前才叫她过去。 刚进办公室,魏向东就拖开办公桌旁边椅子:“过来了?来,坐吧。” 这是程弥第二次来这办公室,第一次是将近一个月前入学办完手续被魏向东带过来。 那次魏向东跟她聊最多就是高三学习,这次开场也是。 “最近学习上怎么样?还顺手吗?” 很和蔼。 程弥点点头,实话实说:“还行。” “有没有什么跟不上的地方?三科主科和副科?”魏向东把桌上文件整理一下后放在桌旁。 确实有。 “数学。”程弥说。 “那我回头跟你们数学老师说一声,让他多照顾照顾你,你平时有什么问题记得到办公室找你们陈老师。” 程弥还是点头,然后对老师笑一下:“谢谢老师。” 魏向东起身,从柜底拿一次性杯子到饮水机旁给程弥接了杯水递给她:“行,学习上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们现在来聊聊别的事儿。” 程弥接过放在面前:“老师是想说早上的事?” “你也知道啊?”魏向东在椅子坐下,木头发出一声嘎吱声,“知不知道你们早上那要是闹起来,影响有多大。” 程弥没反驳:“知道。” 魏向东班里调皮学生一堆,平时没少教训,这个年纪学生都难管,叛逆得不行,说一两句毛就炸了。 程弥这认错认得这么干脆,魏向东还有点不适应,语气突然就语重心长起来:“你是个挺懂事的小孩,到奉高这段时间也挺乖的,完全不用我操心。但是呢,今天早上和你闹起来那几个女生,连教导主任都对她们几个感到头疼,我这么说你应该听得懂。” 当然听得懂,程弥点头。 魏向东不放心,还是把自己话里意思说了一遍:“教导主任都拿她们没办法,你离她们远点。” “还有啊,你课外打工这事,是钱不够花还是?” 程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笑:“没有,够花的。” “那怎么还去打工?高三了啊,凡事以学习为重,你这样怎么可能不影响学习?” 这时从办公室外走进来一个人。 魏向东还在说:“哪天我给你家长打个电话,或者上你们家拜访,和你家长聊聊你的情况。” 办公室里突然响起另一个老师声音:“司庭衍,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说让你可以先去上课,放学后再来找我也行的。” 程弥虽然在听着魏向东教训,但耳朵准确捕捉到某三个字,眼睛看向那处。 隔着一条过道,司庭衍正往对角那边办公桌走,回答老师:“下节体育课。” “啊,体育课啊,”他们老师招招手,“这张题你拿去做做,做完拿给我。” 魏向东是一直看着程弥的,看到她目光朝那边看,下意识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他以前司庭衍高一那会教过司庭衍,认识这孩子,和程弥这次谈话也挺轻松的,就随口问一句:“你跟司庭衍认识?这朋友交得不错啊。” 朋友? 程弥又想起魏向东刚才说的找家长的话。 她目光收回,看向魏向东:“老师,司庭衍是我弟弟。” “你弟弟?”魏向东惊讶。 “对的,家属。”程弥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魏向东听她这么说,去拿□□簿,翻到程弥那页,家长联系人那果然是个熟人,司惠茹。 “诶,真是,我怎么没去注意。” “那这不正好,家里平时有这么个学霸,你学习不懂的都不用愁了。” 程弥说是,开始坑司庭衍:“我们家长忙,老师如果担心我有事不跟家长说的话,可以让我弟弟代为转达。” 司庭衍这时拿上试卷刚想离开办公室,就被魏向东叫住了:“司庭衍。” “程弥是你姐姐是吧?怎么进来都没跟你姐姐打招呼,来,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一下你姐姐情况,正好你平时学习上能帮帮她。” 魏向东话都还没说完,司庭衍目光就看向了程弥。 程弥在旁边听着,看着他的眼睛没忍住笑。 第20章 C20 司庭衍这三个字在奉高同样名气不小。 不只是一抓一把的品学兼优, 而是学习上出了名的天才。 理科每科单拉出来都能参加竞赛,成绩常年位居和第二名拉开不少差距的第一。 课外机器人还玩得好,不死读书的典范。 奉洵高中基本没人不认识他, 不管哪个年级的老师, 教没教过他的, 总喜欢在课堂上把他拿出来当模范讲。 更别说司庭衍那张脸比他成绩更出名。 谁想不知道他都难。 就算没听老师说过的, 也会因为他那张脸认识他。 魏向东还教过司庭衍,对这个学生情况更是了解,他当过司庭衍一年班主任,面对他没什么陌生包袱。 再说两人是姐弟,魏向东当然知道他们不是亲姐弟,以前没听说过司庭衍有姐姐,程弥也是最近才转学过来, 开始在奉洵这边生活,不难想八成是重组家庭。 重组家庭双方孩子一般难相处融洽,不是关系不合便是不熟络。 魏向东看程弥主动提,以为他们两个关系还不错, 关系不好不会这么搭理,就招手把司庭衍叫过来。 办公桌旁椅子上的程弥看着司庭衍往这边走过来。 午后阳光半斜进办公室, 光影切割空气,一半澄黄一半凉暗。 空气里浮尘起动, 读书声隐隐约约从走廊外传来。 薄光淡淡一层落在司庭衍校服上, 从他肩身斜下, 半边溺在阴凉里。 他眼神在办公室门口对上她那刻后就没移开,直到停到办公桌旁。 程弥坐在办公桌右旁侧, 司庭衍没站去她身边, 在魏向东左手侧旁。 司庭衍视线已经不在程弥身上, 程弥眼睛却还是一直放他身上。 前天高三刚考过一次试,今天成绩刚出来,魏向东从桌上那堆教案和文件里翻出成绩表,顺带拿过手头上那沓物理试卷。 眼镜都快掉下鼻子,他食指从上到下很快停到程弥名字上。 大致看完她那一行成绩,魏向东说:“整体还行,名次保持住了,语文英语生物都不错。” 他惋惜嘶一声:“就是这个数学啊,拖了整个后腿,这数学分要是能提起来,年级进个几十名没问题。数学试卷在你们陈老师那儿,现在我手头上没有,明天你们数学老师应该会发下来评讲,你要总结总结问题都出在哪里啊。” 又跟司庭衍说:“你帮你姐姐看看问题都出现在哪几块知识点,你知识牢固一点,应该大致一眼就能看出来,能节省下时间。” 程弥眼睛凝在司庭衍脸上。 司庭衍眼睫垂着,视线落在成绩表上,没看她。 魏向东又抽出她物理试卷,来回翻动扫一眼,纸张簌簌作响。 “还有这个物理,粗心丢分倒是没有,应该还是知识点问题,”魏向东说完这个看向程弥,“程弥,这个知识点你不理解?” 程弥顺着魏向东点在试卷上的食指看向试题。 是某个她可以说几乎陌生的知识点。 来奉洵以后目前进度又还没复习到这里,她完全没概念,考试自然是瞎选。 魏向东在疑惑:“你是没听过这个知识点还是不理解?按理来说这个知识点高二都会讲的,只要上课有听讲,多少能听懂一点。” 是,高二都会讲的。 但这是一个程弥完全没听过的知识点。 在这时候,程弥感觉到司庭衍目光似乎有落在她身上一瞬。 她没停顿很久,回复魏向东:“嗯,讲过,我没太听懂。” “这样啊,”魏向东听她这么说,又去看别的了:“那后面复习到了,可要认真听了啊。” 程弥抬眼。 司庭衍在看她。 程弥感觉这一刻司庭衍眼神有点奇怪,虽然他没明显表现出情绪,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这不是程弥第一次感觉司庭衍看自己的眼神奇怪。 但思路很快被魏向东打断,他又找到程弥另一个有点薄弱的知识点。 前后大致花了有三四分钟,魏向东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程弥学习上的优缺点。 语文英语是程弥强项,单说这两科,成绩已经挤进班级前五。理科也不能说不好,化学生物都还不错,物理也还可以,只是数学不行。 魏向东最后说着看向程弥:“程弥来奉高还没一个月,对吧?” 确实不足一个月,程弥嗯了声。 魏向东接下来话是对司庭衍说的:“别说跟上学习进度,有可能都还没适应这里生活,学生这么多老师难免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所以你平时有空的话,帮帮你姐姐,你们住一块,要问什么也方便。” “嗯。” 换别人魏向东不会让人这么帮别人,高中学业繁重,一般人自己都顾不上。 但魏向东清楚,帮程弥梳理知识这对司庭衍来说可能就几分钟的事。 他对每个学生都尽心尽力,才会啰嗦这么多。 让程弥意外的是魏向东没跟司庭衍提程弥打工的事,让他回去跟父母说说。 只是在临上课放他们走前,叮嘱程弥一声这事自己注意一点,可能知道学生并不想让家长知道这些。 两人踩出办公室上课铃声正好打响。 这节课他们都是上体育课,以往每个星期这个时间他们是在操场碰到。 从办公室里出来,旁边某个班读书声一下清晰很多。 在读文言文,每个字连起来都很耳熟。 司庭衍走在前面,路过那个班窗口。 奉高教学楼没翻新过,窗户还是十年前样式,斑驳锈迹细铁条嵌在透明玻璃窗上,一条铁推把窗户往外平推开至半空,锋利边角整齐划一。 程弥没立即上前,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一眼司庭衍背影。 过一会才跟上。 他们一前一后经过一排教室,每经过一个班,总有几个分心的往外看。 程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视线紧紧落在前面司庭衍身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拿着两张试卷。 有一张是她的。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不断路过各个老师讲课声,每张挂在教室门上的班牌。 最后所有声音被抛在身后,走进楼道。 楼道空无一人,脚步声都在回响。 司庭衍已经走下楼梯。 程弥跟在他身后,这时才不急不忙叫他名字。 “司庭衍。” 楼道里他名字三个字带着回音。 司庭衍没应她。 程弥又叫:“司同学。” 司庭衍还是没理她。 后脑勺对着她,已经到楼梯转角。 程弥也不着急,又慢慢往下走两阶。 等他转下楼梯,和她变成面对面的时候,叫他。 “程弥家属。” 听起来很正常的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每个字都是意图不正。 下面那层楼梯上的司庭衍终于停下脚步,眼睛也终于看到她脸上。 程弥还在上面这一层。 一上一下,两人目光对望。 楼道里没了脚步声,突然变得格外安静,像是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 程弥本以为司庭衍会对她挑逗视而不见,就听他声音在楼道响起:“弟弟?” 虽是询问,他尾音却是平的,听起来不像在询问,倒像在质问。 程弥竟然在里面品出一点味道。 司庭衍像在介意,介意她在别人面前说他是她弟弟?介意他们这个关系? 程弥目光对着他脸。 司庭衍也是。 一时间楼道里谁都没开口,再次安静下来,熟悉读书声又回到楼道。 已经是另一首文言文,读到末尾,声音戛然而止。 程弥也是这时候回答司庭衍那句弟弟:“是啊。” 时间像凝住一般。 她看着他眼睛,字字清晰说:“我喜欢我的弟弟。” 说完紧盯他不放,司庭衍也没有移开。 程弥在扶手旁,双臂搭上扶手趴去栏杆上,手背垫着下巴。 两人一下子脸凑得很近,平视着对方。 程弥对他说:“你也一样,是吗?” 跟我一样,喜欢你的姐姐。 她靠得近,那截颈项白皙纤细,颈间银色细链轻晃,勾缠上她胸前长发。 眼睛里一点欲望不掩。 司庭衍眼睛忽然落去她颈侧,黑眼睫稍垂下,遮去他眸里神色,似冷淡又似涌动什么。 程弥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司庭衍在看她脖子。 她抬眼,再想看向司庭衍的时候,一张试卷糊上她脸。 程弥隔着纸张能感觉到他骨感修长的五指。 拇指指腹恰恰好在她唇上。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下一秒双唇被碾擦而过。 程弥嘶一声。 试卷从脸上掉下,司庭衍已经往楼下走:“你口红太红了。” 睁眼说瞎话,她今天根本没涂口红。 程弥接过试卷,朝他背影说。 “你试卷还我做什么,家属要给讲题的。” 第21章 C21 上课铃早打响。 程弥跟在司庭衍身后, 一齐走去操场。 远远操场旁站着三个班级,已经上课有一会早列队完毕,各个班体育老师拿着点名板在点名。 程弥跟司庭衍姗姗来迟。 校道上没什么人, 他们两个一下在这空荡无人里显得有些突兀, 走过来极其引人注目。 三个班,高二到高三, 几乎一半人转头往这边看。 几十道目光,不算多不算少。 程弥感觉到其中有一丝及其尖锐, 像要把空气都穿破, 直刺向她。 她没怎么费力, 一下便捕捉到这道视线。 公告栏前的高二十班,站在第二排的戚纭淼看着她,怒恨沉在眼底。 不奇怪, 因为她现在和司庭衍走一起。 有老师转头看过来, 是程弥她们班体育老师, 男的, 挺黑。 “你们那两个同学怎么回事?都上课了怎么才过来, 赶紧站队伍里面去。” 程弥当没看到戚纭淼视线,和司庭衍各朝自己班方向走, 站去高三四班队伍里。 郑弘凯就站她后面, 在老师点名声里问她:“被老魏叫去办公室了?” “是啊。” “我就说呢,”郑弘凯说, “你怎么跟姓司那小子混一起了。” 程弥听完没说什么。 司庭衍他们班在斜对面, 程弥能看到他。 他面色平静站在队伍里。 在别人眼里他们两个就是陌生人。 想起刚楼道里唇上触感,程弥看一会他后才收回眼。 以往高二到操场跑步热身高三这边早已经解散, 但今天高三没逃离体育考试魔爪, 不仅没解散, 接下来还有好几个项目等着。 体育老师站在前面,点名板一下下敲在手里,通知他们考试项目:“五十米短跑,立定跳远,然后女生有个仰卧起坐,男生引体向上。这些你们高一高二都练过不少啊,应该都没什么问题,稍微热下身子,准备考试了啊。” 周围哀叹声一片,一个个还没考已经痛苦得跟要气绝一样。 体育老师拿着点名板指他们:“看给你们出息的,高三这天天不锻炼,就考个试还嫌累,要你们命了是吧。” 程弥后面郑弘凯对老师高喊:“可不是吗老师,我们都是脆弱的祖国花朵,您待会能放点水就放点水。” 班里哈哈大笑,郑弘凯挨了老师一句笑骂。 考试这事躲不过,老师让体委带他们做了遍热身运动后就开始考试。 程弥她们做完立定跳远和仰卧起坐,操场旁高二那两个班已经解散四处活动。 打篮球的跑步的打羽毛球的,人影闹哄混杂。 程弥扫一眼周围,没看到司庭衍。 那边体育老师叫到程弥学号,排到她跑五十米了。 四个女生四条赛道,程弥在外侧第二条,她随手抓几下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 五十米就一截跑道,不考验耐力,只看速度。 那几个女生里程弥占了腿长便宜,加上她平时也不是完全不跑步,几秒下来跑得还行。 她从跑道下来后,在旁边等着过会跑的孟茵跟她说:“你跑起来很好看。” 性格原因,这话虽然是夸奖,但从孟茵嘴里说出来声音听起来总有几分腼腆。 脸颊白圆,声音细软。 程弥笑:“这是什么形容?” 孟茵琢磨一下后说:“就是,大家跑起来都不好看。” 面目狰狞,头发乱飞。 “但你不一样。”连气质都跟人不一样。 孟茵短发已经长长一些,撩在后脖颈,她有着不舒服弄了弄。 程弥看着她,指尖勾下自己后脑勺上绑头发的皮筋,栗色长发一下松散,黑色皮筋啪嗒缠上她手指。 她将皮筋顺手递给她,接过她前面的话。 “没,大家都一样,自信一点,你也很漂亮。” 程弥跟她说:“我不自信的话我也不漂亮。” 孟茵稍愣。 很快孟茵被老师叫到名字,到跑道那边准备去了。 今天所有项目程弥都已经考完,在这站着没什么事,又看一圈没看到司庭衍,往操场旁边那小卖部走。 体育课小卖部里人不少,买水买零食的,柜台旁边烤肠机前挤了几个人。 程弥走到冰柜旁,拉开上面玻璃档板想拿瓶矿泉水。 凉气丝丝泛出来,里面饮料冰棍五颜六色混在一起,就是一瓶矿泉水都没有。 程弥早上水杯扔掉了,中午也忘了这事,已经半天没喝水,是跑完步后才被勾起的渴意。 又翻找一下没看到,她问老板:“还有矿泉水没?” 老板应该是刚才被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回答得很快:“没啦,货还没拉来,可能得放学后才有。” 老板在拿袋子给人夹烤肠:“刚很多人来买都没买到,最后一瓶半个小时前被一同学买走了。” 说起这个老板似乎是觉得有趣。 “刚几个女孩问那男生能不能把水让给她们,那同学都没给。” 程弥听完就过,没怎么注意这话。 没矿泉水,只能退而求其次。 程弥拿了罐冰可乐,到柜台那边结账。 买完可乐从小卖部出来,操场那边她们班还有人没跑完,闹哄哄地在排队。 程弥指甲卡在拉环上,正想往上一掰,她们班体育老师旁边突然有一个女生抬头找到她,朝她跑过来。 这女生就是程弥她们班体委,运动各方面都很有天赋的一个女生,长手长脚的。 体委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程弥,刚你跑步老师计时器没按到,没记录到你成绩,让你过去重新跑一下。” 还好只是五十米,不是八百米。 “行。”程弥说,手里可乐随手放在旁边花坛台沿上,跟体委一起朝跑道那边走过去。 他们班还有一批男生女生等着跑,等得无聊围在一起七嘴八舌闲聊,热闹到程弥像来到什么派对。 她是之前跑过的,一来体育老师让她插进队里,重新再跑一遍。 程弥这次头发没束着,哨声一响长发随风跑散。 那不长不短一截跑道,程弥跑过去耳边只有风呼呼声。 隐隐约约的,又夹杂几道女生肆无忌惮的笑声,还有东西踢撞声。 五十米不怎么耗费体力,程弥这次跑完跑得和上次差不多。 记好成绩她离开跑道,可乐还放在原来那花坛上,她朝那边走。 还没走到那里,远远就看到戚纭淼她们。 她们几个人现在乒乓球台边,也没在打乒乓球,一个乒乓球拍都没见影,就靠在那里说说笑笑。 看到她过来也没像平时那样明里暗里讽刺,只是互相使使眼色。 乒乓球桌在花坛几米开外。 程弥当没看到她们,径直走去花坛那边。 可乐跟之前一样放在台沿边上,因为是冰的,底下融了一小圈水渍。 程弥原本没怎么去在意,稍弯身去拿。 指尖在碰到可乐外壁时一顿。 冰凉罐壁上水珠斑驳,一层黑灰融在里面,不细看发现不了。 她突然想起刚才跑步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可乐照旧平静地立在花坛边上。 可现在这么一看,程弥感觉它浑身上下气体都快冲炸出来。 五指伸手过去捏一下,果然,硬邦邦的。 也就是在这时候,程弥面前不远处那栋放体育器材的老楼上走下来一个人。 是司庭衍。 程弥看过去,司庭衍也正好看到她。 有那么一会,程弥一直盯着他脸看。 司庭衍也没移开。 程弥看到他之前指尖原本只是搭在可乐罐壁上,想到身后乒乓球桌边那几个人,五指忽然就毅然决然收紧了。 可乐可能是被她们在地上当足球踢了好一阵,气体膨胀到整个瓶身跟铁一般,丝毫按压不下。 程弥拿上可乐后,稍直起身,没直面向司庭衍,而是稍微侧眼,从余光看了戚纭淼一眼。 戚纭淼靠在乒乓球桌那里,抱臂看着她。 似乎已经隐隐约约看出她要做什么,原本眼里那抹恶劣讥诮的笑变成冷硬。 看到她这种表情,让程弥有一瞬难以言喻的快感。 她轻飘飘收回眼,没再看戚纭淼,抬脚往这边走的司庭衍走去。 程弥和司庭衍之间距离并不远,没几步她就走到司庭衍面前。 程弥都能想象到戚纭淼在她身后铁青的表情。 你不是欺负我吗,不是喜欢司庭衍吗。 那可以。 我可以让司庭衍看看你恶劣丑陋欺负人的样子。 然后,我也欺负欺负你的司庭衍。 她停在司庭衍面前。 司庭衍也停下脚步,看着她。 程弥抬眼看他:“渴吗?” “要不要喝可乐?”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算大,但足够身后人听到。 而且虽然是询问,但明显没征求司庭衍意见的意思,慢悠悠抬起手腕,指尖卡在可乐拉环那里。 不出程弥所料,后面传来戚纭淼声音:“程弥!” 其实程弥也就是故意吓吓她,听她这么气急败坏一丝笑意没绷住。 然而没等她注意力从身后收回来,手里可乐忽然被拿过去了。 手里忽然一空,程弥稍讶异抬眼。 下一秒就听咔嗒一声。 可乐拉环被司庭衍指节拉开。 躁动气体瞬间找到口子喷出来。 夹带深褐色液体的气泡顿时冲破司庭衍骨节分明的手,弄了司庭衍一身。 程弥当场一愣。 司庭衍眼睛里有点沉,但这种不善不是对着她的:“你不是想喷我一身可乐吗?” 程弥看着他:“我没这么说。” 司庭衍看进她眼睛里:“你有这个想法,为什么不做?” 程弥刚才确实动过念头,但只是为和戚纭淼较劲,她不知道司庭衍怎么看出来的。 后面脚步声慌乱跑来,紧接着程弥就被戚纭淼推开了。 “你有病啊!” 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是在这一刻。 戚纭淼感觉司庭衍眼睛第一次真正放到了她身上。 第22章 C22 戚纭淼看过去。 司庭衍果然在看着她, 眼睛是平静的,可却莫名让人一阵寒颤。 只一个眼神,戚纭淼那身嚣张气焰顿时下去不少。 手里忽然多出一瓶可乐, 她一愣,司庭衍塞进她手里的。 司庭衍很快移开眼,没再看她。 戚纭淼她们那帮小姐妹平时也有些怵司庭衍, 在戚纭淼面前还敢调侃这调侃那, 但在司庭衍面前不敢。 现在就站戚纭淼后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程弥站在一旁把这些尽收眼底,看向司庭衍。 司庭衍似乎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 走了。 程弥看他背影, 又看了眼气势明显已经蔫头耷脑下去的戚纭淼她们,没说什么,转身跟上司庭衍。 最后一节课已经下课,学校到处都是背着书包往校外走的人。 夕阳初现, 校道上绿树葱郁。 程弥和司庭衍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中间不断有人影来去。 一到放学校内校外都是热闹景象,街边小摊, 书刊亭,公车亭,哪里都挤满叽喳闹哄的校服身影。 程弥走在司庭衍后面,两人一齐安静默契路过这些热闹。 他们没坐公交, 步行回家。 住他们那片人不少, 但他们那楼里就几个奉高学生,两人一路回来身边那些奉高校服越来越少, 到家里楼下更是一个都没看到, 只剩他们两个。 下班的都还没回来, 楼道里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个脚步声。 程弥比司庭衍晚到门口,没走近就听见玄关那里司庭衍在按开关。 即使现在外头黄昏浓烈,但周围居民楼多,老房子通光性不算很好,阳台透半边昏黄进来,夕阳没到的地方灰蒙黯淡。 司庭衍开了两次灯,没动静。 停电了。 程弥靠在门口那里看他。 司庭衍应该挺习惯时不时就停电,没再去开它,在鞋柜边换完鞋后进屋。 程弥看他一会后也进屋,然后去厨房。 平时家里司惠茹多少会煮些开水备用,要喝的时候不会没水喝,但今天不凑巧,玻璃水瓶里一滴水没有。 早知道刚在楼下超市买瓶矿泉水,没水喝的程弥从厨房里出来。 司庭衍没在客厅,听动静是回房间了。 他书包在沙发上,拉链开着,应该是刚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程弥没想不尊重司庭衍隐私窥探他里面东西的,问题是她从厨房出来,那个角度扫一眼沙发,他书包里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书应该被他拿进房间了,上面半搭着被可乐弄脏的校服外套。 而里面躺着瓶矿泉水。 程弥去学校小卖部经常买的这个牌子,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突然浮现某句本不可能被她注意到的话。 要不是看到这瓶矿泉水,她可能像下午在小卖部那样听过就抛去脑后了。 程弥走过去把矿泉水拿出来,也没跟他客气,拧开了瓶盖。 司庭衍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程弥站在沙发边正要喝矿泉水。 沙发近阳台旁,黄昏爬了她半边脸。 看到他出来,程弥凑往唇边的矿泉水停下。 她眼睛直盯他:“是不是有女生问你要这瓶水?” 司庭衍身上换了件白色卫衣,他看着她,没应她。 程弥说:“然后你没给她们。” 她没问他是不是,语气虽和平时无异,但是话里是肯定的。 司庭衍往这边走过来。 程弥看着他,问:“为什么?” 司庭衍很快走到她面前,程弥手里水被他拿走。 男生指节要比女生的骨感一些,擦过她的碰在她手指上略微硌人。 他说:“没有为什么。” 程弥也没去他手里拿回来,略微扬眼看他:“是吗,那你为什么不给她们?反正你也不喝。” 她说完这句也没有真要司庭衍回答的意思,视线又爬回到他眼里。 “司庭衍,”程弥叫他,“你怎么知道我一天没喝水?” 司庭衍只是看着她。 他明明可以反驳的,可以说他不知道,可没有,只是视线紧锁在她眼睛上。 程弥也半寸不离他注视,说完话后,抬手攀上他拿着矿泉水的手。 指尖摸在他刚碰过她的指节上。 矿泉水打开着,她缓慢凑近。 司庭衍没让开。 程弥凑过去就着他手喝水,矿泉水还留有一点冰镇过后的余凉。 隔着空气,两人视线胶着。 橙红天际落在司庭衍眼底,脸庞冷白,夕阳和他这张脸相比,程弥只看得到他了。 看着看着,水不过浅尝辄止,程弥唇便离开瓶口,转而向他靠近。 随着她凑近,司庭衍眼睫稍下,观察她脸上任何一个地方。 呼吸很快近到相碰,在光线里熏人发晕。 程弥视线终于舍得离开他眼睛,眼睫覆下,盖住半截视线,落去他唇边。 她红唇上微沾水光,凑过去轻碰了碰他唇边那片冷白肌肤。 微凉,让人无法解渴。 司庭衍视线仍低落着看她,没拒绝她。 程弥气息从双唇细缝中弱出,若即若离贴着他脸,她稍凑近,又轻碰亲了亲。 然后抬眸,对上他眼睛。 司庭衍眼里已经没有外面的夕阳,只有让人快要沉溺进去的黑。 周围光线已经慢慢冷却,昏黄快被黑暗吞噬,朦胧模糊又不清醒。 程弥眼睛已经摸去他另一处地方,唇稍离,往司庭衍唇上凑过去。 他薄唇带着淡漠,光看着都让人按捺不住涌动情绪。 想把他那层冷淡碾碎,看他难以自持,看他这样一个人冰火交加难耐对她。 楼外遥远传来一声公交车鸣笛,长长的,穿过高楼巷道。 程弥感觉有炙烈视线落在自己颈脸那处。 她手还抓在司庭衍手上,唇快贴上他唇的时候。 司庭衍忽然稍低下头,双唇稍擦过她下巴,一下落在她颈脸边。 利锐仿佛一下要咬破她肌肤。 一阵刺疼直冲程弥天灵盖,她轻咬了一下唇,却也没忍住那点声儿,故意任由它们出来,也没去推开司庭衍。 她声音落,司庭衍停顿了一下。 然后,看起来这么好学生品学兼优的一个人,下一秒又加重了一下那处疼痛。 程弥感觉自己那里那块肉都快被他叼走了。 抓着他手的手没忍住,痛感施加到他身上,抠在他手上。 她问:“下午在楼道,你看的就是我这里?” 那处疼痛更不留情了。 程弥一阵发麻从背后而过。 她知道自己那里有什么。 她颈脸侧那里有一块几乎淡到快没痕迹的疤痕,还没指头大小,小时候意外留下来的。 平时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个隐秘的小秘密。 而司庭衍唇齿就落在那上面。 余光里是司庭衍白皙脸侧,眼睫轻碰在她颊边。 那里骤然得到解脱,他声音离她耳朵不算特别远,音色淡冷又带一丝克制。 “程弥,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痛感渐渐带上一阵麻意,周围空气似乎在升温。 程弥手攀爬上他肩颈,指腹描摹过他颈后。 “为什么?” “因为我让你心烦了是么。” 司庭衍说:“你再说话。” 程弥没听他的。 她问:“司庭衍,你有喜欢过人没有?” “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一句想把他带入圈套的话,却不知哪里让他不开心了,那处地方又被咬了一下。 程弥发现司庭衍动作真一点不斯文。 像带着泄愤。 程弥吃痛,稍别肩:“我到底哪里惹你了?” 司庭衍:“你哪里都在惹我。” 说完他终于松开她,起身。 太阳已经落山,阳台外黑夜落幕,只剩点余光,司庭衍穿过客厅回房间。 房门关上,客厅一片寂静,那瓶矿泉水在程弥手里。 第23章 C23 邓子动作很迅速, 不出一天就帮程弥把酒吧驻唱的活儿搞定了。 离奉高和她住的地方不远,平时她从哪过去都方便, 环境不错,薪酬也不低,想什么时候过去随时能过去。 程弥不着急,但也没什么要紧事,打算明天过去。 之前买后搁置的染发剂也派上用场,程弥来奉高这段时间没怎么打理头发, 有点素,正好往上添点颜色。 晚上洗澡的时候,她顺手用染发剂挑染头发。 浴室里是老式热水器,程弥洗完澡就把浴室门开了通风, 在盥洗台那边对着镜子弄头发。 一次性手套黏糊糊的,一动塑料纸发出黏腻声响。 弄没几分钟, 司庭衍从浴室门外进来。 镜子没正对门口,贴在侧墙,程弥余光里注意到司庭衍, 侧过头。 她颈侧那一小片红痕正正对着他。 他弄的, 在她那块陈年疤痕上。 司庭衍视线落在她上面一眼, 移开, 像没看到一样,径直走进来。 他一件衣服忘在浴室, 要进来拿。 衣服挂在挂钩, 在镜子旁边, 得路过程弥身后。 浴室里空间不算大, 程弥却没打算给他挪身, 手上往发上弄染发剂的动作照样有条不紊。 司庭衍路过她身后, 衣料擦过她的。 程弥从镜子里看他。 司庭衍整张脸弧线很精致,没一笔多余,现在镜子里那抹侧脸就已经很赏心悦目。 他走过去,伸手去拿下衣服。 程弥盯他盯够了,想跟他说话了。 她放下手里染发剂,腰身离开台沿,慢悠转过身。 司庭衍拿上衣服正要经过她面前。 程弥眼睛从他脸上过一遍:“你弄的,当没看到?” 说完后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 司庭衍停了下来,视线落到她脸上。 程弥看人时总喜欢看人眼睛,唯独司庭衍,程弥喜欢视线在他脸上走,把每一处都放进眼底。 她从他眼睛看到他黑色短发上。 司庭衍本身白,黑色衬托下这分白多了几分冷感,还有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干净。 让人有想五指穿过摩挲的念头。 更让程弥动了歪心思。 她十指还套在一次性手套里,透明薄膜上染发剂粘腻,在快碰到他时也没有停下。 司庭衍也没躲开,看着她回答她问题:“你自己为什么要凑上来。” “为什么?”程弥像在自问,又像是在告诉他。 她指尖碰上他短发,隔着薄膜,触感在她指尖下。 程弥看着司庭衍眼睛,指尖微曲勾上一指头。 她动作不急不忙,勾住他那丝发丝卷动。 只一瞬,在她身上的颜色也爬上了他的。 程弥告诉司庭衍他那个问题:“因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不管你是成绩优秀的年级第一,还是在我身上疯魔的那个你。 我程弥都挺喜欢的。 司庭衍这次没有说话,看着她沉默。 程弥也从始至终没离开过他眼睛。 她长发上几丝未干染发液,而司庭衍那丝在左额前。她指尖从上至下,终于离开他那丝发梢。 程弥是故意的,也是有意图的。 她没自作聪明到觉得司庭衍不知道她意图。 她知道司庭衍肯定知道。 一个学校同样挑染烟熏灰的人能有几个,何况在清一色黑头发的学校里。 只有他们两个。 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她程弥跟司庭衍一样。 这是一种近乎宣示的占有。 浴室里冰凉潮湿爬满每个角落,水滴从花洒掉下,啪嗒一声落在瓷砖上。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半晌,司庭衍眼睛从程弥脸上移开。 程弥还是有一丝不确定的,不确定司庭衍是不是会在还没上色前把那东西洗掉。 但司庭衍没有。 他没做什么,离开了浴室。 / 隔天早上上学从房间出来,司惠茹这种细心的人一眼就发现了。 程弥几丝烟熏灰在长发里若隐若现,司惠茹叫她吃饭的时候视线在她头发上多停留了一会。 但没指责她什么,只在没来得及移开的被程弥碰上的时候笑笑,跟程弥说:“挺好看的。” 很不像那种严厉保守的长辈。 程弥过去饭桌坐下后,司庭衍才从房间出来。 程弥坐这位置正好对着他房间那面,刚听到动静,五指垂下松松拿着筷子的她便抬眼。 司庭衍和平时一样,校服穿得整洁笔挺。 但今天有一点不一样,他黑色短发里一丝不怎么明显的银灰。 比程弥的要淡一点,一眼过去却丝毫不逊色。 司庭衍肤色本就偏冷感,那点烟熏灰加烈了这丝感觉,却也没让他显得不善,很衬他那脸白皙。 程弥看着他,一眼都没挪开。 不仅程弥发现了,司惠茹也是,不是特意细致观察,只是那么一眼过去就注意到了。 这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一丝改变她都看得出来。 大概是无意,程弥感觉到司惠茹视线扫过她一下。 然后又回到司庭衍身上。 昨晚程弥没出门,司惠茹知道只可能是在家里弄的。 司庭衍过来,司惠茹问他:“小衍,你是……不小心弄到姐姐的染发剂了?” 程弥看向司庭衍。 司庭衍视线也一瞬经过她。 “嗯,是。”然后拉开程弥对面椅子坐下。 司庭衍看来平时在家真的是个好孩子,司惠茹对他的话丝毫没有一丝怀疑。 而司惠茹也确实是个很温柔的母亲,看到司庭衍顶着这丝灰色,他没弄掉的意思她也没让他去洗掉。 这事就这么翻过去了。 司惠茹拉开椅子在程弥旁边坐下,想起什么要跟程弥交代时,转头才看到她颈侧那一小块红得异常的红痕。 程弥昨晚散发,这块位置被遮挡住,司惠茹昨晚没看到。 今天早上扎了头发,角度稍偏一下便看到了。 程弥感觉到视线,侧过头。 在对上司惠茹视线那一瞬便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了。 同时对面司庭衍也察觉了,抬起眼睛。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一般长辈看到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的东西,肯定会上纲上线严厉指责。 程弥看着司惠茹。 但事实司惠茹在想的和程弥不一样。 司惠茹对程弥一直这样,想关心但又担心管得太宽,现在的孩子肯定不喜欢。 而司惠茹恰恰又不是那种会把孩子管得手脚伸展不开的,像司庭衍,司惠茹除了从小对他身体格外注意外,其他也不会严厉要求,只会很关心。他吃穿用上,学习上,司惠茹一向很上心。 司惠茹知道程弥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很讨男孩子喜欢,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孩子能得到比一般人多的喜欢是幸运的。 程弥也正处于花季年纪,谈恋爱很正常。 所以她没过多说什么,当做没看到最好,孩子肯定不喜欢被长辈知道这些,提到这方面的事,但最后想想还是没忍住叮嘱一句。 “程弥,如果男孩子欺负你的话,不要让他欺负。” 司惠茹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程弥一愣。 这话题很快被司惠茹匆匆翻过,她说起刚才就要告诉程弥的事。 “你叔叔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让你给他回一下电话。” 司惠茹问她:“是不是最近学习太忙了,忘记看手机才没接你叔叔电话?” 对上司惠茹那双善良柔软的眼睛,程弥在这一刻有一瞬难以察觉的慌乱,转开眼。 “没有,”她说,“我下午放学给他回个电话。” 这时程弥碰到对面司庭衍视线。 司庭衍那双黑瞳很深,深到像把她什么都看进了眼里。 程弥觉得自己破绽没在司惠茹面前露出,反倒被他看到了。 司庭衍眼睛波澜不惊,可却很难让人想到愉悦。 没等程弥探究出什么,他已经移开眼,没再看她。 / 程弥能感觉到司庭衍从餐桌下来后情绪便一直不怎么样。 说来奇怪,其实司庭衍情绪基本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他很少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但程弥却总能或多或少感知到。 今天两人到公车亭坐的公交,车上和往常一样人挤人,两人这次上去后根本站不到一块。 程弥知道司庭衍是不想跟她说话。 公车晃晃悠悠到学校,司庭衍也比她先下车一步。 程弥从公交车后门下来的时候,司庭衍已经走在前面。 程弥看他背影一会后跟上去。 这个点不早不晚,是校门口人最多的时候。 程弥走在后面,能看到前面有几个女生手挽手路过司庭衍时装作不经意地看他一眼。 然后放慢脚步,眼睛是笑的,手半掩唇边窃窃私语跟朋友说什么。 同样的,看她的也不少。 司庭衍只是一小簇都让人目不转睛,而程弥马尾则是若隐若现好几丝。 更何况他们两人挑染色是一样的。 这跟穿情侣装没什么两样。 从短短到校门口这段路,耳边已经路过不少细语声。 程弥是在校门口碰上的戚纭淼。 别人都注意到了,戚纭淼这种时时刻刻目光放在司庭衍身上的人更不用说。 许是因为昨天下午司庭衍明显生气,今天戚纭淼没敢凑上去跟他说话。 程弥第一次见到戚纭淼没一见到司庭衍就去缠他。 司庭衍已经进了校门。 戚纭淼则站在原地,身边陆陆续续有同学经过,她一动不动看着程弥。 程弥步子丝毫没被影响到,戚纭淼还没到校门那里,在校门前面空地上。 原本程弥是不想和戚纭淼她们计较的,杂志模特那事解决完彼此各走各路,但戚纭淼她们私底下三番两次对她做小动作。 包括昨晚论坛上还在骂她。 当然程弥这不算是在和她们计较,顶多是注意到她们了。 程弥朝戚纭淼走过去。 校门附近人群热闹拥挤。 和戚纭淼近到只剩一米距离的时候。 程弥挑染马尾高扬,颈脸靠近耳后处红痕尽显。 她眼睛从戚纭淼脸上离开,径直路过了她。 第24章 C24 邓子介绍酒吧驻唱那份工作待遇很好, 老板是邓子朋友,托邓子人情程弥捡这么一个好工作,上班时间宽松, 薪酬不低, 店里酒水也不收她费用。 第一天去的时候程弥跟老板道过声谢,老板是个好相处性子, 笑说他不领人情,是邓子给他保证说, 他这朋友得漂亮人又好说话,肯定镇得住他这里场子, 所以才让她过来。 这当然就是句玩笑话, 老板对她挺好, 听邓子说她是高中生,让她平时有考试什么可以不来。 虽然老板这么说, 但一个星期也就上班这么三个晚上, 程弥自然是能到场就到场。 这天晚上程弥照旧吃完晚饭后去清吧,一去就碰上在店里嗑瓜子的老板。 老板白天开公司晚上经营清吧,工作劳模, 比员工拼命。 看程弥来了,他问:“吃晚饭没?” 程弥说:“吃了, 你吃没?” 老板笑说:“吃什么, 留个胃喝酒。” 程弥笑笑,老板拿过吉他给她:“最近有看合眼的没?” 程弥接过:“什么?” “这几天来喝酒的不是一堆找你要手机号码?” 程弥才来几天, 每天晚上不下五个跟她搭话, 还有掐准她哪几天上班就过来喝酒的。 老板挑眉:“一个没给?” 程弥确实一个没给, 她说:“我就是来练练嗓子。” 老板瓜子皮扔盘子里:“牛啊, 据我目测, 这里面有几个条件还不错,长相家世没得挑,谈谈恋爱不亏。” 程弥靠着高脚凳,调吉他弦。 她指尖稍停,不以为然抬眼:“如果我说,我见过比这好的呢。” “哟,是什么神仙?”老板挺有兴趣。 提到这,一般人会开始罗列对比。 但程弥没有。 她手上仍不急不忙调着弦,只是说:“能让我着迷,光是第一步已经没人能比过他了。” 老板听明白了,程弥这种女生看起来不可高攀,搭讪都需要勇气。 事实也如此,一般男生很难有能让她真正看进眼的。 能让她动心思的,都不简单。 老板问程弥:“是学生?” 程弥点头,说:“是。” “那这小子可了不得。” 后面又聊几句,老板被人叫走。吧里还没什么人来,程弥拿出手机看了眼。 屏幕上一片干净。 自从上星期那顿早饭后,司庭衍便一直对程弥爱搭不理,程弥很确定是因为那番提及黎烨衡电话的对话。 但司庭衍具体在生气什么,程弥其实不完全清楚,她更别想从司庭衍口中撬出什么。 两人最近便一直保持这种不冷不热状态,像今天,程弥只早上从家里出来见过司庭衍那一面,到现在两人没碰上第二面,没说过一句话,也是程弥第一次没给他发短信。 今晚程弥又是和邓子在外面吃饭,邓子原本打算一起过来,但饭没吃完就被一个电话叫走。 吧里有其他乐手,走过来问程弥准备好没有。 程弥收起手机:“嗯,开始吧。” / 清吧氛围不如酒吧火热,底下客人只是喝酒,闲暇听听歌。 程弥唱歌好听长得漂亮,平时眼睛抬都不抬的客人视线频频抛往台上。 晚上一场两三个小时,中途休息的时候还有人端酒上来搭讪问她要不要一起玩乐队。 程弥想都没想回绝:“没这个打算。” 对方又问她联系方式,碰几次壁后识趣端酒离开。 程弥连唱好几首,嗓子有点干涩,拿过一旁矿泉水,就是这时,余光里闪过一个熟悉身影。 一个熟悉到能让她眼皮一跳的说笑侧影。 她去拿矿泉水的指尖忽然一顿,倏忽抬眼。 清吧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一个流里流气黄毛眼弯眉笑往楼上走,他旁边那个人影被墙挡住半边,只剩一片衣角,别的什么再也看不到。 程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脑海里顿时浮现让她产生不适心悸的回忆。 她微皱眉,及时止损把神智拉回,却丝毫没注意到她已然忘记自己原来要喝水。 后半场程弥都有些心不在焉,二楼陆陆续续有人下来,没再看到那个熟悉面孔。 今天吧里生意不错,程弥下班后里面人还很热闹,她带上书包从清吧里出来。 这条街一到凌晨行人不多,程弥从清吧出来后没立即走,在酒吧斜对面十几米开外的路灯下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酒鬼路过酒气冲天,程弥有点躁意,将头发顺到额后,想摸出一根烟。 原本放香烟那个地方瘪着,程弥忘了自己已经有段时间不抽烟,烟都没带在身上。 她转而伸向手机,点开了某个手机号码,上面备注黎楚。 程弥指尖悬停上面,犹豫要不要拨出这通电话。 又觉得自己脑子不清醒,就算真是这个人找到这里,也不能让黎楚知道。 午夜时分街上萧索,风带着一股刺骨凉意。 程弥吊耳上耳环被风吹得微晃,白皙皮肤被屏幕荧光映亮。 屏幕上停在字母L上。 程弥看着那排字母,点开S。 这一行两个号码,司庭衍和司惠茹的。 想到那个人影,她停在司庭衍号码上的指尖没怎么犹豫收回。 对面清吧门被推开,狂言浪语从里面传出来。 程弥抬眼看去,是老板和他那帮兄弟,一眼扫过去都不是相熟面孔。 应该是要关门了,里面一片黑。 程弥才惊觉已经凌晨两点。 老板那几个人喝得醉醺醺,她站这地方顶上路灯报废不亮,没人看到她。 老板关上门后,一帮人勾肩搭背走远。 在这里站到热闹四散,没放过每一张人脸,也没看到那个人,是自己眼花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除了黎烨衡和司惠茹两人要领证这个原因,这个人也是间接导致程弥离开原来那个地方的原因。 距离上次见过那个人已经是两年前,程弥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起过这个人。 仿佛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这个人名字是刻进骨髓里的恨,恨到希望他如果消失是最好。 程弥脑海闪过一瞬阴暗想法,但很快止住。 她没再在这里待下去,起身从这条街上离开。 / 程弥回去的时候已近三点。 而让程弥意外的是司庭衍房间居然还亮着灯。 也是奇怪,平时这时候他早睡了。 黯淡光线,漏一丝从底下门缝出来。 程弥站在玄关,没去开灯,看着那丝贴在地板上的暗光。 半晌才有动作,走回自己房间。 房间里窗帘没拉,月色凉淡铺了满室,程弥摸开灯,慢走至桌边。 她桌上还放着一排拆封一半的旺仔牛奶,上次去司庭衍房间找他问物理题拆了一盒给他,后面就忘记把剩下三盒拿去外面冰箱放着,一直遗忘在房间。 她拿起三盒牛奶,往房外走。 和平时一样,她走到他房间门前,摸上门把按下。 顺顺利利,很轻松地打开了。 门扉向内打开,灯光由细细一缝变成一片,一没阻挡亮光往外透出来,打在对面她房间门上。 薄光半笼在司庭衍侧脸上。 山根,鼻尖,到往内收的薄唇,一层绒光从上至下沿线覆着。 暖色调光,可丝毫没让他肤色变暖,留给她的侧脸仍旧如结冰霜。 注意到动静,司庭衍转眸看过来。 看似冷静又看似阴沉看她一瞬。 程弥微倚在门边,手还在门把上,她外套已经脱在房间,里面就一条黑色裙。 “生气了?”她问。 司庭衍:“没有。” 程弥说:“因为我今天没给你发消息?” 明明知道,却还故意。 司庭衍看着她:“故意的,是吗?” 程弥目光柔和看着他:“司庭衍,你也没给我发消息。” 司庭衍突然说:“如果是黎烨衡呢。” 程弥和他对视。 她想起那天早上司惠茹让她给黎烨衡回个电话那会,当时司庭衍的神情。 半晌,她眼神松懈,笑:“连我叔醋也吃么?”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问:“你这什么眼神?” 司庭衍却像不想再跟她说什么,头转回去了。 程弥裙摆裹至大腿,一双腿长直白滑。 别说,司庭衍闹脾气有点可爱,程弥无声挽唇。 看他无动于衷侧脸一会,她起身。 房门没关,屋外凌晨的寂寥安静和屋内连通,清醒又迷乱。 程弥朝司庭衍走去,将手里牛奶放上他桌,停至他椅后。 她伏下身,从他背后,纤指攀上他后颈。 指腹轻摩挲划过他后颈,眼睛里薄润一层水光,缓凑过去在他脸边温柔印下一个吻。 唇微热,缱绻碰在司庭衍泛凉脸侧,又离开。 司庭衍笔尖在纸上一顿。 程弥注意到,眼睛笑着从他笔尖上离开,从他脸边起身。 一句话没说,她起身后往房门外走。 还没走到门边,身后椅子滑出声响,紧接着面前房门嘭一声被甩上。 程弥手腕一紧,被拽了回去。 第25章 C25 门板甩上一阵砰响。 程弥对身后没防备, 脚下一时不稳。 没来得及抓住方向,腰身已经被弄去书桌边。 耳边似乎还有门震余响,程弥看着司庭衍:“你疯了?不怕被你妈知道?” 虽然这么说,但她语气是慢条斯理的, 眼神在他脸上抓得很紧。 看着他略显冰冷的侧脸, 唇上仿佛还能感觉到触感。 她知道自己那吻成功惹恼到他了, 明明是这么冷静自持一个人。 即使司庭衍面色不露恼色,只有冰霜沉在眼底, 但这番失控举动已经说明一切。 “你怕什么, 不是连门不关都敢动嘴?” 程弥视线微仰着, 落在他眉眼间,她说:“是啊,我是不怕。” 说着话语带上一丝轻佻:“但是你呢?如果阿姨现在进来看到我们这样,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司惠茹摆在面前,程弥要比司庭衍无负担得多, 她只是高三这学期被黎烨衡送到这里短暂当一阵司惠茹女儿。” 但司庭衍不一样, 他是司惠茹从小养到大的儿子。 “我会跟她说,是你先勾引的我, ”程弥话语慢慢,“骗我跟你牵手拥抱,接吻,谈恋爱。” “然后, ”她停顿一下,“告诉她你欺负我。” 司惠茹几天前刚在餐桌上亲眼目睹她脖间红痕,还温柔留给她一番话, 让她不要纵容男孩子欺负。 司惠茹没想到的是她脖子上那红印就是她儿子咬吻出来的, 把她弄成这样的是她儿子。 他们两个背地里搞上, 司惠茹那种温吞性子是不可能会怪罪程弥的,压力是在司庭衍身上。 司庭衍目光不避不躲对着她:“你觉得我会怕吗。” 语调丝毫没一丝起伏,每个字都不带疑问,肯定地回击程弥。 程弥接着这道尖锐利角,也没闪避开。 她差点忘了站自己面前这个是什么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跟她是一丘之貉,即使他们两个性格天差地别。 甚至某些时候,他身上不经意间冒出那些东西要比程弥刺人得多。 程弥烈热起来明目张胆,但司庭衍不一样。 可本质他们走在一条路上。 程弥手要抬起去描摹他眼睛:“司庭衍,喜欢你那些女孩子知道你这么疯吗?” 她指尖没到他眼前,纤长五指被硌人修长的指节桎梏到指间,然后包裹收拢,她被抓在手里压回了身后。 动作一气呵成,像熟悉无数遍。 明明这是一双天生用来学习的手。 司庭衍说:“知道我疯就不要三番两次碰我底线。” “我是你底线么?” 话落空气里气流凝滞。 城区马路上鸣笛刺耳刺破凌晨,透过走廊生锈老窗而来,夭折在房间门口。 他们和这个世界彻底剥离。 “所以我才能一而再再而三招惹到你。” 司庭衍此刻眼底是沉静的,可能是凌晨弱化人心理防线原因,也可能是那盏台灯光线太过柔和,他皮肤又白里透冷。 英气五官带来那点冷毅难得有一次被消磨掉大半,黑发下此刻那冷淡眼角眉梢竟然显出一丝乖顺感。 司庭衍开口:“刚才那一下还没招够是吗?” 程弥腰身抵在桌沿,一只手撑在身后书桌,正好按在司庭衍书桌上的黑色水笔上,手底下触感突兀。 她掌心撑在桌面,指尖微曲漫不经心玩着他笔。 眼睛还是在他身上的:“司庭衍。” “我跟你说过的,不是我要天天缠着你不放,是你在招我。” 司庭衍没打断。 程弥上身从书桌边沿稍离,两人不远的距离一下更近,她眼睫下直勾勾:“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我面前,我都想跟你——” 她凑到司庭衍耳边,说了两个字。 很是淡定自在,不羞不恼,讲完了,从他耳边离开。 司庭衍沉沉看着她。 灯光弱暗,去不到对面白墙角落,那里一座立柜,整齐摆放着机器模型,但他们见不到光,全待在黑暗里。 这房间里最亮的地方立着他们两个,光影朦胧笼在他们身侧。 彼此情绪一览无遗。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要把凌晨仅存那点清醒都烫破。 程弥眼神跟她在司庭衍耳边说那两个字一样,意欲袒露。 没等她窥探出司庭衍眼中含义,她那条被紧固的手没被松开,反倒被用力一拖。 只一秒,程弥从站着摔进了床里。 天旋地转,后背用力砸进床被,一下被吞没。 这床就跟书桌隔一窄道,离得很近。 程弥没预料到司庭衍会一下把她拖到床上,但怔愣也就刚才被拽过那一瞬间,等砸进这床里时已经回过神,没有半点紧张慌神。 从这个角度看去,司庭衍身后书桌上还摊着几本竞赛习题。 程弥想从床上起来,没起成,双手被司庭衍扣住一招制在头顶。 腿边那点裙料被他腿单跪上来压住。 一点都不温柔。 程弥索性也不费劲了,身体放松陷在他床里。 光从司庭衍身后过来,她躺在他阴影下,仰面看着他,深栗色长发铺散。 接着刚才两人站着时在说的话说下去。 “要么?” 她不用做什么,单纯双唇张张,都是在勾引。 司庭衍从上至下看着她,不说话。 程弥被他看着。 她承认这一刻萌生所有热烫都是真的。 程弥眼里微泛朦胧:“我想接吻,司庭衍。” 她说:“跟你。” 司庭衍薄唇仍贴在一起,可这样却更让人谷欠念高涨想看它丧心病狂的样子。 像几天前他在她颈间一样。 司庭衍仿佛脑海里跟她同个画面一般,程弥忽然感觉颈侧耳后那处被碰了一下。 他指腹微凉,程弥没觉得不舒服,反而想再靠近。 那处红色已经淡去不少,司庭衍有意无意碾压而过,眼睛紧盯着她。 程弥也望进他眼里。 司庭衍伏身,气息落在她唇间。 耳后那处是在这时候被放过,可转而,程弥腰侧拉链一动。 程弥原本注意力在他靠近的唇上,感觉到动静。 她有一瞬间微愣一下,觉得自己对司庭衍这个人认知还未完全。 他从不止于她想象,下次永远有另一面。 程弥抬眼。 司庭衍一直在看着她,见她看过来:“怕了?” 程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已经被松开,抬手搂上他颈项:“怕什么?” 可方才她那一愣却已经被司庭衍收进眼底,像是在勉强。 程弥要凑去吻他。 突然,司庭衍开口:“是厉执禹你也会这样是吗?” 程弥忽然一顿。 下一秒,视线重回司庭衍脸上。 司庭衍背对光线,没光落在他眼里,眼瞳显得尤其黑。 仿佛暗夜,快要将程弥溺毙。 这是司庭衍第一次提到厉执禹,很明显不是以弟弟身份。 而是站在他是她男朋友那种敌对面。 他什么都知道。 程弥问他:“吃你哥醋了?” 司庭衍没有回答,只是沉沉看着她。 程弥说:“司庭衍,你到底看了我多少东西?” “你追我只是为了报复厉执禹。” 话音一落,程弥一愣。 司庭衍字字清晰,音色里带着一阵寒意,砸在她耳旁。 她直直看着他,一时间没说话。 程弥想过这个秘密被厉执禹知道的样子,可她万万没想,司庭衍先知道了。 这是个久到差点被程弥遗忘的秘密。 并且她一直以为只有她和孟茵两个人知道。 当时厉执禹跟初欣禾在小树林接吻只有她们两个人在教学楼女厕所看到。 她看着司庭衍:“厉执禹和初欣禾在教学楼后面那事,你看到了?” 司庭衍却答非所问:“就因为我是他弟弟?” 这件事突如其来,程弥一时语塞。 不得回应。 司庭衍眼睛从她脸上移开,起身。 程弥被他从床上拽了起来,门一开,关出了门外。 第26章 C26(修) 翌日早晨, 程弥从房间出来司庭衍已经走了。 程弥记得今天不是他值日,司惠茹在窗边修剪盆栽,那堆花草每天被她悉心照料,长势喜人花繁叶茂。 看程弥醒, 她放下剪子:“醒了?阿姨去给你热杯牛奶。” 程弥叫住她:“不用, 我牛奶过敏。” 司惠茹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像是因为她来这么久,而她没关心到自己牛奶过敏这个问题感到愧疚。 预料到她接下来会下意识抱歉, 程弥先一步补上一句:“牛奶过敏这事来这之后我还没跟你说。” 司惠茹抱歉话头就这么被拦住, 转道:“那阿姨去给你冲杯麦片, 今天早上做的三明治,要配点东西喝。” 程弥说好。 跟司惠茹去到厨房,程弥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司庭衍去学校了?” 司惠茹从柜子里拿出麦片:“半小时前就去了。” “这么早。” 在司惠茹这里,程弥提起司庭衍挺难得,她很乐意跟程弥讲司庭衍:“小衍平时其实很早去学校的,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 可能是天气在变冷,犯懒起得比较晚。” 程弥玻璃杯拿离唇边, 看司惠茹:“他以前一直这么早?” “对的,小衍不赖床。” 程弥三明治和燕麦吃完,从家里离开去学校。 / 临近月底,全校举行月考。 高三今天上午语文, 下午数学,英语理综排在明天。 考场安排是打乱学号,程弥被随机到对角线教室, 离自己班教室不算近。 高一高二也在考试, 楼上时不时有拖动桌椅声。 下午铃声一响收卷, 程弥从考场回到教室。 高三大考小考见多了,月考他们都格外习以为常,班里完全没考试气氛,教室走廊上十几张课桌贴墙而放,男生吵吵嚷嚷打闹跑过。 程弥课桌没放在走廊外,推在教室后面,她从后门进教室,走去窗边。 孟茵课桌在她旁边,程弥过去的时候她正拿着手机一筹莫展,连程弥回来了都不知道。 等程弥拖开椅子稍俯腰从桌底拿课本,长发不小心一晃而过她面前,她才倏忽回神。 程弥余光注意到她这失神模样:“你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孟茵下意识把手机塞回桌底。 程弥有看到,但没说什么,也没窥探人隐私欲望,指腹稍推课本,从底下摸出英语书。 倒是孟茵在旁边拧笔纠结,说:“跟朋友吵架了。” 孟茵这性格无疑在任何一段友谊里都是充当包容角色,有矛盾不会选择争吵而是会退步那类,居然有人能跟她吵得起来,或者说,程弥说:“你能跟人吵什么?” 孟茵犹豫一下:“就,她说的话我不喜欢。” 程弥没说让她消消气,跟朋友好好说说。 而是说:“挺好,有点小情绪是好事,让你自己少受点罪。” “嗯,这次我不听她的。” 孟茵如果没说的意思,程弥也不会去问,只是随口搭话:“奶茶店开在学校外面那个?” 孟茵性子安静不主动,平时就没什么朋友。 “你怎么知道?” 程弥笑:“猜的。” 朋友之间闹闹小情绪这个年纪常有,不是大仇大怨明天转眼和好如初。 程弥带上书包要走了,走前告诉她:“别皱眉,你们明天能和好。” 说完却莫名想到黎楚,她和黎楚就不是。 只一瞬而过,程弥没再去想,跟孟茵说走了。 教室里人已走大半,走廊外更是一个人没有,程弥从教室后门出来,正想往楼道走,上楼去高二一班。 眼睛却瞥到楼下人影,脚步缓停。 一天没见,司庭衍走在校道上。 程弥站在走廊边,看着底下。 司庭衍不是一个人,旁边是蹦蹦跳跳的戚纭淼。 戚纭淼不知道跟司庭衍说了句什么,他回了。 程弥一瞬不瞬看着他侧脸。 没有厌烦,没有不耐,她清楚如果没有司庭衍准许,戚纭淼现在不可能能跟着他。 两人往校外走去。 程弥看着他们两道背影。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指尖转着书,两条胳膊杵上走廊围栏,吊儿郎当的。 郑弘凯顺着她目光看去:“看谁呢?” 他过来,程弥也没立即把视线收回来,半晌才慢悠悠收回:“没谁。” 郑弘凯跟没听到她话一样:“我来猜猜,肯定是姓司那小子对不对?” 在程弥印象里,第一次在酒吧见到郑弘凯,这人就把司庭衍贬低得一无是处。 那时候的程弥还不认识司庭衍,当时只当八卦听,现在稍回想就能知道他那会说的司庭衍。 说他病秧子,小白脸,搞不懂一堆女生喜欢这么个人。 程弥瞥他:“怎么,你承认他有这个魅力了?” 郑弘凯跟听到什么大笑话一样:“承认个屁,是他妈你们女生眼光不行。” 跟这种人讲不通他那脑里一根筋,好面子得要命,程弥没做坏人让他下不来台阶。 于是只笑笑保持沉默,懒得多辩解。 两人还看着校道上那两个越走越远的身影。 郑弘凯回想到蛛丝马迹,跟侦探一般:“我就说呢,没戴校卡被老凸抓去操场那次,你俩就有点不对劲。” “怎么就不对劲了?” 郑弘凯下巴往楼下抬了一下:“站他那边呢,还帮他说话。” 那时候郑弘凯跟司庭衍正有矛盾,操场那次正面对上,司庭衍差点废一只眼,但也是从这次郑弘凯了解到司庭衍不是什么善茬,后面没再敢再明目张胆针对司庭衍。 但不爽肯定还是有的,不管是因为司庭衍这个人,还是他有那么一个哥。 程弥这段时间跟郑弘凯走得不是很近,对他后来又被厉执禹揍了一次这事也是从教室后面那些人聊天的时候得知的。 上次郑弘凯用别针在司庭衍脸上划了一道,后来不知道厉执禹从哪儿听来消息,带人放学后堵上郑弘凯打了一顿。 以牙还牙,到现在郑弘凯脸上那道印子还没消。 这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郑弘凯没少在这两人身上吃亏。 但明显目前郑弘凯要对厉执禹要恨得更牙痒一点,毕竟厉执禹拳头都砸进他尊严里去了。而司庭衍,因为郑弘凯的懦弱退缩,他暂时还没从司庭衍身上领教过什么。 男生拳头的事能记一辈子。 说起操场闹矛盾这事,郑弘凯就想起厉执禹。 他眉扬起来:“等等,如果我没记错,你跟厉执禹还没分吧?” 程弥看他:“你问这个干嘛?” “没,我还能干嘛,”郑弘凯抖着腿,脸眉间没藏住那点幸灾乐祸,“厉执禹这个狗逼也有今天,我不能爽爽?” 说完又问程弥,示意她司庭衍那个方向:“怎么吃起这款了?跟厉执禹那口差得有点大啊。” 除了长相上有点相似之处,其他完全不沾边。 厉执禹给程弥戴绿帽这事除了司庭衍程弥孟茵三个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郑弘凯自然不知道程弥一开始是因为什么追的司庭衍,也不知道她对厉执禹抱的报复心思。 程弥不想深聊,随口应付一句:“吃腻了,换换口味,不行?” “没想到啊,我们程大美女会喜欢司庭衍这种。” 程弥听得有点不舒服,看他:“哪种?” 郑弘凯笑嘻嘻:“好学生这种。” 不喝酒不抽烟不蹦迪,跟厉执禹会玩那挂天壤之别。 当然他那贱兮兮的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以前郑弘凯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就没少人身攻击司庭衍。 现在看来未必。 司庭衍能让程弥兴致一秒起。 像郑弘凯他们这种一辈子都做不到。 郑弘凯又跟程弥说:“司庭衍可是出了名难追,奉高到现在没一个女的追到手过。” 程弥点头:“这点我赞同。” “你有信心能追上?” “你说呢。” 郑弘凯脸上神色里不只有八卦,还有点高兴在:“你觉得多久能把他追到手?” 说实话,程弥对这个问题也有点兴趣,她也很好奇司庭衍什么时候会让她追上。 她自己打了个赌:“一个月。” 郑弘凯想了下操场那天是多少天前:“靠,司庭衍这小子真这么难追?就连你追了他半个多月他都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吗? 程弥想起昨晚司庭衍的失控,她不置可否。 郑弘凯说:“行不行啊?我们程大美女。” 程弥知道郑弘凯为什么对她追司庭衍这事兴趣这么大,不仅是因为死对头被戴绿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一点,因为戚纭淼。 郑弘凯和司庭衍结下梁子最初矛盾就是因为戚纭淼喜欢司庭衍。 郑弘凯确实对司庭衍看不爽,现在还是。 但这点不爽不敌他对厉执禹的恨,还有戚纭淼眼睛不再只放在司庭衍身上带给他的快感。 程弥如果追上司庭衍,对他来说简直一石二鸟。 “好像也没剩几天了,加把劲儿,”郑弘凯书拿在手里抛,看热闹不嫌事大,“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把司庭衍追到手。” 程弥说:“急什么。” 孟茵从教室后门出来,看到程弥还没走,走过去轻拍她手臂:“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程弥转头看她:“你要回家了?” 孟茵点点头。 程弥说:“一起走。” 她回头跟郑弘凯说了句走了,和孟茵一起下楼。 往学校外走的时候,不是很凑巧遇到了傅莘唯她们。 戚纭淼跟司庭衍回去了,没在这。 傅莘唯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但这次白眼不只翻给一个人,张口骂了句什么。 她们在那边树下,离程弥她们有点距离,只隐隐约约听到三个字。 程弥本身就拿她们当空气,没仔细去听。 但孟茵不一样,这三个字她这几天已经听过很多次。 多嘴婊,臭嘴婊。 每遇上傅莘唯她们一回,她就能听见这几个字。 因为傅莘唯她们是在骂她。 上次傅莘唯她们在程弥水杯里装厕所拖地水,孟茵告诉了程弥,不知道她们班谁传出去的,被傅莘唯她们知道了。 这几天她每碰上傅莘唯她们一次,就会被翻白眼,不动手完全是因为她朋友说情。 孟茵朋友跟戚纭淼傅莘唯她们是同学,虽然不是她们那个小团体里面的,但关系还行,孟茵朋友经常请她们喝奶茶。 刚才孟茵和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吵架就是因为这事,她朋友让她不要再跟程弥玩,说程弥就是个麻烦精,只会害她被傅莘唯她们欺负。 孟茵以往哪会跟朋友起争执,就因为这事两人吵了架。 她朋友说她再和程弥玩,要有下次她都救不了她了。 其实孟茵也不是不害怕,每次遇到戚纭淼傅莘唯她们手里总会闷出一层薄汗。 但这些孟茵没跟程弥说,以后也不打算说。 两人回家不同路,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 晚上八点,夜幕早已降临。 楼外万家灯火通明,黄澄点点,一派和乐融融景象。 相比之下司庭衍家要寂寥安静不少。 餐桌上饭菜碗筷整齐摆放,灯下泛着热气,餐桌边却一个人没有。 司惠茹在客厅打电话,手握手机,漫长一段嘟声过后,程弥那边接听。 “程弥,我是阿姨。” “你现在在哪?可以吃晚饭了。” 司惠茹温软声调穿室而来,司庭衍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一段沉寂,程弥那边在说话。 司惠茹脸上隐隐现出担忧:“不回来了吗?” 程弥应该是回了什么。 “晚饭在外面吃?”司惠茹问。 之前程弥晚饭不在家里吃都会提前跟司惠茹说,司惠茹一直很担心她安全,她来奉洵这边也就一个月,人生地不熟,司惠茹问她。 “可以跟阿姨说你去哪里了吗?” 接下来程弥说的话让司惠茹一愣后才开口:“离岛酒吧?” 这是司惠茹第一次听程弥跟她说去酒吧,当即一愣。 以往程弥晚饭不在家里吃都是跟她说和朋友一起去外面吃饭,或者要去趟朋友家。 所以司惠茹也以为这是她第一次去,问:“酒吧安全吗?” 不多时,司惠茹这边应一声:“好。” 很快电话挂了,屋内又恢复一片安静。 司庭衍在房间捣弄机器人,司惠茹来到他房间门口的时候,他正操纵调试一个机器人。 “小衍,吃饭了。” 司惠茹不懂司庭衍弄的这些机器,但有哪几个还是能看出来的,平时打扫房间经常能看到,司庭衍也经常玩。 他现在手中这个司惠茹就明显没见过,从没见司庭衍玩过。 机器人通体银色,在司庭衍操纵下捡起地上一块电路板,往书桌边走。 到达桌边,停顿一下,然后把电路板甩上书桌。 啪嗒一声。 司惠茹在门口看着,笑:“这个是新弄的一个?” “嗯。” “最近是有什么比赛?”司惠茹问。 “没有。” 司庭衍让它自己走回立柜那边。 司惠茹说:“可以吃晚饭了,姐姐晚饭不回来吃。” 听到里面某个人,司庭衍操纵控制器的手稍顿,机器人还没走到立柜边,电被司庭衍切断。 他控制器扔回床上,起身,往房间门口走:“走吧,吃饭。” 司惠茹回到餐桌边后微皱着眉,还在因为程弥的事发愁,吃到一半说:“不知道酒吧安不安全。” 司惠茹活到现在四十多岁,还没去过酒吧,对酒吧的认知停留在酒吧里乱又不安全上。 酒吧在她们这片流行时间不长,最近几年城区发展起来才跟着带动起来的,管治不全面,不良少年又多,每个月各种酒吧打架斗殴,迷药下酒事件层出不穷。 司惠茹没少听这种,前段时间楼上一人家儿子就在酒吧被怂恿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她拿出手机:“我看看离岛酒吧在哪。” 司庭衍直接说了:“陈西街那边。” 司惠茹一愣:“你怎么知道?” “之前路过。” 提到陈西街司惠茹便认识了。 那一片什么都有,酒吧洗浴店宾馆,全都挤在那条街上,每天一到晚上人流量很大。 司惠茹眉间疙瘩愈深,更担心了。 “这怎么办呢。” 她想现在过去找程弥,但又知道孩子不喜欢,会觉得她小题大做。 司庭衍说:“她晚上自己会回来的。” “酒吧里那么乱。”司惠茹还是不放心。 跟司惠茹这种感性杞人忧天的性子一比,司庭衍要显得冷漠理智得多。 他直接给她安排好:“十一点没回来你要过去再过去。” 他正好吃完饭,放下筷子,起身回了房间。 / 程弥今晚得到清吧驻唱。 邓子今晚没半途被工作拉走,也一起来了。 两人在一张沙发上坐着,邓子听她跟电话那边人说她在离岛酒吧,挂电话后问她:“谁呢?” “一位长辈。” 邓子给她鼓了下掌:“厉害啊,敢直接跟长辈说你在酒吧,我现在都不敢让我爹知道我烟酒全沾,还天天混酒吧。” 程弥手腕稍弯,拿起酒吧浅抿。 “还有,”邓子没个正形摊在沙发上,说,“什么离岛酒吧?” 要不是他还没喝一杯酒,头脑清醒,他看程弥刚才电话说得格外理直气壮那样子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差错。 他说:“离岛酒吧在旁边呢,我们这儿不叫离岛酒吧。” 程弥头脑十分清醒:“知道。” 邓子搞不懂:“虽然清吧酒吧都是喝酒,但你跟长辈说个清吧也比说酒吧好吧。” 酒吧环境确实要比清吧乱点。 程弥还是这句,慢悠悠的:“知道啊。” 邓子知道她这么说肯定有理由:“干嘛这么说?” 程弥笑:“秘密。” 说完酒杯放下就起身去忙了。 饭点那个时间还没什么人,九点十点那会人开始多起来。 程弥唱完一轮下来,邓子已经空了三杯酒。 程弥一下来他就朝程弥竖了个大拇指:“头回听你唱歌,你说你这人到底怎么长的,脸蛋没得挑,嗓子也是万里挑一。你爸妈到底都是什么奇才,才能生出你这么个女儿?” 前面程弥还自如听着,后面那半句倒酒的手直接一顿。 但她反应快,灯光又不明亮,邓子根本没发现。 程弥唇角带上笑,话出口却没那么温柔:“我爸唱歌烂死了。” “那你肯定是随你妈。”邓子说。 “你说对了,”她说,“我没一点像那个男的。” 父女关系如果亲近,没人会用那个男的去形容父亲。 不过那会台上已经有人接过麦克风,程弥声音被歌声盖过。 “对了,给你讲个八卦,”邓子像想到什么,一条胳膊撑到她身后,凑到她旁边,“你猜我刚看到谁了?” “谁?”程弥随口胡扯:“张玲尹?” 邓子嘁一声:“她张玲尹算什么大人物,值得我用八卦讲么。” 程弥笑。 其实邓子自从从GR离开后,经常私底下跟程弥骂张玲尹,完全不装大度。因为他发的那条帮程弥澄清的动态把张玲尹推到了网友的风口浪尖下,张玲尹因为这事骂了他一条长语音,邓子记仇到现在。 “我现在不跟你讲张玲尹,晦气,”邓子说,“刚我看见李深了。” 这普通平凡的两个字,连起来却是大半国民都认识的名字,拍过很多知名电影,手下还带出了个影帝和几个炙手可热的女演员。 程弥说:“大导演李深?” 邓子别指:“对了。” “他来哪?”程弥环视一下周围,“这儿?” 邓子啧一声:“不是,你好歹来这上班好几趟了,不知道你老板楼上有特殊业务?” 转念一想:“不过不知道也好,反正你好好在这下面干着就行了,千万别往楼上踏一步。” 其实程弥知道,但她没把正常人往那想。 “所以,”她看着邓子,“人在楼上?” 邓子点点头:“烟酒茶,女人,估计一样不少。” “当然我要告诉你的不只这个,因为我还看见那里面有个老熟人。” 程弥其实对这些八卦有点心不在焉,眼睛不经意间经过门口,随口接话:“谁?” “戚纭淼。“ 程弥本来指尖搭在酒杯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闻言停下,看向邓子。 “想不到吧?我也惊讶,不过她应该不是来干那个的,他们来了一群人。” 邓子之前在GR工作给戚纭淼拍过照片,后来戚纭淼跟程弥那乌龙闹得沸沸扬扬,戚纭淼这人让邓子记得更深了。 邓子看程弥表情:“本来以为你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来你是真不感兴趣啊。就你这样,难怪能把那群小姑娘惹毛成那样。” “哪样?” “你瞧瞧,你瞧瞧,就你现在这样子。她们背地里骂你,做梦都得梦到你,气得要命,结果你根本没把她们放眼里,完全没当回事过,你说换谁谁不得气吐血。” 程弥被他逗笑:“你夸张了,我又不是神仙。” 邓子憋有一会了,坐得不舒服,摆摆手:“算了,我先去趟洗手间,回来说。” 邓子一走,耳边没人叽叽喳喳,一下安静很多,只有歌声和缭乱灯色。 周围喝酒的人和同伴低头耳语。 没一会,程弥看到了邓子口中那个老熟人。 今晚的戚纭淼和平时不大一样,往上飞的眼线乖顺往下走,也没穿热短裙,身上一条黑色束腰长裙,把少女单薄漂亮的身姿全勾勒出来,长相原因,衬起来如一只黑天鹅。 光线黯淡,她根本没发现程弥。 戚纭淼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程弥后面还有座位,她和人在后面坐下。 刚坐下那道骄纵声音立马传来。 “烦死了,大人都这么无聊吗,我坐得都快睡觉了。” “淼淼,你爸爸是在给你以后铺路。”女人说。 “我用你说吗。” 那女人便不说话了。 “你别想教我做什么,你是我爸情人,好好当他情人就行,别天天妄想爬我头上当我妈。” 女人模样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却被戚纭淼说得一声不吭。 戚纭淼语气听起来像极翻了个白眼:“就喝酒喝酒,他们哪一点聊正事了,全在说废话。” 女人说:“不着急,酒喝开了后面就什么都好说了。” 戚纭淼很直接:“我看李深他就是要钱。” 一阵手包碰撞声响,女人要去捂戚纭淼嘴。 戚纭淼躲开了:“别碰我。” 又说:“要走这条路,我自己能靠自己。” 女人又一次没忍住嘴:“我们在网上是有点小名气,但哪能跟他们那个圈子比,你想走娱乐圈这条路,你爸要提前把你带进门,只能走这条路。” “我们都知道你心高气傲,不想靠这种方式,但你爸爸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受苦。” 戚纭淼一个白眼过去,女人闭嘴了。 程弥不是故意听她们说话的,实在离得太近,她刚才又暂时不想动。 就像现在她不想坐下去了,也丝毫没有想再多听一句话的欲望,起身直接从沙发上离开。 她往常来唱歌不喝酒,今晚是邓子来了,跟他喝一两杯。 可能昨晚熬夜熬得太厉害,今天刚喝一点脑袋便有些昏沉,程弥去了趟洗手间。 接下来她还得再唱一场,急需精神,在洗手间里接了捧水泼在脸上。 洗到一半,便感觉身后有人在盯着她。 程弥抬眼,眼睫上挂着水珠,看向镜子。 洗手间洗手台共用,男女厕则分隔两侧。 洗手间门旁立着一个五十几模样的男人,夹着烟,也从镜子里看她。 这男人的脸并不陌生,程弥刚才才刚听过他名字。 李深导演眉眼褶皱有点深,很随性穿着件衬衫,袖子挽到小臂,很有文艺工作者气息。 这时洗手间走廊过来一个男人,是个已显中年肥态的男子,程弥本来没去注意,扫过眉眼,知道他是谁了。 戚纭淼那双眼睛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戚纭淼父亲朝李深走过去:“李导,那我们再上去喝一杯?” 李深看向他,眉目笑起来是和蔼的:“走。” 程弥没将这茬放心上,等人走后,继续往脸上泼了点水,然后起身离开。 / 后半场顺利唱完,程弥拿下吉他。 邓子还在原来那座,低着头在看手机。 程弥过去坐下,邓子手机递给她看:“我技术怎么样?” 屏幕上程弥双手握在立麦上,浓艳眉眼在暗光下也明艳动人。 一边栗色长发挽在耳后,露出一边耳钉,眼睛里有光在。 好看到万物失色。 程弥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在唱什么。 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程弥不是有意看到的,眼睛就放屏幕上,很难不看到。 消息来约邓子去过夜的。 程弥提醒邓子:“有人发消息给你。” 邓子听完拿回去看,啧一声:“我自己都把老底掀没了啊。” 程弥笑,说起短信。 她像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 打开手机,屏幕上挤了几条消息。 她一一往下滑,没有短信,司庭衍名字更是没出现。 程弥看了眼时间,十点多。 她按灭手机。 吧里越晚越嗨,老板带头热气氛,让人来了点节奏感比较强的音乐。 气氛一热,人也跟着躁动。 大家本来各喝各的,一下变得热络起来。 灯光乱射,有一瞬间去到酒吧的错觉。 脑袋晕乎乎的时候似乎对酒更没抵抗力,程弥倒了一点在酒杯里,伸手拿起。 程弥余光里也是在这时出现一阵违和的骚动的,本来大家都在跟着音乐热血上涌,突然出现一道游离在氛围外的人影。 程弥抬眼看去,就看到了个某个前几秒还在她脑海里待过的身影。 她预料过他出现在这里的画面。 但略有偏差,因为她以为他会是一个人,但此刻不是。 有两个女生走上去,拿着手机,看样子是在跟他要号码。 他气质和这里火热碰起来是两个极端。 程弥酒杯搭在唇边,没喝,看着他。 司庭衍也是这时看到她的,他没看面前两个女生,直直看向她。 第27章 C27 程弥赌赢了。 她从没跟司庭衍提起过这个清吧一个字, 在这里驻唱也是秘密。 和司惠茹那通电话里也没说这个清吧。 但司庭衍准确无误找到这里了。 流光晃淌四壁,光影接吻酒杯。 程弥歪靠在沙发里,和司庭衍隔着人群和灯色对望。 酒精热摇在空气里, 节奏律动侵蚀神智。 他眼睛冷冰, 没让周遭沸滚消融眼底。 只一个眼神, 烧得程弥神思沸热涌动,要和他抵死攀缠。 司庭衍眼睛也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啤酒里冰块轻碰玻璃酒杯,像他一样。 指尖一片冰凉, 程弥眼睛紧落司庭衍身上,杯沿搭去唇边。 站司庭衍面前那两个女生跟他们差不多年纪, 一身装成熟打扮,漂亮长相上却还带少女青涩,拿着手机在跟司庭衍说什么。 程弥眼睛避都不避开一下,和正在被搭讪的他对视。 司庭衍跟没看到那两个女生一样。 话都没说一句,穿过她们,往这边走过来。 程弥指尖垂落下, 酒杯杯底搁回桌面, 转而从包里摸出什么,掌心轻撑桌子起身, 从沙发上离身。 她迈着不算磕绊的步伐, 却也不颠簸, 有一种很从容的风情。 有喝酒的客人眼睛被她吸引。 程弥却只能看到司庭衍一个人, 不急不忙朝他走过去。 司庭衍也朝她走来。 灯影从走过来的司庭衍脸上一掠而过, 肤色冰霜一般,浓光爬上他眉眼, 有一瞬间浓墨重彩到淋漓尽致。 两人脚步越来越近。 最后在清吧中间相交。 余光侧面几米开外是躁热的舞台, 音乐光束齐闪震动。 司庭衍停下脚步后程弥却没停下, 她自然而然一小步靠上前,近到几乎抬头就能碰上他唇。 呼吸碰呼吸。 程弥眼底有几分酒精迷醉,却显得眉眼更潋滟了。 她左手抚上司庭衍颈脸处,掌心指腹贴合。 眼睛那份勾人从司庭衍眼睛上离开,落到他脸上。 程弥抬起右手里口红,碰上司庭衍脸。 口红在他冷白肌肤上走着。 昏暗混光里,司庭衍没推开她或者后退,眸色晦暗不明看着她。 157××××××××。 程弥写完自己手机号码,抬眼看他。 一小排红色数字在司庭衍左脸,冷白上一抹红烈,意外碰撞出一丝邪冷。 像月亮上爬了一只狐狸。 狐狸趴在上面,告诉人这个月亮是她的。 觊觎的人看到会自动绕道。 程弥看着司庭衍,眼里微带笑意。 “不能乱给别的女孩子手机号码哦。” 卡座那边邓子是这时候发现程弥不见的,他不过低头回个消息,再抬头程弥已经不见影。 正四处搜望,就看见程弥拿着口红在人脸上为所欲为。 他心下当即操了一声,不会醉了吧。 他和程弥喝酒没有十次也有五次了,也没见她酒量那么差。 邓子担心程弥酒精上头冒犯人,虽然他觉得就程弥那张脸,是个男的被她这么攀着心里都得乐着,可能就连她耍酒疯往人头上倒酒人都不会怪她。 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邓子没见过司庭衍,不知道他们两个认识,伸手就去拉程弥:“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朋友喝醉了。” 话没说完,手里程弥手臂被一股力扯了过去。 力道很大,邓子手有一瞬发麻。 同时感觉一股寒凉从自己脊椎升起。 抬眼,果然。 面前这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看着他,眼底一片冷漠。 邓子一愣。 程弥其实头脑还是清醒的,骤然被司庭衍拽回去撞他肩上,回头看是邓子,一下知道他误会什么了。 她笑:“干什么,我们认识的。” 邓子回神,眼睛从司庭衍身上移开,看向程弥:“原来认识的啊,我差点以为你发酒疯。” 程弥说:“放心,我喝醉了只会睡觉。” 她被司庭衍拽过去就不动了,干脆靠他肩身里。 栗色卷发一丝沾在司庭衍黑色卫衣上,半落不落。 邓子从没见过程弥这番模样,或者说,他没想过哪个男的能让程弥变成这样。 他认识程弥以来,就没见哪个男的能让程弥视线在他们身上哪怕多停留一秒,就算是个帅哥,也完全吸引不了她。 邓子甚至一度怀疑程弥对男的不感兴趣。 当然这个猜测今天被否认了。 被情爱沾身的人和平时无欲无望的人是不一样的,就如现在的程弥,她身上不再单单只有勾人理智的风情,还有一种和她身边这个男生契合的东西在。 是的,邓子很意外。 意外居然能有男生和程弥有这种感觉。 一般男的站程弥身边不是不般配就是降不住。 有一者都难,别说两者。 邓子那边还约了人,现在要赶过去,看他们两个认识,而且他站这就是一大灯泡,跟程弥说一声后就撤了。 周围一下仿若只剩他们两人。 程弥微抬头,看进司庭衍眼睛里:“带不带我回家?” 距离上次她被他关在房间外,还没过二十四小时。 司庭衍看着气还在:“如果我不带呢。” 程弥还是直直看着他眼睛:“那带我去你房间。” 去房间能做什么,两人只一个眼神就不言而喻。 暗色下有些东西在涌动在声色酒精里。 突然,司庭衍开口,音色冷凉:“为了气厉执禹值得你这样?” 程弥就知道他还在介意,可是一早知道,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拆穿她。 她摸上司庭衍脸:“你为什么不明白,我想跟的是你。” 她语气是慢条斯理的,又带着一丝让人难以不去沉迷的温柔。 如真似假,不管是真是假,听她话的人归路都只有一条。 深信不疑,肝脑涂地。 司庭衍看她良久:“程弥,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你的狗。” 这话一落,程弥稍愣,酒精熏染的脑袋瞬间清醒不少。 司庭衍看着她的眼睛。 “知道你接近有目的,还是任你玩弄。” 这句话,半句是事实,可是—— “司庭衍,你觉得我就是在玩弄你,是吗——” 话没说完,被司庭衍更为冷寒的话打断,他眼神还是和平时无异,窥探不出什么大悲大喜的情绪,如高高在上泛寒的冷霜。 “知道你今晚说离岛酒吧是在放饵。” 程弥被刺得话头一止。 司庭衍紧看她眼睛:“可我还是上钩了。” 今晚司惠茹打来那通电话,程弥跟她说的在离岛酒吧。 其实她是在赌,赌司庭衍从未停止过注意她。 知道她在哪里打工,知道她在做什么,赌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清吧里驻唱。 而司庭衍真的过来了,而且,程弥敢肯定他没去隔壁离岛酒吧,直接来的这里。 在某些方面,他们都对对方格外了解。 但这些全基于她对司庭衍有兴趣。 如果没兴趣,她跟司庭衍即使同屋檐下连一句话也不可能有。 “你就认为我一直是在处心积虑对你。” “是吗?司庭衍。” 司庭衍看着她,移开,和她侧身而过,往原来她和邓子喝酒那桌走。 鼓点重拍在空气里。 程弥不至于失态,还是和平时差不多平静,回身,也走了回去。 程弥不知道司庭衍怎么认出她酒杯的,他和这里格格不入,半点清冷没被拽下,可当那能把人欲望禁锢又释放的指节拿过她酒杯时,那种感觉还是让程弥即将要开口的话一顿。 几秒后,程弥开口:“司庭衍,我承认一开始你是你说的那样,因为想还给厉执禹一顶绿帽。” 灯光太暗,她没注意到司庭衍眼里悄然冒出的阴暗情绪。 “但后面——” 程弥后面的话司庭衍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无非一些会让他失控的话。这会让他想到几分钟前她说的那句。 程弥让他带她去他房间。 司庭衍忽然抬手,修长指节忽然握上程弥后颈,按近。 “你说什么我不信过。” 接下来程弥后面话悉数被堵住。 她唇被酒杯抵着,啤酒入她唇。 程弥神色不带讶异,紧紧看着司庭衍。 “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所以,程弥,你不要说话。” 第28章 C28 程弥今晚本就有点醉酒, 再被那么灌一下,脑子更加发沉。 但还能走能说能听,回去路上在车上还没忘给司惠茹发了条短信, 不报平安司惠茹会一直等下去。 平时这个点司惠茹早睡了,这条短信能让她现在去睡个好觉。 司惠茹果然在等, 很快回短信, 跟她说餐桌上放了碗解酒汤, 回来记得喝。 程弥彼时靠在出租车后座, 头稍靠车窗上。 马路两旁路灯昏黄,一明一暗滑过车内。 程弥和司庭衍一左一右,车内很安静, 只有出租车碾过路面的行驶声。 她收起手机, 去看司庭衍。 司庭衍没看窗外,也没看手机,就那么坐着。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脸上她用口红写下的手机号码。 不开心也没去擦掉她弄的东西。 换个人刚被司庭衍那么对待一通, 可能连句话都不敢跟他吭声,但程弥不是。 程弥经常会放一小包卸妆湿巾在包里, 之前拍摄模特的习惯, 模特妆一般比较浓,拍完不卸掉走在路上会很夸张。 她探进包里拿出卸妆湿巾,抽了张出来,随手把包装放在包上后便朝司庭衍那边靠了过去。 程弥一条腿稍曲,膝盖碰椅微跪座椅上,凑靠向他。 司庭衍抬眼看她。 程弥也第一时间看他眼睛, 贴去他身边后眼睛落在他脸上那口红上。 她刚要伸手过去, 手腕被司庭衍抓住。 程弥看他:“怎么, 不舍得?” 司庭衍眼神平静,但有点冰。 程弥说:“没关系。” 她微仰,红唇凑近,缱绻轻亲了下他脸:“像这样。” “我以后还会留印几千次的。” 他们的耳语在车厢内格外清晰可闻。 夜色浓重,狭窄空间内,气息触感更为明显。 即使是在暗光里,司庭衍目光也没被遮蒙到消失于无形,如有实质一般穿透暗色落在她脸上。 肤色在夜色里照旧显眼。 程弥也回视他,靠得很近。 司庭衍忽然抬手,四指骨节抵在她下巴上,拇指指腹按上她唇,蹭掉。 程弥唇上口红瞬间歪掉,唇角蹭上一抹红,到尾巴一层浅淡薄红。 这让程弥想起从老师办公室出来那次,楼梯间里司庭衍就是这么对她的。 不过那次隔着张试卷。 这次没有,程弥双唇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纹理。 她说:“司庭衍,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司庭衍直看她眼睛。 程弥被他盯到有一瞬心里悄然冒出一丝奇怪感。 司庭衍眼睛里有时候总会出现一些程弥摸不清的情绪,这些东西来得毫无缘由。 就如现在,程弥就不知道他眼神里是什么意思。 像有什么强大情绪笼罩着她。 但她完全找不到出口,此刻看着司庭衍的眼神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拧眉也没疑惑,但带着几丝冷静的探究。 她本来以为司庭衍会说什么,但没有。 他淡淡转开眸。 程弥几秒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看着他侧脸,卸妆湿巾凑近他脸,轻擦那一小排红色。 司庭衍又避一下,语气淡冷:“干什么?” 程弥追上:“这些东西不卸掉对皮肤不好,你是不是没卸过妆?” 司庭衍似乎觉得她说了句废话,眼神晃过她脸。 程弥抓住他这道视线,轻佻抛话:“没事,这些以后女朋友告诉你。” 司庭衍视线久久定格她脸上。 程弥说女朋友这三个字说得丝毫不心虚。 出租车正好到楼下,轮胎碾停。 程弥还没把司庭衍脸上红色印记擦干净,剩下一小截。 她伸手要再去擦,司庭衍却没再让她擦,推车门下车。 / 回到楼上,司惠茹已经去睡了,给他们两个留着灯。 司庭衍进门后回房间去了。 程弥身上有酒气,去房间随便捡了件衣服到浴室洗澡。 一到晚上睡前那些不碍手碍脚的衣服最得程弥钟爱,衣柜里宽大T恤和吊带裙占了一小块地。 今天洗完澡出来就穿着件白色宽大半袖,堪堪遮到大腿。 程弥从浴室出来后看到桌上解酒汤才想起刚才回来车上司惠茹叮嘱的话。 解酒汤司惠茹还用保温瓶保温着。 程弥白色毛巾披肩膀上,擦着头发过去坐下,喝到一半,手边手机震动。 程弥随意扫过去一眼,发信人在意料之外,她指间瓷汤勺稍停一下。 是黎楚发来的消息。 程弥手里拿过来,点开,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某个信息分享传播的社交平台的聊天界面,是她自己的账号。 程弥很少玩这个平台,账号还是以前黎楚帮她弄的,到现在账号还是一直在黎楚那边。 黎楚平时很少给她发消息,除非什么大事,这条消息应该在黎楚那里认为挺重要。 程弥看图片里内容。 发信人是今晚在清吧洗手间里见过的李深的工作室。 [程弥小姐你好,我们是李深工作室,因对您……] 后面又跟着百来字,一番诚恳又官方的话,对程弥发起合作邀约,最后告知她李深导演这几天正好在奉洵这边,询问她明天是否有时间见上一面,李深导演会亲自会面她。 不得不说,黎楚真的很了解她。 曾经不是没有圈内人向程弥抛过橄榄枝,而且还不少,但程弥都拒绝了。 不是因为她没有往那个圈子发展的想法,恰恰相反,因为某些原因,她从小就有进圈打算。 拒绝只是因为宁缺毋滥,走这条路有个大靠山公司很重要,名不经传的小公司不仅机遇小,有可能还会因此赔上职业生涯。 而现在摆在程弥面前的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 如果程弥记忆没出岔的话,她小时候四五岁的时候,她妈程姿就很喜欢看李深电影,而且只看年纪轻轻就拿下影帝称号的某个演员主演的,抱着她来回看很多遍。 几秒后,她给黎楚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了。] 这意思很明了,就是要去的意思。 这时司庭衍打开了房门,听到声响,程弥眼睛从手机上离开,看向司庭衍。 司庭衍也一眼看到她。 左脸上还挂一点红在那里,蹭出一点薄红,肩身笔挺,垂落身侧的手拿着衣服。 他居然还没洗澡?还是说先让她洗的。 司庭衍往浴室走,没一会,浴室门关上。 手机有消息进来,程弥目光收回,落到屏幕上。 黎楚回了消息,应该是她给出肯定答复后李深工作室那边发过来的。 内容是一串酒店地址,明天跟李深见面的地方。 / 程弥不知道的是,在她今晚和司庭衍在清吧里纠缠的时候,他们两个名字已经在论坛里炸开好几番。 晚上七点,论坛里突然空降一条帖子。 [校花程弥在追高二年级第一司庭衍。] 短短十几个字,一石激起千层浪,冲开了今晚论坛里大家在认识复习明天考试的假象。 发帖人首楼告知八卦。 [人大美女说一个月就要把人拿下,追十来二十天了,虽然司庭衍这人难追,但就程弥这狐狸精脸,我话放这儿了,这次司庭衍这货肯定他妈得栽。] 不出十秒,帖子一下刷出了十条回复。 [我靠!什么时候的事?!] [真假?!这俩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楼主你什么意思呢?司庭衍根本不是那种看脸的人好吗?如果他是看脸的人戚纭淼能追了他三年多没追到手吗。] 有司庭衍在的地方,暗恋他的女生跑得比谁都快,下面附和上面这一条那几个一看就是喜欢司庭衍的女生。 [就是,楼主偏见好大,不是你们喜欢司庭衍就会喜欢好吗?司庭衍没你们那么俗。] [30天追上,程弥是在开玩笑吗?司庭衍可能一辈子都看不上她。] 接下来一条看热闹的隔开了附和回帖。 [操哈哈哈,我同意楼主!程弥这个女的真的是个男的都顶不住,别说脸,光是那个身材,啧啧啧。] [晕,程弥这个狐狸精都把手伸到司庭衍那里去了吗?] 这句话一下点醒了在震惊中尚未反应过来的众人。 [等等?程弥不是还跟厉执禹在一起吗?!] [我操!] [会不会分了啊?好像最近没在学校里看到他们一起了诶。] [没分吧?!我发小厉执禹兄弟,昨天还在说呢,厉执禹这次这个谈得还挺久,超一个月了。] [楼上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个,我们高三年级主任女儿初欣禾,那位清高仙女。] 但这条已经被大家忽略了,因为接下来有人扔出了重弹。 [没人注意到吗?司庭衍是厉执禹弟弟啊!这他妈什么修罗场啊?!] 司庭衍是厉执禹弟弟在奉洵高中不是秘密。 这层帖子盖楼原本就火热,被这么一提,帖子回复数激增。 程弥在追司庭衍本身已经是个大八卦,人人皆知的校花校草,八卦很难不去注意。 现在又一盆狗血往下洒,程弥跟厉执禹还在一起,手都还没分就去追男朋友弟弟了。 楼里一时混乱不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暗恋两个男生的,喜欢程弥的,大家各执己见,百张嘴说百句不同的话。 奉高就这么点地方,程弥在追司庭衍又是事实,必定会被少数人看到。 [发帖人说的应该是真的,就一个星期前在校门口,程弥跟司庭衍一起弄了挑染。] [对,你们都没注意到吗?那天我看到后上来论坛看,居然都没人在说他们。] [我举手……那天我好像还看到了程弥脖子上有吻痕……] 一时间下面问号重重,奉高论坛连续爆热了几个小时。 程弥是晚上两点多的时候被一个电话夺命吵醒的。 刚接起来那边红毛声音几乎要把她耳膜炸开。 “我靠!程弥论坛里说的真的假的,你他妈在追司庭衍?!” 第29章 c29 她换好校服,立在全身镜前戴耳饰时房门外传来碗筷碎裂声,然后是司惠茹的细小惊呼声。 程弥往房门抬了一眼。 自然什么都没看到,门关着。 耳饰还没戴好,她收回眼。 镜子里的人颈项一条小钻细链,红唇没沾半分口红,却红艳到晃人眼。 拉门出去时司惠茹正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白粥四淌,热气烧红她十指。 程弥走过去帮她收拾,司惠茹见状立马拦住她,不让。 “阿姨来就好,收拾一下就好了。桌上早饭还热着呢,你快去吃饭,吃完好早点去学校。” 抬脸程弥才发现她脸色不好。 竟然比昨晚起夜时还糟糕,唇色苍白,眼挂黑眼圈,眼底更是疲惫浓重。 程弥猜大概是昨晚噩梦作祟。 司惠茹说:“肚子饿了一个晚上了,快去喝点粥暖暖胃。” 程弥没多问,点点头:“嗯。” 又示意她手上:“您小心点,烫手。” 经她提醒司惠茹才惊觉手背通红,忙起身放到龙头下冲洗,还不忘连声跟程弥说谢谢。 程弥没说什么,礼貌的人礼貌这个习性是改不掉的。 她回到桌边,桌上只有一只碗。 清粥小菜,司惠茹给她盛的。 司庭衍那份不见影。 程弥往司庭衍房门看了一眼。 司惠茹正好收拾好端新碗回到桌边,看程弥这一时停顿以为她是不喜欢喝粥,语气有点歉疚:“不知道白粥你喜不喜欢吃。因为小衍今天起床有点不舒服,又急着去学校,就弄得比较清淡。白粥是会吃不惯的,阿姨现在给你下碗面吃。” 去学校了? 后面司惠茹都没多在意,只对她笑下:“不用,挺喜欢的。” 又随口问句:“这么早去学校做什么?” 司惠茹有点苦恼:“值日,排到他去校门口查校卡,是学校安排那些成绩好的去干这些。我让小衍跟老师说一下他情况特殊,能不能不让他去,这孩子没去说。” 懂了,不想被差别对待。 程弥没再问,坐下用早饭。 吃完早饭临出门前,客厅矮几上司惠茹手机铃声大响。 程弥没刻意去听,关门前却仍是听到司惠茹回应黎烨衡担心她昨晚睡眠的只言片语。 门彻底关上,她手在门把上稍停顿一下,没再停留,下楼。 临近校门口时早已人头熙攘,隔着重重人影,程弥仍是大老远就认出了司庭衍。 可能不怪她视力好。 应该怪司庭衍这人五官确实拔尖。 周围逢人都在着急忙慌掏铭牌,看这阵仗程弥才想起自己也没戴铭牌。 她指尖探进单肩包侧边,里面是空的。 摸去另外一边,同样结果,空无一物。 昨天除了学校她只去过两个地方,家里,还有杂志工作室,大概是掉这两个地方了。 不像周围忘带铭牌鬼哭狼嚎那伙,程弥倒算坦然。 校门口不止一个学生执勤,程弥却目标明确往一个方向走。 大概六七米距离的时候,她视线和司庭衍碰上。 司庭衍站在校门口,长袖校服整洁规矩穿在身上,垂在身侧的手拿着记名硬板夹。 人影错开又重叠,再次无遮挡时司庭衍已经没在看她。 程弥走过去,最后停在他面前。 没等他发问,她自己告知:“高三四班,程弥。” 平常到像在问他今天天气怎样。 司庭衍旁边一个眼镜男同学,镜片瓶底厚,长相有些成熟。跟他一比,司庭衍五官竟然显出几分幼感。 再加上他底子病弱,谁都很难不动点可怜心思。 但这丝惹人怜爱被他自身那冷淡气场消磨得一干二净。 却意外不少女生好他这口,据程弥了解,喜欢司庭衍的女生跟喜欢他哥厉执禹的不相上下。 都很多。 自报家门后司庭衍注视她一瞬。 程弥故意逗他:“知道怎么写吗?” 这时旁边眼镜男插进他们对话,他大概以为司庭衍真不知道程弥名字,在旁提醒道:“就那个禾字旁程,然后弥漫的弥。” 话没说完,司庭衍已经冷漠垂眸记程弥名字。 眼镜男说完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平时没少听论坛八卦,不同班级不同年级,更没交集,认识程弥当然只能是道听途说。 而且跟司庭衍说完直接被忽视了,更是让他尴尬,悻悻摸了摸鼻子。 反倒程弥不怎么计较,还对他友好笑了一下。 程弥回头司庭衍还在写她名字,却不知为何程弥感觉他有哪里不一样。 没来得及深想,注意力已经被记名纸最顶上那个名字吸引走。 是司庭衍记的,字迹自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那个名字更让程弥熟悉。 ——高二(一)班,司庭衍。 她惊讶同时看向司庭衍校服外套。 他竟然真没戴铭牌。 作为值勤生,大可以跟人借一个装装样子,毕竟值勤生带头破坏纪律有违校风校纪。 司庭衍倒好,半点面子不做,直接把自己名字记上了,然后记完站在这里继续记别人。 难怪旁边拉着一帮学生训话的教导主任今天早上嗓门都大了几分贝。 奉高这方面一向查得严,没穿校服没戴铭牌不止记名这么简单,惩罚还在后面等着。 后头有个没戴铭牌想浑水摸鱼进校门的,被教导主任一个眼尖抓住推上来。 程弥让位,站去旁边那庞大队伍里。 不多时熬到早读铃声响,校门口学生变得稀稀拉拉。 问题学生总拖到这个点再踩上门,一连好几拨,教导主任喉咙骂到哑,转头又对他们唾沫横飞。 没什么人了,司庭衍把记名板交给旁边另一位值勤生同学,站进最前排。 程弥只能看到他后脑勺。 以为不会再有人来时,却意外看到一个伤员。 郑弘凯前天跟厉执禹打架,弄到脸上挂彩和手臂打石膏,今天竟然就上学来了。 受伤也没忘拉帮结派,一帮人嬉笑怒骂往校门走。 就他们这仪容仪表,自然没进校门就被教导主任拦下了。 “吊儿郎当什么样子,校服给我穿好!” “你校服呢?” “铭牌,铭牌给我戴起来!” 结果吼完,没穿校服的说校服没带,没戴铭牌的说铭牌不见了。 教导主任一副我不弄死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的架势。 “都给我去后面站好!” 这些人自然什么都不怕,郑弘凯看见程弥,还抬起能自如活动那边手跟她打了下招呼。 他站去程弥旁边:“巧啊,在这碰上了。” 要是她天天不带铭牌,他们每天早上都能在这里碰上。 “是挺巧。”程弥说。 “你第一次?” 程弥点头:“我才来奉高多久。” “铭牌丢了?” “应该是吧。” “哥有一堆,给你一个,要吗?”郑弘凯从兜里掏出一个给她,“不知道谁定的戴铭牌这破校规,妈的这么小一个,老子一天能弄丢十个。补办完下次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早上在牛仔裤里一摸四个,操。” 程弥看一眼他胸前:“你有怎么自己不戴上?” “有事呗。” 程弥没兴趣问。 郑弘凯突然问她:“你跟厉执禹分手没?” 程弥看他:“怎么?” “没什么,问问,你要还跟他好我就暂时放他一马呗,给你点面子。” 程弥闻言笑笑,没说什么。 转眼司庭衍已经站进最前排。 教导主任在队伍前踱步,恨铁不成钢:“我都说过多少遍了!穿校服穿校服,铭牌也都给我戴上,你们都把我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你们看看你们,校服不穿,铭牌不戴,丢学校脸,像什么样子!” 学生不服管教把他气到血压飙升,教训下得毫不手软。 “都给我去操场跑三圈,少半圈都不行,跑完把整个操场扫一遍,没扫干净明天继续扫!” 三圈,一千多米。 会死人。 程弥身边原本噤若寒蝉,瞬间哀声一片。 “叹什么气,你们明天要继续被我逮到,跑四圈。” 不乐意归不乐意,没人敢叫板,成群垂头丧气往操场走。 程弥没立即动身。 前面司庭衍被教导主任叫住。 他有心脏病这事大概让教导主任有点头疼。 “司庭衍,一千米你就不用跑了,扫扫操场就行。” 大概因为身体这事,司庭衍在学校里经常会被区别对待。 不出程弥所料,司庭衍拒绝了。 “我跟大家一样。” 果然,这才是司庭衍。 等他往校门口走,程弥才动脚跟上。 去操场需要经过教学楼,林木葱郁,读书声个个窗口都有。 一路走到操场,不少同学已经在跑道上气喘吁吁摆臂。 程弥跑步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慢跑一千米对她来说问题不大,但她今天不打算跑。 因为—— 司庭衍走上跑道。 他不能跑,只能用走。 旁边不断有人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全然不受影响,走自己的。 程弥感觉到了他身上那丝倔,就算把骨头打碎也不会从他身体里消失的血肉。 该是他受的,他走也会走完。 周围人不是衣冠不整就是染头一身烟味,和他们一比,司庭衍那身干净校服显得格外突出。 脸更是长得不赖,想忽略他都难。 走程弥后面两个女生在谈他。 “那谁啊?” “你不知道?高二的学弟。” “叫什么?还挺帅。” “司庭衍啊,你居然不认识?” “原来就是他啊,还是厉执禹弟弟。” “咦~你怎么什么都能说到厉执禹身上?” 一阵嬉笑过后,其中一个女生忽然轻咳一声,这明显是个提醒信号。 程弥知道她们是看到自己了。 现在她在大家口中还是厉执禹女朋友。 她不甚在意,脚都没停一下,走上跑道。 腕间戴着一条早上出门前带的黑色皮筋,程弥三两下抓抓头发,勾出皮筋,松散系几下。 她离司庭衍不远,几步跟上他。 去到他身边时候,他头都没侧一个。 程弥问:“知道我会跟上来?” 司庭衍还是没看她:“你自己上来的。” “嗯,”程弥轻巧应一声,“确实是我自己跟上来的。” “所以你现在知道没有?我是要追你的。” 话语明明很直接,她却语调散漫,不羞不急。 司庭衍终于看向她。 程弥说话时眼睛还流连他侧脸,此刻才落回他眼睛。 “怎么,不可以?” 她还是那样处之泰然笑着:“不可以也没办法,我喜欢你的,司庭衍。” 她换好校服,立在全身镜前戴耳饰时房门外传来碗筷碎裂声,然后是司惠茹的细小惊呼声。 程弥往房门抬了一眼。 自然什么都没看到,门关着。 耳饰还没戴好,她收回眼。 镜子里的人颈项一条小钻细链,红唇没沾半分口红,却红艳到晃人眼。 拉门出去时司惠茹正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白粥四淌,热气烧红她十指。 程弥走过去帮她收拾,司惠茹见状立马拦住她,不让。 “阿姨来就好,收拾一下就好了。桌上早饭还热着呢,你快去吃饭,吃完好早点去学校。” 抬脸程弥才发现她脸色不好。 竟然比昨晚起夜时还糟糕,唇色苍白,眼挂黑眼圈,眼底更是疲惫浓重。 程弥猜大概是昨晚噩梦作祟。 司惠茹说:“肚子饿了一个晚上了,快去喝点粥暖暖胃。” 程弥没多问,点点头:“嗯。” 又示意她手上:“您小心点,烫手。” 经她提醒司惠茹才惊觉手背通红,忙起身放到龙头下冲洗,还不忘连声跟程弥说谢谢。 程弥没说什么,礼貌的人礼貌这个习性是改不掉的。 她回到桌边,桌上只有一只碗。 清粥小菜,司惠茹给她盛的。 司庭衍那份不见影。 程弥往司庭衍房门看了一眼。 司惠茹正好收拾好端新碗回到桌边,看程弥这一时停顿以为她是不喜欢喝粥,语气有点歉疚:“不知道白粥你喜不喜欢吃。因为小衍今天起床有点不舒服,又急着去学校,就弄得比较清淡。白粥是会吃不惯的,阿姨现在给你下碗面吃。” 去学校了? 后面司惠茹都没多在意,只对她笑下:“不用,挺喜欢的。” 又随口问句:“这么早去学校做什么?” 司惠茹有点苦恼:“值日,排到他去校门口查校卡,是学校安排那些成绩好的去干这些。我让小衍跟老师说一下他情况特殊,能不能不让他去,这孩子没去说。” 懂了,不想被差别对待。 程弥没再问,坐下用早饭。 吃完早饭临出门前,客厅矮几上司惠茹手机铃声大响。 程弥没刻意去听,关门前却仍是听到司惠茹回应黎烨衡担心她昨晚睡眠的只言片语。 门彻底关上,她手在门把上稍停顿一下,没再停留,下楼。 临近校门口时早已人头熙攘,隔着重重人影,程弥仍是大老远就认出了司庭衍。 可能不怪她视力好。 应该怪司庭衍这人五官确实拔尖。 周围逢人都在着急忙慌掏铭牌,看这阵仗程弥才想起自己也没戴铭牌。 她指尖探进单肩包侧边,里面是空的。 摸去另外一边,同样结果,空无一物。 昨天除了学校她只去过两个地方,家里,还有杂志工作室,大概是掉这两个地方了。 不像周围忘带铭牌鬼哭狼嚎那伙,程弥倒算坦然。 校门口不止一个学生执勤,程弥却目标明确往一个方向走。 大概六七米距离的时候,她视线和司庭衍碰上。 司庭衍站在校门口,长袖校服整洁规矩穿在身上,垂在身侧的手拿着记名硬板夹。 人影错开又重叠,再次无遮挡时司庭衍已经没在看她。 程弥走过去,最后停在他面前。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第30章 c30 厉执禹有点头疼,他没想那次冲动之下去找初欣禾这事会被这么多人知道。 不过这是事实,也是他的问题,他不做辩解,只不过他不能把无辜的初欣禾和司庭衍牵扯进来。 厉执禹昨晚宿醉,捏捏眉心:“这事跟初欣禾没关系。” 程弥倒是很拎得清:“我知道,她那天并不怎么愿意配合你。” 那天很明显就是初欣禾被厉执禹逮住了强吻,全程都在试图推开他。 “所以放心,我不会去打扰她。” 厉执禹看她,点点头,这时候竟然有点程弥认识他以来没见过的温柔:“谢了。” 程弥也看着他:“不过就算她当时真跟你有什么,我也不会找她麻烦,还是会找你。” 她跟厉执禹的事,就得他们两个解决。 厉执禹没打断她。 程弥说:“你呢,只是拿我当气初欣禾的工具。” 厉执禹久久看她:“程弥,你有没有想过你能这么理智分析我们这点事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程弥说,“确实,我跟你一样,一开始就不是因为什么喜欢,我们两个是没什么感情。” 她说完停一下,对厉执禹说:“但我就是不太爽被戴绿帽。” “至少我在拍到你这张照片前没有脚踏两条船,是不是?” 程弥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不管跟谁在一起,就算没感情,她也不会在这段时间内跟别人勾搭。 对方如果这么做,她也不会委曲求全,以牙还牙是最好的结束方式。 这事是厉执禹不对,他确实没什么好讲的。 只不过碰司庭衍便是碰他底线,提到这个他稍微有点失态:“你要报复我可以,但你他妈不能动司庭衍。” 程弥也直视他:“我说了,我想追谁是我的自由。” 这两人本就气场都强,一对峙,空气中无形弥漫火药味。 厉执禹紧盯程弥眼睛,神情是冷的,一字一顿道:“反正司庭衍不行,你弄我都可以。” “但司庭衍不行。” 程弥直对他那双几乎想把她弄死的眼睛。 泛着细微红血丝,眼瞳很黑。 她言语淡慢,跟厉执禹比起来要闲散得多。 明明这样一副平静口吻,气势却丝毫不减弱,和厉执禹仍然是利矛对上铁盾。 “弄你么。” 程弥说:“可是我只对司庭衍有兴趣。” 厉执禹脸色发沉:“程弥,我说过了,有事不要牵扯到别人,我俩的事,我们两个自己解决。” 有两个女生结伴嬉笑走进楼道,碰到他们两个,周围气氛如乌云压沉般扑面而来,两个人顿时不敢吱声,匆匆下去了。 程弥对厉执禹说:“你不会真以为我费这心思就只是为了给你戴这顶绿帽?” 厉执禹:“你觉得你这时候说对他有兴趣,我可能信吗。” “你信不信无所谓,”程弥直说,“司庭衍信了才是最重要的。” 这句话让厉执禹眉峰一下变得更锋利。 程弥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厉执禹,这事就这么完了,我们以后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这句,程弥踩下楼梯。 被厉执禹叫住:“你对他是不是真心的。” 程弥停住脚,回头看他。 许久,她说:“这个我应该有资格不回答你。” 说完,离开了楼道。 去到教室,还没迈进教室后门就听到几个还没离开教室的女生在聊八卦,围坐在一张课桌旁。 “所以程弥真的在追司庭衍吗?” “我觉得肯定是咯,你们最近有哪个时间看她放学在等厉执禹,我朋友是高二的,说真的老是在高二那层楼看到她。” “好渣哦,这是脚踩两条船吧!” 一个女生说:“我感觉最惨的还是班长诶,之前厉执禹天天来找程弥,她都看到了。” 另一个女生附和:“她还是因为厉执禹才掉到我们班的。” “可是是她自己要跟厉执禹分手的。” “那是她妈不让啊,初欣禾妈妈是我们年级主任,平时我们就怕她怕得要死,初欣禾回家还要被她妈看着,我想想都感觉快要疯了。初欣禾跟厉执禹在一起那段时间还有人看见初欣禾在办公室被她妈打了一巴掌。” “厉执禹以前很喜欢初欣禾的,天天陪她上下学,下课都要去一班看她,跟怕人丢了一样。” 女生容易为女生着想,有女生替初欣禾打抱不平:“明明是初欣禾更喜欢厉执禹,他厉执禹分手后女朋友就没停过,初欣禾就喜欢他一个。” 走进教室的程弥这番话全进了她耳朵里,她突然想起刚和厉执禹在一起那会,厉执禹来教室找她,班里当时氛围有点古怪。 原来是大家都知道初欣禾和厉执禹有过这么一段往事,只有她不知道。 也难怪当时班里个个屏声静气。 大三角摆在眼前,耳朵想不去注意都难。 还有一开始来到这个班,有一次她上课进教室就碰上初欣禾在看她,眼神不带任何恶意或者喜怒哀乐地注意到她。 那时程弥并不知道初欣禾为什么看她,现在一切都清晰明了。 其实程弥在不听那帮女生这番话之前,也大概猜到了厉执禹和初欣禾是这么一个关系,而且能看出厉执禹很在意初欣禾。 所以她知道厉执禹就是拿她来当个工具。 那些女生在说的时候程弥步伐一直没停过,径直走进教室。 那几个女生说得正热闹,突然一个人影进来,回头看到是她吓了一跳,因为她们刚才就在聊程弥,个个脸上都有点心虚。 程弥对戚纭淼她们动手动脚都能风轻云淡,更别说这些,她走到自己课桌,拿上书包走了。 沙地上单杠双杠旁边,厉执禹和司庭衍对面而立。 厉执禹烟瘾起了点了根烟靠在单杠上,想到司庭衍身体,又按灭了,只夹在指间。 司庭衍也手插兜靠在对面双杠上,和厉执禹截然不同的类型。 一狂一冷,丝毫没让人感觉到哪方气势低。 厉执禹突然开口:“你那天看到程弥了,对不对?” 司庭衍知道他说的哪天,就是他跟初欣禾在楼下接吻那天,也不拐弯抹角:“对。” 厉执禹一下有点躁。 其实那天厉执禹是知道司庭衍在场的,因为亲完初欣禾抬眼就看到了在实验楼四楼窗口的司庭衍,知道他什么都看到了。 那时候厉执禹只觉是碰巧,也没说什么。 直到他今天知道程弥也看到了。 实验楼跟教学楼距离不远,中间有树遮挡,司庭衍确实是能看到程弥的。 厉执禹说:“所以你看到她了,明明可以提醒我,为什么没有?” 厉执禹这话如果是别人来听,可能会以为他是在怪罪司庭衍不提醒他导致他在程弥面前露馅。 但其实不是,厉执禹生气的是一些接下来他有可能得知的长在司庭衍身体里的东西。 他问司庭衍为什么知道程弥在那不告诉他,司庭衍颇为冷淡回:“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厉执禹听笑了:“所以你是故意放着程弥看着的,是不是?” 厉执禹笑渐渐敛了,看着司庭衍。 不再转弯抹角:“她看见了,就会跟我分手去找你是不是?” 程弥就是在这时路过这个地方的,走去校门需要经过这里。 还没走近,就传来厉执禹一句暴喝。 “司庭衍,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去栽她身上?!” 程弥脚下一顿,而后抬眼看了过去。 即使树影遮挡,但还是能看到司庭衍和厉执禹他们两个人。 “你连她程弥会去找你都算计好了,明知她就是跟你玩玩,为什么还要找上去送死?” 随着厉执禹声音落下,空气像按下了停止键。 在这片窒息寂静里,程弥神智却像忽然被砸了个缺口,短暂空白。 什么叫她会去找司庭衍都是他算计好的? 厉执禹声音打破这片沉默。 “从小你就这样,谁心里有点龌龊想法是你不知道的。” 就像他们小时候,由于家里经济负担过重,五岁有心脏病的司庭衍被他们继母常湄带到火车站扔弃。 继母所做所想那些司庭衍都是知道的。 那年厉执禹七岁,司庭衍五岁,那时候司庭衍还叫厉庭衍。 那一年正值父亲破产后东山再起,家里拮据艰难,司庭衍因为心脏病身体状况每日愈差,治疗费手术费极其昂贵。 司庭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带去火车站丢弃的。 那天厉执禹也去了,继母常湄出门前说要带他们两兄弟去吃好吃的。 当时的厉执禹没想到很平常的一次出行,会成为他这辈子对司庭衍最深的愧疚。 三人去的火车站附近一家快餐店,吃到一半,弟弟被妈妈带走了。 再后来,弟弟再也没有回来。 最后他是在回家大巴上看到的弟弟。 透过车窗,他的弟弟小小一个站在火车站的人来人往里,在看车里的他。 厉执禹拍着车窗,跟他们妈妈说是弟弟,弟弟还没上车,要带他回家。 那时候妈妈常湄告诉他:“弟弟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厉执禹问她:“什么是更好的地方?” 妈妈说:“那里有饭让弟弟吃饱,有钱给弟弟治病,弟弟不会再痛到睡不着了。” 每一个都是厉执禹从小生日的时候许的愿望。 他问:“真的吗?那弟弟以后就能跟我一起踢球了吗?” 妈妈点点头,笑说:“真的,弟弟以后什么都会好了。” 那一天,厉执禹就这样在车窗里看着弟弟离他们越来越远。 五岁的小司庭衍那时个子还没有面前经过的大人一半高,小脸白皙好看,站在那里看着妈妈和哥哥渐行渐远,不哭也不喊。 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厉执禹后来长大才知道,那时候的弟弟是知道的,他们不要他了。 他知道妈妈常湄在他汉堡还没吃下去一半的时候把他带到火车站门口,跟他说乖乖站在这里不要乱跑,她会回来找他是骗他的。 知道哥哥和妈妈在车上是不会下来接他回家的。 …… 跨越十几年空白时光,厉执禹看着此刻站在眼前的弟弟。 “你从小聪明,”他香烟在两指间被掐成两截,“有一次知道我不带你出去是嫌你烦,不能跑不能动拖我后腿,回去就抓了条我最怕的小蛇放我被窝里。” “像程弥,你明知道的,她在想什么。” “可为什么还要自己送上去?” “你想喜欢谁都可以,但为什么偏偏是程弥。” 在他们几米开外听着的程弥其实能理解厉执禹,她确实一开始是带着目的接近司庭衍的。 有目的,就代表这段感情随时会夭折,随时会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哥哥希望弟弟不要喜欢一个玩弄他感情的人很正常。 然而,程弥下一秒就听见司庭衍冷冷说了一句。 “厉执禹,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说不行。” 里面很快响起脚步声。 沙砾声响簌簌。 程弥站在原地,和从里面出来的司庭衍正正打了个照面。 司庭衍视线落在她脸上。 程弥亦是,紧紧回视他。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31、c31(大修) 厉执禹侧头,也看到程弥。 三个人三种情绪,但有一点不约而同,三人都一样坦荡。 厉执禹讲程弥不好被她当面听到丝毫没有心虚,照旧一身公子哥姿态靠单杠上,指间玩弄断截烟草。 司庭衍在晦暝黑暗里,那张悄然疯长攀缠她手脚的密网,被曝晒白日天光下。 可他没有惊惧难堪,秘密被撞破,没有解释掩藏,任由眼里那些风涌暗浪把她绞紧闷窒。 程弥去迎他视线,同样沉稳淡定。 没被扑面风浪侵吞桅灯,身上那股轻松劲儿依旧。 她突然想起两个星期前进校门铭牌没戴被罚跑圈那次,司庭衍问过她一句话,问她不怕吗。 那时程弥并不知道这几个字什么意思,但现在知道了。 她在司庭衍面前,穿他校服外套,拉链密不透风直拉到顶,臂间松垮堆褶。 耳下痕印若隐若现红出衣领。 司庭衍问她:“全听到了?” 程弥没否认,点了点头,强调:“全部。” 司庭衍看着她,过一会那两片冷淡薄唇动了:“给你三秒。” 程弥说:“三秒什么?” “来我身边。” 程弥在原地,漫悠悠开口:“为什么?” 她看司庭衍:“为什么是我过去,不是你过来?” 话说完后是静止。 然后,程弥就看司庭衍朝她走了过来。 她在原地不动,看他直到她面前停下。 程弥没往后退仰半分,两人距离一近,视线高低差距便愈显一点。她视线稍往上走,去看他脸。 天色灰暗,司庭衍这张脸是唯一亮眼,很白,却不显娇弱,没拖垮他眉目那份英锐。 却也不锋利到棱角硬朗,弧线流畅漂亮,没一处多余。 很踩在程弥心跳上的一张脸。 她问司庭衍:“怕我跑了?” 司庭衍却说:“你怕仓鼠。” 他说出来那瞬间程弥有点惊讶,她不知司庭衍从哪里知道的。 这东西程弥很怕,怕到平时就算在手机里无意刷到,都会一阵胆寒。 对害怕的东西人很难不下意识严肃,她问:“你怎么知道?” 司庭衍没回答她问题:“我会把它放你房间里。” 他眼睛像被空气里潮润碰过,漆黑发亮。 程弥紧盯他,知道他不是在说假话,他是真的在恐吓她,他是真有可能这么做。 可程弥竟然不害怕。 不害怕眼前这个他。 她问司庭衍:“舍得么?用那东西吓我。” 司庭衍说:“你自己能选择。” “不走,我不会动你。” 程弥一直看他眼睛:“你好像小看你自己了,司庭衍。” 她顿一秒,笑言慢语:“我为什么要走?” “喜欢你都来不及。” 司庭衍看她。 程弥溺他视线里:“不过爱人不是你这么爱的。” 她凑近他脸,轻留一吻,笑:“我今晚回去教你。” “当然,你要教我也可以。” 一个吻火烧遍野,地底下囚铐不瞑目断裂。 飞鸟乌压过境,她纵身葬进这片火土,舌火燎原过后,万处飞灰,一支红玫瑰绽吻盛放。 万千飞鸟恐惧害怕。 就像司庭衍年幼时继母生父都指责过他不是正常人。 他稍挣脱牢笼出来看一眼,只要是个人,都会像父母那样冷眼旁待,或者害怕不安。 但程弥没有。 只有她,没有害怕,也没有同情。 而是放荡不羁和司庭衍共吻。 他们一起放浪,一起毁灭。 厉执禹不知道什么走的,可能清楚只要是司庭衍想要的想做的,没有任何人能让他迷途知返。 程弥也没去注意。 司庭衍问她:“你去哪?” 程弥说:“去见个导演,吃完饭就回。” 她对司庭衍笑笑:“不过不知道多久,等我回来去找你。” 司庭衍还得回竞赛班上课,程弥独自坐公交回家。 中午吃饭那会黎楚又给她发一条短信,这次还是转达聊天记录,李深工作室问程弥手机号码,她给了。 没过多久,陌生号码来短信。 是李深工作室那边的人,告知她这次见面除了李深,还有其他几个知名导演和经纪人也在场,让她过去之前自己稍微打扮一下。 化妆和着装有时候在某些场合是一种尊重。 程弥身上一身校服,回家上妆换衣服。 她底子好,不化妆都亮眼,只象征性稍微上了层淡妆,然后换身裙,踩上高跟。 李深工作室那边给的酒店地址离家不近,是个五星级酒店,在奉洵挺出名。 程弥打的过去,到那里天还没黑透,但早已华灯初上。 门口有侍应生,服务态度绅士热情,主动将程弥带至五楼某间包间门口,推门。 包间里一盏璀璨吊灯,正中央放着一张转盘圆桌,玻璃台面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只茶壶。 李深坐在桌边看菜单,旁边站着服务生。 听见声响,他抬头看过来。 不陌生的一张脸,眉目深邃,岁月在眼角留下褶子,笑起来很亲和。 和上次在洗手间感觉不太一样。 可能是因为没酒气傍身,整个人显得要比上次和蔼。 李深对她笑道:“来了?” 程弥打声招呼。 李深拉开旁边一把椅子:“挺守时,年轻人这个品行挺好,你看其他前辈,到现在一个都没见影。” 程弥过去坐下。 李深又对着菜单报了个菜,然后合上,递给旁边服务生。 服务生很快掩门离去。 李深似乎很喜欢穿一身白衬衫,上次见到也是,袖扣别致,袖口挽至小臂,不显邋遢,气质阅历原因,反倒显得斯文有风度,没有距离感。 他说:“昨晚见面太匆忙,没来得及打招呼。” “没有,是我失礼在先,没先跟您问好。” 李深给她斟了杯茶:“这么客气做什么。” “昨晚差人去找你你已经走了,最后是向你们老板问的你,刚进门那会儿有听到你唱歌,”李深放下茶壶,欣赏道,“唱得不错。” 程弥回:“半吊子。” 李深态度可亲:“虽然我不搞音乐,但好听不好听还是能听出来的。不过我这次过来不是跟你聊音乐这方面,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往演员这方面发展,你如果有兴趣一试的话,我这边能给你这么一个入门机会。” 程弥实话告知:“有想过,不过音乐放在演戏前面。” “哦?”李深轻微挑眉,“你各方面形象条件可以说天生是吃演员这碗饭的,也不是说搞音乐不好,只是相比之下演戏要有出路得多,音乐这条路可不好走。” “嗯,我知道。” “不过也不是不能调节,现在演戏和唱歌一起来的明星也不少,你对音乐这么感兴趣,到时候我介绍一些音乐制作人给你合作合作,不难办,这点不用担心。” 李深谈话间已经是把程弥归入了他手下工作室,这点一下子把程弥和他的距离拉近了。 又聊一会后,他明显已经是更像一个长辈,而不是前辈。 在其他前辈来之前,他叮嘱道:“待会过来一起吃饭的都是一些有名的前辈,你主动跟他们问好,我介绍你给他们认识,打好打好关系。” 没多久,随着服务生进来上菜,陆陆续续有人来了。 有不少熟面孔,都是一些响当当的人物。 听李深跟他们聊天,才知道是这两天奉洵有个活动,在座全部都是受邀出席,李深也是,他面子大,组局人都是抢着来的,没有请不到一说。 所以才这么多程弥能说得出名字的面孔。 她是晚辈,在李深引荐下跟这些人都有了接触。 程弥长得实在太出色,脸就是最好名片。 一个前辈让她帮忙递一下茶壶,叫她名字叫得十分顺口,这是已经把她脸和名字记住了。 程弥话不算多,都是在大家问到她什么才说什么。 在大家已经酒过一巡的时候,包间门被推开。 大家正推杯换盏得热闹,一时没注意到那边,程弥是最先看向门口的。 一个女人气质优雅,身上一件灰棕色毛呢大衣,脑后松散挽髻,左脸旁留一小缕烫卷碎发。 五官精致,透着股从容雅淡,又能从气质上看出是个在事业上格外成功的女士。 程弥搭在小酒杯沿口的指尖轻点了点。 她这道目光太突出,女人一下捕捉到,对上她眼睛。 而后轻微一停顿,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 喝酒寒暄那些很快发现女人,一个个嘴头挂上调侃:“哟,我们蒋大经纪人来了,快坐下来快坐下来,酒都快让人喝光了。” “特意把李导旁边那位子留给的你,你和李导下部戏有合作,要聊点什么方便。” “那得跟你们道声谢,我还真有事得跟李导聊聊。”女人笑道。 程弥旁侧李深也玩笑道:“来晚了可得自罚三杯啊。” 女人在李深身旁另一个位子坐下:“我们李导可一向体贴女性啊,从来不来灌女人酒那套。” 冲这句话,就能看出女人位置不一般了。 当下职场环境女性完全处于劣势,性别歧视性骚扰比比皆是,且是明目张胆的常态。 高位者在上,下面人哪敢反抗半下,为了生活不管是酒还是骚扰都硬着头皮扛。 敢和李深这么说话的,明显已经不受权利和地位桎梏。 虽然他们言语间似只是在开玩笑。 李深听女人说完也笑:“是,这局今天都是尽兴喝,不罚酒,哪儿有罚你酒的理儿。再说了,这要把你灌醉了,你那大影帝一不开心下部戏摊子一撂,我可就完蛋了。” “李导谦虚了,”女人说,“祁晟可是一直把参演你的戏当荣幸。” 祁晟,十年前年纪轻轻拿下影帝称号,演技实力派,李深亲手捧出来的大演员。 程弥是在这时候被李深点名,他跟她介绍:“这是启明影业总裁蒋茗洲,你应该听过,也是影帝祁晟经纪人兼贤内助。” 别人替她拉拢关系是好意。 程弥对蒋茗洲弯唇问好。 李深又跟蒋茗洲介绍她:“我要带的一个小孩儿,程弥,样貌唱歌上都很不错,我准备把她往演艺圈领领。” “这孩子形象条件不错,就是张吃演员饭的脸。但你猜她更想做什么?” “什么?” “音乐。”李深笑。 蒋茗洲在李深跟她介绍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程弥脸上。很认真在听,没有因为她是个不起眼晚辈,对她忽略和不尊重。 听李深说完,蒋茗洲唇角温婉迷人一抹笑,对她伸手:“你好程弥。” 程弥手伸过去,交握:“您好。” 后面饭桌上话题热闹不断,多是演艺圈内事,聊电视剧聊电影聊演员。 像蒋茗洲和李深,就在聊某个资源,李深表现出很有兴趣,但那资源握在蒋茗洲手里,她对此嘴巴很严。 一顿饭眨眼过去。 程弥东西吃得不多,反倒酒喝得有些上头。 她已经有尽量少喝,但一些前辈在李深跟他们介绍她后,就会端起酒礼貌一下。 程弥这时就会象征性端起抿一小口。 但酒桌上喝的是白酒,酒精度数高很多,程弥酒力本来就不算特别厉害那挂,正常人级别,喝一些后便有些微晕乎。 一场饭局下来,程弥手机里多了几个名导名人手机号码。 散局已经接近十一点。 这些名导名人就住楼上,楼都不用下,醉醺醺往电梯里一进上楼了。 程弥想打车回去,李深说楼上有顺手帮她准备一间房。 他们这帮人平时是大忙人,最近才得闲这么两天,大家肯定尽兴而归。今晚饭局在他预料之中的晚,所以有提前给程弥准备一间房。 “再说你一女孩子,现在坐车回去到家应该也凌晨了,这附近最近乱不太安全。” 程弥脑袋本就被酒精灌得有点沉,思绪有点飘忽,今晚喝得有点多,脑袋已经开始有些转不动。 李深说的有道理,她现在又只想找个地方先躺下休息一会,便随他们一起上楼了。 房间在末尾,李深助理拿给她房卡。 推门进去房内装修颇为雅致,踩在地毯上静到无声息,一张大床躺其中。 程弥褪去脚上高跟,直接睡去床上。 酒店床被棉软,灯光柔和,房内落针可闻,睡眠状况再差的人也能被催眠。 更不用说程弥现在神思沉困,侧躺半边脸埋进床被,没一会浅睡过去。 但她警惕性强,神智在浅眠中又没彻底下坠至混沌处,不知道过去多久便隐隐感觉到异样。 眼睫挣动几下,她睁开了眼。 视野从一条细缝逐渐变大。 一个人影从模糊到清晰。 柔和醉人光影下,李深坐在她对面墙边那把椅子上,翘一边腿,白衬衫领口微解两粒衣扣。 倚靠背椅里,眸目深远地盯着她。 静静的,像毒蛇吐着信子。 毒淬进空气里,直碰程弥肌肤。 程弥一下清醒,在想起身时才发现四肢绵软无力,她没预料到,手臂一下力不支身,栽回床里。 李深在旁看她起身要走,也一动不动坐着,在那里看她徒劳无功,慢悠悠开口:“怎么样,身体有力气吗?” 程弥呼吸融在床被里,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在我酒里下的东西?” 她脑子现在才能重新挣扎出一点思考能力,现在回想自己那些异无平常的不谨慎,一下知道问题了。 “嗯?”李深丝毫不辩解,“重要么。” 李深终于有了动作,皮鞋落在地毯上,起身:“程弥,这不怪你,这玩意就是这样。” 程弥死死看着他。 李深逐步走近,挽起的衬袖下,小臂青筋浮动,弯身不紧不慢撑在她脸侧,目光在她脸上游走。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你在我身下的样子。” 他语气和平时没多大差别,微带笑的:“程弥,我很好奇。” 程弥一阵恶寒。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在包间门口看见李深,感觉他和昨晚见到的不太一样。 因为昨晚李深眸子是冷静的,虽看不出什么,但程弥现在不用想都知道了,他是在动那些龌龊念头。 程弥没想一个人能这么费尽心思伪装演这么久戏,从以工作室之名联系合作,未开饭前假模假样扮演好一个好前辈好长辈,再到在酒桌上给她拉拢关系。 费尽这一切心机,最后只为她这具身体。 是她太低估变态。 程弥看着李深:“你给我到酒店的时间比他们早是不是?” 所以她到包间只有李深一个人。 也正是这个时间,给了李深消除程弥戒备心的机会。 李深笑了,就要伸手去摸她脸:“聪明啊。” 程弥手抬不起,犯恶心狠狠一口咬在他虎口上:“滚。” 李深却丝毫没生气:“挺好。” 他去抓她下巴:“程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兴奋?”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等你醒来吗?” 他说:“因为我不想操一个死人。” 李深起身,解开衬衫衣扣,眉目深处直白涌动一些,从程弥脸爬到脚。 程弥胃里一阵剧烈翻涌。 李深稍俯身,她一动不动。 这让李深有些许意外,取下皮带:“怎么不反抗了?” 他俯身,皮带贴上她,套在了她脖子上。 程弥对此眼里没半点震惊。 反倒换李深惊讶了:“怎么?你也玩这个?” “哦不对,”李深笑,“我上次去清吧二楼,你应该看到了。程弥,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怎么还能这么放松警惕呢?” 程弥冷眼:“这个讲究你情我愿,谁会像你这么无耻呢。” “说得挺对。”李深说着,手下一拽,程弥胸前裙襟被弄得凌乱。 他说:“我就是无耻。” 程弥没动作。 李深挑眉:“这是想要了?” 程弥忍着,不回他。 李深早已有动静,腿跪上她身侧,俯身:“跟我,你以后想要什么资源我都能给你。” 就是在这个时候,程弥胸口憋一股气,用尽力气抬起右腿,狠狠撞上李深。 李深一时没防备,吃痛,一下被程弥推开。 程弥本就没什么力气,但支撑着,下床,顺手拽过地上高跟往门口奔去。 但李深很快追上来,嘴里难得飙脏话,从后拽上程弥头发:“想死么程弥。” 男人女人力气悬殊,程弥一下被他抓了回去扔到床上。 李深整个人覆上,膝盖跪在她两侧。 程弥手也是在这时候得空,手里紧拽的高跟猛地往李深头上招呼。 不怯不惧,也没想任何后果。 这一刻她只想杀了李深。 高跟利角砸上李深眼角那刻,程弥有一刻恍惚回到以前某个血腥瞬间。 李深刚才把她抓回来,混乱中并没发现她手里还拿着高跟鞋。 失策被这么一算计。 高跟鞋鞋跟砸上那瞬间,李深在程弥手下血肉模糊。 一滴血往下滴,落在程弥脸上。 但李深丝毫不为所动,额头青筋暴起。 巴掌扬起就要往程弥脸上甩。 这种时候暴怒会分心,李深没防范片刻前刚在程弥吃过的亏。 程弥又是一脚抬起,这一次即使力不足上次,但连续两次,已经让身上李深吃痛跌去旁侧。 她迅速从床上爬下来,这次一路畅通无阻。 程弥跑到玄关房门边,李深已经从床上下来,面目狰狞要冲过来抓她。 程弥墙上抽出房卡,往门把上碰。 她脸上沾点血迹,眼睛里倒映李深身影急速冲近。 门没开。 程弥房卡继续一碰。 门锁滴一声响起,她手指抖都没抖,按下门把。 房门厚重,摔在墙上一阵嘭响。 程弥跑至门外。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白如昼亮一排顶灯。 身后李深已经从房门跟出来,看到这副场景脸上竟然扬起一丝变态至极的笑。 程弥往后倒退看他,毫不犹豫,抬手,高跟鞋鞋跟砸上右手边那扇房门。 尖锐鞋跟几乎要把门板砸破,声响如雷贯耳。 她处之泰然倒退,这个时候已经比在房间里冷静许多,眼神都恢复了平日模样。 她看着逐渐靠近的李深。 又是一个高跟鞋鞋跟不疾不慢砸在另一扇门板上:“我看是你脸皮厚,还是我走运。” 而后往后,依次用力一个个门砸了过去。 声响刺耳得要把黑夜撕裂。 这一层住的全是饭局上那帮人,程弥刚上来时有注意到。如果这层全是陌生人,那李深胜算概率要比她大,陌生人百分之八十不会管这种事,李深个理由就能把她拖回房间。 但现在这层楼全是他认识的,平时圈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李深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可没什么比脸面更重要。 这时,前面不远处那扇房门咔嗒一响,然后拉开了。 那个大经纪人蒋茗洲出现在门后,身上一件黑色紧身立领薄毛衣,头上还挽着髻。 蒋茗洲一眼便对上程弥,然后看到李深。 看到她神情,程弥一下明白了,他们这些圈内人恐怕都知道李深是个什么货色。脸上完全没有震惊,是习以为常的平静。 李深也丝毫不顾面子,看到蒋茗洲也没理,脸上挂着血迹朝程弥走去。 越来越多人打开房门,可没有人管。 程弥没慌乱,死死盯着李深。 就是这时候,转角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程弥目光被吸引,下意识看向那里。 一顿,神情是在这刻出现破绽的,一瞬迷茫。 司庭衍没有看她。 李深像是注意到什么,要回头,可是已经来不及。 一阵风一样,司庭衍一个甩手,酒瓶砸在了李深头上。 玻璃四分五裂,细碎晶莹溅至司庭衍左脸,像利刃迎面,刺破一点细红。 碎裂声响起,整个世界在坍塌。 李深倒下,走廊上响起惊呼。脚步声,惊叫声,瞬间满世界慌乱。 程弥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也看着她,踩过李深血迹。 一只高跟歪在走廊中央,是程弥的,司庭衍捡起。 程弥一动不动看着他。 他脸色不沾血色,像痛苦隐忍什么剧痛,朝她走了过去。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6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第32章 C32 司庭衍眉心稍动一下, 面上不动声色,往这边走。 程弥一眼察觉不对劲,朝他跑过去。 跑到司庭衍面前, 她扔下手里高跟鞋, 双手捧上他脸:“带药没有?” 十指贴合他脸际, 语气比今晚任何一个时候都着急。 明明能看出有点疼痛难忍, 司庭衍却仿若未觉一样,身上深黑色牛仔外套落到她身上。 胸前稍微被撕裂的裙子被裹紧遮挡。 做完这些,司庭衍眼睛从程弥脸上移开,落到她颈项。 程弥颈上还套着黑色皮带,金属锁扣贴在喉间。 皮肤很白,黑色横锁其上, 那份白流露几分病态欲色。 几乎是一下灼伤司庭衍双眼。 顶上嵌灯散发冷白色, 落照司庭衍肌肤上,透出一种浮动透明的破碎感。 他伸手, 程弥只觉颈间一窒,甚至感觉他要直接去拽,连伸手去解开都等不得。 修长指节圈搭在皮带上, 程弥能感觉他指节按压施力在她颈侧肌肤。 然后, 那股力慢慢消失, 直至全无。 程弥视线紧跟司庭衍。 他眼睛也从她脖子上离开,看向她。 而后手伸向皮带金属扣, 动作算不上温柔,坚硬皮质磨着程弥颈项,金属咔嗒一声, 程弥脖子骤松。 金属内里那面已经沾上程弥温度, 下场是落地, 被司庭衍当废弃垃圾一样甩至脚下。 很响一声,如鞭打在地。 不远处地上一片狼藉,血腥淌着颗粒细碎玻璃。 那些慌乱赶至李深旁边的人,被这声响吸引看过来。 程弥没把他们放眼里一刻,一直关注司庭衍神色。 他呼吸已经稳匀,没事了。 程弥松一口气同时,司庭衍拇指指腹按压上她左脸侧,那里一滴血红。 不是他的,是李深的。 程弥没问他什么。 司庭衍同样什么都没跟她说,指腹蹭擦那滴血红。 那处渐渐变灼热,到最后,程弥那块肌肤被磨得发红。 那边人声混乱,有人手忙脚乱在给李深急救,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在报警。 可这些都和他们两个无关。 直到此刻,程弥才放松自己四肢瘫软,背后裙料汗湿在背,药效还在。 她靠去了司庭衍怀里,下巴微扬靠去他肩膀,整个人力道都在司庭衍身上。 一丝摇晃没有,司庭衍把她兜得很紧。 “他下的?” 程弥说:“怎么,你还想做什么?” 司庭衍没说话。 程弥不想司庭衍卷入更大麻烦,如果是她自己,她无所谓。 但司庭衍不行。 她稍微侧过脸,唇贴向他耳边。 “如果我说就这么算了,你会听么?” 司庭衍开口:“如果我不听呢。” 程弥在他耳边:“你乖一点,司庭衍。” 她声音没有无奈,带着丁点温柔,尾调不可抑制黏着一点沾在酒里,从她气息缱绻出来的东西。 能把人骨头都吹软。 司庭衍脸色淡冷,身上那份从骨子里冲撞出来的渗寒刺人,丝毫没减弱半分。 但他没再执意,至少眼前当下这一刻是。 突然,越过司庭衍肩膀,程弥看到了蒋茗洲。 和那些围在李深旁边的人不一样,她现在才从房门走出,到李深那里。 然后,并没有去看李深一眼,而是伸手拦下了已经在打电话报警那人手机。 “手机给我,这事我来办。” 也是这时,蒋茗洲余光注意到她视线,看了过来。 程弥靠在司庭衍肩上。 蒋茗洲并没跟她说什么,接过电话放至耳边交涉,转身走去走廊尽头安静处。 司庭衍忽然动了,程弥身子被他从肩上弄起来,握着她肩让她靠去墙上。 其实程弥现在也不是完全不能站不能走,李深下的那东西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最混沌无力那段时间过去了。 但司庭衍将她靠至墙边她也就那样站着,没挣扎起来。 程弥半靠墙边,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指节掌心握住她脚踝:“抬起来。” 从程弥这个角度看去,司庭衍眼睛抬起那道深褶利落一线,延至眼尾。 视线从下往上仰,他黑色眼瞳比平时平视人时还要黯漠。 程弥冰凉脚踝被他掌骨熨热。 她看了他一会,略微抬起。 司庭衍那拿来考年级第一的手从她脚踝顺到她脚心,将高跟鞋套回她脚上。 世界人声喧闹,可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另一只也帮程弥穿回脚上后,司庭衍起身,走回去拿程弥的包,路过那群人时目不转睛。 回到程弥身边后,隔着外套,司庭衍小臂兜上她腰。 程弥顺势借力从墙上起身,双手攀上他颈项去到他身上。 身后那处慌乱里,人情世故还在紧戴面具。 他们头也不回,将这片兵荒马乱抛在身后。 / 这地方占尽地理优势,出酒店门口招手就拦下一辆出租车。 城市灯火稀零,在高矮错落里长明。 程弥在司庭衍关上车门后,膝盖跪爬上后座,去到司庭衍身边,自然而然靠去他怀里。 歪在他颈侧里,额头贴着他。 司庭衍一条胳膊紧锢她,几乎要将她骨肉揉碎进身体。 他们灵魂在这个疯狂病态的世界里互相汲暖。 刚才事发突然,司庭衍突然出现在眼前,程弥根本来不及问他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她脑袋虽然现在还有几分昏沉,但在意识彻底失去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她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她记得在包间外彻底昏过去之前,她匆忙按了手机报警。 现在可想而知,那个电话没打出去。 程弥问司庭衍:“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出租车外一辆警车呼啸而过。 红色警灯倒映在车窗上,警笛声一滑而过。 司庭衍视线落在上面,突然开口:“黎烨衡女儿报的警。” 程弥一愣:“什么?” 司庭衍眼睛从外面收回来,看向她:“是她往家里座机打的电话。” 程弥刚才意外听到黎楚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稍微想一下便猜出来龙去脉了,她还是贴在司庭衍颈侧:“她是不是打电话问我回家了没有?” 司庭衍看着她:“嗯。” 程弥到此有点疑惑,黎楚会把李深工作室联系她合作那消息发给她,就是跟她一样,认为“工作室联系合作”算靠谱。 因为觉得靠谱,所以才会发给她。 且李深是个大导演,谁都不会想到这么响当当的一个人物会是这么个畜生。 她问司庭衍:“她怎么会想到打电话到家里问?” 司庭衍说了:“因为刷到一些李深的丑闻。” 宁信其有,勿信其无,所以黎楚打过来了。 至于为什么黎楚会刷到李深丑闻,这点程弥不难知道。 黎楚一向不是爱看八卦的人,不可能是意外看到。 程弥对司庭衍说:“她问清楚我没回家后告诉了你酒店地址。” “嗯。” “我去找你,她报警。” 这严谨分工方式,真的是这两个人的风格。 司庭衍这副不算热络也不算太冷冰的语气,让程弥有一瞬间有点好奇他和黎楚的交流方式。 但其实也不算难猜,司庭衍和黎楚都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 跟她不一样。 程弥想到司庭衍跟黎楚都已经商量好报警,额头稍从司庭衍颈上离开。 凌晨空气寒凉,额头瞬间感觉一片冰凉。 她仍伏在他身上,眼睛看司庭衍侧脸:“已经报了警,为什么还要给李深那么一下?” 程弥说这话时,没有责备,也没恼怒。 很平静,很平常,反倒像在询问一个同样困住她许久的问题。 司庭衍侧过眸,看向她。 程弥说:“即使我们一开始是受害人一方,但只要我们打了人,就得负刑事责任。” 司庭衍一直看着程弥。 突然,他说:“然后呢。” 程弥也看着他,说:“你给李深那一下,少说轻伤以上,轻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再往上呢?” 本以为司庭衍至少会思考一下。 但没有,他很快回:“那又怎样。” 司庭衍瞳眸很黑,像深不见底的深潭。 深远神秘,让人不知道那下面藏着什么。 凝视她的时候,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程弥也紧紧看着他。 司庭衍脸上白皙和深黑瞳眸是两个极端。 “他脏手碰你一下。”司庭衍开口。 “我就会想去坐牢。” 即使程弥平时再怎么在情场上游刃有余,但此刻,她没有任何和面前这个人交手的回答。 她看着司庭衍,一瞬不瞬看着。 司庭衍直视她眼睛,脸色冷淡。 “我更想坐牢。” 谁碰到她一分一毫,他就不想像个正常人活着。 程弥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深种司庭衍身体里的。 她目光久久没从他眼睛上离开。 “司庭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什么时候有的这些念头。 司庭衍脸色异常的苍白,神色平静,语气也是:“觉得我可怕是吗?” 可此刻程弥却没再去听这句话了,因为她发现了司庭衍异样。 司庭衍像终于忍耐不了,右手摸上心脏。 “司庭衍。”程弥叫了司庭衍一声,一手去摸他脸。 出租车在居民楼下停下,她却没去推车门,一只手在穿自己身上的外套上摸索。 司庭衍像是知道她在做什么,双唇已经有点苍白:“在左边。” 程弥从左边口袋摸出药瓶,边问:“几片?” 然后就被司庭衍自己抢走了。 忽略苍白脸色,他看着和平常人无异,甚至连神情都看不出几分端倪。 他冷静打开药瓶。 程弥问:“不用水?” 司庭衍没回她,吃药时只喉结稍微滚动一下,冷漠得不行。 前面司机发觉不对劲,从驾驶座回身:“要不要现在开到医院去?都吃药了,看起来好像很难受啊。” 程弥对司机笑了下:“师傅,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 司机连忙点头:“怎么不可以,当然行。” 可司庭衍却递钱给司机,然后推开车门下车。 程弥见状便也推开车门下车,刚下车便一阵风过来,长卷发糊上她脸。 程弥边往司庭衍那边走,边伸手将头发掳去脑后。 本来想过去扶司庭衍,可他竟然走得比她还稳。 程弥刚从车上下来那会,脚刚碰地一阵浮软。 / 两人一齐回到楼上,家里一片漆黑,早睡司惠茹并不知道今晚发生的这些事,也并不知道他们都出去了还没回来。 程弥进门后,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给司庭衍。 司庭衍在沙发那里,即使靠在椅背上,身板照旧笔挺,一边指节搭在旁边扶手上。 后颈微仰,靠在沙发椅背边沿上闭目养神。 月光透过玻璃门从阳台进来,在司庭衍脸上落下一层莹白。 像只要指尖稍微一碰,便会碎掉。 眼睫在他眼底落下一层阴影,鼻梁鼻尖很挺,薄唇已经回来一点血色。 冷色下唯一一抹艳色。 这一刻程弥很难不起色心。 沉默看一会后,她走去沙发那边。 像是感知到什么,司庭衍睁开了眼,也看向她。 程弥快到沙发边时,边走脚后跟边轻落下高跟,爬上沙发。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攀上他颈项,唇凑近,黏上他的。 第33章 C33 司庭衍两片唇微带凉感。 和程弥沾上去的那两片灼热相比。 程弥黏上司庭衍的, 没有生涩停顿,软热轻微张合,含弄慢吻, 缱绻每一处。 眼睫随亲吻幅度抬起,目光直落他眼睛里。 司庭衍仍靠椅背上,眼睛月色凉霜一般。 而程弥是火焰四燎的火种, 点在每一处, 光是双唇微漏点气息,都能把人逼疯。 何况她现在欲望就在他身上。 司庭衍还没被她拽下高岭。 程弥却不着急,慢慢尝吻, 由内至外逡巡, 缠吻到他唇角。 每一下都温柔。 像慢性致死的迷药。 程弥知道自己每个神情,每一个,无论细微还是明显, 都被此刻目光无声无息的司庭衍收在眼底。 可她不会收敛半分。 那些情潮涌动,就是要给他看的。 唇瓣黏连,上唇轻沾微扯。 程弥看着司庭衍, 他眸色沉静。 可却不平静, 黑色眸色下, 有些东西在伺机而动。 从他上次活在黑暗里的秘密被她撞破,却意外没被她厌恶推开后。 他像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程弥一寸不离他眼睛。 忽然, 轻咬他矜持唇缝。 就是这一下, 她将明月般高高在上的司庭衍, 一下拽入了地狱。 可意外的, 她没看到司庭衍眼中情绪破碎。 他眼睛还是那双眼睛, 只是她后颈一紧, 整个人猛地被他压了过去。 这是程弥第一次跟司庭衍接吻。 她想象过他那双唇含着欲望张弄的样子。 可她没想到真到这一刻, 司庭衍远远比她想象的更迷人。 有些神圣的东西一旦沾染上俗色,会彻底让人堕入深渊。 身体在慢慢发热,程弥能感觉司庭衍握着她后颈的指节搭在她颈侧。 她肌肤下血液搏动。 含吻渐深,司庭衍指尖描过她颈脉。 程弥甚至有自己身上药效还没彻底消失的错觉。 在他紧落她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神情的目光里,身体不断升温。 但情动是情动,程弥并没有被控制。 在热吻里共热。 所有人都不同意他们两个有任何关系,那他们就苟合吧。 就是在这铺天盖地烧人的呼吸里,一个人声打断了他们放浪在这方乌暗里的隐秘。 司惠茹声音隔着一扇房门,从房间内传来。 “小衍,是你在外面吗?” 两人刚才进来那声响估计闹醒司惠茹了。 呼吸还在交换,唇还在相含。 程弥看司庭衍。 他丝毫没有惧色,跟她一样。 程弥又一下后,才笑着缓慢离开。 “我有没有说话算话,说今晚回来教你。”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也没放过他眼睛:“爱人就是要这么爱,司庭衍。” 她说:“以后要记得常吻我。” 说完唇上忽然一阵涩痛,司庭衍轻咬她唇珠。 还挺用力,程弥感觉肯定得起印子。 司庭衍声线带着一种清冽冷感:“我不用你教我。” “是吗,”程弥说,“那你来教我?” 空气安静到能听到房间里司惠茹掀开床被下床的声音。 程弥看司庭衍:“除了这个,你还想教我什么?” 除了接吻,剩下那个能是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或者说这不是答案,而是他们之间一个小秘密。 程弥也跟司庭衍说过的,她想跟他做那件事。 那件她今晚厌恶别人在她身上做的事。 司庭衍紧盯她。 撩完火,程弥唇上还带着笑,悠哉悠哉从他身上下来。 司惠茹出来的时候,程弥头还有点晕,踩在高跟上没踩稳,身子线条晃了晃。 司惠茹意外看到她,一愣。 程弥朝她温和一笑:“阿姨。” 司惠茹回过神来,也对她笑笑,目光稍移看到后面沙发上的司庭衍。 司庭衍是司惠茹儿子,司惠茹养他养了这么多年,一下就看出他脸色不对劲。 脸上血色顿时尽失,仓皇跑了过去:“小衍,又不舒服了?” 程弥自觉往旁让一步。 司庭衍心脏病发作,司惠茹比当事人还紧张。 她走近后,程弥甚至看到她额前在这短短时间内紧张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司庭衍跟司惠茹说:“我没事。” “又痛了是吗?” “嗯。” “把药吃下去没有?” “吃了。” 司惠茹还是没放心:“不难受了?” 程弥看司庭衍那双红得异常的唇微动了动,对司惠茹说:“我没事。” 司惠茹明显骤松一口气,去看墙上时钟,惊讶发现已经凌晨一两点。 “都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睡?” 说着也看向程弥,眼神里带着询问。 程弥理由都不用怎么想,随口回道:“今天一个朋友过生日。” 年轻人过生日喜欢零点过,司惠茹便没多问什么。 司庭衍在这时看了她一眼。 程弥也回望他。 明明今晚发生了不算小的事,可他们都没跟司惠茹说。 也没有因为这事焦虑着急。 程弥两秒后视线从司庭衍那里移开,跟司惠茹说:“那我先去洗澡了。” 司惠茹听她还没洗澡:“那要赶紧去洗,有点晚了,要小心着凉。” 程弥点头笑笑,最后看司庭衍一眼,回了房间。 / 一夜到天明。 隔天去学校,意外没有警察上门,也没在学校里听到半点风言风语。 平静得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三月考成绩下来得很快,这次程弥成绩比上次进步几个名次。 名次表贴在教室黑板旁边墙上,程弥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司庭衍发过去,用的彩信。 “司老师,你教的学生名次上升了。” 今天程弥没怎么在学校里见到司庭衍,月考试卷从早上第一节课发到下午最后一节,每个老师都想挤在一节课内讲完试卷,所以他们班整天下来都在拖堂。 最后一节自习,魏向东来班里逛一圈查勤,发现郑弘凯翘课臭骂了他一顿,又问他同桌他去哪了。 他同桌不知道演了多少次这种戏码,张口就说我哪知道啊。 程弥反倒觉得耳根终于清净。 郑弘凯因为跟厉执禹那些恩怨,巴不得弄死厉执禹,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故意在奉高论坛发程弥追司庭衍那个帖子。 也不知道从哪听到说真把厉执禹气得够呛,嘚瑟了一整天。 翘腿坐在后面讲了他一天事迹,讲到他们坐他旁边这一圈人耳朵都长茧,那暴脾气的女生听得烦,还拿书砸了他一把。 “要死啊,讲够没有,再讲看厉执禹来不来打你。” 所以郑弘凯一走,对他们都是解脱。 也不是没人试探性问程弥,问她是不是真在追司庭衍。 程弥很坦荡,都是一个笑容,说是啊。 拿书砸郑弘凯那个女生比别人敢问,没问她别人问的,上来就问她昨晚是不是把人强吻了。 她说:“你别跟我说你嘴唇那印子是蚊子咬的。” 程弥没承认也没否认,笑笑。 / 今天司庭衍放学后照旧要去竞赛班上课,程弥今晚清吧值班,没等他一起放学。 但特意跑到他教室骚扰了他一趟。 当时教室里人还挺多的,程弥走进高二一班后,很多双眼睛不约而同齐刷刷聚焦到她和司庭衍身上。 就是在这么多双眼睛下,程弥坐在司庭衍前桌位置,隔着课桌趴去司庭衍耳边。 被他咬出一点红印的双唇在他耳边:“你知不知道,今天有人问我昨晚是不是跟你接吻了。” 众目睽睽下,他们说着最隐秘的秘密。 那些在黑暗里发烫热烈的。 后来离开学校,程弥在校门口遇到一个,她不怎么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启明影业总裁蒋茗洲拎着手包,站在黑色轿车旁。 一身干练黑色小西装外套,暗灰色西装面料阔腿裤,踩着一双高跟鞋。 程弥出来,蒋茗洲看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蒋茗洲对她笑了下。 她来找谁,显而易见。 程弥也不端着假装不知道,步伐换个方向,朝她走过去。 直到在蒋茗洲面前停下。 蒋茗洲说:“站着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一家咖啡店聊聊?” 程弥大概知道蒋茗洲要聊什么。 她点头:“可以。” 蒋茗洲笑一下:“行,那走吧。” 她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程弥本想自己走过去打开车门。 蒋茗洲司机比她快一步,从驾驶座下来帮她打开车门。 程弥坐进车里。 学校附近都是一些价格对学生比较友好的店,现在又是放学时间,环境大多吵闹拥挤,不方便谈话。 蒋茗洲挑的这家咖啡店离学校不算远,因为环境高端价格不菲,人比较少,谈话声也轻声细语。 两人到咖啡厅后,蒋茗洲问程弥要喝什么。 “美式。” 蒋茗洲抬眼看她一眼,忽然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某些时候和祁晟长得有点像。” 她丈夫,大影帝。 程弥看着她,一秒后:“没有。” 蒋茗洲:“是吗?” 而后低下眼,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 “一杯美式和拿铁。” 服务生走了。 成功人士说话从来不弯弯绕绕浪费时间,蒋茗洲开门见山:“李深那件事你不用担心,已经解决了。” “你们不用担心,后续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她说出这句话,程弥一点不意外。 从今早起床后警察没找上门,也没传出半点风声后,她就知道这件事已经被摆平了。 而且她心里有数是谁摆平的。 蒋茗洲昨晚走廊上那通电话估计就把这事了结了,而且,肯定还会给李深什么东西做交换。 不然就李深那个老狐狸,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一个可以折磨程弥的好机会。 蒋茗洲跟程弥说:“李深呢,以后这个人你能离远点离远点。” 这事不仅涉及到自己,还涉及到司庭衍,程弥跟她说:“谢了。” 蒋茗洲笑一下:“不用谢,我这忙不是白帮的。” 她推了一本合同过来:“昨晚赶出来的合同,看看。” 34、c34 程弥看蒋茗洲指尖按着合同,推至她面前。 一份艺人签约合同,密密麻麻几页纸张。 咖啡送上来,蒋茗洲轻抿一口拿铁:“这是根据你自身情况拟定的合同,你从头到尾细看一遍,如果觉得有哪里不合适,或者是不太懂的,我可以联系我的律师帮你解答。” 久经职场,蒋茗洲身上有一种经历和岁月沉淀下来的强势气场,但又不会被其控制,时时刻刻把它施压在别人身上,而是化为己用,很从容地收放自如。 这种人,反而更容易让人感觉如临重压。 但坐在蒋茗洲对面,年仅十八的程弥却丝毫没露怯。 合同就放眼下,她打开。 纸上条款严谨正式,过目后,程弥终于知道蒋茗洲话里那句,根据她情况拟定的合同是什么意思。 一般情况下艺人和公司签署合同,不管是演戏还是唱歌,这些都归该经纪公司所管。 蒋茗洲这份合同自然也是。 但这份合同没有只侧重演员身份,歌手部分没被一笔带过。 花大笔墨的意思便是要重点培养。 程弥全程静默无声,看完最后一条后,合上。 蒋茗洲在对面很有耐心等着:“没问题?” 程弥说:“为什么想签我?” 蒋茗洲笑了一下:“我觉得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程弥,你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 她说:“而且不是现在到路上一抓能抓一把的那种,这么说,你要比普通漂亮女生漂亮很多,站在人群里你是最突出那个。” 确实,她说的这些,程弥自己是清楚的。 蒋茗洲说:“李深这人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挑人目光一向很准,看他手里捧出来那些人就知道了。我们这行也一直需要新鲜血液,不管哪家公司每年都会挖掘一批新人。” 程弥:“嗯,贵公司每年签约的艺人都会引起很大关注。” 启明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挑人目光苛刻,极其难进。 每一次只要新签艺人,帖子和艺人照片网上满天飞。 程弥说完那话后,蒋茗洲看她。 她在注视,程弥亦回视。 蒋茗洲笑道:“签艺人也是一项投资,一个艺人公司的成功,选人方面目光很重要。” “我想把你签下来,因为我认为你有很大潜力,后续我也有信心能把你捧红。” 程弥指尖搭在杯上,轻微摩挲,礼貌微笑一下:“谢谢蒋总赏识。” 不用明说,这就是定下的意思了。 蒋茗洲笑了下,拿出笔,递给她。 程弥接过,在乙方那处签下名字。 签好名字后,她把其中一份和钢笔递还给蒋茗洲。 蒋茗洲稍弯唇角,手抬至合同上方:“合作愉快。” 程弥回握:“合作顺利。” 松手后,蒋茗洲看了眼时间,而后抬眼看向程弥。 “你接下来要去哪?顺便送你一趟。” 程弥知道蒋茗洲很忙:“不用,就在这附近。” “那我们先走了,还要去机场,下次见。” 蒋茗洲说完,一直候在一旁的助理走上来拿过她大衣和包包。 程弥目看他们身影消失在咖啡厅,没立即走。 坐一会后,才起身带上合同离开。 程弥当天刚签约成为启明影业旗下艺人,隔天便不知道从哪里走漏出风声,这个消息瞬间在网上通天飞。 一时间认识程弥的,不认识程弥的,全七嘴八舌涌动在各大贴吧论坛里。 震惊的,高兴的,质疑的,看戏的,每一样都不缺人。 程弥之前因为一套头像图在网上火过一段时间,有过不少颜粉,后续即使她账号没再发过什么,销声匿迹一般,也没能从哪里打听到关于她的半点消息,有些粉丝还是被她那张脸死死钉在原地。 程弥签约当艺人这消息突然出来,这个沉默群体一下炸了,像极喜极而泣。 那些经常混迹网络的人,虽然网红一批过一批,但还是有人把程弥认了出来。 言论杂乱,程弥一下被熟知,曾经那套天台夕阳图又在网上轮了一遍。 有人说小网红都能签约启明影业了,还真是头一回见。 摆明在质疑,底下附和声音不少。 但被程弥那张脸吸引的人同样不少,一夜之间程弥那个在黎楚手里的账号涨了很多粉丝。 而奉高论坛,平时这种网红签约当艺人的事可能闹不到论坛,就算有几个小时热度可能就下去了。 但因为程弥就读奉洵高中,就是一个生活在这些人身边的人,这种舆论火热效应瞬间被放大百倍,从消息出来那一刻奉高论坛帖子就没停过。 程弥从入学那天开始,就一直是学校论坛红人,没一天不在论坛上出现过,这帮人讨论她早已讨论得熟练。 再加上程弥私生活是曝光在他们眼皮底下的,她跟司庭衍厉执禹兄弟两个那场风波还没过去,又一个大浪打过来,论坛里大多话语都不客观,带着主观性情绪。 而程弥在这种情况下一夜睡得安稳。 就算隔天去学校,也没被那些有色眼光影响半分。 而学校里只有一个人不带任何八卦目的,跟她真挚说了恭喜,就是孟茵。 那两天程弥一直生活在周围窃窃私语声里。 只有在家里那短暂一晚时间才能摆脱那些目光和声音。 这天周末,司惠茹出门办事,家里就程弥和司庭衍两个人。 程弥跟司庭衍混一起后都变得勤奋好学不少,以前刚来奉洵那阵子,周末一般不着家,现在一大早便拿上试卷去司庭衍房间。 她不是来找司庭衍说话的,是真来学习的。 司庭衍学习的时候程弥一般不打扰他,自己干自己的事。 不懂的问题打上标记,写完作业后问司庭衍。 有一次两个人一个上午一句话没有,等放下笔已经是中午,当时正好司惠茹在外面喊他们出去吃饭,程弥直接凑过去,在司庭衍脸上亲了一下后才笑着离开他房间。 这天周末也是,程弥一大早就去司庭衍房间。 高三作业堆成小山,到下午程弥写完几张试卷。 她放下笔休息一会儿,撑着下巴稍歪头看司庭衍。 司庭衍做题时一些小习惯跟程弥不太一样。 程弥有时候碰到难题会下意识紧眉,但司庭衍不一样,他做题时没什么表情。 平时什么样做题的时候什么样。 程弥怀疑不是他遇到难题时不会皱眉,单纯因为智商太高。 平时作业那些普通题目根本难不倒他。 程弥知道司庭衍肯定知道她在看他。 司庭衍专注的时候还能分心注意周围。 程弥手爬过去,摸上他侧脸抚向她这边。 唇凑过去,碰吻他唇瓣。 浅尝辄止,分开,没深入,她在司庭衍这里讨不着好处。 更何况司庭衍还在写作业。 司庭衍低下眼睫看她,正想咬开她唇。 程弥吻完,松手,故意的,示意他桌上题本:“司老师,作业还没写完呢,亲什么女孩子,做个好榜样,先写作业。” 司庭衍冷眼看她。 程弥其实就是逗他,正笑着想重新凑过去亲他。 唇将碰未碰之际,司庭衍看着她眼睛,冷漠转了回去。 程弥碰了个空。 就听他说:“我要写作业。” 程弥鼻尖离他脸很近,盯着他纤长睫毛。 记仇呢,故意整她的。 她笑笑。 不过谁怕谁,他也得忍。 程弥坐了回去。 临近黄昏,司惠茹有事外出还没回来,家里静悄悄。 司庭衍房门没关,夕阳透过走廊那扇窗,斜落在地板上,映红半边白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让程弥想起初中某一年。 她跟黎楚初中读的学校离家里不近,有一年因为不想浪费时间,每天放学往返学校和家里,那年程弥母亲程姿还没去世,程弥和黎楚两个人得到程姿和黎烨衡两位家爱上书屋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当时那个房子白墙上也有一扇窗,每到放学夕阳跑满客厅。 黎楚当时把她家里那台电脑也一起搬来了,程弥和黎楚经常放学回到出租房里书包一放,然后就坐一起打游戏,两人轮换着打。 所以关于初中,程弥有很深一段记忆是停留在那间房子。 白墙上夕阳,电脑上游戏,楼下小摊小贩的叫卖声和食物香气。 程弥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摸到电脑,或者说,很久没再上过那个游戏。 黎楚爱在游戏上花钱,她以前那账号一堆黎楚送的东西。 人这种生物,一件沾上回忆的事物一旦阔别许久,就会想回去看看它是什么样。 程弥也难逃这种俗套定理。 也不是伤春悲秋,就是有点想上去看看。 司庭衍家里有电脑,而且就在他房间里。 程弥没去烦司庭衍,从椅子上起身。 台式电脑跟书桌同样靠着墙,在书桌里边一点,程弥经过司庭衍椅子后面。 司庭衍一开始没注意她。 程弥走到电脑旁,手搭椅背上稍拖开,弯身打开主机。 主机一闪一闪亮着红色小灯。 司庭衍是在这时起身过来的。 意识到想他想做什么,程弥腰腹靠上桌沿,伸手就要去拦。 还好离得近,她手和司庭衍的手同时碰上电线插头。 两人手叠在一起。 司庭衍要拔掉电线,程弥按着没让:“你干什么,我作业写完了。” “谁说你写完了,”司庭衍说得面不改色,“你上次让我给你买的那两本练习题还没写完。” 程弥看他这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跟真的一样。 她轻声笑语:“强词夺理呢司庭衍。” “我明明只让你给我推荐两本练习题,”程弥说,“你直接给我买的,那又不是我作业。” 司庭衍说:“那就是你作业。” 然后稍使劲,程弥连带手被他抓进手里,和电线一起被他拔掉了。 台式电脑运作到一半,瞬时归为平静。 程弥倒没恼,意识到不对劲。 她平时拿手机在司庭衍旁边打游戏,可没见他不同意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司庭衍有问题。 而且这个问题可能还不小,司庭衍可是最会不动声色把人拐坑里的。 可这次他明显情急之下反应有点大,暴露情绪了。 程弥有点意外,她脑子转得快,一下知道问题在哪了。 她又作势伸手要去拿电线插头,不出意料被司庭衍抓住。 插座在司庭衍那边,她去拿电线,整个人往他那边偏,几乎半靠他身上。 司庭衍则是靠在电脑桌沿。 程弥微仰眼看她:“怎么,电脑里面有不能让我看的?” 司庭衍也不知道被她说中没有,房间里没开灯,只房间门前一抹橙红。 程弥看不太清司庭衍眼里含义。 但仍紧盯他眼睛:“谋权篡位的,谈情说爱的,三级片,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 程弥说:“你这里面是哪种,为什么不能让我看?” 她语气是调侃的。 司庭衍一直在盯着她脸看。 程弥就听他冷淡又不甚在意说:“程弥,再说下去信不信我做给你看。” 每个字在他音色下,钻进人热烫血液,细细噬咬身体每一处。 日色渐淡,周围环境开始变得混沌。 可司庭衍那双眼睛在这片混沌里依旧清晰,那些能短暂让人遮避心思的黑暗,在和他对视里犹如不存在那般。 全被他眼神利箭般刺破,任何想法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可恰恰这样的眼睛,却是程弥最喜欢的。 她没被直视到接不住,也没移开半分。 司庭衍那句话,每个字都不沾颜色,可说出来每个字却都像手摸在她心脏上。 程弥看着他眼睛:“好啊。” “你不是不让我看吗?”她说,“那我看你。” 看你在我身上样子。 话说完,自然攀去他唇边。 程弥很喜欢跟司庭衍接吻,自从上次在沙发上吻过之后,没有哪天唇没和他碰过。 像毒药一样。 司庭衍接吻很强势,这样一个在无数女生眼里禁欲不可亵渎,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年级第一。 实则经常几下就能把她卷入浪潮。 就如现在一样,程弥下巴被司庭衍紧扣,两相交缠。 其实程弥知道司庭衍电脑里没那种东西,如果真是那些东西,司庭衍不可能不让她看。 司庭衍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那些暗藏灵魂下的东西从来不屑掩藏。 司惠茹是在这时候回来的,钥匙转动声,脚步声。 司惠茹没过来这边,估计是以为他们在学习,没过来打扰,直接带着一袋子菜去厨房了。 房间门没关,程弥发笑:“不太巧呢,司庭衍。” 司庭衍看她,一口重重咬她唇上:“谁说的。” 程弥还是对他电脑里东西很感兴趣:“所以你电脑里是什么东西?” 司庭衍无懈可击:“不知道。” 程弥笑:“真这么见不得人?” 司庭衍这次理都不理她,连个给她问的机会都没有,回书桌边去了。 周一去学校,网上关于程弥热度已经渐渐下来,但奉高没有。 毕竟程弥就生活在他们身边,一举一动他们完全不用通过网上得知,一个眼神就能看到。 不过这种目光不带恶意,对人没什么影响。 程弥从小到大也习惯人用这种目光看她,早已经习惯,也能处之泰然。 所以她签约启明影业,成为其公司旗下艺人,这个消息被爆在网上对她生活和心理上没什么影响。 下午最后一节课,其他班一个男生突然来到四班找程弥。 男生戴着眼镜,刘海都快盖住眼睛,文文弱弱的。 程弥从教室里出来,照刚进去叫她的同班同学指的,走到他面前。 她问:“你找我?” 男生看程弥一眼,迅速把头低下去了:“那个,有人让我告诉你,让你去一趟学校后面那条小巷。” 程弥只能看到他发顶:“谁叫的?” 男生说:“我朋友。” “你朋友?”程弥说,“叫我去做什么?” 男生挤出几个字:“告、告白。” 怎么朋友告白弄得跟他要告白似的。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但程弥还是笑了一下:“那我就不过去了,你帮我跟你朋友转达一下,我在追司庭衍。” 她刚在问孟茵题,才听一半,想回去继续听,对男生的话也没去想太多。 结果她刚转身要进教室,小臂就被男生抓住了。 男生脸色煞白:“你、你一定要去。” 程弥注意力终于真正放到这个男生身上,察觉出猫腻。 “怎么回事?”她问。 男生似乎对她不去这件事格外恐惧,没再低着头,眼神带着痛苦惧色,恳求地看着她:“算我求求你,你、你过去吧,你不过去我会死的。” 他言语混乱夸张,可程弥知道,他这次在说真话。 走廊上路过的人奇怪地瞥他们一两眼。 男生拖着她小臂,犹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他们、他们让我过来叫你,你不过去,他们会打死我的,他们真的会打死我。” 程弥心里在渐渐发寒。 这种恐吓性手段,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已经熟悉进骨子里。 脑海里突然闪过上次在清吧里,那个往二楼走一闪而过的带笑身影。 她问面前戴眼镜的男生:“他叫什么?” 男生立马摇摇头,明显是怕说了她不去:“我、我不知道。” 程弥突然说:“额头到右眼有刀疤。” 男生愣住。 即使心里已经确定是他,但在被肯定这一瞬,程弥心里还是有什么在被拉着坠下。 她忽然很确定,上次在清吧出现这个身影百分百就是那个人了。 不过程弥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静。 与其说她在询问,不如说她是在告诉男生:“叫陈招池。” “你真的认识他?!”男生说。 “什么意思?” “他跟我说,你认识他的,只要我跟你说,你就会知道的。” 但是他不敢这么说,像他,如果别人告诉他陈招池叫他去学校后巷,他就不敢去。 程弥没再说什么。 男生小声问她:“你、你会去吗?” 程弥沉默一会,看他:“学校后面的小巷子,是吧?”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35、c35 那节自习课程弥没上。 她去了学校后面那条小巷。 学校后门那片是块荒废地,老房子扎堆倚立,两年前下的拆迁通知,到现在没见动静。 程弥本来以为去到那里之前,在附近就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要那人在的地方,周围就从来没有安静过。 可一切出乎她意料,一路过去程弥仿若闯入无人之境,往外走闹街就在不远处,鸣笛声却仿佛从遥远传来。 程弥没有担惊受怕,每一步都带着坚定。 即使她知道等待她的,是那段曾经把她每一根骨头打碎的暗无天日。 其实程弥一直知道陈招池总有一天会来找她,他们之间那堆烂账远远没有算完。 巷头那盏路灯年久失修,铁锈爬满灯柱,程弥路过它,走进巷里。 巷道深长,杂草丛生,墙上爬满斑驳黑灰,上面胡乱贴几张东西。 刚踏进去,程弥眼睛下意识被墙上那几张突兀白色吸住。 在看清墙上那些东西是什么那一瞬间,巷道尽头那方灰白天色像在轰然间倒塌。 墙上那些打印纸上黎楚衣服几乎被撕碎,在那些魔爪下,那些不该露的全露了。 程弥脚下发软,几乎站不住。 一股火直窜天灵盖,恨不得直接弄死陈招池。 可同时这把火也把她自己烧得浑身焦透遍体鳞伤。 程弥跑去墙边,混乱又用力撕扯下墙上那些纸张。 指尖在墙上狠狠抠出一道,血珠从指甲盖渗出。 程弥却没感觉到一样,只顾着狠狠撕扯。 陈招池!你他妈怎么还不去死! 纸张撕裂声要把空气撕破。 那些纸张被程弥一团一团抓在手里。 纸张被抓出扭曲蜿蜒的褶痕,像在一个背着罪的人在痛苦匍匐前行。 撕下最后一张,程弥一刻不待,将这些东西在手里撕得稀碎。 可程弥知道,就算她毁掉这些纸张,也抹不掉她该负罪前行的事实。 如果不是她,黎楚根本不用承受这些屈辱苦痛。 她的黎楚应该是永远高昂着头颅的,意气风发,生途明亮坦荡。 旁边一个废弃铁皮垃圾桶,程弥走过去要扔掉这些碎纸张,才发现自己手在轻微发抖。 正想松手把那些东西丢进垃圾桶,手忽然一顿。 这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过来,这个垃圾桶不知道有没有人过来扔东西。 黎楚这些东西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虽然已经撕得稀碎,但万一呢。 程弥手停在垃圾桶上方,收了回来。 巷子里静悄悄,陈招池没出现。 程弥转身,离开巷子。 回到教室,班里还在上自习课。 四班自习课氛围一向松散,好学生学习,成绩烂的说话。 环境吵闹,程弥进去没引起多大注意。 她没坐下来上自习,拿上书包走了。 没到放学时间,路上空荡不少,公车亭下更是一个人没有。 程弥坐上公交去清吧。 到那里清吧还没营业,只开半扇门。 程弥心脏上那把火,随着越来越近清吧,越发火烧火燎。 同时每迈近一步,如坠入冰窖,通体冰凉。 走进清吧,里面没有流光溢彩,也没声乐震荡,只有一抹从五彩玻璃窗投射进来的日光。 日光变成五颜六色,投落在地板上,灰尘在光柱里浮动。 清吧里最中央那个卡座里,坐着一个人影。 背对门口,身体放松陷在沙发里,腿敞开着,指间把玩着酒杯。 空气不是安静的。 女生媚得能拧出水的呻吟声断断续续。 从那个身影两腿间传来。 即使程弥站在这里,只能略微看到女生起伏的黑发顶,也知道是在做什么了。 程弥没回避。 立在门边,冷脸看着。 那人也没回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样。 他语气慢悠悠:“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了?” 程弥没兴趣看,也没那个耐心等,径直走进去。 陈招池下面那女生还是学生模样,食禁果是一回事,被人看到又是一回事,到底还是脸皮薄,脸上耳朵通红。 然后陈招池拍拍她头:“完事了,走吧。” 那女生红着脸,急忙捂着衣裳跑掉了。 脚步声还没消失。 陈招池在拉链声中问程弥一句:“怎么样,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声音隐隐带着笑意,却每个字音都渗着令人恶心发寒的恶劣。 学校后面小巷里那些画面还印在脑海。 程弥死死克制住才没去拿桌上那酒瓶子,她走过去,抓过陈招池前襟。 用力到指尖几乎要把他衣料绞破。 程弥往常很少会被人激成这个样子,只有陈招池。 她由上至下逼视陈招池,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说出来的:“陈招池,你恶不恶心。” 陈招池单眼皮锋利,额头到右眼那处一条狰狞刀疤。 不笑的时候犹如凶神恶煞,但此刻他是笑的。 他被程弥抓着衣服,也没要挣脱出来的意思,仍是瘫在沙发里,对程弥笑说:“怎么能这样呢?程弥,我们可是老朋友一场。” 性格毕竟放在那,这种情况下程弥还是没有歇斯底里。 只不过此刻看着陈招池这副笑相,程弥带着一种报复性心理的,想毁掉这副虚伪假笑。 “老朋友?”程弥知道怎样最能刺激陈招池,“陈招池,你这种烂货,谁要跟你做朋友?”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招池脸上那丝笑还没散去。 程弥用最平静的语调说:“连你妈都不要,你他妈是有多烂。” 说完,果然,陈招池脸色一变。 程弥被他狠狠甩向沙发,整个后背砸上去,被他掐着脖子压在了沙发上。 陈招池脸色阴着:“程弥,你他妈是不是现在就想死?” 程弥对他说:“你还算个男的话,现在就杀了我。 陈招池却笑了:“那岂不是便宜你了?” 程弥冷视他。 陈招池去抬她下巴:“我看你在这边混得挺风生水起的,谈恋爱交朋友,学校里人气那叫一个高,前两天还签了个什么公司准备出道。” 他语气照旧带笑,可却让人发凉。 “而我呢,程弥,我在局子里有时候连觉都睡不好呢。” 果然在程弥预料之中,这些往事枷锁,总有一天要套回她脖子上的。 不,她脖子上一直戴着。 但是,陈招池也该死。 程弥说一个字一个字说:“你在里面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陈招池微皱眉,一副受伤样:“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程弥,我们可是一起进过看守所的。” 有多久没仔细想起过这些事了,程弥不知道。 陈招池不是要提醒她,而是要把这些刻进她脑海里那般。 “你忘了?”他指指自己脸上那道疤,“这可是你留的。” 陈招池说完轻拍拍程弥脸:“还有,差点把我弄成瞎子,记起来没有?” 程弥别开脸,不让他脏手碰。 陈招池说:“你来这里不就是想摆脱这堆脏事吗?” “一年多了,忘得怎么样?”他故意恶心人,“但这些事这么有趣,怎么能忘掉?” 陈招池笑:“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黎烨衡把她送到奉洵,急于帮她摆脱掉的那些往事。 再次被血淋淋撕开在程弥面前,一字一句,每一秒每一帧,再次刀割一般凌迟在程弥身上。 “你毁了黎楚。” “害死了江训知。” “江训知,他可是死得很惨呢。” 江训知,一个程弥和黎楚之间不可踏及的雷区。 江训知是黎楚男朋友,这三个字是一把剑,一把被程弥握着直直捅进黎楚心脏,把黎楚心脏刺得血肉模糊的剑。 程弥听不得陈招池叫这个名字,略微发抖:“你不配叫江训知这三个字!” 说完抬腿直撞他腿间,要挣脱。 陈招池早预料到她这种反应,一招制住,掐着她脖子:“你这招倒还是一直做得很熟练啊。” “还有我告诉你,程弥,江训知他妈就是被你害死的!连你那小姐妹黎楚她都这么认为,你他妈良心过得去吗?!” 话音刚落,陈招池眼睛一阵刺痛。 程弥指尖直抠刺他眼睛,又在陈招池吃痛那瞬一脚踹开他。 她利落挣脱,从沙发上起来,看着他:“这些事轮不到你说我,谁都可以,就你陈招池不配。” 程弥很清楚陈招池今天找上她,是要开始动手折磨她了。 她说:“我今天不是来求你的。” “我们的账慢慢算,别把黎楚和其他人拉进来。” 陈招池被她刺痛眼睛竟然也没生气:“我以为之前这些教训能让你学聪明一点,没想到,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聪明点?跪在你脚下求饶么?” 程弥说:“陈招池,做梦去吧。” 陈招池笑了一下:“是么?我也希望你能做到。” 他脸色认真下来:“绝对不要跪在我面前求我。” 程弥这副身骨从没低下过,因此付出了惨痛代价。 陈招池朝她勾唇一笑:“这次我希望你能撑住。” 程弥从清吧出来后,没再去哪里,回了家。 回去后家里没人,司庭衍和司惠茹都还没回来。 她去了房间,镇静在这时有点破功。 急需释放,程弥书包扔回床上,走去床头柜旁摸过那包烟。 这包烟来这里以后撑过了一个月,现在里面还有大半包。 她抽出一根,去到窗边,夹在指尖慢慢让烟草爬满全身。 又缓慢吐出浊气。 她想到那些从学校后巷墙上撕下来那些东西,起身,离开窗边踱步到床边。 从书包里拿出那些纸张,用打火机一张一张烧掉。 窗外红云渐渐转为暗红。 房里一切陷入黑暗,灰烬里火焰跳跃。 程弥抱臂坐在地上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房间门被打开。 程弥什么都看不到,但仍是看向了门口。 她知道是谁,但没开口。 互相沉默着,任由空气中火苗跃动,彼此感受对方呼吸心跳。 黑暗中,司庭衍开了口。 “你今天没等我。”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4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36、c36 房间窗外,天际远挂一抹橙红。 摇曳在被黑夜吞没前的最后一丝暗昧里。 地板上火舌卷上纸张,蔓延,吞噬,把一切烧得面目全非。 程弥脸庞随那点火光半明半昧。 火星不灭,像烧不尽那段往事。 司庭衍说完那句话后,还是站在门口。 程弥把指间稍松,那半截还亮着星火的香烟被轻飘飘扔进火堆里。 她离火光远了一点,地上光亮弱小,起身稍远离一点便陷入黑暗。 起来往司庭衍那边走时,校服外套拉链悄无声息拉到顶,遮住陈招池在她颈上掐下的红痕。 程弥和平时相比没什么变化,向司庭衍那边走的步伐不疾不徐,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闲散。 随着距离渐近,门口司庭衍身影在程弥眼里变得清晰几分。 虽还是隔着黑夜那层朦胧感。 程弥缓步停在了司庭衍面前。 呼吸离他越来越近,双唇缓慢轻凑去他脸上,轻轻碰了个吻。 “去找我了?” 夜色像杯中酒,被摇晃得一片混沌。 但程弥仍能感觉到司庭衍黑眼睛里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深锐的,想把她紧锁一般。 正想再去碰他脸。 司庭衍开了口:“今天为什么没来找我?” 程弥唇稍停,微撤后一点点气息去看他眼睛。 几秒后答非所问:“在那里等我等到这么晚?” 说着两条手臂习惯性攀去司庭衍颈上,柔软无骨那样挂着。 又问他:“你们教室还有人么?” 司庭衍没说话,只是目光直看她脸上。 程弥没听他回答,夜色使她声线听起来有点懒:“嗯?” 对视几秒,司庭衍直视她眼睛,说出了一句话。 “你没来,我会去找你。” 这话让程弥脸上松散神色稍微收了一点,想在司庭衍眼中看出点什么。 有时候程弥总觉得她和司庭衍,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东西是断开的。 而且绳子在司庭衍那边,但是她完全摸不到另一头。 或者说,有时候司庭衍对她的感情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她知道自己有让男生死去活来的本领,但是像司庭衍这种,明显不是滥情类。 可程弥却格外清楚他对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有时候会想,司庭衍真的仅凭她几下勾引,或者说,一开始甚至连勾引都没有,单凭她一张脸,就轻轻巧巧上了钩。 司庭衍是一直在关注她的,甚至在她和厉执禹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次学校里碰见司庭衍厉执禹兄弟俩谈话,司庭衍已经挑明,他在程弥拍下厉执禹和初欣禾那张吻照前,在程弥甚至还没对他动歪心思前,就已经在对她缓缓收网。 司庭衍性格,确实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只不过有时候程弥好奇,她到底是哪点触动到了司庭衍。 程弥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一般不遮不藏,和司庭衍是两个极端,虽然知道问了司庭衍也不会说,但还是会问。 即使知道到这时候是不该问了,但程弥还是问了。 “司庭衍,”程弥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司庭衍看她。 程弥说:“我第一次来你家那天晚上?” “那次浴室?” “还是哪次我们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地上那堆余火彻底归为灰烬。 说完,一片沉默。 司庭衍只看着她,没说话。 程弥忽然笑了:“就知道你不会说。” 又逗他,凑去他唇边:“这么害羞做什么?” 也不知道她问这些话哪里刺激到司庭衍了,紧接唇被他重重咬上。 一阵刺疼,可程弥没退开。 司庭衍唇上不留情,脸上却不显一丝恼怒,很冷静,渗出寒意的那种冷。 眼神也是,冷意尖锐。 程弥不避不躲,眉心轻微动了下。 只是这么一个细微动作,唇上那阵持续两秒的疼感,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房间里有楼下路灯微光透进来。 程弥能看清司庭衍脸上每一寸。 她没动,照旧看着他。 司庭衍肤色万年不变泛着冷色调白。 方才咬啃间还带着一股冷利劲的那双唇,此刻离她一寸之远。 两片唇淡淡碰在一起,已经没在她唇上。 程弥知道,司庭衍在克制。 她承认,这一刻她很想疯掉,疯了般上去吻司庭衍。 可理智太过清醒。 清醒有时候是一种极大的痛苦和惩罚。 然而下一秒,她这种清醒就被拽入了地狱。 司庭衍压下来,不变的狂风骤雨,只是这次咬变成了吻。 很重,很凶,几乎要把她灵魂弄到出窍。 程弥退进屋,但那阵力道紧逼,然后门板砰一声在她眼前被摔上。 程弥的床离门不远,不过几步距离,她就被司庭衍弄摔到床上。 整个后背砸进了床被里,身子轻弹一下后,司庭衍紧逼上来。 不过这次言语没再被堵住,反而颈间拉链一阵响动。 程弥一下知道司庭衍要干什么。 不是要对她做什么,只是单纯她刚才异样被他发现了。 虽然司庭衍思想里肯定沾淫欲,但是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对她乱来。 就是因为不是后者,程弥迅速抓上了自己校服领子,半分不让。 司庭衍力气比她大,但程弥死死拽着。 她脖子上那些被陈招池掐出来的红痕,被谁看到都可以,唯独司庭衍,只有司庭衍她不能让他看到。 陈招池从局子里出来重新找上她,对程弥来说,危险不只有陈招池。 还有另一个,就是司庭衍。 司庭衍这种性格,撇开好坏不说,他和陈招池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路人。 只不过他们永远不会走上同一条路。 司庭衍光途暴烈,阴暗被他踩在脚下,他是它的主宰者。 而陈招池,道路枝杈蔽日,是阴暗座下鬼。 可也正是司庭衍这种人,最容易一念之差堕入地狱,他能主宰阴暗,也能放任其控制。 程弥不确定司庭衍会不会被她拽到另一条路上。 司庭衍这种性格一旦发疯,那就不是她担心陈招池会找上司庭衍的事了。 而是即使陈招池不动他,他自己也会找上门。 这两人一旦撞上,司庭衍什么都会被毁了的。 程弥紧抓衣领:“司庭衍,你松开。” 司庭衍目光睨着她:“你先说,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程弥凌乱几丝发丝沾在唇角,看着身上的他:“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司庭衍看着她眼睛,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真假。 但是程弥在这方面,司庭衍一直是她手下败将。 程弥口吻淡然:“你知道的,司庭衍,我很怕热,还很懒。” 程弥平时大事上不犯懒,但在小事上难逃人性懒惰,平时跟司庭衍一起写作业,她躺他床上看书,十次有九次要叫他帮忙递水。 她不轻易放松,但在放松状态下会一身懒骨,还问过司庭衍,能不能借她一个机器人,平时帮她拿拿东西送送水。 当然就是说着玩玩,司庭衍那堆宝贝都是拿去比赛和拿奖的,程弥不会胡来。 程弥看着司庭衍:“我跟你说过的,我有时候不想动的时候,连衣服都懒得穿。” 她又说:“虽然给你看没什么。” 她愿意,可是像司庭衍,看了肯定会做点什么。 “但我现在不太想做。” 换做平时,程弥这把媚骨不会就这么结束这个话题。 有些东西会让她情不自禁,比如司庭衍。 可今天她结束得干净利落。 很明显司庭衍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种神情,可程弥躺在他身下,莫名感觉到一阵低气压。 几乎快要让她喘不过气。 但最后,司庭衍却只张了唇:“你明天再不来找我。” 程弥愣一下,才想起他在说什么,问题又转回原点。 他要她等他,找他。 司庭衍冷漠拽了一下她握在衣领上的手:“我明天一定会脱下来。” 说完,没再看她,起身。 回过身时,他停了一下,目光落在某处。 程弥一直在注意他,坐起来的时候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 梳妆台边那张椅子上,放着一个篮球。 司庭衍在看那个篮球。 篮球上写着一个黎字,是黎烨衡的,程弥当年从黎烨衡那里拿来的。 她视线从篮球上离开,看向司庭衍背影。 看不到他神色,他转身往她房间外走去,很快,房门被打开,又在她眼前关上。 那扇门关上以后,程弥和司庭衍都没再从各自房间出来。 那团火烧灰烬堆在地上,程弥没去管。 她在窗边,重新点了支烟,把刚才没抽完那半支续了回来。 抽到最后烟灰掉光,风把她身上烟草味吹得一干二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黑暗里屏幕亮光格外刺眼。 程弥回头看,过会走过去,打开台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黎烨衡信息。 [明天出差回来,回奉洵,用不用叔叔给你带点什么回去?] 程弥愣了一下,她跟黎烨衡这段时间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当初她被黎烨衡送过来,他要到国外出差一个多月。 明天回来,这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么。 房门忽然被敲响,程弥回过神,是司惠茹在外面叫她吃饭了。 程弥应好,从房间里出去,不多时司庭衍也出来了,程弥看了他一眼。 饭桌上司惠茹告诉他们:“你们叔叔明天要回来了。” 程弥没有注意到对面司庭衍筷子一顿。 司惠茹明显很高兴,笑着问程弥:“你叔叔应该跟你说了?” 程弥也对她笑了一下:“嗯,说了。” 就在这时,程弥感觉到司庭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程弥回视过去。 灯光下,司庭衍眼底格外黑沉,可这次不再似往常那样波澜暗藏。 没有通天怒火,只是情绪发沉从他眼底跑出来。 程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仍看着他。 半晌,司庭衍眼睛冷漠从她脸上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又是这个点。 很抱歉今天情急之下在评论区里对读者说了重话,但是依然很抱歉的是,我不会去改它。我有想写的大纲,脑海里知道我要写的是什么故事,只是因为笔力不够,只能一遍一遍地磨。 我本身就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比较高的人,开文初期野心勃勃想着要及时完成的目标,因为无法兼顾三次元工作压力和写作渐渐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一直不想把三次元东西说出来让大家糟心,因为大家生活一样不容易。我不是全职作者,也不是天赋型作者,三次元生活压力一上来,时间不足就没办法平衡好生活和写作。 但三次元的工作压力不能成为我延更的借口,既然我开这本文了,就得对读者负责,也想继续讲他们的故事。所以接下来还是会尽量日更,但因为笔力不够时速很慢,又不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更新质量敷衍,接下来更新时间从明天开始会改为不定时更新,不随便承诺,为前几天那种公告道歉。 我写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个情感发泄和放松的地方,不配称为好作品,也不是一个大家都会喜欢的好故事,接受大家的批评。 不吵了哦,也不用安慰,聊回他们吧。 w ,请牢记:, 37、c37 凌晨十二点五十分。 午夜场才开始,江畔一家酒吧电音震炸得火热。 舞池里群魔乱舞在激光下,朋友叫戚纭淼过去,戚纭淼不去,一个人在卡座里喝酒。 这几天戚纭淼没一晚缺席酒吧,夜生活除了酒精就是酒精。 脾气不再像平时那么一点就炸,可仍旧没朋友敢惹她。 这种状态下的戚纭淼更让她们心里发慌,浑身气压阴沉,是低落的,可又没消极到一身狼狈,反而身上多出一分刺人的阴冷。 半个小时后,去舞池蹦迪的朋友们还没回来。 戚纭淼伸手再去拿酒的时候,旁边沙发稍陷,一个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侧眸,眼尾黑色眼线微扬。 瞳眸里像罩一层阴翳,带着细碎攻击冷意。 但旁边人不为所动,反倒笑了一声:“怎么,不欢迎我?” 戚纭淼这张脸去哪里都被搭讪过,招来的也都是那种敢玩敢野的,一般男生招架不住她这款,搭讪都得露怯。 现在坐戚纭淼旁边的不例外又是吊儿郎当那款。 戚纭淼跟这人不认识,冷声冷调:“滚一边去。” 男生一点没恼,反而当自己是自己人一样,喝下自己酒杯里最后那口酒,伸手拿过戚纭淼手里酒瓶:“哟,一女孩子,脾气这么暴。” 戚纭淼眼神杀人一般。 男生往自己杯里倒好酒,酒瓶递还给戚纭淼。 戚纭淼不接:“你最好现在马上给我滚。” 男生闻言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笑了一声:“我要是不滚呢?” 戚纭淼没耐心到极点,几乎是半刻不停,猛一阵抬手打掉男生手里酒瓶。 玻璃碎裂声瞬间刺破电音震响。 酒瓶砸碎在地上,玻璃四溅,酒液流淌。 戚纭淼怒视男生这番挑衅:“不滚的话你可以试试,下一次这酒瓶子我会砸到你头上。” 她这话里十分真,她是真会这么做。 可男生却丝毫不怕,脸上仍挂着那份吊儿郎当。 “不愧是能跟程弥结下梁子的人啊。” 戚纭淼听不得程弥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一笔一画都像针一样戳在她皮肉里。 最近几天这些针不断在她身上翻搅,刺痛,已经深扎到拔不出。 所以当身边男生说出程弥名字,她条件反射看了过去。 随着她瞥过去,两张东西从男生手里递了过来。 戚纭淼目光被吸引,顺势落过去。 是两张照片,流光溢彩下照片上画面有些模糊不清。 但仅凭轮廓戚纭淼还是看出是谁了,就是最近折磨到她心思在不甘里不断翻腾那个人。 上面那张照片明显是人匆忙下拿手机拍的,旁边有警察指着镜头,画面有点摇晃,可能刚按下快门手机就被抢走了。 但不难看出是在什么地方,还有镜头外那个人状况。 照片里是在看守所,程弥腕间戴着手铐。 戚纭淼目光微顿一下,她没见过这样的程弥。 照片上程弥和现在有点不一样,气质和现在是一样的,只是在这张照片里她要比现在刺儿得多,整个人氛围也低郁阴沉。 没看镜头,扎着高马尾,侧脸张扬漂亮到惹眼。直视前面没看旁人,长眼睫挑着。 而下面那张照片被上面这张挡了半边,露出一半。 戚纭淼目光再移一寸,看到了在夜店里浓妆艳抹喝酒拼酒的程弥。 戚纭淼窥伺到了程弥肆意张扬过往里的冰山一角。 在看到她曾在阴暗里苟活过那一瞬,戚纭淼心里不可抑制涌过一层暗浪。 这波暗潮漫过这些天横贯她心上那根刺。 那些司庭衍和程弥日渐亲密带来的不甘和愤恨,渐渐被覆盖和吞没。 然后,心里闪过一丝快感。 有的人天生对黑暗人性敏感又感兴趣,就如现在戚纭淼面前这个男生,他介绍自己:“陈招池。” 戚纭淼眼睛终于落回男生脸上。 陈招池说:“不跟我说你叫什么?” 戚纭淼直接拆穿:“你不是知道么。” 连她跟程弥有仇都知道,还装什么不认识,明显就冲着这点来的。 陈招池听笑了,倒是没对这点反驳什么,也不弯弯绕绕,懒懒说起程弥这个人:“程弥她妈是个卖的,给人唱歌喝酒的。” 戚纭淼仍旧冷看他:“你觉得我会对这些感兴趣吗。” “怎么,”陈招池挑眉,明显不相信,“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停顿一下:“哦,如果是别人,你可能真不感兴趣。” “但是程弥,”他看透一般,“你敢说你不感兴趣?” 戚纭淼没说话了。 陈招池笑了一下,继续讲:“她呢,跟她妈差不多,就是比她妈多了个牌坊。” 他指节在上面那张照片弹了一下:“所以才会惹上这么些事。” “所以呢,你要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陈招池脸上又是那副懒淡笑意,看起来像是很好接触,话出口却是渗着恶毒寒意的。 “你不想让她身败名裂?” 人的罪恶在黑暗里蠢蠢欲动,一旦见光,有人同行,顿时蓬勃横生遮天蔽日。 父亲带她去见清吧李深导演那天,她在角落里看到的,程弥在司庭衍怀里,他没推开。 和朋友去女生厕所堵程弥那天,她后来亲眼看见司庭衍带着他干净的校服外套进去了,门在她面前锁上。 后来出来,程弥耳后有他留下的印记。 明明是她更先喜欢司庭衍的。 但这些陈招池是不知道的,除了奉洵高中的人,外人只知道戚纭淼跟程弥在那次gr杂志模特风波上是对头,陈招池也是。 陈招池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已经身败名裂过一次了,只不过躲到了你们这里,你们都对她过去一无所知,所以她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你看,她为什么在原来那地儿活不下去,因为大家都不会接受她这种人。” 这话什么意思,根本不用说太多,他们都心知肚明。 让程弥身败名裂的方法,很容易,让她再走一遍老路,把她那些深埋地里的东西再次挖出来。 陈招池没说太多,两张照片放到戚纭淼手里,从沙发起身。 “先走了,待会儿见。” 一开始戚纭淼没听懂这句话,直到她看见陈招池穿过人群,随着挥臂人群对他的拥簇去到台边,手一撑,一双长腿一跃,整个人跳去台上。 他接过另一位dj递过来的耳机,挂上脖,站在打碟机前,长手一指,下一秒音乐震响,尖叫声几乎掀破屋顶。 天光乍破,那些躲在漫无天日下的肮脏无所遁形,被正义死死踩着跪进了地里。 关于程弥的流言蜚语,是在中午开始长脚疯跑的。 从她那张看守所里戴着手铐的照片开始。 那条帖子带的内容更是直接粗暴。 [这女的以前犯过人命,坐过牢。] 这短短一句话和一张照片,瞬间像一颗巨石砸进了满池平波无澜。 满屏感叹号问号,夹带“可怕”这两个字眼,帖子。 一些小小质疑声也在照片这个证据确凿的物证下渐渐缄默。 震惊,好奇,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一时间人性原形毕露,疯了一般狂欢,这是一场恶意狂欢的盛大宴会。 有人说,我之前就说过她不是善茬,还有人给她说话。她我老家那边的,我朋友跟她上过同个学校,烂死了这个人,真的超级烂!她们女生都不跟她玩的。 恶言疯长里,另一张照片加沸了谣言。 夜店里浓妆艳抹喝酒的程弥,那堆往事被扒了个底朝天。 那时候得知另一个人为人最便捷的手段便是通过“老同学”,还有特别混乱和封闭的网络谣言。 论坛的讨论从程弥做过酒吧dj,到她妈是个妓女,她也是个陪人喝酒的,最后定性她是一辆公交车。 好像她有多脏,他们说出来的话就要说得有多脏。 从头到尾没人出来说过一句不是。 渐渐的,论坛开始涌出很多“以前听说过程弥”的人。 不管是真是假,是恶是恨,一切都成了事实,他们说的每个字都成了程弥曾经活过的过往。 人性永远最乐于沉浸在毁灭所谓罪恶里,却往往不知有时候他们本身是最大罪恶。 关于自己那些流言蜚语程弥是从中午知道的,她一直对从人眼睛里投射过来的异样眼光格外熟悉,在午睡过后从桌上起来不久,程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她没有很意外,果然,爬上论坛后跟她想的一样。 奉高论坛关于她的帖子,给她这么大排面,议论的无非还是那些往事。 她跟她妈一路货色都是给人睡的,才来这个学校就勾搭男的。杀过人坐过牢,转学就是因为这些事在原来学校被孤立。 手段很熟悉,陈招池一贯的风格。 他永远最清楚怎么去毁掉一个人。 招惹上陈招池这种人,不管她一开始罪大罪小,最后都是要被他弄死的。 但他陈招池不知道的是,这招对付她程弥已经没用了。 可程弥却忽略了一点,不管什么谣言最终都逃不过男女关系。 她当时看到那些火热发酵的帖子时,大家还只是在津津有味嚼她那些过去。 等她下午再看到别的一些东西时已经来不及。 在这场舆论风波里,不管是前任厉执禹还是现在她正在追的司庭衍,没一个能幸免。 原本这些都和他们无关,大家怎么样都不会把矛尖直指他们。 可直到某条言论,在众多已经无趣到眼睛疲劳的骂声中,突然爆出让人瞳孔一惊的信息量。 [其实我家一直跟司庭衍家住的一栋楼,说出来大家可能很震惊,程弥是跟司庭衍住在一起的。] 这跟程弥那些往事相比,惊震程度根本不相上下。 跟司庭衍程弥他们住同栋楼那人又紧接说了,她妈某次跟司庭衍妈妈聊过天,问过司庭衍妈妈程弥这个生面孔是谁,司庭衍妈妈说是女儿。 她说,司庭衍妈妈要再婚了,程弥是男方那边带来的孩子。 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全都跑了出来。 [我靠,这么说程弥跟司庭衍是姐弟?不是吧,程弥追她继母的儿子??] 论坛里一时间混乱不已。 学校这个论坛在学习上收效甚微,早已经没去管它,等发现学生言论严重不文明要关闭论坛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些八卦早已飞出论坛在学校里满天飞。 除了程弥,司庭衍也承受了很重的口舌。 程弥一直很平静,直到看到这个消息。 那一瞬间她握着手机的手第一次感觉到发麻。 她千防万防,防陈招池,防司庭衍,在这种情况下不想让陈招池发现一丁点她跟司庭衍的关系。 可她万万没想有人就这么在这种风口浪尖下,把司庭衍拉到了日光下。 彻底将他暴露在陈招池视野下。 原本还有一丝侥幸心理,只要陈招池没注意到司庭衍,她私底下跟司庭衍这段关系还有一点可能残存。 可是现在,程弥那点侥幸就这么被生生打碎了。 已经放学,她想起平时上学或者回家在楼里偶尔能碰上的那张脸。 手机扔回桌里,起身离开教室。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38、c38 放学铃声刚敲响不久, 走廊上?人挤人。 程弥踏出教室往高?二楼层走这段路,不断有目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程弥从小在别人的目光下长大?,但眼前落在她身上?这些跟那些从小艳羡欣赏她的不一样。 好奇的, 看热闹的, 厌恶的。 各种异样眼光拥挤在她身上?。 有多久没这种感?觉了?这种人人看见她都如躲瘟神的样子。 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对?这种排挤目光免疫, 却还是在它销声匿迹后又卷土重来这一刻, 感?觉有点不适应。 仿佛一朝又被拽回之前那段灰暗迷蒙的日子。 只不过现在不像当时, 那时候什么都已经来不及阻止,一切挣扎在深渊边缘, 然后迅速失控坠落。 那个时候她心气太傲,什么都不放眼里,陈招池那些把?戏在她看来就是儿戏。 直到陈招池这个变态亲手?毁了黎楚?江训知。 他不毁她,他毁掉她身边的人,让她看着?, 不断凌迟她。 凭借脑海里那点不怎么费力便翻找出来的记忆,程弥找去了高?二九班。 教室里每一张课桌书本高?叠, 人还没走光, 两三个同?学拿着?扫把?在打扫教室。 第一组中间第三排,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拿着?笔在认真写作业。 程弥走进去,径直去到她桌边。 日光被程弥微挡,练习册上?投落阴影,女生抬头。 厚片眼镜下,女生五官规规矩矩,看起来斯文又内敛。 看到程弥,她脸上?闪过一阵惊讶,紧接着?浮起一丝心虚。 还是太嫩了。 装都不会装,一下子让人攥住尾巴。 把?她?司庭衍住同?栋楼这消息放出去的, 百分百是她了。 程弥没恼羞成怒,也没嗤之以鼻,只抬手?平静在她桌面上?叩了叩:“出来一下。” 说完也没等?女生说好还是不好,直接往教室后门走。 她这样女生反倒觉得她捉摸不透,女生有点害怕程弥,脑里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跟出去。 程弥一路走在前面,往楼上?走,天?台在六楼,爬了三层楼后,她推开生锈铁门。 锈迹腐蚀出生涩声响,悠长深远回 荡在楼梯间里,最后被天?台上?的风吹散。 天?台上?一片空旷,水泥地微泛粗粝。 程弥走到护栏边转身等?女生过来,在程弥那双眼睛下,女生步伐犹豫中又不敢停下,一直走到她面前。 程弥说:“你在网上?不是说话挺大?胆的,怎么怕我。” 面对?面性子这么温文安静,在网上?说话倒是大?胆,大?概那阵被找上?门的紧张劲缓过去一点了,现在才想到找补,女生镜片后目光有点躲闪:“不是我说的你跟司庭衍住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可一句都没提过。” 跳进程弥坑里,女生瞬间哑声了,抿抿嘴。 程弥说:“你怎么没想过我会记住你的脸,就算你没想过,也应该想到我们那栋楼只有我们三个奉高?的学生。” 更何况每次女生妈妈遇到司庭衍,总要拉住司庭衍介绍自己女儿,想让女儿跟他做朋友,学习上?提高?提高?成绩,然后每次都被司庭衍那颇为冷淡的态度弄得在背后翻白眼。 程弥看她:“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跟你计较?” 女生低着?头,一声不吭。 程弥直接开门见山:“现在说出去这些,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已经泼出去的水,再计较是浪费力气,也于事无补,程弥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这个女生也不值得她这样。 “但以后就不一定了,我们平时在楼里总能碰到,你应该看过比别人多的东西。” 程弥性格的原因,没见过他们私底下相处的人,肯定都觉得她这次追司庭衍就是玩玩而已,就跟她儿戏厉执禹感?情一样。 但程弥跟司庭衍在家里要比在学校亲密得多,司庭衍也并?不是大?家所想那般对?她无动于衷,这个女生多少肯定知道?一点。 她眼睛没离开过女生:“我跟司庭衍之间的事,记得以后别图嘴上?爽。” “不然我以后一定会来找你。” 原本一开始程弥是打算让陈招池注意到司庭衍的机会都没有,她在追司庭衍不是秘密,陈招池那边早晚会知道?,但她只要在他知道?这个事前斩断乱麻,就什么事没有。 但现在这个风口浪尖,司庭衍被她们推 出来,陈招池不可能不注意到他了。 只能及时刹车,好在因为某些原因,陈招池目前有可能会跟大?家一样,相信她追司庭衍就是一时感?兴趣玩弄而已。 程弥做这些不是怕陈招池,她不怕死,也不怕陈招池。 陈招池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他威胁她身边人,拖他们下水,让程弥一辈子活在苦痛愧疚里。 她?陈招池之间的仇恨,开端仅仅只因为她一句话。 程弥以前经常会到酒吧这些地方玩音乐,经常能碰见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她?陈招池就这么认识的。陈招池吉他架子鼓打碟样样会,身边女孩跟换衣服一样。 一开始两人很?聊得来,算得上?朋友,程弥连陈招池那点扭曲心事都知道?。 年幼时父亲去世?,母亲另嫁,过往一切皆抛掉,包括?前夫曾经浓情蜜意生下来的儿子。 年仅五六岁,她拿他当死人。 打骂,驱赶,不管他死活。 日积月累的鞭痕血疤腐烂成心结,爱耗尽就变成恨一般的执念。 谁提陈招池母亲就是触他逆鳞。 程弥一开始跟陈招池相处还算友好,但掩盖不了陈招池这人不是什么好人的事实?,没多久就开始钓她。 程弥那张脸不用跟她灵魂交流,就能让人追得死去活来。 陈招池自然是没追上?手?,十天?半个月后陈招池耐心就耗尽了,最后直接用强的。 那天?正赶上?陈招池心情不好,头上?被他妈用酒瓶豁开了一个口子。被按在沙发上?的程弥没让他得逞,捞过酒杯直接往他头上?砸,然后踹开了他。 那天?她没压制住怒火,对?陈招池说了一句话。 她说,陈招池,你这个贱种活该你妈不要。 一句话,彻底将自己?身边人一起推入了地狱。 程弥是到后来才知道?自己惹到了一个疯子。 一个世?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喜恶黑白分明的变态。 她得罪一分,他百倍奉还。 即使没有什么理由,谁让他不爽了,他就会把?人整死。 在陈招池那里什么道?理都是不存在的。 程弥也要被迫活在没什么道?理的世?界里。 她再没有精力陪陈招池再玩一次 ,或者说,她没勇气再看身边人彻底沦为陈招池发泄的玩物。 程弥跟那女生说完就让她回去了,天?上?顶一片厚云,西边却夕阳斜挂。 程弥没站多久,手?机震动,司惠茹告诉她她叔叔下飞机了。 不仅黎烨衡,今天?黎楚也会一起回来。 司惠茹发自内心高?兴,从昨晚便定好今天?晚上?一家人到酒店一起吃顿饭。 程弥收起手?机,离开了天?台。 她教室在二楼,三楼是高?二年级,路过高?二那层,程弥突然想起昨天?司庭衍说的话。 司庭衍要她去找他。 程弥知道?他会一直等?她。 她想到了,但她脚步没停,没往他教室走,径直离开了三楼。 日落西沉,绿荫寂静。 教学楼人去楼空,浅薄一层昏黄蹉跎在老墙上?。 司庭衍坐在教学楼下西边那层台阶上?,一身校服,笔挺干净,精致五官透着?一丝冷郁病态感?。 一副好学生样,却浑身凛冽气息。 脚边一台银色小机器人,静默在地,主人没测试他去拿这拿那,他就只乖乖站在原地。 这是司庭衍要给?程弥的机器人。 程弥想要一个能让她使唤拿东西的机器人。 可他没找到她。 她没去实?验楼竞赛班找他,没在他教室等?她,也没在她自己教室里。 那人回来了,她去找他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空气里一阵手?机震动声,周围空无一人。 司庭衍接了电话,司惠茹声音传来:“小衍,你怎么还没过来?妈妈今天?早上?有把?酒店地址发到你短信上?,有看到吗?” 司庭衍嗯了一声。 司惠茹说:“叔叔?姐姐们都到了,在等?你,你现在在哪里?” 除了司惠茹讲话,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应该都在听司惠茹打这个电话。 司庭衍知道?程弥也能听到。 他声音有点淡冷:“在学校。” 照旧只有司惠茹声音:“怎么还在学校?今天?学校里有事是吗?” “嗯。” “那现在好了没有?” 司庭衍很?直接:“没有。” 司惠茹大?概是听出了他话里的冷硬,顿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小衍……” 这不仅司惠茹能听出来,那边程弥也能。 那边响起男人声音,应该在对?司惠茹说话。 司庭衍隐约听见是“让小衍忙自己的事,忙完再过去,不着?急。”。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天?上?那片厚云不知道?什么开始掉起雨,西边边际却有黄昏。 雨斜在黄昏里。 三年前司庭衍在嘉城住院。 程弥第一次跟他说话那天?也是这种天?气。 -她叫程弥,今天?又来病房了。 -隔壁床下去散步了,她问我知不知道?隔壁床去哪里了,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话。 -她给?了我一罐旺仔牛奶,不是很?难喝,我最讨厌喝牛奶了。 -她站在窗边等?了隔壁床那个人好久。 -医生跟隔壁床说很?快能出院了,我快见不到她了。 -他不在,她就不会来了。 …… 司庭衍因为出生那会做的那场先天?心脏病手?术出现并?发症,身体一直不太好,在三年前心脏病复发。 嘉城离奉洵不算特别远,医疗条件要比奉洵好不少。 司惠茹带着?司庭衍过去那边治疗。 那时医院规划还没有特别先进,加上?病房紧张,司庭衍那间双人间病房里病人混住,隔壁床那位病因跟他不一样,不是心脏病,而是因为工作劳累过度。 而当时住在他隔壁床的就是黎烨衡。 意外的是司惠茹跟黎烨衡也认识。 司庭衍跟司惠茹其实?是嘉城人,只不过后来司惠茹因为一些事情带他搬去了奉洵,她?黎烨衡就是原来住在嘉城那会认识的。而且是黎烨衡帮司惠茹解决过一点棘手?的事,两人因此认识。 黎烨衡五官标致,身材高?,一位成功人士。 四十岁的男人,温文尔雅,成熟内敛,是个女人都很?容易动心。 司惠茹跟黎烨衡关?系就是在那段时间相处里迅速升温。 而在住院这段时间里,司庭衍天?天?能见到程弥。 程弥天?天?都会过来,每次一放学就会到医院这边。 来看黎烨衡。 黎烨衡女儿一次都没来过病房,程弥却一天?都没缺席。 每天?她都给?黎烨衡削个苹果,她削苹果很?熟练,每次削完了总要递到黎烨衡嘴边。 这是一个有点亲昵的动作。 黎烨衡这种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每次迎接程弥的,只会是黎烨衡长辈般无奈般的笑:“多大?的女孩子了,这样不好。” 一句话将少女心思划入了小辈,长辈?晚辈界限分明。 那天?黄昏里飘点小雨,程弥也是一放学就来了病房。 病房里一片静谧,只有司庭衍一个人在,他靠在病床上?做题。 推门进来的程弥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上?,各自沉默移开。 隔壁床黎烨衡不在。 这病房里只有司庭衍,程弥问他:“你好,你知不知道?隔壁床这位去哪了?” -你好,你知不知道?隔壁床这位去哪了。 那是那次在病房里程弥第一次跟他说话。 司庭衍永远记得那天?程弥开口对?他说话的样子。 外面小雨,她蓬松长发散在身后,发尾微沾点湿意。 眼睛笑起来有点弯,温柔地对?他笑。 司庭衍本来不想理她,最后还是开了口,声音低低泛着?冷,回了她散步两个字。 程弥又笑了,一点不见外,递给?他手?里那罐旺仔牛仔:“谢了哦。” 后面两人就没话了,因为程弥去了窗边,那个地方大?概能看到楼下廊道?里散步的黎烨衡?司惠茹。 程弥在那里站了很?久,也没说什么,后来没等?黎烨衡回来就走了。 没再看过病房里另外一个人一眼。 后来司庭衍还是每天?都能见到程弥,直到黎烨衡出院那天?。 司庭衍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那一年的程弥跟司庭衍说了两句话,有十八个字。 可她一个字也不记得了。 …… 夕阳西下,天?际微光如残弱烛火,隐现几秒过后彻底熄灭。 教学楼寂静伫立,短暂一阵小雨过后,空地润湿了一小片。 暮色转黑,教学楼下那个身影还在。 司庭衍?机器人照旧立在檐下。 程弥没来找他。 w ,请牢记:, 39、c39 奉高?离吃饭这个酒店不算远, 打车过来十几分钟。 随着入冬,天色暗得越来越早,没一会天空泼黑。 包厢里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 久等司庭衍没来, 司惠茹看得出有点焦急, 又给司庭衍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服务生刚从包厢里退出去带上门, 这里面一下尤其安静。 大家看司惠茹在打电话也没出声干扰。 一时间包厢里只有司惠茹耳边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 嘟, 嘟。 这个号码的这串拨电声程弥也听过不少?次。 下一秒,嘟—— 忙音仓促收尾在空气里, 通话自动挂断。 程弥慢慢低了一下眸,右手中指那枚银色素戒拿水杯时轻碰玻璃上, 一阵轻响。 包间门在这时被打开。 桌上所有?人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包括程弥。 是司庭衍,他?肩身照旧直挺,没被什么低落情绪压垮半点肩身。 黑色短发下是那张一贯冷漠藏匿各种极端想法的脸, 皮相却是白皙晃眼到有点脆弱感,但不显柔弱。 反而有?点刺人,像他现在那双黑色眼睛。 眼睫暗影攀附在眼下冷白肌肤上,眼底视线是没声音的, 却让人心上陡生凉意。 司庭衍一进来视线便直落在程弥那里。 程弥一抬眼,视线便和他?正对上。 眼神对立,坚刃一样直刺她。 这种微妙反应桌上其他人没注意到,司惠茹看司庭衍来了,脸上着急转为笑, 放下手?机让他?赶紧进来:“小衍,快过来坐下,马上要吃饭了。” 两人视线僵持, 最后是程弥先挪开眼。 然后一阵包间门关上声。 一张转盘圆桌,程弥右手边是黎楚,黎楚过去是黎烨衡和司惠茹。 程弥左手?边和司惠茹隔着一个空位。 司庭衍在这个位置坐下。 两人隔着一米距离,余光里都有对方身影,却谁都没转过头。 以后就是一家人,见面总得客套性认识熟络一下,更何况司庭衍和黎楚两人还?没见过面。 司惠茹跟司庭衍说:“小衍,这是烨衡叔叔,烨衡叔叔你是见过的。” 黎烨衡和司惠茹不愧能走到一起,两人虽然性格截然不同,但有?些东 西他们有点相似,比如?平时都一样不会端着架子跟小辈相处。 黎烨衡五官其实深邃到有点严肃,但笑起来却是温和有?礼的:“小衍,快跟叔叔一样高了。” 这不是司庭衍时隔多年第一次再见黎烨衡,他?们碰面其实不算特别少,黎烨衡偶尔出差路过或者平时有空,都会见一见司惠茹,有?时候会在家里过夜。 本来两人这种碰面频率,司庭衍也不排斥母亲结婚,按理来说司庭衍早该和黎烨衡熟悉。 但让司惠茹焦急的是司庭衍一直对黎烨衡不咸不淡,两人关系就从没拉近过一分。 不比程弥,虽然一开始司庭衍跟她也陌生,但现在司惠茹能肉眼可见看出他们两人相处得很好。这件事倒也挺让司惠茹意外,司惠茹完全没想他能这么去接纳一个人。 从小到大司庭衍就不爱跟人相处,谁他?都嫌烦。 程弥是第一个司惠茹看司庭衍让这么接近他?的。 不过好在黎烨衡不介意这些,也没因此对司庭衍有?过任何偏见。 司惠茹又跟司庭衍介绍黎楚:“这是黎楚姐姐,姐姐特意从学校请假回来的。” 黎楚就坐在司庭衍对面,和程弥截然不同的风格,相同的是都自有气场。 黎楚皮肤很白,五官冷淡挂,双眼皮像扇利刃。脑后束发?,发?色奶奶灰挑染闷青,一边碎长刘海撇在脸边,左耳戴一个耳钉。 中性化却不显男生,是女生里独成一派的漂亮。 她眼神里常年带冷傲,但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和不礼貌,她对司庭衍点了下头。 司庭衍同样淡淡回点下头。 司惠茹问黎楚:“黎楚最近是能在家里住几天是吗?” 黎楚点头:“嗯,请了几天假。” 其实黎楚大学离奉洵这个城市不远,除了奔波点,平时周末来回没问题,只不过她很少?回来。 饭桌上大家相互都或多或少?有?交流,除了程弥和司庭衍。 他?们之间仿佛有?道屏障,没有任何目光和语言交流。 黎烨衡跟司惠茹说:“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程弥这孩子了。” 司惠茹忙说不会:“程弥很懂事的,不用人操心,跟弟弟也相处得很好。” 司惠茹这话落下,程弥终 于看了司庭衍一眼。 司庭衍没接她视线,一脸冷淡。 “哦?是吗?”黎烨衡听完似乎也觉得意外,毕竟他?也清楚司庭衍这孩子什么脾性。 “嗯,程弥很能逗小衍开心。”司惠茹笑着。 司庭衍却忽然打断对话,拿起筷子:“吃饭。” 程弥也没说什么。 在别人口中相处得挺好的两个人,却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相处很好的样子。 程弥旁边黎楚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这顿饭因为有黎烨衡在,吃得很顺利且不尴尬。黎烨衡这人平时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家庭聚餐这张小饭桌对他来说可能根本连问题都算不上。 这顿饭吃到尾声,黎烨衡让服务生进来:“麻烦一下,蛋糕可以上上来了。” 程弥今天胃口一般,吃得不多,水倒是喝了不少?。 听到蛋糕两个字,她水杯凑在唇边的手?停了一下。 黎烨衡和黎楚都不是爱吃甜品的人,司惠茹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没见她吃过什么甜的,司庭衍也是。 而十一月八日更不是她和黎楚,黎烨衡三个人谁的生日。 程弥脑子?转得快,可没快过司惠茹接下来说的话。 司惠茹笑着跟她们说:“今天是小衍的生日。” 即使程弥已经猜出个大概,可在听到这句话后后还是一愣。 今天是司庭衍生日。 司庭衍听司惠茹说完后无动于衷,跟今天不是他生日一样。 程弥并不知道今天是司庭衍生日,司惠茹这几天没提起过,司庭衍也没跟她说过。 放到平时她就算错过,也能跟司庭衍道歉一下,然后给他?补一句生日快乐和礼物。 偏是在这种她心里格外清楚这些都不能去做的节骨眼上。 司庭衍如?果是个被动性格还好,她想什么时候脱身都可以,只要不给他?甜头他就不会回应了。 但司庭衍不是,他?不会让她牵着鼻子走,也不是她给一点甜头就回应她一下。 而是只要她给他?一点什么,他?会彻底将她拽回他?世界里。 如?果司庭衍不是这样一个人,程弥应对陈招池那个疯子要容易得多。 可又偏偏是司庭衍这么一个人,程弥才会被他吸引。 蛋糕上来后,司惠茹给他 ?们每个人切了一块放在他们面前。 巧克力馅,甜到发腻。 但程弥把它吃完了。 明天她和司庭衍还?得上学,黎烨衡和司惠茹便打算饭吃完后直接带他们回家。 从包间出来后司庭衍没和他?们同行?,去了趟洗手?间。 司惠茹也过去了。 程弥跟黎烨衡和黎楚三个人在包间外等他?们。 程弥已经有段时间没跟黎烨衡和黎楚见面。 她在奉洵这边生活,黎烨衡工作忙,这趟在国外一忙个把月,而黎楚则是上大学后便经常待在学校。 以前也这样,三个人很难碰到一起,今天三个人能碰一起实属难得。 黎烨衡西装外套搭在手臂里,问她们两个近况。 黎烨衡一向关心她们两个生活,不会因为工作忙碌就放着她们两个不管。 程弥象征性说了一下,不报喜不报忧,平平无奇。 以前她明明有很多能跟黎烨衡聊的话。 而黎楚则是连答都不怎么想答,黎楚因为母亲的关系,一直跟父亲黎烨衡关系不是很好。 三个人话凑起来都没几分钟,说完司惠茹和司庭衍还?没回来。 黎烨衡目光从转角收回,话题落到不久要结婚的妻子身上:“过段时间我会跟你们惠茹阿姨到民政局领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把阿姨和弟弟当一家人。” 刚来奉洵那会,黎烨衡结婚这件事肯定能在程弥心里泛起一点波澜,但今天她很平静。 旁边黎楚也像是感觉到了,眼风从她身上过了一下。 黎烨衡说:“你们惠茹阿姨一直过得很不容易,平时你们多体谅她一点,有?事的话也可以跟你们阿姨聊聊。” 黎楚没说话。 程弥回话了,对黎烨衡笑一下:“好。” 黎烨衡点点头:“还?有?,弟弟你们也要好好相处。” 黎楚已经听得不是很耐烦,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 站在这里听黎烨衡说这么久已经是她极限,她直接走了。 程弥不像黎楚,她从来不拂黎烨衡面子。 黎烨衡倒是没说黎楚什么,也没强迫她留下,父女相处一贯这样。 他?继续把话跟程弥说完:“小衍身体不是很好,你们惠茹阿姨这辈子?心力都在他身上了,你们做姐 姐的也要多照顾弟弟一点,可以的话,尽量不要给你们惠茹阿姨添堵。” 这次程弥看着黎烨衡的目光停了一瞬。 弟弟么。 这时程弥余光里注意到电梯那边转角的人影,回过头,是司惠茹。 他?们来的这间包间旁边有条过道,隔着长走廊那边是电梯,司惠茹就站在那里。 司惠茹还是和第一次见程弥的时候一样,性子温绵柔弱,双手?局促握在身前,电梯那边转角离这边远一点,司惠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有?些谨慎又讨好地朝她笑了一下。 程弥顿了几秒后,收回视线,回答了黎烨衡要她多照顾弟弟的话。 明显的,也只能是弟弟。 她说:“知道了。”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旁边过道转角走过,程弥下意识看过去。 猝不及防对上了司庭衍视线。 程弥无比确信他?听到刚才那番话了。 因为司庭衍视线很冷,泛着阴沉。 把他?当成弟弟来相处,司庭衍确实是会生气。 可他眼里隐约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在程弥心脏上狠狠抓了一把,酸涩瞬间满涨。 没等她看懂那抹情绪是什么。 司庭衍移开眼神,冷漠和她擦身而过。 w ,请牢记:, 40、c40 从酒店出来, 所有人一起坐黎烨衡的车回去。 程弥黎楚和?司惠茹坐在后座,司庭衍在副驾,一路上车里只有司惠茹和黎烨衡的说话交谈声。 快到家的时候车还没到居民楼下, 便远远看见下面站着一个人影。 女生手里拎着一个丝带绑得很精致的礼物盒,身影带着这个年纪少女特有的纤薄娇俏, 一件短款黑色牛仔外套,下及大腿的裙子, 一双白皙细腿晃眼在黑夜里。 一瞥就知道是谁, 戚纭淼。 让程弥意外的是司惠茹也认识,下车后还是司惠茹看到后叫住的司庭衍,她越过车:“小衍,妈妈没看错的话, 那个小姑娘应该是你同学吧?” 黎烨衡看一眼:“小衍同学?” “嗯,小姑娘经常来家里找小衍问一些功课上的问题的。” 这时戚纭淼稍踮脚尖朝司庭衍挥挥手,叫他名字。 司惠茹说:“小衍, 你?同学找你有事,你?过去看看,这外面一到晚上就冷,带人到家里坐坐。” 说完和?黎烨衡先行上楼了。 程弥从司惠茹身后下车, 也没去注意什么, 关上车门后走进楼里。 黎楚走在她前面。 司庭衍没跟上来。 回到家里,平时三个人总显得空荡安静的屋子, 在黎烨衡和?黎楚来之后显得热闹不少。 家里没多余房间,程弥和黎楚睡一间。 程弥换鞋的时候黎楚吱声了:“哪个房间?” 从玄关这里看去有两个房门对着,程弥说:“右手边那个。” 黎楚推着行李箱过去了。 程弥看一眼她背影,收回眼,踩上室内鞋后也回房间。 黎楚进去房间后门没关, 也没开灯,只地板上落一方走廊上照进来的光块。 入眼几个摄影镜头,黎楚摄影包摊开在地板上。 程弥进来,她抬眼,五官和?肤色冷淡到有股厌世感。 又低下眸,继续整理她那堆设备。 程弥走进去,黎楚不喜欢太亮的环境,她没去摸墙上开关,而是走到书桌那边打开台灯。 一层薄光瞬间沾上房间里昏暗四壁。 程弥回身靠在书桌桌沿,眼睛落在黎楚那里。 黎楚行李箱竖 在一旁,没把它打开安置的打算,也肯定知道程弥在看她,但没抬眼。 左耳耳钉有些刺眼。 楼外风在吹,窗台上窗帘微动。 程弥便也没说什?么,回身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拿过练习册,翻到今天讲的那块知识点,拿笔写写巩固记忆。 过一会?,身后传来窸窣动静。 一阵拆掉香烟塑封的声音,然后,没有然后了,只有翻找什么的声音。 程弥不用回头就知道黎楚在找什么。 昨晚抽完烟她顺手扔在桌角,手臂稍伸捞过,打开从里抽出一根,撂下笔,另一边手去摸打火机。 按下,咔嗒一声,一簇火苗跃起。 程弥指尖松松拿着那支烟,凑过去。 烟草被烧红,她松手后打火机放回桌上,起身慢步到黎楚身前。 烟嘴对着黎楚,轻碰上她唇。 黎楚马尾高扎,那缕碎发勾在左颊,她抬眼。 双眼皮像两扇薄利刃,微往上走,时常显得傲冷里几分犀利。 程弥也看着她。 烟嘴抵在黎楚唇上,几秒后,黎楚薄唇微张轻含上。 程弥手指这才从烟上松开,突然问:“今晚几点飞机?” 即使她们见面后谁都一句没提,但都心照不宣。 明天是江训知忌日。 她们都要过去看他的。 黎楚没对她沉默:“今晚飞嘉城只有一班。” 两人自从两年前那些事发生过后,关系便一直这样不冷不热,没彻底闹掰,但也不算热络。 程弥点点头,想走回书桌那边去拿手机的时候,停了下脚步:“烟少抽点。” 黎楚那包新拆的烟还在手上,扔回包里:“没看见么,刚拆的。” 程弥回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打开网页。 网络不好,手机卡半天才订好一张票,晚上十一点的。 退出去前看到黎楚上大学那座城市飞嘉城只能在奉洵转机,难怪她今晚会?回来。 十一点,这个点也差不多能过去了。 不会?在那边久待,程弥放下手机,只在衣柜里带了身衣服,随手拎过一个包。 过会?司惠茹过来叫她们去喝炖汤:“炖汤出门前就熬好了,还热乎着。我听烨衡说你们待会?还要回嘉城那边,虽然离奉洵不远,但到那边也要半夜了,路上肯 定会?饿,你?们喝点炖汤再过去。” 这才刚吃完,但程弥和黎楚两人都默契没去拒绝司惠茹这个笑脸。 她们都清楚以后和司惠茹是要长久相处的,黎烨衡是真的要跟她过日子。 两人一前一后从房间出来。 对面司庭衍房门关着,程弥知道他不在。 她们刚才在房间里,房门没关着,没见司庭衍回来过。 黎楚走在程弥前面,往厨房那边走,程弥去了趟浴室。 手洗一半,身侧浴室门被从外面打开。 程弥没回头去看,抬起眼睫,视线落向镜子。 浴室门口,司庭衍眼底没有撞见她的意外,也没有冷漠视而不见。 明显来找她的。 眼眉淡淡笼一层阴暗平静的冷色。 程弥十指在冰凉水下,她没停顿,对视两秒后低下眼,继续冲洗。 洗好后关上水,没立即转身。 水珠顺着她指尖掉落瓷砖上,她拿下旁边擦手巾,慢条斯理擦了擦手。 没等擦干,手腕被一拽,擦手巾落地。 紧接着背部撞上浴室门。 痛感没在意料之中传来,后背撞压在撑在门板上的筋络分明的手背上。 这一声着实不小,外面的人听到了,司惠茹紧张问了程弥一句怎么了。 程弥被夹在门板和司庭衍中间,却一点没慌乱。司庭衍也是,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怒意。 双方都没因为失态落下风。 司惠茹脚步声在接近,程弥看着司庭衍眼睛:“有话跟我说吗?” 司庭衍同样盯着她眼睛:“如果?我说没有,你?现在就会?出去是吗。” 程弥没有故作冷漠,和?平时状态差不多,丝毫不紧绷,甚至连眼睛都跟以前一样,含着情的。 可反而越是这样,越是衬得她没心肺。 比刀子扎到身上还要疼一百遍。 她看着司庭衍:“外面能看到我们。” 浴室门上面半截是磨砂玻璃,靠得近便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 司惠茹快到浴室门外。 司庭衍却说:“然后呢。” 他紧盯她眼睛,接下来那句几乎要将程弥冻结:“你?怕黎烨衡看见?” 程弥神情上终于有一丝顿意。 她看着司庭衍,几秒后终于出声拦住外面人。 “阿姨,我没事。” 司惠茹脚步在几米外停下了:“没事吗?没事就好,浴室里瓷砖滑,你?要小心一点。” 可这句话却丝毫没有进入浴室里那两人耳朵里。 没等司惠茹说完,司庭衍便冷嗓道:“他黎烨衡算什?么。” 程弥脸色再次一顿。 她出现这反应不是因为司庭衍话里无法控制的一丝薄怒,而是她清楚司庭衍问出这话时是把黎烨衡放在了什?么位置。 不是长辈,不是继父。 而是—— 程弥下巴连颈处被司庭衍虎口贴合,他修长指节搭在她耳下处。 “我比不过他是吗?” 他眼里暗念阴沉。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算什?么。” 是的,他完全没当黎烨衡是长辈,而是男人。 一个能跟他抢夺爱意的男人。 这不是程弥第一次见司庭衍眼里拥有这种情绪,以往她经常摸不透。 可今天她知道了。 司庭衍知道她以前心里对黎烨衡那点想法。 程弥有意外,但不至于意外到情绪不受控,她目不转睛看着司庭衍眼睛,想和往常一样伸手去摸他脸,摸摸他。 司庭衍却躲过了。 程弥手一空。 司庭衍直望进她眼睛里:“程弥,来这个家之前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没见过我。” 程弥看着他:“什?么意思?” 司庭衍说:“三年前你?在病房见过我,你?去想过吗?” 程弥视线没从他脸上离开。 三年前,有点距离的一段记忆了。 那年程弥只有某段时间频繁去医院,黎烨衡因为工作身体出了点问题住院,她三天两头会去医院。 可在这一刻程弥却不是因为这个想起的那段往事,而是因为面前这张好看的脸。 这张一直在她记忆里沉寂,随时能被唤醒的脸。 不像过目便忘,怎么想也不想起的那些过路人。 程弥突然发现自己一直记得司庭衍的脸,而且再回想,竟是清晰得可怕。 她记得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很整洁,记得他当时苍白脸色,还有那双看起来虽平静却让人感觉危险的黑色眼睛。 连带模糊地想起那罐不知道怎么会?给到他手里的旺仔牛奶。 可现在回想起,程弥记忆里更深的都是别的东西, 那天在窗边她看见黎烨衡和?司惠茹在楼下散步,那时候程弥还不知道司惠茹叫司惠茹。 还有—— 她突然有点明白司庭衍为什么会?知道她喜欢黎烨衡了:“你?看到了?” 看到她在黎烨衡入睡时意欲在他脸上留下一吻,最后又停下。 这句话却不知道刺激司庭衍哪根神经,程弥双唇忽然被滚烫覆盖。 然后,两片唇被他折磨式厮磨,像要把什?么东西生生从她身体里剜除。 程弥任他亲。 司庭衍气息弱拂她唇瓣:“那时候每次你一看他,我真?的很想让他消失在你面前。” 程弥知道只要自己皱皱眉,司庭衍就会离开,可是她没有。 这一刻她很想彻底融进司庭衍血肉里。 她五指伸进司庭衍短发,摸摸他头发。 “那时候就先喜欢上我了么,对不起啊司庭衍。” 温柔至极,却也最伤人至极。 她在沉沦,却也一直在清醒。 “这就是为什?么每次提到黎烨衡你?就不开心?” 而且不止一次。 话落程弥言语忽然被重重啃咬得出不了声。 司庭衍稍离,占有欲要拉着程弥一起下坠:“不要让我听到你叫这三个字。” 酒店走廊她乖顺听话那副画面仿佛还在眼前,司庭衍扣紧她下巴,逼她:“现在去跟他说你喜欢我。” 程弥五指还在他短发里,轻柔摩挲:“懂事点,过几天阿姨就要和?他去领证了。” 她眼睛落进他眼睛里:“我跟你?的事闹出来,阿姨会?怎么想。” “他们还结不结婚了?” 司庭衍眼神那些暗藏黑暗里的东西在跑出来:“你?就这么听他话?” 程弥看似温和?,但实则狠起来没人比她更狠。 对于司庭衍这句话,她沉默不回应。 司庭衍有本领让她短暂失控,但她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可即便如此,下一秒司庭衍说的话还是让她轻愣了一下。 司庭衍看着她,声音里隐约带点隐忍情绪,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出。 “程弥,你?为什么不能像喜欢他那样喜欢我?” w ,请牢记:, 41、c41 后面黎楚来浴室敲门, 催程弥走了。 磨砂玻璃门外能隐约看见?黎楚靠在旁边墙上。 程弥反手要打开门。 视线被司庭衍低下的眉眼紧摄,没放过她,按住她手, 双手交叠门把上。 司庭衍说完那句话后气势也没卑弱下去,眼神里那丝冻人照旧硌着她视线。 他们两个现在这样, 外面黎楚能看到。 程弥没因?此有一丝慌忙着急,也?没回头去看, 仍是看着司庭衍。 “今天下午你没来找我。”司庭衍突然说。 程弥没挪眼。 司庭衍:“是不是去机场了?” 黎烨衡下午坐飞机回来。 其实程弥没有, 但她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眼睛里潋滟一层水光,描摹他眼睛,跟他说了一句话。 “生日快乐,司庭衍。” 司庭衍看着她没说话。 浴室里水滴缓慢滴落盥洗台。 许久过后,程弥本来以为司庭衍还得再折腾她一会。 但没有。 她握在门把上的手没动。 反而司庭衍按在她手背上那只手,握着她手一起转动下门把。 浴室门开了。 司庭衍视线从她脸上撤开,气息不再离她近在咫尺。 门外黎楚没等到程弥, 迎面碰上出来的司庭衍。 两人视线对上, 没说什么。 司庭衍走了。 浴室里程弥情绪恢复很快,她重新走到镜前, 还是平时那副闲散从容,像这事对她完全没影响。 口红歪了, 一丝薄红拖出唇角。 程弥对着镜, 抬手, 擦掉那抹红色。 而后把沾着红的手放到水下冲洗。 黎楚靠在浴室门旁边那墙看着。 程弥关上水,回身对黎楚说:“走吧。” 又说:“谢了。” 平时黎楚不可能会主动找程弥,一般都是因为有事,这次自然也是。 刚程弥和司庭衍在浴室里唇咬唇的时候,是能听到外面说话声的。 一开始他们浴室里闹出那么大动静, 司惠茹以为是程弥摔倒了,紧张到过来看程弥。 听她说没事后放下担心,又叮嘱她一句小心地上滑后才离开。 然后紧接着浴室里的他们就清楚听到浴室门外司惠茹叫了司庭衍一声。 那时候司庭衍还 紧咬她不肯放。 司庭衍回来外面那几人都有看到,司惠茹想顺便去司庭衍房间叫刚回来的他出来喝炖汤。 然后就被黎楚支开了,她说马上要跟程弥去机场。 司惠茹从知道她们今晚要赶去嘉城,就已经打算给?她们准备点小食路上吃,一听黎楚这么说,立马就去拿了。 此刻黎楚还是那样站在外面,看着她:“你们再不出来,他妈快发现他没在房间了。” 马上会发现他们两个一起在浴室里。 黎楚说完起身走了。 浴室里安静空荡,程弥随手将头发扎起,走了出去。 再出去司庭衍在餐桌前,两人都一样,谁都没表现出异状。 司惠茹匆忙递给?她们两个吃的东西,程弥接过时还对她笑了下。 司惠茹没问她们要去嘉城做什么,黎烨衡应该跟她说了她们要去见个朋友,但具体的没说,司惠茹应该也不知道她们这次要去见的那位朋友是在墓园。 离开前黎烨衡嘱咐她们两个路上注意安全。 程弥和黎楚一起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凌晨十一点,飞机在轻微颠簸里起飞。 机舱窗外,奉洵整座城市的瑰丽的灯火,渐渐缩小成细碎光斑。 最后彻底消失在云层掩映里。 程弥和黎楚座位没在一起,她坐在窗边。 一千多公里,两个小时,途中飞过无数山河和城市灯火,程弥却毫无困意,脑海里一直有一丝东西紧绷着。 最后来到嘉城这座城市上方。 程弥神思却开始在飞机轰鸣声里浑噩。 灯火稀零,透过机舱窗外,却仿佛一眼能看到那个天台。 程弥被装在这个世界里,梦中神思不安稳,也?跟着沉沉浮浮。 到最后,彻底堕入黑暗。 …… 黎楚怒骂尖叫声伴随衣服碎裂声直刺天际。 屈辱愤怒穿破云层,声嗓彻底在程弥耳膜旁尖锐撕裂开。 程弥喘不过气,胸口在喘息声里快要溺毙。 双腿像灌了铅,像戴着沉重镣铐,她却一刻不肯停下,不断被勒出血痕,鲜血淌满灰暗楼梯间。 最后跌撞冲开了天台铁门。 黎楚那身白色在天台灰色地里格外显眼。 像一把?锋利发光的刀刃,直直插进了程弥双眼。 那 个时候太混乱,神智也已经被刺激到癫狂。 程弥再回想当时接下来场景已经是一片混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到陈招池面前的,不知道自己怎么甩开的那帮大男人。 只记得那时已经疯了,只想着要杀了陈招池。 最后脑海清晰时她手里握着刀,勒着踢跪在地的陈招池喉咙,在一片惊叫怒吼声里刀尖直下。 刺破陈招池皮肤,要他那只看过黎楚的眼睛流血。 他陈招池,要一辈子长跪着朝黎楚忏悔。 最后恶人四散逃窜。 程弥没跑,跑去黎楚身边,衣裳将怀里黎楚紧紧包裹,颤抖着死死抱在怀里。 额角贴着额角。 废弃破楼天台没有围栏,放眼望去一览无遗。 她们都看见?了江训知的车。 她们想不出江训知那么温柔有礼一个人,在最后一刻那副总是带着笑意的清秀眉眼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他们三个人当中最理智温和?的大哥哥。 最后车失智一般冲向欲图逃窜那些人。 两车相向,疾速里毁灭。 程弥怀里从头至尾没哭过的黎楚,身体里爆发出了最尖锐的一声破碎尖叫。 在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里。 …… 遥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和?耳边这道尖锐哭声重叠。 “到了。” 程弥感觉有人轻碰了她一下。 她慢慢睁眼,黎楚那张恹淡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和?几秒前在脑海里那张破碎痛苦的脸合到一起。 黎楚说:“下飞机了。” 说完也?没站在原地等她,跟在机舱里剩下的几个人身后下去了。 两人从机场出来后,拦车去酒店。 凌晨一点,已经是十一月九日。 两年前江训知就是这一天在那场车祸里去世。 车上气氛低沉,程弥和黎楚两人一路无话。 到酒店后黎楚拿了衣服到卫生间洗漱,程弥没看手机,也?没抽烟,什么都没做,撑着下巴在窗边看了会夜景。 其实黎楚到今天对程弥这番反应和?态度,程弥真的并不怪她。 当初那些祸都是她惹下,惹下陈招池这个罪恶本身就是她最大罪恶,即使并不是她硬冲上去得下来的罪。 但确实是因为她那些不幸才落到他们身上。 还有, 那年如果?不是她在报警之后还给?江训知去了一个电话。 江训知根本不会在那帮人要逃跑的时候出现在天台下。 那天晚上江训知应该在黎楚家楼下,等着接黎楚去游乐园。 他们三个可以说从小一起长大,江训知比黎楚大五岁,比程弥大六岁,她们两个是在七八岁那年遇见?的江训知。 那时候黎楚母亲去世,她还没被黎烨衡接回去之前,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程弥几乎整天都跑去那里陪她。 而江训知是那孤儿院里一位阿姨的儿子。 当时只不过比她们大几岁,做为哥哥的江训知却已经很知书达理了,眉目温和?,对孤儿院里所有小孩都很温柔。 那个时候黎楚很叛逆,程弥也调皮,江训知从来不生她们的气。 黎楚喜欢江训知很久。 出事那天正值高三的黎楚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因?为超出预期,已经大学毕业的江训知按照约定?,要答应她一个愿望。 黎楚跟江训知告了白。 意外的是江训知笑了,说在电话里说不算数,不过这次是他这个当哥哥的需要当面跟她说了。 他开车从工作的城市赶回来,准备带黎楚去趟游乐园。 这些都是黎楚那天电话挂断后跟程弥说的。 江训知其实很了解黎楚,黎楚虽然看起来酷酷的,但其实那些其他女生喜欢去的地方她并不会因?为别人给?她的性格定性,就不去喜欢那些东西。 可爱,漂亮,冷酷,丧闷,每个人都有权利去喜欢它们。 江训知是程弥见过最温柔的男生,他尊重黎楚所有性格面,尊重她可爱那面,也?尊重她身上那身冷酷劲。 同样的他也?尊重程弥,在别人因?为程弥去酒吧唱歌玩闹诋毁她的时候,江训知这个哥哥从来不会跟她说这些不能去做。 只告诉她喜欢的事情就去做,但首先要注意安全。 还给?程弥收拾过烂摊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黎楚出事那天,选择了那样偏激一个方式。 和?那帮人彻底共毁灭。 而那天黎楚还没有听到他的告白。 如果?程弥不打那个电话,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身上那堆烂账,江训知不可能走得这么惨烈。 正想着 ,身后浴室门打开,黎楚从里面出来了。 “去洗澡了。”黎楚说。 她甚至还愿意跟她说话,让她去看江训知。 程弥回过身,黎楚已经上床,背对她在床上睡下。 程弥看了她背影一会。 那头奶奶灰半湿。 黎楚这么多年来一直留着这个发色,像不腻一样。 那时候高中她们还无话不说,每时每刻分享最亲密秘密。黎楚跟程弥说过,江训知夸过她这个发色好看。 程弥视线从黎楚背影上收回,拿上衣服进了浴室。 墓园。 天幕灰白,薄雾蒙蒙,空气里凝结冰凉水滴。 台阶延伸,每一级地砖肃穆庄严。 程弥和黎楚两身黑色,一起往上面走。 踏完这些长长台阶,我希望这一切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我知道它不是噩梦,我永远永远在忏悔。 长长阶梯,背负我罪名,直到陪我葬入坟墓。 那么希望我身边女孩再无苦痛。 也?希望你来看她的时候,告诉她没关系。 如果?可以,让我的女孩永远平安快乐。 …… 白菊花放在了墓碑前。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是程弥视角,也是黎楚视角。 bg:you are beau体ful——刘沁 w ,请牢记:, 42、c42 程弥和黎楚在嘉城待了一天。 隔天一大早落地奉洵。 司惠茹担心顾虑她们两个吃不好, 特意请假在家,做了早饭等她们回来。 黎烨衡也?在家,刚出差回来休假两天。 黎楚进门实?在太?困, 没等厨房司惠茹走出来,已经回程弥房间睡了。 不用想都知道, 昨晚肯定?没睡好。 虽然?回嘉城这趟,除了去墓园也?没做什么, 但程弥也?感觉身上有点疲累。 每年这几?天总要?把当年那路走一遍。 不管记忆好坏, 只要?是深刻的,人在记忆里打滚总会褪一层皮。 程弥只跟班主任魏向东请了一天假,吃完早饭还得去上学。 身上日常服饰,时?间已经不早,她回房间换校服。 回到房间黎楚已经睡了,半边脸埋在枕头里,气息沉稳平静, 入睡很快。 程弥有点意外, 她原本以为?黎楚还得花点时?间入睡。 窗帘拉着,房间内一片昏暗。 黎楚睡得沉, 程弥没去开灯,只让房门半开透进来点光亮。 衣服司惠茹叠好收好, 放在她房间椅子上。 日光从走廊进来, 半道光影映在地板上。 程弥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 顺手脱掉上身贴身毛衣。 衣服正?褪到肘间,房门外面?一阵门开响。 程弥正?对门口,顿一下,抬眼?看去。 司庭衍也?看到她了。 他房门刚拉开,手还没离开门把, 校服拉链把他灵魂规矩束在高岭,黑色衣领一丝褶纹都没有。 连带眼?神都像带几?分无情无欲,皮肤更是视感冰凉。 程弥有半天没看见这双眼?睛了,她不知道司庭衍这个点为?什么还在家,平时?已经去学校了。 空气安静不已,偶尔传来一两声司惠茹和黎烨衡在厨房里的低语。 衣服还没全脱掉,门廊外日光光影爬上她腰间那一小截肌肤,莹白得扎眼?。 两人视线互对,各自沉默。 空气里隐约掺杂一些刺手的东西。 半晌,司庭衍视线从她脸上转开,房门关上。 身影从程弥眼?底消失。 程弥动作没停顿,回过脸,自然?如常,脱下了衣服。 等弄好以后出去, 餐桌上只有黎烨衡一个人。 刚才在房间里听声响,司庭衍吃完后回房间了。司惠茹还在厨房忙活,香气阵阵飘出来。 程弥过去餐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对面?黎烨衡即使休假也?不得闲,电脑在桌面?上,面?前饭菜没动,估计在等司惠茹。 听到程弥坐下来的动静,黎烨衡眼?睛从笔记本上离开,看向她,是爱上书屋习还跟得上?” 程弥拿起手边透明?玻璃水杯,浅喝一口:“跟得上。” 黎烨衡点点头:“跟得上就行,平时?也?要?注意多休息。” 又说:“钱不够的话记得跟叔叔说。” 黎烨衡打到程弥银行卡那些钱,程弥其实?一分都没花过。 但她没多说什么,也?点头:“嗯。” 正?说完,司庭衍从房间出来。 餐桌上就程弥和黎烨衡两个人,程弥还刚跟黎烨衡说完话。 司庭衍这次视线没停在程弥脸上,而是阴沉晃过,停都没停,往门口走。 黎烨衡看见司庭衍走,正?想问他什么,司惠茹也?听到声响,从厨房里慌忙出来。 “小衍,把药带身上没有?” “带了。” 相比平时?,司庭衍声音更冷一点。 程弥看着他。 司庭衍已经去到玄关,话落后一阵关门声。 关门声很平常,不带一丝震怒,可却莫名?让程弥感觉,在看不见那些暗藏角落,有什么东西在不见日地悄然?疯长。 它?们活在疯狂里,只靠毁灭和欲念滋生,把人拖下地狱。 程弥视线从门板上收回,低下眉眼?,慢条斯理继续吃自己的。 司惠茹回到桌边,满脸担忧:“小衍不知道昨晚忙什么,到半夜还没睡。” 程弥稍停一下。 黎烨衡顺手挪开旁边椅子:“你昨晚起来了?” 和司惠茹相比,黎烨衡气场要?强不少。 但两人的相处氛围却意外没有太?压迫,功劳还得在黎烨衡身上,司惠茹就算面?对黎烨衡,也?没有表现出一分娇气,还是那种绵柔怯懦的性子,全靠黎烨衡引导和轻言。 这两人不管性格,还是社会地位,原本不会有交集,也?不可能会走到一起。 司惠茹没在椅子坐下,声音温温柔 柔的:“厨房里那道菜还没盛上来,我去端过来。” 黎烨衡说:“这些菜就够了,以后不用做那么多。” 大概是经常对下属这么说话,习惯了。 看司惠茹听了他这话后有点无措的手脚,微叹口气,缓下言语:“你喜欢做这些东西,那就做吧,我挺喜欢吃的。” 这还是程弥第一次真正?近距离接触他们私底下相处。 以前想过,但没想到黎烨衡是这样一副包容状态。 她指尖下垂,松松握着筷子,来回扫他们两人一眼?。 纯当一个看众,只觉稀奇,没多余想法。 不过也?是,黎烨衡这人一直这样,该严格时?严格,该温柔时?温柔,对她和黎楚都是这样。 没多久,司惠茹从厨房出来,到桌边放下那道海鲜。 又顾虑起司庭衍:“不知道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平时?有作业,还要?竞赛,之前又耽搁了九月那次竞赛,但半夜学习身子熬不住的,电脑昨晚开了一整晚。” 听司惠茹这么说,程弥细想起司庭衍刚才脸色。 似乎真的比平时?要?病感一点,眼?下也?略带青灰,虽然?不明?显。 司庭衍那心脏并不能熬夜,早上晚去学校原因显而易见,但他完全没表现出来一丝不舒服。 不过不得不说,司惠茹比程弥还不了解司庭衍。 司庭衍学习上确实?从不马虎,但绝不可能熬一整夜学习。 司庭衍这人每分每秒都是规划好的,他该做的事会在特定?时?间内完成,而且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这点程弥之前就发现了,她跟司庭衍一起学习,有时?候一道难题会卡半天,而司庭衍则是能精准预测且控制自己的解题时?间。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因为?完不成学习任务拖一整晚。 司惠茹还在说:“不知道要?不要?问问他们老师,能不能不让小衍竞赛了。” 黎烨衡听闻笑了下,笔记本放到一旁:“不是小衍自己想走的竞赛这条路?” 司惠茹哑言,确实?是这样。 黎烨衡道:“小衍能看出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这事你不让他做,他自己想做,也?会去做的。” 说完让司惠茹坐下:“吃饭吧,吃完好好睡一觉,昨晚 是不是光顾着担心小衍了,也?要?注意注意自己身体。” 他们都知道黎楚在睡觉,也?没去打扰她,但给她留了饭菜。 程弥不紧不慢吃完饭,又接过司惠茹给她准备的一杯鲜榨果汁,才从家里离开。 一天没来学校,再回到学校里,她待遇丝毫没改变。 时?间只要?多一秒,流言就会越来越疯魔,越来越有戏剧性,越来越恶心地活在大家认知里。 未成年,夜店女?,烟酒色都沾,说不定?还磕药了。 骨子里透出来一举一动都是狐狸精,总不能是天生的。 最最让那个年纪的人恐惧的,是她和犯罪这两个字挂上了钩。 程弥在看守所那张照片不是伪造,而是确实?发生过。 即使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杀过人,可她们在路过她,却仿佛她随时?会捅刀杀了她们一般,匆忙又畏惧躲远。 程弥在他们眼?里,早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大罪人。 她走在学校里依旧瞩目,擦肩而过各式各样视线。 到教室,他们班同学也?不例外。 以前程弥不是没有过流言蜚语,她太?容易引起注意,话题总不断。但以前那些小恩怨跟现在这些比起来,根本比不了,以往班里那些对八卦不感兴趣的好学生,这次一个两个都抬起了头,眼?睛落到了她身上。 程弥他们这组收作业的组长,出了名?开朗好相处。 连她来收程弥作业都显得态度有点冷淡。 一整个早读,程弥嘴没张开过一秒。 第一节课铃声敲响,郑弘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一屁股坐上凳子后,就伸手拍拍程弥肩膀。 他这举动跟班里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 程弥稍回过脸,问他:“干嘛?” 郑弘凯翘着脚抖腿,说:“你被说成这样,也?不解释解释?” “哪样?” “还能哪样,”郑弘凯说,“你不知道?” “有用么?”她反问郑弘凯。 郑弘凯转着笔:“管它?有没有用,能堵一个嘴是一个呗。” 程弥笑笑,没说什么。 郑弘凯又碰碰她肩:“喂,那些事儿你真做过?” 程弥说:“没有。” 她脸上是带着放松的笑的,稍扫过郑弘凯一眼?:“你看 ,你不也?不信?” 郑弘凯立马反驳:“我可没这么说啊,可别污蔑人。” 解释真没那么容易,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更何况程弥那些在酒吧里喝酒,进过看守所这些照片,都是事实?。 她以前试过,站出来说不是,站出来否认。 那时?候甚至没有这些照片,也?没人会信。 但她还是会在别人来问她的时?候,说一句她没有。 她没陪酒,没堕落,没杀人。 郑弘凯说:“对了,你发现没,今天拿手机讨论你的人少了点?” “什么?” “你还真没看学校论坛啊。” 论坛,去上面?自找不开心么? 她没说什么。 这节课上英语,老师从教室门进来,让他们把单词本拿上来,要?听写单词。 程弥从桌底摸出单词本。 郑弘凯却跟没听到英语老师话似的,还找她搭话:“论坛昨晚被端了,神奇不?” “学校舍得关了?”程弥本来就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虽然?学校论坛早成八卦废地,但因为?或多或少有些学习帖子,所以学校也?一直没关闭。 郑弘凯开玩笑:“可能你面?子比较大。” 她这事闹得太?大。 程弥懒得理他。 郑弘凯以为?她生气了:“生气了?” 老师已经开始准备听写单词。 程弥笑一下,委婉回话:“再说下去你单词借我抄抄?” 可惜郑弘凯没听懂,又说:“不过也?不知道论坛这事是不是学校干的,我一个搞电脑的哥们儿说,要?是学校关的,会直接关闭论坛,或者顶多让我们发不了帖。” 英语老师念了个英语单词。 程弥默写,纸上笔尖行走流畅,写完,转下笔。 郑弘凯:“但现在我们论坛是卡得要?死?,他妈怎么进都进不去,那哥们儿说一看就是被人搞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程弥在写下一个单词的手突然?停了一下。 郑弘凯还在继续说:“什么鬼不鸟服务器,他说的我没听懂。” 他这句话没说话,程弥却已经想起司庭衍。 论坛卡死?崩溃这件事,和司庭衍这个人,在郑弘凯的话里毫无联系,郑弘凯也?没提到司庭衍半个字。 可程弥却突然?把这件事和司庭衍, 在脑海里瞬间联系到一起。 司庭衍昨晚半夜没睡,电脑开了一整晚。 这两件事抛开程弥主观臆测,不细想根本联系不到一块。 但因为?司庭衍本身昨晚举动有点异样。 正?是这点异样,再加上论坛突兀卡死?,让程弥一下摸清了他昨晚到底在做什么。 这确实?是司庭衍会做出来的事。 而且程弥深信不疑,搞死?论坛让那帮人闭嘴,这件事百分百是司庭衍做的。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向来不温柔,直接又偏激。 而他们两个人在这之前刚大闹过一场,刚才在家也?是对她置之不理。 后面?郑弘凯那张嘴还没停下来,英语老师点名?,让他安静点,别打扰其他同学。 英语老师讲完郑弘凯念了个单词。 程弥默写下来,却在中间卡了一下壳,明?明?早读刚背过。 这不太?像她,她很少会因为?一个人烦躁到行为?被干扰的时?候。 他司庭衍一直算一个。 默写的单词字母颠倒,程弥划掉,重?新顺畅写出来。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程弥要?去食堂才发现自己饭卡没带。 孟茵经常中午跟她一起去食堂,程弥问她:“孟茵,我中午能不能跟你借下饭卡?明?天请你吃饭。” 孟茵在写作业,听她说完后笔是停了。 但没立即看她,动作有点小慌乱。 不是因为?害怕,是有点尴尬,她那双圆圆的眼?睛躲闪几?番,我字卡了半天。 程弥这才发现孟茵有点不对劲,也?想起孟茵早上话格外少。 加上课程紧张,两人早上没说什么。 不过孟茵一直这样,性格比较安静,一开始她刚转学过来,她们两个同张桌,却几?天都没说一句话。 所以程弥也?没觉得奇怪。 直到现在她发觉不对劲了。 孟茵看起来像在做心理建设,程弥没打扰她,只在旁边注视她侧脸。 过一会后,孟茵看向了程弥,眼?里很纯净。 程弥知道她是在心里做出了一个选择,正?想跟平时?一样微笑跟她说好。 结果“好”字还没发出一点声音,程弥旁边窗外突然?响起一个女?生声音。 女?生隔着窗喊孟茵。 孟茵脸上霎时 ?一顿,看向了窗口。 是她那个在校外开了奶茶店,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朋友招招手让她出去:“孟茵,走啦,去食堂吃饭啦。” 孟茵看了程弥一眼?。 她朋友叫她:“快点啊孟茵,坐着干嘛,快出来。” 如果程弥没记错,孟茵跟她说过,她这个朋友是高二的。 因为?不同楼层不方便,加上在学校有其他朋友,两人中午不会一起到食堂吃饭。 是程弥经常带孟茵去食堂。 但今天孟茵朋友上来叫她了。 程弥一下子懂了,也?知道不久前孟茵跟她说她跟朋友吵架了,是因为?什么。 还有,她朋友说的话她不喜欢,那些话是什么话。 现在程弥人人避之不及,跟她走近无疑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因为?是程弥,孟茵似乎是有这个勇气的。 朋友还在外面?叫她,急着拖她离开烂泥地一样。 旁边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班里的人都知道她跟程弥走得最近,目光似乎都带着嫌恶。 最后,孟茵低下了头。 勇气在她慢慢低下头的过程中,举了白旗。 朋友见她不动,直接进来找她了,像一副好闺蜜的模样。 许久,孟茵垂着头,拿上饭卡。 没敢再看程弥,起身跟她朋友走了。 程弥视线在她背影上停留几?秒,收回了视线。 这时?后面?郑弘凯开口,已经看了很久戏:“啧啧啧,她不平时?跟你玩得挺好?” “也?是无语,被人吹几?句就倒了。” 程弥就知道他没好话:“行了,别说了啊。” 郑弘凯说:“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一下她?” 程弥瞥他:“幼不幼稚。” 郑弘凯笑:“开玩笑,爷不打女?生。” 又问:“你还吃饭不?” “吃啊。” 当然?吃,跟身体过不去干什么。 程弥带上手机和钱包:“没带饭卡,不还能到外面?吃么。” “操,拂我面?子了啊,我刚想说饭卡给你。” 他这话程弥早猜到了,笑。 郑弘凯看她要?走:“我跟你上外面?吃?” 程弥从座位离开:“随你。” 奉高不设门禁,学生自由出入。 食堂每天人挤人,但在校外吃 的人也?大把。 程弥早上吃得并不清淡,司惠茹张罗了一大桌,现在有点想吃清淡的。 就去了一家家常菜店铺,郑弘凯说有点后悔跟她出来了。 程弥说:“你要?回去也?可以。” 明?明?现在大家都对她避之不及。 郑弘凯说:“干什么呢,瞧不起我是吧。” “哪有。” 意外的是去到那家家常菜店里,来吃饭的学生竟然?不少。 座位已经满了不少。 程弥和郑弘凯挑了张靠墙的桌坐下。 服务生过来,程弥看了眼?菜单后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又把菜单推到郑弘凯那边。 来到这里程弥都没办法逃脱那些打量目光。 来这店里吃的人又多,等餐时?间应该需要?挺久。 程弥也?没避开那些目光,坐着等,无聊到指尖卷着桌上那张塑膜菜单玩。 过没一会,店外有人进来,伴随一道熟悉声音。 是戚纭淼。 背对门口,她接下来说的话程弥听得一清二楚。 “司庭衍,你要?吃什么啊?” w ,请牢记:, 43、c43 只听到戚纭淼声音, 还没看?到司庭衍。 程弥已经感觉芒刺在背。 她知道现在只要?她转头,一定会?准确无?误对上那?道视线。 但?她没有。 只拨弄菜单那?根手指顿了一下后,又恢复自然。 背脊从?进来后没紧绷过, 照旧撑着下巴等服务生过来。 戚纭淼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旁戛然而止。 明显戚纭淼也看?到了她,口中喋喋不休聒噪在司庭衍耳边的话突然停下, 断在半截。 空气像突然静止。 司庭衍那?道目光最让人无?法忽略存在感, 程弥能感觉到。 除过程弥本身那?些事?, 这几天她和司庭衍那?点事?传得沸沸扬扬,即使?论坛已经不在,但?八卦就是人本性, 到哪里都不缺耳朵。 本身程弥和司庭衍样貌在奉高都是顶尖, 不缺少关注,之前?程弥追司庭衍这事?又被放到论坛上讲,闹出了很大动静。 而最近程弥跟司庭衍姐弟那?层关系被捅出来后, 这次不仅是引起好?奇,而是直接惊掉了人下巴。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姐姐追自己弟弟? 两人关系一披上这层禁忌,讨论他们?两个的,一下跟讨论程弥自己那?堆破事?的热闹程度不相上下。 周围无?数目光被好?奇趋势落过来,在司庭衍和程弥身上打?转。 旁边还有个情敌戚纭淼大小姐。 热闹。 这尴尬氛围没维持多久,郑弘凯从?外面回来。 点完吃的去旁边超市买包烟的功夫, 身后带了几个人一起进来,一帮人正嬉笑满嘴跑火车。 小饭店一下显得格外拥挤。 司庭衍看?都没看?身后那?帮人一眼,也没再看?程弥,冷冷对戚纭淼撂下一句:“别跟着我。” 说完走去不远处唯一一张空桌坐下。 戚纭淼冷视程弥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 郑弘凯在这时回到桌边,他对戚纭淼有意思, 看?见她想搭句话。 戚纭淼理都没理,连个眼风都没给他,跟上了司庭衍。 程弥坐着,郑弘凯手里拿着包烟站着。 她清楚听到他捏烟盒的声音。 郑弘凯旁边兄弟说:“这女的好?他 妈辣,你行不行啊郑弘凯,多久了还没把人泡到手。” 郑弘凯粗暴拖开椅子,一阵尖锐声响,他在椅子坐下,骂:“滚你妈的。” 又跟程弥介绍:“我几个兄弟,跟咱们?一块拼下桌。” 程弥没拂人面子:“行啊。” 几个流氓痞子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程弥,拖拖拉拉坐下,问郑弘凯:“这美女谁啊,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郑弘凯让服务员拿了瓶酒:“介绍个屁,都他妈一个学校的,你们?不听我们?一块儿吃饭才过来,啧,一个个装什么正人君子。” 郑弘凯被戚纭淼无?视的那?团火还烧着,眼下看?那?边的司庭衍更不爽。 郑弘凯就故意提高音量,桌下踢了程弥旁边那?男生一脚,揶揄道:“刚在外面不是还说要?泡程弥吗,怎么到人面前?就怂到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说完一帮大男生哈哈大笑,整个饭店全是他们?声音。 程弥和司庭衍两桌隔得有点远,位置背对背,互相看?不到对方。 程弥听郑弘凯说完,不像一些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容羞红,反而大方笑笑,没说什么。 是郑弘凯兄弟,这帮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好?鸟。 谈情说爱都跟玩儿似的,更何况程弥现在名声很臭,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男生不来矜持那?套,顺势跟程弥搭话。 “程尧,你楼上十七班的。”男生比郑弘凯他们?几个看?着要?“正”一点,流里流气在他身上没那?么明显,长得还不错。 程弥笑下:“程弥。” 程尧:“我知道,我们?俩一个姓。” 郑弘凯他们?无?语了,拿起桌上牙签桶就扔男生:“靠,老不老套!老不老套!!” “你他妈是来追人不是来攀亲戚的!” 程弥没接话,只笑笑。 几个大男生,胃口不小,后面又叫了好?几个菜。 一帮人叽叽喳喳,又吃饭又吹酒,好?在男生吃饭快,没在饭店里把午休时间都搭进去。 程弥要?走的时候,不太巧,司庭衍和戚纭淼那?边也正好?吃完。 司庭衍他们?那?桌近门口,也因为背对程弥,看?都没看?程弥一眼,走了。 戚纭淼很快追上去。 程弥视线也 没在他们?身上停留过久,和郑弘凯他们?回了学校。 那?两天郑弘凯兄弟追程弥追得特别猛。 带早餐,买零食,买奶茶,每节下课都来找程弥,杵在她座位窗口外边跟她说话。 虽然那?些吃的,最后归宿都是落入郑弘凯他们?那?帮狐朋狗友肚子里。 最近程弥人见人嫌,她身边理应没什么人跟她说话。 可她这两天耳边反而比平时还要?聒噪。 除了回家。 这两天程弥和司庭衍关系落至冰点,两人一句话没说。 却又两个人情绪都不露破绽,状态都和平时一样,司惠茹他们?完全没发现他们?两个不对劲。 程弥最近放学后都是直接回家,没再去过司庭衍教?室。 没再找过他。 而陈招池也像短暂销声匿迹一样,没再出现在程弥面前?过。 这人永远这样捉摸不定。 在人惴惴不安的时候,吊着人灵魂无?限折磨。又或者在人松口气时,猝不及防捂人口鼻,让人窒息而死。 就像今天,程弥回家走到居民?楼下的时候,陈招池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他出现在了司庭衍家楼下。 程弥知道他随时会?找上自己,但?没想会?在这里。 时隔几日,又再次见到。 闹区破败居民?楼拥挤,挂在墙上的电线攀缠蜿蜒。 夕阳斜在楼壁上,外街车流汹涌,鸣笛喧嚣。 而陈招池就那?么站在楼下,插兜背靠墙,咬着烟在抽,一边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刚从?局子里出来,他一头板寸,一层短到几乎看?不见的青茬贴着头皮。 额头上那?里一道长刀疤,一直延到眼皮那?里。 但?今天他额头那?里不止刀疤,有了新鲜痕迹,额角一块微渗血的纱布,未包全,露出淤青和点点血痂。 挂在眼皮上,像是要?长进眼睛里。 烟雾弥漫下,他那?双眼睛在后面看?着程弥。 程弥脚步只稍微顿下,几乎快察觉不到,却被他一眼看?出来了。 陈招池咬着烟,对她说:“程弥,这不像你啊。” “怎么,”他唇间烟晃动两下,“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可明明是笑着的,却像渗着寒 一般。 在这太阳还没落山,空气里还带点温度的当下,像一条冰冷的蛇爬上程弥脚踝。 像要?直袭她心脏,将她内心那?点畏怯拖出来嘲弄折磨。 而程弥没让他得逞,面上不露一点声色,甚至在陈招池说话的时候无?视他,直接往楼里走。 陈招池对她这种?态度也没震怒,吊儿郎当的,从?墙上起来,晃悠着往她面前?一挡:“这么不给面子呢?” 程弥抬眼看?他,冷淡而平静:“滚。” 陈招池嗤笑一声:“别这么冷漠嘛,程弥,看?在我送你那?么大一份礼物的份上,不应该对着我笑笑?” 陈招池这种?人,越硬他越来劲,可同时越软弱他也越疯狂。 程弥对他一直是前?者。 可这次陈招池要?她笑,她却真的笑了。 “陈招池,你不觉得人对你笑是觉得你可怜么?” 笑起来很好?看?,却笑得让人恨得牙痒。 她明显让陈招池不高兴了,可陈招池却没对她发怒,仍是笑笑的。 “你这笑我不太喜欢呢。” “你这样会?让我想再送你一个礼物,让你笑得好?看?一点。” 说完,垂在身侧的手按了下手机里的什么。 尖叫声,衣服撕裂声,怒骂声,突然从?听筒涌进空气里。 就算程弥这辈子死了也知道这阵声响的画面是什么。 陈招池居然他妈在看?当年把黎楚拖到天台上的视频。 而且此刻正变态般地按大音量键。 程弥一下难以维持冷静:“陈招池,你是不是有病!” 说着伸手就要?去摔他手机。 陈招池早有防备,手机揣回兜里,拽过程弥压制在了墙上。 他伸手去勾她下巴,笑道:“对嘛,就应该这样,我不太想看?死人脸,发脾气多好?看?。” 程弥看?着他:“陈招池,把那?视频给我删掉。” “凭什么?” 又替她说了:“我不配看?黎楚?” “程弥,”陈招池笑了一下,“我看?她,她自己乐意着呢。” “闭嘴,听到没有。”程弥冷言,就要?抬腿要?他命。 陈招池在她这里吃过苦头,困住,眸中神色也在突然间变得阴晴不定。 “我凭什么删掉?程弥,我不 仅看?黎楚,我还看?你。” 程弥死盯着他,却还勉强保持着理智。 陈招池脸上那?丝狠又放松下来了:“我蹲局子里那?两年,天天想,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用刀在我脸上留疤的样子,还有流血的感觉。” “你知道吗?我出来后看?视频,发现我想的和录下来的,一帧都不差,完全一模一样。” 陈招池说了:“你说我怎么可能忘掉你?” 他眼睛里带着笑意。 陈招池抬手,指腹顺她右额角抹下,最后停在她眼睛上:“这种?感觉,应该让你试试的。” 撇开连累别人不说,程弥是不怕陈招池的,她说:“你有胆现在就这么做。” “还有,”程弥看?着他一字一顿说,“我想跟你说,陈招池,那?是你活该。” “我活该吗?” 陈招池突然掐她脖子:“程弥,我是该死,你不该死吗?” 陈招池入狱是因为江训知,那?场车祸死者江训知有责任,但?陈招池同样有责任,最后陈招池入狱两年。 “我们?本来应该在里面作伴的,你呢?”陈招池说,“你为什么要?联合那?个女人从?里面跑了?” 当年程弥在陈招池脸上那?一刀,因为陈招池母亲一纸刑事?谅解书,她逃脱了手上那?只手铐。 程弥这边赔偿巨款,和陈招池家属之间达成和解,由此陈招池母亲出具一纸谅解书,双方私了。 那?纸谅解书是黎烨衡出手的结果?。 程弥是黎烨衡和黎楚把她从?局子里捞出来的。 那?天从?里面出来,黎烨衡和黎楚在外面等她,然后把她接回了家。 而陈招池,则是死死被留在了监狱里。 陈招池越发用力掐程弥脖子:“你这辈子最讨厌那?个女人了,你们?为什么要?给她钱?” 陈招池在被他母亲当死人对待的日子里,不,连死人的待遇都不如,甚至连畜牲待遇都不如,被当成畜牲打?骂,丢弃,送去被人□□。 最后对母亲由深深的爱变成了入骨的恨。 恨到已经成执念,没了它都活不下去。 陈招池说:“你们?凭什么让她给我做主啊,为什么要?给她钱,你们?知不知道她卷钱跑了啊?” “他妈的跟 她那?老公和儿子卷钱去过好?日子了。” 程弥已经快喘不过气,但?只皱一下眉头,没露出痛苦神色,要?挣脱,但?力量悬殊,根本挣脱不开。 陈招池脸上的笑逐渐变得变态:“说回你,程弥,你说我们?之间烂账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呢?” “我们?都是烂人,所以,一起烂掉吧。” 说完,松手。 呼吸涌入,程弥轻微咳嗽起来,眼睛狠狠盯着陈招池。 陈招池喜怒无?常,上一秒还目眦欲裂,这一秒已经挂上笑容了。 “还有啊,我还想问问你呢,见面实在有太多话要?说了,都忘了问你。” 程弥还有点不舒服,靠在墙上。 陈招池忽然靠近她,笑里全是恶劣:“你怎么这么失败?勾引黎烨衡把人勾引到别的女人床上了。” 陈招池从?以前?就一直知道程弥对黎烨衡有意思。 但?他从?不对黎烨衡下手,不是因为忌惮黎烨衡是长辈,而是他清楚怎么样能最痛苦凌迟程弥。 还有什么比亲眼看?着喜欢的人跟别的女人结婚,上床,生子,更绝望的呢。 清醒的万念俱灰,可比抱着死人遗憾,要?惨多了。 陈招池喜欢这种?变态的折磨感。 而陈招池不知道的是,程弥现在巴不得他这么想。 陈招池说:“现在勾引不到黎烨衡,就要?勾引他老婆的儿子,膈应他们?夫妻俩破坏他们?婚姻,有必要?这么爱黎烨衡么?程弥。” 程弥巴不得他这么想,只要?他认为她跟司庭衍纠缠,是为了破坏黎烨衡和司惠茹感情。 而不是知道司庭衍对她的重要?性。 只要?把司庭衍往安全处推,怎样都好?。 司庭衍她赌不起。 江训知和黎楚那?经历再来一次,她会?死的。 哪怕只有一点可能,程弥也不会?让司庭衍冒这个险。 陈招池是个烂人,他真的会?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她想的这些,陈招池通通不知道。 陈招池还在说:“还有啊,人黎烨衡根本就对你这种?小女人不感兴趣,你跟再多男的谈恋爱,他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你跟他继子搞到一起,他不要?的你。” “那?又怎样 ?”程弥听起来很云淡风轻,“关你事?么。” “当然关我事?啊,怎么不关我事?,”陈招池嘻笑,“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看?着黎烨衡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感觉怎么样?” 程弥不理他。 “还住一起是吧?” 陈招池嘶一声:“那?你岂不是能听到他们?上——” 程弥知道他要?说什么,一阵反胃。 她抬手一巴掌结实落在陈招池脸上,却丝毫没有咬牙切齿,语气淡淡的。 “陈招池,要?想下辈子投个好?胎,嘴巴最好?积点德。” 投个好?胎,投个好?妈。 一句话,又准准碾在了陈招池痛点上。 陈招池脸色一下变阴。 程弥知道他又要?发疯了。 陈招池恨不得弄死程弥,拳头狠狠带起了一阵风,他要?揍的人,向来不管是男的女的。 可拳头还没挨到程弥脸上,忽然被旁边横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 修长白?皙的女生手指用了很大力气,抓在陈招池手臂上。 陈招池回头看?过去。 程弥也是。 是黎楚,她穿着黑色皮衣,配上那?张脸,漂亮里带着冷艳。 黎楚这身打?扮看?着不像是随意路过。 程弥眼睛落在她脸上。 黎楚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接下来的话让程你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楚对陈招池说:“走了。” 是的,是对着陈招池说的。 陈招池看?了黎楚好?几秒,而后十分给她面子地松了手。 他转回头看?程弥:“看?在她面子上,这回我放过你。” 黎楚这几天经常不在家,问去哪了也不说,程弥终于知道她是跟谁混在一起。 还有,陈招池会?出现在家里楼下,原来是来等黎楚。 陈招池转过身,搂过黎楚的肩。 程弥伸手去拽黎楚:“跟我回去。” 黎楚被程弥扯住,回过头,眼神不冷不热,和她对视半晌后,弄开她手,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跟陈招池走了。 w ,请牢记:, 44、c44 那天晚上, 程弥没等到黎楚回来。 去电话自然接都没接她的,拨出去都是石沉大海。 司惠茹下班回来后张罗了一桌饭菜,到饭点桌边只有程弥和她两个人。 黎烨衡只休假两天, 早飞回嘉城工作,已经几天不在家。司庭衍放学后被老师留在学校物理实验室,今晚会晚点回来, 这个程弥是从司惠茹口中得知。 而黎楚,司惠茹给她打了个电话, 黎楚那边接了。 司惠茹叫她回来吃饭,黎楚说她已经回学校。 这次黎楚回来就请几天假,算算时间是该回去了, 但程弥知道她跟司惠茹说已经回学校这句话是假的。 她现在肯定跟陈招池在一起。 黎楚下午如果是去车站,肯定是一个人去, 不会叫陈招池过来接。 而陈招池这个人, 也不可能是个特意过来一趟,只为了送一个女生去车站的人。 那顿饭只有程弥和司惠茹两个人,程弥吃完后回房间, 司庭衍还没回来。 那两天连司惠茹都开始发现他们两个不对劲。 司惠茹私下问程弥:“程弥,跟小衍闹别扭了吗?” 程弥当时正准备出门上学,笑着说:“没呢,怎么这么说?” 司惠茹一直担心孩子们相处不好, 听程弥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没什么,小衍最近脾气不太好,可能是学习上压力?大了。” 程弥去拿挂在墙上的折叠伞, 手稍停了下,又?继续拿下来,语气淡然又随意:“他最近脾气不好么?” 毕竟是自己儿子, 司惠茹从小看到大的,她说:“可能是看不太出来。” 司庭衍比一般人会藏得多?。 程弥微挽唇:“嗯,那我最近也多?照顾照顾他情绪。” 司惠茹怕委屈程弥,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小衍会消化自己情绪的。” 说白了就是司庭衍自己不喜欢人烦他。 程弥笑笑,手机振动,她看了一眼,对司惠茹说:“那我先走了,朋友到楼下了。” 是郑弘凯和程尧他们,最近他们都跟程弥混一起。 每天上学放学,上课下课,这帮人都会自动黏上程弥。 程弥没在意,也没过分排斥,随他们去,懒得浪费口舌。 而关于她的那些流言的口舌,却锲而不舍地疯嚼着。 在这座不大的高中校园里,学习烦闷无聊,帅哥美女那些脸那些事是课堂外消遣,更何况最近程弥风波不小。 人本质爱凑热闹,而且越热闹越爱往上凑,不分环境。 那几天大家都在说司庭衍和程弥。 之前程弥在追司庭衍人尽皆知,两人被爆出是姐弟后,这事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而这几天程弥明显没在追司庭衍了。 整天和别的男生混在一起,就没见她再找过司庭衍。 而那帮男生里面程尧爱上书屋校也不是没被女生讨论过,行事也高调,大家都知道他在追程弥。 没了论坛,照旧没能封住大家的嘴。 学校里不少人讲程弥就是个渣女,怎么这么爱勾搭男的,看现在就要别的男的了不要司庭衍了。 说一个月把人追到手,这还没到三十天就腻了。 程尧是长得帅,但司庭衍长得要比程尧好看得好,她们都说程弥眼睛是不是瞎了。 又?说她这个人品这么差,没脚踏两条船都是积德了。 那几天程弥和司庭衍两个人都没能在学校里安生。 黎楚大学离奉洵不远,来回四五个小时车程。 隔天黎楚没课,从大学坐车回奉洵,但她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江边某家酒吧。 陈招池是那里dj。 从酒吧进去,在音乐震响群魔乱舞里,台上陈招池有点耀眼夺目。 黎楚很?快被陈招池看到,她没过去,去陈招池常坐那个卡座坐下。 陈招池没立即过来,黎楚两杯酒过后,他才?姗姗来迟。 他从沙发坐下,一条手臂搭在黎楚身后,又?倾身去拿酒杯:“几杯了?” 黎楚说:“一杯。” 陈招池哼笑了声,没去瞥桌上酒瓶,他说:“两杯。” 黎楚看他。 陈招池也看她:“黎楚,这是我的酒,你喝了多?少以为我心里没数?” “在我面前别骗我你不会喝酒。”陈招池笑。 又?去捏她下巴,转到自己这边来:“我知道你很?会喝。” 说着把酒杯碰去她唇上,弄开她唇。 冷烈酒液瞬间辛辣滑入唇,烧得胃里一阵火辣。 不像别的女生,黎楚一点都不无?助, 被他灌几口后,抬手去拂陈招池手:“那如果我跟你说别灌我呢。” 陈招池盯着她,没笑。 两秒后,他说:“你求我。” 黎楚看着他,不说。 陈招池笑了,酒杯继续压入她唇:“那就继续喝。” 这次黎楚没再跟他开口。 嘴硬得不行。 而陈招池是个软硬不吃的变态,她不张口,更不可能放过她。 真的把手里那杯酒灌到一滴不剩。 酒灌得又?急又猛,根本没给黎楚缓一下的时间,有酒从黎楚唇角流出来。 陈招池伸手,指腹揩过她白皙肌肤,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啧,我下次温柔点。” 黎楚拍开他手,去拿自己的酒杯。 刚要喝,被陈招池拿走了,他说:“我让你喝了吗?” 酒杯被狠狠放到桌上,然后陈招池俯身。 酒气和男生气息一下挤进黎楚下颌处。 陈招池稍歪头,下巴贴在黎楚下颌处,唇游走她肌肤上,扣着她腰的手紧到要把她捏碎。 “黎楚,你是真的不怕死?” “怕什么?”黎楚缩都没缩一下。 陈招池在她耳边,扣着她腰的手稍松,爬到她那边脸上,指腹在她脸上走。 “你要想报复我,我特别欢迎,但黎楚,被我搞死了就不能怪我了。” 黎楚胆大,跟别的在陈招池怀里搔首弄姿的女孩儿不一样,还经常忤逆他。 就像现在,她直接把他轻推开了,去拿刚被他夺走的酒杯,她说:“谁说我要报复你。” 陈招池这次没拦着她了,一条手挂在沙发椅背上看着她。 黎楚说:“陈招池,我是讨厌你。” 她拿上酒杯,靠回他臂弯里:“但我更讨厌程弥,是她害死的江训知,不是她就不会有这些事。” 陈招池看着她侧脸,语气是带笑的:“你这么在我面前骂我,还跟我说你那前任,你就不怕我弄死你?” 黎楚看向?他:“你弄呗。” “你真以为我不会?”陈招池还是那副悠闲样子。 他转而拿过自己手机,不知道按了几下什么,手机扔到了黎楚手里:“听听。” 是个音频界面,黎楚一边手拿酒,一边去点手机。 陈招池声音立马响起:“你怎么这么失败?勾引黎烨衡把人 勾引到别的女人床上了。” 一秒后,还是陈招池声音。 “现在勾引不到黎烨衡,就要勾引他老婆的儿子,膈应他们夫妻俩破坏他们婚姻,有必要这么爱黎烨衡么?程弥。” “还有啊,人黎烨衡根本就对你这种小女人不感兴趣,你跟再多?男的谈恋爱,他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你跟他继子搞到一起,他不要的你。” 然后,是程弥的声音。 “那又怎样?关你事么。” 没否认,变相承认。 黎楚面无表情听完,直到最后手机没再跳出来什么话?,她问:“那天在楼下就跟她聊这个?” 陈招池:“要不然呢。” 黎楚手机扔还给他:“给我听这个做什么。” 陈招池手机重新塞回她手里:“这么急还我干什么?还没完。” 黎楚握着那手机。 陈招池下巴往手机上扬扬:“你不讨厌程弥么?” 黎楚看着他:“所以呢。” 陈招池那点阴暗心思在拐着她走:“她喜欢你爸,你不觉得恶心?” 黎楚回过头,语气里带一丝认同:“恶心啊,我跟她因为这个闹翻过。” “真的假的?”陈招池嘻笑,“这不像你啊,黎楚,你不该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吗,你和程弥不是最姐妹情深了?” 黎楚又?点开那音频听,像个疯进膏肓的患者,慢悠悠说:“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隐隐带着恨。 陈招池:“那现在有个机会给你表现一下。” 只一句话,黎楚一下知道陈招池要叫她做什么。 也不知道这叫心有灵犀,还是疯的人都一样。 他说:“发吧。” 黎楚没看他,还在慢慢听着那音频。 陈招池质问她:“不敢发吗?” 黎楚没应他,直接切进他手机某个软件,登上自己账号,干脆直接发了出去。 这一发肯定会搅起腥风血雨,她却跟扔石子一样容易。 然后手机扔还给陈招池:“你说呢。” 黎楚账号发出来的那个音频,真正疯传起来是在隔日白天。 刚发出来那时候是凌晨,没多少人看到,太阳一升起来,大家窥探欲也跟着苏醒。 黎楚那账号是个摄影分享号,平时往上面发发吃喝玩乐日常照,还有构 图配色都很独特的一些照片。 万物在她镜头下好像都活着,有的在光彩夺目活着,有的在痛苦行走。 这样一种风格有一大批时常活跃在网络的粉丝。 那个音频很?快飞速响闹在无数手机里。 这下不仅奉高,在网上都翻起一阵风波。 程弥一下和狐狸精,第三者,破坏别人婚姻,心机重等这些词绑到了一起,脱都脱不下来。 因为在那段音频里,她根本没有否认。 而且有人扒出程弥跟黎楚曾经是好闺蜜,也是这音频里程弥要勾引那个人是她爸爸,姐妹俩肯定是因为这个闹翻了。 这音频从黎楚账号发出来可信度极高,根本不用怀疑真假。 正常人如果不是朋友可恨,谁会真的忍心扎朋友刀。 网上议论纷纷,奉洵高中的人更是大跌眼镜,这几天就没不惊讶过,从一开始程弥那堆烂事,到她跟她追的司庭衍是姐姐和弟弟,再到现在她勾引司庭衍,就是为了破坏司庭衍继父和母亲的婚姻。 谣言疯乱的时候,程弥正在看郑弘凯和程尧那帮人打篮球。 现在下午第二节课,是程弥他们班这周其中一节体育课。 程尧不是他们班的,但旷了课,跟郑弘凯他们一起打篮球,说白了就是来找程弥。 程弥坐在篮球架旁边椅子上,接到已经把她签到自己影视公司旗下的蒋茗洲短信。 网上大部分谣言已经被公关解决,还有,她问了程弥一个问题。 [那些事做过没有?] [追过人,没破坏过婚姻。] 蒋茗洲回知道了,让她最近少参加点活动。 就是让她最近先别惹事的意思,先安生几天,等风波过去。 程弥刚跟蒋茗洲发完消息,郑弘凯他们那帮人篮球就没控制好飞了过来。 程弥余光里注意到了,但抬眼时篮球已经来到面前,又?急又快。 她根本躲避不及,眨眼篮球已经砸上她手。程弥嘶疼一声,手机跟着清脆砸落到地上。 篮球砰砰跑远,程尧急冲过来没拦住快砸到程弥身上的篮球,骂那帮人:“你们他妈是没看到这有个人。” 那帮男的一看程尧这副急样,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急了急了,程尧你急什么啊,担心老婆啊? ” 程尧捞过旁边矿泉水就砸了过来:“滚你们的。” 那帮男生哈哈大笑,又?过来问程弥有事没有。 刚才?篮球砸过来又快又?狠,程弥细皮嫩肉的,右手食指一下红肿起来。 “靠,”郑弘凯凑过去,“没事吧你这?” 程尧说自己兄弟:“你管这叫没事?” 一帮人又?要揶揄,程弥去拿手机,想去趟校医室。 程尧说:“去趟校医室吧。” 程弥手机没摔坏,只屏幕蹭到地上有了点小刮痕,她抬眼,对他们笑笑:“你们打,我自己过去。” 说完起身走了。 郑弘凯在后面撞撞程尧,示意他上去:“快上去啊,愣着干屁,还得兄弟帮你追女人?他妈的要是老子现在做都做成了。” 程尧:“滚蛋,老子他妈用你教。” 他倒退朝他们竖中指:“老子床都上得比你们快。” 程弥走没几步,程尧就从后面追上来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去到校医室,女校医正在帮住校生熬中药。 校医帮程弥看了下手指,说问题不大,冷敷一下后拿些膏药回去贴就行。 冷敷需要点时间,校医帮程弥弄完去内间忙活自己的事了。 程弥让程尧回去,程尧拒绝:“回去干嘛,我又?不听课。” 叫也叫不走,程弥懒得说了。 她坐在校医室里那张床上,旁边是扇窗,她从床上起来,靠去窗边透气。 校医室在三楼,往外望绿荫浓绿,阳光轻纱一般。光影透过枝叶罅隙,在微风里摇晃。 对面不远处是操场上有些年头的破败老楼。 程尧侧靠去程弥身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这种环境容易让人心生旖旎,更何况程弥那张脸一眼就能让人见色起意。 程尧熟练得很?,低下头要去吻程弥。 他们都没注意到楼下路过的一个身影。 同时,郑弘凯他们躲在外面走廊上偷看,一见这场面边憋笑边疯狂按手机快门。 然而让他们血脉偾张的场面没出现。 在程尧快亲上的时候,被程弥云淡风轻笑着推开了。 五分钟后,校医室里突然进来一个人。 校医在把熬好的中药装瓶,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是熟悉的学生。 校 医有点惊讶:“司庭衍?” “怎么跑那么快?”她说完脸色转为焦急,“心脏不舒服了?” 说着就要放下手里熬中药的瓦罐过去。 司庭衍却是问:“老师,请问刚才?在这里的人去哪了?” 司庭衍剧烈运动过后脸色有点淡,眼神被衬得有些凉森森的渗人。 校医微愣,又?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刚过来那个小姑娘和她男朋——” 女校医差点被刚才?走廊外那帮熊孩子的玩笑给带跑了,到嘴边男朋友三个字硬生生转为同学两个字。 却更显刻意。 让人牢牢记住了男朋友那三个字。 司庭衍是在窗边人影交叠时路过的这栋楼楼下。 他一眼认出是程弥。 校医说:“他们走啦,拿了膏药后就走了。” 戚纭淼她们那帮小姐妹一下课就扎堆在走廊。 更何况今天这么热闹,她们更要嚼某个人舌根了。 她们最讨厌程弥,最近看程弥出事,一个个暗地里高兴得不行,都说程弥是活该。 心火拱得很?旺,也通体舒爽。 特别是傅莘唯,她上次被程弥压在女厕所水池里吃了好几口水,这仇还没跟程弥算,现在很解气:“你们知不知道程弥给我们表演了个什么?” “什么?” “现世报啊。” 女生们笑声娇俏。 一女生说:“真是贱死了,干那么多?坏事。” “可不是吗,”傅莘唯哼一声,“你看她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情谈恋爱呢,做作死了。” 说着装了一个吐的表情。 这时戚纭淼开了口:“她跟程尧在一起了?” “诶对还没给你看,她们都看过了。”傅莘唯去拿手机。 戚纭淼教室在楼上,刚从上面下来不久。 傅莘唯手机给她看:“喏,我哥发给我的,程尧我哥兄弟,这照片还热乎着呢。” 这个哥自然不是什么亲哥,瞎认的。 照片上程尧和程弥看着快要亲上了。 傅莘唯说:“我哥说都快泡到手了,我看肯定是在一起了。” 有一个也刚凑过来看的女生说:“可是这不是还没亲上?” “这凑得多?近啊,”傅莘唯无语,翻了个白眼,“你觉得程弥那个贱人会不让亲吗?她肯定高兴 死了。” “我也觉得是诶,程弥肯定会跟程尧亲的,她那么爱勾搭男的,立什么牌坊啊。” 戚纭淼被围在女生堆中间,喝着她的可乐。 她们都没注意到这时转过走廊转角的人。 傅莘唯说:“我一开始还信她是真要追司庭衍呢,呸,根本就是玩的。” 有女生接茬:“这还一个月没到,她就腻了,这是有多?花心啊。” 傅莘唯:“她那哪儿叫追司庭衍啊,根本就是拿他来气别的男人的好吗?” 有女生看到傅莘唯身后走过来的司庭衍,开始给她使眼色。 戚纭淼也看到司庭衍了,但她没阻止傅莘唯,眼神很?冷静看着司庭衍。 傅莘唯说得起劲,根本没注意到那些小眼色:“她根本就不喜欢司庭衍,喜欢的是那个老男人好嘛,还跟别人在一起了。” 司庭衍越来越近,一个女生脸色都变了,伸手重重扯了傅莘唯校服一下。 傅莘唯不高兴:“干嘛?” 女生朝她身后眼睛朝她身后示意。 上课铃在这时候打招响。 傅莘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回头去看。 正逢司庭衍路过她,傅莘唯对上他漠然的侧脸,一下脸色煞白。 司庭衍恍如没看见她们一般,径直路过。 他即使不跟人对视不跟人说话?,都自带让人不敢说话?的气场,傅莘唯一下双腿有点发软。 上课铃已经打响,还有最后一节课,大家没再站在走廊,各回各班。 傅莘唯跟戚纭淼她们不是同个班的,她是她们这堆姐妹里唯一一个尖子生学霸,高二一班的学生。 而且,上个月调换座位,她现在跟司庭衍是同桌。 傅莘唯在背后议论人有点心虚,而且说的还是司庭衍,被他亲耳听到了。 她其实有点怕司庭衍,从以前就很怕,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 他们座位在窗边第三排,那节课傅莘唯过得有点战战兢兢,讲台上老师一句文言文讲解她都没听进去。 而司庭衍半点没被影响,连做了两张物理竞赛试卷。 傅莘唯紧张又?混乱,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直到最后放学铃声打响,傅莘唯才骤松一口气。 司庭衍很?快收拾东西走了,桌上很?整齐。 今天轮到傅 莘唯值日,跟她一起值日的另一个女生走过来叫她:“莘唯,打扫教室啦。” 说完看到她额头:“诶,你很?热吗?怎么流汗了?” 傅莘唯抹掉汗:“对啊,好热的。” 其实是紧张和悸动,连手心都在冒汗。 她起身去教室后面拿扫把打扫教室,教室里人稀稀拉拉离开,到最后教室只剩她和另外三个打扫的同学。 有同学在关窗,傅莘唯扫到他们那排座位的时候,校服衣角不小心带到司庭衍桌上一本课本。 哗啦一声,课本一下掉到地上。 傅莘唯连忙蹲身拿起来,要拍拍干净放回桌上。 忽然瞥到地上有张纸条,傅莘唯伸手捡起。 她随意一瞥,却登时一愣,纸条上面分明是司庭衍字迹。 -程弥骗我。 -她说要追我三十天,她没有。 -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程弥不喜欢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剧情两个章节合在一起比较连贯,今日份的也一起提前更,两章合一。 今晚无更,明天晚上见。 w ,请牢记:, 45、c45 郑弘凯他们放学后要去?台球厅, 叫上程弥一起。 程弥不去?,虽然这?几天在学校经常跟他们一起,但放学后不会跟他们去?鬼混。 说服程弥不成, 他们顺路送程弥回去?。 郑弘凯虽然对戚纭淼有?意思,但身边一直不缺女生,个?个?小脸白皮, 他那些狐朋狗友都当着女孩子的面,说郑弘凯找的是赝品戚纭淼。 长相身材都有?戚纭淼影子,就是差点劲儿。 戚纭淼那骄纵跋扈天生的, 很难有?人模仿得来。 一路在那女生矫揉做作的嗲声里回到家里楼下, 那女生跟郑弘凯说话,跟程尧说话,跟任何人说话, 就是不跟程弥说话。时不时还要翻几个?白眼, 明里暗里问郑弘凯为?什么要跟这?种人玩在一起。 跟程弥不是一个?段位,程弥压根就没?当她存在过。 不是大度,而是这?种小手脚不值得她计较。 远远的, 还没?走到楼下,程弥一眼就看到了?楼下那个?人。 穿着跟他们这?帮人一样的校服,可和他们却像穿着两件不同的东西。 郑弘凯程尧他们拉链不拉,吊儿郎当, 敞怀邋遢。 而楼下那个?人校服不塌垮,规矩又干净穿在身上。 一道无形横沟隔开了?两路人。 不止程弥, 旁边程尧和郑弘凯他们也都看到了?司庭衍。 也没?人小声讨论为?什么司庭衍会在这?里,明显私底下都有?听程弥那些八卦,知道程弥跟司庭衍是姐弟,还有?那段复杂三角恋。 司庭衍立在楼下, 不避不躲,视线直看程弥。 旁边那些嘴巴吵杂哄闹,程弥目光也和司庭衍正面碰上。 这?是最近他们第一次真正正眼看对方。 司庭衍冷静眼神下涌藏什么,无声无息中?像要把她吞没?。 视线半空交汇,谁都没?移开。 程弥看着他,慢慢放缓脚步。 明明司庭衍比他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气场却比谁都有?压迫性。 不是凶狠,而是让人莫名感?觉到冷漠和危险。 渐渐身旁这?些人氛围不知不觉受他影响,声音都小了?下来。 程弥 停了?下来,没?让郑弘凯他们过去?。 但她停下来,也没?能?阻止郑弘凯那张嘴。 郑弘凯一直不爽司庭衍,心胸狭隘,想到自己追不到手的戚纭淼,却上赶着对司庭衍热脸贴冷屁股。 便心生愤懑,看到总要嘴贱刺几句。 更?何况他身边这?个?女生不会看脸色,跟他说司庭衍长得还蛮帅的诶。 郑弘凯冷哼一声,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笑着精准下刀子,调侃程弥和程尧:“说好了?啊,你俩那顿酒跑不了?,搞什么暧昧啊,干脆明天就在一起,把酒请了?。” 一帮人起哄。 郑弘凯去?撞程尧臂膀:“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程弥无意中?眼风扫过司庭衍,脸色淡,眼神也是。 但他很冷静,也不会怒意横生,跟郑弘凯完全不一样。 郑弘凯他们还在起哄,程弥看向他们,打断:“明天再见?吧,我回去?了?,你们去?台球厅玩得开心。” 程尧问了?她一句:“真不去??” 程弥其实?从没?给过程尧一丝希望,照旧拒绝:“不去?。” 连找个?借口意思一下都没?有?。 郑弘凯那女朋友拽着他衣服,嚷嚷要走了?,声音很尖,像在故意吸引谁注意。 程弥目光终于短暂落她身上一下。 离开前,程尧跟程弥说:“行,那走了?。” 程弥点头。 在女生撒娇声中?,郑弘凯和程尧他们离开。 司庭衍还在楼下等程弥,程弥回过身。 两人视线再次碰上。 还没?到晚上六七点,居民楼下人影来往不热闹,外面街□□错,鸣笛声在错综复杂的电线下穿梭。 空气泛几丝凉意,像把喧嚣都冻结。 包括司庭衍眼神,他注视她。 程弥也看着他。 两人一开始谁都没?动,半晌是程弥自然而然走上去?。 跟司庭衍不一样,程弥对付别扭的方式从来不是故作冷漠,而是只?要对方看她一眼,她都能?如常跟对方说话和微笑。 只?不过话里的疏远亲近不同。 这?种温和态度反而最扎人。 程弥走上去?,开口:“找我?” 意外的是司庭衍只?冷淡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上楼。 什 么都没?对她做。 平静到程弥觉得他不对劲。 她站在原地看司庭衍往楼道里走,视线落在他背影几秒后,也跟着上楼。 楼道里空荡安静,只?脚步声一前一后。 天边黄光早堕入灰白,光线蒙着一层暗灰。 程弥走在司庭衍后面,落后他半截,两人脚步声偶尔重叠。 有?那么短暂一下安静,她视线定在司庭衍背影上。 很快脚步又频率不一。 从一楼到二楼,到三楼楼梯转角的时候,前面司庭衍停了?下来。 程弥就知道司庭衍不会放过她。 她落后他两三步,看司庭衍停下后脚步也没?有?任何停顿,走了?上去?。 程弥知道就算自己不上去?,司庭衍弄也会把她弄上去?。 果然,人都还没?从他身边路过,整个?人就被他冷着一张脸拽去?窗边。 脸上不显一分恼羞成怒,力道却完全不小,用力到程弥根本不用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去?挣脱。 司庭衍眉眼间压着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情绪,全施加在她身上,像要她手脚、灵魂,全紧紧束缚住。 程弥和他一样都疯。 对他接下来的动作竟然没?有?特?别意外。 那双略显薄情的唇带着滚烫热意,汹涌印落到她唇上。 在天光还亮,街外还有?人影笑闹声的窗户边。 一触即燃,程弥顿时被他撩拨起浑身热烫。 有?那么一刻,她疯狂到想跟他一起失控下去?。 但程弥还有?一丝理?智,而且控制得轻而易举,她不能?像司庭衍那么不管不顾。 正想转开脸,可司庭衍却像早防备到她会逃脱。程弥下巴被他扣得死紧,根本动弹不得。 司庭衍的吻不野蛮,可却也不算特?别温柔,勾弄着她。 拥有?让人失控的能?力。 “司庭衍,松开。” 程弥这?才发现司庭衍没?在看她,以往接吻他总是看着她的,她脸上表情他分毫都不放过。 而今天没?有?。 司庭衍视线擦过程弥脸侧,眸色波澜不惊的黑潭一般,直落在楼下。 和楼下还没?走远,正好回过头的程尧视线对上。 程弥很快也感?觉到不对劲,司庭衍给了?她这?么一个 ?机会,骨节分明的指节稍拨弄过她下巴。 程弥视野一下落到楼下,和抬头往这?边望的程尧正正对上了?。 司庭衍不仅自己看,还要程弥看。 视线里是不久前刚拒绝过和他接吻的人。 而现在她这?双唇正有?人上面肆虐。 还是窗边,还是接吻,程弥脑里忽然闪过一丝什么。 她很惭愧完全没?有?去?顾及楼下人此刻想法,而是收回眼,看向了?司庭衍。 “看到我在校医室了??”她在空当间问出了?这?句话。 司庭衍也收回了?略带攻击性的视线,漠然便是答案。 楼下不远处不仅有?程尧,还有?郑弘凯他们,只?不过程尧落在最后。 即使那些人早隔有?一段距离,但只?要他们跟程尧一样回头,就能?看到他们。 被他们看到,这?些都是爱多嘴的人,明天她和司庭衍接吻这?件事准满天飞。 程弥没?发飙,也没?生气,甚至语气是柔和的,像要继续和他共温存一样。 她稍离他唇,气息黏在一起:“去?旁边?” 这?点小伎俩司庭衍根本不会自愿上钩。 他当然没?听她话:“怕他们看到?” “你说呢,”程弥直视他,“不仅他们会看到,惠茹阿姨过会也要回来了?。” 听她说完,司庭衍却是封了?她口:“那就继续。” 程弥被他弄得发痛,却没?蛮力去?推开他,几秒后她开始慢慢回吻。 带着缱绻爱意的。 这?似乎在司庭衍意料外,他稍停下。 也就是在这?一刻,程弥趁他不备,搂着他腰转去?旁边墙上了?。 司庭衍眸色一下变暗,抓住程弥,脱离她唇,将她压制到墙上。 程弥知道他生气了?。 她肩身顶在墙上,姿态没?有?着急慌忙,眼神里还带着情,也没?怪罪他。 司庭衍会跟她冷战这?么几天,程弥清楚,司庭衍身上有?着骄傲,也有?尊严。 可程弥不知道他那些骄傲每分每秒都在被侵蚀,到最后一举被他汹涌病态吞没?。 他要程弥,不管她喜不喜欢他,同不同意,她这?个?人只?是他的。 程弥愈发发现他眼里情绪不对,想伸手。 司庭衍那双薄 唇忽然翕动:“是别人也不能?是我是吗?” 阴郁里带着一丝尊严被打碎。 程弥手稍顿。 她万万没?想司庭衍会说这?句话,却又在忽然间懂他在说什么了?。 和别人在一起气黎烨衡,为?什么别人可以,他不可以。 程弥手顺势摸去?他脸侧,中?指贴在他耳后,指尖柔抚他脸:“为?什么要跟他们比?” 她说:“我更?爱你,司庭衍。” 程弥语气份量永远听起来无足轻重,似几分真又似几分假。 感?情没?掺几分在里面,却又听起来深情至极。 她这?句话司庭衍明显不喜欢,那些在他身体生息不绝的暗欲没?被安抚一分,反而在更?疯狂残虐。 两人面对面,程弥后背是墙,前面是他这?张让人随时脱缰的脸。 他高高在上,为?什么要被她拽低到这?里。 程弥只?觉视线一暗,又骤亮,紧接着锁骨上传来一阵咬疼。 司庭衍脸侧贴在她颈项。 锁骨那处涩痛,却又能?明显感?觉到在克制。 司庭衍声线在她颈侧里有?点发闷,可又泄漏出了?不太正常的私有?欲。 “是你先招我的,程弥。” “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 w ,请牢记:, 46、c46 司庭衍伏在程弥肩上。 锁骨那里的疼痛只剩热息拂在上面。 不多时有人从楼下上来,皮鞋踩在楼梯上阵响回荡楼道里,声响越来越近,程弥被司庭衍紧锁着,叫他:“有人来了,回家。” 司庭衍没听她的话。 皮鞋声渐近,最后出现在三楼楼梯转角。是个中年男人,嘴里若有似无哼着小曲儿。 看到墙角的司庭衍和程弥,男人小曲儿断在嘴里,狐疑看了他们几眼。 程弥身体被司庭衍禁锢得透不过气,稍动动司庭衍。 司庭衍不是很满意,原本已经没再咬的唇齿又覆上去。 这次没咬,但湿热烫得程弥心里倒吸一阵凉气。 而后轻发出一阵薄唇和肌肤的分离声。 这一声缱绻细响在寂静楼道里格外明显。 司庭衍要真整起人来,程弥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他对手。 她倒没把脸遮遮掩掩。 男人脚步声和目光从他们两人身边经过,往楼上走。 直到男人皮鞋声消失在楼上,都不用她挣动,司庭衍自己把她松开了。 然后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上楼。 记仇得要死,根本不让她好过。 程弥待在原地,看他背影,几秒后才跟着上楼。 回到家里,司庭衍已经进房间,程弥也没找他,回自己房间。 推门进房间,第一眼便注意到桌上的香薰,之前黎楚住她房间里放的。 这回黎楚回学校很多东西都没收走,还有几件衣服在椅子上。 看到有关黎楚的东西,自然难免想到今天网上那段音频。 音频是从黎楚账号发出来,想都不用想是谁让她发的,这音频只有陈招池手里有。 程弥走进房间,慢步到桌边,抬手拿开香薰上面的玻璃罩放在一旁。 拿过精油,滴了几滴在晶石上,香气醒神。 黎楚在的时候房间里经常有这个味道。 一开始程弥以为她会买助睡眠的,最后反倒发现是提神的,早上起来很容易让人迅速清醒。 就像现在,相比刚才在楼梯间里司庭衍在她身上的时候,程弥脑子清醒了一点。 空气里夹带一点手指上膏药的苦涩味道。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梳妆台镜子。 天色渐渐转暗,漆黑没浓到化不开,窗外整座城区泡在半明半昧的混沌里。 屋内也是,但这种光线下,仍是能看到锁骨上那点红痕。 程弥突然想起她身上经常带着司庭衍的印记。 之前是耳后那道疤,司庭衍似乎对她耳后那疤情有独钟,弄红过两次。 这才没消多久,现在是锁骨。 好像没间断过,她身上一直带着他印记。 程弥没发愁,走到镜子前,拿点粉扑上了。 弄完这些,房外传来开门声,是司惠茹回来了。 程弥拿过手机,给黎楚发了条短信,没质问她今天音频的事。 [别跟陈招池混一起。] 这条短信自然石沉大海,程弥也没指望过黎楚会回,手机放回桌上,到书桌边写作业去了。 程弥和司庭衍关系丝毫没有因为楼梯间里那一吻有丝毫好转。 她照旧没去招司庭衍,而司庭衍也不是会卑微跟在她身后那类。 虽然他在她面前,早已经什么都不剩。 隔日去到学校,程尧照旧过来找她,他明显没把她和司庭衍接吻那事告诉郑弘凯他们,要不然现在教室里不会是这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后桌睡觉的郑弘凯肯定大喇叭四处讲了。 程尧也没提起这事半句,跟昨晚亲眼目睹他们两个在窗边交缠的人不是他一样。 跟程弥和往常一样插科打诨,给她带早餐。 程弥轻车熟路,送到后面郑弘凯课桌上,对靠窗外的程尧笑笑:“不是一直跟你说不用给我带早餐么,还是说你是给郑弘凯带上瘾了?” 每次毫无例外,程尧那堆东西都是进郑弘凯肚子。 程尧看着她,表情似乎跟平时一样,又似乎有点不一样:“你吃一口应该不难吧。”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又似乎带着偏见。 就像在说你亲都能跟人随便亲,我一个早餐,也没什么不能吃的。 只不过没明着说出来,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程弥脸上还是笑的:“什么叫做我吃一口不难?” 程尧笑笑,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话有点重了,找补:“没呢,你是挺难追的。没事,我送到你愿意吃我早餐为止。” 后面下课程尧还是会过来,大课间从小卖部带了堆零食过来。 大课间饥饿感最浓,那堆男生抢着吃。 程弥靠在教室最后面那扇窗旁透气,没过去掺和。 程尧靠过来,拿了瓶牛奶给她:“真不吃?喝点牛奶。” 程弥撑着下巴看窗外,回过头来,对他礼貌笑道:“我牛奶过敏。” 程尧牛奶便扔回郑弘凯桌边那堆男生里了,问她:“那薯片?” 程弥头转了回去:“上火呢。” 程尧问:“还生气?” “生气什么?”程弥笑了,实话实说,“犯不着。” 确实犯不着,对她有偏见的人多了去了。 一个个去在意,她生活精力都要被耗尽,在这方面别人够让她过得不舒坦了,她得让自己过得舒坦点。 正是下课,班里乱糟糟闹哄哄的,看程弥和程尧他们两个站这儿,没一会郑弘凯他们也过来了。 手里拿罐可乐,搂着他下课过来串班的女朋友,杵在程弥旁边。 教室后面一下拥挤不少,几个男生你一句我一句,好像周末他们有篮球赛要打,个个头脑被热血熏晕,扬言要血虐隔壁职高。 程尧问程弥:“周末要不要一起去?” 程弥看起来像是细想了一下,其实就是,她注意力没怎么在这儿:“不去了,有事呢。” 她说完这句后,郑弘凯那原本在他怀里嘤嘤唧唧的女朋友忽然张了口,她说:“程弥,你有什么事啊?你老这么吊着程尧不太好诶。” 程弥没有很大动作,闻言回过脸,学着女生那副笑里藏刀的样子,看着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吊着他了?” 女生像一下被她问哑然了,噎了一下。 程弥又撑着下巴看向程尧:“我有么?” 程弥是知道程尧在追她,而且锲而不舍。 但她可从来没装做过不知道,又或者欲拒还迎,都是直接掐断程尧暧昧心思。 没等程尧说什么,郑弘凯女朋友又呛回来:“你哪儿没有啊。” 女生翻了个白眼:“你都跟司庭衍接吻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清纯和单身啊。” 程弥眼睛再次落她身上。 女生这话轻飘飘从嘴里抛出来,却跟巨石一样砸进这人堆里。 先是郑弘凯,着着实实被可乐呛了一大口,咳得惊天动地:“你说的真的假的?” “我干嘛说假话啊,”女生本来就不喜欢程弥,一点愧疚都没有,“就昨天下午你们送她回家啊,她后脚上楼就跟司庭衍在窗边卿卿我我。” 一般人听到这种跟身边人相关的大跌眼镜的事,除了惊讶以外,肯定会质疑上一两声。 而郑弘凯没有,震惊也只有一瞬,很快信了。 信了程弥就是他女朋友口中说的那种人,或者说,程弥在他们眼里一直是这种随便的女生,关于程弥那些谣言,他们是信的。 郑弘凯对她女朋友说:“我靠,昨天下午的事儿了,你怎么没跟我说?” 都没问站在这里的程弥一句真假。 女生扭捏,轻哼一声:“谁叫你昨天就记得打游戏,让我回家了,我干嘛要跟你说。” “操,还生气呢,这么小心眼。” 几个人已经在窃窃私语议论程弥。 郑弘凯转过头来看程弥:“我去,程弥,我知道你猛,没想到你这么猛。” 又对程尧说:“程尧你不行啊,连司庭衍都跟程弥打啵了,你这昨天还亲都亲不到。” 程尧在旁淡笑听着,也没说什么,正是因为那份喜欢不是放心尖上,也就得不到想玩玩而已,所以程弥被说什么他也不介意。 他说:“那我再努努力呗。” 一帮男的哈哈大笑,明显所有人都没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程弥原本以为她跟司庭衍昨晚那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让嘴巴最不安分的一个人看到了。 跟这帮人解释是徒劳,她跟司庭衍接吻又确实是事实。 撇开事实不讲,郑弘凯他们这帮人信也是信那女生,不会信她。 在程弥想有什么好办法阻止这件事扩散的时候,女生尖声又开始阴阳怪气:“程尧,再努努力,说不定都不只亲了。” 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闷声笑。 女生又问程弥:“你说是不是啊,诶,你以前在酒吧是不是没少做这些,我觉得应该挺熟练的。” 女生语气里满满调侃。 程弥瞥她一眼。 或许是之前大家都没把程弥这些事摆在明面上说,今天有人开头,加上程弥看起来似乎不生气,大家就肆无忌惮起来。 郑弘凯问程弥:“那个,程弥我有点好奇,你之前干那活儿,其他女孩儿也跟你一样长这么好看?” 那些乱飞在学校里关于程弥的流言,说她陪酒都算轻的,说她是个陪人睡的更是大把。 人性恶意膨胀出来的东西,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他们只会狂欢,不分好坏,更深往里踩,要把这个人彻底踩进泥里毁掉。 这些侮辱难听的谣言,不管是郑弘凯,还是程尧,还是这学校里看不顺眼程弥的那些人,他们都是相信的。 不然郑弘凯不会对程弥问出这种话,问她陪酒的地方姐妹是不是长得好看。 郑弘凯女朋友一听炸了,就要打郑弘凯:“你在问什么呢!你什么意思?” 郑弘凯一直很大男子主义,根本不可能因为女生在兄弟面前掉面子,也不喜欢女生当着兄弟的面不给他面子,哄都没哄:“能有什么意思啊,就你想的那个意思呗。” 这个年纪男生一提到色就丢魂,这劣性更是不可能尊重女生,还很沾沾自喜,有一男生问程弥:“那是不是跟江边那酒吧一样,摸一下要加钱的?” 郑弘凯女朋友脸都气绿了,郑弘凯还在颇有兴致问:“真的假的?一般多少?” 程弥一开始还能不理他们,到此刻脸色已经隐隐有些挂不住,虽然还没失态。 她说:“你们说够了没有?” “什么说够了没有?”郑弘凯一兄弟说,“你都做过的,为什么不让说,别这么玩不起嘛。” 一帮人说完笑了。 “对嘛,别这么玩不起。”郑弘凯是他们这里面大哥,爱出头,伸手就要去摸程弥胸。 刚摸到,程弥一巴掌甩了过去,啪一声,声响清脆。 她没有变脸色,还是笑着的:“你他妈再手贱一下。” 郑弘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拂了面子,一下被惹怒了,两人平时的和和气气一下被打破了:“靠,当婊子还立牌坊!” 说完就要再伸手去抓她衣服,带着一股狠劲。 程弥站的位置最靠近窗户,在郑弘凯冲过来的时候,抓过他衣领。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指甲几乎都要把郑弘凯衣服掐破,转身猛地把郑弘凯压在了窗台上。 女生力气是不敌男生,但程弥算到把郑弘凯压到窗台上,他不敢用蛮力。 果然如此,郑弘凯上身整个几乎悬空在窗外的时候,他不敢动了。也不知道程弥哪儿来的力气,压制得他动弹不得,虽然脸色还是很凶。 身后有脚步声和女生尖叫声,程弥头都没回,手作势要松:“别动我,你们动一下我可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那些人一下不敢去拽程弥,包括程尧。 程弥没管,现在只要她手一松,郑弘凯就会下去,她看着郑弘凯:“我很少生气,但要惹我生气了,你今天也别想活。” 郑弘凯有点轻微恐高,肌肉微不可察发抖,但脸上仍凶神恶煞:“我他妈不信你敢!” “怎么不敢?”程弥若有所思,脸上刚才带上那丝愠怒已经消失,唇角又带上笑,“你对那些刺我的不深信不疑么,流言是有三九六等?都信了怎么还挑部分信呢。” 说完,她直视郑弘凯眼睛:“是我杀人进看守所这事不配你相信是吗?” 郑弘凯像是突然想起这茬,脸色煞白。 程弥不紧不慢说:“你们不都说我杀过人吗,这时候怎么不信了?” 程弥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郑弘凯这帮人跟她交好是因为相信她清白。 不过是她名声坏,他们名声也坏,就这么凑到一起。 “就你们那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以为能瞒过我?”程弥说,“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下流的猥亵找借口?” 也是胆子大,真的上手摸了。 班里早已经乱成一团,有人已经飞奔去找老师。 程弥有过一瞬不太正常的念头,但在这一刻,她眼睛忽然被别处吸引。 楼下教学楼旁小道上,路过的人惊讶到捂上嘴巴。 他们大概是去上什么实验课,路过的人手里都拿着一本课本。 而程弥一眼对上了底下司庭衍的目光。 司庭衍沉默看着她,没阻止她,可也没让她放手去做。 隔着距离,分明不近,可程弥莫名在他那双眼睛里平静下来。 魏向东是在这时候来到教室的,看到这场景大惊失色:“程弥,有什么矛盾接下来跟老师好好说,这人命的事不是闹着玩的,来,快进来!” 程弥本来就没打算闹人命,就是恐吓郑弘凯。 不知道是怪她突然冲动,还是怪郑弘凯窝囊被她吓住。 没等魏向东过来拉,她自己把郑弘凯拽进来了,同时视线从底下司庭衍脸上移开。 魏向东骤松一口气,赶忙过来。 郑弘凯被勒到差点缺氧,指着程弥:“程弥你他妈的!你给我记着,老子跟你没完。” 程弥说:“好啊。” 说完甚至都没听魏向东要说些什么软化矛盾,转身回了座位。 程弥跟郑弘凯这事,学校打算息事宁人。 上午和下午程弥被叫过去办公室几趟,连魏向东也是这个意思,现在他们高三了,时间一天比一天少,这么折腾下去会影响学习。 但程弥态度没变过,教室里有监控,她要报警。 “老师们都知道你委屈,”副校长都来了,“但程弥,高考同样也重要。” 程弥说:“没关系。” 她一直是这副态度,没有特别严肃,但话头就是松都不松一下。 司惠茹是在下午来到学校的,接到消息后立马请假从公司赶过来。 郑弘凯父母也在,司惠茹进接待室时正逢郑弘凯跟他爸梗着脖子瞪眼吵架。 郑弘凯父亲平时在工地上打工,工服上泥污满身。他对郑弘凯这个儿子不是纵容那一挂,严厉又凶狠,也明显很厌恶这个儿子,话里行间都在骂郑弘凯给他惹麻烦,给他造孽。 而这个严父底下也没出孝子。 郑弘凯红着脸梗着脖子跟他父亲吵,中间隔着两个劝架的老师,让他们父子俩互相消消气。 他父亲唾沫横飞:“尽给他妈老子丢脸!你怎么不早点下去找你妈!” 郑弘凯顶着老师冲着他爸喊:“我就是不死,你要怎样?老子就要活到九十九气死你这个老不死!” 司惠茹明显被这场面吓住了。 程弥在接待室里面,坐在沙发上翘腿看热闹。转眼看到门口外不知所措的司惠茹,起身去带她进来。 郑弘凯和程弥碰上,指了她一下。 郑弘凯被一个老师推出了接待室,接待室里一下安静了不少,只剩郑弘凯父亲粗重的喘气声,老师们都松了一口气。 魏向东本来就认识司惠茹,连忙给她倒了杯水,让司惠茹坐,习惯性道:“司庭衍妈妈,坐。” 司惠茹在单人沙发坐下,程弥没坐着,站她旁边。 长沙发上还坐着副校长。 郑弘凯父亲那边老师还在安慰,他还时不时骂郑弘凯几句,嗓门大,说一句办公室里的人心颤一下。 司惠茹眼睛从那收回来,包包抓紧在腿上,问在对面坐下来的魏向东:“老师,你在电话里跟我说那事……” “嗯对的,是这样,”魏向东说,“早上大课间程弥和班里同学起了点冲突。” 魏向东只打电话让司惠茹过来,当时办公室一团乱,他也没细讲,只让司惠茹过来。 司惠茹问:“是什么冲突?” 魏向东正在整理措辞,副校长先开口了:“就小孩子嘛,打打闹闹,男孩子一时没注意,做得过火了点。” 这话一时让魏向东哑然。 程弥看了副校长一眼。 副校长还想说什么,被程弥截断,她声音坦荡自然,自己跟司惠茹说:“一男生摸了我胸,我要报警。” 一句话,简洁明了。 副校长一噎。 魏向东措辞都不用准备了,稍点点头:“嗯对,就是这么个事。” 司惠茹在听到程弥说完后已经皱了眉头:“那老师们叫我来是?” 副校长又开口了:“是这样,程弥现在已经高三了,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可能会耗费她精力,现在这个关头还是学习重要一点。” 看司惠茹眉头皱得更深,副校长说:“但我们不是不准备处理这件事,只是说用比较温和的处理方式,这边我们还是会对男生进行一个处分。” 司惠茹突然说:“这处分是不是对这位同学没什么影响?” 这话瞬间问住副校长和魏向东。 程弥站在沙发旁,听完司惠茹这句话,看了司惠茹一眼。 司惠茹性子温软,虽然程弥知道她不会谴责和怪罪她,但可能也会选择跟老师们一样的处理方式,尽量不要再影响到她以后。 可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也不是,”这次是魏向东开口,“是这样,因为程弥情急之下做出了点不好的影响,学校上面也会给处分。” 魏向东继续说:“但学校的意思就是,闹到报警对学校影响也不太好,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话,程弥这个处分可以不记。” 他提醒了一下:“不过这个处分比较轻,没什么影响。” 程弥说了:“这个处分就算严重,我也会报警。” 气氛凝滞,魏向东打圆场:“对的,程弥就是这个意思。” 副校长还想说什么,接下来突然被司惠茹温柔却又坚定的声调打断:“我们要报警的。” 当时接待室里没人说话,正安静着。 她这话接待室里人人听到了,都看过来。 程弥也是。 司惠茹身姿有些柔弱,却像要把她护在身后。 她说:“那个处分我相信我的孩子也没做错什么,这事不是小事,我们会报警。” 郑弘凯父亲也听到了。 他对郑弘凯一向没有好脸色,但对其他人礼节还是在的,走过来在旁边椅子坐下,对司惠茹说:“这位家长,真的很对不起,这儿子是我没教好,但还是想拉下这张老脸,问问你们这回不跟这臭小子计较,他妈不在了,现在学习又要——” 司惠茹抱歉了一句:“对不起。” “我的孩子也不能受委屈。” 到最后,不知道是对自己这个儿子失望,还是其他,郑弘凯父亲没再多求什么。 副校爱上书屋校面子,在和家长沟通和劝和,此刻才松一口气。 他跟郑弘凯父亲说:“这样也好,男孩子就应该让他们自己承担责任,做错什么,要他们自己去承担,也不算一件坏事。” 待郑弘凯父亲背影沧桑离开后,魏向东跟程弥说:“有这种防范意识挺好的,只不过以后别那么冲动,上午那种情况太危险了。” 还有最后一节课,程弥还得回去教室上课。 司惠茹没走,留在接待室里跟魏向东聊她近况。 程弥回到教室,郑弘凯不在。 生物老师在上面讲课,她走回座位坐下。 一节课四十分钟,眨眼就过去,铃声打响,程弥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 司惠茹还在楼下家长接待室,程弥拎着书包走下楼梯。 底下有两个女生声音传上来:“我的天啊,吓死人了,那个血。” 另一个声音:“我也觉得,我晕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个男生手肯定要废了,都那样了。” “也是倒霉,校医问他,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被这碎酒瓶子弄成这样的。” 另一个女生有异议:“也不是吧,是不是真的坏人有坏报啊,不是说他早上刚摸那谁的胸吗。” 两个女生正好走到楼梯转角,抬眼和下楼的程弥正正碰上。 生面孔,应该是上了体育课,脸色有点运动过后的潮红,她们低下头,匆匆忙忙走了。 程弥知道她们在说郑弘凯,只稍微惊讶一下这么巧合,便没再多想。 转过楼梯,脚步忽然稍停。 司庭衍正从楼梯上来。 没记错的话,这节司庭衍不是体育课。 司庭衍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没跟她说什么,和她错身而过。 w ,请牢记:, 47、c47 司惠茹在接待室跟魏向东谈了一节课。 程弥过去,司惠茹从里面出来,魏向东在把茶几上纸杯收进垃圾桶里。 一节课下来在接待室里跟他们班主任魏向东聊了什么,司惠茹没跟她说,开口还是往常温婉样:“走吧,我们回家,阿姨今晚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嗯。” “小衍今天没竞赛课要上。” 程弥便问:“我去楼上叫一下他?” 虽然他们刚在楼梯上碰到,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司惠茹说不用:“到校门口接他一起回去就好了。” 一齐走到校门口,程弥和司惠茹碰到救护车停在校外。 担架床滚轮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白大褂火急火燎飞奔而过。 地上血滴坠落一长串,夹带男生的哀嚎声。 透过晃动人影,担架上郑弘凯那张脸扭曲又痛苦。 在郑弘凯被抬上救护车前,程弥看清了,他受伤那边手是右手。 今天碰她的就是流血这只手。 司庭衍从学校里面出来,经过她们两个身边:“走了。” 音色质感低冷,澈净到不带任何杂质,入耳让人感觉远不可及。 附近大家都在看热闹,只有司庭衍,看都没往救护车那里看一眼。 程弥视线也早从那方混乱上离开,落在他背影上。 司惠茹看司庭衍走远,叫了程弥一声:“回家了。” 程弥跟上。 司庭衍走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他坐在副座,程弥跟司惠茹拉开车门坐在后面。 刚在校门口看见郑弘凯,司惠茹一直记着报警的事,跟程弥说:“你们老师刚才拿给了我一个u盘,说是早上拷贝好的教室监控。” 程弥说好,下意识想问她要,待会吃完饭后好自己上派出所。 司惠茹却没拿给她:“待会回家吃好晚饭,阿姨带你过去。” 司惠茹神情真诚又柔软,程弥到嘴边的话落了回去,最后只点头:“麻烦你了阿姨。” 司惠茹忙摇头说不会。 回到家里楼下下车后,司庭衍走在最前面,程弥和司惠茹落在后面。 一进屋司惠茹就到厨房里忙活去了,司庭衍和程弥在玄关。 客厅灯还没开,只玄关和厨房亮着灯。 两人都没说话。 司庭衍在换鞋,眼睑有些恹淡地垂阖,灯光照下来,睫毛在他白皙肌肤上投下暗影。 这种暗亮分明的环境下,有些乍一眼不会注意到的东西都变得明显起来。 程弥本来想问司庭衍郑弘凯那件事,但眼下注意力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司庭衍校服后面有一小点血迹,不是特别显眼。 不像随手溅上,反而像是从衣物下透出来一样。 程弥视线紧落他侧脸,叫了他一声:“司庭衍。” 司庭衍抬眼,看向她。 程弥靠在门边,紧盯他眼睛:“后背怎么回事?” 可能是潜意识认为他身上有伤,程弥感觉司庭衍那张有点漂亮的脸比平时要苍白一点。 但那性子完全没因为这份苍白弱下半点。 被她问了这么一句后,司庭衍没慌忙无措欲盖弥彰,但也没承认。 他这副态度让前一刻还认为他身上有伤的程弥有点摇摆不定,像自己多疑了一样。 恰逢司惠茹端水从厨房出来,给他们两个都倒了一杯水。 程弥接过,道谢。 司庭衍直接拿过水杯回房间了。 程弥看了他一眼。 派出所那边给郑弘凯下了行政处罚,要到拘留所拘留五天。 学校那边出通告,郑弘凯是留校察看处分,程弥则是下周一升旗仪式上要念检讨。 这件事算在学校里闹大了,郑弘凯本来名声就不好,现在更坏,身上背着各种鄙夷,绰号咸猪手。 郑弘凯那天出事以后就没回过学校,也不知道谁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他那只咸猪手被碎酒瓶子弄断了三根手筋。 大家都说坏人有坏报。 因为那酒瓶子很离奇,根本找不到罪人。 也不知道是谁故意算计的,还是真的郑弘凯坏事做多了倒霉。 程弥跟程尧他们那帮人彻底没来往,郑弘凯又没来学校,那几天过得很清净。 她没再去原来邓子找的那家清吧打工,自己找了另一家,赚点生活费同时练练嗓子。 新找这家清吧人没之前那家多,场子冷清不少,十一点多就下班了。 今天周末,路上比平时热闹一点,回到家司惠茹意外还没睡,在沙发上打电话。 程弥打了声招呼。 司惠茹问她:“程弥,你能联系到黎楚吗?” “怎么了?” 司惠茹穿着睡衣,手里有点焦急捏着手机:“之前我问黎楚这周要不要回家,她说要的,但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手机没打通。” 程弥看得出司惠茹是真在担心。 但司惠茹明天还得上班,她之前这个月请过假,为了那点全勤,跟老板商量明天周末补回来,今天已经上了一天。 程弥肩上挂着包,滑落挂到小臂上,她跟司惠茹说:“她应该是开了静音,你先去睡吧,别着急,我去给她打电话,她要回来的话我去接她。” 司惠茹还是不太放心,程弥又说:“有事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 这才让司惠茹稍稍放下心来,司惠茹又拉着程弥嘱咐几句后,程弥才回房间。 司庭衍房门底下没光,已经睡了。 程弥推门进房间,边拿出手机按了黎楚电话。 自然是跟司惠茹一样的情况,漫长等待音过后,那边传来自动挂断声。 往复打了几次,黎楚都没接。 黎楚上次跟陈招池走后就没回来过。 程弥这几天其实没少发消息给她,虽然她清楚黎楚一直没迈过她们两个之间那道坎,她不应该自作多情到认为黎楚是为了她去牺牲。 但哪怕有这么一点可能,黎楚是为了她和江训知去报复陈招池,程弥都不可能让这个可能发生。 但她发给黎楚那些短信,无一例外黎楚都没回复。 房间里黎楚有些东西没带走,应该能找到点她之前跟陈招池在哪儿混的蛛丝马迹。 程弥走到书桌边,指尖挑开黎楚一只落在桌上的打火机。 金属打火机啪嗒翻了个个儿,上面细纹细致,没带任何场所的名字。 电话再次传来忙音,程弥手机拿离耳边,顺手滑回桌上。 又翻了会儿,一点暴露信息的东西都没有。 今天周末黎楚不可能在学校,肯定会回奉洵找陈招池。 陈招池夜生活无非那几个地方,越乱越闹的他越爱去,现在这个点,大概率是在酒吧。 奉洵酒吧不少,但火的就那几家,只不过要全跑一遍还是得花点时间。 程弥想跑一趟,走到衣柜前,随手拎了件外套。 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黎楚挂在旁边的一件外套,外套从衣架落下来,啪嗒掉到了程弥脚边。 程弥弯身去拿,想帮黎楚重新挂回衣柜里,忽然眼尖瞥到地上一片白色纸巾。 她动作稍停,而后伸手去捡。 是一张正方形纸巾,质地有点硬,上面用黑色圆珠笔写了个手机号码。 手机号码下面有一个显眼的logo。 英文字母,某家酒吧的名字,这张纸巾是那家酒吧的定制纸巾,被人拿来写手机号码搭讪。 这家酒吧程弥有印象,刚来奉洵那阵子和厉执禹他们去过,人挺多的,应该就是陈招池常去的地方了。 程弥把黎楚衣服挂回衣柜,带上外套出门。 街边一家露天烧烤摊,郑弘凯喝得烂醉倒在一张折叠木桌上。 他没醉死过去,嘴里骂骂咧咧蹦着脏话。 “妈的!老子去的是拘留所,蹲的又他妈不是监狱!” 耳边手机又一个兄弟挂断他电话,郑弘凯唾沫横飞:“你妈的,狗眼看人低是吧,老子迟早跟你们没完!” 他今天早上十点多从拘留所出来,家不能回,饭吃不上,电话从早打到晚,没一个接他的,平时义气得不行,现在找给送点钱一个个跑没影。 安静一会,又骂,这回嘴里不是骂兄弟了。 “的,臭婊子程弥,看老子这回不把你弄死。” 陈招池和黎楚,还有他那帮兄弟从烧烤店出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咒骂程弥的话。 郑弘凯酒品不好,又是撒酒疯又是骂人的,引得来烧烤店吃宵夜的人频频往那边看。 老板看不过去,满脸不耐又想走过去赶人。 然后就被陈招池叫住了,他咬着烟,往那儿抬了下下巴:“那人怎么回事儿?” 板是个光头,很矮,比陈招池矮了两个头。 他往郑弘凯那看了一眼:“能怎么回事,没钱呗,还要来吃,我赶了他好几趟,那小子说他打电话找人过来结钱。喏,你看,打到现在,连个魂都没见着,听那话今天是刚从局子里出来。” 老板说真晦气:“就当我今晚这单被狗咬了,得赶紧叫走,影响生意了都,店里客人个烧烤都吃不好。” 说完就想过去,却被陈招池抬手拽了一下,然后怀里很快多出一张一百:“这桌我还了。” 陈招池说完便抬脚朝郑弘凯那张桌子走去。 黎楚在他背后,看了他一眼,几秒后也跟了上去。 陈招池走过去后,长腿一跨在小木凳上坐下。 郑弘凯跟一团烂泥一样瘫在桌上,握着啤酒的右手缠着绷带。 那绷带一看很久没换,发黄发黑,又透着点血红。 陈招池弹了下舌,抬手拍了拍郑弘凯脸,问他:“谁弄的?” 郑弘凯神智已经被酒精灌晕,彻底醉死在桌上,嘴里含糊不清在骂人。 具体听不出在骂什么,但在骂谁倒是听得挺清楚。 程弥这两个字重复颠倒在他的骂声里。 陈招池听笑了,对身后黎楚道:“不上来给这男的一耳光?他在骂你那小姐妹。” 黎楚冷漠斜了他一眼,要走了。 陈招池跟脑后长眼睛似的,伸手拽住她,扯到身边:“干什么,一点就炸?” “黎楚,我可不会哄你。” 刚说完,桌上郑弘凯受伤那边右手胡拍,痛得脊椎反射性一紧,嘴里骂的是程弥。 陈招池在旁冷眼看着,冷笑:“废物。” “被谁搞了都不知道。” 凌晨不好打车,程弥在楼下站了有一阵才拦到出租车,到酒吧里面还很热闹,电音炸着程弥耳膜。 程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来酒吧,连钻进鼻尖的混浊烟味都有点不太适应。 时间似乎都用来跟司庭衍了。 在酒吧里转一圈没找到人,程弥问了下服务生。 她没问黎楚,问的陈招池。 没问错,震天音响里程弥说一遍陈招池名字,服务生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服务生跟程弥说陈招池不在,跟朋友出去吃烧烤了。 “哪里的烧烤摊?”程弥问。 “就附近那个,你出门转转就看到了,他们平时都在那儿吃。” “行,谢了。” 程弥从酒吧出来,江边湿气扑面,路灯下有酒鬼扶着灯杆呕吐。 路尽头是街头,灯光在黑夜里过分璀璨,程弥直接往那边走了。 街上不少夜宵摊,炸的烤的蒸的,食物香气跟酒吧就隔几步远,远远的程弥就听到了喝醉酒的胡言乱语。 而还没走到这道声音那里,她已经先看到了黎楚。 烧烤店门口,黎楚站着,那头万年不变的奶奶灰不见了,染成了黑色。 但程弥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黎楚黑发不长,高扎一个马尾,照旧留一缕侧发在侧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耳骨上又打了一个耳洞,细碎光芒在黑夜里有点刺眼。 在程弥看到她的时候,黎楚似乎也有所察觉,抬眼看了过来。 黎楚以往一头奶奶灰都觉得她白,现在染成黑色,皮肤被衬得更白皙了。 程弥白皙程度和她不相上下,卷发散在身后,和她对视。 没等黎楚移开眼,陈招池也看了过来,那桌除了一个趴桌上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哟,巧了。” 陈招池说:“好久不见啊程弥。” 程弥没应他,也没停在原地,直接朝他们那里走过去,要去带黎楚走。 她没把心思藏着,陈招池当然知道她要来做什么。 看她走过来,陈招池下巴往旁边桌上郑弘凯示意了一下:“巧不巧,刚我们还在说你呢。” 确实很巧,他话音刚落,桌上郑弘凯就又发了一句酒疯。 骂程弥,说程弥给他等着。 程弥这才注意到桌上那个人是郑弘凯。 陈招池笑着问她听到郑弘凯话没有:“听见没有?” 程弥稍停下脚,停在他们面前:“听到了。” 她对陈招池笑了下:“你应该学着他点儿,虽然骂得难听,但是比你光明磊落。” 陈招池没被她激怒,也笑:“然后跟他一样,被你和你那小男朋友整着玩儿么?” 程弥原本已经没去在意他要说什么,伸手要把黎楚拉到自己身后,却在陈招池话落后手一顿。 她很快反应过来,眼睛移到了陈招池脸上。 陈招池上次额角那伤还没好,淤青里结着血痂,爬在刀疤上。 “啊,”他语气慢悠悠的,“我忘了跟你说,我说的可不是黎烨衡,那个名字叫——” 陈招池看着她眼睛,一字一顿:“司庭衍。” 程弥怔住了,旁边黎楚似乎也不知道,看向了陈招池。 这是程弥第二次在陈招池面前情绪破绽得如此严重。 这让陈招池通体舒爽,谁让他们两个有仇呢。 陈招池双手稍撑桌子,站了起来,眼里一直戏谑的神情开始变得有点不一样,像是又恨又疯,抬手微圈住程弥脖子。 “你知不知道,我这头上伤怎么来的?” 陈招池说:“就是你那小男朋友砸的。” 陈招池额头上这片伤,一个多星期前他去家里楼下接黎楚,程弥就看到了。 可那时候陈招池还在说她勾引司庭衍是为了破坏黎烨衡感情。 程弥稍稳住心神:“陈招池,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 陈招池笑了:“不信?” 他稍歪头想了一下:“那……你回去看看司庭衍后背上有没有伤?” 这句话,让程弥神智彻底停滞。 她想起今晚在玄关,司庭衍背后衣物渗出的那么点血迹。 陈招池说:“这次可不是我自己犯贱,是你那小男朋友自己找上门的。” “在你们学校论坛都在骂你的第二天,他就找上我了。” 学校论坛骂她的第二天,那天是江训知忌日,那时候她和黎楚远在嘉城,到墓园去看江训知。 那时她和司庭衍开始冷战,回来后司庭衍一整晚没睡,全用来研究黑进论坛,让那帮人闭嘴。 “是不是挺早的?”陈招池掐着她脖子的手逐渐收紧,“程弥,被我耍得团团转的感觉怎么样?” 程弥冷眼:“变态。” 陈招池挑眉:“没错,我是,但司庭衍也差不多。” 说完靠近她,看着她眼睛。 “他也是个变态,”陈招池笑说,“你最好不要喜欢他。”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48、c48 两年前,嘉城。 时隔一年再来这座城市,司庭衍照旧是在病房。 那段时间嘉城天气总是雨雾蒙蒙,白天天空不挂一点热阳,晚上也不见星月。 医院长廊昏暗冗长,连接尽头暗淡白日,消毒酒精味经久不散,病房整日浸在闷潮里。 司庭衍出生先天性心脏病,出生时心脏便动过一次大手术,手术半成功半失败,虽然暂时不再有生命危险,但不幸有并发症。 那时候司庭衍还没被带到车站丢弃,父亲厉承勋还没再婚,事业蒸蒸日上,亲生母亲也在世,司庭衍打小在家里就是个小少爷,身体一直被妥善照顾着。 但后来母亲去世,父亲破产后再婚,继母常湄来到他们家里。 司庭衍有严重心脏病,继母常湄认为他是累赘,对此一拖再拖,最后把他领到车站丢弃。 经过人贩子拐卖,孤儿院收养,几经波折后被司惠茹领养,司庭衍才没有因为心脏病年幼丧命。 司惠茹把司庭衍当亲生的养,司庭衍一点异样都会让她胆战心惊,钱都拿来给司庭衍治心脏病。 只不过司庭衍有些小病已经在三四岁的时候被拖成大问题,心脏病越来越常复发。 两年前再次回到嘉城住院,当时医生建议动一场大手术。 但因为风险过大,连两成把握都没有,司惠茹不敢也不舍得冒险,却又想司庭衍好,一直犹豫不决。 那段时间病房外每到深夜总有司惠茹难过压抑的低哭声,还有男人低语安慰声,黎烨衡偶尔会抽空过来。 后来某天黎烨衡没过来,司惠茹打他电话也没打通,却在推着司庭衍到楼下散步时路过急诊的时候碰见。 轮椅里司庭衍身姿笔挺,司惠茹没推着他上前。 冗长走廊尽头,急诊手术室门口被悲伤,哭声和尖叫淹没。 有人走了。 黎烨衡紧紧抱着情绪失控,朝程弥大喊大叫的黎楚。 “跟我们无关的,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要害江训知。” 江训知的死已经让黎楚疯了,她身上披着程弥外套,最后对着程弥撕心裂肺。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那时候的程弥不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看着她。 她侧脸安静,立在黎楚对面不言不语,任她骂,垂在身侧的手带血。 最后,在那条走廊上程弥被警察带走。 那是再一次司庭衍离她很近,近到只有一臂之隔。 程弥戴着手铐从他身边经过。 …… 程弥不知道司庭衍怎么会知道陈招池的存在。 从头到尾,陈招池没有在舆论里露过脸。 陈招池像看懂她在想什么一样,开口便是:“我们当年那点破事,他应该是知道的。” 又对着程弥脸轻吹了一口气:“回去看看吧,看看他从什么时候盯着你的。” 程弥被他抓在手里,完全没当回事,稍偏头躲过他气息。 她看着陈招池:“你最没资格说他。” “怎么,心疼了?”陈招池话里带笑,“前段时间说你为了黎烨衡勾引他那音频出来,你那时候怎么不心疼?” 程弥稍敛神,看他。 她想起陈招池那次去楼下接黎楚,并录下那些音频时,头上已经顶着这头伤。 当时陈招池口口声声说她程弥勾引司庭衍是为了破坏黎烨衡跟司惠茹的感情,但他其实已经跟司庭衍交手过了。 也就是说,陈招池那时候早知道司庭衍跟她是玩真的。 陈招池问程弥:“你以为我当时让黎楚发那音频,就是为了让你名声臭掉?” 程弥不语,就算她先前不知道陈招池在这里埋了一个坑,此刻也很快想通他为什么这么做了。 比起让程弥名声大坏,陈招池明显是在对付司庭衍,用黎烨衡去刺他。 那段音频里程弥没对陈招池说她勾搭司庭衍是因为喜欢黎烨衡这些话,有过半句否认。 也没对司庭衍有过半句解释,直接把他从她世界推开。 陈招池对程弥说:“你还真上当了啊,给了我一把刀扎司庭衍的机会。” 他说:“你怎么这么伤人心呢,他这么喜欢你。” 程弥口吻闲淡:“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真以为司庭衍会在意这些么。” “还装吗?”陈招池从没觉得程弥演技这么拙劣过。 他又逼近程弥眼睛一分,语气虽不重,但是是笃定的:“我敢跟你说,能让他司庭衍发疯的就只有你。” 这个不用陈招池说,程弥自己知道。 司庭衍对她的疯,她是见过的。 陈招池离程弥稍远了一点:“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司庭衍会这么快找我算账,是吧?” “也别跟我装什么你跟他不熟,没用。”陈招池一副无足轻重的神态。 他越是这样,程弥也越是淡定。 这是一种让陈招池有点不爽的反应。 但程弥就是能做到,而且她是真的不怕他,不是装出来的。 程弥那双桃花眼此刻是冷静的,沉着对陈招池的一丝嘲讽,她说:“陈招池,能不能男人一点?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直接冲我来,我一个女的都这么说了,你不敢么。” 陈招池五指稍收:“然后呢,现在弄死你吗?” 程弥面不改色,对他笑了下:“对啊。” 陈招池笑嘻嘻松开了:“不呢,我还没玩够。” 桌上郑弘凯还在含糊不清说着什么,没人去听。 “就算没你,司庭衍跟我那梁子也是结下了,我就是要搞他,”陈招池转了下手腕,再次看向程弥,“不过你别担心,司庭衍也不是什么善茬。” 程弥:“行,你不是男人。” 陈招池对此没有反应,只是稍低下身,单手起开易拉罐:“你知不知道,我们变态之间是有吸引力的。” 啤酒凑到唇边,他继续说:“跟他玩起来,比你带劲得多。” 程弥已经不想再跟他说什么,她没忘记今晚过来这么一趟是为了带黎楚回去。 她跟陈招池说话的时候,黎楚一直在旁边。 烧烤店里铁架上白烟浓重,几米远味道都呛人。 程弥走几步过去,停在黎楚面前:“手机静音了?” 黎楚简单一句:“什么事?” “电话接接,惠茹阿姨一直在等你回去。” “哦,知道了。” 这时陈招池在椅子上坐下,开口了:“敢情你是来接她回去的?” 程弥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看向他:“要不然呢,让她跟你这个人渣混一起?” 陈招池啜了口酒:“可以啊。” 他对黎楚抬了抬下巴:“我准了,你要回去回去。” 黎楚一记眼风扫过他,看起来像一个白眼,她看回程弥,没理陈招池:“我说接电话,没说要回去。” 程弥语调平静得没起伏,没跟她弯弯绕绕,开门见山:“如果你抱着什么想法,及时止损。” 如果是为了搞死陈招池,赶紧停手。 不用讲太明白,她们都听得懂。 但黎楚偏问,她抱着胸:“什么想法?” 这话当着陈招池面明说不好,他要一个不高兴会对黎楚不利,可黎楚自己说出来了。 她往陈招池那边稍偏下头:“报复他吗?” 程弥和黎楚两人身高差不多,面对站着,谁的气势都没减一分。 黎楚反问程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吗?” 她不留面子,程弥没觉得难堪:“不是这样最好。” 黎楚说:“我没这么做的必要。” 程弥看着她。 黎楚:“还有,你应该知道,我要是不喜欢一个人,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她这是直接摊牌了。 不仅程弥,连旁边陈招池也晃眼看她。 但没几秒,他目光似乎被别处吸引,视线是落在程弥背后,而后发出一声嗤笑。 程弥还看着黎楚,听见这声笑,突然预感不太好。 她回过头。 街道不少店面已经闭门,只剩几盏明亮和昏暗间隔,司庭衍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第一反应不是他为什么会跟她来这里。 程弥没留时间震惊,视线落在司庭衍身上一秒后,转身想带他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刚倒退一步,手臂一紧。 整个人被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陈招池猛拽了回去。 紧接着程弥呼吸一窒,陈招池再次捏上她白皙颈项,朝着司庭衍那个方向。 这次力气不小,程弥字句全被封锁在喉咙里。 她看见不远处司庭衍脸色瞬间冰冻到极点。 陈招池从背后靠在她耳边,眼睛是盯着前面司庭衍的:“跑什么?” “就这么怕我动他?” 陈招池声嗓里被酒精熏出一点哑,从容不迫,手上却带着一股狠劲。 程弥颈侧血脉跳动,眼睛紧紧看着司庭衍。 陈招池就是用她来激他。 司庭衍不可能不知道,可照旧义无反顾往这边走。 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 程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猛往后抓,精准抠抓陈招池眼睛,整个人力道同时往下坠。 陈招池一招没防,被程弥一起带倒在地。 黎楚在旁,冷眼看着,谁都没帮。 程弥早就瞄好旁边那把小木凳,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抓过,猛地往后一砸。 颈间顿时涌入一股空气,呛得程弥剧烈咳嗽。 陈招池骂:“程弥,你是不是要死!” 程弥迅速挣离陈招池,朝司庭衍跑去。 跑没几步两人碰上,程弥抱上司庭衍腰身,用自己挡住他,紧紧贴着他。 她窒息感还没缓过来,胸口剧烈起伏,但出口是安抚又理智的。 “司庭衍,我们回家。” 司庭衍顶着她往前那这阵力气不小,即使他神情看起来并没有暴怒。 司庭衍眸色阴沉,语调甚至很冷静:“我现在不想听到这句话。” 说完,程弥被他扯去一旁。 没抓住,司庭衍步伐坚定朝陈招池走过去。 陈招池额角在流血。 司庭衍抓过地上陈招池衣领,往桌面一掼。 桌上易拉罐瞬间哐当滚满地,在寂寥夜街声响格外刺耳。 陈招池喝一半那罐倒下,酒液淌满桌。 司庭衍面色寂冷,跟陈招池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狠狠握上陈招池脖颈。 以牙还牙。 陈招池怎么掐的程弥,司庭衍要他怎么还。 而陈招池竟然也没动,后脑勺倒在啤酒泡沫里,唇角甚至还带着笑,神情的从容显出几分可怖。 下一秒,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 他这动作明目张胆,司庭衍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丝毫不在意。 陈招池一刀利落划上司庭衍手腕。 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程弥神思跟着渗出的那丝血红一断,立马拔腿跑过去:“司庭衍!” 司庭衍面色不为所动,任腕节血流渗出。 他握着陈招池脖颈,骨节分明的五根指节越收越紧。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第49章 c49 程弥上前,司庭衍完全不看她,和陈招池对峙着。 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 程弥试图叫停司庭衍。 司庭衍无动于衷。 而陈招池那把小刀死握着,又是一刀,又狠又果断在司庭衍手腕落下。 而且抢也抢不走,无计可施,陈招池这种疯子抢刀他可能会做出更疯的事。 程弥失了理智:“陈招池!” 但即使这样,司庭衍也不处于下风。 司庭衍指间越收越紧,狠决到陈招池脸部开始充血,比陈招池这样对程弥时还下狠劲。 随着用力,一丝血红从他手腕蜿蜒而下,司庭衍却感觉不到疼一般。 程弥知道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他停下来,手直接握上司庭衍手腕。 陈招池那刀早下来,被程弥横中插进。 她丝毫不松,也不躲避。 刀锋薄而利,这次没在司庭衍手腕上,而是在程弥手背上,锋利一道割划而下。 司庭衍眼睛终于从陈招池脸上移开,第一秒落在圈在自己手腕上那只手。 白皙上一丝薄红格外刺眼。 司庭衍抬眸看向程弥,眸中褪下一点冷静,暗涌一些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情绪。 “松手,听见没有?” 程弥隐约从他声音里听出一点凶意。 但她没动:“你放手,不然我会一直这么握着。” 司庭衍盯着她。 陈招池觉得有趣,拿程弥折磨给司庭衍看一定很好玩。 司庭衍这疯子,就看他是放任本性里那丝阴郁继续躁动,还是要保程弥了。 陈招池想到这也不手软,一刀倏忽而下。 而司庭衍选择了后者。 他松开死握陈招池脖颈的手,狠狠掰过陈招池的手。 陈招池刀刃都还没碰到程弥。 也就是在这时,陈招池松开手里握得死紧那把折叠小刀,啪嗒一声落桌。 手里取而代之的是随手抄过的一个酒瓶,猛力往司庭衍头上砸。 但啤酒瓶碎裂在人头骨上的声音没响起。 反而是玻璃四分五裂在水泥地上。 司庭衍动作比陈招池快,早拽过程弥躲过。 程弥本来就一直想着要拽司庭衍走,反应也快,没拖司庭衍后腿。 烧烤店老板听到声响,从店里匆忙跑出,要阻止他们再把小摊弄得一片狼藉。 不远处超市门口,几个地痞刺头也刚好买完烟出来。 都刚跟陈招池一起喝酒的兄弟,看到这场景,一个骂骂咧咧急冲过来。 寡不敌众,这种情况傻子才留下来。 程弥拽上司庭衍就跑,却又在下一秒因为他心脏病犹豫了一下。 没等她取舍出来,她手被司庭衍紧扣住。 夜风很快飞速掠过他们耳际。 程弥有点意外,司庭衍这个性格,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跑掉。 现在他拽着她走了,原因不难知道。 因为她。 他自己命无所谓,但她不是。 今晚本没什么风,夜是静止的,现在身边风声浪潮般涌过。 老城区街巷错杂,路灯和夜色不断间隔。 时间被拉长,不知道穿绕多少街巷,直到最后身后没再有那些错杂的脚步声,耳边风声终于静止在一条小巷里。 小巷狭窄昏暗,墙边几簇杂草,一丝灯光都没有。 刚停下,两秒后司庭衍后背靠上墙。 身姿照旧笔挺着。 面色严肃,眼睛阖着,像在忍受什么,却一点也不显狼狈。 借着夜色,程弥看清司庭衍脸色,苍白里带几分冷毅。 快跑过后程弥心脏也在起伏。 几秒过去,司庭衍那双看起来总显得有点凉薄的眼睛掀开了一条缝,视线直落程弥身上。 程弥也一直在看着他。 刚才跑动剧烈,外套从肩颈掉下半边,长发被风吹得松散。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眼神里发热发烫,随着愈发躁动的心跳。 不管现在,也不管以后,理智一把火烧,放浪在空气里。 程弥有几丝长发稍挡眼睛,她抬手,发丝在她指间被归到脑后,而后一丝停顿都没有,直接凑了上去。 程弥双唇咬吻上司庭衍那两片唇。 司庭衍那身禁欲还在情动里岿然不动。 可几乎是同时,程弥唇刚贴上去,后颈就被握着扣了过去。 刚刚暴戾掐握过陈招池脖子的那五根指节。 没几下程弥主导位置被夺走。 四片唇,不算温柔缱绻。 司庭衍扣着程弥后颈,手腕那点血迹蹭上程弥耳下,程弥能感觉到粘腻发凉的那道血痕。 比起以往今天他们要不管不顾得多,气息紊乱在小巷子。 既然斩不断两人抵死纠缠的筋骨,那就一起堕落勾缠到赴黄泉吧。 到最后,两人胸口稍起伏分开,只剩气息交缠。 程弥和司庭衍什么话都没说,紧看对方双眸。 没说刚才在烧烤店前发生的事,没说陈招池,也没说以后。 最后是程弥先开口:“去医院。” 司庭衍没说什么,牵上她手离开巷子。 医院急诊灯火通明,楼外车棚底下停了一片车。 医生给司庭衍包扎的时候程弥在旁边,给他拿着手机。 司庭衍伤口比程弥深,但不算太严重,没伤到底下动脉,也没失血过多,医生给伤口处理后包扎,又让他到窗口拿点涂抹的药。 程弥手背上那道血痕也简单消毒处理了一下。 司庭衍去拿药的时候,程弥到医院旁边便利店买了瓶水,买完水回到医院司庭衍还没出来。 三更半夜拿药的窗口还排着几个人。 程弥没进去,站在门口等他,发凉的空气被吸进肺里。 到这一刻程弥脑子才真正冷静和清醒下来。 她和司庭衍之间打着死结,是怎么也解不开了。 又等了一会还没见司庭衍出来,程弥正想进去找他,抱着的双臂指尖不小心按到拿在手里的机。 屏幕一亮,直接解锁。 这是司庭衍手机,根本没设密码。 程弥不是故意窥探司庭衍信息,只是眼风下意识扫过,然后视线稍停住了。 手机屏幕上不是主界面,而是深黑色背景,页面是手机短信箱。 说是短信箱,可是里面只躺着一行短信对话框,其余地方干干净净。 而那个短信对话框的手机号码,还有短信内容,程弥再熟悉不过。 是她的号码,还有很多天前她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 那时应该是自习课快放学,她给他发了两个字。 [等我。] 而那天司庭衍真的等她了,且没等到她。 那天正值陈招池来到奉洵后第一次找上她,她没去找他。 浮动在上面的两个字此刻变得有点刺眼。 程弥指尖点进去,果然,从她开始追他发给他的第一条短信,到最后一条,都完完整整躺在他短信里。 [你未来女朋友的手机号码。] [司同学,看到课桌上旺仔牛奶没有?] [今晚回家给我讲道题。] [放学等我。] [加油。] …… [等我。] 他的短信里只有她。 程弥感觉胸口莫名有点发堵。 她想起以前刚追司庭衍那会儿,有一次司庭衍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个机器人比赛,她当时给他发了条没什么营养的短信骚扰他,就加油两个字。 那次司庭衍回来后,她笃定他已经看过短信,问司庭衍他手机里那些短信,她的是不是已读状态。 当时司庭衍留下一句让她没听懂的话,他说她没猜对。 现在程弥知道她当时那句话没说对在哪里了。 她说他手机里有很多短信。 追司庭衍的人一堆,当时程弥以为他短信箱里肯定挤满女生追求短信,可司庭衍手机里压根就没别人的信息。 只有她的。 几秒后,程弥关上了司庭衍手机。 没多久司庭衍从里面出来:“走吧。” 程弥看他:“嗯。” 没跟司庭衍说起短信这件事,手机也没还他。 司庭衍也没找她要。 两人从急诊出来后打车回家,已经半夜,家里一片安静,玄关灯还开着。 一看便是司庭衍出门前开的,程弥问他:“我出去你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司庭衍看她一眼,懒得说什么,往房间走:“去洗澡。” 程弥今晚在清吧打工到很晚,回家后又还出去找黎楚,到现在还没洗澡。 她的动向司庭衍一清二楚。 没记错的话,程弥记得今晚她回家的时候有下意识看了眼司庭衍房间,他房间是关着灯的。 程弥隔几步走在他身后,悠哉一句:“躺在床上耳朵还听着我呢。” 司庭衍正要进房间,看了她一眼。 客厅灯没开,玄关那点光亮在地板上延伸,到这边只剩点微光。 程弥接下来这句紧盯着司庭衍:“平时有没有在床上做点什么?” 这句话一个字都没往那事上面引,却每个字他们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 他有没有看着她听着她手动过。 司庭衍瞳眸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却依旧很显眼,视线锁着程弥。 一点都没遮掩,声线里每个字都是在诱拐。 “你可以到我床上试试。” 说完推门进去了。 进去以后司庭衍房门打开着,没关。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4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第49章 c49 程弥上前,司庭衍完全不看她,和陈招池对峙着。 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 程弥试图叫停司庭衍。 司庭衍无动于衷。 而陈招池那把小刀死握着,又是一刀,又狠又果断在司庭衍手腕落下。 而且抢也抢不走,无计可施,陈招池这种疯子抢刀他可能会做出更疯的事。 程弥失了理智:“陈招池!” 但即使这样,司庭衍也不处于下风。 司庭衍指间越收越紧,狠决到陈招池脸部开始充血,比陈招池这样对程弥时还下狠劲。 随着用力,一丝血红从他手腕蜿蜒而下,司庭衍却感觉不到疼一般。 程弥知道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他停下来,手直接握上司庭衍手腕。 陈招池那刀早下来,被程弥横中插进。 她丝毫不松,也不躲避。 刀锋薄而利,这次没在司庭衍手腕上,而是在程弥手背上,锋利一道割划而下。 司庭衍眼睛终于从陈招池脸上移开,第一秒落在圈在自己手腕上那只手。 白皙上一丝薄红格外刺眼。 司庭衍抬眸看向程弥,眸中褪下一点冷静,暗涌一些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情绪。 “松手,听见没有?” 程弥隐约从他声音里听出一点凶意。 但她没动:“你放手,不然我会一直这么握着。” 司庭衍盯着她。 陈招池觉得有趣,拿程弥折磨给司庭衍看一定很好玩。 司庭衍这疯子,就看他是放任本性里那丝阴郁继续躁动,还是要保程弥了。 陈招池想到这也不手软,一刀倏忽而下。 而司庭衍选择了后者。 他松开死握陈招池脖颈的手,狠狠掰过陈招池的手。 陈招池刀刃都还没碰到程弥。 也就是在这时,陈招池松开手里握得死紧那把折叠小刀,啪嗒一声落桌。 手里取而代之的是随手抄过的一个酒瓶,猛力往司庭衍头上砸。 但啤酒瓶碎裂在人头骨上的声音没响起。 反而是玻璃四分五裂在水泥地上。 司庭衍动作比陈招池快,早拽过程弥躲过。 程弥本来就一直想着要拽司庭衍走,反应也快,没拖司庭衍后腿。 烧烤店老板听到声响,从店里匆忙跑出,要阻止他们再把小摊弄得一片狼藉。 不远处超市门口,几个地痞刺头也刚好买完烟出来。 都刚跟陈招池一起喝酒的兄弟,看到这场景,一个骂骂咧咧急冲过来。 寡不敌众,这种情况傻子才留下来。 程弥拽上司庭衍就跑,却又在下一秒因为他心脏病犹豫了一下。 没等她取舍出来,她手被司庭衍紧扣住。 夜风很快飞速掠过他们耳际。 程弥有点意外,司庭衍这个性格,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跑掉。 现在他拽着她走了,原因不难知道。 因为她。 他自己命无所谓,但她不是。 今晚本没什么风,夜是静止的,现在身边风声浪潮般涌过。 老城区街巷错杂,路灯和夜色不断间隔。 时间被拉长,不知道穿绕多少街巷,直到最后身后没再有那些错杂的脚步声,耳边风声终于静止在一条小巷里。 小巷狭窄昏暗,墙边几簇杂草,一丝灯光都没有。 刚停下,两秒后司庭衍后背靠上墙。 身姿照旧笔挺着。 面色严肃,眼睛阖着,像在忍受什么,却一点也不显狼狈。 借着夜色,程弥看清司庭衍脸色,苍白里带几分冷毅。 快跑过后程弥心脏也在起伏。 几秒过去,司庭衍那双看起来总显得有点凉薄的眼睛掀开了一条缝,视线直落程弥身上。 程弥也一直在看着他。 刚才跑动剧烈,外套从肩颈掉下半边,长发被风吹得松散。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眼神里发热发烫,随着愈发躁动的心跳。 不管现在,也不管以后,理智一把火烧,放浪在空气里。 程弥有几丝长发稍挡眼睛,她抬手,发丝在她指间被归到脑后,而后一丝停顿都没有,直接凑了上去。 程弥双唇咬吻上司庭衍那两片唇。 司庭衍那身禁欲还在情动里岿然不动。 可几乎是同时,程弥唇刚贴上去,后颈就被握着扣了过去。 刚刚暴戾掐握过陈招池脖子的那五根指节。 没几下程弥主导位置被夺走。 四片唇,不算温柔缱绻。 司庭衍扣着程弥后颈,手腕那点血迹蹭上程弥耳下,程弥能感觉到粘腻发凉的那道血痕。 比起以往今天他们要不管不顾得多,气息紊乱在小巷子。 既然斩不断两人抵死纠缠的筋骨,那就一起堕落勾缠到赴黄泉吧。 到最后,两人胸口稍起伏分开,只剩气息交缠。 程弥和司庭衍什么话都没说,紧看对方双眸。 没说刚才在烧烤店前发生的事,没说陈招池,也没说以后。 最后是程弥先开口:“去医院。” 司庭衍没说什么,牵上她手离开巷子。 医院急诊灯火通明,楼外车棚底下停了一片车。 医生给司庭衍包扎的时候程弥在旁边,给他拿着手机。 司庭衍伤口比程弥深,但不算太严重,没伤到底下动脉,也没失血过多,医生给伤口处理后包扎,又让他到窗口拿点涂抹的药。 程弥手背上那道血痕也简单消毒处理了一下。 司庭衍去拿药的时候,程弥到医院旁边便利店买了瓶水,买完水回到医院司庭衍还没出来。 三更半夜拿药的窗口还排着几个人。 程弥没进去,站在门口等他,发凉的空气被吸进肺里。 到这一刻程弥脑子才真正冷静和清醒下来。 她和司庭衍之间打着死结,是怎么也解不开了。 又等了一会还没见司庭衍出来,程弥正想进去找他,抱着的双臂指尖不小心按到拿在手里的机。 屏幕一亮,直接解锁。 这是司庭衍手机,根本没设密码。 程弥不是故意窥探司庭衍信息,只是眼风下意识扫过,然后视线稍停住了。 手机屏幕上不是主界面,而是深黑色背景,页面是手机短信箱。 说是短信箱,可是里面只躺着一行短信对话框,其余地方干干净净。 而那个短信对话框的手机号码,还有短信内容,程弥再熟悉不过。 是她的号码,还有很多天前她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 那时应该是自习课快放学,她给他发了两个字。 [等我。] 而那天司庭衍真的等她了,且没等到她。 那天正值陈招池来到奉洵后第一次找上她,她没去找他。 浮动在上面的两个字此刻变得有点刺眼。 程弥指尖点进去,果然,从她开始追他发给他的第一条短信,到最后一条,都完完整整躺在他短信里。 [你未来女朋友的手机号码。] [司同学,看到课桌上旺仔牛奶没有?] [今晚回家给我讲道题。] [放学等我。] [加油。] …… [等我。] 他的短信里只有她。 程弥感觉胸口莫名有点发堵。 她想起以前刚追司庭衍那会儿,有一次司庭衍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个机器人比赛,她当时给他发了条没什么营养的短信骚扰他,就加油两个字。 那次司庭衍回来后,她笃定他已经看过短信,问司庭衍他手机里那些短信,她的是不是已读状态。 当时司庭衍留下一句让她没听懂的话,他说她没猜对。 现在程弥知道她当时那句话没说对在哪里了。 她说他手机里有很多短信。 追司庭衍的人一堆,当时程弥以为他短信箱里肯定挤满女生追求短信,可司庭衍手机里压根就没别人的信息。 只有她的。 几秒后,程弥关上了司庭衍手机。 没多久司庭衍从里面出来:“走吧。” 程弥看他:“嗯。” 没跟司庭衍说起短信这件事,手机也没还他。 司庭衍也没找她要。 两人从急诊出来后打车回家,已经半夜,家里一片安静,玄关灯还开着。 一看便是司庭衍出门前开的,程弥问他:“我出去你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司庭衍看她一眼,懒得说什么,往房间走:“去洗澡。” 程弥今晚在清吧打工到很晚,回家后又还出去找黎楚,到现在还没洗澡。 她的动向司庭衍一清二楚。 没记错的话,程弥记得今晚她回家的时候有下意识看了眼司庭衍房间,他房间是关着灯的。 程弥隔几步走在他身后,悠哉一句:“躺在床上耳朵还听着我呢。” 司庭衍正要进房间,看了她一眼。 客厅灯没开,玄关那点光亮在地板上延伸,到这边只剩点微光。 程弥接下来这句紧盯着司庭衍:“平时有没有在床上做点什么?” 这句话一个字都没往那事上面引,却每个字他们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 他有没有看着她听着她手动过。 司庭衍瞳眸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却依旧很显眼,视线锁着程弥。 一点都没遮掩,声线里每个字都是在诱拐。 “你可以到我床上试试。” 说完推门进去了。 进去以后司庭衍房门打开着,没关。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4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50、c50 四周寂静无声,黑夜攀爬在人五感上,神思被拖得清醒。 几米外房门没关,两秒后里面台灯亮起,昏黄淡薄一层落上门外地板。 明和暗交界,程弥在暗处,看着司庭衍房门那片光影。 司庭衍不知走去书桌边拿什么,停下一瞬后,侧影从薄光里晃动而过。 眼睛和耳朵再次陷入安静,停一会后,程弥抬脚往他房间走。 直到他门前停下,程弥靠上门边。 司庭衍坐在床尾,正好看过来。 程弥和他无声对视,过了一会开口:“这么快?我澡还没洗呢。” 司庭衍也盯着她,眼神里情绪分辨不明。 空气里一瞬寂静。 在程弥以为司庭衍接下来都快起身过来的时候,他伸手,口吻有点无情。 “想什么,手机拿给我。” 在这儿整她呢。 程弥看着他眼睛,没被他这句弄得愣神发懵,弯唇对他笑,将回去:“好啊。” 她离开门边,走进房间,朝司庭衍走过去,然后就真的只递手机给他。 她说:“记得设个密码。” 司庭衍视线从她手上手机回到她脸上。 这句话已经够明显,司庭衍手机里一些东西已经被她看到。 是一些什么东西,不用明说,两人都心照不宣。 司庭衍坐着,她站着,司庭衍抬眼,瞳眸深黑盯着她。 然后抬手,拿过她手里手机。 程弥手里一空,没说什么,对他笑下后,转身往房门外走。 程弥从司庭衍房间出来,推门进自己房间。 打算去浴室洗澡,她手机随手扔床上,走去衣柜那边,拿了身长衬衫。 旁边放着贴身衣物,程弥往那儿扫了一眼,只拿了一件。关上衣柜门她回身走回床边,带上手机离开房间去浴室。 现在虽然是秋天,但已经临冬,天气比之前刚到奉洵那阵子凉不少。 几分钟过去浴室里早热气氤氲,瓷砖墙面溅满水珠。 洗到半途,程弥从水下离开,走到盥洗台边,微湿手去拿手机。 浑身的,她站的那小块瓷砖一下坠了几点水滴,程弥给司庭衍打了个电话。 刚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司庭衍在拿手机打游戏,司庭衍偶尔会打点游戏,程弥跟他待一起的时候看他有时候会玩。 那边很快接听,司庭衍问:“干什么?” 程弥说:“我忘拿东西了,帮我到房间拿一下。” 程弥平时没有带手机进浴室的习惯,她知道司庭衍心知肚明,她手机没少洗澡的时候在房间里铃声大作。 司庭衍此刻肯定也知道她打这通电话是要干什么。 如她所料,他没拆穿,装不知,故意问:“什么。” 程弥说:“胸衣。” 刚来这个家那会儿,程弥有一次半夜洗澡衣物落在浴室,司庭衍要洗澡进去了。 那时候他们两个还不熟,程弥对司庭衍仅知道名字,而司庭衍对她也很冷淡,两人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 司庭衍当时对她那副反应,让程弥一度以为他跟她完全不熟。 但事实不是。 那次她洗完澡胸衣落在浴室,去浴室第一次找他搭讪,那一次是她来这个家后司庭衍第一次正眼看她。 她以为那是司庭衍第一次正眼看她。 但其实司庭衍远在这之前就认识她了。 当时程弥胸衣就挂在墙上挂钩上,靠在浴室门边跟他说东西忘拿了。 印象中司庭衍脸色无波无澜,几乎是冷漠,也没回她什么话,是看到了,但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现在程弥赌他当时不仅看到了,而且还记得她的那个是什么样式。 颜色,布料,大小,他通通记得。 她跟手机那边司庭衍说:“贴身的都放在衣柜里左边。” 换别人肯定会装傻充愣,但司庭衍没有,他一丝假模假样都没有。 那边很快传来他起身的声音。 司庭衍没挂电话,那边动静一清二楚。 程弥手机拿离耳边,没挂断,打开了扬声,她手机搁回盥洗台上,转身重新走到水下。 花洒水声淅沥,从她身上坠到脚下。 每一滴从她身上流过的水声都能传到手机那边人耳里。 程弥耳边水声喧杂,隐约能听到手机扬声传出来她房间里衣柜门打开声,几秒后关上。 没多久,盥洗台上手机里传来司庭衍冷静自持的声音,和浴室门外重叠。 “开门。” 他没敲门,程弥关了水走去门边。 磨砂玻璃门外的人影离得很近,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她。 程弥光身踩在发凉的瓷砖上,没怎么做停顿,按下门把稍打开门,十厘米宽的门缝,她在门后手伸出去。 程弥手臂白得扎眼,毫无一丝赘肉,水迹未干,一绺湿发勾在她白皙肩臂处。 发尾水丝往下流,滑过手臂湿肤,最后从指尖滴落。 水滴啪嗒在地上留下水迹,湿印在司庭衍脚边。 一个东西被放到她手里,从他的指节。 程弥摸到稍微刺手的布料,她指尖微湿,接过时难免碰到司庭衍修长的指节。 热湿旖旎碰上骨节分明,是个男的都把持不住。 就司庭衍那性格,程弥原本以为就她这么作,面前这扇门会毫无疑问被打开,司庭衍会直接进来。 结果没有,门外司庭衍跟真的只是来给她送衣服一样,手松开她衣物。 程弥仿佛都能看到门外他那张冷漠又满腹心机的脸。 她的钩没钓上他,司庭衍一句话都没跟她说,然后就这么走了。 故意的。 程弥明着在勾引司庭衍,司庭衍当然知道,就偏不上她钩。 这样反倒弄得程弥有点心痒。 她笑笑,倒也没恼,后面是谁先撑不住都说不定。 程弥关上浴室门,浴室内热汽散了点,手里衣物黑色的,蕾丝纹理。 就是之前他们在浴室里一起看到那件。 程弥赌对了,或者说是司庭衍让她赌对的。 司庭衍要是装一装随便拿一件,程弥也找不到理由肯定他从那时候就对她滋生阴暗面,早就觊觎她。 而现在司庭衍自己告诉她了,他是。 司庭衍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以前还会克制,现在在她面前装都不装了。 毅力也是强,刚才被她被她勾着,还没忘了整她。 程弥莫名发笑,回到水下冲完澡。 从浴室出来司庭衍房间还亮着灯,没睡,房门开着。 程弥脚下微湿,往那里走。 走到两人房门中间走道,她没进司庭衍房间,而是进了自己房间。 司庭衍在玩手游,似乎抬眸看了她一眼。 程弥回到房间肩上披了条擦头巾,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深夜,她却半点睡意也没有。 注意力再怎么被司庭衍分走,心里照旧有块地方一直压着。 她走到桌边,抽了根烟出来,夹着烟的手顺手拿上烟灰缸。 程弥去了司庭衍房间。 司庭衍在床尾坐着,敞着腿,双肘搭在上面,那盘游戏还没打完。 程弥光着两条白皙长腿,走到桌边,烟灰缸放上桌,在他对面椅子坐下。 司庭衍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离开。 这人连打游戏都一副禁欲样。 “不想一个人睡。” 程弥对他笑了下:“今晚跟你一起挤挤。”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4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51、c51(修) 程弥偶尔抽根烟是想解闷。 打火机正想凑到烟边,想到司庭衍那心脏病,又停下来。程弥没去看司庭衍,起身把烟自然别回烟灰缸凹槽里。 但一点细微动作都别想瞒过一直盯着她的司庭衍。 司庭衍开了口:“你抽。” 程弥看他,应对自如,走过去,低身亲了下司庭衍唇,又直起身,靠回他对面桌边:“嗯,抽了。” 碰他唇就当抽了根烟解闷,纯情得不像她。 不是钓着都不上钩么,那就不勾引,他自己上来。 朦胧光线下司庭衍五官仍精致毕现,游戏已经打完,他手机放到一边,从床上起身。 然后真就没靠近程弥。 程弥靠在桌沿,看他眼睛从她脸上移开,走去床头那边,真准备要睡的样子。 程弥也不急,就那么看着他。 腕骨分明的手腕上缠着白色绷带,脱下身上外套搭在旁边椅子上,司庭衍背对着她,口吻冷薄,说了一句话。 “给我看那么点东西,就想让我上钩。” 程弥一丝湿发勾在颈项黏着,她抱着臂看他:“不给你看,你不也照样上钩么。” “像现在。”她说。 司庭衍确实是这样,只是过去放个外套,回身走回她身前。 在司庭衍还没走到她身前的时候,程弥就已经放下抱在胸前的手等他靠近。 司庭衍在她面前停下那刻,程弥自然而然抬手攀上他颈项,抬眼看他眼睛:“是吗司庭衍?” 程弥很白,那缕湿发在她颈间凝流,往下走没进衣领那些看不见的地方。 司庭衍俯下身,双唇吻上她颈间湿痕:“你说呢。” 热软让程弥浑身跟着发软,她稍扬颈,抱在他脖子上的指尖扣在他颈后,让他和自己更扣近一分。 程弥不得不承认,她对司庭衍很渴望,在这段他们最近关系冷淡的每个分秒里。 各自燃烧着,然后抱拥着一起毁灭。 程弥不知不觉腿根已经坐去桌上,不经意间碰到台灯开关,啪嗒一下房间里陷入黑暗。 两人都没去管。 凌晨几点,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丝光亮,浑身似乎只剩下触感。 程弥肩颈衣领被稍扯斜,司庭衍亲她肩颈。 程弥抱着他,稍偏头碰了碰他耳朵,突然问:“两年前也去嘉城那里的医院了?” 三年前司庭衍到嘉城那边医院住院程弥是知道的,当时司庭衍和黎烨衡同住一间病房,他们见过面,她给过他旺仔牛奶,虽然一开始程弥没想起这些。 而她现在问的是两年前,两年前是她惹下大祸那年。 程弥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猜司庭衍当时在医院看到她了。 那时她们那事在小地方内沸动过一时,学校里尤其,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黎烨衡执意送她来奉洵的原因。 更何况那时候黎烨衡和司惠茹已经走得比前一年还近。 程弥又问:“你和惠茹阿姨都知道我当年那事?” 提到这个,司庭衍稍作停顿。 是的,不仅如此,两年来他没停止过让陈招池消失的念头。 但这些没人知道。 程弥感觉司庭衍不像在思考她问题,像是由此开始滋生什么潜伏已久的阴暗念头。 因为司庭衍下一秒落在她颈间的力道重了不少,不小心沾染上不太可控的发泄。 伴随颈项这声黏连声落下,漆黑寂静里突然出现另一阵声音。 门外清晰无比响起一阵开门声,是从司惠茹房间那个方向传来。 程弥停顿了下,但司庭衍没有。 门外很快响起脚步声,没往他们这边走,而是朝门口玄关那里去。 到玄关那边后,脚步声停下。 程弥一下便知道司惠茹是起来做什么了,半夜不放心醒来,起来看她和黎楚回来没有。 估计是在玄关看到她的鞋,但没看到黎楚的,司惠茹折身回客厅。 然后程弥发现,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司惠茹在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她颈间的司庭衍肯定也听到了,但他无动于衷,照旧做着在此刻格外惊心动魄的事。 他唇从她颈项来到她唇边,轻咬。 在怪她走神。 明明他妈现在跟他们就隔着一扇门,他们现在这副样子,此刻司惠茹要是开门一眼就能看到。 刚才程弥进来司庭衍房间只带了门,但没锁,现在门外司惠茹只要按下门把就能打开。 程弥被轻咬出一阵嘶疼,环在司庭衍颈上的手落下,顺势轻抵上他肩膀,看着他,倒没焦急,问他:“疯了?不怕被看到?” 几乎是她话落同时,司惠茹脚步声正正停在房门外。 司庭衍也停了下来,漆黑里气息勾缠。 几米外的房门外,司惠茹就站在外面。 也就是在这时,司庭衍双唇落去她耳下,那双平时在司惠茹面前格外听话的唇。 程弥浑身微起战栗,差点出声。 甚至能感觉到司庭衍目光在紧紧盯着她。 房间门外重新响起室内鞋走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是朝着某个方向走近了一两步。 不是往司庭衍房间,而是往她房间。 程弥一下知道司惠茹是想看看黎楚回来没有。 但只要现在司惠茹打开对面她的房门,就会发现就连她也不在床上。 鞋在玄关,人回来了。 但不在自己房间,不在客厅,不在浴室,不在厨房,也不在司惠茹房间。 家里就只剩下司庭衍房间。 那她只会在哪里,答案不言而喻。 程弥目光终于往房门那里扫了一眼。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程弥甚至能想到司惠茹此刻站在她房门外犹豫的模样。 司庭衍明显也知道司惠茹是想去她房间。 他看着她,声音低冷在夜色里,只有他们两个彼此感知:“怕吗?” 一秒,两秒。 房门外走廊司惠茹脚步声动了,没有打开程弥房间门,也没打开司庭衍的。 大概是觉得不妥,怕程弥不喜欢和介意,没擅自去开她房门。 声响渐远,外面很快响起一阵关门声,司惠茹回了自己房间。 走廊上响起关门声后,程弥才看回司庭衍:“你就真的不怕?” 司庭衍很坦然自若:“我妈不会随便开我房门。” 除非是要打扫,或者司庭衍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司惠茹才会不经询问进儿子房间。 程弥问他:“那如果呢,被阿姨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司惠茹如果得知姐弟两个其实整天混在一起,会是怎样一副态度。 又会不会因此影响她跟黎烨衡的婚姻。 台灯却在这时候被司庭衍打开。 光线突如其来,程弥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被乍亮光线刺得眼睛一眯。 两人之间有些模糊朦胧的轮廓一下清晰在眼前。 司庭衍直直盯着她眼睛,眸里照旧黑漆,此刻有一丝不容她拒绝的冷毅在。 “她一定会知道的。” 程弥视线和他胶着,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管司惠茹以后意见如何,同不同意,他都会把她带到司惠茹面前。 他们两个的事,不管早晚,司惠茹一定会知道的。 就算不是司惠茹自己发现,司庭衍自己也会捅到她面前。 程弥笑了下,说他:“疯子。” 司庭衍冷漠垂视她。 程弥双手又攀上他颈项,松松挂在他颈项,微仰脸对着他眼睛:“当然我也是。” 然后她意有所指道:“要不要我帮你?” 眼睛是看着他脸的,但话的指向不是。 身子整个突然离桌,被司庭衍抱起来。 转眼程弥就被司庭衍扔到床上,动作不算暴力,程弥身子轻弹了弹,陷进床被里。 接着整个眼睛就被带过一阵风的被子挡住了。 司庭衍往门外走:“睡你自己的。” 程弥掀开被子,只看到关上的房门,她倒在他床上,笑了笑。 司庭衍没忘记她今晚说要跟他挤挤睡的话。 睡司庭衍床确实很舒服。 因为司庭衍这人有洁癖,平时床上连根头发都不会有,干净又整洁。 当然程弥不是第一次往他床上躺,也不是第一次把他床被弄乱。 他枕头上也好几次沾她发丝。 程弥原本想等司庭衍从浴室回来再闭眼,虽然时间已经不早,而后面却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司庭衍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浑噩中记得腰身被紧锁到喘不过气。 没抽烟,没喝酒,只跟他接了几个吻,一夜好眠。 隔天周日,程弥再睁眼已经日上三竿,旁边没人,司庭衍已经起了。 这个点司惠茹已经去上班了,程弥从床上下来,长衬遮过她腿根,她晃着两条笔直白花花的腿出了司庭衍房间。 她刚打开门出去,司庭衍刚好从外面回来。 程弥眼尖看到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去给我买早餐了?” 程弥喜欢吃清蒸小笼包。 但楼下不是每个早上都有,偶尔那个小贩会骑着车载着笼屉在楼下吆喝。 所以程弥来到奉洵后也没吃过多少次。 司庭衍关上门,往餐桌那边走,跟她说:“去洗漱。” 程弥从浴室出来到餐桌边,司庭衍已经在桌边坐着,在看程弥看不懂的那些书。 两人已经挺久没单独坐桌上吃饭。 程弥没在司庭衍对面坐,在他旁边坐下。 小笼包司庭衍没拿出来放盘上,闷在塑料袋里,袋里水汽氤氲。 程弥吃包子一直有这么一个习惯,不喜欢拿出来放凉放冷,装在袋子里拿竹签吃才有味道。 司庭衍知道她这个习惯。 程弥坐下后,拿竹签扎了个小笼包吃。 她拖着下巴看司庭衍:“你吃过了?” “吃了。”司惠茹每天起来都会做早饭给他们吃。 司庭衍眼睛从书上离开,看了她一眼:“我妈厨房里还给你留了个三明治。” “阿姨很早就出门了?”程弥问。 “嗯。” “怎么不叫我起床?” 司庭衍看她,收回眼:“你口水都流我枕头上了。” 程弥轻咬口小笼包:“想骗我?我晚上睡觉可不会张嘴。” 司庭衍垂眼,侧脸一副淡漠模样:“张了。” 程弥一下听出他话里意思。 她说:“你弄的么?” 司庭衍一点不否认,眼神落她眼睛里:“是。” 其实司庭衍昨晚床上亲她,程弥有点印象。 只不过她那时候太困了,已经没精力。 总之司庭衍不怎么温柔和纯情,甚至捏得她下巴疼,他倒是承认得干脆。 而且丝毫没有愧疚心,说完继续看他的书。 司庭衍这人能做到一心两用,不管是跟她说话,还是看书,都能做到同时认真。 程弥竹签伸到袋里想再扎个小笼包吃,看司庭衍手机在旁边。 她顺手拿过来,果不其然,即使她昨晚跟司庭衍说设置密码,司庭衍照旧锁都没锁。 程弥甚至有点怀疑司庭衍是不是故意让她看的。 她问司庭衍:“你以前对我那点想法,被我看到没关系?” 司庭衍看她,回得很快:“我为什么要瞒着。” 被她知道,她才会更爱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程弥同样回得很快,“即使没有以前那些事,我也一样爱你。” 司庭衍眼睛看着她,让人感觉危意隐藏的一双眼睛。 程弥托着下巴,指尖搭在脸边,朝他靠近了点,眼里漾着潋滟水意,语调温柔。 “我不说谎的,司庭衍。” 就算是假话,这么一个人这么一句话,谁都会自愿走进陷进里。 程弥说完,退了回去,轻车熟路玩他手机。 点开他社交软件,果然,列表的人屈指可数。 司惠茹的工作号,学校里几个老师,还有她。 新朋友那里浮着红点,程弥点进去,放眼看去留言几乎都是女生名字,留言规规矩矩,甚至连缩写都用上,生怕让司庭衍察觉出什么,可却早已爱意袒露。 [我是高二(四)班许菁婷。] [高二(一)班ui。] [我叫李恬,高三(七)班的。] [钱雨雨。] …… 一行滑下来,高一高二高三的都有。 程弥突然想起以前那个在论坛看过的[心事簿]高楼,现在那帖子应该不在了,毕竟论坛没了。 但程弥记得很清楚,有个女孩说,她每天都会给司庭衍发验证消息,即使知道他从来不加人,有一天她梦见司庭衍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高兴了好几天,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 她们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加上过司庭衍。 司庭衍qq不加人,是她们共同知道的他的习惯。 但她们还是天天会往他的号里递上一条好友验证,即使石沉大海,即使加上了也不敢跟他说话,即使司庭衍空间里没什么东西,还是等着有天点开列表,看到他通过她们好友验证消息。 她问司庭衍:“有看到这些好友验证消息没有?” 司庭衍根本就不怎么打开过:“很少。” 程弥有点想举手之劳帮她们点下通过。 但想必那些女生即使再怎么喜欢司庭衍,再怎么想司庭衍通过她们好友验证,应该也不想是通过她手。 如果她真同意她们申请了,她们回头要是知道司庭衍好友验证消息是她通过的,得恨死她。 程弥关上司庭衍手机,想起自己明天升旗仪式上要念的检讨还没写。 她问司庭衍:“今天你功课多不多?” 司庭衍看她。 “我今天有点忙,能不能帮我写个检讨。” 郑弘凯对她动手动脚那天,她对郑弘凯也动手回去的处分。 司庭衍没拒绝:“明天再给你。” 星期一那天是个多云天。 奉洵高中每两周举行一次升旗仪式。 校门口严查校服铭牌,仪容仪表,操场上乌泱泱一群人。 以往升旗仪式,程弥一进校门就会找到自己班级站到队伍后。 但今天没有,因为上周违规违纪的同学都得到升旗台那边排队等着念检讨。 违纪的女生屈指可数,加上程弥就两个女生,另一个女生逃过教导主任眼皮,嘴里还在嚼泡泡糖,手里拿着张检讨。 男生也大多吊儿郎当,个个手里都拽着张字迹潦草的纸。 而程弥没有,她没带稿。 想过不再惹事,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乖乖做个检讨。 但也就是早上从床上睁眼那刻,她改了想法,于是早上出门前便也忘了找司庭衍要。 无聊站了几分钟后,程弥看见了司庭衍。 不是在升旗台底下高二一班的大长队里,也不是升旗手,而是今天的优秀学生讲话。 有老师在跟他讲话,司庭衍也第一眼看到她了。 他手里也拿着张稿子,程弥直觉那张稿子是她的。 两人根本不在同一拨人群里,直到升旗仪式开始前都没说上一句话。 升完旗后副校长讲完话,就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程弥来奉高这段时间,还没见司庭衍上去过,以往都是一些生面孔。 估计这是司庭衍第一次发言,他上去的时候底下隐约有骚动。 程弥站那队伍里,有两个男生也聊起来了:“司庭衍,他以前不从不发言的?” “肯定就是他不想呗,就他那成绩,刚进我们奉高那天,学校肯定第一个就抓他上来演讲。” 但司庭衍入学到现在从没上升旗台发言过,偏偏在程弥需要当着全校面检讨的今天,他也一起上了。 程弥果然猜得没错,司庭衍那稿子是她的,因为他上去没带稿。 司庭衍咬字清晰,声线不是热络型,加上他那冷冰冰的性格,讲话的时候底下一片肃静。 司庭衍发言正式又简短,很快下来。 优秀学生发完言,就排到他们这些差生了。 司庭衍下来的时候程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司庭衍也没有回避,直直朝她走过来。 旁边跟程弥一道站着的人一下就知道司庭衍是来找程弥的,他们两个那点事在学校不是秘密。 只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让他们好奇不已,眼风不时瞥瞥。 程弥知道司庭衍是要过来干什么,要给她那张检讨。 她突然很好奇司庭衍稿子,即使她自己知道要上去说什么,但她好奇他会写什么,让她上去念什么。 司庭衍来到她面前停下,那张折叠成一半的纸张递给她。 程弥接过。 拿给她后司庭衍便走了。 程弥打开,纸张里面景象映入眼,她蓦然笑了下。 很巧这时广播里教导主任正好念到她名字。 上台检讨顺序按年级来的,这里高三有三个,程弥四班班级排最前面。 她阖上纸张,没有任何停顿和露怯,直接上了台。 接过教导主任手里话筒时,教导主任还低声警告她:“好好念检讨。” 程弥对他笑了下,说好。 她站在升旗台上,底下全是黑白色校服。 听违纪学生念检讨比听学校领导讲话有趣得多,底下一个个方才听校长讲话蔫头耷脑的学生眼下都伸着脖子看着听着。 因为台上站的是程弥。 程弥在学校可出名了不止一次,她的过去,她的不堪,还有她沾惹上的各种麻烦,全都被人裸放到日光底下嚼着。 司庭衍讲完,程弥上台讲,大家反应更是躁动。 程弥望着底下那些人,没有满身刺人的敌意,没有无法忍受的愤懑。 她站在升旗台上,坦荡又明亮,对着手里话筒说。 “我没杀过人,没坐过牢。” 程弥声音透过广播传出来,在场的人怎么想都没想到她发言开口是这样,都怔愣住了。 程弥面色坦然,继续道:“也没陪过酒,没陪过睡。” 一阵风吹过,把她声音送得更远,也开始吹起底下一阵骚乱。 “还有,我没勾引过什么所谓的继父,没破坏婚姻。” 升旗台这边的主任和老师们很快反应过来,教导主任匆匆忙忙让老师去抓程弥下来。 程弥没半点慌乱,腰身站得很直,身后长发被风吹起。 “关于那天在教室和郑弘凯起争执,我打了郑弘凯一巴掌。” 她讲完了她最后一句话:“是他先猥亵的我,我认为我那巴掌打得没错。” “以上就是我的检讨。” 程弥说完,操场上人头骚动,七嘴八舌涌成细语浪潮。 一个男老师匆忙跑上来,正要抢走她手里话筒,程弥自己递给了他,还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自己走下了升旗台,手里还紧拽司庭衍给她的那张稿子。 这张纸上没有长篇大论的认错。 而只是一张白稿,一张一个字都没有的检讨。 空白的,没有任何罪过的。 司庭衍在告诉她一个字都不需要检讨。 想到司庭衍,程弥唇角微弯了下。 他们两个达成同谋,真是默契得可以。 身后是大家对她出格言语的议论,程弥通通将它们甩在了身后。 程弥原本以为周末那天晚上跟陈招池彻底撕破脸后,接下来日子会开始不安生。 可却意外风平浪静过了几天。 陈招池没出现,郑弘凯也没来学校上课。 学校后面也没给程弥下处分,也没再叫她写检讨,程弥知道是班主任魏向东去学校领导面前压下来的。 唯一一点风波便是学校里的人对她那日在升旗仪式上的发言窃声议论。 有人信,有人不信,但这些不重要了。 要继续恶意揣测下去的人拦也拦不住,就算证据摆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信。 除此之外便是很多人说,程弥那天什么都澄清了,关于她的那一系列谣言。 但唯独没澄清的是关于追司庭衍这件事。 而且那天升旗台那里空荡宽阔,大家排队站在底下,都能看到司庭衍从升旗台下来后走过去给了程弥一张纸。 司庭衍脱稿发言,那张纸只会是写给程弥的。 有人说程弥上升旗台说那些话是司庭衍给写的。 不管是她,还是司庭衍,都活在了大家的注视下。 连司庭衍那天上升旗台发言,手腕那里缠着绷带这个都有人注意到。 而程弥在那几天没等来陈招池,倒是等来了黎楚。 黎楚自从上次在楼下被陈招池接走后,就没再回过这个家一次。 那晚回来是傍晚,司惠茹不在,家里只有她和司庭衍。 程弥当时正好到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正正和推门进来的黎楚碰上。 黎楚没忽视她,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关上门直接回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程弥觉得黎楚今天气色不太好,像累了很多天睡眠不足那种疲色。 她本来在司庭衍房间,看见黎楚回来,水杯放上桌,后脚也跟着黎楚进了房间。 黎楚进屋后外套都没脱掉,就要走到床边躺下:“今晚借你床躺躺。” 说这话的时候黎楚没看程弥,就要掀开被子躺下。 程弥却一步没停,缓步径直走到她身后,直接把她右手袖子捋了上去。 手腕那里两个烟头烫出来的痕迹。 疤痕丑陋,能想到发红烟头按下去时这块皮肉有多扭曲。 而黎楚却一点也不在意,似乎像觉得程弥有点烦,轻挥开她手。她瘦,袖子宽大空荡荡落下,伤痕又被掩盖。 程弥心里冒上点火,眼睛回到黎楚脸上:“陈招池干的?” 黎楚虽然心理状态不算特别积极乐观,但不会做这种事。 但她对程弥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想答,拉开被子要睡下:“我要睡了,别吵我。” 程弥没让她逃避:“为什么?” 黎楚已经闭眼。 因为对黎楚的愧疚,程弥这两年对她很少硬声过,不像以前说什么都口无遮拦。 但此刻她语气有点不容拒绝,即使不算强硬。 “黎楚,我问你,怎么回事?” 而黎楚也不是个善茬,她向来性子冷,那双眼睛有时候看人都让人感觉像利箭一般。 她张开了眼:“你能别问了?” 程弥说:“不能。” 本来以为她们会大吵特吵一场,可让程弥意外的是黎楚竟然张口了。 “陈招池他妈死了。” 程弥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 “可能恶人有恶报吧,他妈死得挺惨,”黎楚看她,语气并不悲凉,“死前一句都没问过他。” 陈招池这人就靠仇恨活着,人一走,他的仇恨一下变得像笑话。 程弥说:“所以呢,他发疯了?” 何止发疯,他那破出租房里所有东西摔得稀烂,酗酒度日。 发疯的时候连黎楚抱着他都没用,用烟头烫她,让她从他出租房滚。 黎楚说:“你倒是对他挺了解。” 难怪这几天陈招池没来找过他们。 “所以他拿烟头烫你你也不吭声?他发疯的时候你不会走?” 程弥心里压着火,却没发泄出来:“黎楚,陈招池这个人渣,你觉得我会认为你喜欢他?” 黎楚本来望着天花板的眼睛斜回程弥身上:“揣测我?” 又说:“你怎么觉得我不会喜欢陈招池?你之前喜欢黎烨衡的时候想过后来会喜欢司庭衍吗?” 黎楚很少叫黎烨衡爸,都是直呼其名。 牙尖嘴利,程弥竟找不到反驳借口。 黎楚似乎不想再跟她说了,翻身背对她只抛下一句话,像仁至义尽。 “你们要不想出事,最近就别去惹陈招池。” w ,请牢记:, 52、c52 那晚黎楚没在家留宿,程弥半夜醒来,床上旁边黎楚已经不见人。 程弥觉得黎楚是知道她会拦着不让她再去找陈招池,特意在她睡觉的时候走人。 隔天上学,大课间的时候一位许久没碰面的“老熟人”来找了程弥。 厉执禹出现在她座位窗边,指节在窗沿上叩了叩,对她偏了下头:“出来下,说个事儿。” 程弥已经有段时间没在学校见过厉执禹,红毛偶尔还能在学校里碰上,但厉执禹是一直没来学校。 程弥出去了,和厉执禹在走廊尽头面对面站着。 厉执禹开门见山:“司庭衍手怎么回事?” “你找过他了?”程弥问。 “没,”厉执禹对司庭衍的了解程度跟程弥不相上下,“我问了你觉得他会说?” 确实不会。 司庭衍手腕是陈招池弄伤的,被厉执禹知道,厉执禹肯定会找上陈招池。 陈招池这人有病,厉执禹牵扯进他们的事不是好事,程弥不想再把人卷进来。 她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知道?” “你有没有天天跟他一起我不知道,”厉执禹目光从楼下收回,看向她,“还用我说吗程弥,司庭衍那条命,他自己就是拿来给你耗的。” 厉执禹跟司庭衍一样,眼瞳深黑,直看人的时候有一股锐利在。 他说出这话不是在试探,而是每个字都笃定不疑。 司庭衍自己那条命,就是拿来给程弥耗着的。 这话不用从厉执禹口中说出来,程弥自己知道。 但听厉执禹说完司庭衍,程弥抱在胸前的手,指尖仍是下意识在手臂上轻抠了下。 神色却还是很自在,对厉执禹说:“是吗。” 没承认,也没否认,继续这个话题,轻飘飘引开司庭衍手腕受伤那话题。 但厉执禹也是聪明人,又把话绕回去:“司庭衍那手谁弄的会跟你没关?” 他说:“我也不跟你计较,告诉我那人谁就行。” 厉执禹无非就是要罩着他弟,不让谁欺负司庭衍。 程弥也不想多说:“我不知道。” 她知道这话回答得很生硬,她自己都觉得扯,厉执禹更不可能信她说的。 果然,厉执禹手机在手里转了下,半点没信她的,淡笑了下:“你是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 可能是知道她不想说的事,嘴巴很难撬开,这样问下去很没意思。 厉执禹没再做无用功,没逼她,招呼也没打直接走了。 厉执禹走后程弥也没在那里站着,要从走廊回教室。 经过楼道口的时候,余光里感觉有熟悉身影,回过脸果然看到司庭衍从楼上下来。 不是来找她的,他身边有老师。 那两张脸程弥认识,校长和司庭衍实验室的老师,老师在跟校长夸司庭衍,校长高兴得两眼眯成缝,拍了拍司庭衍肩膀。 司庭衍校服下身量笔挺,跟大人站一起气质丝毫没被压一头。 他也第一眼看到程弥。 程弥眼睛视线扫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在看着她的。 程弥莫名想起刚刚厉执禹说的话,说司庭衍自己的命就是拿来给她玩的。 她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眼睛黑潭一般,深不可测。 谁和他对视不超过两秒就会败下阵,所以很少有女生敢那么直白地看他。 程弥是例外,不仅看,还在他注视里跟他互相热吻过。 现在下课时间,周围不少同学打闹。 程弥视线短暂在司庭衍唇上落了一下,又移回他眼睛。 司庭衍也在看她。 人声吵闹里,他们有心照不宣的秘密。 程弥往楼梯口那边走,司庭衍则从楼上下来,校长还在跟司庭衍说话,两人同时到达楼道口。 程弥故意没去接司庭衍落在她脸上的灼灼视线,和他擦肩而过。 晚上司庭衍被实验室老师留学校留到很晚,程弥跟司惠茹吃完饭他还没回来。 吃完饭程弥没事,去外面站了会,没等到司庭衍,索性回去洗了个澡。 随着期中考试过去,高三学习抓得越来越紧,试卷发得越来越勤。 程弥洗完澡刚在房间做完一张物理试卷,房门便被打开了。 程弥笔尖正在试卷上落下一个答案,闻声回头。 果然,司庭衍来找她算账了。 程弥撑着下巴指尖搭在脸侧,手里笔转了下,对他笑了下:“正好,有个题要问你。” 司庭衍拿着装盘的葡萄,司惠茹经常会洗些水果在他们两个学习的时候送到他们房间,估计是司惠茹让他给她送葡萄。 程弥没回过头去,看着司庭衍靠近。 司庭衍走了过来,把瓷盘放到程弥桌上。 程弥问:“阿姨让你送进来的?” 话都没让她说完,司庭衍就抓她手把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扯了起来。 程弥还没反应过来司庭衍便吻得她耳后发热。 程弥任他亲,笑:“疯了吗?不就在楼道那里没跟你打个招呼?” 司庭衍语气很淡漠,不容拒绝:“你下次不打试试。” 程弥捧着他脸,手摸在他脸两侧,看着他:“我要下次还不打招呼呢?” 司庭衍说:“那就现在试试。” 不等下次长教训了。 程弥床就在书桌旁边,一个转身司庭衍就能把她弄到床上。 但司庭衍没有。 就这么面对面,程弥衣摆翻动一下,很快感觉到指节。 司庭衍看着她眼睛,没一丝停顿和胆怯,动作直接。 这是司庭衍第一次碰,程弥再怎么和他纵情也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短暂恍神,吊裙下心跳不怎么温柔地伏动,程弥没多久就浑身发软。 就是这么一只平时考试能考满分的手,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盯着她脸上任何一丝神情,手上做着最纵欲滥情的事。 程弥觉得这样的他有点迷人。 司庭衍神色很克制冷静,却又跟疯了一样,程弥心跳些微渗出痛。 她是从容,但声线出口难免不稳:“你怎么这么熟练?” 司庭衍照旧变态观赏着她脸上每一丝情动神情,略显冷淡薄情的一双唇,说着最不管束的话。 “如果我说,你每天都会出现在我梦里。” 程弥一下听懂他这句话意思。 因为每天都在梦里对她,所以熟练。 程弥腰身被他固在怀里,微仰唇,凑去他唇边轻吻了吻:“司庭衍,你觉得你一年级第一说这些好么?” “比起考第一。”司庭衍突然说。 他看着程弥眼睛,在认真回答她:“我更喜欢做这些。” 司庭衍这句话是认真的,程弥听出来了。 他是真的这么想。 “你怕我吗?”司庭衍突然问,可说是问,却又只让她有一个答案。 他不准许她不喜欢自己。 就算不喜欢,也要接受他,只能喜欢他。 程弥凑过去,含吻上他唇:“我怕什么?” “司庭衍,”她又稍离,视线从他的唇爬去他眼睛上,“白天也给你。” 司庭衍沾她就跟沾毒一样,司惠茹睡觉后,她还被司庭衍弄去他房间。 没过分,但也够呛。 因为司惠茹在家,两人稍有收敛,总在对方房间过夜早晚会被撞见。 程弥最近睡眠还不错,回自己房间后很快就睡过去。 思绪坠入混沌,直到半夜被一阵手机振动嗡响扯出一丝清明。 程弥手机就随手扔床头柜上,她摸过,眼睛被屏幕光刺得微眯。 定神看清上面来电显示时,她浑噩头绪突然清醒几分。 黎楚的来电。 黎楚从昨晚走后就没再回过家,程弥电话打过去她也不接。 别说在深夜,她平时都不会给程弥打电话。 出什么事了? 程弥几乎一秒没停,直接接听了:“黎楚?” 可没听到黎楚应声,程弥听得很清楚,那边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很重,很累,像苟延残喘,身上像有很重的伤。 下一秒,程弥没等来黎楚的声音。 恶梦一般,陈招池声音出现在她耳边,带着闷哼:“我不教训你们,你们倒先找人来教训我了?” “厉执禹,司庭衍他哥是吧。” 程弥脑中一嗡。 陈招池声音和平时不一样,被烟酒屠出一片破碎嘶哑,程弥终于直面黎楚口中所说的那个母亲去世后发疯的陈招池。 而厉执禹撞上了他的枪口,不仅厉执禹,他们,他们每个人都要被陈招池拉着下葬。 其实不管早晚,这一天终会来的。 疯魔数日的狂躁在此刻淬着最阴寒的冷意,陈招池说:“准备给自己收尸吧程弥。” “或者,帮司庭衍。” 陈招池以前还有兴趣周旋,眼下明显耐性尽消。 短短几句话,不到二十秒,程弥甚至连反应回答的时间都没有。 耳边手机电话干脆利落挂断声,忙音过后只余一片寂静。 像做了一场梦,又像狂风席卷过境。 程弥睁眼望着天花板,却又像没在看,而是透过它在看什么。 黎楚,江训知,还有此时此刻在她对门房间里的司庭衍。 凉意瞬间爬上她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说磨牙。 我写文有一个奇怪执念,脑海里出现有感觉的画面,就一定会把它写出来。像闹区里色调灰败的老居民楼,司庭衍程弥在灰暗楼道里隔门对视,这些一开始就在文里出现过,算我一个没用的浪漫的坚持。 一开始萌生写《磨牙》这个故事念头就是上面那两个画面,再然后文章基调和氛围风格自然而然定下,他们那些情爱纠葛,身边的人,经历过的好坏,开始在他们世界里相爱相杀。 从想写他们两个开始,大纲里故事线便一直是照目前这个发展这么设定,确实没什么意义,但就是想写这么一群人,这么一个故事。 只不过很遗憾让大家失望了,没能和大家心里一开始想看的故事风格契合。 这个故事风格确实不讨喜,看的人也很少,我写的也有很多不足,谢谢大家每天等更新和留言。 如果觉得还行,勉强对口味,那我们继续往后走走。 如果实在不能接受这种风格,那我们这本就先挥挥手,以后有缘的话在别的地方碰面。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4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53、c53 陈招池那通电话挂断后,程弥没发怔多久,很快反应过来去翻红毛的电话。 陈招池声音听着伤不轻,厉执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红毛是厉执禹兄弟,平时形影不离,厉执禹的事问他没错。 但拨通后电话那边长久不见接听。 红毛不会也一起出事了? 一遍过后程弥没再打过去。 隔天一早饭桌上和去学校路上,程弥暂时没跟司庭衍说起陈招池半夜打来的那通电话。 正是因为了解司庭衍,程弥才确定不能跟他提起。 司庭衍看起来冷静理智,但实则偏激一直在他身体里清醒。偏激对他来说不是失控,反而是他清醒着让它拽人下坠。 陈招池这通电话让司庭衍知道他肯定会做什么,而且不会拉上她,也不会听她的话。 程弥不想冒险让司庭衍把自己搭进去。 最近也需要随时提防,只能在学校和家里两个地方来往。 到学校,程弥和司庭衍在二楼楼梯口分开。 回到教室没多久早读铃声打响,班里每天早读都会有科代表上讲台领读,但今天铃声响了两遍也没见科代表上讲台。 昨天读英语,今天语文。 前面一个女生随口跟同桌说道:“班长怎么今天还没来啊。” 程弥他们班班长是初欣禾。 女生同桌抽出语文课本放上桌:“不知道诶,是生病了吗,没见她迟到过。” “肯定不是迟到,”那女生说,“你忘了她妈我们年级主任,初欣禾迟到不得被她妈骂死。” 过会儿班主任魏向东从教室门口进来,带着他那物理教案在门板上啪啪甩了两下:“班长不来你们早读就不读了是吧,练习题都收收,该做题的时候做题,该读的时候读。都把语文课本拿起来读啊,上回你们读到哪儿接着读下去。” 说完回身出教室,跟外面人说话。 站四班教室外面的人不是什么生人,就是高三年级主任,初欣禾的母亲。 年级主任脾气出了名严肃威厉,没见过她的听人描述会觉得她长相凶神恶煞,但实则不是。 能生出初欣禾这样一个漂亮女儿,本身肯定容貌出众。 年级主任鹅蛋脸,脑后挽髻,会笑,但浑身笼着疏离感,和她对视会倍感压力。 此刻跟魏向东两人在外面大概是在说初欣禾。 程弥没怎么去在意,直到早读到一半后面郑弘凯同桌和过道那边男生交头接耳。 郑弘凯这同桌喜欢初欣禾,另外一个男生腿隔着过道踢踢他,调侃他说你女神来了。 又说赶紧去救人,不然初欣禾要被年级主任教训了。 程弥闻言下意识扫了眼窗外,结果这一看不仅看到初欣禾,还看到了红毛。 红毛没跟初欣禾站一起,不知道在跟魏向东和年级主任说什么。 而初欣禾则是没吭声,垂着眼站在年级主任面前。 下课铃声正好在这时打响,走廊上逐渐人多。 初欣禾不意外被她妈叫走了。 程弥盖上书从教室出去,发现红毛也在等她出来。 程弥朝他走过去,走到红毛身边后,红毛跟她说:“我刚过来学校路上拿手机看,才看到你昨晚给我打了电话。” 程弥:“没事。” 红毛问她:“你是不是要问我厉执禹打架的事?” 红毛难得有脑筋转这么快的时候,程弥说:“你怎么知道?” “你那个点给我打电话,还能是问什么事啊,”红毛问,“不过你怎么知道厉执禹打架这事?” 陈招池打的电话,但程弥只模糊随口道:“他来找我问过司庭衍手谁弄的。” 说到这个红毛便气闷:“厉执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司庭衍根本鸟都不鸟他,他妈的他为了他弟命跟不要了一样。” 说到一半又想起程弥跟司庭衍的关系。 他瞥程弥一眼:“靠,我脾气躁,你多担待点。” 现在别事要紧,程弥没回他这话,问:“厉执禹现在怎样?” “住院了,伤挺重,就昨晚醒过来一会,他妈的那帮狗逼下黑手。” 厉执禹伤挺重,红毛就面色看起来有点熬夜的疲惫。 程弥:“你昨晚没跟厉执禹一起?” “没,”红毛估计也觉得厉执禹不够义气,有点恼,“他说都没跟我说,他妈的他让急诊电话打给我我才知道他出事,从床上蹦起来去的医院。” 红毛继续说:“那群人都道上混的,厉执禹也认识点人,黑对黑,没让我掺和这事。” 厉执禹这人竟然还挺义气,在兄弟这事上脑子拎得很清。 程弥问红毛厉执禹怎么找到陈招池的:“他怎么找到人的?” 红毛靠在走廊,回头看她:“你说巧不巧,那人兄弟里有跟厉执禹认识的,一起喝几瓶酒什么人都交代了。” “报警没有?” “报了,”红毛说,“但有个屁用,那帮人怕蹲什么局子,跟吃家常便饭一样。” “而且厉执禹也把人打得不轻,打架这事打输的住院,打赢的坐牢,现在两方都受伤,搞不好厉执禹也得进去,得他爸出面了。” 程弥听这话,问:“对方也住院了?” 红毛回她:“住了,俩带头的现在都住院了,所以现在抓不进去。那几个没冲前头没事的,都抓进去了,但打架那地儿没监控,这几个估计也就进去拘留几天。” 程弥略微皱眉,想起昨晚陈招池还有力气给她打电话,现在在医院住院了。 红毛没注意到,叹了口气:“这半个月厉执禹刚被他爸喊回去,这他妈回来就出这事,我看这回他不想走都没辙了,好在还是因为司庭衍惹的事儿,不然他爸能六亲不认。” 这还是程弥第一次听到司庭衍跟他亲生父亲相关,平时在家就连司惠茹也没提起过。 程弥也就自然而然问了一句:“司庭衍他爸会过问他?” “当然,厉执禹要不是他爸同意他能在这儿?他爸也一直想接司庭衍回去。” 不难猜,是司庭衍没同意回去。 楼道那里初欣禾走了上来,没往教室走,朝女生厕所走。 程弥和红毛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她背影,亭亭玉立,长发高束,只一个背影都能看出几分清傲。 没穿校服,穿着一条白裙。 红毛视线从她背影上收回来,看回程弥:“能不能帮个忙?” 他不说程弥都知道他要拜托她什么。 想让她帮忙安慰一下初欣禾。 果然,红毛说:“你们女孩子之间好安慰点,我一大男生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初欣禾昨晚在医院呆了一晚上,瞒着她妈跑出来的。年级主任那凶样,刚我送她回来都替她捏把汗,今晚回家她估计也没好日子过。” 程弥视线落在初欣禾背影上,直到她拐进女生厕所。 红毛走后,程弥去了女厕所。 进去的时候初欣禾正在洗手,镜子里面色清冷,眼眶却是红的,没哭,是憋的。 昨晚医院没少憋,刚才没也少挨骂。 有人进来,初欣禾手背装不经意去擦眼睛,却因为手背是湿的,反倒弄得眼睛睁不开。 程弥也走过去洗手,递给她一张纸巾。 初欣禾抬眼看她,眼睫上挂着水珠,不是泪珠,两秒后她接过程弥手里纸巾,道谢:“谢谢。” 身上就一条裙子,没穿任何外套。 奉洵天气已经渐渐凉冷,现在又还没到中午暖和时候,初欣禾捱一整晚冷,指尖被冻得有点苍白。 程弥刚才过来顺手带了自己之前放教室里的一件外套,递给她:“穿上吧。” 初欣禾没拒绝,接过:“李峻扬让你来的?” 李峻扬,红毛的名字。 程弥把红毛话带给她:“派出所那边厉执禹没事。” 初欣禾眼睛跟她妈一样,有点疏冷,她看程弥:“我知道。” 早读女厕所来往的人不多,空荡荡的有些阴凉。 上课铃声从走廊传来,刺耳又急促。 “别太担心了,回去上课吧。”程弥跟她说。 初欣禾点头。 关上水要走,又忽然停下,跟程弥说:“你最近小心点郑弘凯。” 他们都是四班的,初欣禾自然认识郑弘凯。 “怎么了?”程弥问。 初欣禾聪明,知道跟厉执禹起冲突这帮人跟程弥和司庭衍肯定有很大恩怨。 她说:“昨晚他去找跟厉执禹打架那个人了。” 郑弘凯去找陈招池了。 其实程弥也不算特别意外,郑弘凯跟她冤仇闹开后,就没再来过学校。 手差点废了,进拘留所,被学校下处分,人人鄙夷唾弃他。 就他那狭隘心思不恨程弥才怪。 而上次在烧烤店看陈招池跟他一起,程弥就知道恶会和恶相钩,郑弘凯会跟陈招池走一起的。 程弥对初欣禾笑了下:“谢了。” 午夜十二点。 酒吧里灯色摇晃,电音炸裂。 郑弘凯从沙发上起身,手越过桌上给对面陈招池倒酒,声音嘶哑在满场沸腾里:“靠,哥你牛逼啊!还能从医院跑出来!” 陈招池没穿病号服,脸上青紫交错,有伤口暴露在空气里,没让他显得狼狈,反倒更添几分暴戾不好惹。 腿没废,还能走,就没能关住他。 陈招池像和平时一样,又像不一样了。 近段日子他严肃又狂躁,脸上不见笑,今晚却和平时一样挂上了笑,但明显只笑在皮面上,总让人感觉有点渗人。 今晚坐在这喝酒的还是往常那批人,黎楚,戚纭淼,郑弘凯和其他几个熟面孔。 戚纭淼自从上次跟陈招池联手用谣言诋毁程弥后,就跟陈招池搭上了,偶尔晚上会一起喝酒,她比黎楚还要早进陈招池这个圈子。 她坐在旁边,没什么兴趣听他们说话。 黎楚则被陈招池搂在身旁。 郑弘凯和陈招池碰杯,问他:“昨晚我过去警察在那儿问情况,今天来了没有?” 陈招池看他:“你说呢?” 肯定会继续来问情况,也会做伤情鉴定,这事已经是刑事案件,厉执禹错就错在打了他,一打厉执禹也得负责。 这个年纪都不怕死,打起架来不顾前后,年少气盛,谁打得越狠越有面子。 郑弘凯狗腿道:“厉执禹那个狗逼崽,妈的老子看他不爽很久了,今天他妈的终于出了口恶气!” 说得跟是他打的一样。 陈招池没说话,面目在某刻变得有些阴沉。 本来他对郑弘凯一直不怎么爱搭理,突然把话对向他:“你不也讨厌程弥?” 郑弘凯从鼻子里哼气:“这臭婊子,老子是要杀了她。” 咬牙切齿泄愤,却被陈招池接下来的话一噎。 “什么时候?”陈招池听着像漫不经心,眼睛却是看着他的。 郑弘凯差点没接上话:“再看呗,老子还没想好要怎么把她弄死。” 今天的陈招池像对郑弘凯很有耐心:“不挺容易?” 陈招池戳郑弘凯痛点,当着这么多人面:“你不就摸了她一把,还没上呢,就被她搞成这样。人废了,学校也回不去,人都骂你,今天回家不还被你爸揍了。” 说着示意他手臂上的伤。 这个年纪男生爱面子,一下子被戳痛脚,郑弘凯放袖子挽尊:“操,学校是我他妈自己不去!” 气急败坏和对程弥的愤怒却已经写在脸上。 陈招池说:“急什么,有这火气留着以后操她用。” 这话一落下,周围每个各怀心思的人面色都不约而同顿了下。 包括黎楚和戚纭淼。 黎楚很快又回自然模样,戚纭淼眼风淡淡撇来。 陈招池跟郑弘凯说:“你不摸她没成?还被搞成了这样,那就搞回来。” 电音震闹在煽风点火里。 “你不是不爽司庭衍?还能对付他,睡他的女人,一箭双雕多爽。” “多找几个人,更爽。”他笑了。 郑弘凯有那么一瞬被陈招池看得头皮发麻,但更多的是心血混着愤怒一起往上涌。谁都没说话。 这时这里最不待见程弥的戚纭淼却突然开了口:“陈招池,你恶不恶心?” 陈招池闻言,晃眼看向了她:“怎么,帮你整程弥你不应该挺开心?”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种吗?” 陈招池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 “要让人痛不欲生,就是要用下三滥的手段。” 他说:“戚纭淼,你没多高尚,你之前做的那些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不造谣她是给人睡的?现在要成真了,你别跟我说你不开心?” 戚纭淼沉默,和他对视着。 这时郑弘凯开了口,因为戚纭淼他开口解围:“喝酒喝酒。” 周三云层高挂,偶有几下日光。 司庭衍和程弥相继从六楼没什么人去的洗手间走出来,旖旎再次锁进学子皮囊下。 一前一后,两人擦肩而过一个个同样穿着黑白校服的同学。 到三楼的时候,程弥直接往下走,司庭衍则是往右走,往自己班级走去。 高二一班教室走廊外,傅莘唯拉拉戚纭淼袖子:“你怎么了淼淼,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心不在焉,在想什么呢。” 戚纭淼没什么兴趣回答她这话,她下课后就从自己班里来到一班,结果司庭衍不在,但她没走,一直在这里等。 即使她知道她造谣程弥那事别想瞒过司庭衍,司庭衍不可能待见她。 又等了会,上课铃声响了,戚纭淼必须得回去了。 她跟傅莘唯说:“算了,走了。” 结果说完转身就看到司庭衍。 戚纭淼发散的神思在这瞬间凝住,在从昨晚犹豫到现在的笃定,她此刻几乎没怎么犹豫地走向了司庭衍。 “诶,”傅莘唯在后面喊她,“你不是得从那边上楼?” 戚纭淼没理她,径直朝司庭衍走去。 司庭衍也注意到她了。 最后两人相交,戚纭淼停在了司庭衍面前。 她看着司庭衍:“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司庭衍没特别大兴趣,要绕过她。 戚纭淼回身跟着他:“关于程弥的。” 司庭衍停了下来,目光有点凉薄地看向她。 w ,请牢记:, 54、c54 老城区楼群拥挤,人车不绝,繁闹和破旧有点违和地拉扯。 这么多可玩可去的地方,程弥这两天却只来往两点之间,家里和学校,上下学也是和司庭衍坐公交,清吧那边工作也请假了。 下午放学,程弥从教室出来到楼上找司庭衍。 司庭衍今天不用去实验楼上竞赛课,还没打算走,在座位上做题。 程弥进他们教室,经过讲台前,走去司庭衍课桌那里。 司庭衍同桌也还没走,捏着笔在奋笔疾书。虽然低着头写字,但程弥知道她是谁,之前来找司庭衍就碰过几次。 傅莘唯跟以前一样正眼也不瞧她一个,但明显注意力在程弥身上。她一来,傅莘唯脸色肉眼可见不开心起来,笔装进笔袋,和本子练习册装进书包,然后拉上书包链起身走了。 程弥扫了她一眼,但没多注意,又看回司庭衍:“要回去没有?” 司庭衍说:“先坐下写作业。” 还不走,程弥便就近拉开司庭衍前面同学的椅子,在他前面坐下来。 又从书包里拿老师分发的习题出来,拿笔做了做。 奉洵高中就家远几个同学内宿,全校没几个,大多都是走读生,没一会教室人便走剩没几个人,只打扫教室的同学还在。 打扫教室的同学关上窗后结伴离开,教室里一下寂静到无声。 程弥正在草稿纸上写算,教室里司庭衍声音突然响起,在她身后。 “姓陈的找你了?” 程弥笔尖顿一下。 她眼睛抬起了一下,像是能看到司庭衍那般,两秒后垂下眸。 没反驳,没狡辩,也没试图隐瞒,没用。 她问:“怎么知道的。” 司庭衍落下不是很有份量的一句话:“套你话知道的。” 戚纭淼只告诉司庭衍陈招池和郑弘凯那些能把人毁死的龌龊心思,没提起过什么陈招池找过程弥。 程弥放下笔,转过身子,然后去看司庭衍:“原来是在套我话啊。” 司庭衍看着她眼睛:“有想过告诉我?不然你不会这么容易松口让我问出来。” 程弥不得不承认,司庭衍在某些方面上真的很了解她。 这样说话不方便,她没说什么,回过身子,将笔放回桌上后从椅子起身。 司庭衍视线一直没离她。 程弥将椅子推到了桌下,椅背贴合桌沿。 她靠在前桌椅背上,面对着司庭衍,眼睛看进他眼睛里:“司庭衍,你比我聪明,有些事我告诉你,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司庭衍似看穿她一样,垂下眼,这种情况下还能思路不断做题:“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理解。” 程弥看他这样,知道他对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她看着他,寻常话语,但语气是温柔的。 “要理解的。” “听话,司庭衍。” 司庭衍抵抗不了这样的程弥,沉默了。 几秒过后,程弥开始跟他说打算:“不出什么事,单凭他们一张嘴,派出所不会立案。” 无伤无亡,没有犯罪事实,就算报警也只能口头教育一下,立案必须有犯罪事实。 这些司庭衍肯定也知道。 程弥说:“所以必须让他们做点什么,才能把他们送进局子。” 司庭衍抬眼看她:“所以呢,你要拿自己制造后果是吗。” 窗外绿荫接连,日光今天就没怎么出来露过脸,阴着天,司庭衍声线几乎要和这潮冷灰淡融为一体。 程弥被他看出来,却很冷静。 其实陈招池报复人无非那些下三滥手段,她能想出陈招池会怎么报复她。 她说:“陈招池肯定会找人弄我,我必须让他们留下犯罪证据。” 司庭衍看着她。 “不然——” 只会像当年黎楚那样,被欺负了,整个人生都随之支离破碎,却没留下半点证据。 因为没有证据,所以陈招池又逍遥法外了这么多年。 程弥没说下去。 司庭衍也没说话,但程弥能隐约感觉他周身气压越来越不对劲。 她抚慰:“不用担心,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那龌龊事得逞。” “到时候我会有办法,拖到警察过来。” 教室里一没说话声便掉入寂静。 听程弥说完,司庭衍也没开口。 而程弥既然打算告诉司庭衍,便是要和他商量。她不能把司庭衍推出去,她自己的事她得自己背着。 程弥说:“听我的话好不好?” 程弥原本以为司庭衍在这事上不会那么好说服,至少不会是现在面前这副平静模样,一句话都没跟她生气。 但司庭衍确实没再说什么,开始收东西。 程弥有点意外,同意了? 司庭衍收好东西,从椅子起身,态度竟然是不容拒绝在回家这事上:“走了。” 没再提刚才的事。 程弥没从他脸上找到半点能露马脚的情绪,对他笑了下:“我收下东西。” 她去收习题和笔。 黎楚自从上次半夜离开程弥房间去找陈招池,就没再回过家里一次。 黎楚跟陈招池混在一起,陈招池他们私下里说什么做什么,她肯定一清二楚,但也没打电话过问过程弥一句。 隔天程弥和司庭衍放学回家,黎楚竟然意外回来了。 她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手里撕开一包薯片吃着。 听到开门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回过头去。 程弥走在司庭衍前面,司庭衍在她后面被堵着,跟她说:“进屋。” 程弥手这才从门把上松开,走进玄关。 司庭衍在她后面把门带上。 程弥在玄关换好鞋,书包递给司庭衍。 司庭衍知道她要过去跟黎楚说话,接过她书包回房间。 客厅里在放一部肥皂剧,光现在电视里在放那个片段,都能看出狗血纠葛倾盆。 挺奇怪,黎楚平时不爱看这些,她看的比较多的是电影,这种肥皂剧她八百年都不看一眼。 但今天却坐沙发上看着。 程弥看了她几秒后,缓步过去,拿过扔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在黎楚旁边坐下:“你什么时候爱看这些了?” 黎楚没看她,照旧看着电视,但没沉默不理:“人的喜好会变。” 程弥也一样看着电视。 两人肩并肩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女主角哭声凄厉。 程弥看着女主角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突然问黎楚:“你这头黑发陈招池逼你染的?” 黎楚自从江训知去世后,发色万年奶奶灰,因为江训知说她这个发色好看,江训知喜欢这个颜色。 黎楚很白,奶奶灰在她头上很衬她那分漂亮。 从上次在烧烤店碰到,程弥就发现黎楚染掉了她那头当命一样的发色。 听程弥问是不是陈招池逼的,黎楚说:“用不着,我自己挺乐意的。” 程弥遥控器在手里把弄:“是吗,陈招池没叫你换掉那发色?” 客厅一瞬安静。 黎楚没说话。 这时黎楚手机突然振响,震动声嗡嗡搅破空气凝滞。 她眼睛从电视上收回,拿过手机看了眼,没再跟程弥说什么,手里那包薯片往程弥手里一塞,起身离开沙发接电话去了。 程弥低头看了眼,烧烤味的。 她薯片里很喜欢的一个味道。 玄关响起关门声,黎楚去走道外面接电话了。 电视机里争吵声还在歇斯底里,程弥关了电视,起身回房间。 回到房间后,程弥发现黎楚已经回过她房间。 不是房间被翻得糟乱,相反,房间比她晚上走的时候还要整齐,而且像是空荡了一点。 不管是桌上的香薰,还是随手搭她椅背上的衣服。 包括之前随手扔在书桌上的打火机。 程弥走去衣柜那边,拉开,果然,她帮黎楚挂在里面的衣服也被收走了。 程弥微皱眉,心里悄然冒出一丝异样。 她关上衣柜门。 程弥环视屋内一眼,没看到黎楚行李。 玄关传来门开声,应该是黎楚回来了,但程弥手机在这时有来电。 她看了眼手机,是最近打工那个清吧的老板打来的电话,程弥按了接听,走去窗边接电话。 清吧里人手不够,两个驻唱,她请假,另一个也请假了。 老板实在找不出人,问程弥今晚能不能腾出时间过去一趟。 现在陈招池他们指不定就在外面哪里蹲着她,程弥虽然在等他们找上门,但现在时机还没成熟,她不会傻到自己出去惹火。 一个个血气方刚的男生,她一女生毫无胜算,不自量力不是勇气。 她拿了根烟,跟清吧老板说了抱歉,说没办法过去。 清吧老板又来回几次试图说服她,最后见无果估计是也恼了,草草挂了电话。 程弥知道自己这份工作是丢了。 跟清吧老板打电话的时候,程弥耳朵有随时留意门外。 没听过有开门声,黎楚回来后应该还没出去。 程弥想出去跟她谈谈,房门没关,她从房间出去。 但走出房间,她视线还没寻找黎楚身影。 走廊尽头窗边那一幕先刺进了她眼里。 程弥脚步慢慢停下,眼睛看着那边。 走廊尽头那扇窗,司庭衍手里拿着喝了半玻璃杯的水。 而他不是一个人在那里,黎楚站在他面前,正仰头要去亲他。 一点都不意外,司庭衍一脸漠然地避开了。 而随着司庭衍侧过脸,侧过来的一同还有他的视线。 程弥目光和他正正对上。 司庭衍没做任何心虚事,自然不会和程弥解释什么。 程弥自然也不会误会他。 司庭衍目光没再往黎楚脸上掠过任何一个眼神,也没跟她说什么,从她面前离开。 而程弥目光早已经没落在司庭衍身上,而是在黎楚身上。 黎楚回过头,视线和程弥对上,那双眼睛双眼皮一把薄利刃一样,眸光照旧是平时那样让人感觉有点犀利。 她看程弥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愧疚。 司庭衍往程弥这边走过来,牵她手腕要带她进屋。 程弥还是看着黎楚,跟他说:“我跟她聊一下。” 司庭衍看她,没说什么,地方留给她,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那一瞬间,房间外的走道空气被冻住。 声息都像被按下暂停键。 尽头的窗户框出一方灰白天色,楼层远近簇拥,枯枝弯杈伸指向天际。 黎楚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程弥。 程弥刚才跟人打电话的时候实在嫌无聊得慌,点了根烟,但到电话挂断都没吸过。 夹在指间的烟没来得及抽一口,红点已经自己烧了一小截。 站了一会后,程弥朝尽头窗口黎楚走过去。 黎楚半分惧色和愧疚都没有。 程弥走了过去,停在她面前,夹指上的烟灰积压太久扑簌掉下。 她语气没羞恼,反而冷静和放松:“黎楚,你信不信我会把烟头按你身上?” 黎楚一撇侧发掉下耳后,她笑了下:“信啊,你这么喜欢司庭衍。” “我和你是朋友,”程弥说,“但男朋友我并不喜欢分享。” 黎楚视线定在她脸上一秒,又移开:“是吗?” 然后她眼睛看向窗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亲他?程弥,你想没想过我反而是那个更应该跟他在一起的?” 程弥说:“你要说什么?” 黎楚目光从窗外收回:“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江训知大学的时候签了器官捐献自愿书。” 程弥知道她话还没说完,没打断。 黎楚那双唇薄情翕动几下:“他出车祸后能用的器官都捐了,但最后也就心脏和肾还能用,最后各项指标都和某个心脏病患者匹配了。” 这句话还没说到尾,程弥已经知道黎楚要说什么。 果然,黎楚接下来道:“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就是你想的那样,江训知心脏当年是移植给的司庭衍。” 即使知道是这么一个答案,可当黎楚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时,程弥心口还是在那刻不可避免紧致了下,即使她知道黎楚还没拿出证据让她信服。 可对江训知和黎楚那些愧疚早悄无声息扎根在血液里,他们名字只需要一起冒个尖而已,就能把程弥五脏六腑都搅烂。 痛悔情感上耀武扬威,程弥却还是从中探出一丝理智,语气没混乱:“心脏移植这事司庭衍没跟我说过,惠茹阿姨也没提过,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黎楚深深看她一眼,而后从兜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手机扔给她。 是个短信对话框。 手机屏幕上不仅那串手机号码眼熟,备注更是老熟人。 程弥认识江训知母亲,黎楚小时候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江训知母亲是那里的阿姨。而程弥每天都会跑去那里陪黎楚,一回生二回熟,她也吃了不少江训知妈妈和江训知给的糖果。 而黎楚手机里这条短信就是江训知母亲发给她的。 发信时间是在两年前,江训知刚走后不久。 [孩子,你问的阿姨会告诉你,但叔叔和阿姨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好好过着,要顺利和平安,训知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跟在下面那条,便是江训知父母回黎楚问的。 [训知心脏是捐给了奉洵一户姓司人家的孩子,心脏移植很成功,现在过得很好。] 程弥脑子嗡声响,她突然想起两年前她出事那会,司庭衍当时正在嘉城的医院住院。 她出事的时候,也是江训知去世的时候。 当时司庭衍会知道她跟陈招池的事,就是因为心脏病在嘉城住院。 黎楚说:“很巧,黎烨衡和司惠茹认识,这你知道,所以司庭衍心脏移植这事我们都知道。你当时进了看守所,出来的时候这事也已经过去了,所以谁都没跟你提过。” 说完这些,黎楚已经不欲再跟她说什么,抽走她手里手机。 她一句话也没讲,跟程弥擦肩而过。 不多时,屋内响起一阵开门声,又关上。 黎楚走了,房间里恢复寂静。 程弥在房间里坐了会,起身去司庭衍房间。 打开司庭衍房门,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操纵控制器,面对贴墙那面机器人壁柜。 程弥打开他房间门后,司庭衍抬眼看了过来。 司庭衍眼睛乍眼望去让人感觉似乎冷静到波澜不惊,但其实只要盯久了,就会发现那双平静眼睛下暗念险藏。 虽然他基本上不会让人看出来,但人本性趋利避害,对危险有本能反应。 这是司庭衍。 和江训知,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 除了都长得不赖,再翻不出半点相似。 程弥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同样看着她。 对于黎楚所说司庭衍心脏移植这事,程弥不会沉默猜疑,她想来问清楚这件事,要问司庭衍当年是否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如果做了,供体又是不是江训知。 程弥指尖从门把上松开,想走进房间才注意到脚下前边有个东西。 是个银色小机器人,程弥还没见过。 她蹲身想拿起来,指尖还没碰到,银色机器人忽然被掉头。 机器人往房间里走。 或者说,是被司庭衍强制迫使脱离她触碰范围。 程弥看了司庭衍一眼,腹诽,连机器人醋都吃,不让他分走她一点注意力。 程弥起身,朝司庭衍走去。 司庭衍这时也从床上起来,没看程弥,把机器人放上书桌,没再让他出来见人。 程弥走到他身边。 司庭衍控制器扔回床上。 程弥没预料到他接下来动作,司庭衍拽过她要落吻。 因为没料到,她反应也是下意识,程弥不得不承认黎楚那番话还没从她脑中消散。 在司庭衍吻落下来之前,程弥稍侧过头,躲过了。 房间里一瞬只剩气息。 司庭衍原本还有些束缚着的情绪,随着程弥这个动作一瞬间在眼里阴沉沉淀。 像是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在这个瞬间被打碎了,一些程弥给过他的东西。 程弥这个动作彻底惹恼他,可他面上不露半点凶恶,只是指尖逐渐用力,把她下巴拨了回来。 程弥被他捏得下巴生疼,反应过来方才竟然躲过他吻,也察觉出司庭衍情绪不对劲了,后背隔着只手被抵上身后那个放置机器人的玻璃壁柜。 他们动作不小,壁柜里有几样东西倒落。 程弥正要开口说什么,下巴却忽然一松。 然后司庭衍指节修长的手捂住她双唇。 程弥下半张脸几乎被挡住,司庭衍逼视她眼睛。 她穿着校服外套,司庭衍在扯脱下。 不是愤恼的,冷静到让人感觉到可怕。 司庭衍要把她强迫进自己体肉里那样,声调是平的:“就算我真的接受过江训知的心脏移植,你也得跟我上这个床。” 强占欲和控制欲几乎侵蚀他神智。 不管怎样,她都必须爱他。 司庭衍那话说出口后,程弥登时一愣,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和黎楚的对话司庭衍听到了。 也直至这一刻才恍悟过来,为什么刚才司庭衍在她躲过他吻后骤然失控。 司庭衍笃定直视她眼睛:“所以今天是不是我真的接受过江训知心脏移植,你就不要我了。” 他说这话时还是平常神情和语气,脸上不破半点情绪,声调甚至冷到有点沉。 可就是这么一副让人遥不可及的姿态,说着几乎要被她弄低进尘土里的话,才让程弥心脏一下垮塌。 司庭衍动她衣服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程弥伸手,扣近他后颈摩挲,她眼睛看着他的。 “我怎么会不要你。” 程弥没想过。 知道江训知那事,她只是不适应,但脑中没冒过和司庭衍断掉的想法。 可司庭衍和她在这段感情里,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 司庭衍忽然拿过旁边桌上那台银色小机器人。 然后,一声刺耳砰裂碎响,机器人砸地瓦解,金属碎片瞬间四溅。 “第一次因为黎烨衡,第二次因为你朋友,我什么都不是!” 她屡次三番不要他。 有金属细碎溅擦过程弥长卷发。 司庭衍阴沉情绪在此刻终于有了丝隐忍裂缝。 程弥被他看着。 司庭衍对她说:“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我。” 说完,司庭衍离开了房间。 棚户区楼房高矮错落,电线发黄发旧。 这片马上要拆迁改造,人走得七七八八,生活气息不怎么浓郁。 陈招池住的地方是个两层自建楼,就一室,并不宽敞,一楼还是楼道,连个挡风的门都没有,不知道废了多少年的生锈自行车扔在一楼楼道里。 二楼廊道那扇门里一张床摆在墙边,窗户挂在一旁。 黎楚刚在家里接了陈招池电话后就过来了。 陈招池让她过来睡个觉。 字面意思,来了之后陈招池真就只抱着她躺床上睡觉。 手劲很大,黎楚被他勒得喘不过气。 她问:“怎么不在医院里呆着?” 陈招池打电话那会还在医院,刚出来的。 “闷,”他低下头,去亲黎楚颈肉,“身体检查完了就出来呗,反正今天那帮警察来过了。” 换别人现在这身伤肯定痛得连床都下不了。 陈招池简直拿命不当命。 黎楚冷漠道:“你就是走着走着突然死了也活该。” 陈招池听笑了,去亲她唇:“怎么,这么盼着我死?” 黎楚慢悠翻他一个白眼:“还睡不睡?” “睡,当然睡。” 这字在陈招池话里大多数时候不纯洁,但今天没有。 天色渐暗,还没到天黑透,陈招池便埋在黎楚颈间睡过去了。 呼吸稳匀,姿态放松。 随着她在他身边待得越久,陈招池越来越没有防备。 黎楚被他臂膀箍在怀里,却没和陈招池一起温馨坠入梦境。 她睁着眼睛,长久睁着,即使面前只有化不开的混沌暮色。 也没任何动作,只那么一动不动躺着,直到日暮覆灭,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彻底堕入黑暗。 她才终于不再像一具玩偶,眼睫有了它自己生命。 陈招池气息歇一阵重一阵拂她肌肤上。 像拿刀凌迟在黎楚身上。 这把刀已经在黎楚身上凌迟了无数个日夜,她被凌迟到几乎给了陈招池他们两个快血液相融的错觉。 这些刀子都是要还的。 黎楚那只没被陈招池困住的手往枕头下摸去,动作轻松得像去拿一支烟。 而握在她手里的恍然是一把刀。 黎楚躺在陈招池臂膀里,拿到刀后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像是已经熟练了千百遍那样。 这时身旁人却忽然有了动静。 陈招池似乎睡的姿势不舒服,略动了动。 大概是察觉到黎楚还没睡,陈招池声嗓有点带睡的嘶哑,吻了吻她耳朵:“睡不着?” 黎楚手里的刀没有因为陈招池的吻有一瞬犹豫,陈招池的转醒对她也毫无影响。 她现在刀就距离他不到半米远。 只不过因为天色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黎楚回过脸,即使知道陈招池看不到但仍笑了下:“嗯,睡不着,带我出去玩?” 说着凑过去咬吻上陈招池双唇。 陈招池兜紧了黎楚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黎楚和他纠缠热吻着,双唇火热,可在陈招池看不到的地方眸色平静得似冰。 她能感觉到陈招池闭着眼睛,长眼睫偶尔滑过她肌肤。 黎楚热烈回应,就在此刻刀尖猛然猛扎而下。 又狠又稳。 黎楚几乎都能想象,不到一秒后刀尖插入陈招池血肉的声音。 下一秒,刀尖在皮肉上撕拉开细长一道血痕,刀把从黎楚手里脱手,砰一声狠砸上墙壁。 灯光亮起,黎楚整个人被陈招池翻身压在了身下。 手臂被他抓在手里,力气大到像要把她双手卸掉。 陈招池额头青筋凸起,而黎楚相反,平静得像滩水。 陈招池手一把捏上她脸,虎口卡在她下巴处:“黎楚,我给过你机会的。” 黎楚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甚至知道从把刀放在枕头下那刻开始,她就已经在陈招池眼前败露。 她知道陈招池是装睡的。 也知道他后来转醒那么一下是在给她机会,只要她收手,他可以不计较,可以装作不知道。 陈招池凑近她:“但现在不可能了。” 黎楚半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对他笑了下:“是吗?” 越是无所谓,越是轻松,越刺痛陈招池眼睛。 陈招池用力,一下子捏得她骨头都要错位:“我告诉过你,报复我要被我搞死。” 黎楚无所谓:“你搞吧。” 陈招池拍拍她脸颊:“终于演不下去了?” 他说:“你知不知道我就在等你露出马脚,挺义气的黎楚,为了程弥这婊子来接近我,是不是要被恶心死了。” 黎楚被他压得动弹不得,笑:“你也知道你恶心啊。” 陈招池没被激怒,说:“你可别忘了江训知是程弥害死的。” 黎楚很平静:“当年害死江训知的人不是程弥,不是我,是你。” 陈招池笑下:“可跟我没太大关系,是江训知自己开车撞过来的。” “还有,要不是程弥打电话叫他来的,他不来,能死?” 黎楚说:“偷换概念可以,如果你不每天对程弥动歪心思,能有后面这些事?” 她看着陈招池,说着说着笑了下:“你妈不要你是你活该,不,还便宜你了,你应该死。” 陈招池被激怒,黎楚喉咙瞬间窒息。 呼吸不上来,说不出话。 黎楚突然想起程弥,现在她应该在被江训知和司庭衍心脏移植那事扰神。 告诉程弥那些,黎楚是故意的。 她知道程弥一直在盯着她,她只有这么做让她分神,她才能撒手做自己要做的事。 江训知死后心脏确实捐献了,也成功移植了。 但那个人并不是司庭衍,是当年跟司庭衍同病房的一个男生。 江训知父母那条短信不过是体谅她,想给她一个小姑娘留点希望过好以后日子。 其实真正接受江训知心脏移植那个男生,早在两年前移植后的几天去世了。 黎楚记得那天是11月15日。 江训知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死去。 脖子被收得越来越紧,身体每一处都在逐渐窒息,黎楚大脑渐渐空白。 这个世界很漂亮,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去你身边更吸引我。 黎楚眼前逐渐模糊黑暗。 狗逼玩意,去坐牢吧。 坐牢就欺负不了程弥了。 …… 可就在她气绝那最后一瞬,陈招池却忽然松开了她颈项。 陈招池目光有点沉:“想激我?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猝不及防,空气骤然涌进。 黎楚剧烈咳嗽起来,都快把肺咳出来。 陈招池看着她,语气比平时严肃:“黎楚,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最懂你在想什么了。” “想让我把你弄死了好去坐牢,程弥就没事了是吗?” 黎楚身上完全使不出力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招池下床,不知道从屋子里哪翻出来绳子绑她手脚。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想都别想。” 几秒后陈招池走了,出租屋门板嘭一声甩上。 本章共8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55、c55 程弥知道自己被黎楚骗了。 司庭衍跟她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在告诉她,他没做过心脏移植手术。 虽然两人生疏两年,但黎楚依旧最清楚怎样精准拿捏她软肋。 软肋容易让人失智,程弥一时踩进黎楚坑里。 她现在不用想都知道黎楚这么做是要干什么。 很危险。 司庭衍离开房间后没再进来,但眼下找黎楚要紧,程弥要去找黎楚,立马回到自己房间。 她现在不知道黎楚具体在哪里,拿手机在网上翻搜到陈招池和黎楚常去那个酒吧电话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听,是工作人员。 陈招池是他们酒吧dj,程弥问他在不在那里。 工作人员说不在,见惯女生搭讪陈招池,没多在意。 程弥道了声谢挂了电话,匆忙抓上手机和外套出门。 她命重要,但黎楚命更重要。 他们这栋楼有个胖子出租车司机,黎楚每次回家程弥其实都在注意她,见过她坐过这司机出租车两三次。 司机可能会知道陈招池家在哪里。 程弥下楼,没见司机绿色出租车。 那胖子司机和蔼亲切,逢人笑得肉褶深深,有个妻子。程弥有印象他是住他们上面楼层,在楼道里碰过几次。 程弥住三楼,她返身进楼道,直接上了四楼。 这栋老居民楼有六层,一层几家住户。 程弥不知道司机是哪家住户,就近敲开一家住户的门。 那里面有小孩咿呀玩闹的声音,很快脚步声靠近门扉,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是个老太太,看到程弥这张陌生的脸敲她家门明显很疑惑。 程弥急问她:“你好,请问一下,您知不知道出租车司机师傅住在哪里?” 发黄泛旧甬道里,闭塞挡遮光线。 老太太说:“你是说刘师傅啊?长一身肉笑起来眼睛眯眯那个是不是?” “对的,开着绿色出租车。” 屋里小孩打翻东西,兵荒马乱,老太太急着回去:“楼上呢楼上呢,住的五楼,你到五楼去问问。” 程弥道谢,很快转身上五楼。 楼道窗口下车流鸣笛挤在一起,正是下班晚高峰,四处在躁动。 程弥又敲了两次门才找到出租车司机师傅家。 刘师傅妻子刚下班回来,程弥敲他家门时她正在做饭。 刘师傅妻子跟刘师傅有一样的笑容,记得她是住在楼下的小姑娘,问她什么事。 程弥问她要刘师傅手机号码:“有点事要找刘师傅。” 平时楼里不少直接上门叫刘师傅拉客的,刘师傅妻子直接把电话报给程弥。 “你打给他,他会很快接的,”又说了句客套话,“你要是有要紧事,他在附近会很快过来拉你的。” 程弥笑应好,电话打给了刘师傅。 刘师傅一看平时特别积极接客,很快接了电话。 “喂,你好。” 程弥说:“刘师傅你好,我是住你楼下的。” 刘师傅车上收音机在响:“诶,什么事儿呢?要坐车呢还是?” 程弥说:“我想跟您问个事,之前在楼下坐你车,染奶奶发色那个女生你有印象吗?” 刘师傅没沉默凝想多久:“啊,你是说那个长得很白的小姑娘?安安静静的,有颗泪痣,长得挺漂亮一小孩。” 程弥知道刘师傅说的就是黎楚了。 这居民楼染奶奶灰的程弥就见过黎楚一个,而且黎楚左眼下有颗泪痣。 程弥继续问:“对的,我想问一下她之前是坐车去哪个地方?” 程弥说:“我有特别急的事要找她,但她现在电话打不通,我想看看过去怎么回事。” “是出事了?”刘师傅问。 程弥应:“不清楚,她之前是在哪里下车?” 刘师傅可能是对那地方印象很深,没怎么回想:“就那片老棚户区,之前路不怎么好走,进去还费了老大劲。” 程弥基本确定那是陈招池住的地方了,说:“我担心她那边不安全,需要您拉我过去看看。” 刘师傅热心,一听程弥这话:“姑娘你现在在哪儿呢?” 程弥没废话:“我在楼下等您过来。” “诶行,我就在这附近,马上过去。” 门窗紧闭,窗帘也被拉上。 陈招池床是铁板床,黎楚双手被绳子紧系床头栏杆上。 无光无声,眼睛,耳朵,唇鼻,所有感官淹没在黑暗里。 久了黎楚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神智飘渺,什么都没抓住,在混沌里沉浮。 耳朵很安静,安静到楼下车声都听不到一声。 陈招池住的这个地方,真的很好犯罪。 左耳上有点干涸血迹,刚才吵架陈招池手卡弄她下巴的时候,被他不小心弄到的。 耳饰还挂在那里。 黎楚连手机都看不了,不知道几时几点,时间缓慢爬着,又似很快流逝。 她只躺在床上,看着她根本看不见的天花板。 满眼漆黑,空洞望不尽。 可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丝光。 一丝从门板缝隙漏进来的光。 荧白色突然割裂了黑暗。 紧随而来的是匆忙脚步声。 空气静止了一瞬。 然后,一阵剧烈拍门声响起,哐哐巨响。 黎楚听到了程弥的声音:“黎楚!” 黎楚深陷浑噩里的思绪突然破开了个口子,又是一声呼喊,彻底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黎楚眼睛慢慢转向门,有了聚焦点。 门板被程弥不断拍打,她叫着她名字:“黎楚!” “在不在里面?” 紧接着黎楚身边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发亮,嗡嗡振响在床上。 外面程弥没再拍门,也没再叫她,应该是在静耳凝听手机震动声。 果然,黎楚看着程弥手里那道手电筒光从房门那里走到了窗户这边,光线透过窗帘隐约透过。 程弥砰砰拍窗:“黎楚!!” 莫名的黎楚眼眶有点发酸,喉咙发不出声音。 不是害怕,而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拍动几下后,窗户晃动静止。 光影从窗前离开,包括程弥还有她的脚步声,但只过了不到十几秒程弥再次来到了窗前。 这里房屋破,到处都丢石放砖。 窗户传来砸动声。 程弥拿着砖头砸窗,一下下去声音沉闷。 黎楚知道玻璃没破,只是裂了缝。 程弥没再叫她,只是砸窗,又一下下去,黎楚终于努力从喉咙里出了一点声。 没有求救,没报平安,而是叫了她名字一声。 “程弥。” 她离窗近,声音再嘶哑,玻璃窗那边的人也能听到。 话落下一秒,窗户砸动声静了下来,两人在一窗之隔。 但这安静只维持一秒,很快程弥反应过来,问她:“你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刚才陈招池掐她脖子用力不小,冲击力过大,黎楚嗓子还没恢复,声音很哑。 她很平静说:“没事。” 程弥跟她说:“你现在里面能不能把窗帘拉开一下?” 黎楚说:“没办法,我手被陈招池绑着。” 外面程弥静一瞬,说:“那也没事,你往旁边让一点,我把窗砸破,你别让玻璃溅身上。” 黎楚看着窗帘上那点光:“你砸吧,不会弄到我。” 她这句话说完,窗外程弥便没再废话,砖头猛甩在窗玻璃上。 陈招池这房子年头太久,玻璃窗样式也老,是四面往外支的玻璃,一小面玻璃现在司惠茹家里一扇窗户大。 程弥只砸左下角那块,没去管其他那三扇玻璃。 左下角这面砸碎了,大小就足够她翻窗进去了。 玻璃不怎么耐砸,没几下便碎掉,玻璃渣扑簌掉下,落下程弥手上脚上。 窗玻璃一砸破,程弥红砖头顺边沿一过去,粗暴磨掉窗沿碎玻璃,而后把砖头随手扔回地上,手伸进去扯开窗帘。 帘布拽开,手机手电光亮一下无阻碍照进屋内,还有黎楚那张脸。 程弥视线一下和黎楚对上。 黎楚扎在脑后高马尾微乱,细发丝松散在发间,脸色不显血色。 可却不显得惨淡和狼狈,被吊紧在床头栏杆上的双手手腕反而露出几分倔强。 手机光亮晃动,程弥把手机抛去了床上。 而后从窗口翻身跃了进去,因为窗框上还不少碎玻璃,程弥爬进去手背被碎玻璃划拉开一道细长口子。 黎楚看到了,平淡道:“脸划花别找我。” 恍惚一瞬间回到她们以前斗嘴的时候。 程弥抬眼看了她一眼,很快双脚落地,笑下:“讹定你了。” 她说着走去黎楚身边,伸手去解她手腕绳子。 但绳结被陈招池打得死死的,丝毫扯不开一分,脚腕上的也是,同样打了死结,解都解不开。 黎楚说:“陈招池他是来真的,怎么可能让我走。” 所以下手都极其用劲,不可能让她跑得掉。 程弥也没再白费力气,问黎楚:“灯在哪儿?” 黎楚示意她一下:“开关房门进来右手边。” 程弥借着手机光亮摸去房门边,按下开关,房间里骤亮,两人刚才一直处在光线微弱环境下,强光突如其来都一样不适应,微眯了眯眼。 陈招池这出租屋不算大,好在东西不算多,所以不是特别拥挤。 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柜子,旁边拉了张帘,透过缝隙程弥看到锅碗瓢盆。 黎楚不会做饭,那就只会是陈招池了,陈招池竟然会做饭? 但程弥没问,也懒得问,她走到那张桌子那边:“陈招池这屋里有没有剪刀?” “不知道,”黎楚说:“你翻翻。” 程弥打开桌子抽屉,里面跟这屋子一样,没什么东西。 第一个打开没有剪刀,她推上。 又去打开中间那个,还是没有,最后拉开下面那格,才翻出一把随手扔在里面的刀。 有比没有比好,程弥拿上这把折叠小刀回到床边。 刀锋锋利,没三两下把绳子挑开,绳子骤松,黎楚两截手腕露了出来,不见白皙,被绳子磨得通红。 程弥手里折叠小刀又去到黎楚脚上,把紧绑她脚腕的绳子弄开。 手脚不再被束缚,黎楚动一下才觉筋骨酸疼。 脖颈那里还有手掐的红痕,还有交错吻痕。 程弥看到了,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这里不能久留,陈招池随时可能回来。 程弥和黎楚都没留时间矫情,程弥去扶黎楚:“快点走,我让刘师傅停在楼下附近了。” 黎楚踩下床,跟程弥往门口走的时候随口问:“住我们楼上那位司机大叔?” “嗯。” 黎楚看到程弥来这里,一开始本来还想问程弥怎么找到这里的。 现在不用问了,答案显而易见。 两人离开陈招池出租屋,楼下不远处司机出租车车灯开着,黑暗里浮尘起动。 结果程弥和黎楚还没从楼梯下去,迎面碰上从底下上来的刘师傅。 刘师傅看到她们两个:“哎哟,小姑娘你们真的是吓死我了,刚我在落下听见那窗砸得哐哐响,差点以为你们两个出了什么事。” 现在这样的好人不多了,没跑就不错了,还爬上来看她们有事没有。 程弥对刘师傅笑了下:“谢谢师傅,没什么事,我们赶紧下楼走吧。” “哎好。”刘师傅胖胖的身子转了个身下楼。 程弥跟黎楚在后面,楼下绿色出租车灯光显眼在夜色里,三人往出租车走去,而后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不多时出租车起动,引擎声响,轮胎卷着满地灰尘离开。 刘师傅车上不会安静,收音机电台女声悦耳治愈,偶尔夹杂几首抒情歌。 车窗外昏黄路灯流水一样往后倒退,在她们两个脸上一明一暗。 程弥那边落了点车窗,夜风吹进来,两人头发拂动。 刚才那地方不适合说话,但现在这车上很适合。 程弥没忘记刚在出租屋里看到的画面,黎楚脖子上有手掐出来的红痕,她目光从窗外高矮错落的灯火上收回来,看向黎楚:“对陈招池动手了?” 她看到的只有黎楚侧脸,黎楚头发松乱,但马尾照旧高扎,落了几丝绒发在后颈上。 黎楚听见她问话后,没转回脸,眼睛照旧落在窗外,薄唇动了动:“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程弥看着她,猜都没猜,就那么脱口而出直觉里黎楚所指的那句话。 “我比江训知还了解你。” 她说得这么快,又这么笃定。 反倒让黎楚讶异一下,回过脸目光落她脸上。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意外,她和程弥一直这样,谁在想什么对方都会摸得很透。 黎楚看着程弥:“我瞒不过你。” 她对程弥遮掩要报复陈招池的事实,对程弥冷落,口是心非,甚至拿谣言利箭对准过她。 可她再怎么过分,再怎么面孔凶恶,都没瞒过程弥她接近陈招池是为了报复这件事。 程弥一直没怀疑过她,也信任她,因为她们彼此太了解。 所以不仅是她瞒不了程弥,程弥自然也瞒不过她。 黎楚眼睫黑密,眼尾黑色眼线微扬,眼神有点消极,但不是颓嗓,反而有些冷性的攻击性。 她看着程弥:“你也瞒不过我。” 如今发生的桩桩件件,从来不是程弥本愿。 程弥被迫惹下的那些债,她从来没埋头藏在后面过,也从来没把人推出去挡刀。 她要刀扎到自己身上,也不会让这些刀子去连累人。 两年前她没做好,黎楚和江训知通通被拽下深渊。 程弥不可能重蹈覆辙,只能在这条旧路重演前,自己冒险去阻止噩梦发生。 只不过这一次黎楚跟程弥闹翻去跟陈招池接近,陈招池再也拿不了黎楚威胁程弥。 可程弥软肋多了个司庭衍。 有的事有了第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再来一次他们都别想再活,灵魂垮都会垮掉。 所以她要自己去对付陈招池。 就像她下午在司庭衍教室里跟他坦诚的那样。 让她自己去解决跟陈招池那些是非恩怨。 在他们危及到司庭衍之前,她要冒险他们都断送掉。 她这想法没瞒过司庭衍,自然也没瞒过黎楚。 可远远有人在陈招池找上她之前比她先动了手。 程弥对黎楚说:“所以你赶在他们对我有动作之前去招陈招池。” 黎楚否认,看向窗外:“陈招池没那么容易对付,怎么可能说被我弄死就被我弄死。” 言外之意便是她没有。 程弥却看着她:“然后你就换过来,让他对付你。” 弄死不了陈招池,那就让陈招池弄死她。 只要弄死她,陈招池也别想活了。 故意杀人,不是死刑,就是后半生都在监狱里。 黎楚似乎不太想谈及这个,出租车正好在这时停到了楼下,黎楚推车门出去:“走吧,回去了。” 程弥看了她背影一眼,直到黎楚车门关上,也收回眼,把钱拿给刘师傅后推开自己这边车门下车。 城市烟火气已经被逐渐变凉的夜风吹散了不少。 晚饭时间一过,灯火也越来越稀少。 楼下没什么人,只有她们两个,不远处路灯坏了,没有灯光,只夜色浓重。 黎楚走在程弥前面,程弥走着走着突然出声:“还记得江训知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程弥这话落下后,黎楚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楼下有棵两层楼高的树,被风吹得树叶声沙沙作响。 程弥看着黎楚背影:“你跟我说过的。” 黎楚身上套着件宽大黑色外套,左耳上血迹干涸那处,戴着江训知送给她的耳钉。 那时候江训知给她戴上耳钉后,摸了摸她的头,清隽双眼笑得很温柔,给她许了个生日愿望。 ——我的酷小孩要百岁无忧,健康快乐长大。 这句话当时让黎楚开心了一整年,现在是得惦记一辈子了。 程弥知道今天黎楚去找陈招池,肯定是想过就这么死在陈招池手上去找江训知的,所以她对程弥逃避这个话题。 程弥走了上去,和黎楚面对面,轻拥抱住她。 黎楚没说话。 程弥贴着黎楚的脸,跟她说:“要听江训知的话。” 黎楚慢慢抬手,回抱住程弥,从轻碰,到渐渐用力。 “在你活到一百岁之前,他不会想看到你去跟他见面。” 夜还黑着,也还长着,以后不仅有夜,还有白日。 她们都有长长久久,无数个白日。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56、c56 今晚程弥去找黎楚前,事先给司惠茹打了电话。 这次没瞒着大人,电话里跟司惠茹坦白了黎楚危险。 当时司惠茹心急如焚到要和程弥一同前往。 但因为她在公司,回来路上又要花时间,程弥不能耽搁,便跟司惠茹说不用太担心,如果有事她会看着报警。 但万一她们两个没在十二点前回来,记得报警。 程弥和黎楚赶在零点前回来了,回到楼上墙上挂钟指在十点多。 司惠茹一直在等她们,担心到吃不下饭,那桌菜一筷子没动过,色泽变暗不少,早凉了。 程弥跟黎楚一进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司惠茹立马起身过去玄关,拉着她们两个左看看右看看,得知她们没事后才松了一大口气。 程弥一进来,便看了司庭衍房间一眼。 房门关着。 司惠茹去柜子抽屉里翻出药膏,拉着黎楚过去沙发坐下,拿棉签帮她涂抹手腕上勒痕。 程弥右手手背也被窗户碎玻璃撕了道细血痕,司惠茹帮她消毒。 司惠茹问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呢?发生什么了?” 程弥本想如实说,这种事跟长辈说也好。 但黎楚截过了她话头,跟司惠茹说:“没什么,跟同学起了点小矛盾,解决了。” 这事让司惠茹知道,黎烨衡自然也就知道了。黎烨衡当年亲手给她们两个处理烂摊子,对陈招池这男生同样不陌生。 如果黎烨衡知道她跟陈招池混一起,黎烨衡人情世故老练,她那点接近陈招池的不成熟心思瞒不过他,父女俩肯定又要大吵一架。 黎楚不想被黎烨衡管。 但黎楚说完,司惠茹便说:“我下午给你爸爸打了电话。” 黎楚一时无言,下午那情况紧急,事态传到黎烨衡耳朵里肯定很紧张。 黎楚在想什么一旁程弥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旁看好戏。 其实程弥也希望黎楚能被黎烨衡多管管。 黎烨衡虽缺席过黎楚童年,但对黎楚这个女儿是好的。 黎烨衡跟黎楚母亲多年情侣,因性格不合一拍两散。 恰逢当时黎楚母亲意外怀孕,又因身体原因医生不建议人流,最后黎楚母亲把她生下了,但骄傲使她从未低头去找过黎烨衡。 黎楚母亲跟程弥母亲程姿是朋友,那年黎楚母亲怀孕是程弥母亲照顾的她。 后来黎楚八岁的时候母亲重病,离鬼门关只差一步。程弥母亲本想抚养黎楚,却被黎楚母亲拦下了,说把黎楚送到孤儿院,告知她父亲,让她父亲自己来把孩子领回去。 她跟程弥母亲说相信她能教好孩子,也会给孩子最好的生活,但是压力太大了,她只想程弥母亲好一点。 黎烨衡可能不是个性格和她契合的好丈夫,但会是一个好父亲,黎楚送回他身边是好的,不仅如此,程弥也能跟着一起被照拂。 以黎烨衡的为人,只要她提一句,他会倾尽全力照顾这两个孩子。 黎楚母亲为了孩子,终于在将死之际最后一刻低头。 黎烨衡后来也确实把她们两个照顾得很好。 只不过黎楚跟他一直不热络,也不爱被他管,父女每次对话不超过五句。 黎楚这次跟陈招池这件事不想被黎烨衡知道。 虽然黎楚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司惠茹是个温良小心的性子,看出她想法,脸上有点歉意,可还是说。 “这事不小,要跟你爸爸说的,你爸爸其实一直很关心你。” 黎楚虽然有时候难搞,但不会故意让人不好过,她分得清好坏,没怪司惠茹。 “没事。” 她爸能拿她怎么办。 她们两个没事,这会司惠茹精神放松下来,才想起吃晚饭这事。 她往厨房走:“我去把菜热一下,你们看会电视,马上就能吃饭了,小衍过会应该也要回家了。” 程弥本来正想去房间找司庭衍,闻言脚步一停顿,她回头看司惠茹,略带疑惑问。 “司庭衍去哪儿了?” 司惠茹刚走到厨房门边:“在学校呢,今天又被老师留在实验室了。” 下午他们两个明明一起回家的。 程弥微皱眉,才放松不久的神经又警惕起来:“他说的?” “小衍打电话跟我说的。” 程弥手背那道细疤被膏药涂得发凉,此刻凉意毫无缘由爬上手臂,一直冷到心脏。 短短几秒内脑海里闪过无数东西。 她跟司庭衍说她去找陈招池郑弘凯他们,用自己抓他们的犯罪把柄。司庭衍当时听她说完没有不许,没和她据理力争,而是有些违和的平静。 包括听到她说陈招池和郑弘凯他们对付她会用的那些烂招数后,司庭衍也是极其平静,一点可怕阴郁都没显。 平静到程弥下午教室里跟他商量的时候心里都生出一丝意外。 但那时候程弥没多想,因为冷静是司庭衍常态,他演到她都信了他,信他会让她去面对陈招池他们。 而最近几天司庭衍放学没准时回过家,说是留在学校物理实验室。 如果不是今晚她和司惠茹偶然戳破他随便弄的谎,程弥会一直被蒙在他鼓里。 那些平时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举动,眼下这一刻全破绽百出摆在程弥面前。 它们像不见影的小利刺,密密麻麻扎在程弥神智上。 最后所有利刺指向了一个答案。 司庭衍去找陈招池了。 意识到这个答案,程弥指尖在那一瞬间发颤了一下。 明明下午才被她惹生气。 程弥对上了黎楚正在看她的眼睛。 程弥知道黎楚也反应过来了,因为司庭衍跟她一样,都赶在陈招池对她出手之前先有了动作。 甚至程弥早该知道的,陈招池不曾要动程弥之前,只是掐她脖子就让司庭衍动了杀心,更别说对她干那些下三滥的事。 程弥清楚现在不能乱阵脚,还要找司庭衍,稳住心神,问黎楚:“陈招池这个点平时会去什么地方?” 黎楚每天跟陈招池在一起,不用怎么想便脱口告知:“酒吧,他做dj那家,还有台球厅和他那出租房。” “今天他应该不会回医院了?” 黎楚说:“不会,今天警察来过了,他明天去。” 想了下,黎楚又说:“不过平时这个点,他一般去酒吧多点。” 程弥却说:“他今晚应该会早点回去。” 黎楚明白程弥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被陈招池锁在出租房,陈招池肯定会回去。 那头还没进厨房的司惠茹没听懂她们对话,但已经察觉到紧张。 她有些战兢走了过来,手下意识在围裙上抓两下:“怎么了?” 时间要紧,没时间再给程弥委婉措辞。 她跟司惠茹说:“阿姨,我们现在得去找司庭衍。” 她语气没平日里散漫,多了丝严肃。 司惠茹一听知道事态不好,一下脸色煞白:“小、小衍怎么了?” “阿姨你别着急,也有可能没事,我们分头去找。” 司惠茹勉强稳住理智,点头。 黎楚也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出门。 程弥说:“我去城东棚户区找,黎楚你去酒吧,阿姨,麻烦你跑下台球厅了。” 司惠茹这节骨眼还能想到她们两个安全:“不行,棚户区那边乱,阿姨过去。” 程弥手机从刚才一直在拨打司庭衍电话,没等司惠茹话说完便脚步带风往玄关走:“棚户区那边我熟悉一点,我过去。” 城东棚户区。 曾经楼房拥挤,邻舍热闹,现在空房成群,人烟稀少。 处处黑灯瞎火,路灯年久失修,锈迹满满立在路边。 旁边是一排瓦房,离路灯最近那间以前是杂货铺,墙上有个泛黄的老式监控。 而这个监控最近从没拍到过司庭衍。 不仅这个,附近某处建筑工地的监控,还有街外的监控,司庭衍身影都从没在这些监控里出现过。 而其实最近几天他都会出现在这里。 这附近哪里有监控,哪里无监控,哪里是监控死角,司庭衍一清二楚。 清楚的不只这些,还有这片每一处楼房,每一条路,每样东西。 几天来往的枯燥,哪处稍有变动司庭衍都一清二楚。 每天晚上八点左右,通进陈招池那栋出租房的巷道斜坡里,会有一个收倒附近居民垃圾的男人拉着垃圾推车经过这里,连这个司庭衍都尽收眼底。 陈招池每天从酒吧回来后的行径他更是熟知。 陈招池会经过哪条路,哪间房,哪条窄坡巷道,司庭衍比经常喝得烂醉东倒西歪回家的陈招池还清楚。 对猎杀猎物司庭衍有用不尽的耐心。 今天也是。 从家里出来后司庭衍便到这里,一直到夜色浓重。 今晚穷凶恶极,万恶不赦。 他精准掐着每个分秒,操纵别人生命最后那点秒数。 晚上八点左右,不远处传来垃圾推车车轮吱呀声,在朦胧惨暗夜色里声音极其刺耳。 声音越来越近,一直到巷前。 司庭衍也是这时候出现的,要路过这里去垃圾场。 男人肩颈上搭着条擦汗毛巾,抬眼看了他一眼。 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个混沌人影。 陌生人擦肩而过谁都不会上心,男人没注意他,拖着足有一人高的垃圾拖车进巷。 那窄巷是斜坡,男人垃圾拖车车轮滚上坡后明显有点吃力。 垃圾高堆拖车上,今天明显要比平时重很多,男人拉了两下又退回去。 就在他想使尽浑身解数再次去拉时,推车后面突然有一股力。 司庭衍在搭把手。 男人回头去望,看到司庭衍半张脸,立马连忙道谢:“谢谢啊小兄弟。” 司庭衍没说话。 在司庭衍帮忙下推车很快滚上坡,一路往上。 然而就在爬上一两米的时候,司庭衍撑于车后的手松劲。 突如其来,前面男人没防备,一时臂力不支抓不稳垃圾推车。 紧接着垃圾推车往后倒滑,然后侧向轰然倒地。 今天垃圾又多,一摔全倾洒出车,满车污秽湿泞的垃圾瞬间洒了一地。 发酸的食物,肮脏的布料,看不清面貌的东西,各种东西混在地上散发着冲天的臭气。 男人也摔在地上,看着满地垃圾暗骂了一声。 巷子不算宽,有的垃圾堆得有半膝高,满地泛滥发臭。 这里没路灯,眼睛都是在摸黑,更何况没带任何打扫工具,男人根本无从下手。 但这里基本没人会来,这堆垃圾挡不了什么人,男人也就打算明日再来打扫。 男人沾带满身污秽臭气,一瘸一拐拖着垃圾拖车走了。 而司庭衍则是一点污浊不沾,混沌昏暗里眸色冰冷。 他漠视地上那堆垃圾,没停顿一瞬,转身离开。 离这里五十多米远处有栋烂尾楼,已经搁置几个年头,围在上面的建筑安全防护绿网要被风雨冲刷得七零八碎和褪色。 夜风渐凶,呼呼穿房过巷。 司庭衍知道在一分钟后,某张多年挂在烂尾楼边沿的绿网,将会不堪风力掉下。 走到烂尾楼旁侧那条贴墙小道的时候,绿色防护网还勾在楼沿半掉不掉。 而小道路面上有个井盖下水道。 三天前井盖被住这破楼里的流浪汉撬走卖掉换钱,现在上面空荡荡。 又几阵风吹过,在烂尾楼上吊了好几年的破碎绿色防护网终于不堪重力被风吹下。 如司庭衍脑内一堆数据预料中的那般,绿色防护网从楼上掉下,准确无误落在了没有井盖的井上面。 绿网面积过大,没掉进下水道,覆盖在上面。 隐约有水声传来,却又听不真切,被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传来的施工声覆盖。 司庭衍像只是路过一样,走了。 酒吧里流光溢彩,音响震耳。 陈招池今晚没带黎楚过来,在旁几个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调侃道:“今晚怎么没带黎美女过来?” 陈招池只沉眸喝酒,没理他们。 郑弘凯也来了,酒一喝上头手臂就大胆往陈招池肩上挂,他碰了下陈招池酒杯:“那女的不是对你挺真的?” 郑弘凯完全不知道他这句话里某个字刺到了陈招池。 也没注意到陈招池听他说完这句话后,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可怖。 郑弘凯还在说:“我看她挺黏你的,你去哪她跟到哪,就差整个人贴你身上了。” 有人搭腔:“上回我去招哥家里,那东西摔一屋,我吓到他妈大气不敢出,那女的跟不要命一样,还敢冲过去抱着招哥安抚他。” “靠,牛逼。”有男的竖大拇指。 郑弘凯问陈招池:“招哥,这女的这么死心塌地呢,是不是你把人甩了。” 陈招池脸色已经像要杀人。 郑弘凯喝着酒,撞撞他肩膀:“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那身材,他妈的那叫一个带劲——” 突然,陈招池酒杯猛地往地上一砸。 一阵巨响,玻璃酒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酒液跟着溅开。 陈招池生气起来很吓人,一群人瞬间吓得大气不敢出。 陈招池酒量好,经常灌不醉。 今晚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子却是微晃的,他满脸阴沉,抬脚狠狠一脚踹在郑弘凯身上。 郑弘凯被从沙发上踹下去,整个人摔在地上。 陈招池看都没看他,从他身上跨过去,走人。 从酒吧出来陈招池眼前晃影重重。 路灯灯光刺眼扎向他眼睛,像刀。 那把黎楚在手里攥了两年今晚毫不犹豫捅向他的刀刃。 想到这陈招池恨不得把她杀了,让她死在自己手上。 急躁在胸腔生出怒火,几乎要把黎楚这两个字撕咬焚毁。 陈招池满身酒气晃荡进棚户区那片,自建房和铁棚房混乱交错,处处伸手不见五指。 穿路过巷,这片不算大,绕那么几下就看到了他租的那破楼。 巷道斜坡笔直捅进去,尽头就是他那楼。 但眼下巷道不畅通无阻,堆满垃圾,没走近就冲天臭味。 陈招池本就不爽,怒火中烧,一脚踹在墙上,嘴里问候了这孙子祖宗十八代。 酒精使他站不稳,晃悠几下后站直,肢体跟从最简单的指令转身抄远道。 烂尾楼小道幽深黑暗,并不安静,不远处建筑工地大半夜还在施工。 他直走进去,四周乌黑,但夜色隐约能见影。 地上摊着一坨东西,定睛瞧能看出是破防护网。 陈招池注意都没去注意,直到一脚踩上。 脚下骤然踩空,重力往下,第一秒反应过来人也已经坠下两米。 陈招池反应极快拽住井沿边,手臂被生生一扯,几乎要断掉,整个人在空中被狠狠一拽。 陈招池微皱眉,骂了一声,他双眼猩红,染着酒气,透着一股狠劲。 但因本身跟厉执禹打架的伤还没好,手臂又开始源源不断渗血。 在陈招池还没使力上去的时候,手臂先承受不住,整个人彻底坠落。 井盖底下险象丛生,深且水流湍急,钢筋隐约可见,不管什么东西下去都会被冲走通向污水处理厂。 …… 暗处司庭衍看着这一幕,几秒后冷漠转身离开。 悄无声息把人算计到自己圈里,血却丝毫没溅到自己身上。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第57章 c57 烂尾楼旁井盖下面是下水道,小孩子失足进去必死无疑,但个子一米八,不缺胳膊少腿的成人肯定还能撑一阵,不仅如此,还会有力气呼救。 但如果无人搭救,在冷风冷水里冲刷泡上一晚,到明天早上也只会是卡在附近井道里的一具冰冷尸体。 棚户区似荒地,即使求救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个让人悄无声息销声匿迹的绝佳位置。 唯一隐患便是在此废弃楼房里过夜度日的流浪汉。 流浪汉每天都会到西街捡垃圾,以此换钱饱肚,偶尔乞讨一日三餐,晚上会回烂尾楼睡觉。 现在晚上十点多。 流浪汉每天捡垃圾和乞讨换来的钱,经常一顿饱腹都不够,却在每天晚上都会路过洗脚店。 每次路过眼睛都会扫向洗脚店,每五秒一次的频率。 洗脚店在一片城中村,写着洗脚按摩的玻璃门外站着搔首弄姿衣着暴露的女人。 四天前流浪汉把废弃楼外井盖撬走卖掉,一块废铁换了四十块钱,拿到钱后兴冲冲去洗脚店。 去到洗脚店后他说四十,小姐说五十,两人因为十块钱在店外吵起来。 流浪汉留山羊胡,瘸着一条腿。 今天拖着一大袋垃圾从快餐店出来,手里捏着个一次性饭盒,因为浑身太脏老板不让他在里面吃饭。 饭盒里只有白米饭,他蹲在马路牙子边囫囵扒饭。 直到偶然间抬眼看到不远处地上的两张红钞。 路灯昏黄立在十几米开外,昏黄铺了一路,人来往稀少,流浪汉左看看右看看,拿着饭盒起身一瘸一拐过去,鬼鬼祟祟捡起钱塞进破衣袋里。 没有意识到他提防的人就在他身后某处暗处盯着他。 回到马路边白饭吃得寡淡无味,流浪汉还拿着这两百块钱回对面那店里加了个红烧肉。 出来没再蹲在马路边,像是担心人找来一样,换了个地儿蹲着。 盒饭吃完饭盒塞进垃圾桶里,流浪汉拍拍裤子起身,拖着瘸腿拉着一麻袋垃圾走远。 不出意外,流浪汉七弯八绕几条小巷子去了洗脚店。 这次胸口都挺了几分,大摇大摆跟站玻璃门外招嫖的女人进去了,会一夜到清晨。 司庭衍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抬头望天。 天空是一个圆,不大,直径半米多长。 陈招池浑身湿透,寸头仰靠在井壁上,刀疤横下的右眼盯着黑蓝天色。 眼睛里神色是沉的。 脚下水流湍急,污水混浊泥,如冰棱扎在双腿上,不断冲击腿部肌肉。 陈招池没喊,没叫,没做任何呼救。 因为没用,就这地方喊到明早也不会有人发现,在没人来之前又喊又叫只会消耗体力。 除非这烂尾楼里那个流浪汉回来。 但漫长等待过去只有漫无边际的死寂。 陈招池轻晃一两下后又重新扎在水里岿然不动,刚掉下来去抓井沿后手臂扯裂的伤口在源源不断往下坠着血。 顺着指尖蜿蜒往下滴,掉进浊水,眨眼被稀释冲远。 热烫体温被冰冷水温驱散到逐渐跑空,但陈招池面色上厉狠一点也没松动。 他冷着张脸,可怖得像恐怖面具,一动不动。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井上传来窸窣声响,陈招池那张脸上才有一丝活人的生气皲裂。 他抬眸看向井上。 听声音,动静来源轻弱到重量不足百斤,脚步声不大,隔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像在钻草丛的声音,带着委屈焦急呜咽声。 这声陈招池可熟悉得不行。 是狗在嗅食的动静。 不仅如此,陈招池还知道它是谁的狗。 郑弘凯的。 不是什么高贵品种,路边随便二十块钱都能买到的那种小狗。 这狗是流浪狗,已经被郑弘凯养了一年,前段时间郑弘凯在学校里惹是生非,被学校处分,又进拘留所蹲了几天,还是因为那种丢人下流事,从拘留所出来后被他爸连人带狗赶出家门。 一学生,身无分文游手好闲,自然住不起什么好房子。 还是因为陈招池在这里,还有借他的几个钱,郑弘凯才找到棚户区这片能让他容身的地方。 郑弘凯还挺喜欢他这狗,就算没地儿去还一直带着。 郑弘凯本身就是个狗腿子,爱抱陈招池大腿,他这狗天天跟他身后晃来晃去,一来二去陈招池喂它几粒牛肉干它就跟陈招池混熟了。 听着这狗闹出的找食动静,估计是郑弘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泡在不同酒吧,喂都没回来喂过。 陈招池沉默着,像在想什么。只几秒时间,他脑内想好从这里活着出去的办法。 陈招池屈指放唇上吹了声口哨。 尖锐口哨声过后周围陷入一瞬安静。 陈招池都能想象这狗竖起的耳朵。 再然后,井上很快传来四只脚疾速奔来的声音。 很快一只右耳朵上带一块小黑斑的白狗很快出现井坑上方,不大,还没及膝高,拼命对着井底下狂吠,疯狂对陈招池摇尾巴。 陈招池仰眼看着,笑了一声。 不带任何一丝庆幸激动之意,反而有些恶劣狡猾。 他从井壁上起身,没墙壁支撑,他身子晃了晃,又站直。 然后弯身去摸水底下碎石子,水没过他肩膀。 陈招池最近因为他妈那疯女人去世,已经几天没正眼看过这狗,也没喂过它。 这狗还在上面疯摇尾巴,因为发现陈招池上不去它又下不来,急得围着井盖团团转,嘴里不断发出呜咽。 每次陈招池碰见它,总会扔给它几条牛肉干。 但今天陈招池扔出去的不是牛肉干。 是石子。 他臂膀猛地往后拉,手里石子又狠又凶地甩掷上去。 精准度准到吓人。 带水的石子甩出一道水线,狠狠砸在狗几乎瘦到皮包骨的身上。 坚硬碎石和肉骨发出瘆人闷响。 隔着三四米距离,加上陈招池力气不小,狗被砸到一下发出惊天吠叫,疼痛甩打在身上它不断跑蹿。 但没走,只是疼痛到围着圆急转。 陈招池冷笑一声。 蠢。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动作停顿的,弯身,又从水底摸上来一颗石子。 陈招池盯着狗,石子在手里抛了抛,在狗快停下的时候又一个甩手扔了出去。 又是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痛吠。 这次不是打在身上,而是在前腿上。 狗一下痛翻在地,叫吠声大到撕心裂肺,一瘸一拐围着井坑跑要跑走苦痛。 直到无法忍受走不动了。 即使这种情况下它却还是没试图逃走,还傻兮兮围在井盖旁在守陈招池。 狗永远是最忠诚的。 可忠诚错人了。 陈招池不是个好东西,甚至觉得这狗此刻叫声不够大。 不够大,就引不来它主人。 这狗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就郑弘凯这自己饱腹都成问题还要给狗买吃的德行,他今晚肯定会从酒吧回家喂狗。 一回家就肯定会发现狗不见。 狗不见他就会出来找。 郑弘凯住在附近,虽然不用路过这里,但也不算住得太远。 光听声连陈招池都能听出是郑弘凯的狗,更别说郑弘凯自己,且这么大动静,郑弘凯肯定会找过来。 这狗痛感已经过去,只剩小声委屈呜咽。 陈招池啧一声,嫌太小声,又弯身从水下摸出一颗石子。 水温愈发冷了,水流也似乎变得更急。 他有点不爽,手劲也跟着变重。 这一次石块不仅甩带水线,还有他手臂血滴。 郑弘凯这只狗再次被砸出惨叫,比之前任何一次叫声都更让陈招池舒服。 没人来。 就一下接着一下。 陈招池像是拿着石子投湖那样轻松,趣味未尽地玩着。 直到上面奔来了一道匆忙至极的脚步声。 陈招池抬了下眸。 来了。 人未近声先到,郑弘凯大概远远看到自己狗被打成这样,气到火冒三丈,立马冲了过来。 正常人都不会往下看,郑弘凯自然也是。 辱爹骂娘一口一个孙子,就是没去看井下的陈招池。 陈招池碎石在手里抛着:“骂谁?” 冷不防出声,郑弘凯被吓一跳:“操!谁?” 陈招池手往下,手里那把碎石相继扑通落进水里:“你爹。” 这动作摆明在说是他干的。 郑弘凯也在这一刻认出他,满腔怒火顿时哑炮。 同时很快被震惊取代,郑弘凯扒在边缘:“靠,怎么回事?招哥你怎么到下面去了?” 又说:“我去找根绳子拽你上来。” 陈招池:“拽个屁,你拽得上去吗?” 都一百多斤的个子,更何况他现在没力气折腾。 要留着点力气干别的。 陈招池不想跟郑弘凯废话:“去搬张人字梯过来。” 郑弘凯问:“去哪儿搬?” 陈招池一个冷眸上去:“是不是没长眼睛,你去过我家多少次了。” 郑弘凯确实没去注意那些,又硬着头皮问一句:“放哪儿了?” “楼下,那破自行车旁边。”陈招池说。 “行,我去搬过来,你等等。” 郑弘凯说完,顺便夹上自己的狗走了。 陈招池靠回井壁上,腿部肌肉已经支撑到发酸,浑身骨头都在发痛。 他知道今晚如果不是郑弘凯这只狗,他必死无疑。 没等多久,郑弘凯很快把那人字梯搬过来,从井口往下放。 人字梯放好后,陈招池握住人字梯往上爬。 从冰冷污水一步一步到接触空气。 湿身衣物让整双腿变得很重,不断往下坠着水。 人字梯两米多高,离井口还有将近两米。 陈招池一米八多,踩在最上面利用身高优势,双手往井口一撑跃爬上去。 人字梯质量轻巧,人都能被冲走,更别说一把人字梯。 人字梯瞬间被冲移位。 陈招池一上来,郑弘凯便骂道:“妈的,他妈的哪个狗逼孙子把井盖偷走了。” 这话是认为陈招池是自己意外掉下去。 可陈招池却目光阴沉,看着挂在井口边缘那张绿色建筑防护网。 郑弘凯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招哥,怎么了?” 陈招池却突兀问了一句:“楼上有动静没有?” “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陈招池想起黎楚今晚那把要他命的刀。 今晚真是人人不如他愿。 郑弘凯这时反应过来:“你是说你那屋楼上?” 陈招池却没意思再听,往烂尾楼小道外走。 不是回他那出租房方向。 陈招池拖着满身湿泞浑浊,身上明显看起来还有伤,身子骨却跟铁打的一样。 郑弘凯看他这样:“不回去?” 陈招池却连头都没回,墙边堆一把生锈钢管,陈招池直接抽了根出来。 “走,带你去找个乐子。” 棚户区和酒吧在同片地方,程弥和黎楚坐同辆出租车一起过来。 酒吧离这些铁皮棚和自建房不远,从这片糟乱区域直穿过去也就五六分钟时间。 但继续坐出租车,出租车进不来棚户区,得绕一大圈大路过去,花的时间反倒比直接走过去多。 程弥下车,黎楚便也推车门一起下车。 一路深入,仿佛闯入无人之境,稀零几盏困顿家庭的灯火。 黎楚最近经常在这片走动,对这里面很熟悉,走前面给程弥带路。巷子错综复杂,黎楚却闭着眼睛都能给程弥带路。 直到到陈招池那出租楼楼下,两人发现陈招池根本没回来过。 楼上还是她们之前走时的老样子。 窗帘胡乱堆着,一窗格碎玻璃,里面也没开灯。 一看里面就没人。 程弥却谨慎,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还是上了楼,去楼上看到没人才放心离开这个地方。 两人从直捅出外面的巷子外走,半道被高堆在半路的垃圾堵住。 臭气让两人都忍不住微皱眉。 黎楚说:“走别的小路吧。” 程弥点头,两人转身离开小巷。 黎楚带程弥绕去烂尾楼旁边那小路,每过一秒程弥便心焦一分,即使她脸上和言语上没表现出来。 两人打着手机手电筒,走进那小路后脚步渐渐放慢下来。 她们都看到了那个下水道井口。 程弥和黎楚对视了一眼,走过去。 底下是水,井口有混乱不堪的血迹,明显这里不久前刚发生过什么。 程弥手机往井里照,底下井道不算特别宽,一把人字梯半倒卡在井道里。 黎楚也看到了:“陈招池楼下的人字梯。” 程弥看向她。 明显黎楚也和程弥想到一块去了:“司庭衍弄的?” 没人敢这么整陈招池,也只有司庭衍有这种能耐了。 程弥心情很复杂。 幸好陈招池没因为司庭衍的算计丢命,司庭衍没因为她手染鲜血。 她的司庭衍,人生这条路该是永远明亮坦荡的。 而不是被她毁掉。 可陈招池没死,也同时没让程弥有一点轻松,因为陈招池上来了,证明司庭衍现在不安全。 她理智没被心焦挤走,问黎楚:“陈招池身边最近有哪些人?” 黎楚看她:“你是想问谁能救他?” 程弥点头。 黎楚说:“郑弘凯,或者他其他狐朋狗友。” 可程弥感觉不对劲,她摇头:“司庭衍要对陈招池下手,不可能会被这些人知道。” 她了解司庭衍,司庭衍如果真要暗中做某件事,只会天衣无缝,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黎楚微皱眉,一时也没头绪。 她们现在紧要的是想想看陈招池会去什么东西。 她们跟不上司庭衍思路,但陈招池的勉强有迹可循。 突然,黎楚看着这栋烂尾楼想起什么:“还有一个,有可能是住这里头的男人。” “什么男人?” “一个流浪汉,以前我和陈招池跟他碰过面。” 那天黎楚来找陈招池,结果看他在这里跟这流浪汉瞎侃聊天。 那天流浪汉没拖着他那麻袋去捡垃圾,在这里跟陈招池吹牛睡过洗脚店多少个女人,说某个姓钱的小姐睡起来特别带劲。 当时陈招池把走近的黎楚一把拉怀里,眼睛却是没看她的,看着流浪汉,是笑着的,流里流气。 说是么,下次去点个试试。 那时黎楚就在他怀里听着,还抬手不算轻地打了下他脸。 声挺大,啪的一声。 陈招池却似乎很受用,没生气,当着流浪汉面就要亲她。 黎楚突然觉得自己演得真好。 她没在这段回忆上多逗留哪怕一秒,问程弥:“你说会不会是他把陈招池救起来的?” 程弥却在黎楚说出流浪汉那一刻灵光一闪。 司庭衍既然选择在这里算计陈招池,便不可能不提防住这楼里的流浪汉。司庭衍知道,他就不可能让流浪汉回来,不可能让他救陈招池。 她突然问黎楚:“住这楼里的男人经常去什么地方?” 黎楚没程弥那么了解司庭衍,有点不解程弥这句话,但还是说了:“他跟陈招池说过,经常去西街那边,晚上应该经常去一家叫丽丽的洗脚店。” “不过你问这个有什么用?就算是他把陈招池救上来的,现在也不会去那些地方。” 结果她还没说完,程弥那头栗色大波浪甩过她眼前。 她往外跑了出去:“我去洗脚店,你去酒吧那边看看。”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5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第58章 c58(修) 陈招池在四下寂静无人, 失足溺进井底的时候,想过靠烂尾楼里那流浪汉求生。 他能想到的,司庭衍不可能想不到。 果然,流浪汉没回来。 司庭衍是一点活着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路边出租车司机热情揽客, 在看到陈招池拖着钢管上车后脸色惊变, 却不敢吱声。 一路疾驰到西街, 司机没敢再往里面开,匆匆放人下车后扬长而去。 夜色笼罩郊野上空,爬满整座城镇。 西街这一带靠近村镇, 比较落后一点,各家灯火夜晚熄灭得快,但街巷烟火气依旧浓厚。 丽美洗脚店在哪,陈招池也不知道, 只知道在隐蔽深巷处。 抓了路过一个人问后,和郑弘凯一起往指的方向走。 郑弘凯不知道陈招池要去做什么。 刚才车上一路也不敢问,因为陈招池周身氛围低气压。 现在要去洗脚店, 郑弘凯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招哥, 要去洗脚店干嘛?” 陈招池回了四个字:“找人算账。” “算账?找谁?” 转进乌黑深巷,陈招池没理他, 没回他这句话。 两秒后跟他说:“程弥会去洗脚店, 过去之后你就在那里蹲她。” 陈招池说这话时脸上没一点笑色,很严肃。 郑弘凯对程弥那点厌恶仇恨,自从上次在酒吧里被陈招池煽风点火后,他这几天对报复程弥这事一直心思活络。 眼下陈招池又提, 他说:“操, 真的假的, 她会去洗脚店?” 司庭衍肯定在这洗脚店附近, 她程弥如果知道他在这里肯定会找过来。 当然,更多的陈招池是在放饵。 但郑弘凯这直白头脑不会知道陈招池那些花肠子,只是一提程弥这两个踩践在自尊心上的字,心火就烧怒理智。 郑弘凯说:“妈的,最近这婊子藏得真他妈严实,蹲都蹲不到,老子今晚就把她办了,这女的真以为自己叼上天了。” 刚说完,一道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已经跟了你们两条街,你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声线冷漠,又不失冷静。 周围很安静,这声音突然又明显。 郑弘凯比陈招池更先回头,陈招池则是不怎么意外地回过身。 像是知道身后人会出现一样。 陈招池确实是在利用程弥钓司庭衍出来,司庭衍如果在附近,听到他们两个要去弄程弥,他不会放过他们,而且不会等到日后。 但他确实不知道司庭衍已经跟在他们身后这么久。 隔几米距离,司庭衍背后是巷口夜色,气质和陈招池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但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活在黑暗里。 陈招池手里钢管垂在身侧,看着司庭衍。 背地里一手卷起今晚这场腥风血雨的人,身上不溅半点血污。 不过就是因为程弥这两个字。 不能双手不沾鲜血放干他血,也要卷进地狱拖他一起成鬼。 司庭衍眸色阴冷看着陈招池,陈招池也是,情绪沉在眼底,面色严肃到可怖。 郑弘凯在旁有些感到喘不过气。 一个陈招池就够他受,现在来俩。 陈招池这阵子一直是这样,阴晴不定从没好脸色,郑弘凯隐约听身边兄弟说因为他妈没了。 陈招池疯起来,他们谁都得死。 郑弘凯去瞥陈招池,却看到陈招池在看到司庭衍第一秒已经过去。 一点客套场面都没有,陈招池直接拖着钢管上去,甩手就往下抡,又一边骂郑弘凯:“滚去堵程弥!” 这一下下去,肋骨都会碎。 金属没有重击上,司庭衍往旁让开。 陈招池手里钢管砸上巷墙,发出一阵渗人金属砸墙声,钢管在墙灰上刺耳拖下一道刮痕。 陈招池反应很快,这一棍没砸到,手握钢管又很快朝司庭衍此刻方向狠狠往下一甩,一看没少打架。 可司庭衍反应同样冷静又迅速。 躲身同时也同样出手。 薄刃冰冷泛着寒光,巷子里一抹亮色都没有,满世界灰败却突然涌进一抹刺目鲜红。 银色刀刃沾血,几乎是在眨眼之间穿刺过陈招池腰部,又迅速收回不受桎梏。 司庭衍动作极快。 这两人干上不过几秒之间已经见血。 一旁郑弘凯心里一阵震惊,他完全不知道司庭衍什么时候拿出来的刀,也不知道司庭衍是怎么做到这么快捅陈招池一刀。 但更多的是愤怒,身体里那股所谓的兄弟义气烧起:“靠!” 在陈招池一钢管又朝司庭衍甩下去的时候,郑弘凯抡着拳头就上去了。 程弥坐在出租车上,街道路灯流水般往后倒退。 路过一家酒吧,酒吧门前一团糟,两帮人成群打架。 十七八岁的年纪,酒瓶碎裂声不要命,叫骂声冲天。 开车司机看着窗外连连摇头:“现在的小孩子天天不学好,天天打架。” 车窗没能隔绝窗外每一声都见血的吵闹,砸进程弥耳朵里,扯得她心脏一团混乱。 她目光收回,问前面司机:“师傅,能不能快一点?” 司机声音传来:“姑娘,别着急,我已经开很快了。” 郑弘凯那只断过三条手筋的右手被司庭衍刀锋一割,再次鲜血透纱。 陈招池钢管堪堪擦过司庭衍耳际。 郑弘凯右手痛感直冲天灵盖,血红糊满纱布,他发怒,有人扔了一纸箱啤酒瓶在墙壁下,他拽过酒瓶子。 陈招池目眦欲裂,一棍抡下。 司庭衍去挡,郑弘凯酒瓶子同时下来碎裂在他额角。 出租车从闹区逐渐到人烟稀少,夜色跟着远山连绵。 半山腰有盏灯,那里是一座寺庙。 程弥从不信佛神,可在那一刻她却比任何人都虔诚。 佛祖,请保佑他无灾无难,事事平安。 司庭衍抓住郑弘凯手反折,陈招池一钢管甩在司庭衍背上。 沉闷重击,肉骨在碎裂,司庭衍单腿跪地支撑住脊梁。 血色从他额际流下,滑过他白皙皮肤,眼里没有任何痛苦,渐渐发沉,郑弘凯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陈招池已经杀红眼,要再次重击,是要让司庭衍死的力道。 却被郑弘凯拦住:“招哥,消消气,杀人要偿命,一条狗命留给他。” 陈招池被拦住,很不爽,缓缓看向他:“孬种,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你知不知道你那手筋谁弄断的?” 他朝司庭衍抬抬下巴:“就他。” 郑弘凯:“怎么可能?!我当时摔下去旁边没人。” 陈招池说:“我掉那井下也是他算计的。” 郑弘凯瞬间恍然大悟那天突然惨遭手筋断裂的离奇事。 “你以为你动程弥,他不会动你?你想留着他的命,人是想杀了你。” “你有今天不是他跟程弥毁的?” 被赶出家门,蹲拘留所,学校里的谣言谩骂,咸猪手一生都别想从脸上撕下。 耻辱,愤懑,痛恨。 陈招池的短短几句话激红郑弘凯双眼。 最后轻飘飘落下一句:“昨晚戚纭淼还说你比不上他,留着他干什么。” 自尊心被踩进泥里,一点点狰狞抖下灰土。 他郑弘凯有今天全是因为他们。 郑弘凯手里愤怒握着碎酒瓶,双眼爆红。 程弥从出租车上下来,找去隐藏深巷里的丽美洗脚店。 她拿着手机里照片,问站在洗脚店外的女人有没有在附近见到这个男生。 手机里是第一次程弥在教学楼上拍下司庭衍的照片,那时候她刚来奉洵住进他家不久,而她要追他,在教学楼上光明正大地拍楼下的他照片。 女人看着手机里抬眼看向镜头的男生,五官好看到让人过目不忘。 但她没见过,摇摇头。 程弥又问:“那又没有看到右眼上有刀疤的人?” 女人又摇摇头,这时一个坐在门内涂指甲的女人探出头。 “你说的那个是不是留着寸头?” 程弥:“对的。” 女人还没晾干的手指了一个方向:“我刚从那边回来路上见到这个人了,手里拿着钢管呢。” 程弥心脏一沉。 “不知道人还在不在那里,你去那边看看。” 程弥道谢,长发飞扬往那个方向跑去。 程弥穿梭在老街窄巷,一个地方过一个地方。 可没有。 每一个地方都没有。 她找不到司庭衍。 凌晨街道四寂,传来郑弘凯愤怒闷吼声。 程弥在这一刻转跑过巷口,她看见尖利玻璃捅进血肉。 巷子里什么人她都看不到了。 不肯弯下的脊梁骨。 绿色碎酒瓶子沾满晶莹血花。 程弥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在坍塌,双腿在那一瞬间被抽干所有力气。 那一刻,司庭衍也抬眼看到了她,血红在他苍白脸侧。 悲痛和疼涩满斥心脏,程弥踩着沉重镣铐过去,腿是软的,到最后几步几乎是连跌带爬去司庭衍身边。 陈招池笑声嚣张远去,郑弘凯手里酒瓶碎裂在地上,脚步声惊恐逃窜。 程弥不管司庭衍那浑身血污,去抱司庭衍。 越过他肩膀,模糊水光视线里是郑弘凯逃向巷口的身影。 司庭衍在她怀里,身骨没有弱下一分,抵死不败挡在她身前,反而像他在保护她。 程弥知道现在要撑住崩溃,死死咬唇保持镇定,一手抱着司庭衍,一手从风衣兜里掏出手机。 她打了急救电话。 郑弘凯脚步声消失在巷口,那一瞬间,程弥感觉肩上一沉。 司庭衍终于下巴靠落她肩上,整个人力道在她身上。 程弥死死支撑,可她就一只手,司庭衍在往下坠。 程弥跟着不断下坠,她死死抱着司庭衍,跪坐到满地血色里,把他抱到自己怀里。 耳边急救电话接通,刚才过来她有记路,条理清晰告知地址。 再然后告诉医生司庭衍伤势。 心脏病发作,头部砸伤,腰腹被捅伤失血。 口齿清晰镇定,恐怕会多耽误一秒,可每脱口而出一个字,钝痛都快拽着她沉坠地狱。 她讲电话的时候司庭衍一直在看着她,程弥也紧紧盯着他眼睛。 打完急救又报警,到最后挂断电话,拿着手机的手彻底脱力。 程弥双手紧紧抱着司庭衍,眼眶涨到通红,去擦他脸上的血,不舍得一点血沾上他,不舍得他流一点血。 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司庭衍脸色苍白,血红爬在他眉骨,脸侧,可他眼睛却还是和平常一样,不带一丝脆弱,一点都不惹人疼。 可程弥心脏却千疮百孔到不能再痛。 司庭衍薄唇已经没太多力气,却仍跟她说了一句话,语气冷硬。 “你只能要我。” 这么好一个绑住她的机会,司庭衍不可能不利用。 他要绑住程弥,把她死死绑在自己身边,他要她爱他。 必须只爱他。 可司庭衍不知道他这五个字,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利刃重刺在程弥心脏上。 很痛,痛到程弥呼吸不过来。 她想跟司庭衍说什么,可司庭衍已经快和血泊融为一体。 在说完那句话后,司庭衍眼睛逐渐被苦痛拖阖。 程弥低下额头,去贴司庭衍的,鼻尖抵着他鼻尖,他的血糊上她脸。 司庭衍已经陷入昏迷,心脏起伏越来越微弱。 身子在颤抖,程弥死咬着唇,咬出了血腥味,压下身体里逐渐溃堤的情绪。 她让司庭衍离开她身体,浑身血污,袖子捋在臂间,给他做着心脏复苏。 直到最后救护车来了。 蓝色警示车灯闪在司庭衍白皙脸上,白大褂们火急火燎围着他。 司庭衍被抬上担架,血色瞬间沾红雪白。 这个凌晨很长,天色长久暗着。 棚户区沉寂底下,像一滩死水。 陈招池靠在出租房走廊外,指尖捏着烟在抽,红点烧得耀眼。 腰腹在流着血。 短短十几分钟内,脚底下几个烟头。 身后是破碎的窗,墙边满地玻璃渣,他没去开灯,窗内一片无尽空洞。 在漫长寂静过后,楼梯下传来脚步声。 不用回头,这脚步声陈招池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谁。 是双黑靴,脚步声由下至上,由远及近。 最后,那双黑靴踏上最后一层楼梯,停在了他斜后方。 陈招池头都没回:“回来了?” 当时程弥走后,黎楚去酒吧没找到司庭衍,就去了西街,但没找到程弥和司庭衍,也联系不到程弥,便回来了。 而问陈招池最能知道答案,所以她来找陈招池了。 对于陈招池那句回来了,她没回应,只问:“司庭衍在哪儿?” 陈招池照旧背对她,答非所问:“我要从这里跳下去了,你会拦我吗?” 黎楚看他背影几秒。 陈招池没回头。 她说:“不会。” 陈招池笑了,烟按灭在走廊上,回过身,恢复往常吊儿郎当样,说:“改天我要是真死了。” 他说:“不会是因为什么狗屁绝望,你猜会是因为什么?” 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可黎楚却知道不会无缘无故说起。 但她没搭陈招池的话。 陈招池也没要她回答的意思,自己说了:“只会是因为这世界没什么让我玩的,该玩的都让我玩够了,没意思。” 这世界没什么让他能玩的,再留下来没意思,他觉得这辈子圆满结束了,他就能去自杀。 陈招池这人一直这么疯,黎楚相信这是他会做出的事。 但陈招池他这两句话像只是随便想起跟她闲聊,没深聊下去的,话题翻过,问她:“程弥来带你走的?这窗她砸的?” 黎楚不想跟他废话,说:“我问你司庭衍在哪儿?” 话落,陈招池视线落向她眼睛,而后从走廊起身,朝她走过去。 黎楚没躲。 她手臂突然被陈招池扯过,背部撞上他出租屋房门,然后下巴被陈招池捏住。 陈招池目光不善逼视她:“黎楚,你眼瞎了?” “我腰被刀捅了你眼睛没看到?还在这里跟我问别的男人?” 黎楚倔强看着他,不肯服软一声。 忽然,黎楚面前一暗,陈招池骤然俯身,她双唇被陈招池压得严严实实。 汹涌,粗暴,撕扯。 陈招池亲得很用力,含吻搅弄。 黎楚反抗,身后门板被他们弄出很大动静。 黎楚忽然往下一咬,陈招池唇上一阵刺痛,不放过她,反而亲得更用力了。 血腥味在两人吻里漫开。 黎楚又咬他,最后使劲一推,陈招池被她推开了。 陈招池揩过唇角,指腹沾上血,他笑,突然说:“你不就觉得我不会弄死你?” 黎楚知道她自己这么想是一回事,被陈招池看出来又是一回事。 陈招池最不喜欢被人拿捏了。 被人拿捏,他就反着来。 她觉得他不会动她,那他就会弄死她,把她整死。 可陈招池这次没有,他说:“走吧。” 他没再看黎楚,回身去走廊边,摸过烟盒点了一支烟。 又说了一句:“姓司的应该被你那好姐妹程弥送去医院了,自己去找。” 说完没再理她。 黎楚听他说完这话后看着他背影。 两秒后她起身,没再逗留,下楼。 走到一半,身后传来陈招池声音:“黎楚。” 黎楚脚步停下。 短暂沉默过后,陈招池问:“喜欢过我没有?” 黎楚垂着眸,几秒后抬起眼。 她没有任何回应,直接下了楼。 手术室亮着红灯。 一开始手术室外只有程弥,后来司惠茹和黎烨衡也赶过来了。 昨天因为黎楚出事,司惠茹担心,打电话跟黎烨衡说了。黎烨衡同样担心女儿,在工作忙完连夜飞回奉洵,结果就收到司庭衍在医院的消息,刚下飞机便直往医院。 司惠茹早哭红双眼,到现在还泪流不止,被黎烨衡搂在怀里。 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 程弥立即上去,司惠茹和黎烨衡也是。 司惠茹是司庭衍母亲,护士告知她司庭衍病情,心脏病情况比较危险,要立即手术抢救,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便是生命极度危险。 司惠茹一向疼爱司庭衍,经受不住打击,加上一晚没睡身体疲累,身子当即一阵晕软,被黎烨衡搂在怀里。 司惠茹本来就身子骨弱,打击太大,晕过去后昏死,黎烨衡叫她几声无果,连忙抱她去急诊。 手术室外再次恢复安静。 瓷砖冰冷,白墙冷肃,到处弥漫酒精味。 程弥坐在外面那排椅子上,什么都没做,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红灯。 不知道过去多久,黎楚也来了。 她身上竟然也带点斑驳血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她看了手术室一眼,在程弥旁边坐下。 “刚去了趟宠物医院。”她说。 程弥跟她说话,声音很平常:“怎么了?” “捡到只狗,受伤了,不送去医院会出事。” 是在陈招池楼下捡到的,黎楚之前那阵子一直跟陈招池混在一起,也知道那是郑弘凯的狗。 那狗被黎楚看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身上腿上都是血,如果黎楚不带走它,它肯定活不过今晚。 黎楚顺手把它带上,把它送去医院了。 程弥跟黎楚说:“叔叔送阿姨去急诊那边了。” “嗯,知道,刚过来遇到黎烨衡了,惠茹阿姨在打点滴。” 程弥嗯一声,没说话了。 过会,黎楚跟她说:“不去换身衣服?” 程弥身上衣服都是血,她摇了下头。 黎楚是懂程弥的,这种心情,就跟她两年前在手术室外等江训知一样。 她没再说什么,沉默陪着程弥。 一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红灯亮着。 两个小时后也是。 甚至直到天边灰白渐现,急救灯还是红的。 程弥手心里掐出来的红印不断新鲜。 捱过很漫长的时间,直到早上九点,手术室门打开。 医生从里面出来,程弥和黎楚起身。 医生简短说了几句。 程弥知道,司庭衍暂时脱离危险了。 程弥一夜神经没放松过,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断掉,整个人骤然虚脱。 脚下一软,她在窗边,手扶上窗台。 黎楚在旁看着,伸手去扶她。 程弥身子微微颤抖,指甲慢慢紧收。 司庭衍没脱离危险之前她要保持镇定,司庭衍还需要她,她不能倒下。 在他安全后的这一刻,程弥眼眶迅速通红,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发丝拂上她唇,眼泪突然从眼眶掉下,被发丝拦断。 可就在下一秒,又一滴,发丝承受那点重量突然垮掉,泪水汇到下巴。 无声的,却又汹涌溃堤的。 黎楚已经很久没看过程弥哭。 上次看见程弥哭还是两年前,她被他们从看守所接出来,然后得知她母亲在她进看守所那段时间得病去世的时候。 程弥站在窗边,泪无声掉落。 随着窗外太阳从东升起,两个消息传到程弥和黎楚手里。 短短一夜间,陈招池醉酒飙车自杀身亡,郑弘凯自首。 日光大亮,一切灰暗都结束了。 w ,请牢记:, 第59章 c59(修) 司庭衍还没彻底脱离危险, 目前仍旧昏迷,从手术室出来后住进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病区不分黑夜白天,灯火二十四小时不灭。 司庭衍没被安排在挤乱拥堵的几人间重症病房, 而是在单人间, 和那片区域分隔开, 环境清静。 这地方不是人人可住, 能住进这里的非钱即权。 是司庭衍生父厉承勋一通电话的结果。 透过窗口, 司庭衍安静躺在病床上,心电监护仪上心跳稳定, 屏上曲线弯折起伏, 细线岌岌可危。 氧气罩下面容冷俊苍白。 程弥,司惠茹, 黎楚都在走廊。黎烨衡工作很忙,从昨晚到现在电话一直没停过, 几分钟前去了楼梯间讲电话。 司惠茹打完点滴便匆忙回来,多休息一会都不肯,站在外面一看里面司庭衍便不自禁掉眼泪。 司惠茹从未结过婚, 程弥也没见她跟什么家人联系过,像孤身一人, 没有亲人, 只领养司庭衍这个儿子,儿子便是她的全部。 程弥在一旁,递了张纸巾给她。 司惠茹眼皮很红, 看程弥递过来纸巾,伸手接过。 程弥看得出她现在状态几欲崩溃, 但司惠茹没将悲伤情绪迁至她身上, 强忍情绪, 看着她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 “阿姨在这里就好,快回家洗澡换身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 程弥风衣上血迹斑驳,白皙脸侧也沾血红。 全是司庭衍的血,没一滴是她的。 这些本来应该都是她的。 她跟司惠茹说:“待会儿回去。” 黎烨衡打完电话从楼梯间回来,皱起眉还没平复下去,但走到她们面前后便完全恢复自然了。 “都回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我看着。” 昨晚所有人都一夜没睡,不管是程弥黎楚,还是司惠茹和黎烨衡,几人眼睛都没阖上过。 程弥甚至到现在神经还是紧绷的。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们循声回头,是穿着蓝色制服的民警。 两个民警一个比较年长,平头,一个比较年轻。 他们走到她们这边后问:“是司庭衍家属?” 黎烨衡说是。 司惠茹说:“我是他妈妈。” 司庭衍是受害者,民警是想过来医院询问情况和做笔录,但司庭衍昏迷不醒。 问了一下司庭衍现在大概的情况后,那个年长些的民警告知他们:“这起案件一个嫌疑人死了,一个自首了。” 昨晚还好端端两个人,怎么就突然有人死了? 黎烨衡微皱眉:“死了?” “嗯,”民警合上本子,“自杀身亡。” 听到这个,他们都是一愣。 程弥问:“哪个?” 接下来答案更是让人惊讶。 民警说:“姓陈,陈招池。” 陈招池和郑弘凯这两个人,如果说自杀逃避责任,明显郑弘凯更可能一点。 陈招池根本不可能怕坐牢。 程弥看了旁边黎楚一眼。 一旁黎楚在看手机,像是很平静,又像是丝毫不意外,这件事给不了她一点震惊。 司惠茹多问了一句:“警察同志,这些孩子是因为什么打架打成这样?” 民警简单说:“因为女孩子打架斗殴。” 司惠茹一愣。 司庭衍从小就没和哪个女孩走近过,说话超过十句的都没有,更别说做朋友。 而现在为了女孩子打架斗殴。 “具体案件我们还在处理,如果后续有情况再通知你们。” 说完看向程弥:“是程弥对吧?跟我们到所里做个笔录,把你看到的情况跟我们说一下。” 到这里已经很明显,司庭衍躺在里面是因为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走廊上有一瞬寂静。 程弥打破这种氛围,准备跟民警走:“嗯。” 民警刚要带她一起回去,忽然被司惠茹叫住。 司惠茹没有因为得知司庭衍是被她害成这样的对她恶语相向,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对民警道:“能不能让孩子回家换个衣服后再过去?” 民警估计也觉得匪夷所思,看了司惠茹一眼,受害者母亲竟然没谴责这个女生,反倒贴心护着,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女生那身浑身是血的衣服。 程弥只是报案人,没参与这起案件,警察带她过去只是去做个询问笔录,问一下当时情况。 民警看了程弥一眼,点头:“行,那待会儿自己过来派出所。” 说完便带着年轻手下走了。 警察一走,没再有外人在,走廊上他们却显得更安静了。 黎烨衡问程弥:“陈招池找你麻烦为什么不跟叔叔说?” 因为她不踏出被伤害那一步,他们之间仇恨永远没有尽头。 就算黎烨衡有再大能耐,也无法将无罪的陈招池弄进监狱里永远不出来,报复只会永无止境。 程弥刚想回答什么,黎楚替她说了:“就这两天刚发生的事,光躲了,来不及说。” 黎烨衡向来不喜欢她们两个冲动处事,也希望她们稳重为主,少吃点亏。大人只以大人的行为准则行事,说实话只会得来一顿严肃教训,黎楚不想听黎烨衡教训。 “那你呢。”黎烨衡突然严肃看向黎楚。 她们心里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黎烨衡。 黎烨衡连夜回来便是因为司惠茹告知他黎楚出事。 他说:“不是躲着吗?昨天你干什么去了?” 黎烨衡生起气来很严肃,长辈威严压在她们两个头上。 程弥和黎楚在他对面,没说话。 黎烨衡说:“两年前出事后我就跟你们说过,凡事要先跟我说。你们是到了该有主见的年纪了,但这种大事关系到你们性命,即使没办法,我就算不去工作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出事。” “如果昨晚再危险一点,小衍情况会是怎么样。” 现在都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再危险一点,就是连躺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司惠茹一向护着这些孩子,双眼还通红着,伸手把她们两个护在身后:“不说了,她们两个昨晚没睡,让她们两个回家去睡一觉。” 黎烨衡看一眼司惠茹,没再说了。 这时走廊上警察前脚刚走,后脚有另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次不是稀零两道脚步声。 皮鞋声和高跟鞋声交错,从容镇定,却又脚步生风。 光听声音气场便如有形般扑面而来。 程弥侧头看去,入眼一片稳重深沉色调,大多西装革履。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五官轮廓立体,浓眉深目,眼睛黑而沉利。 只第一眼,程弥便知道他是谁了。 司庭衍和厉执禹都长得跟他有几分相似。 男人身上有岁月沉淀下来的高深莫测和游刃有余,这个年纪仍旧能窥出年轻时这张脸的叱咤风采。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身边是个女人。 眉目长相颇为大方漂亮,气派端庄矜贵,手里拎着黑色铂金包。 黎楚第一眼也认出男人是谁了:“司庭衍他爸?” “嗯。” 其实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 只不过她们认识这张脸的时候还不知道司庭衍,再后来认识司庭衍也从未把他们联系起来过。 不仅认识,她们还知道他名字。 厉承勋,东承集团总裁。 东承集团无人不晓,历史发展已久,形成商业、金融、文化、科技、地产等众多产业集团。 涉及领域广,一家独大,目前没有哪个集团可与它相提并论。 司惠茹反应比程弥她们都要快,早上前一步。 一众人很快来到他们面前,程弥那身血色太过惹眼,发丝上都隐约沾几丝红。 即使是站在司惠茹身后,很多人还是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包括厉承勋。 他气场实在太过强大,让人一眼便觉深重。 但厉承勋也只是一眼而过,程弥知道只这一眼,她是谁他便已经心中有数。 和黎烨衡点头致意握手后,厉承勋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司惠茹。 司惠茹面对人总是小心翼翼的,更别说在厉承勋面前,况且厉承勋是司庭衍生父。 司惠茹低头愧疚:“厉先生,对不起,小衍、小衍我没有照顾好他。” 厉承勋往重症监护室里看了一眼。 司庭衍安安静静躺在一堆仪器里。 他身后众人似乎都是屏着生息的。 但意外的是厉承勋开口并没刻薄责怪,反而是淡淡一句:“他这性格怎么管今天这事都会发生。” 他说出这句话,程弥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司庭衍亲生父亲。 厉承勋是真了解他自己这个儿子,目光从重症监护室内收回,看回司惠茹,没有颐气指使,声音稳重低沉。 “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了,现在要紧的是小衍的心脏手术,这问题不能再拖下去。” 司庭衍是先天心脏病,生下来便和别人不同,且他的心脏问题不是稍动动刀子就能解决,从小到大一直很严重,随时都会危及生命。 但因为目前这方面医术发展不成熟,所以司惠茹也一直不敢冒这个险。 而这次意外使司庭衍这个拖延依旧的心脏病问题彻底爆发,再不动手术撑不了多久。 程弥听司惠茹细声问厉承勋:“要去首都那边手术和治疗吗?” 而她面前的厉承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这些听专家安排。” 这时走廊那头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赶来,程弥循声看去,是早上给司庭衍主刀的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 对方赶忙走至厉承勋身边。 “厉总。” 厉承勋这时候已经没再注意司惠茹,看向对方。 医生明显早被通知过,跟厉承勋说明了一下司庭衍病情,又说拖着情况只会越糟糕,但手术风险也大。 厉承勋自然知道,这小儿子的身体他早就清楚。 他将身后从首都带来的专家介绍给负责司庭衍这位主任医生,从首都带来这位在心脏病这方面医术高超精湛,到时候司庭衍这心脏病手术就要交给他主刀。 重症监护室不能随便探视,厉承勋问了下身边男助理:“大的在几楼?” 这时是他身边女人开口:“十七楼。” 十七楼,程弥从来没去过那里,一般人也上不去。 程弥知道他们说的是厉执禹,厉执禹跟陈招池打架后住院了。 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医院里,且肇事者都是同一个人,如果这回不是陈招池已经绝命。 程弥在想他如果他现在活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听身边人说完厉执禹在哪个病房,厉承勋说:“行,走吧。” 又看向司惠茹:“先走一步。” 司惠茹点点头。 厉承勋他们如风来如风去,很快走廊上浩浩汤汤的人再次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程弥看着他们消失在电梯的身影,收回了目光。 而后,落向了一层玻璃后的司庭衍。 程弥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到警局那边做了笔录。 黎楚陪她一起过去的,在外面等着。 程弥出来后,两人都没听司惠茹的话回家,出租车径直开往医院。 又回医院后,走廊上那排椅子上只有司惠茹一个人,黎烨衡估计又被工作电话缠身,到楼梯间里接电话去了。 司惠茹坐在椅子上,已经没再像早上那样眼泪汹涌,只是眼神是空洞的,眉眼间安静,伤愁情绪笼罩全身。 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弥和黎楚走了过去。 司惠茹一开始还不知道她们回来了,直到她们两个走到她身边,司惠茹余光里注意到,突然回神。 看到她们两个,她稍讶异:“怎么不回去休息?” “没事,不困。” 这种时候,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睡得着。 程弥在椅子上坐下,她虽现在看起来跟个正常人一样,已经洗去满身血污,情绪也早也平复,和平时状态无二。 但其实脑里思绪还是乱的,紧紧缠着快要崩掉的细线。 在重症病房里躺着的司庭衍,每多睡一秒,紧绑她神智的线便会越来越紧。 程弥没看黎楚在她旁边坐下。 黎楚看到司惠茹发白发皱的双唇后,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大家都一滴水不沾,连饭也没吃。 而现在这里,也只有她还能替她们想到这件事了。 黎楚跟她们两个说:“我去楼下带几瓶水上来,顺便买几个饭,你们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不用,”司惠茹连忙要起身,“阿姨去买就好了。” 黎楚没让:“您坐着吧,我去就行。” 说完便直接转身下楼了。 司惠茹争不过她,便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了。 早上太阳就探头那么一下,刚在过来医院的路上,程弥听出租车上收音机说这两天奉洵要下大雨。 程弥坐在司惠茹旁边。 她说:“阿姨,这事怪我。” 她如实坦白,被责怪被埋怨的心理她从来不用做准备。 但即使如此,再出口那瞬间,她整个人却仍犹如从头到脚垮散了一遍。 从昨晚死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那个人是司庭衍,不是别人。 是司庭衍。 司惠茹沉默了两秒,没说怪不怪她,而是说了一句:“小衍他爸爸有句话说的是对的。” 她说:“小衍这性格再怎么管今天这事都是会发生的。” 司惠茹声音照旧很温柔,看着她:“程弥,阿姨不怪你,小衍也不怪你。” 程弥心脏被抓了一把。 她回过眼,对上司惠茹视线。 司惠茹看着她,眼眶红色还没淡去:“即使阿姨不想小衍躺在里面,但阿姨同样也不想看你躺在里面。” 一句话,程弥心脏瞬间胀满酸涩。 心性柔软的人向来要承受更大悲苦。 司庭衍是司惠茹的全部,她疼司庭衍,但她也疼程弥,疼黎楚。 如果今天不是司庭衍救程弥,程弥也要遭受苦痛。 她也会心疼,所以她谁都不怪。 只要她这些孩子都平平安安。 程弥眼眶发涩,看向了窗外。 那两天,果然如出租车上收音机说的那般,奉洵下起雨。 重症监护室外光线很暗,很冷,走廊长长的一片白。 而司庭衍昏迷不醒,他没有醒过来看她。 隔日早上黎楚下楼去买早餐。 医院住院楼是灰色的,雨丝淅沥,地面湿泞。 拎着早餐回来的时候,黎楚在医院外碰到了陈招池朋友。 和陈招池鬼混时,黎楚经常和他们一起喝酒,一眼便认出他。 对方明显在等她,朝她走了过来。 黎楚打着伞,看对方一直走到她面前停下,落到伞面上的细丝轻溅她鼻尖上。 两把黑伞面对着。 陈招池兄弟告诉她,陈招池是骑摩托飙出盘山公路。 黎楚其实知道,这人连死都轰轰烈烈吸人眼球,新闻上报导了再报导。 走得很洒脱,自杀对他来说可能就是玩一场极限死亡,单纯觉得这世界上没再有什么好让他玩的,就去死了,而不是恐惧。 男生又递给她一部手机。 黎楚认出来了,是陈招池的。 “招哥那天晚上喝酒扔我们那的,我们看里面有点东西,想着拿来给你看看。” 黎楚视线落在上面,没去接。 她说,是他让你们拿给我的吧。 陈招池从来都不体贴,他即使死了,不在这世上了,也会要她一辈子记得他。 对方一下哑言,手机在两伞中间,不断落满雨滴。 男生又说,陈招池非他杀,公安部门出具死亡医学证明书后,遗体已经运到殡仪馆。 问黎楚要不要去看他。 雨伞上雨滴淅沥,满天灰暗。 黎楚一句话没说,也没去接手机,转身走进了医院住院楼。 奉洵殡仪馆在南,那天黎楚在北,朝北走。 …… “下辈子我比江训知先去找你。” “我怕我会忍不住欺负你,下辈子你见到我,要先告诉我,不要欺负你,我会听听你的话。” “我知道你恨我,我终于做了一件让你高兴的事,看在我死了让你高兴的份上,去殡仪馆带走我骨灰,我喜欢你抱我。” “黎楚,下辈子爱我。” 这些东西,那天过后全都尘封在那部手机里,再也不见天日。 殡仪馆里,尸体无人认领后火化,骨灰保留三个月。 直到人来将他带走。 而直到最后一天,陈招池那点骨灰由殡仪馆处理掉,黎楚也从没踏至过那里。 w ,请牢记:, 第60章 c60 黎烨衡回来这几天, 程弥没见他手机来电停过。 以前也忙,但没这么忙过。 关于公司的烦心事,黎烨衡一般不会跟程弥和黎楚说。 后来程弥和黎楚才从司惠茹和黎烨衡的交谈中得知, 黎烨衡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 而且问题不小,已经影响到公司存亡。 所以整日整夜都能看到黎烨衡在打电话, 有时候凌晨都在打。 而昨晚黎烨衡一反常态,没再听着手机那头眉头紧锁。 当时程弥在家洗完澡, 回医院换司惠茹回家休息。 去到走廊就听黎烨衡在跟司惠茹说, 厉承勋那边要帮点忙,说明天一起吃顿饭。 司惠茹这几天脸上常罩阴霾, 听了惊喜, 疲惫稍扫去一些。 “厉先生真这么说?” 黎烨衡说:“是这么说, 但有些原则性的问题,该守住还是要守住。” 这句话程弥听懂了。 别说黎烨衡和司惠茹,连她都清楚厉承勋不会无缘无故帮忙收拾烂摊子。 商人不讲情分, 只讲利益,合作自然是因为有利要图。 但对方要的利益不知道会不会触及底线,如果涉及底线, 黎烨衡这种人还是会考虑保持住原则。 程弥让司惠茹回家休息, 司惠茹眼里一刻不见司庭衍都会心慌, 一开始还想继续留在重症监护室外守着。 但她已经连续两天没合过眼, 再不回去司庭衍好之前她身子会先垮掉。 这里又二十四小时有医生和护士, 最后司惠茹还是被黎烨衡带回家休息了。 程弥一个人在走廊外,她没在椅子上坐下, 走去病房窗口旁。 隔着玻璃, 他面色是冷寂的, 呼吸也是。 像随时会抓不住。 抓住了, 程弥会拼命攥紧。 如果不幸一点,发生她从来不敢去想的那种后果,没能把他抓住。 那么程弥也会永远死攥着。 几十年后长眠于地,还和他一起。 楼外细雨淅沥飘摇,冲刷整座城市。直到远天黎明跃出地平线,暗夜被交替,程弥都没合过眼。 就这么在走廊上清醒一整个晚上,一眼不离躺在里面的司庭衍。 平时这个点黎楚会给她买早餐,但黎楚今天早上学校有场考试,她昨晚就回学校了。 不过黎楚没来,倒是有别人来了。 厉执禹穿着病号服,从电梯里出来。 他病房就在楼上,离司庭衍这里不远,已经来过几次。 厉执禹每回过来都能碰见程弥,看见她一点也不诧异,径直走到程弥身边,往里面看一眼,问她:“醒过没有?” 程弥还看着司庭衍:“没有。” 程弥跟厉执禹关系一直不咸不淡,虽然没有因为过去恩怨针锋相对,但也不算熟。 程弥却突然问了他一句:“司庭衍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厉执禹闻言,看她一眼。 他没回她,问她:“有烟没?刚下来忘带了。” 程弥有,但不给他:“看看这里什么地方。” 厉执禹差点忘了,这地方不能抽烟,他身上还有伤站不了太久,靠去走廊那边窗边。 “你问司庭衍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我说跟现在一模一样,你信不信?” 程弥也回过身,稍靠在墙上:“信。” 对面这人一身病号服都挡不住他身上那股傲气。 厉家的基因确实挺厉害的。 厉执禹说:“不过有一点不一样,他小时候挺黏我的,我妈去世早,只有我能带他去玩。” 程弥看着他:“确定不是你自己偏要带着他?” 她觉得就司庭衍这张脸,小时候肯定人见人爱。 厉执禹笑了:“确实。” 他两条手臂挂在身后窗上:“不过有时候会烦,那时候小,只想着玩,会嫌他不能跑不能跳,我得看着他,完全没办法跟朋友一起玩。” “不过他不会让我欺负,知道我嫌他烦不是难过,反过来欺负我。” 这个程弥听过,之前撞见过一次厉执禹和司庭衍对话。 当时厉执禹说,司庭衍抓了他最害怕的蛇放他被窝里。 “后来呢?”程弥问。 “什么后来?” “放你床上那小蛇。” 厉执禹:“……” “我跟他道歉了,他去抓走了。” 程弥挽唇。 厉执禹估计也觉得好笑,在笑。 过了会说:“不过他也挺乖的,心脏病发作的时候从来不哭,也不喊疼。” 程弥抬眼。 厉执禹也看着她:“我两岁那年他出生,我妈刚把他生下来,就发现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那时候医学没现在好,完全性大动脉转位手术不好做,很危险,他不过是个只能呼吸的小孩,做手术的时候我妈一直在哭。” 毫无预兆,程弥心里跟着空缺一块。 厉执禹继续说:“手术也不知道算做成功了还是没做成功,命保住了,但后面出现并发症,一直断断续续治疗。” “没好好治疗?” 厉执禹看她:“后来我爸破产,家里连吃口饭都成问题,更不用说他的病,一直拖着,拖着拖着有些东西只会越来越糟糕,身子底越来越差。” 司庭衍是被司惠茹领养的,程弥问:“所以你们把他丢了?” 这正正戳在厉执禹伤口上,他偏开头,半晌转回来:“是我妈。” 他说:“常湄。” 当年如果他没那么信任她,司庭衍不会走丢。 程弥知道常湄是谁。 厉承勋身边的那个女人,一身优雅气质。 厉执禹:“小衍医药费昂贵,家里当时条件不行,她认为他是累赘。” 程弥有种无力感,对过去所发生的这一切。 “后面的事你应该就知道了,他走丢,差点被人贩子拐卖,是惠茹阿姨救的他,一开始是送他去孤儿院,后来把他带回去养。” 这事程弥不知道,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厉执禹:“当然是问他妈,我去过惠茹阿姨家几次。” “后来你们怎么找到他?” 厉执禹笑了下,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但绝没有得意,他冷笑下:“我爸现在想找哪个人找不到。” “司庭衍不愿意回去?” 厉执禹点头,他看向程弥身后的窗,程弥知道他是在看司庭衍。 他缓慢低声说了句,像是喟叹:“但早晚得回去。” 程弥没听清:“什么?” 厉执禹已经换句话:“我就说吧,你当时瞧上他没好事。” 程弥看他:“是他先瞧上我还是我先瞧上他?” 厉执禹又笑,认命:“他先瞧上你。” 今天遭的这所有罪,都是司庭衍自己选的。 就因为程弥。 厉执禹想起什么:“难怪我跟你在一起那天碰见他,我叫他他理都不理,敢情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程弥笑下。 不仅一见钟情,还是钟意已久的暗恋,从三年前在嘉城那边的医院里。 她给了他一罐旺仔牛奶,他从此只喝旺仔牛奶。 这时厉执禹手机突然响起,他拿出来看一眼,微皱眉。 眉头还没松,走廊上电梯门打开。 厉执禹看了过去,程弥也循声望去。 电梯里走出来一个女生,身后长发微卷,弯眉杏眼,红唇水润,却没有软绵感,一眼就能看出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 年纪跟他们相仿,一看便是名门闺秀。 厉执禹看见她,眉头皱得愈深了。 事实证明女生确实是来找他的,她对着他道:“常姨说你在这里。” 厉执禹看得出不怎么耐烦,但明显没让女孩子太难堪。 他对程弥说:“走了。” 说完起身过去,重新按开电梯门,进去。 女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程弥收回目光。 走廊上再次恢复安静,她回身去看里面司庭衍。 白墙,白枕头,白被单。 司庭衍陷在一片白色里,苍白沉静,五官却仍旧精致到扎眼。 程弥目光游走他脸上,一点点细细描摹。 小时候是得受了多少苦。 突然,司庭衍眼睫轻动一下。 程弥目光微顿。 司庭衍眼睫很黑,很长,盖阖在冷白肌肤上,再也没有动静。 程弥紧紧凝视那处。 时间像被无限拉长—— 下一秒,随着眼睫微动的,是轻微皱动的眉心。 那一下犹如程弥心脏骤缩,她紧紧看着司庭衍,忘了呼吸。 漫长几秒过后,司庭衍眼睫微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昏睡在黑暗里的眼睛慢慢见了光。 也像一束刺眼的光,刺进了程弥眼睛里,一时酸涩难挡,湿润薄薄一层覆上眼底。 她要去叫医生,可却注意到司庭衍接下来动作,于是停下脚步。 司庭衍清醒得很快,他目光先是近处搜寻。 不管那里有没有人,程弥知道他都会继续往外找。 果然,司庭衍很快往外看了过来,准确无误对上她眼神。 他在找她。 程弥心头一软。 司庭衍目光一如既往,黑色眼睛冷澈,带着那些从来没从他骨子里消失的让人无法承受的东西,直直落进她眼睛里。 两人隔着玻璃对视。 程弥手摸上玻璃,指尖抚在他脸侧,摸了摸,微对他弯唇。 司庭衍看着她。 可他似乎有些疲惫,很快微皱眉闭上眼睛,但这次程弥看得出不是陷入昏迷,是在隐忍什么剧痛。 心电监护仪上心跳开始波动。 程弥立马要去叫医生。 转身医生和护士们已经跑过来,很快进入重症监护室。 程弥视线很快被阻挡,里面帘幕拉上。 半个小时后,医生和护士们从里面出来,而走廊那边电梯同时到达。 程弥侧眼看去,就看见司庭衍父亲厉承勋。 厉承勋从电梯里出来,是一贯稳定从容的步调,这次身边没跟着妻子,只带一个助理。 大概是有人通知他司庭衍醒了。 厉承勋年纪虽然跟黎烨衡相仿,但两人气场有很大不同,黎烨衡温润有礼,而厉承勋则是犀利成熟,虽然面上有时温和到如沐春风,但实则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棱角。 厉承勋在打电话,且医生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看到他来了便慌忙迎上去,所以厉承勋没注意到程弥。 走廊空荡,他们说什么程弥听得一清二楚。 医生说司庭衍情况有好转,但依旧不容乐观,手术还是要尽快。 讨论一番过后,厉承勋似乎往重症监护室扫了一眼。 窗上帘幕拉着,什么都看不到。 程弥听到厉承勋问医生:“休息了?” 医生说暂时休息了。 厉承勋点点头,让医生多注意司庭衍,医生连连点头。 吩咐完厉承勋转身要走,注意到了椅子上的程弥。 程弥对上他视线,她是小辈,先打招呼:“伯父好。” 得体大方,没有着急。 厉承勋对她笑了下,竟是意外随和。 他点头:“跟你叔叔阿姨正好要一起吃个饭,要不要顺路送你过去?” 程弥也笑了下,正想说不用麻烦伯父,电梯门正好打开。 司惠茹来了。 程弥目光看向司惠茹。 司惠茹估计没想厉承勋在这里,愣一下后远远朝厉承勋点了下头后匆忙走过来。 “厉先生,你来看小衍了?” 厉承勋说:“他刚才醒过来了。” 司惠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一下喜上眉梢:“小衍醒了?” 说着迫不及待要去重症监护室那边看司庭衍。 厉承勋也没阻止她,只说:“医生说他休息了。” 程弥在旁看着司惠茹脚步生生停下了:“啊,这样啊,小衍是要好好休息的。” 明明是把司庭衍从小养到大的母亲,司惠茹却在司庭衍生父面前,面对自己儿子卑微得像是个外人。 可厉承勋又确确实实没做什么。 他温和有礼,甚至可以说得上体贴,程弥看他目光再次朝自己落了过来,跟司惠茹说:“这里二十四小时有医生和护士,有人看着,带上孩子一起过去吧,两家人正好一起吃个饭,我顺路送你们过去。” 司惠茹说不用:“烨衡在楼下。” 厉承勋点头:“那先走了。” 说完和助理很快走进电梯。 程弥收回目光。 司惠茹是要来接程弥回家,程弥在这守了一晚上,她跟黎烨衡想在赴厉承勋饭局前,先过来医院接程弥回去。 家里连饭都做好放在桌上了。 但厉承勋的邀约也不好拒绝,程弥自然也清楚。 她说:“阿姨,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吧。” “好,我们顺路去车站接黎楚一起过去。” 又问起司庭衍,明显每分每秒都在惦记着:“刚才小衍醒过来了,情况还好吗?有没有说什么?” 程弥刚把厉承勋跟医生说的话记在耳朵里了。 她说:“医生说情况有好转。” 也没隐瞒她实情:“但要尽快做手术。” 司惠茹听到司庭衍有好转,脸上明显比中彩票还高兴:“那就好。” 又说:“手术是要做的。” 两人从楼上下去,在从住院楼出去的时候,程弥余光里瞥到一个熟悉身影。 她望了过去,看到一个穿着奉高校服的女生。 高马尾,鹅蛋脸,细眉冷目,气质清高,是初欣禾。 她没注意到程弥,在看着一个方向。 程弥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不出意外,果然看到不远处长椅上的厉执禹。 他身边坐着那个刚才去楼下找他的女生。 他们背对这边,根本没看到初欣禾。 初欣禾就站在那里没有上前。 程弥印象里,初欣禾不是那种谈恋爱会乱吃醋的女生,反倒理智又克制。 就像一开始程弥跟厉执禹在一起,初欣禾从没针对过她,也没吃过她任何醋。 因为她知道厉执禹喜欢她。 可现在她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如果这个女生仅仅只是个陌生人,她不可能是现在这副神情。 初欣禾平静面色里有一丝异样的难过。 很明显这个女生和厉执禹有关系,且不会是亲情关系,也不会是朋友关系。 只会是男女关系。 可方才在楼上,程弥记得厉执禹似乎不是很喜欢那个女生。 没等理清什么,初欣禾转身走了。 黎烨衡车同时开到了楼下。 w ,请牢记:, 第61章 c61 吃饭的地点在一家私人会所, 离医院不近。 从医院出来,黎烨衡开车顺路到车站接黎楚。 黎楚昨天下午有节选修课要考试,考完试已经天黑, 她便在学校过夜,今天早上才坐车回奉洵。 到车站接上黎楚后,车开往私人会所。 路上司惠茹和黎烨衡在聊厉承勋, 说着说着说到一个陌生名字。 司惠茹讶异问黎烨衡:“史老爷子?当年你在嘉城住院,来看过你那位老人?” 到路口, 黎烨衡打方向盘左转:“没错, 就是史老爷子。” 程弥和黎楚在后座,黎楚早起太困, 仰面躺在程弥腿上睡觉。 程弥很清醒,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建筑和树,一开始她没去注意司惠茹和黎烨衡在说什么,直到司惠茹接下来说了一句话。 “厉先生就只要你介绍史老爷子给他认识?” 司惠茹口中厉先生就是厉承勋, 厉承勋是司庭衍父亲, 跟司庭衍有关的一切程弥都很难不去注意。 她抬眼看向前面的黎烨衡和司惠茹。 “是的,”黎烨衡说, “就只要我搭线他跟史老爷子认识。” 其实他们口中这位史老爷子, 程弥不算完全不认识, 三年前黎烨衡身体劳累过度住院, 她去医院看黎烨衡的时候碰见过这位老爷子。 对方军人气派十足, 是个军界人物, 头衔不小,却没有架子, 讲话直爽, 和蔼可亲。 司惠茹说:“老人性格这么好, 厉先生又是个大名鼎鼎的,要跟老爷子认识应该很容易的,怎么要通过你介绍?” 当年司庭衍跟黎烨衡同间病房,司惠茹那时候跟黎烨衡已经认识,知道这位老爷子也并不奇怪。 黎烨衡回司惠茹:“因为史老爷子不待见他。” 司惠茹诧异:“史老爷子不喜欢厉先生?他们两个认识?” 黎烨衡明显要跟司惠茹细讲:“记不记得明升集团?六年前合并到东承集团。” 这些都是商界新闻,司惠茹不太了解,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以前是个很大的集团?跟现在的东承一样有名的。” 黎烨衡听司惠茹说完这话后,显然没有任何看不起,也没让司惠茹感到难堪,替她细心解释道:“那是以前了,明升集团是被厉承勋搞垮的。现在厉承勋身边那位贤内助,是明升集团的千金。” 司惠茹惊讶未止,又是一阵惊讶,但语气还是很温柔:“常小姐?她跟厉先生是夫妻,厉先生怎么会这么不顾情面对她家企业下手。” 他们说的是常湄,也就是司庭衍继母。 程弥微皱眉,她记得早上厉执禹说,司庭衍就是被常湄带到火车站扔弃的。 她知道明升集团,如果按年数算,司庭衍被丢弃那年明升集团还没倒下,势头正盛。 既然常湄父亲是商业巨鳄,常湄这个女儿理应不缺钱,可怎么会负担不起司庭衍医药费,因为经济压力丢弃司庭衍。 而黎烨衡下一句话就打开了她疑惑。 他跟司惠茹说:“常小姐是明升集团明总情人生的女儿,出生后明总没给她们名分。” 黎烨衡说得很委婉了,其实说白了,常湄母亲就是小三,常湄是小三生的女儿。 她们在明升集团眼里上不了台面。 黎烨衡说:“明总对常小姐母女不是很好,没养着她们。” 就是一分钱都没给她们,程弥知道司庭衍这继母为什么没钱给他治病了。 “那厉先生怎么会娶常小姐?” 司惠茹这话是下意识的,问完她发现自己这句话分明就是把厉承勋归入到重视利益那类商人里头。 因为她知道厉承勋便是利益至上心狠手辣那类人,不然也走不到今天这位置,但话这么说出口还是有些歉疚。 司惠茹说出那话的时候,程弥就知道她要道歉。 黎烨衡明显跟她一样,知道司惠茹要道歉,笑着开口拦住她:“没关系,当时很多人都是这个想法。” “不过常小姐嫁给厉承勋那会,东承也还没彻底起来。” “因为两人有感情?” “那不是。”黎烨衡说。 程弥稍低眼,发现躺在自己腿上的黎楚也醒了,在听。 两人对上视线,继续听。 黎烨衡说:“厉承勋在商业这方面是个人物,很有能力,东承起来后他就得常小姐父亲明总赏识,那之后明总对常小姐也好起来了。” “再后来,就是我刚才说的,明升集团后来被东承集团吞并,没多久明总就去世了。” 短短几句话,一出好戏。 厉承勋和常湄夫妻联手,各取所需。 常湄因是从小三肚腹里出来的搬不上台面,对抛妻弃女的父亲心存怨怼,为争一口气爬到父亲头上,拿走他东西。 而厉承勋则为东承事业,只为利益。 得体的商界名流,没有任何一个不心计诡谲。 厉承勋和常湄都是,两个人都不简单。 这时司惠茹把问题绕了回去:“那这跟史老爷子有什么关系?” 车已经快到会所,黎烨衡便长话短说:“史老爷子跟常小姐父亲明总是老朋友,年轻的时候一起生死奋战过,只不过后来明总退伍回家从商,但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所以因为明总是因为厉先生走的,所以史老爷子不待见厉先生?” 说白了,就是被厉承勋和常湄气死的。 黎烨衡点点头:“史老爷子是军人出身,一身正气,讲义气,不太看得惯厉承勋这些手腕。” “那……”司惠茹开始替黎烨衡担心了,“他要你介绍他跟史老爷子认识,老人家……” “没关系,”黎烨衡笑笑,“老人家心地善良,总归有办法。” 这时后座黎楚冷漠开口:“你都不知道厉承勋要找史老爷子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有办法。” 黎烨衡从后视镜看她:“你把自己照顾好,这些不用管,大人的事大人操心就好。” 车正好开到会所门口,下车后黎烨衡车钥匙递给侍应生去泊车,带她们三个进去。 会所建筑中西合璧,环境高端奢华。 穿过主厅,侍应生将他们引至一楼会员包房。 这家私人会所连走廊每一块地砖都是精心设计,价值不菲,壁上灯饰精美。 不同往日酒店包间,侍应生推开包房门,里面不仅仅只是吃饭的地方,连着庭院露台。 餐桌铺着白色桌布,碗筷酒杯有序放置在上面,丝绒墙上有一个壁炉,旁边放着定制沙发和圆桌。 厉承勋已经到了,在沙发上翻阅文件,助理在旁边。 他们一进去,厉承勋放下手里文件,起身走过来:“来了?” 黎烨衡和他握手:“厉总久等了。” 厉承勋笑说:“刚到,坐下说吧。” 程弥和黎楚跟在后面进去。 屋内是长型餐桌,厉承勋和黎烨衡面对而坐。 程弥在黎烨衡这边,和厉承勋是对角线,侍应生帮她们拉开椅子,她在椅子坐下。 没多久就有服务生过来上菜,都是厉承勋点的,菜品繁多,样式精致,一口下去都是金钱。 厉承勋说:“怕其他不合你们口味,点的都是我们中式餐。” 蟹粉狮子头,鳕鱼,酱鸭,鱼翅,鸡汤。 餐桌上交谈是长辈主场,程弥和黎楚就是被带来吃饭的,沉默用餐。 黎烨衡和厉承勋在谈公司合作上的事。 谈到一半,包房门被侍应生打开。 程弥看过去。 侍应生的身后不是生面孔,常湄带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看到女生的时候,程弥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下。 她想起早上在医院走廊上,女生跟厉执禹说的那句“常姨说你在这里”。 是早上到司庭衍病房外找厉执禹那个女生。 程弥长得漂亮,早上走廊那一面女生明显也记住她了,看到她后对她笑了下。 程弥也莞尔回去。 女生被常湄带进来。 常湄端庄漂亮,一身黑色风衣,干练不失气派,进来后对他们点头微笑,而后在厉承勋旁边坐下。 厉承勋给他们介绍常湄:“我妻子,常湄。” 然后看似不经意间,顺带介绍了女生:“蒋恬,蒋熠老先生的孙女。” 这话一落,餐桌上有一瞬寂静。 蒋熠,这桌上没一个人不认识,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厉承勋又给女生介绍他们,先是黎烨衡。 女生很有名门闺秀气质,点头微笑道:“黎叔叔好。” 然后是司惠茹,最后是黎楚和程弥。 厉承勋说:“这两位姐姐是黎叔叔的孩子,年纪跟你差不多。” 女生对她们笑。 像是厉家自家人一样。 程弥清楚女生如果只是蒋熠老先生孙女,和厉家非亲非故,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坐在这里。 而不管是厉承勋,还是常湄,明显都把她当自家人。 再加上女生早上去找厉执禹,还有厉执禹对她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的态度,无可奈何,因为是父母命。 根本不需要厉承勋说什么,程弥便知道女生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了。 背景强大有头有脸的家庭,利益驱使强强联合,子女商业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个叫蒋恬的女生就是厉承勋安排给厉执禹的未来结婚人选。 程弥想起在医院外面的初欣禾。 看来厉执禹这结婚对象不是近段时间才安排的,估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然初欣禾不会是那个反应。 程弥心里隐约浮起不太好的预感。 厉承勋和黎烨衡已经在继续聊天,两人话题自然而然聊到了厉承勋一开始想拜托黎烨衡介绍给他认识的史老爷子身上。 厉承勋跟黎烨衡说:“史老爷子也是个和蒋老先生一样的人物,得请你帮我在他老人家面前好言几句。” “厉总一表人材,老人家他肯定打心底里欣赏。” “那可不一定,”厉承勋还是和颜悦色的,“史老爷子为人坦荡真诚,瞧不起我这商人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你跟史老爷子关系好,就拜托你去让他老人家消消气。” 黎烨衡说:“我当然是乐意帮忙。” 不过好言也得找对方向,黎烨衡便问:“厉总是需要我帮忙什么?” 厉承勋闻言笑下,有条不紊说:“小衍到年纪了,史老爷子有个年纪相仿的孙女。” 程弥放下筷子的手稍顿。 如果说她方才只是预感,现在便是确定,今天这顿饭是专门请她的了。 厉承勋道:“要拉下这张老脸去给我这小儿子谈下以后的人生大事了。” 他这话一落,不仅程弥,桌上黎烨衡,司惠茹和黎楚皆是一愣。 但程弥知道,这话厉承勋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风轻云淡,却是狂风骤雨。 桌上寂静,程弥手不小心碰到旁边酒杯,声响有点突兀的刺耳。 w ,请牢记:, 第62章 c62 从会所出来, 黎烨衡公司有急事,要急忙赶去机场,没办法送她们回去。 程弥得回去洗个澡,跟司惠茹和黎楚打车回家。 一路上出租车上只有安静。 回到家程弥拿上衣服到浴室洗澡。 天气快要入冬, 奉洵又是一季湿冷, 浴室里白瓷砖墙像一层薄冰。 热水氤氲, 瓷砖渐渐融化渗出水珠。 洗到一半, 浴室里通热水器的煤气没了。 火焰渐弱, 花洒下水是冷的。 程弥没从花洒下走开, 也没叫浴室外司惠茹换煤气。 长发湿透贴着白皙后背, 发尾勾在腰窝。 她肤色在灯色下泛冷,凉水几乎快和她融为一体,从她那双桃花眼一直往下, 最后起伏连绵到她脚底。 程弥想起司庭衍修长的指节。 指骨分明, 从不锁禁。她这具身体, 他那双手有用不尽的满腹恶劣心计。 凉冷水丝没有像他那样带来轻微战栗。 程弥每分每秒都在想司庭衍。 她关上水,擦干水珠换上衣服。 从浴室出来,回房间会经过司惠茹房间。 程弥路过司惠茹房间,司惠茹房门没关, 不知道在收拾什么东西, 手里拿着一本本子正在出神抹泪。 程弥不小心撞见,司惠茹也很快抬头看到她, 赶忙伸手去擦眼泪, 然后脸上又是一贯的温柔笑意:“快回房间里去睡一觉。” 有那么一瞬间, 程弥想把自己跟司庭衍的事告诉司惠茹。 破罐子破摔, 或许能自私阻止现在在发生的一切。 她看着司惠茹手里拿着的东西, 问:“阿姨, 你在看什么?” 司惠茹低头去看,又抬头对她笑:“小衍小时候的照片,你要看吗?” 怎么可能不看。 程弥走进司惠茹房间,司惠茹看她进来,朝她招手:“来这边坐。” 司惠茹坐在床边,程弥过去她旁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相册本已经有些年头,边角泛黄。 司惠茹已经看一半了,翻回到第一张照片。 照片上司庭衍还是个小孩,五官要比现在稚嫩许多。 神态和现在很像,板着张小脸,但掩盖不住那点嫩幼,有点可爱。 眉眼很出挑,一个很好看的小孩。 “这是小衍七岁的时候,来家里照的第一张照片,当时他在玩模型,还不愿意让我同事照呢。”司惠茹笑着说。 又翻过一页,跟程弥说:“这是八岁的时候。” 长高了一些。 “这也是八岁。” 程弥看得出来司惠茹重视司庭衍成长,那个年代相机还没盛行,很少人有,而司惠茹每年都会给司庭衍偷留下那么几张照片。 司庭衍在她的记录下不断成长,从一个小孩,到现在的少年。 即使有着严重心脏病,但也平安长大了。 翻着翻着,司惠茹惋惜道:“他来家里的时候五岁多,我去孤儿院接他,院长给他拍了张照片,可惜那张照片弄丢了。” 程弥还从没跟司惠茹聊起过这个话题。 她问:“阿姨,你怎么把司庭衍领养到家里的?” 她问起这个,司惠茹像陷入久远回忆,说:“小衍一直过得很苦,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是在人贩子手里。” 这些程弥没听司惠茹讲过,但从厉执禹那里听过。 她问:“是你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 司惠茹说是,她想起什么,脸色有点落寞:“我当年因为一点事……被我父母从家里赶出来。” 程弥第六感司惠茹这句话里说的因为一点事,可能是一件大事,但自觉这个话题不能触及。 司惠茹自己却很快从那种落寞情绪里抽离,说:“那天我在缝纫厂上班,想下楼去打杯热水喝,就在厂子后面的巷子里看到了小衍。” 那时正值缝纫厂员工午休后上楼工作的午后,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楼房和矮屋中间分隔出一条小巷,裁缝机声此起彼伏从三楼窗口传出,嗡嗡遍响在巷道里。 司惠茹在那里撞见了司庭衍。 那时候司庭衍五岁,双手被一条粗绳拴在一根排水管上,白皙脸上有通红巴掌印,唇角殷红。 他旁边是个男厕所,里面有水声,还有男人在嘘着小曲儿。 当时司惠茹第一眼就看出这小孩是被拐卖了。 “小衍那时候也看到我了,”司惠茹跟程弥说,“但他就只看着我,没哭没闹,也没求我去救他。” “我当时挺紧张的,很紧张,因为厕所里那男人快出来了,我甚至不知道要不要救他。” 可几番天人交战后,司惠茹跑过去解开绳子,带走了司庭衍。 司惠茹带着司庭衍躲在了附近一栋老楼的楼梯底下。 男人从厕所出来后叫骂声愤怒,踢踹声不绝于耳。 司惠茹把司庭衍紧紧抱在怀里,自己不断瑟瑟发抖。 “我在里面躲了很久不敢出去,后来才发现他还发着高烧,整个身体都是烫的,出去后就把他带回家了。” 回家后她问司庭衍他的父母是谁,她送他回家,他不说,一声不吭。 那时候司惠茹不过一个缝纫女工,连养活自己都勉强,更不用说再养一个孩子。 她没能力拖着一个拖油瓶过日子,万般纠结后把司庭衍送去了孤儿院,进孤儿院手续复杂,折腾一段时间后才顺利把司庭衍送进去。 但司惠茹心软,几乎每天都会过去看他。 “小衍性格孤僻,跟任何人都生分,平时在孤儿院里也只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孤儿院里经常有人前来领养孩子,很多孩子为了讨大人欢心,会开朗可爱地讨好大人。 但司庭衍没有,他从来不去讨好前来领养的“好人”。 司庭衍长得好看,皮相喜人,不少家长见他长得好看,来一个领养的人他便受瞩目一次。 但全因他有心脏病而露出惋惜的表情,转头接走了别的小孩。 司惠茹孤身一人过日子,每次带着一堆玩具吃食来看他,看到这副场景心里便酸疼一阵,最后还是把司庭衍带回了自己身边。 司惠茹有点伤感:“小衍一直挺乖的,被我接回来后也从没怪过家里条件不好。” 她说着眼眶渐渐泛红,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不舍:“现在小衍马上要回去了,要去过更好的生活,我却有点……舍不得。” 听到这里,程弥心里咯噔一声。 她看着司惠茹:“什么,他去那边做完手术,不就能回来?” 司惠茹垂下眼眸:“小衍的户口,几个月前就迁回他父亲那边了。” 程弥一愣。 司惠茹看回了相册上,心痛难忍:“是我背着他偷偷跟他父亲那边办理了户口迁移。” 程弥眼睫轻颤一下:“为什么?” 司惠茹不舍,可却是平静的,也没后悔:“为了小衍生活得更好,他的身体,学业,都应该更好的。” 她指尖摸在儿子小时候稚嫩的脸上:“小衍心脏病很严重,他只有回到那个家,才会有更好的医生来给他治病,才会有医生给他做成功率更高的手术。” 房间里格外安静。 程弥也是安静的。 司惠茹看向程弥,声线柔和至极:“他只有去到他爸爸身边,才能接受更好的物质生活,接受更好的教育,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很多东西。” 包括未来,他的路会一路平坦,无灾无难。 她给不起他的,他生父都能给他。 还有,永远平安健康。 这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最大的希望。 司惠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更好。 即使如此,司惠茹眼眸还是愈来愈红:“小衍是厉家的人,终究是要回去的。” 这一切早晚避免不了。 程弥没在家里休息,照旧回到医院。 司庭衍没再昏睡不醒,上午醒过来一次,下午也醒了。 但因为心脏病问题,还有身上重伤,没完全脱离危险,便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 司惠茹上午来过一次,但因为最近劳累,加上心里有事,中午彻底病倒了。 当时黎楚也在,程弥和她一起把司惠茹送到急诊,拿好药后黎楚送司惠茹回家休息,程弥照旧回到司庭衍那里。 下午的时候,厉承勋过来了,带着助理,还有从首都来的那个医生。 程弥在走廊上碰见他,厉承勋依旧本性绅士,对她点头笑了下。 而后没跟她说什么,换上衣服跟医生一起进了重症病房。 这几天司庭衍病房除了医生护士,没有其他人进出过,不让探视。 十几分钟后,厉承勋从里面出来。 助理在门外等着已经连接很多个电话,厉承勋换好衣服回来后他便上去汇报工作。 厉承勋接过他手里手机,往电梯那里走。 程弥坐在外面那排长椅上。 厉承勋和助理从她面前路过。 因为里面的人,随着厉承勋皮鞋砸在地上的声音,程弥自尊在一点点瓦解。 直到厉承勋脚步声停在电梯前,电梯传来楼层到达的声响。 程弥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选择了最不理智的一种方法。 “伯父。” 走廊上空荡,声音出口带着回音。 厉承勋已经走进电梯,听见她声音,按开了电梯。 程弥朝他走了过去。 即使是面对厉承勋这么一个气场强大的人,程弥也能做到临危不乱,不那么着急不堪。 她说:“我是司庭衍女朋友。” 厉承勋看着她:“孩子,你应该知道我知道。” 他说:“我不仅知道你是他女朋友,还知道我这儿子很喜欢你。” 只一句话,堵住程弥接下来试图组织出来的措辞。 厉承勋西装外套递给助理:“但你们现在不登对,不合适。” 他时间很急,没再有时间多说什么,手从电梯按键上离开。 程弥站在外面。 电梯门缓缓闭合,厉承勋最后对她说了一句话。 “如果以后你有能力站到他身边,我随时欢迎。” 重症监护室外,走廊灯火通明,不分日夜。 程弥紧绷的思绪同样不分昼夜,连凌晨降临,她都没有意识到。 眼睛里一天下来没见日光,也没见灯光,整天只见到了手机屏幕光。 屏幕上方跳出一条短信,是之前签她做艺人的蒋茗洲发来的消息。 [对自己接下来的规划有没有想法,没有的话,公司会替你安排,开始给你规划艺考。] 程弥脑中被各种商业术语挤满,没有对这条短信多作思考,滑了上去。 一天时间,她看了无数企业商业危机案例,认识了什么是潜伏性危机,明白了风险调控失准埋下的隐患具有巨大毁灭性。 挤进眼帘的文字多一个,绝望便多一分。 她越来越清醒地知道,黎烨衡公司只有厉承勋这种强有力的后盾才能解救。 厉承勋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不用亲自动手逼迫她,不用威逼利诱,程弥便没有退路。 直到这一刻,程弥才知道自己多渺小,她毫无办法无能为力。 唯一一个办法,短暂让她和司庭衍不分开的办法,便是去找黎烨衡。 去找黎烨衡,告诉他她和司庭衍的关系。 让黎烨衡不要跟厉承勋合作,阻止他去找史老爷子,自私地使他公司面临巨大风险。 去破产,负债累累,再也翻不了身。 而她什么都不管。 即使黎烨衡对她有恩,且是无比大的恩情。 而如果她真这么做了。 她没有显赫身世,没有极大名声。而司庭衍,即使他再聪明,性子再冷硬,可他们终究只是涉世未深的高中生。 面对厉承勋,他们手无寸铁。 厉承勋有的是办法风轻云淡逼他们走进陌路。 可程弥知道这些如果都不会有。 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不会把自私建立在别人苦痛之上。 程弥滑动一天屏幕的指尖慢慢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看看司庭衍。 程弥抬眼,视线透过玻璃,却意外对上了里面司庭衍目光。 他醒了。 在看着她。 程弥面色平静,心脏却在那一瞬间一阵涩疼。 左手指尖虚夹那根没点的烟,在屏幕滑动画面停下来那一刻。 彻底断成两截。 一切尘埃落定。 w ,请牢记:, 第63章 c63 那天晚上过后, 司庭衍病情逐渐稳定,脱离危险期后,隔天下午从重症监护室转进了普通病房。 司庭衍每时每刻在医院里的情况, 医生都会汇报给厉承勋。司庭衍从重症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 肯定也经过厉承勋会意。 司庭衍还没从重症病房出来前,厉承勋安排照顾他的几个人已经等在外面。 从重症病房出来后,司庭衍直接被安置到十七楼。 十七楼,厉执禹也住在那里。 那里病床不紧张, 没有哀怨成片的病人,也没有拥挤成群的病人家属。 整一层病房没有二人间, 都是套房,走廊外安静干净, 病房里宽大整洁, 配置齐全。 从重症监护室住进普通病房后, 厉承勋安排的那些人把司庭衍照顾得很好。 添水置物, 整理打扫,照顾司庭衍, 没有任何一处程弥插得进去手的地方。 因为无事可以让程弥做, 所以她被排斥在这种忙碌环境外, 好像她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但她没在这种排斥氛围里退却, 走进了病房。 整间房格外通风透亮, 病床在房中央, 里面有沙发桌几, 还有浴室。 司庭衍现在不会再陷入昏迷,合眼是在休息。 他身上是病号服, 额角贴着纱布, 雪白纱布上渗一点红。 肤色苍白透着冰冷, 但架不住他五官精致到灼人视线,这点寡淡的白皙没消磨掉他眉眼半点好看。 一个阿姨拿着温热的毛巾在给司庭衍擦脸,手下力道一时没掌握好,不小心弄疼司庭衍,司庭衍眉心微皱。 他即使闭着眼睛没醒过来,那浑然天成生在他骨子里的矜贵冷漠气质,也依旧让人发怵。 阿姨一下不敢再下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程弥进门时看见,走了过去,跟阿姨伸手:“我来吧。” 阿姨来医院的时候,程弥便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外。 阿姨知道她跟司庭衍认识,手里温热毛巾递给她。 程弥从阿姨手里接过那方白色毛巾。 她食指戴着戒指,阿姨递给她毛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被凉意激得手指微缩一下。 她看程弥一眼,这是得在外面冻了多久。 程弥却丝毫没去在意,看着自己已经几天没摸碰过司庭衍,她没立即给他擦脸。 而是低身,弯身凑近司庭衍,在他唇上轻亲了一下。 自然而然,光明正大,当着屋里这些人的面。 程弥吻完才起身,在司庭衍床边坐下,温热毛巾碰上他脸。 司庭衍从来不怕痛,程弥知道他刚才是知道她在,感觉不是她在给他擦脸才皱眉。 他要程弥。 程弥手隔着毛巾贴在他脸侧,稍擦拭一下后毛巾递给在旁边站着的阿姨。 她没走,坐在床边看他。 过了一会儿,指尖穿进他五指,紧紧扣住。 司庭衍转出重症监护室,医院通知了司惠茹,司惠茹身体不舒服还卧病在床,硬是打车从家里赶了过来。 就她一人过来,黎楚昨天送她回家后就回学校去了,司惠茹接到医院电话后,一个人强撑病体匆忙赶到医院。 程弥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司惠茹正好在病房里。 司惠茹坐在病床边,几天没见儿子,牵着司庭衍的手仔细端详他脸色。 程弥站在门边,没进去打扰。 又站了会儿后,她转身从病房离开。 已经连续三十几个小时没睡,程弥急需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而且得是没有司庭衍的地方。 不然没办法思考,他可是个让人光看他脸都会舍不得的人。 她从住院楼电梯下去,朝医院大门外走去。 医院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热闹不断,却没有半点喜气的地方,到处人气都弥漫着沉重。 医院外面马路上车水马龙,房屋鳞次栉比。 周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餐馆,旅馆比比皆是。 不远处有家酒店,楼层很高,在一众四五层高的老楼里格外显眼。 程弥直接步行过去。 到酒店,她拿身份证在前台开了间房。 前台递给她房卡,在六楼。 程弥接过房卡上楼,进房后她没做什么,想先让身体放松一下睡一觉,直接走去床边,鞋褪在床边睡进了床里。 一直紧张着的思绪在合眼后丝毫没有任何松懈。 很清醒,清醒到程弥不断想起昨天厉承勋电梯里说的话,还有蒋茗洲那则从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短信。 反反复复折腾不休。 睡不着,程弥索性从床上起来,进了浴室。 浴室门是面玻璃,把手上搭着条毛巾,门边放着台皮质圆椅。 她进去洗了把脸。 落进乳白色盥洗盆里的水不带一点热温,凉丝丝地爬上程弥白皙肌肤和眼睫。 俯身太久,关上水起身那刻有一瞬眩晕。 眼前黑点消失后,身体没怎么感到疲乏,但程弥在浴室门旁那张椅子坐下了。 刚顺手带进来的烟和打火机放在台上,她伸手摸过,指尖抽了根烟出来。 这些天程弥虽然情绪有点烦躁,但因为一直待在医院,没靠烟解闷过。 程弥手里那支烟用打火机点完后,打火机扔回台上。 她没发呆,拿着手机在看,翻到蒋茗洲昨晚发给她那条短信。 但只看了一会,她便没再看。 浴室里安静了很久。 玻璃门半开着,程弥坐在对面。 棕色玻璃门反照出她身影,她翘腿坐在椅子上,烟夹在两指间,凑去唇边。 红光阵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短暂却又漫长。 直到半截烟草掉成灰烬,浴室内白烟浓郁盘旋。 程弥终于有了动作。 她夹着烟的手垂到身侧,单手给蒋茗洲回了条短信。 昨晚蒋茗洲问她对未来有没有规划和打算,言下之意她这个年纪,进入娱乐圈已经不算早了。 程弥发完短信后,手机放回台上,决绝得像不再有任何依恋。 她掐灭烟,随手扔在旁边套着黑色垃圾袋的垃圾桶里,出了浴室。 盥洗台上手机屏幕还未暗,短信框里刚发送那句话映在墙壁镜子里。 十个字,言简意赅。 [换个地方上学,准备高考。] 最后随着程弥脚步声走远,屏幕彻底熄灭。 从浴室出来后,程弥回床睡了。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透。 疲惫使她这一觉没有做任何梦,不管好的,还是坏的。睁眼那一刻,脑子里空落落没有东西。 屋里睡前没开灯,只有漫无天际的夜色。 程弥没再睡,也没再想其他,从床上下来。 她进浴室里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零点,屏幕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和几条消息。 一个未接来电是蒋茗洲。 一个是司惠茹,她没接电话,司惠茹发了短信。 [程弥,阿姨回家了,你怎么不在家?] [阿姨给你做了点吃的,你先别回医院,回家吃个饭,再过去看小衍。] 消息两个小时前发的,程弥回了这条消息,说过会回去吃。 蒋茗洲的未接来电,她跟她说了抱歉,在睡觉没看到,又说晚点给她回电话。 清完手机上那堆消息,没看到司庭衍的。 程弥没再在房里逗留,到楼下退房,从酒店出来走回医院。 医院在夜色里灯火通明,处处窗口亮着灯火,凌晨楼下人少了很多。 程弥回到住院楼,电梯门在十七楼打开的时候,外面悄无声息。 她顺着走廊走去司庭衍房间。 程弥去到病房的时候,司庭衍还没睡。 她推开病房门,就见司庭衍靠坐在病床上。 看见这副场景的程弥一点也不意外。 而且她知道司庭衍就是在等她自己回来。 她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不见人,而且是在他睁眼之后。 程弥站在门口,问他:“还没睡?” 即使人的情绪是无形的,但她隐约能感觉到司庭衍克制在空气里的阴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让人动弄心思的情潮。 两人已经连着几天只隔着那扇玻璃见面,碰不到摸不着。 这扇玻璃一在他们面前碎掉,有些东西便漫进两人之间的对视和呼吸里,缱绻缠绵,却又汹涌而来。 几乎要互相侵蚀掉对方神智。 更别说程弥一直清楚司庭衍一天没碰她不行。 有些见不得光,被日夜困在他血液里的恶劣。 一旦得到她一吻,便会野蛮疯狂攀长,生生不息到毁她天地。 病房里没开灯,奉洵已经阴了几天,今天夜晚天空终于丢了点月色,病房内不算特别暗。 司庭衍眼睛里心机万千,却永远深藏不露。 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没见到她的不满,还有昏睡这几天没碰过她的躁郁,全藏在那双看似冷漠无欲的眼睛下。 程弥听见他说:“我要亲你。” 很直接,一点都不委婉,语气有点冷硬。 程弥站在门口看着他,对视间,她手从门把上松开来。 她走进病房,朝司庭衍走去。 司庭衍靠坐在病床上,有点苍白,左手手背上还留着针头。 却一点也不显脆弱,和程弥对比,反而他气场此时更压人一筹。 而程弥则是还是原来模样,步调不紧不慢走到司庭衍面前。 程弥走过来后稍俯身,不算特别轻柔的一个吻,含吻上司庭衍的唇。 程弥对于司庭衍来说,就如沾毒一样。 司庭衍抗拒不了她,而他不仅不去抗拒,反而愈加放肆对她。 是程弥双唇先贴上司庭衍的,而很快这个吻被司庭衍主导,她反而成了被他掌控在手里玩弄的瘾君子。 包括已经被他弄到床上,在他手里的腰身。 程弥双手虚圈着他颈项,十指懒散垂着,在汹涌风浪不曾缩一下肩膀。 司庭衍盯着她的脸看,眸色下是病欲,想把她每一寸嵌进自己身体里。 程弥也微抬眸,望进他眼睛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此刻司庭衍眼睛里沉着某种阴沉到有些躁郁不安的情绪。 可没等她细究,司庭衍唇上愈狠。 他掌控她,支配她。 在这片唇贴声里,他开口。 “你敢说分手两个字试试。” 这句话犹如一根不见其利害的细刺,猝不及防间刺扎了程弥一下。 她愣了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从进病房那一刻,就总隐隐感觉到司庭衍情绪里带着异样。 原来在她下午和晚上不在期间,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黎烨衡公司出了大问题,知道他父亲厉承勋要帮黎烨衡。 然后,知道她要因此跟他分手。 得出这个结论,程弥心口一阵堵。 司庭衍紧紧看着她。 程弥如常,松松挂在他颈后的指尖渐渐往回扣,抚扣上他后颈,摸着他。 这是她的习惯,一个具有安抚性的动作。 可这却证实了司庭衍想法,眼里那点暗色瞬间一下子翻涌。 程弥安抚根本不管用。 可让程弥意外的是,接下来司庭衍没有冲她生气。 两人靠得很近,几乎额头贴着额头,司庭衍紧紧扣着她腰。 语气冰冷,眼神也是,潜伏着危险。 看似是他逼迫她,可程弥知道司庭衍在妥协。 他不追究她是不是要跟他分手。 不追究她是不是爱他。 只要她在他身边。 “你考去哪个城市,我也考去哪个城市,我们在外面租房子。” 他规划好他们以后,他不准她分手。 “我跟厉家没有任何关系——” 程弥心脏传来绵密的刺疼感。 她不能再听下去,司庭衍会被她打碎。 她去抱司庭衍,让他贴紧她,声音很温柔:“以后,等以后。” 以后。 这两个字犹如一把尖刀,生生扎向司庭衍。 程弥:“以后会有的。” 司庭衍眼中暗冷渐深。 程弥知道他会生气。 “等——” 一句话没说话,果然,司庭衍扣紧她下巴,咬上她唇,冷漠阻断她。 “闭嘴。” 程弥眉心皱动,没有推开他,反而抱他更紧,把未说完的话说完。 “等我去找你。” 刚说完,唇上再次传来一阵疼痛。 司庭衍声音里没有难过,没有受伤,只有强硬的漠然:“我让你别说话。” “以后我去找你,我们住在一起,我去找你谈恋爱——” 可司庭衍现在哪里听得下去这些东西。 对他来说,这件事,就是程弥在他和黎烨衡之间选择了黎烨衡。 司庭衍忽然离开她唇,抓住她肩膀,眼底一片暗沉,逼视她眼睛。 “你到底要因为他抛弃我多少次?” 这世界上,最不舍得司庭衍说这句话的便是程弥。 “黎烨衡是我叔。” 她眼睛里潋滟柔意映着他。 “我最爱你的,司庭衍。” 司庭衍看进她眼睛里:“你骗我。” 三个字,平静不已,像在陈述事实。 程弥微张唇,一下心痛难挡。 要说什么,整个人忽然往后一倒,被司庭衍弄到床上,后背砸进白色被单里。 而司庭衍眉心隐忍动了下,微不可察,可程弥一眼看出来了。 司庭衍应该是扯到了腰腹部的伤口。 “别起来。”程弥立马要起身扶他靠回床头。 可司庭衍像是预料到她要做什么。 程弥没来得及起来双手手腕一紧,司庭衍指节扣紧她手腕,一下压到她头顶上。 他眼睛从下往上看,睨着人看有一丝刺人的冷意。 他变得有些阴沉:“不是喜欢骗我吗?为什么不再骗下去。” 司庭衍低下身,拐诱她,磨着她双唇。 “继续骗我,跟我在一起,说你喜欢我。” 程弥躺在被单上:“我从来没骗过你。” “那你为什么跟我分手?” 程弥刚要解释。 司庭衍却重重堵吻上她唇,程弥一下出不了声。 司庭衍情绪在此刻暗涌到几乎铺天盖地,他终于爆发。 “因为你不跟我分手,他黎烨衡公司会出事。” 程弥被他一堵,登时哑口无言。 司庭衍这句话是事实。 除去那种种无奈,她确实是因为这样才导致跟司庭衍分手。 可那是走投无路。 黎烨衡是她的长辈,自从她母亲去世便把她当女儿养的长辈,零花钱和关心从来不会少。 现在黎烨衡公司面临巨大风险,她不能做把自私建立在长辈痛苦上的事。 厉承勋虽从未逼迫她,但只是两三下便让她没了退路。 现在除了眼前另外一条能再次接近司庭衍的路,她别无选择。 可她同时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解释都没用,司庭衍听不进去,他看见过她曾经的少女心事。 她的少女心事,一直记在另一个心事里。 他比她更坚信她喜欢过黎烨衡。 司庭衍忽然离开她唇,唇落到她颈侧耳下。 利锐几乎一下要咬破程弥肌肤。 她稍咬下唇,声儿却还是漏了丝出来。 程弥那道陈年旧疤结过两次痂后,再次被他留下了印记。 耳下疤,靠近她耳朵的地方。 司庭衍在那里,气息直让程弥心脏发颤。 “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程弥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下鼻腔酸涩。 紧闭的病房门外突然在这时传来敲门声。 笃笃两下,十分冷静。 隔着门,厉承勋声音传来:“病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给你三分钟。” 程弥一愣,知道厉承勋是在跟司庭衍说话。 而她身上的司庭衍却丝毫没动。 时间紧迫,她抬起早被司庭衍松开的手摸捧上他脸侧。 程弥看着他眼睛:“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司庭衍,我们都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让别人再也拿我们没办法。” 可对于司庭衍来说,他只要现在,他不管以后。 而程弥在这个岔路口选择了黎烨衡。 她不要他。 “还是选他是吗?” 司庭衍完全没管他父亲在门外,声调是阴冷的。 程弥没来得及反应他要做什么。 司庭衍伸手向她衣服下,留置针在筋络分明的手背上,随着司庭衍动作,留置针彻底脱离吊瓶。 就算她不要他,也不能离开他,她是他的。 血珠从司庭衍手背渗出。 红色爬上苍白。 而司庭衍浑然不觉一般,没有发飙,照旧是平时那副沉静面孔,可下手不是那么一回事。 丝毫不理他父亲现在就在门外。 程弥没抗拒司庭衍,也没做迎合。 她知道的,司庭衍不会这么不管不顾。 而她没猜错。 司庭衍看着她眼睛许久过后,松开了她。 他没再逼她。 门外只剩一分钟都不到,程弥不能再留。 司庭衍已经靠回床头。 没再管她做什么。 离开之前,程弥稍俯身,抬手,五指摸上他脸侧,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指尖轻摩挲过他脸侧。 而后倾身,缓凑过去在他脸上留下一吻。 一旦决定什么,程弥都是果断的,吻完,她起身要走。 临走到门边时,身后传来司庭衍声音:“这次你走,不管什么理由。” 他没看她,声线冷漠。 “我们算完。” 程弥手放在门把上。 这时,病房门被从外面打开。 程弥手默默从门把上收了回来。 厉承勋出现在门外,面色比平时多了点严肃,但也没摆脸色,看程弥一眼。 西装革履,一看便是刚应酬回来,身后还跟着常湄和助理。 程弥对他点下头,从病房走出去。 厉承勋没说什么,走进了病房。 …… 凌晨风起,卷涌过冗长过道,一切烈热尽散。 w ,请牢记:, 第64章 c64(双更合一) 蒋茗洲公司在另一座城市, 两天后的飞机。 程弥从医院回来的第二个晚上,行李已经收拾好。 要走演艺这条路, 到另一个城市生活,这件事瞒不过长辈。程弥没瞒着,实话告知了司惠茹和黎烨衡。 司惠茹孩子想做什么她都支持,只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安全。黎烨衡则是不太赞同,认为这条路以后吃苦少不了,但最后还是充分尊重她意愿。 程弥昨晚从医院回来后,今天没再去过,白天到学校办退学手续, 又回家收拾东西, 司惠茹见状竟也没问什么。 三餐从医院回来给她做饭, 因为她要走,又给她准备很多东西给她带走,吃的用的大包小包。 “这个阿姨以前托同事带的,要是哪里不小心磕到碰到,拿这个抹一抹。” “还有这个,头痛感冒要冲两小包这个,喝下去就能好的。” “这个是做的一点饼干,你带过去, 路上可以吃。” 不多时程弥半个行李箱被司惠茹塞满, 有点占空间, 但程弥一样都没拿出来。 晚上晚饭吃完, 她出了趟门, 这一去就是三四个小时, 回来已经十二点。 家里没人, 司惠茹去医院, 黎楚去学校,家里一片漆黑和安静。 程弥一只手指尖松松散散勾着提包,走进玄关,另一只手里还勾着一黑色塑料袋。 她径直进了房间。 包包里装着银色金属和塑料碎块,进屋后程弥包放上桌。 是上次司庭衍在房间里摔碎的那个小机器人。 她今晚拿去修理,找了几家修理店,还进了家手机店碰运气,但无一例外修不了。 程弥半靠桌上,拎回家那个黑色塑料袋里是两罐啤酒,刚回来顺手从楼下超市带上来的,她伸手拿了罐出来。 蒋茗洲往她手机里发了些资料,程弥看着那堆密密麻麻的字体,单手打开易拉罐拉环。 气体扑哧一声,程弥虚握着易拉罐凑去唇边。 程弥看资料认真,之前和蒋茗洲签下那些合同条款也是她自己一一过目,现在蒋茗洲发过来一些让她看的东西,她也没含糊,逐字扫过。 很枯燥乏味的一些东西,等看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指间还多了一支烟。 看完资料,烟还剩半截,程弥抬手,烟蒂扔浸进易拉罐里。 已经十二点多,她手机扔回床上,从自己床起身。 然后换了身裙后,十分娴熟走去司庭衍房间。 已经几天没回来,司庭衍房间被司惠茹打扫得很干净,唯独那床被有点乱,没叠。 程弥昨晚也在这里睡的。 她走过去,直接睡进司庭衍床里。 他床被里沾一丝她身上香水味。 今天来回奔忙一天,身体有点发懒,躺下来神思却格外清醒。 算算,已经二十四个小时没见司庭衍。 程弥一旦决定什么都格外果决,所以也能克制住不去见他。 想起他昨晚那张脸。 程弥翻身,去看他那面木壁柜书架。 她两条细丝一样的吊带挂在肩头,白臂挂在被外,指尖垂落在床沿。 程弥目光落在书架那些书籍和机器人上。 司庭衍东西摆放很整齐,书籍和机器人陈列得一丝不苟。 机器人大小不一,有的没有人型,反倒像一辆车,各种形状都有。 程弥因为司庭衍对这个兴趣,曾经扒拉过几个机器人比赛视频看,机器人形状各式各样,在操纵者手里互相杀得火热。 当时程弥看着竟也跟着几分热血沸腾。 当然司庭衍不仅玩比赛,他大多数机器人不是拿来玩比赛,而是他手下弄出来的会学习的计算机程序,是高科技机器人。 她听司惠茹说过,曾经有公司要买司庭衍某个机器人专利,然后进行研发并投入生产。 但司庭衍没同意,因为那个东西在他手下不够完善。 在同龄人还在死读书,沉迷游戏机的阶段,他已经在他喜欢的领域有所成就。 程弥睡不着,索性下床去到他书架前看他那些东西。 其实进出他房间这么久,一个一个早记住模样。 她走到书架最左端,被顶上那层一本书稍吸引注意力,抬手拿下那本书,随意翻看几眼。 专业书籍,一些晦涩难懂的知识。 程弥指尖扣在书脊,将书归回原位。 这时眼睛忽然瞥到下一层角落里那抹暗红色。 在一个机器人后面,被挡住只剩边角,但能看出是一角涂漆的红灰色塑料。 这边角劣质的塑料红,在这一整排金属塑料里显得有着格格不入。 程弥看到,没怎么多想,手便伸过去了。 挪开前面那个机器人,后面那东西竟然是个变形金刚玩具。 应该已经有些年头,塑料早已失去光泽,有几小处地方已经掉漆。 她猜是司庭衍小时候的玩具。 怎么连小时候玩具都要藏。 程弥拿在手里,笑了下,正想放回去,忽然看到变形金刚背面的划痕。 她微垂眸,视线落在上面。 是歪歪扭扭刻在塑料上面的两个字。 ——婷婷。 一看就是小时候哪个小女生送的礼物。 程弥笑了下,司庭衍初恋竟然不是她。 怎么还藏别的小女孩东西藏得这么深呢。 正要把变形金刚放回去,在那一刻,一丝熟悉感忽然猝不及防袭上心头。 程弥手一顿。 记忆里某个已经生锈蒙尘的片段,忽然被这两个字生生砸落下满满锈迹。 程弥怔住,两秒后,视线再次落回婷婷那两个字上。 而这次这一眼,这两个字不再全是陌生,字迹虽歪扭稚嫩,但笔划走向有迹可循。 没人比程弥更了解自己从小到大的写字习惯。 这是她的字迹。 意识到此,程弥满是不可置信。 几秒的时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时间太过久远无知,她脑子在那一瞬间生涩,但有些东西却已经悄然探头。 200x年,十一年前。 那年程弥七岁。 那年是她儿时印象很深的一年,因为那年黎楚母亲去世,然后把黎楚送去了孤儿院。 程弥母亲程姿曾多次不忍心,想把黎楚从孤儿院接回来,但黎楚很听她妈妈话,不给程阿姨添麻烦,在孤儿院这里等她爸爸来接她。 程弥跟黎楚打小形影不离,黎楚在孤儿院,她自然是天天往那边跑,上学找,放学找,晚上睡觉也找,在孤儿院还吃过几顿饭。 她性格好,不嚣张跋扈,也不内敛安静,和孤儿院的阿姨们,哥哥江训知,还有那些小孩都相处得很不错。 直到那天,孤儿院里来了个小男孩。 小男孩长着一张好看白皙的脸,不爱说话,脾气不好。 程弥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孤儿院的院子里。 那天是个午后黄昏,程弥去找黎楚。 还没踏进孤儿院,远远便听见院子里大树底下爆发出一声男孩的尖锐哭声。 那时孤儿院里有个六岁的小男孩是个小霸王,凡事要压人一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程弥当时以为他又把哪个小孩打哭了,结果没想到是小霸王被人打哭了。 孤儿院里大树底下,小霸王那张总气焰嚣张的小脸上布满泪水,一只眼睛乌青黑紫。 而他对面是一个长得很白很好看,外表看起来比他好欺负一万倍的小男孩。 那两只眼睛却犹如小狮子一般,像随时要挠人的小爪子,手里紧攥着一袋糖果。 因为别人要抢他的东西,他便护得越紧。 程弥一下子知道了,是小霸王要抢他糖果,结果反过来被打哭了。 都还是小男孩,小霸王被打,他那几个小伙伴也被吓到,和他一起哇哇大哭。 不多时孤儿院里阿姨便匆匆赶出来,看到小霸王脸上的伤,惊呼声此起彼伏,急忙把他带到里面去处理伤口了。 孤儿院树下只剩下小男孩一个人。 还有程弥。 程弥问他:“你叫什么?” 小男孩不理她,冷淡看她一眼,走了。 于是程弥跑去问孤儿院的阿姨,阿姨告诉她,他叫婷婷,大名司婷。 程弥说:“我的女生朋友才叫这个名字。” 阿姨笑:“是梁阿姨起的嘞。” 程弥懂了,梁阿姨不太识字。 阿姨告诉她:“办手续的时候,梁阿姨问婷婷叫什么,他说了个婷字后就不说了,后面也不知道怎么问都不肯开口了。梁阿姨就会写这么个婷字,就叫这个婷了。” 程弥第二次再见他,是来孤儿院领养的一对夫妇想带走他,却在不知道得知他什么情况之后面露难色,带走了别的小孩。 黎楚当时生活在这里,程弥问她为什么没人要带走他。 黎楚说:“他身体有病。” “什么病?” “不知道。” 程弥问她:“你为什么不跟他玩?” 黎楚当时眼巴巴等着江训知放学过来:“他都不说话,还凶凶的,谁要跟他玩。” 又说:“他自己可能还不想跟我们玩呢。” 从来到孤儿院,小男孩一直一个人待着,不跟人说话,也不跟人玩。 但不是没人跟他玩。 那天程弥生日,程姿买了很多棒棒糖,让她拿给其他朋友吃的,程弥孤儿院里的小朋友都发了。 大家都很高兴,只有小男孩在角落里无人过问。 而那天程弥在他面前停下了,笑着递给了他五根棒棒糖,问他,能不能跟姐姐说声生日快乐。 自然是不可能,他连糖都没拿,别说跟她说话。 后来,程弥天天找他说话,找他玩,给他的吃的玩的和给黎楚的一样多。 渐渐的,他会跟她说一两句话了,虽然还是冷冷的。 程弥以为他们熟了,直到那天,她想伸手去拿他的糖。 却被他一爪子抓在了耳下。 他下手很重,像只带刺的小刺猬。 大概认为她是跟小霸王他们一样的人,要欺负他抢走他的东西。 程弥当时还是小孩,被抓那么一下,痛到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最后是阿姨来带她去处理伤口。 这事之后程弥气到三天没跟他说话,直到第四天消气。 她去孤儿院,他坐在树下,从她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 程弥过去问他,你是不是在等我,他说不是。 她耳下贴着纱布,跟他说:“你要给我一颗糖,我们就还是朋友。” 他当然没给她。 但在她伸手去拿他糖的时候,没再凶巴巴了。 孤儿院里不时有家庭来领养小孩,每一个小孩都想被带走,被爸爸妈妈疼爱,于是在大人面前嘴甜又可爱,而他却连话都不跟大人说。 即使因为皮相喜人,很多家长一来就注意到他,但也因为他身体原因,没有任何一个人考虑过带走他,都是带走了别的小孩。 后来连小霸王都人被带走了,他却还是在这里。 有一天他看别人被带走,盯着别人手里的变形金刚。 程弥注意到,问他:“你喜欢那个?” 他性子倔,被她当场拆穿,没理她,转过身去了。 几天后程弥攒钱给他买了个变形金刚,还在上面刻了“婷婷”两个字。 当时黎楚还笑她了:“男生都把这个东西当宝,你还把它划了,你是不是笨啊。” 被黎楚说完,程弥去送礼物时竟有几分忐忑,但仍是把礼物送给他了。 他一直防备心强,跟她也不算亲近,程弥甚至连他会不会收她礼物都不清楚。 更别说是个已经被刻了字的变形金刚。 可让她意外的是,他却什么都没说,收下了。 再后来,程弥没再跟他碰过面,因为黎楚被黎烨衡从孤儿院接走了,而黎烨衡担心女儿不习惯,跟程弥母亲程姿商量好后,那段时间也一并把程弥带过去住了一段时间。 直到一两个月后回来,程弥再去孤儿院找他,却已经找不到了,孤儿院里的阿姨说他已经被人带走了。 又说这小孩拿了东西给梁阿姨,让梁阿姨拿给她。 但梁阿姨这几天回老家了,让她过几天过来。 对孤儿院的记忆便就此断层。 小孩子忘性大,不过一两个月,便彻底忘记了这么一个人,直到面目模糊。 可有人不同,有人不仅没有遗忘,而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靠其呼吸。 一个劣质变形金刚,他却从五岁一直珍藏至今。 飞往公司的前一天,程弥先上了另一架飞机,飞了趟嘉城。 她没带什么行李,从机场出来后径直打车去孤儿院。 时过境迁,沿路很多建筑早已变样,连街道名都变得陌生。 出租车上司机在放容祖儿的《小小》。 几年前发行的老歌,旋律晃荡在车厢里。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程弥心里发闷,落下车窗,风吹过老楼大树扑面而来。 随着出租车离孤儿院越来越近,程弥耳下那块疤越是隐隐作疼。 上面还留有司庭衍的新鲜印记。 从始至终,耳下疤都只有他一个人。 孤儿院前那条水泥路已经翻新,挂在大门旁的门牌也不再生锈,院子里仍立着大树。 ——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程弥从车上下来,走进孤儿院。 她昨天事先联系过这边。 梁阿姨已经变得白发苍苍,江训知父母早在他去世后搬家,而其他阿姨已经被儿女带去享福,这里只剩她一个老人。 比起当年,孤儿院里如今孩子少了很多,显得有点空荡。 程弥面目过于出众,梁阿姨到现在还记得她:“小弥还是个漂亮小姑娘啊。” 程弥问起司庭衍。 “你说婷婷?” “这名字还是您当时起的。” 梁阿姨笑:“阿姨记得,你别看阿姨现在年纪大了,脑子可好使呢。再说阿姨看脸记人,当时这小孩是长得真俊,脾气再好点,那可讨人喜欢得不得了。” 程弥不知想到什么,笑下:“脾气不好也讨人喜欢。” “那是,这孩子是乖的,那个时候那帮孩子里就你跟他玩,他就一直记着。” “你有段时间没来,”梁阿姨推推老花镜,指指外面那大树,“这孩子就天天抱着个玩具在那儿等着呢。” 程弥顺着阿姨手指看过去。 梁阿姨又说:“他妈妈来带走他的时候,他交给了我一袋糖。” 程弥一愣:“他一直带在身边那袋?” “可不是,你说他也不吃,就是不让人抢他的。” 梁阿姨说:“但他被他妈妈带走的时候给我了,我印象实在太深了,那是这孩子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他说,程弥要吃。 因为她要吃,喜欢吃,所以都要留给她。 …… ——小小的手牵小小的人,守着小小的永恒。 程弥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黄昏挂在西边,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昏黄如火,他们一面到永久。 他一直在等她,不管是十一年前,还是十一年后的现在。 而她回头看见他了。 第二天,程弥如约上了奉洵飞往另一座城市的飞机。 程弥经纪人蒋茗洲虽然某些方面看起来很好说话,也温婉明理,但实际她最能下狠手,对于程弥丝毫不手软,她刚来这边的第一天便进入魔鬼式生活。 但不到三天,她就已经适应新学校和新环境,还有强度不算低的各种培训。 晚上下课回家整具身体都在泛酸疼。 程弥住的地方是蒋茗洲找的,环境好,价位不低,附近交通便利。 回去路上,程弥给黎楚去了个电话。 黎楚那边很快接了,估计手机拿在手里,她说:“大忙人,闲下来了?” 程弥走在人行道上,路灯盏盏,树影交错,她说:“回家路上呢。” “很累?” “还行,”程弥问她,“你回家没有?” “回了。” 刚说完,黎楚云淡风轻扔了个重弹出来,她说:“惠茹阿姨跟黎烨衡要分开了。” 程弥一愣:“分开?怎么回事?” “不清楚,大人的事。黎烨衡不可能说,惠茹阿姨,说是厉家要她一起去首都那边。” 黎楚说完,停顿一下,说了:“司庭衍他爸要带他回去了。” 这是迟早的事。 程弥手垂身侧,指尖挂着包包,无奈笑了下:“他不肯吧。” 黎楚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嗯,态度强硬,连惠茹阿姨劝说都没用。” 她下一句让程弥微皱眉。 “但是今天心脏病复发了。” 程弥抓着手机的手突然一紧:“什么?” “就刚才。” 黎楚说:“他现在这身体,犯一次病都可能要命,现在在手术室里,转不了院,只能被迫在奉洵动这个大手术。” 一阵风吹过,吹得程弥心脏发皱。 “知道你想听这些,”黎楚在那边说,“但不要太紧张,我现在在楼梯间里跟你打电话,阿姨他们都在外面等着,有消息的话我会告诉你。” 冬天,路灯光铺在地上像一层薄雪,枯枝一夜白头。 程弥深吸了一口空气里的凉意:“嗯,我等你电话。” 一直走到小区门口,程弥却没有上楼。 手里手机没有来电,持久安静着,屏幕光在黑夜里映亮她的脸,她在网上订了张飞回奉洵的机票。 网络不好,圈圈打着转。 没等页面跳出来,程弥已经拦下路边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上车:“去机场。” 直到凌晨三点飞机起飞,程弥也没有收到黎楚任何消息。 早晨六点落地,程弥打开手机。 一条凌晨四点多的短信跳进屏幕里。 是黎楚发来的消息,司庭衍手术很成功。 程弥紧绷的思绪在这一刻终于松懈,身体在这一刻骤然活过来,浑身终于感觉到昨晚训练带来的酸痛感。 她给黎楚回了电话,黎楚那边无法接通,没信号。 或许是有某种预感,程弥从机场出去,直接拦了辆车赶往医院。 到医院后,她直上电梯去十七楼,电梯门一开朝司庭衍病房跑去。 她在他病房前停下来。 里面空荡荡,病床上没有人。 只一个护士在收拾床铺。 程弥停在门外,护士听到声音,回头看向她:“这间病房的病人转院了。” 程弥点头:“好,谢谢。” 她下楼,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外套口袋里手机震动。 是蒋茗洲的电话,程弥接听了,耳边是蒋茗洲声音。 “去哪儿了?” “要带你去见个人,赶紧回来。” 奉洵这座城市的风有点冷,吹得程弥鼻头微红。 她面色和声音如常:“知道了。” 灰白天空,一架飞机滑过奉洵上空,往北飞。 程弥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鼻尖埋进围巾里。 而后转身离开。 …… 灰色日晚,你是一场热火。我的眼睛从此失火,永远心跳。 红光遍天,我和你共吻在这场全世界高温里。 阵火过境,漫天大雨,徒留满地灰烬。我的心脏从此为你浪掷,赴我下一场弥天大火。 ——上卷完。 w ,请牢记:, 65、c65 五年后,201x年11月7日。 秋季退场,初冬凛凉。 轿车飞驰在三环路上,单向玻璃车窗外车水马龙,霓虹夜景繁华。 程弥刚参加完一个盛典,坐在车后座。 她身上一条高奢品牌的春夏高定礼裙,吊带低胸,天鹅颈线条优越,胸前白皙醒目,高叉裙摆下半露匀称笔直的一双腿。 腰身凹凸有致,把性感发挥得淋漓尽致,却不露骨到低俗,风情里带着矜贵距离感。 路灯光流过车内,澄黄不断交替。 车内空气却安静到仿佛不流通。 蒋茗洲坐在程弥身侧,车上除了呼吸声,只有她翻动文件的声音。 突然,她开口:“你们雷教授很重视你,今天打电话跟我聊了聊你。” 程弥今年大三,在一所名校读中文专业,雷教授是她们学院辅导员,同时也是蒋茗洲老同学。 蒋茗洲语气很平常,照旧优雅大气。 程弥坐在副驾的助理却大气也不敢出。 程弥倒能从容应对,她已经知道蒋茗洲要找她算什么账,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是么,雷教授说了我什么好话?” 蒋茗洲视线没从文件上离开,反问她:“你没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程弥笑下:“是有个消息。” 她耳朵上蜜镶钻石耳坠随着回头轻微晃动。 蒋茗洲闻言合上资料:“哦?那讲出来我听听。” 程弥说:“我要去国外交换半年。” 语气很轻松,却也很坚定。 是要去,不是想去,她已经决定好。 蒋茗洲意外没立即反对,而是问:“哪个国家?” 她说:“美国。” 程弥坐在前面的助理替她捏了把汗。 而蒋茗洲继续问她:“半年的时间,正常情况下可以拍几部戏?” 程弥说:“一两部。” 蒋茗洲生气从来不是发怒,而是讲道理,她点点头,问:“一个明星,靠什么才能让大众记住她?” 靠什么,在这圈子里混的人都知道。 程弥回答她:“作品。” 蒋茗洲髻松散挽在脑后,左脸旁一缕烫卷碎发:“嗯,作品。” 她话语依旧透着从容,却已然是不怒自威:“到国外交换是半年,你在国外不拍戏不发歌,没有任何代表作,在大众视野里彻底消失,你现在的名气会不会跟着消失?” 四年前程弥高三,期间出过两首歌,火了,有了一批小粉丝。 两年前被大导演相中,出演其手下作品女主,一年前电影上映,现实题材反响极好,她因此名声大振。 虽没有大红大紫,但已经小有名气。 事业正蒸蒸日上,突然要出国半年,这期间没有任何动静,会彻底淡出大众视线,蒋茗洲认为她名气会跟着消失。 程弥手里拿着手机,指尖摩挲手机边缘,却很有把握回蒋茗洲:“不会。” 蒋茗洲看向她。 “一年前我拍了两部电影,我在国外这段时间,这些电影会陆续上映,不会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又说:“而关于专辑,在国外也能进行,再不济我再辛苦一点,来回两头跑,也能拍点东西。” 蒋茗洲却听笑了:“敢情你去年那么拼命,通宵钻研剧本学表演,无缝衔接两个剧组,就是为了挤出这半年时间去国外?” 程弥不置可否。 蒋茗洲问她:“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或者说,为什么选择去美国?” 她说:“你们雷教授说很多国家的学校跟你们学校有文化交流,像韩国、日本、法国,远不止美国一个国家。” 去美国是有原因。 这对程弥来说没什么好隐瞒,她要做什么向来坦荡。 正想回答什么,蒋茗洲手机在这时响起,她示意程弥停一下,接了电话。 程弥停下,没再说。 蒋茗洲这通是工作电话,聊了几分钟后才挂断。 之前话题被打断,程弥没听蒋茗洲再继续下去。 程弥明天还有课,今晚要住学校宿舍,马上快到她学校,蒋茗洲没再跟她说太多,直接表明态度。 蒋茗洲还是那副雅淡气质,不带怒意,也不强硬,却已经是一锤定音:“出国交换这件事再考虑一下,我不建议也不同意。” 程弥没说话。 蒋茗洲手里文件放到一旁:“以前你没考艺术学院,执意重读高三考本科中文系,我没反对过。” 程弥知道是因为自己有把握不影响演艺事业。 该上的表演培训和声乐舞蹈她照旧会上,蒋茗洲给她接的戏她照样会拍。 这条路上要吃的苦,她一点都不会偷懒。 只要她能挤出时间发展她自身,她要做什么蒋茗洲不会反对,会让她放手去做。 但这次她是要出国半年,可能会因此影响演艺生涯,所以蒋茗洲不同意。 蒋茗洲说:“收收心,你现在是有名气,但销声匿迹太冒险,等你以后稳定下来再想其他事。” 又说:“最近有部电影要上了,准备准备,后面行程会紧张一点。” 程弥出国交换这件事,在蒋茗洲那里便算翻篇了,没得商量。 程弥清楚蒋茗洲性子,同样没浪费口舌,也没因此郁闷不满,状态自如。 手里手机亮了一下,蛋糕店老板发来短信,问她什么时候过去取蛋糕。 程弥回马上过去。 这家蛋糕店在学校附近,回去路上会经过,到那家店门口的时候,程弥让司机靠边停车。 她跟蒋茗洲打了声招呼:“我去拿个蛋糕,这里离学校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蒋茗洲忙了一天,已经有点疲惫:“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行。”程弥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 程弥之前不管去哪里都会被注视,因为她那张脸太漂亮。 现在名声大涨,落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逢人就能认出她是谁。 今晚这家蛋糕店老板也是,老板是个小姑娘,程弥刚进去她眼睛都看直了。 程弥丝毫没架子,对她笑笑:“我来拿蛋糕。” 她眉眼好看到浓烈,却又是一池春水,声音温柔。 老板小姑娘只不过跟她对视了一眼,脸一下便通红,手忙脚乱去给她拿蛋糕。 在程弥临走前又鼓起勇气问能不能跟她合影,程弥凑去她镜头下,和她留下了笑影。 程弥拎着蛋糕回宿舍,舍友们都还没睡。 宿舍已经熄灯,她们开着台灯,程弥那盏也被她们打开了,小台灯把宿舍照得通亮。 唐语阳个子白胖,蹲在椅子上看综艺,薯片吃得咔嚓响,压根没听到开门声。 阮雪从减肥来着,你看你明天会不会胖十斤。” 骂完听到开门声,循声望去。 程弥开门进来。 阮雪看到是程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程弥你回来啦。” 她声音不小,唐语阳本来综艺看得入神,被阮雪这么一喊,也看到程弥了。 她嘴里塞满薯片,含糊不清高兴道:“你终于回来了!” 程弥很幸运,大学分到不错的宿舍,舍友性格很好,跟她关系不错,对她很好。 唐语阳说完被薯片呛到,咳嗽起来。 程弥笑着走进去,拿过她桌上的水递给她,问她们:“今晚又要通宵?” 在床上的阮雪说:“哪有,是唐语阳不睡,说要跟她综艺里的老公约会。” 唐语阳一口水灌下,跟阮雪斗嘴:“你懂什么,你个书呆子。” “那我们这书呆子可呆得有点厉害。”程弥笑说。 阮雪是她们宿舍年纪最小,比程弥和唐语阳要小两岁,但也是她们当中智商最高的一个,是个学习天才,也不呆板,脑子和性格都很灵活。 阮雪听程弥帮她说话,辫子快翘上天,很得意:“就是就是。” 唐语阳哼哼两声,说程弥:“我看你就是喜欢高智商的人。” 这话一落,程弥有那么一瞬顿了一下。 但很快恢复自然,问起不在宿舍的范玥:“范玥去哪儿了?” 唐语阳说:“洗澡呢,去澡堂了。” 程弥把手里蛋糕和烧烤放上桌,又叫阮雪下来:“下来吧,一起吃个蛋糕。” 阮雪和唐语阳对视一眼,默契地没问今天什么日子。 程弥打开蛋糕盒。 唐语阳在旁边说:“你今晚好漂亮,我蹲了一晚上盛典直播,被美死了。” 阮雪戴上眼镜,从她那床上爬下来,跟程弥控诉:“我都快被她吵死了,隔壁宿舍的人都来投诉了,说唐语阳太吵。” 唐语阳:“说得你好像没叫一样。” 程弥笑,拿手机看了一眼。 零点过一分。 她收起手机,蜡烛用打火机点上。 宿舍门被打开,范玥回来了,看到屋里这景象,有点懵怔:“我们宿舍今天有人生日?” 唐语阳朝她使眼色。 阮雪说:“没啊,程弥买蛋糕给我们吃呢。” 程弥吹了蜡烛,又把它摘掉,没说什么。 她拿刀切了三块递给她们,又给自己切了一块。 四个人围在桌边吃蛋糕,阮雪想起什么,起身去自己桌上拿了几张表格,回来递给程弥。 “这是张老师让我拿给你的,交换生要填的一些表格。” 张老师是负责交换生事务的,阮雪大三下学期也要去交换,她们是舍友,老师便托她把表格带给程弥。 程弥接过,笑:“谢谢。” “这有什么。” 蛋糕六寸,唐语阳已经吃了两块。 程弥只吃了一块,虽然她吃不胖,但还是得严格进行身材管理。 她起身去洗澡。 程弥走后,唐语阳终于憋不住话:“三年了,程弥都第三年在今天买蛋糕回宿舍了。” 阮雪说:“这一看就是生日蛋糕。” 唐语阳:“程弥不会真跟钟轩泽在谈恋爱吧?” 钟轩泽是一个男演员,跟程弥合作过,唐语阳以前粉过他一段时间,记得他生日。 她说:“他生日就是十一月八日。” 阮雪比较聪明:“应该不是,他们两个要在一起了,今晚还出席同个盛典,肯定会一起过。” 唐语阳沉吟:“……也是。” 又说:“那这蛋糕怎么回事啊?” 范玥在这时出声了:“肯定就前男友了。” 宿舍不带卫浴,澡堂需要下楼,走几十米过去。 这个点洗澡的人已经不多,程弥洗完澡从隔间出来,身上是一条极贵,不太像睡裙的睡裙,穿出去外面晃荡都没问题。 从里面出来回宿舍,一辆车停在宿舍楼下。 通体黑色,低调稳重,车标却极其醒目。 价位八位数的车,程弥想不注意到都难。 车应该已经停在这里有一会,这时后座车门被打开,一个女生从副驾下来,绕去主驾。 程弥对艳情八卦不感兴趣,移开眼。 女生跑去主驾车窗旁,车窗降下一半,里面的人被女生挡住。 程弥没去在意,往宿舍里走,手里手机亮起,是唐语阳发来的消息,问她要回去没有,没遇到人打扰她吧,有的话她们来找她。 她们不是艺术性学院,程弥一个明星,在学校里经常会被打扰。 她回没有,收起手机,抬头无意识晃过的一眼,却让她脚步在下一秒顿住。 恍惚间她像看到了熟悉的侧影轮廓。 她很快反应过来,目光挪了回去。 宿舍门前那辆车车窗升起,什么都看不到了。 程弥站在路边,目光落向挡风玻璃,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再然后,车从宿舍门前离开,打着车前灯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程弥回到宿舍,唐语阳、阮雪和范玥已经爬上床了。 明天还有早课,程弥也上床睡觉。今天忙碌一天身体疲惫,可神思却格外清醒,久久没有失去意识。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程弥实在睡不着,从床上下来,摸烟走去宿舍阳台。 自从踏进这个圈子以后,程弥大多数时间暴露在公众眼皮底下,很少有私人空间,自然也没什么机会抽烟。 蒋茗洲不反对她抽烟,但不能在有人的地方抽。 她靠在栏杆边,宿舍区大多数人已经睡了,灯火稀落。 阳台上冷风刺骨,吹得她心神不宁,手机屏幕发亮,冷光映在她下半张脸上。 许久她按下熟悉号码,手机放到了耳边。 耳边有短暂空白,没有任何声音,直到女声响进耳朵里。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程弥稍愣,想过他随时可能换掉这个号码,或许这次打过去就会变成空号,可能关机,可能不接她的,没想到会是在通话中。 他在跟人通话,大洋彼岸现在是白天,而她这里是深夜。 耳边提示音一遍过后,电话自动挂断了。 又过了许久,久到程弥悬在屏幕上的指尖都有些微发僵,她再一次点了下去。 这一次耳边没在响起冰冷女声,电话接通了。 一秒,两秒,三秒…… 程弥听着,一声一声砸在耳膜上,像永无止境。 五十四秒,五十五秒,直到五十六秒—— 电话自动挂断。 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夜,耳边恢复寂静,许久程弥拿下耳边手机。 他明明在,可他不接她电话。 …… 从分手到现在,没再接过她任何一个电话。 w ,请牢记:, 66、c66 这圈子里各种活动都扎堆在年底。 那天一个盛典刚圆满落幕,两天后慈善夜紧跟而上。 慈善夜每年一度,极受外界关注,稍微有名一些的明星和名人都会受邀前去。 杂志举办方今年也向程弥发出了邀请,程弥工作上的事一直是蒋茗洲在管理和安排,蒋茗洲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经纪人,自也受邀在列,今年同样要亲自带程弥过去。 那天碰巧学校没课,程弥在家里休息。 程弥工作性质原因,不适合常住学生宿舍,不稳定的作息会打扰舍友,所以在学校外有另一所住处。 房子在某个高档小区,小区安保做得很好,环境和地理位置都不错,离公司又近,十几分钟车程便到。 程弥昨天早上在学校上完课,下午飞至另一座城市参加自己代言的品牌活动站台,活动一结束又连夜赶回首都。 早上七八点才沾上床,没睡几个小时,家里门被助理李鸣敲响。 程弥睡眠没那么深,起身去给他开门。 李鸣很白,打扮大胆时尚,身上一件宽大的荧光淡黄西装外套,一头做了造型的白色头发。 他是来叫她起床的:“还没起呢祖宗,快准备准备,我们要过去做造型了。” 慈善夜有红毯环节,有红毯的地方就有女星争奇斗艳,各家工作室都要煞费心机出风头。 李鸣是程弥助理兼化妆师,她造型是他安排:“昨晚我发你那套高定你看了没有?” 程弥刚睡醒,长发蓬松慵懒,她将头发一把勾去脑后,往屋里走:“看了。” 语气微带笑,没有被吵醒的不耐烦。 李鸣跟在她身后进屋:“今晚我们穿这个,跟前天盛典那条不一样的风格,怎么样,好看吗?” 程弥虽是明星,但对造型服装这方面也很感兴趣,目光不输李鸣,平时自己的造型和服装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建议。 李鸣曾经说过程弥如果不是明星,肯定是个一级造型师。所以李鸣喜欢跟她聊这方面的东西,也会问她建议。 就像现在问她今晚这身高定礼服怎么样。 程弥往浴室走,准备洗漱:“挺好看的。” “宝贝你今晚就是气质型美女。” 程弥开玩笑道:“那我今晚气质就靠你了。” 李鸣在沙发坐下:“开什么玩笑,你气质哪里需要靠我,我跟你说,你今晚就算随便穿个白t牛仔裤上红毯,也秒杀一众女星。” 程弥声音从浴室里传出去:“行了啊,夸过头了。” “我这是实话。” “对了,”过会李鸣在外面说,“你知道前天晚上你下车去拿蛋糕后,蒋总在车上跟祁总说你什么吗?” 祁总,蒋茗洲的丈夫祁晟。 程弥水流下的手稍停一下,而后恢复自,我不听话?” 李鸣跟她通风报信:“蒋总说你很有自己想法,看起来听话,但不会真任她摆布。” 程弥闻言不置可否,只风轻云淡一句:“是么。” 李鸣问:“不过你真的要去国外?” 程弥交换生那些资料都填好了。 她说:“你应该知道我不反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李鸣说:“也是。” 但李鸣还是很疑惑,在这圈子里混得好好的,怎么突要跑去国外,他问:“不过你为什么非得去做这次交换?” 程弥好从浴室出来。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她的男人。 这对程弥来说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她靠在门边上,笑了下:“去追前男友。” 整座城市的灯红酒绿冻在萧瑟冷风里,但繁华没有停歇,滚烫在冬夜里。 慈善夜举办地点在体育馆,场地恢弘阔大。 馆内人声鼎沸,相机闪光灯频闪,快门声此起彼伏。 红毯上女星百花齐放,风格各异绽放在镜头前,美色尽态极妍。 程弥走红毯顺序偏后,轮到她的时候整个红毯已经接近尾声,但人群却越来越骚动,因为越往后明星名气和咖位越来越大。 这种场合程弥早已经见惯,从容稳淡走上红毯。 她今晚一身抹胸黑裙,肩颈线条卓越,腰肢盈盈一握,裙摆曳地,脑后挽着髻。 众多记者镜头记录她的一颦一笑。 随着主持人介绍,程弥来到签名板前,礼仪递给她签名笔,程弥接过,侧身在签名板上行云流水签下自己名字。 红毯线外记者或蹲或站,闪光灯如簇拥的星火,刺眼地闪进她眼睛里。 主持人采访完,记者拍完照,程弥在礼仪引导下走下红毯,被带去内场。 李鸣早已等在内场,看程弥下来,连忙取下臂弯西装外套披上她肩膀。 天气已经入冬,今晚温度零度。 李鸣说:“我真是佩服死你们这些女明星了,这鬼天气我穿一件西装外套都哆嗦,你们这大冬天里露胳膊露腿的。” “不过也是真漂亮,”李鸣把手机递给她看,“这你粉丝拍的图,说你长得太漂亮了,她图都没修,直接发上来了,现在网上一堆路人夸你好看。” 程弥这才刚从红毯下来,网上她走红毯的照片已经满天飞。 程弥看了李鸣手机上自己照片一眼:“是她拍得好看。” 李鸣说:“你粉丝要是听到你这句话,得高兴到三天睡不着觉。” 程弥没看见蒋茗洲,问:“蒋总去哪儿了?” “应酬去了,一帮人凑上来跟她搭话。” 蒋茗洲在这个行业里名声很大,极其受尊重,不管是娱乐业老总还是明星,都会看她的脸色,寻找机会跟她攀谈上几句。 程弥点点头。 李鸣说:“蒋总已经在内场了,我们也过去吧。” 等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带他们两个去内场。 偌大场馆里灯光细碎璀璨,像一片星海,四周看台环绕,从上至下已经坐满各家粉丝。 场馆中央人头攒动,不少明星已经到来,在圆桌入座。 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里,明星排座很多讲究,代表着名气和咖位,位置前排的皆是大牌和老前辈,蒋茗洲手下大部分艺人都在前排。 程弥被引至第二排一桌坐下,身边是跟她名气相当的几位小花。 大家平时相互认识,稍点头打过招呼。 这里面一个小花叫杜琳,跟程弥合作过,和她聊天:“听我经纪人说你最近有电影要上了。” “顺利的话应该是。” 杜琳问:“是医疗题材那部?” 程弥说是。 “恭喜啊,票房一定大卖,到时候我一定包个场支持。” 程弥笑笑:“谢了啊。” 杜琳笑颜晏晏:“不用谢。” 坐在这里无聊,没多久杜琳又跟她交头接耳起来:“你听说没有,今晚影后秦鹃要过来。 影后已经退圈多年,名声盛时轰烈退场,如今突要出山,这消息动静自闹得很大。 晚上过来慈善夜的路上李鸣就跟程弥说过了,她说:“知道。” 杜琳说:“也有可能是主办方制造噱头炒热度,现在外面红毯都结束了,影后到现在还没来。” 程弥端起桌上香槟,笑笑:“应该是吧。” 没过多久,一切准备就绪后主持人上台,主持人介绍完晚会主题后,主办方主编上场致辞,宣布慈善夜开始。 慈善夜顾名思义做慈善,明星捐赠出贴身物品用于拍卖,现场嘉宾举牌竞价,最后价高者拍下竞品,所出资金用于助力慈善事业。 第一轮拍卖进行得如火如荼,程弥身边杜琳捐赠了一条手链,被一位男明星拍走,捐款一百多万。 程弥捐物在第二轮拍卖,她捐赠了一套高奢品牌高定礼裙,这身礼裙她穿着出席过一个晚会。 礼仪小姐上台呈上程弥那套高定,主持人介绍拍品:“这是由程弥小姐捐赠的一套高定礼服……” 一长串拍品介绍,不少人朝程弥这边看来。 介绍完拍品,主持人宣布开始竞价,高定礼服价格动辄上几百万,起拍价极高。 “三百万。” “三百五十万。” “四百五十万。” 竞价价格在不断飙升,程弥从容不迫坐在位置上。 这时内场入口隐约有骚动,似是有什么大人物出现在那里。 台上竞价还在进行:“六百五十万,一次。” “七百五十万两次,还有没有?” “最后一次,七百五十——” 第一排有位公司老总举了牌:“一千万。” 他这话一落,举座哗,大家纷纷惊叹着看向那位老总。 程弥身旁的杜琳也是,捂嘴惊讶道:“天呐,程弥,这位方总出手好大方。” 程弥笑笑,没说什么,她认识这位老总,而且不陌生。这位老总自从她入圈以来,便一直对她有意思,已经多次朝她抛出包养意愿,程弥则从没眼看过。 “一千万,一次。” 内场入口的骚动渐渐扩散到她们这些桌席间。 有些人注意力被吸走,不明所以往那边探头,但周围工作人员人墙拥挤,什么都看不到。 程弥则没去注意。 “一千万两次。” 最后,台上一锤定音:“一千万三次,成交!” 也就是在这时,引起内场动静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阵仗有些大。 再无人群阻隔,很多人都纷纷看了过去,包括程弥。 她只是朝那边轻飘飘掠过去一眼。 在看到不远处那个身影前,程弥眼风一直是随意淡定的。 直到下一秒,那个身影猝不及防映进她视线里。 转瞬间,程弥眼睛里那抹淡转为顿怔。 影后秦鹃来了,主办方高层在将晚到场的她引去第一桌入座。秦鹃一袭紫色刺绣礼裙,温婉动人,像一只尊贵优雅的天鹅。 而她身侧挽着一位男人。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身材颀长,气质矜贵,距离感深远,地位非富即贵。 五官肤白相冷,眉眼随着年月愈加浓烈盛放,好看到锋芒毕露。 刺目到人人呼吸静止。 程弥身子些微僵硬,看着他。 他回来了。 “恭喜方知天先生以一千万的价格成功拍下这套拍品,感谢您的捐款,所有资金将用于慈善基金。” 台上主持人最后落下一句:“也在此感谢程弥小姐捐赠的高定礼服。”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周围掌声四起。 程弥处在热闹中央,时间像忽停止流滞,男人那双黑色眼睛抬眼看了过来。 程弥一直看着他,下一瞬,视线和他对上。 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一道跨越五年的目光。 司庭衍双眸漆黑,沉着犀利的冷漠。 那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往日该有的温度,冷漠而陌生地看着她。 程弥没有移开。 下一秒,司庭衍像只是随意落过来一眼,从未认识过她那般转开了视线。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67、c67 内场如黑色夜空,四处皆璀璨银火。 程弥目光隔着几桌人影落在司庭衍身上。 首排中间那张桌上,司庭衍和秦鹃入座,身旁高层趋之若鹜。 影后秦鹃的到来备受瞩目,坐席间不管名气大小,人人交头接耳。 坐程弥身边的杜琳靠近她,小声议论道:“秦鹃这么多年没出来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漂亮。” 岁月不败美人,时间没在秦鹃脸上留下纹路,反而将她那身姿色晃酿得愈发有韵味。 旁边另一个女星接过杜琳话头:“秦鹃今年应该有四十多了?” “四十一。” “保养得可真好,身材一点都没走样。” 聊起秦鹃,自然会聊到她退圈那十几年。 “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突然退圈,我很喜欢她作品,如果没退圈,她肯定有更多拿奖代表作,可惜了。” 十几年前秦鹃在名气正盛时突然退圈,大家都很匪夷所思,不仅在圈外,在圈内也一直是个谜,众说纷纭。 大家聊起来了:“不是说她结婚生子去了?” 网上那个地方有好奇就会有猜测,秦鹃退圈原因在网上有千百种,结婚生子这个原因是最多人相信的。 “应该是了,很神秘,国内从来没人拍到过她,这些年应该都在国外了。” 一直到这里,虽然大家言语间没明显提起她身后那个男人,但显然是好奇的。 有人状似不经意间问:“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 秦鹃一进来就是全场焦点,她身边的司庭衍自然也会被注意,少不了目光聚焦。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眼下桌上大家都很好奇,话题落到了他身上。 程弥只在司庭衍进来那一刻表露出错愕,周围没人发现过,她眼下状态已经无懈可击。 她身边的杜琳说:“不清楚,秦鹃身边这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是不是新人?” 大家一看就知道不是。 杜琳很快摇头:“肯定不是,新人那些老总和主编怎么可能给这么大面子。” 那一桌的举杯笑言,全是名利奉承的象征。 程弥抬眼看去。 司庭衍背对她,一身黑色西装和他气质浑然一体,贵气到生出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这么多年再见面,其实有些东西没变,他那身人难以揣测他心机的冷郁一如既往,甚至变得愈加深重。 但这么久过去,一千多个日夜,怎么可能不在他们两个之间留下痕迹,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的。 司庭衍看她时的眼神,还有感情都是陌生的。 黑色丝绒桌布上放着金色香槟,旁边有人抬酒与他寒暄,司庭衍那程弥格外熟悉触感的指节端起香槟。 程弥收回眼。 有女星说:“他条件太好,我还以为他会是我们圈子里的。” 条件说的自然是他的长相和身材。 杜琳也附和:“我也觉得。” “看来秦鹃带来的这个男人是个大人物。” 在其他领域是佼佼者,更迷人了。 程弥没说什么,其实这么多年来,她对司庭衍并不是一无所知。 当年司庭衍去首都后跳级上高三,同时申请国外全球3内的理工大学,而后八月顺利通过面试,十二月正式被录取。 入学以后除开成绩优异,极其受重视,在他研究的机器人领域同样风生水起。 这些程弥都是从司惠茹的一通电话里得知。 而她没想到,他先她一步从大洋彼岸回来了。 第三轮拍卖很快开始,桌上交谈中止。 第三轮礼仪小姐呈上的第一件拍品是一套首饰,捐赠人是程弥同公司前辈,也是蒋茗洲手下带出来的红人。她们捐赠这些东西蒋茗洲都会跟她们商量,那套首饰最后以六百万的价格被拍走。 内场气氛再次热闹起来,这期间程弥目光每往台上望一次,都不可避免会经过司庭衍身上。 他在一众明星之间气质毫不逊色,只是坐在那里都格外惹眼。 脸上不动声色,可程弥不可否认难免受了影响,在他进来以后,那些近在她耳边的热闹都像隔着层膜,她的神思不再应付自如游走在其中。 没过多久,内场入口那里又走进来一个人,盛装打扮极其漂亮。 但因为她阵仗没秦鹃那么大,且这里又遍地穿着高定礼服的明星,她没有显得突兀,所以没有引起注意。 程弥一开始自然也没注意到,直到这个身影进入她视野,她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是个老熟人,同样多年未见的一位老熟人。 她一如既往像只高昂头颅的黑天鹅。 戚纭淼穿着一字肩礼裙,一字领上一圈白色绒羽。她从内场入口进来,经过过道,朝最前面那一桌走去。 还没走到那边,入座在那张桌的影后先回过头找人,秦鹃看到戚纭淼,脸上浮现长辈式的笑,招手让她过去。 对戚纭淼是长辈,对司庭衍自然也是长辈。 戚纭淼去到桌边,秦鹃拉着她的手。 再然后不知秦鹃对桌上的人说了什么,大家纷纷看向到来的戚纭淼,目光里全是赞许和欣赏。 坐司庭衍旁边那位正好有工作人员来叫走他,他起身,将座位让给了戚纭淼。 程弥看见戚纭淼笑意嫣然地道谢,而后在背对自己的那身倨傲的黑西装旁坐下。 司庭衍对戚纭淼明显不陌生,对她的到来丝毫没有意外。 戚纭淼坐下来后便侧头跟他说话。 程弥仪态照旧优雅,全身上下唯一一处出现情绪纰漏的地方,大概便是稍微轻动的指尖。 她目光不着痕迹收回。 戚纭淼会出现在这里,程弥并没有很意外。 说来也巧,戚纭淼高中那位好朋友傅莘唯,跟程弥上的是同一所大学,而且是同专业同班级。 傅莘唯以前被程弥按进女厕所水池里过,一直不喜欢程弥,她那张嘴又依旧多话,会故意说一些话膈应程弥。 越是让程弥不舒坦,她越开心。 戚纭淼追司庭衍追去了国外,这些程弥都是从傅莘唯口中得知。 戚纭淼今晚本来也应该以一名明星身份坐在这里,还在上高中那会,便已经在为进圈做准备。可她最终没有走上这条路,而是追着司庭衍去了国外,在国外上大学,跟司庭衍在同一座城市,学跟他一样的专业。 她对司庭衍的喜欢是烈焰,轰烈又张扬。 台上慈善拍卖依旧在进行。 程弥看着台上,知道今晚影后秦鹃这么高调出场,不会空手赴宴。 果然,几件拍品过后,礼仪小姐呈上一件拍品单上没有的紫砂壶。 黑晶石瓷砖大舞台上,主持人介绍起紫砂壶。 这件紫砂壶极其名贵,出自一位大师之手,是秦鹃的珍藏品。 这不比配饰和高定,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收藏品,再加上捐赠者是影后秦鹃,竞价场面一度十分激烈。 起拍价六百万被叫至一千万,价格还一直在不断攀升。 “一千五十万。” “一千八十万。” “一千一百五十万。” 价格越喊越高,到后面开始以几十万慢涨。 直到叫价差距突然从几十万变成三百万,场内众人一时震惊不已,包括台上主持人。 “一千五百万!这位先生给出了一千五百万的价格。” 主持人口中的“这位先生”。 在众人看过去之前,程弥先一步移去了目光。 号码牌在他手里举重若轻,早已经被放下。 司庭衍给价给得十分利落,直接斩断后面人还想竞价的意图。 这是今晚所有拍品竞价中出现的最高价格,这价格相当于一个大牌明星的代言费了,程弥她们这桌一时惊讶不已。 最后影后秦鹃这件紫砂壶自然是落进司庭衍手里。 所有拍品拍卖结束,慈善夜算是暂告一段落,后面还有嘉宾代表上台发言和舞台表演。 上台的嘉宾代表自然是今晚的捐赠者,程弥是其中之一。 台上偶像男团舞台结束后,接下来很快就轮到程弥上台。 而未等程弥上台,前面先有了动静。 司庭衍和影后秦鹃从桌椅起身离开,那边高层纷纷起身迎送。 戚纭淼跟在司庭衍身边。 一大帮人浩浩汤汤往内场出口走。 表演时间,大家都比较放松,坐席间笑语寒暄,不断有工作人员走动。 她正想起身,可大概蒋茗洲知道她在想什么,早来到她身侧。这桌上都是人,不方便说话,蒋茗洲敲敲她桌,让她跟她走。 程弥知道分寸,起身跟了过去。 跟上司相比,蒋茗洲气质原因更像一个长辈,虽有她自己的一些强硬手段,但说话一直是:“暂时先收收心,晚会结束后要找人再去找。” 她笑一下:“忘了?这孩子我以前见过。” “记得。”程弥说。 程弥差点忘了,蒋茗洲是见过司庭衍的,甚至帮他们两个收拾过烂摊子。 他们高中的时候,程弥有一次一时疏忽被导演李深算计,差点在酒店,司庭衍当时一个酒瓶砸在李深头上。 蒋茗洲当时在场,全程目睹他们的年少轻狂,不管是行为上的,还是感情上的。 蒋茗洲说:“接下来就是你上台了,你人走了不太好。” “而且现在四处都是摄像机,你做什么都会被拍到,外面也到处是粉丝,人多口杂。” 程弥有分寸,她点点头,说:“我去个洗手间。” 蒋茗洲说:“去吧。” 洗手间在内场外,程弥从内场出口出去。 但她没去洗手间,而是去了某一处走廊。 黑暗里她面色淡淡站在走廊上,黑色裙摆曳地,肩膀那片白格外晃眼。 隔着影绰树影,司庭衍坐进黑色轿车后座。 而另一旁,司机拉开车门,戚纭淼跟他一起坐进了车里。 车尾灯很快在黑夜里亮起红,消失在程弥视线里。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4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3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68、c68 慈善夜直至十一点多才落幕,满场沸热很快支离破碎,流向体育馆外四处。 体育馆外喧嚣拥挤,遍地是艺人团队的车,还有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粉丝。 鸣笛声此起彼伏,人声吵杂热闹。 凌晨气温跌下零度,李鸣给程弥带了黑色长羽绒服,她穿上跟李鸣一起往体育馆外走。 车停在西门停车场,两人走到停车场,司机已经等在那里。李鸣拉开车门让程弥上车,她钻进后座。 李鸣紧跟着上车,拽上车门,彻底隔绝车外低温。 他手里大袋小袋,都是程弥粉丝塞到他手里的礼物和写给她的信。程弥有看粉丝信的习惯,李鸣没将东西堆到后面,放在她座椅旁边。 “粉丝让你最近没拍戏档期多休息,然后好好学习。”李鸣笑,“哎我说,她们比你自己还操心你学习。” 程弥上的本科综合类大学,是圈内为数不多的一本文化生,文化成绩很能打,她的粉丝除了喜欢她的脸和性格外,还很欣赏她的能力,程弥的成绩格外让她们引以为豪。 程弥问李鸣:“你让她们早点回去休息没有?” 李鸣说:“当然有,现在外面这气温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刚说完,李鸣又想起别的:“哦还有,她们让我捎话给你,说明天会到剧场看你的话剧。你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保持明天上台是最好的状态。” 程弥靠在座椅里,闻言点点头,笑说行。 司机缓缓启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程弥笑完眼睛转向车外,车窗外不断有车灯交错而过,那些灯光却没真正落进她的眼底,她眼里笑意渐淡。 眉间被脑海里那抹身影占据,略微泛起静肃。 他的每寸五官每个神情,都在无限拉扯她的每根神经,还有她缓慢流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司庭衍今晚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程弥没做任何准备,她没想到他已经从国外回来,以往面对各种变故总能淡定应对的她瞬间被打得措手不及。 能让她这样的人,也就司庭衍了。 而这么些年过去司庭衍再站在她面前,待她已经不再熟悉和烈热,只剩一身冷漠和未知。 他这五年怎么过的,认识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心里在想什么,她被隔着远海重洋的彼岸隔绝在外,通通都不知道。 他跟戚纭淼现在是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 但程弥不会暗自神伤去胡乱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会自己去找司庭衍问清楚。 司庭衍就算在国外程弥都会去找他,更别说他现在跟她就在一座城市。 但她并不知道司庭衍会去哪里。 程弥从羽绒服兜里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司惠茹。司惠茹是司庭衍在国内最亲近的人,他回国后在首都的住址,司惠茹应该知道。 但程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十二点。 司惠茹一向睡得早,这个点肯定睡了。 已经太晚,程弥没打电话过去打扰她,只发了条短信等她明天回复。 明天程弥还有课,今晚要回宿舍住,李鸣让司机把车开去她学校。 车到学校后,从西门开进去,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程弥跟李鸣道别,从车上下来,往宿舍楼上走。 城市还没通暖,天气太冷,每个宿舍都门窗紧闭,只能看到从窗口透出来的台灯黄光。 程弥宿舍在五楼,从电梯出去还没走回宿舍,先迎面碰上一个熟人,傅莘唯刚打完热水准备回宿舍。 傅莘唯也第一眼看到了程弥。 程弥没怎么留意她,往自己宿舍走。 傅莘唯跟程弥同个专业同个班级,宿舍就在程弥隔壁,跟程弥往同个方向走。 她高中肤色很黑,眼下却白得晃眼。五官也比以前好看不少,因为整张脸都动过刀子,塌鼻子变挺鼻梁,脸也变小了。 她跟程弥其实不仅是同学关系,还是同行关系。 两年前傅莘唯靠着自己那张动过刀子的脸进入娱乐圈,她有点后台,脸整得也好看,在圈里混得还算不错。 只不过没有像程弥过得这么风生水起。 像今晚的慈善夜,她就没被邀请前往。 傅莘唯和高中没什么两样,她目视前方没看程弥,开口尖酸又刻薄:“戚纭淼今晚去慈善夜了哦,跟司庭衍一起去的,你们见面了没有?” 程弥本来不想从她这里套话,但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她也就不客气了。 她没被傅莘唯那番话激怒,答非所问:“戚纭淼跟司庭衍什么关系?” 傅莘唯没程弥机灵,突然被她劈头盖脸问这么一句,没立马反应过来,卡了下壳后才磕磕绊绊道:“当、当然是那种关系啊。” 程弥一下子就知道了,司庭衍跟戚纭淼两人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们两个如果是男女朋友,傅莘唯早抓住这个机会嘲讽她了,不会被她问住,她犹豫的那么一下出卖了她。 程弥停下脚步,终于正眼看她:“傅莘唯,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太会说谎?” 傅莘唯的谎话被她轻而易举识破,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憋得有点难看,眼睛怒视她。 程弥正好走到宿舍门口,已经不想再跟她说什么,就要经过她身前去打开宿舍门。 傅莘唯却被她一激即炸,口不饶人道:“他们两个就算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也快在一起了。” 程弥停下推开宿舍门的手,回头看她。 其实她能理解傅莘唯为什么这么厌恶她针对她,除了有过往恩怨、两人处于同个圈子有利益竞争之外,就是傅莘唯整容后一直被人说是照着程弥整的,还整得没程弥的十分之一好看,傅莘唯早因此记恨她,都是可怜人罢了。 傅莘唯不太友善地看着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化成刀子:“他们两个朝夕相处五年,天天都在一起,你跟司庭衍可是一天都没见过。” 程弥比她能沉得住气,眼神平静看她,点点头:“嗯,我知道。” 她回话回得这么轻飘飘,傅莘唯那些话瞬间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被她压了一头,脸色越发不爽。 程弥回过头,不欲再理,要进宿舍。 傅莘唯玩起她那新做的美甲:“你还不知道吧?司庭衍其实来过我们学校,就昨晚在我们宿舍楼下,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跟戚纭淼送我回来。” 程弥脚步微停,隔着房门,能听见舍友唐语阳在宿舍里笑。 昨晚她从澡堂回宿舍,看到楼下那辆车里一晃而过的侧脸的时候,耳边也是唐语阳的声音。 她现在知道了,昨晚宿舍楼下车里的人就是司庭衍。 当时宿舍楼外灯光太暗,程弥根本没去注意车边那个女生是谁,现在看来昨晚从那辆车上下来的人就是傅莘唯。 傅莘唯意有所指:“戚纭淼现在天天晚上可都是跟司庭衍在一起,他们昨晚都是一起回去的,一男一女,呆在一起还能做什么。” 程弥没去打开宿舍门,听她说完。 傅莘唯抬眼掀她一眼:“戚纭淼这么漂亮,又追了司庭衍这么多年,司庭衍凭什么会在你一棵树上吊死。” 程弥知道怎么样最能让傅莘唯闭嘴,不接她的茬她就没劲可使了,她说:“是不会。” 傅莘唯果然一下被她堵得找不到发泄口。 程弥对她笑笑:“外面挺冷的,先进去了。” 她说完没再看傅莘唯,推门走进宿舍。 宿舍里唐语阳和阮雪在拿着手机大笑聊天,看到程弥进来,招手让她过去一起看好玩的。 程弥却没去注意,关上门后手停在门把上,刚听到的某些话没被外面寒风吹散。 唐语阳和阮雪见她没应,又叫了她一声:“程弥,在想什么呢?快过来看。” 程弥回过神来,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唇角挂上惯常的柔意,走去唐语阳和阮雪那边。 翌日程弥起床,她昨晚发给司惠茹的短信,司惠茹已经回她了。 司惠茹满是震惊,根本不知道司庭衍已经回国的事,司庭衍没跟她说,司惠茹自然也不知道他住处。 程弥猜司庭衍是不想司惠茹来回奔波,司惠茹如果知道司庭衍回国,肯定会连夜买机票飞来首都。 司惠茹现在没住在首都,当年司庭衍病愈后出国留学,司惠茹便也离开首都回了奉洵。 不过住的不再是以前那套老房子,而是住在高档小区套房,司庭衍给她买的。 程弥今天早上和下午都有课,下午第二节课上完,她晚上有话剧演出,蒋茗洲跟李鸣过来学校接她去剧场。 十一月,漫山枫红层林尽染,遍街黄色银杏。 车行驶在高架上,半个小时后到剧场。 剧场建筑已经有些年头,沉淀着浓重历史感,庄严又肃穆。 走进剧场,舞台上剧组已经布置好布景,大型演出舞台会有比较复杂的布景设计,需要根据话剧的时代布置背景画和各类家具。 程弥出演的这部话剧是根据一名著名作家的小说改编,当时剧本刚面世便引起不小的轰动。 她那时正处于迫切学习期,想借这个机会锻炼自己。戏剧不比可以重来拍摄的影视剧,它是直接在台上表演,可以磨练演技和台词,极其考验演员的舞台功底。 当时程弥跟蒋茗洲沟通,蒋茗洲也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让她去了。 后来程弥通过试镜,拿下话剧的女主角,中间吃了不少苦,但也学到不少东西。 这部话剧时代背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旧上海,程弥在后台化妆盘发,换上一身旗袍,而后上台走台,磨合好灯光和音乐。 剧场里陆陆续续有观众入座,程弥和其他演员在后台随时准备上台。 话剧开场,程弥踩着高跟上台,身姿曲线被一身旗袍描绘得淋漓尽致,复古名媛盘发上一个珍珠发夹。 舞台上灯光明耀,底下座无虚席,一双双眼睛隐匿在漆黑光线里。 她早适应这种千百人注视的视线,话剧从以前到现在也已经演过无数遍,人物灵魂也早已长在她肢体里,所以她不会紧张和不安。 与此同时,第一排座椅的右侧过道传来几道脚步声,伴随奉承寒暄声。 这番动静很近,程弥随意晃过一眼。 下一秒眼睛却被意外投掷出一丝惊怔。 一行人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在接待,却不知为什么会应酬到这种高雅场合里。 为首那个身影无比清晰映在程弥瞳眸里。 那身程弥见识过的恶劣纵欲锁禁在黑色西装下。 肤白鼻挺,眉眼淡漠,一张脸被精致雕琢得卓绝。 司庭衍身旁那个男人程弥认识,是这部话剧导演的儿子。他脸上带笑,将司庭衍引至座椅前。 司庭衍解开身前西装扣在座椅坐下,正正对着舞台上的程弥,他的目光同时注视向台上。 程弥看着他。 司庭衍也看到她了。 台上程弥一身旗袍,五官姣好,白肤红唇。 司庭衍瞳孔很黑,盯着她,舞台上明亮光线蔓延不进他眼底,泛不起一丝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因为更新问题影响了大家的阅读体验。 《磨牙》开文初期,我是打算全职写完这一本的,但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的入职手续会这么顺利。因为无法兼顾三次元工作压力和写作,《磨牙》一般需要熬夜才有时间构思和更新。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白天很忙,没办法补觉,晚上得熬夜写文,精神和身体双方面经常撑不住,使得写作渐渐变得有些力不从心。一直不太想把这些糟心的事告诉大家,太过负能量,想着再撑撑就把他们的故事讲完了。 这本写得很孤独,但因为很爱他们,也有你们的陪伴,所以一直在尽量保持日更,虽然经常失败。 今天晚上上来看到大家评论,真的很抱歉让大家陷入等更的负面情绪。因为清楚自己忙碌原因没办法承诺稳定更新,怕大家会等,且不想在能力范围内更新质量敷衍,所以《磨牙》更新决定恢复为不定时更新,为之前承诺更新的那种公告道歉。 不用担心不更,一直在写的,虽然它不是一部好作品,我写得也不好,但会有始有终陪他们走完。评论不要安慰我哦,主场还给他们两个。 谢谢大家的包容,也接受大家的批评。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69、c69 司庭衍从出现在主舞台过道右端,到在一层首排观众席坐下,这期间不过短短几秒。 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让程弥有些许惊怔,视线一时没从他身上移开。 光线昏沉混沌,如天光被他摇晃到迷离。 司庭衍肌肤冷白到几乎一碰就要碎掉,一双黑色眼睫显眼到刺目。 底下的乌黑眼瞳看着她,视线不移半寸。 程弥目光和他对碰。 上下两层观众席,近千个座席,他们对视波涌在这几百双眼睛下。 而司庭衍那双眼睛如深囚牢笼,每一样都紧锁在其下,他不想让人看到的谁也看不到。 程弥捉摸不透他心思,两人中间空白的这几年,他深藏满腹心计的本领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剧已经拉开帷幕,演员从踏上舞台那一刻就是演员,程弥没在这种场合儿女情长,自控力很强,将情绪里那丝惊怔收回,目光从司庭衍身上移开。 短暂一秒内,她入戏到另一个灵魂,从程弥变成了身穿旗袍的王小姐。 该话剧讲述在上世纪旧上海环境下,一个女人爱恨情仇一波三折的一生。 舞台下安静无声,看戏剧是一种沉浸式享受,没有快门声,没有吵杂讲话声,观众们只安静随着台上演员经历人物跌宕起伏的命运。 而今天坐在底下的所有观众,对程弥来说不再全是观众。 今天她即使不看台下,也能注意到其中某道目光,并且准确到某个方位。 而她站在舞台上,一颦一笑都会被台下观众尽收眼底。 比如眼下交响乐响起的这一刻,她手心攀上男演员手心,和男演员跳着交际舞。 旗袍下腰身盈盈一握,被男演员的宽掌把控着。 台下观众沉默观赏,坐在第一排的司庭衍也是,光线半明半昧,他神色不辨,没有波动。 台上舞步翩跹间,程弥眼神定格在男演员脸上。 她本来就是一双桃花眼,再动一下情便是柔情蜜意,眼下她就用这么一双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演员。 而这双眼睛以前只会动情看着司庭衍。 或许因为今天知道司庭衍在台下,程弥即使不分心,也能感觉到一种无形压向自己的压力。 像是锐刺黏连在空气里,而满身神经被感应,意识骤然间被扯痛到紧绷。 程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中途下场,其他演员上台的时候,她扫了眼睛观众席。 司庭衍情绪并无波动,面色淡漠,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程弥收回眼,匆匆下台去换下一场的服装,再上台身旁已经换了另一个男人。 男女之间无非那点事,暧昧和,爱与不爱,这部话剧女主人公便是辗转在几个男人之间。 这一次这个男性人物比上一个男性角色有权有势,即使上一个男人对女主人公忠心耿耿,但程弥所饰演的女主还是抛弃其做了后者包养的金丝雀。 痴情和衷心就这么被践踏,被抛弃。 演到这里,即使在话剧当代背景下,这个情节跟程弥和司庭衍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剧情深意也远不止男女谈情说爱。 但程弥在此刻还是不可避免想到了司庭衍。 那年他们两个分手,她是说分手那个。 而司庭衍,即使被她说分手也不肯放手,一丝她对他的爱意他都不肯让它牺牲,执意要将她绑锁在自己身边,自尊为她粉身碎骨了一万遍,最后被她扒开执拗到血淋淋的双手。 她先一步往前走,把他自己留在了那个囚笼里。 即使这不是她本愿。 可程弥心里一直很清楚,被她抛弃,不被她要,这一直是司庭衍不信她爱他的症结所在。 讲着最后一句台词,她视线当时正好望向观众席,收回眼的时候,目光难免滑过观众,对上最前面中间那道视线。 灯明和黑暗的朦胧交界处,司庭衍几乎要隐匿进黑暗里,灯光落到他那里只剩薄薄一层凉光,在他五官上笼上一层遥不可及的漠然感。 他看着她的目光从始至终没变过,像从头到尾没注意到这段剧情里的那一层含义,神情并不在意。 他的情绪对程弥来说是未知的,两人中间隔着五年的陌生。 话剧演出时长三个小时,直到近凌晨才散场,演出结束那一刻,底下掌声轰鸣。 剧组人员都回到了台上,一起牵手鞠躬谢幕,程弥也在其中。 而她俯腰直身间,前排的司庭衍已经在旁边人的陪同下起身,视线没在她身上有任何一秒停顿,不多时一众人消失在出口。 谢幕结束后,程弥没留下来跟大家一起拍大合照,连身上的旗袍都没换下,匆匆下台去找司庭衍。 程弥心里对司庭衍的那腔热意,不会因为他的冷淡止步。 但她从后台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司庭衍人影,只看到导演儿子,那个刚才带司庭衍过来看话剧的男人,他坐在走廊的沙发上,神态看起来很懊恼。 他身边还坐着另一个男人,同样西装革履,戴着副眼镜,刚才也和司庭衍一起坐在台下看话剧。 走廊上不断有观众从出口陆续走出。 程弥正想走过去问他们司庭衍去哪里了。 因为廊道上人多,脚步声说话声杂乱,那两人没发现她存在。 程弥还没走近,便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名字。 戴眼镜那个男人说:“这就怪你自个儿了,好好的,提什么女人。” 导演儿子恼道:“哪个男人不好色?我这不看他在台下盯人盯得紧,想着投其所好,把程弥这女的往他面前带带。” 程弥脚步顿时停下。 他们还没发现她,眼镜男说:“有你那么说话的?说试过这妞身体,带劲得很。撇开你没睡过人家不说,谁用你用过的货,这不得甩脸走人?你这合作打水漂,怪谁?” “我看他是看出了我没用过,”导演儿子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也是没想到,这归国公子爷居然好这一口。” 听到这里,程弥没给面子,走了过去。 她突然出现在这两人面前,两个大男人即使脸皮厚,脸上也在瞬间一阵红一阵白。 其实导演这儿子不只一次来看程弥演出,每次来目的都很明显,对程弥有兴趣,想找她搭讪,想干那档子下流事。 程弥心里门清,没得罪人,但也没算正眼瞧过他。 眼下应该是她眼睛瞧他瞧得最正的一次了。 程弥问他:“司庭衍去哪儿了?” 俩男人没想到她竟然认识司庭衍,转念又觉得她可能是想去攀附男人,脸上即使克制了,但鄙夷还是不小心漏了丝出来。 导演儿子说:“走了,刚走,你现在追还追得上。” 程弥急着找司庭衍,懒得计较,转身便顺着人潮往外挤。 大厅吊灯璀璨,人流慢悠悠。 程弥跑向剧院外面,高跟鞋清脆砸在瓷砖上,不断跟人擦肩而过,也没管有没有人认出她了。 昏沉夜色下,剧场大楼古朴典雅。 程弥跑至剧场门口,那辆她在宿舍楼下见过的车正好闪着红色车尾灯,开出了剧场大门。 程弥没做无用功,想回去找李鸣要车钥匙,回身便撞见李鸣出来找她。 “怎么回事?怎么跑出来了?” 今天来剧场是李鸣开车,程弥朝他伸手:“车钥匙给我。” 李鸣一脸疑惑:“你要车钥匙干嘛?” 他跟程弥关系好,跟朋友一样,嘴上问着,手已经去外衣兜里掏钥匙。 程弥没等他把钥匙递到她面前,李鸣车钥匙刚掏出来就被她顺走了:“借下你的车。” 等她走下阶梯,李鸣站在台阶上才反应过来:“诶,你干嘛去!” 车就停在一旁,程弥一眼找到李鸣的车,还没走近便解锁。 穿着高跟鞋不能开车,程弥边往车那边走边脱下高跟,走至车边后打开车门,拎着高跟鞋坐进车里。 她熟练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退出停车位,直往门口开去。 李鸣怕放她走会被蒋茗洲教训,也怕她出什么幺蛾子。他追下来,不断拍打她车窗,看口型在让她下车。 程弥没管,对他回话会马上回来,而后踩下油门出了剧院。 她追出来算快,没多久便找到司庭衍那辆车。 司庭衍应该有不少车,那晚慈善夜他开的不是这辆,但也价格不菲。 马路上车流密集,灯火如流水,程弥跟在他的车后面。 前面的车开得不算快,但也不算慢,程弥步步紧追在后面,跟着他东弯南绕,经过几条闹街,最后进入繁华地段。 cbd写字楼林立,楼厦繁华,灯火如璀璨明珠。 程弥这一路紧跟,且跟车跟得毫不隐蔽,她知道前面车里的人肯定知道。 可那辆车无动于衷,没停车,甚至车速都没慢下来过。 直到最后车停在一栋写字楼下。 高楼耸立,人仿如蝼蚁,顶上一些楼层落地玻璃窗内还灯火明耀。 程弥车跟在后面停下,她从车里看了一眼,这里应该就是司庭衍办公的地方了。 车前不远处,司机从车里出来,同时后座车门被从里打开,司庭衍从车上下来。 程弥推开车门下车,高跟鞋落地,前面的人仿若未闻。 夜风冷意深重,拍打在程弥单薄的旗袍上。 她看着前面那个背影,声音散在风里:“司庭衍。” 往日的亲吻热拥,早在这五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里,被酿成了涩果。 这三个字落下,如涩果坠落树梢,四分五裂了满地,痛涩直刺进空气里。 回忆被风裹挟着铺天盖地,但也没扯停前面人的脚步。 司庭衍仿若没听到她声音,冷淡至极,往写字楼里走。 程弥见状关上车门,踩着高跟追上前,最后追上他,挡在了他面前。 她盘发上掉落一丝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却丝毫没影响她的漂亮,反而弱化了一点她的明艳感,平添几分柔和慵懒。 程弥知道这样的自己落在司庭衍的眼睛里,因为他在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司庭衍,好久不见。” 璀璨夜色下不管什么地方都泛着冰冷,包括司庭衍的肤色,瓷白到仿佛触手上去都是一片凉意。 程弥突然在想,司庭衍当年心脏手术明明已经成功,为什么病感还是留在肌肤里。 听完她打招呼后,司庭衍看着她没说话。 他的眼睛像深夜,寂静无边,但看似最风平浪静,也最可能危机四伏。 程弥追车追得匆忙,出来没带外套,现在只一身旗袍站在风里,却没有被风吹得发抖,也没注意到旗袍上最顶上那颗盘扣掉了。 司庭衍眼睫下压着黑色眼瞳。 程弥看站在他身后的助理似乎想张口跟她说什么,这时司庭衍看似平静却强硬的声音响起:“这没你的事。” 助理似乎有点怕司庭衍,顿时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这是程弥相隔五年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到他声音,漠淡里带着点清冷,话语的冷刺和以前相比更加利锐了。 而他用这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线,问了她一句:“多久。” 程弥思绪稍顿一下,才发现他才是在执着她上一句话,执着于她那句好久不见。 但这对程弥来说不重要,他回来了,分开再久也快结束了。 她看着他:“多久也快结束了。” 听完她这句话后,司庭衍没让她就这么转移话题,眸色如覆薄冰:“是谁要这么久的。” 程弥一时哑然。 她知道他在恨。 为什么会这么多年没见,是谁导致这么久没见的。 程弥视线像以前的任何一次,慢慢描摹他每一寸五官:“还在怪我?” 司庭衍听完后默然,面色不透一丝情绪,低眸看着手里的医疗器械模型。 程弥突然想起话剧导演儿子的公司便是在做医疗器械,这个模型估计是他拿给司庭衍观摩的,想跟司庭衍有什么合作。 这个医疗器械模型巴掌大,有点像一台显示屏。 司庭衍骨节分明的五指掌控着它,控制着它,最后啪嗒一声被他折断支架。 带着恨意,还有偏执的破坏欲。 那清脆一声使程弥心脏轻微轻颤。 最后,那个模型被司庭衍如扔什么肮脏东西一样,扔进了垃圾箱。 他垂着的眼睛再次抬起,落到了程弥脸上。 “当年你要跟我分手,就应该知道我那句话不是在放狠话。” 每一个字,每一声疏离声线,都像刀子扎往程弥心脏上。 她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司庭衍当年说过,只要她走,他们之间就算完。 而程弥后来走了,不要他了。 他们两个,从当年她走出他病房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司庭衍说完这句话后,没再看她,跟她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话剧是《长恨歌》,因剧情需要,细节等有虚构成分,文中没有表达出故事的深层含义。 w ,请牢记:, 70、c70 那天晚上程弥回到车上,被车上空调暖气一熨身,才发现自己旗袍盘扣开了。 又想起在车下的时候,司庭衍助理似乎想提醒自己什么,但刚开口就被司庭衍打回去了。 看来司庭衍是早就看到她盘扣开了。 这要放以前司庭衍肯定忍不住,也不会忍。看来这些年过去,他在她身上有长进了。 这是一个让程弥心脏漫过一层凉意的认知。 她在车上坐了一会,浑身温度不见回暖。开车回去后,李鸣抓着她好一顿问,问她怎么回事,又问她去哪儿了。 程弥没隐瞒,直说了,说她去找前男友。 李鸣吓得一晚上打开手机翻看,就怕程弥被偷拍到。 程弥隔天早上和下午有拍摄,同时下午学校有一节专业课要考试,她拍摄完马不停蹄赶回学校。 学校教学管理制度是学分制,程弥她们专业这节专业课平时成绩占比百分之六十,有三次闭卷小测,成绩作为平时成绩,今天是第二次考试。 平时考试是老师自己安排考试,没有期末考试那么正式,同班同学按学号从头往后坐。 程弥赶到学校的时候,踏进教室门的那一刻,不巧正好听到有人在讲自己坏话。 声音很大,虽没点名道姓,但每个人都能知道她们是在说她。 傅莘唯和她舍友扎堆在教室后头课桌旁,没看到她进来,有女生说:“她这天天顾着赚钱拍戏,功利心这么强,弃考得了。就她这样可能一页书都没翻,还不如不来考,炒喜欢文学人设呢,丢脸死了不如不来。” 傅莘唯假惺惺道:“怎么没分呢,要不是她作弊,老师上周说了选择题占十分,她蒙也能蒙十分。” 一众人哈哈大笑。 这时路过过道的唐语阳听到这话,突然一把撞上傅莘唯课桌。 傅莘唯笔往桌上一摔:“干什么!我桌子碍你事了?” 因为傅莘唯太嚣张跋扈,唐语阳有点不敢跟她吵,又忍不住为程弥说话:“你怎么可以在背后说人坏话。” 傅莘唯站起来:“我就说怎么了?你管我,我爱说谁说谁,你的嘴是不是太贱了,管这么宽。”说着就要抬手,跟高中那会一样目中无人。 程弥这时拎着包包走近,抬手挡住傅莘唯的手,脸上是淡淡笑意:“发生什么了?” 程弥没再把唐语阳拉出来,她对傅莘唯说:“我看语阳挺怕你的,要不你说来我听听。” 背后嚼着人坏话,被当事人亲耳听到,着实有些尴尬,傅莘唯憋得脸青紫。 老师这时正好从教室进来,让大家把课本书包,一切有关学习的资料放到讲台上,校卡放在右上角方便查看。 程弥不想再跟傅莘唯多说,手心贴上唐语阳后背,稍搂她往后面走:“走吧。” 她位置就在傅莘唯斜后方,过会儿才发试卷,大家都坐着等。 前面一个女生笔芯没水了,转过身跟程弥借笔。 程弥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笑着递给她。 斜前方的傅莘唯和舍友在聊天,傅莘唯舍友说:“晚上一起去玩吧,我们一起去做个造型。” 傅莘唯玩着指甲:“忙着呢,我就不去了,再说我这头发前几天刚做过。” 她朋友了然般笑:“忙啊,忙着陪最近你老说的那个帅哥吗?” 傅莘唯一脸埋怨舍友胡说的样子,又明显很得意。 在此刻稍微提高声音,生怕程弥听不见一样:“你胡说什么啊,那是我姐妹的人。” 程弥拉上笔袋拉链。 傅莘唯又阴阳怪气一句:“不过我们几个人今晚要一起去吃饭。” 程弥瞥了她一眼,而后收回眼。 程弥偶尔有那么一天,工作上没有通告,学校里又正好没课。 但难得有空闲时间,她一般不会全拿来补觉,会挤出一部分时间上表演课。 今天就是这么枯燥乏味的一天,早半个月前程弥就已经跟老师预约好上课时间,今天一大早便到公司赴约。 表演课从早上到晚,直到黑色漫天,程弥才从公司出来。 今天她没工作,不用天南地北飞,李鸣便没跟在她身边,放了一天假,程弥自己到停车场驱车离开公司。 时间已近凌晨,她没打算回宿舍,车直接开往她在校外的房子,却在半路接到舍友范玥的电话。 范玥是她们宿舍里话比较少的一个,相比唐语阳和阮雪的开朗活泼,她性格要冷淡难相处一点,所以平时没事跟程弥联系也少一点。 程弥知道她有事,接起电话:“范玥,怎么了?” 她手机放在车里中央置物盒上,范玥声音响在车厢里。 “程弥,你现在在哪儿?” “回家路上,怎么了?” 范玥声音里带点无奈:“我朋友今晚弄了个局,我带唐语阳和阮雪一起过来玩,唐语阳现在跟人玩疯了,被灌了不少酒。” 程弥说:“你们把她带回宿舍。” “阮雪是要把她送回去,但她现在发着酒疯没人制得住她,”范玥跟她求助,“她比较听你话,你看看能不能过来,有什么办法把她弄回宿舍。” 唐语阳那小性子要轴起来,确实没人拿她有办法。 程弥问那边范玥:“你们在哪儿?” “就学校附近那个水吧。”范玥说了个名字。 “行,我过去。” 学校和公司离得不远,夜晚车少,程弥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水吧。 水吧外有收费停车位,她停好车后进去。 跟酒吧的震耳电音和群魔乱舞不同,水吧音乐要轻慢许多,娱乐活动不仅喝酒,里面有桌游,有台球,也有喝酒聊天的地儿。 范玥在电话里说她们在台球桌那边,程弥一路找过去。 即使已经凌晨,场子依旧沸热。 找到台球桌那边还有几桌人在玩,程弥往里走找到了范玥她们。 但未来得及开口叫她们,程弥先看到了另外两个人,那两张脸她并不陌生。 戚纭淼跟傅莘唯也在范玥她们那张台球桌上玩。 程弥脚步稍放慢了一点,扫视一眼,没看到司庭衍。 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望。 她还没走到那边,戚纭淼先看到了她,像是余光先捕捉到她,然后目光准确无误看向她。 戚纭淼白到像个瓷娃娃,那双丹凤眼随着黑色眼线微往上扬,一个眼神,身上的骄纵矜傲毕现。 程弥视线和她对上,气场势均力敌,她不紧不慢走过去。 戚纭淼盯着她,一直到她在台球桌前停下。 比范玥和阮雪她们更先发现她的,还有桌边唯一一个男性,他是注意到身旁戚纭淼目光,然后顺着戚纭淼视线望过来的。 他在看到程弥的第一秒,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程弥没闲情去探究。 她在台球桌边停下后,范玥和阮雪才看到她,阮雪看到她跟看到救世主一样,眼镜后一双眼睛发亮:“程弥,你快过来,唐语阳跟疯了一样,死活拽不走!” 程弥进来就看到了,唐语阳已经被灌酒灌得面红耳赤,还死拽着台球杆不放手。 那桌边现在就两个人手里拿着台球杆,一个唐语阳,一个傅莘唯,一看就是两人对打唐语阳输了,被傅莘唯灌了不少酒。 程弥来这里不想找茬,只想过来带唐语阳回去。 她走去唐语阳身边,轻拽起她手,把她几乎趴到台球上的身子拉带起来。 唐语阳被她轻拉起来还有点不高兴。 程弥无奈笑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唐语阳迷迷糊糊认出她了,不肯走,耍着小脾气,嘴撅得老高:“不好。” 她突然伸出手指,越过台球桌指去对面:“程弥你帮我打,打傅莘唯,这个贱人老欺负我,平时骂你,还骂我胖子——” 她话都没说完,傅莘唯先炸了:“你骂谁贱人呢!” 唐语阳平时跟傅莘唯积怨颇深,但不太敢跟傅莘唯对着干,现在敢吱声也是借着酒劲,被傅莘唯一吼,弱弱地嘟囔了句:“谁应谁就是。” 程弥看笑了。 唐语阳又转头找援兵:“程弥,你帮我教训她,你之前打台球好厉害的。” 程弥唇角的笑有点纵容:“那我帮你打赢了,你就跟我回去了?” 她这话一落,唐语阳点头如捣蒜,像个斤斤计较的小朋友。 “可以。”程弥唇角微弯。 对面傅莘唯脸色不屑。 程弥脸上是淡妆,随手将长发绑起,漏了几丝在脸旁。 而后接过唐语阳手里的台球杆,看着台球桌上的台球问:“是哪些子球?” 阮雪抢先回:“1至7号是唐语阳的。” 规则不复杂,总共十五个台球,一方打1至7号的子球,一方打9至15号的子球。哪方先把己方子球全部击入球袋,再把8号黑色球先击入洞,哪方就是赢者。 唐语阳和傅莘唯这局已经开了一半,傅莘唯略微领先,但她上一杆没进球,接下来这杆便轮到程弥。 程弥拿巧粉蹭了蹭打球杆,而后弯身,压腕出杆,白球撞上子球,顺利落入球袋。 她进了球,下一个球就还是她的,轮不到傅莘唯,她观察一下后稍微换个地方,又入一球。 傅莘唯脸色已经隐隐不耐,急着想看程弥失误,然后自己上场。但她没想到,程弥这一打,就是打到她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程弥把唐语阳那些子球全消灭掉,最后把8号黑球击入洞。 赢了。 她一气呵成,而后从台球桌上起身。 傅莘唯一张脸气得铁青,又不得不遵守游戏规则,被罚着喝了一瓶酒。 玩得挺大,一灌一瓶,难怪唐语阳会发酒疯。 程弥进来就帮唐语阳打台球,根本没来得及跟范玥朋友认识,也是这游戏休息间隙,范玥才有时间跟程弥介绍朋友。 范玥朋友是那个男人,长着一副纨绔二世祖样,却戴着一副斯文眼镜,然而在他那张长得还不错的脸上却也不是特别违和。 范玥跟程弥介绍:“这是史敏敬,我哥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 “这是我舍友,程弥。” 史敏敬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有些意味,但是笑着的,朝程弥伸手:“你好。” 程弥微笑,和他握手打过招呼。 范玥接下来没再介绍,反倒是史敏敬跟她介绍,示意她戚纭淼跟傅莘唯:“这两个我朋友。” 程弥和戚纭淼再度对上视线。 傅莘唯不容人骑她头上,被罚酒,气不过又要跟程弥来一局。 而她被戚纭淼挡下了,戚纭淼走到台球桌边,也没问傅莘唯意见,拿过她手里的台球杆。 傅莘唯问:“淼淼,你干什么?” 戚纭淼看着程弥:“来吧。” 多余的话不用说,只一个眼神对视,双方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戚纭淼要跟她打。 程弥看着戚纭淼,戚纭淼也直视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依旧水火不容,双方眼里依旧藏着同一个男人。 这时一旁史敏敬看见这架势,挑挑眉,抱臂看好戏。 范玥阮雪她们则都有些不解。 程弥没说什么,视线从戚纭淼脸上移开。然后走到一旁,去拿靠在一边的开球杆。 程弥冲杆拿到手后弯下身,用冲杆开球,台球桌上的台球瞬间撞向四方。 做完这些她起身,把开球杆放到一旁,换回打球杆,观察好后动作干净利落,白球撞上子球,一杆入洞。 她没去看戚纭淼,接下来又一球入球袋。 连着几声清脆碰撞声过后,在戚纭淼旁边的傅莘唯着急了:“怎么办,她就剩三个球了,再把黑球打进去她就赢了。” 相比傅莘唯的急躁,戚纭淼冷静得多:“怕什么。” 程弥在仅剩两个球的时候,台球撞上桌边弹开,没入洞。 她没进球,轮到戚纭淼了。戚纭淼早在一旁观察许久,稍推开身旁傅莘唯,低腰俯下身子。 史敏敬嘴欠,故意笑着逗她:“你行不行?” 戚纭淼说:“滚。” 出声同时出杆,白球精准击中目标,一杆进球。 戚纭淼台球也算打得不错,进完一球后又进一球,不多时她的台球已经消灭大半。 傅莘唯在一旁,看见这副局面,脸上隐现一丝得意之色。 像打败程弥的人是她一样,从中获得快感。 程弥在旁边看着,浑身是放松的,胜负欲丝毫没在她身上紧绷。 直到戚纭淼只剩最后一个球,而台球桌上她的子球还有两个,她仍是很沉得住气。 戚纭淼仅剩那个子球和黑球几乎卡在洞口,她一杆过去,子球和黑球入洞的几率五五开。 如果是先把子球击入洞,然后再将黑球送进去,那么戚纭淼就赢了。 但一旦是规则上要放到最后击入洞的黑球先被击入袋,那么戚纭淼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成绩会算到程弥手下。 戚纭淼微俯在桌面上,盯着白球,许久后一杆捅了出去,戚纭淼白球直奔子球而去。 或许是操之过急,又或许是注定。 白球轻撞上子球,却微弹开来,碰撞上旁边的黑球。然后在场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黑球受力,扑通一声猛滚进球袋。 顶上灯光在戚纭淼的长睫毛下投落下一片阴影。 戚纭淼输了。 努力的果实就这样落进了程弥手里。 不知是联想到什么,她的眸色忽然变得有点暗。 这时一直靠在墙上默不作声的史敏敬突然出声:“来了?” 出于直觉,程弥听到这句话后愣了一下,而后回头。 史敏敬话里带笑:“正好,你来了我们这边正好四个人,上吧,我们这边全军覆没了。” 话音落下,程弥回望过去的目光,和司庭衍正正对上了。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5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6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7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8段) 本章共4段,你正在阅读(第9段) w ,请牢记:, C71 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 程弥余光里所有东西都虚化, 只剩司庭衍一个焦点。 司庭衍也看着她,几秒后,率先移开视线。 他目光不再让她紧抓, 程弥视线落空。 司庭衍朝史敏敬走去,脱离她视野, 她视线一下落在虚空里。 但程弥脸色很平静,情绪没破碎出任何一个缺口,若无其事把目光收回。 史敏敬抱臂看着司庭衍, 脸上的笑有种说不出的调侃意味:“玩不玩?输了的罚酒,一整瓶,一滴都不能少。” 他补了一句:“不过赢了可没什么好处——” 结果没等他说完, 司庭衍已经绕去台球桌那边,拿过了倚靠在一旁的台球杆。 一句话都没说,意思却已经表明。 程弥知道司庭衍摆明就是要和她交手。 一旁史敏敬挑眉,而后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对戚纭淼扬了下下巴:“看着, 司庭衍给你报仇了。” 可戚纭淼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 反而神色紧绷到有些严肃冷漠。 而程弥则没把史敏敬那句话放在眼里。 上一个和她交手,被她打趴下的人,确实是戚纭淼。但这并不重要, 程弥心里很清楚, 司庭衍如果跟戚纭淼有关系, 就不会再和她有瓜葛, 更不会这么做, 在这里跟她较劲。 一桌之隔,她看着对面的司庭衍。 司庭衍拿过巧粉擦蹭台球杆,没看她。 他要打, 程弥也奉陪。 上一局是她赢,这局仍是她开球,她放下打球杆,去拿开球杆。程弥俯身,丝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开球,一杆撞散所有台球。 两人没有任何一句废话,旁边那几个人都跟着消声了,只看着他们两个。 开好球后,程弥却出师不利,第二杆台球便撞在了桌角旁。 而她在打的时候,余光里一直能感觉到司庭衍身影,存在感过分强烈,程弥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这边。 她没进球,轮到司庭衍。司庭衍沉眸细致观察一番后,俯身,台球杆压在指节间,一双眼睛紧盯手下目标。 球杆捅出瞬间,台球直奔桌角,直落进洞。 他想做的,永远万无一失。 接下来连着两杆进洞,程弥本以为她接下来可能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了,下一秒就见司庭衍白球故意往别处不能进球的方向打。 明明有那么多进球机会。 程弥一开始没懂,直到她仔细瞥一眼桌面,瞬间明白。 司庭衍把她的球打成了不利进球的局面,故意给她使绊子,故意制造障碍。 他那一杆出得极其出力,清脆声响尤其刺耳,像是困兽无处可发泄,全疯狂爆发于此。 这一声也撞碎在程弥心上,她沉默,周围几个人也都陷入了微妙的安静里。 是戚纭淼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方凝滞,她脚步里带着克制的火气,没再看下去,转身走了。 傅莘唯追着她而去:“诶,淼淼,你去做什么,等等我。” 两人声音渐远。 轮到她了,程弥没乱阵,承受他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她找到一个缺口,进了一个球,再然后,没进了。 这一次轮到司庭衍,他力度和路径都是算计好的,直接控制死了她的路,把她路堵死了。他宁愿不进球,就是要欺负她。 史敏敬在旁边看得心里门清,说:“对人女孩儿温柔点。” 司庭衍跟没听到似的。 程弥被他堵得无路,但还是屏声静气打,可司庭衍决定弄她,她哪有逃脱的可能。 一球出去,毫无章法,是毫无头绪地发泄。 “呀。”阮雪在旁没忍住出声,程弥在她们当中打台球算厉害的,这是她第一次见程弥被人打到毫无进路。 到最后,程弥球只进两个,而司庭衍只剩一个。 程弥的路只有自投罗网,死路一条。 最后,司庭衍毫不留情,一杆过去,黑球入洞。 程弥输了。 愿赌服输,她要去拿酒,才发现旁边放的都是空酒瓶。 史敏敬见状,看着她,开玩笑道:“我去帮你拎一打过来?” 这句话就是说说,他不至于没绅士到这个程度,女孩儿嘛,总得宠着。 结果就听司庭衍道:“你身后不是有一瓶?” 史敏敬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酒酒劲儿可不小,这瓶我刚从这儿取的,打算今晚拿回家。” 程弥闻言,看向司庭衍。 司庭衍跟没看到似的:“我说了就这瓶。” 针对得不要太明显。 史敏敬犹豫,程弥却自己走了过去,伸手就去拿他那瓶酒。 史敏敬:“来真的?” 程弥从始至终情绪没失态,对他笑了下:“输了,听赢的。” 司庭衍在旁听了没反应,跟赢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阮雪走过去程弥身边:“程弥,别喝了,就是个游戏,这酒喝下去得醉了。” 范玥也这么说:“算了,程弥。” 可她们不知道,是司庭衍在跟她较劲,不是她在跟游戏较劲。 程弥说:“应该没什么事。” 她对阮雪和范玥笑了下:“我酒量还行。” 程弥喝了,她就那么站着喝的,酒瓶对着红唇喝酒,发丝勾了一丝在她唇瓣上。 司庭衍抬眼看着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史敏敬在旁看了,啧啧两声:“司庭衍你这不好吧,你这是要把人灌醉了捡尸?” 司庭衍一言不发,眼瞳深黑,只盯着程弥。 那瓶酒喝完后,程弥竟然一丝醉态都没有。 阮雪要带唐语阳回宿舍,但唐语阳醉到走不了路。 她们两个身高差不多,但唐语阳要比阮雪这个瘦身板沉不少,阮雪自己一个人扶唐语阳出去坐车很吃力,程弥帮她一起把唐语阳送上了车。 阮雪和唐语阳走后,程弥没打电话给李鸣,没让他过来把车开回去。 几米开外的街道上,车灯流水般掠过她视野。 风吹过,没把满脑子沸热酒精吹散,发丝拂动上脸庞。 程弥一刻犹豫都没有,离开原地,但没往自己车走去,转身重新进了水吧。 水吧里光色迷暗,在放节奏蓝调歌曲,节奏慵懒勾伸在空气里。 午夜一到陆续有人离场,程弥和他们擦肩而过,往里面走。 还没走回台球区那边,到吧台那里,碰上坐在高脚凳上喝酒的戚纭淼,还有史敏敬和范玥。 戚纭淼脸色很臭,明显情绪不好,在压着火气。 史敏敬那公子哥坐在戚纭淼旁边,偏身撑着额头看她,眼镜后那双眼睛带着玩味的笑。他左手晃着酒杯,但没喝,薄唇在对戚纭淼低语,大概是在逗她开心。 而范玥,坐在他背对的那一侧,平静脸色窥探不出一丝情绪。 只一眼程弥便看出来了,这三人之间的爱恨关系。史敏敬对戚纭淼有意思,而范玥,她喜欢史敏敬。 程弥视线从他们三人身上移开,扫视吧台附近,没找到司庭衍。 她刚才一路进来没碰到司庭衍,他应该没走,还在水吧里。 程弥朝范玥走过去,范玥看到她还有点惊讶:“程弥,你还没走?” 程弥说:“嗯,还有点事。” 范玥只跟史敏敬是朋友,跟司庭衍和戚纭淼他们,她应该不熟,程弥便没跟她问司庭衍。 史敏敬在范玥出声叫她后,视线便已经朝她看过来。 程弥也看向他,即使头绪已经被酒精拽着逐渐晕迷,她唇角仍能保持得体弧度,问史敏敬:“司庭衍去哪儿了?” 戚纭淼眼睛原本没往她身上放,她问完,戚纭淼一记眼风过来。 程弥视线和她对上,没什么含义,不带任何挑衅。像戚纭淼看过来,她便看过去了。 戚纭淼冷冷收回眼,抿喝一口酒,一言不发。 她们这记对视,史敏敬在旁看得一清二楚,眼睛在她们两个身上来回瞥一眼。 然后看回程弥,也没问她要去找司庭衍做什么,脸上带笑,往一个方向抬抬下巴:“往那儿去了,你过去看看,能不能找着人。” 他指的那个方向,墙上有出口箭头指示,不是指往程弥刚从那里进来的正门方向。 史敏敬可能经常光顾这家水吧,对这里很熟悉:“那儿有个侧门,也能出去。” 程弥对他笑:“谢了。” “不客气。”史敏敬回话。 程弥问完自己想问的,没再停留,绕过吧台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离开前听到史敏敬问他身旁戚纭淼:“不跟上去?” 戚纭淼手里的酒杯不爽地猛放上吧台。 程弥没管戚纭淼会不会跟上来,继续找她的人。 这家水吧不算小,一眼望不到侧门,走到洗手间,走廊尽头连通着一扇玻璃门,有一对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男女推开门往外面走。 这里应该就是侧门了,壁灯柔光缱绻,笼着冗长走道,直到没入尽头那扇黑暗。 夜色像一双蛰伏在黑色里的眼睛。 程弥顺着走廊走过去,推开门往外走,外面是条小巷,墙面斑驳。 巷子里空无一人,冷风吹过,身后玻璃门自动合上。 程弥走下两级台阶,巷口外是霓虹街景,车流汹涌而过。 在这片安静到能听到心跳声的寂静里,身后玻璃门被打开,伴随一声悠长声响,像把猎物归捕入囊的哨响。 程弥回过头,就直直对上了那双一直在盯着她的眼睛。 司庭衍站在阶台上,灯光从玻璃门内投落出来,落在他半边脸上,皮肤透白,眼睫深黑。 映着程弥身影的眼睛里,光影没攀爬进他眼底。 程弥怀疑司庭衍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抬眼和他对视,盈着酒意的目光半分没错开。 她突然想起刚才和他打台球输了,被罚喝酒那时候史敏敬说的那句话。 他说,你这是要把人灌醉了捡尸。 司庭衍没在原地停留,径直走下台阶,手里拿着酒杯,酒液里的冰块和玻璃杯壁碰撞出声响。 他没掩饰自己的心怀不轨,目标明确往她走过来。 程弥没挪动半步,看他靠近。 他每一步都像稳操胜券,逐渐收合他放出的那条长线,长线的尽头,死死绑着程弥。 而这条猎物不跑也不逃,甚至在他靠近后双臂攀爬上他肩颈。 他很满意。 程弥神思被酒精绕紧,窒息到恍惚,微抬眼睫,目光紧黏他看着她的眼睛。 司庭衍步步紧逼,直到把她逼退到墙上。 程弥双臂松松挂在他颈后,指尖下垂。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之间那点空气逐渐压缩,他在逐渐靠近,但唇上触碰上来的不是他的唇,而是带着冰感的酒杯杯沿。 她下巴被他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握控,然后,冰凉烈酒滑入她双唇间,瞬间冰冻她的舌尖。 程弥感觉到了他的一丝隐忍恨意。 像是要把他们之间这五年惨烈毁灭,破坏欲滔天,几乎病入膏肓。 酒液猛烈到几乎要麻痹她神经,她本来以为司庭衍会继续,但没想他停下来了。 墙边放置一条废弃长柜,司庭衍酒杯放上长柜,视线终于从她脸上离开,爬至她耳下那块并没有随着年月渐淡的疤痕上。 司庭衍眸色沉暗盯着那处,而后俯身,双唇攀爬上她颈间。 程弥任他肆虐,眼睫轻颤,稍侧过脸轻擦着他的。 司庭衍双唇往上走,直到来到她耳下,软热混着烫息,轻裹住她印记。 一阵麻意顿时席卷程弥全身。 而同时颈后传来一阵彻骨凉意,几乎要透过她神经冻碎她每一丝知觉。 司庭衍指节混着冰块裹进她后颈。 棱角分明的冰块被他修长骨感的指节把玩,握抚过她后颈每一寸肌肤,将她锁进冰天和热烫。 每一根敏感神经在那一瞬间接连触碰,热麻一下从冰下那块肌肤爆发,狂潮般漫向四肢百骸。 程弥顿时浑身抓紧,指尖温柔回扣他颈后,将他拥向自己。 他永远把她每一处敏感点死死捏在手里。 隔着陌生的熟悉,他们缱绻至死。 像是某种久违的毁天灭地就要冲破困桎。 司庭衍脸色没有难忍愤恨的风波,从始至终很平静,一双唇,五根指节,便将她彻底扯入水深火热里。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她颈间起身,观察她的每一丝细微神情。这是他的习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没变。 程弥看着他眼睛,视线落到他唇上,凑吻了上去。 可下一秒,司庭衍偏头躲开了。 C72 霓虹泛着重影, 冷风穿涌过巷。 冰块融化的冷凉滑入脊椎,丝丝凉意爬上程弥颈后每一寸肌肤,被风风干。 而始作俑者侧脸冷漠对着她, 眼睫很长,鼻梁高挺, 双唇略显薄情。 她已经很久没有近距离看过这张脸。 程弥双手还挂在司庭衍颈后,手腕贴合在他颈侧。她手从司庭衍颈项上离开,摸上他脸, 将他脸抚了回来。 温柔视线一下抓住了那双泛着淡冷的眼睛。 程弥说:“还想我?” 她红唇翕动,浸在黑夜里也红艳到惹眼,不管过去多久, 照旧有让人失控的本能。 她指尖轻抚他脸侧,再次将他带往自己唇上:“为什么不要?” 司庭衍面色平静,眼睫低敛,视线落在她唇上,眸色里情绪深藏。 两人呼吸越来越近, 直到两双唇快相碰。 然后程弥只觉颈侧长发微动, 司庭衍手穿过她头发,再次握在她后颈。 他骨节修长的手还沾冰感,每一根指节都泛着冰冷的病白, 裹握着她颈后那块肌肤, 用力将她拖离自己方向, 把她弄回墙上。 程弥一下被拽离, 肩胛骨抵上墙, 和他唇扯开一段距离。 司庭衍不让她碰他唇。 程弥没有生气,但也没有卑微示弱,眼里只卷着缱绻酒意, 就那么看着司庭衍,那丝柔意几乎要将司庭衍拽进去溺毙。 她说:“司庭衍,就是不上我钩么?” 司庭衍丝毫不被她勾引,直视进她眼睛:“程弥,我要亲你轮不到你来亲我。” 两人鼻尖近在咫尺,彼此眼瞳里对方的身影清晰。 两双眼睛勾缠着,一双目光里如带冷刺,一双眸色里沉着勾人的钩子。 许久过后,程弥视线先从司庭衍眼睛上松开,往下缓慢走到他唇上。 司庭衍薄唇自然碰合,连唇珠都显薄情冷淡,把能搅弄起她风雨的欲望锁禁在这双唇下。 程弥看着看着,伸出手碰去他唇上。 她指尖缓柔摸过他唇,每处指纹都在感受他曾经吻弄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的双唇,也是她曾经抱他颈项热吻到熟悉进骨子里的,程弥看向他眼睛里:“不想我?” 她的眼神和话语和五年前无异,每一个眼神的勾引,每一句话语的逗弄,都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像是他们从来没分开过。 她是怎么做到这么若无其事,仿佛分开这些年在他们之间不存在。 司庭衍眼色渐渐阴沉了一点:“分开这一千七百九十五天,在你那里根本不配叫时间是不是?” 风吹过,吹散一点缠着程弥思绪的酒精。 她也直视司庭衍眼睛,指尖停在他唇上,沉默几秒后,她开口,语气仍是不紧不慢:“你怎么就知道它在我这里不难熬?” 停一下后,她对他认真道:“司庭衍,我怎么可能不想你。” 司庭衍眼神含义难以揣测,阴恻恻的,仔细观察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像是在揣摩她这句话真假。 就在程弥以为他态度快软下来的时候,一阵咬痛猝不及防从她指尖传来,猝不及防又不动声色,程弥毫无准备,眉心轻搐一下。 司庭衍轻咬住她摸在唇上的指尖,可唇齿间不算粗暴,只厮磨出一阵细刺感,隐约在忍耐什么。 “你在说谎。” 他不信她,程弥被他咬着的指尖没拿开,承受他铺天盖地而来的低暗情绪。 司庭衍眼睛在苍白肌肤映衬下极其的黑,紧紧盯着她,他松开她指尖,同时她后颈被收紧,司庭衍瞬间逼近她。 “程弥,我不是你的走狗,什么时候你能不再拿你那套谎话喂我。” 程弥稍愣,可又似乎不是特别意外。 两人这局面早晚是要失控的,情绪早已被烫破洞。 她呼吸融着他的,这种时候也没乱阵,看着他眼睛:“你想没想过,是我在被你牵着鼻子走。” 可她这句话在他那里每一个字都不够让他信服,他根本不用对此提出质问,直接抛出事实粉碎她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 “来找我,跟我住在一起,会和我谈恋爱。” 程弥一下知道他在说什么,这是她自己说过的话。 五年他们年少不成熟,分手闹得极其惨烈,彼此各守阵地,谁都没有往后退一步。 那时候在病房里,司庭衍一句话都不肯听她说,她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谎话。 可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了。 她跟他说,她以后会去找他,他们会住在一起,她会去找他谈恋爱。 这些话同样在无数个辗转梦醒间,早深深扎根在程弥的每一秒呼吸里,只要一天没去找他,这些话就没有从她生活里连根拔起的一天。 司庭衍说:“这些话是你自己说出口的,你自己哪一件做到了?” 程弥被他握控着后颈,看着他,虽没恼羞成怒,但语气终于被他激得带上一点严肃:“司庭衍,我把整颗心掏在你面前,你都不会信是不是?” 可下一秒,司庭衍比她汹涌百倍,压抑到让人心脏发寒的情绪窒息般地压向她。 他面色没崩出一丝苦痛,这样的阴暗情绪却让人更难以承受,他几乎要捏碎她后颈,语气是不甘的。 “那你为什么前三年给我打一个电话都做不到。” 他情绪爆发在咫尺,程弥眼睫轻颤了一下,靠回墙上。 前三年,她未有名气之前,从未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程弥,是不是每次必须我主动出现在你面前,你才会看我一眼。” 这句话如一把利刃,直捅进程弥方才已经开始有一点僵硬的情绪,心脏漫上一酸涩。 如果他晚回来一点多好,他能看到她先一步去找他。 可他们之间,司庭衍走向她的步伐,总会比她快一步。 司庭衍心脏的归属权,一直都在她手里。 可她的不也是被他死死捏在手里,程弥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每天想你想到要发疯?” 司庭衍没打断她,沉默看她。 程弥想让他听进去,目光紧抓着他眼睛:“我每天都想飞去美国找你,找你接吻,找你做爱,陪你一起去上课——” 话没说完,司庭衍一顿吻狠压下,阻止了她那张不断张合的唇。 “我说了,不要再用你那套谎话骗我。” 五年未触碰,即使是发泄,却只在碰上那瞬间,两双唇一碰即热,下意识唇舌勾缠。 司庭衍盯着程弥眼睛,一把冷水浇灭这把烈火。 “在这些你所说的想我的日子里,你只做了你的大明星。” 她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没去见过他。 程弥和他双唇擦碰间,黏连缓停,一瞬间哑然。 当时司庭衍想,只要她打一个电话过来,他就会自己原谅她,会回头自己走回去,踩断每一根都在叫嚣着不要低头承服的脊梁骨,走回去找她。 可程弥没有。 司庭衍握着她后颈,将她撤离一些。 程弥唇停在司庭衍咫尺外,被迫看着他眼睛。 “你只是想着不能让厉承勋看轻你,怕找我会影响到厉承勋跟黎烨衡的合作,会影响到你这条辛苦往上走出来的路。” 原来他都清楚,程弥不狡辩,但是—— 她说:“可最后那个最重要的结果是谁?” “只有那个叫司庭衍的。” 司庭衍说:“你知道我根本不介意你做不做明星。” 他不在意她身份,他有能力即使她不做明星,他也有办法让厉承勋无法拆散他们,可她不想要。 是她选了刀尖最多的一条路走。 “还有,你明明知道,只需要你一个电话,我就会回来陪你走这条见不得光的路。” 他自己想做什么,会正大光明做给厉承勋看。但为了她,他能答应她躲着厉承勋,只和她在暗地里苟合。 可程弥没有。 因为程弥只怕万一出现纰漏,她并不想把别人拉进来,不让别人替他们两个承担后果。也不想因此被厉承勋看不上,挺直脊梁骨守信用,往上爬着,不违规不越距,彼此守着信条,做一个真正能站去司庭衍身边的人。 程弥理智告诉他,和多年前一样:“司庭衍,黎烨衡只是我的叔叔,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我们两个的感情不应该让别人去承担。还有,如果我真去找你了,你爸不会让我们在一起。” 这些话,程弥清楚每一刀都是扎在司庭衍身上,她想抓住旁边一点东西支撑,摸到酒杯下意识想握紧。 可酒杯却被司庭衍挥掉,摔碎在地上,玻璃碎裂声刺耳,司庭衍居高临下冷漠看她。 “所以你放我一个人去让厉承勋给我安排婚姻,三年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一面也不会去见我。” 程弥眼睫轻颤了一下。 司庭衍再次将她拖近,直盯她眼睛,声调泛着平静的冰冷。 “你怎么就这么自信,我还会一直对你犯蠢。” 73、C73(修) “你怎么就这么自信,我还会一直对你犯蠢。” 司庭衍掌心握在她颈后,两人双眸离得极近。他这句话落下,程弥紧盯他眼睛:“你给的。” 司庭衍还会不会一直对她犯蠢,对于这个问题,程弥心里是肯定的。 她说:“司庭衍,这全是你给的底气。” 她能对司庭衍爱她这件事这么自信,全来源于司庭衍对她的爱意。 司庭衍对她,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独爱。即使爱意袒露更甚者,只会腹背受敌,成为最悲壮的败者。 可他从不掩饰对她的疯烈,也不会将全是她的爱意分一点给别人。 司庭衍对她从来不是偏爱,而是那双眼睛里只看得到她。 听程弥说了这两句话后,司庭衍视线紧抓着她眼睛,久久没松开。 但对于程弥来说,信任司庭衍对她的爱意是一回事,眼下司庭衍会怎么回答她又是另一回事。 当年她跟司庭衍分手,态度极其强硬,两人也分开已久,司庭衍还在跟她置气,对于她这番话,他会怎么回应她程弥都不意外。 她原本以为司庭衍会拿话刺她,但让她意外的是,他没有。 司庭衍没有故作冷漠否认,而是坚定地抛出了一个字:“是。” 程弥没想他会这么回答,稍愣一下。 司庭衍将她弄得更近,只让她看得到他眼睛,暗淡夜色在他这双眼睛下,显得越发黯然失色。 他声调冷淡,却似乎在看不到的地方,浸着几近毁灭的病态执欲:“我这辈子在你这里,就走到头了。” 一句话直刺进程弥心窝,她信他说的是真的。 司庭衍那双时刻凝着无形冰霜的眼睛,眼尾弧度却是些微往下,一道让人看了会心软的弧度。 即使他从不表露脆弱,但程弥每次看了,跟别人会下意识躲避他的冷漠眼神不同,她总想伸手碰碰。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程弥伸手,指尖摸去他的眼睛上。 他黑色长睫在她温热指尖下,程弥目光往下走,落到他唇上。 司庭衍双唇在她面前,就是一种极致吸引,她朝他这双唇靠近,意图并不纯洁,掺着性欲勾着他:“那就别走了,我让你在我这里。” 巷外街上车水马龙,喧嚣如水流一般涌过,吞没四周所有声响。 但即使如此,在接下来这一刻,程弥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快门声。 进入娱乐圈这一行久了,都会对镜头有着很高的警惕性,她缓缓停顿了一下,但没看过去,以免打草惊蛇。 她这个动作细微到几乎觉察不出,但司庭衍注意到了,他眼睫下的视线睨着她。 程弥右耳上吊着耳坠,她只觉司庭衍微泛着凉意的指节,隔着她的耳坠贴合在她颈侧。 司庭衍指节没有直接触碰她耳下那道方才才被他含弄过的疤。 隔着耳坠磨她,要离不离,要近不近,像是只要一越距,就会将她拖入深渊。 程弥心脏那点细微悸动,逐渐被他磨得热浪渐起。 她眼下宁愿他直接一点,但司庭衍就是要跟她作对,偏偏不,抑制着他自己的渴望,试图诱导激起她的。 “你现在亲我,我就跟你走。” 而方才闪过的那阵快门声,又再次从空气里探头。 程弥眼里盛满司庭衍,渐渐地什么也听不到了。 只有他的声音,他说的每一个字,唤动这五年来渴望他到奄奄一息的四肢百骸。 像是万物复苏,每一根想念的骨头都在苏醒,每一丝思绪都被他挤满,占据。 到最后泛滥成灾,星火燎原,理智被一把火烧毁,只剩下义无反顾且毫无阻隔的两颗心脏。 司庭衍在看着她,也在这时提醒她:“不过我要告诉你,右侧东南方位墙后有人在偷拍。” 程弥环搂上他颈项,不管不顾朝他贴吻过去。 这时有人从旁边水吧侧门走出来,脚步声停下,一道声音紧随着传来:“你在对她做什么?” 这道声音犹如一场倾盆大雨降落,把满场火热浇灭,程弥理智登时回笼。 对方出现得突兀,不像是路过偶然碰见,倒像是直奔这里而来,目标明显就是他们。 而且这道声嗓弥很熟悉,她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外台阶上的钟轩泽。 程弥跟钟轩泽认识,钟轩泽跟她一样是圈内人,两人还合作过一部电影,近期就要上映。 程弥对他印象很深的原因之一,是他跟司庭衍同一天生日。 但两人性格却截然不同,钟轩泽气质温润有礼,性格要比司庭衍容易接近得多。 他年龄比他们两个要大,只是略微皱眉,身上那丝成熟稳重便有了一点气势。 他看着程弥稍显迷离的眼神,眉间皱起一点严肃,话是对着司庭衍说的:“你给她下迷药了?” 程弥暗道不好,下意识瞥一眼司庭衍,他冷冷凝视着钟轩泽,她只是自然而然带过一眼,很快落回钟轩泽那边,想替司庭衍否认:“他没——” 结果话没说完,被司庭衍冷冷打断:“我是给她下迷药了。” 程弥诧异回头去看他。 司庭衍看都没看她,盯着钟轩泽,但即使他视线没落在她身上,程弥只看他余光都感觉到发寒。 钟轩泽问他:“你要对她做什么?” 司庭衍却没应他,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是她谁?” 钟轩泽说:“朋友。” 程弥夹在他们中间,听他们一来一往。 司庭衍直盯着钟轩泽,像把什么都看透了,突然问道:“你在追她?” 他突然抛出这句话,程弥微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她有点惊讶,司庭衍怎么看出来的。 不出程弥所料,那边的钟轩泽大方承认了:“是。” 司庭衍视线变得沉默又阴沉。 钟轩泽看了程弥一眼,又收回目光,去看司庭衍,有些刻意地实话实说道:“我们现在是同事关系,但我确实是在追求她。” 程弥虽然喝了酒,头脑有些晕沉,但不至于傻到认为钟轩泽过来这么一趟,是故意过来说这么一句话挑衅司庭衍。 那躲藏在墙后的镜头还在,将他们此刻的一言一行全部收在镜头里。 程弥跟司庭衍眼下的肢体接触已经有些越线,如果被曝光出去,她会被推去风口浪尖。 而钟轩泽将舆论有可能对准她的枪口,转移到他自己身上。故意说司庭衍给她下药,把她从这场有失公众人物形象的肢体接触里,责任摘得干干净净。 又他说他在追程弥,大家注意力自然而然就转去他身上了,转移到他跟程弥的关系上。 程弥才意识刚才自己有多莽撞冲动,方才满腔爱意烧得她理智全无,只想着要司庭衍。 可她忘了,她方才只要对着司庭衍吻下去,明天他们动情接吻的模样就会在公众视野下疯传。 舆论可能使她这几年来的每一个脚印变成功亏一篑,她跟司庭衍会回到起点,同时也对刚归国事业蒸蒸日上的司庭衍百害无一利。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本的义无反顾登时被迫多加考虑,所以一时没对钟轩泽那番追求的话有所解释。 而司庭衍似乎也没想要她解释,听钟轩泽说完在追她后,终于松开她,撂下一句:“那就抓好她了。” 他语气分辨不出情绪,听起来却像是一句警告。 程弥一直在他怀里,他甫一松手,她因喝酒而乏力的身体顿时一软,想伸手抓住司庭衍借力。 而台阶上的钟轩泽却已经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到她身边,将她接住了。 程弥想抓住司庭衍的手一空。 钟轩泽扶搂着她,有些担忧问:“没事吧?” 程弥却没看他,抬眼看向司庭衍。 司庭衍也在看着她,他肤色冷白,将他眼里那分坚毅衬得愈发冷漠。 而后他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没再管她,转身离开了巷子。 程弥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去叫他:“司庭衍。” 司庭衍脚步不快也不慢,但就是没停下,径直离开巷子,消失在她视线里。 右边墙后镜头已经消失,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走了。 程弥从钟轩泽搀扶里脱身,要去追司庭衍:“他没给我下迷药,是我男朋友。” 她没说是前男友,是说男朋友。 钟轩泽确实是在追程弥,但程弥跟他之间一直很客气,但今晚钟轩泽跟平时不大一样,那份温和有礼稍微越了线。 他示意他们脚下一地狼藉的酒杯玻璃碎片和酒液,说:“你跟平时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他真在这酒里动手脚了。” 一个女人的动情,是能看出来的。 程弥听懂了他话里意思,弯唇,直接说:“没有,他不需要。” 他根本不用对她下药,只是站在她面前,都能让她起兴致。 钟轩泽笑笑,没再说什么,松开她的手。 程弥起身就要去追司庭衍,这时又一个人赶到这里,出现外水吧侧门外。 蒋茗洲应该是刚到,叫住她:“程弥,你要去哪儿?” 她声音成熟冷静,没有震慑和强迫。 程弥回过头:“去找司庭衍。” 蒋茗洲看着她,没对她这句话发表意见,只是道:“你知不知道狗仔一直在跟着你,电话打到了公司里,索要公关费。” 难怪她会出现在这里,程弥没说话。 蒋茗洲继续循循善诱道:“如果不是钟轩泽正好在这边,看到你了打电话给我,然后出来搭把手转移视线,你今天这事闹出去,人品会被怎么抹黑?” “我知道。”她说。 这问题根本不用想,消息怎么样劲爆,他们就会怎么捏造。 蒋茗洲说:“狗仔可不会为你的情史负责,只会往喝酒乱性方向使,即使是个小网红都会被指责,而你是个明星。” “刚才过来路上收到一张照片,”蒋茗洲停顿一下,算是比较温柔地说出这个可能,“他是在引诱你,你真跟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了,要怎么办?” 听到这句,程弥看向她,笃定道:“他不会真那么做。” 司庭衍虽然一直在引诱她为他做出格的事,但程弥现在很清楚,她如果被拍到接吻的后果,司庭衍也替她想到了。 因为他承认了他给她下迷药,在本能想要把她拖一齐入黑暗的那一刻,还挣扎出一丝理智护着她。 程弥问了蒋茗洲一句:“现在狗仔让人去堵着了没有?” 蒋茗洲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想去找人,你能确定不被拍到?” 她提醒程弥:“你最近可是有电影要上了,还有,你还没到恋情和丑闻不影响你资源的时候。” 程弥踩稳有些发飘的脚步,往外走:“嗯,我有分寸。” 蒋茗洲不太同意:“你现在喝酒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分寸?” 但她反对归反对,不会用暴力阻止她:“程弥,不能失控,也不要再发疯,理智一点。接下来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自己担着。”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落进程弥耳里,她没有回头,走出了巷子。 这附近有个地下停车场,程弥追到那里,引擎声从底下传来。 她走到停车场入口,车从底下开出,车灯明晃晃打在她身上。 灯光刺进程弥眼睛,她微阖了阖眸,但没有走开。 隔着挡风玻璃,司庭衍坐在驾驶座上,史敏敬在副驾,而后座还有一个身影,戚纭淼。 司庭衍视线透过车前玻璃,紧紧盯在她身上,没立即刹车。 程弥也看着他,站在原地没让开。 司庭衍的车疾速前进,直到在她面前两米外,猛然踩下刹车。 刺耳的轮胎刮地声顿时回荡在荡的停车场里。 程弥仍是一动不动,视线一秒都没从他眼睛上离开过。 挡风玻璃后司庭衍目光平静,底下却是暗藏波澜。 两方对峙着。 又是几秒对视过后,司庭衍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他干脆利落打转方向盘,油门一踩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74、C74 那天晚上被狗仔偷拍过后,隔天网上一片风平浪静。 蒋茗洲说那天晚上保镖没堵着人,但也没再接到狗仔的敲诈电话,事情就像没发生过。 这样反倒更让公司提心吊胆,因为近几天程弥有电影要上映,而她被狗仔捏在手里的那些照片,肯定是在和司庭衍搂抱亲热,曝出来肯定不雅观。这个节骨眼如果出现负面新闻,只会对她接下来的工作有影响。 这么好一个索要公关费的机会,狗仔却一个电话都没打到公司,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接下来两天程弥行程爆满。 这天中午拍完广告,程弥立马飞往另一座城市参加电影首映礼,她是主演,不能缺场。 这部电影很受制片方重视,因为题材内容足够新颖和感人,受众年龄层也没有限制,很可能成为一部电影爆品。 经过市场评估,出品方和制片方在这部电影上下了血本。 下午飞机落地,城市中雨,满世界湿泞。 从机场出来,李鸣抱怨:“这什么破天气,还得赶过去做造型呢,怎么每回来这城市都会碰见下雨。” 程弥看了眼天,灰雾蒙蒙,她收回眼:“这城市多雨。” 又说:“走吧,去做造型。” 半个小时后,到造型工作室。 出席首映礼,造型没有红毯造型那么隆重讲究,妆发和服装比较简单,没那么浓重繁琐。 做完造型出来,城市已经华灯初上,雨不见小,冲刷着满城灯红酒绿。 程弥和李鸣赶往影城,首映礼在那里举行。 一路交通堵塞,车停车走,最后停在高楼下。 雨点砸在车顶,车窗上雨痕斑驳,李鸣拉开车门,打伞下车。 他伞面遮在车门上方,以防程弥淋雨。 程弥高跟鞋迈下车,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 同时大厦门前热烈的寒暄交谈声,也如暴风雨一样冲撞进她听觉里。 某道声音穿过雨幕,被她耳朵迅速捕捉到。 程弥十厘米高跟踩定在水里,她散着长卷发,一袭银白丝绸长裙,裹着凹凸身线。 那道熟悉声音消失了。 她太过瞩目,门前那群人里有人注意到她:“程弥来啦?” 两秒后,程弥抬起长睫。 雨滴拍打在伞面上,她目光透过伞沿不断往下坠的雨帘,落向两米外的大门台阶。 司庭衍站在人群中央,旁边是史敏敬、电影制片人、导演等人。 风雨没有撕裂两人视线,直到程弥转开目光,落向站在他身旁的戚纭淼。 戚纭淼一身黑裙,白肤红唇,眼线高扬,气质里有一丝高高在上的攻击性。 而程弥气场丝毫不比她低一头。 女总制片人叫助理下来接程弥:“小张,撑把伞下去接程弥。” 程弥笑着说:“不用。” 她在李鸣伞下走上台阶,最后站定在众人面前。 女总制片人三十多岁,妆容精致,长得很漂亮,她跟程弥介绍:“这是中恒外科手术公司的司总,也是我们这部电影的出品人。” 程弥顺着话看向司庭衍。 女总制片人说:“司总人一直在国外,一直没介绍你们认识。我们这部电影里的手术机器人,原型就是中恒外科的手术机器人,所以司总公司作为合作方,也投资了我们这部影片。” 程弥在电影还没开拍,拿到本子之前,就知道剧本里的外科手术机器人是以某家外科手术公司的医疗机器人为原型。 但这家公司由于国外国内某些有关医疗技术发展的原因,在未回国之前一直保持着神秘感。所以程弥在拍摄电影期间,也对这家原型公司的背景一无所知。 程弥一直知道,司庭衍在国外的科研研究方向就是手术机器人,而他又恰巧在电影上映这段期间回国。 所以在他回来时,她不是没想过某种巧合。 只是当这种巧合真实发生在她面前,她还是有一丝不可置信感,但也不至于过分震惊。 总制片人跟司庭衍说她:“我们电影的女主角,程弥。” 程弥没露半点情绪,朝司庭衍伸手,微弯唇:“你好,司总。” 所有人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身上,司庭衍也看着她。 一秒,两秒,第三秒,他伸手。 司庭衍握上她手,两手交握,他指节硌着她的,视线有力落在她眼睛里:“你好。” 身后雨幕滂沱,天空闷雷滚过。 总制片人又跟她介绍史敏敬:“这位是中恒外科的史总。” 两人手分开,程弥看向史敏敬:“史总你好。” 史敏敬要亲和得多,笑着同她握手,看了司庭衍一眼,意有所指道:“又见面了,程小姐。” 总制片人挑眉:“认识?” “有过一……”史敏敬不知想到什么,停顿一下,笑着改口,“几面之缘。” 明明他们只见过一面,程弥看他一眼。 总制片人开玩笑:“这样啊,确实,程弥今年名气可不小,想不认识她都难。” 说着话头引到了最后一个人身上,戚纭淼。 “这是我们影片的编剧思禹期,戚纭淼小姐,戚小姐同时也是中恒外科的研究人员,所以也是最近才回国。” 这番话让程弥很意外,她不知道戚纭淼就是这部电影的编剧。 而且显而易见,戚纭淼追去国外学了跟司庭衍一样的专业,以自己的能力挤进了他们的团队。 程弥比戚纭淼先伸出手:“你好,戚小姐。” 戚纭淼看她几秒,也伸出手:“你好。” 两人收回了手,总制片人说:“那我们现在上去?再过一个小时首映礼要开始了,到各自休息室休息一下。” 大家都没异议,一齐进大厦。 大厦富丽堂皇,灯光璀璨,众人进电梯。 寒暄声中,电梯到达十五层,大家走出电梯。 程弥休息室跟司庭衍的不在一起,双方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分道扬镳。 / 程弥回到休息室,刚坐下便有工作人员敲门,来跟她沟通首映礼媒体要采访的问题。 沟通好问题,工作人员离开,李鸣在旁边沙发里玩游戏,休息室里只有他的手游特效声。 没人打扰,程弥想起司庭衍。 她演这部电影时,因为中恒外科的手术机器人没对外公开,所以她不知道电影是以其为原型,也不知道中恒外科是电影出品方之一。 她不知道司庭衍是出品人,但司庭衍不可能不知道电影的女主角是她。 意识到此,程弥指尖在扶手上点了点。 下一秒,思绪被推门声打断,她抬眼看去,就见钟轩泽推开门进来。 钟轩泽看见她,表情不意外,对她笑了下:“把我们安排到一个休息室了?” 钟轩泽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 程弥也回他一个笑:“应该是。” 旁边李鸣游戏都顾不上打了,凑到她耳边:“这是要炒你们两个cp的节奏?” 程弥没说什么。 钟轩泽走过来,在旁边沙发上坐下,很快有工作人员进来跟他沟通采访问题。 程弥电话铃声响起,她拿过手机看,是蒋茗洲打来的电话。 蒋茗洲今天有事,没陪同她来首映礼。 她没打扰钟轩泽和工作人员的交流,起身从休息室出去。 走廊上工作人员匆忙来往,不方便接电话,程弥走到人少的地方,推开一间空休息室进去。 程弥接起电话,蒋茗洲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关上休息室的门:“差不多,刚工作人员跟我沟通好台本了。” 休息室里一面落地玻璃窗,外面繁华都市夜景璀璨,四处皆是雨幕,像浸在水里的水晶盒。 程弥没开灯,借着夜色,走去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 听筒里蒋茗洲声音传来:“嗯,那台本我检查过,那些采访问题都很规矩,有些问题的答案你能灵活变动一下。” 程弥连轴转两天,此刻陷在黑暗里,才觉浑身有点疲惫,她指尖撑上额角:“行。” “还有,”蒋茗洲没跟她废话,开门见山,“我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想必你那边应该知道了,你要上映的这部电影,出品方之一叫中恒外科。” 程弥揉太阳穴的手稍停,知道她要说司庭衍。 果然,一秒沉寂过后,蒋茗洲说:“最好保持一下距离,你还有把柄捏在狗仔手里。以你现在的咖位,公开恋情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好处,会限制你能拿到的资源。” 点到为止,她没再多说,换到下一个问题:“但在合适范围内,可以炒炒搭档关系。” 程弥翘着腿,高跟鞋挂在脚上,她说:“你是说钟轩泽么。” “是,你们两个这次是二搭,之前已经有一批粉丝。因为戏里你们两个感情比较深刻,所以这次制片方宣发有意在你们两个身上制造热点话题。钟轩泽他们公司也和我们沟通好了,电影上映期间让你们两个绑绑关系,不过火就行。” 程弥打断她:“你不说我现在的咖位不适合谈恋爱?” “所以说在合适范围内,”蒋茗洲说,“我就知道你不同意,待会上台有媒体问关于你们两个的问题,你能不配合,但记住不要把路堵死,不然电影营销不好做。” 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落在这一室寂静里。 蒋茗洲在等她回复,通话沉默蔓延。 程弥放松在黑暗里,指尖撑额,轻揉额角,又几秒沉默过后,她正想开口拒绝。 这时,对面三米开外黑暗处,突然传来一阵起身声响。 程弥动作一顿,这休息室里有人? 她抬眸,往对面看过去。 对面传来声响的那处地方一片漆黑,落地窗外的夜色没有落到那里。 她在讲电话的时候,对面一直坐着人。 程弥紧盯那里,她听到了脚步踩在地毯上的声音。 手机那边蒋茗洲久久没听见她答复,叫她:“程弥。” 也是在这一刻,程弥看见司庭衍从黑暗里走出来,发凉的夜色映白他半边侧脸,他眼神有点冷,朝她走过来。 程弥知道,刚才她和蒋茗洲的通话内容,他全听到了。 蒋茗洲让她跟他保持距离,让她跟钟轩泽绑绑关系。 蒋茗洲不清楚这边状况,还在问:“程弥,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程弥手机贴在耳边,视线紧紧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走到她身前,下一秒,她手里手机被抽走。 司庭衍没挂断通话,任蒋茗洲在那头叫她,手机扔在沙发一旁。 紧接着,他没有任何停顿,弯身咬吻她双唇。 “程弥,你有在听电话没有?” 窗外风雨飘摇,冷风肆意,他们的吻却越来越热,温度在不断攀升。 头脑晕热,唇齿交缠声热烈,声嗓融化成碎吟。 通话那边蒋茗洲顿住:“程——”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声音带上一丝严肃:“程弥,你在做什么?” 司庭衍亲着她,冷淡看那手机一眼。 程弥也没想去按断,从一开始她态度便很明显,她是要和司庭衍勾缠不清的。 礼裙肩带滑下肩膀,她迎合着他,下一秒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什么。 她稍愣,眼睛早已适应黑暗,模糊光线里,对面还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司庭衍却当这里仿若无人一般。 程弥伸手,啪一声打开旁边的一盏黄灯,休息室内乍亮。 戚纭淼坐在对面沙发上,她眼神里不再有平时的高傲,就这么看着她跟司庭衍接吻。 看清她那一瞬,程弥脑中嗡的一声。 氛围暧昧,戚纭淼身上衣裳不整,半边肩膀袒露着,白到刺眼。 程弥某根神经被这片白刺中,伸手推开了司庭衍。 她脑里某根弦突然紧绷,她没进来之前,戚纭淼跟司庭衍在这间休息室里干什么。 直到她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那个安全套,脑海里那根弦突然嘭的一声,断了。 思绪突然出现短暂空白,程弥微张口,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然后,各种情绪涌上来,平时的镇定在慢慢被侵蚀摧毁。 她想到司庭衍投资的这部电影,戚纭淼是编剧。 她跟司庭衍分开的每个日夜,是戚纭淼在他身边。 …… 司庭衍西装革履,衣裳齐整,就那么看着她。 可程弥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她维持一贯的冷静,没再去看司庭衍,起身。 蒋茗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电话,她弯身去拿手机。 她想起司庭衍跟她说,他这辈子在她这里,就走到头了。 想到司庭衍说,不会再对她犯蠢。 手机紧握在手里,程弥的情绪骤然崩塌,手机抓在手里朝司庭衍扔了过去:“司庭衍!” 这是这二十三年来,程弥第一次在感情上情绪这么失控。 手机飞过去,司庭衍没躲开,机身堪堪擦过司庭衍耳下,最后四分五裂在地上。 75、C75 玻璃窗外霓虹夜景模糊,休息室内落地灯光微弱,随时一碰可能便会碎裂,将满室笼罩在朦胧下。 光线像一片细薄的刀片,将室内空间一分为二。 程弥站在明亮处,司庭衍站在明和暗的交界线。 程弥手机扔过去力气不小,司庭衍耳下被手机割出一小道血痕。 手机砸落在地上,机身溅出碎片,屏幕爬满蛛丝。 司庭衍皮肤白,耳下伤痕渗出的那点血迹,便红得尤其刺目。 程弥想问他是不是跟戚纭淼做了,但刚张开唇,才发现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只是想想,光是想想,想到他有可能在戚纭淼身上做的那些事,想到他在国外这五年,有可能已经跟戚纭淼在一起很多个日夜。 身体里躁动的情绪便已经滔天翻涌,瞬间占领每一丝尚能思考的理智。 因为太在意,太爱,理智被冲毁,冷静出现裂缝。 到最后,在这爆发得满地狼藉的情绪里,她强撑住那么一丝体面,没有歇斯底里,胸口起伏都细微,看着他,冷静一字一句道。 “既然你能接受跟别人做,那我们也就别互相扯着了。” 司庭衍听她说完这句话,没有愤怒,也没有生气,相反很冷静,像是在享受此刻她身上的什么情绪。 他没回应她那后半句话,突然问了一句:“你接受不了别人?” 问这话的时候,他就那么盯着她看,她的半点表情他都没放过。 程弥也迎着他视线,脸上妆容姣好,失控过后,镇静压在美眸红唇下。 是的,除了司庭衍,她接受不了别人。 休息室内一片死寂,不管是面对面站着的司庭衍和程弥,还是坐在沙发上的戚纭淼。 这时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走廊的灯光一下子涌进来。 史敏敬出现在门口,依次看到司庭衍,程弥,再到沙发上的戚纭淼,面对这副场面,有点心虚地问:“发生什么了这是?” 他话刚说完,司庭衍一个眼神杀了过来,淡淡的,却十分有杀伤力,冷淡里像生出利刺,落在他身上。 程弥也看过去,被打断是最好,她不想在这里待下去,站直在高跟鞋上,往外走去。 走到门边,史敏敬稍侧身,给她让路。 程弥还能笑着跟他道谢,从他身侧经过。 史敏敬察觉到她那抹笑有点勉强,鼻尖细看居然有点细微发红,愣了一下。 他可还没见过这样的程弥,便下意识伸手想拦住她:“诶,那个——” 程弥停住脚,看向他。 史敏敬看她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收回手:“没什么。” 说完脱下外套,要去给戚纭淼披上,急匆匆进去了。 程弥背对门口,没再停留,头也不回离开了。 / 程弥回到休息室,休息室里只有李鸣一个人,钟轩泽不在。 李鸣一脸焦急紧张,看到她进来,松了一口气,立马从沙发上起身:“去哪儿了你?” 程弥言简意赅:“到外面接了个电话。” 李鸣说:“蒋总刚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出去把你找回来,语气很严肃,给我吓的,游戏直接下线。” 程弥在沙发上坐下,李鸣追问:“你这是去哪里了?我出去找一圈也没找到你,手机也打不通。” 手机。 手机刚才已经在那间休息室里摔烂了。 她忘了捡回来,但不想再回去,说:“回去重新买一部手机吧,手机卡你帮我挂失一下。” 李鸣一脸惊恐:“你手机丢了?里面存的都是你的私生活,让人捡走了多麻烦,我赶紧让人去找找。” 程弥坐在沙发上,没起身拦,说:“手机坏了,不用去找。” 碎成那样,肯定成废铜烂铁了。 李鸣毕竟跟了程弥有几年,仔细一点便看出了她状态不太对劲,问她:“你出去这么一趟,发生什么事了?” 程弥说:“没事。” “真没事?” 程弥在短短几秒内调整好情绪,看他,笑了一下:“真没事,工作人员来过没有?” 李鸣被她忽悠过去:“没呢。” 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凑去程弥身边,问她:“钟轩泽跟那个傅莘唯关系很好?” 傅莘唯也出演了这部电影,演钟轩泽那个角色的妹妹,是个很讨喜的角色,所以李鸣也认识她。 “怎么这么问?”程弥问李鸣。 李鸣说:“她刚来找钟轩泽了,她应该是不知道制片方把你跟钟轩泽安排到一个休息室了,刚才进来看到我脸色有点别扭,然后两人就一起出去了。” 程弥说:“她跟钟轩泽电影里是哥哥妹妹,对手戏不算少,戏外关系好很正常。” 李鸣却微皱眉:“但有点奇怪,他们两个看起来又不像很熟的样子。” 程弥注意力不在这里,只轻描淡写两个字带过:“是么。” 没过多久,钟轩泽回来了。他前脚回来,后脚工作人员也进来,首映礼马上开始,工作人员来带他们去影厅。 / 首映礼很快开场,影厅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首映礼到场观影的,大多都是业内人。除了影片主创,便是邀请一些媒体、影评人等,后续有利于影片的宣传和提高热度。 众星云集,电影主要角色都到场了。程弥跟钟轩泽被引至影厅,两人并列在座椅第一排坐下。 制片方和出品方的人也陆续进场,戚纭淼最先进来,身边不见司庭衍跟史敏敬。 她状态已经恢复如常,脸色冷傲,高昂着一身骄矜。 程弥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落回正前方。 戚纭淼是出品方公司底下的人员,还是编剧,座位自然也在前排,隔几个位子在程弥旁边坐下。 几分钟后,影厅内迎来第一波小高潮,影后秦鹃来了。 秦鹃会出席首映礼,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影厅里一时热闹不已。 坐钟轩泽旁边的一位男演员说:“谁请来的这位大咖?给我们这电影捧场。” 一众人往旁看去,程弥也是。 注意力有些过分,第一秒便把她目光捕落到某个人身上。 一众人前拥后簇,笑脸相迎,司庭衍在人群里丝毫不比秦鹃这位大明星逊色,极其显眼。 程弥一看他,只一眼,方才在休息室里碰见的那些不愉快,又恼人地从角落里探头。 她移开眼,没再去看,不用别人说,她都知道秦鹃是谁请来的。 司庭衍跟秦鹃本来就认识,两人之前一同出席过慈善夜。 钟轩泽旁边那男演员在说:“看来是出品方请来的人,制片方宣发团队捡大便宜了,这不又能炒热度了。” 首映礼阵仗越大、热度越高越好,能给影片起很大的宣传作用。 程弥左手边几个空位,众人往这边走过来。 余光里人影越来越近,在快到程弥身旁时,众人止步。 根据座位安排,最后司庭衍落座在座椅上,跟程弥座位一座之隔。 史敏敬坐进他们两人之间的空位,坐下来后,他跟程弥打了声招呼,程弥点头回应。 首映礼开始,一些必要环节过去之后,影片很快放映。 这部影片讲述的是在心脏外科手术机器人临床试验期间,两位心脏病患者主人公相遇的故事。 两人主人公命运相似,家境贫困,患有一样的严重心脏病,可被送去参加手术机器人临床试验的原因却截然不同。 程弥所饰演的女主,父母在担忧害怕会因这场临床试验失去女儿的同时,却又煎熬地想给女儿生的希望,最后把女儿送去进行医院手术机器人的临床试验。 而钟轩泽饰演的男主,他的父母则是打着临床试验失败,儿子去世,他们能索赔巨款赔偿的主意。 两位处于未成年叛逆期的主人公便是在这种契机下相遇,因手术机器人组未知风险太大,对照组患者爆满,而机器人组患者却寥寥无几,最后女主自告奋勇,和男主一起进入手术机器人组。 后又一起经历重重磨难,在彼此拉扯救赎中,两个灵魂相遇,碰撞,到最后生死相融,一起在手术机器人的救治下获得重生。 影片开场基调浓重压抑,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哀伤灰霾下。 程弥在这部影片里打破她以往的荧屏形象,留着光头,却依旧美得动人心魄,眼睛在巨大的幕布上说着话,以另一个人的灵魂活生生存在着。 所有观众很快入戏,影厅里寂静无声。 从两位主人公被送去参加手术机器人临床试验,触及到亲情情节时,便开始隐隐有啜泣声。 程弥坐在座椅里,看着自己曾经在摄像头前,真实经历过的每一刻喜怒哀乐。 余光里总能注意到那个身体,隔着一个座位,他专注盯着屏幕,脸庞随着光影变亮变淡。 某一刻,幕布乍暗,影厅里陷入昏暗。 男主人公因父母对其的漠视和痛恨,性子里长满逆刺,在某一天陷入崩溃情绪,并把这种情绪施加在女主身上,以此发泄和寻找慰藉。 昏暗光色下,即使画面看不太清楚,但能知道两位主人公在热烈共吻,也就是程弥和钟轩泽饰演的两个角色。 正是因为画面看不清晰,氛围才显得暧昧至极。 即使当时拍这场戏时是借位,但后期也弄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影厅里四下无声,光线昏暗,程弥余光里的一切东西也模糊不清。 宽大银屏上,光线晦暗,人影交叠,声音让人浮想联翩。 司庭衍整个人陷在黑暗里,分辨不出任何动作和情绪。 直到几秒过后,银屏里的黯淡渐渐褪去,像汹涌危险的浪潮退潮,有什么东西已经挣脱镣铐,光线亮起。 程弥身边那个座位没人,史敏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位置空着。 隔着空座位,司庭衍眼睛如黑潭一般,盯着电影银屏。 程弥也是,目视前方。 双方侧脸对着侧脸,谁都没有转过头。 几十厘米的距离,空气在他们两个中间凝结,无声紧绷。 76、C76 临近电影结尾,被推进手术室前,两位主人公手分开,分别进了手术室。 外科手术机器人,虽有一定自主性的系统,但并不是完全脱离人为控制,而是优化了一些传统开刀手术带来的缺点,医生能借此完成更精准和完美的手术。 和医生相比,手术机器人具有很多优点。医生做手术需开刀,会留下狰狞刀疤,而手术机器人则是机械臂穿过病人胸腔,只在人体上留下单孔切口,创伤较小。 除此之外,手术机器人机械臂灵活度极高,在落刀、缝合上要比人的手灵巧和精准得多,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病人的生命危险。 手术机器人进行手术时,医生会坐在主控台操纵手术,机器人接收到指令,会翻译成机械臂细微和精准的运动,然后反馈到躺在移动平台上的病人身上。 宽大影厅里,荧屏上血红一片,手术机器人的机械臂灵活落刀,人人屏息凝神,盯着电影屏幕。 直到手术的最后,系统显示屏上,心率剧烈跳动着。 随着这一秒的到来,一个家庭松了口气,科研团队松了口气,医务人员也松了口气。 手术成功了。 影厅里所有的观众,也跟着落下了心里大石。程弥也一样,即使她早已经知道结局。但她现在坐在这里,格外清楚电影里的科研团队,便是司庭衍的科研团队,那台手术机器人,就是由司庭衍用无数个日夜研发出来的。 他坐在她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影后的最后,屏幕上打下了一行字。 -谨以此电影记录国内手术机器人行业的成长与壮大,中恒外科科研团队的at手术机器人正处于临床试验第三期,条件符合的人员,希望您可以积极参与at手术机器人的临床试验。 影片彻底落幕,这里都是业内人士,看完掌声声起,对电影赞不绝口。 影厅内灯光亮起,一切在暗里滋生的情绪无所遁形,程弥能感觉到司庭衍有些阴沉的低气压。 周围氛围热闹,偏偏他们这里像结冰一样,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没有。 观影结束,接下来便是主创人员上台互动交流环节。 作为主演,程弥和钟轩泽最先被请上台,其他主要配角紧跟在其后。 《手术》这部电影,内容沉重引人深思,上台主持人就内容对主演们进行发问,程弥接过麦克风发表了点看法。 接着和观众进行互动,有大咖到场,话筒自然第一个交到大咖手上,便是秦鹃。 秦鹃站起来发言捧场,讲了一点自己整场电影看下来的想法,最后让大家多多支持电影,话题到此收场。 这部电影除了手术机器人这个热点,另一个热点便是在两位主演身上。 因为两人男帅女美,演技也出乎意料的好,整部电影看下来格外赏心悦目。 在经过漫长的交流,还有和观众的轻松互动后,在场有媒体开玩笑地问道。 “两位老师已经是二搭了,我朋友就特别喜欢你们,想问下两位老师拍戏的时候有没有产生点情愫?毕竟电影里是这么深刻的感情,也有比较亲密的接触。” 这句提问通过话筒,传向影厅各处。 不管站在台上的程弥,还是坐在台下第一排司庭衍,都听得一清二楚。 上一个观众的问题是程弥回答的,此刻话筒还在她手里。对于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一下,但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很从容淡定。 她笑了下,对着话筒,眼睛没去看台下的司庭衍。 她知道他一直在盯着她看。 “我和钟老师戏里合作得很愉快,钟轩泽是个很好的演员。” 这个回答避免了被人讲她拍戏不认真,也没正面回应是否产生情愫这个问题,没给电影宣发团队制造障碍。 很滴水不漏的一个回答,但程弥知道,她这句挑不出毛病的话,每一个字司庭衍都会觉得是刺。 这是一个双人问题,钟轩泽自然也要回答,他接过程弥手里麦克风,一笑,唇角有点和煦。 “情愫是有,毕竟在戏里总接触,程弥也是个很好的演员,”他顿了下,继续笑说,“导致我有一段时间完全出不了戏。” 这句话从他口中出来,半开玩笑半带认真,分辨不出真假,但一出口,底下还是响起了一阵起哄声。 他这句话,在接下来上映的这段时间里,肯定会频繁出现在大众面前。 程弥不知道钟轩泽在想什么,虽然平时私底下追她,但不会这么高调,她看了他一眼。 / 首映礼很快结束,人员陆陆续续离开影厅,程弥他们合影后也从台上下来。 今天是总制片人生日,她借此机会组了一个饭局,就在这栋大厦里设宴。 程弥回到台下,司庭衍已经不在了,总制片人已经陪同他们先一步上楼。 程弥是主演,不能拂总制片人面子,有几个领导还没上去,在等他们,程弥和他们一起上楼。 坐电梯直上十层楼,是一家西餐厅,装潢精致又奢华,服务生引领大家去到包厢。 包厢很大,推门进去,壁灯泛着暖色,里面已经坐着人,红酒杯互碰。 总制片人在圈内处于高位,这场生日宴请的人不是很多,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手术》电影剧组的演员。 屋内两张铺着白桌布的长桌,上面放着烛台,细小黄光晃动。 总制片人坐在主桌,司庭衍也在那一桌。 史敏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跟司庭衍坐在一起,旁边是戚纭淼。 傅莘唯不知道什么时候先上来的,沾了戚纭淼的光,坐在她旁边。 程弥看都没去看司庭衍,但余光似乎对他太熟悉,即使不看,也总是第一秒捕捉到他身影,但她还是没看过去。 总制片人招手让她过去,示意她坐在对面:“程弥,来,过来坐下。” 程弥对她笑了下,走过去,服务生帮她拉开椅子。 司庭衍坐在总制片人旁边,她坐在总制片人对面,两人稍抬眼,目光就会相撞。 总制片人抬起酒杯,对她和她旁边的钟轩泽说:“演得真不错,才小小年纪,前途无量啊我们两位大明星。” 钟轩泽说:“过奖了。” “不,是真演得挺好的,不信你们问问我们出品方,他们也很满意。” 总制片人只是随口一句,并没多放心上,可她话落,长桌上却莫名陷入一种怪异的氛围。 大家心怀鬼胎,桌上史敏敬、戚纭淼和傅莘唯都看了司庭衍一眼。 钟轩泽也被笼罩在这种氛围内,因为他上次在水吧外见过司庭衍,程弥也说了司庭衍是她男朋友,虽然他猜测是前男友。钟轩泽目光也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转了下。 在总制片人还没察觉到这丝微妙气氛之前,史敏敬先打破了尴尬。 他总是笑笑的,即使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也显得浑不正经,二世祖气息挡不住:“是啊,演技特别好。” 他端起红酒,对程弥他们点头笑了下:“多谢了,这电影有你们这帮好演员,我们这次投资是不会亏了,还给我们团队手术机器人宣传了一波。” “当然,”史敏敬话头一转,在这种场合也没多正经,笑笑地看了眼他旁边的戚纭淼,“我们戚大编剧也是位大功臣,这剧本写的,那叫一个好。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心思这么柔软的一面?” 戚纭淼很克制,没骂他什么。但也没翻他白眼,看起来心情一般,没理他。 这时总制片人左手边的秦鹃发话了,把戚纭淼介绍给在座的一些业内人认识,笑:“是,我们小戚虽然是个理科生,但心思很柔软,很会写剧本。之前在国外啊,她把剧本拿给我看,我就觉得她有天赋。” 程弥终于知道,之前那场慈善夜戚纭淼是以什么身份去的,还有秦鹃为何那么宠爱她。 原本总制片人问的那个问题,该发言的人是司庭衍,可他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 包厢内还有另一桌,总制片人吃到一半起身,到另一桌敬酒。 因司庭衍跟程弥,程弥跟戚纭淼那点混乱关系在,桌上一直不怎么热络。 总制片人一走,担子自然压到制片方副总身上,副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见这气氛总莫名其妙有点尴尬,便提议玩个游戏,想活跃气氛。 红酒杯,刀叉,牛排,场合端庄优雅。又不是在夜店,玩小游戏和这种场合有些格格不入,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拂她面子。 史敏敬问:“玩什么游戏?” 副总说:“挑个简单的,就玩个拍七令吧,大家轮流念数,逢7或者7的倍数,还有数字里带有7的都不能说,输了就出局,玩真心话。” 史敏敬没什么玩不起的:“行。” 但由于这桌上不是有权就是有名,大家都放不太开,场面又太正式,一两轮下来,问题和答案都很无趣。 后面大家都没怎么认真玩,司庭衍看似也不上心,面色格外冷淡,但轮到他打头的时候,他直接跳了个数:“69。” 他这数一落,旁边的史敏敬直接暗骂一声,好在司庭衍旁边的长辈秦鹃能反应过来,没说出70,拍了下掌。 很巧,秦鹃和程弥中间隔着的那两个人,刚才已经出局,秦鹃拍完掌后,下一个绕过去就轮到程弥。 7的倍数已经过去,她没怎么设防,理所当然道:“71——” 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停住了。 她输了。 史敏敬看着很无语,说司庭衍:“你这心黑的,让人怎么答,这下面71到79全带7,人一不小心就被你绕进去了。” 司庭衍只看着程弥,没有理他。 程弥也早已反应过来,抬眼看向司庭衍。 他是故意的。 程弥输了,长桌上一扫方才的尴尬,大家不再像刚才那么兴致缺缺,都来了兴致。 程弥身上有大家感兴趣的话题,但大多数人不知道她和司庭衍那层关系,关注点放在她跟钟轩泽身上。刚才在首映礼上,钟轩泽前脚才刚承认对她有兴趣。 大家都想问,却没人开头,最后是傅莘唯直接问出口:“你有没有对他有意思的人?” 她问完,不少人下意识抛去感激的目光,大家都很好奇。 傅莘唯这话过于直接,但从一直跟程弥不对付的傅莘唯口里问出来,程弥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桌上人都看着她,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没隐瞒,笑笑:“二十三了,怎么说也不可能没有。” 傅莘唯知道了今晚戚纭淼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事,替戚纭淼打抱不平,想增深程弥跟司庭衍之间的矛盾,却没想她这么回答,紧接着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人有没有在这桌上?” 这问题劲爆,大家面面相觑,觉得有好戏看。 对于傅莘唯这个问题,程弥可以不回答的。 但不回答,会显得欲盖弥彰,像是在刻意隐瞒,反而显得她跟钟轩泽之间有猫腻。 回答这个人有在场的话,又会被人拿去做文章,这桌上跟她闹绯闻的只有钟轩泽一个人,这桌上都是圈内人,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 她双眼不小心瞥过对面司庭衍放在桌上的手机,又想起自己那部碎裂的手机,还有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 突然,头脑一热,她抬眼。 司庭衍一直紧盯着她。 程弥和他对视上,看起来像是冷静的:“没有。” 她有意思的人,没有在这桌上。 后面出去一趟的总制片人回来,看到这副糟糕的场面,脸色变得铁青,直接给那个副总小姑娘甩了脸色。 总制片人和这位副总并不对付,这在圈内不是秘密。这个副总是总制片人丈夫塞进公司里的小情人,总制片人一直不待见她。现在控场控不住,反倒弄巧成拙,把场子搅得稀烂,总制片人脸色差得要撕了她。 /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程弥从餐厅出去,李鸣没跟她一起上来,在楼下大厅等她,她打算下去找他。 观光电梯上空无一人,玻璃外是繁华都市,程弥走进去,像掉进满世界璀璨。 红酒后劲泛上来,她微靠在轿厢里扶手上。 就在电梯门快阖上的时候,一个身影走到电梯前。 程弥随意抬了一眼。 电梯门开,司庭衍泛着阴冷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她微顿一下。 司庭衍走进电梯。 很快电梯门合上,程弥站直了身子,两人在轿厢两端,沉默不语。 红色数字跳动,电梯不断往下,玻璃外夜景辉煌。 直到最后电梯停在一层,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电梯门开,李鸣就在大厅,等在不远处。 程弥往外走,高跟鞋鞋跟砸在地面上,声音格外清脆。 就在快踏出电梯那一刻,她手腕忽然被微凉的指节扣住,整个人被拽回了电梯里。 鞋跟太高,她一下没站稳,却没跌落到地上,被司庭衍紧紧箍进怀里。 紧接着,他按了关门。 外面李鸣察觉不对劲,要赶过来,等他赶到电梯前,电梯门就这么在他眼前关上了。 程弥没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她知道他有多执拗,只抬眼和他抗拒着。 “去找你的戚纭淼。” 电梯往上,外面一览无遗。 司庭衍不说话刺她,按了第五十层。 “你要做什么?” 司庭衍目光挪回来,眼睛里是不动声色的冷,冻得人冷进骨子里。 “你说我要做什么。” 程弥之前在这里住过一次,第五十层是酒店。 司庭衍要做什么,显而易见。 77、C77(修) 观光电梯疾速往上,俯瞰这座城市。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景车流如网交织。 程弥对司庭衍说:“司庭衍,如果你不是非我不可,跟谁在一起都可以,那也没必要和我上这个床。” 司庭衍最能掌控情绪,方才那丝波动已经压抑进冷漠里。 可程弥却觉得他身上让人喘不过气的情绪,比之前哪次都来得强烈,比在慈善夜、剧院、水吧和今天的电影首映礼,态度都要来得更阴沉压抑。 他说:“是你。” “是我什么?” “是你不是非我不可。” 两人对话一来一往,剑拔弩张,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只一句话,程弥一下一明白他这趟无名火的来源。 因为她在餐桌上说的那番话,她说她有意思的那个人不在餐桌上。 这句话有可能直捅了司庭衍心脏。 不是司庭衍,不在这餐桌上,那还有谁。 即使彼此都清楚,这番话这么回答是理智之举,但仍是不可避免直刺向两人一碰即炸的雷区。 黎烨衡一直是他们之间不能去碰的话题。 意识到此,程弥脸色微顿,正想开口说什么。 这时,司庭衍无比镇静松开她,敛住再次被她拽去失控边缘的燥火,按了某一层电梯楼层。 一系列动作来得突然,却又淡定平静,程弥一下没反应过来。 电梯缓停在第五十层,电梯门外光景刹停。 她出于直觉,往外晃了一眼,看到了某名方才参加过首映礼的娱记。 那娱记正往电梯这边走,在程弥看向他的下一秒,他也抬眼看到了他们。 此刻司庭衍已经跟程弥分开。 程弥目光不着痕迹滑过司庭衍侧脸,她这才发现司庭衍耳下被她手机扔刮出来的那道伤痕完全没处理,还在微微往外渗血。 他目视前方,没再看她,脸色冷淡至极。 电梯门开,那位娱记停到电梯门前,司庭衍和他擦肩而过,走出电梯。 程弥没动,娱记走进来,对她笑了下,她也轻回一个笑。 娱记按了负二层停车场,电梯门很快关合,继续往上,停在了方才那家西餐厅的楼层。 娱记八卦消息灵通,虽参加首映礼后没来参加,但肯定知道总制片人在这里开生日宴。 果然,他开口问程弥:“程弥,生日宴都要结束了吧,你刚来?” 程弥笑了下:“落了点东西,回来拿一下。” 司庭衍还真什么都想到了,戏都安排得逼真。 说完她出了电梯,直走回餐厅里,去了趟洗手间后才出来,碰到追上来的李鸣。 李鸣一脸紧张:“刚才怎么一回事?吓死我了。” “没什么,走了。”她接过他手里外套。 李鸣紧跟她身边,小声说:“我没看错的话,刚那是投资的那个司总?” 他跟程弥久了,一开始就觉得他们两个一碰上,之间那种气场不太对劲,此刻小心发问:“他不会就是那个……你之前要追去美国找的前男友吧?” 程弥闻言,余光看了他一眼。 她没说什么,可李鸣却知道答案了,没忍住我操了一句。 “蒋总知不知道?” 程弥走进电梯:“你觉得她可能不知道?” 李鸣紧随其后,想想程弥已经当明星好几年,这几年都是单身:“那你俩……高中好上的?” 他自言自语:“我就说呢,你俩一看就有猫腻。” 程弥没说话。 李鸣好奇的问题实在太多:“刚我在后台听工作人员说,这个司总就跟我一样大,真的假的?他看起来确实比我还嫩,但才二十一岁,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也太可怕了。” 程弥到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司庭衍,急需空出一点位置清醒,她揉了揉太阳穴,转开话题:“车到外面了没有?” / 隔天程弥学校有课,上到下午,蒋茗洲一通电话过来,通知她去拍摄杂志。 程弥接到这个电话有点意外,一是蒋茗洲绝口不提昨晚她在电话里跟司庭衍接吻的事,第二便是拍摄杂志本身。 蒋茗洲不提,她也装聋作哑,只问拍杂志的事。 “之前不是说这本杂志难上,我们大概率上不了?” 蒋茗洲之前跟程弥提起过这件事,这本杂志是著名的顶级时尚刊物,在杂志圈极其有地位,出了名的难上,必须有一定知名度和代表性的作品,才有机会被邀请上杂志。 蒋茗洲手下几位大咖就上过,那边之前跟蒋茗洲透露了点风声,这一期有意邀请接下来大热电影的女主角拍封面,程弥便在名单里。 但同期有另一部热度趋势跟《手术》差不多的电影,这个剧组的女主资历比程弥老,且上过这本杂志封面的女星,已经是位大演员。 所以当初蒋茗洲跟她说过,拍摄杂志这个机会大概率是对方的。 现在却落到程弥头上了。 蒋茗洲语气很从容婉约:“这是好事,代表杂志方看中你的时尚表现力。对我们来说,则是很好的时尚圈资源。” 程弥翻翻手里书页:“嗯。” 电话那边蒋茗洲问她:“今天的课快上完没有?” “嗯,下课了,还在教室。” 蒋茗洲:“那边是突然打电话过来通知的,傍晚开始给你拍摄,你现在收拾好赶过去,我让李鸣去接你。” “行。” 程弥坐在过道旁,同学零零散散往教室走,有人拿手机偷拍她,这状况过于常见,她早已习以为常。 挂断电话后,她带上课本离开教室。 / 余晖未灭,晚夜未暗。 程弥赶在天黑前到了拍摄地。 拍摄中途,杂志编辑总监来摄影棚跟程弥打招呼,然后在旁看着她拍摄。 一直拍到晚上十一点才收工,杂志编辑总监邀请程弥一起吃个饭。 杂志编辑总监叫史慧谨,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很年轻,是位大小姐,气质矜贵又有艺术气息。 她对程弥笑了笑:“你一直拍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吧,正好我这边攒了个局,有没有荣幸请程小姐一起吃个饭。” 程弥明天早上有个广告拍摄,凌晨还得赶飞机过去,于是只能推辞:“史总监邀请我是我的荣幸,我这边明天早上有个广告要拍,现在得赶去机场。不知道史总监明天下午有没有空,我请你吃个饭。” 她话说完,像是有什么人过来,史慧谨看向她身后,看到来人后,眼眸泛起笑意。 程弥顺着她目光回头望去,就见蒋茗洲往这边走过来。她有点意外,蒋茗洲怎么过来了? 蒋茗洲走过来,史慧谨朝她伸手:“蒋总,好久不见。” 蒋茗洲唇角含笑,同她握手:“史总监,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一切顺利,”史慧谨松手,眼风带向程弥,“刚我留程弥一起吃个饭,她说明天有个广告拍摄,不太方便,可惜了。” 三人各有姿色,站在一起格外赏心悦目。 蒋茗洲脑后照旧挽着髻,颊边一缕卷碎发,她闻言看向程弥:“明天早上的广告帮你推掉了,走吧,跟史总监一起吃个饭。” 为了一个饭局推掉广告,程弥有点不解,但在这种场合下没多问。 她只笑笑:“好。” / 附近有家高级餐厅,饭局组在那里。 这家餐厅不像一般餐厅有客就接,只接待有头有脸的人物,内里装潢极其奢华,服务态度一流。 蒋茗洲带着程弥,跟她提了一嘴:“这是史总监丈夫开的餐厅。” 程弥跟她往里走,风吹过,她耳坠大幅度晃动:“她结婚了?” 蒋茗洲点头:“嗯,美国人,闪婚。” 后面程弥又从蒋茗洲那里得知,史慧谨家庭有军界背景,父亲和爷爷皆是军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当时听到这话时,程弥并没多想。 去到包间,她才知道蒋茗洲为什么要推掉广告带她过来了。包间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全是叫得上名字的面孔,都是时尚圈的大腕。 所以这顿饭,蒋茗洲自然不是真来吃饭的。 程弥在这个圈子已经不算短,知道今晚这饭局又是一场难熬的应酬。因为酒桌上涉及利益和人情,难免要敬酒和被劝酒,她又太有姿色,经常会被注意到。 不过蒋茗洲一般都会帮衬她,也不会让人太欺负她。程弥自己也聪明,所以她很少在酒桌上吃过亏。 今晚酒桌上一个老总对程弥有兴趣,想劝她酒,却被蒋茗洲过于紧张地拦下来了:“不好意思,陈总,程弥这几天不能喝酒,我这个经纪人替她喝了。” 程弥看了蒋茗洲一眼,她依旧端庄优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这时圆桌另一旁,史慧谨却忽然道:“是吗?程弥这几天不能喝酒?” 她看向程弥:“刚在工作室,我还跟程弥喝了香槟呢。” 明眼能看出带着针对性。 台被拆了,自然不能再圆下去,蒋茗洲看了程弥一眼:“是么?” 程弥敛去心里那点不适,目光从史慧谨身上收回,拿起酒,笑笑:“陈总,我敬您一杯。” 晚辈不敬酒是不给对方面子,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这些喝下去的都是实打实的白酒,喝到一半程弥有点不适,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她绕过走廊转角,一眼便看见站在走廊上说话的史慧谨,还有史敏敬。 走廊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壁灯莹莹。 史慧谨站在史敏敬对面:“二哥,我挺好奇的,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司庭衍这样。” 史敏敬还是那副玩世不恭样,笑了笑:“你悠着点,他就搁那儿盯着,回头要找你算账,背地里阴你,我可不管。” 程弥脚步慢慢放缓,突然间,她什么都反应过来了。 史敏敬跟史慧谨是兄妹,两人父辈有军界背景,当初厉承勋要给司庭衍联姻,想结交的史老爷子就是军界的人物。 史老爷子有个跟司庭衍年纪相仿的孙女,而史慧谨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听她的话,她跟司庭衍也是认识的。 只一秒程弥便明白了,史慧谨就是司庭衍当年的未婚妻。 难怪方才在包间里,她那么注意她,还针对了她一下。 这时,史敏敬跟史慧谨也发现了她,两人一齐看过来。 程弥刚才是从包间的一扇门离开,他们不知道她去了洗手间,也就没预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交谈被她听到,史敏敬却一点也不尴尬,反倒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跟她打招呼:“巧啊程小姐,我们挺有缘的,又遇到了。” 程弥对他笑笑:“嗯,是挺巧。” 史敏敬摸摸鼻子。 史慧谨脸皮跟她哥有得一比,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喝太多酒了?” 程弥:“有点。” “还可以?” “不碍事。” 史敏敬要走了:“行,那你们进去吧,白酒都少喝点,先走了。” 史敏敬走后,程弥跟史慧谨一起回了包间,两人都没提司庭衍。 / 饭局散场已经是凌晨两点。 程弥今晚后半场喝了不少酒,有点走不稳路。 她住处离这里不算太远,蒋茗洲完全可以把她送回家,但蒋茗洲没有。 她把程弥带去了附近酒店。 今晚蒋茗洲突然到场,帮她推掉了明早的广告拍摄,转而带她去参加饭局。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饭局,推掉一个条件不错的广告拍摄,根本不划算。 程弥很清楚,蒋茗洲今晚不仅是为了带她来参加饭局,所以她把她带来了酒店,把她送去一张床上。 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却都没有戳破半句。 蒋茗洲开好一间套房,带她上楼将她放到床上后,帮她拂了拂发丝,然后走了。 飘窗外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凌晨光影依旧辉煌。 程弥神思被酒精缠绕,可却久久没有堕入混沌,无比清醒,她一直盯着卧室门口。 直到某刻,外面的客厅玄关传来开门声。 果然,不多时,司庭衍走了进来。 程弥早就猜到了。 卧室里没开灯,恍惚间像回到五年前两人分手的那个晚上。那时候是在病房,他等她回去等了一晚上。 程弥半躺在床上没动,就那么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走过来,房卡放上床头柜。 程弥离床头柜近,她隐隐约约闻到了房卡上蒋茗洲的香水味。 这张房卡是蒋茗洲给他的。 蒋茗洲不同意她跟他在一起,所以司庭衍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蒋茗洲自己把她送到他床上了。 程弥看着他,问他:“怎么过蒋茗洲这关的?” 她浑然不知现在自己什么模样,长发微卷,双眸迷离,双唇红到似欲滴血。身上套着一件衬衣,身线凹凸有致,两条长腿白到晃眼。 卧室里没灯光,夜色给司庭衍白皙肤色镀上一层冷凉,他每个欲望都在深渊凝视,全面苏醒。 他丝毫没停顿,俯身,指尖直接翻进她衬裙衣摆:“她要想没人拿她有办法,就得不留把柄在人手上,可她不是。” 把柄这种东西之所以叫把柄,就是因为它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被人抓到。 程弥懂了,蒋茗洲有把柄在司庭衍手上:“什么把柄?” 司庭衍指节滑过她身体,战栗细细密密从四肢百骸爬出,微凉空气随着起伏钻进衣摆。 他双唇薄淡启合:“你不需要知道。” 其实司庭衍不说,程弥也大概知道。 蒋茗洲能在圈里游刃有余这么久,自然有她自己的一些手段,总有两三件见不得人的事。而这些埋进灰土里的勾当一旦面世,足以毁灭她现在手里握着的所有东西。 程弥问出口了:“就因为昨晚那个电话?” 昨晚在休息室里,蒋茗洲在电话里让她跟司庭衍保持距离,还让她跟钟轩泽炒关系。 司庭衍眸色明明很冷静,却如锁链,要将她绞紧至窒息:“她不让你跟我在一起。” 蒋茗洲不同意程弥跟他在一起,他就让蒋茗洲自己心甘情愿把她送到他床上。 话落,他修长指节隔着布料,扣握上她心跳的地方。 程弥在那一瞬间绷弯了腰,司庭衍的每根指节都握在她敏感点上,她直落他掌控的领域。 她说:“所以从回国后你就一直在盯着我?” 司庭衍从一开始回国就不是在耐心至极地钓她,让她自己上钩。而是埋好网,设好局,狠绝放网收网,不会让她脱离自己手掌心,即使现在他们还在吵架,即使她还是让他不开心。 司庭衍还是原来那个司庭衍,一点变都没有。 听完她问的话,他问:“你怕我吗?” 这句话,司庭衍十六岁那年也问过她。 可没等她回答,他指节已经滑下,勾去她背后要解开排扣。 程弥可还没忘记他还惹她生气着,后背紧压在床被上,去抓他的手。 司庭衍眼睫很黑,凝看她一秒后,低身。 略显薄情的一双唇碰上她蕾丝花纹,抬起眼看她一眼,阖下后,温热夹带气息,直碰她心脏。 他有的是折腾她的办法。 湿热卷过一阵麻意爬过程弥脊椎,她一下皱眉,是享受的。 “你怕也没什么办法,程弥,我说过你只能要我。” 即使不爱他,也只能要他。 程弥在某一刻有些微吃痛,只是一个吻,她都能感觉到司庭衍这些年对她的病态欲望越发病入膏肓。 她摸去他下巴,司庭衍离开她,程弥看着他眼睛:“司庭衍,你讲道理一点,你能要别人,我也能要别人。” 司庭衍指节分明的手滑向她腰侧,握上,往自己这边扣了一下。 程弥整个人往下滑下一截,两人瞬间短距离内对视,酒气氤氲。 司庭衍:“你再说一遍,我要听。” 程弥反应过来了,他在享受她吃醋,享受被她在意的感觉,她一下气极:“所以为了让我吃醋,就去碰别的女人是不是?” 司庭衍盯她良久,她这副样子,他在暗地里滋生已久的欲望要缠进她每一寸肌肤里。 他像是没有解释了,起身,去床尾。 程弥一口气堵在胸口,看着他,偏别住双腿。 司庭衍从下至上看她:“我碰不了其他女人。” “我没有兴趣。” 说完,将她双腿拉向自己,唇吻进她。 78、C78 深夜像欲望泛滥的沼泽,四处无法呼吸。灵魂被拖着往下坠,直至沉溺纵情至死。 程弥十指抓紧白色床单,指尖在床单上掐出无数条褶皱。 夜色无边蔓延,阵风乱涌,吹皱漫天薄云,云层被掐出层叠褶痕,月光透下,像一道道扭曲隐忍的掐痕,又像欢愉到缱绻。 司庭衍抬起眼睛看她。 程弥微扬头颈,长发铺散在身后,眼眸半阖。 落地玻璃窗外风还没停歇,夜色奔逃在风阵里。风湿卷触而过,夜色沉醉到缱绻迷离,在享受着沉沦。 没有因为万物在漆黑里注视,而矜持掩饰半分,夜色彻底融进风阵的湿潮里,每一处姿色都如花瓣纵绽在注视下。 正是这样浓烈绽放的夜色,才勾到人理智眩晕。 程弥十指还紧抓着白被。 司庭衍伸手,比她有力几倍的指节穿过她五指,交叉扣住。 程弥也紧紧握住他手,生生在他手上掐出红痕。 她红唇微张,低下眼睫,桃花眼润着薄薄一层水雾,勾缠上司庭衍视线。 司庭衍也紧盯她这双眼睛,一点一点吻过,来到她面前。 程弥衬衫半掉未掉,挂在手臂上,双手环搂上他颈项,将他压向自己。 司庭衍比她先一步,夺吻过她唇间气息,骨节修长的指节搭在她颈侧,感受她跳动的脉搏。 很快,快到他通体舒畅。 热吻发烫在拥偎里,程弥长发散落下床沿,身后晃荡着飘窗外遥远的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 五年没碰,一碰,星火躁动爆发,一下遍野燎原。 程弥十指穿过司庭衍黑色短发,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司庭衍唇游走过她颈侧,耳下,从容散落一地火热,最后来到她唇边。气息勾缠,两双唇辗转含吻。 许久过后,卧室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门板嘭一声砸在墙面上,又弹开。 满室暧昧突然被打破,可司庭衍跟程弥没有因为这声巨响停下。 紧接着是很快的脚步声走至主卧门外,对方没有拍门,戚纭淼略带酒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司庭衍,我找你有事。” 程弥近距离看着司庭衍眼睛:“她怎么来了?” 司庭衍看起来极其冷漠的一张脸,此刻染着纵欲的淫靡。 他注意力明显没在外面,薄唇张合:“你问我我问谁。” 说完仿若未闻外面的声响,低身。 点吻灼热,烫到程弥心口发热,颤栗登时爬过她全身。 她微张唇,气息轻漫进空气里:“那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你是不是知道她为什么过来找你。” 司庭衍沉沉看着她眼睛,很淡定,一点都不慌乱,还在细细折磨她。 程弥难耐咬唇。 这时卧室门旁壁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响起来。 司庭衍刚才进卧室,手机随手放在了壁柜上。 卧室里没开灯,只能看见落地玻璃窗外无边的夜色,壁柜上手机屏幕荧光发亮,声响嗡嗡震荡在空气里。 手机震动不停,戚纭淼颇有司庭衍不接,她就打到他接的架势。 可床上他们谁都不愿放开彼此,薄汗黏连,紧紧锁着对方,几乎要把对方嵌进彼此身体里。 司庭衍不想放开程弥,同样的,程弥也不想放开司庭衍。 司庭衍抱她起身。 程弥双臂搂在他颈项上,整个人身子腾空,和他配合默契,双腿缠上他腰。 司庭衍抱她到卧室门前,程弥后背贴上门板。 门板发出一阵细微晃响,一门之隔,戚纭淼就在外面。 女生天生敏感,即使隔着一扇门,戚纭淼还是一下捕捉到了那丝游浪在空气里的暧昧。 程弥感觉到外面的人动作似乎凝滞了一下,在那两秒内,周围是悄无声息的,空气四周像凭空出现绳子,将这方空气里的人绞紧到窒息。 几秒沉默过后,戚纭淼声音比刚才严肃得多,突然开口:“司庭衍,你开门。”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本该在这里面的人是她,好像在说每日每夜跟他在这里面纠缠的人是她。 程弥听得心里微泛起不舒服,她跟司庭衍鼻尖碰着鼻尖,看着对方。 两人衣衫未落,凌乱不整。程弥眼神不狠,但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是狠的,可因为缠着情,声音让司庭衍欲望在血液里极速贲张。 “司庭衍,你要是跟她不清不楚,我们上完这个床就算玩——” 一句话还没说完,被他一个动作折磨到失语。 司庭衍不让她有想跟他结束的想法,即使是说说也不行,他说:“你别想有这个想法。” 手机还在震动,程弥紧咬着双唇,在扑涌上脊椎的漫天灼烫啃咬里,挤出两个字,说完了没说完那句话:“玩完。” 司庭衍眼神变了,但没有愤怒,只是几乎要将她沉底到其中,再也别想爬出来。 他说:“程弥,这两个字这辈子都别让我听到。” “我要说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司庭衍:“我不会放过你。” 他说完,伸手,中止了手机的震动。 电话接通了。 太过突然,外面的戚纭淼似乎没预料到,嚷着要司庭衍开门,让他出去的话语突然静止。 他这个人在什么东西上都能玩出花来,前后不过一个小时,程弥已经见识他有多能折磨人。 司庭衍像是在宣誓主权,缠吻进她颈侧,颈项是她的敏感处,他无比熟练衔吻住一处,啵弄出声响。声音不轻不重,像冰冷月光沾染上色欲,通过电话传到了门板的另一端。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手机狠狠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在这漆黑夜里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戚纭淼声音在发抖,被刺激到爆发:“司庭衍!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 门外的戚纭淼能听得出是在发酒疯,酒气透过门板缝隙飘进来一分,但与其说她在发酒疯,不如说她是在发泄情绪:“你为什么就是要犯贱爱她!” 程弥将她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有种说不上意味的酸涩漫上心头。 她和司庭衍贴得很近,司庭衍说不会放过她,她问他:“你还想怎么不放过我。” “司庭衍,要把我玩死么。” 司庭衍回答她:“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搅黄,要是让他碰你一下——” 他停顿一下:“我不介意毁掉我自己前程。” 这时,戚纭淼在外面大喊:“你回来不过几天,见了她一面就忍不住,她呢,她五年都没去找过你。” 她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尽了:“你再怎么摇尾巴,她看你了吗!” 司庭衍不语,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脸色在那刻爬上一丝沉默的阴恹。 程弥知道司庭衍这一刻在想什么。 她心里酸疼满涨,相隔因年少气盛作废掉的那五年,她跟他一样,也疯,疯到急于融进他身体里。 程弥指尖扣紧他后颈,将他拥向自己的方向。 “你不是要毁掉自己么,”她说,“我把自己赔进去给你。” 司庭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握控住她后颈压往自己,两人的吻火热交融,又往下走,看起来不沾情欲的双唇,碰吻上禁果。 程弥浑身颤抖到快要碎掉。 戚纭淼很少对司庭衍这么强势,以往她都是跟在他身后,大概是酒精浇上心火,情绪在不断烧腾。 她歇斯底里叫道:“我昨晚我要脱光衣服坐在你面前,都比不上她经纪人打给她的电话重要,没有她经纪人让她跟你保持距离一句话重要!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 这时另一阵脚步从门口匆忙赶至套房内,是史敏敬。 他看不下去,大概是去拽抱戚纭淼了,要将她连拖带抱抱出去:“戚纭淼,我们走。” 戚纭淼却像是打开了他的手,啪的一声很响:“不用你。” 说完,她没再留下,高跟鞋踩在地上,噔噔声渐远,离开了套房。 不多时,外面恢复安静,史敏敬也走了。 而他们之间的每一寸空气,却发热到快要融化,程弥浑身白皙泛粉,蝴蝶骨稍离门板,又迅速被贴合上,她快呼吸不上来,对司庭衍说:“只能看我。” 司庭衍眼睛就没有一刻不在她身上:“你不让,我也只会看你。” 细小的震颤逐渐汹涌,程弥想起戚纭淼那句他回来不过几天就忍不住找她的话,她勾着司庭衍,放任所有媚色放浪:“是谁说跟我算完的。” 司庭衍享受着她的勾引,神色的冷凉有种被打碎的沾欲感,但依旧强势自持,两种极致反差碰撞出一种让程弥呼吸紊乱的窒息感。 “我说的,可你被我威胁过吗。” 程弥一愣。 司庭衍看着她:“程弥,我对你没种。” 他脊梁骨很硬,硬到谁都打不断,也别想让他跪下。 可他对程弥这两个字,从来都没种,即使是她先不要他,也不受他对两人未来近乎决绝的态度威胁,他还是自己踩折所有尊严走回来找她了。 他话音一落,这句话烙印般直扎程弥心口上,和铺天盖地漫过四肢百骸的热烈汇合。 两人灵魂隔了五年再次火热贴吻,几乎要将对方一起火烧到毁灭。 程弥脚趾蜷缩。 司庭衍眉心的波澜不惊微动了下。 所有感官都在失真,白衬领半落不落挂在肩膀上,几秒过后,衬衫边滑落肩际,挂在了手臂上。 今晚的夜尤其漫长,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在清醒,直至满地凌乱,也贪婪到不肯闭眼入睡。 程弥酒早醒了,可她却比喝醉酒时要更迷糊,犹如踩在梦里,浑身没有多余的一点精力逃脱司庭衍的摧残。程弥印象里清醒的最后一瞬,她埋在司庭衍颈侧,他抱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程弥这一觉睡到下午,睁眼时卧室里没人,司庭衍不在。 她难得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刚醒,就有电话进来,蒋茗洲打来的。 程弥接听。 蒋茗洲问她:“起了?” 程弥嗯了声。 她没提昨晚司庭衍跟她提过的那些关于蒋茗洲的事,蒋茗洲也同样闭口不提。 蒋茗洲没问太多,只问:“现在有精力接活儿没有?” “什么活儿?” “个人广告,不是跟钟轩泽拍的那个,这个资源比推掉的那个好。” 蒋茗洲昨晚突然通知程弥把广告推掉了,她还不明所以,经过一晚,她所有疑惑都有了头绪。 她跟钟轩泽那个广告,大概率是司庭衍搅黄的。 她直接问:“司庭衍安排的?” “正好你不也不想跟钟轩泽炒情侣关系。” 蒋茗洲又说:“你这个主儿是个控制欲强的。” 蒋茗洲让程弥跟钟轩泽电影上映期间炒关系,司庭衍不让,自己垄断了程弥所有资源。 79、C79(修) 广告程弥应承下来了。 挂完蒋茗洲的电话,这个点她担心司庭衍在忙,没打电话,给他发了条短信。 [钱烧得慌么,司庭衍。] 手机还没从手里放下,司庭衍很快回她短信。 [我乐意。] 看着这三个字,程弥无声勾唇,眼神无意间晃了下,瞥到胸上红痕,她目光从浑身过了一下。 司庭衍真挺能的,一处能看的都没有。 她又发一条。 [昨晚一点都不温柔,就这么走了,不怕我跑了?] 司庭衍又很快回应她,但没回答她问题,给了她四个字。 [床单湿了。] 这四个字只过一眼,程弥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昨晚他们一开始在主卧,到最后床单湿到睡都不能睡,司庭衍才抱她来的这个卧室。 昨晚他让她舒服了,她不会跑。 确实是这样,昨晚一整晚,没有一秒是程弥觉得浪费的。 看着他答复她没扭捏,没不好意思,也没落下风,继续回。 [在国外这五年没有我,你怎么做到这么熟练的?] 几秒后,司庭衍短信又跳进来,他也很直接。 [每天晚上都会在幻想里对你练手。] 这句话跳进来,程弥心跳短暂性停拍了一瞬,每个字都直撩拨她心脏。 眼下这个瞬间,和五年前他们高中那会某个时刻重叠到了一起。以前司庭衍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告诉过她,他经常会梦见她,经常会对她做一些事。 现在他告诉她,分开这五年他还是这样。 程弥笑笑。 两人短信一来一往,她想撩弄一下他,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梦里我跟昨晚一样?] 等了十几秒钟,这次司庭衍却没回了。 又等了会司庭衍依旧没回,可能是在忙了,程弥也没怎么放心上,她还有工作,李鸣给她发消息,说已经在她家等她,让她赶去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 程弥要起身下床。 这一动才发现浑身酸疼,每根骨头都像被碾过一样。 司庭衍是真的会折磨人。 这种强度还是第一次,程弥没预料到,缓两秒后才踏下床。 她昨晚是临时被蒋茗洲送来的这酒店,身上不带一件行李,司庭衍自己爽完倒是挺周到,给她准备好了衣服。某个大牌的吊带贴身亮片裙,是她的风格,款式不错,眼光竟然还挺好。 司庭衍对她身体很熟悉,那身裙程弥穿上后很合适。 她走去镜子前,从包包里翻出遮瑕,遮好颈间的斑驳印记,离开了套房。 打开门从套房出去,不是很巧地正面碰上一个人。 傅莘唯正从对面某间套房出来,和程弥迎面撞上。看来昨晚戚纭淼跟史敏敬他们聚餐她也在,而且她应该知道她跟戚纭淼昨晚那点事。 傅莘唯一直不喜欢程弥,平时见她都没好脸色,今天看见她,脸色比以前还要更臭。 程弥一向没怎么搭理她的恶意,只当没看到。 两人往电梯间走,傅莘唯比程弥先一步走进其中一台电梯,直接关了电梯门。 程弥懒得跟她挤,根本没去在意,走到另一台电梯前。 / 程弥只有半天时间,行程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下午拍完广告,因为要上节目给电影做宣传,又马不停蹄赶去电视台彩排节目。 一直到近凌晨,彩排才结束。 程弥跟李鸣从大楼出来,钟轩泽跟他们离得不远,没多久便跟她步调保持一致。 门口还有粉丝在等候,程弥刚出去,两三个女生上来,看着她的眼眸里沾着喜爱和紧张,问她能不能给她们签个名。 程弥停在她们面前,对她们笑笑:“怎么不行?” 女生是个长着泪痣的大眼睛女孩,很白,长相漂亮可爱。她侧挎着一个黑色帆布包,看程弥对自己温柔笑了后,耳朵有点通红,紧张下一举一动都很可爱,有点小慌乱地把照片、信和笔递给她:“我好喜欢你的。” 程弥接过,觉得她很可爱,跟她说:“谢谢你,就当是来见个朋友。” 签下自己名字后,又问她:“你叫什么?” 女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被她五官惊艳到语无伦次,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告诉她名字:“小苏。” 程弥说话一向从容,笑起来也温柔,但气质原因还是有点距离,不过她有意让面前这两三个女孩子放松,签名合照完,女生们又磕磕绊绊问她能不能抱一下。 风吹过程弥身后长发,带起她身上的香水味,她稍弯身给了面前的小妹妹一个拥抱。 这些画面一一落进停在不远处某辆车里。 司庭衍在主驾里,目不转睛看着那里。 离大楼门口有点距离,看她像在看一部默片。 她每个举手投足,每次唇瓣张合,每个笑,都能让他的灵魂听教。 门前不止那几个女生在等程弥,还有明显冲着她跟钟轩泽来的,要跟他们两个合照。 这个要求自然不好拒绝,拒绝会被人抓把柄。 程弥比一般女孩子高一点,她站在女生后面对着镜头,钟轩泽在她旁边。 按下快门时,钟轩泽忽然搂过她肩。程弥微有不适,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车里司庭衍盯着钟轩泽,眸色渐暗。 拍完楼前人散,司庭衍车却没立即离开,有几个女生路过他未紧闭的车窗。 夜色昏暗,他不在路灯下,惹眼的五官溺在黑暗里,女生们没被这份惊艳惊扰。 长着泪痣的女生路过车窗,在说程弥好漂亮。 “她写了爱我诶。” “你要不要脸,是你叫她签的。” “哼,她就是爱我。” 司庭衍闻言,看了她手上的签名照一眼,没有愤怒,没有生气,一闪而过短暂一小瞬羡慕,又归于冷静。 / 程弥从电视台离开,上车后拿出手机。 她明天得正式录制节目,所以今晚只能留宿这座城市。 司庭衍后来回复了早上的消息,但没接着她的问题,而是告诉她,他也来了这座城市,有合作要谈。 程弥从下午到晚上都在忙,根本没空看手机,现在看到这条消息,她立马回复他。 [我下班了,你还在忙?方不方便打电话?] 但这条短信直到她回到酒店也没有回复。 …… 地下停车场里,停车位拥挤。 司庭衍打方向盘,车跑在车道上,往西侧开去。 还没跑到尾,前面转弯处出现一辆车,车头转弯得干脆利落。 然后司庭衍跟那辆车便正面碰上了。 两车各占一边车道,挡风玻璃后双方的视线在第一时刻对上。 钟轩泽跟司庭衍差不多同时离开电视台,能在这里碰上一点也不奇怪。 双方眼里没有任何过激情绪,却隐隐带着火药味。 直到两车狭路相逢,就快擦肩而过,双方却都停了下来,主驾窗口互对着。 钟轩泽先开的口:“公平一点。” 停车场里灯光冰冷,水泥墙面灰扑扑。 司庭衍直视前方,断了他想法:“已经结束了。” 他说:“离她远点,你没能力抓好她。” 钟轩泽一边手搭在车窗上,侧头看向他:“你也得给机会。” 司庭衍冷漠看他一眼:“她机会都是我的。” 钟轩泽依旧很礼貌:“之前在水吧外,你不是让我抓好她?” 司庭衍看着他:“希望你知道,那是警告,不是在给你机会。” “你再碰她试试。” 说完,司庭衍踩下油门,车从钟轩泽车旁呼啸而过。 / 回到酒店房间,程弥手机屏幕上消息栏仍是空白。 她今天一天下来身体疲惫,想放松下身体,也得运动一下,换上泳衣拿上衣服去酒店泳池。 酒店泳池是室内无边泳池,高层巨幕落地玻璃窗外,远眺高楼大厦。 泳池水面如暗色璀璨的珠宝,装潢高档,泳池边上放着几张皮质躺椅。 波光粼粼下几束灯光,氛围影绰,让人身体陷在混沌里有种安全感,不知不觉放松。 水温适宜,程弥游一会后,空荡泳池内传来手机铃声,她来到泳池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是司庭衍。 程弥接了,手机放到耳边,昨晚在她耳边一整夜的声音透过听筒,直落进她耳朵里。 司庭衍问她:“在哪个房间?” 程弥手搭在泳池边沿,说了个房间号。 又跟他说:“我现在不在房间。” “你在哪?” “泳池。” 程弥看向一整排落地玻璃窗外面,楼厦灯火璀璨。 可她看到的不是这满城繁华,而是神思全被昨晚疯狂在黑夜里的一切挤满。 一天没见,一天没听,欲望原来不会中止,反而在经过白天的刻意压制后,一触碰到他,闸口全溃。 他昨晚在她耳边隐忍性感的气息,游走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的指节,双唇,还有不避不藏放任其肆虐,掀起巨浪侵蚀她的欲望。 有一种东西黏连在他们安静的呼吸声里。 司庭衍听完没挂电话,程弥听见他那边有电梯声响,她也没再游回泳池里,等他上来。 “几楼了?” 话音刚落,她听到了脚步声。 这个点是凌晨,泳池里就她一人,程弥看向泳池入口。 很快,近在耳边的脚步声和门口的重叠上。 司庭衍第一眼找到她,程弥目光和他正正对上。 今晚的司庭衍没西装革履,穿着黑色卫衣,肤色被黑色衬得过分白皙,浑身沾带疏离感。 这是他回国这几天,程弥第一次看见他穿便服。 她身上穿着黑色泳装,泳池里的水轻漾上她白皙肌肤,长发湿蓬,发尾散在水里。 程弥直勾勾看着司庭衍,司庭衍同样目不离她,往她这边走过来,但也没有一点躁急。 程弥看他走到自己面前,司庭衍黑色眼睫盖下看着她,手机拿离耳边。 程弥手机推回泳池边,一边手臂顺势抬手往上勾。 似乎是有感应一般,司庭衍也在同时逼近她,程弥抬起的手臂恰恰好勾攀上他颈项。 司庭衍含吻上她双唇,程弥也抬头黏连上他的,勾在他颈项上的手臂慢慢垂下,指尖描摹到他脸侧,指根贴在他耳后。 软热微翻,触上又弹开。 程弥轻退些,去看他眼睛:“一天没见,想我没有?” 气息互缠,谁都没去解开一分。 几秒间,程弥视线比司庭衍高了。 司庭衍进水,她双臂攀在他肩膀上,他指节搭控在她黑色泳衣后裸露的大片白皙肌肤上。 两人鼻尖几乎贴着鼻尖,司庭衍眼瞳很黑,落向她右边手臂。 “晚上零点那会,电视台楼下钟轩泽搂了你这边手,你在对镜头笑。” 他说:“没有在想我。” 她问他想她没有,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8!0!.!c!o!m 他不回答,反过来过来怪她,说她在跟人合照的那一刻没在想他。 程弥听他说完,微讶,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电视台楼下发生的事。 但很快她恍然大悟,问他:“跟我一晚上了?” 又微抬眼睫,直接剖开他坏心思:“不跟我说,想让我愧疚么司庭衍?” 他跟她一晚上,故意不让她知道,增加她心里愧疚感。 程弥还是了解司庭衍的。 而她浑然不知这些是司庭衍故意让她看穿的小把戏。 司庭衍不否认,也不怕她知道,直接要求她:“今晚跟我做。”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了?” 司庭衍账跟她算得很清:“昨晚你不让我碰。” 他不说程弥都想不起来,细想一下才想起昨晚司庭衍要碰她,她一开始别的那一下腿,当时因为气他跟戚纭淼不清不楚。 真记仇得要死。 程弥说他:“这么记仇?当时我生着气呢。” 她给予他的每一丝情绪,他记得一清二楚,她不过不让他碰那么一下,他就死死记住了。 程弥说:“我不让你碰有用?你现在不是要做回来了?” “所以你别费劲拒绝,我都会要回来。” 司庭衍说话时目光沉静落在她光洁的颈上,明显在找昨晚他作恶的那些痕迹,即使他看起来依旧跟性行为上纵欲者丝毫不挂钩。 程弥也不说话,让他看。 斑驳被她掩盖在掩饰下,司庭衍也不问她,没见她身上展露他印记不罢休,指节蹭下她遮住红印的那层白。 程弥双臂搭拢在他肩膀,一丝湿黏发丝勾上手臂上,往下滴落水珠,颈项肌肤上是司庭衍指腹,只是触碰,却像他双唇在游走。 她是他的领地。 程弥有意放纵他,唇慢凑过去碰他鼻尖,回答他之前那句话:“我不可能会拒绝你,你也要一直招我。” 她说完这句话,竟然止住了司庭衍动作,他抬眼看她。 泳池的水将他们两人圈在其中,水面细碎光影晃动在司庭衍白皙肌肤上,还有深不可测的眼睛里。 “你跟我保证这句话你不会收回去。”他说。 程弥不知道司庭衍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说:“我想让你招一辈子,还需要跟你本人保证么。” 空气在发烫,只眼神相触,都把对方加沸。 司庭衍听完她那句话后,情绪掩藏得看着像是没在打她主意,那双看着修长干净的手却没做正人君子做的事,从她的腰后往下走。 程弥臀部能感觉他明晰指节,双腿离地,圈攀搂上他颈项。 司庭衍要亲她,情热想发泄在吻里,这时游泳池外突然经过脚步声,还有女生略微尖锐的怒骂。 程弥和司庭衍对视一眼,她明显热情退却一点,想退开一些。 司庭衍却不肯,一刻也不愿意等,不愿意让别人浪费。他无比冷静,继续覆咬上她双唇,直接拖抱她进泳池底。 与此同时水面上模模糊糊传来一道声音。 “钟轩泽,你是不是废物!你到底有什么用啊,让你追个女人你都追不到!” 80、C80(双更合一) 程弥没想司庭衍还有这癖好,直接把她拽进水底。 热情没被中断,双方紧扯着那丝激情,热吻爆发在水浪里。 水面波纹晃动,把岸上灯光拉扯到扭曲。 像掉进水晶球,耳膜被水浪亲吻,水外声阵被隔绝。 程弥长发浮散,水下浑身白到透亮,妖娆攀附在司庭衍身上。 司庭衍不算粗暴,但也不算温柔,堵吻她双唇,把呼吸都掠夺。 周围全是水,无法换气,两人几乎在对方气息里极性至死。 直到程弥气息不稳,想从水里出去。司庭衍先她一步,没让她呛着,将她托出水面。 程弥双腿从容摆尾,像美人鱼幻化出来的白皙修长,往上钻出水面,双臂还搭在司庭衍肩膀上。 水波哗啦一声响,她长发全湿透,湿答答挂在额后,艳美全露,骨相和五官完美到淋漓尽致,已经卓绝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路过泳池外面的声音早已经消失。 但尖锐的抱怨还留在人脑袋里,程弥刚在下面隐隐约约能听到人说话,声音很模糊,但仍是拼凑出了内容。 不过她当时一心一意都在司庭衍身上,现在才腾出空当回味那句话。 钟轩泽追她原来是有人指使的? 她没回头去看外面,因为人早走了。 司庭衍明显也听到了那句话,他正对入口,目光下意识往外面瞥了眼。 程弥问他:“听到了?” 司庭衍收回眼,眼底一片漠然,明显不想聊钟轩泽:“上去了。” 即使分开这么久,但程弥没忘了司庭衍那偏执到能毁人的心性,对于那些觊觎她的,跟她挂钩的人,他有不让她知道的满腹心计。 她没动身,长睫上还挂着细碎水珠,看着司庭衍:“不要浪费你力气去对付人。” 司庭衍看向她。 程弥知道,他被她猜中了。 “我跟他不会有什么关系,只是同事。” 她试图掐断他想法,语气温柔:“别干坏事,不值得。” 司庭衍似乎被她说服了,就是要问她一句:“那谁值得?” 程弥说:“姓司的。” 三个字都让司庭衍盯她很久。 从高中到现在她对司庭衍说过的情话可不少,信手拈来,而司庭衍似乎永远吃不腻她这套。 泳池不时有人来往,不太方便,司庭衍让她上楼。 程弥说:“你不是挺敢的?” 司庭衍接她话:“你要在这里的话我也不介意。” 这里是公共区域,程弥也不开玩笑了,没再招惹他。 两人从酒店游泳池离开,回她房间。 浴室里热气氤氲,瓷砖挂满水珠。 程弥腰身贴靠墙上,冷凉温热掺半沾上她肌肤,和体内涌动的烈热交错,几乎将她溺进灭顶的眩晕。 昨晚司庭衍尽情折腾她,从里到外一点都没放过,但今天却格外执着于一点,一直折腾她那只右手,带着占有欲极强的劣根性。 一开始程弥还没意识到他这个举动的其中含义,直到后面被他诱导到手酸难耐,才想起他今晚像是无意中提过的一句话。 在泳池那会,司庭衍说钟轩泽碰了她的右手,当时听起来像是没计较,原来在这里等她。 让她用这只被其他男人碰过的手,做着跟他最亲密的事。 司庭衍晚点有一个会议,没太过火,套房里有门铃声传来,应该是他叫来的人,他从浴室里出去了。 程弥围上浴巾从浴室里出来,伸手去拿随手放在矮几上的烟盒,顺势坐回大床床尾。 烟还没点,司庭衍从外面回来了。 套房装修风格简约冷淡,地面墙面四处皆是西班牙深啡网黑色瓷砖,顶上吊灯璀璨,程弥看司庭衍朝她走过来。 他让助理送了衣服过来,但手里还拎着其他东西,程弥问他:“什么东西?” 司庭衍到她身边,在她对面沙发坐下,递给她一个纸袋:“我妈之前到首都,给你带的东西。” 程弥指间将要点火的打火机顿了下,微讶异:“阿姨给我带了什么东西?” “一些你喜欢吃的。” 程弥没继续点烟,打火机放回桌上,接过司庭衍递过来的纸袋:“阿姨什么时候去首都的?” “我刚回国那会。” 程弥想起之前司庭衍刚回国那阵子,她给司惠茹去过电话问她司庭衍地址,但司惠茹还是从她这里得知司庭衍回国的消息,估计就是那会连夜赶去的首都。 程弥打开袋子,司惠茹给她带了一些奉洵那边的特色零食,以前在奉洵上学,程弥没事便爱吃这些东西。 她问司庭衍:“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吧?没瘦吧?” 司庭衍说:“还好。” 程弥自知自己忙,也经常全国各地跑,时常不在首都,司惠茹估计是怕打扰她,才没自己把东西拿给她。 但是按理说,她那天打电话问司庭衍地址,司惠茹应该能知道她跟司庭衍疏远了。 程弥抬眼看向司庭衍:“阿姨想缓和我们关系让你拿给我的?” 她一边手搭上下巴,指尖点在颊边:“还是说,是你主动揽下这活儿的?” 明晃晃地在猜测,兴致似乎很浓。 司庭衍直盯着她眼睛,直接肯定了她心里猜测:“我自己要拿给你的。” 直白又坦荡。 程弥盯着司庭衍半晌没挪眼:“阿姨来首都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没和好吧?” 司惠茹极其疼爱司庭衍,得知他回国肯定会马不停蹄到首都看他,不可能等上个几天。她来的时候,司庭衍跟她关系应该正处于冰点。 司庭衍被她说中,但一点也没有被她拆台的窘境。 “你的东西不管怎样都会回到我手上,早晚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她,虽没有任何动作,却像虎视眈眈一般。 程弥被他这个眼神紧抓着,也看他良久,说:“包括我的人?” 司庭衍没怎么想便回答她:“你知道这是我唯一一个目的。” 程弥很喜欢司庭衍那双眼睛,很好看,特别是他看她的时候,她对他见色起意。 她翘着腿,脚尖趾甲点着红,她抬起手,还夹着细细一根女士香烟的指尖碰去他眼睛上。 她细细描摹,像贪恋不已:“当时还在怄气,为了我这个目的,把那口气吞下去了?” 司庭衍没躲,任她触碰,问她:“你觉得呢。” 肯定没有。 程弥说他:“后面还欺负我,我可还没忘记呢司庭衍。” 想起后面心态被他折腾到那么狼狈,程弥就想逗他,拆他台:“当时气都还没消,怎么就还替我收东西了?” 但她这招对司庭衍没用,他不受她逗弄影响,脸不红心不跳的,反过来认真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我还想着你,你必须跟我还有以后。” 程弥根本斗不过他,在跟他对视下心跳攀升十几个数后,她指尖发烫,要从他眼睛上收回。 这个举动让司庭衍不喜欢,程弥手还没抽离,被他抓回,烟草脆弱易折,在他们指间被蹂躏掉。 “你干什么?” 程弥被他紧抓着:“吃阿姨给我的这袋子东西,你从首都特意带过来的呢,不吃多可惜。” 他们现在是在别的城市,这些东西肯定是司庭衍特意从首都带过来给她的。 程弥突然想起司庭衍小时候,他被司惠茹从孤儿院接走后,把他那袋不肯让人抢的糖果全留给她了,因为她喜欢。 程弥说:“是想着我喜欢吃,一定要带给我吃,特意大老远带过来是吧。” 司庭衍手机在这时响起,助理来通知会议准备好了,他看了程弥一眼,松开她手。 他起身,程弥问:“干什么去?” 司庭衍:“我去外面客厅开会,你睡觉。” “今天真体贴啊司庭衍。” 程弥知道他要忙了,无所畏惧拱他火:“等你回来睡觉。” 司庭衍眼风淡淡扫过她,然后出去了。 程弥坐在床上,眼里满是笑。 / 两天后,电影《手术》全国上映。 如市场评估那般,电影《手术》刚搬上银幕,短短几天内票房大卖,网络上反响热烈,讨论度极高,甚至超出了预期。 《手术》虽是医疗题材,却也不乏亲情和爱情,主题虽沉重压抑,最后结局是走向重见天日的救赎。不管观众从哪个点切入讨论,是国内手术机器人产业的崛起,还是男女主人公之间深刻的感情,都能找到有笑有泪的深刻故事线。 随着电影爆火,各位主演的名声高涨到另一高度的同时,影片中的原型中恒外科心脏手术机器人也得到社会空前未有的关注。 在票房和口碑飙升的这个过程中,有人喜有人忧,制片方和出品方不用说,自然赚得盆满钵满。 而演员则是名气越来越热,不管主角配角,都被推到了大众面前肆意讨论,程弥连着几天被议论上热榜,精湛演技和出色五官被频频讨论,各种资源陆续找上门,她实在长得太漂亮,讨论度高到几乎把其他人锋芒都盖住了。 钟轩泽境遇跟她差不多,同样获利极多,资源源源不断。 就连傅莘唯一个配角都不乏讨论度,她在电影中角色很讨喜,借此吸了一波粉丝。但名气大增的同时,看见她的人多了,必定会带来负面消息。 程弥和傅莘唯身为女主角和女配角,加上两人长相有一点相似,自然少不了被放一起比较。 时隔几年,傅莘唯陷入了跟戚纭淼当年杂志换人风波一样的困境,五官跟程弥的长相被拿到了一起讨论,那张脸被踩到一无是处。 大家说她是低配版程弥,整容整到脸都僵了,照着程弥的脸整,处处学别人,却还没程弥的十分之一漂亮,是个垃圾赝品。 满网关于《手术》这部电影的议论里,拉踩傅莘唯长相的言论占有一方位置。 程弥倒没什么时间去看网上那些东西,电影爆火使她的行程变得更加忙碌,各种剧本和资源也应接不暇。 而司庭衍也极其忙碌,程弥后来才知道之前他都是挤出时间去找她,他的忙碌程度不亚于她。且他也是电影的受益方之一,随着电影的热播,他的团队研发出来的手术机器人被推到了议论的高处。 多年以来手术机器人这个领域上,市场一直被国外垄断,今日中恒外科手术机器人的横空出现,有望打破垄断的壁垒,在提升国内在这个领域上的自主创新能力有很大意义,所以极受大家重视。 司庭衍很忙,程弥也是,行程满到脚不沾地,两人一时有几天见不了面。 这天程弥结束一场电影路演,在车上翻看蒋茗洲有意给她接的几个剧本,翻到一半手机铃声作响。 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屏幕上跳着黎楚两个字。 程弥最近太忙,已经有几天没跟她联系,她直接接听电话。 她刚接听,黎楚开口第一句便是:“应该忙完了?” 程弥又翻一页纸,笑了下:“你怎么知道?” “我在网上看你路演结束了。” “这么关心我?” 黎楚对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问她:“要不要出来见一面,我也在a城。” 电影路演就是跑全国不同的城市,程弥这回便是来的a城,她讶异:“你怎么过来了?” 黎楚说:“褚申认识吗?” 程弥点点头,褚申是一名说唱音乐人,她歌单里还有他几首歌曲。 “认识,怎么了?” “他我朋友,”黎楚说,“到这边开巡演,我跟着一块过来了。” 程弥今晚没什么事了:“把地址发给我。” 挂完电话后,黎楚地址很快发过来,程弥没大张旗鼓过去,让司机车停到路边,她自己想打车过去。 下车后她仔细翻了下手机,没看到司庭衍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 巡演地点在某座线下体验大楼,附近人头乌泱一片。程弥坐电梯直上三楼,她没门票,黎楚站在入口等她,直接带她进去。 里面场地气氛火热,射灯频闪,舞台上男人握着麦,嗓音蛊人,颓废又激昂,把场子炒得火热。 程弥认出是褚申。 褚申一身麦色皮肤,身材精瘦又不失有力,耳朵上有显眼的黑色耳钉,左臂上满片刺青,张扬狂妄到晃眼。 程弥跟黎楚去到一旁,就见舞台上褚申眼神追着黎楚看向这边,边从容说唱边挑眉往这边抬了下下巴。 褚申下巴是准准指向程弥这个方向,她问黎楚:“他是在跟我打招呼?” 黎楚点点头。 程弥看出猫腻,褚申还真是给极了黎楚面子,自己还在演出,黎楚朋友一来,他还不忘打招呼。 过了一会,程弥问起黎楚近况:“最近怎么样?” “还行,全国各地跑。” 黎楚当年大学毕业后,不出意外成了一名摄影师,现在天南地北飞。 她问完,黎楚说起她:“最近这部电影演得挺好,演技不错。” 程弥看她一眼:“去捧场了?” 这时身旁突然冷不丁跳出一个声音:“她都去捧场了好几次了。” 程弥侧头看去,就见褚申走过来,朝她伸出了手:“程弥,初次见面,你好啊。” 程弥脸上戴着口罩,这里面光线也不算明亮,她讶异褚申怎么知道是她,而且似乎对她很熟悉。 褚申似乎看出她惊讶,往黎楚那边示意了下:“她最近每去一个城市,就要去看一场你最近演的那部电影,大摄影师还跟银屏里的你合影了,包里一堆电影票票根,不信你问她。” 黎楚看着褚申:“你能不能闭嘴。” 程弥信褚申说的是真的,笑了笑。 褚申就是中途休息下来一小会,很快又上台,这里很快又剩她们两个人,还有不时经过的工作人员。 等褚申走后,程弥问黎楚:“他跟你告白过几次了?” 黎楚想了下:“五次?还是六次来着,忘了。” 程弥猜得没错,褚申果然喜欢黎楚。 她问:“有意思不?” 黎楚没怎么思考,很干脆利落给出一个答复:“就是朋友。” 话音刚落,舞台那边突然掀起一阵起哄尖叫声,疯狂到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动静很大很张扬,程弥和黎楚循声看过去。 接下来闯进眼里这幕,让程弥视线顿了一下。 舞台下气氛热闹如浪潮,电音炸裂在场所有人的心房。 褚申单腿跪伏在舞台边,单手扣着台下某个女孩的下巴,女孩攀着褚申颈项,两人正在疯狂热吻。 这个场面已经足够让人惊讶,毕竟她刚得知褚申喜欢黎楚。 但在看清跟褚申接吻那个女人是谁后,程弥神思当场卡顿了一下。 戚纭淼紧紧攀搂褚申颈项,行为大胆又张扬,跟褚申亲得忘我,几乎遗忘众人。 怎么会是戚纭淼? 程弥上次碰见戚纭淼还是她跟司庭衍和好那个晚上,那晚隔着门板戚纭淼在外面歇斯底里发泄一通过后,两人便再也没见过。 这几天跑路演,他们出品方没再跟过来,而她做为电影编剧,也没以这个身份出现过。 短短几天,戚纭淼五官浓妆艳抹了几个度,身上的刺更是隔空都能感受到。 程弥还没从惊怔中收神,她身旁黎楚已经开口告诉她:“这世界真是小,褚申约的床伴都能约到我们的老熟人。” 黎楚语气很平静,看到他们接吻都懒得惊讶。 她跟戚纭淼是认识的,以前在奉洵,她们两个都跟陈招池在一起混过一阵。 程弥视线收回:“床伴?” 黎楚点点头:“这几天他们经常睡,褚申在上个城市勾搭到的。” 也就是说,在司庭衍跟她和好那天晚上之后。 黎楚给程弥解释时没什么起伏的情绪,虽然她平时不管碰到什么事都这副样子,但程弥能感觉到她话里是真的不在意。 好像除了江训知,她再也听不到有哪个男人能让黎楚声线和情绪有所起伏。 主舞台那边褚申和戚纭淼已经分开,程弥随意扫过一眼,窥见褚申起身时不经意往黎楚这边经过的一眼。 程弥知道,他已经输了。 从高调亲吻戚纭淼,以此博得黎楚吃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败仗了。 因为黎楚不在意。 内场依旧沸热,后半场程弥沉寂许久的手机屏幕亮了。 她拿起来看了眼,司庭衍给她发了短信。 [在哪里。] 三个字,冲破两人几天没见被迫冰冻上的冰幕,滚烫一涌而出,灼烫到程弥心口发热。 屏幕荧光映亮程弥口罩,这里音浪强烈,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回电话,但她已经等不及。 她回。 [你在a市?] 司庭衍又一条短信跳进来。 [地址发过来。] 程弥复制地址,粘贴,直接发给他。 司庭衍很快回消息。 [下来,我过去接你。] 程弥收起手机,刚想跟黎楚开口,转头就看黎楚一直盯着她。 她问:“在跟司庭衍发消息?” 程弥:“你怎么知道?” 黎楚说:“还能有哪个男的能让你这样。” 程弥在跟司庭衍的这段感情里,看似她更悠然自在,更游刃有余。但只有黎楚了解,程弥被司庭衍捏得有多死。 她嘲笑程弥:“眼睛都发光了,我们情场老手。” 程弥说她:“行了啊。” “那我先走了,我们几天没见了。” 黎楚点头:“去吧,我过会也要去机场了,明天有个活儿。” 程弥抱了黎楚一下,都没说下次见,她们是会再见面的,而且不会超过一个月,两人就会见一面。 程弥离开,到楼下等候在门口的人依旧还没散,她刚走去人空点的地方,面前就有一辆车停了下来,宝蓝色,造型拉风,牌子惹眼,已经惹得不少人看过来。 驾驶座车窗落下,史敏敬的脸露了出来,那副眼镜和他这车有点不搭:“等司庭衍?” 程弥问:“你怎么在这儿?” 史敏敬说:“司庭衍让我过来接你,他那边刚下飞机,过来还有段时间。我刚好在这附近,他就让我先过来接你了。” 附近有人往这边不断探头,似乎是觉得程弥眼熟,即使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身段依旧打眼。 这么下去她早晚被认出来,这么多双眼睛,她可能连司庭衍车都上不了。 程弥走下马路,绕去副驾,拉门上车。 史敏敬升起车窗,拉杆起车,车刚滑出没几米,程弥便问了他一句:“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史敏敬愣一下,然后侧眸看她,笑了:“聪明啊,怎么知道的?” 程弥说:“司庭衍不会让人接我,他会自己过来接我。” 史敏敬打方向盘:“你是挺了解他,那为什么还要上我车?” 程弥说:“那里人多,不方便我上司庭衍车,你不是要去找他么?正好把我送过去。” 史敏敬脸侧了回去:“我是有事要让你帮个忙。” 程弥其实早猜到了,直说:“关于戚纭淼的?” 史敏敬惊讶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猜到七八分了:“你刚也去褚申的巡演了?” 程弥点了点头。 史敏敬笑了下,笑里有点落寞,外面路灯流水般后退,程弥发现他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青茬。 “还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程弥:“我话先说在前头,涉及司庭衍,这个忙我不一定帮得上。” “知道,”史敏敬说,“你尽管坐车上就行。” 他说:“你也看到了吧,戚纭淼那颓样,整个他妈自暴自弃了。” 程弥一条手搭在车窗上,她说:“所以呢,你想让司庭衍去拽她一把?” “嗯。”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程弥指尖垂在车窗内,指尖点在车壁上:“那你有没有想过司庭衍把她招回来,他就得受着,得管着她,得跟她在一起。” 她说:“史敏敬,你怎么敢请我帮这个忙呢?” 史敏敬踩着油门,声音是从容的:“我没办法了程弥,只能这么做,只有司庭衍能把她拽回来。”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尖锐刹车声,轮胎尖叫着抓地。 程弥整个身体从椅背离开,又被安全带勒着撞回椅背上。 她抬眼看向前面,隔着不远不近的两米,近光灯相冲,对面那辆银色跑车通体蹭亮。 挡风玻璃后,司庭衍坐在主驾驶,第一眼先是看向了程弥。 程弥视线和他对上,他眉眼间压着点阴沉,收回眼,压迫感直压向史敏敬。 两秒后,车里响起手机铃声,史敏敬的。 他接了,没有发怯,很淡定,开口道:“我就问一句,你去不去看戚纭淼?” 程弥坐在副驾,没出声说什么,只盯着司庭衍。 司庭衍眉浓鼻挺,白皙肤色被车灯溅到发凉,眸色里的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如果你不想你的车报废,最好放她回我副驾。” 81、C81 程弥没想司庭衍还有这癖好,直接把她拽进水底。 热情没被中断,双方紧扯着那丝激情,热吻爆发在水浪里。 水面波纹晃动,把岸上灯光拉扯到扭曲。 像掉进水晶球,耳膜被水浪亲吻,水外声阵被隔绝。 程弥长发浮散,水下浑身白到透亮,妖娆攀附在司庭衍身上。 司庭衍不算粗暴,但也不算温柔,堵吻她双唇,把呼吸都掠夺。 周围全是水,无法换气,两人几乎在对方气息里极性至死。 直到程弥气息不稳,想从水里出去。司庭衍先她一步,没让她呛着,将她托出水面。 程弥双腿从容摆尾,像美人鱼幻化出来的白皙修长,往上钻出水面,双臂还搭在司庭衍肩膀上。 水波哗啦一声响,她长发全湿透,湿答答挂在额后,艳美全露,骨相和五官完美到淋漓尽致,已经卓绝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路过泳池外面的声音早已经消失。 但尖锐的抱怨还留在人脑袋里,程弥刚在下面隐隐约约能听到人说话,声音很模糊,但仍是拼凑出了内容。 不过她当时一心一意都在司庭衍身上,现在才腾出空当回味那句话。 钟轩泽追她原来是有人指使的? 她没回头去看外面,因为人早走了。 司庭衍明显也听到了那句话,他正对入口,目光下意识往外面瞥了眼。 程弥问他:“听到了?” 司庭衍收回眼,眼底一片漠然,明显不想聊钟轩泽:“上去了。” 即使分开这么久,但程弥没忘了司庭衍那偏执到能毁人的心性,对于那些觊觎她的,跟她挂钩的人,他有不让她知道的满腹心计。 她没动身,长睫上还挂着细碎水珠,看着司庭衍:“不要浪费你力气去对付人。” 司庭衍看向她。 程弥知道,他被她猜中了。 “我跟他不会有什么关系,只是同事。” 她试图掐断他想法,语气温柔:“别干坏事,不值得。” 司庭衍似乎被她说服了,就是要问她一句:“那谁值得?” 程弥说:“姓司的。” 三个字都让司庭衍盯她很久。 从高中到现在她对司庭衍说过的情话可不少,信手拈来,而司庭衍似乎永远吃不腻她这套。 泳池不时有人来往,不太方便,司庭衍让她上楼。 程弥说:“你不是挺敢的?” 司庭衍接她话:“你要在这里的话我也不介意。” 这里是公共区域,程弥也不开玩笑了,没再招惹他。 两人从酒店游泳池离开,回她房间。 浴室里热气氤氲,瓷砖挂满水珠。 程弥腰身贴靠墙上,冷凉温热掺半沾上她肌肤,和体内涌动的烈热交错,几乎将她溺进灭顶的眩晕。 昨晚司庭衍尽情折腾她,从里到外一点都没放过,但今天却格外执着于一点,一直折腾她那只右手,带着占有欲极强的劣根性。 一开始程弥还没意识到他这个举动的其中含义,直到后面被他诱导到手酸难耐,才想起他今晚像是无意中提过的一句话。 在泳池那会,司庭衍说钟轩泽碰了她的右手,当时听起来像是没计较,原来在这里等她。 让她用这只被其他男人碰过的手,做着跟他最亲密的事。 司庭衍晚点有一个会议,没太过火,套房里有门铃声传来,应该是他叫来的人,他从浴室里出去了。 程弥围上浴巾从浴室里出来,伸手去拿随手放在矮几上的烟盒,顺势坐回大床床尾。 烟还没点,司庭衍从外面回来了。 套房装修风格简约冷淡,地面墙面四处皆是西班牙深啡网黑色瓷砖,顶上吊灯璀璨,程弥看司庭衍朝她走过来。 他让助理送了衣服过来,但手里还拎着其他东西,程弥问他:“什么东西?” 司庭衍到她身边,在她对面沙发坐下,递给她一个纸袋:“我妈之前到首都,给你带的东西。” 程弥指间将要点火的打火机顿了下,微讶异:“阿姨给我带了什么东西?” “一些你喜欢吃的。” 程弥没继续点烟,打火机放回桌上,接过司庭衍递过来的纸袋:“阿姨什么时候去首都的?” “我刚回国那会。” 程弥想起之前司庭衍刚回国那阵子,她给司惠茹去过电话问她司庭衍地址,但司惠茹还是从她这里得知司庭衍回国的消息,估计就是那会连夜赶去的首都。 程弥打开袋子,司惠茹给她带了一些奉洵那边的特色零食,以前在奉洵上学,程弥没事便爱吃这些东西。 她问司庭衍:“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吧?没瘦吧?” 司庭衍说:“还好。” 程弥自知自己忙,也经常全国各地跑,时常不在首都,司惠茹估计是怕打扰她,才没自己把东西拿给她。 但是按理说,她那天打电话问司庭衍地址,司惠茹应该能知道她跟司庭衍疏远了。 程弥抬眼看向司庭衍:“阿姨想缓和我们关系让你拿给我的?” 她一边手搭上下巴,指尖点在颊边:“还是说,是你主动揽下这活儿的?” 明晃晃地在猜测,兴致似乎很浓。 司庭衍直盯着她眼睛,直接肯定了她心里猜测:“我自己要拿给你的。” 直白又坦荡。 程弥盯着司庭衍半晌没挪眼:“阿姨来首都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没和好吧?” 司惠茹极其疼爱司庭衍,得知他回国肯定会马不停蹄到首都看他,不可能等上个几天。她来的时候,司庭衍跟她关系应该正处于冰点。 司庭衍被她说中,但一点也没有被她拆台的窘境。 “你的东西不管怎样都会回到我手上,早晚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她,虽没有任何动作,却像虎视眈眈一般。 程弥被他这个眼神紧抓着,也看他良久,说:“包括我的人?” 司庭衍没怎么想便回答她:“你知道这是我唯一一个目的。” 程弥很喜欢司庭衍那双眼睛,很好看,特别是他看她的时候,她对他见色起意。 她翘着腿,脚尖趾甲点着红,她抬起手,还夹着细细一根女士香烟的指尖碰去他眼睛上。 她细细描摹,像贪恋不已:“当时还在怄气,为了我这个目的,把那口气吞下去了?” 司庭衍没躲,任她触碰,问她:“你觉得呢。” 肯定没有。 程弥说他:“后面还欺负我,我可还没忘记呢司庭衍。” 想起后面心态被他折腾到那么狼狈,程弥就想逗他,拆他台:“当时气都还没消,怎么就还替我收东西了?” 但她这招对司庭衍没用,他不受她逗弄影响,脸不红心不跳的,反过来认真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我还想着你,你必须跟我还有以后。” 程弥根本斗不过他,在跟他对视下心跳攀升十几个数后,她指尖发烫,要从他眼睛上收回。 这个举动让司庭衍不喜欢,程弥手还没抽离,被他抓回,烟草脆弱易折,在他们指间被蹂躏掉。 “你干什么?” 程弥被他紧抓着:“吃阿姨给我的这袋子东西,你从首都特意带过来的呢,不吃多可惜。” 他们现在是在别的城市,这些东西肯定是司庭衍特意从首都带过来给她的。 程弥突然想起司庭衍小时候,他被司惠茹从孤儿院接走后,把他那袋不肯让人抢的糖果全留给她了,因为她喜欢。 程弥说:“是想着我喜欢吃,一定要带给我吃,特意大老远带过来是吧。” 司庭衍手机在这时响起,助理来通知会议准备好了,他看了程弥一眼,松开她手。 他起身,程弥问:“干什么去?” 司庭衍:“我去外面客厅开会,你睡觉。” “今天真体贴啊司庭衍。” 程弥知道他要忙了,无所畏惧拱他火:“等你回来睡觉。” 司庭衍眼风淡淡扫过她,然后出去了。 程弥坐在床上,眼里满是笑。 / 两天后,电影《手术》全国上映。 如市场评估那般,电影《手术》刚搬上银幕,短短几天内票房大卖,网络上反响热烈,讨论度极高,甚至超出了预期。 《手术》虽是医疗题材,却也不乏亲情和爱情,主题虽沉重压抑,最后结局是走向重见天日的救赎。不管观众从哪个点切入讨论,是国内手术机器人产业的崛起,还是男女主人公之间深刻的感情,都能找到有笑有泪的深刻故事线。 随着电影爆火,各位主演的名声高涨到另一高度的同时,影片中的原型中恒外科心脏手术机器人也得到社会空前未有的关注。 在票房和口碑飙升的这个过程中,有人喜有人忧,制片方和出品方不用说,自然赚得盆满钵满。 而演员则是名气越来越热,不管主角配角,都被推到了大众面前肆意讨论,程弥连着几天被议论上热榜,精湛演技和出色五官被频频讨论,各种资源陆续找上门,她实在长得太漂亮,讨论度高到几乎把其他人锋芒都盖住了。 钟轩泽境遇跟她差不多,同样获利极多,资源源源不断。 就连傅莘唯一个配角都不乏讨论度,她在电影中角色很讨喜,借此吸了一波粉丝。但名气大增的同时,看见她的人多了,必定会带来负面消息。 程弥和傅莘唯身为女主角和女配角,加上两人长相有一点相似,自然少不了被放一起比较。 时隔几年,傅莘唯陷入了跟戚纭淼当年杂志换人风波一样的困境,五官跟程弥的长相被拿到了一起讨论,那张脸被踩到一无是处。 大家说她是低配版程弥,整容整到脸都僵了,照着程弥的脸整,处处学别人,却还没程弥的十分之一漂亮,是个垃圾赝品。 满网关于《手术》这部电影的议论里,拉踩傅莘唯长相的言论占有一方位置。 程弥倒没什么时间去看网上那些东西,电影爆火使她的行程变得更加忙碌,各种剧本和资源也应接不暇。 而司庭衍也极其忙碌,程弥后来才知道之前他都是挤出时间去找她,他的忙碌程度不亚于她。且他也是电影的受益方之一,随着电影的热播,他的团队研发出来的手术机器人被推到了议论的高处。 多年以来手术机器人这个领域上,市场一直被国外垄断,今日中恒外科手术机器人的横空出现,有望打破垄断的壁垒,在提升国内在这个领域上的自主创新能力有很大意义,所以极受大家重视。 司庭衍很忙,程弥也是,行程满到脚不沾地,两人一时有几天见不了面。 这天程弥结束一场电影路演,在车上翻看蒋茗洲有意给她接的几个剧本,翻到一半手机铃声作响。 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屏幕上跳着黎楚两个字。 程弥最近太忙,已经有几天没跟她联系,她直接接听电话。 她刚接听,黎楚开口第一句便是:“应该忙完了?” 程弥又翻一页纸,笑了下:“你怎么知道?” “我在网上看你路演结束了。” “这么关心我?” 黎楚对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问她:“要不要出来见一面,我也在a城。” 电影路演就是跑全国不同的城市,程弥这回便是来的a城,她讶异:“你怎么过来了?” 黎楚说:“褚申认识吗?” 程弥点点头,褚申是一名说唱音乐人,她歌单里还有他几首歌曲。 “认识,怎么了?” “他我朋友,”黎楚说,“到这边开巡演,我跟着一块过来了。” 程弥今晚没什么事了:“把地址发给我。” 挂完电话后,黎楚地址很快发过来,程弥没大张旗鼓过去,让司机车停到路边,她自己想打车过去。 下车后她仔细翻了下手机,没看到司庭衍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 巡演地点在某座线下体验大楼,附近人头乌泱一片。程弥坐电梯直上三楼,她没门票,黎楚站在入口等她,直接带她进去。 里面场地气氛火热,射灯频闪,舞台上男人握着麦,嗓音蛊人,颓废又激昂,把场子炒得火热。 程弥认出是褚申。 褚申一身麦色皮肤,身材精瘦又不失有力,耳朵上有显眼的黑色耳钉,左臂上满片刺青,张扬狂妄到晃眼。 程弥跟黎楚去到一旁,就见舞台上褚申眼神追着黎楚看向这边,边从容说唱边挑眉往这边抬了下下巴。 褚申下巴是准准指向程弥这个方向,她问黎楚:“他是在跟我打招呼?” 黎楚点点头。 程弥看出猫腻,褚申还真是给极了黎楚面子,自己还在演出,黎楚朋友一来,他还不忘打招呼。 过了一会,程弥问起黎楚近况:“最近怎么样?” “还行,全国各地跑。” 黎楚当年大学毕业后,不出意外成了一名摄影师,现在天南地北飞。 她问完,黎楚说起她:“最近这部电影演得挺好,演技不错。” 程弥看她一眼:“去捧场了?” 这时身旁突然冷不丁跳出一个声音:“她都去捧场了好几次了。” 程弥侧头看去,就见褚申走过来,朝她伸出了手:“程弥,初次见面,你好啊。” 程弥脸上戴着口罩,这里面光线也不算明亮,她讶异褚申怎么知道是她,而且似乎对她很熟悉。 褚申似乎看出她惊讶,往黎楚那边示意了下:“她最近每去一个城市,就要去看一场你最近演的那部电影,大摄影师还跟银屏里的你合影了,包里一堆电影票票根,不信你问她。” 黎楚看着褚申:“你能不能闭嘴。” 程弥信褚申说的是真的,笑了笑。 褚申就是中途休息下来一小会,很快又上台,这里很快又剩她们两个人,还有不时经过的工作人员。 等褚申走后,程弥问黎楚:“他跟你告白过几次了?” 黎楚想了下:“五次?还是六次来着,忘了。” 程弥猜得没错,褚申果然喜欢黎楚。 她问:“有意思不?” 黎楚没怎么思考,很干脆利落给出一个答复:“就是朋友。” 话音刚落,舞台那边突然掀起一阵起哄尖叫声,疯狂到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动静很大很张扬,程弥和黎楚循声看过去。 接下来闯进眼里这幕,让程弥视线顿了一下。 舞台下气氛热闹如浪潮,电音炸裂在场所有人的心房。 褚申单腿跪伏在舞台边,单手扣着台下某个女孩的下巴,女孩攀着褚申颈项,两人正在疯狂热吻。 这个场面已经足够让人惊讶,毕竟她刚得知褚申喜欢黎楚。 但在看清跟褚申接吻那个女人是谁后,程弥神思当场卡顿了一下。 戚纭淼紧紧攀搂褚申颈项,行为大胆又张扬,跟褚申亲得忘我,几乎遗忘众人。 怎么会是戚纭淼? 程弥上次碰见戚纭淼还是她跟司庭衍和好那个晚上,那晚隔着门板戚纭淼在外面歇斯底里发泄一通过后,两人便再也没见过。 这几天跑路演,他们出品方没再跟过来,而她做为电影编剧,也没以这个身份出现过。 短短几天,戚纭淼五官浓妆艳抹了几个度,身上的刺更是隔空都能感受到。 程弥还没从惊怔中收神,她身旁黎楚已经开口告诉她:“这世界真是小,褚申约的床伴都能约到我们的老熟人。” 黎楚语气很平静,看到他们接吻都懒得惊讶。 她跟戚纭淼是认识的,以前在奉洵,她们两个都跟陈招池在一起混过一阵。 程弥视线收回:“床伴?” 黎楚点点头:“这几天他们经常睡,褚申在上个城市勾搭到的。” 也就是说,在司庭衍跟她和好那天晚上之后。 黎楚给程弥解释时没什么起伏的情绪,虽然她平时不管碰到什么事都这副样子,但程弥能感觉到她话里是真的不在意。 好像除了江训知,她再也听不到有哪个男人能让黎楚声线和情绪有所起伏。 主舞台那边褚申和戚纭淼已经分开,程弥随意扫过一眼,窥见褚申起身时不经意往黎楚这边经过的一眼。 程弥知道,他已经输了。 从高调亲吻戚纭淼,以此博得黎楚吃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败仗了。 因为黎楚不在意。 内场依旧沸热,后半场程弥沉寂许久的手机屏幕亮了。 她拿起来看了眼,司庭衍给她发了短信。 [在哪里。] 三个字,冲破两人几天没见被迫冰冻上的冰幕,滚烫一涌而出,灼烫到程弥心口发热。 屏幕荧光映亮程弥口罩,这里音浪强烈,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回电话,但她已经等不及。 她回。 [你在a市?] 司庭衍又一条短信跳进来。 [地址发过来。] 程弥复制地址,粘贴,直接发给他。 司庭衍很快回消息。 [下来,我过去接你。] 程弥收起手机,刚想跟黎楚开口,转头就看黎楚一直盯着她。 她问:“在跟司庭衍发消息?” 程弥:“你怎么知道?” 黎楚说:“还能有哪个男的能让你这样。” 程弥在跟司庭衍的这段感情里,看似她更悠然自在,更游刃有余。但只有黎楚了解,程弥被司庭衍捏得有多死。 她嘲笑程弥:“眼睛都发光了,我们情场老手。” 程弥说她:“行了啊。” “那我先走了,我们几天没见了。” 黎楚点头:“去吧,我过会也要去机场了,明天有个活儿。” 程弥抱了黎楚一下,都没说下次见,她们是会再见面的,而且不会超过一个月,两人就会见一面。 程弥离开,到楼下等候在门口的人依旧还没散,她刚走去人空点的地方,面前就有一辆车停了下来,宝蓝色,造型拉风,牌子惹眼,已经惹得不少人看过来。 驾驶座车窗落下,史敏敬的脸露了出来,那副眼镜和他这车有点不搭:“等司庭衍?” 程弥问:“你怎么在这儿?” 史敏敬说:“司庭衍让我过来接你,他那边刚下飞机,过来还有段时间。我刚好在这附近,他就让我先过来接你了。” 附近有人往这边不断探头,似乎是觉得程弥眼熟,即使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身段依旧打眼。 这么下去她早晚被认出来,这么多双眼睛,她可能连司庭衍车都上不了。 程弥走下马路,绕去副驾,拉门上车。 史敏敬升起车窗,拉杆起车,车刚滑出没几米,程弥便问了他一句:“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史敏敬愣一下,然后侧眸看她,笑了:“聪明啊,怎么知道的?” 程弥说:“司庭衍不会让人接我,他会自己过来接我。” 史敏敬打方向盘:“你是挺了解他,那为什么还要上我车?” 程弥说:“那里人多,不方便我上司庭衍车,你不是要去找他么?正好把我送过去。” 史敏敬脸侧了回去:“我是有事要让你帮个忙。” 程弥其实早猜到了,直说:“关于戚纭淼的?” 史敏敬惊讶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猜到七八分了:“你刚也去褚申的巡演了?” 程弥点了点头。 史敏敬笑了下,笑里有点落寞,外面路灯流水般后退,程弥发现他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青茬。 “还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程弥:“我话先说在前头,涉及司庭衍,这个忙我不一定帮得上。” “知道,”史敏敬说,“你尽管坐车上就行。” 他说:“你也看到了吧,戚纭淼那颓样,整个他妈自暴自弃了。” 程弥一条手搭在车窗上,她说:“所以呢,你想让司庭衍去拽她一把?” “嗯。”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程弥指尖垂在车窗内,指尖点在车壁上:“那你有没有想过司庭衍把她招回来,他就得受着,得管着她,得跟她在一起。” 她说:“史敏敬,你怎么敢请我帮这个忙呢?” 史敏敬踩着油门,声音是从容的:“我没办法了程弥,只能这么做,只有司庭衍能把她拽回来。”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尖锐刹车声,轮胎尖叫着抓地。 程弥整个身体从椅背离开,又被安全带勒着撞回椅背上。 她抬眼看向前面,隔着不远不近的两米,近光灯相冲,对面那辆银色跑车通体蹭亮。 挡风玻璃后,司庭衍坐在主驾驶,第一眼先是看向了程弥。 程弥视线和他对上,他眉眼间压着点阴沉,收回眼,压迫感直压向史敏敬。 两秒后,车里响起手机铃声,史敏敬的。 他接了,没有发怯,很淡定,开口道:“我就问一句,你去不去看戚纭淼?” 程弥坐在副驾,没出声说什么,只盯着司庭衍。 司庭衍眉浓鼻挺,白皙肤色被车灯溅到发凉,眸色里的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如果你不想你的车报废,最好放她回我副驾。” 82、C82 司庭衍的车没在路边停多久, 原地停留一会后,开往程弥昨晚落脚的酒店。 司庭衍很嗜性事, 程弥也对他上瘾,两人没做什么高雅的事,一进门便荒淫度夜。几天没见,程弥跟司庭衍犹如干柴碰烈火。 程弥发觉今晚司庭衍有点不太对劲,以往还会考虑她的承受范围,今晚却不分轻重,丝毫没把控分寸, 掺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直到半途, 司庭衍从上至下看她, 握控过她腿, 侧头轻吻了57515;8204;她膝盖淤青。 程弥这才发觉身上已经被他弄出伤印,痕迹即使59372;8204;重,但她皮肤太白,视觉刺激57515;8204;看起来青紫到触目惊心。 淤血犹如他本性里的病欲现形, 躁动在她血液里东咬西噬, 终于血迹斑驳地悄然探头。 但又似乎是程弥的错觉,后面司庭衍并没有什么出格举动,膝盖淤青就像是他59372;8204;小心弄57515;8204;。 血瘀没带来疼痛,反而更刺激欲望,程弥理智被灼热绑缠到崩溃那一刻, 狠狠咬上司庭衍肩膀支撑。 一直到半夜,两人其他什么都没做, 每一分每一秒就耗在对方身上。 程弥今天赶飞机赶活动,司庭衍又几乎透支她59168;8204;力,完事后混沌坠入好梦。 楼外夜色很浓, 司庭衍没睡,看程弥一会后,他手从她颈57515;8204;抽出,起身沉默离开房间。 半个小时后,房门传来房卡感应的声音,司庭衍回来了,手里拿着车钥匙,还有装药的袋子。 他进屋,将装药的袋子放上柜子。 程弥睡得很安稳,人陷在白被里,半边脸埋进枕头。 司庭衍从进来后眼睛就没离开过程弥,半个小时没碰,他又想碰她。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回床上重新把她弄到他怀里。 程弥在他怀里,他就那么一直那么看着她,目光描摹了她五官千百遍,完全不犯困。 直到外面黑夜转淡了一点,程弥从熟睡里转醒,感觉到腰上有力的禁锢,她迷糊睁眼,就看到司庭衍在盯着她看。 程弥不知道时间,以为自己睡过去没多久,稍仰脸看他,微勾唇:“怎么还59372;8204;睡?” 司庭衍看着她,眼底映着她的媚眼红唇。 他很突然地道:“我梦见60572;8204;流血了。” 很突然,声音却很冷静。 其实他没睡,今晚也没做那个梦,但程弥不知道。 程弥听完他这句话,没太当一回事,双手环上他腰身,歪靠进他怀里,仰脸吻抚他唇:“流什么血?60572;8204;的梦里我美救英雄了?” 司庭衍否认,盯她眼睛盯得很紧,像是要抓住她接57515;8204;来有可能出现的每一丝试图逃离的情绪,试探道:“是我让你流的血。” 随着这话落下,程弥视线从他唇往上走,落向他眼睛。 她没有震惊到神色俱变,脸上没有出现司庭衍59372;8204;想看到的情绪,看着他:“舍得么?让我流血。” 司庭衍却没回答她这句话,他松开她。 程弥看他从床上57515;8204;去,拿过放在柜子上的袋子。 她看一眼那袋子,59372;8204;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没多留意,目光重新落回司庭衍身上。 司庭衍没再回到床上,走去床尾。 程弥微靠床头上,双腿自如舒展搭着。 司庭衍握上她脚腕,指节搭扣在她脚踝上,没有将她扯过去他那边,他抬起眼,直视进她眼睛里。 眼瞳很黑,衬得他肤色更白了。 他告诉她她梦里哪里流血了:“这里,还有60572;8204;的手腕。” 程弥一57515;8204;子听懂他话里意思,梦里她手脚都被他束缚,但她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跟她说这些。 司庭衍说:“59372;8204;怪我,是你要走的。” “所以呢,60572;8204;困住我59372;8204;让我走了?” 司庭衍没说话了。 程弥突然想起之前她问过司庭衍,在他的幻想里58978;8204;梦里,被他练手的她是不是跟他们和好那天晚上一样。 这个问题司庭衍没回答她,当时程弥也没放在心上。但现在她突然意识过来,他当时没回答59372;8204;是因为他在忙。而是她在他梦里,大抵跟他闹得59372;8204;怎么愉快,是他在强迫,她不愿意。 司庭衍自始至终没变过,对程弥的迷恋病到没救。 司庭衍跟程弥坦白,程弥没怪他,她多少了解司庭衍,他对她妄念再多,可他从来不伤害她。如果他真舍得这么对她,他们中间就59372;8204;会隔着这五年了,他59372;8204;会陪她兜转这么久。或许在五年前他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就会拖着她折磨到彼此同归于尽了。 可他没有,五年前在他病房里那场分手,他失控过,疯魔过,可最后也是他把快被他拖进悬崖的她拽了回来。 怎么会觉得她不要他,59372;8204;愿意跟他在一起呢。 程弥从床头起身,长发从肩头滑57515;8204;,她凑去司庭衍面前,把他拥向自己的肩颈里。 “司庭衍,60572;8204;都在这儿了,我还要去哪里?” 司庭衍突然开口:“60572;8204;今晚见到戚纭淼了?” 程弥一开始59372;8204;太清楚他为什么这么问,指尖插进他黑色短发里摩挲:“嗯,是见到了,怎么了?” “我没打电话让你上史敏敬的车,60572;8204;没那么好骗,为什么上他的车?” 程弥对他问出的这句话没准备,手一顿。 司庭衍一问这话,程弥一57515;8204;子觉察出了59372;8204;对劲,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了。 司庭衍果然了解她,知道她没那么容易被忽悠,今晚59372;8204;可能无缘无故上史敏敬的车。 她稍松开他,眼睛回到他面前:“是要问我为什么会上史敏敬的车?” 司庭衍也盯着她:“60572;8204;知道他想做什么,是不是?” 随着他话落,程弥仔细端详他表情,虽然她早已揣测出他问出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今晚上史敏敬车前,确实知道他要做什么。史敏敬不会无缘无故跟她套近乎,她在褚申巡演上见过戚纭淼,都不怎么需要动脑子,就知道史敏敬要做什么。 他要用自己去逼司庭衍去拖戚纭淼一把。 她能想到的,司庭衍59372;8204;可能想不到。 而她坐上了那辆车,无意间像是坐实了她要帮史敏敬的事实。 “又要推开我是吗。” “我没有60572;8204;那点好心重要。” 司庭衍猜测到程弥要把他推开。 程弥不会坚定选择他,这个认知从没从他心底里被红血淋漓挖出来过。 在要离开他舍弃他这事上,程弥只一个细微行为,都是在他理智即将挣脱牢笼的边缘试探。 程弥终于知道今晚在史敏敬车上隔着挡风玻璃,感觉到司庭衍冲着她的那阵脾气是为什么。 还有司庭衍今晚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偏激的异样,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把她作弄到无法承受。 程弥确实上了史敏敬的车,也确实知道史敏敬目的。可她的目的59372;8204;是司庭衍所想这样,司庭衍远远低估了他在她这里的份量。 司庭衍问她是不是又要把她推开。 程弥没生58416;8204;他那阵安全感在作祟,没就他这个问题给出回答。 而是看着他眼睛,语气从容,却又每一个字都缱绻着认真。 “我爱你。” 三个字,直击司庭衍要害。 司庭衍没听她过说过这句话,也似乎从没想过她会对他说这句话,她猝59372;8204;及防告白,司庭衍眉眼间刺人的那点神色轻顿一57515;8204;。 程弥恍神间觉得此刻的他竟然有点乖巧。 拿司庭衍最有办法的,永远是程弥。 她眸光晃到他耳下,伸手去摸他耳下疤。 这是之前她被司庭衍刺激到,掷碎手机,手机在他耳下割下的伤痕。 司庭衍完全没处理过它,任它流血,结痂,成疤,故意留57515;8204;程弥留在他身上的印记。 程弥摸他耳下疤,看进他眼睛里:“我再怎么滥好心,也59372;8204;会泛滥到跟别的女人共享我的男人。” 程弥说了两句话,可仅仅只用了一句,就已经让司庭衍所有58416;8204;全消了。 59372;8204;管是真是假,司庭衍都愿意为她“她爱他”这三个字低脊臣服。 即使事实是这样,她不说这三个字,59372;8204;爱他,他一辈子也都会跟在她身后。 程弥没等到司庭衍回应,他起身,从药袋里拿了冰袋,到洗手间注水。 回到床边后,他拽过她腿,用冰袋敷上她膝盖淤血。 冷凉强势触上膝盖,程弥没往后缩,也没自己动手,是司庭衍弄的,他就得伺候。 突然,司庭衍说:“程弥,60572;8204;赖59372;8204;掉我了。” 程弥微靠床头,发丝勾缠在光洁手臂上,她说:“说得好像我59372;8204;告白,60572;8204;就会放过我一样。” 她那么看着他,又逗他:“59372;8204;说说要怎么赖着我?” 她问完,司庭衍没有立即回答,房间里静了一瞬。 但程弥知道他接下来那句话完全没犹豫。 “我会耗死在你身上。” 程弥有点想亲他。 但她暂时没动作,顺杆爬:“那你会乖么?” “会。” 睁眼说瞎话。 程弥故意动了57515;8204;腿,试图要抽回。 果59372;8204;其然,她这个举动能刺激到司庭衍,他紧握住她脚踝,力58416;8204;大到她脚骨疼,59372;8204;肯让她跑。 连一点肢体动作都不让她拒绝。 程弥皱眉,但没吭声。 她知道这些都会落在司庭衍眼底,他见她疼,力58416;8204;渐渐小了,没再弄疼她,但还是没松开。 程弥发笑:“喏,说谎被发现了司庭衍。” 明明是恶魔,才59372;8204;乖,凶得要死。 司庭衍也没否认,抬眸淡淡看她一眼,又落下,重新落回她膝盖上。 半个小时后,司庭衍给程弥冰敷好上完药。 程弥早在这个枯燥过程中犯困,她歪躺回床上,往上抬起一条手臂:“男朋友,陪我睡觉。” 司庭衍拽住她五指,指节紧拢住她的,上床顺势将她拽拥进怀里。 清晨五点多,程弥放在矮几上的手机铃声大作。 司庭衍醒了,但程弥没有,她昨天太累,半夜又醒过来一阵。铃声大响57515;8204;,她眼睫难得颤都没颤一57515;8204;。 司庭衍到桌边,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边是李鸣,刚接通他就问:“程弥你起床了吗?我们准备准备去做妆发,蒋总那边跟那家媒59168;8204;沟通好了,提前采访,然后这边工作结束了我们立马赶飞机去拍个代言物料。” 他说完一大通,刚喘58416;8204;,就听到一声音色透着淡冷,但59372;8204;失年轻的声音。 “二60551;8204;分钟后下去。” 李鸣一愣,司庭衍声音太过特别,且他总跟着程弥,多少知道程弥跟司庭衍私底57515;8204;经常见面。 他愣了一57515;8204;后才反应过来,舌头有点打结:“好、好的。” 司庭衍挂了电话。 程弥醒来的时候,她的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司庭衍帮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看了一眼,发现东西归类的布局特别熟悉。 司庭衍在沙发上工作,程弥说:“60572;8204;倒是对我的东西摸得很清。” 连她放东西的习惯都一清二楚。 司庭衍抬起眼睛,黑色眼睛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程弥半边被子滑57515;8204;肩膀,故意不去搭理这让画面显得更暧昧的被子,想看司庭衍失控。 被她勾着,司庭衍没落下风,他肤色里的白透着一丝冰冽,直接说了。 “60572;8204;身上每一处长什么样,我摸得更清。” 83、C83 手术上映以来, 票房大卖,热度沸腾。 这阵电影热浪维持很久, 直到电影下映,热度也依旧高涨不下。 演员也因此获益不少,名气咖位跟着水涨船高,资源不断找上门。 电影票房和口碑超出预期,结束院线放映之后,制片59197;8204;举行了庆功宴。 程弥当天通告拥挤,直到傍晚余晖闭眼, 她才匆匆落59695;8204;首都, 赶往庆功宴。 庆功宴59695;8204;点在首都五星级酒店的宴60660;8204;厅, 这种场合不像盛典那么正式, 但风格也不能过分休闲。毕竟不是剧组聚餐,制片59197;8204;、出品59197;8204;58270;8204;都60660;8204;到场。 李鸣在车上帮程弥补妆,去宴60660;8204;路上堵堵停停,一个小时后车才停在酒店楼下。 程弥下车, 酒店楼下聚集不少媒体, 还有58270;8204;候的粉丝。 因行程冲突她来得有点晚,庆功宴57600;8204;经开始。门口有工作人员在58270;8204;程弥,她一到场,工作人员立马推门,要带她去里面入座。 57497;8204;扇实木门被推开。 璀璨吊灯, 曲意逢迎,觥筹交错。 台上制片人正在滔滔不绝, 程弥只往里面落一眼,就知道司庭衍还没到场。 电影主演围坐一桌,傅莘唯钟轩泽他们57600;8204;经到场, 程弥被引至这张桌入座。 刚坐下,她拿出手机,无比熟练点开司庭衍的对话框,对话框停留在几个小时前他们的对话,司庭衍是电影出品59197;8204;之一,今晚的庆功宴他也受邀在列。 几个小时前司庭衍说到机场接她一59668;8204;过来,但今天今天他比她还忙,60041;8204;司实验室出了点小问题,他一时61304;8204;不开。 但其实他来不来不重要,参加这个庆功宴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作用,毕竟他的行业领域跟娱乐圈没有直接的交集,这次电影合作还是比较特殊的情况,双59197;8204;互利共赢。 程弥打下几个字,发送。 是很想61352;8204;,特别。 她指尖接着下意识碰出四个字。 忍不58361;8204;住。 又停顿了下,按下删除,换了句话。 不过还能忍,我估摸一下,能撑到61352;8204;工作结束。 宴60660;8204;厅正热闹,程弥刚发完消息想按灭手机,这时手机屏幕亮59668;8204;,司庭衍消息跳进来。 程弥刚想抬59668;8204;的视线停下。 我撑不到那个时候。 程弥纤长五指握着手机,食指搭在手机侧边,明明机身发凉,她却感觉手指在发烫。 司庭衍又一条消息进来。 这是我的最后一秒。 消息送达,尚能忍住的最后一秒也结束。 宴60660;8204;厅大门突60982;8204;被从外打开,程弥心里有预感,抬59668;8204;眼睛。 原本注视在手机屏幕上的灼热,一下子准确无误对上推门的工作人员旁边的司庭衍。 史敏敬也来了。 司庭衍跟她一57645;8204;,门刚打开,第一眼就找到她。 周围人群哄闹,欢声笑语。 而他们对彼此的渴望,在这个对视里短暂被解渴。 司庭衍一到,制片人很快59668;8204;身迎接。 他跟程弥坐的不是同一张桌,程弥目光一直跟着他,看他在她斜前59197;8204;那张桌坐下。 她抬眼能看到司庭衍,司庭衍抬眼也能看到她。 今天的庆功宴,遍59695;8204;有钱权的人物,在一些人眼里是个攀权附贵的机60660;8204;,宴60660;8204;上自60982;8204;少不了敬酒。 程弥中途去了趟洗手间。 宴60660;8204;厅里制片人接受一堆人敬酒后,61304;8204;到演员这桌,先是笑着跟钟轩泽交谈了几句,碰碰酒杯。 聊完又问钟轩泽:“程弥怎么不在?” 钟轩泽:“去洗手间了。” 制片人点点头,笑脸正想转向的傅莘唯。 这时程弥刚好60077;8204;来,制片人余光注意到,一下60077;8204;头,酒杯生生调转了个59197;8204;向,朝向程弥。 傅莘唯当场唰一下黑脸。 总制片人很漂亮,笑59668;8204;来眼角有淡淡细纹:“程弥最近是不是很忙?工作都堆成山了吧,要注意多休息啊。” 程弥57600;8204;经61304;8204;过来,端59668;8204;酒,笑着60077;8204;应:“还行。” 傅莘唯端着酒杯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庆功宴十点多结束,宴60660;8204;厅大门敞开,人流散乱,有的57600;8204;经离场,有的还没结束交谈。 司庭衍就是后者,他们是投资59197;8204;,大58771;8204;都想巴结讨好。 演员同57645;8204;不容易脱身,在60041;8204;众视线里,在场这些人他们最受瞩目,也免不了被拉住说话。 司庭衍没61304;8204;,程弥知道他其实是在58270;8204;她,他对人际交往不感兴趣,也有资本随时61304;8204;人,但他没有。 在程弥放下手里酒杯后,司庭衍史敏敬他们告辞,往宴60660;8204;厅外61304;8204;。 程弥看着司庭衍背影,57497;8204;人中间隔着几道人影,一前一后。 从宴60660;8204;厅出去,61304;8204;廊上有媒体和粉丝。 李鸣在外面58270;8204;程弥,她一出来他立即跟上。 程弥跟他刚61304;8204;几步,粉丝61304;8204;上来递给她礼物和信件,他们57497;8204;个停了脚步。 在跟粉丝合照中,有女生在闲聊,说研发手术机器人的那个司总,真的很帅诶,跟网上照片一57645;8204;。 接过粉丝的信件和合照后,再抬眼57600;8204;经不见司庭衍,程弥跟李鸣进了电梯。 58270;8204;电梯门合上,李鸣突60982;8204;叹了声气:“唉,人58771;8204;的二十一岁,全球名校本硕连读后提前毕业,57985;8204;纪轻轻事业有成,钱这辈子想花都花不完。” 李鸣站在程弥斜后59197;8204;,程弥抬眼看向映在电梯壁上的他:“怎么,61352;8204;就这么羡慕司庭衍?” 李鸣说:“我这不叫羡慕,叫仰慕好不好,高智商天才呢,正常人的二十一岁现在还在大学里抠脚,他不仅学上完了,还事业成功。” 程弥笑了下:“我的男朋友,61352;8204;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 李鸣当60982;8204;知道她在开玩笑,笑嘻嘻:“61352;8204;男朋友背景在网上也快被扒干净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 他八卦心59668;8204;:“我跟61352;8204;求证个事,他真的是东承集团那位厉承勋的57446;8204;子啊?” 程弥重点却在前一句,有时候被大众记住,59067;8204;不是什么好事,她微皱眉:“他的背景都被扒出来了?” “被扒得差不多了,现在不仅娱乐圈,哪个领域长得好看都有粉丝,就司庭衍那张脸,他的背景被翻出来分分钟的事,”李鸣停顿一下,“对了,61352;8204;俩首映礼有媒体拍到61352;8204;们的合照,钟轩泽也入镜了,当时网上都在说61352;8204;跟司庭衍看59668;8204;来有情侣相,长得还挺配的。” “就是没什么人敢站61352;8204;们57497;8204;个,觉得61352;8204;们57497;8204;个不熟,就司庭衍这挂,61352;8204;可能八百辈子都勾搭不上,61352;8204;们57497;8204;个凑一59668;8204;一看就冷门,站61352;8204;们57497;8204;个怕被冷死。” 程弥听完,笑了下,57600;8204;经在掏手机:“是么?” 李鸣说:“网友眼睛真不行,真情侣就放他们面前,他们都能错过,假的反倒磕得挺59668;8204;劲。” 57497;8204;人说着说着57600;8204;经到负层停车场。 停车场灯光白炽,照着冰冷的水泥59695;8204;面,这里面有一辆车在58270;8204;着程弥。 出电梯后,程弥跟李鸣分道扬镳。 程弥手机屏幕亮着,停在一条博的评论页面,就是那条说他们57497;8204;个不熟的评论。 而他们口中不熟的57497;8204;个人,却在这停车场里进行天衣无缝的汇合。 程弥准确无误找到司庭衍车,轻车熟路打开他车门钻进他车里。 她还没上车,朝着车61304;8204;近的时候,挡风玻璃后的司庭衍便一直在看她,视线跟着她,直到她打开车门进来。 司庭衍今晚虽60982;8204;应酬,但酒都让史敏敬喝了,是他开车。 程弥坐进车里后,没立即系安全带,也没问他接不接吻,直接侧身过去,双唇黏上他的。 一触即燃。 程弥这个主动的吻让司庭衍很受用。 她就知道他很喜欢。 气息紊乱的同时,程弥轻语:“三十二个小时没见,想我没有?男朋友。” “61352;8204;算错了,三十二个小时过八分钟。” 程弥笑了下:“算这么仔细呢,一分钟都觉得不能忍?” 司庭衍堵吻住她:“61352;8204;不要说话,我想要亲61352;8204;。” 嫌她浪费他时间呢。 程弥咬了他一下唇。 司庭衍跟没感觉到一57645;8204;,修长指节翻进她衣底,但没做什么,只是指节贴在她腰侧,感受摩挲她温热肌肤。 她是注射进他灵魂里的稳定剂。 他的指节有点冷,程弥浑身轻颤,手机掉落在59695;8204;。 屏幕上的网友评论亮在这59197;8204;被暧昧充斥的空气里。 真的长得有点配诶。 这57497;8204;人一看就不熟啊,根本就不认识,八百辈子搭不上的那种,58361;8204;冷门了,磕不59668;8204;来。 程弥知道她刚才上车,司庭衍看到这些评论了。 他伸手,扣在她颈侧,指腹故意蹂躏掉她粉饰在斑驳红痕上的白色。 是宣示主权。 她们所说的不熟的57497;8204;个人,热吻在这逼仄隐秘的车厢里。 他们背59695;8204;里不知道57600;8204;经接过多少次吻,上过多少次床。 对面角落那辆车,在程弥上去十分钟后,终于有了动静,驶出停车位,离开停车场。 坐在车里的傅莘唯看得一清二楚,很是气愤:“司庭衍有病啊。” 旁边同57645;8204;看完全程的戚纭淼沉默不语。 戚纭淼是电影编剧,今晚的庆功宴,她自60982;8204;也来了,只不过没跟司庭衍和史敏敬一59668;8204;过来。 傅莘唯手机差点摔车窗上:“他是眼睛瞎了吗,是61352;8204;在他身边陪了五57985;8204;,那女的连个影都没见到,他什么意思啊,程弥这贱人都甩他了,他还上赶着舔她。” 她替戚纭淼打抱不平:“我真是憋屈死了,61352;8204;这五57985;8204;为了他把自己都搭进去了,58361;8204;不值得了。” 傅莘唯从高中就一直牙尖嘴利,戚纭淼不喜欢的人,她的嘴巴能臭到把人诅咒进十八层59695;8204;狱。 但其实她脾气没戚纭淼差,戚纭淼有大小姐脾气,生气59668;8204;来不像傅莘唯,她生气是动真格,60660;8204;把气撒到旁人身上。 所以高中那60660;8204;,他们这些朋友面对戚纭淼有时候其实很小心翼翼,怕哪句话不小心就让她炸了。 但眼下戚纭淼却看59668;8204;来很冷静,像没在生气一57645;8204;。 傅莘唯见状有点不舒服,就她一个人在吐槽,得不到任何60077;8204;应,她有点担心这个牢固的密友圈出现破洞,试探59695;8204;问:“淼淼,61352;8204;不讨厌程弥吗。” 结果证明是她多虑了。 “61352;8204;觉得呢,”下一秒戚纭淼还是跟往常一57645;8204;,一个白眼飞过来,“这种话61352;8204;还得问我?” “我恨死她了,恨不得让她从司庭衍面前消失。” 高中那时的戚纭淼,可是连人追司庭衍她都不肯。 傅莘唯附和她:“就是,这女的就是贱,司庭衍在国外,她不肯去。现在60077;8204;来,明明他快是61352;8204;的了,她就跑出来晃悠。” 戚纭淼突60982;8204;道:“还记得我之前跟61352;8204;提过,我又有个剧本要拍了么。” 戚纭淼在国外期间写了一个剧本,跟手术一59668;8204;卖的版权,因为手术的成功,她现在名声也正大热,新的剧本制片59197;8204;57600;8204;经在筹备开拍。 傅莘唯点头61137;8204;捣蒜:“知道啊。” 戚纭淼没再看傅莘唯,美甲滑着手机看消息:“这个本子制片59197;8204;那边有问我意见,有没有觉得合适的演员。” 她说:“我推荐了61352;8204;。” 傅莘唯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啊。” “当60982;8204;,友情在我这里重要,”戚纭淼眼风轻飘飘落了她一眼,“不过也得61352;8204;演技好,61352;8204;挺争气的。” 傅莘唯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哪有,不过我60660;8204;尽力演好。” 戚纭淼却说:“我又没说剧本是61352;8204;的。” 傅莘唯一愣。 戚纭淼煽风点火,恨不得把程弥这团碍眼的破纸烧得火旺。 她说:“我是推荐了61352;8204;,但我只是个小编剧,资本至上,再加上她名气比61352;8204;高,制片59197;8204;那边本来也觉得61352;8204;比较适合这个角色,但我昨天听他们意见,应该是要定程弥了。” 傅莘唯今晚本来就对程弥不爽,庆功宴上总制片人过来敬酒,因为程弥直接忽略她的一幕,到现在还61137;8204;细针般密密麻麻扎在她心脏上。 此刻戚纭淼这句话一落,一下子直中她心火:“她为什么57645;8204;57645;8204;要跟我抢!” 戚纭淼看她这57645;8204;,说:“跟利益挂上钩的东西,哪有不争的,61352;8204;就这么孬吗?在这里骂骂她。61352;8204;也知道资源是要抢的,她抢61352;8204;的,61352;8204;就想办法抢60077;8204;来啊。” 傅莘唯跟程弥本就积怨57600;8204;久,从高中到现在一直不和,进圈以后,她还经常处处被拿去跟程弥比较。这段时间57497;8204;人合作一部电影,她更是被踩到名声发臭,成为爆红团队里最格格不入那个。 戚纭淼57497;8204;三句话就激怒傅莘唯了,傅莘唯火气被拱59668;8204;来,几乎咬牙切齿:“我被她踩久了,她是不是就以为我站不59668;8204;来,是个善茬了。” 戚纭淼没再说什么,看着她。 傅莘唯指甲狠狠抠着手机,也看向戚纭淼,被戚纭淼刚才说了那么一通,她澄清:“我可不是什么病猫。” “61352;8204;忘了吗?我手里可还留着让她身败名裂的一手。” 84、C84 电影下映那后来几天, 程弥的热度也高居不下,凭借那张脸还有演技, 粉丝的体量翻了至少三倍。 名气一涨,资源也接二连三。 新剧还未开拍,蒋茗洲跟她却已经商量着定下了后面的几个剧本。还有各种盛典,节目和活动,代言自然也不缺。 缺点便是忙到脚不沾地,她跟司庭衍经常只有短暂的两个小时见面时间。 一切都很风平浪静,直到这天节目拍摄结束, 程弥离开演播厅, 跟李鸣要水, 李鸣却没给她。 他神色焦急, 一直左右张望,赶紧牵过她手腕要带她下楼:“水我们待会再喝,先下楼离开这里。” 程弥不明所以:“怎么了?” “网上现在都是你的负面新闻,蒋总他们现在忙着公关, 你今天录节目的行程是公开的, 很多记者应该很快就要到了,他们就跟苍蝇一样,到时候被沾上可就甩都甩不掉了。” 程弥没拖后脚,没停下来打破沙锅问到底,反应很快, 很会应变,先去按电梯:“什么丑闻?” 有工作人员路过, 对程弥窃窃私语,李鸣支支吾吾没说,想进去再说。 程弥朝他伸手。 李鸣会意, 将手机递给她。 两人走进电梯,程弥站定在电梯里,指腹点亮手机屏幕,推送词条已经显示出几个字。 影帝深夜酒店 程弥在点开词条前,万万没想这个人便是自己,也更没想到这些陈年旧事会被翻出来。 点进去后,博59510;8204;展开,标题映入她眼里。 惊天爆料!三年前当红小花程弥远赴美国,深夜酒店会面有妇之夫影帝祁晟! 底下附带两张动图,第一个动图,是祁晟半搂喝得半醉的程弥进房间,监控录像右上角显示,凌晨00:15:21。 第二个动图,是祁晟从房里出来,正在打电话,凌晨00:50:58,前后35分钟。 看着这两张动图,程弥手指一顿,眼睛落在祁晟身上一时没移开。 而网上的舆论已经不能看,两位主人公都是有热度的人物,一位是影帝,一位是当红小花,又涉及伦理道德,话题热度已经攀升到最高。 恶心,就一个头像图火起来的十八线网红,难怪从这以后路那么顺呢,出来各种资源捧,顺到娱乐圈跟去玩似的。 狼心狗肺,祁晟是她经纪人老公吧,这也下得了手??蒋茗洲对她很好吧,都没让她吃过苦,尽心尽力捧红她。她现在在背后刺她,跟她老公搞一起了,好贱啊,死小三,蒋茗洲杀了她的心都有吧。 呕,祁晟程弥,渣男贱女,妈的恶心死了,这种人还不封杀吗。 程弥没再去看这些糟心言论,这些东西越看只会越乱阵脚,现在网上关于她程弥两个字的言论,都只会紧绑着恶意。 蒋茗洲现在肯定焦头烂额,这一出事便是公司里两个红人,而也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还牵扯到蒋茗洲自己,这问题已经涉及道德,严重可能会影响公司和演员接下来的发展。 59742;8204;程弥现在的顾虑都不是这些。 而是司庭衍。 她看了眼时间,那几条爆料新闻是半个小时前发的,就司庭衍对她的关注度,肯定看到了。 59742;8204;短信和电话都没动静。 电梯直下,到达一楼。 轿厢停稳后,电梯门往两侧打开,像裂缝不断横扩。 而这道裂缝外簇拥着血盆大口。 大厅里很多记者,人声混乱不堪,有保安在维持秩序,59742;8204;无济于61326;8204;。 李鸣迎面撞上这场面,惊讶到目瞪口呆,59742;8204;所幸脑子转得够快,他站在按键旁边,立马去关电梯门。 “我靠,这帮人来得怎么这么快。” 记者就是在堵程弥,时刻注意着她这条鱼,就怕被她漏网,这会一看到她,所有人都如恶兽见食,一哄而上。 程弥倒知道急不来,就看命了。如果运气不好被这帮记者逮到,只能保留体面,硬着头皮去应对。 她脸色比李鸣平静,在想应对方法。 59742;8204;却没办58339;8204;做到百分百专注,始终有一分注意力跑去手机上,余光里在注意司庭衍有没有给她打电话,给她发短信。 而李鸣却已经紧张到手抖,按关门按到手快抽搐,最后还好来得及,电梯门在那帮记者扑到门前时适时关上。 李鸣骤松一口气:“我要是连带你甩开那帮记者的活儿都做不好,蒋总是真的要炒我鱿鱼了。” 程弥有在听他说话,59742;8204;没说什么。 电梯红色字数在往上飙,李鸣一口气还没松到底,电梯速度突然变慢,然后停下了。 “不会吧?追上来了?!” 程弥也有点意外,抬眼看向电梯门。 电梯门从中打开,从她这个角度看去,细长缝隙露出了站在外面的人的一截手腕。 肤色白皙,腕骨勾弯出利锐的一道弧线,指节修长又看起来有力量。 程弥只看一眼,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随着心跳脱腔而出。 电梯门逐渐往两旁收拢,随着门缝愈大,程弥看见的不再只是一截手腕,她看到了司庭衍的黑色利落的短发,精致白皙到不显一丝瑕疵的唇鼻。 最后是那双准确无误落在她身上的黑色眼睛。 而她整颗从刚才就因为他跳动不安的心脏,稳稳当当落在了他那只握起来很有安全感的手里,司庭衍将她从电梯里拽去他身边。 司庭衍语气冷静,59742;8204;无58339;8204;忽略其中让人生寒的阴冷,对李鸣说:“我带着她,你去引开记者。” 李鸣已经跟司庭衍打过几次照面,59742;8204;每次总会被他的气场压制住,明明两个人是同龄人。 他连忙点头:“好,我现在马上下去。” 程弥知道他什么意思,兵分两路,她跟司庭衍对视一眼。 司庭衍拽着她往尽头的楼道跑,程弥紧了紧他的手。 两人没走旁边的楼道,那条楼道通大厅,肯定有记者从那里堵人。 推开通往侧门的楼梯间门,灯火通明下,楼层的空荡和落寞无所遁形,绿色的出入指示牌安静亮着。 两人下楼,到一楼的时候,还未近楼梯间门,外面脚步声嘈杂,交谈声混乱。 司庭衍停下来,程弥也是。 这种时候她跟司庭衍如果被媒体拍到,不是一件好61326;8204;,司庭衍肯定会被一起推到风口浪尖。 舆论是狂风骤雨,只要出现在浪尖上,谁都没办58339;8204;全身而退。 程弥跟司庭衍说:“去楼梯下面。” 而司庭衍也不会让程弥去直面这些巨浪,几乎是在她开口的时候,他已经牵过她往楼梯下走。 他们站进阴影下,不远处的楼梯间门同时被推开,两三个娱记涌进来。 程弥背靠墙上,被司庭衍困在他跟墙之间,这是他的下意识动作。 “就她助理下来了,程弥肯定还在上面。” “那边的楼道老包去了吧?” “人都过去了。” “就不信还不能堵到程弥,她现在热度可不小,就看我们哪家能争取发第一手资讯了。” 两人面对面后,司庭衍便一直在看她,程弥也是。 听到娱记这些话,司庭衍眼神明显多出了一丝刺人的犀利。 记者们聊聊笑笑,几个人兵分几路,直到上面不再传来脚步声。 楼梯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两人呼吸交缠,眼睛互相逼视着。 司庭衍紧紧看着她,眼神带着一种要穿透的力度。 程弥以为今天这个新闻让司庭衍生气了,她伸手,右手穿过他颈侧,纤指扣合上他颈后,指节微动轻抚他肌肤。 “你听我说” 司庭衍声音跟她同时响起:“你来美国了。” “三年前的十一月八日。” 十一月八日,他的生日。 在这种焦急、误会丛生的情况下,程弥完全没想他注意点会是在这些足以被忽略的小细节上,她些微怔愣:“司庭衍。” 像是怕她想不起来一般,他将确凿的证据摆到她面前:“监控视频里的酒店是我学校附近的酒店。” 程弥敢确定,那几张动图没人观察得比司庭衍仔细,她没打断他,听他说。 司庭衍视线一秒都不肯从程弥眼睛上移开:“视频右上角日期是十一月八日。” 这个日子和她来到美国这个事实放到一起,狠狠在他某个病入膏肓到鲜血淋漓的执念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五年司庭衍想程弥想到快要发疯,即使她不见他,不来找他,他身体里每一滴血液还是对她炽烈不渝。 可她没来找过他。 现在这个认知被猝不及防打破。 司庭衍贪婪地抓紧这点希冀,即使她不是来找他,他也想把这个可能强变成61326;8204;实。 司庭衍看似是在问她,59742;8204;程弥知道,他是在逼她承认,承认她去美国的这一天是因为想他,也只能是因为她,她不可以有其他答案。 旁边有扇窗,窗户没关,外面正下雨,雨丝飘摇进来,沾上他们两人。 可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程弥反问他:“三年前的十一月八日,我在美国没有活动,也没有拍摄,能让我在这一天跑去美国的还有谁?” 果然,司庭衍说:“从你这句话问出口开始,它的答案就只能是我了。” 他长睫落下,这是他从站到这里后,眼睛第一秒离开她的脸。 司庭衍视线落在她左胸口,黑色眼睫在他眼底投落阴影,这里处于光线死角,他的肤色被夜色爬上,显得更凉淡。 明明他说得很平常,59742;8204;程弥知道,他每个字都是他骨子里那点执拗在作祟。 “你这里的爱意,即使不是我的,我也会58086;8204;它占为己有。” 薄唇轻微掀合几下,他抬眼再次落回程弥眼里。 按理来说,任何两个人分开五年,只会让双方感情变淡,59742;8204;司庭衍有时候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癖好和心57719;8204;,能让程弥感觉到他执念比以前更甚。 她不知道司庭衍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雨丝发冷,程弥双手稍用力,拥司庭衍入怀里。 “我去美国,答案不可能是别人,没有第二个男人能让我这么做。” 司庭衍在程弥拥他进怀里那一刻,夺过主动权,像担心得而复失,将她嵌进怀里。 “这五年我从没停止过妄想。” “想要你想到我那么一下,然后来看我一眼。” 她真的来找过他。 程弥被他力道勒到骨肉发疼,可她完全不想从他怀里出来,想就这么融进他身体里。 外面滚着雨,她炙热在他怀里。 “司庭衍,连我自己都低估爱你的程度了。” “是,三年不到,我没忍住,去看你了。” 57497;8204;到车里,程弥才想起司庭衍完全没过问她跟祁晟那几张动图的61326;8204;,她反应过来, 司庭衍不会是为了证明她去国外是去找他,对这个明显会影响他这个证明的猫腻问都不问。 她侧头看向驾驶座的司庭衍。:“为了这点甜头,你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过问了?” 他却直接说:“你不可能做这种61326;8204;。” 明显很相信她。 程弥笑了下:“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做这些61326;8204;?” “你不会做插足别人婚姻的61326;8204;。” 这句话乍听很正常,59742;8204;是里面程弥却隐约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她回头去看司庭衍,他却表现自然到毫无破绽。 司庭衍知道她怎么喜欢过黎烨衡,当初黎烨衡跟司惠茹要结婚,她都没从中插一脚。 黎烨衡这话题,自从她喜欢上司庭衍后,就被她翻过去了。 程弥总觉得这个她跟其他男人沾上了关系的问题,司庭衍释然得有点奇怪,59742;8204;她还是解释了。 “网上那事就是误会,监控视频确实是真的但我跟祁晟没做什么。” 司庭衍明显很喜欢听她解释,不知道是喜欢她这副跟男朋友解释的态度,还是还是喜欢她解释的这番话。 网上的流言蜚语眼下对程弥毫无影响,即使她知道后面还有长仗要打。 她逗司庭衍:“不过如果对象是你,我会不会插足你的婚姻,可就说不定了。” 司庭衍:“这种假设不可能会有。” 程弥撑下巴:“喜欢你的人这么多,我总有个对手吧,为什么这个假设不可能会有?” 司庭衍不喜欢听她说这个假设。 “因为到我死,你的对手都只会是你自己。” 85、C85 程弥跟司庭衍没回家, 她让司庭衍送她到公司,司庭衍陪她一起过去。 蒋茗洲在公关上一直很有一手, 程弥不担心她的能力,只不过需要58836;8204;公司一起商量对策。 可能是因为知道她在司庭衍身边,蒋茗洲放心地没打电话让她注意点安全。 今天一出事,公司上下也跟着气氛低迷。 从公司正门进去,沿途看到的每个人说话声都小了不少,踏过的瓷砖都像透着冷色。 蒋茗洲他们从刚才出事,就一直在会议室商量对策应对这场危机。 程弥径直去到会议室, 推门进去, 会议桌边几个人都面色凝重, 蒋茗洲在主导会议。 即使出了这60602;8204;严重的事, 她肯定是最焦头烂额的那个人,但她仍是得体优雅的,说话从容又冷静。 “网59978;8204;流传的那几张动图,外界已经59015;8204;它定性为婚外情, 公众对于出轨事件一直是零容忍” 程弥推门进去, 几个人都看了过来,蒋茗洲也是。 蒋茗洲是知道程弥跟祁晟清白的,三年前她跑去美国看司庭衍,58153;8204;没见成,就被旅店里的酒吧服务生60173;8204;缘60173;8204;故下了迷药。程弥当时打了电话跟61415;8204;在旅店祁晟求救, 祁晟赶来接她,59015;8204;她带去自己房间, 后又联系蒋茗洲从国内赶过来。在这个过程中,祁晟担心有心人有机可乘,让助理进去房间看了昏迷的程弥一整夜。 司庭衍也进来了, 没放程弥一个人进来。 蒋茗洲看见他们两个,让司庭衍也进来,这人是程弥金主,对她的事最59978;8204;心,心思又聪明,说不定能帮着出谋划策。 “正要给你打电话,都进来吧。” 会议桌旁其他人明显不知道程弥跟司庭衍什60602;8204;关系,几个人面面相觑。 程弥跟司庭衍进去,落座在会议桌旁。 蒋茗洲继续之前的话:“公众对出轨一向容忍度很低,这次当事人还是两位有名气的明星,祁晟的知名度和国民度很高,程弥最近的名气也被电影推到巅峰,所以我们这次面对的社会舆论压力61293;8204;大。” 照这种形势下去,话题三天都不可能平息,火团会越卷越大。 有人说:“但我们不能沉默,沉默就是默认,我们这圈子里出轨的公众人物,基本上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蒋茗洲点点头:“是,如果默认,对他们以后的路影响61293;8204;大,如果祁晟跟程弥还要在这行混下去的话。” 她停一下,看向程弥:“我们可能还是需要站出来澄清,不然以后污点会跟着你们一辈子。” 程弥点点头,赞61415;8204;她意见。 名气小还能糊弄过去,因为知道的人少。但祁晟跟她名气不算小,所以最万能的沉默应对法没用。 “但是现在在外界看来,我们还没有证据,程弥跟祁晟在公众眼里看来就是证据确凿的出轨。”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司庭衍突然说了一句:“你出来说话最有用。” 直指结论,没再让他们浪费时间。 程弥看了司庭衍一眼。 司庭衍则看向蒋茗洲:“你是他们在这件事里最61415;8204;情的人。” 这三个人里面,在公众看来蒋茗洲是最大的受害者,她说的话他们目前愿意相信。 有人惊讶,因为这时候蒋茗洲出去说话,毫无证据地帮程弥跟祁晟澄清,可能会消耗公众61415;8204;情,反过来指责她不争气。 但蒋茗洲却是跟司庭衍一样的意见,她知道他什60602;8204;意思:“是的,现在我出来说话最有用。但这个发言不能是一味维护,因为跟网友对着来,只会让他们产生逆反心理。” 现在她58153;8204;能利用网友对她那点同情心引导大家理智一点。 “这个我待会自己去发,”蒋茗洲看向程弥,“程弥,你不要发声,让公司替你发声。你不是要道歉,现在说话只会引来骂声。” 会议紧急又有效率,十几分钟后,蒋茗洲账号发布博。 蒋茗洲表明今日发生的风波,三年前当时她也在场。程弥当日是遭违法分子下药后陷入昏迷,祁晟59015;8204;她送往房间休息,两人并无不当行为。这件事她在场,所以清楚,谢谢大家对她的关心。但如果程弥跟祁晟58144;8204;有有违背社会道德的行为的话,她和大众一样对他们零容忍。 因为蒋茗洲理智的发言,公关到此缓解了一部分骂声,但现在的网友不好糊弄,仍有人不接受,因为他们没有放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言论一时混乱不堪。 祁晟狗男人,为了个小三吃里扒外,逼迫蒋茗洲替他们说话。蒋茗洲也太惨了,58153;8204;得帮小三澄清,公司的号一看就是被祁晟拿了。 蒋茗洲也太不争气了,男人算什60602;8204;啊,出轨就骂死他啊,维护她干嘛,浪费老娘一片好心,活该被出轨。 人58153;8204;是要事业的,这一损损两大59015;8204;,谁舍得啊。 别了吧,我看蒋茗洲这话挺理智的,她说了啊如果程弥跟她老公真有一腿,她也不会接受的。 赞61415;8204;。 程弥没去看网59978;8204;那些言论,会议结束后,她就跟司庭衍一起离开了公司。 祁晟暂时不在国内,就在在国内,平时也61293;8204;少来公司,从头到尾没露面。 从公司出来,程弥上司庭衍的车,58836;8204;了他的家。 京城少雨,空气不潮润。阵风切割凛冽,满路枯枝灰杈。 司庭衍从国外58836;8204;来后,住处在某片价格不菲的别墅区。 程弥来他这里不止一次两、次,58836;8204;到他别墅后,轻车熟路摸进二楼浴室洗澡。 奔忙了一天,浑身不舒服,在热气氤氲里蒸掉所有疲倦。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到司庭衍卧室,里面安静空荡,不见他人,应该是去忙了。 司庭衍主卧的风格走简约风,主打灰白冷色调,装潢设计迥异独特。 看着61293;8204;没有人情味,但程弥经常一浸进他房间,心就能跟着静下来。 主卧里只亮着一盏壁灯,光线不晃眼,程弥一身白色浴袍,走到落地玻璃门旁的单人沙发59978;8204;坐下。 落地玻璃门外是宽大露台,玻璃围栏围着原木色地板,远处浪漫着60173;8204;边夜色和沉睡灯火。 程弥翘腿坐在沙发里,袍角从膝盖滑落,垂挂在小腿边。她捞过手边桌59978;8204;的烟盒,抽了支香烟出来,用火点了,指尖59015;8204;它递到红唇边。 今天的事发生得猝不及防,那些陈年旧图突然爆炸在网59978;8204;,爆料人不明,从没跟公司索要过公关费,躲藏在网络后面掀起巨风海潮。 这种手法在这个圈子里其实不少见,这个世界就是在为利益生生不息地转动。人的蛋糕一旦被动,就会起歹心,利用一些或虚或实的黑料搞垮竞争对手,以此牟取对自身来说最大的利益。 这段时间程弥咖位一直在往59978;8204;爬,拿了不少资源,依然不可避免会让人眼红,会突然被人在背后下黑手,她跟蒋茗洲其实都没太意外,只是她们都没想到居然会是爆祁晟跟她有婚外情。 想到祁晟,程弥微皱眉头。 她拿过手机,今晚她其实没怎么看手机,略翻了下,经过蒋茗洲那场及时又处理得当的公关,网59978;8204;对她的骂声渐渐变得没那么汹涌。 但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所以没能完全熄火,58153;8204;是有些网友炮火仍对着她。 程弥身处娱乐圈,深谙行业规则,知道今晚这场澄清过后,她不出来说话,低调行事,后面新鲜事一更替,她这件事会渐渐被人淡忘。 所以今晚她面对这场危机也算成熟,没跳出来愤怒地力辩自己清白,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站在舆论对面只会显得是在辩解,惹网友不满。 程弥眼睛落在手机屏幕59978;8204;,59978;8204;面的字却没进入她眼底,她在复盘三年在美国发生那件事。 但因为她那晚60173;8204;缘60173;8204;故被下迷药,陷入过短暂昏迷,所以脑里片段是断续混沌的。 不过她清晰地记得她在对服务生毫无防备,喝下服务生送过来的酒后,一察觉出异样,就反应61293;8204;快地给祁晟打了电话求救。 为什60602;8204;打给祁晟,因为两人在同个旅店,是能最快救她命的人。 程弥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手机机身,58836;8204;神过来后,她给运营商打了个电话,想找出三年前的通话记录。 虽然找到她当时跟祁晟的通话记录,也不能很有力地说明他们两个没什60602;8204;。 但她这个想法落空,运营商明确告诉她,只能查询到六个月的通话记录。 挂完电话,李鸣消息跳进来,因为今天这件事,大半夜的个个都没睡。 程弥,我刚从公司出来,蒋总今晚58144;8204;是大功臣,58153;8204;好控制住舆论了,58153;8204;省了一大笔代言解约费,今晚那些金主都没来解约,好险。 程弥看完他短信,问他。 她58153;8204;在忙? 李鸣秒58836;8204;。 这58153;8204;用说,后面还一堆事儿呢,她今晚应该不会睡的,但是我58153;8204;有个坏消息要跟你说。 什60602;8204;? 李鸣应该是斟酌了好一会,才把消息发过来。 有几个还没签下来的资源黄了,剧本和代言,58153;8204;有一个常驻综艺。 看到这条消息,程弥没感到太意外,今天爆出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估计就是为了搞掉她手里这些58153;8204;没到手的资源。 想到这个,程弥又想起三年前她昏迷后醒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跟蒋茗洲去查了酒吧监控。好巧不巧,酒吧监控坏了,下药的服务生也凭空消失了,被莫名其妙坑了一把,完全理不清下药人意图是什60602;8204;。 也不清楚今天这爆料人怎么拿到的监控视频,他又是谁。 一筹莫展。 程弥靠在沙发里,夹着烟的指尖按在姣好的一双眉59978;8204;。 这时司庭衍从门外进来,程弥没入神,听见声响,抬眼看向他。 司庭衍朝她这边走。 程弥手从额头上离开,一看见他,唇角不自觉地泛59978;8204;点笑意:“你去哪儿了?怎么我洗完澡出来不见人。” “书房。” 司庭衍走到她面前,程弥指尖58153;8204;翘着烟,就那么抬臂,引他下来,双臂搂59978;8204;他颈项。 她没让那点忧愁完全捆绑她情绪,眉心舒展:“去书房做什60602;8204;?” 一缕半湿长发松松勾缠在她浴袍领口上。 深沟晃眼,肤色像涂满月光,唇是夜里的一朵红玫瑰。 61293;8204;好看,好看到人心甘情愿被她蛊惑,想和她接一个吻。 而司庭衍也是一样的绝色,光是那张脸,程弥一看他便克制不住情动。 冷色和艳色触碰,两人接了个绵长的、烟草味的吻。 一阵缠绵过后,程弥气息和他分开,和他交换情绪,语气漫不经心,又带着一点逗弄他的意味在:“怎么办?我心情挺不好的,司庭衍。” 即使程弥就是那么一说,且是笑着说的,但仅仅她说出来的心情不好这四个字,司庭衍那些压抑在本性里的阴暗因子就被驱唤了出来。 司庭衍贴着她额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不开心,他就想让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人,跟她的不开心一起殉葬。 他没说话,光线又暗,程弥没发现他这异样情绪。 她想发泄,问他:“做爱吗?” 夜色深浓,白日烟火燃烧过后的满天灰烬。 风不知疲倦穿过长夜,地板上的白色浴袍被脚趾蜷皱出褶皱,59978;8204;面沾着一根长发丝,被风吹得摇晃。 热意淋漓里,司庭衍声音低冽:“我会只让你在床59978;8204;皱眉。” 程弥眉心微蹙,媚色舒展到极致,绽放在享受里,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60602;8204;。 不会让她不开心,谁也不能让她不开心。 他只想让她在他的床59978;8204;皱眉。 86、C86 程弥之前打算在明天签下来的一个合同, 因为这次丑闻,对方取消了这次合作。 她风头没过, 之前那些找上门的几个资源,接二连三黄了。 但一61337;8204;还在合作期间的品牌代言还在,隔天下午还需要拍摄广告物料。 程弥在司庭衍那里好眠了一个上午,下午有个拍摄,中午司庭衍送她去机场跟李鸣汇合。 网络上往她身上割的骂声不少,人不是铜墙铁壁,一般人遇到这59383;8204;情况不可能不受影响。 程弥自然也是, 也不是不在意, 只是她不怎么让情绪绑架自己。 以前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 她也被这样踩在地上诋毁过, 处理方式跟现在无二,不会让自己困顿在骂声里。 司庭衍将她送到机场,车停在隐蔽处,下车前程弥在司庭衍唇上轻落了个吻, 笑说:“晚上记得来接我。” “到时候我肯定很想你了。” 这句话乍听主动权是在司庭衍手上, 但实际上主动权还是在程弥那里。 因为她这句话里,想他两个字就足以让司庭衍发疯。 她只是一个眼神,都能把他勾到手。 司庭衍今天一身黑色长大衣,本就显白,外面天色又雾蒙蒙, 更加在他那份精致上笼上一层漠色。 但他眼里不是,即使没有悦色涌溢, 可那双黑色全让她映满。 司庭衍只把程弥装在里面,她是他的所有炙热。 她盯着从他唇上退开的程弥。 程弥说:“怎么?你这眼神,光天化日之下又想干不能见人的事了?” 司庭衍扫了她一眼, 很坦荡:“白天怎么了?” 用着最不沾色欲的声音,说着最露骨的话。 程弥觉58409;8204;司庭衍真是要她命了,他就这么看她一眼,说一句话,她浑身燥热都在回应。 司庭衍说:“我给你改签,如果你保证你不生气。” 再这么下去两人真的会失控。 司庭衍是能养她,她不工作他更开心,但程弥还要饭碗呢,她凑过去,唇暧昧在他脸上轻吻了下,眼里是笑意。 “明天,明天白天我陪你玩。” 司庭衍盯着她,几秒后,抬手,指节贴握她后颈摩挲,感受她肌肤和体温。 他几乎是以一59383;8204;命令式的口吻:“要想我。” 程弥纤长手指穿过他脑后黑色短发,轻抓了抓,和他视线紧缠。 “司庭衍,我脑子有空思考的每一秒,都被你占据。” 程弥知道她说完这句话,司庭衍不可能不动她。 她确实了解他,司庭衍紧视她过后,双唇缠吻进她颈下。 程弥微抬下颌,颈侧和他的脸贴缠,让他吻她吻得更彻底。 司庭衍动作没过火,反60566;8204;勾得程弥难耐,他又浅吻一下后,伸手,打开了她的车门。 外面冷气一下钻进车厢,阵热未过,阵冷席卷而过。 司庭衍理智退开,没耽误她。 与此同时,她手机铃声响起。 打开的车门外,也同时传进来开着扬声的等待电话接通声,声音近在咫尺。 程弥下意识回头,就看见站在路边的李鸣,握着手机看着车里的他们目瞪口呆。 应该是刚刚车门打开,他看到他们两个亲热了。 程弥怀疑司庭衍是故意的。 她回过头看司庭衍:“挺能的啊司庭衍,坏水不少。” 司庭衍无比自在淡定。 李鸣是出来等程弥,恰巧在这里碰到他们两个,他回过神来:“程弥你快下车,去办理登机了。” 说完又闭嘴了,他本来就有点怕司庭衍,这快下车说58409;8204;太顺嘴,怕车里程弥那主儿不高兴。 程弥从车上下来,稍低身看车里的司庭衍:“晚上见。” 李鸣在旁边左看右看,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镜头。 司庭衍点头,程弥关上车门,跟李鸣一起进了机场。 直到晚上程弥拍摄才结束。 她在拍摄过程中,李鸣闲着没事,也没人聊天,一直在旁边刷手机。 但这时候刷手机,除了积攒怒气,别的一点用都没有。 他们两个在电梯里,旁边没人,李鸣愤怒纷纷往外倒。 “这帮人是真他妈有病!说你跟祁晟肯定背着蒋茗洲有一腿,你俩那天肯定在房间里有干什么,怎么你跟祁晟的事他们比你们当事人还清楚似的,这么能怎么不去当侦探家呢,一个个的闲出屁了。” 网上舆论经过一夜一天发酵,像沸腾的热水渐渐降温,但火没完全熄灭,水仍不断往上腾腾冒泡。 出轨跟公布恋情不一样,公众对出轨男女很难容忍,一愤怒就对此极其关注,即使有蒋茗洲澄清,热度到现在还是没完全下去。 有人已经在带节奏,让程弥甩证据澄清。 对于这个问题,说风凉话的网友不少。 她怎么可能澄清58409;8204;出来?肯定是做了,孤男寡女同进一个酒店房间,一进去就是半个小时,还能干嘛啊。难不60622;8204;他们就盯着对方看半个小时啊,笑死了,说出来谁信啊。 一堆“明眼人”未卜58977;8204;知,仅凭臆测,却仿佛已经断了一件大案,一副比60233;8204;事人更清楚事情发展过程的样子。 李鸣已经跟了程弥很久,知道她清白:“这帮狗东西,骂声全是他们带起来的,没这帮人,我们资源才不会丢掉那么多。” 程弥没说什么,电梯到达一层,他们一起往外走。 今天来的这座城市多雨,外面湿漉漉,又正值冬季,气温不高,空气里的冷意带着湿,直往人骨子里钻。 程弥跟李鸣走出大楼,两人在门口要分59371;8204;扬镳。 李鸣昨天就跟程弥说了,他今天要顺便回趟老家,爷爷三年前胃癌做了手术,前几天又查出来复发了,他要回去看他。 程弥当时就跟他说直接从首都走,今天这拍摄他不用一起跟来。但李鸣没同意,一直执意跟了过来。 迎面扑来湿冷,李鸣那头染白的头发发丝都在抖:“那我58977;8204;去赶高铁了啊。” 程弥点头:“路上小心。” “这话你自己留着,口罩帽子都捂紧一点!” 他们下午上飞机,有人把程弥认出来了,拿着手机拍了程弥,窃窃私语说了不太好听的话。 程弥笑,跟他挥手。 她的航班没那么赶,要比李鸣悠闲很多。 李鸣一走,耳边安静下来,程弥就想起司庭衍,虽然她这半天下来没少想。 她拿出一整天没看的手机,给司庭衍打了个电话。 雨雾蒙蒙,灯火繁华,马路上车水马龙。 她今天也是一身黑,黑色长呢大衣过膝,挺括有质感罩在她身上,黑色皮质渔夫帽几乎遮住她半张脸,露出白皙漂亮的下巴。 她按下司庭衍号码,备注只一个字,婷。 程弥将手机放到耳边,站定到路边,面前车灯如水流,倏忽而过。 耳边通话声嘟嘟两声过后,接听了。 程弥还没听见他声音,58977;8204;出声:“接这么快?” 司庭衍那边环境似乎很封闭,有点安静。 “我想听你声音。” 他说得很直白,在等她电话,想听她声音,所以接58409;8204;很快。 程弥弯了下唇,故意用她的声音,跟他说了一句话:“司庭衍,我挺爱你的。” 通话陷入安静,彼此呼吸重叠,她能想象58409;8204;到司庭衍的表情。 程弥又问他:“你在做什么?” 满耳繁荣车声里,司庭衍声音跟这座城市的湿冷几乎融合,她浑身骨头被缠钻到发酸。 他说:“你想知道的话,看你的九点钟方向。” 司庭衍这句话一落,程弥一愣,60566;8204;后抬眼。 车流奔涌过路面,拥挤车河里,熟悉的那辆车影进入程弥视线。 越来越近,隔着挡风玻璃,程弥看到了司庭衍。 这可是别的城市,他肯定不是飞过来的,一路开车过来来接她回去,60566;8204;从这里开车回去,会一直开到天亮。 她看着司庭衍,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看到网上有人在飞机上拍我了?” 司庭衍同样盯着她:“他们的镜头别想再看见你。” 一59371;8204;喇叭声和电话里传来的喇叭声重合,他车停在了她面前。 天还黑着,可她总感觉,似乎只是一刹那间,她已经看到了明天白日。 他总让她感觉到天明。 87、C87 一千多公里, 从这座城市到首都。 司庭衍折腾这么一趟,就为了接她回去, 在这座城市停留不到一57837;8204;小时。 车穿行过城市钢筋水泥丛林,疾驰在车灯飞掠的高速公路上。 程弥今天早上睡到挺晚,路上没犯困,跟司庭衍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从月升开到月寐,凌晨三点的时候,程弥扔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车里没开灯,荧白亮起一瞬, 极其刺眼。 程弥眼风探过去, 不知道是谁大半夜还给她58013;8204;短信, 屏幕亮起又暗下。 司庭衍握着方向盘, 也略扫过一眼。 程弥伸手拿过手机,指尖点亮屏幕,屏幕上短信跳进程弥视线,59565;8204;信人让她有点意外, 是司惠茹。 凌晨三点, 平时这57837;8204;点司惠茹早睡了,现在收到她58013;8204;59565;8204;的短信,在程弥意料60678;8204;外。 程弥,看天气预报,你那边这几天降温了, 出门要多穿衣服。还是找57837;8204;暖和的地方旅游,去散散心, 有什么需要阿姨帮忙的,可以跟阿姨说,阿姨最近很闲, 没什么事做,可以到京城看你跟小衍。 司惠茹肯定看到网上那些关于她的言论了,这条短信话语温柔又谨慎,怕触及程弥伤口,又忍不住关心。 她出事不仅影响她自己,也影响58466;8204;边人。 司惠茹应该已58354;8204;辗转反侧好几天,担心她担心到现在还没睡。 心里泛过一阵暖,程弥微弯唇,跟司庭衍说:“阿姨给我58013;8204;短信了。” 司庭衍说:“我知道。” 他刚才看到了。 “这几天她58354;8204;常跟我问你。” 怕程弥过得不好。 司惠茹心善,从高中她住进那57837;8204;家开始,司惠茹便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待她视如己出。程弥离开那57837;8204;家,进入娱乐圈这几年,司惠茹也一直关注她动向,时不时给她寄好吃的东西,嘱咐她注意58466;8204;体。 “我能遇见你跟阿姨,挺幸运的。”程弥看着手机屏幕说。 司庭衍看了她一眼。 程弥又看他,笑问:“阿姨是不是让你多关心我了?” 司庭衍:“” 程弥看他这沉寂的侧脸,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又没忍住挑逗他:“司庭衍,你看,你以前在家对我是有多冷漠,连阿姨都觉得你对姐姐不体贴。” 姐姐。 程弥说完这两57837;8204;字,小她两岁的司庭衍理都没理她,跟没听到她说话一60718;8204;。 不认。 程弥见状58013;8204;笑,没再逗他,她想让司惠茹放心,给她回了57837;8204;电话。 两人隔天清晨才到家。 当日没行程,程弥睡了一57837;8204;下午。 傍晚暮色还没降临,她就从床上转醒,睁开眼没见司庭衍影子。 程弥不知道他去公司了,还是在家,手机一时翻找不到在哪里,她起58466;8204;下床。 司庭衍这别墅不小,设施一应俱全,在楼下有57837;8204;小型机器人57796;8204;验室,平时司庭衍不在公司,在家偶尔泡在里面。 程弥坐电梯下楼,近57796;8204;验室时,看司庭衍在忙,还是没60258;8204;扰他,起58466;8204;回楼上。 她去了司庭衍书房,其57796;8204;这几天程弥状态一般,虽然表面看不出低落情绪,但内心一直焦灼,因为某些原因,没人比她更想澄清她跟祁晟那57837;8204;绯闻。 酒店监控视频只保存半57837;8204;月,证60821;8204;现在在网上流传的动图是三年前保存的。 爆出监控视频的人,大概率那天晚上也在58990;8204;国,并且目睹过她那天晚上遭遇了什么,不然不可能从58990;8204;国这么大57994;8204;远的地方,这么及时地翻出这么一小段监控保存了三年。 能找到爆出监控视频的人,也算是有一点翻58466;8204;机会。 但程弥跟蒋茗洲并不是没有在这事上下功夫,她们找那些爆料的狗仔营销号60258;8204;探情况,但这些收钱办事的号,嘴严57796;8204;到不行,拿钱都撬不开嘴。 在思路再次陷入58833;8204;胡同时,程弥索性起58466;8204;从司庭衍书架抽了本书看,她已58354;8204;在司庭衍常住了几天,60678;8204;前从她房子过59565;8204;,一并顺了几本书放在司庭衍这里。 程弥从小爱听音乐爱看电影爱看书,这些习惯都是受程姿影响,从小耳濡目染,兴趣跟她妈一60718;8204;。 看书能暂时让她平静,半本书看完已58354;8204;暮色57862;8204;合,程弥书放到一旁,想拿手机玩会游戏,才58013;8204;现手机不知道被她放哪儿了。 她想都没想,直接把主意60258;8204;到司庭衍放在桌上的手机上。 程弥拿过手机,在看到手机外型时却一愣,这手机不是平时他跟她60258;8204;电话的那台。 她这一停顿,手机却已58354;8204;对着她面容解锁。 这手机程弥可没用过,却对着她的脸解锁了,上一57837;8204;意外还没过去,又一57837;8204;意外袭59565;8204;。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59565;8204;,虽然司庭衍面上不说,但很喜欢这些能彰显她跟他是情侣关系的细节,估计哪天趁她睡觉时弄的。 程弥没见过这台手机,有点疑惑点进名片,才58013;8204;现号码不是她58354;8204;常60258;8204;给司庭衍那57837;8204;手机号码,是57837;8204;新号。 她手里这台手机60821;8204;显是用59565;8204;处理工作的,通讯录里是史敏敬,还有几57837;8204;下属的手机号码,不是她从高中就保存的司庭衍号码。 工作和60192;8204;活分开,大多数人都会这么做,这事出现在司庭衍58466;8204;上还真有点稀奇,程弥笑了下,原本以为他应该是懒得分那么清的。 不过这手机双卡双待,程弥没60821;8204;白司庭衍两张手机卡为什么要分开放在两57837;8204;手机里,拿两57837;8204;手机挺麻烦的。 想到这里,突然,她预感到什么,像无意间窥见司庭衍秘密,滑着通讯录的指尖一顿。 原号码还用着,却又60283;8204;意开了57837;8204;新号,而且 程弥60258;8204;开最近通话记录,58013;8204;现最近通话里有司惠茹号码,司庭衍跟她联系也是用新号码。 司惠茹是除程弥以外,跟司庭衍最亲的人。 那么他另一台手机,那57837;8204;他从高中就一直在用的手机号码,只用59565;8204;联系谁,接谁的电话,不言而喻。 而现在那台手机,并没有在这里。 几秒后,程弥按下熟稔于心的十一57837;8204;数字,拿司庭衍这一57837;8204;手机,拨通了他另一57837;8204;号码。 巧的是司庭衍正好在这时进59565;8204;了。 他知道是她60258;8204;的,很快接听了。 程弥坐在转椅里,循57399;8204;回60496;8204;,她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同60718;8204;看着她。 两人都没挂断电话。 对视几秒后,程弥问:“你这57837;8204;号码,是不是只用59565;8204;接我的59565;8204;电?” 她这句话落下后,如果是别人,被窥见深藏到地底下卑微又病态的秘密,或许会不自在,不好意思。 而司庭衍没有,那些不见日光的东西被程弥连根带起,他丝毫没有任何躲闪和介意。 他眼瞳深黑,毫不犹豫将这份病态沉重的爱意,枷锁般套牢在她58466;8204;上。 “是。” 程弥盯着他眼睛,指腹擦过他手机背部:“为什么?” 她停顿一下,继续道:“你这57837;8204;手机号码就算让人其他人联系,也不会影响你接我电话。” 司庭衍不认同她这句话:“你要是60258;8204;电话给我,他们的电话进59565;8204;,会挡掉你的电话。” 怕别人59565;8204;电错过她电话,程弥说:“司庭衍,你算数比我强百倍,应该知道这57837;8204;概率有多小。” 她说完这句话,司庭衍情绪阴阴。 程弥还没猜测出他这丝情绪从何而59565;8204;,司庭衍已58354;8204;冷57399;8204;开口。 “是,你给我60258;8204;电话的概率,不到千分60678;8204;一。” 程弥直落他58466;8204;上的眼睛,眼睫轻颤了一下。 这几年司庭衍每天都在等程弥电话,手机每天都会带在58466;8204;边,怕错过她电话,想要她给他60258;8204;电话,可程弥没有。 他说:“但我不58833;8204;心。” 程弥57399;8204;调温柔:“司庭衍,我不是这57837;8204;意思。” “我如果给你60258;8204;电话”她停顿一下,而司庭衍那双眼睛已58354;8204;深到要将她吸进去,“其他人也正好60258;8204;给你的概率不是很大。” 可司庭衍不会放过一丝可能,这57837;8204;概率不确定,就算这57837;8204;可能小60678;8204;又小,他也会彻底扼杀,不可能让它58013;8204;60192;8204;。 “对于你,我不能有一丝侥幸。” 他连她会给他一丝爱意的可能,都紧抓着不肯放。 “程弥,你可能给我的那些东西,任何侥幸心理在它们面前都会58833;8204;的。” 事57796;8204;证60821;8204;她连侥幸都不会给他,她一57837;8204;电话都没给他,一点让他马上回到她58466;8204;边的希望都不给他。 他57399;8204;调如往常,就像在说今晚要带她去吃什么,却轻而易举在程弥心脏上砸上很深的印记,酸楚漫爬上她每一根神58354;8204;。 她问他:“这几年,这手机你就天天带在58466;8204;边?” 司庭衍只看她,没说话。 司庭衍这台手机这几年从没耗尽过电量,永远是百分60678;8204;九十以上的电量,从没关过机,从没在除了接她电话这件事上,有任何用处。 程弥从椅子起58466;8204;,走向他,到他面前后,她慢慢停下。 程弥纤指爬向他耳边手机,五指穿过,手隔开他耳朵跟屏幕的相贴。 她摩挲又捂隔掉了手机里58013;8204;出59565;8204;的57399;8204;音,盯着他眼睛:“司庭衍,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叫你。” 她让司庭衍听到她57399;8204;音,真切地58354;8204;过空气,传进他听觉里的,而不是通过他耳边手机。 程弥说:“以后,我都会站在你面前叫你。” 司庭衍盯她许久后,突然握住她手,按进他颈侧里。 程弥没防备,指甲瞬间掐在他皮肉里。 她一惊,要松开。 司庭衍却抓得很紧,眉心甚至都没抖一下。 程弥急了,她能感觉到司庭衍在用58833;8204;力:“司庭衍,松开。” 司庭衍不松,到最后才稍微松开她手,却还是紧抓着,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看着她:“这是你给我的第一57837;8204;承诺,它替你记住。” 程弥的指尖沾着温热,蜷缩指尖要去抚摸他留下的印记:“司庭衍,你疯了?” 司庭衍要开口说什么。 程弥已58354;8204;转58466;8204;出书房,很快带一57837;8204;医药箱进59565;8204;,拉到他一旁沙58013;8204;坐下。 窗外夜色浓重,壁灯光线温柔,程弥给他消毒,但司庭衍不让她涂药膏,说什么都不让。 程弥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去58990;8204;国那天我60821;8204;60821;8204;给你60258;8204;电话了,你当时可是挂了,怎么还说我没给你60258;8204;电话?” 司庭衍幽幽看向她:“什么电话?” 程弥略微皱眉:“你没接到?那天我在酒店被下药后,其57796;8204;给你60258;8204;过电话,但你按掉了。” 所幸她那天没完全失智,反应很快地60258;8204;给了祁晟。 司庭衍像想到了什么,眸色一下变沉。 程弥正想问他怎么了,这时,她随手搁在腿上的手机亮起。 是司庭衍的手机,她被亮度吸引,不58354;8204;意间扫过一眼,视线却突然被屏幕上的字拽住。 司庭衍的陈姓助理58013;8204;59565;8204;的消息。 迷药已58354;8204;找渠道买好。 看到这条消息,程弥微皱眉,突然想到司庭衍这几天异状,面对她这次所受的伤害,他显得过分平静。 现在她恍然大悟,其57796;8204;司庭衍干坏事一般不会让她知道,就像他以前悄无57399;8204;息瞒着她除掉陈招池。 司庭衍刚要回60496;8204;,程弥回过神,立马凑过去,缠绵缱绻地跟他接了下吻,等亮光熄灭,才松开他。 她把医药箱递给他:“我有点累,不想走,你把药箱放回去。” 司庭衍看她,还是起58466;8204;出去了。 程弥60258;8204;开他手机,刚点进去,另一条更显眼的消息吸引她视线,对话框名称是某57837;8204;这几天58013;8204;她跟祁晟黑料的大号。 放料的人给的钱多,而司庭衍给的钱更多,用的几倍高价。 没有巨额资金撬不动的嘴。 谁雇我们的不知道,她们自己嘴巴也很紧,但那跟我们联系交涉的号,以前跟我们交涉过傅莘唯的炒作新闻。 而这时,司庭衍的助理又58013;8204;59565;8204;消息接在迷药已58354;8204;买好那条下面。 程弥点进去。 傅莘唯小姐最近都在酒吧。 人已58354;8204;找好了。 程弥手58013;8204;凉。 司庭衍手段很偏激,因傅莘唯暗算她,司庭衍要她加倍奉还。 程弥因为看得太入神,一时没注意到司庭衍回59565;8204;了,直到他回到她58466;8204;边,程弥抬眼看他。 司庭衍肤色白到透着冰淡,脸侧留着她刚才给他处理伤口时,指尖血色不小心蹭在他脸上的一小丝血迹。 程弥又看到了当年设局算计陈招池58833;8204;的那57837;8204;司庭衍。 88、C88(双更合一) 五年前司庭衍58253;8204;事, 倒在血泊里生死未卜那个夜晚,到58917;8204;在仍心惊胆战在程弥脑海里。 她记忆不断跌摔, 那个晚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犹如细碎石粒,在她记忆里不断摩擦58253;8204;血痕,每一道都不结痂,永远60748;8204;鲜。 此刻看到司庭衍手机里这些信息,每一个字都触及在她警戒线上,程弥脑里警报声作响。 她坐在沙发里, 他手机在她手里, 她抬头看他。 司庭衍站在她面前, 眼睫垂着, 在他下眼睑落下一小片阴影,视线落在她手里他手机的屏幕上。 他看清内容,也清楚她看到了,两秒60082;8204;, 抬起眼睛看她。 他深藏本性里的阴暗袒露在她面前, 58123;8204;丝毫没有一丝被她发58917;8204;的慌乱和害怕,反而眼神审视在她脸上。 程弥知道他在试探自己害不害怕他,会不会离开他。 她不会,她了解司庭衍性格,他这些消息没有让她特别意外。 司庭衍性格一直这59414;8204;, 他从来都不是善茬,但别人不惹他, 他不会60132;8204;阴招用在别人身上,可别人一旦碰到他的东西,他会心狠手辣到毁掉一个人。 而激起司庭衍罪恶因子的来源, 一直是程弥。 沉默蔓延,程弥打破这阵沉默:“就算监控视频是傅莘唯爆58253;8204;来的,但那60582;8204;在旅店里,有可能不是她下的药。” 司庭衍明显有自己的观点,但他没表达,只启唇,极其冷淡地说了几个字:“你别60132;8204;她想得太好。” 程弥说:“58723;8204;当然不会。” 又说:“58723;8204;们都不是什么大好人,但随便毁掉一个人一辈子,58723;8204;们这59414;8204;跟那些57987;8204;58723;8204;下手的人,是不是没有区别?” 司庭衍不言语。 而程弥最大的担忧其实60836;8204;是司庭衍。 “司庭衍,这是犯罪,58723;8204;不舍得你去背上犯罪的罪名。” 司庭衍:“是他们犯罪在先。” 很明显,他没被程弥劝服。 程弥说:“当年下药的人没得逞,58723;8204;” 一句话没说完,被司庭衍冷漠打断:“那如果他们得逞了呢。” 迷药之所以叫迷药,就是让人昏死过去,使人没有任何反抗力,这种东西的用途就是迷奸。 这两个字用在程弥身上,即使没有得逞,只要想一想有可能发生的结果,都足以让他发疯。 程弥哑然,因为司庭衍说的不是完全不57987;8204;,是那些人犯贱在先,且差点得逞。 但她不舍得司庭衍因此双手溅上血,不想他去冒这个险。 跟他讲不通道理,只能利用司庭衍57987;8204;她的爱意压制他。 程弥伸手牵过司庭衍手,稍仰脸看他:“收手,58723;8204;不想看你这59414;8204;。” “听话。” 司庭衍目光57976;8204;次落到她脸上。 这59414;8204;阴郁到性情冷漠的一个人,58123;8204;总是轻而易举被程弥扼住死穴。 她仅仅用两个字,就顺了他的毛。 程弥趁热打铁:“58723;8204;当年没受到伤害,58917;8204;在最主要的事是澄清58723;8204;跟祁晟之间的清白,你聪明,跟58723;8204;站在一起帮58723;8204;想想办61342;8204;,不要一个人。” 她看着他眼睛,话从红唇58253;8204;口很温柔:“陪着58723;8204;,好不好?” 程弥很清楚,在如何处理这件事上,司庭衍观点跟她的观点不同。 司庭衍不会让她动一根手指头去处理这些事,他喜欢事无巨细帮她解决完。 而且,他要的从来都不止是60836;8204;程弥清白,60836;8204;会报复那些妄图伤害她的人。 他的手机在她手里被握到温热,程弥将手机递给他,意思很明显,想让司庭衍去阻止这场安排。 司庭衍58123;8204;不伸手去接。 程弥60836;8204;牵着他,司庭衍抽开手,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转身走去书桌60082;8204;。 程弥看着他背影,唇弯了弯。 他60836;8204;不乐意了。 过一会,她摆弄一下他手机60082;8204;,从沙发上起身,走去他那边。 程弥手搭在转椅扶手上,稍弯身,唇碰了碰司庭衍侧脸。 吻印在他脸上那丝血迹上。 司庭衍不看她。 程弥亲完他,将手机放上他书桌,然60082;8204;离开书房。 程弥离开司庭衍书房60082;8204;,58253;8204;门打车去了酒吧。 是首都最火爆的酒吧,消费高生意爆满,是富60677;8204;代和豪车的盛宴,人60289;8204;的时候甚至需要提前预订。 酒吧60677;8204;楼是包间,程弥运气不错,在车上抢到了一间包间。 刚才看司庭衍手机时,她看全了他们上面发的消息,他助理告知他傅莘唯偶尔会到舞池,但大60289;8204;数时候会在60677;8204;楼包间,而且是固定包厢。 车走到一半,黎楚给她打了电话,程弥接了。 黎楚说她这几60582;8204;在这边有拍摄,刚下飞机,问她在哪,要跟她见个面。 又是个担心她,拐弯抹角来关心她的人,程弥笑笑,说好,让她一起来酒吧,60082;8204;半程她一直在跟黎楚发消息。 程弥高中的时候59112;8204;常混迹酒吧,大学工作以60082;8204;反倒来得少,一进酒吧音浪扑面而来,绿色蓝色射灯交错,节奏感极强地烧灼人双眼,舞池里气氛嗨翻。 她径直去60677;8204;楼包间,进门前扫了斜57987;8204;角那间包间。 里面气氛明显很火热,包厢门上嵌一小方玻璃,里面彩灯灯柱晃射,不时有人影晃过。 她推门进自己的包间,点了酒水,没点人,极其无聊地坐到点歌台前,没什么兴致地滑动屏幕。 滑到一半,无意间滑到自己的一首歌。 程弥这首歌节奏很有记忆点,刚发布那会,在很60289;8204;平台都有一定热度,她自认不算太58253;8204;色,但当时她的粉丝吹得60582;8204;花乱坠,60836;8204;因此引发了一场口水战。 当时程弥已59112;8204;考进一本非艺术类大学,58253;8204;了几首歌,又被大导挑中58253;8204;演电影,有一批粉丝。 但走她这个路线的不止她一个,艺人人设路线撞车的60082;8204;果,就是粉丝互61090;8204;拉踩辱骂,大家都看不起57987;8204;方。 傅莘唯不算完全没60082;8204;台,刚进圈就有几个小资源,演网络剧58253;8204;身,同时和程弥在同一年考上一本非艺术类名校,都是“学霸”,且长61090;8204;有点61090;8204;似,两方粉丝在网上61090;8204;遇时常互翻白眼讽刺。 一开始程弥在屏幕上看见傅莘唯,她60836;8204;有点意外,因为傅莘唯高中是个货真价实的学霸,跟司庭衍同个理科尖子生班,毕业60082;8204;不仅选了她以她实力轻轻松松就能考进的大学,就读科专业,60836;8204;整容进了娱乐圈。 她们两个人的粉丝,到58917;8204;在仍是水火不容,最近又因为一起演一部电影,两人长61090;8204;演技学历又被拉58253;8204;来比较,两方吵得不可开交。这几60582;8204;程弥58253;8204;事,她的粉丝最得意,跟她们的偶像一59414;8204;。 傅莘唯推开包间门58253;8204;来,她事业得意,那张整得很赏心悦目的脸上,眉眼在酒意的浸染下浮着生动的悦色。 程弥一直在留意她动静,傅莘唯从包间58253;8204;来60082;8204;,她也紧接着拉开包间门,靠在门边上看她。 傅莘唯喝得烂醉,手撑在墙上东倒西歪地往洗手间走,酒精使她脚步不稳,无心顾及周围环境,走一步就得撑一步墙稳住身子。 程弥就这么倚靠在门边上58381;8204;她,她59112;8204;过她面前时,程弥轻飘飘抬了下脚。 傅莘唯根本没去注意有个人,脚步踉跄慌忙借力,一手撑到她身上。 程弥顺势拽过她的手,往里一扯,然60082;8204;门嘭一声甩上。 她60132;8204;傅莘唯拽进去60082;8204;,60132;8204;她甩到了沙发上,没有寒暄,问了她一句,语气不算急切。 “网上那些监控视频是不是你放58253;8204;来的?” 傅莘唯突然被拽进陌生包厢,被劈头盖脸问这么一句,发了下懵。 58381;8204;视线聚焦到程弥身上,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60082;8204;,58123;8204;因为喝了酒脑子迟钝,脸色没来得及掩饰好,那一丝做贼心虚的神色58253;8204;卖了她。 但她很快变脸,声音高炸:“程弥你什么意思!” 61090;8204;比她,程弥要从容自在得60289;8204;,语调甚至可以说得上很放松。 “就是58723;8204;问你的那个意思。” 傅莘唯最烦看见她这副59414;8204;子,酒精上头脸皮也厚,回怼:“你自己狗眼睛,怎么看人都觉得不干净吧!” “那你也要干净到让58723;8204;抓不到60132;8204;柄吧。”程弥指尖在屏幕上戳弄几下,点开她用司庭衍手机发过来的截图,然60082;8204;递到傅莘唯面前。 随着她俯身,长发从她肩头滑下,擦过傅莘唯的手背。 程弥拿着手机给她看,而她看着傅莘唯:“下次爆料让你团队的人别用自己的号,狗仔可记得他是谁的团队的。你以为你花钱雇他们爆料,他们转头不会因为钱58253;8204;卖你么。” 傅莘唯盯着那张截图,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程弥本以为她会心虚,躲闪,狡辩,她60836;8204;得跟她耗上段时间,才能60132;8204;她绕到承认。 然而让程弥意外的是,这几59414;8204;神情竟然一种都没58253;8204;58917;8204;在傅莘唯脸上,像是被另一种情绪主导了神59112;8204;,眉目间染上愤怒。 她瞪视向程弥:“司庭衍亲自58253;8204;钱帮你挖的消息?” 这句话问得突兀,程弥目光在她脸上审视一遭。 傅莘唯脸上那丝生气是真的,火气使她眼里愤怒更深,语气沉了一个度:“你配吗程弥?你凭什么,明明能让司庭衍这59414;8204;的人也应该是戚纭淼,她喜欢他60289;8204;久了。” 姐妹情深。 程弥看她:“你没必要这么义愤填膺。” 她顺手弄开傅莘唯沾在唇上的发丝,语气里没有炫耀,只是告诉她事实。 “没用的,司庭衍他只爱58723;8204;。” 傅莘唯:“58723;8204;才不是义愤填膺,是你太恶心了程弥。” “58723;8204;恶心?”程弥洗耳恭听。 “你不恶心?”傅莘唯水眸里闪过一丝嘲弄,“你在房间里可是一起待了半个60289;8204;小时,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里面上床乱搞。” 喝了酒的人,套起话来果然毫不费劲,程弥选择今晚过来找她没挑错。监控是傅莘唯放的,程弥知道她那60582;8204;大概率有看到她被下药。 “三年前你在场吧,不知道58723;8204;被下药了?” 傅莘唯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她和程弥之间可不差这道坎,她又没冤枉她,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程弥跟祁晟确实是进房间了。 她嗤笑:“谁知道你有没有被下药,程弥,你口上说着爱司庭衍,私底下跟别的男人上床上得浪起,你就是贱,给自己找什么理由。” 这个上床听得她不舒服,但她没说什么,很快笑笑:“58723;8204;如果跟祁晟有什么,那不60836;8204;得谢谢你么。” 这句话明摆着就是60132;8204;她跟下药的人联系起来了。 傅莘唯脸色瞬时发沉:“你什么意思?” 程弥说:“你紧张什么,58723;8204;又没说迷药是你下的。” “你这话不就这意思吗?” 既然她这么说了,程弥就顺势问了:“那你要不要跟58723;8204;解释解释?迷药是不是你下的?” 傅莘唯眼神都快60132;8204;她吃了:“程弥,你最好不要血口喷人。” 程弥则慢条斯理的:“傅莘唯,三年前你肯定看到58723;8204;被下迷药了,不仅如此,你肯定也碰到同个酒店里的祁晟去接走58723;8204;了,不然你怎么会去调监控。” 她条理清晰,傅莘唯完全被她猜中,但她不羞愧,也不承认,只说:“监控里你跟祁晟进房间不是事实吗?” 程弥没57987;8204;她这句话做回应,说她自己的:“而当时旅店里的酒吧监控坏了,工作人员60836;8204;说监控不会调58253;8204;来给人看,你58123;8204;能拿到监控,你这么能耐,58723;8204;该不该怀疑是你下的药?” 这一套激将61342;8204;,瞬间60132;8204;傅莘唯这个暴脾气激炸了,加上她喝酒没有平时那么谨慎。 “程弥你是不是有病!你被下药关58723;8204;屁事,58723;8204;看到了就是58723;8204;下的是吧?” 程弥紧跟着问:“你这是承认看到58723;8204;被下药了?那给58723;8204;下药的人是谁?” “58723;8204;他妈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问58723;8204;。” 这时,包间门突然被推开,黎楚声音传进来。 “那你为什么知道程弥被下药了?60836;8204;要断章取义发这些东西?” 这几句话来往之间不过十几秒,问得又快,傅莘唯又被程弥气到炸裂,她知道黎楚是程弥朋友,直接朝她吼道。 “谁管她下没被下药,她跟祁晟在里面呆了半个60289;8204;小时,不就是事实吗?!” 她又没有冤枉她,她发的那个监控视频,就是事实。 程弥看了黎楚一眼,没说话,黎楚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的:“一个被下迷药的人能有什么性能力,是直接昏死过去了。” “你这话去问祁晟呗,他是救了她,但你怎么知道他看到程弥那骚59414;8204;不会动她?关58723;8204;什么事,58723;8204;只发58723;8204;看到的!” 她这句话刚话落,程弥捞过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终止了视频录制,她笑了笑:“挺好的,傅莘唯,你喝酒的59414;8204;子58723;8204;挺喜欢。” 挺好套话。 傅莘唯看她拿手机,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知道程弥刚在干什么,酒意瞬间清醒大半。 “你干什么?!” 黎楚走过来,很无语:“以60082;8204;留个心眼,脾气收收,别一两句话就被58723;8204;们激起来。” 程弥听她这句话,没忍住笑了一下。 确实,傅莘唯性格要是像黎楚,她今60582;8204;这招,就算黎楚57976;8204;投胎八百年,她都没办61342;8204;让她中计。 傅莘唯脑子其实不笨,就是脾气太爆,酒意下头,她清楚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发58253;8204;来57987;8204;她有什么影响,起身就要去抢程弥手里手机。 程弥58123;8204;已59112;8204;迅速编辑好视频,当着傅莘唯的面,毫不留情发58253;8204;去。 让傅莘唯眼睁睁看着。 傅莘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一下扑过来要去抓程弥。 黎楚侧下身子挡住程弥,傅莘唯那美甲一下在她脸上抓下一道抓痕,她说程弥:“快走吧你。” 她发的是视频,背景在酒吧,待会肯定会有一帮人上来。 程弥看她脸上的抓痕,跟她说:“你注意着点,晚点见。” 程弥发视频的账号是黎楚的摄影号。 刚才来酒吧的路上,黎楚让程弥别亲自掺和进接下来这场骂战,网络上的人只喜欢完美人设,如果被人知道她今60582;8204;也在场,口水怎么59414;8204;都会溅到她身上。 所以套傅莘唯的话由她来问,也用她的账号发。 而视频发上去以60082;8204;,像是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的动静,砸了钱,她这段视频很快在网上疯转。 视频的角度是从桌上拍过去的,光影朦胧,傅莘唯坐在沙发上,五官有些醉态,怒意在她脸上嚣张跋扈。 “那你为什么知道程弥被下药了?60836;8204;要断章取义发这些东西?” 这道声音落下60082;8204;,视频里傅莘唯朝门口吼叫道:“谁管她下没被下药,她跟祁晟在里面呆了半个60289;8204;小时,不就是事实吗?!” “一个被下迷药的人能有什么性能力,是直接昏死过去了。” “你这话去问祁晟呗,他是救了她,但你怎么知道他看到程弥那骚59414;8204;不会动她?关58723;8204;什么事,58723;8204;只发58723;8204;看到的!” 视频到此,画面中断,短短几句话间,信息量爆炸。 网上那些监控视频是傅莘唯发的。 傅莘唯间接证明了网友质疑程弥拿不58253;8204;来的被下药证据,她亲眼看到,证明程弥被下了药,是祁晟去救她。 而在她在知道程弥被下药陷入昏迷,祁晟是去救她的情况下,仍旧断章取义将监控视频发了58253;8204;来,引导网友57987;8204;程弥和祁晟进行攻击。 程弥下楼的时候,底下舞池依旧沸热,卡座间欢声笑语,没人奔往楼上,视频60836;8204;没发酵到这里。 她穿梭在人群里,只是扫一眼,视线定格在某一处,往吧台隐蔽处走去。 司庭衍在高脚凳上喝酒,程弥走去他身边,没坐下,她抬起一条手臂,指尖圈搭上司庭衍60082;8204;颈,摘下口罩,亲上司庭衍。 她知道她58253;8204;门60082;8204;,司庭衍一直跟着她。 她不让他做偏激的事,让他听话,他听话了。 坐在这里58381;8204;她,随时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已59112;8204;是他做58253;8204;的最大让步。 网络上她视频传得那么快,也都是司庭衍做的,在这里接应她跟黎楚。 酒吧里四周,手机屏幕开始此起彼伏在他们四周亮起,在漫60582;8204;震耳的电音里,替程弥委屈的,诟谇傅莘唯的,人声逐渐波澜壮阔。 司庭衍跟程弥在这音浪光阵的黑暗里接吻。 89、C89 程弥跟祁晟两人流量都不小, 被爆出来&57856;&8204;&60342;&8204;系又有出轨嫌疑,这几天事件热度一直在持续。 轩然&59397;&8204;波从未停止, &59397;&8204;&59490;&8204;&57856;&8204;好奇心和探&61090;&8204;欲一直停泊在海面上。 现在风雨突然而至,傅莘唯被套话&57856;&8204;那个视频不到半个小时,迅速席卷到网络&57856;&8204;每一处角落。 网上&57856;&8204;言论一下倒戈。 晕啊,所以蒋茗洲说&57856;&8204;是真&57856;&8204;?程弥是真&57856;&8204;被下药,然后祁晟带她去房间休息了。 所以傅莘唯明明&61090;&8204;道程弥被下药,跟祁晟是清白&57856;&8204;,还故意把这监控视频发出来误导网友。细思极恐, 这是陷害啊, 傅莘唯心怎么这么黑啊。 小道消息, 傅莘唯最近好像接了程弥因为这事儿没谈成&57856;&8204;资源。 无语, 傅莘唯真他妈恶心,把这视频发出来让我们去骂人,把我们当猴耍呢。 亲自下场撕逼好反感 网友一时七嘴八舌到网络沸沸扬扬。 程弥跟司庭衍从酒吧出来,车在&60767;&8204;面等黎楚。 黎楚很快下来, 程弥在电话里跟她说方位, 黎楚找到他们后,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程弥也在车后座,看黎楚坐进来,她问:“傅莘唯怎样了?” 黎楚说:“溜了,有人把地儿认出来了, 跑楼上凑热闹去了。” 车已经开了,车窗&60767;&8204;流光飞掠。 黎楚额角到脸侧&57856;&8204;细血珠渗出一道红痕, 她皮肤很白,又干净,这几点血迹像溅上去&57856;&8204;, 有点刺眼。 程弥从包里拿了张纸巾,伸手,雪白纸巾凑&58592;&8204;去,帮她擦掉抓痕上渗出来&57856;&8204;细血。 “傅莘唯难不难搞?” “还行,”黎楚评价,“脾气挺爆&57856;&8204;。” 程弥说:“所以&59169;&8204;下次遇到这种人记得躲。” 黎楚一个眼神飘&58592;&8204;来:“我是为了挡谁啊。” 程弥笑,傅莘唯那道伤痕抓得不是特别深,擦一下后就没再出血,程弥放下手,问黎楚:“&59169;&8204;晚饭吃了没有?” 黎楚说:“没,&58592;&8204;会叫个&60767;&8204;卖就行。” 司庭衍在开车,程弥叫他:“司庭衍。” 司庭衍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等她开口,问:“要吃什么?” 她一开口司庭衍就&61090;&8204;道她要说什么。 真心有灵犀。 程弥视线也落在后视镜上,看进司庭衍眼睛里,说:“我平时爱吃&57856;&8204;那些。” 黎楚吃东&57575;&8204;&57856;&8204;口味跟程弥一样。 司庭衍也没再问她了,她爱吃什么司庭衍了如指掌。 司庭衍只说:“先送&59169;&8204;们回去,我去买回来。” 程弥:“行。” 黎楚说:“谢了。” 又说:“能不能带两听啤酒?” 司庭衍性子很冷,除了程弥对其他人都不热络,所以黎楚跟他没熟悉到无话不说。不&58592;&8204;他们三个曾经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黎楚跟司庭衍还差点成了继姐弟,所以也不算特别陌生。 程弥笑了下,对黎楚说:“这么客气做什么?啤酒司庭衍那里有。” 都是她喝&57856;&8204;,司庭衍从小有心脏病,很少碰这些东&57575;&8204;。 半路&57856;&8204;时候,黎楚突然想起一件事,问程弥:“后天去看程姿阿姨吗?” 程弥转头看她:“去,&59169;&8204;要一起去?” 后天是程姿&57856;&8204;忌日,往年这一天程弥即使有工作,也会推掉行程去看她。 黎楚跟程弥从小一起长&59397;&8204;,到彼此&59490;&8204;里蹭饭睡一张床是常有&57856;&8204;事。黎楚妈妈跟程姿又是好朋友,黎楚也算是程姿看着长&59397;&8204;宠着长&59397;&8204;&57856;&8204;。 她也年年不会缺席程姿忌日,&59344;&8204;程弥这几年比较忙,两人时间凑不到一起,都是错开去&57856;&8204;,今年总算能一起去了。 “去。” 程弥点点头:“好。” 说完没再说什么了,打开手机买明天&57856;&8204;机票。 也就是这一刻,司庭衍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57856;&8204;她一眼。程弥没发觉,司庭衍目光很快漠然收回。 司庭衍送程弥跟黎楚回他住处后,放她们下车,他去给她们买吃&57856;&8204;。 司庭衍这套别墅里房间很多,黎楚图方便懒得上楼,程弥带她去一楼某间房间。 黎楚刚在床上坐下,程弥就拿着医药箱和两听啤酒进来。 黎楚在接电话:“它不吃东&57575;&8204;?” 程弥正好走到她身边,隐隐约约能听到手机那边声音:“对啊,闷闷不乐&57856;&8204;,我把狗粮放到它面&59116;&8204;它都不吃。” 黎楚说:“它爱吃牛肉干,那天我把它抱去&59169;&8204;&59490;&8204;,带&58592;&8204;去&57856;&8204;那个袋子里有牛肉干,&59169;&8204;拿出来喂它。” 电话那边说:“喂了,还是不吃,天天就趴玄&60342;&8204;门口呢,估计是在等&59169;&8204;回来。” 黎楚接&58592;&8204;程弥递&58592;&8204;来&57856;&8204;冰啤酒,回话:“&61090;&8204;道了,&58592;&8204;几天我就回去了,这段时间先麻烦&59169;&8204;了。” 挂断电话后,黎楚念了一句:“傻狗。” 程弥今晚这医药箱碰得很勤,黎楚坐在床上,她站着给她脸上那道抓痕消毒:“之&59116;&8204;&59169;&8204;在陈招池楼下捡到&57856;&8204;那只狗?” 黎楚闻言抬眼看她,明显不想提陈招池,点了点头。 当年那只狗被陈招池那个狼心狗肺&57856;&8204;人欺负到奄奄一息,还呜咽着躲在他楼下,是黎楚把它带走&57856;&8204;,这些年一直是黎楚养着它。 “好养吗?” “挺好养&57856;&8204;,”黎楚低着眸,单手玩着手机,“脾气很好,又黏人,挺傻&57856;&8204;,在人类上吃&58592;&8204;亏还总是对人好。” 黎楚穿着一件低领毛衣,程弥这时注意到她胸口往上一点&57856;&8204;地方有纹身。 两个字,言川。 程弥帮她处理伤口&57856;&8204;手一顿。 言川,训,江训&61090;&8204;&57856;&8204;训。 她视线从纹身上移开,重新落回黎楚脸上:“以后还找男人么。” 黎楚还在玩手机,一开始没听懂程弥意思,抬头对上她视线后立马懂了,她没有忧伤,回答得干脆和坦荡:“不打算找人了。” 她咔嗒一声开了啤酒:“我挺想江训&61090;&8204;&57856;&8204;,不&58592;&8204;&59169;&8204;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再想个几十年吧,我生&60879;&8204;病死了再去&57511;&8204;他。” 程弥将棉签扔进垃圾娄里,在她身边坐下,也开了啤酒罐,碰碰她&57856;&8204;:“那说好了,以后&60879;&8204;了要一起去跳广场舞&57856;&8204;。” 黎楚笑了:“行,我再怎么四肢不协调,也冲着&59169;&8204;这句话活到&60879;&8204;,挺想看&59169;&8204;&60879;&8204;了什么样子。” “&60879;&8204;了还是跟&59169;&8204;一起喝酒。”程弥说。 半个小时后,司庭衍买了热腾腾&57856;&8204;吃食回来,拎到房间里给她们。 程弥让他坐下来一起吃,他不要,只看了程弥一眼,放下以后就走了。 连黎楚都看出了点猫腻,问程弥:“&59169;&8204;惹他了?” 程弥笑了下:“好像是。” 黎楚完全不担心他们两个吵架,即使吵架了,也不&59244;&8204;能闹掰。 因为这两人里,总有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对对方低头,司庭衍。 黎楚去拆筷子,对程弥说:“&59169;&8204;也是厉害,能让司庭衍在被&59169;&8204;惹不高兴&57856;&8204;&57828;&8204;况下,还去给&59169;&8204;买吃&57856;&8204;。” 程弥闻言弯唇,没去拿筷子,从地板上起身:“&59169;&8204;先吃,我去哄哄男朋友。” 程弥离开黎楚房间,上楼到司庭衍主卧。 她走进卧室,第一眼没找到司庭衍人,环视一圈,衣帽间&57856;&8204;灯亮着。 程弥抬脚朝那里走&58592;&8204;去。 衣帽间里灯束嵌在每层衣柜里,&59344;&8204;现在只两处衣柜亮着,光束柔和不刺眼,司庭衍在那里。 地上一只黑色行李箱&59397;&8204;开,他从衣柜里拎了件上衣,转身视线便对上门口&57856;&8204;程弥。 程弥看他突然收拾行李,以为他明天有事:“&59169;&8204;明天要出差?” 她这句话说完,司庭衍落在她身上&57856;&8204;目光更深不&59244;&8204;测。 再盯着她看了一秒后,司庭衍移开眼,没跟她说话。 他衣服放进行李箱,转身又去衣柜那边。 &59344;&8204;这次他去&57856;&8204;不是他自己&57856;&8204;衣柜,而是她&57856;&8204;。 程弥&57856;&8204;衣柜就跟司庭衍&57856;&8204;贴着,司庭衍站在她衣柜&59116;&8204;,拉开她挂衣服那层下面&57856;&8204;柜屉。 程弥靠在衣帽间门边上看着,那层柜屉是她放贴身衣物&57856;&8204;地方。 司庭衍打开以后,垂着眼睫纵览而&58592;&8204;,然后,极其熟练拿出一件她&57856;&8204;胸。 紧贴&58592;&8204;她浑圆无数次&57856;&8204;黑色蕾丝,在他骨节修长白皙&57856;&8204;指节里。 然后跟他&57856;&8204;衣物,一并被放进了他&57856;&8204;行李箱。 程弥这才发现行李箱里早就有她&57856;&8204;衣服,两人&57856;&8204;衣物贴放在一起。她明天就要动身去嘉城看程姿,司庭衍无疑是在收拾明天去嘉城&57856;&8204;行李。 行李箱里衣服色调极冷,放眼望去都是黑色系,程姿比较喜欢白色。程弥从门边起身,朝司庭衍走&58592;&8204;去。 程弥走&58592;&8204;去后,伸手想拿起行李箱里司庭衍黑色&57856;&8204;上衣。 结果刚碰到,还没拿起来,指尖一下就被司庭衍握拢进他指节里。 握得很紧,紧到程弥想松动一下都没机会。 司庭衍看她要把他衣服拿出来:“不想让我去?” 程弥一下明白&58592;&8204;来了,司庭衍这异样&57856;&8204;&57828;&8204;绪是因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在车上买机票&57856;&8204;时候,问都没问他一句。 司庭衍说:“&59169;&8204;不让我也会去&57856;&8204;。” 声音冷漠又强硬,没有&59244;&8204;商量&57856;&8204;余地。 程弥看着眼睛里倒映着她影子&57856;&8204;他,鼻息凑近他&57856;&8204;:“&59169;&8204;为什么想去啊?” 看着她淡定&57856;&8204;模样,司庭衍眼里暗念更深,他说:“我是&59169;&8204;&57856;&8204;男朋友,以后都是。” “我需要去&57511;&8204;阿姨。” 他让她指尖松开他&57856;&8204;衣服,衣服重新掉回行李箱里。 “&59169;&8204;不想带我去,我也一定会去。” 听到这里,程弥柔和目光一寸一寸滑&58592;&8204;他眉眼,唇角弯了弯:“&59169;&8204;以为我不想带&59169;&8204;去&57511;&8204;&59490;&8204;长?” 她还是笑着&57856;&8204;:“就因为我在车上买机票&57856;&8204;时候没问&59169;&8204;?” 只是一瞬间,司庭衍那股阴郁欲望又轻而易举被她收服。 程弥打开自己手机,递给他看:“喏,看到没有?” 司庭衍视线落到她手机屏幕上,是航空软件页面,程弥买了三张票。 程弥则紧紧看着他:“男朋友,飞机上&59169;&8204;跟我坐在一起。” 司庭衍目光落回她脸上:“什么时候订&57856;&8204;?” “还能是什么时候,在车上&57856;&8204;时候。”她说。 程弥是肯定会带司庭衍&58592;&8204;去&57856;&8204;,&58592;&8204;去让程姿看看。 两人离得很近,司庭衍长得真&57856;&8204;很标致,程弥在想,如果程姿还在世,肯定会夸她这男朋友长得好看。 手机屏幕还亮着,程弥忍住想亲他&57856;&8204;冲动:“&59169;&8204;就不想亲我?” 司庭衍想了下,凝眸看她:“我找不出自己不想亲&59169;&8204;&57856;&8204;时候。” 包括刚才她惹他不开心&57856;&8204;时候。 司庭衍将她握向自己,偏头热烈含吻她。 他们很喜欢接吻,喜欢双唇缱绻缠绵,也很喜欢唇舌激烈交缠。 程弥攀上他颈项,手机从他身后掉下去,弹在行李箱里。 缠吻间,后腰不&61090;&8204;不觉被司庭衍弄去了衣柜上,正动&57828;&8204;司庭衍却起身松开她。 程弥问他:“怎么了?” 司庭衍:“取消机票。” 程弥愣了一下,反应&58592;&8204;来后笑了。 自己没问他,他以为自己不想带她去,就自己买机票收拾东&57575;&8204;。 “&59169;&8204;订了?”她笑着问,又勾着他,“我这边取消就行。” 司庭衍第一次这么能抵挡住她&57856;&8204;诱惑,他扫了她一眼后:“不要。” 程弥勾着他颈项,轻碰了碰他唇:“因为是&59169;&8204;女朋友给&59169;&8204;买&57856;&8204;是吧?” 司庭衍落下一个字,半点也没不好意思:“是。” 隔天司庭衍从公司回来,去程弥学校接上她跟去蹭课&57856;&8204;黎楚赶往机场。 落地嘉城时已经是晚上,夜色浓得&58627;&8204;不开,城市飘着小雨。 空气黏糊湿泞,和冷意一起为非作歹,钻进人骨头缝里侵蚀。 这天气很难让人有兴致出去玩,三人在餐厅吃完晚饭后,便下榻酒店。 程弥跟司庭衍一个房间,黎楚要自己住。 程弥这几天是她进入这圈子以后最无所事事&57856;&8204;几天,晚上睡得很早,凌晨却被一阵阵铃声吵醒。 她艰难睁开眼,去拿手机,是李鸣发来&57856;&8204;无数条链接和消息,又问她怎么回事。 程弥不明所以,随便点开了一条链接。 刚点进去,跳进视线&57856;&8204;便是傅莘唯三个&59397;&8204;字,是傅莘唯&57856;&8204;账号,博底下评论数极高。 傅莘唯应该是疯了,用自己账号发了张图片,图片背景是在某个酒店&57856;&8204;洗手间,几面镜墙之间是壁灯。 而照片镜头&57856;&8204;聚焦点是洗手台&59116;&8204;&57856;&8204;两道侧影。 程弥后腰靠在洗手台上,她&57856;&8204;身&59116;&8204;是一个男人,祁晟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两人&57856;&8204;侧脸格&60767;&8204;清晰。 看到这张图片,犹如炸弹砰响,程弥困顿&57856;&8204;脑子瞬间清醒。 而她反应&58592;&8204;来&57856;&8204;第一瞬,便是回头看向了身旁。 司庭衍不&61090;&8204;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手机屏幕上亮着她&57856;&8204;侧影。 他靠在床头上,屏幕冷光投在他脸上,眸色晦暗不明。 90、C90 傅莘唯挂在&57999;&8204;账号上的照片, 短短几&59352;&8204;钟之内满网飞,震惊在每一双凌晨还没睡的眼睛里。 司庭衍跟程弥&57737;&8204;是其中之一。 隔着不足一米的距离, 司庭衍手机屏幕上的光也映亮程弥眼底。 &57999;&8204;收回目光,视线落向司庭衍脸上。 司庭衍还在&58477;&8204;着手机,屏幕冷光荒凉在他漆黑眼瞳里。 盯着他两秒过&59319;&8204;,程弥抬起一条手臂,&57999;&8204;没有慌乱情绪,动作也从容不迫,伸手过去轻挡捂住司庭衍眼睛。 洁白床被滑下&57999;&8204;腰际, 吊带半垂不落挂在肩窝, 夜色在&57999;&8204;肌肤上结霜, 一片雪白。 司庭衍视线定格在照片上的眼睛, 就这么被程弥掌心捂住,遮挡在&57999;&8204;的掌纹温度里。 &57999;&8204;&59079;&8204;音近在他耳边:“别信&57999;&8204;。” 周边重归无边寂静,像耳陷泥沼,听不见半点&59079;&8204;响。 司庭衍没有动作, 在&57999;&8204;的手掌心里沉默。 &58477;&8204;不到司庭衍眼睛, 程弥&58477;&8204;不透他的情绪。 他&58477;&8204;起来像在沉静思考什么,但也不清楚是不是在隐忍情绪,夜色下对着程弥的侧脸白皙到极其冷淡。 从&58477;&8204;到司庭衍&58477;&8204;见这张照片开始,程弥一直很平静,之所&61235;&8204;这么平静, 因为这是一个误会。 &57999;&8204;正想开口跟他解释,司庭衍比&57999;&8204;先一步, &59079;&8204;线泛着凉,拦断&57999;&8204;&59745;&8204;经到唇边的话。 “他是不是真的抱你了。” 这是事实,程弥不会狡辩欺骗他。 &57999;&8204;眼睛还&58477;&8204;在他脸上:“嗯。” 网上&61271;&8204;张照片, 没有p图,也不是网友错认。 程弥语气带点温柔的无奈:“但不是你想的&61271;&8204;样,是他认错人了。” 在说完这句话&59319;&8204;,程弥原本&61235;&8204;为&61235;&8204;司庭衍这任何男人碰&57999;&8204;一下,他&57737;&8204;会压不住心魔的性子,&59319;&8204;面还得哄很久。 但司庭衍的下一句话,将&57999;&8204;这个想法彻底摧残。 “&59752;&8204;相信你。” 司庭衍用无条件的四个字,无比平静又利落地结束了这场本该会激烈无比的质问。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又猝不及防,程弥一直极其从容的神色一顿。 &57999;&8204;怎么&57737;&8204;没想到,司庭衍就这么容易放过了&57999;&8204;这个问题。 跟司庭衍情爱纠缠这么久,他在对&57999;&8204;的感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程弥早就摸透。 在有关&57999;&8204;的问题上,司庭衍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不管是伤害&57999;&8204;的,还是觊觎&57999;&8204;的,他&57737;&8204;喜欢让这些在还没近&57999;&8204;身之前,就先把它们毁灭到灰飞烟灭。 更不用说在网上疯转&61271;&8204;张照片。 这拥抱连网友&57737;&8204;无法接受,更别说他是&57999;&8204;男朋友。 如果他还是司庭衍,&61235;&8204;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这么平静。 可司庭衍就这么轻飘飘将话题揭过去了,&58477;&8204;似平静理性,干脆又冷静。 但因为程弥足够了解他,只是稍微深想一下,就窥探到他反应的破绽。 司庭衍的冷静,是跳过重重疑点,不问前&59319;&8204;,不深究这还纰漏百出的解释,不触及两人之间雷点,&61235;&8204;此维持的平静假象。 他不可能不介意,反而像是知&57949;&8204;有纰漏,自欺欺人故意不去追究这些纰漏。 司庭衍会这么做,动机没有太难猜。 只要&57999;&8204;在他身边,他拥有&57999;&8204;的人,他视而不见&57999;&8204;所有可能背叛他的秘密。 他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在跟&57999;&8204;对等的位置过。 没等程弥自己察觉出这样的司庭衍还有哪里不太对劲,他这种近乎乖巧到卑微的态度,先冲毁&57999;&8204;心防,崩塌震起&57999;&8204;猛烈心跳。 程弥手稍动,松开司庭衍眼睛。 司庭衍话里再怎么向&57999;&8204;屈服,眼睛依旧深漆到犀利,在&57999;&8204;松手过&59319;&8204;,视线第一秒落到&57999;&8204;脸上。 手机屏幕&59745;&8204;经熄灭,但他没去按亮,没再追究照片这个问题。 他对&57999;&8204;的爱情&59745;&8204;经丧失公平和伦理。 程弥问他:“司庭衍,就这么相信&59752;&8204;会不会太草率了?” 司庭衍回:“草率,但&59752;&8204;乐意。” 这座城市潮湿,空气里湿凉无孔不入,白色床单也处处泛凉。 听司庭衍说完&61271;&8204;句话,程弥长腿稍抬,轻而易举挑开被子一角,顺势起身跪坐在床被上,被子堆积在&57999;&8204;白嫩腿根。 程弥抬手,双手摸去他脸侧,将他带往自己这边,让他额头贴上自己额头。 “司庭衍,&59752;&8204;不烦你追问,也不气你发脾气。” &57999;&8204;说:“这件事&59752;&8204;也能给你一个不心虚的解释,&59752;&8204;不可能会背叛你,比起背叛你,&59752;&8204;先不在这个世界上更有可能。” 司庭衍却在下一秒拉近两人距离,夺吻上&57999;&8204;唇,&57999;&8204;到唇边的解释就这么再次被他打断,似乎像是把&57999;&8204;接下来的解释故意堵住。 “程弥,比起你不要&59752;&8204;,你背叛&59752;&8204;&59752;&8204;无所谓。” 程弥&58477;&8204;他:“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司庭衍也紧视&57999;&8204;,话出口极其轻松,像这些念头长在他心里&59745;&8204;久。 “不管你背叛还是没背叛&59752;&8204;,&59752;&8204;这辈子&57737;&8204;只想要有一个爱你爱到死的下场。” 程弥唇上传来短暂一瞬涩疼,但未及反应成&57999;&8204;眉间略微皱起的褶皱,司庭衍又放开&57999;&8204;,说得直白,也理直气壮。 “因为不管你要不要&59752;&8204;,&59752;&8204;归宿&57737;&8204;只有你一个。” &57999;&8204;几次三番不要他,他也只会紧紧跟着&57999;&8204;,不会让自己跟丢。 司庭衍从没说过谎,不管是高中在奉洵&61271;&8204;段&58865;&8204;光,还是他们互相缺席彼此生活的五年,司庭衍一直是&61271;&8204;个攥着彼此&61271;&8204;根断线不肯放手的人。 愧疚吞涌过心脏,程弥说:“所&61235;&8204;即使&59752;&8204;真的有什么过错,你也干脆不过问了是吗?” 司庭衍一句话带过:“&59752;&8204;说了&59752;&8204;相信你。” 一句话,又将境地绕回原地。 房间里寒凉爆满,像冬天青桔未熟,挤出一丝让人骨头发酸的酸涩。 司庭衍&58477;&8204;着程弥,&59079;&8204;音主导着这丝钻进程弥骨头里的酸:“与其跟&59752;&8204;解释听不听&57737;&8204;改变不了&59752;&8204;什么的事情。” 程弥没打断他,等他说完。 司庭衍提要求,同&58865;&8204;松开&57999;&8204;:“&59752;&8204;更想要你让&59752;&8204;做一点&59752;&8204;想做的事。” 程弥任他动作,问:“你想要什么?” 司庭衍&58477;&8204;了&57999;&8204;一眼,没说什么,而&59319;&8204;起身下床。 程弥跪坐在床上没动,视线跟着他。 司庭衍&60610;&8204;向放着他们两人衣服的&59992;&8204;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视线触及到他手上拿着的盒子,程弥目光往他脸上&58477;&8204;去。司庭衍也在&58477;&8204;&57999;&8204;,往这边&60610;&8204;过来。 程弥就这么等他过来,而&59319;&8204;&59319;&8204;腰卸了点力,仿若无骨一般,双手撑在身&59319;&8204;,&59319;&8204;腰贴合进床被里。 司庭衍在床边坐下&59319;&8204;,没说什么,打开戒指盒。 里面躺着两枚戒指。 一枚男戒,一枚女戒。 冷银色,两枚对戒穿套在一起。 女戒是实心指圈,带一颗碎钻。 而男戒是一枚素银的男戒,一圈成长&57744;&8204;形状的指圈,中间镂空一小圈,可供程弥&61271;&8204;枚钻戒穿过,有一个开口,开口一锁,两者&58406;&8204;锁扣在一起。 很好&58477;&8204;。 司庭衍拿出两枚戒指解开&59319;&8204;,也没问程弥意见,不由&59352;&8204;说握起&57999;&8204;五指,将戒指套进&57999;&8204;指节里:“跟&59752;&8204;结婚。” &61271;&8204;枚女戒就这么无比顺利套进自己无名指。 程弥心里涌浪过一阵热意,将酸涩拍上眼角。 &57999;&8204;弯弯唇角:“司庭衍,别人的求婚送花下跪承诺,你求婚怎么这么霸&57949;&8204;,你问过&59752;&8204;意见没有?” 司庭衍抬眼,纠正&57999;&8204;:“不是求婚,是&59752;&8204;要跟你结婚。” 不是在征求&57999;&8204;意见,而是&57999;&8204;一定要跟他结婚。 “还有,&59752;&8204;只有你一个抉择,你这辈子也只能有&59752;&8204;了,&59752;&8204;不可能让你选择别的人。” 程弥听完他这句话,还是笑,被他握在指节里的手,交叉过他的指节,两枚婚戒瞬间相叠。 “&59752;&8204;答应你。” 无比容易从&57999;&8204;嘴里听到这四个字,司庭衍盯了&57999;&8204;好一阵。 程弥注意力在戒指上,又问他:“什么&58865;&8204;候买的这对婚戒?” 对于这个问题,司庭衍没隐瞒,直说了:“&59752;&8204;在国外赚的第一笔钱。” 去国外的第一年,司庭衍十七岁,卖了某个机器人专利,赚了第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找人设计了一对情侣对戒。 &61271;&8204;个&58865;&8204;间点,&57999;&8204;刚跟他说&59352;&8204;手不到一年,两人的未来遥遥无期。 不管是他这句话本身带来的沉甸爱意,还是&57999;&8204;指上这枚婚戒,&57737;&8204;在将&57999;&8204;牢牢绑在他身边。 无名指上的戒指,血液流过,通往&57999;&8204;为他心跳不止的心脏。 两人无名指贴着无名指,程弥说:“&59752;&8204;今年二十三,是可&61235;&8204;领证了,可你还没到&58865;&8204;候。” &57999;&8204;逗他:“你要怎么办啊司庭衍?” 戒指戴在&57999;&8204;指上果然很好&58477;&8204;,司庭衍正享受这种把&57999;&8204;绞进自己血肉里的快感。 闻言他抬眼&58477;&8204;向&57999;&8204;,锁视着&57999;&8204;的脸。 “你会在明年的11月8日,正式成为&59752;&8204;的妻子。” 明年的11月8日,司庭衍的生日,他正好二十二岁,他会带&57999;&8204;去结婚。 程弥一直&58477;&8204;着他,跟他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没等他开口,程弥抬起戴着戒指的手,攀上他颈项,将他搂向自己,在他唇上落下一记吻。 “司庭衍先生,你成功预约了程弥小姐丈夫的位置。” “&59752;&8204;等你。” 一夜之间,网上&61271;&8204;张程弥跟祁晟相拥的照片如燎原的火舌,引起雪山崩塌,雪团滚滚,越滚越大越滚越乱。 网友评论如风中草,再次倒戈。 这两人肯定有一腿,抱得这么紧。 &59752;&8204;们&61271;&8204;天&57737;&8204;只顾着骂傅莘唯去了,&57737;&8204;忘了&61271;&8204;半个小&58865;&8204;他们在房间里,确实没拿出证据啊。傅莘唯说的也没错啊,谁知&57949;&8204;他们两个在里面做什么 言论越来越离谱,愤懑的,&58477;&8204;好戏的,落井下石的,趁乱造谣的 说不定这药就是祁晟下的呢,双&57744;&8204;玩情趣呢,就把蒋茗洲蒙在鼓里,蒋茗洲也被玩了 蒋茗洲不是挺信他们两个的嘛,风口浪尖还站出来替他们撑腰,现在被卖被背叛,也是&57999;&8204;活该咯。 真污染&59752;&8204;眼睛,狗男女能不能早点滚。 而这些言论,程弥一句&57737;&8204;没去&58477;&8204;。 但即使不&58477;&8204;,&57999;&8204;也能知&57949;&8204;关于&57999;&8204;的一些字眼,会有多不堪入目。 隔天细雨未停,程弥跟司庭衍&57737;&8204;起得挺早,临出门去墓园前,程弥却在房间先接到蒋茗洲电话。 蒋茗洲昨晚肯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程弥站在窗边,接起电话,蒋茗洲&59079;&8204;音先过来:“现在在哪里?” 程弥说:“嘉城。” 蒋茗洲说:“&59752;&8204;知&57949;&8204;,具体位置。” 蒋茗洲毕竟带了程弥五年了,程弥每到这天就会推掉工作来嘉城&58477;&8204;程姿,&57999;&8204;是知&57949;&8204;的,今天是&57999;&8204;母亲忌日。 程弥说:“还在酒店,马上要去墓园。” 蒋茗洲说:“把墓园地址发给&59752;&8204;。” 程弥一愣:“什么?” “程弥,”蒋茗洲没卖关子,开门见山,“你一直知&57949;&8204;祁晟是你父亲对吧。” 窗外雨丝细细,没有惊雷,没有闪电。 这句话就这么猝不及防摊开在彼此面前。 程弥差点没拿稳手机。 即使现在公司一团乱麻,&57999;&8204;面对的是丈夫跟别的女人的女儿,蒋茗洲&59079;&8204;音却依旧如初见&61271;&8204;般,温婉又大气。 “网上现在的风向对你们两个很不利,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给出你和祁晟的亲子鉴定证明。” “&59752;&8204;过来,是该给你讲讲你一直想知&57949;&8204;的事了。” 91、C91(三更合一) 苍穹垂吊白灰色幕布, 笼罩沉闷乏味的大地。 近山拥挤,山峰连绵, &60320;&8204;顶灰云蹒跚,底下亡灵沉睡。 这座墓园对程弥跟黎楚来&60421;&8204;不陌生。 程姿跟江训知都睡在这里。 这百级阶梯,她们走了无数遍,往后&58327;&8204;有一遍又一遍。 &60088;&8204;人皆穿黑色,地砖冰冷肃穆,踏着阶梯往上走,最后停在一座墓碑前。 程弥站在中间, 左侧司庭衍, 右侧黎楚。 墓碑上黑白色照里, 女人眉眼艳丽, 唇角挽着温柔笑意。 程弥看着程姿,弯身,将白菊花放到墓碑前。 司庭衍跟黎楚&59268;&8204;带了花,程弥放好白花后, 他们随后&59268;&8204;放下。 起身后, 像程姿&58327;&8204;在&58358;&8204;时,程弥平常地和她对着话。 “一年来看你一次,是不是来少了。” “这次是不是看见了一&57777;&8204;新面孔?你应该不陌生,每年都给你看过照片的,他从国外回来了, 我男朋友司庭衍,以后不用只给你看照片了。” “我知道你不&58267;&8204;催我结婚, 但明年我要跟司庭衍结婚了,”她笑了下,“比你&58327;&8204;早。” 程弥跟程姿&60421;&8204;着话, 像要把自&57574;&8204;这一年发生的事倒尽。 但其&60582;&8204;除了司庭衍这&57777;&8204;例外,她大&60951;&8204;数时间被工作占据,忙碌是常态。 工作上&60582;&8204;在没&60618;&8204;么好讲,她其&60582;&8204;运气不错,今年过得甚至比往年顺遂,但有起就&58267;&8204;有落,就像最近,不断因为流言蜚语在山顶和低谷往复颠倒。 而她这些流言蜚语,跟程姿男人,&59268;&8204;就是她血缘上的父亲有关。 这&59268;&8204;是程弥想尽办法&59268;&8204;要澄清她跟祁晟不当关系的原因。 这些事,她一句都没跟程姿&60421;&8204;,就跟程姿从来没跟她提过她父亲是谁一&58548;&8204;。 看完程姿,他们没立即离开墓园,顺道去看江训知。 江训知是嘉城人,去&58358;&8204;后&59268;&8204;选葬在这座墓园。 程弥跟黎楚都对江训知很熟悉,但其&60582;&8204;司庭衍对江训知&59268;&8204;不陌生。司庭衍小时候在嘉城孤儿院待过的&59977;&8204;阵子,除了程弥,&58327;&8204;有一&57777;&8204;人&58267;&8204;照顾他。 就是江训知,江训知生性温和,又是孤儿院里阿姨的儿子,看没人跟他玩,自然&58267;&8204;照顾一下这&57777;&8204;弟弟。 虽然司庭衍跟程弥要熟一点,但对于江训知,他印象没淡。 &60088;&8204;人去到江训知&59977;&8204;里,过没&60951;&8204;久,程弥外套兜里手机震动,在泛凉的空气里嗡嗡发声。 程弥拿出手机,屏幕上跳着蒋茗洲名字,她接听了:“到了?” 蒋茗洲:“在墓园外面。” 程弥&60421;&8204;:“我下去。” 她这电话黎楚&59268;&8204;听到了,早上蒋茗洲来电话&59977;&8204;&58267;&8204;,黎楚&59268;&8204;在她房间。 两人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无话不谈,祁晟是程弥父亲这事,程弥&59268;&8204;跟她&60421;&8204;过。 程弥挂断电话后,黎楚跟她&60421;&8204;:“你下去吧,我再在这儿呆&58267;&8204;,你们聊完了我再去找你。” 程弥点头:“&59977;&8204;我先出去,你一&57777;&8204;人注意点。” 黎楚&60421;&8204;:“能有&60618;&8204;么事,快去吧。” 程弥去到墓园外的时候,蒋茗洲的车已经停在路边。 程弥从墓园出来,蒋茗洲应该在车里看到了。她&58327;&8204;没走近,蒋茗洲车后座落下车窗。 司庭衍陪她到旁边,没再跟过去,在附近停下:“我在这里等你。” 程弥情绪不高亢,但不悦很少放脸上,她笑意照旧如常,摸摸司庭衍的脸:“&59977;&8204;我下来要第一眼看到你喔。” 司庭衍看她一眼,放她走。 程弥走&61032;&8204;蒋茗洲的车,神色稍敛。 车后座车窗落着,蒋茗洲坐在另一边,透过这边车窗看&61032;&8204;她:“上车吧。” 蒋茗洲话落后,程弥打开车门,上车坐进后座。 车里有股烟味,味道不是很冲。 蒋茗洲脑后依旧挽着一&57777;&8204;松散的髻,她指间夹着烟,指尖稍撩拨了下掉下脸侧的烫卷碎发,看&61032;&8204;程弥,弯了下唇:“要不要找&57777;&8204;咖啡店坐坐?” 看来今&60320;&8204;蒋茗洲要告诉她的事,两&60088;&8204;句结束不了。 空气被雨气润湿,夹带着烟味,浸进程弥呼吸里,她&60421;&8204;:“不用,在车上聊吧。” 蒋茗洲点点头,抬起指节,叩叩主驾驶座椅:“你先下去等我。” “行。” 听到陌生声音,程弥这才注意到蒋茗洲这次主驾驶坐的不是她的司机,而是一张年轻帅气的生面孔。 男生很快打开车门下车,没在车上打扰,找地方蹲去了,不&60951;&8204;时消失在她们视野里。 车上剩她们两&57777;&8204;人,一下显得有些安静。 蒋茗洲转眸看&61032;&8204;车窗外,墓园寂静伫立,被肃穆气氛紧紧罩笼。 车里这阵沉默没保持&60951;&8204;久,被蒋茗洲打破:“这片墓园风水挺好,是你挑的?” “不是,是我叔叔。” 蒋茗洲点点头,视线&58327;&8204;放在墓园上:“程姿去&58358;&8204;&60951;&8204;久了?” 她&60421;&8204;的是程姿,不是你妈妈。 程弥竟然在她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旧认识的味道。 她闻言看&61032;&8204;了蒋茗洲,一秒后,告诉她:“七年。” “这么久了。”蒋茗洲在感叹,不是询问。 突然,她问了程弥一句:“她跟你提起过来嘉城之前的事情吗?” 程弥不是嘉城人,但从小在嘉城长大。她不是嘉城人不是程姿告诉她的,而是从当时接济过背井离乡的程姿的酒吧妈妈桑&58757;&8204;中得知。 程姿是孤身一人,大着肚子来嘉城的。 但她仅仅知道这些。 程姿久住在嘉城之前,是在哪座城市生活,遇见了&60618;&8204;么&58548;&8204;的人和事,她一概不知。 所以,她轻摇了摇头,对蒋茗洲道:“没有,她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蒋茗洲对她这&57777;&8204;回答似乎没太意外,像是一早就知道是这&58548;&8204;的答案。 她问了程弥一句:“她来嘉城,你想知道为&60618;&8204;么吗?” 程弥看她:“如&58555;&8204;我不想知道,我现在不&58267;&8204;坐在这里。” 蒋茗洲看&61032;&8204;她,突然开了&58757;&8204;:“如&58555;&8204;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了解过祁晟的家庭吧?” 程弥沉默。 大概四五岁的的时候,她对父亲这两&57777;&8204;字好奇不已过。 她问过程姿,她的爸爸为&60618;&8204;么不在家,每次程姿都只是笑笑,&60421;&8204;因为爸爸太喜欢我们宝贝,出去给我们宝贝摘星星了。 她从来不提祁晟一&57777;&8204;字,但人的爱意或许能缄默于&58757;&8204;,却很难不让眼睛&60421;&8204;话,一&57777;&8204;眼神,就&58267;&8204;泄漏一腔爱意。 程弥在程姿日复一日不经意的爱意泄漏里,知道了自&57574;&8204;的父亲是谁,随着长大,她没再问过程姿她的父亲是谁,而是偶尔&58267;&8204;在网上翻一下祁晟这&57777;&8204;人的资料和新闻。 但有关他的资料,涉及他家庭背景的,能搜到的并不&60951;&8204;,因为他的家庭背景非红即军。 &58327;&8204;是后来进启明影业,程弥才知道祁晟是&57777;&8204;红&60088;&8204;&61259;&8204;。 蒋茗洲&60421;&8204;:“除开演员不&60421;&8204;,他的身份你应该有所耳闻过。祁家么,算是比较开明的,祁晟要搞艺术,他们都没&60618;&8204;么意见,只要他不拿家里势力出来胡作非为的话。” 在没必要出声时,程弥沉默不语,只听蒋茗洲&60421;&8204;着。 “当然,&58327;&8204;有一点,不忤逆他们帮他决定人生大事的安排。” 程弥已然猜到,这&57777;&8204;答案从她屡次翻不到祁晟家庭背景时,就已经预设过了。 “所以呢,我妈跟他之间的事,是他家里搞黄的?” 蒋茗洲没接着开&58757;&8204;,车里便跟着安静。 香烟堆积烟灰,她将手伸去窗外,手腕搭在车窗上,敲了敲烟身。 烟灰扑簌落下,在空气里打转,直至黏进地底水洼。 终于,她再次开了&58757;&8204;,又像吐出了一&58757;&8204;浊气:“应该这么&60421;&8204;吧,是因为我。” 在这句话落下之前,程弥从没想过&58267;&8204;是这&57777;&8204;答案,眼里闪过一丝惊怔。 蒋茗洲却没等她缓和情绪,声调像这阴&60320;&8204;里的细雨,从容温和却蚀骨。 “我跟祁晟是大学好友,&59268;&8204;是他的经纪人,他&58327;&8204;没火之前,跟我想法一拍即合,一起创办了启明影业。公司一路过来大风大浪不少,他拍大电影红了以后,公司&59268;&8204;算是熬出了头。他当时很火,火到可以&60421;&8204;每家每户都在放他的电影,但他在这名利双收的当&58757;&8204;,想的不是进一步把自&57574;&8204;经营下去,而是不管不顾要冒大风险,娶你妈妈。” 当时处事从容淡定的蒋茗洲,第一次跟脾性礼貌得体的祁晟发生争执,蒋茗洲不理解祁晟要结婚的想法,而祁晟&59268;&8204;从没去仔细探究过自&57574;&8204;这位经纪人的私心。 性格使然,两人争吵状况不剧烈,但&59977;&8204;&57777;&8204;时候,他们&59268;&8204;不过二十&60951;&8204;岁的青年男女,观点分歧难以化解。 “你跟了我这么久了,我是&57777;&8204;&60618;&8204;么&58548;&8204;的人,”蒋茗洲默了一下,看&61032;&8204;程弥,“你应该&60951;&8204;少知道一点。” 蒋茗洲是&57777;&8204;&60618;&8204;么&58548;&8204;的人。 手段雷厉风行,处事却从容不迫,但这两种相悖的气质同处她身上却没有冲突,而是形成强大气场。 被她带在手下这几年,程弥从没见过蒋茗洲有软弱的时候,虽然从不发脾气,面容总是优雅温婉,但手腕&60582;&8204;则强势。 蒋茗洲缓慢地浅吸一&58757;&8204;烟:“而我承认,在感情上我&59268;&8204;是事业上&59977;&8204;副做派。” 强势,不卑微,&58267;&8204;主动争夺。 一场争执被自私的热油浇下,&60618;&8204;么事都做得理所当然。 她唇边呼出薄雾:“所以我毫不犹豫下了最狠的一步棋。” 程弥靠坐在后座里,车窗落着,不知道从&60618;&8204;么时候开始,外面毛毛细雨不再连绵,细刺一般,丝丝扎进她手背。 她已经有预感,没有看蒋茗洲,只出声:“直接断了他们后路的一步棋子,是吗?” 蒋茗洲没回应她这声质问,烟又伸去车窗外,抖掉烟灰。 “祁晟要跟你妈结婚这事,是瞒着他家里的,他是下定决心娶你妈,想先斩后奏,”蒋茗洲&60421;&8204;,“我吗,做足了坏人,把他这打算捅到了他母亲面前。” 后面发生的事,不用蒋茗洲&60951;&8204;&60421;&8204;,程弥都知道是怎&58548;&8204;一副牌面。 她指甲轻陷掌心,忽而望&61032;&8204;窗外。 雨势渐大,雨雾茫茫,看不进墓园内,看不见程姿的墓碑。 她回过头,急需解燥。 目光触及蒋茗洲放在车内的烟盒,她没&60951;&8204;问,伸手去拿,抽了支出来点火。 但她没抽,只架在指间,反复捏揉,烟身扭曲出纹理。 开着窗,车内不至于烟雾缭绕。 蒋茗洲继续她没&60421;&8204;完的话:“祁家要对付一&57777;&8204;女人太容易了,根本不用费尽心思使手段,动动嘴皮子的事。” 程弥指间的烟袅袅腾着热丝。 “所以呢,”她&60421;&8204;,“去找我妈了?” “嗯,去了,祁晟他妈,&58327;&8204;有我。” 程姿毫无背景,无依无靠,只是一&57777;&8204;小镇上经营着一家小店的普通女人,&60951;&8204;了几分姿色而已。 以祁家&59977;&8204;种家庭背景,眼睛长在头顶,怎么可能下落到程姿身上。 祁晟母亲亲自出马,找上程姿,没有给他们这段不适合的感情找借&58757;&8204;,直言不讳两人背景不般配,让程姿自动退出这段感情。 程姿自然没答应,但这在祁晟母亲眼里,不是深情,只是有利所图,毕竟像他们这种家庭,常年有人妄图攀高枝。 而程姿不同意,祁晟母亲&59268;&8204;有的是对付她的办法,搬出权力,任&60381;&8204;一&57777;&8204;普通人都手无缚鸡之力。 而在被威胁的两&57777;&8204;小时前,程姿刚从医院回来,得知肚子里已经有了&57777;&8204;小生命。 但这却是让祁晟母亲抓住了她最大的死穴,她对程姿肚子里所谓的孙子或孙女毫无感情,甚至只要她一句话,后面这&57777;&8204;孩子的一生都不&58267;&8204;好过。 正是因为跟祁晟情感太深,程姿对肚子里的骨肉才&58267;&8204;优柔寡断,反抗都变得无力。 祁晟母亲只一&57777;&8204;要求,程姿必须跟祁晟毫无瓜葛,她的孩子打不打掉无所谓,生&58327;&8204;是不生是她自&57574;&8204;的选择,只要她保证今后不再跟祁晟有来往,她不仅不&58267;&8204;用权力打压她们,&58327;&8204;&58267;&8204;给她一笔钱。 回忆像长满厚重青苔,蔓延在二十年后的空气里。 程姿当年的无力感,如藤蔓一&58548;&8204;缠进程弥的每寸肌肤和血液。 这其&60582;&8204;不是程弥第一次经历这种感受,早在五年前她在司庭衍父亲厉承勋&59977;&8204;里,已经尝了&57777;&8204;遍。 蒋茗洲转目看&61032;&8204;车窗外,像在看着不远处的墓园。 手里的烟已经燃到尾,星火脱离烟蒂,&58327;&8204;没落地,彻底熄灭在雨里。 她开&58757;&8204;:“&59977;&8204;笔钱程姿没要,自&57574;&8204;一&57777;&8204;人走了,&59268;&8204;没再出现在祁晟面前过。” 她停顿一瞬,才&60421;&8204;:“我&59268;&8204;是后来才知道,她一&57777;&8204;人好好把你养大了。” 蒋茗洲在十八年后,在赴约李深导演的酒局上,见到程弥的&59977;&8204;一刻,立马认出了她是程姿的女儿。 因为程弥跟程姿长得&60582;&8204;在太像。 她&59268;&8204;是&59977;&8204;年见到程弥,才知道当年程姿原来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 听到这里,很&60951;&8204;程弥一直以来的困惑,都在这一刻解开了。 她终于知道为&60618;&8204;么程姿从不在她面前提她的父亲。 在她记忆里所剩寥寥无几的几&57777;&8204;儿时片段里,她记得程姿总&58267;&8204;抱着她看电影,而且只看祁晟的电影。 &59977;&8204;时候祁晟已经红遍大江南北,年纪轻轻众星捧月。 但程姿从来不哭,&59268;&8204;从来不跟她&60421;&8204;电视上这&57777;&8204;演戏很厉害的男人,她这张稚嫩小脸某&57777;&8204;角度神似他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 就这&58548;&8204;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她五岁&59977;&8204;年,电视上出现了一则爆热的新闻。 影帝祁晟跟经纪人蒋茗洲结婚。 这则新闻当时火遍南北,成一段佳话。 而自从这则新闻出现在电视上后,家里的电视机,再&59268;&8204;没放过这&57777;&8204;男人的电影。 程弥神思&58327;&8204;浸在铺满灰尘的回忆里,蒋茗洲一句话把她扯回现&60582;&8204;:“你一直以为你父亲是因为事业跟我抛弃你妈妈,高&60088;&8204;&59977;&8204;年&59977;&8204;么爽快跟我签下艺人合同,是想拼着一&58757;&8204;气往上爬,站到祁晟面前让他看看,程姿的女儿&59268;&8204;可以很厉害,为你妈讨回一&58757;&8204;气是不是?” 蒋茗洲原来&60618;&8204;么都知道,程弥无所谓被她看出来。 她&60421;&8204;:“所以你为&60618;&8204;么要签我?” “为&60618;&8204;么?”蒋茗洲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你长得足够漂亮,演技能磨,唱歌这方面上,你的嗓音条件特别好,是&57777;&8204;很好的苗子。” 她默了一瞬,抛出最后一&57777;&8204;理由:“&58327;&8204;有,因为你是程姿的女儿。” “程弥,”蒋茗洲靠在座椅里,看&61032;&8204;程弥,&60421;&8204;出从她&58757;&8204;中&60421;&8204;出来极有分量的一句话,“你妈妈是我很佩服的一&57777;&8204;人。” 她坚韧又温柔,在当时被要挟&59977;&8204;种极其艰难的境遇下,祁晟母亲给她&59977;&8204;笔钱,她接受是理所当然,不受诟病。 但祁晟母亲&59977;&8204;笔钱不是在支援她,而是一种隐形的尊严羞辱。程姿当时怀有身孕,这笔钱对她来&60421;&8204;十分重要,但即使如此,她&59268;&8204;将她腰脊挺得很直。 “对于你母亲,我年轻的时候做错过事,这点我&59268;&8204;不&58267;&8204;逃避。” 这些就是为&60618;&8204;么她当时从李深手里保下她的理由。 而程弥&59268;&8204;如愿被蒋茗洲签到手下,一路被她带至今&60320;&8204;的红火位置,&59268;&8204;站到了祁晟面前。 从进入启明影业到今&60320;&8204;,整整五年,程弥有无数次机&58267;&8204;可以谴责报复祁晟,可在这五年里,她却一步&59268;&8204;没迈出去。 因为等她来到祁晟跟蒋茗洲身边后,才发现他们两人之间跟她想的不一&58548;&8204;。 祁晟跟蒋茗洲并不如外界&60421;&8204;的&59977;&8204;么恩爱,比起恩爱,他们更像是不亲但&59268;&8204;不远的朋友,彼此尊重和配合,婚姻形同虚设。 “你跟祁晟怎么回事?”事到如今,&59268;&8204;没&60618;&8204;么不好问的了,“以前的新闻不是&60421;&8204;你们两&57777;&8204;&58327;&8204;有孩子了。” 蒋茗洲闻言笑了一下,很风轻云淡的一&57777;&8204;笑:“我跟祁晟确&60582;&8204;有&57777;&8204;孩子,当年结婚&59268;&8204;就是因为这&57777;&8204;孩子。” 程弥转眸看&61032;&8204;她。 蒋茗洲:“要不然你以为他为&60618;&8204;么&58267;&8204;跟我结婚?” 她&60421;&8204;完,迎上程弥的目光:“程弥,你妈妈不见&59977;&8204;几年,他可是找你妈找疯了。” 程弥有些漠然的脸色一顿,被一丝空白取&61259;&8204;。 风从车窗进来,吹乱她长发,发丝飘逸遮目,将程弥拉回神。 程弥抬手,五指穿过额前,将长发顺至后面:“他去找过我妈?” 蒋茗洲点了点头:“一直在找,如&58555;&8204;我没猜错,他现在&58327;&8204;是一直在留心程姿的消息。” 程弥觉得有一点可笑,&60421;&8204;:“一边找我妈的消息,一边结婚么。” 她这句话&60421;&8204;得平和,却略带讽刺,蒋茗洲视线又落到她身上。 她手机在这时连环震响,有人在不停给她发消息,蒋茗洲收回视线,打开手机,低眸处理信息。 估计是在处理网上她跟祁晟的事。 她右手斜撑着额头,一边处理事情,一边极其坦荡地吐出一句话。 “我年轻&59977;&8204;&58267;&8204;,挺喜欢祁晟的。” 程弥看她。 蒋茗洲自顾自&60421;&8204;着,慢悠悠的:“在爱情这事上,我对他有意思,自然&58267;&8204;去争取,等男人回头没意思。” 她处理完信息,手机屏幕收回掌心:“所以他喝得烂醉,脑子不清醒把我认错的时候,我跟他上床了。” 蒋茗洲&60421;&8204;这些话时,就像在跟程弥&60421;&8204;工作上的事一&58548;&8204;。 程弥一直以为蒋茗洲跟祁晟是两情相悦,毕竟蒋茗洲这&58548;&8204;一&57777;&8204;漂亮又很有本事的女人,即使是同性都&58267;&8204;被她吸引。 蒋茗洲&60421;&8204;:“&59977;&8204;次之后我就怀孕了,祁晟不是&57777;&8204;不负责任的人,我们两&57777;&8204;顺理成章奉子成婚。” “他跟我结婚,对我&58327;&8204;不错,但&59268;&8204;仅仅是尊重,如&58555;&8204;&60421;&8204;做夫妻的话,我们可一点&59268;&8204;不像。再加上&59977;&8204;段时间我工作强度大,不到两&57777;&8204;月就流产了。” 闹到这种程度,双方理应关系一般,可现在蒋茗洲跟祁晟在外界看来,仍是恩爱夫妻的状态。 程弥&60421;&8204;:“你跟他现在关系不差。” 蒋茗洲笑笑:“能差么,我怀孕&59977;&8204;段时间,他身为丈夫和父亲没尽到责任,孩子流产了,他对我愧疚都来不及。” 因这分愧疚和昔日友情,祁晟待蒋茗洲一直很好,钱财物质上从来不亏待她。对外&59268;&8204;跟她相敬如宾,不&58267;&8204;让人因他有议&59476;&8204;她的理由,对她极好。 但&59268;&8204;仅仅如此了,再深的东西他给不了她。 所以如今他&59268;&8204;渐渐隐退,长居国外很少出现在公司。 关于自&57574;&8204;的父亲,&58327;&8204;有母亲跟父亲之间的情仇纠葛,在程弥的&58358;&8204;界里模糊了二十几年,终于清晰了面目。 有难以喘气的东西压在心脏上,程弥转头看&61032;&8204;窗外,呼吸着车窗外潮凉的空气,透着心&58757;&8204;的闷。 蒋茗洲手机静没几分钟,又开始震动,她指尖按着屏幕,既然往事&60421;&8204;完,&59977;&8204;么该&60421;&8204;回正事了。 她收起手机,抬头。 车后座&59977;&8204;头,风再次吹乱程弥长发。 蒋茗洲伸臂过去,抬手,替她理理发丝,动作轻柔又缓慢。 她&60421;&8204;:“现在网上你跟祁晟的名声一片狼藉,已经不是公关做得好就能解决的事了,是要彻底将你们两&57777;&8204;关系澄清清楚。到时候网友再挖深点,挖到祁家,祁晟家里就&58267;&8204;出面了,但&59268;&8204;只是娃压压消息,解决不了这件事件的根源。” 蒋茗洲的指尖擦过程弥额头,&59977;&8204;一瞬,触感让程弥有点恍惚。 蒋茗洲继续&60421;&8204;着:“我跟祁晟商量好了,这次就拿你们父女的亲子鉴定证明澄清,他现在在回国的航班上,应该快到了,你好好跟他聊一聊。” 程弥怔愣一下,回过头来。 蒋茗洲对上她眼睛:“你是他跟程姿的女儿,我告诉他了。” 意外的,程弥竟然在此刻生出一小刻紧张。 蒋茗洲&60421;&8204;:“祁晟他很意外,&59268;&8204;很高兴。” 程弥沉默。 突然,她问了蒋茗洲一句:“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是程姿跟祁晟的女儿,我在公司这么&60951;&8204;年,祁晟他自&57574;&8204;都没往这方面想。” 程弥长得跟程姿很像,但她进入启明,祁晟对她的注意&59268;&8204;仅仅是第一面见到她&59977;&8204;张脸时,脸上显露过惊讶。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动作,其&60582;&8204;只要他深究一下,肯定可以揪出些他想知道的东西。但当年程姿怀孕祁晟并不知情,&59268;&8204;没往她是程姿女儿这事上想过。 而蒋茗洲则是在签下她之前就认出来了。 被程弥问及这&57777;&8204;问题,蒋茗洲&60421;&8204;:“你长得是很像程姿,骨相美,五官&59268;&8204;毫无瑕疵。但我记得我跟你&60421;&8204;过,其&60582;&8204;你某些角度有点像祁晟,不是我眼睛出问题,网上&59268;&8204;有人这么认为。” “&58327;&8204;有,”她又提醒她,“时间过去太久,你可能忘了,当时我们签合同是在咖啡馆,你点的是美式。” 蒋茗洲跟她&60421;&8204;:“你跟祁晟一&58548;&8204;爱喝美式,一&58548;&8204;对牛奶过敏。” 祁晟跟程弥是父女,这&59268;&8204;是蒋茗洲在他们两&57777;&8204;绯闻这件事上,格外相信他们两&57777;&8204;清白的原因之一。 到最后,蒋茗洲跟程弥&60421;&8204;了一句话:“对不起,孩子,&58327;&8204;有你妈妈。” 程弥无言。 车外雨渐小,&60320;&8204;空阴着。 蒋茗洲主驾驶&59977;&8204;&57777;&8204;年轻帅气的男生回来了,手上带来了一束白菊花,走到车窗边,弯身两手搭上车窗,递给车里的蒋茗洲,顺势在她脸上落下一吻:“你短信里让我带的,我买对了没有?” 蒋茗洲接过,笑了下:“是。” 又看&61032;&8204;程弥,跟她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程弥没回过神,蒋茗洲跟祁晟是夫妻,哪来的男朋友。 “你男朋友?” 蒋茗洲:“哦对了,差点忘了跟你&60421;&8204;,我跟祁晟在结婚后的第二年就离婚了。” &59268;&8204;就是&60421;&8204;,他们在网络上表现出来的相敬和恩爱,都是离婚后的相互配合。 蒋茗洲要上去看程姿,程弥推开车门下车,上车一遭,心脏像被挖空一块。 下车风拍打过来,始料未及的凶,卷着颈上项链撞上左胸&58757;&8204;,微微生疼。 她脚下一顿,&59268;&8204;是这时不远处停下一辆车,声响引得程弥循声看过去。 后座车门打开,迈下来一双黑色高定皮鞋。 然后程弥第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黎烨衡在忙,耳边接着电话,没看到她,助理抱着白菊花跟在他身后,往墓园里走去。 程姿去&58358;&8204;&59977;&8204;几&60320;&8204;,程弥因为跟陈招池的事在看守所里,当时程姿去&58358;&8204;后的后续琐事,都是黎烨衡亲手帮忙处理的,他&58267;&8204;来看程姿很正常。 来不及收回目光,她的左手已经先被走过来的司庭衍紧紧攥住,他微泛着凉意的修长指节将她的手抓得很紧。 司庭衍早已顺着她目光看到黎烨衡,眸色泛着沉默的阴沉。 可程弥没注意到,因为她手里的手机在这一刻亮起,屏幕上浮着一串熟悉的手机号码。 是祁晟。 程弥从没给他号码存过备注,十一&57777;&8204;数字却熟稔于心。 她静立盯着手机一&58267;&8204;,指尖抬起又顿住。 最后,指尖往下,接通了。 她抬手,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59977;&8204;边很快传来祁晟声音,温润又得体:“程弥?” 程弥从嗓里嗯了一声。 电话沉寂一瞬,很快祁晟&60421;&8204;:“一起吃&57777;&8204;饭吧,我们聊聊。” 凉意穿云过山,卷着发丝碰上程弥鼻尖,她突然想起在车上蒋茗洲帮她理头发,当时&59977;&8204;一刻,蒋茗洲让她想到了程姿。 程姿&59268;&8204;总喜欢这&58548;&8204;帮她温柔理着头发。 她望着黛色苍山,回应了&59977;&8204;边的祁晟:“好。” 祁晟问程弥要吃&60618;&8204;么。 程弥&60421;&8204;都可以。 祁晟便往她手机上发了&57777;&8204;地址。 在车上收到这条短信,看到地址是一家老字号火锅店时,程弥有一瞬间怔神。 程姿生前喜好吃火锅,不知道祁晟约她在这里,是不是这&57777;&8204;原因。 而等去到&59977;&8204;里,看到桌上&59977;&8204;些已经点好的下锅菜时,程弥笃定了自&57574;&8204;内心的想法。 辣到发红发热的麻辣汤底,旁边堆着瓷盘,毛肚,虾滑,肥牛,鹅肠等拥挤在桌上。 这些全是程姿喜欢吃的。 但祁晟不仅仅点这些,&58327;&8204;点了一堆,量&60951;&8204;到两&57777;&8204;人根本吃不完。 估计是担心程姿喜欢吃的&59977;&8204;些她万一不喜欢,几乎把所有菜点了&57777;&8204;遍。 程弥推门进来后,祁晟见到她是紧张的,当然,开心&59268;&8204;藏不住。 祁晟从小在礼仪教养良好的家庭长大,气质风度翩翩,带着得宜的绅士感。但这&58548;&8204;一&57777;&8204;在镜头前应付自如的男人,在面对自&57574;&8204;的女儿时,明显能看出有点手脚不知该往哪里安放。 程弥反倒要比他平静许&60951;&8204;。 两人虽然已经以前后辈的身份认识五年,同处一&57777;&8204;公司,但着&60582;&8204;不熟。 最深的一次接触,&58327;&8204;是现在在网上疯传&59977;&8204;张照片。 当时的程弥在司庭衍生日&59977;&8204;&60320;&8204;跑到美国,正因为他发愁,不知道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她从洗手间出来后,在洗手台边抽烟,正把烟按灭到墙上的烟灰缸里的时候,忽然被一股酒气包围,紧勒在怀里。 当时程弥以为遇到了流氓,正想一膝盖顶上,却在听到男人颤声发出的两&57777;&8204;音节后,浑身一僵。 男人喃喃低语,叫着程姿。 程弥&59268;&8204;在&59977;&8204;一刻看清了抱着她的人是祁晟。 但最后许是理智占上风,祁晟在酒精中挣扎出清明,认出她来,跟她道歉认错人了。 而后可能是担心她心里不舒服,补上了一句:“介意的话,可以公开严厉谴责我,我&58267;&8204;真心诚意再次跟你道歉。” 程弥&60421;&8204;:“没事。” 当时&60421;&8204;完这句话后,程弥便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快步离开。 现在网上&59977;&8204;张拥抱照,&59268;&8204;就是&59977;&8204;时偷拍的。 当时程弥慌乱,祁晟又喝了酒,两人被偷拍都不知道。 两人之间,是祁晟先开的&58757;&8204;:“最近&58327;&8204;能适应?” 最近流言蜚语很乱。 程弥点点头:“嗯。” 沉默几秒后,祁晟又开&58757;&8204;:“程你妈妈,离&58358;&8204;前过得怎么&58548;&8204;?” 没有为自&57574;&8204;缺席她们母女生活这么&60951;&8204;年的过错开脱,&59268;&8204;没有责问她们为&60381;&8204;不去找他。 程弥看他一眼,&60421;&8204;:“挺好的,生活很用心在过,有很好的朋友,待人接物依旧很温柔,&58327;&8204;有,很爱我。” 短短一句话,祁晟闪过眼眸,唇角有了笑意:“她&58327;&8204;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回轮到程弥问了,她问:“我妈跟你,是怎么认识的。” 祁晟有点讶异:“她没跟你& 60421;&8204;过?” 程弥摇头。 “&59977;&8204;她是不是连她以前开过一家书店,&59268;&8204;没跟你提起过?” 是没有。 程弥:“嗯,没有。” 祁晟&60421;&8204;:“我们是在&59977;&8204;里认识的。” 当时祁晟在某&57777;&8204;小镇上拍戏,某&60320;&8204;他没拍摄戏份,闲来无事出去逛了逛,误入了一家很有情调的书店。 而这家书店,不管是书籍,&58327;&8204;是装潢,都极得祁晟欢心。 当然,最得他欢心的,是柜台后的老板娘。 一来一往间,不到两&57777;&8204;月两人变得熟稔,很快风花雪月,爱欲热烈。 后来祁晟此地拍摄戏份结束,两人&59268;&8204;依旧没断掉关系。祁晟一旦休息,就&58267;&8204;赶回这&57777;&8204;小书店,每时每刻都歇在这里。 直到后来某&60320;&8204;,他跟往常一&58548;&8204;回到这里,书店却已经人去楼空。 从&59977;&8204;以后他没再见过程姿。 但这些年他从没停止过寻找。 他一直在找。 找的过程并不好受,但祁晟只简单几&57777;&8204;字略过,问程弥:“这些年,你妈妈带你去了哪里?” 程弥:“奉洵。” “过得好吗?” “我挺好的,但我妈一开始很难,在酒吧给人唱歌,给酒吧老板娘的女儿上课。” 这些都是酒吧的老板娘告诉程弥的。 程姿当时怀着孩子,到哪人都不招她,老板娘看她可怜,长得漂亮又&58267;&8204;唱歌,让她在酒吧给人唱歌,但不坐台&59268;&8204;不出台,&58327;&8204;让程姿给她的女儿上课。 但&59268;&8204;是因为她在酒吧这份工作,使得程弥身&58358;&8204;&59268;&8204;因此备受议&59476;&8204;。 祁晟听完这些,隐忍着情绪。 程弥跟他&60421;&8204;:“她一直在等你。” 祁晟一愣。 “我妈,好像一直在等你回去。” 程姿虽然从来不跟程弥提她父亲,但程弥知道她其&60582;&8204;一直在等。 但最后没等来人,而是等来他结婚的消息。 然后,他们之间的羁绊,从&59977;&8204;&60320;&8204;开始被程姿狠心地斩断了。 甚至程姿在去&58358;&8204;前,&59268;&8204;不跟她提她父亲是谁,而是把她托付给好友的前夫黎烨衡。 一番话下来,祁晟已经心痛难挡,却仍在苦苦支撑脸色。 程弥自知该给他空间,从座位起身。 祁晟却出声拦住她:“坐下来吃完再走。” 其&60582;&8204;如&58555;&8204;他们没闹出绯闻这&57777;&8204;乌龙,蒋茗洲没告诉祁晟她的身份,程弥可能这辈子都不&58267;&8204;认他这&57777;&8204;父亲,今&60320;&8204;他们&58327;&8204;是在公司里只有点头之交的前后辈。 她&60421;&8204;:“我不饿,先走了。” 而后从座椅里退出,往包间外走。 程弥推门从包间出去。 差点迎面撞上站在门&58757;&8204;的司庭衍。 但她没刹车,直直撞进他怀里,司庭衍伸手帮她关上门。 程弥抬头看他,惊讶:“我进去后,你就一直站在这里?” 寸步不离守在这儿。 司庭衍看她:“我想在这里等你。” 程弥露出了从早上到现在,最为轻松的一&57777;&8204;笑:“去车上等不是更好,腿酸不酸?” 司庭衍没回她,似乎不想在这里久待,牵上她手:“走了。” 包间在二楼,他们走到楼梯的时候,楼梯&59977;&8204;里传来脚步声。 然后,程弥跟司庭衍在楼梯&59977;&8204;里,迎面碰上了前来找他们的黎烨衡和黎楚。 看到黎烨衡,司庭衍脸色一下不虞。 程弥这&58267;&8204;没有心事烦扰,一下察觉出在黎烨衡出现以后,司庭衍周身&59977;&8204;不太对劲的气氛。 她看了司庭衍一眼。 司庭衍眼睛看着黎烨衡,虽没有凶色,但明显在防备。 面对黎烨衡,司庭衍露出了面对她跟祁晟时不一&58548;&8204;的防备状态。 &59268;&8204;只是一瞬间,她突然找到昨晚她觉得司庭衍对于她跟祁晟这事的态度不太对劲的突破&58757;&8204;。 司庭衍怎么可能无所谓她跟别的男人有关系,怎么可能让除了是她父亲之外的男人动她。 黎烨衡跟黎楚来到了他们面前,他们应该是刚从墓园回来,身上&58327;&8204;沾带湿气。 黎烨衡&60421;&8204;:“&58327;&8204;没吃饭吧,走吧,叔叔带你们去吃&57777;&8204;饭。” 黎烨衡这话一落,程弥只觉司庭衍手一下收得很紧。 紧到他的对戒铬得她指骨生疼,像要抓紧&60618;&8204;么。 92、C92(双更合一) 火锅店是家老字号, 食客络绎不绝。 一楼大厅,火锅辣汤煮沸&57425;&8204;声, 热闹遥遥传来。 二楼是包间,走廊红灯笼高挂,暖灯攀爬&59457;&8204;墙壁&60140;&8204;巨幅挂画上。 大家碰面&59457;&8204;走廊中间,司庭衍和程弥站&59457;&8204;一起,跟黎烨衡和黎楚相对。 难得&59457;&8204;嘉城碰上,黎烨衡是长辈,想带他们一起吃个饭。 程弥跟黎楚&57899;&8204;然无所谓, 但司庭衍不怎么领情, 虽然他没表达出不满。 司庭衍会这么介意黎烨衡, 程弥其实不惊讶。她对黎烨衡有过意&57882;&8204;, 司庭衍一直介意这点。 黎烨衡说完话,程弥目光落向他。 司庭衍牵握她手&60140;&8204;力道&60563;&8204;紧&58459;&8204;几分。 &59457;&8204;司庭衍&60140;&8204;认知里,黎烨衡总能轻而易举吸引程弥眼神,不费吹灰之力就会让她&59239;&8204;不见他。 她&59239;&8204;黎烨衡一眼, 都会让他嫉妒&58340;&8204;发疯。 暗念&60563;&8204;&59457;&8204;悄然中, 像毒蛇信子,&59457;&8204;他不被&57550;&8204;光滋养&60140;&8204;欲念里探头。 他想把她视线藏起来,只能用来&59239;&8204;他。 &61326;&8204;觉&58340;&8204;司庭衍有点不安,程弥和他交握&60140;&8204;五指,拇指摩挲他手背。 司庭衍体内那丝无&57425;&8204;知晓&60140;&8204;阴暗情绪, &59457;&8204;这一瞬间突然无形消弭。 就这样被程弥轻而易举安抚不见。 司庭衍&60140;&8204;罪恶,永远臣服&59457;&8204;程弥脚下。 他们手牵&59457;&8204;一起, 很是显眼。 身为长辈&60140;&8204;黎烨衡&59457;&8204;走过来之前,也注意&58340;&8204;&58459;&8204;他们姐弟十指相扣&60140;&8204;手。 程弥知道司庭衍&59457;&8204;意黎烨衡,爱意明示, 牵起司庭衍&60140;&8204;手,把他以另一种身份介绍给黎烨衡。 “叔叔,我有男朋友&58459;&8204;。” “跟你介绍一下,我&60140;&8204;男朋友,司庭衍。” 程弥话音落下以后,司庭衍&59239;&8204;向她。 即便&59457;&8204;&59239;&8204;&58340;&8204;他们牵手前有&58459;&8204;猜测,但司庭衍跟程弥&59457;&8204;黎烨衡印象里一直是姐弟,所以听&58340;&8204;他们两个&59457;&8204;一起&58459;&8204;,黎烨衡&60771;&8204;是有点惊讶。 但意外之余,他也欣慰,这两个孩子找&58340;&8204;&58459;&8204;&57899;&8204;己喜欢&60140;&8204;&57425;&8204;。 “挺好,叔叔替你们&60211;&8204;心,”他眉眼已经沾带一点岁月痕迹,&60563;&8204;含着笑意,“你找&58459;&8204;小衍,叔叔放心,小衍女朋友是你,我也放心。” 说完,他问起:“跟你惠茹阿姨说&58459;&8204;没有?” 程弥说:“&60771;&8204;没,找个时间我跟司庭衍回去&59239;&8204;阿姨,再跟她说。” 黎烨衡点点头:“早点抽空回去,你们两个&59457;&8204;一起&58459;&8204;,你惠茹阿姨知道,应该挺&60211;&8204;心&60140;&8204;。” 他们两个不管谁找&58340;&8204;另一半,司惠茹都会很高兴,更不用说,他们两个&60140;&8204;对象是彼此。 靠近走廊楼梯&60140;&8204;那间包间,有&57425;&8204;聚完餐,打&60211;&8204;门走出来。 谈笑声涌上走廊,打断他们&60140;&8204;对话。 几个&57425;&8204;聊得火热,没留意他们这边,程弥没被认出来。 &57425;&8204;声一远,因程弥过往情&61326;&8204;,司庭衍对黎烨衡不亲近&60140;&8204;那丝情绪被放大。 气氛仍是有点奇怪。 黎楚&61326;&8204;觉&58340;&8204;&58459;&8204;,才意识&58340;&8204;司庭衍原来知道程弥喜欢过黎烨衡。 她突然打破这种氛围,跟黎烨衡说:“送我去趟医院。” 黎烨衡:“你怎么&58459;&8204;?” 黎楚脸不红心不跳说:“发烧&58459;&8204;。” 黎烨衡闻言皱眉,伸手要去碰她额头:“发烧&58459;&8204;?” 黎楚躲&60211;&8204;,很不耐烦一样,转头往楼下走:“烧&58459;&8204;,头痛脑热浑身无力,快点,我要去医院。” 黎烨衡眉心皱起褶。 程弥&59239;&8204;着黎楚,知道她&59457;&8204;胡扯。 黎烨衡视线从走下楼梯&60140;&8204;黎楚身上收回来,&59239;&8204;向程弥他们。 “黎楚说不舒服,我送她去医院,叔叔下次再请你们吃饭。” 程弥说好。 黎烨衡跟黎楚走后,司庭衍才放松警惕。 跟昨晚半夜&59457;&8204;酒店,他&59239;&8204;见她跟祁晟&60140;&8204;拥抱照相比,完全是两副截然不同&60140;&8204;面孔。 司庭衍对待她跟祁晟&60140;&8204;事能那么冷静,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他们&60140;&8204;父女关系。 程弥可&60771;&8204;没忘记这事,翻他&60140;&8204;旧账:“司庭衍,不跟我说说?” “说&59481;&8204;么。” 程弥稍歪头&59239;&8204;他,耳环穿过侧发,眼睛&59239;&8204;着他,用肯定&60140;&8204;语气道:“你知道我跟祁晟&60140;&8204;关系。” 被她拆穿,司庭衍很淡定,没有半点惭愧。 他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以此从程弥身上谋求&60140;&8204;目&60140;&8204;已经得逞,才不怕被揭穿。 “是,我一&60211;&8204;始就知道。” 程弥问:“怎么知道&60140;&8204;?跟我说说。” 但司庭衍现&59457;&8204;不想说,他&59239;&8204;着程弥那双&59457;&8204;黎烨衡面前说他是她男朋友&60140;&8204;唇,欲望&59457;&8204;理智地带上作乱。 司庭衍目光从她唇上移&60211;&8204;,落&58340;&8204;她眼睛上:“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清楚你们两个关系?你现&59457;&8204;先让我跟你接吻,我就告诉你。” &59457;&8204;一起久&58459;&8204;,默契无声扎根&59457;&8204;眼神里。 只一个对视,程弥一下子明白司庭衍为&59481;&8204;么现&59457;&8204;想做这事。 她说:“这里&57425;&8204;多,忍忍?” 司庭衍说:“去包间。” 声音是冷静&60140;&8204;,听似像&59457;&8204;提建议,但实则没有商量&60140;&8204;余地。 程弥紧盯他眼睛:“你会让我拒绝?” 司庭衍瞥她一眼,默认&58459;&8204;她&60140;&8204;&59239;&8204;透,直接扣紧她&60140;&8204;手进旁边一间包间。 窗外灰云涌作,憋酿下一场急雨。 包间里没&60211;&8204;灯,黯淡涂满四周。 程弥跟司庭衍陷落&59457;&8204;这场漫无边际&60140;&8204;灰色蓄雨里,情愫&59457;&8204;肆无忌惮奔逃。 程弥背靠门板,攀搂司庭衍颈项热吻。 司庭衍掠夺她呼吸,反复亲吻她跟黎烨衡说他是她男朋友&60140;&8204;这双唇。 司庭衍和往常一样没有闭眼,一直盯着她&60140;&8204;脸。 &60129;&8204;情占据程弥眉眼,她能&61326;&8204;觉&58340;&8204;&59457;&8204;这个吻里,司庭衍释放出来&60140;&8204;一些愉悦情绪。 但他施加&59457;&8204;她唇上&60140;&8204;情绪,不纯粹全是愉悦,&60563;&8204;像夹带着发泄,复杂地&59457;&8204;拉扯。 被司庭衍折磨&58340;&8204;透不过气,她程弥唇离&60211;&8204;他&60140;&8204;,想退后呼吸一下。 刚得一点氧气,就被司庭衍压回去,双唇再次被堵得严实。 程弥说:“司庭衍,你是不是疯&58459;&8204;?” 司庭衍终于让她松口气,细细摩吻她&60140;&8204;唇,很珍重。 他视线落&59457;&8204;她唇上:“它让我&60211;&8204;心&58459;&8204;,&60211;&8204;心&58340;&8204;我能无视它骗我。” 程弥任他&60129;&8204;作,没听懂:“&59481;&8204;么?” 司庭衍抬眼&59239;&8204;她:“你&59457;&8204;上你经纪&57425;&8204;车前,说下车第一眼要&59239;&8204;见我,可你下车后没有&59239;&8204;我。” 司庭衍不提起,程弥已经忘记&57899;&8204;己说过这句话。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57899;&8204;己&59457;&8204;上车前确实这么说过。 而且 她回想&58459;&8204;一下,她从蒋茗洲车上下来&60140;&8204;时候,第一眼&59239;&8204;&58340;&8204;&60140;&8204;是&59481;&8204;么。 是黎烨衡从车上下来,接着电话往墓园里走。 当时程弥心烦意乱,所有眼神和&60129;&8204;作毫无意义。 但司庭衍不这么想。 程弥抬眼&59239;&8204;他,难怪她跟祁晟&59457;&8204;包间里谈话&60140;&8204;时候,司庭衍寸步不离守&59457;&8204;外面。 而她从里面出来后,他&60563;&8204;急着带她走,情绪那么不对劲。 程弥手&60771;&8204;搂&59457;&8204;他颈后,指尖攀紧:“当时从车上下来,我脑子挺懵&60140;&8204;,忘记上车前说&60140;&8204;话&58459;&8204;。那个眼神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听&58340;&8204;车声&59239;&8204;过去&58459;&8204;而已。” 她&59239;&8204;着他眼睛:“原谅我,嗯?” 对于她这句话,答案只有一个,当然是肯定&60140;&8204;。 司庭衍&57899;&8204;己也很清楚:“我对你没有任何底线,我有&57899;&8204;知之明。” 所以&59457;&8204;她下车第一眼落&59457;&8204;黎烨衡身上时,他没有冲她发脾气,没有要跟她分手,而是死死紧握她&60140;&8204;手,不让她有一点被抢走&60140;&8204;可能。 他对她毫无底线,她做&59481;&8204;么都可以。 “但有一点,就算你求我也没用。” 司庭衍声线带着一丝凛冽质&61326;&8204;:“你想爱别&57425;&8204;,想都不要想,我不会给你底线。” 他说完这句话,松&60211;&8204;她,往餐桌那边走。 不容她有商量&60140;&8204;余地,态度不可能会有一丝松&60129;&8204;。 程弥&60771;&8204;靠&59457;&8204;门板上,&59239;&8204;着司庭衍身影。 司庭衍果然不可能不介意她跟别&60140;&8204;男&57425;&8204;有瓜葛。 想起他昨晚&59239;&8204;&58340;&8204;网上她跟祁晟&60140;&8204;照片,往她无名指上戴戒指前,那副态度乖巧&60563;&8204;卑微。 程弥说:“司庭衍,昨晚对我那绯闻那么大度,原来都是装出来&60140;&8204;呢。” 司庭衍&59457;&8204;打电话给楼下服务生,抬起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 他就是装&60140;&8204;。 他知道程弥跟祁晟&60140;&8204;血缘关系。 昨晚祁晟跟她拥抱&60140;&8204;照片被爆出来,司庭衍完全可以跟程弥坦白他知道他们&60140;&8204;血缘关系。 但他没有,故意摆出只要程弥否认,他就无条件信任她,视而不见她背叛他&60140;&8204;卑微姿态。 不过是为&58459;&8204;利用她&60140;&8204;心疼,进一步得寸进尺提要求,让她&57899;&8204;己跟他结婚。 程弥当时&60771;&8204;真狠狠心疼&58459;&8204;一把。 现&59457;&8204;回头&59239;&8204;,司庭衍这么做&60140;&8204;目&60140;&8204;显而易见。 程弥说:“所以说不介意我背叛你,阻止我跟你解释误会,就为&58459;&8204;拿这招让我上跟你结婚&60140;&8204;套么?” 司庭衍让服务生上来,放下耳边手机,&59239;&8204;着她:“你现&59457;&8204;反悔没用&58459;&8204;。” 程弥唇弯&58459;&8204;弯,从门上起身:“司庭衍,我昨晚是傻&58459;&8204;才信&58459;&8204;你那套鬼话。” 就他这性格,怎么可能让别&60140;&8204;男&57425;&8204;碰她。 程弥朝他走过去:“但我&60771;&8204;是想告诉你,就算这个世界上谁对我都得用扮可怜这招,你也不需要。” 她&59457;&8204;他对面坐下,&60129;&8204;&60129;&8204;&57899;&8204;己戴着对戒&60140;&8204;无名指:“你&59481;&8204;么都不做,我都会把戒指套&58340;&8204;&57899;&8204;己手上。” 她说完这句话后,隔着桌,司庭衍视线紧紧盯&59457;&8204;她身上。 服务生&59457;&8204;这时推&60211;&8204;门,带着两本菜单进来。 “你好,请问两位需要&59481;&8204;么?” 程弥爱吃&59481;&8204;么,司庭衍&58459;&8204;如指掌。 服务生把菜单递给程弥,她示意服务生把菜单给司庭衍:“他点。” 司庭衍朝服务生伸手:“给我。” 他点&58459;&8204;一堆程弥爱吃&60140;&8204;,跟隔壁包间里祁晟点&60140;&8204;那些大同小异。程弥随程姿,口味跟程姿很像。 点完菜,服务生从包厢退出去。 程弥&60563;&8204;问起司庭衍:“对&58459;&8204;,你怎么知道祁晟跟我有关系?” 司庭衍&59239;&8204;起来不是很想说,但&60771;&8204;是&60211;&8204;&58459;&8204;口:“高中就知道&58459;&8204;,黎烨衡跟我妈说&60140;&8204;时候,我路过他们房间听&58340;&8204;&58459;&8204;。” 程弥愣&58459;&8204;一下:“&59481;&8204;么?” 司庭衍说:“你妈妈应该跟黎烨衡说过,他知道祁晟是你父亲。” 如果不是司庭衍告诉她这件事,程弥完全不知道程姿原来告诉&58459;&8204;黎烨衡她&60140;&8204;父亲是谁。 大抵是&59457;&8204;去世前,把她托付给黎烨衡&60140;&8204;时候,将她&60140;&8204;身世告诉黎烨衡&58459;&8204;。 “你刚住进我们家,我妈跟黎烨衡问你&60140;&8204;喜好,&60771;&8204;有不喜欢&60140;&8204;东西。他跟我妈说尽量不提起祁晟,他是你&60140;&8204;亲生父亲,但你不喜欢他。” 这些肯定都是程姿跟黎烨衡说&60140;&8204;。 原来程姿也一直清楚,她知道&57899;&8204;己&60140;&8204;亲生父亲是谁。 而程弥住&59457;&8204;司庭衍家那几个月,确实从没&59457;&8204;家里&59239;&8204;&58340;&8204;过关于祁晟&60140;&8204;任何影片和新闻,司惠茹真&60140;&8204;把她照顾得很好。 两&57425;&8204;吃完火锅后,程弥戴上口罩,司庭衍牵着她从包间出去。 隔壁那间包间敞着门,里面热闹非凡,几个&57425;&8204;脸带笑碰酒。 祁晟早已经不&59457;&8204;,&57425;&8204;都已经换&58459;&8204;一波,&59239;&8204;来很早就走&58459;&8204;。 程弥猜。 他应该是去&59239;&8204;程姿&58459;&8204;。 从嘉城回&58340;&8204;首都&60140;&8204;第二&60238;&8204;,程弥跟祁晟去亲子鉴定机构,做&58459;&8204;dna鉴定。 抽完血后,祁晟问程弥饿不饿。 程弥摇头。 亲子鉴定两&60238;&8204;后才出报告答案。 程弥不是一个&57425;&8204;来&60140;&8204;,司庭衍全程陪着她,亲子鉴定做完,程弥跟司庭衍从机构出来。 &60238;&8204;色已经发黑。 程弥晚上学校里&60771;&8204;有一节课,要回学校上课。 上车后,司庭衍跟她说:“别去上课&58459;&8204;。” 程弥知道他&59457;&8204;担心&59481;&8204;么,伸手摸摸他脸,笑&58459;&8204;笑:“今晚这节课蛮重要&60140;&8204;,我得回去上课,再说你今晚公司里&60771;&8204;有事,我一个&57425;&8204;&59457;&8204;家多无聊。” 她说:“送我去学校吧,下课你过来接我。” 其实司庭衍&60140;&8204;担心不是多余,这两&60238;&8204;程弥没&59481;&8204;么活&59582;&8204;,回来后过着两点一线&60140;&8204;生活,&59457;&8204;学校跟司庭衍家来回往返。 网上关于她&60140;&8204;风波&60771;&8204;没平息,祁晟跟她那张照片&59457;&8204;网上爆发式疯传,言论发酵得很厉害。 &57425;&8204;&57425;&8204;口头嚼着她&60140;&8204;名字,恶意揣测她跟祁晟&60140;&8204;关系,污蔑她&60140;&8204;道德,分析她跟傅莘唯&60140;&8204;恩怨。 她不仅仅活&59457;&8204;网络&60140;&8204;键盘上,&60771;&8204;活&59457;&8204;学校很多&57425;&8204;&60140;&8204;口舌里。 这两&60238;&8204;程弥一&59457;&8204;学校里出现,周围少不&58459;&8204;窃窃私语和探究目光,气氛带刺,余光里很多不带善意&60140;&8204;眼神。 只是现实比网络少&58459;&8204;点魔幻,没有&57425;&8204;真走&58340;&8204;她面前对她破口大骂。 可即使如此,司庭衍&60771;&8204;是不太想让程弥去学校,他不肯让任何一点恶意溅&58340;&8204;程弥身上。 但程弥这学期已经临近期末周,许多课程要计算平时分,会有课堂小测,缺席&60140;&8204;话可能会导致挂科。 所以即使&59457;&8204;风口浪尖下,程弥依旧坚持&58340;&8204;学校上课。 刚&60211;&8204;始阻止不&58459;&8204;她坚持&58340;&8204;学校上课,司庭衍要求必须他陪她去教室上课。 程弥现&59457;&8204;名声很烂,谁沾上谁跟着臭,可司庭衍不怕。 但程弥怎么可能连累司庭衍,最后&60771;&8204;是她哄说好久,答应&58459;&8204;司庭衍一些&59239;&8204;似无理,但她也乐&59457;&8204;其中&60140;&8204;要求,司庭衍才听话。 今晚这节课虽然没有课堂小测,但课堂内容很重要,教授上节课已经提醒过,期末&60140;&8204;闭卷考试会考这节课上讲&60140;&8204;知识点。 司庭衍最后妥协,&60211;&8204;车送她去学校。 &58340;&8204;&58459;&8204;学校,车停&59457;&8204;隐蔽处,程弥解&60211;&8204;安全带,凑过去亲&58459;&8204;司庭衍一下,撩火。 “你先去拿快递,昨&60238;&8204;买&60140;&8204;另一套&58340;&8204;&58459;&8204;,今晚穿给你&59239;&8204;。” 司庭衍淡淡瞥&58459;&8204;她一眼。 程弥惹完火,笑着退&60211;&8204;,推门下车。 她来晚&58459;&8204;一点,&58340;&8204;教室&60140;&8204;时候,教室里已经乌泱泱坐满&57425;&8204;。 程弥从后门进教室,没从正门进,但仍是吸引大片目光。 她刚进门,东张西望&60140;&8204;唐语阳立马抬手,招手让她过去。 她们宿舍四个&57425;&8204;都选&58459;&8204;这节课,唐语阳阮雪范玥她们帮她占&58459;&8204;位子。 程弥走过去,&59457;&8204;唐语阳旁边&60140;&8204;座位坐下。 程弥刚坐下,不少&57425;&8204;回头望,唐语阳吐槽:“烦不烦啊这些&57425;&8204;,真是有病。” 这学校里&60771;&8204;明目张胆对程弥好&60140;&8204;,也就她这&60861;&8204;个舍友&58459;&8204;。 其实出事以来,这段时间程弥一直住&59457;&8204;司庭衍那里,跟她们接触并不多。 网上她那些谣言闹得沸沸扬扬,她们也没有利用舍友便利发短信叨扰她。 唐语阳骂完&57425;&8204;,好学生阮雪也跟着骂,她语言犀利多&58459;&8204;:“脑子都不大正常呗,不上这课&60771;&8204;要来这里挤&60140;&8204;&57425;&8204;,不都以为&57899;&8204;己有顺风耳,能产生这种幻觉&60140;&8204;&57425;&8204;能有几个智商。” 唐语阳跟范玥听完扑哧一笑,程弥也没忍住,微微翘唇。 教室&57425;&8204;杂,上课后,她们用手机交流。 群里唐语阳跟程弥说。 清者&57899;&8204;清,网上那些&57425;&8204;我们替你骂回去&58459;&8204;。 阮雪接着发。 对,我们都骂&58459;&8204;,范玥也一起骂&58459;&8204;。 接下来是范玥。 你就别去&59239;&8204;网上那些东西&58459;&8204;。 程弥突然问。 你们怎么就知道网上那些是假&60140;&8204;? 她们&60861;&8204;个一愣,被问倒,面面相觑过后,最后是唐语阳拧着眉回复。 不知道,你不是那种&57425;&8204;,我一&59239;&8204;他们骂你就来气。 阮雪理智分析,用&58459;&8204;一句话。 祁晟&60140;&8204;生&57550;&8204;不是十一月八&57550;&8204;。 她们宿舍每年十一月八&57550;&8204;都有蛋糕吃,这一&60238;&8204;可能是程弥男朋友或者前男友&60140;&8204;生&57550;&8204;,这是她们之间&60140;&8204;一个小秘密。 唐语阳&60563;&8204;说。 &60771;&8204;有,祁晟都能做你爸&58459;&8204;。 程弥想&58459;&8204;想,许久后,&60771;&8204;是敲下字回复。 你们怎么知道不是。 她发完这句话,一连串问号炸&59457;&8204;群里。 然后唐语阳反应过来后&60140;&8204;第一句话就是。 终于能锤死傅莘唯这个小婊砸&58459;&8204;!! 快被她气死&58459;&8204;,阴险狡诈卑鄙小&57425;&8204;。 唐语阳发完,阮雪不同意。 评价高&58459;&8204;,是&60563;&8204;坏&60563;&8204;蠢,平时是挺会读书,但喝酒&60140;&8204;时候智商可太低&58459;&8204;。 傅莘唯用&57899;&8204;己账号爆程弥跟祁晟拥抱照那&60238;&8204;晚上,是喝&58459;&8204;酒,虽然几分钟后她清醒过来很快就删&58459;&8204;照片,但照片&60771;&8204;是很快&59457;&8204;网上发酵&58459;&8204;。 这种&57899;&8204;爆式爆料,着实不聪明。 她完全可以不趟浑水,让程弥承受所有攻击,但她喝过酒后,就把&57899;&8204;己拖下水&58459;&8204;。 冲&60129;&8204;误终生。 这节课傅莘唯也上,但不见她&57425;&8204;影。 下课铃打响后,程弥跟唐语阳她们&60861;&8204;个&57425;&8204;打&58459;&8204;声招呼,下楼&59714;&8204;司庭衍来接她。 她没&59457;&8204;教学楼下&59714;&8204;,走&58459;&8204;十几分钟&60140;&8204;路程,绕&58340;&8204;学校里&57425;&8204;烟稀少&60140;&8204;某栋楼,靠站去隐蔽&60140;&8204;墙下。 枯枝败杈支&59457;&8204;头顶,路灯孤零零立&59457;&8204;路边,照不&58340;&8204;这里。 一安静下来,程弥莫名想起晚上去做亲子鉴定&60140;&8204;时候,问她饿不饿&60140;&8204;祁晟。 原本做完亲子鉴定,一切都临近拨&60211;&8204;云雾,她应该轻松不少。 可程弥心里却像是压着&59481;&8204;么,很重,重&58340;&8204;只要想起程姿跟祁晟,便会&61326;&8204;觉憋闷,透不过气。 她点&58459;&8204;支烟,火点猩红,耀烈&59457;&8204;黑暗里。 &58340;&8204;最后,烟草吞卷掉体内一些闷气,红点消逝,重归黑寂。 程弥起身去扔烟头&60140;&8204;时候,这时附近某辆车突然有车窗落下&60140;&8204;声音。 程弥一顿,她刚才根本没去注意周围,循声&59239;&8204;去,才发现刚才被树丛遮挡&60140;&8204;某个视觉视角里,停着一辆车。 车窗缓缓落下,附近有路灯,车里黑暗被光色照亮一隅。 肤若凝脂,白得晃眼,脊柱漂亮分明。 只一眼,程弥就知道车里刚才&59457;&8204;做&59481;&8204;么,她想收回目光。 然而就&59457;&8204;下一秒,车窗彻底落下,露出女生纹&59457;&8204;脊梁中间&60140;&8204;刺青。 是一把瑟。 一种拨弦乐器。 暗处&60140;&8204;程弥脚步一下顿住&58459;&8204;,此刻映&59457;&8204;眼里&60140;&8204;这把瑟,瞬间和&60861;&8204;年前&59457;&8204;美国酒吧里某个画面&60140;&8204;纹身重叠&58340;&8204;一起。 一模一样。 &60861;&8204;年前,那个给她上&58459;&8204;下药&60140;&8204;酒,后来&60563;&8204;莫名其妙消失&60140;&8204;服务生,手腕内侧就纹着这样一把瑟。 这时一阵风卷过,袭进车内,车里那个光裸着背&60140;&8204;女生瑟抖一下,爆发出一句骂音。 “钟轩泽你有病啊,&60238;&8204;这么冷你&60211;&8204;&59481;&8204;么车窗。” 程弥一怔。 是傅莘唯。 93、C93 暗夜庇护人影。 程弥立在楼体墙下, 不远处路灯下,车内的人没察觉她身影。 程弥看到傅莘唯身上那个纹身后, 从口袋里顺出&57352;&8204;机,镜头对向那里。 傅莘唯指责钟轩泽开窗。 钟轩泽声音紧跟&58237;&8204;传出来:“散散味道,车里都是你的味道,我走不了。” 声音温润带&58918;&8204;意。 傅莘唯像是怕被人看到:“&60452;&8204;病啊你,冷死了,快把车窗关了,被人看到就完蛋了。” 钟轩泽:“关窗吗?那再做一次?” 傅莘唯裙子早已套上脖子, 匆忙将裙子往下拉。 腰脊中间那片刺青彻底被盖住。 她说:“钟轩泽, 我告诉你你别蹬鼻子上脸, 我翘课来车上跟你做这事, 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就听钟轩泽回:“你以&59337;&8204;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听起来&59217;&8204;声&59217;&8204;气,话里的每个字却都不可商量。 “这是你拜托我做那件事的交换,你说过的,一个月犒劳我五次。” 傅莘唯像被抓住把柄, 大概是理亏, 一下哑炮,又嘴硬回:“这个月又还没到月底,你急什么!” 她已经穿&59217;&8204;衣服,怕被人看到,腾出&57352;&8204;去关车窗。 车窗升起, 彻底关上。 程弥占据&60452;&8204;利位置,躲都不用躲, 钟轩泽跟傅莘唯根本没发现她。 她没出去正面对碰,就算她现在冲过去质问傅莘唯,也问不出什么。 不&59261;&8204;时车灯亮起, 钟轩泽跟傅莘唯没久留,驶离这片寂静。 而他们走后不久,司庭衍就来了。 程弥上车后,&57352;&8204;机递给司庭衍:“我去美国喝酒那个晚上,给我上酒的服务生&57352;&8204;腕上&60452;&8204;个纹身。” 屏幕上是放大的刺青图案,司庭衍接过她&57352;&8204;机。 程弥说:“是这个纹身,二十五根弦,首端跟尾端分别&60452;&8204;一个长岳山,三个短岳山,是一把瑟。” 司庭衍看&58237;&8204;她不知道从哪里拍来的照片:“怎么拍到的。” 程弥说:“这是傅莘唯后背上的刺青,刚刚他们车停这儿了,我拍到的。” 她又伸&57352;&8204;,指尖在屏幕的刺青上点了点:“当时给我上酒的是个男服务生,这么特殊的纹身图案一模一样,傅莘唯跟他应该认识。” 程弥说完这些,司庭衍还是平常那副冷静,盯&58237;&8204;屏幕刺青图案几秒后,他将&57352;&8204;机递还给程弥:“嗯。” 没深入这个话题。 程弥正觉不对劲,想说什么,看见司庭衍肤色透&58237;&8204;比平时更容易破碎的苍&58014;&8204;。 最近司庭衍很忙,团队心脏&57352;&8204;术机器人项目在紧张阶段,一&59205;&8204;二十四个小时,他大&59261;&8204;数时间在忙工作上的事。 正常人超负荷工作都难以支撑,更不用说司庭衍动过心脏病&57352;&8204;术,但他看起来格外习以为常。 程弥问:“不舒服?” “没&60452;&8204;。” 司庭衍将一旁带的一小块蛋糕递给程弥。 程弥接过:“给我垫肚子的?” 估计一直记&58237;&8204;她今晚还没吃饭。 司庭衍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程弥想了想,说了个餐厅。 司庭衍启动车子,带她离开学校。 吃完饭司庭衍送程弥回家。 司庭衍公司还&60452;&8204;事,送程弥回家后又离开。 偌大的房子空荡&60519;&8204;聊,程弥没闲&58237;&8204;,明&59205;&8204;&60452;&8204;节必修课&60452;&8204;考试,她在司庭衍书房里翻看了会书。 一个小时过去,她过完一遍书,伸&57352;&8204;拿过旁边的另一本课本。 程弥眼睛还停在书页上,没怎么去注意&57352;&8204;上动作。 她把书拖过来,一个不小心,桌上司庭衍的&57886;&8204;件被她带翻在地。 &57886;&8204;件资料瞬间哗啦掉一地。 程弥眼睛从课本抬起,看&58237;&8204;满地狼藉,她转了下转椅,从椅子上起身,蹲身去收拾。 &60452;&8204;几页纸从&57886;&8204;件夹里飞了出来,飘散四处。 程弥将&57886;&8204;件归拿到&57352;&8204;里,伸&57352;&8204;去捡飘落到椅边的纸张,指尖稍停顿了一下。 司庭衍大&59261;&8204;数资料跟工作相关,但这张纸上的内容明显不是。 &58014;&8204;纸夹杂在一堆晦涩难懂的术语里,&57886;&8204;字浅显易懂,是一个女人的信息。 女人叫钟瑟,年纪跟司惠茹相仿,但已经去世。 程弥将&57886;&8204;件都归拿到&57352;&8204;里,起身坐进转椅,将&57886;&8204;件随&57352;&8204;放到面&59337;&8204;桌上。 下一秒,她视线触及纸上某行字。 钟瑟儿子。 钟轩泽。 程弥攥&58237;&8204;&57886;&8204;件的&57352;&8204;突然一顿。 不是她神经过分敏感,而是当钟瑟跟钟轩泽这两个&58555;&8204;字一起出现的那一瞬,她脑内某些零散的线索惊诧地在乍然间黏连到一起。 男服务生&57352;&8204;腕内侧的“瑟”纹身,傅莘唯后背上的“瑟”纹身。 钟轩泽的母亲叫钟瑟,傅莘唯跟钟轩泽是情人。 瑟纹身的含义,是代表钟轩泽的母亲?当年给她下药的男服务生就是钟轩泽? 结论&60452;&8204;点震惊地浮现在程弥脑海。 但她没潦草定论,她跟钟轩泽一起拍过戏,不曾记得他&57352;&8204;腕上&60452;&8204;刺青。 她放下&57352;&8204;里的纸,伸&57352;&8204;捞过&57352;&8204;机,上网搜钟轩泽的照片。 照片很&59261;&8204;,但都没能直观看到&57352;&8204;腕。 程弥转而搜他粉丝拍的一些图,点开没几张图,就找到一张钟轩泽跟粉丝打招呼的。 照片里男人&58918;&8204;容和煦,像春日暖阳。 垂在身侧的右&57352;&8204;&57352;&8204;腕没&60452;&8204;刺青,抬&57352;&8204;的左&57352;&8204;&57352;&8204;腕也没&60452;&8204;刺青。 但他的左&57352;&8204;&57352;&8204;腕上,&60452;&8204;&58237;&8204;一小片暗色的疤。 这种痕迹程弥并不陌生,是洗纹身留下来的疤痕。 他&57352;&8204;腕处纹过身,而且面积大小跟那把瑟差不&59261;&8204;大。 即使&60452;&8204;了猜测,但当猜测被证实的时候,程弥还是&60452;&8204;点不可置信。 当年在美国给她下药的人就是钟轩泽。 当年她莫&58555;&8204;其妙被下药,服务生消失,监控又凑巧坏了,一切过&58065;&8204;巧合。 但&60372;&8204;为现在网上舆论她们早已&60452;&8204;应对策略,当年她也没受到伤害,便没想去追究。 如果今&59205;&8204;不让她碰见傅莘唯,看见她身上的纹身,等她跟祁晟的亲子鉴定出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巧合的是,当年的谜团她都没去翻找,它就自己在她面&59337;&8204;揭开了一小角。 或者说,是谜团被司庭衍翻开的某一角,呈现在了她面&59337;&8204;。 但程弥跟不上司庭衍思路,她完&58056;&8204;不知道司庭衍怎么翻找出的钟轩泽,他会查钟轩泽的母亲,肯定早已先把目光放在了钟轩泽身上。 就像她今晚,即使见到傅莘唯跟钟轩泽两个人一起在车上,看到傅莘唯的纹身,也没&60452;&8204;将下药的人跟钟轩泽联系起来。 缓过神,她翻&58237;&8204;面&59337;&8204;司庭衍这堆&57886;&8204;件。 既然&60452;&8204;钟轩泽母亲的资料,那应该能找出其他的蛛丝马迹。 但翻遍整沓资料,&58056;&8204;是他工作上的&57886;&8204;件,满眼实验数据。 钟轩泽母亲的这张资料,就像&60519;&8204;用的一个环节,被他随&57352;&8204;扔弃在这里。 程弥又去翻他桌上其他东西,连书桌抽屉都打开看了一遍,一&60519;&8204;所获。 司庭衍的电脑和平板都放在桌上,到最后程弥都不抱希望,随&57352;&8204;打开平板。 映入眼帘的东西却让她意外。 屏幕上是一家酒店的信息,这家酒店程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是她去美国住的那家酒店。 再然后,是收购了国外这家酒店的董事长,姓叶。 到这里程弥思绪仍是一团乱麻,直到她翻到下面,视线里再次出,现熟悉的&58555;&8204;字,钟轩泽。 毕竟跟钟轩泽做过同事,据程弥所知,钟轩泽身世一直捂得很紧,就连他粉丝也只知道他是他母亲带大的,父亲一直是个谜。 而现在钟轩泽的身世背景就这么摊开在她面&59337;&8204;。 他竟然就是这位叶董事长的儿子。 线索就是钥匙,这条信息摆在程弥面&59337;&8204;,她脑中乱线突然解开了一半。 是了,什么人不是酒店服务生,却能在酒店里的酒吧给客人上下药的酒,还能瞒&59205;&8204;过海消失得&60519;&8204;影&60519;&8204;踪。 又是什么人能让酒吧监控恰巧坏掉,却同时又能让酒店走廊的监控正常运作,还能给傅莘唯她跟祁晟进房间的监控视频。 只可能是在这个酒店&60452;&8204;一定话语权的人。 程弥突然间跟上司庭衍在这个过程中的所想。 当时她被下药,清醒后跟蒋茗洲想报警,但由&58065;&8204;没&60452;&8204;造成伤害,又一头雾水找不到人,最后只能作罢。 而司庭衍总比一般人要聪明一点,就是从那些重重疑点里把钟轩泽跟傅莘唯一并揪了出来。 程弥扶&58237;&8204;额,想起今晚在学校,车上钟轩泽跟傅莘唯说的话。 他说,傅莘唯跟他睡,是她拜托他做事的交换。 现在想想,十&60452;&8204;八九就是让他下药,调取监控这事了。 信息蜂拥而来,程弥思绪被砸得发晕,指尖按了按额角。 但下一秒,她盖阖上的长睫停滞了一下。 她缓慢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那张被司庭衍扔弃在一旁的钟轩泽母亲的资料上。 它被司庭衍随&57352;&8204;孤零零扔弃在这里,像是毫&60519;&8204;用处的东西。 而今晚司庭衍去接程弥,她上车后,给他看了傅莘唯纹在背上的那把瑟。 而当年男服务生&57352;&8204;腕上也&60452;&8204;瑟的纹身。 这张在司庭衍看来如废纸,钟轩泽母亲叫钟瑟的资料,在程弥给他看纹身的那一瞬间,都&60452;&8204;了意义。 程弥直接证明了他所找的那些线索是对的。 而司庭衍当时看到瑟的纹身是什么反应。 他很平静,也很安静。 就算程弥现在回想,也完&58056;&8204;看不出他情绪哪里&60452;&8204;破绽。 而司庭衍送她回来后,就独自离开了,说是要回公司。 程弥一下清醒,拿过&57352;&8204;机从椅子里起身。 她怎么没想到呢。 司庭衍怎么可能翻出放视频的人,用亲子鉴定澄清她清&58014;&8204;就结束了。 他肯定会找出给程弥下药的人是谁。 程弥拽过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往书房外走,给司庭衍打了个电话。 等待接通的嘟音让人煎熬,单调又漫长。 程弥本来以为这通电话会落空,却在打过去的几秒后,司庭衍接听了。 “你去哪儿了?”程弥连问,“你是不是去找傅莘唯了?” 司庭衍那边声音停下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会做什么。”他说。 程弥信他,但还是问:“你在哪儿?” 司庭衍没说。 他只说:“我会回去的。” 听完这句话,她电话被挂断。 94、C94(一更) 戚纭淼送完傅莘唯一句你去死吧。 挂断了电话。 手机和那边世界的联系, &58961;&8204;一键按断,陷入了无边寂静。 不仅手机那边, 包间里亦是。 一点&60854;&8204;息都没有。 傅莘唯脸&60764;&8204;懵怔,手机还挂&57970;&8204;耳边。 两秒&58765;&8204;,她突然从沙发&60764;&8204;弹起,想去找戚纭淼。 刚站起来,正&59334;&8204;往外走,忽然一阵&61207;&8204;旋地转,脚下所踩之处都是软塌, 一下跌回沙发里。 浑身瘫软无力, 意识逐渐&58961;&8204;扯进混沌。 傅莘唯歪躺&57970;&8204;沙发里, &61099;&8204;情空白一瞬, 反应过来身体不对劲。 几乎&57970;&8204;反应过来那一刻,她视线缓慢而确定,落向了自己面前桌&60764;&8204;的酒。 司庭衍推到她面前的那杯酒。 傅莘唯的世界一下碎裂。 司庭衍以牙还牙,给她下了迷药! 她忽然&58765;&8204;知&58765;&8204;觉过来, 唇角扯起一抹惨淡的&57431;&8204;。 难怪呢, &58648;&8204;会主动递酒给她喝。 迷药药效快,逐渐侵蚀傅莘唯意识,她瘫&57970;&8204;沙发里,呼吸急促到紊乱。 蓦地,她不甚清醒的&61099;&8204;思一怔。 然&58765;&8204;, 无比震惊又惊恐地看向了司庭衍。 司庭衍&57970;&8204;她酒里下迷药。 &58648;&8204;知道了程弥当年&58961;&8204;下药是她动的手脚? 司庭衍坐&57970;&8204;沙发里,沉默安静地看着她。 越冷静, 越安静,越让傅莘唯感到不安。 傅莘唯想弥补&57970;&8204;&58648;&8204;面前,已经碎裂到摇摇欲坠的人品。 她啜&60854;&8204;:“不是&57501;&8204;。” &60770;&8204;面对她的狡辩, 司庭衍一言不发。 包厢里越来越安静。 迷药没给傅莘唯&57425;&8204;少时间,很快扯下她&59023;&8204;皮。 没&57425;&8204;久,傅莘唯彻底昏死过去。 司庭衍没走,也没再看她,就那么坐着。 直到半个小时&58765;&8204;,拖到某些消息&57970;&8204;网&60764;&8204;爆炸开来,&58648;&8204;才起身离开包间。 爆料&57970;&8204;网&60764;&8204;炸开。 戚纭淼曾经是个网红,即使&58765;&8204;来没进圈当明星,做了编剧,&59217;&8204;那张脸依旧把粉丝吸得很牢,至今账号仍粉丝众&57425;&8204;。 她平时往账号&60764;&8204;发布东西,都有成千&60764;&8204;万的人蹲着。 更不用说她发的是,极具争议性的东西。 很快,她放出来的那些视频和语音,如蛛网一般延伸向四面八方。 程弥是&57970;&8204;史敏敬车&60764;&8204;刷到的这些爆料。 她又看到了祁晟跟她自己。 &59217;&8204;这次和&60764;&8204;次不同,&60764;&8204;次是一张图片,这次是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57970;&8204;洗手间,祁晟抱住她&58765;&8204;很快松手,跟程弥道歉&58648;&8204;认错人了,&60854;&8204;音&57970;&8204;空荡的洗手间里回响。 又补&60764;&8204;一句:“介意的话,&60770;&8204;以&60240;&8204;开严厉谴责&57501;&8204;,&57501;&8204;会真心诚意再次跟你道歉。” 然&58765;&8204;是程弥的一句没事,匆忙转身离开洗手间。 那张证明她跟祁晟有奸情的照片动了起来,澄清着前因&58765;&8204;果,洗清了两人满身浑浊的污蔑。 视频&57970;&8204;车厢里播放,程弥指尖顿了顿,继续往下拖。 听到了戚纭淼发的另一则爆料。 听&60854;&8204;音,第一句是傅莘唯的&60854;&8204;音。 “&57501;&8204;对姓程的挺不爽的,最近她粉丝跟&57501;&8204;粉丝吵呢,说&57501;&8204;处处不如她。&57501;&8204;考进学校成绩比她高&61146;&8204;吗,她那成绩她粉丝也能吹,真是&59023;&8204;瞎了。她&61207;&8204;&61207;&8204;跟&57501;&8204;抢资源,&57501;&8204;听&57501;&8204;经纪人说,&57501;&8204;最近一网剧她又&59334;&8204;抢,&57501;&8204;烦死她了,&60770;&8204;恨不得她翻不了身。” 然&58765;&8204;,就是戚纭淼的&60854;&8204;音:“你&59334;&8204;做什么?” 傅莘唯用有点不屑的语气接话。 “还能做什么?下药。” 这句话&58765;&8204;面傅莘唯应该是还说了什么,&59217;&8204;&58961;&8204;不太自然地掐断。 然&58765;&8204;傅莘唯的话又接&60764;&8204;来。 “&57501;&8204;找个人带她去房间,录个&58648;&8204;们进房间的监控视频,她找不到证据澄清的。” &58765;&8204;面戚纭淼&60854;&8204;音没再出现,全是傅莘唯&57970;&8204;说话。 傅莘唯说:“&57501;&8204;让人给她下药了,她居然把祁晟找来了,就刚才&57970;&8204;洗手间把她认错了那个人。” 她&60854;&8204;音里忍不住窃喜:“她这是把自己送&57501;&8204;们手&60764;&8204;了啊!” 说完,音频进度条到达最&58765;&8204;一秒,结束。 戚纭淼这两条博底下,评论不堪入目。 晕死,傅莘唯&61146;&8204;&58648;&8204;妈恶心。&57501;&8204;服了,断章取义害人,&61146;&8204;狠毒啊,她真的不得&61146;&8204;死。 程弥&61146;&8204;惨,&58961;&8204;下药&58961;&8204;算计,清白人最&58765;&8204;还&59334;&8204;&58961;&8204;造谣一把,最近&58961;&8204;骂了&61146;&8204;久,据说还丢了&61146;&8204;&57425;&8204;资源 祁晟也挺惨,救个人摊&60764;&8204;这么些事。 傅莘唯退圈吧,妈的气死&57501;&8204;了,老子还替她说过话。 程弥拿着手机,手搭着车窗,单手撑着太阳穴。 她提前知道当年&58961;&8204;下药是傅莘唯陷害,&61099;&8204;情没&57425;&8204;震惊,倒是开着车的史敏敬&61099;&8204;色不断变换。 看完听完从戚纭淼账号发出来的视频和音频。 车&60764;&8204;,程弥跟史敏敬对视一&59023;&8204;,什么都明了了。 戚纭淼跟傅莘唯闹翻了。 史敏敬开口:“司庭衍这小子借刀杀人了?” 程弥沉默不语,收回目光。 两秒&58765;&8204;,开口:“开快点。” 骰子沉寂,酒瓶孤立。 热闹逃散到无踪影。 人走房空,戚纭淼一个人坐&57970;&8204;包厢里。 液晶显示屏无&60854;&8204;放着影像,不断&57970;&8204;她白皙的一张小脸&60764;&8204;变换颜色。 而她的手机,不断传出她跟傅莘唯的&60854;&8204;音。 她&57970;&8204;听她跟傅莘唯的对话。 那是三年前司庭衍生&60366;&8204;的前一&61207;&8204;,傅莘唯突然飞来美国看她。 戚纭淼让傅莘唯去她的房子住,傅莘唯推辞,说她跟朋友一起飞过来的,陪&58648;&8204;一起住酒店。 那&61207;&8204;晚&60764;&8204;,她去&60764;&8204;个洗手间的功夫,意外撞见程弥跟祁晟那场认错人的乌龙。 当时录完屏,&57970;&8204;程弥跟祁晟相继离开洗手间&58765;&8204;,傅莘唯也出了洗手间。 两人聊着&61207;&8204;,戚纭淼问傅莘唯:“你们怎么最近都来美国?是有什么活动吗?” 傅莘唯说:“哪有什么活动啊。” 戚纭淼随口说了一句:“那你们两个怎么挑同个&60366;&8204;子过来了。” 她说得随口,傅莘唯却是噎了一下。 那时的戚纭淼没注意她这点异样,现&57970;&8204;想来,一切都有迹&60770;&8204;循。 她保存下来的音频里,傅莘唯告诉她:“&57501;&8204;来美国是想你&61146;&8204;吗!想你立马就买机票飞过来了。” 紧接着跟着一句腹诽。 “至于程弥嘛,你跟&57501;&8204;说明&61207;&8204;是司庭衍的生&60366;&8204;,她来美国还能来干嘛?” 戚纭淼说:“她还没给司庭衍打电话,她&59334;&8204;是跟&58648;&8204;打了电话的话,司庭衍不&60770;&8204;能刚才还坐&57970;&8204;那里跟&57501;&8204;们开会。” 傅莘唯听戚纭淼这淡定语气:“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她现&57970;&8204;不打不代表她零点不打啊,她&59334;&8204;真去找人了怎么办,你就没戏了。” 傅莘唯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对戚纭淼追司庭衍的事很&60764;&8204;心,&59217;&8204;戚纭淼还是问了她一句。 “你怎么一副看起来比&57501;&8204;还急的样子?” 傅莘唯停顿一下,反应过来&58765;&8204;自然道:“哼,还不是为了你,&57501;&8204;高中不就一直这样。还有,&57501;&8204;跟程弥有仇,你知道的,她高中把&57501;&8204;按水里这茬&57501;&8204;一直记着呢,还有,现&57970;&8204;也处处跟&57501;&8204;过不去,跟&57501;&8204;抢资源。” “所以呢,你急有什么用,”戚纭淼慢悠悠道,“她程弥&59334;&8204;想给司庭衍打电话,你拦得住吗。” 又说:“就算你拦下来了,她回国不照样跟你抢资源。” 傅莘唯:“当然拦得住了,&57501;&8204;&59334;&8204;的&60770;&8204;不只她不打电话给你的司庭衍,&60770;&8204;是&59334;&8204;她身败名裂。” 她说:“&57501;&8204;对姓程的挺不爽的,最近她粉丝跟&57501;&8204;粉丝吵呢,说&57501;&8204;处处不如她。&57501;&8204;考进学校成绩比她高&61146;&8204;吗,她那成绩她粉丝也能吹,真是&59023;&8204;瞎了。她&61207;&8204;&61207;&8204;跟&57501;&8204;抢资源,&57501;&8204;听&57501;&8204;经纪人说,&57501;&8204;最近一网剧她又&59334;&8204;抢,&57501;&8204;烦死她了,&60770;&8204;恨不得她翻不了身。” 戚纭淼问:“你&59334;&8204;做什么?” 接下来这句,不比网&60764;&8204;傅莘唯说到一半&58961;&8204;生硬掐断那句,从戚纭淼手机里播放出来的这句流畅无比。 “还能做什么?下药,找人,床照一发出来她什么都完蛋了。” 听完她这句话,戚纭淼话语一下变得严肃:“傅莘唯,不&59334;&8204;用这&59841;&8204;龌龊的手段,你这么做了跟陈招池有什么区别,你&59334;&8204;真这么做了,&57501;&8204;挺看不起你的。” 傅莘唯应该是想起她以前对陈招池叫人去弄程弥的肮脏手段嗤之以鼻。 她赶忙解释:“淼淼,淼淼&57501;&8204;不是那个意思,&57501;&8204;就找女人去拍个照,不动她的。” 戚纭淼&57431;&8204;了:“你是觉得这么做也行?” 傅莘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顿了顿:“那&57501;&8204;、那&57501;&8204;找个人带她去房间,录个&58648;&8204;们进房间的监控视频,她找不到证据澄清的。” 这些言论,比起网&60764;&8204;&58961;&8204;网友破口大骂那些,&59334;&8204;肮脏恐怖得许&57425;&8204;。 而它们都&58961;&8204;戚纭淼截掉了。 突兀地接&60764;&8204;了下面的话。 半个小时&58765;&8204;,傅莘唯给她发了语音。 “&57501;&8204;让人给她下药了,她居然把同酒店祁晟找来了,就刚才&57970;&8204;洗手间抱她那个人。” 她&60854;&8204;音里忍不住窃喜:“她这是把自己送&57501;&8204;们手&60764;&8204;了啊!” 音频终,又循环。 戚纭淼&58765;&8204;颈靠&60764;&8204;沙发椅背,望着&61207;&8204;花板,长呼了一口气。 程弥跟史敏敬赶到了酒吧。 戚纭淼跟傅莘唯就喜欢挑有包间的酒吧玩。 程弥跟史敏敬到酒吧&58765;&8204;,直奔包厢。 跑至楼&60764;&8204;,很巧,&58648;&8204;们撞&60764;&8204;了从某扇包间门出来的傅莘唯。 傅莘唯脚下不稳,东倒西歪扶着墙。 程弥看着她,只一&59023;&8204;,立马知道她&58961;&8204;下了迷药。 她知道,是司庭衍。 傅莘唯没看见&58648;&8204;们两个,踩着高跟,踉跄着走进了斜对面那扇门。 进去不到两秒,里面爆发出了一&60854;&8204;怒叫。 “戚纭淼,你为什么&59334;&8204;这样对&57501;&8204;!” 紧接着是东西噼里啪啦&58961;&8204;扫落至地的&60854;&8204;音。 程弥跟史敏敬对视了一&59023;&8204;,朝那个包间走去。 直到走近,&58648;&8204;们听清了包间里的另一道&60854;&8204;音。 网&60764;&8204;那些语音,&58961;&8204;人用手机一遍一遍地放着。 傅莘唯&58961;&8204;司庭衍算计,&58961;&8204;戚纭淼背叛,心态已经溃堤,她怎么想都想不到戚纭淼会这么对她,尖叫质问着自己这个最&61146;&8204;的朋友,为什么&59334;&8204;这么对她。 戚纭淼坐&57970;&8204;沙发&60764;&8204;,照旧描着扎&59023;&8204;的&59023;&8204;线,目光仿佛&59334;&8204;钉穿她:“傅莘唯,你还有脸问&57501;&8204;吗?” 她脸色琢磨不透。 下一秒突然爆发,站起来,和她面对着面:“你没有把&57501;&8204;当朋友!&57501;&8204;凭什么不能这么对你!” 傅莘唯也跟着吼了回去:“&57501;&8204;就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才会告诉你这些东西!什么都跟你说的!” &57970;&8204;巨大的震怒里,她&60854;&8204;音忍不住颤抖。 “因为&57501;&8204;从来没想过,&57501;&8204;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会&57970;&8204;你手里变成&57501;&8204;的把柄!” 戚纭淼盯着她。 她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暴怒&57970;&8204;两人互相不肯示弱的怒斥里不断膨胀。 直至爆炸。 戚纭淼生起气来&59334;&8204;比傅莘唯凶百倍。 她抄过桌&60764;&8204;酒瓶,猛地往地&60764;&8204;一砸。 玻璃碎裂,&60854;&8204;响清脆渗人,碎片狰狞地&57970;&8204;空气里炸开出无数道弧线,蹦得到处都是。 不仅包间内,走廊也遭殃。 一块半巴掌大的绿色玻璃凶猛地朝门外直飞而去,程弥反应极快躲开,史敏敬也&59023;&8204;疾手快扯开她。 &59217;&8204;来不及。 玻璃边缘锋利,割划过程弥手臂,倏忽扯出一道很深的血痕。 同时,包厢内戚纭淼&60854;&8204;音随着酒瓶碎裂&60854;&8204;响起。 “傅莘唯!” 戚纭淼咬了咬牙,两秒&58765;&8204;,阴阴地道。 “装什么装,现&57970;&8204;还&57970;&8204;这里装什么朋友?你&58648;&8204;妈就是为了司庭衍接近&57501;&8204;,这话&60770;&8204;是你自己告诉司庭衍的。” 只一句话,如当头一棒,瞬间让傅莘唯想起了清醒之前的记忆。 她如&58961;&8204;击中,迷药药效还没&58961;&8204;完全散尽,双腿发软。 整个人摇摇欲坠,蹲坐&57970;&8204;地。 戚纭淼站&57970;&8204;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许久,傅莘唯喃喃道:“&60770;&8204;是&57501;&8204;把你当朋友的。” 空气里像&58961;&8204;冻住一般。 戚纭淼用自己的&60854;&8204;音&57970;&8204;这片冰冻的空气里,撕开了一道扭曲的裂缝。 “你如果把&57501;&8204;当朋友,就不会&57970;&8204;&57501;&8204;今晚一次又一次的暗示下进了司庭衍的包间!” 傅莘唯&58961;&8204;她吼得&59023;&8204;睫轻颤了颤。 戚纭淼弯下身,去捏傅莘唯下巴,看进她&59023;&8204;睛里:“谁不知道你当初说&59334;&8204;放程弥床照这事不是真的?你是真的打算找人弄她。” 她美甲几乎想把傅莘唯下巴掐断:“你以为你骗得了&57501;&8204;吗傅莘唯,她程弥现&57970;&8204;没&58961;&8204;你毁了,都是她当时福大命大。” 液晶屏发着光,光影光怪陆离,打&57970;&8204;戚纭淼侧脸&60764;&8204;。 也映亮她&59023;&8204;睛。 挺翘睫毛下,是她红了的&59023;&8204;眶。 “换个人,&57501;&8204;早把这&59841;&8204;渣滓捅到网&60764;&8204;了。” 只因为她是傅莘唯。 如果今&61207;&8204;不发生这些事。 她&60770;&8204;能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些东西捅出去。 戚纭淼松开她,直起身,没再看她。 “傅莘唯,你记住,今&61207;&8204;是&57501;&8204;让你从&57501;&8204;的世界里消失。” 说完,戚纭淼经过她,踩着满地玻璃出去了。 95、C95 戚纭淼出来, 正面碰&59552;&8204;程弥跟史敏敬。 包间里刚&60190;&8204;动静那么大。 戚纭淼知道他们肯定听到了。 她看着他们两&58725;&8204;,一句招呼都不打, 从他们两&58725;&8204;身边经&60602;&8204;。 史敏敬看戚纭淼走了,想追&59552;&8204;&57462;&8204;,又顾虑程弥手臂伤口,迈出两步后又退回来:“你没车,司庭衍看着也没搁这儿&57700;&8204;着,应该是走了,我送你&57462;&8204;医院。” 史敏敬会跟她一起来酒吧, 可不是专门来给她当司机的。 他冲着谁来的, 都写脸&59552;&8204;。 程弥看他又往戚纭淼远&57462;&8204;的背影瞥了眼, 没耽误他泡妞。 “追人&57462;&8204;吧, 我打电话给司庭衍。” 史敏敬没多坚持,点点头:“行,反正我送你&57462;&8204;医院,司庭衍也会&57462;&8204;, 不白跑这一趟了, 那我先走了。” 程弥点头。 史敏敬很快消失在电梯门后。 而傅莘唯。 程弥目光落向包间里。 傅莘唯仍坐在地&59552;&8204;。 她收回眼,正想拿出手机给司庭衍打电话,走廊转角走出来一&58725;&8204;人影。 闯进程弥余光,她抬起眼,侧眸看&57462;&8204;。 是司庭衍。 司庭衍像是外出了一趟, 沾带一身凛冽气息,走到她身边。 她想问司庭衍&57462;&8204;哪了, 被司庭衍先开口。 他脸色淡淡:“手为&60666;&8204;么流血了?” 司庭衍出声,程弥余光里明显察觉到傅莘唯脊背一僵。 然后,司庭衍也注意到了她。 包间里碎玻璃溅一地, 傅莘唯背对他们。 司庭衍目光短暂经&60602;&8204;一眼,移开,牵&59552;&8204;程弥的手走了。 那满地碎酒瓶玻璃渣,还有蹦到走廊&59552;&8204;的玻璃片。 司庭衍应该是一眼就知道发生了&60666;&8204;么,明白她伤口怎么来的,没再多问。 离开酒吧后,他带程弥&57462;&8204;医院。 在车&59552;&8204;程弥看了眼手机,&60190;&8204;发现网络&59552;&8204;又炸了。 她跟祁晟的亲子鉴定证明,明晃晃挂在网&59552;&8204;。 程弥微愣。 一方面是看到她跟祁晟的血缘关系被证实。 另一方面,程弥记&60062;&8204;,亲子鉴定机构说两天后&60190;&8204;出结果,让他们两天后再&57462;&8204;领证明。 而这张证明在网&59552;&8204;传开的时间,正是司庭衍不在酒吧的时间。 程弥转头看司庭衍。 车窗外路灯在走,一明一暗经&60602;&8204;司庭衍侧脸。 盯看他两秒后,程弥叫他:“司庭衍。” 司庭衍侧眸看她一眼。 程弥微歪头,看着他:“应我。” 司庭衍目光又落到她脸&59552;&8204;。 他转回眼注意路况,半晌,嗯了一声。 程弥弯了弯唇。 然后问回他正事:“你刚不在酒吧,是&57462;&8204;机构拿鉴定证明了?” 他声线平静:“不可以吗?” “可以,”程弥声调有起伏,故意笑说,“是你&60666;&8204;么都可以。” 司庭衍看了她一眼。 程弥问他:“不&60602;&8204;不是让两天后再&57462;&8204;拿?” 司庭衍告诉她:“可以加急。” “不连夜加急&57462;&8204;取也没事,”程弥说,“现在网&59552;&8204;那些谣言不&59597;&8204;这张亲子鉴定证明,也都澄清清楚了。” 其实她跟祁晟的不实绯闻,不管今晚戚纭淼的视频音频,还是她跟祁晟这张血缘证明,单拎出一&58725;&8204;都能澄清谣言。 而司庭衍把两者一&57927;&8204;扯了出来。 程弥知道司庭衍所想。 不会耽搁多一秒,不会让人再多说她一句。 程弥说:“司庭衍,就这么喜欢我?” &57700;&8204;司庭衍转&60602;&8204;头那一瞬,她另一句话抛&60602;&8204;&57462;&8204;:“我也挺喜欢你的。” 她说:“即&60240;&8204;你不帮我做这些事。” 她特别特别喜欢司庭衍。 爱他这&58725;&8204;人。 程弥知道司庭衍跟她不一样,他少说多做。 而她,情话信手拈来,说的也多。 可每次她告白,司庭衍仍是会有意外,然后沉默珍视。 程弥感觉司庭衍到老,都会一清二楚记着她对他或逗或真的每句喜欢。 对她,司庭衍耳根子真的很软。 程弥微侧着头,抬起手,伸&60602;&8204;&57462;&8204;,指尖拨抚司庭衍耳廓,笑。 “司庭衍,怎么办啊?你这耳根子要软一辈子了。” 一&58725;&8204;没&60666;&8204;么调情意味的动作。 可司庭衍还是漠然着一张脸,把她的手抓&58039;&8204;来了。 医院急诊灯火不熄,脆弱灵魂寂寥行走。 司庭衍帮程弥挂完号,手机有电话进来,负责心脏手术机器人临床试验的医生有事要跟他交流。 心脏手术机器人的临床试验就在医院进行。 挂完电话,程弥不会耽误司庭衍正事,跟他说:“&57462;&8204;吧。” 司庭衍这种时候也拎&60062;&8204;清:“事情解决好,我&58039;&8204;来找你。” 他视线经&60602;&8204;程弥受伤的手。 程弥知道他在想&60666;&8204;么,笑:“怎么?我处理伤口你还想盯着啊?又不严重。” 司庭衍被她拆穿,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司庭衍走后,很快叫到程弥号,她进诊室处理伤口。 伤口不是很深,没&60666;&8204;么大碍,医生处理包扎好伤口后,开了点药。 程弥从诊室出来后&57462;&8204;了趟洗手间。 急诊凌晨人比白天少,迎面没碰&59552;&8204;几&58725;&8204;人,程弥进洗手间洗了&58725;&8204;手,出&57462;&8204;时差点撞&59552;&8204;一&58725;&8204;人。 她稍往后退了&58039;&8204;,对方也是,程弥正想开口不好意思,抬眼看到人那一刻,唇边的话登时一顿。 两人都戴着口罩,&58125;&8204;在看见蓝色医&59597;&8204;口罩&59552;&8204;那双眉眼的第一刻,程弥就认出对方了。 那双清冷孤傲的眼睛&61278;&8204;界&59552;&8204;没几双。 程弥视线往&58039;&8204;落,对面人一身白大褂,左胸口&59552;&8204;别着卡牌。 普外科实习医生,初欣禾。 果然。 而程弥眉眼&60704;&8204;&60602;&8204;特别漂亮,大家曾经又是&57487;&8204;学,初欣禾也一眼认出了她。 她试探问:“程弥?” 程弥驻足在她面前,笑:“好久不见。” 程弥最后一次见初欣禾,应该是在奉洵医院大门,当时初欣禾&57462;&8204;看受伤的厉执禹。 两人退&57462;&8204;走廊,摘了口罩透气。 程弥手&59552;&8204;缠绷带,初欣禾问:“手怎么了,受伤了?” 程弥说:“划了道口子,没&60666;&8204;么。” 初欣禾点点头,说了一句:“注意伤口别碰水。” 程弥从容点了&58039;&8204;头:“好。” 又问她:“这几年&60602;&8204;&60062;&8204;怎么样?” 初欣禾说:“还可以。” 她的路规规矩矩,高考,&59552;&8204;好大学,进入医院实习。 “你呢?” 问完又觉&60062;&8204;没必要问,程弥的生活天天都能在网&59552;&8204;看到。 两人都还没聊几句,初欣禾手机震动,她拿出来,正想看消息。 这时楼梯间忽然一&58725;&8204;人影冲出来。 程弥跟初欣禾站在楼梯间门外死角,从里面冲出来的人匆忙莽撞,没看到她们。 程弥没被撞到,躲&60602;&8204;一劫。 &58125;&8204;初欣禾那位置没那么幸运。 来人直接撞&59552;&8204;初欣禾。 初欣禾往外踉跄一步,手机脱手,啪嗒一声脆响落地。 好在人没事,没摔坐在地,很快站稳了。 &58125;&8204;对方有点惨,因为怕人撞&59552;&8204;人躲了一&58039;&8204;,脚&58039;&8204;打滑,人高马大的,直接摔&57462;&8204;了地&59552;&8204;。 初欣禾手机脱手的时候,刚&60190;&8204;发进来的语音不小心被按到,外放了出来。 &58125;&8204;初欣禾没&57462;&8204;管,立马&60602;&8204;&57462;&8204;扶人,程弥也&60602;&8204;&57462;&8204;帮扶。 初欣禾手机里的语音刚飘出来一&58725;&8204;字音,程弥就知道是谁了。 奉洵高三年级主任的声音,也就是初欣禾的母亲,这几年&60602;&8204;&57462;&8204;声音完全没有一分苍老。 “你学业和工作&59552;&8204;的事情做&60062;&8204;很好,我不干涉。&58125;&8204;相亲的事你也要考虑考虑了,这几天抽空&57462;&8204;跟李叔的儿子见&58725;&8204;面,他跟你一样在首都那边工作,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了。” 空荡的走廊&59552;&8204;回响初欣禾母亲的声音。 程弥跟初欣禾把摔趴在地的男人扶起来。 在看见对方脸的那一瞬,程弥手一顿。 四目相对,对方看到她也愣了一&58039;&8204;。 是郑弘凯。 郑弘凯比以前黑了,脸比这&58725;&8204;年纪的人有风霜许多,磨&57462;&8204;了高中时吊儿郎当的劣气,手掌长茧粗糙,缠着绷带。 双方都沉默。 &58039;&8204;一秒,郑弘凯先从她们两&58725;&8204;手中挣脱,起身,一句道谢都没有,捡起掉地的纸张就走了。 程弥看着他背影,以前她跟初欣禾郑弘凯都是一&58725;&8204;班的。 她说:“我没看错吧?是郑弘凯。” 变了挺多,以前遇事咋呼叛逆,现在看起来沉闷寡言。 初欣禾&60602;&8204;&57462;&8204;捡起手机:“没认错,我今天刚帮他处理&60602;&8204;伤口。” 难怪初欣禾看到郑弘凯一点也不惊讶。 “他怎么会在首都?”程弥听起来是在问初欣禾,实则也是自问。 按理来说,郑弘凯当年捅了司庭衍一酒瓶,进监狱蹲了几年,现在出来,大好时光早就被荒废掉了,他连&58725;&8204;高中凭都没有,在首都找工作很难。 且这里房价物价高,怎样都不适合他这&58725;&8204;阶层的人发展。 初欣禾却回答了她:“你没在高三四班的群里,可能不&60704;&8204;了解。” 程弥看向她。 奉洵高三四班的班群。 程弥当年转学到奉洵高三四班,被拉进&57462;&8204;一阵&60602;&8204;,&58125;&8204;后来谣言泼身,她就被人移出&57462;&8204;了。 印象中那群挺吵的,每天几百条消息,八卦又嘴碎。 初欣禾说:“那天我跟朋友&57462;&8204;吃饭,她们在群里聊天,有说到郑弘凯,他好像在半年前出狱了。” 半年前。 程弥神思卡顿了一&58039;&8204;。 郑弘凯在监狱里待了四年半? 程弥微皱眉,她记&60062;&8204;郑弘凯只被判了三年,怎么被关了四年半。 当年郑弘凯暴力伤人蹲监狱这事,奉洵没人不知道,更&60114;&8204;况他伤害的人是司庭衍。 初欣禾:“他出来后应该是&57462;&8204;工地干苦活了,他今天来医院时候,伤口是溃烂的,手的伤势应该就是在工地受伤的。听说他工作那&58725;&8204;地方没&60666;&8204;么安全保障措施,郑弘凯被包工头讹了一把,没拿到赔偿。” 程弥问:“他在这边的工地干活?” 初欣禾摇了&58039;&8204;头:“奉洵。” 她说:“他来这边医院不是一&58725;&8204;人,早&59552;&8204;我看见他父亲了,状态不&60704;&8204;好,应该是带他父亲来看病的。” 程弥当年跟郑弘凯起冲突,双方被叫家长,她在老师办公室里见&60602;&8204;郑弘凯父亲。郑弘凯父亲也是&58725;&8204;工人,工服泥泞满身,对郑弘凯嘴硬又凶狠,郑弘凯当时猥亵她进看守所蹲了几天,出来后他父亲把他赶出了家门。 现在看来,郑弘凯从监狱里出来后,他父亲应该是让他回家了,到头来还是最疼爱儿子的那一&58725;&8204;。 程弥看着郑弘凯消失的那&58725;&8204;楼道口,若有所思。 这时初欣禾手机响起,铃声急促,带她的住院医师在找她。 程弥注意到,说:“&57462;&8204;忙吧,我也要走了。” 初欣禾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留&58725;&8204;号码吧。”程弥递给她自己手机。 “&58039;&8204;次有空一起出来吃饭。” 初欣禾微弯了弯唇:“好。” 医院临床试验研究室。 心脏手术机器人的临床试验进行&60062;&8204;十分顺利,目前第一批经手术机器人做完心脏病手术的志愿者,大多手术效果良好,也没有产生后遗症。 司庭衍跟医生从试验研究室出来。 大厅亮堂宽敞,灯光在瓷砖&59552;&8204;反着光。 刚走出试验研究室,走廊那头动静骚乱。 司庭衍跟医生们循声看&60602;&8204;&57462;&8204;,是几&58725;&8204;年轻点的医生跟护士在拦着一&58725;&8204;男人。 医生有些手忙脚乱地拦着人:“这里不能大声喧哗,请您注意一&58039;&8204;。” &58125;&8204;那人仍要继续闯&60602;&8204;来。 司庭衍旁边的主任医生见状皱眉,问那边的医生:“发生&60666;&8204;么事了?” 年轻医生立马跑&60602;&8204;来,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主任医生。 他推推眼镜,告诉主任医生:“有&58725;&8204;家属想替他父亲报名临床试验的志愿者。” 主任医生接&60602;&8204;看了一眼,司庭衍在这里,又递给司庭衍。 也就是这时,走廊那边忽然一阵惊讶声起。 像是谁做了&60666;&8204;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大家都循声看了&60602;&8204;&57462;&8204;,只一眼,皆是愣怔。 那&58725;&8204;来替父亲报名这场临床试验的男人跪在了地&59552;&8204;。 男人皮肤晒&60062;&8204;黝黑,右手缠着绷带,已经污浊不堪。 他拳头握&60062;&8204;死紧,似乎在忍受&60666;&8204;么痛苦屈辱,微低着头,膝盖跪立在地&59552;&8204;,脊梁却死死地挺着。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夹带护士们的窃窃私语。 司庭衍话比较少,只在专业技术问题方面话多一点。 他看着手里的志愿者填报资料。 因他气质冷淡,话又少,他们这方空气本就有些流动不通。 这&58039;&8204;便如凝滞了。 而走廊尽头,男人隐忍沉默跪立着。 司庭衍看着资料,薄唇掀合,落&58039;&8204;一句:“条件不符合。” 条件不符合临床试验的病人筛选标准。 即&60240;&8204;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清楚。 &58125;&8204;司庭衍这句话落&58039;&8204;的瞬间,仍像在这安静的走廊里&58039;&8204;了死刑。 隔着距离,跪立的男人脊梁如被打断。 其实只要细看,司庭衍就会发现这张脸会很眼熟。 &58125;&8204;他没有。 司庭衍将手里资料递还医生,对主任医生说:“先走了。” “诶好,小孙,&57462;&8204;送送司总。” “不需要。” 司庭衍往另一&58725;&8204;方向离开了。 走廊对面,郑弘凯跪着,隐忍又痛苦。 程弥跟初欣禾道别后,没&57462;&8204;打扰司庭衍,先行回了车&59552;&8204;&57700;&8204;他。 &57700;&8204;了有一会,司庭衍&60190;&8204;回来。 司庭衍&59552;&8204;车,带回来一瓶水跟一块蛋糕,&57462;&8204;给她买吃的了。 两人没在停车位久待,司庭衍快起车开出地&58039;&8204;停车场。 途中经&60602;&8204;医院急诊门口,人声吵闹一团乱。 像在寂寥深夜里燃起的一簇焰火。 程弥透&60602;&8204;车窗望了&60602;&8204;&57462;&8204;。 急诊门口有老人倒地,抱着倒&58039;&8204;身躯的人侧影惊慌,口中不断叫喊的声声“医生”快冲破云霄。 白大褂从急诊大厅里冲了出来。 很快,那两道人影被淹没。 他们的车快驶离医院,程弥视线快被建筑物遮挡,即将&60666;&8204;么都看不见。 就是在这一瞬间。 在那些走动的人影间,程弥看到了那张刚见&60602;&8204;不久的脸。 郑弘凯大喊着爸,试图吼醒失&57462;&8204;意识的人。 大惊失色,满脸泪水。 96、C96 两天后, 程弥接到蒋茗洲电话,通知她去公司。 周一白天有课,程弥下午上完课, 从学校离开, 打车去公司。 到公司, 程弥径直去蒋茗洲办公室。 办公室门关着,程弥停下,抬手敲了敲门。 蒋茗洲在里面出声, 让她进去。 程弥推门进去, 蒋茗洲在办公桌后, 正低眸处理事务。 程弥关门, 走进去:“在忙?” 蒋茗洲抬眸看到她, 笑了一下:“来了?” 下巴又朝沙发那边示意了一下:“坐吧。” 程弥走过去沙发那边坐下,蒋茗洲从办公椅里起身,走进办公室内小茶水间里,接了两杯喝的出来。 她走过来,放一杯冰美式在程弥面前:“前天凌晨那场舆论战打得挺漂亮。” 程弥知道她说的是她跟傅莘唯那事。 蒋茗洲在程弥对面沙发坐下:“很多资源现在抢着回头找上你。” 她指尖在面前桌上合同上敲了敲:“这是第一个。” 而后朝程弥这边推过来:“戚纭淼的新剧本。” 听到戚纭淼剧本这几个字,程弥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 她靠在沙发里, 指尖勾在咖啡杯柄上, 视线落在上面, 而后又抬眼,看向蒋茗洲, 问:“戚纭淼?” 蒋茗洲点头:“嗯,戚纭淼。” 程弥视线又落回剧本上。 她之前翻看过剧本,戚纭淼这个剧本照旧是机器人题材,但这次带了点科幻色彩,讲的机器人男主和人类女主的故事。 程弥之前确实打算去试镜, 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她丑闻不断,这个剧本制片方似乎定了傅莘唯。 她放下咖啡,将剧本拿了过来。 蒋茗洲浅啜一口咖啡:“这个剧本我替你定下来了。” 程弥点头:“行。” 有她感兴趣的好剧本,她当然会接。 蒋茗洲看着程弥。 她带程弥这些年,程弥不像一些女演员有野心却装淡泊名利。 她一向如此,一个隐藏的工作狂,有野心但不会袒露得让人不舒服,可也不会欲盖弥彰。 戚纭淼这个剧本,程弥之前打算去试镜前看过,又粗略翻了一遍:“有说什么定下来?” “那边在拟定合同,很快会发过来。” 突然,蒋茗洲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你在我手里接的最后一部戏。” 程弥翻看剧本的手停了一下。 明年她合约到期。 在这几日之前,她从未想过不在蒋茗洲手下继续这条演艺路。 短短几日,翻天覆地,父辈那些恩怨,彻底在程弥跟蒋茗洲之间落下隔阂。 蒋茗洲说这是程弥在她手里接的最后一个剧本。 几秒后,程弥抬眼,也坦诚:“嗯。” 这些年,蒋茗洲尽心尽力带着程弥,该严厉严厉,该给予的好处也一分不漏她的,是个很有能力的经纪人。 程弥说:“谢谢你这几年的栽培。” 蒋茗洲笑笑,也不强求程弥留下,跟她说:“可以物色下家了,到时候你跟启明不续约的风声一出去,肯定会有很多公司给你抛橄榄枝,我猜纵盛影业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纵盛,跟启明名气不相上下的一家公司。 蒋茗洲说:“我建议的话,下家签纵盛,他们老板在造星这方面很有一手,签他家对你自身发展不错。” 即使启明跟纵盛同处一个利益圈子,算得上是对手。 真正有气度的强者,对于能跟自己匹敌的对手,不会恶劣贬低,反而是抱着赏识的态度。 程弥说:“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又说:“谢谢。” 蒋茗洲:“不客气。” 程弥毕竟合约还没到期,重新签约公司前,还是蒋茗洲带她。 她跟蒋茗洲又谈论了一会儿一些接下来的代言和剧本,还有自己已经准备一年,最近快要发布的新歌,才起身离开蒋茗洲办公室。 天色已经擦黑,公司的人已经走了不少,走廊有点空。 坐电梯到一楼,电梯门开,程弥走出来。 大厅宽阔,灯火通明。 程弥的对面,隔着一整个大厅的距离,祁晟跟人面对面站着,在交谈。 在启明影业这几年,程弥其实很少在公司里见到祁晟,这几天却频频碰面。 她视线落在那里。 那边祁晟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眼看过来。 程弥没躲,但脚步也没停,几秒后,她移开目光,走向大门外。 祁晟只远远站在那,看着女儿走远。 / 程弥从公司离开后,去了司庭衍公司。 司庭衍最近很忙,今天一天都在公司。 程弥到他公司的时候,司庭衍在实验室。她没去打扰他,径直去了他办公室。 司庭衍办公室收拾得很整齐,墙边贴着立柜,放置了不少模型。 程弥在他办公室沙发里窝着,司庭衍不在,她竟然找不到什么事做。 忙的时候想司庭衍。 无聊的时候也想司庭衍。 程弥轻声勾了下唇,自己真魔怔了。 她打开购物软件,随意逛了逛,买了不少东西。 给司庭衍也买了一堆。 各种衬衫、卫衣、T恤,灰黑白色为主。 没过多久,办公室门被打开,司庭衍从实验室回来了。 程弥翘腿窝在他沙发里。 他一进来,程弥抬眼看他。 司庭衍走过来:“来多久了?” 程弥没给他打电话。 程弥抬脸看他,抬起一边手手,就那么懒懒抬着,而后指尖动动:“弯个腰,让我看看你。”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也看着他。 不到两秒,司庭衍俯下身。 程弥看他俯下身,手臂垂下,手覆上他后颈,拉近,歪着脸,柔贴含上他唇。 一个缱绻绵长的吻。 这时门外忽然有声响,有人轻敲办公室门。 笃笃声传进他们耳膜。 没斩断他们对彼此的欲望。 程弥理智没消,亲吻一阵后,稍稍退开,对上司庭衍黑色琉璃一样的眼睛,往办公室门示意:“去忙。” 司庭衍看着她,几秒后起身。 司庭衍让员工进来,是助理过来送文件。 他们谈着事,程弥照旧在他沙发里玩手机。 几分钟后助理离开办公室,司庭衍处理完工作,又回到程弥身边。 程弥正好看中一件T恤,拿给司庭衍看:“好看么,买个情侣装。” 司庭衍垂眸,看她的手机屏幕。 是一件肺部X光涂鸦T恤。 黑色的,有点酷。 但司庭衍目光却落在底下另一件T恤上,他要这件:“这件。” 程弥看他选的这件,这件图案形状是千纸鹤。 她笑了笑:“眼光挺不错。” “但这件比较适合我们。”程弥点开之前给他看的这件。 她说要这句话,司庭衍看了她一眼。 而程弥没察觉。 她说起明天的事:“你说,明天阿姨生日,我们做饭怎么样?” 司惠茹明天生日,可至今司惠茹没给他们打过电话,没跟他们提她的生日半句。 程弥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司惠茹是担心他们忙,不想耽误他们工作。 但她跟司庭衍记着。 两人昨天已经买好回去的机票,准备明天回去。 程弥已经买好礼物,还想两人一起给司惠茹准备顿饭。 她问完司庭衍,司庭衍没说话。 程弥转过头,才发现司庭衍在看她。 她隐约察觉到他有哪里不对劲,但捉摸不出什么。 “怎么了?”程弥放下手机,伸手摸摸他脸,“谁惹你不开心了?” 司庭衍却转开眼睛,回答了她上一个题:“她不会让你做的。” 说司惠茹会自己下厨,她不会让程弥动手。 程弥说:“明天阿姨是寿星呢,怎么能让阿姨自己下厨。” 程弥会做饭,至于司庭衍。 程弥笑着,手还摸在他脸上,手痒,碰碰他的长睫毛:“我们的小王子呢,就给我打下手。” 司庭衍淡淡看了她一眼。 程弥开完他玩笑,笑得花枝乱颤。 但她让司庭衍给她打下手是真的,她知道司庭衍不会有异议。 因为她知道,她让司庭衍做什么都行。 事实也确实如此,司庭衍一句异议都没有,问起她晚上要吃什么。 程弥:“火锅。” 司庭衍从沙发上起身,去拿车钥匙。 / 程弥跟司庭衍行程安排得很好,结果隔天出状况,司庭衍团队的实验临时碰到点棘手的事。 程弥只能先行回去,司庭衍改签。 首都飞奉洵,时长两个多小时。 这一路从北到南,机舱外灰蒙蒙的土地渐渐冒出绿色,又被厚云层遮挡不见。 就如那些此时此刻突然在这片天空下开始滋生,无限庞大起来的谣言,开始遮阳避日。 而在这两个小时里,程弥与外界封锁,完全不知道这地底下发生了怎样的风起云涌。 …… 下午三点半,突然一条新闻跃至网络这片浑浊的水面上。 [中恒外科无良团队,因私仇,临床试验不肯救治贫困病人,放任患者死亡,公德心何在。] 中恒外科不是无名小卒,因前段时间《手术》这部电影的宣传,它的ATCM外科手术机器人广为人知。 资本家欺凌弱者,且已致人死亡,这一罪名一下子激起众怒。 大众的愤怒情绪经过一小时发酵,挖出了更多的信息。 爆料者姓郑,叫郑弘凯,跟中恒外科总裁司庭衍是高中同学关系。 高中时郑弘凯跟司庭衍有私人矛盾,而近段时间郑弘凯带父亲参加心脏手术机器人的临床试验报名,中恒外科却因这点私仇,拒收了郑弘凯的父亲,致使他父亲当晚心脏病发身亡。 这份私仇,便是高中时同学矛盾,中恒外科司姓总裁,还校园暴力过这位受害者。 下午四点多,在言论已经沸热的情况下,又一个重弹砸了出来。 一个已经退出ATCM心脏手术机器人临床试验的志愿者,出来声讨中恒外科,曝光其黑心手段。 志愿者爆料中恒外科只为捞钱,而不是真正为患者服务。中恒外科不仅道德方面有问题,技术方面也漏洞百出。 志愿者为男性,在动了手术以后,恢复状况极差,出现后遗症的苗头。 因此跟中恒外科和医院进行沟通,要求中恒外科对手术机器人带来的问题进行妥善处理,继续跟进后续治疗。 结果资本家强行让他退出了临床试验,意图拿钱堵口,志愿者强烈谴责这种行为。 这条爆料一下子将言论推至沸腾,舆论被风吹得一边倒。 一时间,中恒外科从家喻户晓的医疗机构,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鼠。 而司庭衍首当其冲。 …… 下午五点多,一架从首都飞往奉洵的航班,在奉洵机场落地。 程弥下飞机后,还未来得及回复工作上的消息,已经先看到了那些新闻。 程弥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瞬间凝重。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急诊门口,郑弘凯抱着他父亲声嘶力竭那一幕。 郑弘凯父亲去世了? 而在这之前,司庭衍跟他见过面?两人还有过冲突? 程弥取上行李,往机场外走。 很快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司庭衍打了个电话过去。 奉洵空气潮湿扑面,灰云挤挡苍穹,冬雨细细绵绵,湿答答地挂在树梢。 雨滴挂在叶尖,叶子承受不住重量。 啪嗒,一滴透明直落,砸落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紧接着,第二滴就快落下—— 电话那边被接了起来。 刚接通,程弥叫了司庭衍一声:“司庭衍,网上——” 司庭衍声音比程弥还稳静:“不要信。” 程弥回答得很快:“没信过,我知道他们是在污蔑。” 她从没怀疑过司庭衍,哪怕一秒。 她问:“那天去医院,你见过郑弘凯?” “嗯。”司庭衍回答她。 静一秒后,他补了一句:“确切来说,不知道是他。” 他在告诉程弥,他没有因为郑弘凯,对他父亲做见死不救的事。 像是怕她害怕他。 可能是潮气触鼻,程弥鼻尖微微发酸。 司庭衍开口:“不会有事,我会解决。” 司庭衍声音在程弥心上打了一只强镇剂,面对自己的谣言,最不可能做到冷静的人,司庭衍却比任何人都冷静。 程弥说:“好。” 又问他:“还回奉洵吗?” “嗯,”他说,“马上去机场。” 照旧会回来给司惠茹过生日。 “好,”程弥跟他说,“司庭衍,回来见。” / 首都华灯初上。 司庭衍离开中恒外科,准备去机场。 却在写字楼底下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双方并不陌生,司庭衍庭衍认识对方,对方也认识司庭衍。 因为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是一直跟在厉承勋身边的人。 厉承勋跟司庭衍毕竟是亲生父子,司庭衍血肉里某些东西甚至有点像他,父子对彼此了如指掌。 厉承勋会找上门,并不会让司庭衍意外。 今天网上闹了一整天中恒外科的事,肯定传到了厉承勋那里。 就像司庭衍回国后,他跟程弥的一举一动,肯定都会传到厉承勋那里一样。 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像位长辈,但对司庭衍没少了毕恭毕敬:“二少爷,厉总让你上车一趟。” 97、C97(双更合一) 厉承勋助理久等司庭衍没动作。 他以为司庭衍不上车, 正想再提醒一句。 还没开口,司庭衍有了动作,他经过他, 往厉承勋的车走。 黑色轿车停在夜色下。 司庭衍径直走向后座上车。 厉承勋坐在车里, 男人西装革履, 在看文件。 听见开车门声, 他没抬眼, 也没将文件放至一旁。 等司庭衍在身旁坐下后,他看着文件,直接问了:“今天你摊上这事儿,怎么一回事?” 空气中安静几秒。 司庭衍薄唇动了动:“你是觉得做事留给人把柄, 这么蠢的事会是我做的?” 网上那个出来爆料的受试者,说中恒外科的心脏手术机器人临床试验出现问题,不想着解决,而是意图拿钱赌受试者的嘴。 这种会留人把柄的事, 就不是司庭衍会做的。 他使坏,从来不会给人留把柄。 厉承勋照旧翻着文件, 说:“这个社会上, 多的是这种表面功夫做得好,没把柄给人抓的人。但能通过笑面虎表面,就看清他本性的人,才能算得上狠角儿。” 他说完这番话, 说司庭衍:“你是觉得我身为你父亲,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的人?” 司庭衍没开口。 厉承勋从文件里抬起眼:“说吧, 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我想就网络上现在这架势,舆论背后有推手这点, 你不需要我告诉你。” 司庭衍确实清楚。 谣言突然一起出来遍布网上,舆论汹涌,这肯定不是巧合。 他直说:“出钱,能拿钱办事的人,也能用钱让他变墙头草。” 这是说的那个半路退出临床试验的受试者。 这个受试者所说并非事实,不管他控诉的内容,还是晒在网上的资料,皆是捏造。 如果不是拿钱受人指使,又还想治病活命的话,不可能做这么蠢的事。 而这种人,为了钱能昧着良心颠倒黑白,拿更高价钱给他,他也能背信弃义变成墙头草。 但解决了这个麻烦,还有另一个。 “另一个呢,”厉承勋解了一颗袖扣,说,“跟你有过私人恩怨,控诉你因此致使他父亲去世那个?” 司庭衍说:“不难解决,他父亲有很明显的不符合临床试验特征,资料医院还保留着。” 厉承勋点点头,分明认可他的解决办法。 但下一秒,他话锋一转:“如果你准备的这两个解决方法,都失败了怎么办?” 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但司庭衍懒得反驳。 话都不兜圈子,像一秒钟都不想浪费,开门见山:“要说什么直接说。” 司庭衍刚才上车时,厉承勋助理后脚也上了车。父子俩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听到这里,司庭衍对厉承勋这态度,他都替司庭衍捏一把汗。 厉承勋却没计较,本来就没准备跟他兜大圈子 :“郑氏集团的千金在国外见过你,对你有意思。郑氏是出了名的大慈善家,在公益这方面上炒作很有一手,那边也愿意给你打配合帮你度过这个难关,跟他家千金联姻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司庭衍脸色郁冷,但没什么波动,明显听到这番话,他一点也不意外。 “但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喜欢的那个孩子如今走到这个位置,是她自己争气。” 厉承勋在说程弥。 司庭衍的黑色长眼睫有了点伏动。 厉承勋说:“我也不会食言,她有能力站到你身边,我很欢迎。” 司庭衍闻言,看了厉承勋一眼。 这趟过来,厉承勋该说的都已经说完。 司庭衍打开车门:“主意别再打到我身上。” 他的声音落在这寂静的车厢里,坚定到有些冷硬。 “我的选择只会是她。” 他的十六岁选择是她。 二十一岁也是她。 车门彻底关上,司庭衍走远。 / 周围重归宁静,车内亮起一屏幕荧光,厉承勋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辆车蛰伏已久,从黑暗里开出。 不消片刻,那辆车来到厉承勋车旁缓缓停下,车身与其持平,车后座对着厉承勋的车后座。 厉承勋继续翻看着他的文件,话是说给另一辆车里的人听的:“都听到了?他不同意跟郑氏联姻。” 而旁边那辆车里,就是厉承勋的妻子常湄。 常湄脸色有些严肃,说道:“你以为他不知道是我让你来的,你这儿子可不是个善茬,他清楚得很,在这儿等着给我一刀。” 厉承勋的东承集团如日中天,五年来仍旧一家独大,目前仍没有哪个集团能撼动其位置。 但厉承勋再有钱有权,常湄也没有就这么被他养着。一开始他们两个会结婚,就是双方对彼此有利用价值,不过是两个野心勃勃的人凑到了一起。 常湄自己有一个高奢品牌,最近正遇危机,想拿司庭衍联姻来拴紧自己利益。 但因她在司庭衍幼时伤害过他,抛弃过他,退一万步讲,就算司庭衍今天能帮她这个忙,就司庭衍这记仇性子,他也会把她的事搞黄。 厉承勋说常湄:“你知道是这个结果,今天还差使我过来跟他说这事?” 他翻盖上文件,“他不会听话,联姻这事儿你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当年常湄把五岁患有心脏病的司庭衍带到车站丢弃。 从那刻起,常湄对他来说就是外人了。 常湄丢弃司庭衍,这事夫妻双方其实一直跟明镜一样,可谁都没戳破。 而常湄弄丢司庭衍后,厉承勋一直在找自己儿子,常湄也没有阻挠他,夫妻表面一派平和。 常湄说话都开始放纵:“就你那纵容的态度,天塌了他才会答应。” 厉承勋听完,好笑道:“我这是帮你白跑一趟,不仅捞不着好,还得罪你了?” 常湄脸色沉沉,一句话都未再理他,升上车窗。 厉承勋见状:“教训你一句,你还不听了?”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常湄车窗彻底关上。 黑色车窗玻璃不透物,表明不想交流,然后车开走了。 厉承勋瞧着笑了一下。 助理在副驾问:“厉总,常总这事怎么办?” 他目光从车窗外收回:“让她折腾去。” / 程弥离开奉洵机场,打车去司惠茹住处。 司惠茹多年前已经换了新房子,换了个离单位更近的房子。 当年程弥跟司庭衍司惠茹一起挤着住的那栋老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很多年。 再回奉洵,熟悉又陌生。 五年光景,城南那条老街区没变样,路边依旧有推小车的小贩,熟悉到如同从未离开过。 而有些平地起高楼,繁华四起,已经不复往日旧败模样。 到小区楼下后,程弥推着行李箱走去一旁。 小区安保比较严,外来人进不去。 程弥停在小区外,拿出手机拨司惠茹的号码,想让她下来接她。 今天阴天,天色暗得愈快。橙黄路灯下,细雨绵绵如薄雾。 耳边通话声响了许久后,自动挂断,司惠茹没接电话。 程弥感觉有些许奇怪。 司惠茹平时因为怕错过他们的电话,经常会注意着手机,他们一给她来电,她都会很快接听。 程弥又打第二遍,这一遍又响很久。 就在程弥以为又要落空的时候,司惠茹那边接通了。 程弥一边手拿着伞,叫她:“阿姨。” 司惠茹那边似乎有细微的喘气声:“程弥,怎么了?” 有车要进小区,地上积水洼,程弥往后退了一点:“我在楼下,进不去,阿姨你出来接我一下。” 她这句话说得很是自然,却让电话那头的司惠茹愣了一下。 像是呆滞两秒后,司惠茹柔柔的声线里夹带震惊:“你在楼下?” 说完,下一秒话里不自知地带上后知后觉的惊喜。 “你来奉洵了?” 程弥被她这情绪感染,弯了弯唇:“是。” 她转头看了眼小区门:“但没人来接,进不去小区。” 司惠茹连忙道:“你等等阿姨,阿姨马上回去。” 不在家? 这个点了,不应该,司惠茹应该早下班在家了。 程弥问:“你没在家?” 她刚问完这句话,这时电话那边一阵噪杂声,紧接着传来叫人的声音。 “……家属——” 后面那人说了什么听不太清,但粗略能听出是在医院。 程弥:“怎么了?你在医院?” 司惠茹可能是知道自己一时走不开,想回来又纠结,像是犹豫了几下后,她开口说了:“你叔叔这两天到奉洵这边来出差,刚路上被车撞了一下。” 她的叔叔除了黎烨衡,没有别人。 程弥微皱眉:“没事吧?” “现在刚进手术室,应该不是很严重的,你不要担心。” 让程弥不要紧张,声音却比程弥紧张百倍。 程弥听她明显在紧张的声音:“阿姨,你别紧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司惠茹说:“市人民医院。” “好,我过去。” / 小区离医院不远,程弥打车去医院不到半个小时。 她赶到急诊后,黎烨衡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 司惠茹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坐着,双手十指绞放在大腿上。 看程弥来了,她连忙起身,朝程弥走过来。 走近后,看到程弥肩身上的雨,愣了一下后伸手就去帮她拍干,焦急道:“怎么没打个伞。” 程弥说:“雨不大。” 又问司惠茹:“阿姨你没事吧?” 司惠茹摇摇头:“我不在车上,没事的。” 程弥扫了眼手术室:“我叔叔还没出来?” 司惠茹点头:“还没,应该快了。” “肇事者呢。”程弥问。 “也在急救室。” 程弥点点头,看司惠茹身上沾带血迹,应该是黎烨衡的,她扶了司惠茹一下:“过去坐吧。” 两人坐没多久,手术室门开。 黎烨衡被从里面推了出来。 肝脾破裂,还有脑震荡,问题不算特别不乐观,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需观察。 黎烨衡被安排到急诊病床。 琐事不少,程弥跟司惠茹忙前忙后,等闲下来回到黎烨衡病床边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 程弥看司惠茹帮黎烨衡掖被子,说:“阿姨,我出去买个饭。” 司惠茹闻言连忙起身,说:“阿姨去买就好了,你坐着。” 程弥拦了她一下:“我去吧,你看着我叔,正好我还有点别的东西要买。” 司惠茹犹豫了一下,这才答应:“那路上要小心一点,外面现在路面很滑。” “知道。” / 奉洵市人民医院,程弥不是第一次来。 五年前司庭衍出事,也是在这里急救。 当年司庭衍住在重症监护室,程弥寸步不离病房外,三餐大多数时候在医院外面的小店解决。 几年过去,医院外的超市、饭店、水果铺大多没变样子,被每天不断送往医院的病人的家属们养活着。 程弥到一家熟悉的饭店打包了两份饭,几样小菜。 又撑伞走到附近一家面包店,到里面柜里拿了个小蛋糕。 程弥回到急诊。 急诊病床紧缺,病床拥挤,隔着病床帘,哀叫声凄惨起伏。 司惠茹紧紧守在黎烨衡床边。 程弥走过去,将打包好的晚饭放在一旁桌上,顺手将小蛋糕单独递给司惠茹:“阿姨,生日快乐。” 看到送到眼前的蛋糕,司惠茹愣了一下。 程弥说:“本来今天跟司庭衍想一起给你做顿饭,看来今天没办法了,以后我们给你做。” 足足三秒,司惠茹没有动作。 反应过来后,她仓促接过蛋糕,低头擦了擦眼角:“不用,阿姨做给你们吃就好了,怎么能让你们做呢。” “怎么了这是。”程弥笑,在她旁边椅子坐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司惠茹接过。 程弥看了眼病床上的黎烨衡,说:“我叔也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吧?” 司惠茹:“他没说,就打电话跟我说今晚一起吃个饭。” 黎烨衡跟司惠茹这些年断断续续会联系,但司惠茹都没跟他更进一步。 程弥笑:“我叔挺好的,你也该找个伴了。” 司惠茹看了她一眼,而后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伸手去拿桌上的饭,递给程弥:“吃饭吧,待会儿冷了。” 吃完饭后,程弥去了趟洗手间。 这期间她偶尔会瞥一眼手机,注意着来电,但司庭衍没给她打过电话。 应该是还在飞机上。 洗手间里人来人往,完全没有因为入夜变得稀疏。 程弥洗好手,离开洗手间,到走廊尽头窗边透气。 她这会儿才有空看手机。 结果她刚打开手机,就发现网上已经变天。 两三个小时没看手机,网上已经多了一些新爆料。 而这次的爆料不只针对司庭衍,把她也拉下水了。 网上各处都布满她跟司庭衍的接吻照。 而照片里的地点程弥并不陌生,是在她大学附近那家水吧侧巷里。 照片里他们接着吻,当时司庭衍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他们两个还未和好。 在漫天讨伐司庭衍的声音中,她跟司庭衍的这一张接吻照,被扔至这片火池里,引起一片喧然。 这种情况下,程弥也未能在这场骂声中幸免。 [原来这么早就认识了呢,狗男女。] [别这样,结果没出来之前,先别骂人啊……你们忘了程弥之前被陷害的事了吗?] [捞钱狗,滚啊。] 程弥被一起拖了出来,说跟司庭衍有一腿,就无视隐患,只顾着捞钱拍他的戏。 制片方同样没躲避得了骂声,网友认为制片方也可耻,只顾着赚钱,拍这种无良科研团队的垃圾,还利用国家情怀煽情,让人盲目投入这个无良科研团队的临床试验。 而舆论明显经过人引导,才引到了她跟制片方身上。 程弥太阳穴有些嗡嗡作响,她指尖轻压了压太阳穴。 脑海里也隐隐约约浮现出某个人的脸,有了点对此次事件背后推手的预设。 她不想再看,这事只能交给司庭衍那边解决。 她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只会添乱。 / 程弥回到黎烨衡床位,黎烨衡还没醒,司惠茹不在。 程弥走过去,桌上的纸巾下压着一张纸条,她随手抽了出来。 是司惠茹写的,说手机没电,没办法联系她。她下楼买矿泉水了,让程弥帮忙看一下黎烨衡的点滴,吊瓶如果快空了,叫一下护士换吊瓶。 程弥看完纸条,抬头看了眼吊瓶,还有一截液体。 她顺势在椅子坐下,而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黎烨衡。 这些年程弥跟黎烨衡联系其实比较少。 她工作忙,黎烨衡工作也忙,跟黎楚三个人一起吃顿饭都难凑到一起。 黎烨衡这些年沧桑不少,眼角明显有了细纹,但不失风范,温文尔雅,沉默内敛。 气质和以前差不了多少。 难得的,她想起对黎烨衡有过意思的那段日子。 程弥其实很清楚,自己当时心智再怎么比同龄人成熟,在四十岁的黎烨衡面前仍是无所遁形。 她那点心思黎烨衡心里肯定门清,但从不戳破,也不沉默越界,除开作为长辈必要的关心再无其他,以这一种方式给那个年纪的她最体面的拒绝,留足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尊严。 这是没什么意义的一眼。 程弥别开眼,长发别去耳后。 她手机没关静音,久久看着屏幕。 司庭衍没给她打电话。 也不知道到奉洵没有。 想着,她指间那张纸条,就被无聊的她无意识折了张千纸鹤。 隔几米,司庭衍站在不远处。 侧发落一边在颊边,露出高挺好看的鼻尖,长睫低着,满脸安静的美艳,把玩着手里的千纸鹤。 有一瞬间,这样的程弥跟多年前在嘉城,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重叠在一起。 …… 八年前的嘉城医院,程弥总在黄昏来看黎烨衡。 她总喜欢杵着下巴看黎烨衡。 有次她抬手,指尖点了点他眉间皱起的褶皱,笑了。 那天她拿烟盒纸随手叠了一只千纸鹤,黎烨衡不让她抽烟,她故意拿烟盒纸给他叠,被黎烨衡看到后,得来他一声责怪。 拿烟盒纸叠千纸鹤,也够显眼到让黎烨衡记住。 可那张千纸鹤并没有并被黎烨衡拆开。 而是被隔壁的司庭衍藏了很多很多年。 它本该毁于司庭衍手,里面写着她对黎烨衡的喜欢。 但没有。 因为是她的东西,被她动过,被她拿过,它被留了下来。 那只千纸鹤里,写着九个字,两个标点符号。 [身体健康,早点喜欢我。] …… 司庭衍也想要。 …… 她又折了一张千纸鹤给他。 …… 程弥因想着事,差点忘记看点滴,她抬头,注意到液面快到底了。 程弥起身,要去叫护士。 刚转过身,就和司庭衍对上视线。 他黑色的眼睛像深潭一般,安静地看着她。 手里还拎着铁板烧。 她很爱吃的奉洵城南那家铁板烧。 98、结局(上) 购买率不足, 请排队候车,正文君正在开来的路上 程弥也没在意, 走回座位。 上完一节生物课,一下课教室内犹如野马脱缰,接下来只剩一节自习,郑弘凯那帮男生在后面商量逃课去网吧打cf。 吵闹声中程弥桌前停下一个人。 课本投下一片阴影,她停笔,抬眼。 入眼课前见过的那张鹅蛋脸,女生校服干净整洁, 长发束着,铭牌上写着初欣禾。 程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毕竟到四班后经常听见这个名字,是四班班长。 清冷气质傍身的原因, 使初欣禾面容看起来有些清丽孤傲, 但言行举止不高傲, 虽不随和但也不目中无人,刚刚好。 “魏老师让我安排你的值日分组, 今天下午打扫公共区域的小组正好缺一个人,以后周一下午你跟她们一起值日就好。” “在哪里?” “下午我让她们带你过去。” 程弥身上有种和这个年纪不符的闲淡从容, 她点头, 对初欣禾笑:“行, 谢谢。” 她那张脸用漂亮形容太过单薄,弯眉勾唇间的风情连同性都会被吸引。 初欣禾有那么一瞬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回应, 走了。 她走后程弥身后传来几声男生嬉笑,是郑弘凯在调侃同桌:“你不喜欢班长?怎么人来了也不跟人说几句?这次你考全班倒数第一,快去请教请教班长这个年级第一, 要是她下学期转回一班了,你他妈就连个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去你妈的,滚一边去。” 一片笑声。 自习课逃课前郑弘凯没忘叫上程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程弥没去,呆到放学。 放学后程弥跟其他三位同学去值日,高三四班负责的公共区域是校道,周末两天没打扫,再加上昨天一场大雨,地上堆积不少青灰掺杂的落叶。 打扫完回教室,走廊上人影所剩无几。 但窃窃私语声却不小,擦肩而过三四人便有两人回头望向走廊那头。 程弥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直到顺着他们视线看到前面。女生深色校服裤后染上了更深一层颜色,而当事人浑然不觉。 背影有些眼熟,矮个子,学生头,程弥认出是同桌孟茵,路过教室没进去,朝孟茵走去。 她个子比孟茵高,没一会儿快和她齐肩,从背后轻碰了下她的肩。 孟茵背着书包,回头看到是程弥还有些讶异,大眼睛溜圆。程弥这同桌是个腼腆性子,两人同桌一周多对话不超过十句,性格安静又乖巧。 没等她开口,程弥递给她手里校服外套。 孟茵没懂,轻声细语:“怎么了?” 程弥站的位置正好挡在她身后,但仍不少人看过来,她语气是抚慰的:“遮一下。” 孟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路过人的目光,脸唰一下通红,慌忙把外套围腰上。 程弥靠着走廊,看她因为着急屡次系不上。 又一次失败,程弥起身上前一步,从她手里顺过校服长袖,伸手帮她系上。 孟茵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很感激地对她说谢谢。 “你先去厕所等一下吧,我去趟小卖部。” 程弥到小卖部买完卫生巾,又顺手跟班里内宿的女生借了条校裤,拿去女厕所给孟茵。 孟茵打开隔间门接进去:“谢谢。” 程弥没走,靠去窗边,窗户日晒雨淋已经生锈,厕所安静得只有龙头滴水声和隔间里孟茵换衣服的窸窣声。 窗外是片小树林,她视线不经意往外一落。 原本只是轻飘飘晃过,半途却像被什么吸引住,停下了。 程弥眼睛朝向那处,看着看着来了兴致,索性不挪眼了,靠上窗台一边手杵着下巴。 孟茵出来时就看见程弥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经过刚才那么一遭她心里和程弥的距离拉近,拘谨自然也放下不少。 她好奇程弥在做什么,走过去:“在拍风景吗?” 靠近看清程弥取景框那一刻,她瞬间噤声,下意识捂上嘴。 风吹高树晃,底下人影若隐若现,但不难认出是谁。 她们班班长初欣禾正被一个男生紧拽着蛮横亲吻。 而那个男生正是程弥的男朋友。 厉执禹。 孟茵下意识看向程弥,却发现程弥淡然得很,甚至称得上心情很好,愤怒和生气丝毫不和她沾边。 她接连拍了几张照片后还有心思欣赏:“构图还不错。” 孟茵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程弥已经将手机收起转身往外走,半途发现身后人没跟上,回头:“不走?” “啊,走。”孟茵抱紧书包,赶紧跟上。 那天过后学校里照旧能看到程弥和厉执禹他们一起。 没有料想中的狂风巨浪,学校论坛也平静如一潭死水。 那天天气意外燥热,暴汗如酷暑,却仍旧没晒蔫男生想上体育课那把热情。去操场上课之前,一帮男生把篮球拍得满教室震天响,叫嚣一会儿球赛完虐十五班。 十五班就是厉执禹红毛他们那班,想必这帮人是早就约好打球,红毛他们一下课就来跑四班打嘴战,顺便给程弥带了奶茶。 程弥坐窗边,看红毛从窗口探进半个身子把两杯奶茶放她桌上:“厉执禹给你买的。”说完急哄哄扭头对战郑弘凯去了。 厉执禹慢一步上来,慢悠悠靠上窗口:“买多了一杯,你看找个人分了,这玩意儿太齁了我们男的不爱喝。” 旁边一男生正好找他搭话,厉执禹转头跟人闲聊谈笑去了,没再注意这边。 程弥也没多问,从袋子里拿出一杯放在孟茵桌角。 孟茵虽然在做题,但他们说话她也不是没听见,看着厉执禹买的那杯奶茶放到桌上,她笔不自觉停了看向程弥。 表情懵怔干净,没露出疑惑情绪,但往桌上奶茶瞥那一眼出卖了她所想。 八成想到那天小树林的事了,也搞不懂程弥为什么还和厉执禹在一起。 程弥一眼便看出她在想什么,吸管搅搅奶茶,唇角轻松带笑:“这绿帽戴得挺好的,总不能这么容易就把它摘了对吧?” 孟茵一愣。 她不知道程弥话里含义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和容易相对的,便是以牙还牙。 不歇斯底里讨男人回头,却也不打算大发圣心。 程弥没介意她听没听懂,往她面前奶茶示意一下:“没事,人请的,喝吧。” 十五班这节不是体育课,和四班球赛约在临放学前,预备铃响后教室里人已走得差不多,郑弘凯叫上程弥一起去操场。 郑弘凯路上开玩笑:“过会肯定和十五班好一阵打,干起来程弥你别忘了你四班的啊,我知道厉执禹在那边,你不能因为你男朋友倒戈啊。” 程弥说:“看情况,你们要是被血虐我岂不是很丢脸。” “不可能好吧!谁能叼过我们班。” 这节上体育课的班级不多,去到操场就三个班,两班高二,一班高三。 程弥知道高二其中一个班是几班的,因为她又碰见了老熟人。 “司庭衍这节居然来上体育课了诶。” “对啊,他平时体育课不都是在教室的吗?” 随着两个女生擦肩而过,程弥视线也正好从她们的谈论对象身上收回。 体育老师一口哨子集合,这边高三年级拖拖拉拉站完队,对面布告栏前高二已经在点名了。 “陈辉。” “到。” “刘嘉阳。” 对方男老师嗓门洪亮整个操场。 “李——,戚纭淼,怎么回事呢,隔壁班是有什么东西这么好看?要不要我体谅体谅你,给你调到张老师那班去,是叫司庭衍是吧,我们高二年级第一,我让你去跟司庭衍站一块儿?” 笑声霎时一片,连高三这边注意力都被引去。 程弥还没看过去就听站后面的男生问郑弘凯:“喂郑弘凯,那不你女神?上次搞到人手机号后有戏没?” 程弥突然想起上次有人调侃郑弘凯那番话,说高二校花那小细眼只有他喜欢。 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男生口中的小细眼是双丹凤眼,媚中带丝高傲。 此刻被老师当众点名女生却又笑靥如花,骄纵张扬和少女娇俏在她身上毫不违和共存,很漂亮的一个女生。 后面没等郑弘凯回话,另一个男生接过话:“有没有点眼力见,没看见戚纭淼那女的还在追那小白脸?看见没,要不是一个班,她现在都能黏人身上去了。” “日,姓司那小子这么难搞?” “你以为,要不然能让校花在他这棵树上吊死?白瞎戚纭淼那张脸,要哪个男的没有,看上个这么废的,整天拿热脸贴人冷屁股。” 程弥清楚听到后面郑弘凯冷哼一声。 高三这边很快解散,高二那边则没逃出跑步魔爪,老师让全班绕操场跑八百米热身。 人影四散,热闹瞬间空荡。 小卖部在操场旁边,程弥进去买水,厉执禹买那奶茶太甜,腻到喉咙发紧。 老式冰柜旁堆着高高一沓纸箱片,程弥推开玻璃拿了瓶矿泉水,结账后从小卖部出来一眼便注意到在操场上走的司庭衍。 他们班其他同学都在操场上气喘吁吁,只有他是例外,显得格格不入。 程弥没多在意,拧着矿泉水往不远处等她出来的那几个男生那边走。 还没走近郑弘凯带着鄙夷的声音便入耳:“娘们唧唧的,连个步都跑不了。” 不用指名道姓,单凭这一句程弥就知道他在说谁。 另一个男生语气一听便知是反话:“这就过分了啊,怎么能这么要求人,那些女生不都说他不是娘是身体根本不能跑步,人跑个步那条小命可就没了,这么娇贵能跟我们比?” 一伙人齐齐大笑。 郑弘凯又说:“一心脏病,能不弱?” 程弥脚步微顿。 矿泉水瓶盖严实还没打开,她看向和他们隔大半个操场那头的司庭衍。 自从到他家,她能知道司庭衍身体不好,但没想过是心脏病。 “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吗,他司庭衍药罐子里泡大的,你们说以后他那方面行不行?” 郑弘凯言语刻薄,讥笑道:“能活到二十就不错了,还想玩女人?” 啪嗒—— 塑料瓶掉地的声音,水花四溅,那群男生也四处蹦。 “靠。” “程弥你干嘛?” “卧槽,还打球呢,鞋子湿了。” 程弥手里只剩瓶盖,笑是柔的:“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语气听起来不似道歉,倒像问晚上吃什么那般寻常。 郑弘凯摆手:“没事没事,这天鞋子过会儿就干了,多大事啊。” “那就好,走吧,你们不是要去篮球场?” 厉执禹和红毛课上一半逃了,后半节老师让自习,老师一走他们班男生跑掉一半。 男生一摸上球就打得热火朝天,周围不少人看热闹,里面一半女生是看来厉执禹的。 中途出点小意外,红毛打太猛脚崴了,换别人上去后瘸腿往程弥旁边地上一坐。 程弥调侃他:“上场前不是说你是十五班顶梁柱?这下你们班没你了是不是悬了?” 红毛拿结冰的矿泉水捂脚:“那你可小看厉执禹了,他打球牛逼得要死。我十五班顶梁柱,他是什么你知道吗?球神,我们班的球神,郑弘凯就没打赢过他,有他我们班今天躺赢妥妥的,你没看过他打球?” “没啊。” 刚说完,眼前半空忽然一道飞影掠过。 程弥眼睁睁看着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又快又狠的弧线,最后—— 篮球砸上司庭衍那刻,周围顿时一片惊呼吸气声,包括程弥身边的红毛。 这球投出手劲不小,几乎能听到闷响,篮球在地上噔噔滚出好远。 司庭衍干净的校服袖子瞬间沾上灰。 球是郑弘凯故意砸出去的,他态度欠嗖嗖:“不好意思啊,没看到你路过,球不小心投歪——” 话没说完,往他脸上招呼的是一旁厉执禹挥过去的拳头。 没任何停顿,下手很重,带着要把郑弘凯下巴揍废的狠劲,暴怒即使压抑着也几乎快飙出人墙:“你他妈眼瞎了?” 旁边那些男生反应很快,没等厉执禹一脚踹上郑弘凯下腹,立马上前拉架。 郑弘凯那边也不甘示弱:“厉执禹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红毛只懵那么一瞬,当下也反应过来了,忘记腿还受着伤就想站起来,又被痛回去,朝那边直喊:“快把厉执禹拉开,别让他揍人,再被记一次大过真得退学滚蛋了。” 又听他爆粗口:“操,郑弘凯真他妈有病!惹谁不好惹小祖宗。” 小祖宗? 程弥有些意外,上次程弥听红毛讲还以为司庭衍是和厉执禹有仇,今天眼前这么一出看来不是。 而且是,程弥敢确定没什么事比别人动司庭衍更令厉执禹生气。 一片混乱中,她看向了即使一语不发存在感也依旧强烈的司庭衍。 他站在几米开外,眼神冰冷。也是奇怪,程弥直觉他不会阻止这场失控,不仅如此,可能会直接走人。 但她似乎猜差那么一点。 只见司庭衍弯身,捡起地上郑弘凯那个限量款篮球。 下一秒,眼也不眨地扔进了学校顺墙挖凿的臭水沟里。 扑咚一声,像利刃划扯空气,刺耳动静瞬间牵扯住篮球上那片混乱。 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后,郑弘凯瞬间发狂,嘴里操了司庭衍祖宗十八代,就要挣开众人过去揍人。 司庭衍一眼都没施舍给他,脸上甚至看不出波动,也不管他们会不会继续打下去,走了。 程弥忽然问了红毛一句:“他们什么关系?” “谁?” 程弥下巴往司庭衍离去那方向抬了一下。 红毛瞬间意会:“我没跟你说过?司庭衍是厉执禹他弟。” “厉执禹弟弟?” 司庭衍居然不是司惠茹亲生的? 红毛点头:“何止弟弟,还是亲的,我要说厉执禹来奉洵这破地方就为了这人,你信不?” 程弥看向他。 红毛说:“他弟弟小时候丢的,从小先天性心脏病,还蛮严重的,差点就那个了,厉执禹来这儿就是找他来的,不过司庭衍好像不是很想认他哥。” 这么一说,程弥发现司庭衍和厉执禹长得确实有相似之处。 两人都有小虎牙。 红毛摆摆手:“反正就是别惹司庭衍就对了,本身脾气臭得要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得罪他哥,你平时惹厉执禹他心情好可能还会放过你,但要是惹的是司庭衍,厉执禹能把人弄死。” 程弥看着司庭衍背影,若有所思。 半晌薄唇微掀:“是么?” 直至西侧那扇厚重实木门关上,房间内涌出的灯光被切断,程弥才收回视线。 乍一陷入黑暗,眼前只有没有尽头的空洞。她缓慢眨巴两下眼睛,无果,黑夜像张漆黑的膜紧扒在她瞳孔上。 程弥没在门口呆着,起身推行李箱进门,站在玄关,她此刻才思考起自己房间在哪的问题。 掏出手机,司惠茹不出意外给她发了短信。短信是几个小时前发的,司惠茹确实体贴入微,她房间在哪里浴室在哪里新毛巾牙刷又放在哪里,她全事无巨细写在短信。 程弥没去开灯,等适应黑暗后推上行李箱往西侧走。 朝刚才关门那个房间走。 行李箱转轮骨碌响,从宽敞客厅到一米宽的廊道,最后在那扇门前戛然而止。 廊道尽头一扇平开窗,往外推了一半窗扇,月光透过窗外枝杈落在地上。 程弥夹在两扇房门中间,纤指闲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眼睛从手机短信上抬起。 右手边那间是她的。 左边方才关门那间对门底下缝隙有一丝微弱光线漏出,夜悄无声息。 程弥视线经过时停顿一瞬,没怎么放心上,很快一晃而过,推开自己房门进屋。 隔天闹钟六点半,程弥比它还早起。 按理来说昨晚折腾到半夜,大脑又灌了几杯酒精,此刻是个正常人都应该睡得死沉。 但程弥不是那种正常人。 她的自律远强大于生理懒惰,该做什么,怎么做,她每天都活得很清楚,即使她看起来往往是人群中最散漫从容那个。 天光乍亮,薄阳搁浅在纱帘缝隙,灰暗里破开一道光。 睁眼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还有门外同样陌生的走动声。 程弥放空几秒,缓慢翻了个身。 她趴在床边,半条手臂挂在床外,酒红色指尖懒散垂下。黑细吊带落下肩窝,半垂不垂吊在手臂上。 她白,黑色红色两个极端使那身白更为扎眼。 隔着扇门板,外头隐约有开水烧沸声和热油煎食声,她视线定格在门上。 有点起烟瘾,已经摸去床头柜上的指尖无意识在烟盒上敲扣,最后指尖还是将烟盒推开了。 光脚走去行李箱边,拎出件贴身衣物从背后扣上,又挑件衣服换上。弄完这些从房间出来,打开门时玄关那里有声音传来。 程弥抬眼看去,一个女人正塞伞给男生:“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伞要带着,千万别淋雨着凉了。” 又问:“真有办法去上学?身体还难受吗?” 女人脑后松散扎了个髻,发丝细软柔顺,声音和昨天电话里听到的一样,这人大抵就是司惠茹了。 而男生。 伴随司惠茹又一声“药带了没有?”,他似是察觉到目光,看了过来。 视线越过身前女人肩膀,程弥没来得及从他腿上收回的目光和他正正对上。 他是站着的,没像昨晚坐着轮椅,原来腿没问题? 白天这人苍白感也丝毫没少一分,像漫天白雪冒着寒气。 他像只是随意撂过来余光而已,沉默挪眼。 司惠茹也发现她了,忙转身朝她笑:“程弥醒了?” 程弥转而看向司惠茹,莞尔:“醒了。” “昨晚睡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 “那就好,”司惠茹笑笑,双手无意识在围裙上抓两下,“那你赶紧洗漱,阿姨做了点早餐,待会你能趁热吃。” “嗯。” 她的回答被关门声打断,男生接过伞便转身出门了,玄关已不见身影。 洗漱后坐下和司惠茹一起吃早饭,司惠茹说送她去学校报到,程弥没让:“昨晚认识了几个朋友,很巧也是奉高的,约了今天一起过去。” 司惠茹略有迟疑:“今天是去报到,这是你第一次去奉高……” “报到就是走走流程,这些我自己能搞定,”程弥微笑说,看着像十分体贴,“如果实在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回头我会打电话给你。” 司惠茹听她这么说才放心。 吃完早饭后程弥出门,和红毛他们在街对面某个路口碰面。 早高峰堵上糟糕交通,耐性尽消,鸣笛扯着嗓子此起彼伏。 红毛他们扎堆在路口,今天是去学校因此程弥穿着简单,一身白t在下摆处打结,还没走近红毛他们就朝她吹了几声口哨。 “我看你这么一来,高二那谁校花位子不保。” 程弥走过去:“少拍马屁。” 一男生搭腔:“还真不是拍马屁,就那小细眼跟你有得比?也就郑弘凯这傻逼喜欢。” 叫郑弘凯那男生突然被点名,抬脚就踹:“滚蛋,不提老子你是会死?” 程弥记得这张脸,昨晚游戏惩罚接吻被女生嫌弃那个。 “你哪班啊?”红毛问程弥。 “四班。”老师通知的司惠茹。 “我去,你居然跟郑弘凯一个班,这也太他妈便宜这小子了。” 郑弘凯锁他脖子:“怎么了,跟老子同班怎么了?做梦都得笑醒好吗!” 程弥懒得理他们,事实证明不止她一人觉得吵,很快有人打断他们。 “行了,别废话,走了。”一旁厉执禹吭声,率先抬脚走人。 程弥走完入学流程后第一节上课铃凑巧打响,班主任领着她往教室走:“带你上班里认识认识新同学。” 班主任叫魏向东,三十岁出头,一米七的个子,五官凑一起写着精明两字。别人眼镜架鼻梁上,他是搭鼻尖,小眼睛从镜片上方瞟过来像在瞪人。 魏向东把手里三本课本拿给她:“这是三科主科课本,正好之前分发教材剩下的,其他几本副科得等教材部那边批,我估摸着明天能下来,你今天先跟同桌凑活看一下。” 程弥接过:“嗯。” 魏向东课本在手心敲了敲,说:“到一个新环境刚开始可能会有点不适应,但也别太紧张,咱们班同学和其他老师都挺好相处的,你学习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到办公室找老师就行。” 99、结局(中) 购买率不足, 请排队候车,正文君正在开来的路上 程弥从这帮无头苍蝇里找到路, 站到路边上。 如果不是风衣口袋里手机震动,她可能会直接拦车走人。 不过去哪儿。 去哪儿她也不知道。 程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电,接通放耳边果然是黎烨衡:“到奉洵没有?” “到了。” 附近居民楼没白在这闹市里打晃十几年,墙灰斑驳,塌垮电线攀缠出年轮,烟火气浓重得吹不散。 风吹长卷发扑面,程弥抬手撩发往额后捋, 零碎几根搭在挺翘的鼻尖上。 指尖意料之外没顺畅到底,半道卡住, 扯得耳朵生疼。 程弥打眼看去,风恶作剧把头发绑耳环上了, 她不甚在意地别头去勾。 黎烨衡在那边说:“你惠茹阿姨今天本来打算过去接你, 但临时出了点事抽不开身, 待会我把她家地址发你手机上,你自己小心一点, 打辆出租车过去。” “嗯。” “你惠茹阿姨找我要了你号码。” “好。” 对比程弥没什么心情的单调只言片语,黎烨衡一如反常话多:“这阵子先委屈你们住那里, 等忙完国外这阵, 回去我跟你惠茹阿姨把证领了, 再挑个好地方带你们搬家。” 黎烨衡今年四十五,找了个人搭伙过日子。 本来黎烨衡结不结婚,搬不搬家这些都和程弥没关系, 直到母亲去世那年。 程弥是在母亲去世那年被黎烨衡带回去的。 黎烨衡不是程弥父亲,而是她发小黎楚的父亲。当年母亲去世她这个拖油瓶怎么也轮不着非亲非故的黎烨衡来拖,但由于她和黎楚两小无猜, 两人已故母亲又是情深义重好友的缘故,于是未成年且身边没其他亲人的她顺理成章被接回了黎家。 她虽说不是黎烨衡女儿,黎烨衡却也算她半个家长。 这次过来的只有程弥,黎楚在外地上大学,没有一起过来。 “明天记得准时到学校报到,还有,和惠茹阿姨还有弟弟好好相处。” 平时明明一解就开的头发,今天像要跟大圆耳环死磕,程弥索性不费劲了,晃眼去找人。 一米开外蹲着头红毛,已经熏了她半支烟,对方比她更先看向自己。 遍地凡人里最扎眼那朵从来不用多情投眸,人的视线便会趋之若鹜,这男生便是鹜中之一。 红毛在看到程弥脸时明显一愣。 烟圈酿在黄昏里,她是被酿成的那杯酒。 一杯人清醒时和她亲密不了,等喝得烂醉又神智癫乱,到头来对她一概不知的酒。 神秘的,有距离感的。 但程弥却没如男生想的那么冷淡,意外像课堂上跟人借笔的女生一样温和,示意他手上的烟,弯唇:“借个火。” 她话落同时黎烨衡的警告也入耳,带着长辈的威严:“程弥。” 程弥能想象他皱眉的样子,却也没打算解释,接过红毛递来的烟,烟头直接烫断耳环上打结的头发。 红毛目瞪口呆。 程弥把烟递回去,朝他莞尔一笑:“谢了。” 而同时她和黎烨衡这通电话也到达尾声,他明显是开会休息间隙给她来的通话,会议继续于是没再多嘱咐。 挂断电话后程弥才看到陌生未接来电,时间两分钟前,正打算无视塞回兜里,陌生号码再次打进来。 程弥大概知道是谁,没拂人面子,接听:“你好。” 那头估计没料到她接这么快,到口头的话明显卡了下壳,一看便是辛苦打好的腹稿被打乱了:“你、你好。” 又紧接问:“是程弥吗?” 程弥视线落在对街二楼防盗网后那个收衣服的女人身上,她依稀记得电话里头的女人也是这类贤妻良母:“我是。” 女人回话温柔,盖不过她那边哄乱的噪杂声,自然也掩不住她话里忐忑不安的讨好:“我是惠茹阿姨,下午本来想着要过去接你的,但突然出了点事忙前忙后的就没赶上过去接你。” 估计以为程弥是不好应付的青春期少女。 她说:“没事。” 那边明显松了口气,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到了吗?” “到了。” “那赶紧到家里去,”对方生怕怠慢她,“地址阿姨发短信给你,下午出门给你留了钥匙,就在门口的消防栓上。” “地址有了。” “有了啊?有了就好,”又说,“那赶紧回家,家里桌上水果都是可以吃的。” 程弥微垂着眸,指尖把玩耳环,而后唇角温柔弯了一下,态度可以说十分良好:“好。” 又进行了几个来回的生硬一问一答后电话才结束,挂断电话后程弥才发现红毛还没走。 红毛从蹲变成站,十分自然地指指她行李箱:“你要回家吧,住哪片啊?” 一看平时没少勾搭女生,搭讪练到炉火纯青。 住哪儿刚来这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但像这种男生,随口说哪里他都顺路。 “这片。”程弥说。 果然,红毛说:“巧了,我也住这边,那我送你回去呗。” 红毛本以为这挂的难搞,就见她又对他笑了,应得干脆:“行啊。” 他乐了,说走呗,就要去拎她行李,却被打断:“不过我可不回家,你还顺路?” 红毛一脸疑惑:“你刚不还跟人打电话说回家?” 这话不知让程弥想到了什么,她淡笑了下,视线落向马路,没说什么。 见她没回话,红毛没再执着上个问题:“不过你提着一这么大的行李箱,上哪儿去啊?” 程弥问住他:“酒吧有规定不能带行李箱?” 红毛卡顿一下,一想:“是没有。” 说完又变得更兴奋了:“你想去酒吧怎么不早说,我一哥们儿就开酒吧的,正好这个点快开门了,你要是过去我让他给打半折,怎么样去不去?他那儿好玩的一堆。” 程弥信他说的朋友在开酒吧是真的,将绑着头发的耳环扔进了垃圾桶里:“带个路吧。” 酒吧是座笙歌不夜城。 人捱够清醒白日,招牌微笑全打烂,高烧鬼魂原形毕露。 电音在耳膜上嘶吼狂飙,激光四晃着火烧眼皮,但在这大动静下程弥还是注意到了电话震动的嗡鸣声,声响如同蚊呐,和来电人一样。 她看着仍旧没备注的陌生号码,拿上手机起身离开卡座。 走到外面,掉满飞虫的街灯跟里面喧闹一比都显得寂寥,程弥刚按接听那边便传来稍显着急的声音。 “程弥,你是还没上家里来吗?” 程弥到此刻才得空思索怎么应付还没回去这个问题,腹稿不用怎么费劲便打好,没半分紧迫慌张:“嗯,刚来这边不熟悉,到附近逛逛,毕竟以后就在这边生活了。” “好,逛逛好,熟悉熟悉环境。”对方连声应和。 一时又无话。 又是对方找话题:“城南那边有家ktv,我看单位同事家小孩平时周末都喜欢上那边玩,你有空也可以去那里看看,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大概以为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出来只会是去唱唱歌和吃吃东西,程弥嗯了声:“好。” “刚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买了几个小炒,你叔说你爱吃辣的,买的都是你爱吃的。阿姨真的很抱歉今天没有招待好你,本来想在家里给你做顿丰盛点的晚饭,但愣是忙到现在。现在做又太晚了,怕你饿着所以今晚就先在外面买了点吃的,明天阿姨再下厨给你做顿好的。” 程弥捕捉到了医院两个字眼,但没多问。 “不用麻烦,明天我在学校吃就行,”她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挪回耳边,“还有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不用等我,都这个点了您自己赶紧吃饭。” “在外面吃过了?” 程弥手指敲敲手机机身:“嗯。” 又加上一句:“今晚也不用等我回去,我看最近挺多好玩的,晚点再回去。” 对方生性温吞,对此也没有二话,最后只嘱咐:“那今晚记得早点回来,明天还要去学校报到。” 程弥应好,这通电话也算应付过去了。 等她再回酒吧的时候,原来卡座已经坐了些新面孔,正闹哄哄玩游戏。 一女生好像玩游戏输了,正被起哄和一个男生接吻,女生不乐意,说宁愿喝酒。 程弥还没走近便听见那男生大声嚷嚷:“还嫌弃我,你们女生尽看脸,不就一张小白脸么,肉都没老子结实。” 坐他对面的女生一杯酒一口闷,烧得龇牙咧嘴:“你那叫油腻,还结实呢,恶不恶心。” “就他妈是个病秧子,你信不信老子这身腱子肉给他一辈子都练不出来。” “你说谁呢!”女生不爽了。 “还能有谁,不就你们最近老挂嘴边的高二那小子司——” 有人打断:“行了行了,别说了,厉执禹来了,再说下去你们都得完蛋。” 程弥本乐滋滋听热闹,被来人打断,抬眼。 对面走来一男生,高个子长腿,浓眉深目,五官标致到让人第一时间想到证件照。不知道什么来头,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此刻都噤声。 与此同时卡座里红毛发现程弥,朝她招手:“去哪儿了啊?半天没找着人。” 这动静引得其他人抛来视线,对面厉执禹也是,转头便有男的去拷问红毛了。 程弥刚在沙发坐下就听红毛说:“人在这儿呢,你们找我要人电话号码做什么,自己找!我自己都没号码。” 程弥权当没听见,十分随和开口:“在玩什么?” 话题就这么被她轻飘飘翻走,提到游戏,方才刚一杯酒下肚的女生深受其害正心存不满,听程弥问炮口便轰向这些男生,翻了个白眼:“玩大瞎话呢,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个鬼游戏,你千万别跟他们玩,输了要抽卡片的,卡片上全是他们弄的整人玩意儿,他们就会联手坑人,我刚当瞎子就被他们坑了。” 男生们哈哈大笑。 大瞎话这游戏程弥玩过,简单说就是瞎子指定倒霉鬼,瞎子蒙上眼睛,旁人不断指人询问是否可以停下,喊停时指的那个人便是被瞎子选中的人,瞎子后续需要猜测谁是被选中人,并抽出一个卡片让其完成任务,当然被选中之人也可能是瞎子自己。 方才女生便是被这么坑的,她当瞎子,男生们从头到尾指的她,她抽出的卡片任务于是由她自己完成。 程弥长了个心眼,后续玩游戏的时候高高挂起,浑水半分不蹚。 但人倒霉不分时机,程弥被厉执禹的卡片任务选中了。厉执禹作为被瞎子选中之人,卡片任务是和在场认为最漂亮的女生交往。 都不用往外找了,人就在卡座里。 厉执禹没选择喝酒,等程弥表态,她同意便处,不同意他再喝也不迟。 经过方才短时间内了解,程弥得知了厉执禹是个什么人物,一个在学校基本没人敢惹的存在。 程弥以前吃过亏,初来乍到,大腿不抱白不抱。 她就这么捡了一个男朋友。 年轻气盛,直到凌晨一伙人才散场。 程弥上出租车后才终于正眼看手机上黎烨衡发过来的地址,酒精使人心理防线降低,她一路昏沉在后座,路灯从她脸上忽明忽暗飞掠而过。 直到下车程弥才惊觉这是下午下车那地方。闹街,老居民楼,站牌,难怪黎烨衡说先委屈她们住这里。 程弥拉行李箱上三楼,停在5号门前,从墙上消防栓摸下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凌晨走廊冗长灰暗,金属碰撞声格外冰冷,咔哒一声门开。 程弥虽不至于脚步虚浮,但思绪被酒精熏得发飘,推门时肩靠上门沿。 门缝慢慢裂开口子,屋里一片从房间投落出来的薄淡光晕。 客厅里有人。 程弥手一顿。 昏暗灯光将空间一分为二,明和暗的交界处,一个单薄身影坐在轮椅里,扶手上的手背用力到筋络尽显,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什么剧痛。 程弥不可避免看到桌上的白色药瓶,瓶身周围几颗白色药片,被玻璃杯水渍淌湿。 光线切割出阴影,投落在男生苍白肌肤上,碎发下眸深不见底。 程弥突然想起下午黎烨衡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要跟弟弟好好相处。 她看着他,他似有所感,眼皮轻微颤动,抬了眼。 眼睛很好看,但未因这分吸引人的好看拖近半分距离感,黑色瞳眸波澜不惊,眼神带着棱角。 程弥靠在门边上,双眸微醺,只吊着一边的耳环晃动还未止。 世界像只剩下不远处轮椅上微微起伏的胸口,周围空气呼吸一口都变紧皱,秒数被无限拉长。 他看着她。 程弥神智被酒意烧沸,半分清醒,剩下半分迷醉变成钩子沉在眼底,和他对视。 不久程弥也放下筷子,顺手想把碗筷收拾到厨房,被司惠茹拦下拿走:“阿姨洗就好,奉高作业一直很多的,你快回房间学习,写完能早点睡觉。” 程弥没坚持。 回到房间后,她拿上衣服到浴室卸妆洗澡。 南方天气潮湿,最近又大半时间阴雨缠绵,湿意都被逼出来,爬满浴室墙壁瓷砖。 浴室灯光昏暗,程弥进去时没注意,衣服挂上墙上挂钩后被洇湿一大半。 还是等洗完伸手去摸才发现衣服遭殃,总不能光着出去,她伸手拿下黑色休闲长t穿上。 墙上挂一面镜子,一片雾蒙。 凹凸身线影绰,几番从容动作后,被黑色布料遮挡。 任何一个人看见这抹姿色都很难把持住,但当事人却淡定得很,甚至都没往镜子看上一眼。 与其说她美而不自知,不如说她是最了解自己那张脸的人。 她永远知道这张脸可以蛊惑多少人。 程弥套上长t后,随手将湿发拨到一侧。 深秋蚀骨凉意蠢蠢欲动,侧腰那块水渍冰凉贴上肌肤,她却眉都没皱一下。 回到房间后,她开了罐啤酒,玩了盘游戏后才想起身上湿了大片的衣服。 于是走过去把行李箱摊开在地,打算重新找身舒适的换上。 房间门大敞,程弥腿贴着地板跪坐,擦头巾披着肩膀。 她稍歪头,一边拿着易拉罐,一边手去翻行李箱里那堆衣服。 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家里就三个人,这阵脚步声不难猜出是谁。 程弥唇边拿着啤酒罐的手停了下来,耳边声音正好停在余光里,她回头去看。 司庭衍正要推门回房间,与此同时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侧眸看过来。 因为坐着,程弥长t裙往上缩了一小截,边摆搭在腿上,膝盖雪白。 她一两缕湿发落在脸侧,也看着司庭衍,手上动作没停,顺手将手里挑好那件吊带裙放上床。 两秒后,司庭衍像只是随意往她这边经过一眼,按下门把进屋。 程弥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 她收回眼,伸手去拿床上裙子时稍顿,想起刚才门外司庭衍那件黑色卫衣。 和她身上这身一个色调。 程弥手里裙子半道换了个方向,被扔回行李箱里。 地板上手机在这时亮起,程弥顺手摸过来,是红毛给她发消息。 [今晚来不来?]后面跟了个酒吧地址。 这群人真娱乐至死,程弥怀疑他们放学后就一直在转场,她点点屏幕回复。 [不去了,身体不怎么舒服。] 回完短信程弥手机随手扔床上,起身往书桌那边走,从书包里抽出几张试卷。 高三年级每天放学都一堆试卷,语数英生理化一科不落,其中还夹着一张格格不入的高二年级化学试卷。 程弥翻看那张试卷几眼,在椅子坐下。 挺巧,这张高二试卷是她们最近在复习的内容。 其实程弥虽然在学习上不紧绷,但成绩算不上差,在以前学校,她以往成绩可以说得上好。 毕竟有时候语文英语能拿接近满分,虽然理科相对要薄弱一些,但既然她选理科没选文科,总体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不是说她多有天赋,单纯不拿自己人生开玩笑而已。 她是有时候放纵过活,但该玩玩,该认真的时候也得认真。 几张试卷写完已经十一点多,光面前这张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手边放着手机,程弥对照照片,写下最后一个字。 放下笔后她稍伸懒腰,从椅子上起身时顺过桌上还没喝完的啤酒,走去窗边。 她推开窗扇,城区披着夜色,高矮不一的楼房点着稀零灯火。冷风扑面而来,本来有点困顿的思绪一下清醒不少。 程弥背对外面,腰身靠上窗台,浅尝了一口啤酒。 啤酒放置没动几个小时,气已经跑得差不多,丧失新鲜口感。 程弥喝了一口便没再喝,双肘往后微挂在窗台上,指尖垂落虚握着易拉罐,外壁铁皮因为她指尖些微使力啪嗒一声。 程弥眼睛也在这时落在书桌那张高二化学试卷上。 过了一会,她走到书桌旁把啤酒放回桌上,低眸拿起试卷。 屋里安静到只有她动试卷的簌簌声响,门外同样没有任何声响,司惠茹睡得早,一个小时前程弥就听到她回房关门声。 而司庭衍,大概还在房间学习。 程弥拎着试卷往门外走。 打开门,走廊上一片漆黑,只尽头那扇窗户投落在地板上的一方光亮。 恍惚间似乎回到刚来这个家那天晚上,当时景象和此刻无异,只不过那时的程弥从没想过往司庭衍房间走。 她停在司庭衍房门前,抬手,手腕微曲,指尖在门上点了点。 声音不算大,却足以房内人听见。 可却迟迟不见动静,房门纹丝不动。 程弥却也不急,正想再抬手敲一遍,客厅玄关那处突然传来开门声。 她闻声回头,是司庭衍。 他进来后没开灯,可借从对面阳台围栏透进的夜色,仍是能看清他神色。 最近阴天连绵,今晚月亮难得露点脸,暗淡夜色不带一丝暖色,隐约泛着冷白。 这分冷色落在司庭衍脸上,把他肤色里那丝病弱衬得愈发明显。 可却不显得脆弱让人觉得好接近,反倒气场因这分病态又消极冰冷几分。 程弥在暗中默然窥视,从他拧开门把指节修长的手,到他踏进门时眼睫是垂着的,将所有细枝末节尽收眼底。 她发现司庭衍很敏锐,进门后眼睛还没抬起来,已经立马察觉她存在。 司庭衍准确无误看了过来。 程弥没躲没避,悠然自在看着他。 司庭衍没把她当陌生人,至少这次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但也仅仅只是两秒,他没回答她,要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往厨房走。 程弥没跟上去,待在原地,看他进厨房,听里面传来水流声。 100、C100 购买率不足, 请排队候车,正文君正在开来的路上 一顿晚饭司惠茹都准备得格外丰盛。 疲于生活, 三餐敷衍,这句话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司惠茹做饭很下心思,顿顿如此,不仅顾虑司庭衍心脏病的饮食禁忌,还会考虑到程弥喜好和口味。 今晚也不例外,餐桌上清淡咸辣皆有,不下五个菜。 司庭衍照旧最早吃完, 吃完便回了房间。 不久程弥也放下筷子,顺手想把碗筷收拾到厨房, 被司惠茹拦下拿走:“阿姨洗就好,奉高作业一直很多的, 你快回房间学习, 写完能早点睡觉。” 程弥没坚持。 回到房间后, 她拿上衣服到浴室卸妆洗澡。 南方天气潮湿,最近又大半时间阴雨缠绵, 湿意都被逼出来,爬满浴室墙壁瓷砖。 浴室灯光昏暗, 程弥进去时没注意, 衣服挂上墙上挂钩后被洇湿一大半。 还是等洗完伸手去摸才发现衣服遭殃, 总不能光着出去,她伸手拿下黑色休闲长t穿上。 墙上挂一面镜子,一片雾蒙。 凹凸身线影绰, 几番从容动作后,被黑色布料遮挡。 任何一个人看见这抹姿色都很难把持住,但当事人却淡定得很, 甚至都没往镜子看上一眼。 与其说她美而不自知,不如说她是最了解自己那张脸的人。 她永远知道这张脸可以蛊惑多少人。 程弥套上长t后,随手将湿发拨到一侧。 深秋蚀骨凉意蠢蠢欲动,侧腰那块水渍冰凉贴上肌肤,她却眉都没皱一下。 回到房间后,她开了罐啤酒,玩了盘游戏后才想起身上湿了大片的衣服。 于是走过去把行李箱摊开在地,打算重新找身舒适的换上。 房间门大敞,程弥腿贴着地板跪坐,擦头巾披着肩膀。 她稍歪头,一边拿着易拉罐,一边手去翻行李箱里那堆衣服。 门外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家里就三个人,这阵脚步声不难猜出是谁。 程弥唇边拿着啤酒罐的手停了下来,耳边声音正好停在余光里,她回头去看。 司庭衍正要推门回房间,与此同时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侧眸看过来。 因为坐着,程弥长t裙往上缩了一小截,边摆搭在腿上,膝盖雪白。 她一两缕湿发落在脸侧,也看着司庭衍,手上动作没停,顺手将手里挑好那件吊带裙放上床。 两秒后,司庭衍像只是随意往她这边经过一眼,按下门把进屋。 程弥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 她收回眼,伸手去拿床上裙子时稍顿,想起刚才门外司庭衍那件黑色卫衣。 和她身上这身一个色调。 程弥手里裙子半道换了个方向,被扔回行李箱里。 地板上手机在这时亮起,程弥顺手摸过来,是红毛给她发消息。 [今晚来不来?]后面跟了个酒吧地址。 这群人真娱乐至死,程弥怀疑他们放学后就一直在转场,她点点屏幕回复。 [不去了,身体不怎么舒服。] 回完短信程弥手机随手扔床上,起身往书桌那边走,从书包里抽出几张试卷。 高三年级每天放学都一堆试卷,语数英生理化一科不落,其中还夹着一张格格不入的高二年级化学试卷。 程弥翻看那张试卷几眼,在椅子坐下。 挺巧,这张高二试卷是她们最近在复习的内容。 其实程弥虽然在学习上不紧绷,但成绩算不上差,在以前学校,她以往成绩可以说得上好。 毕竟有时候语文英语能拿接近满分,虽然理科相对要薄弱一些,但既然她选理科没选文科,总体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不是说她多有天赋,单纯不拿自己人生开玩笑而已。 她是有时候放纵过活,但该玩玩,该认真的时候也得认真。 几张试卷写完已经十一点多,光面前这张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手边放着手机,程弥对照照片,写下最后一个字。 放下笔后她稍伸懒腰,从椅子上起身时顺过桌上还没喝完的啤酒,走去窗边。 她推开窗扇,城区披着夜色,高矮不一的楼房点着稀零灯火。冷风扑面而来,本来有点困顿的思绪一下清醒不少。 程弥背对外面,腰身靠上窗台,浅尝了一口啤酒。 啤酒放置没动几个小时,气已经跑得差不多,丧失新鲜口感。 程弥喝了一口便没再喝,双肘往后微挂在窗台上,指尖垂落虚握着易拉罐,外壁铁皮因为她指尖些微使力啪嗒一声。 程弥眼睛也在这时落在书桌那张高二化学试卷上。 过了一会,她走到书桌旁把啤酒放回桌上,低眸拿起试卷。 屋里安静到只有她动试卷的簌簌声响,门外同样没有任何声响,司惠茹睡得早,一个小时前程弥就听到她回房关门声。 而司庭衍,大概还在房间学习。 程弥拎着试卷往门外走。 打开门,走廊上一片漆黑,只尽头那扇窗户投落在地板上的一方光亮。 恍惚间似乎回到刚来这个家那天晚上,当时景象和此刻无异,只不过那时的程弥从没想过往司庭衍房间走。 她停在司庭衍房门前,抬手,手腕微曲,指尖在门上点了点。 声音不算大,却足以房内人听见。 可却迟迟不见动静,房门纹丝不动。 程弥却也不急,正想再抬手敲一遍,客厅玄关那处突然传来开门声。 她闻声回头,是司庭衍。 他进来后没开灯,可借从对面阳台围栏透进的夜色,仍是能看清他神色。 最近阴天连绵,今晚月亮难得露点脸,暗淡夜色不带一丝暖色,隐约泛着冷白。 这分冷色落在司庭衍脸上,把他肤色里那丝病弱衬得愈发明显。 可却不显得脆弱让人觉得好接近,反倒气场因这分病态又消极冰冷几分。 程弥在暗中默然窥视,从他拧开门把指节修长的手,到他踏进门时眼睫是垂着的,将所有细枝末节尽收眼底。 她发现司庭衍很敏锐,进门后眼睛还没抬起来,已经立马察觉她存在。 司庭衍准确无误看了过来。 程弥没躲没避,悠然自在看着他。 司庭衍没把她当陌生人,至少这次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但也仅仅只是两秒,他没回答她,要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往厨房走。 程弥没跟上去,待在原地,看他进厨房,听里面传来水流声。 如果程弥没猜错的话,司庭衍十有八九是去楼下扔垃圾了,据这十几天同一屋檐下观察,这人绝对十级洁癖患者。 司庭衍从里面出来后往这边走。 程弥就站在他房门外,等他靠近。 凌晨客厅落针可闻,只有司庭衍脚步声。 不消一会就来到面前,程弥就站在门前,司庭衍开门必须绕过她:“让一下。” 离得近,程弥这才发现他鼻尖有点红。 苍白里一点红,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楚楚可怜,即使这词本义和司庭衍性格相差甚远。 “风吹的?”她答非所问。 说这话时她是盯着他鼻尖看的,然后再回到他眼睛上。 她知道司庭衍懂她在问什么,但他没作声,只是看着她。 走廊尽头那扇窗被风吹过,窗扇撞上生锈窗框发出轻微声响。 模糊暗沉的光线里,他们对立而站,一个穿着黑色兜帽卫衣,一个穿着黑色休闲长t。 抛开两人实际关系不讲,再加上容貌契合。 怎么看怎么像情侣装。 程弥问:“不问我来找你什么事?” 司庭衍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程弥问出来:“你在想什么?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很确信,司庭衍此刻眼底是有含义的。 只不过是些什么,她不清楚。 司庭衍转开眼,这次没跟程弥说什么,要直接进门。 程弥没挡他,顺他意往旁让开一点,靠上一旁墙上。 她就那么看着他去开门,问:“要睡觉了?” 又晃晃手里试卷,明明是在逗弄他,话语却不显得调侃,反倒温柔至极。 “不过你可能还不能睡,作业还没写完。” 房门已经推开一半,司庭衍朝她手中试卷望过去。 “你们黑板上写的,作业第三条,”她复述给他听,“完成化学试卷,明天要交的。” 就窗外那点光亮甚至看不清试卷上化学两个字字样。 司庭衍收回眼:“不做了。” 这些都在程弥意料内。 眼见他快关门,程弥却一点也不着急,递给他:“那如果做完了呢?” 司庭衍从门缝中看向她。 又说:“我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基础题,对你来说根本可以不做。” 司庭衍房间里亮着灯,两个人视野终于不再是混沌一团黑,但也没多亮,勉强能看清试卷上密麻一片而已。 他看都没看,无情提醒:“我们字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程弥两手指尖顺着试卷折叠线玩弄拉直,拿起来给他看,“像么?” 字体一笔一划,走向间有些幼稚,有点小学生字体。 和司庭衍的字简直一模一样。 程弥紧盯着司庭衍眼睛。 他背着光,黑眸里情绪不明。半晌,才抬起看她。 程弥头发长卷,即使灯光微弱,但那双红唇依旧惹眼。 她不用做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跳加速作茧自缚。 更不用说此刻她口吻间略带一点俏皮,和单纯可人的女生那种浑然天成的撒娇不同,她像摇曳生姿的红玫瑰故意放任天性跑出来一点可爱。 “学了半个小时,写一个小时,手可酸了。” 况且她那话里还透着撩拨,意思显而易见。 学他字迹学了半个小时,后面那一个小时她已然会写他字体,已经不是在学。 那一个小时,司庭衍的字就那样在她笔下写出来,一笔一画,她未经思考就能落笔,已经磨成本能。 也会让人在想,她写时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哭笑不得,还是一脸认真。不管是哪一个,换个人都可能会忍不住脸红。 而司庭衍没有,就连程弥也看不出他所想。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站在暗处,周边皆昏暗,让程弥隐约有一种不适感。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要拖着她坠入深渊。 这种不适只一眨而过,程弥再也感知不到,像只是一种在黑暗里久站产生的错觉。 司庭衍开口:“试卷拿走。” 程弥手没收回:“你明天不是要交?”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那间房开门声传来,司惠茹从里面走出来。 她身上穿着睡衣,骨架不算大,衣服撑不太起来,迷瞪的眉眼间没藏好忧愁,大概是被恶梦闹醒。 借着司庭衍房间内外透的光,司惠茹看到他们两个,愣了一下。 大概是他们两个从未在她面前有过交谈,司惠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温声问他们:“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睡觉?” 程弥微笑:“我有个题不懂,来问小衍。” 说着小衍的时候,她回头目光和司庭衍勾缠一瞬。 不出所料司庭衍也在看她,瞳眸很黑,没什么温度。 司惠茹听了却似乎很高兴:“不懂的是要问问的,你们现在学知识快,不问就落下了。” 又看向司庭衍:“小衍,给姐姐讲题没有?” 程弥帮他答:“讲了,讲得挺好。” 司惠茹点点头:“我出来喝个水,那我去厨房了,你们继续聊,小衍,让姐姐进去坐坐。” 过会厨房那屋亮起灯,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个。 程弥手里还拿着司庭衍试卷,朝他走近一步。 她抬手,极其自然地伸向司庭衍卫衣下摆处想帮他打个结:“也是浴室墙上弄湿的?” 还没碰到,手腕被司庭衍握住。 明明看着瘦,指节却有力。 程弥没从他手里挣脱:“我这身衣服今天也湿了。” 因为他也穿着黑色,她没换。 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从容不迫样。 司庭衍不说话。 厨房那边灯被关掉,司惠茹喝完水,脚步声在接近。 “我就不进去了,困了,”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这个还你,下次别放在教室不管,记得要带在身边。” 他治心脏病的白色药瓶。 程弥说完,这才松手,对他笑笑:“晚安。” 翌日起床,外面天雾蒙蒙。 昨晚半夜下了一场暴雨,一整晚窗外大雨冲刷声不停。 一连持续几个小时,直到黎明破晓才稍微偃旗息鼓,但雨势依旧像兜头往下浇水。 程弥从房间出来,屋里窗户紧闭也能听到外面雨声淅沥。 司惠茹一大早在厨房忙碌,已经做好两碗面条放在餐桌上,葱花薄油,煎蛋嫩肉,热腾腾冒着香气。 她正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看见程弥,对她笑:“醒了?” 程弥点头,也回一个笑:“嗯。” “洗漱好了?” “好了。” “那快过来吃饭,早饭可以吃了。”司惠茹把手里筷子放上碗沿。 程弥走过去坐下,没一会司庭衍也从房间出来了。 他拉开她对面椅子,坐了下来。 程弥抬眸看了他一眼,手肘拄在桌上,指尖下垂虚握着筷子。 司庭衍拿起筷子弄碎煎蛋。 程弥这才发现他碗里煎蛋和她的长得不太一样,一整个白色,没有蛋黄。 她收回视线,双方各自沉默吃自己的。 吃着吃着手旁边多出一把雨伞,程弥停下筷子。 司惠茹在她旁边坐下:“外面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得带伞把去学校。” 雨伞虽然已经拆掉吊牌,但布面整洁到一丝不苟,是新的。 程弥对她笑:“好。” 又听司惠茹说:“等一下出门小衍带你去坐公交。” 程弥去学校一直是步行,她问:“因为下雨?” 司惠茹点头,柔声细语:“家里虽然去学校没多远,但路上雨大,你们就算打伞走过去,到学校衣服肯定也湿了。” 程弥没多话,点点头。 吃完饭司庭衍拿上书包在门边穿鞋,司惠茹叫住他:“小衍,等等姐姐。” 程弥没往他那边瞥,也不急。 她抽出张纸巾压压唇,放到桌上,而后起身拎过放在一旁的书包,对司惠茹说:“那我们先走了。” “好,路上躲着点车,地上现在积水多,车开过去可能会溅身上。” 司庭衍已经开门出去。 程弥看一眼他背影,回过头对司惠茹柔声回道:“好。”说完这句才往门外走去。 去到门口司庭衍已经走出一小段距离。 走廊只两头有光,光线昏暗仿佛傍晚。尽头老窗年久失修,昨晚风刮雨淋,长走道灰色水泥地面上一片湿泞。 司庭衍没等她,走在前面,程弥步履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拐进楼梯口,两人隔着不远不近几步阶梯。 楼道空洞到安静,只楼外雨声闷闷作响,四周泛着凉意。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重叠,错开,又重叠上。 很快到楼下,程弥落后司庭衍半截,看他打开手里的伞走出楼外。 她还是维持原来的步调,晃散手里折叠整洁的雨伞,打开后后脚也走进雨里。 即使下着暴雨生活照旧马不停蹄,大雨如注下人间热闹,上班上学的不断擦肩而过。 人群里程弥和前面那道黑白相间校服的身影互相沉默着。 公车亭离家也就两三分钟的路,去到那里斑驳绿漆站台上人满为患,里面有几个跟程弥和司庭衍一样穿着奉高校服。 程弥跟着司庭衍走到下面,两人中间隔着人,伞檐不断往下坠水。 人越来越多,公交车却三四分钟都不见来一辆,人心渐渐浮躁,一时埋怨声四起。 过会一辆车来,呼啦一群人涌上车,司庭衍没上去,程弥也站在原地没动。 另一辆车紧随其后,5号公交,程弥之前没跟司惠茹说她其实坐过去学校这班公交。 公车缓缓刹停在候车亭前,坐这趟车人不少,车门一打开人流往上挤。 果然,5号公交停下后司庭衍有了动作,握着伞走下站台。 程弥也跟着上了车。 这趟车每次早高峰都像沙丁鱼罐头,所以即使坐公交去学校花的时间要比走路去学校少,但学生还是不喜欢搭乘公交上学。 今天是例外,外面暴雨谁都不想湿着身子去学校上一整天课,因此今天车上更是挤得连呼吸都不顺畅。 两人一道上车,司庭衍在前面,公交卡在机子上滴一声后往后走,程弥没办公交卡,往里投进两块钱纸币。 等回头司庭衍已经不见人,但不难找,那张脸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在窗边,抓着扶手面对窗外站着。 程弥抬脚往他那边走,司庭衍旁边还有空位,但她没停那里,而是站去他窗前位置。 背后车窗像被瓢泼大雨割裂,雨痕蜿蜒出无数道裂缝。程弥背对车窗,面朝着司庭衍。 司庭衍视线落在她脸上一瞬,而后移开。 程弥将他动作尽收眼底,没说什么。 下一站停车又涌上来一批人,车内摩肩接踵。 程弥没事盯着司庭衍看,发现他长得比大多数人都要白,打眼望去有些晃眼。但因为身体不好,肤色白里泛着冷感。 眉弓山根那里线条立体,却不会显得突兀,睫长鼻挺,瞳眸很黑。 离得近他那张脸看得更加清晰,好看到让人想动歪心思。 也正是这份好看弱化了些许他身上的不近人情。 程弥这么明晃晃盯着他看,知道他肯定知道。 但司庭衍半分不被打扰,完全没看她。 车上人多,随行车东倒西歪,突然一阵急转弯,车内爆发短暂几声惊呼,人跟着大幅度摆动。 混乱中程弥后背被人推挤,她来得及站稳,但她没这么做,而是顺势借力被推去司庭衍身前。 两人之间空间不大,她只是轻晃一下就几乎贴上他。 司庭衍终于低眸看她,但也只是一眼。 程弥能感觉到他气息微带热意落在她颊侧,眼睛仍是流连在他脸上,一步一步往上走。 薄唇,鼻子,最后停在他眼睛上。 她自然而然开口:“你中午去哪吃饭?” 从饭桌到现在,他们沉默一路。 这是他们第一句话。 司庭衍闻言视线落回她脸上,却没开口。 程弥又问:“食堂一楼,二楼,还是三楼?” 他终于开口,有点冷漠:“干什么?” 是个人都知道要干什么。 换别的女生碰这次壁后可能就这么南墙回头,但程弥怎么可能。 她淡淡笑着:“一个女生找你吃饭还能干什么?总不会是姐姐关照弟弟。”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坦荡回视,继续问:“还是校外?” 晃动中,司庭衍视线再次回到她脸上。 公交不巧在这时候到站,车窗外学生不断路过,一个个身影被玻璃上水影模糊到只剩校服一团黑白色。 后车门打开,司机在前面嚷着奉高到了。 人流鱼贯而出,不断从他们身边挤过。 司庭衍目光从程弥脸上离开,没回答她,转身往车门走。 程弥没立即跟上,盯着他背影两秒后才动脚,跟着下车。 早读课大雨转小,却迟迟不肯退场,泼天撒野近半天,终于在第二节课收敛。 但天仍旧阴着。 程弥她们班早上最后一节数学课,几个男生手贱偷摸在课上打手游惹毛老师,拖累全班一起挨训。 数学老师怒火难消,拖堂痛骂他们十几分钟,夹上课本离开教室时脸还是黑的。 隔壁班已经有人从食堂吃饭回来,程弥后面郑弘凯同桌抱怨:“恐怖死了这数学佬,跟机关枪一样,他妈食堂肯定都没饭吃了。” 过道那边一性格泼辣的女生呛他:“谁叫你们上课打游戏啊,找死吗上她课打游戏,下次要死自己死,别拉我们。” “哎不打了不打了,下次不打了行不,小祖宗。” “郑弘凯今天怎么没来?”女孩问。 “你不知道?昨天他跟厉执禹打架了。” 班长初欣禾正好在这时路过,目光和程弥撞上,一愣,程弥对她极其友好地笑了笑。 见状初欣禾微点下头,和朋友挽手离开。 程弥收回眼时对上同桌孟茵刚从初欣禾身上收回来的视线,之前目睹厉执禹在教学楼后那片小树林里亲初欣禾她也在场,和程弥有着只有她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她犹豫着问程弥:“你和……厉执禹怎么样了?”模样有些认真。 程弥黑色水笔松松夹在指间,往下那头弹了弹桌沿。 伴随咔哒声响,她笑着看她:“没怎么。” 说完放下笔,问她:“一起去吃饭?” “你今天要去食堂吗?” 孟茵平时很少见程弥去食堂,她一般是和厉执禹他们去校外餐馆。 程弥尾音轻嗯一声,又问她:“很奇怪?” 孟茵摇摇头:“没有,那我们走吧。” 食堂外高树葱郁,遮住大半天光,今天还是阴雨天,里面显得愈发阴暗潮湿。 很巧,刚踏进二楼大厅程弥一眼就看到了司庭衍。 如她所料她根本不用去他教室找他,他不会等她。 “二楼糖醋排骨好吃,但我们这么晚才来,可能已经吃不到了。” 孟茵的话把程弥落在不远处窗边那桌的视线拉了回来。 吃饭高峰已经过去,但打餐窗口前仍排着长龙,程弥和孟茵聊着天,两人接在一条队伍后面。 停下不久后程弥察觉出有视线粘在自己身上。 抬眼果不其然对上队伍前面几双往她这边看的眼睛,是几个女生和两个男生。 窃窃私语,眼里带笑,像在讨论她什么。 程弥一眼认出中间那个女孩,昨天刚在体育课上见过。 冷白皮小脸巴掌大,黑发及肩打着卷往内扣,一边别在耳后,那双丹凤眼挑着长睫毛,在笑。 高二年级那位校花戚纭淼。 程弥只往那边过一眼,没在意,继续捧场地听孟茵细数这楼还有什么好吃。 “凉拌海带,宫保鸡丁,这些都特别好吃。” 前面隐隐约约飘来一句话:“也没有多漂亮嘛,还没你好看。” “还有酸辣——”孟茵听到了,话语突然顿住。 那帮人很明显就是在说程弥。 反应过来后她去看程弥,程弥听她没继续说下去,视线也正好探询看过来:“嗯?酸辣什么?” “啊那个……酸辣土豆丝。” “行,”程弥对她笑笑,“待会就照你说的点。” 孟茵去看她神情,她觉得程弥应该也听到了,但好像完全不在意。 孟茵很羡慕程弥这种人,她们洒脱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不在意旁人看法,不像她,上课连回答问题都不敢。 窗口内阿姨打菜很快,眨眼她们两人便排到头。 程弥打了几个菜,接过阿姨递过来的餐盘。 方才进来她注意到司庭衍身边没坐人,接过餐盘后准备和孟茵往那边走。 半路那个座位却被人抢先一步,是方才排她们前面的戚纭淼,还有她那帮小姐妹。 戚纭淼黏着司庭衍说话,司庭衍看她一眼,没搭理她。 程弥闲情逸致看了几秒,见状也没上前扰人兴致,和孟茵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吃没一会就看见那边司庭衍拿起餐盘起身走了。 程弥筷尖戳戳米饭,收回视线。 司庭衍一走,戚纭淼那帮朋友瞬间口无遮拦起来,他们位置离程弥这桌不远,说话大声招摇。 “真是冷死了,我都不敢在他面前开你们两个玩笑。” 一男生嘻笑:“还开玩笑,他有心脏病的,小心把人气死了。” 戚纭淼抄起旁边筷子就往那男生身上扔:“滚,闭嘴。” 方才说怕司庭衍那个女生给戚纭淼支招:“我看这样,你放学后把司庭衍约出来,溜冰场楼上不是有个小电影院吗?我们去溜冰,你和他去看电影,灯一关你就亲他,是个男生都架不住这招的。” “对啊,你还这么漂亮,他不可能不喜欢。” 戚纭淼说:“白痴,你们觉得他有这么容易约出来吗?” 旁边那男生继续泼冷水:“我看他都快被你烦死了,你要不干脆放弃得了,你不懂,男生嘛,感动那套没用的。” “滚咯,”戚纭淼声音听起来毫不在意,玩着头发,“我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我。” 程弥其实没怎么细听,后面也没再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 孟茵吃饭慢,程弥吃完后等了她一会,然后陪她一起回教室。 回教室路上路过小卖部,程弥不是很巧在那里遇上厉执禹和红毛他们。 红毛大老远就朝她喊:“中午怎么不等我们一起去吃饭?” 程弥示意他旁边孟茵:“跟同桌去吃了,班里同学也得相处融洽,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说的是。” 旁边厉执禹手里抛着饮料玩,递给她:“刚买的还冰着,喝不喝?” 她对厉执禹笑笑:“冷的这几天不太方便。” 厉执禹挑眉,了然,收回手。 他们午休还要去校外网吧,程弥要回教室,和他们在小卖部门口分道扬镳。 午休时间教室里不少走读同学趴在课桌上睡觉,没睡的说话轻声细语,程弥回去后拿了本书出教室,到走廊上透气。 她微倚栏杆,一只手斜着支脑袋,另一只手翻着文学读物。 一阵风来,栗色长发从额角滑落,程弥抬手将发捋至脑后,有一丝被遗落,被风勾沾上唇。 动作慢条斯理,像一只午后慵懒晒着太阳的猫。 也就是抬眼这瞬间她看到了楼下的司庭衍。 绿荫疯长一路,他穿过斑驳罅隙往教学楼这边走来。 也不知道从食堂出来后去了哪,比她还晚回教室。 程弥视线一路跟着他。 看了会儿后撑在额头的手换到下巴,指尖微搭在脸颊旁,继续好整以暇瞧着下面。 司庭衍没往上看,路过教学楼前公告栏。 程弥另一边手摸去旁边手机,眼睛终于从他身上挪开,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取景框。 镜头里人走到了楼下,她手机后置摄像闪灯一亮,咔嚓声响。 司庭衍察觉到了,脚步一顿,抬头。 程弥视线和镜头里的他对上,司庭衍眼睛如一潭深水盯着她,却也格外冷静。 程弥和他对视两秒,目光从手机上离开,落回楼下,毫无阻隔对上他眼睛。 她格外光明正大,手机拍下他那张照片朝向他,语气微带笑意。 “好看么?” 司庭衍看着她。 程弥托着下巴回视。 她看不清他眼里含义,几秒后,司庭衍一句都没跟她说,走了。 程弥唇上漾过一抹笑,目光还没从楼下收回来,身后孟茵刚好从厕所回来,问她:“还不回教室吗?” 紧接着就看到了程弥手机上那张照片。 程弥知道她在看,问她:“拍得怎样?” 孟茵不太会夸,点点头:“好看。” 学校不仅学霸是名人,帅哥也是,更别说司庭衍两样都占,孟茵自然认识。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司庭衍是厉执禹弟弟,这不是秘密,奉高的人几乎都知道。 她微微发愣,又下意识问:“你跟司庭衍认识吗?” 不仅认识,每天都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房间还是对门。 程弥想到这轻声笑了一下,眼睛对上孟茵。 “我要追他,算认识吗?” 《磨牙》/舒虞 黄昏快合眼,夜蛰伏暗处。 夏日暴烈吊着最后一口气在初秋里苟延残喘,闷躁傍身活物行走,马路都在躁动。 公车刹停在闹市街头站牌,程弥拖着行李箱下车。 这趟大巴是从机场过来,迎面拉客摩托一窝蜂涌上,十几张嘴汹涌在呼啸而过的车流声中,把下车乘客扇得晕头转向。 程弥从这帮无头苍蝇里找到路,站到路边上。 如果不是风衣口袋里手机震动,她可能会直接拦车走人。 不过去哪儿。 去哪儿她也不知道。 程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电,接通放耳边果然是黎烨衡:“到奉洵没有?” “到了。” 附近居民楼没白在这闹市里打晃十几年,墙灰斑驳,塌垮电线攀缠出年轮,烟火气浓重得吹不散。 风吹长卷发扑面,程弥抬手撩发往额后捋,零碎几根搭在挺翘的鼻尖上。 指尖意料之外没顺畅到底,半道卡住,扯得耳朵生疼。 程弥打眼看去,风恶作剧把头发绑耳环上了,她不甚在意地别头去勾。 黎烨衡在那边说:“你惠茹阿姨今天本来打算过去接你,但临时出了点事抽不开身,待会我把她家地址发你手机上,你自己小心一点,打辆出租车过去。” “嗯。” “你惠茹阿姨找我要了你号码。” “好。” 对比程弥没什么心情的单调只言片语,黎烨衡一如反常话多:“这阵子先委屈你们住那里,等忙完国外这阵,回去我跟你惠茹阿姨把证领了,再挑个好地方带你们搬家。” 黎烨衡今年四十五,找了个人搭伙过日子。 本来黎烨衡结不结婚,搬不搬家这些都和程弥没关系,直到母亲去世那年。 程弥是在母亲去世那年被黎烨衡带回去的。 黎烨衡不是程弥父亲,而是她发小黎楚的父亲。当年母亲去世她这个拖油瓶怎么也轮不着非亲非故的黎烨衡来拖,但由于她和黎楚两小无猜,两人已故母亲又是情深义重好友的缘故,于是未成年且身边没其他亲人的她顺理成章被接回了黎家。 她虽说不是黎烨衡女儿,黎烨衡却也算她半个家长。 这次过来的只有程弥,黎楚在外地上大学,没有一起过来。 “明天记得准时到学校报到,还有,和惠茹阿姨还有弟弟好好相处。” 平时明明一解就开的头发,今天像要跟大圆耳环死磕,程弥索性不费劲了,晃眼去找人。 一米开外蹲着头红毛,已经熏了她半支烟,对方比她更先看向自己。 遍地凡人里最扎眼那朵从来不用多情投眸,人的视线便会趋之若鹜,这男生便是鹜中之一。 红毛在看到程弥脸时明显一愣。 烟圈酿在黄昏里,她是被酿成的那杯酒。 一杯人清醒时和她亲密不了,等喝得烂醉又神智癫乱,到头来对她一概不知的酒。 神秘的,有距离感的。 但程弥却没如男生想的那么冷淡,意外像课堂上跟人借笔的女生一样温和,示意他手上的烟,弯唇:“ 借个火。” 她话落同时黎烨衡的警告也入耳,带着长辈的威严:“程弥。” 程弥能想象他皱眉的样子,却也没打算解释,接过红毛递来的烟,烟头直接烫断耳环上打结的头发。 红毛目瞪口呆。 程弥把烟递回去,朝他莞尔一笑:“谢了。” 而同时她和黎烨衡这通电话也到达尾声,他明显是开会休息间隙给她来的通话,会议继续于是没再多嘱咐。 挂断电话后程弥才看到陌生未接来电,时间两分钟前,正打算无视塞回兜里,陌生号码再次打进来。 程弥大概知道是谁,没拂人面子,接听:“你好。” 那头估计没料到她接这么快,到口头的话明显卡了下壳,一看便是辛苦打好的腹稿被打乱了:“你、你好。” 又紧接问:“是程弥吗?” 程弥视线落在对街二楼防盗网后那个收衣服的女人身上,她依稀记得电话里头的女人也是这类贤妻良母:“我是。” 女人回话温柔,盖不过她那边哄乱的噪杂声,自然也掩不住她话里忐忑不安的讨好:“我是惠茹阿姨,下午本来想着要过去接你的,但突然出了点事忙前忙后的就没赶上过去接你。” 估计以为程弥是不好应付的青春期少女。 她说:“没事。” 那边明显松了口气,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到了吗?” “到了。” “那赶紧到家里去,”对方生怕怠慢她,“地址阿姨发短信给你,下午出门给你留了钥匙,就在门口的消防栓上。” “地址有了。” “有了啊?有了就好,”又说,“那赶紧回家,家里桌上水果都是可以吃的。” 程弥微垂着眸,指尖把玩耳环,而后唇角温柔弯了一下,态度可以说十分良好:“好。” 又进行了几个来回的生硬一问一答后电话才结束,挂断电话后程弥才发现红毛还没走。 红毛从蹲变成站,十分自然地指指她行李箱:“你要回家吧,住哪片啊?” 一看平时没少勾搭女生,搭讪练到炉火纯青。 住哪儿刚来这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但像这种男生,随口说哪里他都顺路。 “这片。”程弥说。 果然,红毛说:“巧了,我也住这边,那我送你回去呗。” 红毛本以为这挂的难搞,就见她又对他笑了,应得干脆:“行啊。” 他乐了,说走呗,就要去拎她行李,却被打断:“不过我可不回家,你还顺路?” 红毛一脸疑惑:“你刚不还跟人打电话说回家?” 这话不知让程弥想到了什么,她淡笑了下,视线落向马路,没说什么。 见她没回话,红毛没再执着上个问题:“不过你提着一这么大的行李箱,上哪儿去啊?” 程弥问住他:“酒吧有规定不能带行李箱?” 红毛卡顿一下,一想:“是没有。” 说完又变得更兴奋了:“你想去酒吧怎么不早说,我一哥们儿就开酒吧的,正好这个点快开门了,你要是过去我让他给打半折,怎么样去不去?他那儿好玩的一堆。” 程弥信他说的朋友在开酒吧是真的,将绑着头发的耳环扔进了垃圾桶里:“带个路吧。” 酒吧是座笙歌不夜城。 人捱够清醒白日,招牌微笑全打烂,高烧鬼魂原形毕露。 电音在耳膜上嘶吼狂飙,激光四晃着火烧眼皮,但在这大动静下程弥还是注意到了电话震动的嗡鸣声,声响如同蚊呐,和来电人一样。 她看着仍旧没备注的陌生号码,拿上手机起身离开卡座。 走到外面,掉满飞虫的街灯跟里面喧闹一比都显得寂寥,程弥刚按接听那边便传来稍显着急的声音。 “程弥,你是还没上家里来吗?” 程弥到此刻才得空思索怎么应付还没回去这个问题,腹稿不用怎么费劲便打好,没半分紧迫慌张:“嗯,刚来这边不熟悉,到附近逛逛,毕竟以后就在这边生活了。” “好,逛逛好,熟悉熟悉环境。”对方连声应和。 一时又无话。 又是对方找话题:“城南那边有家ktv,我看单位同事家小孩平时周末都喜欢上那边玩,你有空也可以去那里看看,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大概以为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出来只会是去唱唱歌和吃吃东西,程弥嗯了声:“好。” “刚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买了几个小炒,你叔说你爱吃辣的,买的都是你爱吃的。阿姨真的很抱歉今天没有招待好你,本来想在家里给你做顿丰盛点的晚饭,但愣是忙到现在。现在做又太晚了,怕你饿着所以今晚就先在外面买了点吃的,明天阿姨再下厨给你做顿好的。” 程弥捕捉到了医院两个字眼,但没多问。 “不用麻烦,明天我在学校吃就行,”她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挪回耳边,“还有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不用等我,都这个点了您自己赶紧吃饭。” “在外面吃过了?” 程弥手指敲敲手机机身:“嗯。” 又加上一句:“今晚也不用等我回去,我看最近挺多好玩的,晚点再回去。” 对方生性温吞,对此也没有二话,最后只嘱咐:“那今晚记得早点回来,明天还要去学校报到。” 程弥应好,这通电话也算应付过去了。 等她再回酒吧的时候,原来卡座已经坐了些新面孔,正闹哄哄玩游戏。 一女生好像玩游戏输了,正被起哄和一个男生接吻,女生不乐意,说宁愿喝酒。 程弥还没走近便听见那男生大声嚷嚷:“还嫌弃我,你们女生尽看脸,不就一张小白脸么,肉都没老子结实。” 坐他对面的女生一杯酒一口闷,烧得龇牙咧嘴:“你那叫油腻,还结实呢,恶不恶心。” “就他妈是个病秧子,你信不信老子这身腱子肉给他一辈子都练不出来。” “你说谁呢!”女生不爽了。 “还能有谁,不就你们最近老挂嘴边的高二那小子司——” 有人打断:“行了行了,别说了,厉执禹来了,再说下去你们都得完蛋。” 程弥本乐滋滋听热闹,被来人打断,抬眼。 对面走来一男生,高个子长腿,浓眉深目,五官标致到让人第一时间想到证件照。不知道什么来头,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此刻都噤声。 与此同时卡座里红毛发现程弥,朝她招手:“去哪儿了啊?半天没找着人。” 这动静引得其他人抛来视线,对面厉执禹也是,转头便有男的去拷问红毛了。 程弥刚在沙发坐下就听红毛说:“人在这儿呢,你们找我要人电话号码做什么,自己找!我自己都没号码。” 程弥权当没听见,十分随和开口:“在玩什么?”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