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游走武侠世界   作者: 夜陌楚离都   简介:   一世重生,来到了武侠世界,纵横八荒,快意恩仇 第1章   重生   太湖风光自古秀丽出色,其中岛屿宛如星落,芦苇丛丛,水道蜿蜒交通,常人误入其中,绝难得出,非常年混迹其中之人,才精通知晓掩映其中的隐蔽水路。   在太湖水域深处,密密层层的菏泽、茭白、莲蓬亭亭于水面之上,一眼望去,碧波倾天。   在这青碧水天之中,藏着星星点点的岛屿,其中有一处,名叫曼陀山庄。   这日,岛上的奴仆来来往往,神色急切,在一片亭台楼阁之内,回荡着女子凄厉的叫声。   “夫人使劲啊,使劲,孩子就快出来了!”   “啊……呃……我没力气了。”   “夫人,来喝一口参汤,缓缓力气!”   额发被汗水浸湿的女子,此刻面色一片苍白,艰难的挺起上身,由旁边的嬷嬷喂进去一碗参汤。   女子约摸二十多岁,虽然现在仪容不整,但依旧可窥其绝色面容。   女子深吸几口气,在嬷嬷的指导下,继续艰难的生孩子。   女人生子自古便是过鬼门关,稍有不慎,便一尸两命。她之前已经惨号了半日,如今又挣扎了半个时辰女子,才将孩子生下。   “恭喜夫人,是个小姐!”   女子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着,正要说话,忽觉下体仍有异动,没等她反应过来,嬷嬷惊叫道:“夫人,夫人,别忙泄气,腹中还有一个!”   “快快,你们别动,夫人使劲啊!”   这位嬷嬷鸡皮鹤发,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临危不乱的指挥着众人。   过了片刻,随着一声娃娃的啼哭,第二个孩子终于降生。   “夫人,是位公子!”   嬷嬷抱着擦洗干净的红彤彤的小娃娃,面色复杂的看看孩子,又看向女子。   “男,男孩……给我看看!”女子刚刚生下两个孩子,本来已疲惫之极,现下听到这话,忽的又有了精神,眉宇微蹙间,隐有凌厉之意。   嬷嬷小心的把男孩放在女子头侧,女子转头看他,面色冷然。   抬手间已然颤抖,却仍一点点的摸索描摹着男孩的面容。   未睁开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当她的手移动到男孩嘴巴边时,男孩嘴巴一张,忽地吐出个泡泡,“啪”的一下轻轻破开。   女子一愣神,神色变幻,终于是缓了下来,闭着眼缓缓叹了一口气,“罢了,嬷嬷,抱他下去吧。”说话间,身子已沉了下去,睡过去了。   嬷嬷大松一口气,轻手抱起男孩交给旁边人带去放到女孩身边,然后指挥着婢女小心为女子收拾着。   王含章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从卡车撞来的那一刻之后,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没有时间的虚无境地,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接触不到,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疼痛挤压后,他终于见到了光亮,但当他想睁眼时,却怎么也睁不开,正心思焦急时,有人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情急之下,竟哭了出来。   哭声一出,王含章便觉糟糕,自己的哭声怎么是一个小娃娃的嗓音,再动动手脚,反馈来的情况让他震惊了,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还是刚出生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嬷嬷和自己母亲的对话,短短几句话可谓意味深长。   女子的手摸着他的脸,却没有收着劲,磨的他生疼,对自己的态度很明显不喜。   幸好王含章机灵,及时吐出一个泡泡,唤回了女子心中的母爱,救了自己一命。   王含章心里想着,女子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怎么会不喜欢?是什么原因?自己父亲呢?   刚出去的小孩子精神不长,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女子斜倚着半旧的富贵如意靠枕,目光落在床边的一架小巧的儿童摇篮上,里面一左一右两个孩子睡得正香。   嬷嬷轻手轻脚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夫人,汤好了,这汤最补气血,快喝了罢。”   女子接过碗,示意嬷嬷坐下,嬷嬷哎了一声,在床边坐了半个身子。   汤水微红透亮,三两个枸杞漂浮在上面,一眼可见底。   嬷嬷见女子不喝,说道:“夫人……”   女子恍若未闻,默然半晌,忽地把汤一饮而尽,捧着碗道:“嬷嬷,你是见过他的,觉得像吗?”   这话说的没头脑,嬷嬷却是心头一跳,匆匆看了男孩一眼,道:“夫人生的孩子,自然是像夫人,他连夫人有孕都不知,怎的孩子会和他这负心无情的男人有关系。”   嬷嬷心知这话说的不好,只能让夫人加深对那人的怨恨,但为了保全这个男孩,只能顺着她来说。   果然,女子听了这话,面色微霁,转头仔仔细细的把男孩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好半晌,才冷然一笑,“他想着自己镇南王的高位,弃我们母子三人而去,和什么百夷族的女人成亲去,连这儿子女儿都不要了。既如此,再无甚好说的了。”   “夫人说的是,过去的事别再想了,孩子也和他没关系。咱们山庄刚得了公子小姐,上下都很欢喜呢!”嬷嬷松了一口气,笑道。   “嬷嬷,每人赏三个月的银子。让他们尽心做事,自有他们的好处。”   “是,夫人。对了,昨日里舅太太听说了夫人生产,让人带着药材来问候,说今日里亲自来看您。”   女子眯着眼道:“打发人去回她,说我生产累着了,这几日不想见客,等我好了亲自去请,不劳她大驾。”   “是,奴婢知道了。”嬷嬷应道。   嬷嬷见无事,刚要告辞,女子却突然睁眼,一把抓住嬷嬷的手,笑语盈盈道:“李姑姑,青萝有件事想麻烦你。”   李嬷嬷心中一惊,每次当夫人出现这种神情时必然会发生些什么,她再明白不过。   心中思绪涌动,面上隐隐带出一些,扯了扯嘴角道:“小姐,有事吩咐老奴便是。”   女子叹了口气,道:“从前跟着母亲的人只有你和几位姑姑了,这件事,非你们不能办到。”   她目光炯炯,“老爷外出两月有余,不知是否在哪遇到困难,可千万别出现意外,有劳几位姑姑去查探一番,切勿出事!”   李嬷嬷一个字一个字听在耳中,瞬间明白夫人的意思。表面的意思不是意思,深处的意思才是真正的意思。   不管老爷是否出事,她们几人去,老爷必须出事。   她是老人中最得小姐信重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小姐嫁给这位王公子。   如今的王老爷,没有半分的情爱,现在生下了孩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李嬷嬷想着这些,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刚生下孩子的绝色美人,笑着点头,“夫人的意思老奴明白了,一定完成!”   女子点点头,一点点松开一直紧握着李嬷嬷的手,“那就麻烦李嬷嬷了!”然后闭着眼倚在靠枕上不说话了。   李嬷嬷拿起碗,躬身退了出去,“吱呀”一声把门关上,往别处去了。   室内久久安静,不知何时醒来的王含章心中却一片惊涛骇浪。   镇南王……李青萝……王夫人……   原来,自己来到了这里。 第2章   习武   这一年,少室山上玄苦大师新收一位俗家弟子,教导他为人处世刚正不阿,传授少林武学。   大理镇南王府中,五岁的小世子不修武功,整日里不是沉迷经史典籍,便是醉心于花草玩物,让镇南王大伤脑筋,有心管教,又有王妃相护,没奈何,只得放任他去了。   少林寺中一位小沙弥开始修习罗汉拳,比同时入门的其他弟子进度慢了一大截,因他性格憨厚,略显木讷,师长对他甚少关心。   而在太湖中的曼陀山庄,两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正并排扎着马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神色绷紧,作严肃状,反而更让人喜爱。   片刻之后,左边的女娃先撑不住了,一口气泄后便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旁边的男娃恍若未闻,又坚持了一会才缓缓吐气收功。   看着坐在地上不住揉捏自己肩膀的语嫣,王含章认真道:“阿姐,练武须得吃苦才好,切勿半途而废。”   语嫣皱着小眉头,哼道:“练武这般劳累,母亲都说随我们去,你偏要来吃这苦,自己吃便罢了,还非得拉上我一起,哼,以后我再也不要练了。”   听着这小女孩的抱怨,王含章心底一阵无奈,他心里想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你好。   等十几年后,原着剧情展开,不说别的,单你被恶人掳走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更不用说别的危险。我可不想以后被人胁迫,可怜我这好心人,人家却不领情。   没办法,谁让自己摊上这么一个好姐姐呢,他好笑的摇摇头,扶起王语嫣,帮她拍干净身上的土,“阿姐,练武须得持之以恒,哪里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咱们在这太湖中,来往不过自家和姑母家的几个小岛,怎么知道外面有多少风险,可不得修习武功以御外敌。”   “再者,咱们自家武功无数,更有精神绝妙的修行法门,若是任它放在那里积土,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物尽其用才好。”一边说一边拉着语嫣往回走。   听了这话,语嫣一仰首道:“有多少恶人关我何干?我又不去招惹他们,他们自然也欺负不到我头上来!”   这果然是王语嫣能说出来的话,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天真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语最正常不过。   他心里暗暗吐槽,嘴上却苦口婆心的劝道:“阿姐,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能用道理来概括,本就是穷凶极恶的人,你和他讲道理,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啊!好阿姐,你就听我的吧,以后咱们可不会只生活在这太湖上啊!”   “不会只生活在太湖上吗?唔,也对……那好吧,就当是陪练了。”听到这话,语嫣想了好一会,才艰难的点点头。   王含章立刻笑着感谢,心里也松了口气,自家姐弟天赋出众,且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正是习武练功的好苗子,放之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就偏了,想到了经常和自家往来的参合庄,以及那里的慕容复。   原来的剧情中,王语嫣从小到大,除了身边的王夫人和婢女,怕是只有慕容复这么一个亲近之人,心生爱慕理所应当,毕竟慕容复生的气宇轩昂,龙章凤姿,乃非凡之人。   可来到这里,王含章才发现,慕容复竟然比他们姐弟大了近十岁,如此年龄差距,该想着表哥表妹的结亲,不是开玩笑?   本来慕容一家妄想复国的想法在他看来就是镜花水月,如今更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所以,有他这个亲弟弟日日在王语嫣身边吹耳旁风,如今慕容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表哥而已。   所以,王语嫣的故事里,没有慕容复。   而且,王含章还悄悄和她说,姑母从前看不上王夫人,怎样怎样的对王夫人不好,又买了许多讲小媳妇和大姑姐关系不睦的画本子,言传身教,日积月累下,王语嫣对慕容家都无甚感情,只当一门普通亲戚来往。   这不是王含章胡说八道,慕容夫人确实对王夫人态度恶劣,甚至有说她偷人的行径。   但是,你不来就山,山来就你。   慕容复觊觎王夫人带来的武学典籍,虽然他们家还施水阁收藏无数,仍觉得王夫人有更高深更精妙的武学,再加上王语嫣的绝色容颜。所以,慕容复仍不时来此妄想拉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这不,姐弟俩刚回到房里,就有下人来报,说姑母刚派人从外面采买了一些小丫头来,表公子让他们去挑选一些可心的服侍。   王语嫣正扎完马步,浑身酸疼,回屋直接躺到了塌上,对下人的话恍若未闻。   王含章喝了一杯水,道:“多谢姑妈好意,只是一来母亲管的严,我们不好出去,二来家中的下人还够用,就不劳舅妈费心了。给来人五两银子,让他回去吧。”   慕容复三不五时的会想些主意,让他们姐弟去参合庄玩耍,本意是王语嫣,但也不好忽略了王含章去,就两人一同叫着。   对此,姐弟俩早已习惯了,因是打着长辈的名义也不好无礼,所以他们搪塞过去便是了。   王夫人每日处理庄中琐事,甚是繁忙,从不管这些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不过,她虽然事忙,但晚饭从来是和两个孩子一起用。   饭桌上,王夫人看着那个给自己和姐姐夹菜,说话逗自己开心的孩子,不自觉的也露出些笑容。   自打有了这儿子,自己的生活确实多了很多乐趣,王夫人心里想着。   她哪里知道,王含章为了营造和谐的家庭氛围,让王夫人对他的态度从厌恶变成喜爱,死了多少脑细胞。   不过如今有了成效,他也不算白费力气了。   王夫人想到这些时日两个孩子日日习武,不由心中一动。   等吃完饭,她叫住姐弟两个,“听下人说你们最近在习武?”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王含章道:“是的,母亲,儿子想着习武能强身健体,将来有什么事能有应对的法子,不至于任人宰割。”   王夫人点点头,道:“琅环玉洞中的武学浩瀚如海,但最高深精妙的武学却不在其中,你们跟我来。”   王夫人屏退下人,带着两人去了内室,从床底内侧的暗洞中取出几本秘籍,示意二人站在身前。   最上面的书籍上已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多时无人翻看了。   王夫人轻轻擦去表面灰尘,粗略的翻了翻几本秘籍,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娘,你们外婆留下的武功秘籍,她说,这是世间最顶级的武学,让我勤学苦练,不可荒废,将来有什么事情,不会束手无策。”   “我却不以为然,她不明白,世间的事从来不是以武功论成败的,即便我武功高于他又能怎样?再者,双拳难敌四手,什么家将护卫的一拥而上,我又能如何?哼!”   说着说着,话就偏了,不知道王夫人想到了什么,很是生气。   王语嫣感到莫名其妙,好好的说秘籍,怎么说着说着就生起气来了?   王含章知道一提段正淳就要糟糕,连忙道:“娘,这秘籍叫什么?”   王夫人看了王含章一眼,想瞪他,又舍不得,只得自己努力平复了气息后,道:“这里一共五本书,一本心法,名为《小无相功》,你们先练它,其余的武学等你们功力深厚了再说,否则有害无益。” 第3章   诈死   王含章心中激动,自家外婆是李秋水,外公是无崖子,他一直猜测王夫人是否得到逍遥派传承,现在得到证实,自然欢喜无比。   逍遥派的武功传承是顶尖级别的,有了它们,自己也有了对抗未来的底气。   然后又听王夫人道:“娘知道你们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就在这里记下,不要外传,任何人都不行,明白吗?”   姐弟二人一齐点头,脆生生的答应。   秘籍摊在桌上,姐弟二人一起背,速度别无二致。   王夫人坐在一边神游天外,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约半个时辰,姐弟二人一字不差的将《小无相功》背诵出来。   王夫人满意的点头道:“这几年我的心思不在武功上,荒废了许多时日,但指点你们还是可以做到的,你们练功时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不要自己逞能,走火入魔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后又嘱咐了两人保密和练功上的一些事情,让姐弟二人回去了。   语嫣跟着来到王含章房里,好奇的说:“阿弟,咱们外婆是什么人,留下来的武功怎么这么高深?我在琅环玉洞中看的皆不如这本《小无相功》。”   王含章迫不及待的想尝试《小无相功》的神奇,急切的说道:“什么人?武功高强的高人呗,母亲不说,咱们也不清楚,好了,阿姐,我要开始练功了,你也回去练吧!”   王语嫣被赶走,有些气愤的回到自己房里,“这个臭阿弟,就知道练功,有什么意思呢……唉,我也练吧,可不要再让他在我耳边絮叨了。”   ……   《北冥神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和《小无相功》是逍遥派的三大绝顶武功,常说的逍遥三老分别修炼的就是它们。   其中,李秋水修习《小无相功》,一身内力深不可测,属于天龙世界最顶尖的那一撮人。   现在,王含章得到了《小无相功》,心中满意之极,在这世界中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人的成就,天赋占三分,机遇占三分,剩下四分是努力。   他自认天赋不下于人,机遇如今也到手了,日后加倍努力,未来可期。   神功入手,王含章整日废寝忘食,连带着王语嫣也随他一起练功。   幸好王夫人虽然武功不强,但见识不少,知道四五岁的小孩子根骨未定,身体还未发育,过度练功有害无益,察觉后立刻叫停了他们的行为,改为规定的,每日只能睡前练习两个时辰内功,其余时间一概不许。   虽然意犹未尽,王含章也知过犹不及,只得将多余的精力放在武学招式上,半日练武半日学习读书。   这倒让王语嫣松了口气,相较习武,她更倾心于读书写字,前些时候那般疯狂练功,让她很吃不消,现在劳逸结合,张弛有度,小小年纪已然有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王含章只要她习武和远离慕容复,别的也随她去。   这样过了半年,这一天,一艘披挂着白布的小船飞箭一般驶来,停靠在山庄码头,一个虬发大汉跳上岸来,叫道:“快带我去见舅太太,有急事报给她!”   管码头的叫邓婆婆,认得这位是姑老爷家的家将公冶干,眼睛撇到他胳膊上的白布,心中暗自思量,这是有了丧事?是姑老爷还是姑太太不好了?   她当下不敢怠慢,一面命人去报王夫人,一面亲自引人过去。   到了见客的花厅,王夫人已经坐在上首,未等她问话,公冶干便满面哀色的道:“报舅太太,老爷,老爷前日在外故去,今天遗体回岛,烦请舅太太拜祭。”   王夫人大吃一惊,急忙道:“你们老爷武功高强,而今不过五十余岁,好好的怎么突然去世了?”   刚得到消息进来的王含章将这话听进耳中,心中一惊,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慕容博假死,脱身武林中事,暗中培植势力,一心图谋复国大业。   公冶干悲戚一声,道:“事发突然,只有邓大哥一人在,夫人乍一听闻此消息,就让我来报舅太太来了。”   “好,此事我知晓了,这便和你一同去。”王夫人一面说话一面吩咐身边的人准备祭礼等物,贴身伺候的余婆婆早已命人准备妥当。   公冶干一船当先,后面跟着的船上坐着王夫人和王语嫣姐弟,再往后是带着各色祭礼的大船。   从曼陀山庄到参合庄的路程有半日,公冶干来时日头在东,回到参合庄时已然夕阳漫天。   落日的余晖洒落湖面,接天莲叶映照着荷花格外灿烂,其中的茭白、莲蓬更添几分生气,小船穿梭其中,置身于红花绿叶令人沉醉。   王含章一路欣赏风景津津有味,心中半分难过没有,反而有了一丝紧迫感。   他不知道自己在十多年后,武功修为能否助自己在纷乱的江湖中保全自身和家人。   王语嫣原本喜看美景,此刻坐在小船上,却面有悲色,晶莹的泪珠在眼中闪烁,王含章轻轻叹了口气,自家阿姐心肠柔软。   虽然自家和慕容家不大亲近,对慕容博也无甚了解,但听到姑父去世,还是愿意为他哭一哭。   其实,这才是人之常情,像王含章这样知道真相的人才一点都不会伤心。王含章也知道这样不好,狠狠掐了自己两下,才让自己不至于突兀。   王夫人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她自己面色沉沉,虽不好看,但也没有太多哀意。   到了参合庄,一行人刚一上岸,入眼处便皆是白色,一日时间足以让偌大的庄子满披白布。   下人引着他们来到正堂,挽联已悬挂左右,大堂正中摆放着一件棺木,棺木上点着一盏长明灯,下设一个火盆,盆前跪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   一旁侧身跪着位憔悴的夫人,双眼红肿,面带泪痕,见母子三人来到,眼眶一红,又哭了出来。   王夫人快走两步扶住慕容夫人,安慰道:“姐姐节哀,姐夫突然去世,实在猝不及防,究竟是因何而死?”   慕容夫人拍着王夫人的手,悲伤的说不出话来,几欲哭晕过去。王夫人在一旁好言相劝,开导,却效用不大。   慕容家四大家将站在另一边,包不同嘴快,说道:“舅太太别问了,我们夫人都要哭死过去了!”   邓百川道:“舅太太别忙问,事发突然,令人叹惋,不管怎么说,老爷已然故去,再不可改了,先祭拜了再说吧!”   王夫人见几人来回推脱,心知其中有隐情,但见他们觉得这样真切,声势浩大,绝不像作假,便按捺住好奇,领着两个孩子祭拜一番。   王语嫣一身白衣,祭拜完后怯生生的走到跪在灵前的慕容复身旁神色关切的安慰道:“表哥,姑父骤然去世,你且节哀。”   慕容复从早到晚在这里跪了一天,心里的悲伤几乎溢出,身体也疲累不堪,内外交加,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看着王语嫣,没了往日的活泼灵动,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了声,“表妹。”就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倒的位置不巧,正好朝着王语嫣,小娃娃吓了一跳,用了吃奶的力气扶住慕容复,叫道:“来人啊,表哥晕倒了!”   王含章赶紧过去帮忙,不过邓百川抢先一步,抱起来慕容复,和慕容夫人说了几句话将他送入内室。 第4章   经年   王语嫣看着慕容复被人抱着离去,小嘴微嘟,“表哥好可怜啊!”   “哪里可怜?”王含章心中警铃大作。   “姑父去世,表哥都哭晕过去,当然可怜啦!”王语嫣气呼呼的看着弟弟。   王含章无奈道:“你都没见过自己父亲,反而来这里可怜别人没有了父亲,阿姐,你心可真大!”   王语嫣一愣,眼眶渐渐红了,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亲,我都没见过爹爹,呜呜……”   王含章明白自己一时嘴快,说错话了,急忙七手八脚的安慰姐姐,给她擦眼泪,又好言好语的安慰她。一通忙活,终于是让她止住了眼泪。   慕容博去世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许多武林中人前来拜祭,停灵七天后入土为安。   起灵前,在场的众人都看到慕容博的仪容,分明已死去多日的模样,王夫人虽然还是好奇死因,但慕容家不说,她也不好强问,只当是死因尴尬,对他的死亡却没了怀疑。   王含章让下人把他抱起来看了慕容博的“尸体”,冷笑一声,装的可真像。   一家三口在庄上住了半月,安慰慕容母子,直到他们悲伤稍稍好转才离去。   慕容博诈死后,慕容复很是低落了一段时间,幸而有慕容夫人在,几经开导劝说,加上些许手段,又让他重振旗鼓,每日潜心习武,吃睡都在还施水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坐拥还施水阁武学无数,他还仍觊觎琅环玉洞中的典籍,因要给慕容博守孝三年不得外出,就三不五时差人来,讨教玉洞中的典籍。   其实,还施水阁和琅环玉洞中的典籍并无太大差别,都是寻常门派的武功,那些顶级的武学,如少林绝技,段氏指法,降龙十八掌等根本没有收录。所以两家有些许差别也无伤大雅,可慕容复仍如此做,就让人大为不喜。   王含章本不想给他,可又转念一想,现在不给,等他来自家山庄见到阿姐可是不美,如今索性给了他,让他自己练去,没空想其他的。   这样想着,王含章心里好过许多,每当参合庄来人时,便让人尽数满足于他。   慕容复潜修,王家姐弟也日日勤学不辍,一心修炼《小无相功》的同时,也在练习诸多外功,玉洞中的秘籍,须得物尽其用才好。   不同于王含章的来者不拒,王语嫣挑拣着武功学习,那些血腥的、难看的一概不练,只背过了解。   以她的天分,这些武功细心研读过便已烂熟于心,同样使的出来,和学的相比,只有熟练度的差别了。   王含章看在眼里觉得好笑,一旦与人动起手来,生死之际,只怕满地翻滚也是使得,何况“粗鄙”的招式。   姐弟俩一同习武,有人比照好过一人埋头苦练,两人每日都要互相比过,刚开始学的不多,只有一两门武学,看起来是花拳绣腿。   随着年月日长,后来两人比试时,拳、剑、掌、指等武功一一施展开来,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初时,王夫人还能指导两人修习《小无相功》和武学招式,三五年后便觉吃力,等两人十岁之后,便已无计可施。   这让她感叹自家儿女根骨奇佳的同时不由生出一股挫败感,自己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还不如两个孩子,当下也拾起逐渐放下的武功。   她是无崖子和李秋水的女儿,天赋根骨自是超人一等,之前只是不将武功放在心上,尚且位列二流好手,如今重新捡起,不消几年,竟已逼近一流高手。   王含章将这些看在眼里,很是开心。   同时随着年岁渐长,王含章的事多了起来。   王家是太湖富贵人家,曼陀山庄是家族所在,诸多产业遍布江南,王含章作为王家唯一的男丁,这些产业日后自然是要交到他手中,所以在他十四岁时,王夫人就安排他外出太湖,巡查各地产业。   ……   杭州西湖边有名的醉梦楼上,两个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相对而坐。   一个身穿青衫,长身玉立,面容俊逸非凡,一派公子哥模样。   另一个白衣胜雪,头发用一根玉带束起,眉眼处总含笑,面容绝色,显然是女扮男装。   这两人正是王含章和王语嫣。   从前年开始,王含章就外出巡查自家的产业,他这才知道,自家资产竟然这样丰厚,产业遍布江南。   王语嫣趁着弟弟外出,自己也有了外出的机会。王夫人虽然不喜女子在外露面,但有王含章说情,男丁相陪,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些年,王夫人性格软了许多,虽仍刚硬,不许外男上岛,但不复书中的那般动不动就把人活埋做花肥。   一双儿女给了她莫大的慰藉,主要是有按照她心意开导她的儿子的存在。因势利导,对症下药,没有更合适的办法了。   同时随着王含章年岁见长,渐渐的,她把精力放在了武功和子女上,山庄中的事都交给了儿子,自己每天按心情过活,怡然自得。   西湖美景四月天,如今三月,也不愧“西子”之名,王含章居楼远眺,对西湖的十里长堤有无限感慨。   “淡妆浓抹总相宜,果然。”王语嫣见惯了太湖的莲叶层叠,西湖的风光让她眼前一亮。   “去岁,寒冬时节来这里,一派银装素裹,比之如今初春的景色各有千秋。”王含章点头道。   两人过了元宵节出门,一路走走停停,欣赏了整个初春时节的苏杭风景,如今已是返程。   “可玩够了?”王含章笑着看向阿姐。   王语嫣笑着过来抱住他的胳膊,言笑晏晏着:“谢谢阿弟,要不是你帮我说情,我可出不来呢!”   王含章看着她笑,他觉得自己和王语嫣两人之间,不像姐弟关系,反而像兄妹,为了她,自己可是操碎了心。   “知道就好,我们明天就回家吧,母亲怕是等急了,年下里把母亲扔在家中,回家去母亲可得好好说道你一通!”王含章伸指点点她的脑袋。   王语嫣面色一苦,抱怨道:“元宵节都过了,哪里还是年下。再说,你也出来了,母亲怎么会只唠叨我!”   王含章笑道:“我离家是有正事,才不像你一样只顾着玩。”   王语嫣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姐弟两个第二天一早启程,等到了苏州城外,已是三天后了。   这时正是三月天气,红杏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醺醺欲醉。   王含章骑马,语嫣乘马车,加上八个护卫两个婢女,一行十来个人不急不慢的走在道上。   一路行来,徐徐暖风吹的王含章懒洋洋的,正惬意时,忽的听到前面有人叫着:“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王含章抬眼一瞧,心神一振。   前面不远,一个番邦和尚带着一个年轻人坐在马上,方才读诗的便是那个年轻人。   番邦和尚听年轻人说完,好似冷笑一声,嘲讽着什么,年轻人不以为意,笑着回他,番邦和尚自觉没趣,便去问路去了。   不用多想,这便是鸠摩智和段誉了。 第5章   回庄   王含章示意马车慢行,自己悠悠的在马上看着前面。王语嫣见车停了,好奇的打开车门,喊到:“阿弟,什么事?”   “阿姐,无事,先不忙走。”王含章回头说了一句。   这时,他看到前面忽的打了起来,两个人从一旁道路过来一高一矮两个人,正是从大理而来的崔百泉和过彦之二人。   他们的师长在柯百岁死在自己的绝技之下,江湖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头响当当,除了慕容家再无别处,所以来这想慕容家寻仇来了。   崔百泉受镇南王大恩,见世子受制于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两个人,一个掏出个金算盘,一个抽出根软鞭,两人同时向鸠摩智马前抢去。   他们说话声听不真切,只看到鸠摩智已伸手夺过过彦之的软鞭,跟着啪的一声,翻过软鞭,卷着崔百泉手中的金算盘,鞭子一扬,两件兵刃同时脱手飞向右侧湖中,眼见两件兵刃便要沉入湖底,哪知鸠摩智手上劲力使得恰到好处,软鞭鞭梢翻了过来,刚好缠住一根垂在湖面的柳枝,柳枝柔软,一升一沉,不住摇动。金算盘款款拍着水面,点成一圈圈涟漪。   崔百泉和过彦之登时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这时,只听得一阵声响,湖面绿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绿衫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段誉听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湿,更脱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阿碧。”王语嫣不知何时走到旁边,见阿碧划船而来,刚要呼喊,却被王含章制止,他道:“你看这情形,不简单的很,怕是表哥的仇家找上门来,咱们先静观其变。”   那边几个人在湖边说了一会话,竟一齐上了阿碧的小船,划着走了。   王含章见状,道:“我们也走。”   他们家的船就停在湖边,留下安置马车的下人后,也上船破水而去。   “阿弟,我们可是要跟着阿碧?”   王含章想着剧情,段誉没甚危险,也就不忙过去,同时他心里还想着,段誉见了自家姐姐,定然会当成他的神仙姐姐,去原着中一般,死缠烂打不消多说。   他这个登徒子,绝非良配,那些好妹妹、情妹妹真真让人吃不消,偏他还见一个爱一个,和镇南王一样,皆多情滥情之人。   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段誉在玉像前磕了几千个响头,对神仙姐姐的印象早已成了执念,深刻在心底,无法抹去。   这般痴心之人,寻常方法根本不能奏效,可又不能狠心杀了他,不说自己非滥杀之人,单是杀了他引发的大理后继无人的后果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同时,王含章还猜测,若是王夫人知道段誉是镇南王的儿子,也不会让自己简单的杀了他。   王语嫣见阿弟呆呆的坐在那里半晌,一言不发,气恼地推了他一把,“阿弟?”   “啊!”王含章回过神来,“哦,哦,咱们不必跟着阿碧,若是他们真是找表哥寻仇,定然要去参合庄,没有阿碧帮他们引路,凭他们自己可找不到。所以,阿碧不会有危险的。当然,他们不是来寻仇更好了。”   “咱们尽快回去,差人去参合庄送信,告知他们有人来寻,这就行了。”   王语嫣眉尖一挑,疑惑道:“你怎知他们是来找表哥?”   王含章心道,失误了,脑子一转后笑道:“你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我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参合庄、慕容家的才知道。”   “这么远的距离你竟能听到?阿弟,你莫不是骗我的吧?还是你偷偷练功了?”王语嫣闻言气鼓鼓的道。   王含章哭笑不得,连忙插科打诨一番混了过去。   未几,已至曼陀山庄,岸上郁郁葱葱,青翠嫩绿,枝条随风飞舞,不知有几千株柳树。此时春风醉人,万条丝绦随风飘舞,美不胜收。   王夫人不以活人作花肥,但仍喜欢茶花,从山庄之名便可窥一二。   因山茶花又名玉茗,另有个名字叫作曼陀罗花。王夫人对段正淳的情意,当真是不浅呐。   穿过一排垂柳,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   茶花生在大理,移植于异乡难以存活,王含章让人重金去大理聘请来懂得打理茶花的高手,精心种植。   花树丛外围山茶花郁郁葱葱,但并无名品,越往里走,茶花的种类愈少,颜色花朵愈大愈奇,到了最里面,更是有少见的十八学士等名品出现。   王家姐弟上了岛,皆回屋歇息,这边段誉、鸠摩智和崔百泉二人在阿碧的带领下到了琴韵小筑。   然后阿朱出来三次易容戏弄几人,设了机关阿朱阿碧二人带着段誉逃出鸠摩智之手,划船往曼陀山庄而来。   第二日,旭日初升时,王含章已练了三轮武学。面对东方的朝阳紫气,他凝神屏息,将体内涌动的内力缓缓运转,一缕缕白气从头顶升起,一身白袍轻轻随风飘动,面如冠玉,身姿英挺,一眼看去恍若天人。   运功过后,王含章想着时辰,阿朱二人带着段誉在湖上行了一夜,此时大概快到了,便差人让阿姐去陪王夫人用饭,自己去了湖边。   山庄的茶花经过多年培育,长势极好,初时王含章对这些花草不甚感兴趣,如今看着,也有了几分喜爱。   服侍茶花的老周夫妇是他从大理重金求来的花匠,这一丛丛长势喜人的茶花皆是出自他们夫妻的手笔,此时不过清晨,他们两人就已忙碌多时了。   一见到王含章,夫妇二人立刻行礼,“公子早起了。”   王含章点点头,“晨起练武,无事来看看茶花。”   夫妇两人讷讷的点头,他们都是不善言辞之人,王含章早就知道,并不见怪,笑着让他们忙去了。   在湖边走了一圈,不消片刻,一艘小船停在岛边,三个人从上面下来。   阿朱阿碧一见王含章,立刻笑着行礼,“见过王公子。”然后阿朱示意段誉,“这位是曼陀山庄的王公子,年岁尚轻,但本事可是大大的厉害。”   段誉最喜好看的事物,见王含章一派非凡风流之资,又隐隐觉得他甚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于是含笑拱手,“在下段誉,见过王公子,小生偏居大理,竟不知江南之地有公子这般人物,实在孤陋寡闻,今日一见,得偿所愿。”   王含章也在打量这位风流人物,果然谪仙气质,能引得那么多好妹妹倾心于他,微微一笑,道:“王某虽偏安一隅,但也久闻镇南王府段小公爷的盛名,只可惜缘悭一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段誉惊道:“王公子,你我初次见面,怎的认识我?”   王含章笑道:“近日大理事多,山庄消息灵通些,有所耳闻。”   阿朱阿碧皆一脸惊讶,“段公子竟然是镇南王的世子?”   段公子连忙行礼道歉,一揖到底,“非段誉故意隐瞒,因我身份敏感,来中原江南颇有不便,又怕有仇家来寻,还望两位姐姐见谅!”   阿碧俏生生的抿嘴一笑,道:“我道那大和尚从何而来的活剑谱,原来是大理皇室子弟,怪不得会那高深莫测的六脉神剑。”   王含章早知道其中内情,但装作一脸好奇问道:“什么大和尚,活剑谱?”   段誉见状,想着自己还得这位王公子相助,就把自己在天龙寺中几位高僧和鸠摩智的一番争斗,被他挟持,火化当活剑谱的事一一道出。 第6章   痴   段誉的这段经历,听起来惊险刺激,阿碧听着不时小小惊呼出声,神情兴奋。   听他说完,阿朱眉眼一动,轻笑道:“王公子不但心神机敏,而且武功高强,段公子之事想必不会袖手旁观的。”   阿碧也对这个叫自己姐姐的傻小子很有好感,也道:“那大和尚被我们扔在了琴韵小筑,但难保他不会追来,我们家公子不在庄中,还望王公子施以援手。”   王含章看着阿朱阿碧一笑,点点头,段誉和二女逃到这里,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了。   况且他本来也是想在这事中掺和一手的,至少要明白自己和鸠摩智这种高手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王夫人脾气秉性不像原着中一般暴躁凶狠了,动不动就砍人胳膊杀人做花肥,加上山庄主事之人换做王含章,知阿朱阿碧她们两人,一个是段正淳的女儿,自家的姐姐,一个是苏星河徒弟康广陵的弟子,与自家颇有渊源。   平日又多有往来,彼此颇为熟识,所以王含章待她们甚为亲厚,因而见面才少了许多规矩。   王含章想着不能让段誉和王语嫣见面,便道:“既如此,那便走吧,你们先来了曼陀山庄,不知道会不会那鸠……大和尚是否离了琴韵小筑,表哥不在,咱们自然要帮他守着庄子,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他话音刚落,曲径通幽的花树丛中转出来一个姑娘,人未至,声先到,“你们要去哪儿?”   阿朱阿碧一见来人,立刻笑语盈盈的迎上去,道:“王姑娘来了。”   来人正是王语嫣,她陪着王夫人吃完饭,没见到王含章,问了下人便往这边来了,正巧碰着他们说话。   王含章一看到阿姐出现,立刻转头去看段誉。   段誉一看清这位小姐,耳中“嗡”的一声响,但觉眼前昏昏沉沉,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若不强自撑住,几乎便要磕下头去,口中却终于叫了出来:“神仙姐姐,我……我想得你好苦!弟子段誉拜见师父。”   眼前这少女的相貌,便跟无量山石洞中的玉像全然无异。   除了服饰相异之外,脸型、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肤色、身材、手足,竟没一处不像,宛然便是那玉像复活。   他在梦魂之中,已不知几千几百遍的思念那玉像,此刻眼前亲见,真不知身在何处,是人间还是天上?   王语嫣还道他是个疯子,轻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惊道:“你……你……”   段誉站起身来,他目光一直瞪视着面前少女,这时看得更加清楚了些,终于发觉,眼前少女与那洞中玉像毕竟略有不同:玉像冶艳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眼前少女却端庄中带有活泼稚气。   相形之下,倒是玉像比之眼前这少女少了几分灵动,他说道:“自那日在石洞之中,拜见神仙姐姐的仙范,已然自庆福缘非浅,不意今日更亲眼见到姐姐容颜。世间真有仙子,当非虚语也!”   王语嫣走到王含章身边,悄声道:“他说什么?阿弟,他是谁?”   王含章无奈介绍,“阿姐,这位是大理镇南王的世子,段誉段公子,咱们前些时候不是正听说。”   自打他掌家,便在打探消息上用了心,丐帮、大理、少林等地自然是主要地方。   安排的人快马加鞭传回消息时,他们正在外面,姐弟二人在一起,王语嫣都听说了。   什么哥哥妹妹同居一室,衣衫不整,镇南王多情种子,世子也得其父风范之类的事。   王语嫣听了那些消息,对这世子无甚好感,今日一见,人又呆呆傻傻,嘴里胡言乱语说着什么,让她心里很是不喜,便对他视若无睹,向阿朱阿碧问道:“你们怎的有空来这,可是表哥有事?”   王含章道:“咱们先上路吧,路上再和阿姐说。”   “阿弟着什么急,需知磨刀不误砍柴工哩,看阿朱她们面色疲惫,想来一夜没怎么睡,有什么事让她们好好休息一番再说吧!”   王含章笑着拍拍头,颔首道:“是我疏忽了,来人,请两位姑娘和段公子去休息。”   然后安排人带着她们去客卧歇息,阿朱阿碧虽然担心参合庄内,但想着有几位家将在,出不了大事,而自己身体着实疲累,便去歇着了。   而段誉只知道呆呆的看着王语嫣,一副痴迷样,仿佛被勾慑了魂魄,不能自已,王含章甚是无奈,连推带拉的把他弄了下去。   午后吃过饭,一行人划着船往参合庄去了。   段誉一路上仍直勾勾的看着王语嫣,这让她鼻尖微蹙,坐到离他最远的地方。阿朱阿碧划船,一行人离了曼陀山庄。   划了半天,眼见天色向晚,湖上烟雾渐浓,阿朱道:“公子,姑娘,这儿离婢子的下处较近,今晚委屈你们暂住一宵,好不好?”   王语嫣看了阿弟一眼,道:“嗯,就这样。”   段誉见湖上清风拂动她的衫子,黄昏时分,微有寒意,不禁想起:“王姑娘这样远离我,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可我与她初见,喊了她神仙姐姐,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呢?”他心头只想着王姑娘,别的再也不放心上了。   又划良久,望出来各人的面目都已朦朦胧胧,只见东首天边有灯火闪烁。   阿碧道:“那边有灯火处,就是阿朱姐姐的听香水榭。”小船向着灯火直划。   段誉忽想:“此生此世,只怕再无今晚之情。如此湖上泛舟,若能永远到不了灯火处,岂不是好?”   小船越划越近,阿朱忽然低声道:“阿碧,你瞧,有点儿不对。”   阿碧道:“嗯,怎么点了这许多灯?”   轻笑了两声,说道:“阿朱阿姐,你家里在闹元宵吗?这般灯烛辉煌的,说不定他们在给你预做生日哩。”阿朱默不作声,只凝望着远处的点点灯火。   段誉远远望去,见一个小洲上八九间房屋,其中两座是楼房,每间房子窗中都有灯火映出来。   他心道:“阿朱所住之处叫做“听香水榭”,想来和阿碧的“琴韵小筑”差不多。”   王含章往那看了看,道:“阿朱,你家里来了恶客!”   “什么,哪里的恶客?”阿朱惊道。   “这我却是不知,只看着那里人影绰绰,似有人声喧哗,不像庄里的人。”   段誉看了眼王含章,心道:这位王公子好眼力,我只能看到灯亮烛烧,人影却是一个也见不到。   又见王语嫣面带浅笑,不时和阿朱阿碧低语几句,全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又伤心难过起来。   阿朱默不作声,用力划船向前,小船离听香水榭约莫里许时,其他人也看到了,又往前划,连人声喧哗都听到了。   阿碧道:“阿朱姐姐,怎么办?咱们避开呢,还是上去动手?”   阿朱道:“不知敌人是不是很厉害……”   王含章道:“咱们直接上去吧,我瞧着他们武功不甚高强。”   王语嫣点头道:“不错,阿弟,那伙穿白袍的像是川蜀中人,另一伙倒是瞧不出是哪里。”   “阿姐,看他们一个个身佩腰刀,像是云州秦家寨的人。”   王语嫣看了他一眼,奇道:“用刀的世家门派那么多,怎的就是秦家寨的?”   王含章微微一笑,“猜的!”   王语嫣俏皮的翻了和白眼,拍了阿弟两下。   段誉心中大醋,忽又警觉,想道:我和王姑娘不过初相识,她与人亲近和我有甚相关。   我真是痴了傻了,而且王公子是她亲弟弟,亲近再应当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妒忌呢。一时又失了神。   阿朱阿碧对视一眼,她们虽常去曼陀山庄,也知王家小姐公子都习武,可没想到竟这般厉害。   自己不过刚刚能看清岛上有人,他们却能分辨敌人从何而来,什么门派,当真厉害。 第7章   博学   王语嫣和王含章谈笑间风轻云淡,看在阿朱阿碧眼中实在非凡,二女心中有了信心,直接往岛上划去。   渔舟缓缓驶到水榭背后。段誉只见前后左右处处都是柳树,但阵阵粗暴的轰叫声不断从屋中传出来。这等叫嚷框喝,和周遭精巧幽雅的屋宇花木大为不称。   阿朱叹了口气,十分不快。阿碧在她耳边道:“阿朱阿姐,赶走了敌人之后,我来帮你收作。”阿朱捏了捏她的手示谢。   上了岸,阿朱看了王含章一样,带着四人从侧门进去,经过一片茉莉花坛,穿过两扇月洞门,来到花厅之外。离花厅后的门窗尚有数丈,已听得厅中一阵阵喧哗之声。   阿朱悄悄走近,伸指甲挑破窗纸,凑眼向里张望,见大厅上灯烛辉煌。   但只照亮了东边一面,十八九个粗豪大汉正自放怀畅饮,桌上杯盘狼藉,地下椅子东倒西歪,有几人索性坐在桌上,有的手中抓着鸡腿、猪蹄大嚼。有的挥舞长刀,将盘中一块块牛肉用刀尖挑起了往口里送。   阿朱再往西首望去,初时也不在意,但多瞧得片刻,不由得心中发毛,背上暗生凉意。   但见二十余人都身穿白袍,肃然而坐,桌上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所及不过数尺方圆,照见近处那六七人个个脸上一片木然,既无喜容,亦无怒色,当真有若僵尸。   这些人始终不言不动的坐着,若不是有几人眼珠偶尔转动,真还道个个都是死人。   阿碧凑近身去,握住阿朱的手,只觉她手掌冷冰冰地,更微微发颤,当下也挑破窗纸向里张望,她眼光正好和一个蜡黄脸皮之人双目相对。那人半死不活的向她瞪了一眼,阿碧吃了一惊,不禁“啊”的一声低呼。   砰砰两声,长窗震破,四个人同时跃出,两个是北方大汉,两个是川中怪客,齐声喝问:“是谁?”   阿碧兀自平息刚才的惊吓,大声道:“平白无故的闯到别人家中,还问别人是谁!”   一个北方大汉咧着嘴冷笑道:“原来是主人到了。”   屋里的人听到这话,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将他们五人团团围住。   那些北方汉子簇拥着一个老者,老者身材魁梧雄伟,一条花白胡子长至胸口,上下将他们打量一眼,微点头道:“嗯,原来是此间主人到了,那好极了。你是慕容家的小姐?慕容博是你爹爹吧?”   阿朱微笑道:“我只是个丫头,怎有福气做老爷的女儿?阁下是谁?到此何事?”   那老者听她自称是个丫头,意似不信,沉吟半晌,才道:“你去请主人出来,我方能告知来意。”   阿朱道:“我们老主人故世了,少主人出门去了。阁下有何贵干,就跟我说好啦。阁下的姓名,难道不能示知么?”   那老者道:“嗯,我是云州秦家寨的姚寨主,姚伯当便是。”   阿朱瞥了王含章一眼,道:“久仰,久仰。”   姚伯当笑道:“你一个小小姑娘,久仰我什么?”   王语嫣道:“云州秦家寨,拿手武功是五虎断门刀,当年秦公望前辈自创这断门刀六十四招,后人忘了五招,听说只五十九招传下来。姚寨主,你学会了几招?”   姚伯当大吃一惊,冲口而出:“我秦家寨五虎断门刀原有六十四招,你怎知道?”   王语嫣道:“书上是这般写的,那多半不错罢?缺了的五招是“白虎跳涧”、“一啸风生”、“剪扑自如”、“雄霸群山”,那第五招嘛,嗯,是“伏象胜狮”,对不对?”   姚伯当摸了摸胡须,本门刀法中有五招最精要的招数失传,他是知道的。   但这五招是什么招数,本门之中却谁也不知。这时听她侃侃而谈,既吃惊,又起疑,对她这句问话却答不上来。   西首白袍客中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阴阳怪气的道:“秦家寨五虎断门刀少了那五招,姚寨主贵人事忙,已记不起啦。这位姑娘,跟慕容博慕容先生如何称呼?”   王语嫣道:“慕容老爷子是我姑丈。阁下尊姓大名?”   那汉子冷笑道:“姑娘家学渊源,熟知姚寨主的武功家数。在下的来历,倒要请姑娘猜上一猜。”   王语嫣微笑道:“那你得显一下身手才成。单凭几句说话,我可猜不出来。”   那汉子点头道:“不错。”   左手伸入右手衣袖,右手伸入左手衣袖,便似冬日笼手取暖一般。   随即双手伸出,手中已各握了一柄奇形兵刃,左手是柄六七寸长的铁锥,锥尖却曲了两曲,右手则是个八角小锤,锤柄长仅及尺,锤头还没常人的拳头大,两件兵器小巧玲珑,倒像是孩童的玩具,用以临敌,看来全无用处。   东首的北方大汉见了这两件古怪兵器,便有数人笑出声来。   一个大汉笑道:“川娃子的玩意儿,也拿出来丢人现眼!”西首众人齐向他怒目而视。   王语嫣道:“嗯,这是“雷公轰”,阁下想必长于轻功和暗器了。书上说“雷公轰”是四川青城派的独门兵刃,“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奇诡难测。阁下多半是复姓司马罢?”   那汉子一直脸色阴沉,听了她这几句话,不禁耸然动容,和他身旁三名副手面面相觑,隔了半晌,才道:“姑苏慕容氏于武学一道渊博无比,果真名不虚传。在下司马林。请问姑娘,是否“青”字真有九打,“城”字真有十八破?”   王语嫣道:“小女子浅见,请阁下指教。我以为“青”字称作十打较妥,铁菩提和铁莲子外形虽似,用法全然不同,可不能混为一谈。   至于“城”字十八破,那“破甲”、“破盾”、“破牌”三项招数相互之间并无什大差异,似乎只拿来凑成十八之数,其实可以取消或者合并,称为十五破或十六破,反更为精要。另外,小女子姓王,不姓慕容。”   司马林只听得目瞪口呆,他的武功“青”字只学会了七打,铁莲子和铁菩提的分别更完全不知;   至于破甲、破盾、破牌三种功夫,原是他毕生最得意的武学,向来是青城派的镇山绝技,不料这少女却说尽可取消。   他先是一惊,随即大为恼怒,心道:“我的武功、姓名,慕容家自然早就知道了,他们想折辱于我,便编了一套鬼话出来,命一个少女来大言炎炎。”   当下也不发作,只道:“多谢姑娘指教,令在下茅塞顿开。”   微一沉吟间,向他左首的副手道:“诸师弟,你不妨向这位姑娘领教领教。”   那副手诸保昆是个满脸麻皮的丑陋汉子,似比司马林还大了几岁,一身白袍之外,头上更用白布包缠,宛似满身丧服,于朦胧烛光之下更显得阴气森森。   他站起身来,双手在衣袖中一拱,取出的也是一把短锥、一柄小锤,和司马林一模一样的一套“雷公轰”,说道:“请姑娘指点。”   旁观众人均想:“你的兵刃和那司马林全无分别,这位姑娘既识得司马林的,难道就不识得你的?”   王语嫣也道:“阁下既使这“雷公轰”,自然也是青城一派了。”   司马林道:“我这诸师弟是带艺从师。本来是那一门那一派,却要考较考较姑娘的慧眼。”   心想:“诸师弟原来的功夫门派,连我也不大了然,你如猜得出,那可奇了。”   王语嫣心想:“这倒确是个难题。”不过随即嫣然一笑,“先生请吧。”   她自信身居高强武功,平日与阿弟拆招都互有胜负,外出也出手过几次,一个青城派还有信心应对。 第8章   卧底   诸保昆面无表情,出手毫不留情,左手钢锥尖对准了她胸膛,右手小锤在锥尾一击,嗤的一声急响,破空声有如尖啸,一枚暗器向王语嫣胸口疾射过去。   这暗器竟来得如此迅捷,旁人只道这么一个绝色少女就要命丧当场,扼腕叹息。   但就看到王语嫣微微一笑,身形一转,右手在身前一抓一抹,重新站立后,手上已然多了根三寸来长的钢针。   见王语嫣轻描淡写的接下了青城派的暗器,姚伯当哈哈一笑,道:“我还道这暗器多厉害,原来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青城派众人却是皆心头一惊,做为同门师兄弟,他们自然明白诸保昆没有留手,但对方这般身手,明显不凡。   诸保昆眼皮一动,心中很是警惕,他性格坚毅,从不因对手老弱病残便出手留情,方才也是如此,自信出了全力。   屋里人心思各异,只听王语嫣道:“你这“天王补心针”,固然是一门极霸道的暗器……”   诸保昆身子一震,“哦”的一声。司马林和另外两个青城派高手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什么?”   诸保昆脸色已变,说道:“姑娘错了,这不是天王补心针。这是我们青城派的暗器,是“青”字第四打的功夫,叫做“青蜂钉”。”   王语嫣微笑道:““青蜂钉”的外形倒是这样的。你发这天王补心针,所用的器具、手法,确和青蜂钉完全一样,但暗器的本质不在外形和发射的姿式,而在暗器的劲力和去势。   大家发一枚钢镖,少林派有少林派的手劲,昆仑派有昆仑派的手劲,那是勉强不来的。你这是……”   诸保昆眼光中陡然杀气大盛,左手的钢锥倏忽举到胸前,只要锤子在锥尾这么一击,立时便又有钢针射向王语嫣。紧接着心中一暗,想到方才的无用之功,一时不知是否该出手。   王语嫣微笑道:“诸大爷,你不下手杀我,也多谢你。不过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的。青城、蓬莱两派世代为仇。   你所图谋的事,八十余年之前,贵派第七代掌门人海风子道长就曾试过。他的才干武功堪称顶尖好手,却也难以成功。”   青城派众人听了,目光都转向诸保昆,狠狠瞪视,无不起疑:“难道他竟是我们死对头蓬莱派的门下,到本派卧底来的?怎地他一口四川口音,丝毫不露山东乡谈?”   原来山东半岛上的蓬莱派雄长东海,和川西青城派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距数千里,但百余年前两派高手结下了怨仇,从此辗转报复,仇杀极惨。   两派各有绝艺,互相克制,当年双方所以结怨生仇,也是因谈论武功而起。   经过数十场大争斗、大仇杀,到头来蓬莱固胜不了青城,青城也胜不了蓬莱。   每斗到惨烈处,往往双方好手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王语嫣所说的海风子乃蓬莱派中的杰出人才。   他参究两派武功的优劣长短,心知凭自己修为,当可在这一代中盖过青城。   但日后自己逝世,青城派中出了聪明才智之士,便又能盖过本派。   为求一劳永逸,便派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混入青城派中偷学武功,以求知己知彼。   可是那弟子武功没学全,便给青城派发觉,即行处死。这么一来,双方仇怨更深,而防备对方偷学本派武功的戒心,更是大增。   这数十年中,青城派规定不收北方人为徒,只要带一点儿北方口音,别说他是山东人,便河北、河南、山西、陕西,也都不收。后来规矩更加严了,变成非川人不收。   “青蜂钉”是青城派的独门暗器,“天王补心针”则是蓬莱派的功夫。   诸保昆发的明明是“青蜂钉”,王语嫣却称之为“天王补心针”,这一来青城派上下自均大为惊惧。   诸保昆出自川西灌县诸家,那是西川的世家大族,怎会是蓬莱派门下?   各人当真做梦也想不到。司马林先前要王语嫣猜他师承来历,只不过出个题目难难小姑娘,全无怀疑诸保昆之意,那知竟得了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答案。   这其中吃惊最什的,自然是诸保昆了。原来他师父都灵道人是蓬莱派高手,年轻时吃了青城派大亏,处心积虑的谋求报复,在四川各地暗中窥视,找寻青城派的可乘之隙。   这一年在灌县见到了诸保昆,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但根骨极佳,实是学武的良材,于是筹划到一策。   他设计救了诸保昆全家性命,显露出高深武功,诸家心甘情愿让诸保昆拜他为师。   他嘱咐诸家严守秘密,暗中教导诸保昆练武。十年之后,诸保昆已成为蓬莱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都灵子也真耐得,他自在诸府定居之后,当即假装咽喉生疮,扮作哑巴,自始至终不与谁交谈一言半语,传授诸保昆功夫之时,除了手脚比划姿式,一切指点讲授全都用笔书写,绝不吐出半句山东乡谈。   待诸保昆武功大成后,都灵道人笔述蓬莱派和青城派恩怨,让诸保昆自己抉择。诸保昆深感师父大恩,甘愿为他潜入青城派卧底。   这时诸保昆年纪已然不小,又有粗浅的武功底子,但他身份来历明了清晰,川西诸家乃当地豪门,青城派不愿恶了他们,也想着增加自家在当地的声势,查询一番后便收入门墙。   诸保昆投入青城之后,得都灵子详加指点,那几门青城派的武学须得加意钻研。   他逢年过节,送师父、师兄,以及众同门的礼极重,师父有什需求,不等开言示意,抢先便办得妥妥贴贴,反正家中有的是钱,一切轻而易举。   司马卫心中过意不去,在武功传授上便也绝不藏私,如此七八年下来,诸保昆已尽得青城绝技。   既已得了绝技,都灵道人便让诸保昆将绝技传给蓬莱,但诸保昆感念司马卫待自己情真意切。   如若绝技外穿,司马家势必不得善终,便推脱绝技尚未学全,只待司马卫师父去世后再说。   去年冬天,司马卫在川东白帝城附近,给人用“城”字十二破中的“破月锥”功夫穿破耳鼓,内力深入脑海,因而毙命。   那“破月锥”功夫虽名称中有个“锥”字,其实并非使用钢锥,而是五指成尖锥之形戳出,以浑厚内力穿破敌人耳鼓而入脑。   司马林和诸保昆在成都得到讯息,连夜东来,查明司马卫的伤势,两人又惊又悲,均想本派能使这“破月锥”功夫的,除司马卫自己外,只司马林、诸保昆,以及另外两名耆宿高手。   但事发之时,四人明明皆在成都,正好在一起冬至聚宴,谁也没有嫌疑。   然则杀害司马卫的凶手,除了那号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氏之外,再也不能另有旁人了。当下青城派倾巢而出,尽集派中高手,到姑苏来寻慕容氏算帐。   诸保昆曾怀疑是蓬莱派下的人手,悄悄去信问过都灵道人,得了否定的回答,他自己也想着蓬莱派绝迹不会“破月锥”的功夫,司马卫武功和都灵道人相若,想杀他非数人齐上不可,是以他没有怀疑,跟着司马林来到江南。   这当儿诸保昆全身冷汗直淋,脑中一团混乱,一回头,只见司马林等各人双手笼在衣袖之中,都狠狠瞪着自己。   司马林冷冷的道:“诸爷,原来你是蓬莱派的?”他不再称诸保昆为师弟,改口称之为诸爷,显然不再当他是同门了。   诸保昆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神情极为尴尬。 第9章   乱斗   司马林双目圆睁,怒道:“你到青城派来卧底,学会了“破月锥”的绝招,便即害死我爹爹。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忒也狠毒。”   双臂向外一张,手中已握了雷公轰双刃。他想,本派功夫既为诸保昆学得,自去转授蓬莱派中高手。   他父亲死时,诸保昆虽确在成都,但蓬莱派既学到了这手法,那就谁都可以用来害他父亲。   诸保昆脸色铁青,心想师父都灵子派他混入青城派,原是有此用意。   但迄今为止,自己可的确没泄漏过半点青城派武功。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如何还能辩白?   看来眼前便是一场恶战,对方人多势众,司马林及另外两位高手的功夫全不在自己之下,今日势必性命难保,心道:“我虽未做此事,但自来便有叛师之心,就算给青城派杀了,那也罪有应得。”   将心一横,大声道:“师父决不是我害死的……”   司马林喝道:“自然不是你亲自下手,但这门功夫是你所传,同你亲自下手更有什么分别?”   向身旁两个高高瘦瘦的老者说道:“姜师叔、孟师叔,对付这等叛徒,不必讲究武林中单打独斗的规矩,咱们一起上。”   两名老者点了点头,双手从衣袖之中伸出,也都是左手持锥,右手握锤,分从左右围上。   诸保昆退了几步,将背脊靠在厅中的一条大柱上,以免前后受敌。   司马林大叫:“杀了这叛徒,为爹爹复仇!”向前疾冲,举锤便往诸保昆头顶打去。   诸保昆侧身让过,左手还了一锥。那姓姜老者喝道:“你这叛徒奸贼,亏你还有脸使用本派武功。”左手锥刺他咽喉,右手小锤“凤点头”连敲三锤。   秦家寨群盗见那姓姜老者小锤使得如此纯熟,招数又极怪异,均大起好奇之心。姚伯当等都暗暗点头,心想:“青城派名震川湘,实非幸至。”   司马林心急父仇,招数太过莽撞,诸保昆倒还能对付得来,可是姜孟两个老者运起青城派“稳、狠、阴、毒”四大要诀,锥刺锤击,招招往他要害招呼,诸保昆左支右绌,顷刻间险象环生。   他三人的钢锥和小锤招数,每一招诸保昆都烂熟于胸,看了一招,便推想得到以后三四招的后着变化。   全仗于此,这才以一敌三,支持不倒,又拆十余招,心中突然一酸,暗想:“司马师父待我实在不薄,司马林师兄和姜孟两位师叔所用的招数,我无一不知。练功拆招之时尚能故意藏私,不露最要紧的功夫,此刻生死搏斗,他们三人自然竭尽全力,可见青城派功夫确是已尽于此。”   他感激师恩,忍不住大叫:“师父决不是我害死的……”叫声中已带哭音。   便这么一分心,司马林已扑到离他身子尺许之处。青城派所用兵刃极短极小,厉害处全在近身肉搏。   司马林这一扑近身,如对手是别派人物,他可说已胜了七八成,但诸保昆的武功跟他一模一样,这便宜双方却是相等。   烛光之下,旁观众人均感眼花缭乱,只见司马林和诸保昆二人出招都是快极,双手乱挥乱舞,只在双眼一眨的刹那之间,两人已拆了七八招。   钢锥上戳下挑,小锤横敲竖打,二人均似发了狂一般。但两人招数练得熟极,对方攻击到来,自然而然的挡格还招。   两人一师所授,招数法门殊无二致,司马林年轻力壮,诸保昆经验较富。   顷刻间数十招过去,旁观众人但听得叮叮当当兵刃撞击之声不绝,两人如何进攻守御,已全然瞧不出来。   孟姜二老者见司马林久战不下,突然齐声唿哨,着地滚去,分攻诸保昆下盘。   “嗖嗖嗖”三声凌厉风声呼啸,左腿硬生生的受了姜老者一击。   锤子虽小,敲击的劲力却着实厉害,诸保昆但觉痛入骨髓,一时也不知左腿是否已经折断。   当的一声,双锤相交,火星闪爆,“啊”的一声大叫,左腿又中了孟老者一锥。   这一锥他本可闪避,但如避过了这一击,姜孟二老的“雷公着地轰”即可组成“地母雷网”,便成无可抵御之势。   反正料不定左腿是否已断,索性再抵受钢锥的一戳。数招之间,他腿上鲜血飞溅,洒得四壁粉墙上都是斑斑点点。   王语嫣见阿朱皱着眉头,撅起了小嘴,知她厌憎这一干人群相斗殴,弄脏了她雅洁的房舍,微微一笑,叫道:“喂,你们别打了,有话好说,为什么这般蛮不讲理?”   司马林等三人一心要将“弑师奸徒”毙于当场,诸保昆虽有心罢手,却那里能够?   王语嫣见四人只顾恶斗,不理自己的话,而不肯停手的主要是司马林等三人,便道:“都是我随口说一句“天王补心针”的不好,泄漏了诸爷的门户机密。司马掌门,你们快住手!”   司马林喝道:“父仇不共戴天,焉能不报?你罗唆什么?”   王语嫣道:“你不停手,我可要帮他了!”   司马林心中一凛:“这美貌姑娘的武功甚是高,她一帮对方,可有点儿不妙。”   随即转念:“咱们青城派好手尽出,最不济一拥而上,难道还怕了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手上加劲,更如狂风骤雨般狠打急戳。   王含章从进门就在一旁默默无言,静静看热闹,段誉几次想说话都被他制止了,此刻见王语嫣要出手,便一步上前拉住她,转头四下一看,伸手把墙角半人高梅瓶中插着的莲蓬摘过一个。   咔咔几声,王含章掰开莲蓬取出一把莲子,对着司马林、诸保昆几人随手一挥,“嗖嗖嗖”一阵雨打芭蕉似的声音响起,那四人立刻或弯身,或地躺的避开。   站作一团的几人立时分开。   司马林面色难看,不知哪里来的少年,功夫竟这般厉害,区区莲子竟也“雷厉风行”,和孟师叔、姜师叔两人对了眼神,他上前拱手道:“阁下又是何人,青城派清除叛徒,与尔何干?”   王含章道:“这位姑娘乃是家姐,那慕容先生也是在下的姑父。司马门主暂且停手罢,什么事你们自便,但请离了这听香水榭。”   司马林阴狠的看着靠在柱子上喘息的诸保昆,恨不能立刻将他击毙在此。   但这里高人迭出,自己分明已做不了主,可是若出了这里再计较,又恐失了叛徒踪迹,当下陷入两难境地。 第10章   有感而悟   花厅中众人一时静默无声,落针可闻,王含章耳朵一动,忽地听到一道细细的破风声,心道:来了。   王语嫣笑道:“是包叔叔到了吗?”   只听得一个极古怪的声音道:“非也非也,不是包叔叔到了。”   王语嫣笑道:“你还不是包叔叔?人没到,“非也非也”已先到了。”   那声音道:“非也非也,我不是包叔叔。”   王语嫣笑道:“非也非也,那么你是包三先生罢?”   那人还没说话,王含章就道:“出来。”他语气淡淡,但异常有力。   厅中静默一瞬,一个容貌瘦削的中年汉子出现在中间,他身形甚高,穿一身灰布长袍,脸上带着一股乖戾执拗的神色,正是包不同。他看着王含章面色有些不忿,却是强忍着行礼道:“王公子,王姑娘。”   略一躬身便咻的起身,看向司马林几人,大声道:“公子不在这里,青城派来充了霸王!”   司马林上前道:“敢问先生上下,和慕容家有何关系?”   包三先生双眼一翻,飞起左脚。砰的一声,踢了他一个跟斗,喝道:“凭你也配来问我名字?这儿是我阿朱妹子的庄子,你将这里弄的一团污秽,满地鲜血,污了这听香水榭的地皮,快给我走罢!”   司马林见他飞脚踢出,急待要躲,已然不及,这跟斗摔得好生狼狈,听他说得如此欺人,按照江湖上的规矩。   若不立刻动手拼命,也得订下日后的约会,决不能在众人眼前受此羞辱而没个交代。   他硬了头皮,说道:“包三先生,司马林今日为报父仇而来,但家门中出了叛徒,闹的一片狼藉,今日暂且罢了,且待日后,必有后报。请了,请了!”   他明知这一生不论如何苦练,也决不能练到包三先生这般武功,只好以诸保昆之事做由,暂且罢了,留些颜面,含含混混的交代了场面。   诸保昆双眼圆睁,靠着柱子撑住身子,大声道:“师父不是我杀的!”   他声音凄厉,却无人注意。   包不同低声和阿朱阿碧说话,司马林见他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全没理睬,那比之踢自己一个跟斗欺辱更甚,不由得心中深种怨毒,想到形式不由人,左手一挥,带了青城派的众人便向门外走去。   包不同道:“且住!”   司马林回过身来,问道:“什么?”   包不同道:“听说你到苏州来,是为了给你父亲报仇。这可找错了人。你父亲司马卫,不是慕容公子杀的。”   司马林道:“何以见得?包三先生又怎知道?”   包不同怒道:“我既说不是慕容公子杀的,自然就不是他杀的了。就算真是他杀的,我说过不是,那就不能算是。难道我说过的话,都作不得数么?”   王含章最厌恶包不同说话,早先狠狠收拾过他一回,如今又见他这般强词夺理,言语中半分道理也无,甚是厌烦,转身出门去了。   段誉见了,回头瞅了瞅他,想到自己在这里不过凑个人头,看个热闹,甚没意思,想跟了王含章一起出去。   但又转念想着,神仙姐姐在这里,我自然是要陪着她,保护她的,想到这里,心安了些,便静立在王语嫣身后,甘当护卫。   花厅中包不同一阵乱语,王含章早已抛之脑后,他躺在来时乘坐的小船上,看着漫天星辰,脑中思绪纷飞。   眼见开篇,大理之事自己没有掺和,已然随着时间线走到这里,接下来便是杏子林中之事,自己该怎么做?是任由事态发展,还是出手干预。   自己这些年习武练功,也出手不少,但对方都是些小喽啰,几招几式就打发了,所以他也不知自己的武功处于什么位置。   但是想来,以自己的武功,决然不及乔峰、鸠摩智他们,但是自己多年服食菩斯曲蛇蛇胆,内力深厚,当属一流境界罢。   王含章想着对策,心中忽的生出许多悔意来,自己这几年一心练武和处理家事,想着不让王夫人变得性情乖戾,为自家操碎了心。对于外界诸事关心不够,以至于迫在眉睫才临阵磨枪,实在愚蠢。   他也曾找寻过擂鼓山珍珑棋局,以自己的天资才貌,又是外公外孙的关系,无崖子实在没有不传功给自己的道理。   但不知怎的,江湖上不但擂鼓山杳无音信,聪辩先生苏星河之名也知之甚少,不知是他消息不够灵通,还是他们本就人迹罕至。   好不容易得知擂鼓山在山西一带,却因难以放心曼陀山庄无法前去,想到这里,王含章苦笑一声,自己早把这里当成了家,万难割舍了。   幸而襄阳城外的菩斯曲蛇给了他极大的帮助,九岁那年就派人去那里找寻,很幸运的让他找到了,常年服用蛇胆,内力进境飞速,才有了如今的实力。   乱乱的想着事情,王含章看着天上的星辰入了神。   忽然,他神色一动,夜空中的北斗星和另一边的南十字星隔星海相望,北斗七星在诸多星辰中居特殊位置,仿佛某种阵法,有迹可循。   王含章眼前出现一副太极八卦图,缓缓上浮,最终与天空星辰相合,融为一体,八卦方位,各有所属,天上的其他斗宿在八卦中也各有特殊位置,精妙奇巧,美丽绝伦。   王夫人暗藏的逍遥派武学中有一门天山折梅手,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一共六路武功,包含了逍遥派武学的精义。   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爪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变法繁复。   每一路口诀虽然只有十二句八十四个字,但非常拗口,接连七个平声字后,跟着是七个仄声字。   但这首歌诀的字句与声韵呼吸之理全然相反,实则是调匀真气的法门。口诀虽只八十四个字,但涵盖的内容可是包罗万有。   且这门武功是成长性的,将来修炼内功越高,见识越多;   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中。   王含章守着琅环玉洞,早已将天下武学了熟于心,见识不缺,功力也到,但是却迟迟不能大成,缺的就是那临门一脚。   这两天,武林乱相初始,他心中莫名紧张,今晚,朦胧月色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伴着鱼儿不时跃出水面的响声,终于踏出了那一步。   眼睛缓缓而闭,万千招数涌现心头,在脑中一一浮现,最后尽皆化作一个个跳跃闪动的人像,犹如群魔乱舞。   再次睁眼时,眼神中没有什么精光闪动,一如平常,淡淡的,却又何从前有什么不同了。   这时,小岛上声音渐消,青城派和秦家寨的人鱼贯而出,一个个划着来时乘的小船朝夜色中而去。   王含章待他们走后去往花厅,厨子老顾正把桌上的狼藉的饭菜撤下,换上自己新做的。   阿朱忙起身招呼道:“王公子来的正好,咱们划了一天的船,想必饿了,我这水榭无甚好东西,将就吃些,填饱肚子吧。”   段誉夹起一筷荠菜炒鸡片送入口中,说道:“老顾的手段倒也不错,虽比阿朱姐姐、阿碧姊姐差些,但也算美味了。”   阿碧微笑道:“老顾烧菜比阿朱阿姐差点,比我可好得多了。”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你两个各有各的好。”   阿朱笑道:“三爷,今日小妹不能亲自下厨给你做菜,下次你驾临时补数……”   刚说了这句话,忽然间空中传来叮铃、叮铃两响清脆的银铃之声。 第11章   说破   阿朱、阿碧齐道:“二爷有讯息捎来。”   慕容家有四大家将,一二三四分别为邓百川、公冶干、包不同、风波恶。包不同排名第三,所以称他包三先生,此时来信的是排名第二的公冶干。   二人离席走到檐前,抬起头来,只见一头白鸽在空中打了个圈子,扑将下来,停在阿朱手中。   阿碧伸过手去,解下缚在鸽子腿上的一个小竹筒,倒出一张纸笺来。   包不同走上前去,夹手抢过,看了几眼,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快去!”   向王含章道:“王公子,你们去不去?”   王语嫣问道:“去那里?有什么事?”   包不同一扬手中的纸笺,道:“二哥有信来,说西夏国“一品堂”有大批好手突然来到江南,不知是什么用意,要我带同阿朱、阿碧两位妹子去查查。”   王语嫣道:“阿弟,你去吗?这西夏“一品堂”的人,也要跟咱们为难吗?”说着微微挑眉,私有几分兴奋。   包不同道:“也未必是对头,不过他们来到江南,总不会是为了游山玩水,烧香拜佛。好久没遇上高手了,又是丐帮,又是西夏“品堂”,嘿嘿,这一次可热闹了。”   说着眉飞色舞,显然颇以得能参与大战为喜。   王含章知道他们说的是马大元死在自己成名绝技之下之事,便道:“阿姐,你们先去,我先回山庄一趟,稍后便跟上你们。”   王语嫣道:“你有什么事?”王含章微微一笑,没有搭话,她就不再多问了。   他又转头问段誉,“段公子,你去不去?”   段誉看着王语嫣道:“我……”   话未出口,包不同突然道:“你老是在旁听着,我说话可有多不痛快!姓段的,你这就请便罢。我们谈论自己的事,似乎不必要你来加上一双耳朵、一张嘴巴。我们去跟人家比武,也不必要你观战喝采。”   段誉明知在这里旁听,不免惹人之厌,这时包不同更公然逐客,而且言语十分无礼,虽对王语嫣恋恋不舍,总不能老着脸皮硬留下来,只得一狠心,站起身来,说道:“王姑娘,王公子,阿朱、阿碧两位姑娘,在下这便告辞,后会有期。”   王含章道:“段公子,我带你走吧。阿姐,你先随阿朱、阿碧她们去。”   又看着包不同说:“包三爷,我可把我阿姐交给你了,她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就得小心了。”   包不同嘴角一抽,没有说话,王含章就当他应下了,嘱咐了王语嫣小心后,带着段誉出门上了小船。   阿碧在岸上担心道:“王公子,你可识这太湖水道?别迷路了才好,要不让婢子送你过去吧。”   王含章道:“太湖我也走了几十次,水道还是识得,你放心。”   说罢,不见他拿浆,就看他站立船头,右手袖袍一挥,“嗖”的一下,小船电射而出,如有神助,片刻便消失在几人视线中。   阿朱面色骇然,“王公子怎得有这份功力,从前可一点也不知晓啊!”   阿碧也道:“难以想象,王公子今年才十六七岁吧,比公子爷可年轻了十岁……”   又转头看着王语嫣,“王姑娘,莫不是你也这般……”   王语嫣苦笑着摇头道:“这样的功力我也是第一次见阿弟使出来,平时哪有这般厉害,哼,定是他又背着我偷偷练功了,看我下次见他不训他!”   包不同在一旁脸色一阵扭曲,默默无言。   王含章带着段誉离了听香水榭,用内力行了五六里水路,才改用木浆划行。   段誉见他这般用内力,并不少见多怪,反而习以为常。   他所入江湖,见到的是天龙寺高僧和鸠摩智这等人,又看过六脉神剑和火焰刀这等神功的比拼,对此深觉平常,不足为奇。   王含章只是想试试自己融会贯通后的内力和从前有什区别,也是给包不同一个下马威,此刻对自己的内力有了了解,转头看段誉一个人呆呆坐在船上,神色凄惶难过,便笑着走过去,道:“段公子,你从前是不是见过我阿姐?”   段誉“啊”了一声,立刻说道:“王公子,我与王姑娘是初次相见,只是我从前在一处神谷中见过一尊神仙姐姐玉像,雕刻的和王姑娘一般无二,而我与它渊源深厚,永生难忘。”   “所以,一见到王姑娘便无法自拔。”   说到这里,段誉眼神慌乱的看着王含章,言辞恳切道:“王公子,我对王姑娘是真心爱慕,早已将她的样子刻在心底,再也无法除去,请王公子见谅。”说完,起身对着王含章一揖到底,忐忑的看着他,生怕他暴起揍他一顿。   段誉在心中转念一想,若是能让王公子打他一顿就能和王姑娘亲近,那可真是世界上最划算的买卖了,当下恨不得王含章立刻来打他,打的越狠,他和王语嫣便能越亲近。   谁知王含章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好笑的看着段誉,道:“段公子,你坐,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段誉连忙正襟危坐,端正神色道:“王公子请问!”看他的样子,八成是当成小舅子对未来姐夫的考验了。   王含章道:“段公子,你喜欢的是家姐还是那神仙姐姐的玉像!”   这话入了段誉耳朵,他不禁“啊”了一声,脸色变幻不定。   段誉在心中思绪纷飞,他想到了自己在洞中给神仙姐姐磕了几百几千个响头,此生也无法忘记,又想到初次见王姑娘,言笑音容令自己魂都酥了,同样不能忘记。   段誉呆滞了好半晌,吞了口口水道:“王姑娘就是神仙姐姐,神仙姐姐就是王姑娘!”   他知道,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一个王姑娘这样,满足了他所有爱慕需求、精神需要,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了。   王含章又道:“你决心要娶我阿姐为妻?”   段誉坚定的点点头,“没错,我此生定要娶王姑娘为妻!”   “那么,你的那些好妹妹怎么办呢,钟妹妹、木妹妹……”   段誉心中一震,仿佛有刀在自己心上狠狠割下一块,从前和木婉清、钟灵在一起时的欢声笑语又浮现在眼前,一时间讷讷无语。   王含章叹了口气,不想折磨他,但是久病下猛药,又非这样才能打消他的心思不可,他又道:“她们是你的亲妹妹对不对?”   段誉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大声道:“对,对!她们都是我妹妹,我不能娶她们,可以娶王姑娘!”   王含章微微一笑,面色亲切和善道:“段公子,你知道我和阿姐的亲生父亲是谁?”   段誉一愣,问道:“是谁?”   “大理镇南王段正淳!”   “啊?”段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大喊一声,“怎……怎么可能!”呼的从船上站起来,神色惊恐,难以置信。   “不,你们怎么会是我爹爹的孩子……王公子,你骗我的对不对?是了,苏州离大理几千里远,爹爹可没到过这里,一定是你不想让王姑娘嫁给我才这样说的,一定是这样!”   王含章看着段誉状若癫狂,在这小小的船上来回踱步,疯狂的否定他刚才的话,他叹了口气,道:“段公子,不,阿哥,你下次再见到镇南王,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江南李青萝。”   闻言,段誉“扑通”一声摔坐在船上,面色呆滞,嘴巴无声开合,还在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摇头,但心里已然是相信了王含章的话。   能够让他去找爹爹当面对峙,显然是不怕拆穿。如此,再真实的话也没有了。 第12章   兄弟   段誉在船上久久无声,王含章也不着急赶路,就着月色,不时划两下把握着主要方向不让它偏离,别的就任它去了。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到了第二天,段誉才渐渐回神,王含章见状便把船划向岸边。   将近午时,到了武锡城畔,进得城去,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   段誉将难过的事抛之脑后,看起来正常许多,他从来不是长久伤心之人,此时竟已有了闲心观看这里景象,心里觉得比之大理别有一番风光。   二人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到一股香气,乃是焦糖、酱油混着熟肉的气味。   他们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划了这些时候的船,肚中早已饥饿,当下循着香气寻去,转了一个弯,只见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字。   招牌年深月久,给厨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厨子刀勺声和跑堂框喝声响成一片。   他们上得楼来,跑堂过来招呼。王含章要了一壶酒,叫跑堂配四色酒菜并几份肉食,二人相对而坐,对视无言。   段誉在这熙攘的境地里,蓦然间一股凄凉孤寂之意袭上心头,忍不住一声长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含章陪他喝了一杯。   段誉看着王含章苦笑一声,道:“王公子,哦,不……我都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了!”   王含章笑道:“你比我大,称呼我名字或者叫我阿弟都可以。”   段誉也笑了,“那我可不客气,喊你阿弟了。”   王含章笑着点头。   段誉奇道:“在大理时,曾见过婉妹、灵儿的母亲对我母亲恨之入骨,若不是她们与我……恐怕也对我不会有好态度。章弟,你从一开始见你我,待我就很好,不知是为何?”   王含章喝了口酒,道:“我总觉得长辈之间的事我们做小辈的不该插手,即便插手也该劝解一二,切勿煽风点火,火上浇油,那除了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外再无别的作用。”   段誉深以为然的点头。   王含章又道:“我虽对便宜父亲无感,但你可知我娘平日是如何行事的?”   “如何?”段誉好奇问道。   “在我小时候,曼陀山庄不许男子和姓段之人入内,否则便活埋做了花肥!”   “啊!”段誉有些变脸色,“这,这也太残忍了!”   王含章道:“你若知她当初被你爹抛弃后有多绝望便可知她心思。”   “呃……那如今曼陀山庄还有这种规定?”   “在我三岁时便没了这些。”王含章喝了口酒,“这些年,经我劝导,母亲渐渐开朗和善,不再将心思放在往事之上,也算是好了。”   段誉默然点头,又道:“你们怎的是姓王?”   “那钟灵为何姓钟?”王含章反问道。   “哦……哦,明白了。”段誉会意。   他理了理衣服,轻咳两声,端起酒杯正经开口道:“章弟,爹爹的情人有多少我不知道,到现在已经遇到三个,实在是羞于开口,但父债子偿,我代爹爹向你道歉,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只要哥哥我能办到的,定然万死不辞,即便是要我这世子之位,那都没问题。”   王含章和他碰了一杯酒喝下,道:“阿哥,我家虽不附权贵,但也富甲一方,生活富足,只求平淡生活,所以世子之位勿再提,咱们只论兄弟之情便好。”   段誉点头道:“唔……既你不愿,我也不强求,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章弟,来,这便是我们兄弟相认的酒了!”   二人连喝三杯,喝完后只觉得痛快酣畅,不禁笑了起来。   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俩脸上转了两转。   二人一齐看去,只见这人身材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王含章心想:这便是了,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物,可见他便是吃喝,也十分的豪迈自在。   那大汉向段誉、王含章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   段誉正认了弟弟,意气风发之际,便招呼跑堂过来,指着那大汉的背心道:“这位爷台的酒菜帐都算在我这儿。”   那大汉听到段誉吩咐,回头微笑,点了点头示谢,却不说话。段誉也不在意,顾自和王含章交谈吃喝。   又喝了三杯酒,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两个人来。   前面一人跛了一足,撑了一条拐杖,却仍行走迅速,第二人是个愁眉苦脸的老者。   两人走到那大汉桌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那大汉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   那跛足汉子低声道:“启禀大哥,对方约定明日一早,在惠山凉亭中相会。”   那大汉点了点头,道:“未免迫促了些。”   那老者道:“兄弟本来跟他们说,约会定于三日之后。但对方似乎知道咱们人手不齐,口出讥嘲之言,说道倘若不敢赴约,明朝不去也成。”   这三人说话声音极低,楼上其余酒客谁都听不见,但段誉和王含章内力充沛,耳目聪明,虽不想故意偷听旁人私语,却自然而然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   那大汉有意无意的又向王含章二人一瞥,恰好与王含章四目相对,突然间双目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   王含章眼中灵光乍现,但已落于下风,开口道:“这位兄台,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他的语调略有奇特,入耳更觉奇怪。   那大汉却不以为意,笑道:“也好。”段誉立刻吩咐酒保拿来碗筷,移到这边席上,请问姓名。   大汉笑道:“兄台何必明知故问?大家不拘形迹,喝上几碗,岂非大是妙事?待得敌我分明,便没余味了。”   段誉笑道:“兄台想必是认错了人,以为我是敌人。不过“不拘形迹”四字,小弟最是喜欢,请啊,请啊!”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大汉微笑道:“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   叫道:“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   那酒保和段誉听到“十斤高粱”四字,都吓了一跳。酒保陪笑道:“爷台,十斤高粱喝得完吗?”   王含章道:“既让你拿你便去拿,拿来自然喝的完。”   那大汉笑着点头,道:“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   王含章道:“三个人,该打三十斤才是。”   酒保慌道:“是!是!”过不多时,取过三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那大汉道:“满满的斟上三碗。”   酒保依言斟了。这满满三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   他在大理之时,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那里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不由得皱起眉头。   王含章却习以为常,他常在外巡视店铺,自然少不得酒局,年纪不大酒量可不小。   那大汉笑道:“咱们先来对饮十碗,如何?” 第13章   结交   段誉见他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倘若换作平时,他定然敬谢不敏,自称酒量不及。   但是方才和王含章认了兄弟,那王语嫣也是自家妹子了,神仙姐姐只能是自己心中不可及的梦了,有意借酒消愁,当下胸膛一挺,大声道:“在下舍命陪君子,待会酒后失态,兄台莫怪。”说着端起一碗酒来,咕嘟咕嘟的便喝了下去。   王含章淡笑一下,端起碗仰头一气喝干,大有鲸吞之势,实在出乎大汉所想。   那大汉见他们竟喝得这般豪爽,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三大碗。   段誉笑道:“好酒!好酒!”呼一口气,又将一碗酒喝干。那大汉和王含章也喝了一碗,再斟三碗。   这一大碗便是半斤,段誉一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混混沌沌,端起第三碗酒,又喝了下去。   王含章含笑和大汉碰了一下,二人同样喝了下去。   表面上看王含章,依旧气定神闲,但内里也是有苦难言。   三碗烈酒如火烧般在胃里翻滚,鼓鼓胀胀,难受欲呕,他虽然酒量不错,但哪像这般喝过酒。   即使早有准备,也不禁喝了个头脑昏沉。   当即运转小无相功内力,小无相功博大精深,以“无相”两字为要旨,不着形相,无迹可寻,可以转化为任何内力,以此驭使武功,只在最细微处和原本有区别。   同时,这门内功肩有剔除外来真气的功效,异种真气入体当即如临大敌,非将对方扑灭不可。   如今烈酒入肚,王含章竟将它如外来真气一般,以内力相合炼化。   于是,只见淡淡的水烟从王含章头顶冒出,曲曲折折的飘走。   大汉见之心中甚惊,以他的内力想做到这般尚且极其困难,难不成这人功力竟高深如此,当下心中警惕许多。   他却是不知,这是《小无相功》内力独有的特性罢了。   王含章化了体内酒气,悄悄瞥向段誉那边,果不其然,他紧贴着栏杆的那只手上的小指在源源不断的淌着酒水,心中暗笑。   段誉本来醉眼蒙眬,但过不多时,便即神采奕奕,大汉见他如此,不禁暗暗生奇,笑道:“两位兄台酒量果然不弱,有些意思。”又斟了两大碗。   王含章也道:“我这从小练出来的酒量还好说,竟是不知阿哥这般海量!”   段誉笑道:“我这酒量是因人而异。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与章弟和这位兄台一齐喝酒,便是千杯也不醉了。   这一大碗嘛,我瞧也不过二十来杯,一千杯须得装上四五十碗才成。兄弟恐怕喝不了五十大碗啦。”说着便将跟前这一大碗酒喝了下去,随即依法运气,将酒顺着手指逼出。   那大汉见段誉和王含章漫不在乎的连尽四碗烈酒,甚是欢喜,说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斟了三大碗,自己连干三碗,再给两人各斟了三碗。   王含章和段誉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比喝水饮茶还要潇洒。   他三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灶下的厨子、火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   那大汉道:“酒保,再打二十斤酒来!”那酒保伸了伸舌头,这时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   三人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时分,三人都已喝了三十来碗。   王含章自知真比酒量自己不值一提,全靠内力支撑,但那大汉却全凭真实本领,眼见他连尽三十物碗,兀自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意,心下好生钦佩,这是天赋,别人强求不来,只得羡慕了。   堪堪喝到四十大碗时,段誉说道:“仁兄,咱们都已喝了四十碗罢?”   那大汉笑道:“兄台倒还清醒得很,数目算得明白。”   段誉笑道:“我们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要分出胜败,只怕很不容易。这样喝将下去,兄弟身边的酒钱却不够了。”   伸手怀中,取出一个绣花荷包来,往桌上一掷,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显然荷包中没什么金银。   段誉给鸠摩智从大理擒来,身边没携带财物。这只绣花荷包缠了金丝银线,一眼便知是名贵之物,但囊中羞涩,却也一望而知。   那大汉见了大笑,从身边摸出一锭银子,掷在桌上,携了段誉的手,说道:“咱们走罢!”   掌柜的在人群里看了王含章一眼,王含章微一点头,他才敢收了。   三人下得楼来,那大汉越走越快,出城后更迈开大步,顺着大路疾趋而前,王含章在一旁气定神闲,脚尖轻轻点地便已过了一丈,好不轻松。   而段誉提一口气,和他并肩而行,他虽不会武功,但内力充沛之极,这般快步急走,竟丝毫不感心跳气喘。   那大汉向他俩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好,咱们比比脚力。”当即发足疾行。   王含章方才小试牛刀,这次全力比拼每一次落地便已飞身三五丈有余,轻功若鸿雁南飞,飘然若仙。   这是逍遥派又一门轻功,名叫踏雪无痕。这门内功和凌波微步不分轩轾,只不过一个在尺寸间腾挪对敌有奇效,一个在远程赶路追踪上更胜一筹。   段誉跟着奔出几步,只因走得急了,足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乘势向左斜出半步,这才站稳,这一下恰好踏了“凌波微步”中的步子。   他无意踏了这一步,居然抢前了数尺,心中一喜,第二步走的又是“凌波微步”,便即追上了那大汉。   三人并肩而前,只听得风声呼呼,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掠过。   那大汉斜眼相睨,见段誉身形潇洒,犹如庭除闲步一般,步伐中浑没半分霸气,又见王含章周身衣衫轻飘,步履间气定神闲,恍若谪仙人,心中暗暗佩服。   这三人中,大汉劲力刚猛,段誉内力雄厚,王含章占轻功之便,各有长处,难分高下。   三人一口气奔出几十里,那大汉哈哈一笑,停步说道:“两位武功莫测,乔峰今日可服你啦。只是恕我眼拙,不知哪位才是慕容公子?”   段誉几步冲过了他身边,当即转身回来,听他叫“慕容公子”,忙道:“小弟姓段名誉,这位是舍弟姓王名含章,兄台认错人了。”   那大汉神色诧异,说道:“什么?你们……你们不是慕容复慕容公子?”   王含章微笑道:“慕容复是在下表哥,听说去了少林寺,如今不在这儿。”   他又道:“兄台方才说自己名乔峰,莫不是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乔峰乔大侠?”   明知故问,如此如此。   那大汉惊诧之色尚未尽去,说道:“正是,在下乔峰,大名鼎鼎却不必说,不过一帮主而已。”   又问道:“原来是慕容公子亲戚,怪不得有如此武功。”   王含章道:“表哥志向高远,向来不假辞色,我们小门小户却是不敢高攀的。只家传武学渊源颇深,才有这浅薄武功在身。”   段誉道:“原来是乔帮主,小弟从大理一路而来,耳边听的最多的便是乔大侠的名字,一直想结识乔兄这样的英雄人物,却缘悭一面,如今得偿所愿,实是大幸。”   乔峰沉吟道:“嗯,你是大理段氏子弟,难怪,难怪。段兄,你到江南来有何贵干?” 第14章   事发   段誉叹了口气,便将自己遭鸠摩智所擒,到太湖遇到王含章之事说了。   乔峰听后,又惊又喜,说道:“段兄,你这人十分直爽,我生平从所未遇。王兄乃人中龙凤,风姿不凡,咱们一见如故,结为金兰兄弟如何?”   段誉喜道:“小弟求之不得。”   王含章也激动的连连点头,“如此,得偿所愿。”   三人叙了年岁,乔峰比段誉大了十一岁,段誉比王含章大一岁,自然以乔峰是大兄,段誉次之,王含章排第三。   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乔峰、段誉口称“贤弟”,“大哥”,段誉和王含章则叫“阿弟”、“阿哥”,均感不胜之喜。   段誉道:“小弟在松鹤楼上,私听到大哥与敌人订下了明晨的约会。小弟虽然不会武功,但阿弟可是武功高手,我们想去瞧瞧热闹。大哥能允可么?”   乔峰向他查问了几句,知他果真全然不会武功,不由得啧啧称奇,道:“贤弟身具如此内力,要学上乘武功,那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绝无难处。两位贤弟要观看明早会斗,也无不可,只是生怕敌人出手狠辣阴毒,贤弟千万不可贸然现身。”   段誉喜道:“自当遵从大哥嘱咐。”   三人一番叙话,乔峰又要拉着两人再去松鹤楼对饮三十斤,王含章慌忙阻拦,说自己内力实在不济,还请大哥嘴下留情。   乔峰又一阵说笑,这时,见大路上两个衣衫破烂、乞儿模样的汉子疾奔而来,乔峰便即住口。   那两人施展轻功,晃眼间便奔到跟前,一齐躬身,一人说道:“启禀帮主,有四个点子闯入“大义分舵”,身手什是了得,蒋舵主见他们似乎来意不善,生怕抵挡不住,命属下请“大仁分舵”遣人应援。”   段誉想道,大哥是丐帮帮主,丐帮弟子待他这般恭敬,果然威风。   乔峰点了点头,问道:“点子是些什么人?”   一名汉子道:“其中三个是女的,一个是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十分横蛮无理。”   乔峰哼了一声,道:“蒋舵主忒也把细了,对方不过单身一人,难道便对付不了?”   那汉子道:“启禀帮主,那三个女子似乎也有武功。”   乔峰笑了笑,道:“好罢,我去瞧瞧。”   那两名汉子脸露喜色,齐声应道:“是!”垂手闪到乔峰身后。   乔峰向段誉和王含章道:“兄弟,你们和我同去吗?”   段誉道:“这个自然!”   王含章心中突的一惊,这就是杏子林那一段事了?   可自己明明想着在那之前还有一段时间啊,杏子林……他仔细回忆后两眼一黑,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吐出来。   自己看的那本书不是原着,是一本同人文!   王含章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作者,谁让他把书写的那么好看,竟让自己将原着和同文弄混了!   可恶,但谁让它好看呢,没办法,只好支持啦。   王含章心思电转,一边想着后续有什么人现身,一边嘴里道:“大哥,阿哥,我家在苏州城中有几间铺子,一些事需要我尽快去处理,先不陪你们了,等你们完了事或者我提前结束了就去找你们,城里的松鹤楼便是我家的买卖。请恕小弟无礼,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倏忽间已然不见了踪影。   乔峰看着王含章远去的身影笑道:“三弟这身法着实不凡,足和二弟不相上下。”   段誉笑道:“这是阿弟家学渊源,比我强多了。”   二人一路说笑,往杏子林去了。   王含章早就知道杏子林所在,便一路狂奔,在另一个方向距离杏子林五里路的地方停下,隐蔽身影躲在一边的林中。   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中高层自然是名动江湖的人物,他们的住所虽不出名,但也有迹可寻,此处道路所通的是马大元家和徐长老隐居地,他们要来杏子林,此处是大概率的地方了。   这些年王含章无时无刻不在打探消息,为此中事做了许多准备,但是人力总有不足,只草草看过原着和电视剧的他被一本同人小说误导,以至于只能独身而来,许多布置都做了无用功。   只能全力弥补了,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此事为他敲响了警钟,这些年他自持知晓剧情发展,颇有些出世,旁观者的心态,忘记自己也是这世界的局中人,未能融入,又如何改变。   蝴蝶的翅膀威力巨大,王含章小心的不让自己过多改变剧情,但谁又知道在某个地方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悄无声息,却可能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他静静思索反思自己的不足之处,又想办法弥补,不知不觉已经月上树梢了。   不知名的小虫子在树丛中嗡鸣振振,不时爬到王含章手上身上,刚开始他还把虫子弹到一边,后来想着动静有些大,难免引人注意,便一动不动任它们乱爬。   窸窸窣窣的感觉从身上传来,有些痒,又是极好的修行。   不多时,一顶灰布小轿被两个精壮男子抬着往这边走,轿旁别着一朵白花,前面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骑着马。   王含章心想,就是你们了。   此时的他早已脱了外衫,穿着一身黑衣,又用一块黑布蒙面,身形一动,“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徐长老一心想着怎么往杏子林怎么对付乔峰,哪里会想着有人埋伏自己,正心中谋划布局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半空,凌空一掌毫不犹豫向他的拍来。   须臾之间,徐长老勉强凝起三分力,怒喝一声,一掌迎上。   汹涌的内力犹如决堤的海浪,一个照面就冲进他体内,徐长老登时口鼻流血,从马上摔下来滚到草丛中生死不知。   后面抬轿的两个汉子无甚武功,本就是普通人,哪里见过这种情景,见到徐长老昏过去,还以为出了人命,手脚不住颤抖,“啪”的一下将小轿摔在地上,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感喊着“大侠饶命”。   王含章轻轻摇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那两个汉子立刻手脚并用的向来路跑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溜烟没了踪影。   轿子里的人当然知道外面出了事,却一点出来的意思都没有,除了刚开始轿子落地时轻轻的“哎呦”一声,再无别的动静了。   王含章没时间和她废话,“康敏,给你三息时间,出来!”这声音粗糙沙哑,完全不似他本来的语调。   小轿门帘轻轻动了一下,然后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   她生的花容月貌,将近中年仍然风姿绰约,一身素衣更显楚楚动人,月光照下,凭添三分圣洁,加上本身的妩媚,果然是世间尤物。   王含章暗暗想道,自家便宜父亲也是好眼光,不怪白世镜和徐长老把持不住。   王含章知她花言巧语厉害的紧,也不和她废话,见她刚要说话就出手点了她穴道,从她身上搜出一封信和一把折扇。   康敏刚开始见王含章在她身上乱摸,还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正想着脱身之策,谁知这关键性的东西就被搜了出来。   康敏目光柔弱似水的看着王含章,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探究与怨毒。   黑衣黑布蒙面,完全看不出王含章本来的样子,看身影像年轻人,说话却晦涩难听,让她对此人毫无头绪。   用来栽赃乔峰的证据已失,多日的努力尽皆付诸东流,让她怎能不恨。 第15章   打斗   王含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转头看看趴在地上的徐长老,又看看康敏,想下杀手,但觉得此刻杀了两人绝非好时机。   他们二人是陷害乔峰的关键人物,此刻将他们杀了,无疑会加重乔峰的嫌疑。   虽然乔峰并不知道这事,但别人却不会这么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来如是。   同时,二人在丐帮都是重要人物,他们的死,丐帮绝不会置之不理。一旦追查下去,难保不会露出蛛丝马迹,那时就不好办了。   王含章脑中想到这些,已然有了决定,他不会杀徐长老和康敏,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就是了。   王含章嗓子上下蠕动,用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道:“马夫人,和马大元相比,白世镜怎么样?什么滋味?徐长老又是什么感受呢?”   月亮不知何时已被一片乌云遮住,周围树高林密,皆黑沉沉阴森森的站立着,仿佛一个个鬼影,静静的潜伏在一旁,似乎随时要将这里的人吞掉。   这声音方一入耳,就有一颗惊雷在康敏耳中“轰”的炸开。这么熟悉的话语,曾日日环绕在自己身边,如今,又重新出现了!   可是,可是他已经死了啊,怎么又出现了?而且他话中的含意分明是洞息了真相,知道了所以事情,怎么会……怎么可能……   康敏双眼猛的一缩,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随时有可能飞蹦出来,再看眼前的这人,越看越觉得他像马大元,莫非这是马大元化成鬼,找自己索命来了?   骇人的想法从心底冒出,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这时又听道:“白世镜的锁喉功可是我教的啊。没想到……没想到……康敏……你真狠心……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对不起我?为什么!”   康敏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睁眼,面前却再无一个人了。   王含章早已退到一旁隐蔽,康敏四周除了昏死的徐长老再无活物,只有寂静的树林中哭号、呻吟,断断续续的传来。   好似在幽咽,又像鬼在惊叫,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可听在耳中却又那么清晰,仿佛其中有冤屈未了,向谁勾魂索命来了。   康敏惊惧的快要疯狂,想逃离这里,却又浑身动弹不得,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疯狂,明明周围没有人,那声音却像在她耳边,如泣如诉……   啊!   终于,她心底的那根弦“啪”的一下崩断,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王含章见状冷笑一声,上前拉着两人塞进轿子里,手一摸,又从徐长老怀里找了封信。   只是还没等他接下来的动作,就感到地面一阵震动,他连忙胡乱扯了两人几把衣服,纵身离去。   ……   王含章赶到杏子林时,这里除了丐帮众人和王语嫣几人外,还有山东单正和单氏五虎、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赵钱孙几人。   赵钱孙对单氏五虎一阵戏弄,让兄弟五个心中气恼,有心出手,但单正不让。   谭婆深怕他得罪人,沉着脸道:“你又发颠了,在众位朋友之前,要脸面不要?”   赵钱孙道:“你抛下了我,去嫁了这老不死的谭公,我心中如何不悲,如何不痛?我心也碎了,肠也断了,这区区外表的脸皮,要来何用?”   众人相顾莞尔,原来说穿了毫不稀奇。   那自然是赵钱孙和谭婆从前有过一段情史,后来谭婆嫁了谭公,而赵钱孙伤心得连姓名也不要了,疯疯颠颠的发痴。   眼看谭氏夫妇都是六十以上的年纪,怎地这赵钱孙竟情深若斯,数十年来苦恋不休?   谭婆满脸皱纹,白发萧萧,谁也看不出这又高又大的老妪,年轻时能有什么动人之处,竟使得赵钱孙到老不能忘情。   谭婆神色忸怩,说道:“师哥,你尽提这些旧事干什么?丐帮今日有正经大事要商量,你乖乖的听着罢。”   这几句温言相劝的软语,赵钱孙听了大是受用,说道:“那么你向我笑一笑,我就听你的话。”谭婆还没笑,旁观众人中已有十多人先行笑出声来。   谭婆却浑然不觉,回眸向他一笑。赵钱孙痴痴的向她望着,这神情显然是神驰目眩,魂飞魄散。   谭公坐在一旁,满脸怒气,却又无可奈何。   只听赵钱孙又道:“听说丐帮马副帮主给人害死,又听说苏州出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复,胆大妄为,乱杀无辜。   老子倒要会他一会,且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能还施到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身上?小娟,你叫我到江南,我自然是要来的。何况我……”   他一番话没说完,忽听得一人号啕大哭,悲悲切切,呜呜咽咽,哭声便和赵钱孙适才没半点分别。   众人听了,都是一愕,只听那人跟着连哭带诉:“我的好师妹啊,老子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什么你去嫁了这姓谭的糟老头子?老子日想夜想,牵肚挂肠,记着的就是你小娟师妹。想咱师父在世之日,待咱二人犹如子女一般,你不嫁老子,可对得起咱师父么?”   这说话的声音语调,和赵钱孙委实一模一样,若不是众人亲眼见到他张口结舌、满脸诧异的神情,谁都以为定是出于他的亲口。   各人循声望去,见这声音发自一个身穿淡红衫子的少女。   那人背转了身子,正是阿朱。段誉和王语嫣、阿碧都知她模拟别人举止和说话的神技,自不为异,其余众人无不又好奇,又好笑。   因他口口声声涉及慕容复,阿朱才出声干扰。   便在此时,人影一晃,谭婆已欺到阿朱身前,扬起手掌,便往她右颊拍了下去,喝道:“我嫁不嫁错,关你这臭丫头什么事?”这一下出手快极,阿朱待要闪避,固已不及。   身旁的王语嫣素手一扬,握住谭婆手腕,“你要干什么?”   “哼!”谭婆冷哼一声,手腕一抖,想要用内力将王语嫣的手震开。   但是,内力所过,腕上的玉手竟没半分移动。   谭婆心中一惊,知道这少女年纪轻轻,功力却深厚。   下一刻,她被握住的右手一翻,中间三指狠狠朝王语嫣手背抓去,左手斜斜向前一劈,瞄准的是王语嫣修长的脖颈。   段誉眼见王语嫣要受伤,连忙出声喊叫:“妹子小心!”同时身形闪向那边去。   王语嫣自然不会吃亏,身子一闪来到谭婆右边,左手顺着她手臂滑向关节处,使出一式小擒拿手要锁她关节,右手玉指纤纤,朝谭婆胸口大穴点去。   谭婆左手横挡,右手猛的弯曲摆脱擒拿手,使出一招黑虎掏心。   二人见招拆招,顷刻间已是来回十余招。   周围人见王语嫣身手不凡,和谭婆这种武林耆宿相较都不落下风,一个个不由面带惊讶,神色各异。   段誉见王语嫣身影飘然弱仙,顾盼回首间一派绝色,虽心知此乃自家妹子,但神仙姐姐的痕迹又哪是一时半刻可消的呢,一时又有些痴了。   乔峰面上一片赞许,他已知王语嫣是三弟的同胞亲姐,方才见谭婆出手便想相助,又想到谭公谭婆之前为他拔刀治伤的举动,迟疑了一下,两人就打的难分难解,现在也不必他出手了。   人群中的全冠清却是面沉如水,徐长老和马夫人未能如约而至让他很是被动,徐长老不在,自己也指挥不动白世镜等人,更别说宋奚陈吴四大长老等已被乔峰的举动折服,即便他身居十全秀才之名,一时半刻也没了主意。   推翻乔峰的布置耗尽心血,他哪里甘心这么半途而废,此刻正绞尽脑汁,再想妙计。 第16章   杏子林中   谭婆和王语嫣交手,愈打愈惊,这女娃功力深厚不下于自己,甚至犹有超出,只因经验尚浅自己才能和她平分秋色,待她熟悉了自己的武功,不出片刻便要落败。   想要抽身,却又磨不开面子,成名江湖这许多年,在这一个女娃身上翻了车。   谭婆道:“你这女娃,老身看你年轻让你三分,还不快快退去,免得我失手将你打死!”   王语嫣不为所动,她早就知道太行山冲霄洞的武功路数,自然不惧谭婆。   反而轻笑一声,“前辈武功高深莫测,小女子佩服,有幸得前辈指点不胜感激,只盼再多讨教几招,不忘您老人家的恩情才好。”   这话说的明白,谭婆想抽身也不能了,非得分个高下不可。   谭婆只觉得自己面子被落了个干净,心中怒气勃发,出手间狠辣凌厉,含怒间一掌拍出,用的是正是谭公的绝招长江三叠浪。   王语嫣看的明白,知道此招厉害,却不闪躲,同样一掌拍出,不偏不倚的正好对上谭婆这招。   长江三叠浪乃谭公绝学,是将内力分三次向对方涌去,如海浪般翻涌三次,且一浪强过一浪,后劲十足。   而王语嫣用的却是王夫人传下的逍遥派武功,天山六阳掌中的阳春白雪。   天山六阳掌阳猛刚威,本不宜女子修习,但王语嫣身怀小无相功,可模拟天下内力,用起来便无甚风险。   这招阳春白雪威力刚猛,连带有消弥对方内力的功效,而且天山六阳掌从来不是长时间比拼内力后劲的武功,恰好克制长江三叠浪这种后劲十足的武学。   双掌甫一相接,谭婆就暗道糟糕。   触手间一股大力袭来,拍出的内力未等第二浪涌来便被击溃,谭婆双目怒睁,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众人只见二人手掌一对,谭婆便倒退飞出,“蹬蹬蹬”连退十多步被谭公扶住才停住。她面色潮红,嘴角处溢出一缕鲜血,竟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赵钱孙见谭婆受伤,疯癫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抢过谭公想喂给她的灵药,自己动作轻柔的喂给谭婆。   谭公在一旁看着,气恼无比,有心发作,又怕谭婆生气,伤势加重,只好作罢。   “小娟,你没事吧?”赵钱孙关切道,谭婆吞了灵药运功行了几圈,缓缓道:“没有大碍,这女娃留手了。”   她知道幸亏王语嫣及时收力,自己受到的冲击不到三分,否则非重伤不可。   赵钱孙突的转头看向王语嫣,厉声道:“她伤了你,我去给你报仇!”   说罢,身子一跃,向王语嫣扑来。   “师兄,你……咳咳……”   谭婆想要阻止,但没说几个字就一阵咳嗽,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谭公连忙给他顺气,好一阵才缓下来。   王语嫣刚败了一位高手,正信心大增,和谭婆交手损耗了也内力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她刚要出手,就见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凌空飞来一个身影,她转头一看,正是王含章出手了。   赵钱孙飞身攻击时已身在半空,王含章从树梢跃下又比他高了一段。   相比之下,来人的攻击一定先落到他身上,所以他只得放弃王语嫣先来对付王含章。   只是他身在半空,招式这一变一换之间只有了从前的一半威力,对上的是王含章七成功力的双掌。   “砰”的一下,赵钱孙凌空一个鹞子翻身退了回去。   只是他性情刚烈,不愿失了面子,落地后只退了三步便停下,好似受到的劲力已失,但附近的人都看的清楚,他脚下的土地陷进去两寸有余。   分明吃了不小的亏。   赵钱孙双眼一瞪,怒道:“你是何人,敢阻拦我?”   王含章冷笑道:“晚辈王含章,方才家姐蒙谭婆前辈指教,不胜抬爱。赵前辈是否也要教导晚辈一番?”   赵钱孙头一扬,刚要说话,谭婆就把他制止,这两个人年纪轻轻,却武功高强,何必自讨苦吃。   赵钱孙也心知这点,只是嘴上不饶人,自己叽里咕噜的胡乱说了一通,王含章也不在意,对着乔峰点了点头,带着王语嫣走到阿朱她们旁边。   乔峰见状微微颔首,转头目光炯炯的从白世镜、全冠清、宋奚陈吴四大长老等人脸上划过,“我乔峰任丐帮帮主这几年,半点私心也无,诸位长老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凡我有错处,定然改之。今日诸位英豪在此,也可做个见证。”   四大长老看了眼白世镜,见他面有苦色,全冠清也是低头不发一言,脾气暴躁的宋长老大声道:“帮主,我对你从没意见,是白世镜和徐长老……我们才有今日之事,白世镜,徐长老何在,为何他不出现?”   白世镜心中很是为难,面色尴尬道:“徐长老传信今日会到,大概在哪里绊住了脚,可能马上就到了,大家稍安勿躁。”   这番话说的难堪,关键之人不到,却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万一乔峰心中发狂,将他们一齐打死,那可如何是好。   白世镜心中同样愤怒,他对这件事本来就不赞同,全是徐长老、全冠清加康敏之谋,如今他们不来,却让自己在这里进退不得,里外不是人。   这时,突然有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徐长老一直不到,咱们就这样一直等下去?诸位在江湖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将各位召来,自己却没了踪影,如此行径,不是丐帮的待客之道吧!我看,咱们就这样散了吧,走吧,走吧!”   这个声音来路不明,一时出现在东边,一时出现在一边,然后又四面八方一齐出现,让人捉摸不定,猜不到是谁说的。   丐帮众人还好,单正一家和谭公谭婆几人却面有微怒,这话说的正和他们心意。把人叫来,正主却不出现,没有这般道理。   就在这是,忽听得杏林彼处,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徐长老还未至?老衲先到了。”   众人回过头来,只见杏子树后转出一个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严。   谭公叫道:“天台山智光大师到了!三十余年不见,大师仍这等清健。”   智光和尚的名头在武林中并不响亮,丐帮中后一辈的人物便多不知他的来历。   但乔峰、六长老等却均肃立起敬,知他当年曾发大愿心,飘洋过海,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树皮,治愈浙闽两广一带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他因此而大病两场,终至武功全失,但嘉惠百姓,实非浅鲜。   各人纷纷走近施礼。   智光大师向众人一礼道:“徐长老还未至,想必出了什么变故罢。他的目的老衲已经知晓,我来说一说罢!”   单正道:“大师能来,实在再好不过了。”   智光道:“徐长老和泰山单判官联名折柬相召,老衲怎敢不来?天台山与无锡相距不远,两位信中又道,此事有关天下苍生气运,自当奉召。”   乔峰心道:“原来你也是徐长老和单正邀来的。”   又想:“素闻智光大师德高望重,决不会参与陷害我的阴谋,有他老人家到来,实是好事。”   赵钱孙忽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的大战,智光和尚也是有份的,你来说罢。”   智光听到“雁门关外乱石谷前”这八个字,脸上忽地闪过一片奇异的神色,似乎又兴奋,又恐惧,又惨不忍言,最后则是一片慈悲和怜悯,叹道:“杀孽太重,杀孽太重!此事言之有愧。众位施主,乱石谷大战已是三十年前之事,何以今日重提?”   单正走近智光大师,轻声说了些什么,智光脸上一片奇异,深深看了乔峰一眼。   乔峰心中一突,有种不好的感觉。   智光向赵钱孙瞧了一眼,说道:“好,老衲从前做错了的事,也不必隐瞒,照实说来便是。”   赵钱孙道:“咱们是为国为民,不能说是做错了事。”   智光摇头道:“错便错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转身向着众人,说道:“三十年前,中原豪杰接到讯息,说契丹国……”   众人听着智光将雁门关之事娓娓道来。   此时夜深,丐帮众人已在空地上点起一个大火堆,跳跃的火光映照在智光脸上,犹如莫测的人心,光怪陆离,捉摸不透。 第17章   揭露   雁门关之事实在惊心动魄,如今众人听来,依然能感觉到其中的壮阔波澜。   但是王含章却在心中嗤笑,这事说穿了不过是一群所谓的英雄豪杰,被人蒙骗后,杀害了返乡探亲的一家三口的故事。而且这三口人中的父亲还是阻止宋国和辽国发生战争的大功臣。   听智光大师的话语中,有后悔,有遗憾,当然也有理所当然。   王含章对此不敢苟同,但他觉得此时暴露乔峰是契丹人的身份是好的,所以并不捣乱。   定时炸弹越早揭开越无害,伤疤早早剜去才不会深入骨髓。   若是等到乔峰带领着丐帮超过了少林,或者夺得武林盟主之类的大名头再来发难,那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或许,玄慈方丈会在丐帮将要盖过少林风头时将此事揭露出来吧。   谁又知道呢。   王含章在这边胡思乱想,智光已经讲到了将那对夫妻的孩子送给少室山下一对没有孩子的农夫。他一听,立刻转头去看乔峰。   果然,乔峰听到这里,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颤声问道:“智光大师,那……那少室山下的农夫,他……他姓什么?”   智光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夫姓乔,名字叫作三槐。”   乔峰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智光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   单正和赵钱孙同叫:“不可!”上前抢人。   乔峰身手快极,带着智光的身躯,一晃闪开。   单正的儿子单仲山、单叔山、单季山三人齐向他身后扑去。   乔峰右手抓起单叔山远远摔出,跟着又抓起单仲山摔出,第三次抓起单季山往地下一掷,伸足踏住了他头颅。   “单氏五虎”在山东一带威名颇盛,五兄弟成名已久,并非初出茅庐的后辈。   但乔峰左手抓着智光,右手连抓连掷,将单家这三条大汉如稻草人一般抛掷自如,教对方竟没半分抗拒馀地。旁观众人都瞧得呆了。   单正和单伯山、单小山三人骨肉关心,都待扑上救援,却见他踏住了单季山的脑袋,料知他功力厉害,只须稍加劲力,单季山的头颅非给踩得稀烂不可,三人只跨出几步,便都停步。   单正叫道:“乔帮主,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蛮!我单家跟你无冤无仇,请你放了我孩儿!”铁面判官说到这样的话,已是在向乔峰苦苦哀求了。   白世镜也道:“乔帮主,智光大师江湖上人人敬仰,你不可伤害他性命!”   乔峰热血上涌,大声道:“不错,我乔峰跟你单家无冤无仇,智光大师的为人,我也素所敬仰。你们……你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罢了,我拱手让人便是,何必编造了这番言语出来,诬蔑于我?我……我乔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们如此苦苦相逼?”   他最后这几句声音也嘶哑了,众人听着,不禁都生出同情之意。   但听得智光大师身上的骨骼格格轻响,均知他性命已在呼吸之间,生死之差,只系于乔峰的一念。   除此之外,便是风拂树梢,虫鸣草际,人人呼吸喘急,谁都不敢作声。   过得良久,赵钱孙突然嘿嘿冷笑,说道:“可笑啊可笑!汉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猪狗不如!明明是契丹人,却硬要冒充汉人,那有什么滋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肯认,枉自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乔峰睁大了眼睛,狠狠的凝视着他,问道:“你也说我是契丹人么?”   赵钱孙道:“我不知道。只不过那日雁门关外一战,那个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却跟你一模一样……”   他话未说完,一个身影忽的欺身而至,“啪啪”两巴掌扇在赵钱孙脸上,手指连闪几下已封住他胸口大穴,手指轻轻扣在他脖子上,稍一用力便可让赵钱孙的脑袋和脖子分家。   这人正是王含章,他面色冷然,道:“再敢胡说一句,立刻叫你去见阎王!”   谭婆惊叫,“师兄,你快放手!”说罢,她不顾伤势,含怒间攻向王含章。   王含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右手仍扣住赵钱孙脖颈,左手向前一拍,狠狠的撞向谭婆手掌。   “噗”的一声,谭婆直接倒飞出去,半空中鲜血吐了一地,被谭公抱住时,已面如金纸,胸前一片鲜红,甚是凄惨。   谭公手忙脚乱的掏出五六瓶灵丹妙药,一股脑的给谭婆灌下去,这才让她鲜血止住。   “你敢伤我夫人,我让你死!”谭公双眼赤红,须发怒张,就要起身来打王含章,谭婆颤抖着伸手拉住他,“别,别去……”   “老婆子……”谭公赶忙抱住她,手掌贴在她后心,为她运功疗伤。   “阁下什么意思?”单正还没救回了儿子,就要来主持公道,真不愧“铁面判官”之名。   王含章对他不屑一顾,“没什么意思,就是听他口舌不干净,教教他说话罢了!怎么,你也要来试试?”   单正惊怒,“你敢……”   乔峰面无表情,对王含章道:“三弟,放了他。”   王含章哼了一声,转身收手回到王语嫣身边,经过赵钱孙旁边时,随手一拂,手掌轻轻搭在他肩头,一股内力涌入他体内。   赵钱孙“噗”的吐出一口血,被封住的穴道解开,他连滚带爬的跑到谭婆身边,抱着她“小娟”“小娟”的叫个不停,再无心思管别的闲事了。   乔峰将智光大师缓缓放下,右足足尖一挑,将单季山一个庞大的身躯轻轻踢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地下。单季山一弹便即站起,并未丝毫受伤。   乔峰眼望智光,但见他容色坦然,殊无半分作伪和狡狯的神态,问道:“后来怎样?”   智光道:“后来你自己知道了。你长到七岁之时,在少室山中采枣子,遇到野狼。有一位少林寺的僧人将你救了下来,杀死恶狼,给你治伤,自后每天便来传你武功,是也不是?”   乔峰道:“是!原来这件事你也知道。”   那少林僧玄苦大师传他武功之时,叫他决不可向任何人说起,是以江湖上只知他是丐帮汪帮主的嫡传弟子,谁也不知他和少林寺实有极深的渊源。   智光道:“这位僧人是受带头大哥重托才来教导你,我、汪帮主、带头大哥三人曾为如何教导你起过争执。   我说由你平平稳稳务农为生,不必学武,再卷入江湖恩仇之中。带头大哥却说我们对不起你父母,须当将你培养成为一位英雄人物。”   乔峰道:“你们……你们到底怎样对不起他?汉人和契丹人相斫相杀,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之可言?”   智光叹道:“雁门关外石壁上的遗文,至今未泯,将来你自己去看罢。你当知道,在你十六岁下山后,拜得汪帮主为师此后有许许多多的机缘遇合,你自己天资卓绝,奋力上进,固然非常人之所能及,但若非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处处眷顾,只怕也不是这般容易罢?”   乔峰低头细想片刻,长叹一声,果然,他行走江湖风险极小,许多奇遇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原来他还道自己福源深厚,如今看来,竟是别人在背后一力扶持的缘故。   智光道:“我之所知,至此为止。你出任丐帮帮主之后,我听得江湖传言,都说你行侠仗义,造福于民,处事公允,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我私下自是代你欢喜。   又听说你数度坏了契丹人的奸谋,杀过好几个契丹大人物,那么我们先前“养虎贻患”的顾忌,便成了杞人之忧。   这件事原可永不提起,却不知何人去抖了出来?这于丐帮与乔帮主自身,都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说着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大有悲悯之色。   林中上千人无一人出声,只有柴火水分未尽时发出的噼啪声不时响起。   乔峰在场中静默片刻,怆然一笑,道:“大师,那位带头大哥是谁?” 第18章   突战   智光道:“这位带头大哥的名字,老衲却不愿让你知道。老衲当年曾参预伏击令尊令堂,一切罪孽,老衲甘愿一身承担,要杀要剐,你尽管下手便是!”   说完,他闭目双手合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平静,一派肃穆庄严。   乔峰扫了一眼丐帮众人,道:“你们就是为此反我的罢?白长老、全冠清、各位长老?”一个个望将过去,众人均默然无语。   乔峰等了一会,见无人作声,说道:“乔某身世来历,惭愧得紧,我自己未能确知。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应退位让贤。”   说着伸手到负在背上的一只长袋之中,抽出一条晶莹碧绿的竹杖,正是丐帮帮主的信物打狗棒,双手持了,高高举起,说道:“此棒承汪帮主相授,乔某执掌丐帮,虽无建树,差幸亦无大过。今日退位,那一位英贤愿肩负此职,请来领受此棒。”   丐帮历代相传的规矩,新帮主就任,例须由原来帮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传授打狗棒法。   就算旧帮主突然逝世,但继位之人早已预立,打狗棒法亦已传授,因此帮主之位向来并无纷争。   乔峰方当英年,预计总要二十年后,方在帮中选择少年英侠,传授打狗棒法。   这时群丐见他手持竹杖,气概轩昂的当众站立,有谁敢出来承受此棒?   乔峰连问三声,丐帮中始终无人答话。   乔峰说道:“乔峰身世未明,这帮主一职,无论如何是不敢担任了。传功、执法两位长老,徐长老未至,等他到来,本帮镇帮之宝的打狗棒,请你三位连同保管。日后定了帮主,由你三位一同转授不迟。”   乔峰抱拳向众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了。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的性命,若违此誓,有如此刀。”说着伸出左手,抢前向单正一抓。   单正只觉手腕一震,手中单刀把捏不定,手指一松,单刀竟让乔峰夺了过去。   乔峰右手拇指扳住中指,往刀背上弹去,当的一声响,那单刀断成两截,刀头飞开数尺,刀柄仍拿在他手中。   他向单正说道:“得罪!”抛下刀柄,扬长去了。   众人群相愕然之际,跟着便有人大呼:“帮主别走!”   “丐帮全仗你主持大局!”   “帮主快回来!”   忽听得呼的一声响,半空中一根竹棒掷来,正是乔峰反手将打狗棒飞送而至。   白长老伸手去接,右手刚碰到竹棒,突觉自手掌以至手臂、自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电轰击般一震,急忙松手。那竹棒一掷而至的余劲不衰,劲急笔直,插入地下。   群丐齐声惊呼,瞧着这根“见棒如见帮主”的本帮重器,心中都是思虑万千。   朝阳初升,一缕缕金光从杏树花叶间透进来,映照着打狗棒,发出碧油油的光彩,棒上余威自生。   王含章道:“咱们也走吧。”   他方才伤了赵钱孙和谭婆二人,此时要走,那三人脸色变了变,终是没有多说什么,任由他们去了。   一行五人离开这里,出了杏子林,来到大路上,阿朱道:“王公子,我们此次出来是要去寻公子爷,便就此别过了。”   王含章有些意外,但没多说什么,只道:“你们可知表哥在哪,包不同和你们说了没有?”   阿碧道:“三爷走之前说会往西去,一路留了暗号,我们追踪过去便能找到。”   王含章点点头,“那好,咱们就在这里先别过了。”   阿朱阿碧齐声笑道:“王公子,王姑娘,段公子,我们先走了。”   王语嫣有些不舍,嘱咐了她们好些话,她们都笑着一一应了。   王含章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想道:应该无事吧?   西夏人要和丐帮比武,方才他们离开后丐帮众人应该就中了西夏人的悲酥清风,尽数被他们捉了去。   这两个小妮子没了被他们捉去的危险,以她们的武功和聪明才智,一般人想来也不是她们对手。   段誉没有目的地,自然是跟着姐弟俩走了。   这条大路直通苏州城,三人不着急赶路,一边走一边说着乔峰的事。   段誉道:“没想到大哥还有这般身世,听起来实在凄惨,唉,不知道大哥去了哪里,咱们能帮上些什么?”   王含章摇摇头道:“让大哥缓一缓罢,短短一夜之间身份就变了天,换做是我,那些人一个都别想走了。”   王语嫣道:“所以你才不是乔帮主……乔大侠这般英雄人物,咦,你们为何喊他大哥?”   “阿姐,我们之前和乔峰乔大哥结拜了!”   “啊!”王语嫣吃了一惊,“你们三人?段公子也是?唔,那你们可真是好运气了。”   段誉看着王语嫣吃惊的可爱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旖旎不能自持,旋即又被兄妹之情压了下去,连忙默念了几句佛经。   他轻咳一声,道:“怎么?我不能够么?我可还是你的……”   “谁?”王含章突的大喝一声,手臂一动,三枚小巧的梅花标射向路旁的一颗大树上。   那大树枝叶繁茂,穹盖如屋,一眼望不穿,梅花标射进去,“登登登”三声轻响,一个黑衣人从中窜了出来,身形一闪,已然来到三人面前。   王含章右手朝段誉轻轻一推,将他推到五丈开外,接着双手袖袍一甩,那剪裁得体衣袖竟凭空多出五寸,“唰”的一下朝黑衣人头面笼去。   旁边的王语嫣手往腰上一抹,已然多出一把软剑,只见她手腕一抖,五朵梅花便带着森然之气刺向来人胸腹以下。   姐弟二人常年一起练武,自然有一套合击之法。   “好胆!”黑衣人全身被遮住看不清,听声音却甚是苍老。   听他轻喝一声,双手握拳丝毫不被袖袍迷惑,拳出风随,直捣黄龙。同时下身双脚连动,使了一招鸳鸯连环踢。   王含章双手握拳,隔着衣袖和黑衣人对了一记,“咚”的一下,只感到双臂一阵酥麻,简直握拳不住,心中惊骇来人气力之大。   本来他以内力附着衣袖迷惑敌人,双手暗藏其中有诸多杀招变化,可被这人一拳破了衣袖上的内力,只能硬碰硬对了两拳。   黑衣人内力比他高出一筹,气力也大了三分,甚是厉害。   虽然双臂酸麻,但王含章一步未退,内力涌入双手,霎时间已变化出十余招攻击,或拳、或掌、或指,尽皆不同。   王语嫣被普普通通的连环踢破了剑招,差点被他把软剑踢出去,吃了大亏,当即变幻剑招,以天山折梅手化出的剑招相攻,顷刻间也是七八招攻出。   黑衣人“哼”了一声,抬手连点五六下,数道指力转瞬即至。   “无相劫指!”   姐弟二人立刻转身,一左一右的避开。   黑衣人抓住机会,一招势大力沉的大伏魔拳直打王含章面门。   王含章沉声低喝,一式“阳钧天歌”拍出,而后迅速后退,王语嫣强抢将上来,姐弟二人联手和黑衣人过了几十招。   黑衣人招式简单普通,除了偶尔几招少林绝技外,都是江湖上常见的武功,但是每一招一式都非比寻常。   如乔峰用太祖长拳大战聚贤庄众人,武学境界已经返璞归真,简单的招式也有上乘武功的威力,每每让他们不敢硬接。   段誉在后方看着心急,却不敢贸然插手,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武功时灵时不灵。   恨恨的跺脚想使出六脉神剑,却总也用不出,只能一边努力一边在心里祈求他们小心。 第19章   受伤   三人缠斗二三十招,黑衣人出招愈来愈精,愈来愈重。   王含章刚开始还有所保留,但打着打着就心生警惕,丝毫不敢懈怠,使出了浑身解数。   不知何时,王含章手中也多了一柄软剑。   他和王语嫣二人剑招相合,你攻我守,进退得当,精妙的剑招化作一团剑网笼向黑衣人。   而黑衣人赤手空拳,听声音虽已上了年纪,却出拳势如风雷,抬手间劲力惊人,隔着三尺也能感到凌厉的拳风。   王语嫣愈打愈惊,不知哪里出来的高手,竟这般厉害,心中不免有些惊惧,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黑衣人何许人物,怎会不抓住这个时机,只见他屈指一弹,“铛”的一声,王语嫣手中软剑瞬间拦腰崩断,气力沿着剑身传到她手上,不由“蹬蹬蹬”退了三步。   眼看黑衣人抢将上来,王含章运足内力,手腕一抖,喀啦啦几声响,软剑自剑柄处断为五六截,“嗖嗖嗖”的射向他。   “阿姐!”王含章退后和王语嫣对视一眼,一齐发功,两人四掌齐出,狠狠拍向黑衣人。   这四掌用了他们全部内力,声势惊人,转瞬即至,黑衣人却不闪不避,反而“哼哼”了两声,似有不屑。   然后他轻喝一声,两只糙黑的大手迅若风雷的拍出。   “啪”的一声轻响,三人六掌相对,黑衣人轻“咦”一声,抬头见王含章二人面色潮红,脖颈上青筋暴起,正死死咬紧牙关。   他“嘿”了一声,双臂往前一推,内力瞬间涌出,王含章只听“哗”的一下,双臂至胸腹处一阵剧痛,自己便倒飞而出。   这时他尚有意识,眼见黑衣人眼中寒光毕露,右手以龙爪手向自己脖颈狠狠抓来。   王含章费解不已,他为何要向自己下杀手?又想着,自己就这样死了吗?   就在这时,他身后“嗤”的一声轻响,黑衣人立刻闪身躲避,但已然不及,右肩处的衣衫撕裂,一片血肉模糊。   紧接着,又是接连三四道“嗤嗤”声,黑衣人大骇,转身向林中纵身一跃,踩着树梢顷刻间没了踪影。   王含章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阿哥,你这六脉神剑终于灵了。   段誉三步做两步上前一起扶住姐弟两个,就看见他们胸前一片血迹,已晕了过去。   “阿妹”、“二弟”……他喊完这个喊那个,都没有回应,试了鼻息才放松下来。   他转头看看四周,大路上没一个人影,只好撕下一截衣服,将王含章捆在身后,前面抱着王语嫣,施展凌波微步朝苏州城跑去。   ……   王含章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下午,他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到熟悉的床饰,略清醒后转头发现一个人趴在床边。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刚一动弹就一阵剧痛,“嘶”了一声。疼痛感似乎是从全身传来,让他分不清是哪里受了伤。   声音惊醒了床边的人,是个小丫头,她身子一抖就立刻起身,看到王含章醒来惊喜道:“公子,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您都昏迷一整天了!”   王含章哑着嗓子道:“阿姐呢?她怎么样?”   小丫头道:“小姐在隔壁,她和您一样,双臂轻微骨折,受了不轻的内伤,得好好休养一阵子。对了,您醒了,我去请许大夫来!”   说完,就立刻跑了出去。   王含章无奈一笑,这小丫头。   这里是他在苏州城的别院,三不五时就来住一阵子,方才的丫头叫季夏,是他从善堂领回来的,一直服侍他。   大夫来的很快,他脑子里正冒出“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问题时,门就被推开了,留着一撮山羊须的许大夫跟着季夏走了进来。   许大夫先行了一礼,然后给他把脉,沉吟了一下,道:“公子醒来便无大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认真服药就能痊愈,这段时间里切忌使用手臂,不能让骨头错位。”   王含章点头应下,问道:“可会有后遗症?”   许大夫摸着胡子道:“公子内力深厚,没有伤及肺腑,不会留下后遗症。”   “那我阿姐呢?”   “小姐也是如此,只是她受的伤重些,比公子要多修养一段时间。”   王含章听完,示意他出去了,季夏跟着一起离开。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索着这场无妄之灾。   黑衣人是萧远山,这一点他有九成把握,毕竟无缘无故出来一个武功高强的老头,不是萧远山就是慕容博,刚经过了杏子林中事,萧远山的可能更大些。   既然是萧远山,那么他为何要对自己下杀手?   他出现在这里,说明杏子林中之事他都看在眼里,而自己相助乔峰,乔峰喊自己三弟,当时在场众人都是听到的,没理由杀自己。   莫不是自己得罪了他而不自知?王含章仔细想了想,并没有想到什么不妥。   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帮乔峰的,先伤了徐长老和康敏,再……王含章突然一惊,是了,因为自己的缘故,徐长老和康敏没有去杏子林!   那么乔峰在丐帮和众人的眼里罪过并没有计划中的那么大,虽然摆脱不了契丹人的身份,但杀马大元的罪名可没有落到他身上。   而萧远山想要的恐怕不是这种结果,他对中原人恨之入骨,怎么能忍受自己儿子和这些恶人有瓜葛?自然断绝关系,越远越好。   自己好心相助,却没想到恶了正主的父亲,这叫什么事!   王含章心中好一阵苦涩,又很不服气,暗暗想着,等我得了无崖子的内力,看谁还能欺侮于我。   这时,房门打开,段誉从外面进来了。他一见王含章醒着,松了口气,走过来道:“阿弟,你可算醒了,这两天把我吓坏了,那恶人也忒可恶,没头脑的出来把人打一顿就走了,下次见了,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王含章心中一暖,笑道:“多谢阿哥挂念了,我没事。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没记得和你说过我家的别院啊?”   段誉道:“昨天我把你们背到苏州城,不知道去哪里好,突然想起你那日说松鹤楼是你家的产业,就带你们去找了掌柜。”   “掌柜的看到你们受伤,吓坏了,连忙把你们送到这里来,又请了保和堂的许大夫来给你们治伤,这才好了。”   “阿弟……”段誉惊奇的说:“没想到你家竟然有这般大的产业,苏州城里的酒楼、医馆、布庄好多都是你家的吧,可真是了不得。”   王含章笑道:“哪有那么夸张,不过几家铺子,赚点日常花费。再说,我家再大还能有你镇南王府大?”   “哈哈哈……”段誉笑道:“那倒是没有,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父亲在大理的产业不少,该分给你们才是。你们姐弟、婉妹、灵儿都要分。”   王含章连忙说道:“可别,阿哥,我家的产业就够我费心的了,别再给我添麻烦了,而且那些东西在大理,管理也不方便,所以不用给我和阿姐,给你的婉妹和灵儿就行了。”   谁知段誉充耳不闻,自己一边说还一边点头,“这主意不错,爹爹总该给你们些什么,这些身外之物虽不珍贵,但也算我这作兄长的一番心意。”   看他的样子,分明很满意自己的这个主意,呆呆的和王含章说了声“我先走了”就出门了。   王含章微微抬头看他离去,好一阵无奈,看段誉的样子,分明是下定决心了。   他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便在脑中将所知的剧情过一遍,没过多久就忽的睁眼,神色急切的冲外面大喊,“季夏,季夏,把王管家叫来!快去!”   王含章一边喊一边将心沉了下去,自己昏迷了一天多,怕是来不及了…… 第20章   聚贤庄事   乔峰离开杏子林,将会去少室山看望自己的养父养母和师父玄苦大师,可是萧远山先他一步将他们都杀害了,并栽赃嫁祸给乔峰。   由此乔峰背负弑父弑师的罪名,引起了聚贤庄之战。   王含章原想着给乔峰提前示警,或者自己前去帮手,莫让他背上这样大的罪名。   可是自己被萧远山重伤,不能下床,又昏迷两天,怕是来不及了。   但是他依然让管家通过自家信息渠道给乔峰发信,言明其中厉害,莫要中了奸计。如若事有不测,早早脱身。   只求能尽力弥补。   信已发出,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了。   王含章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有好主意,随即专心运功疗伤,以求尽快恢复。   ……   等王含章听闻聚贤庄广发英雄帖时已是数日之后了。   他双臂将将愈合,内伤好了大半,与人动手尚可,但不能久战,一身武功也只剩下五分。   别院正厅中,王含章双臂夹着木板垂直在身侧,坐不能坐,只能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段誉看着忍俊不禁。眼睛一撇,看到王语嫣也是同样的打扮,当即轻咳两声,不敢笑了。   许大夫说他们手臂不能轻易移位,不由分说的给他们戴着这副东西,嘱咐骨头未愈合前不能摘下。   王含章轻咳一声,道:“大哥被人冤枉,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能帮他一帮?”   段誉皱眉道:“可否向大哥示警,让他别去。”   王含章摇头,“此前我已经让管家去过信,但大哥都没同意,听他的话语,似乎是让我们不要牵扯其中。”   王语嫣道:“乔大侠虽然不做丐帮帮主,但依然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聚贤庄的人这般行径,只怕萧大侠不会做缩头乌龟的。”   “唉,说的就是这个,偌大的名头带来的不仅是荣誉,还有放不下的身段……”王含章叹了口气,“当然,大哥与别人不同,行事从来不必向其他人交代,一直是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他要去聚贤庄,可真的是惊险万分啊!”   段誉低头思索片刻,眉头紧锁,最终却无奈一叹,“阿弟未曾受伤或可帮上一帮,可惜如今受了伤,而我的武功……不说也罢,去了反而添累赘。”   “可惜大理距江南太远,我有心召集人手也是无能为力,唉!”他说罢,重重的拳掌相交,喟然一叹。   王含章站在那里默然无语,他心知萧峰此去会有风险,但有萧远山跟在身边,绝无致命风险,自己不相帮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般大事,既已义结金兰,便不能袖手旁观啊!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先团团行了礼,后拿出一封信双手呈上,道:“公子,这是萧大侠命人传来的书信。”   段誉起身接过,也不避开管家,打开念道:“二弟、三弟,你们的心意大哥领了,但此事不比旁的,我是非去不可,你们切勿掺和。愚兄这里有一桩事要托付二位,阿朱姑娘无意中和我相识,因我之故中了大力金刚掌,如今已性命垂危。”   “明日聚贤庄必不能善了,若我求得薛神医救治那便无事,如果不能,还请二位贤弟务必救得阿朱姑娘一命。”   “愚兄,萧峰。”   王含章听着眉头一跳,阿朱怎么和萧峰走到一起去了?两人明明明是分开行走,又没有中西夏人埋伏,怎的……果然,是缘分吗?   他哪里知道,当时三人和阿朱阿碧分开后,二女刚走不远便被四大恶人中的云中鹤遇到。   这云中鹤号称“穷凶极恶”,最是好色,见到两个娇滴滴的美貌姑娘哪里忍得住,当即擒下二女预备一夜好梦。   幸好他有事在身,只让一伙西夏兵士押送二女到他们的落脚点,自己先走一步。   那伙西夏兵压着阿朱阿碧到了一处凉亭,恰好遇到乔峰,于是得救。   之后阿朱上少林寺盗取经书,恰逢萧峰被污蔑杀害玄苦大师,躲藏在寺中。   二人相遇,被少林方丈玄慈和几位玄字辈高僧发现,一番打斗后萧峰带着阿朱脱身,却不料阿朱已被重伤。   如此,就到了如今。   王语嫣听完信,叫道:“阿朱受了伤?什么伤,可严重?”   王管家回道:“听来人说似乎是不轻,需要萧大侠为她时时续命。”   “啊!”王语嫣惊叫一声,转头看着自己弟弟。   王含章略一思索,道:“如今江湖上消息如何?”   王管家道:“聚贤庄广发英雄贴,众多豪杰都已赶去。因此事匆忙,所以去的人中除了少林外并无太多高手。”   “今日一早,有鲍千灵、向望海、祁六三人快马赶至聚贤庄,言明萧大侠不日将去拜庄,让他们提前准备。如今众豪杰都磨刀霍霍,一心想杀萧大侠扬名。”   “豪杰?他们也配?”王含章冷笑一声,“快刀祁六这种货色都去了,游氏双雄真是来者不拒啊!”   “王管家……”   “在……”   “你带十来个人马去聚贤庄外等着,大哥到后你们便接管马车,别的事不用管。记住,带着许大夫和几种灵药,以备不时之需。”   “到那里见机行事,以安全为重!”   “是!”   王管家说罢就匆匆退了出去。   屋里三人你望我,我看你,一时都不再说话。   第二日,萧峰出现聚贤庄,杀人无数,与江湖豪杰恩断义绝的消息就传遍江湖。   王含章三人聚在厅中,听王管家说当时的情景。   “当时,铁面判官单正和他的五个儿子,谭公、谭婆夫妇和赵钱孙一干人,丐帮徐长老率同传功、执法二长老,以及奚宋陈吴四长老,少林寺玄难、玄寂等一干高人都到了,加上不少名头一般的豪杰,乌泱泱聚了一庄子。”   “徐长老还能动?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王含章心里道。   “我们十几个人听从公子吩咐,在庄子外面等候,远远瞧见一辆马车朝这边赶来,便迎了上去。”   “正是萧大侠,他听我们说了来意,就让我们看护马车和里面的阿朱姑娘,莫让人靠近。”   说到这里,王管家登时眉飞色舞,“当时,萧大侠进了庄子,几百人朝他辱骂呼号,他竟半分恼意不见,反而详细的将有关乔三槐夫妇、玄苦大师的事情说了。”   “众人自然不信,然后他让薛神医来医治阿朱姑娘,起先薛神医不肯,后来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肯了。”   “然后便是如今盛传的喝酒断义,那一斤多的大碗萧大侠咕嘟嘟的喝了几十碗却面不改色,真乃英雄!”   上座王含章和段誉对视一眼,苦笑一声,对于这点他们深有体会。   王管家接着道:“萧大侠独战众人,起先他并未下死手,却被人砍了数刀。酒水遇上鲜血,萧大侠当时便红了眼,大杀四方,后来杀的兴起,便什么都不顾了。”   “萧大侠不用什么高深武功,只以一门太祖长拳,将庄子里的人杀的七零八落。聚贤庄的两位庄主当场身死,惨烈不堪。”   王含章冷笑道:“昨日因,今日果,他们既然敢发英雄贴,想要这莫大的名头,便要拿命来换!”   近日诸多事情,让他的心境跌宕起伏,再不复从前的泰然处之,行为处事都有了不小改变。   王管家道:“公子说的是,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自然要时刻注意自己脖子上的脑袋。”   “萧大侠虽勇猛无匹,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就在性命攸关之时,突然有个黑衣人出现。”   “那黑衣人凭空一条黑索打退诸人攻击,堂而皇之的将萧大侠救走了。”   “这番惊变让庄子里的人都惊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此时庄子里已是尸山血海了,好不惨烈。”   “而后我们去找薛神医安顿了阿朱姑娘,接着就回来了。”   段誉听到庄子里尸山血海时,叹了口气,道:“大哥此番杀孽太重了。”   王含章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淡淡的说:“咎由自取!” 第21章   桐柏城   桐柏城距苏州不近,王含章养好伤后就来到了这里,段誉一同跟来。   王语嫣回了曼陀山庄,姐弟二人离家日久,未免王夫人担心,她便先回去安慰王夫人,同时也回去修养身子。   王含章内力较王语嫣高出一些,如今已恢复如初,而她还差些,正好山庄适宜修养,虽不乐意,但也回去了。   段誉来中原无事,便跟着王含章四处看看。   桐柏城不小,王含章借口来这里巡视产业,实则是为了小镜湖之事。   二人行了一天路,傍晚来到城中,寻了一家客栈歇息,吃些饭食。   上菜时,王含章叫住酒保,问道:“听闻桐柏城外有一处小镜湖,风景秀美,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去处。我二人初来乍到,一时找寻不到,向你请教这小镜湖在何地?”   酒保道:“去小镜湖吗?那可不近哪。”   王含章道:“你只管说便是。”   那酒保道:“若问旁人,也还真未必知道。恰好问上了我,这就问得对啦。我便是小镜湖左近之人。天下事情,当真有多巧便有多巧,这才叫做无巧不成话哪!”   段誉听他说话罗里吧嗦,甚有意思,虽不知阿弟找这小镜湖是为何,但也笑道:“你这大哥说话倒有意思,快快将小镜湖在哪说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酒保绕着圈子说话正是为了点赏钱,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道:“这位爷说话干脆,小的也不磨叽了。”   “小镜湖在这里西北,你先一路向西,走了七里半路,便见到有十来株大柳树,四株一排,共是四排,一四得四、二四得八、三四一十二、四四一十六,共是一十六株大柳树,那你就赶紧向北。”   “又走出九里半,只见有座青石板大桥,你可千万别过桥,这一过桥便错了,说不过桥哪,却又得要过,便是不能过左首那座青石板大桥,须得过右首那座木板小桥。”   “过了小桥,一忽儿向西,一忽儿向北,一忽儿又向西,总之顺着那条小路走,就错不了。这么走了二十一里半,就看到镜子也似的一大片湖水,那便是小镜湖了。”   “从这里去,大略说说是四十里,其实是三十八里半,四十里是不到的。”   他自己倒不磨叽,却仍说了这么一大通,让人好不耐烦。   王含章知晓了小镜湖所在,也不小气,掏出二钱银子给他,酒保一脸谄笑的走了。   段誉喝了口酒,道:“阿弟,你找这小镜湖是为何事?”   王含章笑道:“听闻这小镜湖风景艳丽,有一种独特的方竹,甚为奇特,便想将那里买来建个别院。”   段誉听了点点头,并不奇怪,他也经常干这种事。   二人吃过饭,来到王家在这里的一间古董铺子,掌柜的一见自家少爷来了,立刻殷勤着伺候,将二人安顿在一家颇为豪华的宅院里。   掌柜的道:“小地方没甚好的,还请少爷见谅。有不合适的地方小的让人去改,少爷只管吩咐。”   王含章四处打量一遍,“很不错了,你倒有能耐,能买到这样的房子,花费不少吧。”   掌柜弓着腰笑道:“还请少爷知道,这房子用的是您上次巡视时留下的银子,走了陆县令的门路才买下来。”   王含章点头道:“对,陆县令,这次来得去拜访他才是。你先将帖子送去,言明我明日去拜访他,顺便将登门的礼物准备了。”   “小的明白。”   王家这么大的产业,朝廷中没有人庇护是不可能的,他们家每年给朝中那位大人单银两就送去几万两,这还不算其他的古董玩物,全部加起来数目骇人。   上面应付好了,下面的官员也不能放松,王含章巡视时,每到一地都会和当地的县令知府等宴饮攀交情,用来应付这些官员的时间最多。   官商,官商,两者从来都不是可以分开的。   王含章不耐烦这些事,可也不得不随波逐流。谁让他家中无人在朝中为官,不得不借势行事。   他虽有一流武功在身,但对此却无可奈何,总不能别人为难就将他们一股脑的全杀了吧。   不说朝廷的反应,单武林中那些“正道”的英雄豪杰也不会放过他的。   对此,王含章深感疲惫,他早就想好了,过不了几年就将家中的产业陆续抛出,只留着祖产便可。   反正在他的经营下,自己的财物足够他们一家富足生活几辈子了。   其实,如此深入“红尘”中的好处也有,他年纪尚小,虽二世为人但总有不足。   行走在这滚滚尘世中,经历丰富些不是坏事,反而有助于磨炼心境,增强对万事万物的感悟,以期未来走的更远。   否则将时间放在提升内力上它不香吗。   接下来几天,王含章应付官员,和城里的掌柜们相聚,忙的不可开交。   段誉却一直在游山玩水,每日早出晚归,晚上吃饭时还感叹“此地风光甚好,阿弟整日忙与这些俗物,倒是辜负了这般美景。可惜,可惜。”   王含章听在耳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是俗物,那你别花我的钱啊!   当然,他只是在心中暗想。   这一日,王含章忙碌完了,和段誉一起逛街看景。   段誉在旁边一路指指点点,给他讲解着这家铺子卖的东西好吃,那家铺子的古董最好,好似他在这里生活许久的样子,门清。   突然,忽听得门外前面脚步声响,有人大声吼叫。二人微感诧异,连忙几步行过去。   只见大街上一个大汉浑身是血,手执两柄板斧,直上直下的狂舞乱劈。   这大汉满腮虬髯,神态威猛,但目光散乱,行若颠狂。王含章见他手中一对大斧系以纯钢打就,什是沉重,使动时开阖攻守颇有法度,门户精严,俨然是名家风范。   王含章通晓百家武功,甫一见便知这是大理段氏的家学。   旁边的段誉看清来人,惊叫道:“是古笃诚古叔叔!”他说着,脚下施展凌波微步,人影一闪就来到他跟前。   只是这大汉手中板斧凌厉,段誉几次抢近都不能,躲闪间一脸焦急的喊道:“阿弟,你快来,这是我家的家臣古叔叔,快将他制住!”   王含章听了不再旁观,纵身略过去,以手中折扇为武器,出手迅捷,“啪啪啪”就在板斧的缝隙中点中古笃诚穴道,他登时软身下来,被段誉一把抱住。   古笃诚虽然全身无力,但仍不住大吼:“快,快,快去禀告主公,对头找上门来了。”   段誉抱着他叫道:“我爹爹来了,他在哪?对头?可是四大恶人到了?”   王含章见他是脱力,掏出随身的灵丹给他服下,左右看了看,对段誉道:“这里是在大街上,不好多言语,旁边是我家的布庄,去那里再说。顺便让这位古叔叔歇息歇息。”   段誉虽心急,也知这样最好,两人便扶着古笃诚进了布庄。布庄老板连忙将他们请进后院。   古笃诚回过起来,眼皮一睁就看到段誉在旁边,一把抓住他的手,叫道:“世子爷,是你!快,大恶人找上门来了,快去告诉主公!不,你别去,你也逃!让傅兄弟……”   王含章见他说话语无伦次,连忙止住他,道:“古……古叔叔,你别忙,段王爷他在哪儿?”   古笃诚双眼一瞪,叫道:“你是谁?我和世子爷说话,你……”   段誉一把蒙住他的嘴,道:“哎呀,古叔叔,你快说吧!我爹爹在哪?”   古笃诚道:“对,对,世子快去报讯,主公到小镜湖方竹林去了,你……你快去小镜湖方竹林禀报主公,去啊,去啊!”   段誉一听,转头望着王含章,而王含章恍若未觉,去叫来布庄老板,让他好生看顾古笃诚,自己和段誉二人匆匆赶去小镜湖。 第22章   小镜湖   王含章和段誉快步出了城,按照之前酒保说的沿大路向西,走得七八里地,果见大道旁四株一排,一共四四一十六株大柳树。   王含章笑道:“那酒保虽然罗唆,却也有罗唆的好处,这就决计不会走错,是不是?咦,那是什么?”   他伸手指着一株柳树,树下一个农夫倚树而坐,一双脚浸在树旁水沟里的泥水之中。   本来这是乡间寻常不过的景色,但那农夫半边脸颊上都是鲜血,肩头抗着一根亮光闪闪的熟铜棍,看来份量着实不轻。   段誉仔细看过去,惊喜道:“是傅思归傅叔叔!”   那农夫听到动静,转头向这看来,惊道:“世子爷,您怎么在这里?”只是他受了伤,一激动便是好一阵咳嗽。   段誉快步走过去,见他受了伤,忙扶住,“我们方才在城里遇到了古叔叔,他也受了伤,你们是遇到段延庆了吗?他在哪?”   傅思归喘匀一口气,道:“我们得到消息,四大恶人听闻主公出了大理找上门来。我们几个先和他们打了一场,败退到这,便来这报信让主公先行离开。怎的,古兄到了桐柏城?”   段誉点点头,道:“我们将古叔叔安顿在了城里,听他说爹爹在小镜湖有难,便匆忙赶来了。”   傅思归叹了口气,“我们此次外出,便是找寻世子爷踪迹。如今世子爷找到了,偏遇到了大恶人。世子爷,你不通武功,轻功却不错,快快去和主公汇合,先行离开,我们几个在这里阻一阻。”   段誉听到他们出来是找寻自己,不禁心生感动,便道:“傅叔叔不忙,这位是我阿弟,他武功了得,不在段延庆之下,有他帮忙我们定可打退四大恶人。”   傅思归转头看着王含章上下打量一眼,道:“这位公子年纪尚轻,只怕不晓得四大恶人的厉害,你们还是快与主公报信吧!”   王含章知道他看自己年轻,不信自己,也不生气。低头见他胸口不绝的渗出鲜血,揭开他衣服看时,见当胸破了一孔,虽不过指头大小,却是极深。   王含章伸指连点他伤口四周的数处大穴,助他止血减痛。又撕下他衣襟,给他裹好了伤处。   傅思归一惊,“公子……”   王含章对段誉道:“咱们快走吧!”   段誉点点头,让傅思归后面跟上,他们俩先行一步。   两人一口气便走出九里半路,远远望见高高耸起的一座青石桥。走近桥边,只见桥面伏着一个书生。   这人在桥上铺了一张大白纸,便以桥上的青石作砚,磨了一大摊墨汁。那书生手中提笔,正在白纸上写字。   这位是四大家臣中的朱丹臣,段誉见了又是一阵交谈,知道他也是在这里阻挡恶人,便又先行离开了。   自过小木桥后,道路什是狭窄,有时长草及腰,甚难辨认,若不是那酒保说得明白,这路也还真的难找。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望到一片明湖,二人放慢脚步,走到湖前,但见碧水似玉,波平如镜,不愧那“小镜湖”三字。   段誉正四处张望找那方竹林,忽听得湖左花丛中有人格格两声轻笑,一粒石子飞了出来。   他顺着石子的去势瞧去,见湖畔一个渔人头戴斗笠,正在垂钓。   他钓杆上刚钓起一尾青鱼,那颗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鱼丝之上,嗤的一声轻响,鱼丝断为两截,青鱼又落入了湖中。   段誉吃了一惊,他虽不通武艺,但也只鱼丝柔软,不能受力,若以飞刀、袖箭之类将之割断,就丝毫不奇。   明明是圆圆的一枚石子,竟能打断鱼丝,这人使暗器的阴柔手法,是他第一次见到。   那渔人的钓丝给人打断,也吃了一惊,朗声道:“是谁作弄褚某,便请现身。”   瑟瑟几响,花树分开,钻了一个少女出来,全身紫衫,只十五六岁年纪,面目清秀,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   王含章知道这是阿紫来了,他见阿紫朝他们俩这边看了看,古古怪怪的笑了一笑,走过去对渔人好一阵戏弄,最后竟一把夺过那渔人的鱼竿。   她双手力拗,想拗断他的钓杆,不料这钓杆什是牢固坚韧,竟拗不断。   那渔人冷笑道:“你想拗断我的钓杆,可没这么容易。”   阿紫向渔人背后一指,道:“谁来了啊?”   那渔人回头看去,正好看到王含章段誉二人,立即快步走来,行礼道:“原来是世子爷到了!您去了哪里,让主公一阵好找。”   段誉忙将他扶起,愧疚道:“劳几位叔叔了,不知我爹爹在哪?方才见过傅、古、朱三位叔叔,都道四大恶人来寻仇,让爹爹暂且躲避!”   这渔人乃是褚万里,听闻此言,大惊失色,道:“主公在湖西的方竹林中,快,你们快走,我去找那几位!”   说罢,转身去寻鱼竿,却忘了鱼竿在阿紫手中,他刚一抬头,便听到耳边一道破风声响起,想要闪身躲避已是不及。   幸而旁边突的飞来一颗石子,“咚”的一声,将竹竿打开。   褚万里怒气冲冲道:“你这小丫头好没眼色,快将鱼竿还我!”   阿紫方才戏弄褚万里不成,又被王含章挡了一招,没能将褚万里打下水,很是不开心,听得此言,当即道:“有本事你来抢啊,抢到我就给你!”   褚万里双眼一瞪,就要出手,却听得王含章道:“阿紫,别闹了。”   褚万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两人,又转头看看阿紫,迟疑道:“世子爷,你们认识?”   段誉摇摇头,看向旁边的阿弟,他对于王含章未卜先知的本领早已心服口服。好似世间事没他不知道的。   阿紫奇道:“咦,你是谁?怎知我叫阿紫?”   王含章笑道:“我不但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是星宿派丁春秋的弟子。”   段誉和褚万里都大吃一惊,星宿派丁春秋丁老怪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为中原武林所不齿,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是星宿派门人?   阿紫面露惊色,迟疑道:“你到底是谁?”   王含章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脚下一动就欺身到他身旁,阿紫大惊,伸手就来拍他肩膀。   她手掌白皙纤细,指缝间却有碧光闪动,分明藏有剧毒暗器。   王含章闪身避过,又让她三招后伸手在她身上一点,登时动弹不得。   便在此时,湖西有人远远说道:“褚兄弟,什么事啊?”湖畔小径上一人快步走来。   王含章转头望见这人一张国字脸,四十来岁、五十岁不到年纪,形貌威武,但轻袍缓带,装束却颇潇洒。   他暗中点头,不愧段正淳生性风流,如此年纪还这般魅力,果然是有本钱的。   段正淳走近,就见一个人影闪过来抱住自己,道:“孩儿劳爹爹不远千里来到中原,实在罪该万死,还请爹爹恕罪。”   段正淳见是段誉,也是喜上眉梢,道:“那大和尚没把你怎么着吧?你是怎么逃出他手的?”   段誉拉着王含章道:“那些不忙说,爹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阿弟,你的……”他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王含章。   王含章叹了口气,行了一礼,起身道:“不知段王爷可还记得一位叫李青萝的女子?”   “阿萝!”段正淳先是一惊,随后惊喜,“你认识阿萝?唔,你,你……莫不是他的儿子?”   段正淳见这位公子长身玉立,气质超凡,潇洒俊逸,非常人所能及,仔细看来,眉宇间确实有阿萝的影子,瞬间心里复杂万分。   段誉轻咳一声,扭捏道:“爹爹,阿弟,他,他是你的儿子。”   做儿子的掺和进父亲的这种事,实在是难为情。   段正淳“啊”了一声,指着王含章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含章低声报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段正淳在心中仔细算来,登时眼睛一亮,如果他没骗自己,那这孩子果然是自己的儿子。   只是自己情人多年没有音讯,就突然给自己来了这么大个儿子,也亏他有这种经验。要不然,一般人怕承受不住呢! 第23章   女儿   父子相认,王含章还好,段正淳却满脸激动,毕竟是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又是突然相认,怎么不激动。   一旁动弹不得的阿紫盯着两人眼珠来回转动,好像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段郎,你又多了个儿子!”   段正淳“啊”了一声,急忙回头,就见一个女子从后面走来,他顿时尴尬道:“阿星,我,我也不知道。”   女子笑了一声,道:“段郎,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像你那些红颜知己,只会吃醋生气。我还得恭喜你呢!”   段正淳脸色瞬间好看许多,他拉着女子的手,柔声道:“阿星,你最好了,谢谢你!”   女子轻笑一声,随即眉宇紧皱,眼中含泪,颤声道:“段郎,你又有了个儿子,可是我们的女儿却找不到了!我的阿紫,阿朱……呜……”   段誉听到“阿紫”“阿朱”两个名字,“啊”了一声,先看向王含章,又转头去看阿紫。段誉心想,阿朱和这位姑娘不会是我妹妹吧?   段正淳当下心痛难忍,将女子搂在怀中,双眼微红,安慰道:“阿星,我们这就去找我们的女儿,她们一定会没事的。誉儿已经找到,明日便以我镇南王的身份,去请官府帮忙。”   那女子伏在段正淳肩上微微点头,啜泣了好一会才起身。   王含章心中叹为观止,心道:段正淳,不愧是你,当着两个儿子的面,一个还是刚找到的儿子,就和其他女人这样调情,厉害厉害。   他仔细打量那个女子,她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裙,腰间束着丝带,更显得纤腰一束,方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晶光灿烂,闪烁如星,流波转盼,灵活之极,现在双目通红。   但仍美眸顾盼,似乎单是一双眼睛便能说话一般,容颜秀丽,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   这位便是段正淳的情人之一,阮星竹了。   王含章解开阿紫的一个穴道,让她能开口说话,问道:“阿紫,你的金锁片在哪?”   他话音刚落,段正淳、阮星竹、阿紫便齐齐“啊”了一声,阮星竹急道:“你叫阿紫?身上有金锁片吗?”   阿紫不理她,只看着王含章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阿紫,又知道我有金锁片?”   王含章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你只管说有没有吧!”   阿紫看了看满脸激动的阮星竹和段正淳,好一会才点头,“是有一个金锁片,那又怎么样?”   段誉反应过来,指着她道:“那你……是我妹妹?”   阮星竹一下将阿紫抱在怀里,避开几个男人悄悄掀开她衣服。   阿紫叫道:“啊,你这女人,要干什么!”   阮星竹不管不顾,先从阿紫怀里摸出个金锁片,看了两眼惊呼一声,又掀开她衣服就看到了肩头一个殷红的“段”字。   她瞬间就红了眼,抱住阿紫痛苦道:“段郎,你快来看,她肩膀上有个段字,她就是我们的女儿阿紫啊!女儿,我的女儿……”   段正淳早已有所察觉,如今听得她这样说,急忙过去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一个“段”字刻在她肩头,他颤声道:“阿紫,我的女儿!”   阮星竹哭了半天,直到阿紫不耐烦的翻着白眼说:“你哭够了没有,快起来,把我穴道解了!”   阮星竹这才起来擦擦眼泪,道:“好。”她伸手在阿紫身上点了两下,没解开,段正淳咦了一声,也伸手去解穴,同样不起作用。   阿紫看着王含章努努嘴,“是他点的我,让他解。”   阮星竹对王含章道:“你,你把阿紫的穴道解了吧。”   他们这样的关系实在尴尬,彼此都不知道怎么称呼。若是女儿还好些,儿子的话,就只剩尴尬了。   王含章也不托大,哎了一声走过去给阿紫解了穴道。   阿紫登时对王含章张牙舞爪,恨恨道:“你等着,小心别落到我手里,哼哼!要不然,看姑奶奶我怎么炮制你!”   段正淳朝她喝了一声,道:“阿紫,他是你哥哥,不许这样说话!”   阿紫小嘴一撇,委屈道:“那我也是你的女儿,他方才还欺负我呢!”   段正淳一下说不出话来,“这,这”两声就无言以对了。   段誉道:“方才是你先戏弄褚叔叔,阿弟才点你穴道的罢。”   阿紫瞬间红了眼,对阮星竹撒娇道:“我不管,我不管,就是他们欺负我了。”   阮星竹这么多年不见女儿,现在被她一撒娇,哪里顶的住,立刻柔声安慰她,“好好好,是他们欺负你的。”   王含章心里对阿紫佩服之极,竟然可以对着突然冒出来的父母这样撒娇,好像完全接受了他们,这么多年的隔阂不存在一样。   他当然知道阿紫是装的,可能装成这样,也可说是天赋了。   段正淳这时道:“章,章儿,你怎知道阿紫的身世的?我另一个女儿阿朱你可见过?”   阮星竹也反应过来,言辞恳切道:“对,对,我的阿朱在哪?”   王含章道:“阿朱我是识得的,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你们的女儿。”   “她身上也有一片金锁片,刻的是不“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这十二个字。”   阮星竹连忙点头,说道:“对,就是这十二个字,当年我们无奈将阿朱、阿紫送人,怕日后难寻,便在她们身上各自刻了一个“段”字,又分别打造了两枚金锁片给她们。”   段正淳接着道:“阿朱的铸的是“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阿紫的是“湖边竹,盈盈绿,报平安,多喜乐。””   王含章点点头,道:“肩膀上的字我是不知,但想来该是有的。我表哥有两个侍女,其中一个就是阿朱。如今她不在这里,等我回了桐柏城便发信邀她来此相见。”   阮星竹握着段正淳的手高兴的蹦了几下,欢快的就要飞起来似的,和段正淳道:“段郎,我们竟然找到了女儿,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   褚万里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主公认了个儿子,又找了个女儿。   如今还要再认个女儿,即使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震惊的不行。   但还快他反应过来,一个激灵回过神,叫道:“主公!世子爷方才来报,四大恶人找上门了!你们快去躲避吧!”   欢快的气氛瞬间凝滞,段正淳面色大变,道:“誉儿,这可是真的?四大恶人来了?”   段誉道:“爹爹,是真的。我们在城里遇到了古叔叔,他让我们来报信,路上又遇到傅叔叔,他也这样说,他们二位都受了伤,是绝不会错的!”   “这……古兄弟和傅兄弟呢?他们在哪?伤的怎么样?不行,我得去救他们!”   褚万里急道:“主公,你快走,我去和几位兄弟汇合,不让四大恶人过来!”   这时,王含章听得脚步声响,路上有四人急步而来,他心中一动:“莫非是四大恶人到了?”   远远只见三四人沿着湖畔小径奔来,其中二人背上负得有人,一个身形矮小的人步履如飞,奔行时犹似足不点地一般。   他奔出一程,便立定脚步,等候后面来的同伴。那三人步履凝重,武功显然也颇了得。   四人行到近处,王含章见那两个给背负之人,正是途中所遇的古笃诚和傅思归,还有一人是朱丹臣,其他都不认识,不过想来便是大理三公了。   只听那身形矮小之人叫道:“主公,主公,大恶人赶来了,咱们快快走罢!”   段正淳抢步走到两个伤者身边,按了按二人的脉搏,察知并无性命之忧,脸有喜色,说道:“三位辛苦,古傅两位兄弟均无大碍,我就放心了。”三人躬身行礼,神态极为恭谨。 第24章   四大恶人   段誉上前行了一礼,道:“巴叔叔,华叔叔,范叔叔。”   三人正是巴天石、华赫艮、范骅,他们见段誉找到,都是一喜。   巴天石说道:“启禀主公,臣下在青石桥边故布疑阵,将那大恶人阻得一阻。只怕他迅即便瞧破了机关,请主公即行起驾为是。”   段正淳道:“我家不幸,出了这等恶逆,既然在此邂逅相遇,要避只怕也避不过了,说不得,只好跟他周旋一番。”   华赫艮道:“御敌除恶,臣子们份所当为,主公请以社稷为重,早回大理,以免皇上悬念。”   范骅道:“主公,今日之事,不能逞一时刚勇。主公若有些微失闪,咱们有何面目回大理去见皇上?只有一齐自刎了。”   几人话音刚落,就听得远处一声长吼,跟着有个金属相互磨擦般的声音叫道:“姓段的龟儿子,你逃不了啦,快乖乖的束手待缚。老子瞧在你儿子面上,说不定便饶了你性命。”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饶不饶他性命,却也轮不到你岳老三作主,难道老大还不会发落么?”   又有一个阴声阴气的声音道:“姓段的小子倘若知道好歹,总比不知好歹的便宜。”这人勉力远送话声,但显然中气不足,倒似是身上有伤未愈一般。   段正淳对阮星竹和三个儿子女儿道:“大恶人到了,你们先到方竹林去,免得一会伤到了。”   段誉到:“爹爹,我们在这也能帮到你,阿弟武功甚高,正好对付他们。”   阮星竹道:“段郎,我是时时刻刻都要和你在一块的。”   段正淳瞧了瞧他们,见他们都没有退意,不再多劝。只是多看了王含章两眼,他方才那一手解穴功夫显然是不凡的。   忽听得巴天石朗声道:“云兄别来无恙?别人的功夫总是越练越强,云兄怎么越练越差劲了?下来罢!”   说着挥掌向树上击去,喀嚓声响,一根树枝随掌而落,同时掉下一个人来。   这人既瘦且高,正是“穷凶极恶”云中鹤。   他在聚贤庄上给萧峰一掌打得重伤,几乎送命,好容易将养好了,功夫却已大不如前。   当日在大理和巴天石较量轻功,两人相差不远,但今日巴天石一听他步履起落之声,便知他轻功反不如昔时了。   云中鹤瞥眼见这里一大堆人,毫不畏惧,对阿紫“嘿嘿”两声道:“那小妮子长的不错,等会让老子快活快活。”   阿紫秀眉一横,叫道:“我看你妈长的也不错,你去找你妈快活吧!”   这话好不粗鄙,却让在场之人都忍俊不禁。   云中鹤脸皮抖了抖,这么多好手在一块,他当然不会贸然上前,只目光阴冷的盯着阿紫看了看,便反身走了几步。   迎向从湖畔小径走来的三人。那三人一个蓬头短服,是“凶神恶煞”南海鳄神;   一个女子怀抱小儿,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居中一个身披青袍,撑着两根细铁杖,脸如僵尸,正是四恶之首,号称“恶贯满盈”的段延庆。他在中原罕有露面,王含章还是第一次见他。   但段正淳等在大理领教过他的手段,知叶二娘、岳老三等人还不难对付,这段延庆却非同小可。   他既精通段家的一阳指等武功,还练就一身邪派功夫,正邪相济,连黄眉这等高手都敌他不过,段正淳自知非他对手。   范骅大声道:“主公,这段延庆不怀好意,主公当以社稷为重,请急速去请天龙寺的众高僧到来。”天龙寺远在大理,如何请得人来?   眼下大理君臣面临生死大险,这话是请段正淳即速逃归大理,同时虚张声势,令段延庆以为天龙寺众高僧便在左近,有所忌惮。   段延庆是大理段氏嫡裔,自必深知天龙寺僧众的厉害。   段正淳明知情势凶险,但大理诸人之中,以他武功最高,若舍众而退,有亏友道,更有何面目以对天下英雄?   更何况情人和儿子女儿俱在身畔,怎可如此丢脸?他微微一笑,说道:“我大理段氏自身之事,却要到大宋境内来了断,嘿嘿,可笑啊可笑!”   南海鳄神怒道:“你这龟儿子,生了个儿子不肯拜我做师父,看我一剪子把你头剪下来!”   段誉被巴天石几人挡在后面,南海鳄神一时没看到,他这一开口,段誉就钻出来,对他道:“乖徒儿,见到师父来了,还不快磕头!”   南海鳄神大惊,“你这龟儿子怎么在这,哼,谁是我师父?我不认识你!”   “哦?”段誉笑道:“堂堂四大恶人中的岳老三说话不算话吗?那我……”   “什么岳老三,是岳老二!哼,老子说话当然算话,不就磕头吗,老子磕就是了!”说完,他放下大鳄剪,就要跪下磕头。   忽然,一个古怪的声音“嗯”了一声,南海鳄神身子一僵,捡起自己的武器灰溜溜跑到一边去了。   段延庆眯着眼将一行人扫了一遍,见到两个年轻的生面孔不以为意。听他以腹语术道:“段正淳,你以为逃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了吗?”   这声音极为古怪,听在人脑中便一阵昏沉,让人眼皮沉重,昏睡过去。   大理这边只有王含章和段誉内功高深,不受影响,其他人都如上所言,好不厉害。   段延庆的腹语术和上乘内功相结合,能迷人心魄,乱人神智,乃是一项极厉害的邪术。   但这门功夫纯以心力克制对方,倘若敌人的内力修为胜过自己,就会反受其害。   他自持在场众人中自己内力最为高深,施展起来毫无忌惮。   巴天石、范骅等人都暗道糟糕,想着段延庆肯定会趁虚而入,他武功本来就较自己高出许多,如今偷袭,那更没活路了,当下心中焦急万分。   便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嗓音传开来,“久闻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武功高深莫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这声音,如同久旱甘霖,丝丝缕缕中透着清爽,几人瞬间回神,便看到王含章站在他们身前,这才知方才的声音便是他发出的。   巴天石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一时都不再说话。   段延庆手中铁拐震了两震,一旁的叶二娘瞬间觉察,上前问道:“你是谁?看你的年纪,莫非是段正淳的儿子?段正淳,你艳福不浅呐,身边不但时时有个风流的娘们,还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段正淳微笑道:“叶二娘,你也风流啊。你说的倒对,这位英俊潇洒的公子正是不才刚找回的儿子!”   叶二娘话中带笑,分明是调侃羞辱,却不料他真的是段正淳的儿子,登时无言以对。   三公和几大家臣都吃了一惊,转过头面面相觑,皆心道:主公到处留情,不知何时竟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这事虽以见惯,但儿子和女儿总是不同的。   巴天石和范骅对视一眼,想的更多:若是这位少爷想要世子的位置可怎么好?他们可都知道,段誉是最不慕名利的。一时又忧心起来。   王含章看了叶二娘一眼,没理会她,对段延庆道:“从前长辈的恩怨本不该我管,奈何,我身上还流着他的血。今日,小爷便领教延庆太子的高招了!”   他说完这话,后面的段誉就扔来一把长剑给他接住,却是段正淳的佩剑。他出来不曾携带武器,空手对段延庆的钢杖吃亏的很。   手里握着剑,王含章心里想,自己也该找一把趁手的武器了。   段延庆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手中钢杖突然一扬,径直点了过来。 第25章   退敌   王含章纵剑直上,“叮”的一声二者相碰,竟平分秋色。   大理这边众人皆是一喜,又见王含章一剑七闪,化作七点寒芒向前刺去,段延庆钢杖上附着内力,伴随着“嗤嗤”声将剑光一一点破。   二人你来我往,顷刻间已交手十余招。   大理这边,巴天石心知这位小公子决不弱于段延庆,便想着将其余三个恶人先拿下,但刚要说话却被范骅止住,示意他等二人分出胜负再说。   王含章剑法不甚出众,仗着剑法博学才敢用它,此刻他越打越吃惊。   段延庆的钢杖至多不过一二十斤,但他却能将其使得犹如一根六七十斤的镔铁禅杖一般,造诣大是非凡。   武功高强之人往往能“举重若轻”,使重兵刃犹似无物,但“举轻若重”却又是更进一步的功夫。   虽然“若重”,却非“真重”,须得有重兵器之威猛,却具轻兵器之灵动。眼见段延庆使细铁棒如运钢杖,且越来越重,似无止境。   王含章暗赞他功夫了得,不愧为四大恶人之首。   殊不知,段延庆在心里也是大吃一惊。段正淳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便宜儿子,年纪不大,武功却厉害的紧。   他以钢杖对长剑占了武器之便,每一击都能占便宜,原可将优势积累下去,可谁知对方却连换十多种剑法,门门凌厉异常,却不和他硬不硬,让他郁闷不已。   且对方常常有出其不意的剑招,以刁钻的角度打乱他的招式,一时竟占不到便宜。   两人都对对方心生警惕,在斗到三十招时,王含章突然剑光一变,霎时间化出漫天的剑招,一股脑的将段延庆淹没。   段延庆大惊失色,瞬间运足内力,双手的钢杖舞的密不透风,密密麻麻的“叮”“叮”声一时不绝于耳。   周围人脸色各异,显然都没想到王含章的突然爆发让段延庆吃了大亏。   段正淳目光炯炯,满脸的诧异之色,他绝对没想到自己儿子会有这般武功的。   段誉却实一脸的理所当然,他本来就知道王含章武功甚是高强。   叶二娘朝对面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旁边的云中鹤眼睛一撇,发现了叶二娘的小动作,刚想冷笑两声又面色一变,好像想到了什么,脚下微动,也往一旁撤了撤。   只有岳老三拿着硕大的鳄剪,“咔嚓”“咔嚓”作响,看样子想帮忙呢。   阮星竹发现了叶二娘和云中鹤的小动作,笑了两声,悄悄指给阿紫看,阿紫眼珠转了两圈,大声道:“段老大,你的两个小弟小妹要逃了!他们想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当老大去了!”   叶二娘和云中鹤面色一变,瞬间不敢做小动作,恶狠狠的朝阿紫瞪了一眼。阿紫却毫不畏惧,反而笑嘻嘻的朝他们做鬼脸。   岳老三左右飞快的看了两人,骂了声,“格老子的!”   段延庆却充耳不闻,只一心应付对面的剑招。他原想着这般猛烈的攻击持续不了太久,没想到打完一波还有一波,让他疲于应付。   又破了四五招后,段延庆终于按捺不住,将右手钢杖往前一点,“嗤嗤”两声,“咚”的一下撞在长剑上。   王含章剑法一滞,一股内力由钢杖传到长剑上朝他涌来,他手腕一抖,丹田处同样分出一股内力朝对面涌去。   此时两人分列两侧,剑、杖相交,身子一动不动,全神贯注的比拼内力。   段延庆初时面无表情,渐渐的就面色难看起来。对方的内力和他分庭抗礼并不奇怪,可是那内力中带着一股绝强的阳刚属性,恰恰克制了他的邪派内力。   段延庆身怀一阳指和邪派武功,此刻他使的正是阴邪的功夫,自然处于下风。   长剑本来在被钢杖点中后弯曲几分,此时竟渐渐伸直,一点一点将钢杖弹回去。   段延庆右手钢杖缓缓缩回,冷不防他目光一冷,那漆黑的钢杖微微闪动,一阳指的内力涌来。   王含章微微一笑,握剑的右手一震,“喀啦啦”一阵挤压声,竟分毫不让。   周围人皆屏息默然,不敢出声,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惊扰了比拼内力的二人。   又过了片刻,段延庆腹中咕咕作响,左手的钢杖突然鬼魅般伸处,朝王含章眉心点去。   段正淳惊呼出声:“小心一阳指!”   段延庆自持此招突然,暗算成功概率极大,却不知王含章早有准备,左手以一记“阳钧天歌”迎上。   “嘭”的一声,段延庆以左手钢杖点地,瞬息间后退五六步。   但王含章右手长剑的内力沿着钢杖已没入他身体,让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王含章面色不变,身子一闪就欺身上前。   叶二娘手持双刀,岳老三手握鳄剪,云中鹤以手中鸠杖相迎,三人急忙抢将上来。   就见王含章一身白衣,在三人之间连续闪动,一连串的“当当当”声后,三人就各自退了回去。   他们或捂着胸口,或捂着胳膊,都已受了伤。   王含章打退他们三个却没再上前,只因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段延庆就调息过来。   他手中钢杖插进土里猛的一挥,扬起一蓬沙土,然后四人转身便走,眨眼间没了踪影。   王含章挥挥手驱散了沙土,没有去追,段延庆虽被自己重伤,却也不是那么好杀的。穷寇莫追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他过头去,除了段誉外,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甚是奇怪,有惊讶,有佩服,也有担忧。   王含章笑了笑走过去,段誉道:“阿弟,你果然厉害。爹爹,我没说错吧!”   段正淳也是赞叹道:“章儿,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武功,可谓天纵奇才,这么多年我……你娘把你教的很好,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谁的心?谁放心?放心谁?   王含章暗暗吐槽,你都不知道有我,那果然是放心的。   阿紫跳出来认真瞅了瞅王含章,又摸摸下巴,一脸的古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说:“你这功夫是怎么练的,教教我呗?等我成了星宿派大师姐,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阿紫!”阮星竹面色一变,“方才欢喜的过了头,忘记问你,你怎的加入了星宿派?”   阿紫满不在乎的说:“他们给我吃的喝的,那我就加入喽。要不然我吃什么,穿什么,难道要饿死我啊。”   听她这样说,阮星竹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心里想到都是自己的错,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让女儿吃喝都成了问题。想到她从前那些可怜的情景,就抱着段正淳又呜呜哭了起来。   段正淳本来听到阿紫说到星宿派时一脸严肃,此刻也是心疼,且还多了几分尴尬。   他们立身不正,又哪有立场来说教女儿。段正淳只得柔声细语的和阿紫说了几句,叮嘱了她不能随便伤人,害人,不得按自己的喜好做事等等之类的话。   阿紫轻轻哼了一声,嘴上答应着,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在乎,分明是左耳进右耳出。   段正淳见状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击退了四大恶人,段正淳和三公及四大家臣到一边说话去了。   此行出来的目的主要是找寻段誉和查明玄难大师在大理死亡的真相,以及对少林的交代。   段誉已经找到,他们自然要商讨玄难之事了。   这边,阮星竹将王含章和段誉让到竹林里的屋子中,给两人倒了两杯茶后屋子就落针可闻。 第26章   成亲   三人之间无甚话语,尴尬了好一会儿,王含章借口赏竹出了屋子,段誉也赶忙跟了出来。   阿紫见他们逃也似的出去,噗嗤一笑,道:“你看你,把他们都吓走了。”说完自己也要跟出去。   阮星竹哪里肯,好不容易有个和自己女儿说话的机会,逮住阿紫开始问东问西,时不时还抹眼泪,让阿紫好不耐烦。   王含章和段誉往竹林深处走了走,见这里的竹子果然是方形,一个个形态各异,别有一番趣味。   段誉看了一会叹道:“爹爹怎么这么多情人,大理有,中原也有,好像他风流的名声传遍各地,唉!”   王含章笑道:“他气度非凡,又身份尊贵,对待每个女人都尽心爱护,自然就有这许多的情人。这也不足为奇,再者,这又与你何干?你见到她们只管打个招呼,别的又不用你管。”   段誉苦笑道:“爹爹的情人自然和我无关。只是……只是这随时冒出来的弟弟妹妹却让我大伤脑筋。都是爹爹的孩子,我的弟弟妹妹,自然该管的。”   王含章听了“哈哈”大笑,扶着竹子笑的直不起腰。   段誉还在说:“在大理时就有钟灵妹子和婉儿,在太湖遇到了你和语,语嫣,今天又有了阿紫、阿朱,爹爹到底有多少孩子,一股脑的都出来吧,可别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吓我一跳!”   王含章在那噗嗤的笑,心里默默数了一遍段正淳的孩子,然后说:“应该就这些了吧!”   段誉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要是还有呢!”   王含章笑道:“我是猜的,咱们这爹爹到处留情,也是该有个限度的,放心吧!”   段誉又叹了口气,拍了拍一旁的方竹,不说话了。   是夜,王含章和段誉返回桐柏城。小镜湖虽然风景秀美,段正淳也邀他们同住,但二人都觉得尴尬,便辞了他的好意,吃过晚饭就往城里去了。   阿紫也想跟来,却被阮星竹留住,看那样子,是要彻夜谈心了。   第二日,王含章写了封信让人给萧峰和阿朱送去,里面说明了阿朱的身世。   没错,萧峰和阿朱两人经过少林寺和聚贤庄两役,已然定情。在两人伤好后又来到中原找寻带头大哥。   他们一路问来,不防被人陷害,让人误以为徐长老、单正一家、谭公谭婆赵钱孙等人都是死于他们之手。一时间,萧峰在中原武林声名狼藉。   杏子林那一晚,王含章吓疯了康敏,萧峰没有被她迷惑来小镜湖,认为段正淳就是带头大哥,继而没了阿朱之死。   此时他们正在杭州城里,离他们倒不是很远。   王含章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带头大哥的身份告知于萧峰。   若是此时告知,萧峰正被人陷害得怒火高涨,势必要去少林寺讨回公道,那时必定是一场恶战。   萧峰虽然战斗力逆天,且有随身buff,但少林寺高手众多,又有着扫地僧坐镇,即使萧远山现身,只怕也讨不了好。   并且这样就真的和中原武林撕破脸皮,绝既无法在大宋生存下去了。   不告诉他真相的话,就任由他这样找下去?那岂不是还会有许多人被萧远山杀死?   王含章同时还得考虑自己的立场,便一时纠结不已,难以拿定主意。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因为萧峰和阿朱来到了桐柏城。   ……   “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此次认亲后便不再找寻带头大哥了?”王含章惊讶的问道。   萧峰和阿朱对视一眼,哈哈笑道:“没错,我和你阿朱嫂子已经商定了,等这次见了岳父岳母,便于关外牧马放羊,再不掺和中原事了。”   王含章心中郁结散了大半,目光转向阿朱,笑道:“阿朱姐姐,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不但有了同一个爹爹,你还成了我嫂子,这当真是不知该如何论了。”   段誉方才就将昨日之事说了,是以二人也知道了王含章的身世。   阿朱脸红红的道:“王公子,你……”   王含章连忙道:“阿朱姐姐,你可别这样喊我,你既已离了慕容家,那这个称呼可就叫不得了。你喊我阿弟,或者什么的都可。”   阿朱道:“那我便喊你阿弟了。阿弟,咱们相识差不多有十年了,我一直都知道,你和语嫣待我和阿碧从来都不似下人,而是当姐姐。没想到,如今成了真正的姐姐,为了这奇妙的缘分,咱们也该喝一盅。”   王含章大笑两声,和阿朱一饮而尽,萧峰陪着喝了一杯。   王含章看着萧峰笑道:“大哥,我可算是阿朱姐姐的娘家人,你以后要好好对待阿朱姐,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要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段誉也道:“没错,没错,阿朱妹子是我的亲妹妹,大哥,你可不许欺负她!”   萧峰大笑两声,道:“两位贤弟,你们只管放心,我待阿朱一心一意,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三人笑着,换做大碗,一气干了三大碗。   阿朱在旁边红了红眼,满脸都是笑。   第二日,王含章替萧峰备足了见面礼,一行四人又穿戴整齐去了小镜湖。   母女相见,自然又是一番痛哭。岳父与女婿相见也相谈甚欢。对于萧峰,大名鼎鼎的人物,段正淳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伙人欢声笑语,好不热闹,突然,阮星竹道:“阿朱,你和萧大侠日后要去关外生活,不如此刻你们拜了天地入洞房如何?”   此话一出,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萧峰和阿朱对视一眼,四目相对,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意动。   当下两相合拍,趁着段正淳、阮星竹父母俱在,此时成亲最合适不过了。   虽然小镜湖偏远,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王含章仍是让古笃诚传信去了桐柏城,让人送来一应的凤冠霞帔,龙凤喜烛,将这小屋布置的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到了晚间,萧峰和阿朱便拜了父母,天地,就欢欢喜喜的入了洞房。   真正的入洞房自然要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仪式结束后一大伙人分了两桌坐下喝酒吃菜。   段正淳一家人一桌,三公和四大家臣一桌,萧峰和阿朱团团敬了一圈酒,欢喜的不得了。   吃了一阵,王含章起身去外面散散酒气,刚走到屋后转了一圈,冷不防背后一凉,他猛的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黑衣人依着一棵粗大的方竹静静的透过窗户看着屋里喝酒的萧峰。   王含章知道是萧远山,退后两步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萧远山淡淡道:“你看到我怎么不逃,不怕我杀了你吗?”   王含章道:“阁下今晚大概不会杀我吧。”   萧远山转过头来,仍是黑巾蒙面,道:“你什么意思?”   王含章看着屋里抬头示意道:“喜结良缘,洞房花烛,我觉得阿朱姐姐做儿媳没什么不好。”   他话音刚落,就感到面前一阵风吹来,黑衣人已到了他眼前,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冷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王含章一笑,道:“大概是知道的。”   “你知道的倒挺多,只是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该知道,我对大哥是全心全意的。”   “我自然知道,要不然,你焉有命在!”萧远山说罢,放下手走到一边。   王含章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他道:“我陪您喝一杯吧!”   萧远山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从他手里接过酒杯,王含章刚给他倒满,他就一饮而尽,王含章再给满上,又是同样喝干。   接连喝了三杯,萧远山将酒杯在手中一握,轻轻搓了搓,“簌簌”的粉末飘落在地。   他道:“这三杯酒我承你的情,不管你知道多少,别告诉他!”说完,他脚下一动就没入了黑夜中,消失不见。   段誉走出来,见王含章端着酒杯看着竹林,奇道:“阿弟,你在看什么?”   王含章回过神来,倒了杯酒喝干,转身道:“没什么,走吧,回去喝酒!”   段誉奇怪的往竹林深处看了一眼,摇摇头,跟着走了。 第27章   回家   三日后,萧峰和阿朱北上,到关外去牧马放羊。   阮星竹刚找到女儿,又将分隔两地,实在伤心,殷殷叮嘱了阿朱许多话,阿朱都点头应了。   段正淳对夫妻俩道:“你们日后虽定居关外,但也可时常回到大理、中原来看我们,若有机会,我们说不定也会北上去寻你们。你们要好好过日子,阿朱,你们要夫妻和睦,嗯。”   他说到最后,竟也有些哽咽。   段誉对他们道:“大哥,你们若是有什么事可差人来大理报信,小弟我定然全力以赴。”   王含章没有多说什么,只祝福他们平安健康。   阿朱哭的很是伤心,萧峰却笑道:“岳父岳母、二弟、三弟,你们放心,等我们安定下来就回来看你们。不必为我们担忧。”   王含章笑着点头,以萧峰的武功和阿朱的机智,他们定然会生活的很好。   夫妻两个在小镜湖拜别了段正淳夫妇,又在桐柏城和王含章几人告别。   临行前,阿朱将王含章叫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道:“阿弟,这是《易筋经》,你收好!”   王含章大吃一惊,“阿朱姐,你,这经书你从何而来,这可是少林寺的秘籍啊!”   阿朱低声道:“是我从少林寺盗来的。当日少林寺污蔑公子爷杀害玄难大师,我想着盗了他们的宝贝出口气,或让公子爷练就上面的武功,以助他完成复国大业。”   慕容家的野心,王夫人一家早就知晓。   “那你可是让我交给表哥?”王含章眉头微皱,若是这秘籍被慕容复得去,那可不妙。他要是练就了绝世武功,恐怕将掀起一场波及数国的战争。   谁知阿朱竟摇摇头,道:“这些日子,我跟着萧大哥南来北走,见了不少世面,心里觉得,公子爷的复国有些……不切实际。这本书,就交给你吧,你来处置。”   王含章心中一定,没想到阿朱竟有可这种想法,这可是好事,他道:“阿姐,我不瞒你,我对表哥一家的想法也是不赞同的,可是他自称燕国后人,一心想复国,别人也无可奈何。”   阿朱点点头,又道:“我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阿弟,我有一事要托付给你,你帮我好好照顾阿碧。我们俩相交这么多年,早已是亲姐妹一样了,匆匆离开,竟也没有和她道别,她可别怪我才好。”   萧峰如今一显露踪迹,只怕会引来许多“正义之士”除魔卫道,他们不愿惹麻烦,才走的这么急。   王含章笑道:“阿碧才不会因为这个怪你,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等你们安定下来,记得给我送信,我家的铺子你是知道的,等得了空,我和阿姐去看你们。”   “这可是你们说的,可不许食言!”   “哈哈哈,那一定不会!”   阿朱认了父母,但不知怎的,她却和阿紫亲近不起来,姐妹俩甚少说话,阿紫只在小镜湖告别,并没有来桐柏城。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含章和段誉将他们送出城外二十里,终于还是回去了。   王含章回了城中的住处,拿出《易筋经》。这本武林绝学不知引得多少人觊觎,想要据为己有。如今,却到了他的手中。   每年上少林寺偷经书的人不知多少,却少有生还,少林对此的态度相当明确。   佛家不但有菩萨低眉,还有金刚怒目。   翻开经书,入眼的是一片梵文,他又往后翻了翻,通篇都是梵文,其中夹杂着一些运功路线图。   合上书他想了想,便出门给苏州城的王管家去了封信,让他找寻精通梵文之人,悄悄的,多多益善。   第二日,段正淳竟来了桐柏城,王含章二人连忙接待。   原来,他是要回大理,并让段誉跟他一起回去,言明是给保定帝交代。   段誉虽不想回去,但念及大理的家人,不想让他们担心,便依依不舍的跟着段正淳走了。   他还道,过不了多久就回来看王含章。   王含章自然是笑着应了。   三日后,王含章回到了苏州城。   别院中,王管家道:“少爷,这几日正在搜寻精通梵文的大师,尚且没有消息,还请少爷见谅。”   王含章摆摆手,道:“梵文本是佛教的文字,精通之人自不是好寻的,慢慢找便是。还有,仔细些,最好别找寺庙中人。”   王管家低眉颔首,“是,小的明白。”   王含章喝了口茶,问道:“家中可有什么事?”   “无事,不过夫人曾让人传话,说让您回去一趟,解释解释小姐的伤是怎么回事。”   王含章呆了一下,苦笑道:“母亲还真是……也罢,我也多日不曾回去,这就安排船只,回曼陀山庄。”   “是……”   及至日暮西垂,王含章到了曼陀山庄,王夫人很是欢喜,但仍是狠狠训了他一通,怪他没有保护好王语嫣,若有下次,定然饶不了他。   王含章只好唯唯诺诺的解释,一边点头答应。王语嫣的伤已完全康复,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一家三口吃过晚饭,王含章避开王语嫣来到王夫人房中。   两人落座,王夫人道:“你有何事要说,怎么还避开语嫣?”   王含章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   王夫人皱眉,道:“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话不能说?”   王含章斟酌了一下,道:“儿子这次外出,遇到了大理镇南王段正淳。”   “啪嗒”一声,王夫人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外面的人问:“夫人?少爷?”   王含章道:“无事,你们远远退开。”   他看了一眼王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母亲……”   王夫人美目一横,厉声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一五一十的给我说出来!”   王含章说了声“是”,就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换了顺序,详细的说了一遍。   他先说与段誉、萧峰拜了把子,然后段誉父亲有难,便去相助一二。   等打退敌人,段正淳对他很是欣赏,便问及父母家人有谁,生辰几时。   他先将父母的名讳说了,段正淳脸色大变,等他再说了自己的生辰,段正淳更是激动不已。   然后就……   王夫人听完这番话,没有生疑,冷笑道:“你既已来问我,那便是信了他的话,如此,还来问我干什么!莫不是看他段家是皇室贵胄,贪慕荣华富贵,便要去做他的儿子了?哼,好啊,好啊,我说你怎的多日不见回来,原来是有了亲爹就不要亲娘了!”   “你滚吧,带着你姐姐一起滚,做那什么世子郡主去吧!”   王含章目瞪口呆,他说什么了,怎么就冒出这样的话出来,苍天可鉴,他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啊。   王含章陪着小心道:“母亲,您这话从何说起,我自然是你的儿子啊,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呢?莫不是您不要我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面色缓和一些,但还是哼了一声。   王含章又道:“儿子日后自然是和您生活在一块的,他虽认了我,我可没认他呢!”   王夫人瞥了他一眼,不太相信的问:“果真?”   王含章笑道:“那是自然,段王爷不知有多少儿女,不差我这一个,而我只有您一个母亲,自然要和您一起了。”   “而且,段王爷红颜知己好似不少,这次见他,他身边就跟了一位,约摸是叫阮星竹?”   王夫人“啪”的一下将茶碗摔得粉碎,骂道:“那王八蛋当年非走不可,扔下我一个人,去找他那些相好的贱人,黑了心的……”   王夫人站起来在屋子里疯了似的破口大骂,半分贵夫人的样子也没了,一旁的王含章看的瞠目结舌,庆幸将婢女早打发走了。 第28章   灵兽   王夫人内力深厚,骂了两刻钟还不停,最后被王含章劝住,这才停了下来。   王含章给她倒了杯水,她一饮而尽,然后坐在那里,胸口起伏不定。王含章站在旁边几次想说话又欲言又止。   他实在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王夫人对段正淳还是有如此强烈的怨念。   过往这些年,王含章一直劝解王夫人,让她将心思放在别的事上,放松自己。如今看来,作用甚微。   不过还是有些作用的,近几年王夫人醉心武学,将《小无相功》练至一流境界,道家养气的功夫自然是学到一些。   略过了片刻,她就平静下来,抬眼看着王含章,道:“你先出去吧,我现在没话和你说。”   王含章立刻道:“那儿子就先离开了。”   当他出门时,后面传来王夫人的声音,“把这事告诉你阿姐吧,免得日后见到为敌,担上弑父的罪名。”   王含章愣了一下,就应道出去了。   王夫人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半晌,瞧着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的影子出神,良久后道:“都过去了吧。”   这话说的微不可闻,却有风轻云淡之意,此刻沐浴在月光中的她,和片刻前疯狂的女人判若两人。   不知哪个是她,或者两个都是她。   王含章去了王语嫣房里,将他们的身世详细的说了一遍。   王语嫣呆了好一会儿,竟然笑了,“这么说那段誉是我们兄长,阿朱也和咱们一个父亲?这可真是……”   她道:“母亲对他……怎么样?”   王含章无奈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啊,终归是上一辈的事,我们不知内情,就不要瞎猜了。”   王语嫣点点头,想到这奇妙的缘分,又笑了。   第二天,早饭时,王语嫣一直给王含章使眼色,王含章无奈的瞪了她好几眼,却让她笑了出来。   王夫人却视若无睹,一个人吃饱后,放下碗筷,道:“明天开始我要闭关,就在琅环玉洞的密室中。即日起,除了你们两人,任何人不得进出琅环玉洞。”   王含章和王语嫣面面相觑,一脸懵,怎么突然就要闭关了?   王语嫣问了出来,王夫人淡淡道:“不过是心有感悟罢了,并不是什么坏事,你们安心。”   王含章皱眉想到:昨晚那样大的心绪波动,此时闭关只怕不好,别走火入魔了啊!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劝道。王夫人却道:“昨夜我已将前事割舍,从此他是他,我是我,再无别的关系了。昨晚不过是将这些年的委屈发泄出来,只有好处。行了,你们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孙婆婆,让人准备一艘花舟,我们去游湖罢。”   说完,将姐弟俩扔在这里,自己离开了。   王含章和王语嫣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甚是不解。   他们不解虽不解,王夫人却如期闭关了,山庄的主子剩下他们两个,一时有些安静。   没过几天,王管家来信,道精通梵语之人已经找到,只是那人请不动,需得亲自前往。   王含章看过信想了想,让王语嫣留在这里看顾母亲,自己去找那人。   王语嫣虽想外出,但明白山庄得有人在,只好留下。不过她叮嘱王含章,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记得给她送回来。   王含章自然是答应的。   坐船到了苏州,和王管家交谈后方知,那人姓田,身在湖北荆门,人称田师傅。   他原是西安白马寺中的一位僧人,后不知怎的还俗出寺,来到湖北定居。   苏州离荆门不近,王含章一路且行且玩,过了十天方到。   田师傅不在城中住,而是住在城外的一片桃林中。   他中等身材,光头无须,面型方正,一脸严肃。见有人来请教梵语,便直截了当的说:“五百两银子一个月,学的会最好,学不会拉倒。”   王含章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老老实实付了银子,心里感叹,知识就是金钱。   这田师傅收了钱,面色就缓和一些,教授也很认真。王含章每日早上从荆门来此,傍晚回去,来回几天竟让他有了从前日日上学的感觉。   梵文难学亦难精,田师傅教授之人不少,却对王含章惊叹不已。   不过五六日就打好基础,再过十多天已然是不下于他了。   田师傅感叹,世间竟有天赋异禀之人,若是精研佛法,定然是一位得道高僧。   他却不知,王含章的天赋异禀不只提现在梵文之上。   半个月花了一个月的钱,王含章不以为意,回到荆门城中,当夜便将随身携带的《易筋经》翻译了出来。   第二日将要启程,忽然有王管家派人到来,来人道:“少爷,王管家让小的十万火急来报,您寻找的灵兽有消息了,让您前往那个地方,他已经出发了。”   闻听此言,王含章豁然变色,瞬间起身,满脸惊喜的在屋里转了两圈,道:“此事可千真万确?”   “王管家所言,小的一字不差。”   “好,你先退下吧!”   来人下去后,王含章在屋里来回踱步,不时大笑两声,门外经过的小二还为此询问他是否需要叫大夫,被他赶了出去。   不怪王含章喜形于色,是他一直寻找的宝贝终于有了下落。   王含章今年十六岁,武功却已不下于武林一流高手,甚至犹有胜之,虽然他天资聪颖,但大半还得归功于菩斯曲蛇的蛇胆之上。   从他十二岁外出巡视产业时,就着人到襄阳城外找寻这种异蛇,中间虽有波折,但总归是找到了。   襄阳离太湖路途遥远,他年纪尚小无法亲自来此,一路将活蛇运往又恐生事端。   所以,他让人将蛇胆泡酒,辅以人参、虎骨等珍贵物品做成蛇胆酒运往苏州。   去年,王含章来过襄阳,亲自见了见这能让人增进功力的异蛇。谁知,竟发现一条巨大的菩斯曲蛇。   这条蛇长十几米,水缸粗细,头顶生有一个血红小包,腹部有两个硕大的肉包,分明是要生角、长足,变化为蛟了啊!   当时他远远瞧了那么一眼,因武功尚浅便匆匆而逃,念念不忘。   若是能得了它的蛇胆,那绝对能增加几十年的功力啊!   不要说这样的灵兽生长不易,杀之有伤天和。需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那日后,王含章就一直让人注意这只灵兽的行踪,可谁知竟找不到了。   直到今日,他武功长进极大,终于得了这个消息,便要去搏一搏这逆天的机缘了。   在客栈里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却仍激动不已,便想着外出逛一逛,将这股气散出去。   荆门城历史悠久,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很是繁华。   王含章穿行其中,见到不少有本地特色的东西,他瞧着其中好玩的好看的都一股脑买下来,准备回去给王语嫣。   他正挑东西时,冷不防对面酒楼二楼窗边一个约摸三十来岁,面白男子看到了王含章。   他先是一愣,然后仔细打量了王含章片刻,终于是确定什么,然后拉过旁边的一个人,低声嘱咐了他两句话,那人便径自下楼去了。   面白男子还想再往下看,却不想王含章抬头看了过来,他连忙转头端起酒杯假装喝酒。   王含章微微皱眉,他方才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转身去看却没有发现。他想了想,觉得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当即便回了客栈。   第二天一早,王含章让报信之人在这里休息几天,自己吃过早饭便出了城,一路快马加鞭,两日便到了襄阳。 第29章   准备   襄阳城是南方重镇,繁华热闹自不必说。   一进城门,扑面而来的喧嚣瞬间就将人淹没,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声、车马来往声不绝于耳,仿佛把人置身于火炉中,好不热闹。   沿着宽阔的大道走了片刻,拐进旁边的小巷中,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来往的行人了了无几,只有住在附近的居民才会出现在这。   王含章走到第一个路口左转,推开第二家的大门走了进去。   这家院中已有人在等待,一见王含章,立刻走过来道:“少爷,您到了!”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身材瘦高,右眼角有一道伤疤,看人时总是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格外凶狠。   这是王含章留着襄阳的主事人范豪,捕捉菩斯曲蛇的一应事宜都是他做主。   王含章和他走进屋,“管家到了吗?”   两人落座,范豪坐在下手,面无表情道:“王管家于昨日赶到,现在正在城外盯着那条大蛇。”   王含章点点头,“你是怎么发现它的?当初我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它。”   范豪道:“属下也是最近才发现,原来那大蛇每年只有在夏季时才会出来觅食,时间也不过十多天,其余时间一直都是在沉睡。因此,我们才这么久都没发现它。”   王含章惊讶道:“原来是这样,是了,当初我遇见它也是夏天。”   范豪道:“属下猜测,那大蛇应该是快要化蛟了,所以它每年只活动有限几天,为渡劫积蓄力量。前几日观察到,它头上的独角鲜红如血,腹部的两个大包好像有了要裂开的痕迹。”   王含章吓了一跳,连忙问:“这是真的,你可亲眼所见?”   范豪点点头,“属下亲眼所见!”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王含章喃喃道,“那它的实力恐怕……”   “属下觉得那大蛇不是那么,额,那么容易对付的。”范豪迟疑的。   王含章没说话,闭眼静坐不动。范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良久,王含章睁眼,淡淡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老张,老王两个捕蛇人,王管家,我。”   “很好,王管家回来后让他到我房里来,你先准备着。”   “是……”   王含章起身向外走,面色清冷,眼中有厉色闪烁。   傍晚时分,王管家回来这里,和王含章密探许久。   当晚,王含章吩咐二人,两日后出发。   到了第三日,王含章带着王管家和范豪两人出了襄阳城。   襄阳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密林,这片密林绵延十几里,一直到群山之中。   这一带这里少有人进出,只有靠着密林的几个村子里的人会来这里砍柴、采摘山货。但他们也都只深入几里地就不敢进去了。   王含章三人从小路进去,只走了几百米前面便杂草丛生,没了路径。   尼古拉斯树人说过: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变成了路。   但他们身怀轻功,足尖一点便能跃出数丈远,自然是的踩不出路的。   越往里走,林中的树木愈发粗壮,外面少见的几人合抱,甚至十几人合抱的大树在这里都比比皆是。   粗大的树枝交织错连,将头顶的天空几乎完全遮蔽,只零星有几缕阳光艰难地透过它们的缝隙落下来,让这昏暗的环境中不那么阴森可怖。   密林中腐败的枝叶在地上堆积,一脚踩上去往往能没到大腿。三人担心里面有什么蛇虫鼠蚁等毒物,便以轻功踩着树干跳跃前进。   只是这样极其耗费内力,走不了多远就得歇上一歇。   三人各自跃上一条树干歇息,范豪在一旁警戒四周,以防有什么野兽跑出来袭击。   王管家气喘吁吁的看着毫无反应的王含章笑道:“到底是老了,才走了这么点路就喘成这个样子。也是,少爷都这么大了,怎么能不老。”   王含章立刻道:“哪里就这个样子了,您还年轻的很,能活到九十九呢!”   王管家摇摇头笑的不行,“你呀你,就会说这话让我开心。唉,想当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了。”   王含章笑笑没说话。   这位王管家资格极老,从他父亲起就跟着王家。他父亲因救祖父而死,祖父感念其衷心,便赐了王姓。   在这个时代,下人被赐主家的姓氏,是了不得恩宠。   所以王管家王祥算是王家第一体面的下人,他比王含章的父亲年长,从小算看着王父长大,所以在王家位高权重。   那年王含章父亲去世,王夫人初嫁到王家,王祥便有了夺权的心思。   他也这样做了。   王父死的不明不白,王祥当时跟在王父身边,意外掌握了消息和王夫人有关。   他将消息传给了慕容夫人,即慕容复他娘,慕容夫人立刻来质问王夫人不检点,外面有人,杀害亲夫等话语。   以至于王夫人不得不退辞三尺,将家中大部分家业交给王祥打理。   王夫人和慕容夫人也因此结怨。   直到王含章长大,开始接手家中基业,才知道这种情况。   他不得不感叹,这位王管家可比那只知道倚老卖老,当着主子面说“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的赖大强太多了。   下人的身份比主子高那不算什么,得到了实惠才是真的呢!   初时,王祥对王含章很是瞧不上,处处欺瞒,下面的人也有样学样,对他这个当家的少爷只有表面的恭敬,背地里极尽嘲讽。   王含章说:我不和你们比手段,咱们比武功。   逍遥派的生死符好用的很,种上一颗王祥什么都吐出来了,哪敢有半点欺瞒。王含章不会杀他,还指望他给自家挣钱呢!   到如今,王祥只能倚老卖老,祈求王含章看在他早年间的服侍过他父亲的份上,让他安享晚年,王含章乐得陪他演戏。   歇息片刻,三人又再上路,如此两次,三人就出了密林,来到山中。   密林和山脉的交界处有片碎石林,三人便找到平日捕蛇人落脚的地方吃了午饭。   此时日头略偏东,烈阳高照,炙烤着大地,只有淡淡的微风吹起,将零星的几朵白云吹到远处。   王含章三人刚从阴凉的林中出来,被这阳光照在身上,格外舒服。   吃过午食,略休息一会,又往前赶路。   穿过小小的碎石林,便是山林之地。   这里的树木一如之前高大,其中却有许多巨大的石头,形状各异。又有许多低矮的小山耸起,站在高处便能将四周一览无余。   虽是山路,却不难走,三人且走且歇,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目的地。   远远能看到前方有一座峭壁,那峭壁如一座巨大的屏风,冲天而起,再往前行了几步,便看到峭壁中部离地二十余丈处,生着一块硕大石台。   带路的范豪加快速度,几个起落在峭壁下停住。   王含章打量四周,暗暗点头,他上次也来过这里,不过见到大蛇的地方不是在这。   果然,范豪说道:“少爷,从这里上了峭壁,能看到远处的一个大湖,大湖旁有一座高山,大蛇就出现在那里。我们先上了峭壁吧。”   王含章点点头,凝神往峭壁看去,见这峭壁表面光滑明亮,无处立足,有高二十余丈,心说只怕不那么好上。   谁知,范豪纵身而起,脚尖在光秃秃的峭壁上轻点几下,便上了石台。   王含章心中一惊,范豪什么时候有这般轻功了?   这时,王管家有样学样,和范豪一般上了石台。   王含章心想:他们轻功虽好,但决计不能到这种程度,看他们在山壁上点的似乎是同样的位置,莫非其中有所关窍。   他仔细将两人方才踩过的地方看了一边,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这石壁上已被挖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洞,虽然不大,但刚好做落脚点,是以二人这般轻松的便上去了。   明白了原因,王含章便也上了石台。 第30章   渡劫   范豪站在石台上,朝远处指明方向。   王含章极目远眺,远远就看见一座高耸的山壁旁卧着一个湖泊,湛蓝清澈,从山腰处有一道白色匹练飞流直下,落入湖中,甚是美丽。   三人在这里等了片刻,忽然晴朗的天空中轰然雷动,咔嚓一声,一道闪电转瞬即逝。   紧接着,天空中乌云翻滚,短短片刻便遮天蔽日,黑压压一片,仿佛顷刻间就换了天地。   王含章心中一惊,瞬间想到了什么,他看着远处湖泊上方漆黑如墨的乌云失声道:“是雷劫,巨蛇要渡劫了!”   “什么!”   王祥和范豪惊骇不已。   “这,这,不会吧!”王祥难以置信的说。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乌云中突然轰隆隆一阵巨响,从中窜出无数的雷电,密密麻麻的铺满在空中,让人惊心动魄。   王含章觉得滑稽可笑,怎的就这么巧,恰恰是自己到来它就渡劫了?   不早不晚,当真让人无语。   如今的情形,已然是不能过去,否则不是被天上的雷电劈成焦炭,便是被惊怒的巨蛇碾成肉泥。   现在只能等待这场雷劫过后的结果,或是见证一条蛟龙的诞生,或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这样一条天材地宝。   心中有了主意,王含章不再有多余的情绪,找了一处避雨的地方,安静的当这场天地造化的观众。   雷劫已成,密密麻麻的雨点从天上砸落,巨大的菩斯曲蛇也从湖中缓缓现身。   它通体金黄,硕大的头颅几乎有半间房子大小,硕大的身躯隐没在湖水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单是它显露出的部位,便有几人合抱粗细。   它的身躯比之几年前足足大了一圈,让人一眼看去,便心悸不已。   王含章看在眼里暗暗咋舌,心中为自己的胆大妄为而后悔,他实在高估了自己。这条菩斯曲蛇已非人力所能及,若非此刻雷劫,他定然见了掉头就跑的。   巨蛇抬头望着雷云,阴冷的眼神中透着疯狂。它不断吐着几丈长的蛇芯,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片刻后,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声响彻天际,“哗啦啦”的雨水从天而降,比倾盆大雨还要猛烈三分。   雨水将几人视线彻底挡住,再也看不见远处发生的情形。   只能不时听到电闪雷鸣,和那一闪即逝的雷光。   王祥缩在这处凹进去的山崖中,浑身发抖,不知是受了雨水着凉,还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场面吓到了。   范豪倚着石壁,面无表情,看似不以为意,实则他微微抖动的手臂表明他心中的紧张。   王含章也不能泰然处之,这样的景象,有幸见到一次真乃祖宗积德,三生有幸。   天地间的生物以自己的努力打破生命本身的桎梏,怎能不心生敬畏。   王含章闭眼缓缓吐息,努力感受着天地的余韵。   不知过了多久,风歇了,雨停了,一眼望不到边的乌云短短时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四周凌乱的枝叶,吹乱的山石,真真切切的存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从没出现过一样。   下过雨的天地就像被冲刷完的镜子,一派清新自然。   王含章从前都是这样感觉,但今天却还能感受到天地的威压,很淡,却又那么清晰。   王含章连忙去到湖边,范豪和胆战心惊的王祥也跟了过去。   湖泊一带像被挖掘机工作过一样,山壁崩塌落入湖中,只留下半截伫立原地,但也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石块纷飞,惨不忍睹。   周围的树木早已被连根拔起,有些甚至是被雷电的劈中,从头到脚漆黑一片,此刻还冒着青烟。   那一条菩斯曲蛇便一动不动的躺在湖边,一半身子浸入水中,一半身子伏在岸上。   王含章小心翼翼的走近观察,见它通体金黄的躯体上,布满了雷电灼伤的痕迹,鲜红的皮肉翻出,却一滴血都没有流。   王祥远远站着,不敢靠近,范豪却找了处高地,警戒着四周。   王含章从巨蛇身子往前走,边走边摇头,还夹杂着些许的兴奋,它伤势最重的地方整个身子几乎断成两截,分明是活不成了。   走到头部时,王含章吓了一跳,原来伤最重的地方在这儿。   它而钟灵毓秀的血红独角已经断成两半,三分之一还在头顶,三分之二不知所踪。   从独角往下,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纹贯穿了它整个头部,几乎将它的头分成了两半。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   王含章摇摇头,对王祥喊道:“没事,它活不了了,你过来吧!”   说完这话,王含章背后一凉,他猛的转头,只见巨蛇原本闭合的双眼竟然睁开了!   巨蛇双目赤红,其中隐有裂纹,它死死盯着面前的王含章,猛的一张口。   王含章见到它睁眼时便心中发凉,毫不犹豫的单脚重重跺地,身子犹如离弦的箭矢般倒飞而出。   可是,巨蛇的吐芯何其之快,王含章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只来得及运转内力布及全身,胸口便被重重一击。   仿佛几百斤的大石落在胸口,将他撞飞出去,在他飞出去的一瞬间从口中吐出一蓬鲜血,然后整个人撞到山壁上。   刹那间,王含章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全身各处都传来剧烈的疼痛。   巨蛇一击将王含章打飞,整个身子猛的抬起,仰首朝天长长的嘶鸣一声,其中仿佛有诸多的不甘与愤怒,然后声音戛然而止,“轰”的一下落到湖水中,激荡起漫天的水花,彻底死去。   王祥被巨蛇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丢了魂魄,一边惊叫着一边拼命向远处逃去,王含章缓了口气想将他喊回来,张张口却没能出声。   范豪急忙来到王含章身边,取出随身的灵药要给他服下。   王含章摆摆手,哑着嗓子道:“我已服用过,现在要调息一番,你为我护法。”   说完,也不等他答应,整个人就盘膝而坐,运功疗伤起来。   范豪得了命令,站在王含章三丈外,死死盯着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第31章   敌至   鬼神之说,自古便有。尤其是在古代,几乎皆信其存。   年纪越大的人往往更相信这些,王祥今年五十有六,自然是信的,尤其是这自己亲眼见证了这场渡劫之后。   在巨蛇垂死挣扎之时,他拼了命的往外跑,也不管什么方向、目的地,只想着离这头成了精的蛇越远越好。   他埋头苦奔,直到用尽全身力气,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王祥抬头一看,竟已来到了那片碎石林。   他惊魂未定的朝后面使劲的看了看,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才松了口气,自己挪着身子靠在一块石头上,大口的喘息。   直到此时,他方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少爷不会死了吧?   他迟疑的往远处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王含章给他种下生死符,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解药,否则浑身奇痒难耐,非得把全身皮肉挠破,活活痒死不可。   若是王含章死了,他去哪弄解药呢?   此时他一心想着王含章是死是活,完全没有注意,这块大石头背后竟悄悄走出来一人。   这人身上背着八个小布袋,手中持一根竹棍,悄无声息的点在王祥脖子上,让他瞬间昏了过去,连出手之人是谁都没看到。   然后他拿着竹棍对着石头“咚咚咚”敲了三下,只见周围奇形怪状的大石后竟然走出十多个男子,他们全都手持竹棍,身上背着或五个或六个,数目不一的小袋子。   旁边推搡出来两个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他们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脸的惊慌失措。   他们身后的人不客气问:“这是那个管家?”   两个人立刻点头哈腰,“没错,爷,这就是雇佣我们那家的大管家。几位爷,我们已经把你们带到这里,你们就把我们放了吧!求求你们,给你们磕头了!”   两个人说着,就顺势跪下,不停的朝他们磕头。   这里地上都是碎石,两人没磕几下,就满脸血迹。   持竹棍中有一人看着不忍,对出手点晕王祥那人说道:“舵主,我们遇到了这个管家,说明他们带的路是对的,你看他们……”   那舵主闻言笑了笑,走到两人面前把他们扶起来,道:“你们放心,我肯定会把你们放了的,只是那目的地我们却不知道啊!这山林这么大,该往哪走合适?”   一人立刻喜道:“大爷,您从这一直往东走,就能见到一块峭壁,那峭壁光滑透亮,您一眼就能认出来。到了峭壁往旁边看就能找到一个大湖,那条大蛇就在那里了。”   “大爷,我什么都告诉您了,您就把我放了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实在就是个平民小百姓,您……”   他话没说完,看管他们的人立刻把他们打晕,拖到一边和王管家放在一起。   舵主转头看了看躺在那里的三人,眼睛动了动,“走吧,有福,处理了他们。”   闻言,方才出声求情的那人脸上露出些许不忍,舵主的眼神瞬间落在他身上,“万里兄,你可是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这位叫万里的男子心中一寒,连忙低头惊恐的说:“不敢,全舵主做事,小的不敢有意见。”   全舵主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挪开,将万里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位舵主的手段他可是见过的!   全舵主环顾四周,朗声对众人道:“诸位,你们都是我全冠清的兄弟,我不希望你们有谁做出对我大智分舵,或对丐帮不利的事情,否则帮规森严,我也救不了你们!”   众人齐刷刷将竹棍杵在地上,“咚”的一声响,“谨遵舵主之命!”   “走吧!”   一行人鱼贯而行。   王祥三人被杀了后随意的扔在一边,在这种少有人进出的地方,不出半日便会被野兽吃的骨头都不剩,所以也用不着人来毁尸灭迹了。   ……   王含章打坐足足一个时辰,天边泛红时才收功起身。   范豪来扶他,他摆摆手,“幸好我及时运转内力护住自己,伤势不很严重,修养几日便好了,只是肋骨断了几根,武功不足平日一半了,得麻烦你了。”   范豪道:“少爷言重了。”   王含章捂着胸口缓缓走到巨蛇身边,边看边感叹,天地之间有如此伟力。   “这算是死透了吧?”王含章摸着坚硬的蛇皮,心想一般刀剑只怕都切不开。   范豪点头,“那一击后就再也没动弹过了。”   “好,取你的短剑,把它的蛇胆挖出来。”   范豪是他前几年救下的人,那时他被人追杀,一条命剩了一半,是王含章给他疗伤看病,珍贵的药材用了不少才把他救活。   他活过来后便跟着王含章了,凡有命令,无所不从。   刚开始王含章还防着他,担心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可是这几年下来,范豪确实别无二心,有好几次动手的机会都真心护主,于是便成了他的心腹。半年前派他到襄阳主事。   范豪有一把短剑,削铁如泥,据他说是家传的宝贝。此时用来取蛇胆正好。   短剑通体乌黑,毫不费力的就切入蛇皮中,沿着巨蛇血肉的脉络慢慢切开。   蓦然间,王含章伸手制止范豪的动作,回首看向身后凌乱的大石树丛,冷声道:“是哪位朋友,还请出来一见!”   这话一出,原本寂静无声的周围传来几声窸窣,隐匿一旁的全冠清暗骂手下笨蛋,起身走了出去。   范豪还没明白王含章的意思,就见后面突的冒出来十多个人,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分明来者不善。   王含章一见来人,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我道是谁有闲情逸致在这深山老林中偷鸡摸狗,原来是全冠清全舵主,久违了!”   “多日不见,王公子风采依旧啊!我原想着,似王公子这等人物看不上在下,没想到竟能入了您的法眼,真是荣幸之至!”全冠清笑着说了这番话,只是语气冷淡,没有半分温度。   王含章扫了一眼对面,见他们个个手持竹棍,站位隐隐相合,立刻心中警惕,“十全秀才之名谁人不知,全舵主过谦了,阁下来此有何事?”   全冠清道:“即便王公子家大业大,这片山林也不姓王吧!再者,宝贝有能者居之,这等宝物王公子可不能一人独享啊!”   他说这话走到蛇身旁,伸手摸了摸这条巨蛇,立刻双目炽热,神情激动,忍不住想大笑三声。   这样的灵兽几乎全身都是宝贝,他若是得了蛇胆蛇血等物,必然功力大增,再也不俱任何人。   若不是实力不济,谁愿意躲在幕后行那阴诡之事,堂堂正正的以势压人才是大丈夫所为。   跟他而来的一众丐帮弟兄,也都震惊不已,谁能想到这世上还有这般怪物。若是自己得了其中的好处,那……   当下,也都一个个双眼通红,恨不得立刻据为己有。   王含章和范豪对视一眼,彼此心情沉重。   “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王含章沉声问道。   全冠清哈哈大笑两声,“这还得多亏了你的手下告知,叫什么老张老王的,要不是他们,我哪里知道这种好事呢!”   王含章呆了一瞬,心中叹了口气。   当时知道此事的只有他、范豪、王祥和老张老王。   范豪建议这样的事无关人等最好灭口,但王含章心软了一下,便把他们全家老小送去了苏州。   没想到果然坏了事。   此时,王含章心中有一半后悔,一半警惕。后悔没能狠心灭口,同时警惕全冠清何时盯上的自己,他竟没有半分察觉! 第32章   死战   他哪里知道,在荆门时全冠清就一直跟着他了。   杏子林之事,全冠清事后回想,有三分都坏在王含章身上,且他猜测徐长老重伤和康敏疯癫之事与王含章不无关系,加上他是萧峰的结拜兄弟,全冠清对王含章痛恨非常。   所以在荆门遇到王含章时,他立刻起了心思,派人牢牢跟住王含章。   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想盯人而不被察觉,还是很有办法的。   以至于王含章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所以被格外关注送走的老张老王一行便被他截了下来,然后就得到了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全冠清慢慢平静下来,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然后十几个手持竹棍的丐帮弟子迅速行动,一边用竹棍拍打发出声音,一边口中呼和着莫名的口号。   王含章心知打狗阵法的厉害,而自己此时受伤,陷入其中难以脱身,且身边还有范豪,当即拉着他向后退去。   他边退边道:“全冠清,你敢杀我,不怕我大哥找你报仇吗!”   “哈哈哈,那他得知道才行!”   “这里这么多人,自然个个都是知情人。怎么,你要将他们都杀干净吗?”   这话一出,有几个人脚步顿了一顿,王含章瞬间抓住机会,手腕一抖,“嗖嗖嗖”一把梅花镖甩了出去。   那几人连忙挥棍遮挡,却仍有两人“哎吆一声”被打倒在地,没了声响。   梅花镖无毒,但命中的都是大穴,即便不死也一时没了战斗力。   生死之际,王含章自然不会留手。   合围的阵型缺了两人,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全冠清怒喝一声,“莫要中了离间计,诸位都是我全冠清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着,他纵身一跃,稳当当的落在缺口处,阵法再次合围上来。   王含章冷冷一笑,“你这话只怕不实,全冠清的行事为人各位都清楚的很,何必为了他的私心而赌上脑袋呢!”   “贼子,吃我一掌!”   全冠清哪能容他动摇人心,身子一晃就离了众人,欺身至王含章面前。   他早就看出,王含章面色苍白,常捂着胸口,分明有伤在身,是以敢身先士卒。   王含章等的就是他来,当下身形一止,凝神静气,“啪”的一下和全冠清对了一掌。   全冠清冷笑一声,神色了然,右手竹棍一抖,直点王含章胸口。   王含章出拳如风,碰到竹棍时竟然“啪”的一声,那竹棍瞬间四分五裂,从头到尾,全冠清一惊,立刻松手。   而王含章去势不减,直直的向他冲来。   全冠清心惊,不知王含章使的什么手段,竟能一拳打碎自己的武器,只能向后退避。   这时,王含章在东,全冠清在西,夕阳的余晖照在王含章身上,全冠清恰好看到他手间的那一点反光。   “笔尖!”   全冠清瞬间了然,脚下步法一转,挥起身上的一串布袋,犹如使流星锤一般,接二连三的向王含章砸去。   王含章右手在空中连点八下,“啪啪啪”一连八声脆响,布袋全部破开,“哗”的一下,散出漫天的面粉。王含章立刻闭眼,飞身后退,免得中了全冠清的诡计。   而全冠清身子一跃,毫不犹豫的跟了上来,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根短棍,通体乌黑,一上一下朝王含章打来。   王含章右手一挥,手中多了一根镔铁判官笔,瞬间点在短棍中间,不料却是“铛”的一声,这两根短棍竟然是铁铸的!   全冠清嘿嘿一笑,右手的短棍已到了王含章头顶。   王含章左手袖袍一展,“嗖”的一下将短棍连同全冠清右手罩入其中。   全冠清怕其中藏有什么毒物,瞬间想抽回右手,却不料已被王含章袖袍缠住,“咔嚓”一声,手腕已被折断。   全冠清咬牙将左手一挥,短棍打向王含章胸口,王含章身子一偏,闪避开来,他趁势将右手抽回,左肩又被判官笔点出一个血洞。   王含章得以脱身,刚想招呼范豪,转头一看,却没了他的身影,而十一个丐帮弟子刚成阵法,已形成合围之势。   全冠清捂着右手手腕面目狰狞,咬着牙吼道:“上!杀了他!”   他话音刚落,十一个人齐齐大喝,将竹棍从不同角度向中间砸去。   王含章纵身一跃,身子飞起,哗啦啦射出一大蓬梅花镖。   然后他身子一沉,使了个千斤坠的法门将一圈竹棍踩在地上,身子一矮,翻了个跟斗向左侧跃去。   “当当当”一阵乱响,却无一人受伤,一枚枚飞镖都插在地上,有了前车之鉴,他们自然都防着暗器。   十一个人身法相同,竹棍打来时看似杂乱,实则暗藏玄机,让王含章不得不退到中间,再次被围。   这一番动作,牵动了他胸口的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阵外的全冠清狰狞大笑,“你们不用怕,他有伤在身,撑不了多久了,并肩子上!”   又是一圈竹棍招呼下来,王含章欲故技重施,如点破全冠清竹棍那般将几人的竹棍点碎。   却不料全冠清在阵外提醒,每当二者武器即将相撞时对面就会变招,其他人相应的挥棍来攻。   一时间,让王含章手忙脚乱。   过了片刻,十一人合围的空间越来越小,王含章心道糟糕。   全冠清在阵外将手腕包扎好,死死的盯着王含章。   突然,王含章和他四目相对,就听一声轻喝,在场之人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王含章抓住机会,“啪啪啪”一连点碎五六根竹棍,又用梅花镖射倒四人。   全冠清内力深厚,最先醒来,难以置信道:“这是……腹语术?你竟然和四大恶人有关系!”   他哪里知道,这是逍遥派的搜魂传音大法,比腹语术高了不止一筹。李秋水用此功,隔着十多里就能传到天山童姥耳中,足见其可怕。   王含章曾用它立过几功,如吓疯康敏,破了段延庆的腹语术,还有方才的震慑,都是此术的功劳。   不过此功用之消耗不小,加上方才打斗和身上的伤,此时王含章刚点破第五个人的喉咙,冷不防被一根竹棍斜劈在背后,瞬间气血翻涌。   他借着这股力气向旁边一跃,一掌拍在第六人后心,直接震碎了他的心脉,又身形一闪,用判官笔穿透第七人心口。   再想借身法之便接着杀人时,不妨被第七人临死前死死拽住他胳膊不松开。   王含章一扯没扯动,背后已传来三道风声。   他身子一翻,将第七人转到上面,挡了这三棍。再用力一掌,直接将他打飞出去,判官笔却留在了他心口。   十一个人的阵法转眼间被他杀了七人,剩下的四人和全冠清皆是惊怒交加,一起向他扑来。   此时他胸口疼的厉害,一身武功不足三成。   四根竹棍分别左右向他打来,王含章左臂一抬,啪啪两声,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他生生挡住两棍。   然后他身子往前一滚将两人扫倒在地,双手各握着两枚梅花镖往两人脖子一划,登时鲜血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都染成血红。   右边两人的竹棍已到了王含章头顶,他原想故技重施,不料背后一冷,一股大力袭来,“噗”的吐出一口血趴到地上。   全冠清双臂皆被重创,此时打出一记阴山掌后就没了力气,踉跄着退到一边。   “啪啪”,两棍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背上,王含章左手已抬不起来。   但仍死撑着往前一扑,将其中一人扑倒在地,右手一抹结果了他的性命。   剩下一人已杀红了眼,大叫着往他这挥棍。 第33章   万里   王含章又受了一棍,然后一掌劈断了他的胳膊,又一拳打碎了他的喉咙。   全冠清双臂耷拉着,呆滞的看着一片尸体中犹如厉鬼的王含章,疯狂的摇头,哆嗦着说:“你,你,你别过来,我,我可是丐帮舵主,你……”   他边说边退,身体颤抖着好像随时会摔倒,脚下突然踩到一根竹棍,身子向后仰倒,他右腿一动,却瞬间将这跟竹棍踢飞,直冲王含章而去。   全冠清跌坐在地上,疯狂大叫,“死吧,去死吧!哈哈哈,呃……”   话未说完,一枚梅花镖便射穿了他的喉咙。王含章知道他奸诈狡猾,怎么会不防着他呢!   全冠清双眼怒睁,满脸的不敢相信,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再无半点生息。   王含章惨笑一声,缓缓走了一圈,将中镖未死之人一个个划破喉咙,喷涌的鲜血迷了他的双眼,一片血红。   现在,这里除了他之外再无半个活人。   他第一次杀这么多人,胜的好险。此时他胸口肋骨骨折,左臂骨折,背后也重伤,实在凄惨,身子一歪就摔在了地上。   但是他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巨蛇七寸处,沿着之前短剑切开的伤口,一点点,一点点将蛇胆挖了出来。   让人震惊的是,二十多米长的巨蛇,蛇胆竟然和鹅蛋差不多大!   不过这枚蛇胆,不似寻常的乌紫腥臭,反而整个呈金黄色,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说来也怪,这巨蛇死去多时,蛇胆却仍然温润如新,令人匪夷所思。   王含章四周看了看,眼尖的发现一处掉落的山石后面的山洞。   这山洞被石头挡着大半,若非仔细观察断然发现不了,王含章小心捧着蛇胆,走了进去。   ……   一场惨烈的战斗过后,天边的夕阳才刚刚落下帷幕。无尽的红霞聚在天边一角,缓缓逝去。   这时,旁边的树丛一阵沙沙声响起,从中走出一人,是丐帮之人,他身上背着七个袋子,看模样是白天求情时名万里的那人。   他身上血迹点点,也受了不轻的伤,此刻回到这里,看到这惨烈的景象,瞬间愣在了原地。   “这,这,舵主,有福,你们……天哪!”   万里手一松,竹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蹒跚着走近这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扑通坐倒在地。   他哆嗦着手伸到全冠清鼻子下面,却早已没了呼吸。   “天哪!”   万里缓缓转头扫视一圈,默数了一遍人数,丐帮来的人一个不少,全在这里了。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杀害他们的人却没了踪影。   万里站起身,心中不知是哀伤还是愤怒。   他想,全舵主带着自己这些人路途迢迢的来杀人夺宝,结果除了自己之外死的一干二净。   太可笑了……   这能怨谁呢,王公子吗?那也太无耻了吧。所以,说到底,只能怪他们自己的贪念。   谁都不怪,只怪自己。   他抬头看看天,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动手将这些尸体摞到一起。   “咦,这是什么?”   万里搬起一具尸体,看到尸体下面一个油纸包裹。   他把尸体放到一边,捡起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本书,新的。   蓝色的封皮没有字,万里打开第一页,《易筋经》三个俊逸的大字映入眼帘。   “这是……易筋经!”   万里脑子一黑,连忙翻开后面的内容。   里面都是汉字,他粗略的看了一遍,心中有九成相信这是真的了。   因为他在丐帮地位不低,乃七袋弟子,所练的武功在丐帮也是上等,但是和这本《易筋经》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   以他不甚丰厚的经验来看,这完全是一本无上武学。   “只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那位王公子的?可是他又怎么会有《易筋经》?”   万里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头绪,索性不去想这些。   宝物从天而降的惊喜冲淡了他悲伤的心绪,他将一行人的尸体摞在木头上,掏出火折子点起一把火。   熊熊烈火将尸体吞没,万里叹了口气,“生死有命,既然想要杀人夺宝,那就别怪被人反噬!”   “希望你们来生做个好人,全舵主,诸位,一路好走!”   然后他盘腿坐在不远处,对着火光半生不熟的的念了一段经文,权当超度他们了。   这是什么经文万里也不知道,只是小时候娘亲在有困难时总会点一炷香,念诵这篇经文,天长日久,他就背了下来。   万里当时跟随母亲跪拜,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想,求人不如求己,何况这缥缈虚幻的神佛。困难在前,一步一步攻克才是正确选择,若是将希望寄托在这不切实际的事物上,那还不如等死好了。   当然,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的出来的,在心里想想,自己知道便罢了。   他小心的将这本书将包好放进怀里,转头看向巨蛇。   此时天空不见一点光亮,往日闪耀的星光今晚也没了踪影。   万里就着火堆的光芒,上前摸了摸巨大的蛇头,喃喃的说:“都是因为你呀,不过……你也很可怜罢。”   他叹了口气,看到了巨蛇头顶那半截独角,好奇的踮起脚尖伸手去摸。   谁知,他刚一触碰到独角,那半截独角竟然瞬间脱落,顺着光滑的蛇头鳞片,一下掉在他怀里。   万里连忙接住独角,心里震惊不已,再看向巨蛇头顶,竟然一片光亮,原本独角所在的地方,除了有些白皙外,竟和别的蛇皮再无异样。   他张着嘴巴惊呆了,低头看看手中的断角,又抬头看看那诡异的蛇头,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半截独角掉落,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宝贝。   毕竟寻常的蛇可不会长角,而且还这么独特。   于是他赶紧对着巨蛇鞠了三个躬,跑到火堆旁仔细观察着断角。   断角有半个巴掌大,看样子若是完整的独角应该是圆锥形,现在只留下底部的三分之一。   它表面隐隐有奇妙的花纹,整个东西血红剔透,对着火光能一眼看穿前后。   断面凹凸不平,像是被什么给重重砸断一样,神奇的很。   万里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不知这宝贝具体的作用是什么。   他好奇的敲敲打打,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他更加好奇。   万里慎重的将它放进怀里,和《易筋经》一同保存。   夜渐渐的深了,四周传来一阵阵野兽的嚎叫。   先前的火堆渐渐熄灭,他挖了个大坑将灰烬掩埋,算是将全冠清几人入土为安。   又另起了一团火,在暖暖的火光照耀下和衣睡去。   巨蛇的尸体在夜幕下犹如一个噬人的怪兽,即便它身死道消,但尸体散发的气息仍然让野兽不敢靠近。   第二天清晨,万里醒来,用湖水洗了把脸,登时神清气爽。   他将早已燃尽的篝火用水泼了一遍,防止死灰复燃,然后给巨蛇拜了一拜,摸着怀里的两样宝贝,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第34章   风起   范豪醒来时东方正一片火红,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条小溪,他就躺在旁边,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旁边就是高密的树林。   他站起身来,无意中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嘴角痛的扯了扯,他低头看着胸前的血迹,愣了一瞬。   “那人没杀我?”范豪很是疑惑。   他记得昏迷前和一伙丐帮中人打斗,很快他就受了伤,拼命杀了一人,然后受伤被两人追杀。   他边打边逃,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浑身没了力气被丐帮之人追上。   然后,他杀了一人,自己也重伤昏迷。   范豪摸摸身上的伤口,原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谁知那人不知什么原因放过了自己。   他有些感激,又很是庆幸。   他不知道,万里当时试了试他的鼻息,觉得不用自己出手范豪也活不了了,于是就没管他。   但谁知范豪竟活了下来。   他认真观察了四周一圈,选了个方向,捂着伤口缓缓走了。   ……   这一年江湖似乎格外的热闹,尤其是丐帮。   先是丐帮副帮主、少林寺玄难大师等人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   接着丐帮帮主乔峰身世公诸于世,竟然是契丹人。进而引发徐长老、谭公谭婆、智光大师等人身死,一时间乔峰,不,是萧峰人人喊打。   如今,整个大智分舵高层竟然被人灭的一干二净。   这个消息在江湖上传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敢这么做,而且将事情做的这样狠绝,分明是和丐帮有不死不休的仇恨啊!   江湖中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萧峰被夺帮主之位,暗恨在心,下此毒手;   有人说是少林寺见丐帮势弱,想趁机打压,使其一蹶不振,无力争夺天下第一门派的位置;   还有人说是全冠清得罪了什么隐士高人,挥挥手就把他们杀光之类的猜测。   这些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但成了武林豪杰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快演变的轰轰烈烈,并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之势。   这件事对丐帮的影响极其恶劣,若是不能查出真凶。那么,丐帮的威信将遭受重大打击。   洛阳丐帮总舵。   萧峰退位后,丐帮一时没有选处新的帮主,由执法、传功两位龙头,与宋奚陈吴四大长老共同议事。   传功长老吕章和执法长老白世镜分坐上首,四大长老各坐两旁。   白世镜面无表情的扫了几人一眼,沉声道:“今日召集大家所为何事想必都已知晓,大智分舵自舵主全冠清以下,五袋以上近二十人失踪,如今已近一月音讯全无,诸位长老有什么想法?”   吴长老哼了一声,“什么音讯全无,分明是让人灭了个干净,要我说,大伙儿去追查凶手才是要紧事,这种时候,把我们召集在一起有什么用!”   “凶手,谁是凶手?”奚长老眼皮一抬,“他们出了襄阳城就没了踪影,去了哪里都没人知道,上哪去找凶手!”   陈长老沉吟片刻,道:“我们可以从和丐帮有仇之人查询线索。毕竟,那么多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若不是被人下毒或中了埋伏,那只能是武功比他们高出许多之人将他们杀了。”   “哈,你是说乔帮主吧!”宋长老一拍桌子,怒道:“乔帮主担任丐帮帮主十几年,他的为人你们清楚的很,何必往他身上泼脏水!”   “泼脏水?不见得吧。徐长老、智光大师等人难道不是他死于他手?”奚长老最是和萧峰不对付,此刻出言嘲讽道:“还有,他如今可不是我们帮主,别一口一个乔帮主的叫,而且他不姓乔,而是姓萧。宋长老说话注意些吧!免得让下面的人听到,笑话为尊上者蠢笨无能!”   宋长老勃然大怒,猛然起身就破口大骂,“奚三祁,你个小妇养的狗东西,你亲眼见到乔峰害人了吗!乔帮主担任帮主一天,我就认他是丐帮帮主!”   “哼,在他的领导下,我们丐帮何其风光,少林寺都退避三尺!如今呢?呵,群龙无首,被人灭了分舵屁都不敢放,在这里商量什么,有个屁用!”   奚长老立刻变了脸色,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暴露,厉声道:“宋清溪,你莫不是以为老子是泥捏的!来来来,知道你早就看老子不对眼,咱们今日比划比划,看看你的疯婆子杖法能不能破了老子的金锏!”   宋长老刚要应和,上首右侧的吕章哼了一声,冷声道:“够了,有能耐去把外面说风凉话之人挨个打死,跟自家兄弟逞什么威风!奚长老坐罢,宋长老,别再失了分寸!”   宋长老扭头抱肩不再说话,奚长老却脸色变了变,瞥了白世镜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如今丐帮正是风雨飘摇之际,如若诸位长老都不能齐心协力,那谁又能帮我们渡过难关!所以,诸位当摒弃前嫌,共同进退才是!”   吕章说完,厅中几位长老都不再说话。   他转头看了看白世镜,心中冷笑一下,又道:“咱们打起精神,一件一件来。首先,全冠清等人近一月杳无音信,是否还活着?”   陈长老低声道:“自然活不了了。”   他声音虽低,但在场无一不是内力高深之人,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吕章道:“诸位可有异议?”   自然没人有异议。消失一个月不见踪影,江湖早已传遍,如果他们还活着怎么会不现身,哪怕传个消息都行。   所以,自然是活不了了。   “第二,全舵主等人是被人杀害,还是出了意外导致身亡?”   吴长老大声道:“他全冠清活腻歪了吗,自己想不开带着十几号人去找意外,不用想,肯定是被人杀了!”   吕章扫了一眼,见无人说话,又道:“那么凶手是谁?我们该怎么查?”   白世镜终于轻咳一声,出声道:“一个月前的事,凶手早就没了踪影吧。”   他这话一出,几人都皱起眉头。   又听他说:“但不管怎么样,咱们必须把凶手找到。否则,丐帮若是在咱们几个手上沉寂下去,那我们有何面目去见丐帮先烈,去见汪帮主!”   四大长老都面色沉沉,没有开口,谁也不想当丐帮的罪人。   白世镜轻吐出一口气,道:“我建议,立刻召集人手,去查一个月内出现在襄阳的武林人士,以及和丐帮有怨之人。但凡其中有疑点,都不能放过。”   奚长老迟疑道:“这样做太得罪人了罢。”   白世镜冷声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可从来没怕过得罪人!”   几人都神色一震,露出些许傲意。   陈长老道:“那若是没有结果怎么办?或者对方势力极大,不肯就范呢?”   “那就召开武林大会!我就不信,在江湖众人面前,谁敢放肆!除非他不想在江湖混了!”   吕章和四位长老齐齐面色一变,心道:如今丐帮没有镇场子的人物,凭他们几个可勉强的很,其中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才是将丐帮的威名毁于一旦。   奚长老和陈长老对视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吕章看了白世镜一眼,微微摇头,吴长老和宋长老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陈长老发现了吕章的动作,没有说话,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如今丐帮群龙无首,长老们竟然还分裂成两派,如今已泾渭分明,实在令人叹惋。   他并不愿这种情况的发生,但奈何人微言轻,帮中的权柄如今已是白世镜、吕章二人执掌,自己只能随波逐流。   事已议定,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命令下达后,丐帮倾巢而出,散布各地的其余分舵立刻召集人手奔赴襄阳。   江湖一时风起云动。 第35章   查询   丐帮除了总舵外,下辖五大分舵,分别是大智、大勇、大义、大仁、大信。   除大智外的四大分舵同时召集高手,从各地奔赴襄阳。   江湖中的武林人士闻听这个消息瞬间兴奋激动,人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想知道丐帮如何处理这件事。   因时间跨度太大,调查起来难度很高。于是丐帮一改前几月低调的行事作风,态度强硬无比。   但凡有切实证据的武林中人,一律上门问询。   丐帮弟子行为语气和善,但态度坚决,若是不能有合理的说辞,那便列入嫌疑行列,深入调查。   此举一时间大为得罪人,许多无关牵连之人遭受强硬问询,感觉失了面子,纷纷叫嚣让丐帮给个交代。   原以为这样可以让丐帮退让,谁知丐帮将分散各地的弟子聚集起来,竟然有十万之众,这还不算留守各地的人手。   瞬间,那些叫嚣之人鸦雀无声,不敢造次。人们这才回过神,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哪里是他们小门小派得罪的起的。   于是,许多自感无力抵挡丐帮威势的武林豪杰低调沉稳,乖乖配合其行事。   当然,对于名门大派和武林名宿,即使他们去过襄阳,丐帮也不敢如此的。   王含章自然也接待了丐帮来人。   他去荆门,再到襄阳,没想着掩盖自己的行踪,所以丐帮之人没费多大功夫就查到了。   吕章看着从襄阳传来的消息,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胡须,皱眉道:“王公子是四月十五到的襄阳,三日后离开,这又如何?”   因这些时日襄阳城传来的消息日益增多,需几位长老决策,所以他们并不在一起处事。   来送消息的丐帮弟子道:“长老,全舵主在四月十六到达襄阳,又和王公子同一日离去,蒋舵主觉得他嫌疑不小,所以让弟子来请示长老如何行事?”   “这也不足为奇吧。”吕章哂笑道:“前几日查到天姥山的神山姥姥在襄阳城中与全冠清发生口角,最后不也没怎样!蒋舵主大惊小怪了。”   丐帮弟子连忙道:“舵主是因为这位王公子与乔。哦不,萧峰有关系,所以有此疑问。可能是舵主他想多了,弟子这就……”   “且慢。”吕章伸手止住他,沉吟道:“我倒是忘了这个,他与萧峰……如此的话,就不能这样做了。这样,你先回去告诉蒋舵主,我会派一名七袋弟子往苏州走一趟!”   “是,弟子告退!”   来人走后,吕章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语,最后眉头微皱。   “会是他吗?”   太湖,曼陀山庄。   湖边的垂柳漫天飞舞,迷了林中一男一女两人的视线。   少女在其中漫步轻舞,手中的利剑划过一道锐利的锋芒,将沿路的柳条一斩而断。   “铛”的一声,金石相交之声响起,再看少女手中长剑,已然崩开一道细密的裂纹,再有一击,恐怕就要折断。   少女气愤的将剑一扔,委屈道:“阿弟,你耍赖,占了武器之便,要不然我才不会输给你。不行,你不能用这个怪东西了,我们再来一次!”   对面的少年却实一脸喜色,摸着手中模样古怪的武器爱不释手。   这武器长约两尺四,重十六斤六两。形如一把尺子,扁平四方,由上到下宽度逐渐缩减。   尺子呈暗金色,上面刻着不知名的文字,玄妙非常,手柄处是墨色,暗刻古月两个汉字,握在手中温润无此,甚是精妙奇特。   他笑道:“阿姐,那可不行,这把古月剑可是我的武器,往后比试我可是一直用的。我看,你也该寻一把趁手的武器才是,要不然和人打斗起来,甚是吃亏。”   这把武器无锋无刃,却名古月剑,古怪的很。   少女哼了一声,走过来抢过古月剑,仔细看了看,道:“哪里用到我和别人打斗,不是还有你嘛!你倒是运气好,出去一趟就得了这么个宝贝,锤打不弯,火烧不断,我又去哪里找趁手的武器呢!我看,不如你把这个又丑又难看的给我吧。”   她说着,就把古月剑往背后藏。   少年笑嘻嘻的过来拍着胸脯道:“阿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定然给你寻一把合你心意的好兵器。但是现在,你可不要想抢我的哦!”说着,他一把抢过古月剑,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少女气愤的跺跺脚,咬牙道:“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定要你好看!”   然后她看到自己扔在地上的长剑,哼了一声,也离开了。   少年一路跑回自己房间松了口气,将古月剑拿在手里,小心的抚摸着。   虽然已经看过多次,但他仍觉得天工造物,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兵器!   这人自然是王含章,他看着古月剑又想起了当日山洞里的情景。   王含章捧着蛇胆进了因山石崩塌而出现的山洞,没走多远就体力不支,当即选了个平坦的位置,一口吞下蛇胆。   这蛇胆大如鹅蛋,却爽滑异常,方一入口,没用力便滑过喉咙进入腹中。   王含章立刻凝神静心,运转内功。   很快,一股炽热的灼烧感从腹中升腾,传遍全身,王含章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火炉。   热力随着经脉中内力的运转,一圈圈在体内游走,将他打通的经脉从头到尾拓宽一遍,未曾打通的经脉一一贯穿。   打通经脉的过程异常疼痛,修炼内功之人都是用水磨功夫来一点点开拓,哪里像现在,一口气从头到尾将他的经脉全部贯通。   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全身各处传来,仿佛万千根针扎在他的骨髓中,让他痛不欲生。   王含章死死咬紧牙关,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这样剧烈的过程,若是胆敢有刹那的分神,灼热的气息瞬间便会失控,将他的经脉焚烧摧毁。   这就是江湖中传言的走火入魔。   对王含章来说,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但是时间仿佛凝滞住,在和乌龟比哪个走的慢。   他不用去看,就知道自己此刻定然全身通红,和一只煮熟的大虾没什么两样。   就在他备受煎熬,将要承受不住之时,一道细微但是清晰的波动从腹中蛇胆处扩散开来。   犹如水中的涟漪,以腹部为中心,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对王含章来说,这股奇异的波动,就像久旱逢甘霖的雨水,将全身近乎升腾的火焰扑灭的一干二净,整个人如酷暑时节置身于冰水中,瞬间舒爽无比。   王含章可以清晰的感知,波动经过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每一个器官,都有了某种程度的强化。   很细微,又很清晰。   可惜,这种波动就像涟漪,三次之后就消失殆尽。   对于王含章来说,这段时间紧绷的精神得到了瞬间的放松,整个人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灵。   这样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分出一丝精神,将平静下来的内力沿着全身经脉一圈圈游走,从大周天行至小周天,又从小周天转至大周天,周而复始。   不知多了多久,王含章渐渐回神,这时他才有时间猜测:方才那股神奇的波动可能是巨蛇的生命精华,蛇胆相当于蛇的心脏,它将部分生命精华存储其中,用来保护、带动蛇胆,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他只是这么一想,是真是假就无从猜测了。   王含章运功完毕,结束后又惊又喜的看着自己体内暴增的内力。   在此之前,王含章的内力修为大致在一流上层。   他虽然天姿上佳,又有绝顶功法,但是毕竟年岁尚小,以十六之龄到此境界已可算一日千里了。   毕竟他没有北冥神功吸纳别人的功力自用。 第36章   金蛇上人   而现在,丹田处的内力比之从前大了两倍还多,并且无质无形的内力不知为何染上了一层淡淡金色,王含章一眼望去,竟有见到巨蛇蛇鳞的感觉。   王含章心中一惊,连忙将这种想法抛之脑后。   他有些担心,内力进竟如此之快,根基是否不稳,虽然巨蛇蛇胆乃天材地宝,可是也说不准会有什么隐患。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离开此地后要好好静修一段时间。   同时,他也在可惜,自己内力已然是一流巅峰,全身经脉无一不通,可惜没有经过天地感悟,尚且不能迈入更高一层楼。   不过王含章很快释然,想道:以自己的年纪,能做到这一点已足以自傲,莫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当下,他起身摸索着四周,准备离去。   进来时有蛇胆发出奇异的光芒,勉强照亮来路,如今蛇胆入腹,四周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王含章只能小心摸索着,选了个方向一点一点的小心走去。   蛇胆增加了他的内力,却不能帮他把断掉的骨头长好,所以此刻他并不敢十分用力。   人在黑暗中没有时间感,即使你在心中一秒一秒的默数,最终还是会错乱。   王含章此刻就有这种感觉,这个山洞仿佛没有尽头,自己走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出路。   其实,他不过刚走了一刻钟,因为伤势的原因走的又慢,加上小心前方情况,所以总共只走了两百米而已。   突然,王含章眼前出现一个光点,他整个人瞬间振奋,连忙朝前方快步走去。   随着走近,光点也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个洞口,王含章整个人钻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他短暂的失明,王含章瞬间身体紧绷,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攻击。   不过,随着他眼睛的好转,并没有想象中的敌人出现。   他捂在眼睛上的手缓缓挪开,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间呆住了。   这里不是出口,而是顺着山洞到了更深处。   眼前的空间有一百平米大小,头顶的石壁上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将外界的阳光照射进来,使得这片山洞和外界别无二致。   正对着来时洞口的是一张石桌,旁边放着一个石凳,石桌往里是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一具骷髅。   山洞右侧有一个不大的石坑,上面连接着早已腐烂的竹筒,想来从前这里是个水坑。   山洞左侧空无一物,而在左侧的石壁上隐约可见排列成行的文字。一眼看去,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除此之外,硕大的山洞就别无他物。   头顶的孔洞王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急忙转过头,他差点忘了,自己前世还是密集恐惧症患者。   不过这就这一眼,他还是隐约看到上面有石头捶砸的痕迹。   这些痕迹很新,就发生在最近。   联合山洞中厚厚的尘土,王含章猜测,上面的孔洞大部分都是巨蛇雷劫劈出来的,从前用来呼吸的洞口应该只有几个而已。   要不然这里的灰尘不会像积攒了几十年一样,平时的风吹雨打就足够把这里摧毁了。   王含章先走到左侧,这里字迹已经被灰尘迷住,大多看不清了。   他从身上不多的衣服上撕下一块,轻轻的将灰尘一点点擦去,露出它们本来的样子。   这些汉字很有意思,字迹全都歪歪扭扭,好像初学者写的,笔画没有横平竖直的。不过虽然歪斜,但是可以感受到书写者的认真。   王含章心中好奇,将它们全部清理完后,从头看来。   通篇读完后,王含章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近百年前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百年前,波斯有一位金蛇上人,他天资惊人,以不惑之年在那里横扫八方,无一人是其敌手。   金蛇上人倍感孤寂,尤其是他在五十岁那年武功更上一层楼。   听来往波斯和东方的商队所言,宋朝地大物博,武功高强者不胜枚举。   他自觉天下第一,无人可以胜过自己,便随身带了两条喜爱的金蛇跋山涉水来到中原。   这一路艰苦自不必说,当他来到中原时已是三年之后了。   金蛇上人甫一到来,并没有立即挑战武林豪杰。而是在边境的一个小村落里学习了一个月的汉语。   他天赋极高,一个月后不但能做到交流无碍,还将汉字认识的差不多。   然后,他才开始自己的挑战之旅。   从云南川蜀至陕西河北,偌大的武林,竟无人是他敌手。   中原武林一时大惊,无数高手纷纷前去挑战,金蛇上人来者不拒,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败于他手。   那时,丐帮底蕴尚浅,少林为天下间公认的第一门派,金蛇上人自然要来挑战一番。   在少林,达摩亲传的五世弟子尚在人世,他与金蛇上人于少林后山论道三天三夜,引得无数江湖人世瞩目。   第四天清晨,金蛇上人黯然下山,自此音讯全无,中原武林再无此人消息。   那次论道十日后,达摩五世亲传弟子圆寂离世。自此,达摩一脉中断,少林传承遭受重创。丐帮趁机崛起。   王含章看完后震惊万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他走到石床前,认真打量着这具骷髅,果然能看出其中和汉人结构不相同的地方。   在骷髅旁边,放着一个石盒,上面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王含章擦去灰尘,打开来看,里面放置的便是古月剑。   他一见到这件兵器,就甚是喜爱,再拿在手中试了试,无半分滞涩之感,当即就收归己有。   把玩了片刻,王含章又把那篇文字看了一遍。   他看到中间时,猛然一惊,金蛇上人,金蛇……原来菩斯曲蛇是他带来的波斯异蛇!   怪不得中原这么大,单这一个地方有此蛇,原来是这种原因。   王含章立刻发散思维想到,当时金蛇上人下了少林,便隐居在此地,可能没活多久就郁郁寡欢,去世了。   他死后,随身的两条菩斯曲蛇在此地繁衍生息,顺利的壮大起来。   而那条巨大的菩斯曲蛇,应该是最初的两条蛇其中的雌蛇。   它在某一次发情时将雄蛇吞噬,获得了某种变异,身躯巨大化,灵智也逐渐开发,最终得以渡劫,可以没有成功。   王含章这么猜测一番,觉得很有合情合理,事实的发展应该便是如此,心里暗暗点头,有些骄傲。   金蛇上人没有留下武功秘籍,王含章也不失望,他自觉拿了别人的武器,便将金蛇上人的骷髅搬到外面,小心的埋了,还立了块碑,上书“金蛇上人”四个大字。   他想了想,又磕了三个响头,便离开了此地。   王含章离开时,巨蛇的尸体还在原地。   ……   王含章没有想到,自己炼化蛇胆花了两天时间,所以他一出山林,问明时间后,就立即回转苏州。   他知道丐帮很快就会发现全冠清等人消失,继而追查,所以襄阳是去不得的。 第37章   诸事不宜   丐帮来人很快到了苏州,拜访了王家别院,新上任的别院房管事立刻将消息传到曼陀山庄。   “丐帮来人问询阿弟是否和大智分舵之事有关?”王语嫣先接到消息,眉头微皱,起身往王含章屋里去。   王含章听了这话,目光闪了闪,问道:“来人是怎么说的?”   王语嫣道:“房管事说,丐帮的人请你去一趟别院,说与大智分舵有关,别的就没了。”   “阿弟,你前些日子是去了襄阳?”   这件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即使身在太湖,也听闻了此事。   事实上,随着王家的铺子开的越来越多,辐射的范围越来越大,他们得到消息的速度就越快。   毕竟身在江湖,与世隔绝可是不行的。   王含章点点头,道:“我去了湖北一趟,恰好去过襄阳。”   王语嫣迟疑道:“那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事自回来后他还没和别人说过,现在听到王语嫣这样问,就笑道:“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可别随便往人身上扣帽子啊。”   王语嫣却是不信,“那你去襄阳干什么了?”   王含章夸张的笑道:“那你这是在怀疑我喽。好吧,实话和你说,这事确实……”   王语嫣瞬间紧张起来,凝神听王含章怎么说。   “这事确实不是我做的!”   “你,哼!不理你了!”王语嫣羞恼的转过身去。   王含章哄道:“没有骗你,阿姐,我是去找一个高僧学梵文了。”   “学梵文?你为什么要学这个东西?”   “我和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他说着,从内室中拿出两本书来递给王语嫣。   她接过刚翻看几页,就大吃一惊,“阿弟,你哪里来的《易筋经》?”   王含章就将阿朱交给他《易筋经》的事说了。   他说到这里,心中一片阴霾。之前在襄阳时他刚完成一份译本,谁知竟在那一战后不知所踪了。   当时在湖边,他以为那些丐帮弟子的尸体是范豪处理的,《易筋经》可能也被他捡到。   但是王含章回到苏州五六日,范豪才归来。   他这才知道,范豪在林中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出路,本想回襄阳城,谁知还没进去就看见许多丐帮弟子进进出出,当即回了苏州。   王含章问及此事,范豪表示不知道。   此事在王含章心里种下疑虑,《易筋经》是否被范豪捡到,处理尸体的就是他,但是不想被自己知道,所以才编了这样的说辞。   王含章不知道,他不愿意去怀疑范豪。   而且他回来的这些时日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他没再多说什么。   回过神来,王语嫣翻着《易筋经》看的入神,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道:“不愧是《易筋经》,果然不凡。”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跑那么一趟。现在,你可信了吧!”   “信了,信了。它们借我看看,你去应付丐帮的人吧!”   王语嫣笑了两声,挥挥手里的书走了。   临走前,王含章嘱咐道:“别让人看到了!”   “放心,我知道分寸!”   稍稍整理心情,王含章出了曼陀山庄,乘船往苏州城去。   别院中,王含章见到了到来的丐帮七袋弟子。   两人先是礼貌的寒暄几句,然后这位名叫史义的弟子就道:“王公子,听闻你月前曾去过襄阳,不知所为何事?”   王含章押了一口茶,“你们既然查到我去襄阳,那就该知道襄阳城的同仁堂是我家的生意吧。”   史义尴尬地笑了笑,“王公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是商业奇才,将生意发展到大江南北,在下佩服,佩服。”   王含章笑道:“阁下谬赞了,不过是不敢忘祖上基业,略发展一二。”   “自我接管家中生意以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巡视产业,这件事有许多人都可以作证,你们大可以去问一问。”   “那么,这次去襄阳也是如此?”   “自然,否则我去那里干什么。”   史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拱手道:“既如此,叨扰王公子了,这就不打扰了。”   王含章虚假的挽留了几句,他就告辞离开了。   然后,他在厅中想了一会儿,并不觉得自己简单的说辞有什么漏洞。   这也多亏了王管家行事隐蔽,他离开苏州时将事情都安排妥当,未曾引人注意,一路上也是日夜兼程,掩饰行踪。否则王含章也没法解释这样的巧合。   想到这里,他又去了一趟别院后边的院子里,将一番事情仔细和范豪叮嘱了,让他近期不要在外走动,免得引人注目。   范豪是王家在襄阳的暗处人员,他的离去并不会引起丐帮的怀疑。   接下来这段时间,王含章将自身所学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同时适应暴涨的内力给自己带来的不协调之感。   他没有着急练功,反而在巩固基础,避免因根基不稳而造成实力下跌。   王夫人得到的逍遥派武功,除了内功《小无相功》在,其余的有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搜魂传音大法、踏雪无痕轻功和生死符。   王夫人没说,王含章也不知是李秋水留下的还是无崖子留下的。   不过他猜测大概率是无崖子。   因为李秋水在和天山童姥打斗时,只用了一门白虹掌力和搜魂传音大法,其余的似乎都没用过,反而是天山童姥用的多。   这些武功王含章由浅入深的剖析一遍,深入理解其中的武学真意。   现在他内力深厚,高屋建瓴,又有从前的基础,所以很快就将它们融会贯通,武力更上一层楼。   没过几日,丐帮又遣人送来一张大红请帖,来人言语很是郑重,并殷殷切切的告诉王含章要定时赴约。   王含章好奇的打开请帖,看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没想到丐帮有如此魄力,竟然敢召开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乃江湖中难得一见的盛事,非名门大派或武林威望极高之人不可召开。   丐帮自然有此资格。   如前些日子的聚贤庄大会,领头的便是活阎王薛神医。若是单以游氏兄弟的名号发英雄贴,去的人只怕是门可罗雀。   以往召开武林大会,都是有某种目的或者某件重大的事宜。丐帮以五大分舵之一险些灭门追查凶手的名头来召开,也是够分量。   王含章心中暗道:这次丐帮明显是不欲堕了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头,如此大仇,非得找出凶手不可了。   他淡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即使查到他头上,那又如何,没有真凭实据,谁敢强迫他认下这个罪名。   丐帮如今没有镇场子的人物,凭那些长老什么的可不是他的对手,即使是打狗阵法,他如今也不是很在意了。   王含章从初出江湖到如今,一直小心行事,并不愿因自己的存在而导致原有轨迹的偏离,所以遇事大多以和为贵。   可是现在他大势已成,与绝顶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跨过去了。如今世上的绝顶高手不过双手之数,他又何惧之有。   从前都是他让别人舒服,如今,自己也该让别人顺他的心意了。   同时他想到,从前的武林大会无一不是早就开始准备,来往应答一应事宜经过来回推敲,还得小心不要在武林豪杰面前失了面子,恶了众人。   而丐帮此次匆忙召开,许多细节定然来不及商议,定会闹些笑话的。   看聚贤庄那次就可知道,整个庄子让人杀成尸山血海,亏得游氏兄弟死了,否则定与其他人结下大仇。   你让我来我来了,结果搞成这样。没这个实力就别充面子,弄的大家这么难看,不找你找谁!   君不见薛神医那事之后,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王含章想到这里,又想到了游坦之,他思索道:大哥和辽国没了来往,阿紫也不知去了哪里,游坦之自然也没了那种奇遇,当不足为惧。   他甩甩头,将这些都抛之脑后,不去想了。   丐帮的武林大会定在五月初十,王含章在家中过了端午,独自一人去了洛阳。   与此同时,收到请帖的各门各派和武林名宿,纷纷备齐车马,按照路程长短,往洛阳赶去。 第38章   剑指   丐帮总舵位于洛阳城西三十里。这里被开辟出一大片空地,规划齐整,中间是一座硕大的宅邸,四周是统一样式的房屋。   中间的宅邸占地上百亩,高高的围墙四面隆起,只留四个方向的大门进出。   天边刚刚出现一抹红晕,朱红嵌黄铜粗钉的双扇大门洞开,从里面走出两列五袋弟子。他们离了中心宅邸,分别来到庄子的各个入口,主要负责引导来客。   接着大门里走出两列六袋第子,分散到庄子里的主要路口,以防有突发事件发生。   又有两列各八名七袋弟子走出,整齐的站在大门两旁一动不动。   这些弟子分净衣、污衣两派,人数相同。   然后一行车队从洛阳城中缓缓驶来,上面摆着满满的粮肉蔬菜,从后门进去,不多会又顺着来路离去。   为保新鲜,吃食都是当天采购的,而酒在庄子里是常备的。   庄子后面杀鸡宰猪吆喝声此起彼伏,前面正堂处却寂静肃穆,黑压压的人头无一人喧哗。   堂中坐着吕章、白世镜、宋奚陈吴四大长老以及四大分舵的舵主,静悄悄一片。   这样沉郁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辰正时分,一行五六人骑马进得庄子,像是沸腾的油锅中倒入一瓢水,瞬间爆裂。整个庄子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那样,立即各司其职,有序的运转开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辆辆车马鱼贯而至,车马放在庄外专门的地方,负责接待的丐帮弟子立刻引导其进入宅院,里面的弟子会根据其身份地位由不同的弟子或长老接待,然后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   王含章是巳正时到的,正是热闹的时候。   正堂的里面已经坐了大半来客,引路的丐帮弟子将他安排在一个靠前的位置,然后就退走了。   此次丐帮调来庄子里的弟子没有低于四袋的,所以人数稍有不足,接待来客的弟子要来回好几波。   王含章落座,和周围人寒暄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同时也在观察着四周。   靠前的位置空了不少,想来身份高的人总姗姗来迟。   他们这些人由奚长老和宋长老陪着说话,其余长老都未见到。   这时,就听外面高声道:“慕容公子到!”   “慕容公子到了!”   “那是当然,这样的武林盛世怎能不邀请慕容公子。”   “说的也是。”   众人朝门口看去,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的男子,身穿淡蓝轻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面目俊美,潇洒闲雅,正是慕容复。   他身后跟着四大家将,身形各异,皆面带笑意。   慕容复进来后,立刻就有人起来寒暄,一路走,一路行礼,不过十几米的距离,竟也走了一刻钟。   风波恶心中不耐,眼珠乱转看着四周,恰好和王含章四目相对,他立刻笑起来,“王公子也到了。”说着就走了过去。   慕容复正和人讲话,闻言道了声抱歉,转身也朝王含章走去。   先行了礼,王含章笑道:“许久未见,表哥风采依旧。”   慕容复也笑道:“表弟不声不响,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头,我可是早就听闻了。”   当时杏子林中,王含章瞬擒赵钱孙,一掌重伤谭婆的名头可不小,自然有丐帮弟子传了出去,因他是慕容复的表弟,连带着慕容复也是得了更多的关注。   两人落座,王含章谦虚道:“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四大家将在他们身后的位置上落座,丐帮自然考虑到了所请宾客带门人弟子到来的这种情况。   慕容复又道:“怎的不见表妹,她为何不来?”   王含章道:“母亲前些日子闭关,庄里不能无人主事,她便留下来。她不来也好,这样的场合,小姑娘总感觉不大合适。”   慕容复点点头,就未再说什么。   随着不时有人到来,慕容复忙着结交,没时间和王含章说话,他也乐得自在。   很快,厅里前面的位置就坐满了。   少林寺达摩堂首座玄难大师与玄渡大师,活阎王薛神医,青城派等名门以及各地的武林耆宿,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多人。   各处的喧哗渐渐停歇,稍过片刻,正堂后便传来一道高亮的声音,“执法长老、传功长老、四大长老到!”   原本出来待客的四大长老不知何时没了踪影,然后从正堂硕大的屏风后走出来一行人,正是丐帮的六位长老。   有想出风头的人士立刻起身向他们抱拳行礼,然后堂中就一片寒暄声,好不热闹。   白世镜伸手虚按了按,声音立刻静了下来,他抱拳团团行了一礼,高声道:“诸位武林同道齐聚丐帮,我丐帮不胜荣幸,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担待!”   立时又是一片恭维声响起。   王含章认真看了看那些说话之人,心中纳罕,这些人不会是丐帮请来的专业捧哏吧,怎么上面的人说一句,下面的就捧一句。   白世镜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六人成一行坐了。   略静了一瞬,就有人起身问道:“白长老,不知此番将大家聚集在一起有何要事相商?”   他这话一出,王含章身边就有人看向说话之人。王含章心道,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现在江湖中什么事最热闹,难道你不知道?   有人开头,白世镜就有话说了,他面色肃穆道:“前些时日,我丐帮大智分舵高层十几人在襄阳突然消失,经过丐帮众弟子的查询,终于是找到一些线索,今日请大家到来,便是共同见证此事!”   吕章接道:“我丐帮不敢说人人侠肝义胆,但从来也是主持正义,锄强扶弱。全舵主等人在江湖上从未做过恶事,而凶手无缘无故杀他们一十七人,必定暴虐嗜杀,丐帮绝不荣容许此等恶人为祸江湖!”   这话大义凛然,如果凶手不是自己,王含章都要鼓掌了。   少林玄难双手合十,曰了一声佛号道:“此事贫僧也有所耳闻,全舵主等人可惜了。”   慕容复道:“玄难大师所言极是,不知白长老可查到此人身份?”   白世镜给奚长老使了个眼色,奚长老和身旁的丐帮弟子轻声说了几句话。那弟子立刻出去,不多时领着一个年轻的丐帮弟子回来。   这弟子不过二十岁左右,进来后被众人盯着,瞬间紧张起来,躲闪着眼神不敢看别人,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站立难安。   奚长老起身道:“小五,把你知道的事当着众多英雄豪杰的面说一说吧!”他说完,目光好似无意的看了王含章一眼。   王含章心中一突,感觉有些不妙。   叫小五的弟子抹了把汗,立刻躬身道:“是。”   然后咽了咽口水,道:“那日,我跟随舵主几人到荆门办事。中午在客栈吃饭时,舵主突然把和我一同入帮的潘晨叫住,让他盯着街上的一个年轻人。”   “潘晨跟着那人,摸清楚了他的行踪和下榻的客栈,就回来报给了舵主。然后我被派去做别的事情,舵主他们则跟着那个年轻人去了襄阳。”   小五那日正好被派去川蜀办事,因路途遥远,他又不曾认真打探消息,虽听闻全舵主等人出了事,但也觉得和他没什么关系。   一直到最近回来,然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接着就把自己知道的禀报给了长老们。   “那人你可认得?”奚长老问道。   小五偷偷往旁边看了一眼,低声道:“曾在街上见过一次。”   “此刻何在?”奚长老声音沉凝,含怒不发。   “就在堂中!”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纷纷低声讨论起来。   “啊!这,这人不怕死吗?明知道这次武林大会就是冲他来的,竟然还敢到此地!”   “嘿,艺高人胆大呗!”   “贼人这般猖狂,我们这么多人,定然跑不了他!”   “你没看到外面那么多丐帮弟子?有打狗阵法在,谁能逃的了!”   ……   堂中一片乱哄哄,王含章却坐在位置上,合着眼一动不动,好似在闭目养神。   自小五说到荆门时,王含章就知道,今日竟是冲着他来的。   怪不得呢,若是没有这样的证据,丐帮如何敢大肆召开武林大会,原来是早有准备。   等众人讨论的差不多了,白世镜起身沉声道:“凶手是谁?”   堂中一时寂静一片,落针可闻,无人敢在此时言语。   小五被这样的气氛惊的面色煞白,闭着眼朝王含章一指,大声道:“就是他!”   诡异的气氛充斥着整个正堂,明明凶手已经指出,却无人说话。   慕容复的表弟?   其他人彼此交换一个诡异的眼神,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王含章不用看也知道小五指的是自己,所以恍若未闻,仍闭着眼坐在原位。   慕容复率先开口道:“表弟,这事可与你有关?”   王含章睁开眼,面色平静的看了眼慕容复,又看了看小五,没有说话。   白世镜沉声道:“王含章,当时全舵主跟随你去了襄阳城,然后又同一日离去,知道九日后你才回到苏州,这中间的发生了什么,你能给诸位说一说吗?”   他语气虽不甚强烈,但其中蕴含的态度却强烈无比。 第39章   争辩   众人一齐看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年轻人。   王含章忽的睁眼,目光如电,直直看向白世镜,一脸愤慨道:“你们丐帮竟然追查我的行踪,想干什么?难道就凭你们是天下第一大帮就可以随便欺侮别人吗?”   你在说什么?   谁也没想到王含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后发制人?让白世镜一愣。   他脸色微变,很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含章微微一笑,“我的意思很明白,全冠清意图对我图谋不轨,你们丐帮不准备给个交代吗?”   白世镜一噎,奚长老走过来盯着王含章,道:“全舵主等人跟踪你被发现,所以你就杀了他们是吗?”   “奚长老这么说是有什么证据了?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否则污蔑我的代价你给不起!”王含章说话时站起身,双眉一挑,一股锋锐之气直射对面二人。   慕容复神色莫名的看着几人,一时没有说话。他后面的四大家将彼此对视一眼,皆看不懂局势了。   奚长老伸手一指小五,“他说的话你没有听到?这还不算证据!”   “可笑……”王含章嗤笑一声,“不知从哪找来一个丐帮弟子,红口白牙的就想将我污蔑成杀人凶手,奚长老没睡醒吧。”   吕章起身笑道:“王公子误会了,白长老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巧合,所以才问一问,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再者,小五说的话,王公子不否认吧?”他说这话双眼微眯,一脸的和蔼之色,话语间也全是现站在王含章这边的意思。   王含章心道厉害的在这里呢,说道:“荆门和襄阳我自然是去过,但是否和全舵主有关我就不清楚了。贵帮的人无缘无故跟踪小爷,不打算给个交代吗?”   话又绕了回来,吕章道:“全舵主什么目的,咱们在这里自然是不清楚的,不如先将他的行踪死因和凶手找到,然后再来讨论别的。”   白世镜立刻大声道:“对,你快说,出了襄阳你去了哪里?全冠清是跟着你走的,你是否见过他!”   吕章瞥了白世镜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王含章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以为意的道:“我没见过他们,我只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这些话白长老不该来问我!”   白世镜上前一不,瞪着眼睛大声道:“王含章,休要在这里巧舌如簧。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巧合吧!”   王含章看着白世镜道:“巧合不巧合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没有二月十四日,马副帮主家里地下室中之事那么巧合。”   白世镜听到一半就面色微变,全部听完后更如遭雷击,几欲站立不住。   王含章这话说完,其余几位长老神色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宋长老几步走过来,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含章低头理着衣袖,随口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你们不知道吧,白长老除了擅长破甲锥之外,还有马大元亲授的锁喉功不为人知呢!”   慕容复忽的起身,目光在王含章和白世镜二人之间逡巡。   丐帮副帮主马大元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锁喉功之下,慕容复一直都被丐帮怀疑为凶手。   毕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头实在太响了,让人不怀疑他都难。   可是刚才,王含章的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消息,让人不得不震惊,马大元之死竟然与白世镜有关,而且其中的原因颇有些意味深长。   吕章立刻厉声道:“王含章你说什么,白长老怎会锁喉功?”   其他几位长老都起身走过来,皆看着白世镜。   白世镜神色恍惚,脑中冒出当时失手错杀马大元的画面,但他猛的一咬舌尖,嘴中立刻满是铁锈味,他冷冷的盯着王含章,“你在说什么东西老夫不清楚,巧言令色。你先将全冠清之事交代了,否则别怪老夫不给慕容公子面子。”   王含章将随身携带的黑布长口袋打开,拿出古月剑,冷笑道:“那就看大哥走后,你白世镜能不能代表丐帮了!”   白世镜右手一翻,手上多了一根破甲锥,身子一动就要冲上来。   慕容复立刻将他拦住,沉声道:“白长老且慢,方才表弟的话语中涉及马副帮主被杀之事,这事一直未曾找到凶手,难道白长老就不想知道真相吗?还请稍安勿躁。”   白世镜面色狰狞,吼道:“我现在只管全冠清的事,别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知道。慕容复,你莫不是因为他是你表弟,所以才阻拦老夫!让开!”   王含章伸手一指白世镜,“锁喉功主练双手前三指,你把你手亮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哼,老夫在破甲锥上的功夫几十年,双手早已磨茧无数,只怕你要失望了。”白世镜冷哼道。   “哦,是吗。那你方才激动什么?”   “马副帮主之死自然要查明真相,但是现在……”白世镜目光转向慕容复,一字一句道:“我们要说的是全冠清之事,诸位,莫失了分寸。”   他这话一出,身后几位丐帮长老面色一变,尤其是吕章。   白世镜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大局为重……   丐帮的名声威望为重。   奚长老目光幽暗,他从前与马大元最为投契,是以有人怀疑慕容复时,他首先响应,萧峰为慕容复抱不平时也是他第一个出声不服,如今……   他盯着白世镜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长老无声地走上前,缓缓握住他抓着钢杖微微颤抖的手,四目对视,陈长老缓缓摇头。   你可以动手,但这里不行。   这就是最无耻的阳谋,大局为重!   厅堂中的众人皆敛声屏气,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王含章嘴角咧开,白世镜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果然,颌下的胡须不是白长的,脸上的皱褶也不是白生的。   里面每一根,每一道,都有时间沉淀,心机的痕迹。   白世镜上前一步,越过慕容复,和王含章相隔不足三尺,两人四目相对,他面无表情道:“全舵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含章迎着他暗沉惊怒的目光,双眼中迸射出惊人的锋锐,一字一字吐出:“我不知道!”   然后他冷笑一声,“你们丐帮没有切实的证据就想污蔑我当杀人凶手,我告诉你们,那不能够!”   他字字铿锵有力,像一枚枚钉子,重重的落在这鸦雀无声的厅堂之上。 第40章   败   “阿弥陀佛,王施主,仅凭一位丐帮弟子不完全的话语,的确没有证据能说明你是杀人凶手。不过,你离开襄阳城去了哪里,这总可以说罢。”   玄难大师终于起身开口,让人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   王含章看了他一眼,心思电转,少林寺的人不会偏帮吧?这事是他做的,得想一个万全的说法才好。   这时慕容复见王含章不语,也开口道:“表弟,你就说说吧。想必无甚大事!”   王含章便开口道:“这事本来不该为人所知,只是今日这种情形不说也不行了。如此,我就将这件惊世骇俗的事情说与你们听听。算是给玄难大师和表哥面子。”   说完,他还朝着白世镜冷笑两声。   白世镜不理会,只管盯着他。   众人只听王含章娓娓道来:“那日,我离了襄阳城往城外去,进了一处竹林,一直往里走,走了几百里地,看到一片硕大的山岩……”   王含章将那是巨蛇渡劫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其中的时间、地点、标志物,让他说的颠三倒四,模糊不清。   若是想按照他的话语找到当初的湖泊,那是将脚底磨穿也是找不到的。   他说的有趣,又字字恳切属实,众人尽皆被带到当日的场景之中,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几十米长的巨蛇,迎着漫天神威的天雷,不屈的嘶吼、反抗,最终却不敌煌煌天威,身死道消的场面。   听王含章讲完,在场一人无不是惊骇万分,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世间竟然真的会有这等神话传闻中的事。   玄难大师双手合十,朝王含章深深拜倒,面色沉凝,又有几分感慨,“万物有灵,佛祖箴言莫不如是,今日得听王施主所言之事,贫僧得偿所愿,实乃大造化。”   陈长老不由出言道:“玄难大师,王含章不过随口一说,哪里就能当真了。”   玄难对他严肃道:“王施主所言字字真切,贫僧虽无他心通这类佛祖造化神通,但孰真孰假还是能分辨出来的,陈长老切莫如此言语。”   陈长老登时说不出话来,一时不知该如何。   白世镜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   王含章一愣,瞪着眼睛朝白世镜道:“如何?白长老今日是丢了脑子吗,方才难道不是你让我讲我离开襄阳去了哪里吗,现在我说了,你又来问我如何?太可笑了!”   他手一摆,冷笑道:“难道丐帮的执法长老就是此等人物?我看,白长老是从小讨饭时被狗吃了脑子吧!”   这话打击面太广,丐帮之人有一个算一个皆面色难看起来,尤其是白世镜,面色涨红,伸手使破甲锥朝王含章打来。   “放肆!我丐帮岂容你侮辱!”   王含章手中古月剑一扬,叫道:“小爷早就等着你了!”   白世镜右手破甲锥直取王含章头脑,左手来点他胸腹穴道。   王含章不闪不避,古月剑后发先至,先一步划到白世镜脖颈。   白世镜身子后仰,抬收左手来抓王含章右手,抬右脚踢他左肋。   王含章右手肘下沉,将他左手打掉,身子一动,欺身至他身前,左手连变三次,分取他头颅、脖子和胸腹。   白世镜在破甲锥上的功夫着实不浅,右手横转,以攻代守,“当当当”接连三声沉响,已化险为夷。   二人转瞬间已交手十余招,众人骇然,竟是白世镜处于下风。   慕容复心中起伏难定,王含章刚声名鹊起,竟然已有如此功力,且他年纪比自己小近十岁,岂不是……   他在心中暗暗不平,舅妈家定然是有上等武学秘籍,否则表弟不可能有这般武功。   陈长老几人不知是否该一拥而上,先将王含章擒下再说,还是眼睁睁看白世镜落败。几人拿不定主意,一起看向吕章。   吕章目不转睛的盯着打斗的两人,感觉到了几位长老的目光,他轻轻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一直没出声过的玄渡大师此时却面露思索之色,目光落在王含章右手上,不知是否想起了什么。   二人打到二十招时,王含章笑了一声,通过白世镜,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客观的了解。   那么,这场早该结束的战斗,再打下去就没意义了。   王含章左手横劈白世镜右手,“咣当”一声破甲锥掉落在地,没等他回过神,古月剑已经架在了他肩上。   白世镜瞬间不动,目光晦暗,但仍输人不输阵的叫道:“老夫我技不如人,败在你手上,但是今日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你走不出这个大门!”   他说完,呼哨一声,院外一阵响动,紧接着近百位手持竹棒的丐帮弟子来到堂外,将这里团团围住。   王含章不以为意,“怎么,这是要武力恐吓小爷?白世镜,你当在场的英雄豪杰是空气吗!丐帮如此行事,真当江湖是你家的了!”   “还是你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要将在场之人一网打尽?”   白世镜面色微变,扫了一眼其他人,厉声道:“胡说八道!我丐帮绝没有这种意思,王含章,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今天也休想全身而退!”   王含章啧了一声,将古月剑往白世镜脖子边伸了伸,“还是那句话,你们没有证据能说我杀了全冠清。再者,问问在座的各位,有谁会平白无故的杀与你丝毫没有关系之人呢,而且不是一个,是十几个。”   奚长老终于开口,“萧峰是你大哥,全冠清当日在杏子林中对他多有不敬,在揭露萧峰契丹人身份时出了大力。所以,你杀他,再正常不过了吧。”   “王公子是萧峰的兄弟?”   “竟然还有这层关系,真是没想到。”   “是啊,萧峰那可是……额,不说了。”   江湖中得知此事之人并不是很多。所以,奚长老所言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惊喜的新消息。   “所以,全冠清跟着我是想找我麻烦对吗,包括但不限于,杀了我!”王含章清朗的声音传开,他脸上带笑,众人却看不出一丝暖意。   吕章、奚长老等人皆面色难看起来。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么即便王含章真的下了杀手,谁也不能说什么了。   江湖之人,早就将脑袋别在背后,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现在有人要杀自己,难道还不许还手吗?   不管丐帮再怎么说,这话也是无可辩驳的。   玄渡大师终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在玄难大师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玄难转头和玄渡对视一眼,玄渡重重点头,保证所言非虚。   玄难这才朝王含章看来,念及此时的气氛,他开口道:“王施主,稍安勿躁,贫僧有一言想问施主。” 第41章   “大师请问。”   王含章右手不动,转头向玄难微笑。   “敢问王公子的兵器从何而来!”玄难大师和玄渡二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手上的古月剑,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   王含章心中一动,瞬间想到金蛇上人和少林寺的渊源,虽然已经相隔上百年,但以少林寺悠久的传承来看,这件大事必然是记录在册的。   如果有人闲来无事翻阅,将其记在心里是很有可能的。尤其是这样极少,又极惊骇的事。   那么,玄难二人是什么意思?王含章摸不透,他和丐帮已然不能善了,再加一个少林寺可就要吃不消了,如果他们真的怀有恶意,那他自己该如何呢?   这些念头在他心里瞬间划过,王含章表面不动声色,“这件兵器是在下无意中得来的,不知大师何意?”   玄难认真说道:“这件武器从前的主人和少林颇有渊源,已经失传近百年,如今竟然重新出现在武林之中,以防万一,贫僧定然要问一问的。还请王公子如实相告。”   王含章目光一闪,说道:“这……玄难大师这样说了,那在下当如实相告。只是现在,我和丐帮之间还有事情未了,怕是一时不得空。”   他说着,朝白世镜挑衅的挑挑眉毛。   玄难“哦”了一声,皱眉想了一会,低声道:“那贫僧略等一二,待王施主得空时再叨扰。”   其他人听着这些话,纷纷看向王含章手中的古月剑,一时间也是颇为惊奇,这样奇特的武器从未见过,不知有何等来历,让玄难大师都想一探究竟。   慕容复在心中叹息一声,觉得时不我待,那把兵器看上去就厉害的紧,怎么好东西都不是自己的呢!   他却没想到,自己一心图谋复国大业,哪里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用心,非得到了跟前才想起后悔。   这又如何能够呢!   吕章和奚长老听见玄难大师不愿掺和其中,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王含章已经给了他们好大的没脸,少林若是掺和进来,不管帮谁,丐帮这次定然颜面扫地。   虽然如今也没有好结果了。   吕章恼恨白世镜废物,二十余招就败在对手手里,双方身份地位相差这般巨大,分明已将丐帮的面子丢了个干净。   他心里极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开口道:“王公子,白长老关心全舵主之事,说话行事急躁了些,还请王公子见谅。全舵主是否随你而去,其中隐情已然不得而知。不如我们先将事情说明白了,再来商讨结果。”   王含章诧异的看了吕章一眼,这番话软硬适中,不偏不正,他心里感叹,丐帮还是有能人的。   他想了想,将古月剑从白世镜肩上取下,施施然回到原位坐下,左手敲了下桌子,道:“既然吕长老这样说,那我便给您老面子。不过我话说的很清楚,我,并不知道全冠清他们一路尾随着我。否则,就算他们不死,我也要杀他们的。”   这话说的很是倨傲,而且对象还是丐帮这样的势力,不过在场之人除了觉得他不尊重前辈、无礼等外,别的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王含章当然倨傲的本钱,尤其是在短短二十招击败白世镜之后。   人不轻狂枉少年,少年人,当的如此。   白世镜只觉得自己面子里子荡然无存,闭着眼站在原地面色涨红,脑子里一片空白。   场中的人或多或少都用目光扫过直愣愣站在那里的白世镜,隐隐有嘲笑讽刺之声。   丐帮机警的人中,吕章暗恨他丢了丐帮威严,奚长老更恨不得手刃了他,还是陈长老看不过去,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走过去和白世镜轻声几句,拉着他坐了回去。   众人重新落座,一如刚才,只是此间的气氛不复从前。   白世镜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吕章看了他一眼,心里道:该早日选出帮主了。   然后他开口道:“全舵主一事……”   吕章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如今又有隐情,是……”   吕章面色尴尬难堪,即便他素日八面玲珑,如今也如同锯嘴葫芦,一个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静默的空气如同致命的毒药,蔓延在每一个丐帮弟子的心头,周围飘来的嘲笑讽刺的目光,让他们一个个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终于,还是慕容复开口道:“吕长老,在下远道而来,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在今日到了这里,不觉腹中饥饿,庄子是里可有饭食?”   吕章如同打了鸡血,立刻精神一振,感激的看了慕容复一眼,大声道:“有,有。咳,丐帮招待不周,让慕容公子见笑了。如今已日上三竿,诸位一同前往后院之中用饭吧!”   这根救命稻草,吕章牢牢的抓在手里。   众多武林人士有了反应,先是稀稀拉拉的人起身说话,然后全部人呼啦啦一群,跟着丐帮弟子往后院去了。   吕章额间已然冷汗层生,恨恨的瞪向白世镜,最终一拂衣袖,往后走了。   丐帮为武林大会准备的饭食自然精致丰富,毕竟谁也不会在吃食上失了面子。   如张三丰百岁寿诞之上,客人坐大石头,吃白菜豆腐的景象,不管何时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虽然午饭丰富,但丐帮众人除了个别不知发生何事的,尽皆味同嚼蜡。   倒是那些打酱油的武林人士,心满意足的看了一出好戏。   有那心机深沉,目光长远之人,已然能看到丐帮的威严大大跌落,不复之前萧峰在时的鼎盛景象,心里算计着,如何能在这条巨鳄身上分一杯羹。   王含章倒是吃的心满意足,虽然饭桌上别人频频朝他飘来的目光让他很不适应。   尤其是慕容复,看他的眼神中,带了些别的东西,好似不认识这个表弟了一般。   酒足饭饱,丐帮没有留人说话叙感情的意思,众多武林人士便接连告退,今日离去后,他们又多了许多的谈资。   王含章自然没走,他如今也算艺高人胆大,并不惧丐帮对他如何。便和慕容复、玄难玄渡二位大师一同被请入内堂。   四人略坐了会,彼此没有说话。   很快,丐帮几位长老又联袂而来。   王含章扫了一眼,没看到白世镜,心里登时就笑了。   装模作样的寒暄几句,吕章干咳一声,开门见山道:“王公子,今日的事总该有个结果。”   王含章看着他,“吕长老说便是,我听着。”   吕章和身旁几人交换个眼色,吴长老开口正色说:“王公子,我知道你与萧峰是结义兄弟,请你说一句实话,全冠清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王含章脸色严肃,道:“没有,在襄阳我从未见过他们!”   宋长老问完便不再说话,吕章叹了口气,“白长老与全冠清交情深厚,今日之事是他鲁莽了,老夫代他向王公子赔个不是,还请王公子莫怪。”   说着,他缓缓低头,以示歉意。   王含章连忙道:“吕长老严重了,我并未有什委屈,白长老之事勿要再提。”   吕章抬起头,不知是不是错觉,王含章觉得他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   害人者,人衡杀之。杀了全冠清等人,王含章从不后悔。   只是可惜了丐帮,没了游坦之的昙花一现,终究是要沉寂下去,等待下一位卓绝的领袖人物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奚长老面色沉凝,好似神情恍惚,此时他原本应言语几句,不知为何却没说话。   陈长老只得说了几句场面话,尽量圆了圆尴尬的气氛。 第42章   往事   出了内堂,王含章对慕容复道:“表哥,你要往何处去?”   慕容复道:“前些日子青城派使人传来消息,有些麻烦,这便往川蜀去一趟。”   “既如此,那表哥一路小心,我回苏州去了。”   “表弟小心。”   两人在洛阳城外的大道上分别,慕容复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微微眯眼。   邓百川道:“公子爷,从前竟不知王公子武功这般出色,白世镜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看来,他从前是藏拙了。”   公冶干接道:“想来王公子从前不曾踏足江湖,所以未有英名,否则以他的年纪和本事,名气早就不在公子爷之下了吧。”   邓百川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慕容复的脸色,公冶干连忙又道:“王公子这次狠狠落了丐帮的面子,不知以后丐帮会如何为难他,且有苦头吃呢。”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二哥刚才不是没看到吕章和丐帮的态度,那可不像要报复的样子。”   邓百川微微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丐帮此次召开武林大会,分明是想在江湖上立威,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狠狠落了面子。   此刻虽然低头,但大局为重,日后断不能让王公子在江湖上太顺遂的。   唉,可惜了,丐帮如今群龙无首,再不复从前的风光。”   “那咱们要不要和王公子提醒提醒?”公冶干道。   慕容复猛然转身赶路,“表弟心思深沉,恐怕早已想通其中关节,用不着咱们多管闲事。快去青城派吧,他们既收了黑龙令旗,那便是我慕容家的势力,即便是星宿派也不能欺负了他们。”   风波恶嘿嘿一笑,“好极,好极,咱们快点赶路,早早赶到川蜀。听说星宿派武功和我们中原大相径庭,丁春秋的化功大法更是厉的紧,早就想见识见识了,如今有了机会,可得打个痛快!”   包不同笑骂道:“你这武功可受的了那老怪物一掌?呸,别给公子爷丢人了罢,还是打些星宿派的杂鱼烂虾来的妥当!”   “嘿,你这……”   五人身影远去,声音也逐渐模糊。走在最后的邓百川看着前面慕容复的身影,无声叹了口气。   公冶干回头道:“大哥,快走啊,在后面发什么呆?”   “哦,这就来了。”   ……   丐帮六位长老聚在一个房间里,弟子们远远散开。   白世镜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其他长老看他。   自他被王含章打败后,就一直是这幅神情,好像丢了魂一样。   奚长老幽幽的看着他,冷冷的说:“白世镜,大元是不是你杀的!?”   几人一齐朝白世镜怒目而视。   白世镜好似没有听到,久久无言。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当时王含章说到这事时,自己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都明白。   所以,也不必多说什么了。   奚长老见他不说话,嘿了一声,自说自话:“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丐帮白世镜杀了自家副帮主,用不了两天,整个江湖都能闻到这件事的臭味,我们丐帮可算丢大人了!”   吕章呵问道:“白世镜,你怎么下的去手,马副帮主素日里可拿你当亲兄弟啊!”   众人一齐指责,白世镜才淡淡开口,“过去的事已成定局,再说,又有什么意思呢?”   奚长老勃然大怒,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白世镜,难道你就没有半分后悔之心吗?大元他看错你了,我们都看错你了,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事今日揭露出来,还想活着走出这里不成!”   其他几人默然,他们与马大元之间除了帮派兄弟之情外,并没有太多私人感情掺杂其中,和奚长老、白世镜不同。   奚长老骂了好一会,在陈长老的劝解下才坐下缓缓气,毕竟上了年纪,再气出什么毛病可就不好了。   此时,房间里除了奚长老气呼呼的喘息声回响,再没别的声音了。   良久,白世镜道:“那次你说松淮居的西湖醋鱼最有滋味,可惜我没有吃上,第二天偷偷去尝了尝,果然很好吃。”   “可惜,松淮居十年前就倒闭了。之后,再也没吃过那样有滋味的西湖醋鱼。”   “秦岭边上的黑风寨里其实我也吐了,偷偷吐在了大当家屋里的花瓶中,就是不想被你们嘲笑。”   “升七代弟子时,第一个应该是大元,蒋为义给咱们的消息是错的,他不想让我们失望,偷偷找到汪帮主,恳求将功劳算在我们身上,暗地里做了两件任务才又升了七袋。”   ……   白世镜闭着双眼,语气淡淡的将这些话轻轻说出来。   其他人微微一愣,不明所以,而奚长老,却早已泪流满面。   听着白世镜的话,从前早已模糊的记忆,又一幕幕重新出现在眼前:   他、白世镜、马大元三人入丐帮前就结识多年,加入丐帮的第一天,他们凑了银钱请早入门的师兄喝酒,白世镜有事耽搁,没来的及,他和马大元当时还埋怨白世镜来着。   秦岭上的黑风寨是他们第一次杀人,她和马大元吐了一地,白世镜在一边白着脸嘲笑他们。原来,白世镜也吐了的。   ……   他们三个幼时相遇,一起加入丐帮,一起扶持拼搏。到如今,皆位列丐帮高层,副帮主、执法长老、长老,哪一个不是受弟子万人敬仰,武林人士艳羡尊重。   可惜,世事无常,终于也都如流沙逝于掌心,没有了。   两行清泪从白世镜脸上滑落,留下清晰的泪痕,他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感情,“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大元,是我对不起你。   过去的是过不去了,也无法过去,都算了吧,三祁,你保重。”   听他说这样的话,离他最近的陈长老面色一变,急忙起身去看,瞬间惊呼一声。   只见白世镜七窍流血,竟已自断经脉而死!   伴随着几声惊呼,奚长老缓缓起身,握着钢杖的略微有些颤抖。他缓步往外走去,没有看白世镜,没有说一句话。   陈长老回头想说什么,但张开嘴没说出来。奚长老的背影在短短时间内矮了一块,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第43章   请帖   王含章没走多远,就遇到在路边等他的玄难、玄渡二人。   古月剑之事他们定要弄清楚的,金蛇上人当年败在少林手中,若是有人得了他的传承,继承他的遗愿,那少林岂不是多了一个大敌。   玄难见王含章走来,上前道:“王施主,贫僧在此等候,还望能解答疑惑。”   王含章便将无意中进入山洞,发现金蛇上人密室,得到古月剑的事情说了。   听完这些,玄难和玄渡对视一眼,想了好一会儿,迟疑问道:“王施主,不知金蛇上人是否将自己的武学传承留在山洞里?”   王含章心中猜测他们就是想问这个,当即果断摇头,“在下并没有见过丝毫与武学有关的内容,想来是他经过少林高僧的开导,心中杀戮已无,不愿留下武学被心怀歹意之人得到,为祸江湖。”   玄难脸上的皱纹聚起,面色沉重的说道:“或许如此吧!今日多有叨扰,王施主勿怪。”   “哪里哪里,大师客气了。若是没别的事,在下就先行离开了。”   “王公子请便。”   王含章离了洛阳,一路往苏州而回,他回到别院,暂且没有回山庄,而是在这里呆了两天,想查探一番如今江湖的动向。   果不其然,如今许多江湖人士都在讨论他这个硬刚丐帮的少年英才,并且言语中多有夸赞之词。   房管事来回话时,语气中很是骄傲。   王含章却是一笑而过,他不过是随心而为,并非故意搏得这个名声。   这些名声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收获,相反还得耗费精力来维护这份体面,有害无益。当然,看重名声之人会将其视若瑰宝。具体参照慕容复。   而没有悉心经营,被人泼上脏水时,那得到的就是人人喊打的结果。具体参照萧峰。   所以,王含章还真的不想要这份名声。   这一日,王含章从外面回到别院,远远看到两个中年人在门口和房管事在比划着什么。   看到他来,房管事连忙过来说:“少爷,这两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说要见你,我让他们去里面等候,他们却不去,就在门口等你。”   王含章点头表示知晓,走了过去。   那两名汉子互相使个眼色,走上几步,向王含章躬身行礼,呈上一张大红请柬。   王含章接过一看,见柬上写着四行字道:“苏星河奉请武林中各位精通棋艺之才俊,于六月十五日驾临汝南擂鼓山天聋地哑谷一叙。”   王含章心中大喜,自己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等到了。   他精神一振,喜道:“那好得很啊,晚辈定然如期赴会。但不知两位何以得知晚生?”那两名汉子脸露喜色,口中咿咿哑哑,大打手势,原来两人都是哑巴。   房管事过来道:“他们都是聋哑人。”说着,他伸手指指王含章,做了几个手势,表示允来赴会。   两名汉子躬身行礼,又向王含章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王含章到大厅坐下,房管事端来一杯茶,他见王含章毫不掩饰的一脸喜色,好奇道:“少爷,那两人带来了什么消息,让您如此高兴。”   王含章喝了口茶,心情极好,也不遮掩的对房管事道:“你过去也在江湖行走,可知道聪辩先生苏星河?”   “聪辩先生苏星河?哦,小的记得,他也叫聋哑先生吧?”   “对,就是他。”   房管事道:“据说他是中原武林的一位高手耆宿,又聋又哑,但据说武功什高。聋哑先生身有残疾,却偏偏要自称“聪辩先生”,真是古怪。”   王含章笑道:“想来是自以为“心聪”、“笔辩”,胜过常人的“耳聪”、“舌辩”。他让人送来请柬,请我过些时日去擂鼓山下棋。到时武林英杰汇聚一堂,自然高兴。”   “哦,原来是这样。”房管事点点头。   王含章让他退了,自己到屋里想了半晌,然后出门回曼陀山庄去了。   在曼陀山庄,见到王语嫣,询问后才知王夫人还未出关,他心下沉吟,到底也未敢惊扰,便将此事压下了。   王含章心中斟酌:母亲与无崖子多年未见,不知他们父女感情如何,是否还记得彼此的模样。   让母亲见无崖子一面?他细细想了想,又觉得大可不必。自己探听到苏星河之事不难,可是又怎么知道无崖子在那里的?   丁春秋与无崖子、苏星河有深仇大恨,连他都没找到无崖子,他又凭什么找到?   到时候消息来源讲不清楚,徒增怀疑,吃不到葡萄惹一身骚,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此事还是不讲为妙。   王含章想明白这些,又突然拍了拍脑袋,心中苦笑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杀伐果断之人,怎么涉及到自己亲人时就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他长叹一口气,在这世上,他是有一些不可割舍的东西的。   沉默了一会,他就没再想其他的事,安心在山庄等待到时去擂鼓山。   王语嫣不知是被王夫人刺激到了还是怎么回事,近日常常来找王含章论武交手,很是勤奋。   王含章很乐意见到这种情况,自然倾囊相授。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夫人除了端午节那天晚上出来一起用了顿饭,其余时间都在闭关。   王含章将庄里的事托付给王语嫣,动身往擂鼓山去了。   苏星河送来的请帖中附上了大致的路线。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呢。   王含章独自上路,因嫌累赘,并不带随从下人。   王家的生意早已开到了山西,一路上每到一处,都有当地的掌柜、管事恭迎相送,王含章除了赶路,一路上只管观山看水,一个人也很是惬意。   这一日,王含章赶路到了擂鼓山,他看天色尚早,一路急行甚是疲惫,便想稍事歇息,待精神饱满后再上山。   他看到前面竹阴森森,景色清幽,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个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   当下,心中极满意此处环境,便在凉亭中歇息片刻。   不多时,一阵唢呐、法螺等乐器吹拉弹唱之声从山下传来,其中夹杂着“星宿老仙,法驾降临中原”等声。   王含章眉头一挑,丁春秋来了?   很快,一行人呼啦啦从山道上走来。   当头二十余人一字排开,有的拿着锣鼓乐器,有的手执长幡锦旗,红红绿绿的甚为悦目,远远望去,幡旗上绣着“星宿老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威震天下”等等字样。   在他们后面是一抬八人竹椅,上面摇摇晃晃坐了个老翁,正闭目养神,一手摇晃着羽扇,好不自在。   再往后是一伙二十多个人,有普通的武林人士也有和尚等,看样子似乎是被丁春秋俘虏的。   他们后面是一群星宿派弟子,看守押送着他们。 第44章   交手   王含章抬眼看去,那老翁手中摇着鹅毛扇,阳光照在脸上,但见他脸色红润,满头白发,颏下三尺苍髯,长身童颜,当真便如图画中的神仙一般。   他心中惊叹,江湖中人人惧怕化功大法,唾骂惧怕丁春秋,将他形容成丑陋粗鄙之人,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仙风道骨。又想起他做的那些事,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   后面的那些俘虏,王含章一一扫过,看清样貌后甚为惊讶,其中大半竟都是他相识之人。   一个走在前面的星宿派弟子和丁春秋说了些什么,丁春秋微微颔首,他就立刻走过来,对王含章呵斥道:“见到星宿老仙大驾,还不快跪地迎接。赶紧将这凉亭让出来,让他老人家歇息,自己跪到路边去吧!”   王含章目光一寒,“啪”的一下,将那星宿派弟子一巴掌扇了出去。   那弟子像个滚地葫芦,骨碌碌一直滚到路边上。   前面吹拉弹唱的那些弟子动作一滞,丝竹声顿时停了,坐在竹椅上的丁春秋眼也没睁,淡淡的说:“怎么了?”   立刻有弟子在旁边回话,“天狼子师兄被人打伤了!”   “嗯?”丁春秋双眼忽的睁开,皱眉向前面看去。   被打伤的天狼子捂着脸躺在地上哀嚎,却无人上前去救治。   丁春秋心知,自己的名号远远就打了出来,若是实力低微、胆小怕事之人早早的就远离开来,而此人竟敢听到后不远不离,反而将自己的弟子打伤,看来是自诩有些武力的。   他朝凉亭看去,不禁一愣,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中走出,定定的拦在了他们面前。   丁春秋失笑一声,晃了晃羽扇,摇头轻笑:“初生牛犊不怕虎,哪里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快快打发了。”   旁边的弟子听到,立刻两三个人联手上去。   王含章一人一招,轻而易举就将他们打倒在地,一个个躺在地上低声痛呼。   前面的星宿派弟子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小子,星宿老仙在此,还不快快退开,否则定要你好看!”   他只敢隔着人群大放厥词,并不敢上来动手。   王含章不屑的看了那人一眼,高声道:“早就听说丁春秋喜欢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今天见了,属实无误啊!”   丁春秋猛的一拍竹椅,忽的飞身而起,遥遥化作一只飞鹰,凌空将羽扇朝王含章劈来。   星宿派后面被俘虏的那些人中,有人大声喊:“王公子,小心丁春秋的毒!”   丁春秋身在半空,来势极快,眨眼睛双方距离已不如三丈。   这么长的距离,王含章已然能感到一股劲风吹来,他立刻敛气屏息,左掌一挥,刚猛的内力涌出,将扑面而来的劲气挡住,右手古月剑如棍般点出。   丁春秋心知羽扇柔软,不及对方奇门兵器,立即将其倒转收回,左手袖袍一挥,衣袖中的内力乱起地上的沙土,如龙卷风般朝王含章卷去。   王含章知道他善使毒,当即纵身一跃,身子高高的飞到一棵竹子顶端,不与他内力接触。   身体的重量将竹子压的来回晃荡,而王含章却像粘在上面一样,随着竹子来回摇晃,却不虞掉落危险。   丁春秋冷笑一声,隔着王含章栖身的竹子十余丈一章拍出,“喀嚓”一声,竹子从底端应声而断,粗大的竹子斜斜的倒向地面。   王含章趁势飞起到半空,突的使出千斤坠的法门,凌空坠落到被俘虏的那些人身边,身子来回闪烁几下,将看守他们的星宿派弟子打倒在地。   这些被俘虏的人没有被绳索绑缚,却一个个面色苍白,手脚轻浮,好像大病一场的模样。   其中一个黑子汉子惊喜叫道:“王公子,你怎么来了!”   王含章笑道:“擂鼓山聪辩先生请我来下棋,刚刚到这里就遇见了你们,风四哥,你们怎么会被丁春秋擒住?”   这人正是前段时间分手的风波恶等四大家将,风波恶恨恨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玄难大师一行人,正说着话,丁春秋就叮叮当当的来了。遇见了丁春秋,那自然要打一场,哼,他这个老不死的,竟然下毒,将我们都给毒倒了!”   旁边的老僧叹了口气,曰了声佛号。   王含章连忙行礼,“见过玄难大师,玄痛大师。”   玄难大师身后跟着七八个年轻和尚,他道:“又见到了王施主,只是情形与之前却不同了。贫僧实力不济,做了阶下囚,让王公子见笑了。”   王含章立即道:“玄难大师不必自贬,都是丁春秋心肠歹毒,非是大师之过。”他说着目光在玄难身后扫了一圈。   在其中一人身上略做停留,这是个二十三四的年轻和尚,浓眉大眼,但鼻孔朝天,容貌颇为丑陋。   然后又看向最后一伙八人,他们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不尽相同,王含章只识得一位薛神医,别的便不认识了。   不过,王含章能猜到他们的身份,该是苏星河的弟子,函谷八友。   丁春秋走过人群,笑呵呵的对王含章道:“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恕老夫眼拙,一时间认不出来了。”   邓百川忽的想到王夫人母亲和丁春秋的渊源,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登时变的诡异起来。   王含章走到众人前,和丁春秋面对面,说道:“在下王含章,无甚名声,倒久闻星宿老仙的大名。”   丁春秋轻轻晃起羽扇,面色和蔼的刚想开口,王含章却突然呵道:“且慢,丁春秋,把你的羽扇扔了!”   众人一愣,纷纷不解,丁春秋也是不明所以,看了看手中的羽扇,疑惑道:“王公子何意?老夫的羽扇可有什么问题?”   王含章冷笑道:“羽扇没问题,只是你的手有问题罢了,我怎么闻到了三笑逍遥散的臭味了呢!”   众人大惊失色,赶忙后退十几步,远离丁春秋。   三笑逍遥散是丁春秋的得意毒药,中毒之人当时不会有性命之危,一段时间后会诡异的笑三下,然后突然去世。   玄痛大师叫道:“怪不得和他交手,不知不觉就中了毒,本来正疑惑他如何下的毒,现在知道了,原来是通过羽扇将毒药吹过来!好歹毒的心思!”   丁春秋面色难看,他以羽扇下毒本来无人可知,精巧绝妙,谁知竟被王含章当场说破,以后没了件拿手手段,如何不怒。   他阴冷的看向王含章,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佩服佩服!”   丁春秋口中说第一个“佩服”时脚下一动,身子往前掠去。说第二个“佩服”时,左手已拍到王含章身前。   他这一掌来势甚缓,王含章知他化功大法绝技,虽有一定信心抵挡,但终究不敢冒险,右手握拳,以厚重阳刚的拳法打出。   双方拳掌相隔三寸,彼此的劲力相交,便发出“嘭”的一声,双方各自退开。   丁春秋连退三步止住身子,左手一摆,将吹乱的衣摆拂平,右脚猛的跺在地面上,身子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 第45章   珍珑棋局   王含章自信内力充盈,一流境界之中不在任何人之下,手中古月剑“唰唰”几下,凌厉的剑气纵横交错。   丁春秋倏的收手,差之分毫的停在剑气之后。   他心道:此刻和他交手,不免费些功夫,不如到了山顶再做计较。   他想到这里,笑道:“王公子少年英才,老夫佩服佩服。这些没用的人就当送你的礼物了,山顶再会。”   说完,他就带着门人弟子上山去了。   邓百川四人,少林一伙和函谷八友一齐来行礼,“多谢王公子救命之恩!”   王含章摆摆手,将玄难几人扶起来,不在意道:“恰逢其会罢了,诸位不必多礼。”   又道:“聪辩先生这次请柬散满天下,表哥和少林寺可能也得到了。诸位的毒还得去向丁春秋要解药,咱们一同上山看看吧。”   一行人都无意见,跟着王含章上山去了。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进了一个山谷。   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在林间行了里许,来到三间木屋之前。   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有二人相对而坐。   左首一人身后站着三人。丁春秋远远站在一旁,仰头向天,神情傲慢。   一行人渐渐行近,包不同忽听得身后函谷八友中的李傀儡喉间“咕”的一声,似要说话,却又强行忍住。   包不同回头望去,见他脸色雪白,神情甚是惶怖。包不同道:“你这扮的是什么?是扮见了鬼的子都吗?吓成这个样子!”   李傀儡不答,似乎全没听到他的说话。   走到近处,见坐着的两人之间有块大石,上有棋盘,两人正在对弈。   右首是个矮瘦的干瘪老头儿,左首则是个青年公子。   王含章认出那公子便是段誉,心中有些欣喜,桐柏城一别,多日未见,竟是在这里遇到了。   但见那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都晶莹发光,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   丁春秋慢慢走近观弈。那矮小老头拈黑子下了一着,忽然双眉一轩,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紧迫的变化。   段誉手中拈着一枚白子,沉吟未下。   包不同叫道:“喂,姓段的小子,你已输了,这就跟姓包的难兄难弟,一块儿认输罢。”   段誉身后三人回过头来,怒目而视,正是朱丹臣等三名护卫。   突然之间,康广陵、范百龄等函谷八友,一个个挣扎过去,走到离那青石棋盘丈许之处,一齐跪下。   包不同吃了一惊,说道:“捣什么鬼?”   四字一说出口,立即省悟,这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儿,便是聋哑老人“聪辩先生”,也即是康广陵等八人的师父。   但他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死对头,强仇到来,怎么仍好整以暇的与人下棋?   而且对手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书呆子而已?   康广陵道:“你老人家清健胜昔,咱们八人欢喜无限。”函谷八友为聪辩先生苏星河逐出师门后,不敢再以师徒相称。   范百龄道:“少林派玄难大师瞧你老人家来啦。”   苏星河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深深一揖,说道:“玄难大师驾到,老朽苏星河有失迎呀,罪什,罪什!”眼光向众人一瞥,便又转头去瞧棋局。   众人曾听薛慕华说过他师父被迫装聋作哑的缘由,此刻他居然开口说话,自是决意与丁春秋一拼死活了。   康广陵、薛慕华等都不自禁的向丁春秋瞧了瞧,既感兴奋,亦复担心。   玄难说道:“好说,好说!”   见苏星河如此重视这一盘棋,心想:此人杂务过多,书画琴棋,无所不好,难怪武功要不及师弟。”   万籁无声之中,段誉忽道:“好,便如此下!”说着将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   苏星河脸有喜色,点了点头,意似嘉许,下了一着黑子。   段誉将十余路棋子都已想通,跟着便下白子,苏星河又下了一枚黑子。   两人下了十余招,段誉吁了口长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极,晚生破解不来。”   眼见苏星河是赢了,可是他脸上反现惨然之色,说道:“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连说了四声“可惜”,惋惜之情,确是十分诚挚。   段誉将自己所下的十余枚白子从棋盘上捡起,放入木盒。   苏星河也捡起了十余枚黑子。棋局上仍留着原来的阵势。   段誉退在一旁,望着棋局怔怔出神。   王含章走过去,越过三大护卫,轻轻在他肩上一拍,笑道:“阿哥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小弟?”   三大护卫已知晓王含章身份,立刻行礼。   段誉回头见是王含章,惊喜道:“阿弟何时到来,我竟不知道。”他说着朝新出现的来人看去,见到不少认识之人,皆一一行礼寒暄。   他又对王含章道:“阿弟,你也收到了聪辩先生的请柬么?是了,阿弟近日在江湖的名头可不小,自然是该有一份的。”   王含章苦笑道:“阿哥,你也来打趣我么?什么名头,麻烦来的还差不多!”   段誉哈哈大笑,“你这人,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你却有了嫌累赘,真真是各人不同啊!”   两人说笑一会,王含章忽的小声问道:“阿哥,这珍珑棋局如何?”   段誉惊叹,“难的很,我自负在棋道之人颇有成就,之前也曾见过这份残局,可以棋力不支未能破开。”   又道:“留下这局残棋之人该是何等的天纵英才,若是有幸,缘悭一面便无憾了。”   王含章没有说话,凝神向棋局望去。   段誉知道王含章棋力和他不相上下,两人在苏州和桐柏城都有对弈,彼此半斤八两,是以也不虞此局伤了他。   函谷八友中的二弟子范百龄是个棋迷,早已走近观看这场棋局。   邓百川、公冶干等人也来瞧一瞧,但他们于此道并不精通,所知有限,看了一会不懂,也就不看了。   范百龄精研围棋数十年,实是此道高手,见这一局棋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   他登时精神一振,再看时,忽觉头晕脑胀,只计算了右下角一块小小白棋的死活,已觉胸口气血翻涌。   再待他要细算时,突然眼前一团漆黑,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   苏星河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这局棋本来极难,你天资有限,虽棋力不弱,却也多半解不开,何况又有丁春秋这恶贼在旁施展邪术,迷人心魄,实在大是凶险,你到底要想下去呢,还是不想了?”   范百龄道:“生死有命,弟……我……决意尽心尽力。”   苏星河点点头,道:“那你慢慢想罢。”   范百龄凝视棋局,身子摇摇晃晃,又喷了一大口鲜血。   丁春秋冷笑道:“枉自送命却又何苦?这老贼布下的机关,原是用来折磨、杀伤人的,范百龄,你这叫做自投罗网。”   苏星河斜眼向他睨了一眼,道:“你称师父做什么?”   丁春秋道:“他是老贼,我便叫他老贼!”   苏星河道:“聋哑老人今日不聋不哑了,你想必知道其中缘由。”   丁春秋道:“妙极!你自毁誓言,是自己要寻死,须怪我不得。”   苏星河与丁春秋二人之间的深仇大恨,今日是要有个结果了。 第46章   纷至杳来   苏星河走到大树边,提起树旁一块大石,放在玄难身畔,说道:“大师请坐。”   玄难见这块大石无虑二百来斤,苏星河这样干枯矮小的一个老头儿,全身未必有八十斤重。   但他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将这块巨石提了起来,功力确真了得。   自己武功未失之时,要提这块巨石当然并不为难,但未必能如他这般轻描淡写,行若无事,当下合十说道:“多谢!”坐到石上。   苏星河在旁边讲述珍珑棋局的来历,以及丁春秋与他们师徒的恩怨。   旁边众人听来,均想:多年来闻听丁春秋以化功大法祸乱江湖,未曾想从前竟弑师杀兄,果然是大魔头。   他们心中所想,眼神看向丁春秋便带着些恼恨。   而丁春秋对此却视若无睹,面带微笑的摇着羽扇,竟有些洋洋自得。   王含章沉浸在棋局之中,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化做黑子来破白棋,一会儿化做白子破黑棋,彼此间冲杀不断。   而黑白棋之间牵涉极多,往往要灭这一块就得先将旁边的灭了,灭了旁边的,又涉及中心大龙。   一时间心神耗费极大,若是如范百龄那般强行破解,定然会遭受重创。   王含章心知单凭棋力自己已无法破解,便来到死路,如虚竹一般自绝生路,登时豁然开朗,棋局可解。   这时,猛听得范百龄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向后便倒。   苏星河左手微抬,嗤嗤嗤三声,三枚棋子弹出,打中了他胸口穴道,这才止了他喷血。   众人正错愕间,忽听得啪的一声,半空中飞下白白的一粒东西,打上棋盘。   王含章看去,见是一小粒松树的树肉,新从树中挖出来的,正好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这“珍珑”的关键所在。   他一抬头,见左首五丈外的一棵松树之后,露出淡黄色长袍一角,显然隐得有人。   苏星河又惊又喜,说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胜之喜。”   正要以黑子相应,耳边突然间一声轻响过去,一粒黑色小物从背后飞来,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苏星河所要落子之处。   众人“咦”的一声,转过头去,竟一个人影也无。   右首的松树均不高大,树上如藏得有人,一眼便见,实不知这人躲在何处。   苏星河见这粒黑物是一小块松树皮,所落方位极准,心下暗自骇异。   那黑物刚下,左首松树后又射出一粒白色树肉,落在“去”位五六路上。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一粒黑物盘旋上天,跟着笔直落下,不偏不倚的跌在“去”位四五路上。   这黑子成螺旋形上升,发自何处,便难以探寻,而它落下来仍有如此准头,这份暗器功夫,实足惊人。   旁观众人心下钦佩,齐声喝采。   采声未歇,只听得松树枝叶间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慕容公子,你来破解珍珑,小僧代应两着,勿怪冒昧。”枝叶微动,清风飒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   段誉大吃一惊,叫道:“鸠摩智这魔头来了!”   王含章抬眼望去,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莹然,宝相庄严,脸上微微含笑,果然非凡。   只见鸠摩智双手合什,向苏星河、丁春秋和玄难各行一礼,说道:“小僧途中得见聪辩先生棋会邀帖,不自量力,前来会见天下高人。”   又道:“慕容公子,这也就现身罢!”   但听得笑声清朗,一株松树后转了个人出来,正是慕容复。   邓百川、公冶干、包不同、风波恶四人早抢着迎上。公冶干向慕容复低声禀告苏星河、丁春秋、玄难等三方人众的来历。   慕容复向丁春秋和王含章看去。   王含章道:“表哥也来了。”   慕容复笑着点头,“表弟好……”   段誉仔细端详慕容复,心想:久闻此人大名,今日终于见了。   慕容复和众人一一行李,言语谦和,着意结交。   王含章看在眼里,一笑置之。   方才鸠摩智和慕容复二人隔空对弈,露了一手,鸠摩智走到棋盘边坐下,微笑道:“慕容公子,你武功虽强,这弈道只怕也是平常。”说着下了一枚黑子。   慕容复道:“未必便输于你。”说着下了一枚白子。   鸠摩智应了一着。   丁春秋在一旁看似观棋,不经意间抖抖衣袖。   王含章隔着甚远,却看的清楚,哪里能容他下毒手,当即遥遥一掌横着劈出。   这一掌巧妙的很,二人之间相隔整个棋盘及附近之人,但他们半分未觉,而掌风悄无声息的过了他们后,忽的扬起飞尘,朝丁春秋飞去。   丁春秋哼了一声,羽扇一挥,击散了飞尘。   除了沉浸棋局的鸠摩智,慕容复和苏星河几人,旁人皆面色骇然,王含章这一手他们自愧弗如。   丁春秋差点失了面子,心知有王含章盯着难以下毒,便不再动手,站在旁边斜睨众人。   鸠摩智二人很快就下不动了,但他以言语扰乱慕容复,使他心神迷乱,动摇了复国的决心,险些自刎。   幸而王含章及时出手,将他救了下来。   鸠摩智笑着看向王含章,微微笑了一瞬,寓意不明。   王含章有些警惕,回笑一声。   鸠摩智又朝段誉道:“多日不见段公子,公子风采依旧啊!”   段誉道:“不敢当大师之言,只要你不把我当活剑谱就谢天谢地了。”   鸠摩智笑了笑,看了眼退到一边的慕容复,道:“段公子的六脉神剑有经天纬地之能,小僧一时糊涂,误听谗言,还请段公子见谅!”   段誉闻言面色好了许多,没再说话。   忽听得远处一个声音悠悠忽忽的飘来:“哪一个大理段家的人在此?是段正淳吗?”正是“恶贯满盈”段延庆。   朱丹臣等立时变色,但一看到王含章忽的平静下来,小镜湖之战他们在场,晓得王含章的厉害。   只听得一个金属相擦般的声音叫道:“我们老大,才是正牌大理段氏,其余都是冒牌货。”   段誉微微一笑,心道:“我徒儿也来啦。”   南海鳄神的叫声甫歇,山下快步上来一人,身法奇快,正是云中鹤,叫道:“天下四大恶人拜访聪辩先生,谨赴棋会之约。”   苏星河道:“欢迎之至。”这四字刚出口,云中鹤已飘行到了众人身前。   过得片刻,段延庆、叶二娘、南海鳄神三人并肩而至。   段延庆目光扫过众人,忽的停在王含章身上,陡然一凝。   叶二娘察言观色,开口道:“段公子和王公子也到了,你们哥俩还真是亲厚啊,段公子,你也不怕他夺了你的世子之位?”   段誉笑道:“阿弟若要,我自当双手相赠,这又何难。”   众人一听这话,脸上露出狐疑之色,来回看着王含章和段誉二人,目光怪异。   慕容复心想:舅母果然是……母亲胡乱说的话竟然中的,这可真是无心插柳了。   王含章心中无奈,虽然知道此事早晚会被公之于众,但真当这么做时,还是有些尴尬。   朱丹臣三人和段誉却是老神自在,这种情况他们早就经历过了。   丁春秋哈哈一笑,“王公子,原来……”   他刚说五个字,王含章突的飞身而至,一式势大力猛的太祖长拳砸出,丁春秋脚尖点地,飞身后退。   王含章打出一十八拳,丁春秋退了一十八步,直至山谷边缘。   丁春秋绕着一棵松树,轻轻踏出三步上了树顶。   而王含章一十八拳打完,一句话未说,转身便走。   丁春秋站在树梢,是站也不是,下也不是,弄了好大个没脸。 第47章   破局   王含章走到棋盘旁,斜了段延庆一眼,施施然在一边坐下。苏星河坐到对面。   珍珑棋局真乃旷世之作,王含章凭真本事下到十几路便进路艰难。   鸠摩智笑了一声,“王公子武功卓绝,这棋艺却是粗陋的很呐。”   丁春秋悄然走来,阴测测的说:“王公子是大理段氏一脉的骨肉,怎的沦落到太湖那般地方,当真是受苦了啊。若是回到大理,世子的位置必定逃不了阁下的手掌心,以后登基皇位,万人之上,指日可待啊!”   他心知珍珑棋局玄奥高深,一不小心迷乱入其中,必定难以脱身。   即使有幸能够挣脱心神,最次也得重伤,严重者甚至会绝望自杀。   方才慕容复就差点自刎。   是以他才以言语干扰,企图让王含章走火入魔。   王含章自顾自下棋,棋风一转,竟放在一块已给黑棋围得密不通风的白棋之中。   这一块黑棋、白棋互相围住,双方无眼,剩有两个公气,黑棋如想收气,填去一气,白棋一子便可将黑棋吃光。   白棋如想收气,填去一气,黑棋一子便将白棋吃光,围棋中称为“共活”,又称“双活”。   所谓“此亦不敢先,彼亦不敢先”,双方都只能住手不下。   王含章在一块共活的大棋中下了一子,自己收气,那是将自己大片活棋奉上给对方吃去,对方若不吃白棋,便会给白棋吃了,因此黑棋非吃不可。   棋道之中,从无这等自杀行径。这块白棋一死,白方眼看是全军覆没了。   苏星河怒声斥道:“胡闹,胡闹,你自填一气,共活变成不活,自己杀死一块白棋,那有这等下棋的?”   他本以为王含章最近声名鹊起,当有些本事,谁知竟这般可笑,自绝活路。   鸠摩智、丁春秋哈哈大笑,慕容复和段誉、玄难几人也不禁莞尔。   段延庆拄着铁杖,悄悄走近一些。   范百龄虽在衰疲之余,也忍不住道:“这不是开玩笑吗?”   苏星河道:“先师遗命,此局不论何人,均可入局。公子这一着虽异想天开,总也是入局的一着。”   此时更无别法,下了一枚黑子,将王含章自己挤死了的一大片白棋从棋盘上提取下来。   王含章对耳边的笑声恍若未闻,神情自若的取过一枚白子,放上棋盘。所下之处,却是提去白子后现出的空位。   这一步棋,竟大有道理。这三十年来,苏星河于这局棋的千百种变化,均已拆解烂熟,对方不论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过的范围。   但王含章进路不通,一便乱下一子,以致自己杀了一大块本来“共活”的白子,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决不会去下这一着。   那等如是提剑自刎、横刀自杀。   岂知他把自己一大块白棋送给对方吃去之后,局面顿呈开朗,黑棋虽大占优势,白棋却已有回旋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   这个新局面,苏星河做梦也没想到过,他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应了一着黑棋。   王含章心中有计较,下一步棋放到了“平”位三九路。   苏星河应了一子,王含章又下一子在“平”位二八路。   他此子一落,只听得鸠摩智、慕容复、段誉等人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王含章抬起头来,见许多人脸上均有钦佩讶异之色,显然自己这一着大是精妙,又见苏星河脸上神色既欢喜赞叹,又焦躁忧虑,两条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   又几枚棋子落下,周围人皆神色大赞。   众人原本只以为王含章是无路可走时的戏举,谁能想到竟然柳暗花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用。   局面起了极大变化,众人才知这“珍珑”的秘奥,正是要白棋先挤死自己一大块共活之棋,以后的妙着方能源源而生。   棋中固有“反扑”、“倒脱靴”之法,自己故意送死,让对方吃去数子,然后取得胜势,但送死者最多也不过八九子,决无一口气奉送数十子之理。   这等“不要共活”而“挤死自己”的着法,实乃围棋中千古未有之奇变,任你是如何超妙入神的高手,也决不会想到这一条路上去。   任何人所想的,总是如何脱困求生,从来没人故意往死路上去想。   若不是王含章早知破局法门在此,除了虚竹的误打误撞,只怕再过一千年也没人能解开。   段延庆的棋术本极高明,当日在大理与黄眉僧对弈,逼得黄眉僧几难招架,这时棋局中吃掉一大块白棋后再下,天地一宽,活路自在眼前,眼看王含章便要取胜。   他眼中寒光闪烁,王含章是段正淳的儿子,年纪轻轻,自己自愧弗如,日后抢夺皇位此子必然是大敌,何不趁此良机,将其除去。   段延庆内力深厚,结合腹语术,使出传音入密的法门,和身旁的三大恶人说了几句话。   几人悄悄对视一眼,突然间一起扑上。   段延庆钢杖如一条毒蛇,嗤的一声点向王含章后心。   王含章虽得破局法门,但苏星河沉浸棋局三十几年,早已功参造化,他后面的每步棋都得竭尽全力应对,哪里能分出心神破解此招。   况且段延庆离的近,攻击极快,旁观之人即便发现,又如何能出手相助。   就在这关键时刻,右侧突然“嗤”的一声,一道无形剑气“铛”的一下撞在钢杖侧面,使其偏移王含章身体,噗的一下深入地面,足有五寸。   “卑鄙小人,竟敢偷袭!”   出手的正是段誉,在场中也只有六脉神剑有如此之快的速度。   这时,叶二娘的双刀已至,一刀削王含章脖颈,一刀砍他右肋。   又是铛铛两声脆响,叶二娘的双刀已被打飞。   岳老三和云中鹤见六脉神剑犀利,哪还敢上前,出手一半便双双收手。   段延庆一击不成,肋下钢杖点地,已飘然而出十余丈,三大恶人紧随其后,眨眼间已出了山谷。   慕容复在心中暗叹:段延庆出手狠辣果决,时机再好不过,若不是段誉出手,已然立功。又眼见事不可违,立刻选遁离开,不愧为四大恶人之首。   王含章虽知身边之事,却不敢分心,聚精会神落下一枚枚棋子。   此时眼见黑棋不论如何应法,都要给白棋吃去一块,但如黑棋放开一条生路,那么白棋就此冲出重围,那时别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   苏星河凝思半晌,笑吟吟的应了一着黑棋。   王含章微微一笑,抬头看着苏星河,手中棋子落在了“上”位七八路。   段誉欣喜道:“阿弟胜了。”   周围人一阵唏嘘长叹,任谁也想不到,此局竟然已如此玄妙的方式破解,实在让人惊叹。   苏星河满脸笑容,拱手道:“王公子天赋英才,可喜可贺。”   王含章谦虚道:“哪里,先生过誉了。”   丁春秋面色不很好看,他眉眼微微低垂,眼中阴晴不定。   慕容复道:“表弟天马行空,以死路破局,当真了得。”   王含章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苏星河站起身来,说道:“先师布下此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王公子解开这个珍珑,在下感激不尽。”   王含章道:“在下误打误撞,无意中破得此局,不敢居功,先生过奖。”   苏星河走到那三间木屋之前,伸手肃客,道:“王公子,请进!”   王含章走近,见这三间木屋建构得好生奇怪,竟没门户,他略以思索,随手一掌挥出,喀喇一声,便将门板劈开。   王含章抬脚往里走去,丁春秋叫道:“这是本门的门户,你这小子岂可擅入?”   说着,大袖一挥,卷起一阵狂风,呼的向他吹去。 第48章   传功   王含章左手一动,内力涌出,旋转的风团“嘭”的一声撞在一道无形的气墙上,难得寸进。   丁春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遥遥控制风卷,疯狂消磨着气墙,阻挡王含章进入。   王含章冷哼一声,“丁春秋,凭你怕是不够!”   他目光一冷,控制内力的左手往前一推,风团凭空后移,竟然发出金铁相交的声音。   丁春秋仿佛受到重创,“蹬蹬蹬”连退三步。   两人羽扇、衣袖同时一摆,嘭的一下,二者消散于无形。   便在此时,鸠摩智和苏星河同时闷哼一声,双双倒退一步。   原来,在王含章和丁春秋交手时,鸠摩智以控鹤功要干扰王含章,苏星河身处在他和鸠摩智之间,以左掌消解了控鹤功。   王含章皱眉看了鸠摩智一眼,心中疑惑他为何出手,脚步移动,进了木屋。   木屋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唯一透着光亮的地方就是方才进来的一人大的门户。   王含章微微眯眼,四周一看,没发现什么。   只听得隔着板壁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过来?”   王含章行礼,“请前辈指点途径。”   那声音道:“途径是你自己打出来的,谁也不能教你。我这棋局布下后,数十年来没人能解,今日终于给你拆开,你还不过来!”   王含章心道:我让你告诉我怎么过去啊!   只听那声音又道:“时机稍纵即逝,我等了三十年,没多少时候能再等你了,乖孩儿,快进来罢!”   王含章听这声音慈祥和蔼,全无恶意,脸上表情莫名。   他寻着声音来源,伸手往板壁上摸了摸,用力一按,喀喇喇一声响,那板壁已日久腐朽,当即破了一洞。   王含章探头往里看去,即使心中早有准备,仍大吃一惊。只见里面又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却有一个人坐在半空。   他心想:无崖子武功虽高,可也不能有这般神仙行为,其中必有蹊跷。   当下他凝神去看,这才看清,原来他身上有一条黑色绳子缚着,那绳子另一端连在横梁之上,将他身子悬空吊起。   只因他身后板壁颜色漆黑,绳子也是黑色,二黑相叠,绳子便看不出来,一眼瞧去,宛然是凌空而坐。   无崖子看清王含章,口中赞道:“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好,好,好!”   王含章走过去,行了一礼,“晚辈王含章,见过前辈。”   此时他已看清无崖子容貌,只见他黑须三尺,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没半丝皱纹,年纪显已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   王含章心中赞叹,无崖子虽身受重伤多年,但一身内力深不可测,容貌一如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当真厉害。   无崖子笑着点头,“不姓慕容或是乔?唔,也还不错。含章?倒也是个好名字。”   又道:“你能解破我的棋局,聪明才智,自是非同小可,又有如此容貌。在我垂死之际,能有如此俊杰得传我衣钵,真是天意啊!”   王含章说道:“当不得前辈如此赞叹,晚辈棋艺寻常,机缘巧合才得破解。”   无崖子点点头,道:“你过来……”   王含章走过去,无崖子伸手搭在他手腕上。   一股热流从手腕进入王含章体内,瞬间激起了他体内内力的防御机制,汹涌的内力前赴后继的将其吞没。   无崖子手瞬间被弹开,他大惊失色,“你如何会逍遥派的小无相功?”   王含章面带惊疑,“你怎知我修炼的是小无相功?”说着话往后退了两步。   无崖子又伸手来抓他,被他躲过,厉声道:“你快说,从哪里学会的小无相功!”   王含章嗫喏几声,只好开口道:“这是我娘家传的武功。”   “你娘?”无崖子面色大震,立刻借着屋外透进来的零星光亮,仔细端详着王含章的面容,“你娘叫什么?”   王含章心想:就等着你问这句话。   他面色迟疑道:“李青萝……”   “啊,青萝!”   无崖子身子竟然不稳,带动绳子随他好一阵晃动。   王含章连忙过去帮他稳住身体,口中道:“前辈小心。”   无崖子呼呼喘着粗气,双眼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口中喃喃道:“果然,果然相似。哈哈哈,哈哈哈,天意,天意啊!”   他面色潮红,双眼绽放喜悦的光芒,“青萝的儿子也这般大了。”   王含章装作一脸懵懂和疑惑,“你认识我娘?”   “认识,当然认识!”无崖子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开怀大笑。   他放开紧握住王含章的手,渐渐平静下来,说道:“你传我衣钵,有一件事要你做到。”   “前辈请说。”   无崖子说道:“今日来解棋局的,有哪些人?”王含章一一说了。   无崖子冷笑连连,道:“我要你做的事就是替我杀了丁春秋!”他说这话时,双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恨意,语气里恨不得将丁春秋粉身碎骨。   王含章道:“那丁春秋恨我入骨,方才还欲阻挠我进来,我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无崖子点点头,又道:“如此便好。你修炼的是我逍遥派《小无相功》,与《北冥神功》同宗同源,是师尊从《逍遥御风》中悟出的内功,省了我化去你内力的功夫。”   王含章心中期待,脸上却露出惊慌,“你,你要干什么?”   无崖子哈哈一笑,“自然是给你一桩天大的好处!”   他说话间突然身形拔起,在半空中一个跟斗,平平稳稳的坐落在地,同时双手抓住了王含章左右两手的腕上穴道。   王含章惊慌失措,大叫:“你……你干什么?”   只觉两股火热的热气,犹似滚水一般从双手手腕的“会宗穴”中疾冲进来。   他不禁大叫一声:“啊哟!”两道热气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莫可抗御,自臂至胸,都冲入了胸口的“膻中穴”。   虽知道这是在传功,但王含章不由还是有些担心,放松心神,竭力配合无崖子。   时间流转,王含章突觉“膻中穴”中那股积储的热气化成千百条细细的一缕缕热气,散入全身各处穴道,然后顺着四通八达的经脉,最终全部流入丹田之中,和小无相功的内力汇聚在一起。   王含章只觉四肢百骸愈来愈热,霎时间头昏脑胀,胸口、小腹和脑壳都如要炸将开来一般,幸而他有自己内力在身,竭力之下,还可保存神智。 第49章   交手   他只觉得全身轻飘飘地,便如腾云驾雾,上天遨游;   忽然间身上冰凉,似乎潜入了碧海深处,与群鱼嬉戏。   不知过了多久,王含章头脑一点点清醒,察觉自己盘膝坐在地上。   无崖子已放脱自己双手,斜坐在自己身旁,他满身满脸大汗淋漓,不住滴向自己身上,而面颊、头颈、发根各处,仍有汗水源源渗出。   王含章凝神往体内看去,大喜过望。他丹田中的内力,犹如一片汪洋大海,泛着淡淡的金色,波涛滚滚,暗藏惊人的威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喜色,看向无崖子,不由得猛吃一惊。   无崖子已然变了一人,本来洁白俊美的脸上,竟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叉的深深皱纹,满头浓密头发脱落了大半,尽成灰白,一丛光亮乌黑的长髯,也都变成了白须。   这是功力散尽后的结果,王含章早就知晓,但不知为何,心中没来由的一酸。   他扶住无崖子,“前辈,你怎么样?”   无崖子有气没力的一笑,说道:“大功告成了!乖孩儿,你福泽深厚,远过我的期望。我竟不知,你这般年纪何以会有如此功力,如今加上我传给你的,天下武林人士,无人能出你之右。”   王含章有些难过,勉强一笑,“机缘巧合罢了。”   无崖子笑了笑,“好孩子,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前辈是,何人?”   “青萝是我的女儿,你自然是我的外孙了。”无崖子咳嗽着,却笑着说。   王含章心中道:我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来呢。   此时却不得不装作第一次知晓,震惊万分,“你,你是我外公?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无崖子说话已经很艰难了,“我就是你的外公。”   “好孩子,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传给你的功力便当作你的见面礼了。”   “有机会告诉你娘,我对不起她,唉……”   王含章不知该说着什么,扶着他没开口。   无崖子又道:“以你如今的武功,让你去杀丁春秋,实不算难。丁春秋只道我早已命丧于他手下,是以行事肆无忌惮。   这里有一幅图,上面绘的是我昔年大享清福之处,那是在大理国无量山中,你寻到我所藏武学典籍的所在,你虽用不到,但也可拿来收藏,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了。”   说到这里,连连咳嗽,已上气不接下气,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卷轴,塞在王含章手中。   王含章接过卷轴,低声道:“不用,不用。”   无崖子轻轻拍着王含章的手,道:“我七十余年的修练已尽数传付于你,今日天年已尽,孩子,你终究不肯叫我一声外公么?”说这几句时,已上气不接下气。   王含章看着他,心中又酸又软,道了一声,“外公……”   无崖子大喜,又从手上脱下一枚宝石戒指,塞到他手里,“好,好孩子,你见到苏星河可称他大师伯……不过你接了这枚宝石戒指,便是我逍遥派掌门了,他必不敢应。待出去后,一应事宜有他辅佐,也可轻松。”   “日后,你若是见到使小无相功的女子,就……”他说到这里,已经气若游丝,终于呼吸一窒,双眼缓缓闭合,去世了。   王含章默然半晌,轻轻把无崖子的尸体放到地上,跪下朝他磕了三个响头,郑重其事的说:“外公,我定然手刃丁春秋,将逍遥派传承下去。”   说罢,他起身外走,轻轻一跃,出了木屋。   王含章出了木屋,不禁一呆。   苏星河和丁春秋两人身影在山谷中交错闪烁,双方目露凶光,出手狠辣凌厉,心中决然要将对方毙于掌下。   两人功力极深,劲力弥漫肆虐,所过之处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在地面留下一个个深坑,松树横七竖八的断裂倒地。   玄难等少林僧、康广陵、薛慕华等一干人站在木屋旁边,星宿派群弟子站在对面,双方似为对峙。   慕容复、王语嫣、邓百川等家臣、段誉、朱丹臣等大理护卫、鸠摩智等散落四周,两不相帮。   王含章出来时无甚大声响,又有苏星河和丁春秋两人打斗遮掩,是以竟没人发现他。   此时天色渐黑,星宿派的弟子在山谷中间燃起一团篝火。   苏星河与丁春秋二人斗到此刻方歇,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火堆两侧,眼中燃烧的火焰丝毫不比中间的火堆小。   丁春秋哈哈一笑,“苏星河,你在这鬼地方枯坐三十年,功力却没有大长进,真是愧对老贼在你身上的心血啊!”   方才交手,丁春秋隐隐占据上风,再打下去赢者也极可能是他。   苏星河沉声道:“叛徒,今天定要让你葬身此地!”   “哈哈哈,那你得有这能力才行啊!”   苏星河说着欲再出手,王含章从后面走来伸手拦在他面前。   苏星河一愣,喜道:“王公子,你出来了!”   王含章点点头,“你不是丁春秋的对手,我来。”   “那……”苏星河还想说什么,眼睛却突然瞥到拦在他身前那只手拇指上的戒指。   他先是一愣,然后大喜过望,立刻拜倒在地,行大礼道:“苏星河见过掌门人!”   王含章连忙将他扶起,“师伯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苏星河一愣,师伯?这是何意?他心中疑惑,却没表现出来,顺着王含章起身。   其他人不由一愣,掌门人?什么门派,之前从未听说过苏星河是门派之人啊?   知晓苏星河与丁春秋恩怨的人却想到,这两人从前是同一门派,那他们的师傅定然武功高强,这样的门派,怎么从前未听说过?   丁春秋手中的羽扇却一停,怒道:“什么掌门人?那老贼早就死了,哪里来的掌门!苏星河,你大难临头,却不自知,真是该死啊!”   他心中怒气攀升,想到从前之事,立刻运足十成十的内力,将羽扇狠狠朝前一扇。   熊熊燃烧的火堆立刻像被泼上了烈酒,轰的一下火焰燃起三丈高。   只见一团直径三尺的硕大火球竟然脱离火堆,凭空漂浮,向着王含章二人飞去。   王含章体内内力从没如此充盈过,正想试一试。   他右手往前平举,火球竟瞬间静止不动,再一用力,火球立刻朝来向飞去。   速度比来时迅捷两倍不止。   苏星河慌忙后退,内力外涌,一连退开七步才稳住火球。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心中震撼不已,暗道:他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上次交手还未有如此内力的。 第50章   激斗   王含章手掌微动,再次发力。丁春秋双眼圆睁,大吼一声,双掌迸发全部的内力。   火球在二人内力的交汇下,猛的升空,“轰”的一声炸裂开来,无数小火球犹如天火流星,噼里啪啦的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星星点点的不断燃烧。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其他人一阵惊慌,七手八脚的躲避着小火球。   丁春秋叫道:“怎么可能!”然后纵身一跃,便要往谷外逃去。   王含章声音遥遥传出,“丁春秋,今日定然让你伏诛此地!”   半空中的丁春秋大骇,“你怎么会我逍遥派的搜魂传音大法?”   在此之前,王含章和他交手用的都是寻常武功,并未涉及逍遥派武学。   当然,以他的内功,即便寻常的武学,一招一式也有莫大的威力。   丁春秋轻功极好,他甫一动身,便飞起数丈,脚尖落在一棵松树树梢,欲再动身飞出山谷。   但当他刚一到树顶,猛然间心头一悸,身子一重,落在层层树叉上。   只听他头顶“嗖”的一声,一道刚猛的内力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将他头顶的头发削去三寸,而后落到对面的山壁之上,“轰隆”一声巨响,山石滚落,打出一个直径三尺的大坑。   丁春秋急忙回望,王含章竟已近在咫尺。   怎么可能这么快!   丁春秋双掌掌心发黑,“咔嚓”一声,将一根树枝握在手中,顿时“嗤嗤”声作响,一股青烟从他手上冒出,手中的树枝已然化作青黑色的粉末。   他“嘿嘿”两声,将手中毒粉呼的一下散出去,同时使出千斤坠的法门,身子一沉,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喀嚓声,丁春秋不知道撞断多少树枝,一声不吭的落在地上。   王含章早知他善使毒,怎会不防备。   在动手时他已将内力布满全身,一丝一毫的毒气也渗透不进来。   反正他内力深厚,一时半刻挥霍不尽。   面对扑面而来的毒粉,他一个跟头后翻,正要落地。   忽的背后风动,一阵吸力传来,鸠摩智的声音传来:“王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切勿赶尽杀绝才好。”   王含章心中警惕,身子坚如磐石一动不动,“呼呼”反身朝后面拍出两掌抵消控鹤功的劲力。   他双脚落地,转身朝鸠摩智面无表情道:“怎么大师想掺和一手?”   鸠摩智双手合十,一脸的庄严宝相,“小僧不忍见丁施主血溅当场,情不自禁出手,还望王公子见谅。恕小僧多嘴,方才见王公子出手,周身气息凌厉,隐有煞气,还请公子日后少造杀戮才是。”   王含章微笑道:“大师多虑了,在下杀死丁春秋定然不见一滴鲜血,保证不会血溅当场。”   周围噗嗤几声,好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包不同哈哈大笑,道:“大师傅,王公子下了保证,等会你可要好好监督才是!哈哈哈。”   鸠摩智面色难看些许,又听王含章道:“大师说我煞气缠身,这却不敢当。小生不过初入江湖,哪及诸位叱咤江湖多年,所以论起杀人,可是多多不如。再者,即便几位少林高僧手上也不无人命吧!”   玄难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门有菩萨低眉,亦有金刚怒目。”   “丁春秋休走!”只听苏星河大喝一声,“砰砰”两声巨响,汹涌的内力在谷口打出两个大坑,阻拦住丁春秋的去路。   丁春秋此时披头散发,面色苍青,他本想趁着王含章与鸠摩智交谈之际偷偷逃走,谁知竟被苏星河发现。   苏星河恨他入骨,今日破了誓约,不聋不哑了,必然要将他拼杀在此,自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绝不放松一丝一毫。   王含章回身朝丁春秋走去,背映着熊熊的火焰,看在他眼里宛如阴间的鬼怪,来取他性命。   他大叫一声,“你,你是鬼,不要过来!哼,死吧,死吧,都给我去死!”   丁春秋猛的将羽扇一挥,竟然从中飞出一蓬细针,在火光的映射下,细针上闪烁着幽幽蓝光,一看便是剧毒之物。   王含章抽出古月剑,伴随着一阵秘密集的“叮当”声,细针全部被防下来。   这时,丁春秋欺身而至,身子一矮,漆黑的掌心悄无声息的探出。但刚一触及王含章衣衫,竟立刻被弹开。   王含章猛的转头,怒道:“鸠摩智你找死!”   方才,他刚一行动,身后汹涌的内力便欲将其定住。   王含章一时不查,身子定了一瞬,险些被丁春秋毒掌击中,幸而他周身劲力遍布,丁春秋的掌力方近他身体三寸,便立刻被弹开。   以他如今的内力,原不该有此情况,但是无崖子传来的内力没有经过炼化,无法如指臂使,加上粗心大意,才险些中招。   鸠摩智一击建功,便迅速收手,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毫无惧意。   王含章怒极反笑,“砰”的一掌击中丁春秋右肩,右手古月剑化指在他胸口连点三下,他当即立住不动。   然后他示意苏星河看住丁春秋,自己提剑转身,一剑刺出十余丈。   鸠摩智面色略微沉凝,扬手化掌为刃,一道火焰刀劈出,而后自己飞身后退。   王含章仗剑一挥,“当”的发出金铁相交的声音,而后他右脚重重跺地,地面以脚为圆心寸寸龟裂,身子如离弦之箭向前急射而出。   鸠摩智再退,王含章再进,终于他退无可退,身后已是山壁。   他无奈一笑,仍并没有多少惧意,“王公子何须如此,小僧不过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王含章笑中含锋,“大师目光如炬,出手时机恰到好处,听闻大师曾一人独战天龙寺六位高僧,小子不才,却也要领教一二!”   他不给鸠摩智辩解的机会,说完后直接出手,雷厉风行。   古月剑重劈直下,虎虎生风。   鸠摩智衣袖猛甩,双手合十,牢牢将古月剑夹在手中。   王含章惊讶不已,我的剑你也敢空手夺白刃?   鸠摩智双手平举,中间夹着厚重如尺的古月剑,三息过后,他面色大变,“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会有如此雄厚的内力!   他原以为丁春秋轻而易举的败在王含章手里,是因之前和苏星河大战许久,内力所剩无几,才被王含章捡了个便宜。   哪里会想到王含章刚得了无崖子七十年的功力,内力从未如此充沛饱满过,自身更是一等一的高手,丁春秋自然手到擒来。   王含章笑语盈盈,内力再添三分,鸠摩智只感觉千斤巨力重重压下,他不由自主的膝盖一动,右腿嘭的一下跪到地上。   鸠摩智面色狰狞,咬紧牙关,一缕鲜血缓缓从嘴边流出,眉宇间却一片坚毅。 第51章   杀   不知为何,王含章心里猛然生出一抹暴虐,杀戮的念头疯狂涌进他的头脑,让他眼前一片血红。   杀戮的念头一旦涌上,便再也无法控制,更可怕的是,他一点点感觉到,身体竟然也脱离了控制。   鸠摩智此时抬头,正对王含章通红的双眼和渐渐狰狞的面容,心中惊疑不定,以为王含章对他起了杀心。   他心底一沉,生出两败俱伤的想法,内力在体内沿经脉疯狂搬运,一双肉掌竟然渐渐变得通红。   忽然,玄难大师走来,低头合十,“阿弥陀佛,还请王公子手下留情,鸠摩智乃吐蕃国师,若是在我中原境内丧命,宋国和吐蕃两国恐生嫌隙,还请王公子以大局为重。”   不知是否因玄难常年拜佛念经的缘故,他的话语中带着阵阵的佛音。又如黄钟大吕,令人发醒。   王含章听在耳中,亦宛若钟罄仙乐,将涌入脑中扭曲的杀戮意念纷纷荡涤干净。   神智慢慢回归,王含章惊骇的无以复加,这种身不由己的情况和夺舍几多相像!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内力涌出,将鸠摩智通红的双手嘭的震开。   鸠摩智怪叫一声,本来爆发边缘的内力停滞倒转,反涌入体,与本来的内力在经脉中相撞,仰天喷出大口鲜血。   王含章收剑停功,面色肃然,警告道:“鸠摩智,你今天三次与我为难,本来应取你性命,但玄难大师为你求情,今日便留你一命,希望你潜心修佛,莫要自寻死路!”   鸠摩智慢慢起身,低头双手合十,缓缓道:“王公子所言小僧铭记于心,今日之事是小僧无礼,还请王公子见谅。”   然后又向玄难大师一礼,“玄难大师之情小僧记得了,日后若有机会定然亲自去少林寺鸣谢!”   说罢,鸠摩智捂着胸口,迎着周围人或凝重,或嘲笑的目光慢慢向谷口走去。   这鸠摩智当真不凡,即便身受重伤,缓缓走去,但仍似缓实快,很快没了踪影。   本来想趁机占便宜的慕容复等人见状,迟疑片刻没有跟上。   方才玄难大师的话给了他启示,若是鸠摩智在中原丢了性命,吐蕃定然不肯善罢甘休,一旦大宋、吐蕃起了争端,那么他的机会就来了。   慕容复斟酌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他心中暗道可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难了。   他哪里知道,鸠摩智强撑着施展轻功,到了半山腰已是强弩之末,呕出大口鲜血后将将离去。   王含章急着处理身体的隐患,再无别的心思想其他事,即便知道放走鸠摩智是纵虎归山,也无暇顾及了。   他对着众人团团抱拳,指着丁春秋道:“丁春秋乃我逍遥派叛徒,今日贼人擒拿在手,便要清理门户。如此,便不留各位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他这话有些无礼,大半夜的将来客赶走,简直是有些奇怪。   不过山谷中只木屋两三间,且破了窟窿,客人即便留下也无处可睡。   幸而此刻就在谷中的玄难大师和慕容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王含章从丁春秋身上找出他们所中之毒的解药,给他们服下。   运功片刻后解了毒,两伙人一同告辞下了山。   至于函谷八友,却是对着苏星河连连磕头,让王含章留了下来。   眼见丁春秋被擒,星宿派的那伙弟子立刻极尽阿谀奉承之词,对王含章当场连磕七八个响头,尊他为星宿派新任掌门。   王含章不耐烦这些,打发他们下山等候差遣。   他们一个个身怀毒功,一旦四散进江湖,恐怕会多生事端,所以王含章没有将他们当场解散。   丁春秋在原地动弹不得,眼见自己门人的丑陋行径,多年积累的门派转手他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解决完这些,王含章示意苏星河带着丁春秋往木屋去。   苏星河恨极,砰的一掌把丁春秋拍倒在地,拎起他跟着王含章。   王含章见状想笑,却没笑出来。   咔嚓两掌把一面墙拍碎,三人进入屋内。   无崖子的尸体横置在屋子中间,王含章走过去跪下,苏星河将丁春秋两腿踢断,软绵绵的跪在地上,然后自己也跪倒在地,眼泪已流出眼眶。   王含章深吸一口气,道:“外公,你交给我的任务外孙已经完成,丁春秋这个叛徒已经捉到,这便杀了他告慰您老的在天之灵。”   说完,他将丁春秋哑穴解开。   “丁春秋,你死期已到,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丁春秋半趴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地上的尸体,颤抖着声音,难以置信的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老贼怎么可能还活着!”   苏星河仰天哈哈大笑,眼泪划落未觉,凄怆道:“丁春秋,你没想到吧,师傅当年被你打落悬崖,虽再也无法动弹,但仍活了下来。他已残躯存世,生不如死,为的就是要看到你这叛徒死无葬身之地!”   丁春秋沉默了半晌,低沉着声音道:“掌门?他是掌门?哈哈哈,我逍遥派的掌门竟然被这个小贼拿去了,可笑啊!”   只听他声音悠远,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师兄,我天姿远盛过你,入门比你晚,却很快就超过了你。你沉迷旁门左道,武功上不用心,我的武功比你高,掌门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可是,那老贼固守旧制,死活不肯将逍遥派的高深武学和掌门之位传给我。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害他!”   他刚开始语气怀缅,似乎被往事触动了心绪,但随着话语的流露,逐渐面色愤然,最终一片阴毒。   苏星河大怒,指着丁春秋骂道:“当年你差点身死,是师傅救你性命,给你吃喝,传你武艺。他可曾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而你,却恩将仇报,将他老人家打落悬崖,你……”   苏星河越说越气,又是一掌拍在他胸口。   王含章听了半晌,最终长叹一声,对苏星河道:“你了结了他吧。和这种人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苏星河听后,对着无崖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压着丁春秋给无崖子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把她拖了出去。   只听外面苏星河一声长啸,将附近的松涛震的一阵摇晃,簌簌落了一地的叶子。   王含章完成这项任务,沉下心去检查自己体内的情况。 第52章   隐患   武林中人在修炼内功时,首先将内力储存在丹田中。   随着内力的积聚,丹田逐渐扩大,然后逐渐打通四肢百骸处的经脉。   每个人会因修炼内功心法的不同,打开的经脉和窍穴也有所不同。   但是其中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以及周身经脉中的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是每人必须打通的。   等到这些全部打通,周身混元如意,便可以自身成大周天。   但能达到此种境界的当世之人寥寥无几,无一不是顶尖英豪。   再然后,便是感悟天地,沟通自身与外界。自此,便是陆地仙人一流。   别人不敢说,扫地僧绝对在此行列。   王含章此刻周身运转如意,经脉、窍穴无一不通。   只是他内力两次暴涨,如今颇有些无法运转自如,幸好他根基牢固,多多巩固后便可无碍。   王含章意守丹田,心神慢慢沉浸其中。   此刻,王含章丹田内淡金色的内力犹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测。   但不知为何,这些泛着高贵颜色的内力看在他眼里让他有些不寒而栗,总觉得有些怪异。   丹田中的内力虽然多,但是终究有穷尽之时,王含章一寸一寸的把丹田的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的探查一遍,结果毫无所获。   然后他又由经脉入窍穴,每一个地方都没错过,但是依旧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王含章缓缓睁开双眼,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之前那种残暴杀戮的意念绝对不是属于他的!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很是惊骇,心底里是不愿,也不想相信的。   王含章想了一会,起身走出木屋。   这是天已大亮,苏星河坐在冒着青烟的火堆旁面色无神,旁边放置着丁春秋的尸体,看样子,是被他一掌拍在天灵盖,直接打死。   如了鸠摩智的愿,没有血溅当场。   函谷八友跪在不远处,过了一夜,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见王含章出来,苏星河连忙起身,过来行礼,“掌门!”   看他神情不似开心,王含章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点头,微微扬头示意道:“他们你怎么打算?”   函谷八友并没昏迷或睡着,闻听此言立刻挣扎着直立上身,磕头哀求道:“师傅,师傅,让我们重归山门吧!”   苏星河看着他们叹了口气,“从前我将他们逐出山门,一是我没有多余的精力照拂他们,二呢,便是丁春秋这个大敌,他们留在我身边必遭大难。   如今,恩师魂归幽冥,丁春秋这个狗贼毙命我手,他们,唉,重归山门吧!”   王含章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函谷八友立刻惊喜交加,重重的三跪九叩,重新入了山门。   苏星河道:“王公子,如今是我们逍遥派的掌门人,你们拜见他吧!”   函谷八友又一齐跪拜王含章,被逍遥派认作门墙里的弟子。   薛神医偷偷看了王含章一眼,心中甚是感慨。   他们师兄弟中只有他因医术高超而深入江湖,知晓世事,王含章的名头虽也算名扬江湖,但看在他眼里也就那样。   谁知,这一转眼就成了自家掌门,果然是事实异变且无常。   他正感慨着,忽然听到王含章叫他的名字,立刻行礼答应。   王含章道:“薛神医的名头从前我如雷贯耳,今日有事想要麻烦你。”   薛慕华立刻惶恐,拜倒道:“掌门之言弟子惶恐,愧不敢当,有用的着弟子的地方,弟子定全力以赴。”   看着头发花白的人自称弟子,王含章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说道:“你来看我有无什么不妥。”   薛慕华立刻谨慎的过去搭脉,过了片刻,他迟疑着开口:“弟子无能,并未察觉不妥之处。”   王含章微微颔首,这样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说什么,但转头见他眉宇微微略皱,便道:“你有什么话直说罢。”   只听薛慕华又道:“弟子隐隐觉得掌门的肺腑之中似有煞气笼罩,只是不敢确定,所以不敢妄言。”   “煞气?”   王含章眉头一挑,之前鸠摩智曾说见他周身有煞气,原以为是胡说,谁知竟是真的?   苏星河惊道:“哪里来的煞气,怎么会盘踞在掌门身上?”   “弟子也不知道,方才把脉,观察到掌门五脏六腑的跳动不似寻常,用观气之法一看,发现掌门额头天庭隐隐有赤红煞气。”   苏星河“嘶”了一声,捋着胡子面色凝重道:“不该呀,煞气若是凝聚到观气的程度,那此人必定杀人无数,非穷凶极恶之人不能。而如此凶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人,掌门才多大,怎么可能身染煞气?”   他说着,双手上下合掌放在小腹处,运转内力向王含章面上看去。   三息之后,他立刻色变,“果然是煞气,咦,似乎还有……怨气?”   王含章心大,此刻竟还在想着:逍遥派果然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连这望气之术也通晓,拿来唬人倒是不错。   又听苏星河道:“按常理来说,掌门绝不可能沾染煞气,可这的的确确是煞气啊,真是奇哉怪哉!”   他眉头紧皱,看起来确实不解。   王含章自己却有了猜测,但没说出来,而是问道:“煞气是如何产生?”   苏星河道:“煞气之说,并无定理,产生的方式也不唯一,如杀人千万,身上的杀气便会变成煞气。只是我虽听过,但也是第一次见。”   王含章微微颔首,又问:“那该如何化解?”   苏星河道:“典籍中有言,煞气是污秽邪气缠绕周身,非天地灵药不可化解。”   “天地灵药?那该是什么?”   “天山上的雪莲,长白山的人参和南疆灵芝,这些灵药一旦生长超过千年有了灵性,便是天地灵药了。”   王含章道:“可有具体的方子或丹药?”   “这个……”苏星河迟疑了一下,“典籍中倒是没有记载。如今一时半刻是找不到啊。”   薛慕华这时道:“弟子曾钻研过有关煞气的方子,曾草拟过一个方子,只是不知是否得用。”   苏星河道:“掌门用药,自然不能马虎,你写下来,我们一同参详。”   薛慕华立刻应下,用随身的纸笔这下药方,恭敬的递给苏星河。   苏星河除了武功不是顶尖,其余的琴棋书画、医学占卜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可谓全才。   接过方子,苏星河摸着胡子细细端详,嘴里还念念有词。   过了许久,苏星河才道:“以三种灵药为主,其余的君臣佐使还算得当,看起来似乎可以。只是掌门来用,还得仔细斟酌。”   说罢,他看向王含章,“掌门身上的煞气比方可解,且宜早不宜晚,如今便可准备起来了。”   王含章有些高兴的点头,“太好了,只是需要准备什么?”   “千年的雪莲、人参和灵芝可不好找,逍遥派如今万象更新,势力大不如前,凭他们几人怕无甚助力。”苏星河叹道。   函谷八友立刻道:“我等定然在江湖上尽力找寻,不误掌门大事。”   薛慕华道:“弟子在江湖上结交人士不少,其中或可有助力,这便散发消息出去。”   王含章摆摆手,“不急在一时。我只怕江湖上也无这等灵药,还得去天山、长白山等地找寻。”   苏星河苦笑一声,“这倒也是。” 第53章   于无声处   王含章叹了口气,道:“先这样吧,师伯你和薛神医先完善药方,我传信出去,让人尽力找寻灵药。”   苏星河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掌门,你为何叫我师伯?”   王含章顿了一下,让函谷八友退下后,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   苏星河听完,惊讶不已,“原来是这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恩师竟然还有个女儿,这么多年真是闻所未闻,从未听说过。”   王含章道:“是啊,真是巧合。”   这样的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多说无益,一句巧合便足够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王含章将逍遥派的事全权托付给他。   如今逍遥派就他们这些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吩咐的,又将王家店铺的联络方式给了他们,自己下了山。   苏星河想要跟随侍奉,王含章看着他白发苍苍的样子,觉得大可不必。   逍遥派在无崖子师傅逍遥子任掌门时,势力不很大,但顶尖高手在武林中却是首屈一指。   可惜逍遥子离去后,师兄妹三人为情之一字结下深仇,分道扬镳。   无崖子接任逍遥派掌门,被李秋水和丁春秋打落悬崖,三十年来枯坐木屋中,受尽折磨。   李秋水和无崖子分开,面首不知多少,最终入了西夏皇宫。   天山童姥巫行云练功被李秋水干扰,导致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身躯如孩童,受莫大煎熬。多年来久居灵鹫山,外人不得而知。   王含章细想想他们之间的恩怨,竟大都因李秋水而起。他不禁叹了口气,自己这位便宜外祖母真是会挑拨是非啊。   无崖子生前的遗言未说完便去世了,不知是想留下怎么的话语给李秋水。   王含章想,大概率是仇恨吧,毕竟害得他这幅样子。   当然可能也有怀缅,大理无量山中的山洞不是摆设。   他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时光可能就在那里了。   琢磨了一路,直到下了山,王含章才回神,他失笑道:“我怎么还多愁善感起别人来了,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山下有个小镇,昨晚星宿派的人宿在这里,闹的镇上的人好一阵不安,幸好没有弄出人命。   王含章责怪自己考虑不周,压着他们给受害人道歉,又赔了银子,然后带着他们离开了这里。   星宿派的人一个个真的是会说话,王含章问及他们门派的情况,在星宿海势力如何,他们却总是能够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把话语转到王含章身上,然后是一顿马屁,华丽的词藻像不要钱一样,使劲往他头上扣。   真的都是人才。   他感叹,不怪丁春秋这样培养他们,拍马屁的话听着就是舒服。   离了擂鼓山,傍晚的时候他们在野外露宿。   丁春秋这次来到中原,带的弟子有几十人,其中追杀阿紫死了几个,因青城派和慕容复一伙硬拼死了不少,如今跟着王含章的,总共有四十人。   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人头,也不少了。   他们从小跟随丁春秋修炼毒功,实在不为中原武林所接受,若是强行接受他们,只怕会遭到抵制,对他的名声也有所损害。   但是化去他们的毒功,只怕没一个人会同意。   而且虽然王含章不大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以往的很多例子证明,好的名声会给他的处事带来助力。   这些弟子大多是二流实力,有些更是不堪,对王含章来说并无大用,所以他们还是从哪来,回哪去的好。   王含章将他们聚集在一起,迎着他们崇拜希冀的目光,硬着头皮说:   “丁春秋死了,你们打算做什么?”   一个机灵的叫道:“王公子神通盖世,名震江湖,我们当然跟随你老人家,唯您马首是瞻!”   “是啊,是啊,唯您马首是瞻!”其余弟子异口同声的喊道。   王含章心中无语,我怎么成老人家了?严肃道:“丁春秋死了,这样的阿谀奉承之类的话以后不许在说了。如有再犯,定不轻饶!”   好听的话听多了,容易滋生骄傲自满之心,对自己的实力有所误解,听两句就算了,可不能上瘾。   有人想再说好话,“您老人家……”   “轰”的一声,王含章一掌打出一个大坑,说话的人像被公鸡掐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再也没人敢说话。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好言好语最不顶用,严厉冷酷的手段才是正解。   王含章见没人说话,接着说:“我不可能当你们的掌门,这样吧,你们这些人里武功最高的是谁?”   星宿派门人面面相觑,有人迟疑的说:“摘星子、摩云子被人杀了,现在武功最高的该是追风子三师兄了吧?”   立刻有人反驳:“什么追风子,应该是出尘子师兄!他已经把三阴蜈蚣爪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追风子可不是他的对手!”   “哼,什么出神入化,有本事来打一场啊!”   “来啊,怕你不成,一定是出尘子师兄厉害!”   “放屁……”   一时间吵闹喧哗乱成一团,这些人奉承说好话,骂起人来也是尖酸刻薄,嘴皮子溜的很。   王含章饶有兴致的听了一会,但是见越来越不像话,什么脏话都出来了,赶忙制止。   “都给我闭嘴!”   这句话用上了搜魂传音大法的内力,立刻震慑住他们,现场立刻鸦雀无声。   “我知道星宿派从前的规定是武功高者为大,但是从现在开始,废除这项规定!”   王含章环顾一圈,威严道:“星宿派坏事做尽,中原武林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你们就回星宿海去吧!”   听他这样说,这些门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喜色。   “其他的事到了星宿海再说!”   王含章觉得他们很是麻烦,怎么安排都不尽人意。   自己的麻烦都没解决,还有闲心管别的事,真是心大。   和他们相处一天,他感觉他们简直是武林败类,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担心他们无人约束,祸害武林,便跟随他们去星宿海。   动身之前,王含章往苏州曼陀山庄去了一封信,然后一伙人动身西去。   ……   鸠摩智强撑着下了擂鼓山,踉跄着不知走到了哪里,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农家。   两间木屋里只有桌椅板凳,鸠摩智清醒后先是警惕,见屋里没有人才放下心来。   这番动作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让他重重的咳嗽起来。   这时“吱”的一声,门从外面推开,一个粗布麻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看到鸠摩智一脸警惕,他并不在意的笑道:“你醒了?”   鸠摩智慢慢坐起来,双手合十,低头致谢:“多谢施主救命之恩,小僧无以为报。”   年轻人随手一摆,“大师严重了,我不过举手之劳。”   鸠摩智道:“施主的救命之恩,对小僧来说却是恩同再造。出家人六根清净,恩情却不能不报。”   “随你吧……”   年轻人把手中的碗放到桌上,道:“荒山野岭没有什么好东西,大师随便吃点吧。”   鸠摩智道:“多谢施主。”   在他吃饭时,年轻人好奇道:“大师也是江湖人士吧,不知是怎么受的伤?”   鸠摩智没有当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的吃完饭,放下碗筷道:“小僧的伤是被一位堕入邪道的施主打伤,本想阻止他犯错,可惜实力低微,反被打伤。”   年轻人点点头,没再说话。   吃过饭,鸠摩智坐在床上打坐片刻,感觉伤势的严重程度,心中暗暗警惕,这位先锋崛起的王公子实力深不可测,远超他的想象。   鸠摩智一生沉迷佛法武学,突然遇此大敌,顿时生出无限的兴趣,想要击败王含章。   可是他自觉武功已臻自身巅峰,想要再有寸进是千难万难,需得另辟蹊径才好。   但是念及伤势,他将心沉下来,决定先将伤势养好,再图谋其他。   鸠摩智在木屋住了十天,年轻人每日给他三餐,别的便无甚交流,两人说话加起来不过十指之数。   第十天的时候,鸠摩智缓步走到门口,看着年轻人在门前打拳。   拳法不知名,但看招式都是基础,无甚高明之处。   鸠摩智从头看到尾,未发一言,又转身走回去。   坐到床上,鸠摩智手放到枕头旁的位置,摸索着上面的微微凸起,低头沉吟。   年轻人三遍拳打完,微微冒汗的走进来,看到鸠摩智手的位置,他顿了一瞬,笑道:“干扰到大师休息了?抱歉,平时看的拳法随手放到那里,我这就拿走。”   他说着话走过来,鸠摩智低着头没有动静。   年轻人笑着说:“大师?”   鸠摩智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道:“不知什么拳法,可否让小僧一观?”   两人四目相交,年轻人嘴角的笑意缓缓淡去。   “大师这是何意?若是我说不可以呢?”   鸠摩智手掌不动,不置一词。   年轻人冷笑道:“大师身为出家人,恩将仇报,不怕遭报应吗?”   鸠摩智闭了闭眼,突然间胳膊一动,右手由下到上,没有预兆的一掌拍出。   年轻人好似早有准备,随手一拂,不偏不倚的和鸠摩智的手重叠在一起。 第54章   山林   武林中风波不断,从未停歇,逝去的是人,不变的是事。   擂鼓山一役后,丁春秋身死,鸠摩智逃走后音讯全无,大出风头的王含章鲜有消息出现在中原。   如今江湖上风头正盛的当属慕容复。   和他齐名的乔峰契丹人的身份揭露,隐居关外不为人知,慕容复一枝独秀,大出风头。   他一直图谋复国,趁此时机,明面上打抱不平,结交英豪,暗地里收罗党羽,扩充他日复国的势力。   这一日,慕容复带着四大家将解决完云州秦家寨的一桩麻烦事,动身离开后往西北而去。   西北地区群山万壑,高低参差的山峰连绵起伏,其中大部分地区险有人涉足。   一行人五人走了几日,风波恶不耐寂寞,烦道:“公子爷,我们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作甚?几天一架都没打,手痒的很。不如回中原去,那里事多,架也多。”   公冶干道:“风四弟,咱们这次出来可不是为着打架,而是来找寻高人的。”   “高人?”风波恶怔愣了一下,转头看看四周,指着右侧光秃秃的山坡:“二哥,你说这地方有高人呐?”   包不同高深莫测的摇摇头,“非也,非也,风四弟,你有所不知,高人嘛,都喜欢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独自修行,武功高强。咱们在这山岭中寻一寻,若是找到一位,有机会传授咱们三招两式,那可就发达了。”   风波恶“哦”了一声,想到什么,转了转眼珠子,没有说话。   邓百川看了慕容复一眼,笑道:“王公子的奇遇在江湖上传开,不知多少人钻进名山大川想要找寻高人,得遇机缘,咱们也来凑个热闹。”   慕容复走在前面,摇着折扇没有说话,他确实有这样的心思。   他自觉家传武学修炼到瓶颈,接下来便是水磨功夫,靠时间推进。   所以想另辟蹊径,寻得其他的上等武学,触类旁通,更上一层楼。   中原大地的深山老林大概已经人满为患,他借着来西北的机会进这里找一找。   五人在山脉外围走了几日,这晚直行到天黑,虽仍在山道之中,但道路崎岖,越走道旁的乱草越长,不见了道路。   风波恶道:“咱们只怕走错了路,前边这个弯多半转得不对。”   邓百川道:“且找个山洞或是破庙,露宿一宵。”   风波恶当先奔出去找安身之所,放眼山路陡峭,乱石嶙峋。   他自己什么地方都能躺下来呼呼大睡,但要找个可供慕容复宿息的所在,却着实不易。   一口气奔出数里,转过一个山坡,忽见右首山谷中露出一点灯火,风波恶大喜,回首叫道:“这边有人家。”   慕容复等闻声奔到。   公冶干喜道:“看来只是家猎户山农,但安睡的地方总是有的。”五人向着灯火快步走去。   那灯火相隔甚遥,走了好一会仍闪闪烁烁,瞧不清楚屋宇。   风波恶喃喃骂道:“他奶奶的,这灯火可有点儿邪门。”   突然邓百川低声喝道:“且住,公子爷,你瞧这是盏绿灯。”   慕容复凝目望去,果见那灯火发出绿油油的光芒,迥不同寻常灯火的色作暗红或是昏黄。   六人加快脚步,向绿灯又趋前里许,便看得更加清楚了。   包不同大声道:“邪魔外道,在此聚会!”   凭这五人的机智武功,对江湖上不论那一个门派帮会,都绝无忌惮。   但各人立时想到:“在这荒山野岭,找寻高人说出去怕堕了名头,还是别生事端的为是。”   包不同与风波恶久未与人打斗,一见这情况,霎时间心痒难搔,跃跃欲试,但立即自行克制。   风波恶道:“今日走了整天路,可有点倦了,这个臭地方不太好,退回去罢!”   慕容复微微一笑,心想:“风四哥居然改了性子,当真难得。”   五人转过身来,只走出几步,忽然一个声音隐隐约约的飞了过来:“既知邪魔外道在此聚会,你们这几只不成气候的妖魔鬼怪,怎不过来凑凑热闹?”   这声音忽高忽低,若断若续,钻入耳中令人极不舒服,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容复哼了一声,知道包不同所说“邪魔外道,在此聚会”那句话,已给对方听了去,从对方这几句传音中听来,说话之人内力修为倒是不浅,但也不见得是真正第一流的功夫。   他左手一拂,说道:“没空跟他纠缠,随他去罢!”不疾不徐地从来路退回。   那声音又道:“小畜生,口出狂言,便想这般夹着尾巴逃走吗?真要逃走,也得向老祖宗磕上三百个响头再走。”   风波恶忍耐不住,止步不行,低声道:“公子爷,我去教训教训这狂徒。”   慕容复摇摇头,道:“他们不知咱们是谁,由他们去罢!”   风波恶道:“是!”   五人再走十余步,那声音又飘了过来:“旁的要走,也就罢了,这小白脸可得留下,陪老祖宗解解闷气。”   四大家将听到对方居然出言辱及慕容复,人人脸上变色,一齐站定,转过身来。   只听得那声音又道:“怎么样?乖乖地快把他送上来,免得老祖……”   他刚说到那个“祖”字,邓百川气吐丹田,喝道:“宗!”他这个“宗”字和对方的“宗”字双音相混,声震山谷。   各人耳中嗡嗡大响,但听得“啊”的一声惨呼,从绿灯处传了过来。   静夜之中,邓百川那“宗”字余音未绝,夹着这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邓百川这声断喝,乃是以更高内力震伤了对方。从那人这声惨呼听来,受伤还真不轻,说不定已然一命呜呼。   那人惨叫之声将歇,但听得嗤的一声响,一枚绿色火箭射向天空,蓬的一下炸了开来,映得半边天空都成深碧之色。   风波恶道:“一不做,二不休,扫荡了这批妖魔鬼怪的巢穴再说!”   慕容复点头道:“咱们让人一步,本来求息事宁人。既然干了,便干到底。”五人向那绿火奔去。   只听得包不同和风波恶两声呼叱,已跟人动上了手。跟着绿火微光中三条黑影飞了起来,啪啪啪三响,撞向山壁,显是给包风二人干净利落的料理了。   慕容复奔到绿灯之下,只见邓百川和公冶干站在一只青铜大鼎之旁,脸色凝重。铜鼎旁躺着一个老者,鼎中有一道烟气上升,细如一线,却其直如矢。 第55章   乱斗   邓百川道:“这老头是谁?什么门派?看起来竟这般诡异。”   慕容复仔细看了看,摇头道:“我瞧不出来,看着不像中原人士。”   公冶干指着铜鼎一足,道:“瞧,那是个“桑”字。”   包不同弯下腰来,晃火摺一看,见鼎足上铸着一个“桑”字,乃以几条小蛇、蜈蚣之形盘成,铜绿斑斓,宛是一件古物。   他嘟囔着:“这是什么鬼东西!”   慕容复拍拍鼎身,沉吟道:“桑?莫不是川西碧磷洞桑土公一派?”言语中却不很肯定。   “川西?此处离川边甚远,他们怎会到这来?”邓百川疑惑道。   川西碧磷洞桑土公一派大都是苗人、羌人,行事与中土武林人士大不相同,擅于下毒,江湖人士对之颇为忌惮,好在他们与世无争,只要不闯入川边遥山地界,他们也不会轻易侵犯旁人。   慕容复、邓百川等人自也不来怕他什么桑土公,只是跟这等邪毒怪诞的化外之人结仇,委实无聊,而纠缠上了身,也甚麻烦。   慕容复微一沉吟,说道:“这是非之地,早早离去的为妙。”   眼见铜鼎旁躺着的那老者已气息奄奄,却兀自睁大了眼,气愤愤的望着各人,自便是适才发话肇祸之人了。   慕容复向包不同点了点头,嘴角向那老人一歪。   包不同会意,反手抓起那根悬着绿灯的竹杆,倒过杆头,连灯带杆。噗的一声,插入那老者胸口,绿灯登时熄灭。   邓百川飞起右足,踢倒了铜鼎。慕容复四下看了看,斜刺向左首窜了出去。   只奔出十余丈,黑暗中嗤嗤两声,金刃劈风,一刀一剑从长草中劈了出来。   慕容复袍袖一拂,借力打力,左首那人的一刀砍在右首那人头上,右首那人一剑刺入了左首之人心窝,刹那间料理了偷袭的二人,脚下却丝毫不停。   公冶干赞道:“公子爷,好功夫!”   慕容复微微一笑,继续前行,右掌一挥,迎面一名敌人骨碌碌地滚下山坡,左掌击出,左前方一名敌人“啊”的一声大叫,口喷鲜血。   黑暗之中,突然闻到一阵腥臭之气,跟着微有锐风扑面,慕容复急凝掌风,将两件不知名的暗器反击了出去,但听得“啊”的一下惊呼,敌人已中了他自己所发的歹毒暗器。   黑暗之中,蓦地陷入重围,也不知敌人究有多少,只是随手杀了数人,杀到第六人时,慕容复暗暗心惊,寻思:“起初三人多半是川西桑土公一派,后来三人的武功却显是另属不同的三派,冤家愈结愈多,大是不妙。”   便在此时,左首高坡上有个声音飘了过来:“何方高人,到万仙大会来捣乱?当真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都不放在眼内吗?”   慕容复等都轻轻“啊”的一声。   什么“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的名头,他们倒也听到过的。   但所谓“洞主,岛主”,只不过是一批既不属任何门派、又不隶什么帮会的旁门左道之士。   这些人武功有高有低,人品有善有恶,人人独来独往,各行其是,相互不通声气,便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江湖上向来不予重视。   只知他们有的散处东海、黄海中的海岛,有的在昆仑、祁连深山中隐居,多年来销声匿迹,并无作为,谁也没加留意,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出现。   慕容复朗声道:“在下朋友六人,乘夜赶路,不知众位在此相聚,无意中多有冒犯,谨此谢过。黑暗之中,事出误会,双方一笑置之便了,请各位借道。”   他这几句话不亢不卑,并不吐露身分来历,对误杀对方数人之事,也赔了罪。   突然之间,四下里哈哈、嘿嘿、呵呵、哼哼笑声大作,越笑人数越多。   初时不过十余人发笑,到后来四面八方都有人加入大笑,听声音不下五六百人,有的便在近处,有的却似在数里之外。   慕容复听对方声势如此浩大,又想到那人说什么“万仙大会”,心道:今晚倒足了霉,误打误撞的,闯进这些旁门左道之士的大聚会中来啦。   我迄今没吐露姓名,还是一走了之的为是,免得闹到不可收拾。何况寡不敌众,咱们六人怎对付得了这数百人?   众人哄笑声中,高坡上那人道:“你这人说话轻描淡写,把事情看得忒也易了。你们六人已出手伤了咱们好几位兄弟,万仙大会群仙如就此放你们走路,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岛的脸皮,却往那里搁去?”   慕容复定下神来,凝目四顾,只见前后左右的山坡、山峰、山坳、山脊各处,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影,黑暗中自瞧不清各人的身形面貌。   这些人本来不知藏在那里,突然之间,都有如从地底下涌了出来。   这时邓百川、公冶干、包不同、风波恶四人都已聚在慕容复身周卫护,但在这数百人的包围之下,只不过如大海中的一叶小舟而已。   慕容复和邓百川等生平经历过无数大阵大仗,见了这等情势,却也不禁心中发毛,寻思:“这些人古里古怪,十个八个自不足为患,几百人聚在一起,可着实不易对付。”   慕容复正想显露身份,蓦地里黑暗中接连两声惨叫,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痛呼,有人大叫:“那哑巴给人劫走了!”   一个汉子的声音传来:“什么人,别让他跑了!”   接着又是一阵惨叫,听声音越来越远,一路向北,很快没了音声。   黑暗中分不清敌我,一时间“哎吆”声四起,那汉子又道:“掌灯,快快掌灯!”   他一言出口,突然间东南角上升起了一盏黄灯,跟着西首和西北角上各有红灯升起。   霎时之间,四面八方都有灯火升起,有的是灯笼,有的是火把,有的是孔明灯,有的是松明柴草。   各家洞主、岛主所携来的灯火颇不相同,有的粗鄙简陋,有的却十分工细,原先都不知藏在何处。   一个汉子跃入场中,手里握着一把钢刀,看着四周怒道:“谁,是谁把那哑巴救走了?”   来人把人救走后,当然不会还在这里,他这话问也白问。   两个黑衣人捂着胳膊走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汉子大怒,突然转身,钢刀指着摸不清状况的慕容复五人,怒道:“你们把人带去哪了,快点交出来。要不然,哼,老子要你们死无全尸!”   包不同站出来叫道:“什么哑巴,我们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问我们要,呸!”   汉子大怒,呼哨一声,一道金光、一道银光从左首电也似的射来,破空声甚是凌厉。   邓百川和公冶干不敢怠慢,各自双袖鼓风,迎了上去,蓬的一声巨响,金光银光倒卷了回去。   这时方才看清,却是两条长长的带子,一条金色,一条银色。   带子尽头处站着二人,都是老翁,使金带的身穿银袍,使银带的身穿金袍。   金银之色闪耀灿烂,华丽之极,这等金银色的袍子常人决不穿着,倒像是戏台上的人物一般。   穿银袍的老人说道:“佩服,佩服,再接咱兄弟一招!”金光闪动,金带自左方游动而至,银带却一抖向天,再从上空落下,竟朝慕容复袭来。   与此同时,斜刺里钻出四五个个,分别缠住四大家将。   慕容复道:“两位……”   他只说了四个字,突然间呼呼声响,三柄长刀着地卷来。三人使动地堂刀功夫,袭向慕容复下盘。   慕容复上方、前方、左侧同时三处受攻,心想:“对方号称是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人多势众,混战下去,若不让他们知道厉害,如何方了?”   见三柄长刀着地掠来,当即踢出三脚,每一脚都正中敌人手腕,白光闪动,三柄刀都飞了上天。   慕容复身形略侧,右手横掠,使出“斗转星移”功夫,拨动金带带头,啪的一声响,金带和银带已缠在一起。   使地堂刀的三人单刀脱手,更不退后,呵呵发喊,张臂便来抱慕容复的双腿。   慕容复足尖起处,势如飘风般接连踢中了三人胸口穴道。   汉子突的飞身而来,钢刀直取慕容复胸膛。   慕容复心道:这人是这伙人大头目,须得制住他才行。   他跃身而起,越过前面三人,落地时一矮身,躲过钢刀,右手直袭汉子胸口。   汉子一声冷笑,横刀当胸,慕容复这才看清,那钢刀上竟然绿光闪闪,腥臭四溢。   慕容复这掌若是落下,定然手掌一切为二。但他径不收招,掌风直起,在离钢刀利刃三寸远时改拍为抹。   他内力布满手掌,忽的抓住钢刀,微微一震,将汉子握着钢刀的手震开。   慕容复手掌飞掠,握住钢刀刀柄,猛然翻转,横亘在汉子脖颈间,同时大喝一声:“住手!”   他声音远远传开,闻听者耳膜一震,四大家将一齐打退敌手,纷纷退到慕容复身边。 第56章   无题   钢刀贴着汉子的脖颈,稍有差池,他便是人头落地的结果。   但是汉子毫不畏惧,迎着慕容复威胁的目光,大声道:“阁下武功高强,乌老大我甘拜下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皱一下眉头,我乌老大就不是好汉!”   他说完重重的哼了一声,头歪向一边。   慕容复威严道:“乌老大先生,请稍安勿躁。”   然后气凝丹田,朗声向四周说道:“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的大名,在下也素有所闻,决不敢故意得罪。川西碧磷洞桑土公、甘肃虬龙洞玄黄子、东海玄冥岛岛主章达人先生,想来都在这里了。   在下慕容复有心结交,无意冒犯。诸位先行出手,在下不得不应招,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只听得四周许多人都“啊”的一声,显是听到了“慕容复”三字颇为震动。   有人低声说道:“慕容复可不是泛泛之辈,乌老大被他捉住,这可不好办了。”   人群微微骚动了一瞬,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慕容公子,列位洞主、岛主,各位无怨无仇,何苦如此狠斗?”   众人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株树顶上站着一个黑须道人,手握拂尘,着足处的树枝一弹一沉,他便也依势起伏,神情潇洒。   灯火照耀下见他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露微笑,又道:“各位瞧贫道薄面,暂且罢斗,慢慢再行分辨是非如何?”   慕容复见他露了这手轻功,已知此人武功甚为了得,有心想将这位叫乌老大的汉子放了,会个和气。   但又怕这些邪道人士出尔反尔,喜怒无常,到时一拥而上,己方寡不敌众,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略一沉吟说道:“阁下出来排难解纷,再好也没有了。只是诸位人多势众,在下不甚放心,这位乌老大暂且就在这吧。我保证,只要在下无性命之忧,乌老大定安然无恙。”   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怒道:“你将我等当成什么人了,快快放了乌老大,要不然定要你好看。”   慕容复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那道人说道:“慕容公子声名远扬,这番行为不大符合阁下的行事风范。还请先将乌老大放了,咱们和和气气的说话吧。”   包不同大声道:“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教我们做事?放不放乌老大该我们公子爷说了算,休要多言!”   道人被顶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好。   慕容复心思电转,面上洒脱一笑,“也罢,就当是在下多虑了,这便将乌老大放了。”   他说着,将乌老大往前轻轻一推,推进中间。   乌老大轻轻哼了一声,并不觉失了面子,反而道:“慕容公子,将绿波香露刀还我。”   慕容复看了看手中的钢刀,心想这到明明臭的厉害,却偏偏叫什么“香露刀”,真是好笑。   他心中不甚在意,随手将钢刀一抛,乌老大轻轻跃起接住钢刀,抬头问向树枝上的道人:“阁下尊姓大名?”   那道人尚未回答,人丛中一个声音道:“乌老大,这人是……是个……了不起……了不起的人物,他……他……他是蛟……蛟……蛟……”   连说三个“蛟”字,始终没能接续下去,此人口吃,心中一急,更一路“蛟”到底,接不下去。   乌老大蓦地想起一人,大声道:“他是蛟王……蛟王不平道人?”   口吃者喜脱困境,有人将他塞在喉头的话说了出来,忙道:“是……是的!”   乌老大向道人拱手道:“阁下便是名闻四海的不平道长吗?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那道人微笑道:“岂敢,岂敢!江湖上都说贫道早已一命呜呼,因此乌先生有些不信,是也不是?”说着纵身轻跃,从半空中冉冉而下。   本来他双足离开树枝,自然会极快的堕向地面,但他手中拂尘急摆,激起一股劲风,拍向地下,生出反激,托住他身子缓缓而落,这拂尘上真气反激之力,委实厉害。   乌老大脱口叫道:““凭虚临风”,好轻功!”   慕容复抬眼看去,明晓不平道人的动作,含笑不动。   不平道人双足着地,微微一笑,说道:“双方冲突之起,纯系误会。何不看贫道的薄面,化敌为友?”他语气和蔼,但自有一份威严,教人难以拒却。   乌老大说道:“瞧着不平道长的金面,咱们非卖帐不可。”   然后他朝慕容复一行礼,说道:“慕容公子,方才我等以为是敌手来袭,未辨清来人便出手,还请慕容公子见谅!”   慕容复忙道:“在下路过此间,实不知众位高人在此聚会,多有得罪,这里谢过了。”   说著作个四方揖,又道:“不平道长出头排难解纷,使得在下不致将祸事越闯越大,在下十分感激。后会有期,就此别过。”   他知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一干旁门左道人物在此相聚,定有重大隐情,自己再不抽身而退,未免太不识相,倒似有意窥探旁人隐私一般,当下抱拳拱手,转身便走。   旁边众人见慕容复态度如此谦和,丝毫不以自己名头甚大而高高在上,一时间心生好感。   乌老大拱手还礼,道:“慕容公子,乌老大今日结识了你这号英雄人物,至感荣幸。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了。”言下之意,果是不愿他在此多所逗留。   不平道人却道:“乌老大,你知慕容公子是什么人?”   乌老大一怔,道:““北乔峰,南慕容”!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姑苏慕容氏,谁不知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平道人笑道:“那就是了。这样的大人物,你们却交臂失之,岂不可惜?平时想求慕容氏出手相助,当真千难万难,幸得慕容公子今日在此,你们却不开口求恳,那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么?”   乌老大道:“这个……这个……”语气中颇为踌躇。   不平道人哈哈一笑,说道:“慕容公子侠名播于天下,你们这一生受尽了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   这“天山童姥”四字一出口,四周群豪都不自禁的“哦”了一声。   这些声音都显得心情甚是激动,有的惊惧,有的愤怒,有的惶惑,有的惨痛,更有人退了几步,身子发抖,直是怕得厉害。   慕容复将他们脸上表情瞧的真切,暗自踌躇:天山童姥是何人?竟令他们震怖至此。而且从前怎么从未听说过?看他们的神色,当是极厉害之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自己到此不就是为找寻前辈高人,如今恰恰遇到,莫非是自己的机缘到了。   慕容复念及此想,也不忙离开,看乌老大怎么说。   ……   怪石嶙峋的山峰深涧极难行走,夜色中一个人影忽的闪过,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布袋竟还如履平地。   看他脚尖轻点,往往便能飞掠出去十数丈,轻功着实厉害。   他似乎对这里不熟悉,行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处平坦的山地,停下脚步,将布袋放下。   布袋甫一落地,便立刻动起来,里面好似有什么活物,挣扎着要出来。   此时月光如银,倾泻在毫无遮挡物的空地上。   这人四下瞧了瞧,伸手解开布袋,月光照在他脸上,原来是王含章。   那时他在将星宿派门人押送回星宿海后,给他们立了三个月的规律,顺便参考星宿海的武功路数,以期触类旁通,能有所感悟。   然后他顺着宋国边界行走,去了关外,探望乔峰和阿朱夫妻两个。   他此时方知,乔峰夫妻俩竟然已有了儿子,生的白胖结实,活像和乔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含章在关外逗留了三个月,饱览塞外风光,心中格外空旷放松,犹如那里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   他心有感悟,于是辞别了乔峰一家三口,留下了易筋经,独自离去。 第57章   天山童姥   黑布袋打开,露出一个女童。   女童出来后,不见丝毫惊慌,反而饶有兴致的将王含章上下打量一遍。   王含章负手而立,笑道:“我救你出来,一句感谢都没有吗?”   女童老气横秋的说:“你知道我是谁?”   她不过六七岁,声音却甚是苍老,落在常人眼中,定然惊吓不已。   王含章却不以为意,不慌不忙道:“当然知道,缥缈峰灵鹫宫的小丫头嘛,咦,你不应该是哑巴吗?”   女童哼了一声,扬头道:“既然知道灵鹫宫,那就该晓得天山童姥的厉害!快快将我带回灵鹫宫,自有你的好处。”   王含章笑道:“什么好处?先给我看看,若是满意我就放了你。”   女童脸上浮现怒气,生气道:“你竟敢和姥姥谈条件,哼,姥姥何等人物,岂会与你说谎。你看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那些人,就该知晓姥姥的厉害。   赶紧将我放了,要是等灵鹫宫的人找来,你可就什么好处都没了,反而有一场苦头吃。”   王含章逗她说话,心中觉得甚有意思,又道:“我不信,在下武功也好的很,怕是不在那天山童姥之下。”说着,他一脸自负的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厉害。   女童脸上怒气更甚,心中想将这讨价还价的小贼毙于掌下,想她天山童姥掌握多少武林人士的生死大权,岂能让这小贼羞辱。   但她如今武功所剩无几,可不是他对手,只得徐徐图之,待到了灵鹫宫,自有他的好果子吃。   女童想了想,忽然冷笑连连,声音愈发苍老:“你不好奇我声音为何如此苍老?”   王含章似是刚想起这个问题,脸上一惊,叫道:“你,你的声音怎么这样,像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太奇怪了!”   他表情装的惟妙惟肖,女童没有丝毫怀疑,反而得意的道:“哼哼,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就是天山童姥!识相的话,赶快将我送到灵鹫宫,到时候要什么好处你尽管提,姥姥定然满足你!”   王含章闻听此言,突然收起惊讶的表情,一脸严肃的看着女童:“你就是天山童姥巫行云?”   女童大惊,从地上跳起来,指着王含章叫道:“你是谁,从哪里得知我姓名?你是那个贱人派来的?不,不对,若你是她的人,定然早就杀了我。快说,你是谁?”   王含章道:“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果然神奇。”然后将一直负在身后的左手伸出,竖起大拇指,将拇指上的指环亮给她看。   女童,不,天山童姥看见那枚宝石指环,脸上瞬间变色,伸出手来,抓住他左腕,察看指环。   王含章没有反抗,任她察看。   她将王含章的手掌侧来侧去,看了良久。   王含章忽觉她抓着自己的小手不住发颤,侧过头来,见她一双清澈的大眼中充满了泪水。又过好一会,她才放开王含章的手掌。   天山童姥问道:“这枚七宝指环,你是从那里偷来的?”语音严峻,如审盗贼。   王含章道:“我既来到这里,又知你姓名,姥姥也猜到了吧。”说着他叹了口气。   天山童姥颤抖着声音,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好半晌才问道:“是……是无崖子传给你的吗?他,他可还好?”   王含章低着声音说:“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   天山童姥全身颤抖,说道:“怎么可能,他,他一身武功,若是不散功,怎么死得了?一个人要死,便这么容易?”   她说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王含章,说道:“是了,他将武功传给了你!方才你拎着我施展轻功赶路,我便隐隐觉得熟悉,现在想来,竟是本门的踏雪无痕。你,是你害死了他!”   她说着话突然抬手,一拳打在王含章腰间。虽用尽了全力,但终究人小力弱,也不觉得如何疼痛。   王含章顺势退了两步,苦笑着将无崖子的事一一说了。   当初无崖子身体残废,逍遥派的手段和薛慕华的医术当属医道顶尖,若是他们都无法康复,王含章自然也无能为力。   所以,从一开始无崖子的目的就是找寻传人,报得大仇,才苟延残喘至今,其心中对自己康复早已没了希望。   若非如此,王含章定然是要救一救的。   那样的话,虽然没了七十年的功力,但北冥神功想要学到手不难,到时多少年的功力也任他吸取了。   这样的道理,天山童姥自然也是明白,听王含章说完,她双眼扑闪几下,两行清泪流下,紧接着便泪如雨瀑,嚎啕大哭。   王含章在一旁手忙脚乱,实在不知怎么安慰,只能站在一边等她平息下来。   约摸一顿饭的工夫,天山童姥渐渐平静下来,红着双眼瞪向王含章,“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王含章。”   “姓王?哪里人?”   “晚辈家在苏州太湖,慕容复是我表哥。”   王含章岂敢将自身身世告知与她。   无崖子和李秋水的血脉,听在天山童姥的耳中,不知是感情占据上风,还是仇恨占据上风。   不管哪个占上风,天山童姥心中有疙瘩是一定的,王含章自然不会如此。   天山童姥点点头,“慕容复的名气很大啊,哼。”   说完,她不再开口,坐到一边默默无语。   王含章不是多话的人,尤其是这种时候,也坐到大石上不说话,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王含章听到一阵咕咕咕的响声,他转头看去,天山童姥瞪过来,叫道:“没听到姥姥饿了吗,快去捉几只竹鸡、梅花鹿来,姥姥我要喝血!”   此时天已大亮,深蓝的天空带着灰蒙蒙的感觉,似乎像要下雪。   王含章道:“好,姥姥自己小心,我去去便回。”   天山童姥没好气道:“我用你管!”   王含章知道她脾气古怪,也不放在心上,选了处林深的方向,施展轻功很快没了踪影。   两刻钟的功夫,王含章飘然而返,左手拎着一只昏过去的梅花鹿,右手拎着两只竹鸡。   他将猎物放到地上,自己又反身入林,拾了一堆柴火回来。   回来时,恰好看到天山童姥张嘴凑到梅花鹿脖上,喉咙上下蠕动,脸上蹭了不少鲜血。   王含章见状眉头一皱,虽然早有准备,但真正见到这种现象,还是会惊到。毕竟人喝生血这种事,在哪都是奇闻。   王含章把火堆燃起,天山童姥停下嘴,将死去的鹿尸扔到一边,随手用衣袖擦嘴,斜眼看着他道:“怎么,没见过喝血?我练功出了岔子,每日正午前都得喝上这么一次,记住了,别哪天忘了将姥姥害死。” 第58章   隐患   王含章问及原因,她满脸恨意,将与李秋水的恩怨大致说了。   话语中夹杂着诸多如贱人、小娼妇等词语,末了还诅咒李秋水全家不得好死,生孩子烂??等话。   王含章默默听在耳中,没有说话,脚尖在地上勾勒出两个字。   反弹……   火堆升腾,他将梅花鹿和竹鸡收拾干净,放在火上烤着。   此地已是西北大山,山上已有层层积雪,山越高积雪越厚。   二人衣衫甚是单薄,王含章内力深厚,自然不怕,倒是天山童姥得坐到火堆旁。   吃过饭,天山童姥没发话,王含章也不安排什么。两人靠近火堆,她不时问询一两句,王含章都一一答了。   等到太阳升到头顶,她向王含章道:“小子,我要练功,你在旁护法,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能打扰姥姥。”   说完不等他答应,径自盘膝坐倒,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口中嘿的一声,鼻孔中喷出了两条淡淡白气。   王含章吃了一惊,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竟有如此异象,实在厉害。   他心中好奇,一动不动的看着天山童姥。   但见她鼻中吐出来的白气缠住她脑袋周围,缭绕不散,渐渐愈来愈浓,成为一团白雾,将她面目都遮没了,跟着只听得她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犹如爆豆。   王含章眉头紧皱,眼中惊色愈甚。   过了良久,爆豆声渐轻渐稀,跟着那团白雾也渐渐淡了,见她鼻孔中不断吸入白雾,待得白雾吸尽,天山童姥睁开双眼,缓缓站起。   王含章仔细看去,顿觉她脸上似有异样,猛然一晃神,想到:是了,她练此功,一日相当于一年,这是长了一岁。   天山童姥感受自身状况,然后道:“咱们既相遇,那便是有缘了,有你在,我也不怕那贱人找到我。”   她说着仔细看了看王含章,又道:“你敛气的法子精通,不知道武功如何,以防你不是那贱人对手,咱们还是勿回灵鹫宫了,在这雪山中寻一处密地,让她找去吧。”   “这三月中,我每日都得喝生血练功,少一天姥姥我便要倒大霉。所以,你找个野物多的地方,咱们就在那过一阵子吧。”   王含章自然没异议,他也想通过这次机会见一见李秋水。   化解她们两人的仇怨怕是不可能了,这么多年下来,二人彼此之间早已不是当初简单的感情纠葛,就算无崖子在世,大概也无能为力,他又何必不自量力,两边都不讨好。   王含章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救天山童姥。   虚竹没了机缘,此时大概还在少林寺憨厚着过日子,若无意外,天山童姥会死在乌老大那些人手下。本来能活,现在要死,王含章自然不能做这样的事。   二是找寻千年雪莲。   随着他功力渐深,距离一流之上只差临门一脚,游历时多次有所感悟他都没有突破,怕的就是煞气未消,紧要关头遭到重创。   罪魁祸首是谁,王含章早有推测,他身上煞气的来源非菩斯曲的蛇胆莫属,那么凶手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到时突破失败是小,性命不保是大,更有甚者夺舍,或借尸还魂也不是不可能。   那巨蛇已然通灵,在雷劫之下真灵未散很有可能。趁着尚有一息,将真灵藏在其中再正常不过。   王含章吃了蛇胆,蛇灵乃无形之物,根本不可能察觉。让它潜伏体内,等待着雷霆一击。   随着功力渐深,王含章丹田开发完全,下一步便是登临造化,神而明之,开辟上丹田眉宇中窍,诞生自身真灵。   突破时,自身脆弱无比,蛇灵定然会现身夺舍,冲击上丹田,鸠占鹊巢,实现另一种方式的重生。   所以,王含章必须找到灵药,尽快将此隐患消灭。   薛慕华的药方是调理煞气,而煞气来自蛇灵,二者本为一体。   煞气本源是蛇灵,蛇灵潜伏,依靠煞气吸收外界负能量壮大,二者相辅相成。   俗话说: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同样,只有真灵才能消灭真灵。   雪莲、人参、灵芝这三味药材,一旦有了千年的灵性,定不在蛇灵之下,加之其它药材的辅助,当可以消灭蛇灵。   是以,千年雪莲必须拿到。   这两年他运道极好,去了一趟长白山,在经验丰富的采参人的帮助下,找到了一株千年人参。   南疆甚远,人口稀少,王家商铺一边行商一边找寻千年灵芝,上个月传来消息,在一个苗寨中找到了灵药,当即花大价钱买下,一路小心往苏州运去。   所以,只差千年雪莲一味药材了。   而要在茫茫大雪山中找寻千年雪莲,非得借助灵鹫宫之力不可,否则让他一个人找寻,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以灵鹫宫在此地界的势力,有她们帮助,定然事半功倍。   此事要紧,但不着急,只要他不突破,一时不虞有什么危险。   王含章打定主意要将天山童姥护住,助她恢复功力,然后再提要求,想来无有不允的。   二人熄了火堆,王含章带着她一路疾行。   问及方向,天山童姥道:“你且走走看,有合心的地方姥姥自会叫你停住。”   王含章对此地不熟,闻言也就漫无目的的走着。   天山童姥心中自有计较:自己知晓的几处密地,灵鹫宫中人自也有知晓的。   若是藏身其中,到时候有人吃里扒外,将那几个地方和贱人说了,倒惹来大祸。   这小子看着武功不错,但那贱人手段高超,若是他一时不敌,姥姥我岂不是倒了大霉。   如此,倒不如让这小子随便找个地方,雪山山峰深谷何其之多,看那贱人如何找寻。只要挨过这三个月,姥姥我便谁也不怕了。   这样想着,她便这样做。   王含章见一处山谷不错,便问道:“师伯,这地方如何?”   她也不回答,只含糊着说:“你自己瞧着办。”   刚开始还以为她不满意,等换了几个地方,问了几次都是这样的回答,他心中就有了数,脚下稳稳落在一处密林中,道:“师伯,就这儿吧。”   天山童姥游目四顾,望出去密密麻麻的都是树木,微微点头,冷笑道:“还算不错,且让那贱人找一会。”   此地白雪皑皑,一脚踩实了积雪足没到膝盖,王含章没注意,将她放下来,就听咯吱一声,他转头一看,见积雪已经将天山童姥一半身子埋了进去。   她虎着脸骂道:“黑心肝的东西,是想将姥姥淹死,去讨好那起子贱人吗。还不快将姥姥弄出来,该死的。”   王含章努力憋着笑,连忙把她抱出来,四下看了看,将她放到一块大石头上。   冷不防腰间挨了一拳,比之前力气大了些,仍是不疼不痒。王含章哎吆一声,装作受伤退了两步。   天山童姥哼道:“快些收拾出来块地方,再让姥姥陷进去,有你好果子吃。”   王含章点头应下,脚下踩实走了一圈,找了处平坦的地方,浑身内劲迸发,以天山六阳掌的炙热掌力来消融积雪。   一时间雪化的嗤嗤声不绝于耳。   以如此内功配合上等武学来做这事的,大概只有他了。   天山童姥看在眼里,对他会天山六阳掌不以为奇。在她看来,无崖子自然将一身武学都传授给他,逍遥派的武功自然无有不会的。   时间流逝,王含章身周的内力不见丝毫削弱,她却对他的内力深厚程度渐渐吃惊。   此等年纪竟有如此功力,即使有无崖子七十年的功力,这样的功力也足够骇人。   等王含章将积雪融化干净,总感觉天山童姥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   于是借口转一转看看周围有无危险,赶忙离开了。   树林中麋鹿、羚羊、竹鸡、山兔之类倒着实不少,王含章转了一圈,拎着几只猎物回去了。   三日后,林中空地上并列立起两间小木屋。   王含章拎着一只梅花鹿回来,天山童姥也适时从屋里出来,熟练的接过猎物张嘴便咬。 第59章   李秋水   王含章习以为常,径自走到一边添柴。   淡淡的白雾升腾,笼罩天山童姥全身,这样的景象看在眼里,每一次都令人震惊。   很快,她收功而起,身体一阵爆豆声响,看她面容,又有了变化。   天山童姥擦去嘴边的血迹,慢条斯理道:“还不收拾了做饭,姥姥我都饿了。”   王含章对《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描述已经模糊,一边收拾梅花鹿一边问道:“你练的什么功,怎的每天都会变化,只是身子不见长高。”   她闻言甚喜,道:“嘿嘿,你眼力不错,居然瞧得出我大了两三岁。小子,天山童姥身材永如女童,自然是并不长大的。”   王含章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瞅了瞅王含章,说道:“至于所练功夫,你是逍遥派掌门,自无不可对你说的话。”   “当年师傅逍遥子收下我们师姐弟三人,我练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无崖子练的是《北冥神功》,那贱人练了《小无相功》。”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直勾勾的盯着王含章,“你学的是《小无相功》吧。”   王含章心中一紧,道:“是。”生怕她又因此发怒。   谁知天山童姥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悠悠道:“我自不会因这点小事臭骂你,心法是人练的,本身可没有罪责,贱人就算练最粗浅的功夫也会心肠歹毒。”   又道:“这门功夫威力奇大,练成了能长生不老,却有一个大大的不利之处,每三十年,我便要返老还童一次。”   王含章哦了一声,“所以你才被乌老大捉了来。”   童姥轻轻点头,道:“我自六岁起练这功夫,三十六岁返老还童,花了三十天时光。六十六岁返老还童,那一次用了六十天。今年九十六岁,再次返老还童,便得有九十天时光,方能回复功力。”   “所以那贱人定会趁此机会来要我性命。”   她看着王含章说:“姥姥的性命可就在你手里了,我是无崖子的师姐,你若让我遭了劫难,那可是大大的对不起他了。”   王含章点头应下,表示会全力护法。   两人又在这里住了十余日,王含章虽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但毕竟年纪在这里,见识略浅,趁此机会,有天山童姥这样的大高手在身边,自然要好好请教一番。   童姥不知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要他保护的缘故,还是其他,总之对王含章有问必答,且言辞详细,精略易懂。   若不是她每日雷打不动的要骂一刻钟李秋水,王含章险些认为她是慈眉善目的老前辈了。   天山童姥每日长一岁,如今已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虽然身材依旧矮小,但她容色娇艳,眼波盈盈,直是个美貌的大姑娘。   这一日,童姥刚收功,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师姐,师妹找你找的好苦啊,这么多年不见,师姐你出来,我们叙叙旧情——”   这声音尾声带颤,勾魂夺魄,自有一股魅惑之感,听在耳中不觉心神荡漾。   王含章自不会受影响,转头看向童姥,只见她忽的起身,指着天上冷笑道:“那贱人找来了,哼,还是被她找来了。”言语中满是惊惧愤恨。   王含章四下张望,李秋水用了搜魂传音大法,以她的功力,声音虽在耳边,人却在几里之外,不过想必很快就能找来。   他们在这生活了十多天,生活痕迹明显,决计是躲不过的。   于是,他同样用上此功,声音遥遥传开:“前辈武功高绝,既已找来,不如现身一见。”   天山童姥沉着脸,任他行动。   静默了几息,那声音又传来:“师姐,你从哪里找来个相好,竟然将本门武功都传授了,师妹可要见一见,该是怎样的人,让你这般上心。”   她问,王含章答,一问一答间相当于暴露了彼此的位置,听她的声音,似有施展轻功的风声,正全力赶来。而且她话中暗带一股狠辣之意,让人心寒。   王含章走到童姥身旁,轻声道:“有我在,定不会让前辈受伤。”   童姥面色淡然,瞳孔却微微缩起,淡淡的说:“但愿吧……”   王含章笑了一声,不说别的,便是为了找寻千年雪莲,都得救下童姥。   便在这时,突然间他眼前一花,一个白色人影遮在童姥之前。   这人似有似无,若往若还,全身白色衣衫衬着遍地白雪,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   童姥尖叫一声,向王含章身后闪去。   白衫人低声道:“师姐,你在这里好自在哪!”   王含章心道,这便是李秋水了。   她声音轻柔婉转,身形苗条婀娜,只是身上罩着白衫,瞧不真切。   童姥躲在王含章身后,略微心安,脸上惊惧的神色中添了几分鄙夷,冷声道:“贱人,还是让你找到了。”   李秋水气定神闲的站在前面,轻风动裾,飘飘若仙,轻声道:“师姐,咱们老姐妹多年不见,如今见面,怎的不欢迎师妹呢?”   “小妹算到这几天是你返老还童的大喜日子,听说你近年来手下收了不少妖魔鬼怪,小妹生怕他们乘机作反,亲到缥缈峰灵鹫宫找你,想要助你一臂之力,抗御外魔,却又找你不到。”   童姥呸了一声,“你算准了我散气还功的时日,摸上缥缈峰来,还能安着什么好心?你却算不到鬼使神差,竟会有人将我背下峰来。你扑了个空,好生失望,是不是?   李秋水,今日虽仍给你找上了,你却已迟了,我当然不是你敌手,但你却也不能奈我如何了。”   李秋水轻轻转身,第一次将目光落在王含章身上,随机转开,轻笑道:“师姐说那里话来?小妹自和师姐别后,每日里好生挂念,常常想到灵鹫宫来瞧瞧师姐。   只是自从数十年前姐姐对妹子心生误会之后,每次相见,姐姐总不问情由的怪责。   妹子一来怕惹姐姐生气,二来又怕姐姐责打,一直没敢前来探望。姐姐如说妹子有什么不良念头,那真太过多心了。”   “姐姐这位相好长相虽好,只是却像个银枪蜡样头,中看不中用。姐姐将寄希望于他,只怕会失望呢。”   童姥哈哈一笑:“妥不妥当稍后再说,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他拉着王含章左手一扬,露出拇指的指环,“你瞧瞧这个!”   李秋水身子颤抖,失声道:“掌门七宝指环!他……他从那里得来的?”   童姥得意道:“自然是他传下来的。”   “传下来的?”李秋水微微一怔,道:“他……他如何了?”   “哼,这你就不必管了。”   李秋水不理她,看着王含章复问一遍:“他如何了?”   王含章张口欲言,腰间便挨了一拳,当即闭口不说。   李秋水眉目流转,将童姥动作看在眼里,突然笑道:“多半是你暗害了他,偷得这只七宝指环!”   童姥大声道:“怎么来的你管不着。李秋水,逍遥派掌门人有令,命你跪下,听由吩咐。”   李秋水哼道:“哪里来的掌门人?他?呵,掌门是你们封着玩的吗?”   她话音刚落,突然白光一闪,竟是瞬间来到王含章身前。   王含章早有准备,“砰砰砰”三声轻响,白光已退回原地。   她面色惊疑不定,紧紧盯着前面,道:“怎么可能,你怎会有如此功力?”   方才她以右手削王含章左手拇指,王含章握拳回收,她转削为掌,打他胸口,王含章变拳为掌相撞。   两人眨眼间对上三掌,打退李秋水。 第60章   退走   童姥见王含章击退李秋水,心中大定,哈哈大笑:“李秋水,你没想到吧,看你今日能耐我何。哈哈哈!”   李秋水沉默了一瞬,忽然发出一阵玲珑悦耳的笑声,“这位公子天纵英才,不知师姐是如何蛊惑他,为你做事呢?莫不是你给我师姐迷上了么?你莫看她花容月貌,她可是个九十六岁的老太婆,却不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呢。”   童姥嗤了一声,“这话说的可晚了些。”   李秋水一愣,王含章面色如常道:“前辈安好。”   李秋水道:“公子,那枚指环你是如何得到的,可否说给我听听?”   王含章往旁边错开一步,对她说道:“这是无崖子前辈传下来的。”   他未表明身份,不好称外祖父,也不能喊师傅,只得叫一声前辈。   李秋水身体一震,惊道:“他可安好?”   王含章叹了口气,将擂鼓山传功之事又说了一遍。   李秋水听完,久久无语,身躯微微颤抖,可见心神极不平静。   天山童姥已听过一遍,再听时依然不能释怀,她咬牙道:“贱人,都是你害了他!”   李秋水没有说话,只道:“那你如今是逍遥派掌门了?”   王含章惭愧道:“无崖子前辈传下掌门之位,在下推辞不过只得接受了。如今忝居掌门人,心中恐慌,却不敢辞。”   李秋水一噎,心道你心中恐慌,不敢胜任,还不辞掌门之位?   她白衫无风自动,声音飘忽道:“逍遥派掌门人……不是那么好做的,小子,你做不来吧!”   王含章知她心性果毅,一向觊觎逍遥派掌门之位,如今这样说,只怕是要动手了。   果然,李秋水身子一晃,身影闪动,七八个身影或掌、或拳一股脑的朝他攻来。   “天山折梅手!”   王含章毫不畏惧,以同样的招数相迎。   童姥退后几步,免得被二人掌风波及,然后微眯着眼看过去。   只见一团白影和一团黑影正在急剧旋转,两团影子倏分倏合,发出密如联珠般的啪啪之声,显是王含章和李秋水酣斗正剧。   二人身手之快,当真匪夷所思,童姥眼力老辣,将二人看的清清楚楚。   二人相斗至三十余招,李秋水已知对方得无崖子传功,功力不在自己之下,非得出奇才能制胜,她身随心动,蹬蹬蹬退了几步避开王含章连招,啪啪啪连拍三掌。   这三掌掌风轻柔,直线般向王含章胸口击去。   王含章刚要挥掌相迎,忽的背后童姥叫道:“小心,白虹掌力。”   王含章掌风刚出,想避开已然不及。便见那三掌咻的变向,他只来得及避开一掌,击溃一掌,最后左肩还是挨了一下。   李秋水掌力阴柔深厚,打的他肩膀好一阵疼痛,幸而他内力高深,在左肩处略一运转,便好了大半。   童姥大声道:“白虹掌力,曲直如意,竟然真让你这个贱人练成了。”   李秋水道:“为了报师姐大仇,师妹可是一日都不敢懈怠。可惜,第一掌没有打在师姐身上。”   王含章不多说话,变换招式,雄浑的内力顺着掌心打出。   李秋水转招相迎,却在心中难以置信的想法中,倒退十多步。   她语意莫名道:“好一招阳钧天歌,果然厉害。”   这话说完,她没再动手。   王含章也顺势收手,想到:她既知事不可违,有自己保护,已无法对天山童姥如何,该退走了吧。   谁知,李秋水缓缓转头,伸左手揭开蒙在脸上的白绸,露出一张雪白的脸蛋。   王含章虽早知她伤了脸,但今日一见仍惊呼一声,只见她脸上纵横交错,共有四条极长的剑伤,划成了一个“井”字,由于这四道剑伤,右眼突出,左边嘴角斜歪,说不出的丑恶难看。   她面色凄苦道:“你为何要插手此事?我问你,许多年前,有人用剑将我的脸划得这般模样,你说我该不该报仇?”   王含章还没说话,童姥走上前来,冷笑道:“有果定然有因,我为何要如此做?呵呵,我练功有成,在二十六岁那年,本可发身长大,与常人无异,但你出手加害,令我走火入魔,从此成为侏儒。这等深仇大怨,我自然要报复。”   二人仇怨早已深入骨髓,难以化解,此时两人四目对视,眼中涌动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   李秋水道:“师姐,今日你有他相护,我奈何不了你,只是你恢复功力还早的很,希望你能一直好运!”   说罢,身子一闪,漫步在皑皑白雪上,转瞬没了踪影。 第61章   关键的一天   往事犹如时间在人身的烙印,即使过了几十年,也一样清晰。   尤其当往事带来痛苦的时候。   所以童姥和李秋水绝没有和解的可能,除非其中一人毙命于另一人掌下,这段恩怨才能了解。   现在,童姥正处于返老还童阶段,完全不是李秋水对手,等她返老结束,两人实力旗鼓相当,如从前几十年那样,王含章便可功成身退了。   当然,是在得到千年雪莲之后。   虽然他是李秋水的外孙,但两人除了血缘上的联系,再没有丁点关系,所以他不会偏帮李秋水。   人类社会,从来不是以血缘来判别彼此的关系。   所以,对他来说,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二人在他心中无任何分别。   现在他需要童姥帮忙,自然要护着她不被伤害。   至于以逍遥派掌门人的身份,身躯一震,两人纳头便拜,一举收服两个大高手的事情,只可能发生在梦里。   两人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怎么可能屈居在他手下。   王含章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未出现这种想法。他这段日子老老实实保护童姥,当一个保镖,就够了。   有王含章的保护,即使李秋水在侧,童姥的日子仍过的自在且规律。   早上迎着朝阳,童姥会想起从前师姐弟一起的欢乐事,面露回忆之色,神情和缓。   临近中午,她会喝生血练功,玄幻般每日递增的白雾笼罩全身,伴随着一阵噼啪声,面容又增长一岁。   傍晚时分,逝去的残阳总会让人心情低落,这时她便会极尽脏乱差的语言辱骂李秋水。令人惊奇的是,她能做到每天说的话没有一句重复。   看来这种天赋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即便她武功高强,性格孤冷。   王含章每日听着,觉得受益匪浅。   自李秋水在附近安家落户,童姥便让王含章每日打猎也带着她。   他询问为何不换一处地方,或者回灵鹫宫。   童姥说不管在哪,贱人总能找到,而灵鹫宫的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他一个手指。所以,只要有他在,不管在哪都好。   然后让王含章随便去,只要好好保护她。   王含章在这茫茫雪山中半分熟悉之地也无,还不如住了这么多天的树林,对他来说不管去哪,同样没有区别。   于是两人便在这里继续住着。   李秋水过来,三不五时便可看到她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四周。什么也不干,就静悄悄的盯着他们。   童姥一片坦然,王含章却坐立不安,白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白茫茫的雪地中,不时移动一会,实在吓人。   看着她那一袭白衣,裹着鹿皮大袄的王含章心想,这么多天她都不换衣服?   童姥逐渐习以为常,每每看到她,便会恶语相向,跳跃的嘴皮子比天山折梅手的招式还要快速,飞溅的唾沫有时会在阳光下呈现出一道彩虹。   李秋水不甘示弱,会用轻柔的声音将粗鄙的话语送到对方的耳中。同样,她身前的彩虹不比童姥的小。   王含章心想,如果语言能杀人,这两人早已死的不能再死,往后数八十一世都得死翘翘了。   有时李秋水也会出手,时机把握的巧妙绝伦,几次让她险些得手,幸而王含章反射神经发达,每每能化险为夷。   这个时候,童姥优美的语言便会落到他身上。   王含章一边听一边想,我二姨奶家的孙女怎么和三叔家的小儿子扯上了关系?   然后他微笑以对,虚心学习,反正这些他都没有,随便骂。   三个人就这样,诡异而平和的在这高山密林中生活下来。   期间王含章带着童姥下山两次,到山下的镇子中购买一些日用品,顺便通过王家的店铺稍走两封信。   没错,王家的生意已经做到了西北雪山下。   对有能力的人来说,想要把生意经营好很容易,尤其当他拥有超前营销手段和雄厚实力的时候。   王含章心中有些自豪,同时也明白,这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雪山和葱郁的寒带针叶林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时间的伟力没有作用在它们身上。   但王含章和李秋水都知道,时间没有停留。   李秋水出现的次数愈发频繁,有时王含章能从她脸上的疤痕中看到几条新出现的皱纹,深刻而尖锐。   王含章每天会多抓一只猎物,梅花鹿或羚羊,他把它们拴在附近的树上,每天早晚两顿的喂着。   刚开始李秋水会把它们杀光,不用亲自现身,远处飞来的一根松针,一团雪球,便能要了它们的命。   于是王含章便把它们塞到自己的木屋中,亲自看守。李秋水便没了下手的机会。   两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三月之期已道,威名赫赫的灵鹫宫天山童姥即将归位。   这天早上,童姥早早起床,端坐在大石头上看着东方的日出一点点升起。   淡淡的金光照耀在她身上,恍若神仙中人,上天似乎知晓今天对她意义重大,所以赐予她自然的洗礼。   李秋水同样来的很早,隔着木屋百多米的距离,整个人像一尊雪白的雕塑,一动不动。   不知是否因今日是最后的机会,她从不离身的面纱,今天没有戴在脸上,残破丑陋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这片雪原,在洁白圣洁的天地中凭添一抹阴冷。   王含章远远看过去,不知是否因内力太过深厚的缘故,连带着视力大涨,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清晰的看到李秋水眼中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   从她出现之后,王含章便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站在童姥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火堆因不再添柴而渐渐熄灭,旁边炙烤的鹿肉表皮刚微微变焦,淡淡的香气散发出来。   王含章觉得有些饿了。   太阳逐渐升高,旁边高大树木的影子由长变短,眼看就要缩成一点。   “嘎吱、嘎吱”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杂乱无章。   十多个人影出现在李秋水身后,王含章双眼微眯,领头的四人他认得,正是四大恶人,其他的想必都是一品堂的高手。   李秋水身为西夏太妃,想要用一品堂的人不要太简单,更何况有传闻,一品堂就是她建立的。   她自知王含章是劲敌,护着天山童姥无法下手,那自然要召集人手来帮忙了。尤其是对头不躲闪的情况下。   四大恶人自然也看到王含章,南海鳄神“咔嚓”挥了一下鳄剪,刚要开口,面前咻的横过一根钢杖,他将要说出的话便咽了回去。   岳老三转头去看段延庆,正对着一双警告的眼神,他连忙低头,耸了下肩,不再说话。   李秋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看向王含章的嘴角勾起,她说道:“师姐,今天是你神功练成的最后一天,以你近九十年的功力,这些人自然不会是你的对手,但你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哈哈哈,师妹等这天可是等了好久呢!”   她声音远远传开,撞在树上时震的树叶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童姥眼皮睁了睁,复又合上,仿佛没听到。   童姥返功至今日,功力恢复九成,对付四大恶人轻而易举,但是最后一天没有完成,她便功亏一篑,再无法寸进一步。   李秋水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在关键时刻干扰童姥练功,阻止她完成最后一步。   如果童姥舍得近百年的努力,今日到此的一品堂中人,必死无疑。   但很显然,她不舍得。   那么敌人就得由王含章来对付了,可是一个李秋水已是大敌,王含章虽可敌过,但短时间内显然不能分出胜负,在这段时间里,四大恶人他们又由谁对付呢?   李秋水正得意着,一道破风声忽的响起,她目光一凝,便看到一个灰色身影从密林上空飞跃,几个起落来到王含章身后。   他行礼道:“见过掌门。”   王含章没有回头。   “师伯来了。”   来人须发皆白,面庞如沟壑纵横,却精神矍铄,气息沉稳,正是苏星河。   当日王含章带着童姥下山采买生活用品,送出去两封信。   一封去了擂鼓山,苏星河在那里守墓。   李秋水独自一人不可成事,自然要寻找帮手。   王含章早有猜测,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秋水看着对面的老人,从他的身法中窥得一丝逍遥派的影子,顿时心生警意。 第62章   风雪中   午时已到,王含章从木屋里拎出一只梅花鹿,童姥对着鹿颈一口咬下,鲜血噗呲一下就喷了出来。   恰在这个时候,鹅毛大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下,寒风呼啸凛冽,肃杀之意大盛。   李秋水右手轻挥,身后十余人鱼贯而动。   苏星河大袖一展,身形飘忽着迎了上去。   段延庆之前接连败在王含章手下,痛定思痛,这两年潜心武学,武功精进不少。   原本以他的武功当抵的过苏星河,可是苏星河在亲手击杀丁春秋后,心境突破,功力大增,段延庆和他交手三招便自知不是敌手。   只见苏星河以雄厚的内力运使起漫天飞雪,以天山折梅手幻化出各路武学,竟将对面诸人全部笼罩进去。   在他的手里,每一片雪花都变成了锋利的杀器,肆意挥手间剑光闪烁,刹那间已收割了两个人的性命。   四大恶人等大惊失色,竟完全不敢力敌,只能以身法不停变幻方位,躲过一道道杀招。   原本该是苏星河拖住众人的情景竟变成了苏星河一人压着十多人打,凶悍无此。   十多人的战场被飞雪笼罩,渐渐模糊不清。   李秋水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样的结果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看着那熟悉无比的武学,她对王含章厉和一声,“小子,你竟然将我逍遥派武学传给外人,罪该万死!”   只见白衣如鬼魅般而至,王含章身影同样电射而出,和她瞬间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解。   李秋水心知今日是最后的机会,招招式式拼尽全力,狰狞的面目像要把王含章活吃了一般。   王含章警惕万分,不敢懈怠大意,万一阴沟翻船可就糟糕了。   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白虹掌力等各种逍遥派武学在两人手中纷纷施展开来,招式衔接处妙到毫巅,出神入化。   若是有其他武林中人看到两人交手,定然会目瞪口呆,惊为天人。   童姥对两处战场没看一眼,她将鹿血吸干,嘴角残留的血痕都没擦干净便开始练功,这次笼罩全身的白烟超过以往每一次,将她整个人全部遮住。   李秋水余光瞥见童姥开始行功,眼中狠辣之色大增。   突然她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尖利刺耳,激荡着方圆百米的雪花打着旋的飞出去,不知传开多远。   她冷笑道:“小子,你以为本宫就没有后手了吗!哈哈哈,即便你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她了!”   王含章心有预感,忙回头一看。   两人寄居的密林右侧伫立着一道高高的山壁,陡峭崎岖,非常人能上。   然而此刻,一个黑色身影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山壁半腰处,似是听到信号,他纵身直跃,携带着坠落之势雷霆般落下。   李秋水有些肉痛的看了眼那个身影,手上的招式愈发凌厉的向王含章笼去,说道:“贱人必死!”   她有些得意的看着王含章,苏星河这等境界的人物有一个便令人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即便他还有帮手,又如何是此人的对手。   所以,童姥非死不可。   天山童姥的身影在白烟中若隐若现,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生死关头。   王含章沉着的应对李秋水的招式,并步步反击,逐渐占据优势。   李秋水不解,她从王含章脸上只看到一些惊讶,并没有一丝惊恐和害怕。   难道他还有后手?   她刚想到这里,便听到“轰”的一声。   她急忙侧目右望,在她逐渐瞪圆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深深的积雪中犁出一道黑色笔直的粗线,不偏不倚的和那道从天而降的身影撞到一起。   汹涌的内力涟漪般激荡开来,所过之处山壁破碎,树断木折,雪花破碎。   恐怖如斯!   “这是谁?!”   李秋水声音凄厉惊恐,心态彻底崩坏。   王含章趁此机会,右手闪电般在她胸腹间重重拂过,瞬间封了她几处大穴。   “前辈,我封了你穴道,咱们稍等片刻,等童姥行功结束……”   李秋水神情骤冷,眉心处浮现一抹殷红,脸色瞬间通红,猛然间吐出一口鲜血。   下一刻,她双手在王含章胸前连点十多下,整个人离弦般冲出。   王含章第一次失声大叫:“怎么可能!”   他方才封住的穴道皆是大穴,李秋水怎么可能自行解开穴道?!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身躯已然被她重创,整个人倒飞出去。   电光火石间王含章心中死守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她得逞!   他右手遥挥,全身的内力凝结在手掌,一式“阳关三叠”以几乎扭曲现实的状态轰然飞出。   李秋水整个人面色狰恐,恍若鬼怪,大声尖叫:“师姐,师妹来了,师姐,我来了!”状若癫狂。   但是王含章“阳关三叠”后发先至,每一叠便是一次加速,接连两次加速,在李秋水接近童姥时,第三叠爆发时准确无误的印在她后心。   李秋水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仰天喷出一口鲜血,面色不甘的缓缓倒在地上。   温热的鲜血洒在雪地上,发出嗤嗤的声音,让人心寒。   童姥此时身周白烟渐稀,尚未结束。   四大恶人早有退意,跟随他们到来的一品堂中人,除了他们四个只有三个能站着了。   眼见李秋水重伤倒地,四人没有交换眼神,便同时飞身后退,脚步落在厚厚积雪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转瞬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苏星河啪啪几下打倒其余几人,连忙来到王含章身边将他扶起。   他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枚药丸给王含章服下,关切道:“掌门,你怎么样?”   王含章稍稍运功化开药力,深深吐出一口气,面色缓和几分,微微摇头道:“无事,师伯,你去看看她怎样了,还活着没有。”   方才情势危急,他只来得及不知深浅的挥出一掌,此时眼见李秋水倒地不起,心中有些紧张。   苏星河走过去,搭脉查探一番李秋水的伤势,高声道:“没有生命危险。”   王含章这才放下心,抬头向另一处战场看去。   山壁下有一黑一黄两个身影交错闪烁,他们每招每势都有莫大的威力,掌风凌厉,拳威如山。   不时有掌力落到山壁上,击碎山石滚滚落下。   黑衣大汉出手间隐带龙吟,内力刚猛雄浑,威势无匹。   黄衣人蒙面,所用武功却是稀松平常,但他内力极为高深,将普通的招式化腐朽为神奇。   两人看似旗鼓相当,你来我往不分轩轾,但随着交手渐长,战斗的局势被黑衣大汉掌控,黄衣人已是处于下风。   李秋水伤重倒地,黄衣人没有一丝想要救她的意思。   他又斗了十多招后一跃而起,踩着山壁凸出之处纵身而上。   黑衣大汉没有追赶,待他身影消失后便转头向王含章走去。 第63章   状态   “大哥,多谢你赶来相助。”   王含章对走过来的黑衣大汉感谢道。   这不是别人,正是萧峰。   王含章的另一封信经王家的商队去了关外,交到萧峰手上。   西夏一品堂网罗天下高手,苏星河一人不很保险,非得绝顶高手坐镇才能让他放心。   果然,李秋水的后手竟然能和萧峰打的有来有往。   两人叙旧一番,王含章介绍了苏星河与萧峰认识。   二人彼此都听过对方大名,自然是相互恭维寒暄。   这个时候,童姥身周的白烟才将消失。   看来,最后一次返功所耗时间远超从前,若非有人护得周全,的确凶险。   只见最后一丝白烟被童姥吸入鼻中,一股凶悍狂暴的气息猛然从她身上爆发而出。   刹那间,王含章三人心头一紧,连忙退开百多米。   王含章身受重伤,却还不忘带着李秋水。   这气息犹如实质,以童姥为圆心,向着四面八方肆虐开来。   “轰”的一瞬,地面积年的雪层炸裂飘散,与飞舞的雪花混在一起,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就听接连的喀嚓声不断响起,方圆百米之内的树木全部折断,并远远飞出十余丈。   两座脆弱的木屋直接破碎,被风雪裹挟着撞到上山壁,再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王含章面色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他原以为童姥返功后,功力即便精进,也长进不了多少。   但面前的景象告诉他,这样的破坏力决不是增长一点两点能做到的。   怪不得李秋水一定要破坏童姥返功,原来她早知渡过此劫后,童姥会功力大增。   不怪《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三十年返功一次,还有着种种限制。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   此后,李秋水再不是童姥的对手了。   王含章之前只听童姥讲过她们之间的恩怨,似乎李秋水干扰她返功的原因只是往日的恩怨,不曾提及返功后的事。   王含章有些后悔。   萧峰也面露惊疑,开口道:“三弟,这位前辈的武功骇人听闻,即便是为兄,恐怕也不能力敌。”   王含章沉默不语,良久才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苏星河眉头紧皱,童姥的身份他早就知晓,王含章的信中已向他说明。逍遥派突然多了这样一位武功盖世的前辈,不知是福还是祸。   他心生忌惮,转头见王含章脸色也不大好,当下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雪花飞旋,被随风吹到脸上一阵冰凉,王含章心沉了沉。   他对童姥的喜怒无常早有认知,若是自己阻止她杀害李秋水,那她恐怕不会对自己客气。   虽然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但对童姥这般前辈高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王含章从未想过挟恩图报,帮忙找寻灵药便算是回报了。   王含章在心里盘算,童姥功成后,定然踏足更高的境界,一旦动手,虽有萧峰在侧,也难保不会有意外。   萧峰从未和逍遥派之人交过手,而且还是童姥这样的大高手,虽然他有打伤扫地僧的战绩,但那只是书中所述,且在这一世没有发生。   所以结局如何,难以预料。   王含章有些后悔,没有把星宿派吹拉唱打的草台班子带来,否则有buff的加持,萧峰谁也不怕。   他有心想将童姥制住,但身子刚往前走出几步,便感到一股阻力,越往前阻力越强,及至中心,恐怕已近身不得。   王含章当即熄了这心思。   沉吟片刻,王含章赫然一笑,然后说道:“童姥收功还需些时候,咱们先下山去,等我养好了伤再来见她老人家。”   说罢,他眼神示意萧峰和苏星河,带着李秋水就要转身而去。   便在这时,朦胧飞雪中一个声音传来:“小子,你要到哪里去?姥姥还没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怎么能先走呢?且稍等一会,姥姥自会赐你大造化。”   闻听此言,王含章心中大定,以童姥的性格,能动手绝不说废话,她这样说,分明是动身不得。   他当即转头而去,一行人很快没了踪影。   童姥大概没想到他们走的干脆,怔愣了半晌,然后才有气急败坏的声音穿出:“该死的小子!”   ……   下得山去,雪势渐小,王含章在附近镇子上暂时歇息片刻。   这里的商铺王含章和童姥来过,等她运功完毕,定然会到此地找寻他们。   于是他让掌柜的关了铺子,一行人离开了此地。   果然,及至黄昏,一个缥缈的身影从山上飞落,在镇上居民惊骇的目光中,怒气冲冲的一掌将不见人影的商铺拍的稀碎,负气而去。   幸而她一心找寻王含章等人,没有时间伤及无辜。   出镇子的路只有一条,但往外七八里便四通八达,半天的时间,足够风雪掩盖行人留下的足迹。   童姥站在岔路口沉默片刻,最后冷笑一声,转身往缥缈峰而去。   西北地区人烟稀少,道路难行,幸好一行人都有武功在身,脚力飞快,当晚在一个村落歇脚,第二日正午便到了另一座县城。 第64章   从前的人与事   在李青萝嫁入王家之前,王家虽是苏州太湖富商,但非武林世家,所以府中只有家丁护卫和粗浅的武功路数。   如王管家,当初是王家家主送他去附近的门派中学习武艺,可是也粗陋不堪,后来得了琅环玉洞的武功才后来居上,却也不过是二流。   及至王夫人掌家,才开始培植护卫学习武功,但也不很上心。   等到王含章管事时才大力扶持家中护卫练武,但因时日较短,如今不过十年左右,加之天赋所限,并不很可用。   今次王含章在西北三月时间,家中习武出众之人大半调了过来,但加起来也不如李秋水和童姥一只手,所以只让他们在附近城镇开设商铺,以期后用。   这里是铜川附近的小城,王含章一行人方一入城便进了自家东城杂货铺,从铺子后院仓库的地道中,越过三条街道进了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四合院。   到了这里,王含章才略放下心来。   他们出来后,地道立刻封住,即便童姥查到商铺,也找不到这再普通不过的民居。   李秋水昏迷不醒,王含章也伤势不轻,苏星河医道造诣不凡,给两人开了方子,熬了药,便各自歇息去了。   王含章盘膝坐在床上,脑子中回放这段时间之事,一一想过后,他心底猛然一惊。   自己行事竟如此疏漏。   为何要救天山童姥?因为要依靠灵鹫宫的势力找寻千年雪莲。   可是救下她就能提要求吗?   王含章原以为相比救命之恩,提一个不足轻重的要求回报应轻而易举,谁知还是错了。   他错在没有摸清童姥的性情,以及对自己太过自信。   王含章不断反思自己过错,体内游走的淡金色内力醇厚灵动,心底蓦然一惊。   第二天,下人来报,说李秋水醒来。   王含章立即起身过去探望。   李秋水躺在床上,面容苍老且苍白,见王含章进来,她脸上立刻浮现怒意,开口骂道:“狗贼,贱人,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没能杀了那贱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   她说着,眼眶通红,怒气冲冲的脸上竟出现一抹哀伤和绝望。   然后又冷笑道:“怎么不抓了我向那贱人邀功去!呵呵,失算了吧,被贱人骗了吧!哈哈哈……”   她状若癫狂,高声咒骂半晌,最后无力的合上双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流入花白的发丝间不见了踪影。   童姥功力暴涨,她此生再不能有机会杀死她了。   即便她们两人都能活到下一次童姥返功,可她已垂垂老矣,潜力早已用尽,功力今生止步于此。   大仇得报无望,心如死灰。   王含章站在地上默然无语,好一会才道:“往事如烟,纠结只能折磨自己,于身心无益。你,你好好养伤,其他事待伤好后再说。”   末了又补充一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外面的下人,只要城里有的,这里都会有。”   然后匆匆而去。   王含章伤势渐好,每日除了疗伤外,便是和萧峰讨论武学。   其中问及萧峰和阿朱的儿子,他脸上总会洋溢着温煦的笑,谈及孩子的一言一行,话里满是关切与喜爱,竟再无半分英雄豪杰的气概。   王含章心里暗自咋舌,心想:所谓有子万事足,大抵如此吧。   虽有了儿子,萧峰也没落下武功,反而愈发精进。   用他的话说便是:小儿尚未长成,而关外民风彪悍,非得更好的武功才能护住她们母子。   王含章之前送去的《易筋经》他和阿朱都仔细研读。   因他身怀《降龙十八掌》的高深内力,加之自身天赋异禀,与《易筋经》相比都相差无几,所以并未改练此功。   而阿朱武功尚浅,直截了当的改修《易筋经》,几年下来,进境飞速。   二人武功极高,苏星河也相差仿佛,三人每日里印证武学,都大有裨益。   这日,他们说起童姥高深的武功,王含章突然想起那日与萧峰对掌的人,问道:“大哥,与你打斗的那人是谁,看其身形甚是年轻,竟有如此武功,当真匪夷所思。”   苏星河闻言看了他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王含章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我与旁人不同,若非外祖父传功,将七十年的功力尽授与我,我也不能有此功力。”   他眉头一皱,又道:“可这传功之法所用乃是《北冥神功》的法门,除我逍遥派外,当无人能有此法。即便有高人教导,也不该厉害如斯。奇怪,奇怪。”   萧峰迟疑着开口道:“那人不知为何,叫了我一声“帮主”。”   “帮主?”   王含章和苏星河对视一眼,道:“他是丐帮的人?”   萧峰不很肯定的点点头,说道:“应该是的,他以黑布蒙面,我看不清他面容,但他既这样喊我,那大概率是丐帮的人。”   他回忆道:“那天,我甫一现身便和他对了一掌,当时震惊与他的内力深厚,专心对敌,并未想其他。   他当时本是以拳打出,但见到我时猛然变拳为掌,如今细细想来,他的拳法中竟有丐帮铜锤手的手法在内。可是,丐帮中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莫不是近两年兴起的英杰?”萧峰不很肯定的说。   王含章却想到一个人。   在遭遇全冠清那一战时,有名丐帮弟子追杀范豪,最后饶他一命,后来音讯全无。   本来丐帮指认他时,他还担心此人现身作证自己是凶手,没想到这人自此以后竟半分音讯也无。   初时王含章对此人还很上心,但随着时间过去,此事渐渐消弭,他也对此渐渐放下。   而且,当时王含章还遗失了刚译好的《易筋经》汉本,如今结合这位突然出现的丐帮弟子。   王含章心里有个猜测。   他没有说出来,只道:“不知李秋水与他是何关系,为何来此襄助与她,此事或许可以问询李秋水。这人不可小觑,大概是敌非友,日后遇到他当小心。”   萧峰二人皆点头,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物,自然要小心应付。   这时,王家的下人在外敲门,小声道:“少爷,城里来了一行白衣女子,个个手持兵器,好像在寻找什么。”   王含章三人对视一眼,道:“知道了,你让下面的人小心应付,按之前说好的那样做。”   “小的明白。”   下人退去后,苏星河感叹道:“缥缈峰灵鹫宫,这般大的势力,从前竟半点消息也未听到,这位师伯实在厉害。”   萧峰深以为然的点头,作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前任帮主,各处消息极为灵通,却也不曾知晓灵鹫宫的消息。   王含章笑道:“她们行事隐秘,又不在中原行走,无人知晓也在情理之中。”   灵鹫宫的人来了,三人也不再多作交谈,各自回去打坐练功。   王含章又吩咐底下的人低调,莫惹了她们的眼,然后才回屋去。 第65章   突如其来   又过了几天,天空洋洋洒洒的飘落大雪,王含章受了伤,让人裁制了一身暖和的鹿皮袄,穿戴整齐后,和富贵人家的贵公子别无二致。   萧峰笑了他一阵,看着雪花忽的想起了阿朱和儿子萧昊,出来有一段时间,她们过的怎么样,有没有麻烦。   思念开了头,便难以阻止,一发不可收拾。   王含章看的明白,他想了想,和萧峰说:“大哥,阿朱姐独自在家带孩子,难免挂怀。我这里没甚事情,你回去吧。”   萧峰道:“不成,天山童姥武功深不可测,你一人怕不是对手,我在这里也可帮个手。阿朱他们,让你的商队稍封信去,她明白的。”   王含章笑道:“大哥,我岂是那莽撞之人。童姥不可匹敌,我自不会去找她,等养好伤,我便差人送封信到灵鹫宫,今次的事也就这样了。   可惜,可惜,一番行事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他说着摇头叹了口气,似乎是感叹自己傻。   萧峰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大丈夫行事难免不足,一次失误就当买了个教训,日后再作周全就是了。”   王含章点点头,又振作起来。   想他如今不及弱冠,不出意外,以后的年岁还有几十上百年,行将踏错之事还会有许多,该早早调整心绪才好。   萧峰听了王含章的打算,便动身离去,先去了铜川的王家商铺,跟着那里去关外的商队一起上路。   他武功高强,自己一人也无甚害怕,只是独自上路难免不周全,风餐露宿条件艰苦,不如随商队同行,彼此多有照拂。   商队的管事得了王含章的吩咐,拉了满满两车的衣食玩具随行,全是送给萧峰一家的。   萧峰一路上竟半点不知,只当是商队在外交易的货物,等到了自家门口,他才知道三弟送了这么多的东西。   他再三推辞,却不如管事能说会道,最终还是推辞不过,收了下来。   阿朱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东西,随手拿起一个拨浪鼓给儿子玩,说道:“阿弟有心了,知道关外牧马放羊潇洒,却物件短缺,送了这么多实用的东西过来。”   萧峰看着来回跑动不停的儿子,轻轻揽住阿朱肩膀,说道:“让你受委屈了,你若是想念中原的生活,咱们明年便搬回去,去和三弟做个邻居,还能不时看望岳父岳母。”   阿朱笑推了他一把,嗔道:“我不过是感谢阿弟,哪里就想回去中原了。说实话,在中原这么多年,各种糟烂事见得多了,倒觉得不如关外安逸自在。   这里民风淳朴,交往起来也不多费心,再舒服不过了。”   萧峰笑道:“那咱们就在这里住着,永远也不分开。”   阿朱对视着那一双满含柔情的眼眸,温柔的点点头,柔声道:“嗯,永远不分开。”   两人正深情对视,不妨一个小不点扑到两人腿上,一张和萧峰七分相象的小脸扬起,虎头虎脑的道:“爹爹,娘亲,你们在,说什么?”   孩子刚两岁多,说话还不利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可爱非常。   暧昧的气氛被打断,萧峰和阿朱却半点不恼,对视一眼,皆不自觉的一笑。   萧峰弯腰一把将萧昊抱起来,带着胡茬的嘴狠狠亲了他一下,“乖儿子,爹和你娘在说你王舅舅呢!”   王含章当日来关外见他们一家,为这个称呼闹了一阵。   从阿朱来说,他是阿朱同父异母的弟弟,叫舅舅自无不妥。   而从萧峰这边来论,两人是结拜兄弟,在古代,这样的关系基本和亲生兄弟一样了。所以,萧昊喊三叔也可以。   三个大人纠结了许久,不知该选哪个好。   最后还是王含章想了个主意,将“舅舅”和“叔叔”分别写在两张纸上,小娃娃选哪个便是哪个。   最后,萧昊选了“舅舅”,阿朱还得意的瞥了萧峰一眼。   王含章到来时,萧昊还只是怀里的小娃娃,哪里记得谁是谁,他好奇的转着眼睛问:“王舅舅?他是谁?”   阿朱指指地上的东西,“这些都是你王舅舅送来的,他可疼爱你了呢!你喜不喜欢他?”   萧昊“啪啪”的拍着巴掌,叫道:“喜欢,喜欢。”   萧峰笑着胡噜了一把他的头,笑骂道:“这小子……”   他话没说完,身子猛然朝旁边一缩,一块石头嗖的飞了过去,嘭的将前面的箱笼击穿……   如若不是他躲闪及时,打中的可就是他的后心,后果可想而知。   萧峰面色含怒,猛然间又听到接连的破风声,他连忙拉着阿朱,抱着萧昊,往屋外窜去。   方一出门,一道凌厉的掌风破空劈来。   萧峰左手抱着萧昊,右手往后一甩,将阿朱扔向身后,握掌为拳,猛然轰出。   仓促间,萧峰只来得及运足一半的功力,砰的倒退三步。   阿朱扶住他,伸手接过萧昊,稍次一步站在萧峰旁边。   萧昊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顿时嚎啕大哭。   阿朱安慰几下见不起作用,狠下心来点了他的睡穴,让他睡了过去。   再看出手之人,他一身黑袍,头脸都被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精光闪闪,完全认不得是何人。   萧峰双手紧握,咔嚓嚓一阵爆豆声响,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气,厉声喝道:“你是谁?敢来偷袭我!”   黑衣人意味莫名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阿朱听得是一个苍老的男人,她朗声道:“阁下既然到此,便该知道我夫妻二人身份吧。”   黑衣人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阿朱目光微闪,说道:“既知我们身份,还敢到此,看来“北乔峰”的名号不大顶用,阁下信心十足啊!”   然后低声对萧峰道:“此人武功定不可小觑,你小心。”   萧峰没回头,喝道:“阁下武功如何,就让我来领教领教!”   说罢,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龙吟,萧峰一招“双龙取水”直拍黑衣人头、胸两处要害。   黑衣人哗的一甩布袍,一股劲风四散,自己飞身后退。   显然他也知道降龙十八掌的厉害,不敢硬接。   萧峰右掌掌心微凹,绝强的吸力爆发而出。   黑衣人身形一滞,竟隐隐前扑,他反应迅速,使个千斤坠的法门。嘭的一声,双脚陷入泥土一半。   萧峰趁此机会已欺身而上,拍出的双掌已避无可避。   黑衣人双手探出,以诡异的角度绕过双掌,十指狠辣的向萧峰前手臂抓去。   萧峰双臂一震,双手青筋毕露,内力在掌间吞吐,横切出去。   黑衣人纵身直起,躲过这招,又以凌厉的指法点向萧峰双臂穴道。   黑衣人身法高明,不与萧峰正面相撞,出手狠辣非常,招招直击要害,一时间二人僵持下来。 第66章   归来的人与事   阿朱抱着孩子在一旁目光不停闪动,手里扣着暗器,以期能找出蒙面人破绽。   可是她虽修炼《易筋经》后功力大增,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但比之二人还是差距不小,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萧峰经过丐帮杏子林之事,早已熄了问鼎武林的雄心,每日妻儿在侧,已然万事足矣。   可如今竟有人要杀害他们全家,他瞬间想到当日智光大师讲述父母遭人杀害的场景,雁门关的碑文浮现眼前。   简直不可饶恕。   他双目瞬间赤红,怒吼一声,“砰砰砰”三掌拍出。   降龙十八掌刚猛强悍,加之萧峰用可十成十的功力,所以三招几乎在一瞬间同时打出,将黑衣人的进路全部封住。   黑衣人哪想到萧峰这么快便全力以赴,立刻目光沉凝,双手穿花蝴蝶般闪烁。   陡然间仿佛生出三头六臂,拳、掌、指法信手拈来,内力狂涌而出,他只敢以劲气对敌,绝不敢直接与降龙十八掌硬碰硬。   当世之人,胆敢硬刚降龙十八掌的人只怕屈指可数。   “咚咚咚”数声闷响,黑衣人边打边退,一退再退,直退出十丈,然后猛然一弯腰,“噗”的一声,殷红的鲜血透过蒙面的黑布落在地上。   他看着地上一排深深的脚印,重重咳嗽两声,沙哑着声音说:“萧峰萧大侠名不虚传,降龙十八掌厉害,厉害。”   说罢,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萧峰低着头将右手狠狠握拳,就要冲过去结果此人。   阿朱伸手拦住他,抬头示意他往前看。   只见黑衣人一把扯下头巾,露出稀少花白的头发,又握着蒙面的黑布一扬,一张略苍老的、和萧峰八九分相象的脸庞出现在二人面前。   萧峰瞳孔猛的一缩,如遭重击,踉跄着倒退两步,难以置信道:“你,你是谁?怎么可能?”   阿朱也是满脸震惊,转头看看萧峰,见他眉目几乎皱到一起,心痛的不行,当即大声道:“阁下究竟是什么意思,易容成这般模样所为何事,是要与我们一家不死不休吗!”   这话冷厉非常,怒气与寒意交织在一起,阿朱从未这般生气。   她目光一点一点逡巡着那张如同粘贴复制的脸庞,想从中找出破绽。   阿朱本是易容大家,若是此人易容而成这幅模样,很容易就能瞧出不对,可是任凭她在这任脸上看出了花,也没能发现半分不妥。   如此,这人便是天生这张脸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样的脸放到武林中,但凡见过萧峰之人都不会无动于衷,绝不会从未听闻过。   可他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这里。   除非他与萧大哥是至亲,有浓厚的血缘关系,可是萧大哥已经没有……不对……   阿朱抿抿嘴唇,眼神忽闪,心中忽的有一个猜测。   萧峰听阿朱道此人易容才反应过来,心想,怎会有人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即便是有,那也是曾经了。   这人易容成这般模样,定然所谋甚大,妄图将我杀害,以期用我的身份行事。   萧峰念及此处,瞬间想起两年前自己被人污蔑杀害玄苦大师、乔三槐夫妇等人,皆有人亲眼所见是自己所为,莫不都是此人干的……   他思绪顿开,一发不可收拾,又想到:这人杀害当年的证人,不想让我知晓带头大哥的身份。那么,他就是大恶人带头大哥?!   萧峰目光落在对面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心里竟平静下来,自己已然想要忘却往事,放下恩怨,谁知凶手竟自己送上门来。   他想着大仇即将得报,回忆起雁门关石碑上的碑文,想象父母惨死的场景,不禁悲从中来。   萧峰双目含泪,忽的仰天大笑,末了一声长啸。   啸声直远去数里之遥,远远传开。   闻听到此声的牧民抬头看看天,嘀咕道:“好好的怎么打雷了?”   近距离的几人遭了罪,这啸声犹如牛皮大鼓奋勇捶响,听在人耳中,简直要把五脏六腑捶破。   几乎和狮吼功不相上下。   阿朱匆忙间以内力封住自己双耳,死死捂住萧昊的耳朵,又往他体内注入一股内力护住肺腑。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叫道:“萧大哥,够了,够了!”   而对面的人本就受伤,猝不及防之下为萧峰内力所震,即便第一时间捂住耳朵,但仍是一鲜血喷出,面色煞白。   不知是萧峰听到了阿朱的叫声,还是什么原因,他收住狂啸,指着黑衣人点了点。   黑衣人站直身子,看着萧峰微笑,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萧峰抢先。   萧峰面无表情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恶人,今日你来偷袭我,想必也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年你杀我父母,又杀了养父母乔三槐夫妇、玄苦大师和谭公谭婆赵钱孙等人,嫁祸于我。你我之间早就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废话少说,受死吧!”   说完,他大步上前,含怒出手。   黑衣人面色一变,叫道:“你,你在说什么!我是……咳咳……”   他言语急切牵动了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半个字也说不出。   阿朱听完这番话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急忙叫道:“萧大哥,他没有易容!这就是他本来的模样!”   黑衣人捂着胸口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厉掌,瞪大眼睛,张口结舌,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他是你父亲!”   “呼”的一阵强风吹来,将黑衣人头顶稀疏的头发扬起,凌厉的掌风刮的他脸生疼。   萧峰的手掌距他的头顶只有三寸,若是阿朱晚喊那么一秒钟,恐怕此时他已魂归西天。   险死还生的他仿佛溺水快淹死的人,忽的将身体的力气全都泄了,倒伏在地上大口喘息。   萧峰骇然的转过头看着阿朱,惊声问:“阿朱,你说什么?”他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强烈的怀疑,却又有一点惊与喜。   阿朱也是大松一口气,她道:“他并不是易容成这般模样,而是天生长的这般。当年萧伯父,是爹,跳下悬崖,却无人见过他的尸首,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他没有死!”   萧峰又看向黑衣人,退后两步,沉声道:“你究竟是谁?到底是谁!”   黑衣人没回答他的话,反而对阿朱道:“丫头,老夫早知你聪明伶俐,机智过人,直到今日才算得见了。”   阿朱抱着孩子低头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他又对萧峰道:“老夫长成这样,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萧远山,你的亲生父亲!”   这人便是萧远山。   自萧峰夫妻两个离开中原,在关外定居,萧远山这两年便经常来往少林、关外两地。   他亲眼见到了自己儿子、儿媳恩爱和睦,看到了孙子出生到会叫父亲,看到他们一家许许多多的美好场景。   这样的画面曾经多次出现在萧远山梦里,温馨、美好、天伦之乐。   故而,在这两年里,萧远山不曾出现在夫妻两个面前,他不想破坏他们这样的生活。   他也曾想过是否要将所有事情告知萧峰。   儿子已经过上了平稳安定的生活,再将他陷入这武林泥潭之中,是否合适。   可是,当他想到那一日的无妄之灾,妻子惨死的景象,心中便被熊熊仇恨焚烧,此等大仇,怎能不报!   加之这几年他修习少林绝技的身体隐患逐渐加重,想着自己没几年好活,得早早做完复仇这件大事才好。   于是,今日他来了。   萧远山本意是想用往事激起萧峰的怒火,再趁机告诉他仇人是谁,父子相认后,抱头痛哭,同仇敌忾。   然后齐往中原,或直接杀上少林,以他们父子的武功,少林谁人能敌;   或召开武林大会,将少林方丈的丑恶嘴脸在大庭观众之下揭露出来,要知道,他手里还握着叶二娘和虚竹这两个杀招。   加之镇南王世子是段誉,逍遥派掌门是王含章,有他们相助,行事成功几乎板上钉钉。   大仇得报,洗刷冤屈的美好画面已然在望。   而这一切的开始便是父子相认。   但谁知,萧远山上来很快就被怒火高涨、战斗力爆发出百分之两百的萧峰打伤,直接没了说话的机会,甚至险些被儿子打死。   不知他心里是作何感想。   “我爹?萧远山?”   萧峰低声重复了两句,一脸茫然失神,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还从何说起。   “那,那……”   他想说:既然你没有死,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将我带走;   既然你没有死,那为什么要让我“认贼作父”……   许许多多的质问想要脱口而出,却又说不出来。   萧峰心里鼓鼓胀胀,好像有什么东西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贯入头脑,刺激的双眼赤红。   萧远山站起身道:“峰儿,你我父子……”   萧峰伸手止住他的话,问道:“你是我爹,之前为什么要偷袭我们?你的儿子、儿媳、孙子。”   他很是不解,父亲为何要偷袭自己一家。   萧峰没有怀疑萧远山的身份真假,毕竟长成这个样子,说不是也不可能。   萧远山站起身,严肃道:“峰儿,你成亲生子,爹很高兴。可是,你是不是已经忘记,还有大仇未报!”   萧峰“啊”了一声,他转头看了看阿朱和昏睡的萧昊,回头道:“谋害全家的仇恨孩儿当然没有忘记,但是已经有许多无辜之人因我而死,孩儿已经和阿朱约定,此生在关外牧马放羊,再不回去。”   萧远山冷哼一声,怒道:“妇人之仁,我萧家的深仇大恨岂可说忘就忘!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害的我们全家骨肉分离的带头大哥是谁吗!”   “爹,你知道大恶人是谁?”萧峰神情激动道。   “我潜伏中原多年,就是为了这个带头大哥,当然知道他是谁!”萧远山恨恨的说道。   萧峰大步走到他面前,激动道:“爹,这个大恶人杀害玄苦大师,乔三槐夫妇,害我被武林人士唾弃。你既知道大恶人是谁,咱们这就去杀了他!” 第67章   各处   萧远山一愣,哈哈大笑,道:“孩儿,那乔氏夫妇等人是我杀的!”   萧峰大吃一惊,颤声道:“是爹杀的?那……那为什么?”   萧远山道:“你是我的亲身孩儿,本来我父子夫妇一家团聚,何等快乐?可是这些南朝武人将我契丹人看作猪狗不如,动不动便横加杀戮,将我孩儿抢了,去交给别,当作他的孩儿。   那乔氏夫妇冒充是你的父母,既夺了我的天伦之乐,又不跟你说明真相,那便该死。”   萧峰胸口一酸,说道:“我义父义母待孩儿极有恩义,他二位老人家实是大大的好人。然则放火焚烧单家庄、杀死谭公谭婆、赵钱孙等等,也都是……”   萧远山道:“不错,都是你爹爹干的。智光和尚虽已身死,我仍在他太阳穴上指击泄愤。当年带头在雁门关外杀你妈妈的是谁,这些人明明知道,却不肯说,个个袒护于他,岂非该死?”   萧峰默然,心想:“我苦苦追寻的“大恶人”,却原来竟是我的爹爹,这……这却从何说起?”   他又缓缓的道:“少林寺玄苦大师亲授孩儿武功,十年中寒暑不间,孩儿得有今日,全蒙恩师栽培……”说到这里,低下头来,已然虎目含泪。   萧远山道:“那些南朝武人阴险奸诈,有什么好东西了?玄苦是我一掌震死的。”   他又道:“嘿嘿,孩儿,那日晚间我打了玄苦一掌之后,隐身在旁,不久你又去拜见那贼秃。这玄苦见我父子容貌相似,只道是你出手,连那小沙弥也分不清你我父子。”   萧峰这时方始恍然,为什么玄苦大师那晚见到自己之时,竟会如此错愕,而那小沙弥又为什么力证是自己出手打死玄苦。   他哪里想得到真正行凶的,竟是个和自己容貌十分相似、血肉相连之人?   萧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人既是爹爹所杀,便和孩儿所杀并无分别,孩儿一直担负着这名声,却也不枉了。”   萧远山道:“那个带领中原武人在雁门关外埋伏的首恶,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自也查得明明白白。”   萧峰忙道:“爹爹,那带头大哥是谁?”   “他便是……”   阿朱看着萧峰父子二人渐渐热切的情感,静静摸着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没有多话。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知晓萧峰心中从未真正放下这份仇恨。   这等大仇,又有谁可以当的下。   ……   灵鹫宫的人去了又还,每隔三日便有一行白衣飘飘的女子入城寻人,三日后退走,一时间让城中居民颇为惊奇。   王含章伤势大好,提前将王家的势力及人员转移出去,趁夜色将一封信送至那些女子房中,然后自己也退去。   天山童姥喜怒无常,若是派人送信说不定会被她一掌拍死,不若以这种方式,也便宜些。   灵鹫宫高居缥缈峰之上,九门八殿之内略显空荡,当日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攻上灵鹫宫,双方尸山血海的凄惨景象早已不见。   天山童姥坐在大殿中央的高座上,小小的身子散发出威严的气势。   她将王含章的信看了一遍,不屑的哼了一声,随手一瞥,扔到一边。   童姥把着扶手,看着下面依次列位站立的九天九部掌事之人,说道:“姥姥我自建立灵鹫宫以来,从未经历如此屈辱之事,竟然让手底下的那些不入流的货色打上门来。   哼,我竟不知,这么些年养着的是一群废物,若不是姥姥及时归来,你们恐怕要守不住了!”   她目光寒光乍现,下面的人皆心中战栗不安,生怕童姥因此事责罚自己。   众女子立刻齐齐屈身单膝跪地,深深低头道:“请尊主责罚!”   童姥驭下的手段从来狠辣,她们都是亲眼见过的。   之前那些人,如乌老大、桑土公等人在生死符的折磨下生不如死的凄惨景象,已深深刻在她们脑中,不敢对童姥半分不敬。   余婆婆道:“请尊主息怒。望尊主知晓,当日来攻打的贼人中有慕容复在,属下虽拼命抵挡,却总不敌,反而折损了好些人手。”   童姥抬了抬眼,冷道:“慕容复?我却没有见到。哼,不管他是谁,胆敢来姥姥的地盘撒野,我定饶不了他,且让他等着吧。”   然后殿内静了半晌,童姥淡淡道:“你们的责罚不能轻饶,但事从权宜,有事要你们去做,所以暂且饶过你们,以后若再有损我灵鹫宫威名,两罪并罚,绝不轻饶!”   “多谢尊主,属下定竭尽全力为尊主效力!”   众人心中大松一口气,站起身来。   余婆婆最得童姥重用,她问道:“不知尊主有何要事吩咐属下等去办?”   童姥哈哈一笑,一拍扶手而起,高高的站在台阶之上,一身华丽庄重的玄色衣袍穿在身上,巍如山岳的气息将小小的身子烘托的无限高大。   下方众人骇然失色,从前童姥并未有这般威势,如今不过几个月,怎得有这般变化!   就听童姥道:“姥姥我神功大成,再不必怕那贱人,我灵鹫宫也不必蜗居西北,只能发展乌老大那种货色。   传我命令,停止搜寻王含章一行人。   命阳天部、赤天部、朱天部的人手立即前往西夏,探寻西夏太妃李秋水的踪迹,一旦有线索,立刻报于我知。   哼,那贱人知我神功大成,定然躲在地洞地缝里,让我找寻不到,你们细心些,莫要遗漏。”   “属下遵命!”三个女子行礼应道。   童姥又道:“幽天部、玄天部、鸾天部派人下山,逐步向中原蚕食。记住,不必着急,以求稳为主,手段不可狠辣。   但要将我灵鹫宫的威名打出去,好叫那些英雄好汉知道,这天下,当有我灵鹫宫一席之地!”   “属下领命!”   “再者,钧天部、昊天部留守灵鹫宫,将这里再好好清扫一遍,一想到那些下流货色到过这里,姥姥便是一阵反胃!”   “属下该死,请姥姥责罚!”两部主事人慌忙下拜。   童姥不耐烦的摆摆手,她们才敢起身。   “至于成天部……”童姥迟疑着说:“你们将人手散布出去,告知附近的猎户、采药人,姥姥我要千年雪莲!”   “属下遵命!”   “我灵鹫宫在这缥缈峰上不为人知,如今入世,你们要谨记,不可堕了我灵鹫宫的名声!”   “是,属下定然誓死护卫灵鹫宫!”   说完这些,童姥便让她们退去,只留下余婆婆一个。   童姥叮嘱她道:“这些琐事你须得处理好,姥姥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余婆婆惶恐道:“属下不敢,尊主有命属下定尽力完成。”   童姥想了想又道:“千年雪莲的事你上些心,那小子救我一命,他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姥姥自然要满足他。”   余婆婆道:“尊主,王含章此人属下未曾见过。只是听尊主所言,他先救了您,又救了李秋水,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童姥摆摆手,她虽然将自己对头之事说了,但逍遥派之事这些属下可不知道,她道:“姥姥我自有分寸,不必多言,你去做吧。”   ……   这两年丐帮很是低调,几次选举帮主之位无果,威名渐渐降低。   自萧峰出走后,白世镜自杀身死,奚长老一蹶不振,已难堪大用,陈长老一年前外出遭人杀害无果。   如今,偌大的丐帮,仅靠吕章和宋、吴两位长老及几位舵主艰难支撑。   虽然仍有天下第一大帮的余威,但在武林人士的心目中,早已不如从前。   吕章等人不止一次怀念从前萧峰任帮主时的鼎盛场面,威名赫赫,谁人敢招惹。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任他们如何悔的场子都青了,都无济于事。   想当初,与丐帮来往的皆是西夏一品堂、姑苏慕容氏这般首屈一指的大势力。   可是如今呢,竟连一些小门小派都敢来挑衅,幸而吕章痛下杀手,才遏止住丐帮下滑的趋势。   虽病气缠身,但仍是一头老虎。   吕章在总舵中,一目十行的看完大义分舵刚传回的消息,叹了口气。 第68章   说明   有关主角逍遥派武功的事。   开始从王夫人那里得到的有《小无相功》、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踏雪无痕、生死符。   踏雪无痕这个不多说,懂得都懂。   生死符这个是谁研发的不好说。书中好像没直接说明。   关于其他,我想说,王夫人不仅有妈,还有爹。   无崖子是逍遥派掌门,拥有整个门派的武学没问题吧,传给自己女儿也是可以的吧。   如果说逍遥子当时传给三老武功各不相同,且不重复,也没给无崖子留下两人的武功秘籍,那这个掌门也太磕碜了。   等于是只传下三分之一的逍遥派?   虽然后来没听说逍遥派的门人谁再练这些《小无相功》,《天山六阳掌》什么的,但逍遥派总共也没出场几个人。   苏星河沉迷旁道,可能学几门,没说。   丁春秋也没用过那些武功,出手就是毒。   函谷八友那些打酱油的更不用说。   所以,无崖子和李秋水都传下了武功给王夫人。   要是有人说无崖子不会传给女儿,传男不传女之类的话,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综上…… 第69章   各有想法   旁边的宋长老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吕章随手将信递过去,摇头:道:“还能是什么事,快刀门联合其他势力要求大义分舵分出一些利益,张舵主拿不定主意,来信问询。”   宋长老一目十行看完,拍案而起,须发怒张,“快刀门三番五次挑衅,是给他们脸了,什么时候我丐帮是他们这种三流货色能上门的了。我这就去大义分舵处置这件事。”   吕章摆摆手,苦笑道:“这样的事最近发生的还少吗?各地都有小门派被人撺掇着挑衅,这早已不是打退一家两家的事情了。”   “丐帮如今就像四面漏风的房子,各个方向都有大风使劲往里吹,现在还只是些许漏洞,只能吹吹风,等什么时候把墙给吹塌了,丐帮也就完了。”   他说着,抬头看看房梁,言语中说不出的苍凉。   比之两年前,吕章着实苍老了许多,可见这段时间丐帮承受的压力之大。   宋长老、吴长老都不是机敏之人,遇事只会打打杀杀,莽撞行事,他一人在各方势力中辗转腾挪,着实操碎了心。   宋长老站在那里怔愣了半晌,最终憋着气,愤愤然的坐回位置上。   吴长老外出,此刻厅堂内只他们两人,方才吕章说了那样的话,这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便在此时,一个弟子匆忙跑进来,面对吕章责备的眼神,他来不及恕罪,就急忙行礼道:“长老,万里,他,他回来了!”   “万里?”吕章一时没想起这是何人。   宋长老也一脸疑惑,“他是谁?”   弟子咽了一口唾沫,抬眼看向两人,“长老,他是当初随全舵主一起死了的人呐。”   “啊!”吕章一惊,瞬间想起此人,当初没有踪迹的那些人他是一一仔细查过的,如今方一提醒,他就立刻想了起来。   他急急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他回来了?难道他没死?”   弟子连连点头,一脸兴奋,“没错,长老。弟子方才在外警戒值守,因从前一起共事过,所以他一靠近就认出了他。本来弟子还以为是鬼来着,可见他在阳光下有影子,我娘说过……”   吕章刚开始还认真听,谁知他越说越远,连忙叫停,“你只说他现在在哪。”   这弟子才止住话头,脸上带着些许得意,说道:“弟子知道他事关重大,便一路避开巡行的帮众,悄悄的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然后就立刻来禀报长老了。”   吕章赞许的点点头,“你做的不错,知道此人身份重要。这样,你暂且不必值守,回去陪着他,等晚间的时候,我亲自去你家里见他。记住,莫要惹人注意了。”   这个弟子自觉参与了帮中的大事,欣喜的不得了,当即拍着胸脯道:“长老放心,除了弟子外,定再不让一人知晓他的存在。”   然后他就要告退回去,吕章瞥了眼他身上的五个小袋子,又把他叫住说道:“此次你功劳不小,待我和两位长老处理完此事,你可升为六袋弟子。”   弟子愈发欢喜,离去的时候几乎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待他走后,吕章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将吴长老叫回来,然后一脸喜色的在厅堂中走来走去。   宋长老一脸不解,问道:“这人回来便回来,你如何这般反应?”   吕章拍着手笑道:“你不懂。此人将是我丐帮崛起的关键。我丐帮因此事衰败,那么,就会因此事重复荣光!”   他话里语义未尽,待得他成功为丐帮报得大仇,资历威望必将凌驾于其他人之上,说不得到时候,帮主之位也可以肖想一二了。   吕章眼中精光一闪,右手的拳头重重捶向左手手掌,脸上的皱纹都浅了几分。   宋长老皱皱眉,心里有些不解,但他见吕章一脸的兴奋,便也没多说什么。   万里此时正在一间颇为简陋的房子里喝着水,目光悠闲的打量着四周。   当初他离去,是因为身怀至宝,留下定会惹人觊觎,为求安身,故而隐居别地。   即便当初因为此事闹的那般大,他都没有现身。   如今重出江湖,乃是他已经将所得尽数消化,不说武功大成,却也有信心傲凌九成九武林人士之上。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自信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丐帮群龙无首,气威低迷,合该他来重整旗鼓。   到时,他就是中兴之主,带领丐帮走上萧峰之后的另一高峰。   ……   王含章久不归家,一直在外游历,若不是定时有书信寄回,王夫人和王语嫣都要以为他出意外了。   是以,他一回家就受到两人深深的埋怨,当然还有她们言谈举止中透漏出来的欢喜。   当晚,二人还亲自下厨做饭,让王含章受宠若惊。   席间,王含章将一路上有趣的见闻一一说给二人听,引得她们笑的花枝乱颤,好不开心。   第二天,王含章这么多年来首次睡到日上三竿,极为满足的起了床。   王语嫣见他出来吃饭,笑道:“阿弟怎么惫懒许多,从前可都是每日天不亮就起来了。”   王含章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笑道:“家里的床太舒服了,许久不睡,一躺下就起不来了,于是索性放纵自己一次。”   他习武多年,每天都是闻鸡起舞,风雨无阻。   论勤勉,他自认不在任何人之下。   王语嫣也知他辛苦,便不再纠结这个,“我和娘已经用过早饭,你去用吧。”   这时已是辰正,王含章点点头,“你还饿吗,要不再用些?”   “不用了,我早饭吃的多,这时肚子还是鼓鼓的,可不能再吃了。”   王语嫣眯着好看的眼睛,揉着自己的肚子笑道。   “那我自己去了。对了,娘呢,她去哪了?”   “今日一大早姑母派人请她去,来人着急,所以一大早就走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王语嫣不解的说,“这么多年姑母深居简出,有时逢年过节都不见人,不知这次是怎么了。”   慕容夫人自慕容博死后便再没出过参合庄一步,除了偶尔教导慕容复外,就是日日礼佛,诚心之虔,当不下于少林高僧。   王含章想了想,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想来应该无甚要紧,便道:“娘和姑母一向不和,想来在参合庄呆不太久,很快就回来了。我先去用饭,呆会再说。”   美美的吃过饭,王含章在庄上走了一圈。   庄上的花草比之从前更添几分明媚艳丽,各色花卉品种又新增许多。   大理茶花圃的老周夫妇依然在勤勤恳恳的做工,见到公子问候时一如既往的木讷,不善言辞。   王含章两年中,几乎走遍宋国的边境,途染数万里风尘,心境早已不复从前。   此刻,在这自小长大的环境中,他的心渐渐澄静下来。   看着清风浮动红花绿叶,湖面上微微波涛翻滚,王含章几乎想从此不再出庄,在此渡过余生。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心中仅一闪而过,便被抛之脑后。   他体内隐患未清,又隐有大敌在侧,哪里能够清闲。   这样的想法大概等到他问鼎天下第一才能实现吧。   当然,或许那时他就不是这样的想法了。   谁知道呢……   这一日王含章没有练功,只以普通富贵公子的生活方式过了一天。   王夫人回来的很晚,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庄。   王含章和王语嫣在花厅说这话等她,见王夫人回来,面色如常,并不似有什么要紧事,两人便要告退。   谁知王夫人将他们叫住,又屏退了下人。一副有要事说的样子。   姐弟俩对视一眼,王含章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王夫人轻轻押了口茶,用帕子擦擦嘴,看着他们,嘴角微嘲道:“你们姑母可真是神通广大,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竟知道了段正淳是你们的父亲。”   “啊!她如何会知道此事?”   姐弟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这样隐秘的事,除了当事人,别人根本无从知晓。   而知道这件隐秘事的除了他们一家,还有段正淳及四大家将,阮星竹一家,除此外,再没旁人知道。   那慕容夫人又是从哪里得知此事的?   王夫人随手挥了挥帕子,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让她知道也好,省得她每次见到我含沙射影,话里有话,一直觉得我外面有奸夫。这下,可算如她的愿了。”   王含章和王语嫣眼睛睁的大大的,问道:“那,娘,姑母这次把你叫去是为了说这个?”   他们两个仔细看向王夫人的脸色,不知她是否在那受了委屈。   王夫人抬眼看了看雕梁画栋、典雅奢华的花厅,嘲讽道:“那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看上了咱们家的财产。你们非王辉亲生,自然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利,咱们一家自然也都是外人。而现在王家的人只剩下了她,所以只有她才能资格掌管这偌大的家业。”   “你们这位姑母本事可大的很,从前在娘家时便管着大半的事,到了慕容家,也是慕容博的贤内助,即便是如今,也在为慕容家打理着不少产业。”   王夫人说着嗤笑一声:“王家虽然富贵,但原来也不过中等,在江南乃至苏州都不起眼。如今王家能有如此规模,全赖我儿的苦心经营,才能将生意扩展至此。   如今她想凭你们非王家血脉就将咱们母子三人空身赶出去,呸,那是做梦!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家谋划着什么,自诩为什么燕国后裔便高高在上,整天想着复国,做皇上。也不拿他们的猪脑子想一想,这都什么朝代了,还想着屁吃呢。   过去我不说这些,是和她没撕破脸,如今她竟想拿我儿子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给他们家招兵买马,呵,除非我一家死光了!” 第70章   巧了不是   王语嫣被这一席话惊的目瞪口呆,樱桃小口微微张开。她竟从来不知,姑母一家有这样大的秘密!   复国?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   她看着王含章,见他一脸沉思,好似对这个消息没甚反应,她狐疑道:“阿弟,你之前就知道表哥是燕国后人吗?”   “啊?”王含章回神,“隐约听说过一点,不是很确定。”   他方才在思考,慕容夫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是谁呢?   他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桌子。   王语嫣见他又自己想事情了,便向王夫人问道:“娘,姑母没有为难你吧?毕竟撕破了脸,可有受伤?”   王夫人轻哼一声,有些得意道:“她自然不会放过我,还妄想将我扣留在参合庄,以此来威胁章儿将家中基业交给她。”   她见儿女都担忧的看着她,心中一暖,笑道:“不用担心,慕容复和四大家将都不在岛上,凭那些下人三脚猫的功夫还留不住我。你娘我啊,把那参合庄砸了一通,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哈哈哈!”   王夫人笑的很是开心,这么多年在慕容夫人面前总是矮她一头,今日总算出了口气。   王夫人又道:“行了,我把今天的事告诉你们,就是让你们知道,咱们家从此和慕容家再无瓜葛,以后慕容家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不必搭理。   而且,哼哼,慕容夫人,呸,王静如那个病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以后要提防着他们。从此可就是仇人了!”   王含章和王语嫣都应下,发生这样的事,两家可真的撕破脸了。   ……   参合庄;   庄子四处燃起火把,将各处照的如白昼一般。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慕容夫人脸上,显的她面色愈发灰暗。   她站在院子里,拿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若不是两侧有人搀扶,定然是要摔倒在地。   “主母……”有下人关切道。   慕容夫人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又想起白日里王夫人在这里大发神威,一边骂人一边砸东西的场景。   忍不住眼前一暗,险些昏过去。   下人们连忙把她扶住,有人叫道:“快去喊大夫!”   “这就来,这就来!”   庄子没了主事的人,下人们像无头的苍蝇,乱成一团。   慕容夫人被灌下一碗参汤,勉强恢复几分精神,气息微弱道:“快,快去传讯给复儿!”   听她说话气若游丝,真让人担心她一口气没喘上就过去了。   果真,说完这话,她头一歪,又晕过去了。   下人们惊慌失措,此起彼伏的叫着喊着,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乱糟糟一片。   ……   回家已一月有余,王含章终于接到了西北消息。   那日王含章一行离开西北时,苏星河留在了那里,这次便是他的来信。   信中言明童姥已将千年雪莲送到,此刻他正在往擂鼓山去,并让王含章也即刻动身。   薛慕华早就在擂鼓山,人参和灵芝也在那里,苏星河已经动身,等王含章到时,丹药大概就练成了。   王含章在离家前,将王语嫣叫到一边,道:“阿姐,外面有急事,我得尽快出去一趟,日期不定。”   王语嫣愣了一下,道:“才回来几天又要走啊?”   王含章见她神色沮丧,很是不忍,但还是道:“这次事关重大,非去不可。如果这次能了结那事的话,或许以后就不用外出了。”   王语嫣叹了口气,帮他正了正衣衫,说道:“外面的事都是你操心,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每次你外出,我总放心不下。这次也是一样。”   王含章安慰道:“有你在家照顾母亲,我才能无所顾忌的在外面办事。我叫你过来便是为了这事。   慕容夫人已经给慕容复去了信,想必他不日便会回来。你和娘在家里,他们说不得会来找麻烦,不如暂且去外面避一避。   待我回来,或者他们走了再说。”   王语嫣听了迟疑片刻,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罢,总归做了那么多年的亲戚,叫了那么多声表哥,情分还是有的。姑母也就罢了,一年见不到几次,表哥,唉,总不好与他当面撕破脸。”   王含章道:“咱们两家自然这样,只要他们觊觎我家财产之心不死,那么总会想着来找麻烦。这次是我不好,即可就要外出,不然也不用怕他们了。”   王语嫣哼道:“我也不怕他们!真要交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王含章笑道:“好好好,是我担心你们,才让你们避出去的。不然就他们几个还不够阿姐一个人动手的呢!”   王语嫣得意的笑着拍了他一下。   然后王含章把这个想法和王夫人说了,王夫人当即拍案而起,指着儿子道:“怎么,你是说我怕了他们吗!哼,管他们四个、五个家将,来多少我照单全收。他慕容复自以为闯出个“南慕容”的名头,就了不得了?还不是靠了先辈的面子,否则谁知道他是哪个!”   王含章无奈,与王语嫣好说歹说才劝住王夫人切莫硬刚。   不是打不过,真要论起来,那四大家将只是送菜的货色,只有慕容复须得在意些,母女两个皆修炼有成,当不惧他们。   只是话是这样说,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两人或伤或被抓,更甚着有性命之危,即便王含章将慕容复碎尸万段也无济于事了。   倒不如外出避一避,顺便饱览各地的湖光山色,且让他们找去吧。   王含章也和她们透漏出想要收拢生意场面的意思。   王夫人与王语嫣尽皆赞同,反正如今的家财足够她们花上十辈子还有富余,王含章自己做决定就行。   这并非王含章是怕了慕容家,而是他家的生意几乎遍布全国各地,场面铺的太大,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即便和当地官员结好的也总有不周到之处。   一旦让朝廷问罪,那可就了不得。倒不如从现在开始,自己慢慢的收拢,于各方面都好。   这个时候就有人问了,既然你自己不经营,那为什么不转让给慕容复呢?   不损己,且利别人,多好。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自己用不到了就要给别人?   虽然不损己,但我也不想利人。生意是我的,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含章这样表示,我辛辛苦苦经营的生意,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摘桃子。   且两家已然陌路,何以削减自己来资敌?   再者慕容家用这些生意赚的钱财都是用来招兵买马,不管他能不能起事成功,总之一旦起战事,那是要死人的!   到时候,这样大的罪业莫不是要落到王含章头上?   所以,王含章半点没有拱手送给别人的想法。   转日……   母子三人一起出了太湖,王含章往擂鼓山赶去,王夫人与王语嫣去了北方孔孟之乡。   恰在此时,几十匹快马自洛阳城外的丐帮别院飞奔而出,分别前往各地的门派、英豪处。   看他们一个个怀揣大红烫金的帖子,竟是要召开武林大会不成?   同一时刻,关外的萧峰一家南下,至附近的王家商铺中,找到管事将自己的需求说了。   这里的管事的得到王含章的吩咐,一切听从萧峰的命令。于是,同样的烫金帖子由王家的渠道转往各地,送往各地武林豪杰手中。   江湖瞬间哗然,能得到武林大会邀请的就那么些人,如今他们个个手握两份请帖,若不是上面所属人不同,几乎都以为是发重了。   再一看内容,更为惊讶。   沉寂许久的丐帮重新召开武林大会,所为还是曾经那事,但主事人的名字换成了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   万里……   如果不是后面“新任丐帮帮主”几个字,恐怕有人就将请帖随手丢掉了。   另一份却是鼎鼎有名的萧峰送来的,目的是洗刷曾经冤屈,找到了杀害当年武林人士的凶手。   更有意思的是,这两份请帖的时间、地点竟然完全一样。   十月十七,少林寺。   这算什么?   你在自家召开也就是了,跑到别人的地界是什么意思?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这个消息瞬间引爆了整个江湖,化为武林人士的谈资。   不管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还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皆三句话不离此事。   有心思缜密之人想的更多:新任丐帮帮主和前任丐帮帮主同时广发英雄贴,日期、地点都相同,莫不是有什么玄机在里面?难道是冲着少林去的?   这样的说法散开后,更是引起巨大的讨论。   一时间,各地的武林人士齐往少林赶去。 第71章   今天请假   二两黄汤下肚   两眼直犯迷糊;   亲们不要嘀咕;   明天肯定找补;   以上;   大家晚安 第72章   丹成   王含章到达擂鼓山时,召开英雄大会之事还没有在江湖上发酵,而与萧峰交接的管事派去苏州告知此事的人和他完美错开,并且他一路疾行,不分昼夜。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江湖上有这样的大事发生。   擂鼓山顶早已变了样,原先的三间木屋已经修葺好,除了苏星河别人不许入内。   这是苏星河的想法,这样做,他似乎觉得可以守护着无崖子。   山谷两侧各建了一排木屋,供函谷八友居住。   因逍遥派并未开始招收门人弟子,所以暂时只有这么些人。   比之那些名门大派,甚是某个地方的小门派都很不如,但谁让他们逍遥派不出名呢。   虽然当日解珍珑棋局时许多人都知晓逍遥派,但是那些人在江湖上都很有身份,不可能逮着谁就和谁说。   而且因为某些人的小心思,并不想让逍遥派的名头打出去。所以,广大的武林群众并不知道逍遥派的存在。   在这些房子中间燃着一团硕大的篝火,上面架着一尊硕大的三足青铜方鼎。   不知从多久开始,这团篝火就开始燃烧。   方鼎中满满的水滚了又滚,直到烧至薄薄一层,堪堪只够盛满三碗。   负责烧水的冯阿三重复这样的情况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一双机灵巧妙的双手早已黑黢黢一片,他虽然满肚子的牢骚,但却半点也散发不出来。   谁让这是苏星河吩咐下来的任务。   不止是他,函谷八友的其他人也忙活的热火朝天。   薛慕华和苏星河在原三间木屋前甄别挑选着各种辅助的药材,力求将质量做到最好。   毕竟主药是三种千年灵药,其他药材也不能拉胯不是。   在山谷的角落有堆积如山的滚圆木头,除了薛慕华和冯阿三的其他六人在抡着斧子夜以继日的将滚木劈成一块块木柴。   这些木柴是王家商铺从全国各地运来的。   因为苏星河查询了逍遥派传下来的诸多典籍,练就此丹药需要诸多的辅助因素。   而其中所用的木柴很有讲究,非得东方的桑木,南方的梧桐,西方的桃树,北方的雪松,以及中原的黄杨不可。   这些树木很常见,但这里用的上的非是上了百年树龄的不可,再加上长途运输,所要凑齐难度实在不小。   也就是王含章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才能办得到此事。   如今,那些滚圆的各色树木将山谷角落堆的满满的。   按苏星河的说法,练此丹药不但所用材料难以凑齐,而且需要特定的时机,似乎要根据天象变化,借助各种时辰的灵气、紫气、阴阳二气等等玄幻之物,才能最终成功。   反正王含章听了一通,感觉匪夷所思,怎的这天龙八部还是个玄幻世界?逍遥派难道是唯一遗留下的玄幻宗门不成?   什么灵气、紫气,这些东西不该在这出现吧。而且,难道你们看得见这些?   王含章这样问。   苏星河却一脸高深莫测的捋着胡须,抬头观星象不语,用失望的眼神看了他这个掌门一眼。   王含章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王含章从前就想过,逍遥派这样的门派放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太突兀了。   和其他门派相比,各个当面要高出一大截,尤其是逍遥派的各种武学,简直了,懂的都懂。   这些想法从王含章脑中滑过,他问道:“师伯,什么时候开始炼丹药?”   苏星河看了看旁边盛满三大木桶的早已冷却的滚水,和堆满山谷的木柴,微微点头道:“两日后午时三刻开炉。”   “午时三刻?这个时间是不是……不太吉利?”王含章眼睛瞪大,不禁问道:“要不我们换个时辰,未时三刻怎么样?”   苏星河眉头一皱,严肃道:“开炉的时辰岂是随便可以更改的?这是根据你的生辰八字,灵药的特性制定的。   更重要的是,此丹是为了消弭你体内的煞气。而煞气的克星是至阳至刚之物,午时三刻是一日中阳气最重的时刻,否则菜市口砍头为什么要在午时三刻。   所以,这事不必多说,不能改。这两日你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丹药功成后,必须立刻服下效用才能发挥到最大,所以,你做好准备吧。”   王含章立刻肃然点头,这事可半点马虎不得。   两日后,炽热到不正常的阳光高高射下,苏星河与函谷八友极其严肃的站在方鼎四周。   苏星河抬头看看天时,手指微动,高声道:“开炉!”   等待许久的冯阿三立刻将一桶滚过的水“哗”的一下倒进鼎中。   鼎下的桑木熊熊燃起,不多时,水已沸腾起来。   薛慕华将一株株早已处理好的药材放进去,然后又加了诸多辅料,盖好鼎盖。   王含章在木屋中闭目养神,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经历了午时三刻至刚的阳气,又吸收了天地黑白交泰时的阴阳二气,还有日出东方的朝阳紫气。   到第二日下午,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吹起一阵凉风,接着便肉眼可见的暗下来。   天象大变……   一片片乌黑的云彩从四面八方聚来,其中隐有雷光电弧闪烁,同时阴风怒号,简直有十几级的风力,仿佛将漫天的沙石都卷到擂鼓山,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苏星河目光如炬,眼睛里只有这一尊方鼎,其他外物完全不能入眼。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方鼎三足离地面有三寸之遥。   以薛慕华为开头,其余七人排在他身后,他们各自双手搭肩,将内力传入前一人体内。   薛慕华双手遥拍而出,以内力催动方鼎,让其飘离地面,呈顺时针方向缓缓转动,看他们各自咬紧牙关,便知此事极其艰难,也幸而他们所修的内力同宗同源,才能不受阻碍的进行传输。不然以他们各自的功力,完全不能做到如此。   苏星河嘴唇微动,随着方鼎的转动轻轻吐出几个字:   “一、二、三……”   待得方鼎第七圈圆满,他突然大喝一声:“放手!”   薛慕华立刻停止动作,八个人一齐退到旁边。   只见苏星河伸出枯瘦的双手,对着刚刚撤去内力的方鼎一推,方鼎瞬间静止不动。   然后他一如方才的薛慕华,将方鼎以逆时针的方向转了七圈。   便在完成的那一刻,天空中酝酿多时的雷电轰然响动。   粗大的雷电闪烁在头顶,咔嚓轰隆,让人胆战心惊。   函谷八友各个目光呆滞,完全不知道为何如此。   只有薛慕华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些什么。   此时苏星河运使着方鼎,将其定在离地七尺的空中。   他抬腿将脚边捆成一把,五根颜色各异的木头踢入火堆。   “轰”的一瞬,剧烈的火苗腾空而起,将方鼎整个吞没。   苏星河面色潮红,大声道:“掌门,接丹!”   只见他双手一松,方鼎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将火堆激荡而起。   同时他隔着三丈距离,右手迅疾一拍。   这一掌用尽了他全身的内力,方鼎不负众望的喀嚓一声碎裂,璀璨璨的金光从中升腾而起,顷刻间已将这方天地照亮。   但它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光彩,一道猛烈的吸力便从一旁传来,它立刻不受控制的飞过去。   王含章跟随萧峰习得的擒龙功终于有了用场,毫不费力的就将金丹吸过来,一口吞入腹中。   天空中肆虐的雷云终究还是没有劈下,在一阵发泄般的电闪雷鸣后缓缓散去。   天地重新恢复平静。   苏星河在弟子的搀扶下勉强站住,看着木屋里定定坐着的王含章担忧道:“不知掌门能否功成。”   薛慕华道:“掌门功力深厚,当不成问题。”在他看来,只要金丹炼制成功,后续就没任何问题了。   苏星河没有像他这么乐观,闻言半晌无语,最后还是缓缓点头,“但愿吧……” 第73章   流水   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湖风雨几时休。   ……   英雄贴广发江湖,少林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   丐帮态度莫名,萧峰却直指少林寺。   即便萧峰如今声名狼藉,但任谁也不能小瞧了他。尤其是少林寺,当然明晓萧峰战斗力的强大。   少林玄慈方丈心中隐有感觉,来者不善,随即做了相应的安排。   丐帮和萧峰两份帖子所发的时间相隔不过三日,分别是九月十九与九月二十二。   十月初一,少林寺召集散落各地的门人和俗家弟子,参加十一月初一的礼佛盛会。   不年不节且没有铺垫,突然冒出个礼佛盛会,江湖中人很是嘀咕了一番。   讨论的话语不甚好听,传播却很是广泛,毕竟涉及少林寺,能肆无忌惮调侃讨论这等大人物的机会,可没有多少次。   但少林寺好像没有听到,一概置之不理。   同时,福建莆田少林寺一行二十余位高僧悄无声息的进入嵩山。   说悄无声息也不尽然,别人不好说,丐帮自是得到了消息,但新任的丐帮帮主信心十足的洒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十月十日,慕容复借着这股东风,将一则消息传遍江湖。   原来,前两年崛起的王含章竟然是段正淳的儿子。   在传出的消息中,慕容复知道这个消息后,深以为耻,不愿舅舅受此侮辱,就此与王夫人一家三口断绝关系。   且,以舅父唯一后辈子侄的名义,将他们逐出王家。   这消息一传出去,又为本就火热的江湖油锅添了一把火。   众人纷纷表示,大瓜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慕容复本意是想让王含章一家名声扫地,好顺利接手王家的财产,但谁知,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段正淳身上。   这两年段正淳饱览中原风光,不时就会有消息传出他在各地游玩的消息,重要的是,身边从来都是美人相伴。   如今又添一位老情人,还白白多了一对儿女,真是让人羡慕。   反正段正淳多情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情人孩子一大堆,虱子多了不怕痒,随它去就是。   正主没有出面,别人说一嘴过过瘾也就完了。主要这是人家的家事,虽然不大好听,别人却无从置喙。   慕容复见没有达到目的,暗中吩咐手下挑拨了几次,但都没有掀起波澜,心中很是憋闷。   十月十五日,王夫人正在泉城自家酒楼吃饭,闻听此事,勃然大怒,一掌将桌子拍的粉碎,大骂慕容复一家。   十月十七日,慕容家四大家将齐到泉城讨要说法,不知是否出自慕容复授意。   结果出人意料,四人重伤而归。   若不是王语嫣念在旧情,饶四人一命,此刻他们已经毙命于王夫人掌下。   同时,王夫人母女酷似神仙般的容貌随着她们的武功名传江湖。   十月十九日,因包不同在十七日败退后出言脏乱差,王夫人撇下王语嫣独自追赶上去,掌毙包不同。   然后与前来接应四人的慕容复大战一场。   王夫人战意高涨,慕容复怒气冲天,二人大战近百回合,眼见王夫人不敌时,王语嫣赶到。   三人乱战一通,皆受伤而返。   自此,两家结为仇敌。   十月二十日,段正淳在秦岭附近遭遇四大恶人。   此时他身边有四大家臣与阮星竹、秦红棉母女共八人跟随。   一番恶战后,八人不敌败逃。   当晚,因当家人不在,主事的范豪接到消息,立刻动身求援。   第二天,苏星河亲下擂鼓山。   十月二十二日,段正淳一行被追上,眼看不好。   危急关头,苏星河赶到,与段延庆一番恶战。   云中鹤、褚万里战死。   双方各自败退。   十月二十四日,段誉率人出大理,七日后与段正淳汇合。   十月二十七日,余婆婆带领门人攻陷云州秦家寨。灵鹫宫之名首次为中原人士所知。   十一月一日,少林寺礼佛盛会大开,各地俗家弟子蜂拥而至,威势让人心惊。   世人这才反应过来,虽然早知少林寺势大,但没想到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此程度。   从早上开始,上山的人就络绎不绝,直至太阳落山,少林寺中仍是人满为患。   这天后,许多少林俗家弟子在嵩山附近住下,所为何事一目了然。   十一月五日,慕容复赶到云州,声讨灵鹫宫灭秦家寨一事,谁知正好遇到下山的天山童姥。   双方交手短短时间,慕容复重伤而归。   以童姥的脾气,若不是初入中原,不宜大开杀戒,且慕容复身份名气摆在那里,不宜被杀,否则他焉有小命在。   家将被杀,自身重伤,慕容复的运气真的不好。   十一月六日,星宿派门人出现在北方,毒功再现江湖。领头之人疑似一位紫衣女子。   十一月九日,李秋水回归西夏一品堂,斟酌再三后隐居后宫,一封亲笔书信快马加鞭送到段延庆手中。   十一月十日,夜,擂鼓山顶金光大放,亮如白昼,三十息后方歇。   十一月十一日,丐帮五大分舵加洛阳总舵共六路人马,齐往河南奔去。   十一月十七日,英雄大会正式拉开序幕。 第74章   来了   天空刚出现一抹亮光,少林寺就山门大开,从里走出一行僧人,握着扫把分列至大门两侧,不忙不乱的清扫落叶。   此时已是深秋,不过一日夜间,地上就落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看粗大树木上光秃秃的树枝,竟一片叶子也没了。   可能它们知道今日有大事发生,也想来参与一番,所以才故意抖落了身上枯黄的树叶。   随着一声悠扬的钟声,在各个禅房打坐的高僧纷纷起身往大雄宝殿走去。   玄慈方丈已等候在内,僧人到齐之后,一如往常的开始做早课。   待早课结束,玄字辈高僧没有动弹,其余僧人皆起身离开殿中,各司其职去了。   日头渐高,随着山下马蹄声响起,玄慈方丈睁开从昨晚就闭紧的双眼。   ……   一名接一名僧人匆匆入殿,皆手持一摞名帖,双手高举,交给玄慈,言道:   “启禀方丈,河朔群雄拜山。”   “启禀方丈,齐鲁英雄拜山。”   “启禀方丈,淮南武林豪杰拜山。”   ……   一连许多武林人士结伴而来,塞满了大殿。   他们很聪明,明白自己一人无甚姓名,不过一无名小卒,谁人放在心上,但若是诸多小门派联合起来,却足够让人重视。故联合而至。   当然,真正有身份的人都自成一家。   过不多时,知客僧带来的英雄豪杰已经有几百人。   少林群僧在外行道,结交方外朋友甚多,所来的英豪之中,颇有不少是玄字辈、慧字辈僧侣的至交,各人执手相见,欢然道故,迎入殿中。   这事沸沸扬扬几个月,彼此该通知的都已知晓,少林寺自然也邀请诸多英豪助拳帮声。万一形式不妙,不至于寡不敌众。   此时先来的都是与少林交情不错的,他们与少林众僧都有默契,交谈之事也不出此事范畴。   待这一波英豪到后,接着便是停留在附近的少林俗家弟子联袂而来。   玄慈方丈在殿里看着这些人,低声曰了一声佛号,眉目低垂。   玄难在一旁见状问道:“师兄,看你神情低落,不知为何如此?”   玄慈叹道:“你看殿中诸多与我少林亲近之人,倘若拼杀起来,他们为我少林而死,那少林寺的罪过可就大了。”   玄难道:“师兄……不必如此。此事非因我少林而起,你不必自责。”   说到这里,他哼了一声,面有怒色:“萧峰,丐帮,齐来我少林,所图所谋定非好事,师兄切不可一时心软,放纵了他们,定要让他们尝尝我少林的金刚手段!”   玄慈微微点头,面色恢复如常,不再纠结于此事。   毕竟,能练就几十年无人成功的大力金刚掌的他,怎会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他方才也不过是有感而发,担忧无关之人为少林而丧命。   福建莆田少林寺之人混进少林寺众僧中,不很起眼。   少林僧人如此之多,多出一二十又如何发觉。   虽然有人见到一些新面孔,不认识,但也没有在意。   ……   随着知客僧一声高高的:“丐帮帮主携丐帮众英豪前来拜山!”   熙熙攘攘的大殿内外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一齐看向玄慈方丈。   玄慈轻吐一口气,目光如电,高声道:“诸位,一起请吧!”   他一身金红色僧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手持一串佛珠,步履沉稳大步走去。   在他身后,跟着众位玄字辈高僧,一个个面色肃穆,如临大敌。   寺门大开,两旁各有一排知客僧。   “当当当”一连九声厚重的钟响后,玄慈率领少林寺一行人走了出来。   此时寺外已经围了一圈武林人士,都是来看热闹的。   寺门对过闪出一片空地,先来报信的两名丐帮弟子分列两旁,挺身肃穆。   接着,就听到山腰里传来群马奔驰之声。   蹄声越来越响,不久四面黄布大旗从山崖边升起,四匹马奔上山来,骑者手中各执一旗,临风招展。   四面黄旗上都写着五个大黑字:“丐帮帮主万”。   四乘马在山崖边一立,骑者翻身下马,将四面黄旗插在崖上最高处。四人都是丐帮装束,背负布袋,手扶旗杆,不发一言。   群雄都道:“丐帮帮主万里到了。”眼见这四面黄旗傲视江湖的声势,擎旗人矫捷剽悍的身手,令人心生肃然之感。   黄旗刚竖起,一百数十匹马疾驰上山,乘者最先的是百余名六袋弟子,其后是三四十名七袋弟子、十余名八袋弟子。   稍过片刻,是三名背负九袋的长老,一个个都默不作声的翻身下马,分列两旁。   但听得蹄声答答,一匹青骢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春风满面。   及至丐帮人群时,他忽的一扔缰绳,纵身飞跃而起。   众人只看他在空中轻飘飘一挥衣袖,身形咻的横略虚空,一个跟头翻落在丐帮众人面前。   他上前两步,面带微笑的拱手行了一圈礼,道:“丐帮帮主万里,见过诸位前辈!”   众人见他露了这么一手,面不红,气不喘,一如常人,尽皆骇然不已。   玄慈方丈上前一步,道:“阿弥陀佛,久闻新任丐帮帮主少年俊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衲玄慈,见过万施主。”   万里笑道:“玄慈方丈之名威震江湖,本帮主自然知晓。今日来的匆忙,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海涵了。”   围观之人纷纷嘀咕,你还来的匆忙?就差没把帖子贴到少林寺门上了。   万里话说的不巧,礼数却是不缺,两位江湖数一数二的门派领袖你来我往几句话,好不热闹。   便在这时,山腰处一阵喧闹声传上来,一个知客僧上来报:“启禀方丈,慕容复施主到了。”   诸多武林人士一听,立即让出一条道,慕容复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三位家将和许多江湖人士。   玄慈方丈看向他身后的人群,微微眯眼。   诸人见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少不了一番见礼。   有人道:“慕容公子风采依旧,不知前些时候受的伤可好了?”   这话损的很,立刻引起低低的笑声。   慕容复面色微沉,勉强笑道:“那位前辈武功高深莫测,在下实非敌手,有幸留下一条性命,自然要好好养着,如今已大好,兄台可要试一试?”   说话之人哪敢与他动手,讪笑着缩回人群中去了。又引起一阵哄笑。   忽的一个声音远远飘来,“你可……真幸运,能在……那人手下……保住命。慕容家的……运气都在……你身上了吧。”   这声音飘飘忽忽,断断续续,让人听着很是难受。   慕容复抬眼看向高处,道:“四大恶人到了,怎么还不现身?哦,现在是三大恶人了。”   旁边一处高高的山崖上落下三人,同时还有声音道:“听说……慕容家把家将……当着自家人,怎么包不同死了,你不见一点伤心?”   随着他们落下,声音越来越清晰,话却更不好听了。   确实,邓百川、公冶干、风波恶三人神色憔悴,面色不好,一身素衣,臂缚白布。   反观慕容复,面色红润,为今日的盛事似乎还特意装扮过,崭新的衣衫格外合身,整个人气宇轩昂,丰神俊朗。   慕容复面色愠怒,刚要说什么,又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两位手下败将在这里夸夸其谈,当真是有意思。”   段延庆当日败在苏星河手下,也算间接败在她手下了。确实,段延庆非童姥对手。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复和段延庆瞬间面色大变,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众人惊疑不定,不知来人是谁,怎得让这两人如此惧怕。   “灵鹫宫到!”   余婆婆一声高喊,门人立刻清出一条道路,当中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 第75章   哭辽   今天的一章放到明天   抱歉抱歉;   ……   以上;   晚安 第76章   出手   “天山童姥!”   慕容复失声叫道,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到一旁。   天山童姥面色如常的环顾一周,并不在乎别人投射在她身上奇异的目光,落落大方的抱拳道:“灵鹫宫宫主天山童姥见过各位!”   玄慈方丈脸上不见异色,躬身还礼:“宫主大驾光临,少林寺蓬荜生辉。”   灵鹫宫之名最近在江湖上传开,听闻门派中都是武功高强的妙龄女子,甚是奇特。   如今一见,天山童姥自不必说,身后的余婆婆一看便是武功高强之人。然后,便是几十名白衣飘飘的美貌少女。   这些女子脚步轻飘,面容妍丽,围观的武林人士一时看呆了。   天山童姥环顾四周,看了段延庆一眼,嘿嘿笑了几声,身后门人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到一旁,她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此时陆陆续续又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到来,将少林寺门前的空地围的水泄不通。   不时有人呼号,“丐帮的人到了,说找到了两年前杀害大智分舵舵主及十几位好手的凶手,怎么还不揭露?”   “说不定还没来呢,着什么急!”   “丐帮、慕容家……你看这来了多少人,连灵鹫宫的人都来了,还有谁没到?”   旁边有人轻声道:“你莫不是忘了两年前丐帮针对的是谁?”   “两年前?谁?哦,我想起来了,王含章?”   “就是他,我看呐,这凶手八成就是他!”   “不对吧,老兄,两年前丐帮武林大会你不知道?他态度那般强硬,怎可能是他。你别扯犊子了!”   “嘿,你看着吧。”那人也不解释,这样说了一句。   旁边的人看他态度自如,信心满满的样子,以为他有什么内幕消息,不觉心里犯嘀咕:莫非真是那王含章?   此时几方大佬被围在场中,玄慈领着一众高僧站在少林寺前,低眉肃穆。   万里身后跟着丐帮弟子,站在玄慈东侧,神情自若,目光逡巡着其他人,不时转头和吕章低语几句。   灵鹫宫在玄慈西侧,本来这个位置是慕容复的,但童姥一来,他立刻退至万里旁边,显然畏惧的很。   童姥坐在高大的太师椅上,两只脚只露出一点,甚是好笑,但感受到她身上那凝如山岳的气势,没人能笑得出来。   更有意思的是一堆和尚旁边站着一堆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彼此之间泾渭分明,怎么看都有意思的很。   段延庆三人则停在一株高大的树木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场中其他人。   玄慈方丈和玄难说了几句话,就见玄难站出来,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山路上接连一阵“哎吆”声响起,众人纷纷抬眼望去。   路上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的被人抛出去,跌落在地上,好不丢人。   “是谁敢甩老子?”   “诸位武林同道面前,谁这么放肆!”   ……   呼喝声立时响起,来人明显犯了众怒。   这时一声呼哨响起,立刻就有丝竹、唢呐,吹拉弹唱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齐齐几声高喊。   喊声在弦乐中不甚清楚,只隐隐听到几声“星宿”、“仙女”、“无敌”之类的话。   玄难面色一变,难道星宿派又重出江湖了?   人群散开一条路,一行人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一群手持各种乐器的男子,个个鼓足双腮,双手青筋暴起,卖力奏响手中的乐器。   他们后面跟着八个高举旗幡的门人,上面写着“星宿掌门”、“阿紫仙子”、“神功盖世”、“无人能敌”之类的话。   接着是四人抬的高椅,上面仰坐着一个玄衣高冠的女子,手持羽扇洋洋自得,观其容貌,正是阿紫。   不知何时,她竟当上了星宿派掌门!   一群人乌泱乌泱闯了进来,一人走出高声道:“星宿派掌门,阿紫仙人驾到,还不快快接驾!”   周围忽的一静,本来因见星宿派来人喧哗的武林门人,此刻鸦雀无声。   段延庆道:“丁春秋死后,星宿派没人了吗?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当掌门。”   接话的是天狼子,他一指段延庆道:“大胆,我星宿派掌门岂是你能置喙的!快快下来赔礼道歉,老老实实磕一百个响头就饶了你,否则掌门大发神威,你的小命就难保了!”   段延庆目光一寒,叶二娘忽的飞身掠出,两柄钢刀直朝天狼子脖颈削去。   天狼子挥手迎上,他双手掌心蓝紫,分明含有剧毒的向来人胸口拍去。   两人交手几招,叶二娘就知此人不过绣花枕头,除了毒功外不堪一击。   她哼哼一笑,眉目流转间,身形一转,钢刀直插天狼子胸口。   天狼子大惊失色,三魂七魄几乎飞出,叫道:“掌门救命,救命啊!”   本来看戏的阿紫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说罢,自己身子一闪,右手羽扇“铛”的隔开钢刀,左手闪电般拍向叶二娘。   叶二娘这几年武功进境颇快,近乎一流高手,但阿紫这一掌她竟半分来不及闪避。   匆忙间只得用钢刀挡在身前,“嘭”的一下。   一股极寒的掌力透过钢刀打在她身上,叶二娘也非泛泛之辈,借着这股掌力,身子一退七八丈,然后反身跃起,向后逃去。   阿紫得势不饶人,娇笑道:“叶二娘,你这些年作恶多端,人所共厌,我今日就当为武林除害了!”   然后身子闪烁间,寒冰般的掌力已迫近逃走的叶二娘。   段延庆已身离枝头,但来援已然不及。   其他高手与四大恶人无甚交情,甚至有的还有过节,自然也不会出手相助。   叶二娘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已经感到身后的寒意,顿时心如死灰。   便在这时,一声佛号如黄钟大吕般响起。   “阿弥陀佛!”   一道金刚般的掌力瞬间飞掠十余丈,带起沿路的沙土,来势汹涌的将阿紫拦截住。   阿紫面色一变,立刻变掌相迎。   “嘭”的一道犹如巨石落入深谷般的响声,阿紫“蹬蹬蹬”后退四五步,一脸骇然的看向出掌之人。   玄慈方丈收手合十,朝阿紫微微颔首道:“星宿派掌门驾到,有失远迎,来我少林寺不知有何贵干?”   他说话间双眼微侧,与飞身跃起的叶二娘四目对视,面色平静。 第77章   到来   本来惊讶与他出手救下叶二娘的其他人闻听此言,当即明了。   你星宿派来到这里挑衅,三五句话就要杀人,分明是没将少林寺放在眼里,今日这样的场合,只要冒犯到少林寺的威严,自然不能轻轻放过。   所以,玄慈方丈出手也就情有可原了。   玄慈方丈甚少在江湖中出手,如今显露身手,相隔十余丈打退气焰高涨的星宿派掌门,实在厉害。   武林中一直传言,达摩堂首座玄难大师武功方位少林第一,如今见识了玄慈的大力金刚掌,那些“难吹”立刻偃旗息鼓了。   小觑少林掌门之人迅速收回从前的小心思,再不敢有不敬之心。   相比其他人,阿紫才是心中惊骇不已,她原以为自己潜修两年,毒功大成,当在中原江湖有一席之地,谁知竟如此不堪一击。对方的掌力堪称她所见最刚猛威强的,着实厉害。   原来,当日阿朱随萧峰远去关外后,阮星竹将对女儿的关爱都放在阿紫身上,阿紫没几天就倍感腻歪,于是就偷偷跑了出去。   她偷了丁春秋的神木王鼎,刚开始练功偷偷摸摸,还得到处躲藏。   其中有几次惊险,若不是段誉无意中将她救下,使六脉神剑打退敌手,她早被星宿派的人抓了回去。   那段日子确实不好过,但是很快,丁春秋身死的消息在江湖中传闻开来。   阿紫初时不敢相信,以为这是丁春秋为了抓她特意放出的迷雾弹。   但很快,一直如附骨之疽抓她的门人四散离开后,她才相信这是真的。   这下可乐坏了她,不必再到处躲藏,可以随意到处抓捕毒虫练功。   几个月后,她抓捕毒虫来到昆仑山中,引来了胖和尚的那条冰蚕。   阿紫欣喜若狂,她虽然没有易筋经相助,但她有正经的毒功来炼化毒虫,虽然耗费时日许多,却不虞有生命危险。不似庄聚贤那般,险些冰冻而死。   等她炼化完整只冰蚕,结合其它毒物的辅助,练就了一门寒冰掌力,实力大增。   然后阿紫去往星宿海,此时王含章早已离去,她轻易打败其他人当上了星宿派掌门,一直到今日。   阿紫虽然经冰蚕练就了寒冰掌力,但实力不过一流之中,远不及原着中练成《易筋经》的庄聚贤,自然也不敌玄慈。   尤其玄慈方才为救人而全力出手。   阿紫不敢大意,双手抱拳行礼道:“听闻丐帮和萧峰英雄帖广传江湖,于今日在少林一会,本掌门来看看热闹。不想来的早些,萧峰还没到。”   有人高喊:“你星宿派非我中原武林同道,可没有资格来这里,快滚回星宿海吧!”   其他人立即附声起哄。   确实,两方的英雄帖上都有一句“中原武林同道”,星宿海远在海外,真论起来,确实不在其中。   阿紫毫不生气,目光在出声之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阁下此言差矣,若论起地域确实如此。但本掌门乃是萧峰妻妹,萧峰是我姐夫,所以我今日到来,并无不妥。”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喧闹,少林中人也不禁皱了眉头。   玄难对玄慈道:“师兄,萧峰不知何时竟与星宿派联合起来了,今日果然来者不善呐!他到底想干什么?”语气中隐有怒意。   玄慈微微点头,只道:“静观其变。”   这样的猜测立刻流传开来,萧峰本就狼藉的名声,此刻又添了一条罪状。   阿紫回到星宿派中,低声吩咐道:“方才说话那人找机会杀了。”   然后便带人占据一个方向,自顾自的又上了高椅,神情却不似方才轻松。   灵鹫宫这边,余婆婆一听这帮人是星宿派,立即道:“尊主,要不要属下去杀了他们?”   童姥面无表情的扫了星宿派人一眼,不屑一笑,“一群乌合之众,先不忙出手,有他们掺和更热闹。先等那小子来吧,看他如何处理今日之事。”   她目光又看向慕容复、段延庆、万里等人,笑道:“这些人可都与他有仇啊!他竟得罪了这么多人,真是不一般,哈哈哈!”神情很是愉悦。   确实,在场大势力之人,除了少林,都与王含章有仇怨,且还不浅。   不知等他到来时,会作如何感想,是否会反思自己行事没有章法,随心而欲。   ……   王含章来的很快,身旁跟着王夫人、王语嫣、逍遥派一行和段誉父子等人。   哗啦啦一大群人到来,无一孬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众人一一见礼,除了有大仇之人彼此看都不看一眼,其余大家都很客气。   比如慕容复与王家、段正淳与段延庆,这都是不可能和解的了。   万里在一旁看着王含章,直等到他与别人叙旧完,才走出两步道:“王公子,不,王掌门,久违了。”   王含章自接到英雄帖,便知这位当日的幸存者是冲自己来的。   万里在这短短两年就有如此成就,还当上了丐帮掌门,定然是得到了他遗失的《易筋经》。   于情于理,双方都无和解的可能。   王含章笑道:“当日阁下不过是全冠清身后一无名小卒,今日竟成了丐帮帮主,真是世事难料啊!”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哗然喧闹起来,王含章这么说,分明是承认了丐帮那件事是他做的。   众人原以为双方还得一阵扯皮争吵,再相互对峙,甚至还会大打出手,最后才会在某一方胜利的笑声或失败的吐血中承认是凶手。   谁知王含章就这么平息承认了自己是当时杀害全冠清一行的凶手,完全失去了戏剧的冲突性,让这出戏开始就是高潮!   万里道:“当日因,今日果,王掌门,两年前的恩怨今日该算一算了。”   王含章道:“说得好!”   他伸手一指万里,“当日因,今日果!万帮主,你倒是说说,当日的因是我还是你们?”   他话语中一片严肃,说到最后更是质问起来。   万里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虽然如此,但毕竟是你杀了他们。终究还是要为全舵主一行讨个答案啊!”   王含章笑了,“以势压人,不愧是丐帮!”   他话语中说不出的感慨,似乎在为丐帮变成这个样子而惋惜。   其他人听着二人的对话,一个个神色怪异,不知是作何感想。   就在这时,一个粗狂威武的声音如龙吟般传来:“三弟,丐帮可不是这样的!哼,丐帮的名头,都在你们这些小人手上败坏了!”   王含章和段誉一喜,抬头望去。   就见两条灰色的身影从远处电射而来,并如提前商量好的一般坠落场中。   “轰”的一声,萧峰与萧远山的到来,终于让吃瓜看戏的人来了精神。   等了半天,终于正主齐了。   萧峰一甩披风,对王含章、段誉爽朗大笑道:“二弟、三弟,终于又见面了!”   王含章二人快步走过去,三人把臂大笑。   没人看到,阿朱一人悄无声息的汇入王家的人群中,和王语嫣站到了一起。 第78章   难受   当你点进来,就会看到这段话。   是的,没错,我又要请假了。   ……   这一段真的不好写啊……我哭了;   ……   而且,我得去医院看我的牙,碰上周末,辗转跑了好几家医院,问了好多咱还这么年轻,不能顶着半截门牙找媳妇不是;   ……   期末了,还要准备考试;   ……   我太难了;   ……   感谢大家谅解,拜托,拜托;   明天补上;   ……   以上;   晚安 第79章   无题   萧峰的到来彻底引燃此地的气氛。   玄慈方丈上前两步,道:“萧施主到了。”   他嘴唇轻动不见多大的动作,但是声音却清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慕容复、段延庆等人心中一凝,玄慈方丈的内功竟高深如斯,当下一个个内心微凛。   虽然和少林无甚矛盾,但不妨碍他们提前警惕。   萧峰还了一礼,身子在场中转了一圈,目光将在场之人扫视一遍,缓缓开口道:“诸位,我萧峰今日到此,是为当年之事。带头大哥带领十几个高手伏杀我全家之事想必众位都已知晓。我全家支离破碎,而那位带头大哥却毫发无损。今日,我定要讨回个公道!”   萧峰说完,周围鸦雀无声。他声音洪亮威武,将其他声音全部压了下去。等他说完,场中还隐隐回荡着他的声音。   玄慈默默无言,手中的佛珠终于不再转动。   半晌后,他开口道:“萧施主今日到此,想必是知晓带头大哥是何人了吧?”   萧峰道:“玄慈方丈所言正是。天理报应,那大恶人自然逃不过去。”   两人目光对视在一起,片刻后,各自移开。   王含章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这件事他掺和不了,然后转头看向万里,两人对视一眼,他还对王含章笑了笑。   王含章很明白万里的意思,他对为全冠清等人讨回公道没什么想法,只是在其位,谋其事,既然他做了丐帮帮主,并且有信心、有想法将这个位置一直坐下去,那么他就不可能放过这个树立威信的好机会。   所以,两人必有一战。   只是王含章好奇,自己两年前便崭露头角,轻易击败白世镜,那么万里是哪里来的信心打得过自己呢?   而王含章对自己很有信心,尤其是现在。   萧峰与玄慈等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将两年前之事又重现在众人眼前,他身边的灰袍人始终未开口说话。   有人叫道:“萧峰,你既然说你知道带头大哥是谁,那就说出来,让大家看看他,那些恶事是不是他做的!”   这时,灰袍人忽的仰天大笑,伸手将头巾面巾扯下来丢在地上,说道:“那位带头大哥就在此地,若是揭穿他的身份,恐怕你们能把眼珠子瞪出来呢!”   萧远山容貌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与萧峰酷似的样子,不用猜,便知二人的关系了。   玄慈方丈目光一凝,道:“阿弥陀佛!”   ……   王含章听着他们说话,你来我往,消逝的往事犹如画面重现,清晰可怕。   雁门关;   ……   自杀坠崖;   ……   王含章不知怎的,有些恍惚,看着面前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立刻运转内力在体内游走一圈,方才的异样之感消失无踪。   他还没来得及探究问题的原因,突然心头一动,转头朝左侧抬头看去。   只见那里光秃秃的树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黄衣人,他何时出现的,如何出现的,在场众多高手,竟无一人察觉。   王含章一转头,其他人也有预感似的忙向树上看去。   “啊,他是谁?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啊,在场这么多高手,竟然没人察觉!”   “看他的样子,不似武林中有名的前辈,到底谁呢?”   ……   黄衣人本就没想隐藏行踪,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见自己被人发现,当即哈哈大笑两声,从树杈上一跃而起,落到慕容复前方。   萧远山和他同时“咦”了一声,两人同时开口,“我见过你!”   ……   萧远山出现,慕容博现身,接下来就是对峙了。   谁与谁对峙?   当然是谋图复国的野心人与无辜的一家三口,以及被蒙蔽,犯下大错的武林名宿。   萧远山在叶二娘的苦苦哀求下无情的揭穿玄慈方丈的带头大哥身份。   这次,没有涉及一位无辜的小僧人。   然后,玄慈方丈一声喝穿慕容博的身份,以及他假死的目的。   接下来,自然就是一场大战了。   谁与谁打?   天山童姥端坐高椅,此间之事与她无半点关系,只会看戏。   玄慈方丈自揭带头大哥身份,且有与叶二娘之事,于是当场辞去少林方丈之位。   但不知是没有儿子的牵绊,还是什么原因,他并未立刻开始受少林戒律刑法,而是将身上大红袈裟脱下,一身内力鼓荡,衣袍猎猎,双眼死死盯住慕容博,眼中死志已存,分明要最后一战了。   以玄慈的内功修为拼起命来,在场之人谁敢无视。   萧远山、慕容博、玄慈之间,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然后……这三人竟乱斗起来。   慕容复欲帮手,但被萧峰所挡,两人动起手来,竟顷刻间分出高下。   ……   王含章无暇观看这两场大战,因为万里对他出手了。   万里修炼《易筋经》功力大增是必然,但王含章和他连对三掌后心中甚惊。   他超凡通玄的内力拍出去,竟然如泥牛入海,半点反应也无!   要知道,擂鼓山金光大放的那一夜,王含章服食金丹成功破镜入神而明之境界。   在他突破的那一瞬间,三种灵药结合而生的灵性成功将潜伏在王含章体内的蛇灵击碎,化作点点金光没入他的四肢百骸。   丹田再度开辟,原本是奔腾大河的内力再度壮大,汹涌奔腾,内力大增。   同时,神而明之境界首次开辟眉心紫府,诞生自身真灵,超凡脱俗。   王含章虽然只动用五成功力,但万里能毫发无损的接下,足以证明他的厉害。   习武之人从修炼内功开始,首先须开辟丹田,然后打通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   打通经脉的过程是实现从三流转化到一流高手的经过。   然后便是尽可能多的开辟体内其余的经脉与窍穴,成就体内小周天循环。   这个过程因人而异,每个人打通经脉、窍穴的数量不一而足。破境的难度自然也不同,进而,达到神而明之境界的实力也天差地别。   不用想,人体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打通一百处与两百处肯定不一样。   而在破境之时,人体会遭受天地灵气的倒灌,如果开辟的经脉窍穴过少,很容易就爆体而亡。   再者,能达到此境界的人无一不是天纵奇才,哪里是打通区区一部分经脉就破境之人。   比如天山童姥,她三十年返功一次,从头修行,打通的窍穴简直圆满,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又如王含章,经历蛇胆的洗礼与无崖子的传功,直接成就无垢之体,体内经脉窍穴无一不通。   他现在的实力比之天山童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万里,他只修炼了《易筋经》便有如此实力? 第80章   终究   一众围观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个高手内力激荡,招式出神入化,不禁高呼出声,纷纷喝彩。   不过这样的声音刚刚兴起,便被各方人横过一眼,立刻不敢出声多言了。   丐帮吴长老瞪向出声之人,没好气道:“帮主是给他们杂耍的不成,一个个竟喝起彩来,是不是还要给赏钱啊,哼!待我去教训教训他们!”说着就大步往那走。   宋长老拉住他,安抚道:“和这些人计较什么,可不能失了分寸。”   吕章道:“是极,莫要丢了丐帮的体面。”   他双眼微眯,看着掌风呼啸、内劲四射的王含章两人,“姓王的武功又精进不少,不知帮主是否敌的过。”   吴长老大咧咧的说道:“老吕,你这就是多虑了,帮主是何等实力,你忘了当日如何三招两式就打败咱们的了吗?放心吧,那小贼定不是帮主对手!”   吕章抚着胡须的手一顿,微微点点头,面上显露几分不自然。   当日之事,不用多说,如烂俗小说一般,横空出世的得到奇遇的青年才俊打败了竞争高手,夺得最高荣誉。   他当然不甘心。   奈何,技不如人。   ……   玄慈的大力金刚掌锋芒毕露,即便武功高深如萧远山、慕容博也不敢硬接。   三人出手无半分留情,招招往要害而去。   旁观之人看不清他们具体的动作,但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杀意,一个个大呼过瘾。   ……   “南慕容”终究比不过“北乔峰”,在其他两处酣战之时,慕容复被萧峰一掌拍飞,哇的一口吐出一大滩鲜血。   邓百川、公冶干、风波恶三人惊呼一声,“公子爷”,同时抢将上去。   三人手中兵器朝萧峰后背招呼,萧峰闻声反身挥手,几招之后,“啪啪啪”三下就把三人武器拍飞。   萧峰右手朝地上风波恶的长刀一拍,掌心微凹,只见长刀陡然跳动,咻的飞到他手中。   然后萧峰随手一挥,喀嚓一声擦着慕容复的脖子插在地上。   正艰难起身的慕容复身子一僵,瞬间愣在原地。   慕容博参合指略挡两人一招,侧目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复儿!”接着就想飞身而去。   但萧远山哪能让他如意,身子一闪,右手五指凌厉狠狠抓向慕容博。   慕容博仓惶闪身,后背却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他反手一摸,登时满手血淋淋。背后衣衫连同皮肉竟被萧远山抓下来一块。   萧远山甩掉手中的血肉,踏前两步,指着慕容博喝道:“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当年我和你三次对掌,深悔不知你本来面目,没下重手杀了你。上来领死罢!”   然后对玄慈道:“咱们的恩怨切先等等,待我收拾了他再来找你算账!”   慕容博目光一闪,在走近的萧峰与萧远山身上来回闪烁,突的长笑一声,纵身而起,踩着树枝就要往山上而去。   他本想着引来二人,让慕容复得以逃命。   但哪里想得到,萧远山父子二人齐齐高喝一声,“下来!”   两人同时右手高举,擒龙功瞬间爆发。   围观众人纷纷一惊,叫道:“怎么可能!”   慕容博在树上与二人相隔十余丈竟然身子一定,衣衫忽地向后飘去。   他心中大惊失色,这一招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汹涌的吸力控住,犹如断线的风筝直直向后落去。   慕容博武功何等高深,身子一扭,“喀嚓”一声,双手深深插进树干中,整个人去势瞬止。   他眼见无机会远走,面色变了一变,整个人落到下方。   萧远山大笑两声,“贼子,受死吧!”   父子两个也不管武林道义,齐齐飞身而去。   慕容博对付二人中其中一个已是势均力敌,两个齐上,哪还有机会,很快就被擒下,点中穴道,连同慕容复和三个家将扔在一旁。   有年老的武林人士见到这一幕,叹息不已,慕容博当年也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谁能想到他假死这么多年,最后落得这么个结果。   萧远山一脸快意,他上前“啪”的扇了慕容博一巴掌。   慕容复怒道:“休要侮辱我爹爹!”   三个家将也叫道:“不许侮辱老主人,有什么手段朝我们使来!”   而慕容博闭着眼睛一脸平静,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   萧远山哼了一声,不在再看他,对萧峰道:“峰儿,我们把他带去雁门关,在那里亲手杀了他,以祭奠你死去的娘亲!”   萧峰叹了口气,看着被点中穴道的几人,微微点点头。   萧远山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着少林方向喊道:“罪魁祸首已经拿下,玄慈,你这大凶手又该如何?”   玄慈朗声说道:“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玷少林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戒律堂首座玄寂道:“这个……师兄……”   玄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   又道:“玄慈犯了淫戒,与虚竹同罪,身为方丈,罪刑加倍。刚才包施主即便不说,少林寺戒律也决不轻饶。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   说着跪伏在地,遥遥对着少林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   群雄面面相觑,少林寺方丈当众受刑,那当真是骇人听闻、大违物情之事。   玄寂道:“师兄,你……”   玄慈厉声道:“我少林寺数百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   玄寂含泪道:“是!执法僧,用刑。”   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刑杖,向玄慈背上击了下去。   二僧知道方丈受刑,最难受的还是当众受辱,不在皮肉之苦,倘若手下容情,给旁人瞧了出来,落下话柄,那么方丈这番受辱反成为毫无结果了,是以一棍棍打将下去,啪啪有声,片刻间便将玄慈背上、股上打得满是杖痕,血溅僧袍。   群僧听得执法僧“一五,一十”的呼着杖责之数,都垂头低眉,默默念佛。   普渡寺道清大师突然说道:“玄寂师兄,贵寺尊重佛门戒律方丈一体受刑,贫僧好生钦佩。只是玄慈师兄年纪老迈,他又不肯运功护身,这二百棍却经受不起。   贫僧冒昧,且说个情,现下已打了八十杖,余下之数,暂且记下,日后一并责打,不违贵寺戒律。”   群雄中许多人都叫了起来,道:“正是,正是,咱们也来讨个情。”   玄寂尚未回答,玄慈朗声说道:“多谢众位盛意,只是戒律如山,不可宽纵。执法僧,快快用杖。”   两名执法僧本已暂停施刑,听方丈语意坚决,只得又一五、一十的打将下去。   堪堪又打了四十余杖,玄慈支持不住,撑在地下的双手一软,脸孔触到尘土。   叶二娘哭叫:“此事须怪不得方丈,都是我不好!是我爹爹生了重病,方丈大师前来为他医治,救了我爹爹的命。   我对方丈既感激,又仰慕,贫家女子无以为报,便以身子相许。   那全是我年轻胡涂,无知无识,不知道不该,是我的罪过。这……这……余下的棍子,由我来受罢!”一面哭叫,一面奔上前去,要伏在玄慈身上,代他受杖。   玄慈左手一指点出,嗤的一声轻响,封住了她穴道,微笑道:“痴人,你又非佛门女尼,勘不破爱欲,何罪之有?”   叶二娘呆在当地,动弹不得,泪水簌簌而下。   玄慈喝道:“行杖!”好容易二百下法杖打完,鲜血流得满地,玄慈勉强提一口真气护心,以免痛得昏晕过去。   两名执法僧将刑杖一竖,向玄寂道:“禀报首座,玄慈方丈受杖完毕。”   玄寂点了点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玄慈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玄慈违犯佛门大戒,不能再为少林寺方丈,自今日起,方丈之职传于本寺达摩院首座玄难。” 第81章   出人意料   玄难上前躬身合十,流泪说道:“领法旨。”玄慈向叶二娘虚点一指,解开她的穴道。   他伸手抓住叶二娘手腕,说道:“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着你母子二人,自知身犯大戒,却又不敢向僧众忏悔,今日却能一举解脱,从此更无挂挂恐惧,心得安乐。”   然后对萧远山道:“萧施主想来知我儿子下落,贫僧犯下大错,但却不能不去求你告知二娘孩儿所在,还请允准!”   萧远山刚擒下仇人,又见玄慈一副重伤垂死的模样,哼了一声,“你儿子此刻就在此地,不知少林寺哪位师傅背后、屁股各有九个戒点香疤?”   少林僧众间一人“啊”了一声,旁边众人赶忙转头朝他看去。   出声的是一个狮鼻阔口的年轻僧人,容貌甚是丑陋,他一脸茫然的和四周目光对视,心中一片空白。   叶二娘闪身过去,将他拉出人群,伸手拨下他的僧袍。   小僧人忙阻拦,但不及叶二娘手快,他身后的九个戒点香疤赤裸裸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二娘“啊”了一声,再欲扯下他的裤子。   他这次说什么都不让了。   叶二娘激动的抱住他,“你,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虚竹。”他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仍呆呆的答了。   玄慈面目慈祥,“虚竹,你入少林寺多年,我竟不知你就是我的儿子!”   “啊,方丈!”   ……   这边认亲气氛甚浓,另一边战斗已然白热化。   王含章衣袖一抖,“啪啪啪”连拍三掌,每一掌都妙到毫巅,封住了万里的退路。   他自负功力远超对方,然而与万里缠斗如此之久都不曾拿下,此刻终于动用了全部实力。   令他惊异的是,每每他动用超出一流境界的内力时,就如泥牛入海,打在对方身上,没有半分反应。   出手未曾触及对方,便先弱了三分,这样的情况真的是闻所未闻。   王含章猜不透其中缘故,现在只一心想拿下对方。   万里眼见王含章用了全力,不惊反喜,看也不看其他掌势,直接朝前方冲了过来。   王含章就怕对方不和他硬碰硬,如今万里自己迎上,登时喜上眉梢,毫不留情的拍去。   两人双掌相交,王含章只见一道红光在两人掌间闪现,接着掌心一点刺痛,他心中一慌,内力不由又涌出几分。   万里“嘭”的倒飞出去,连退十多步才吐血止步。   他身后丐帮众人忙抢过来,叫道:“帮主如何?无事吧?”   万里笑着摆摆手,擦净嘴角的鲜血,一脸愉悦的看向对面。   王含章不知为何,竟仰面直直地倒了下去。   “阿弟!”   “章儿!”   “掌门!”   ……   一群人喊着各种称呼忙跑过来扶住他,但是不管用如何手段都无法将王含章唤醒。   王语嫣抱着王含章的上半身,泫然而泣,朝万里喊道:“你对我阿弟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   万里哈哈一笑,说了句:“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这是他应得的!”然后就不再多说。   苏星河从方才起就一直在搭脉,此刻一脸凝重,口中念念有词,“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王夫人怒道:“什么奇怪,你说清楚!”   苏星河抬头看着诸多焦急的面庞,眉头紧皱道:“掌门没有受半点内伤,但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无法醒来,为什么呢?”   ……   王含章很茫然,他感觉自己肉身与灵魂分离,小小的灵魂体从眉心处起身,肉身却半点不动。   他身子不过巴掌大,但可以随意进出身体内外,寸寸血肉看的一清二楚。   王含章进去自己经脉各处,想要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但那一道红光被万里打入他体内的红光此刻陡然异动。   红光在王含章体内疯狂游走,速度之快,使它通过的每一条经脉都痉挛抽搐。   外人看来,昏迷的王含章像得了羊癫疯,整个人手脚不受控制的疯狂抖动。   旁边王语嫣几人拼命按也按不住,虽然知道这种情况肯定不是好现象,但是总不能把他手脚掰断,只能听从苏星河的意见,任他去了。   幸亏王含章此时灵魂、身体分离,感受不到痛楚,否则非疼的满地打滚不可。   不知红光转了多久,王含章看的眼晕时,就见到他的身体里忽然浮现出点点金光,仿佛夜空中的萤火虫,在他的血肉之躯中诞生。   金点随着红光在他体内转动,跟在红光后,像一条小小的金色尾巴。   随着时间流逝,王含章出现的金光愈来愈多,跟随红光游走的也越来越密,逐渐凝成一条长线。   王含章盯着红光,眼神变的凝重,当看着那条东西被金光构造的完全清晰后,他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尖尖的红光打头,仿佛一只独角,后面是长而粗的身躯,金光中花纹渐生。   最后,终于彻底完型,这完全就是那条菩斯曲蛇!   王含章大吼一声,但是却无人能听到。   菩斯曲蛇在成形的那一刻突然静止不动,然后两只三角眼缓缓有灵回神。   它对着王含章漂浮在眉心的真灵无声的嘲笑一声,吐了吐蛇芯,然后慢慢游走到他心脏处。   在王含章惊骇的目光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胸口传来,撕心裂肺。   王含章惨叫一声,捂着胸口踉跄着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看着它。   它同样抬头看着王含章,四目相对,无声而视。   王含章瞬间明白过来,它这是在报复自己吃了它的蛇胆!   果然毒!   王含章心思电转,想找出破局的办法。但下一刻,菩斯曲蛇像一根拉满的弓弦,“嗖”的一下朝他射了过来。   一人一蛇两个真灵瞬间纠缠在一起,你撕我咬,我缠你抓,瞬间演变成原始的争斗。   菩斯曲蛇吸收了王含章体内全部的金光,整个身躯只比王含章小一点点,此时争斗起来,它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要知道,它诞生真灵多么久,王含章才多久。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上的熟练度。   就像一个一级英雄去打大龙,虽然英雄的会发展,会变强,可以单杀一二三四五条大龙,但是现在,他一级的时候,打不过。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王含章的身体被打的渐渐单薄,相当凄惨。   而且真灵的战斗与肉体不同,对方咬你一口,打你一拳,你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被咬的地方消散了一些。   消散的是什么?   当然是灵魂力!   灵魂体由灵魂力一点点构成,等到灵魂力消耗到不足以构建整体的时候,灵魂也就消散了。   王含章正在经历这样一场危机,他的消散速度远比对方要快!   ……   玄慈看着面前抱头痛哭的母子二人,笑的很开心,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合十,说道:“人生于世,有欲有爱,烦恼多苦……”   他话没说完,便听到少林寺深处传来一个老迈却清晰有力的声音:   “阿弥陀佛!”   这声音如同龙卷狂风,从少林寺中忽的吹来,“呼”的卷起漫天沙尘枯叶。   众人大惊失色,这般内功修为当世有谁可以做到?!   一直稳坐钓鱼台看好戏的天山童姥突的起身,目光炯炯的看向远处,脸上带着兴奋。   余婆婆正以衣袖遮面,见状凑过去道:“尊主,发生什么了?”   天山童姥没理她,而是仰天一声长啸,“少林寺果然底蕴深厚,不知是哪位高僧隐居其中,可否现身一见!”   她声音亦是老迈厚重,但有如晨钟暮鼓,一个字一个字重重敲在在场众人的心头。   众人齐齐看去,小小的身影站在太师椅上,有些不协调,但没有人敢调侃,反而一个个目露敬仰,神色畏惧,只觉得那身影可比天高。   本意自杀的玄慈被这两人打断,愣在原地,一时间心中更多的是瞻仰前辈风采,暂时没了自杀的心思。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担任少林寺方丈几十年,怎么从来不知少林寺还有这样一位前辈?   远处的声音似乎是没想到有人可与他回话,顿了一顿,又有声音传来:“阿弥陀佛,施主登临彼岸,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一个灰衣老僧双手合十从少林寺正门走了出来。   方才玄慈受刑,众僧在门口让开一条道路,此刻他就由此而出。   他左脚刚出寺门,众人感觉眼前一花,他已到了玄慈身前,右脚刚刚落下。 第82章   迟来的因果循环   老僧平平无奇的一步就像惊雷在九天炸响,周遭立刻响起一阵倒吸冷气之声。   这自然就是扫地僧。   他两条长眉稀白如雪,一副平静模样,伸手朝玄慈头顶摸了摸,说道:“痴儿,痴儿!”   下一刻,突然间白眉飞舞,他开口一声大喝:“妖孽,尔等岂敢放肆!”   轰隆一声,这句话让周遭所有人双耳瞬间失真,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个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完全没了意识。   而功力低些的甚至直接震晕过去,直接没了动静。   天山童姥面色也变了变,心中惊骇这老僧功力深不可测,同时朝躺地的王含章看去。   正在酣战的一人一蛇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佛音,如同黄钟大吕,佛音道道,金莲朵朵,一齐从他们头顶落下。   佛音入耳,金莲过体,王含章只觉得自己仿佛刚从冰窖中出来,全身沐浴在阳光下,温暖舒适,瞬间懒洋洋起来。   而菩斯曲蛇却如遇天敌,惨叫一声,浑身抖擞着将缠在王含章身上的身体松开,百米赛跑似的急射到一旁,想要脱离金莲落下的范围。   但是这佛音荡漾开来,瞬间将附近笼罩在内,如同一个金色钟罩,任凭菩斯曲蛇拼命撕咬撞击,也无法脱困而出。   金莲落在菩斯曲蛇身上,像雪花般寸寸消融,一同消融的还有菩斯曲蛇的灵魂力,不过几个呼吸,蛇身就肉眼可见的稀薄起来。   王含章一时没反应过来,此刻回了神,立刻转头看去。   就见扫地僧正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嘴唇微动,无声的默诵着什么。   刹那间,就像五毛特效粗制滥造的电影,他在扫地僧头顶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光圈,一点点的光华流转,灿烂夺目。   他目光一偏,又见天山童姥小小的身体前绷直,双手捏着古怪的法诀,一脸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王含章笑了一下,看向菩斯曲蛇。   只见王含章的内钟罩忽的一冷,伴随着“咔嚓嚓”声,冰霜在菩斯曲蛇身下绽开,一株雪地寒梅在旁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发芽、抽枝长叶,最终盛开红梅朵朵。   下一刻,寒风凛冽,寒梅枝头盛开的花朵红光一盛,被寒风卷积着吹落枝头。   王含章对两人心生感激,但此时最要紧的是消灭菩斯曲蛇。于是,巴掌大的小人握紧拳头大叫着向越来越稀薄的蛇身冲了过去。   金莲似火,梅瓣如刀。   汹涌的灵魂力翻腾汹涌。   ……   蛇头红角妖异红光闪烁不定,隐有血海破空而现。   万里“噗”的吐出一大口红的不正常的鲜血,面如金纸。   ……   金莲、红梅、血海僵持不定。   扫地僧掌心微紧,天山童姥双手相合。   两人面色白了一瞬。   猪脚凝聚全部力量的拳头落下。   轰隆,轰隆;   ……   万里当日得了菩斯曲蛇头顶半截独角,借助此宝修炼《易筋经》。   而王含章的内力大部分来自蛇胆馈赠。   二者同宗同源,互相攻击自然事倍功半。   所以万里才那般有恃无恐,敢和踏足神而明之境界的王含章对战。   但他如何得知此事?   又如何知道被他吸取大半精华的独角可以用来暗算王含章?   罪魁祸首当然是蛇灵显化,以独角中的意志潜移默化的干扰万里,在他心里不知不觉埋下一个念头:   手中的独角是王含章的克星!   这样一来,万里不会完全吸干独角中的精华,其中的蛇灵也会得以保存。   ……   当初,菩斯曲蛇遭遇雷劫,重伤王含章被补刀而死。   只是当时死去的是它的肉身,它修炼多年的蛇灵尚且存活。   但是本来栖灵的独角在天雷下毁了一半,无法容下完全的蛇灵。于是它将遭受雷霆之力侵袭,隐有裂痕的蛇灵一分两半。   一半残留半截独角,一半游走至蛇胆。   蛇胆里的一半被天雷入体,分裂虽然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对它来说利大于弊。   不但剔除了几乎损毁的部分,还留下一个后手。   灵魂体在肉身死亡后只能存活二十四小时,而一旦离体,就相当脆弱,此时空气中停留的雷云粒子便是它的克星,所以它只能待在蛇体内,不敢外游。   不过它并不担心存活问题,肉体被雷击后散发的香味足以在天雷的余威散尽后,吸引野兽过来。   到时它趁机夺舍,便可重生。   但是它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中竟有人类,还那么多,其中一个甚至挖了它的蛇胆,这让它的后手直接报废。   焉能不恨!   正常生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阴险毒辣的蛇。   独角中的一半蛇灵当机立断,直接从蛇身分离,自动把自己交给那人的敌人。   虽然它死了,但是挖胆之仇怎能不报,更妙的是,自己栖身的这人还那人有仇。   这就很棒了。   再然后就是它潜移默化改变万里想法。   ……   在万里练功的过程中,一人一蛇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了结合,灵魂上的。   不过万里是不知情的,他每一次借助独角修炼便接触一次,次数越多,结合就越深。   直至现在,蛇灵重创,万里心生感应,竟被蛇灵直接借去一部分灵魂,这才吐血昏迷。   更重要的是,万里眉心紫府未开,灵魂外借,等于本源重创,造成的后果难以想象。   ……   三人合击,即便菩斯曲蛇修炼蛇灵时间超过三人总和,也不得不伏诛!   ……   鸠占鹊巢,最终反噬,本来两年前就该逝去的生命,今日终于消逝。   这一战说来时间够久,但实际不过短短片刻,战斗结束后,被扫地僧以狮吼功震慑心神的众人还未醒来。   王含章灵魂回归本体,起身拱手弯腰对两人遥遥一拜。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两人收功回神,扫地僧微微还礼,天山童姥却哼了一声,说道:“小子,你救了姥姥一命,姥姥现在还给你了,以后可别想着再来要挟我!”   王含章笑道:“姥姥大恩我可不敢忘,等此间事了,定会有回报。”   童姥撇撇嘴不在意转过头,但神情却表示很是受用。   王含章四下看了看,走到万里跟前,看着他道:“因果循环,天理报应,我的结束了,现在该是你的了!”   万里方才吐血后就已回神,但已伤重,艰难到连动一动都很困难,他跌坐在地上,惨笑一声:“没想到这样你都不死,果然福大命大!”   王含章叹道:“你当年离去,丐帮英雄大会时没有现身,我原以为你会就此隐居,不理世事。没想到,你竟还是出现了,还当了丐帮帮帮主,唉。”   他语气中说不出的感叹,很是不解。   万里当年饶了范豪一命,又未曾出来指证他,王含章对他很是感谢。但没想到最终是这样。   万里眼中露出几分怀缅,说道:“全冠清不是好人,我一直都知晓,他被你杀死,究其原因还是他的问题。”   “那为何……”王含章话未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他笑道:“当年我雪中垂死,是他救了我一命,又带我入丐帮,一路见他登上舵主之位……救命之恩,终究还是要报的。”   此时功力深厚之人陆续醒来,闻听此话,周围静悄悄一片。   万里咳嗽两声,苦笑道:“本以为这次可以将你拉下马,谁知是这样的结果,我死后……”   他说出这样的话,身后醒来的吕章、吴长老等人惊呼道:“帮主,不可!”   万里摇摇头,“我遭蛇灵算计,已然活不成了,只求你……不要为难丐帮。”   王含章沉默了一瞬,然后看了看萧峰,见他眉心微蹙,叹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找丐帮麻烦的。”   万里笑了笑,眼睛缓缓闭合,身子向后趟了下去。   身后几位长老连忙上前把他扶住,再探鼻息,已没了呼吸,几人纷纷趴在旁边痛哭。   虽然相处没多久,但几人都能感觉到万里是德才兼备之人,有能力带领丐帮重回巅峰。   他们哭,不是哭万里,而是哭丐帮,哭自己。   此后,丐帮该如何自处?   王含章没想到万里如此刚烈,他虽然重伤不治,但修养起来还能活一段时间的,谁知他竟自断经脉,不愿屈辱苟活。   他长吐一口气,转身而去。 第83章   其实   写成玄幻很抱歉   写着写着就成这样了;   在下眉头紧皱,一时没了主意,本欲更文表示歉意,但忘记今日是平安夜;   ……   于是;   单身二十多年,不想当狗了;   ……   所以;   大家都懂;   嗯哼;   ……   以上;   平安夜快乐;   晚安 第84章   众人渐渐醒转回神,大部分人迷迷茫茫,转头四顾,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吕章抱着万里的尸体,双眼通红,嗓音沉重的道:“走!”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各色奇异的目光,带着丐帮弟子朝山下走去。   呜啦啦一群人离去,谁也没想到丐帮会这般离去,早晨刚到时,新任帮主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现在竟然浑身冰凉的被人抱着下了山。   之前的种种都成了笑话。   丐帮也成了笑话。   看向丐帮的目光中有不少带着兴奋,不知在想些什么。   扫地僧突然现身,如今又突然离去。   脚下轻动,人已飘出去十余丈。   玄难大师忙叫道:“前辈,你……”   扫地僧没听他说完,身影就消失不见。   玄难叹了口气,对玄慈道:“师兄,寺中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前辈?”   玄慈摇摇头,“我也不知,执掌少林几十年,却从来不知寺中隐居高人。”   他说着从地上起身,重重的咳嗽两声,对萧远山道:“萧施主,老衲生平犯下大错,以致贵一家三口生死分别如此多年,实难救赎,你且动手吧。”   说着,玄慈闭上双眼,任凭萧远山施为的样子。   叶二娘扑倒在他身边,哭喊着:“你不要,不要……”她哭的涕泗横流,闻听者好不感动。   虚竹呆呆的站在那里,想伸手去扶,又不知该怎么办,为难的伸了伸手,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旁,默然无语。   萧峰对玄慈一向无恶感,他不忍心的对萧远山道:“爹爹,玄慈大师他是受奸人蒙蔽……”   萧远山一摆手,止住他的话音,冷笑道:“玄慈,罪魁祸首我已擒住,你儿子被我抢走,这么多年也就算抵了,以后,再无相见之日!”说罢,转头不再看他。   玄慈睁开眼,对萧远山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施主高义。”   然后轻声说了句:“走吧……”   然后自己脚步轻抬,略微踉跄着往山下走去。   叶二娘对萧远山父子行了一礼,和虚竹忙起身扶住玄慈,一家三口下了山。   玄难轻吐一口气,面色伤感的微微摇头,低声对旁边人吩咐了几句,就有几个僧侣快步追了上去。   萧远山道:“峰儿,咱们父子已擒拿凶手,这就走吧!”   萧峰点点头,走到王含章和段誉面前,说道:“两位贤弟,匆匆相见,又要匆匆别离,实在伤怀。不过此次为兄大仇得报,洗刷冤屈,日后来往便宜许多,或可常至中原大理。”   段誉喜道:“大哥此话可真?咱们可得常来常往才好,这两年见不得面,总觉得感情淡了许多,日后可得好好叙旧了,等下次,定要与兄长痛饮三百杯!”   萧峰仰天哈哈一笑,“二弟此话我可记得了,到时可要备足酒钱呐!”   这话一出,三个人一阵大笑,彼此好一阵感怀,同时想起当年松鹤楼上的场景。   三人说了好一会话,萧峰又与阿朱相别,最终萧远山催促才依依不舍相别。   临行前,萧峰托王含章照顾阿朱母子一段时间,他们此去雁门关是为报仇,血祭母亲,这样的场面让她们母子见到不好。待这事了结,就回来接他们。   萧远山对这事有些不满,轻轻哼了声,表示我萧家的子孙家眷自然不能惧怖此事。   萧峰却说,这件事到他们父子就截止了,后辈人知晓此事有害无益,徒增烦恼。   他这样说,萧远山即便不乐意也没再多说什么。   王含章拍着胸脯应了,保证有自己在,绝不会让她们母子有什么意外。   父子两个将慕容家一行五人带走,围观之人闹哄哄好一阵,满是不敢相信,名震天下的姑苏慕容世家就这样败落了?   有人很是振奋,自觉今日有幸见证这样的大事发生,与有荣焉;有人与慕容家交好,甚至暗地里还拿了慕容家的黑龙令旗,不甘心就这样无疾而终,不少人马跟着他们追了上去,不怀好意。   王含章都看在眼里,萧峰让阿朱母子不必跟随,其中或许有这个的原因。   他刚才已经提醒过,萧峰对此事满不在乎,分明不将那些乌合之众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王含章还是让一行人跟了上去,暗中相助。   丐帮走了,萧、慕容两家也离开了,在场只剩下了王含章一家、逍遥派、段家一行,阿紫为首的星宿派、灵鹫宫以及少林寺。   段延庆和岳老三两人在扫地僧狮子吼功回神后就匆忙离去,当年威震江湖的四大恶人,如今只剩下两人,不知他们是何感想。   天山童姥和余婆婆低语几声,然后余婆婆来到王含章身边,对他说道:“王公子,不知星宿派的那位掌门与您有何瓜葛,若是没有关系,尊主说要灭了他们。”   王含章吓了一跳,这样的事童姥当真做的出来,他连忙道:“阿紫是我同父亲妹,还请童姥高抬贵手,我自去料理了她与星宿派。”   他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说来是我的错,当年丁春秋被杀,我想着他的门人弟子罪不至死,于是将他们押送回星宿海,给他们制定规矩,想着能让其改邪归正,但没想到他们贼心不死,又来兴风作浪。   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姑息了。”   余婆婆点点头,“既然王公子这样说,在下就如此回禀尊主了。”   说罢,就回到童姥身边,将方才他的话低语给了她。   童姥听完微微点头,似还满意。   阿紫歪着头看了看走过来的王含章,嬉笑道:“哥哥,你来做什么?”   王含章伸手一指点中她穴道,然后越过她,对天狼子等人喝道:“当日我与你们说的话全都浑忘了吗?”   天狼子等人立刻浑身抖如筛糠,跪倒在地,口中辩解道:“还请公子知晓,都是她逼迫我们的。本来我们谨遵公子命令,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不敢行将踏错一步,亦不敢离开星宿海。   都是她,阿紫,威胁我们……如果不听她的话,就有大苦头吃啊!还请公子饶命,饶命!”   几十个人就像之前排练好的一样,异口同声的说出此话,王含章听了一愣,然后被气笑了。   这样的人,实在是可笑。 第85章   宝贝   实在不好意思请假了,但是期末考试太要要命了,一天考了三场,明天还有考试,所以只能鸽一天了……   没脸了,没脸了;   唉;   ……   咱是真羡慕有存稿的作者,可是我做不到啊……   以上;   晚安 第86章   散了   阿紫冷冷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她对星宿派这些师兄弟的行径再清楚不过。   区区反水,又算得了什么。   王含章好生无语, 八_零_电_子_书_w_ w_w_._t_x_t 8_0_8_0_. c_o_m 只觉得自己从前想着让他们改邪归正简直是搞笑,当下摇摇头,不再多话,身子一闪,手指连点几十下,“嘭嘭嘭”直接将这些人丹田戳破。   他竟是直接废了他们的武功!   几十人瞬间口吐鲜血,哀嚎遍地。一个个捂着自己的小腹,满地打滚。   王含章摇头道:“你们已救无可救,不必再浪费我时间了。以免你们日后为祸江湖,便废了你们的武功!日后好自为之,下山去吧!”   天狼子、天星子等人都是趋利避害之人,哪有半分血性,王含章废了他们武功也不敢有半分怨恨,一个个惊惧交加的相互搀扶着、哀嚎着下了山。   阿紫看着他们撇撇嘴,很是不屑,她却忘了,从前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阿紫这一年对星宿派也是付出了心血,有心将其打造成自己的班底,但谁知就这样付诸东流,不觉有些烦躁,怅然若失。   她没意思的咋舌一声,王含章与她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彼此之间实在没什么交情,且她与阿朱感情也同样泛泛,无甚亲密之感,方才王含章昏迷时,阿朱、王语嫣等人都真心关切,只她无感,此刻这种情况,她也觉得尴尬。   阿紫念及这种情况,转身就要离去,却被王含章叫住。   王含章看着她说道:“阿紫,神木王鼎在你手里吧。”   阿紫面色一变,神木王鼎被自己盗出星宿派之事当初只有丁春秋知晓,王含章是怎么知晓的?   她眼睛转了转,说道:“什么王鼎?我不知道。”   王含章不和她废话,只道:“在不在你心里有数。直接和你说了吧,星宿派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你这个掌门不做也罢,且日后不得已毒功危害江湖,否则,后果自负!。”   阿紫冷笑一声,“你让我不当我就不当了?太可笑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我做甚?无趣。”   王含章的厉害方才人人都见到了,只她在这里大放厥词。   阿紫朝段正淳喊道:“爹爹,你女儿要被你儿子欺负了,你也不管管!”她说这话,小女儿状似的跺跺脚,一脸撒娇的模样。   阮星竹见状扯了扯段正淳的衣袖,段正淳看了王含章一眼,正色道:“星宿派的恶名武林中人人皆知,快快与他们划清界限。不然,即便你兄长不说,我也要训斥你了!”   阿紫听了这话气的不行,她一身功夫全赖星宿派的毒功,若是无有星宿派相助,往后想要进益可就难了。   当下她也顾不得王含章的威势,只对他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休要多管闲事!”   她见王含章面色不善,赶忙又道:“大不了……大不了,我不进中原就是了,只在星宿海活动,这样总行了吧!”   王含章摇摇头,“星宿派是江湖毒瘤,说什么都不能存在的。你们这次进入中原,害了多少无辜人士,你数的清吗?你的脾气秉性我清楚的很,绝不能胡乱纵容!”   他说着皱了皱眉,看了童姥一眼,“不用多说了,星宿派就此解散!还有件事,星宿派在星宿海的根底你清楚的很,你去把那些根底清除了罢,以免遗祸世人!”   王含章见阿紫要讨价还价,厉色道:“这件事若是做不好,休怪我不顾情分,废了你的毒功!”   阿紫气的不行,抬头看看段正淳、阿朱等人没一个帮她说话,当即哭了出来,“你们都任由她欺负我,呜呜呜……”一路跑下了山。   阮星竹焦急的看看段正淳,“段郎,阿紫一个人这样走了,不会……”   阿朱道:“娘放心,阿紫的武功高强,又古灵精怪,她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哪会让别人欺负了她!”   阮星竹闻言想起阿紫的身手,放下心来,和阿朱悄声道:“昊儿我见了,长的和他爹……”   母女俩说起悄悄话,王含章对段正淳、段誉两人前来相助一番感谢,又与段誉说了一会话,约定时间相聚,然后段家一行人就下了山。   阿朱随他们下了山,说好过几日就带萧昊去找他们。   其他人都走了,天山童姥今日也看够了戏,便施施然起身,对王含章道:“你小子好运道,竟也能破境,姥姥我记住了。”   王含章陪着她说话,一同辞别了玄难大师等人,然后下了山。   看热闹的人早就走没了,玄难看着空旷的山门,心中五味杂陈,深深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玄生问道:“师兄何故叹气?”   玄难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回了寺中。   身后的僧众一同回转,偌大的寺门轰然闭合。   此时太阳西斜,蓦然吹起一阵冷风,卷起寺门前不久前的故事飞了出去。   热闹了几个月的武林大会就此落幕。   ……   王含章一家人回到苏州,彼此讨论起这段时间的见闻,很是兴奋了一番。   王语嫣对王含章功参造化表示羡慕,不服气的的表示一定会后来追上。   王夫人今番见到段正淳,竟只有平淡,其他的情绪如怨恨、欢喜、倾心等等一概不存在。   她回到苏州怔愣了几日,某天吃过晚饭一家三口说话时忽的流下两行清泪。   这唬了姐弟两个一大跳,连忙问是何故。   王夫人不自觉的伸手在脸上一揩,见指尖清凉的泪珠,愣了一下,忽的笑了,“自己哭了我都不知道。”   见儿女关切的眼神,她笑道:“不必担心,我没事。只是这几日总会想起从前与他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的欢喜、明媚。   翩翩佳公子,娇娇妍丽女。这是他形容我们的话。   可是想着想着,就觉得那些欢乐的画面渐渐模糊,在一点点消去,直到方才,终于一点也都没有了。   我哭,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哭一哭那些消逝的时光,从前的欢声笑语,儿女情长,再与我无关了。”   她说着,起身摸摸两人的头顶,笑着走了出去。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半晌无话。   ……   阿朱陪了阮星竹几日,就来到了苏州,过了半月萧峰回转此地,带来了慕容家五人血祭的消息。   其实萧远山只杀了慕容博,慕容复与三位家将是自尽而死。   听到这个消息,王含章与王语嫣默然片刻,到底是十几年的亲戚,这样的结果终究令人咋舌。   参合庄的慕容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当晚便自尽而死。   王含章知晓后,派人安葬了她。   她也是个可怜人。   ……   萧峰三口在苏州住了一个月,然后又动身前往关外。萧远山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王含章本想让他们定居中原,但夫妻两个都不愿意,说他们在关外天朗风清,比在中原更适合他们,同时也不愿纠缠进中原的是是非非,关外更清静。   他们这样说,王含章也不能说什么,给他们准备了几大车的东西,一路送出三十里。   ……   故人往事,皆成云烟。   王含章没了事情,专心巩固内力,以期更上一层楼。   从此定居苏州,再也没有外出过。   ……   江湖风雨从来没有停歇,但随着慕容家消逝,丐帮沉寂,少林寺低沉,王家不语,灵鹫宫偏安一隅,也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只些小打小闹也就算了。   直到那一年春上,西北厚重的积雪化作潺潺流水,由西向东连绵不断流去,随之两河的水涨了一截。   然后,灵鹫宫来了一封信。   …… 第87章   雪山深处   西北大雪山茫茫无际,即便大半年未有半点雨雪降临,这里的积雪也不见零落,看起来与从前别无二致。   大雪山南部,几临藏原和昆仑山的深山中,有三个身影在白净的世界中飘忽赶路。   这三人中,中间一位身形甚小,穿着一身白狐毛皮做成的大袄,若是不看其苍老的面容,当真如六七岁的女娃娃一般,举手投足间憨态可掬。但她眉间的一抹戾气让人万万不敢有此想法。   左边的那位身形瘦削,身上皮袄轻薄,寒意却浸透不入其身躯,光秃秃的脑袋上别无他物,一双雪白长眉行走间飘飘而起,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右边那位身上裹了厚厚的皮袄,头上毛皮外翻的帽子将整个脑袋都遮住了,脖间还围了一圈毛围脖,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看就怕冷的很。   这三人便是天山童姥、扫地僧与王含章。   他们都是神而明之的大人物,今日在这雪山深处所为何事?   ……   缥缈峰,灵鹫宫。   苏星河不知何时来到这里,在一间满是书本典籍的房间中,不停翻阅查找着什么。   门忽的开了,一个白衣人伴着一阵冷风吹进来。   来人随手挥着关了门,问道:“怎么样,找到没有?”   苏星河埋头在书山中,头也没抬,“还是没有找到,师傅传下来的诸多典籍中,关于那件事一点记录都没有……不会是几位前辈记错了吧?”   他话语有些迟疑,似是有些不相信之意。   白衣人哼了一声,“我都不怕那人来到了这里,不老长春谷怎么可能是假的,更别说他们已经启程前去了。”说着,她话语里透漏着些许不甘。   苏星河摇摇头,“李前辈说的有理,只是这么多典籍,要想从中找到不经意提及的只言片语,怕是要好好努力一阵子寻找了。”   “尽快吧,灵鹫宫的那些人也在帮忙,一个个翻的倒快,也不知用没用心。”   苏星河道:“童姥吩咐下的事,她们当不敢不用心。只是,唉,从前竟不知道,我逍遥派的经史典籍这般浩瀚,也不知祖师从哪里找到的。书多自然是好,只是找起来却麻烦了。”   白衣人轻轻笑了笑,似有些得意,“不怪你惊讶,当初师傅远走,将师门托付给师兄,门中的藏书我们三人均分三份,每人得其一。如今三份合一,自然多不胜数。”   这时,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白衣人顿了一顿,“你找吧,别有疏漏。有人来了,我走了。”   她说着,身子一闪,两扇门吱呀一声,苏星河抬头去看,门户闭合,人已不见了。   再一眨眼,又有人推门进来,却是余婆婆,她道:“如何了?”   ……   王含章皱了皱鼻子,将快流出来的鼻涕吸进去,“童姥,传言岂可当真,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哪里能做数呢?再者说,那人不过是个采药人,兴许看花眼了也说不定,哪里就值当这样做呢?我说,要不咱们回去吧?”   扫地僧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童姥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样的牢骚一路上她都听腻了,眼皮翻了翻,不耐烦的道:“你再敢说这样的话,姥姥我立刻把你拍进这雪崖里!哼,堂堂逍遥派掌门人,又是神而明之大境界的人物,竟然这般怕冷,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王含章嘿嘿笑了笑,将身上的皮袄又裹紧几分。不知为何,自打灭了菩斯曲蛇的蛇灵后,他就变得格外怕冷,到了严冬,甚至有大白天睡过去的情况。   这样的情况一发生,他立刻警觉,很快想明白这是吸收了菩斯曲蛇蛇胆精华与蛇灵的异常情况。   于是他当即去少林寺拜访扫地僧,寻求化解之法。   扫地僧是当世进入神而明之境界最久之人,对于这种异常情况或有办法。   果然,扫地僧留他在少林寺中半年,日日以佛经化解蛇灵带来的负面影响。   如今,一般情况下,王含章已与常人无异,但在这大雪山中,比其他二人还是怕冷些的。   扫地僧道:“王施主的身体尚未完全好转,此种情况当是老衲之责。”   王含章连忙道:“大师这话可是要臊的我满脸通红了,能好转到这种程度全赖大师之功,可不敢有丝毫怪罪。”   童姥不耐烦道:“行了,你们两个怎的还互相恭维起来了。还是少说些话,多留点力气赶路吧。”   两人皆点点头,王含章又开口道:“童姥,那地还有多远啊?”   这里四周白茫茫一片,王含章是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全赖童姥指路。   童姥抬头看了看,又突的跃起三丈高,飞身下来后,方道:“快了,以咱们的脚力,再有半日也就差不多了。”   他们前天出发,一路餐风饮露,终于是快到了。   王含章点点头,又好奇道:“童姥,这样远的距离,那采药人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童姥脸颊鼓了鼓,似是要发怒,王含章赶忙抬手,用戴着毛皮手套,略显笨拙的手比划出一个“一”,“最后一句话了,最后一句!”   童姥狠狠瞪了他一眼,平了平怒气,勉强开口:“他是山下村子里传承几代的采药人了,从他高祖开始,就一点一点往雪山深里探索,知晓许多雪山古道,这才让他无意中找到了那里。   那样的地方,他自然知晓不简单,所以一下山就报给了姥姥。”   王含章这才不说话,眼睛眨了眨,一边赶路一边思索着什么。   他接到天山童姥的来信时是半月前,日夜兼程的赶路,四日前才到灵鹫宫,稍一休整便又进了山,所以许多事都没得及细问。   扫地僧也是一样,只他不好开口罢了。   三人武功高深莫测,在这雪山中也与平原无异,渴了喝雪水,饿了抓一只雪狐、雪狼果腹,没多大耽搁就到了目的地。   世间鬼斧神工之地多在人迹罕至之处,今日在这茫茫雪山中,王含章也看到一地。   只是,王含章埋头思索,前世今生,国外国内,能比拟眼前这地神奇的,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童姥负手而立,眼前的景象她虽然曾经听说过,但只以为是传说中的景象,如今亲眼见到,胸膛一阵起伏,久久不能平歇。   扫地僧手中念珠微微攥紧,眼中一片震撼,以他多年精修佛法之定力,竟全然无用了! 第88章   不老长春谷   雪峰陡峭,起伏连绵,层叠的山峰围峦四周,中间深深凹成一块山谷。   此时初春时节,即使中原地区也未曾草长莺飞,桃红柳绿,而在这一片雪山深谷中,竟然一片绿意盎然,春暖花开!   山谷不大,有数里方圆,在山谷边缘,仿佛凭空升起一个无形的盖子,将整个山谷笼罩进去,谷内谷外如同两个世界。   葱绿的草地旁边,紧邻着的就是白茫茫的雪地,二者亲密无间,却又泾渭分明。   山谷的每一寸土地上都长满了鲜绿的花草,在山谷中央,竖着一口古井,以青砖砌成,上面长满了青苔,古朴老旧。   古井东边伫立着一间木屋,上面长满了爬山虎,墙角处的牵牛花开的极盛,淡紫色的花朵随风而动,轻灵可爱。   木屋旁有十几株各种类的树木,散乱的分布着,每株不过是大腿粗细,看着一般粗细。   桃花粉红,梨花雪白,杏花嫩黄……各色不在同一时节盛开的花朵此刻一同绽放,美不胜收。   尤其是在这无人敢踏足的大雪山深处,美的妖艳,长的诡异,仿佛让人置身梦幻之中,不禁使劲想擦亮眼睛,想要证明眼见的景象是虚假的。   可是,任王含章把眼睛搓的通红,也不能将这山谷盛景从眼前抹去。   他喃喃的说:“不老长春谷……竟然真的存在!”   天山童姥虽然嘴上说着相信这里的存在,但在没见到之前,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但是现在看到了,真实的见到了,她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扫地僧低声曰了一声佛号,心中对佛经中那些传说的画面第一次有了相信的意愿,西方极乐……   他心中久久不安。   ……   灵鹫宫中灯火通明,余婆婆陪着苏星河买房中查阅典籍。   满地散乱的典籍昭示着查找的不顺利,两个加起来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人满脸愁容,心想,若是找不到典藏中关于不老长春谷的记载该如何向掌门(尊主)交代?   梅兰竹菊四剑在隔壁屋子中同样夙兴夜寐的查询翻找着,看样子也没有收获。   灵鹫宫外的一处悬崖边,李秋水负手而立,眉宇间微微蹙起。   王含章救她一命,如今让她用当初带走的逍遥派典籍来换,她自无不可。   但是当他带着典籍见到王含章时,王含章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消息。   她竟然有女儿、外孙女、外孙在世?   而且还是王含章?   这个消息直听的她脑袋发懵,怔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时,王含章已经虽天山童姥去了雪山,她想再问一遍也问不到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王含章没有骗她的必要,也不必骗她。   因为这是根本就没有好处的事情。   所以,缓了半天,李秋水终于是接受了这个消息。   然后,她现在就是在帮着王含章查找不老长春谷的线索。   李秋水望着漫天繁星,仔细回想着从前逍遥子在时说过的话。   “行云,你问师傅的来历?哈哈哈,师傅可不是来自中原,也不是其他小国。”   “具体啊,嗯,西边吧,西北。”   “就这么好奇啊,秋水也想知道?好吧,为师来自不老长春谷。”   ……   “这里的雪有点稀少啊。”   “师傅,你看,我的脚都陷进去了,雪有一尺厚,这还小呢?”   “这就是大吗?秋水,你没见过真正的大雪。”   “真正的大雪,有多大?”   “鹅毛大雪连下十多天,唔,我记得小谷庄都遭了雪灾呢。”   “小谷庄?那是哪里?哎呀,师傅,二师兄在外面堆了一个大雪人,咱们去看吧!”   ……   “我出去一趟,你们三个练武不要懈怠了。”   “师傅,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不远,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两三个月。总之,我不在的日子里,行云,你要管住他们两个,别让他们胡闹啊!”   “师傅放心,我会的。”   ……   李秋水两眼出神,不自觉的动着嘴唇,“不老长春谷……小谷庄……”   她在崖边冥思一阵,身子一动,就在白茫茫的夜色中没了身影。   ……   自看到山谷开始,三个人已经在距离山谷边缘里许外的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   不是在草、雪交界处有无形的结界,而是他们不敢再往前一步!   只因,青苔鲜绿的木屋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木屋中竟然有人!   这件事完全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当日,采药人跋山涉雪来到此地,无意中发现了这一处诡异的山谷,吓的他几乎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十多里路,然后立刻下山,将这事报给附近的灵鹫宫弟子。   自从那一年灵鹫宫往中原发展,到了现在,灵鹫宫已经雄踞西北,是武林中的庞然大物。   童姥再王含章的建议下,庇护宗门范围内的普通百姓,并从中挑选有天赋的弟子收录门墙。   这么多年下来,灵鹫宫已得了民心。   所以采药人发现这样诡异的事情后就报给了驻守附近的灵鹫宫弟子,这样的事,弟子不敢大意,又向上报送,就这样一层层来到了天山童姥的手里。   深山雪原中一个春意盎然的山谷,让童姥立刻想起了从前师傅逍遥子说过的不老长春谷!   于是她一面立刻派人去确认真假,一面去寻求同行者。   这样的事,终究还是得告诉逍遥派掌门的。   在童姥心里,她虽然开创了灵鹫宫一脉,但永远是逍遥派门人。   至于扫地僧,是她斟酌再三才决定相邀的人。   他们到了这个境界,早已没了前人的路可以走,彼此交流就成了重要的进步途径,是以这些年,童姥、扫地僧、王含章的关系格外亲密。   所以,童姥才决定相邀扫地僧。   如今看来,这样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那一声轻轻的咳嗽犹如鼓槌擂在他们胸口,重重一声,震的他们心脏几乎要蹦出来!   木屋里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再者,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三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含章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咽了一口唾沫,轻轻动了动嘴唇,“童姥,大师,我们……”   “闭嘴!”   童姥蓦然间面色大变,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像见了鬼似的。   王含章战战兢兢的转头,就见那木屋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从里面飘出来一个灰衣老人。   他须发皆白,面色却如婴儿般红润,双眼澄精如水,微笑的看着他们,“行云,你来了。”   “行云?”   王含章知道天山童姥的名讳叫巫行云,听了连忙转头去看她,只见童姥张大了嘴巴,目眦欲裂,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   “师傅!” 第89章   逍遥子   “师傅?!”   这简单的两个字犹如天雷在王含章耳边炸响,转动着几乎僵住的脖子看向老人,“逍遥子?”   老人和善的笑着点头,“老夫正是逍遥子,不知阁下两位是?”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三人谁也没说话。   还是扫地僧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灵智,右边的是逍遥派掌门王含章,见过前辈。”   他在来时,听童姥讲述了此地的来历,自然也明晓逍遥子是何人。两人已经在这冰天雪地中冻结,只能他来发话了。   “灵智?少林寺灵字辈吗?唔,记不清了。”逍遥子这样说着摇摇头,然后看向王含章,慈祥的像他的长辈,“逍遥派的掌门……很好,很不错。”   这样的话语,似乎是对王含章这个掌门满意的很,但逍遥子的目光落在王含章身上时,他突然有种被某种邪恶的东西盯上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天山童姥终于平静下来,但眉宇间难掩激动,似乎是想与几十年不见的恩师叙旧,她身子一动就往前掠去。   王含章眉头一皱,和扫地僧对视一眼,两人虽感不好,但同样也跟了上去。   攻守同盟,这是提前约定好的。   三人在草地边缘几十米的地方停下,童姥激动道:“师傅,当年您说外出最多两三月便回,谁知竟一去不回。我们在江湖上多方查探都没有您的消息,师弟说您不在了,立了衣冠冢,我却不相信,您武功那么高强,怎么会出事。   几番查找终于发现您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西北雪山,于是我在西北建了门派,只想着能再见您一面。这么多年过去,总算又见到您老人家了。”   她激动的说着话,真情流露,身子有些踉跄,想要伸手去抱逍遥子,脚却没动。   王含章听了这些话,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人家师徒叙情,他这差了两辈的小掌门哪有说话的份。   逍遥子闻言很是感动,眼睛红了红,叹道:“行云,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收了你们三个弟子,只有你最成熟稳重,唉,想当初……”   两个人开启了叙旧模式,怀念着从前的欢声笑语,点点滴滴。说着说着,两人不禁潸然泪下。   然后谈及无崖子和李秋水,童姥声泪俱下的控诉,像个委屈的孩子,将他们的“恶行”一一向逍遥子控诉。   一、干扰她轮回,致使童姥身躯永如六岁孩童。   这肯定算一件。   二、师姐弟感情如火如荼,师妹横插一杠,横刀夺爱。   这大概也得算一件。   三、夫妻俩狼狈为奸,将她赶走逍遥派。   这……王含章持保留意见。   四、师妹召集人手,趁她功力轮回之际欺侮她。   这……算一半?   ……   逍遥子听着大弟子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一脸心疼,恨不能立刻去教训那两个逆徒,为童姥出气。   他半带疼惜,半带自责的道:“唉,都怪为师不在,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行云,我见你功参造化,身躯的问题似乎有办法解决,你过来,我给你瞧瞧。”   童姥擦着眼泪大喜,“这是真的吗,师傅?徒儿太感谢您了。来,含章,过来拜见咱们逍遥派的祖师爷。”   王含章听话往旁边挪了两步,躬身行礼,“现任逍遥派掌门见过祖师爷!”   不知是刚才扫地僧介绍过,还是什么原因,逍遥子并不很热情。   “嗯,不错,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武功,以后定然能带领逍遥派发扬光大。行云,快过来吧,我想到了《青囊经》中似有一篇古方与你的症状相符,定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快过来,让我医治一番。”   童姥笑容不减,“师傅,我太激动了。咱们逍遥派如今可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门人弟子遍布各地,含章可是没有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呢!”   逍遥子面色顿了顿,仍然笑道:“唔,我突然想到不必那么麻烦,以为师的功力,可以医治你手三阳经脉的伤,让为师搭脉,看一看你伤势的轻重,好对症下药。”   童姥笑着没说话。   逍遥子脸色僵住,“行云?”   “师傅。”童姥面无表情。   ……   逍遥子站在草地边缘,差一步迈入积雪。童姥三人站在几十米外,双方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却好像隔着天堑!   谁也没有往前一步!   ……   扫地僧手中念珠微动,薄袄无风自动。   王含章右手背在身后,握住一根坚硬的东西。   童姥负手而立,气势凝而不发。   ……   逍遥子脸色渐渐平静,好奇的看着她,“你竟能发现?”   “如此程度的天人永隔,怎么会发现不了。”   “天人永隔?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逍遥子赞叹道:“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子,果然厉害。”   “不敢当您老人家的教诲。幼时的岁月,却是记不起了。”   “唔,算算年纪,你也有九十多了吧。”逍遥子叹了口气,似的感慨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已这般多年过去了。他说着,双臂往后抻了抻。   童姥一惊,拉着两人往后退出百米,“今日有幸再见师傅,已是三生有幸,就不多打扰了!”   逍遥子转身到树旁,有些肉痛的折下一枝桃花,“这里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来了,何不多留一会?”   “师傅武功深不可测,我们自然不敌。但是……您能出来吗?”   ……   逍遥子脚步一顿,鞋尖正好停留在草地边缘,以微毫的距离与雪花相隔。   “果然被你发现了。”   王含章见他真的不能出来,心里松了口气。这个老怪物,不知活了多少年,就算修炼的是最粗浅的功夫,武功也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更别说他手握《逍遥御风》这样几乎能修仙的宝贝,哪里是他们能匹敌的。   三个站在百米外,与逍遥对视一会,童姥道:“走吧!”说罢,就要转身。   就听逍遥子哈哈大笑,“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   只见他手腕一抖,花枝上盛开的花朵犹如离弦之箭,瞬间,破空声大作!   花瓣离枝,桃枝变成光秃秃一根,逍遥子屈指一弹,桃枝喀嚓一声,断成九截,随着利刃般的桃花瓣破空离去。   逍遥子微笑着抬脚,轻轻点在其中一截桃枝上,飞身而动。   童姥厉喝一声:“走!”   扫地僧手中劲力迸发,念珠“嗖嗖嗖”迎上花瓣。   童姥踏雪而立,拉着两人一步跃出十余丈。   桃花与念珠相遇,炸雷声噼里啪啦的响起。   花残;   珠碎;   剑光横空,凝滞方圆!   桃花落在古月剑上,刻下深深的利痕。   要知道,古月剑是几乎不下于圣火令的奇兵。   由此可见,逍遥子实力何等恐怖!   逍遥子脸上的笑意已经溢了出来,“留下来吧,你们走不了!” 第90章   等价交换   童姥踏雪无痕,转瞬间拉着扫地僧与王含章飞身出去数里之遥,已然拼尽全力。   然而,逍遥子闲庭信步间已经迈到了第六根树枝,紧紧跟在三人身后,迅速逼近。   扫地僧面朝逍遥子,被童姥扯着背后的衣服飞退,他面色从未有过如此郑重的时刻。   只见他手指翻飞,掌力、拳子、指法,不一而足,眼花缭乱般的将劲力飞射出去。   逍遥子手掌凭空一晃,衣袖中红、黄二色的花瓣被劲力加持着,龙卷一般搅动纷飞着向前。   埋头苦奔的童姥鼻尖突然嗅到一缕梅香,心中警铃大作,脑海中默然回想起从前逍遥子在时的某个情景。   ……   须发雪白的老师傅,带着三个年岁尚浅的弟子偏居山村,附近小山上的一片红梅林映着漫天白雪,格外的璀璨耀眼。   小弟子将一蓬红梅折下,插在青花瓷瓶中欣赏把玩,不亦乐乎,老师傅玩心大起,笑着对三个弟子说:“师傅给你们变个戏法。”   故作老成的大弟子训斥着玩闹的师弟师妹,不要胡乱打闹。   师弟慌乱着应下,拉着师妹老老实实的跟着师傅师姐。   小师妹可爱的嘟着嘴,偷偷的用刚学的暗器手法打下路边青松上的一蓬积雪,然后开心的笑了。   老师傅带着三个弟子来到梅林,让他们站在旁边观看,自己上前,随手间挥了挥手。   然后,天地间蓦然吹起一阵风。   这风轻柔而有力,紊乱且有序,顺着逍遥子的心意,轻轻的将每一朵红梅吹下枝头,顺着风路汇聚成一条红色的丝带,在这不大的梅林中缓缓宛转飘动。   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弟子们不知道这一幕中蕴含了多么惊人的底蕴,并不知道这将是他们毕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他们只知道,这样的画面很美,很惊艳,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美妙景象。   纷飞的花瓣在老师傅的掌控下表现出了不逊色于画圣吴道子般的技巧,三个弟子看的入迷。   老师傅额角沁出点点汗珠,面色微白,看的出来想要维持这样的景象并不轻松。   这时,天空忽然飘起洋洋洒洒的雪花,星星点点般落在红梅之上,犹如星辰般的点缀,晶莹剔透,闪光璀璨。   不知是否是老师傅内力的缘故,雪花落在梅花上半分都不曾融化,极其玄妙。   老师傅收功,红梅落地,白雪消融,梅林中枝叶间光秃秃一片,雪地上落了一层的红色,极其耀眼。   小师妹没有看够,跳嚷着让老师傅再来一次。   大师姐看见老师傅的面色不好,喝止小师妹的无理取闹。   她虽然同样想再看一次,但她自持大师姐的身份,庄重、郑重,不可做小女儿态。   ……   多年以后,每当童姥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时,只觉得惊心动魄,即便她已神而明之,内力如渊似海,也没有半分信心可以做到那个地步。   而且,那一幕犹如烙印,始终印照在她的心头,红梅游走间潜伏的杀机,此刻回想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   往事重现,故景又提,童姥双臂发力,猛然间将二人朝前甩去,自己在反作用力下停滞在原地,双脚深陷雪地。   王含章惊呼一声,“童姥!”他双手穿花蝴蝶般上下纷飞,一阳指力阳刚浩大,机关枪一般,不顾内力的发射而去。   段正淳是他的亲生父亲,学习一阳指不过是从苏州至大理一封信的事。   当然,如今他一阳指功参三品,与枯荣大师亲赴苏州是分不开的。   红黄二色的花瓣洪流自逍遥子袖间无止境般的飞出,他的足尖已经点在了第八根枝头。   与童姥不过咫尺之间。   童姥身子瞬间回转腾空,小巧的双掌迸发出刚猛的劲道。   嗤的一声轻响,洪流打头的花瓣倏忽间化作粉末,被劲力吹飞四散,瞬间没了踪影。   逍遥子已经欺身而至,衣袖飘飘间已然拂向童姥胸前。   童姥素手一挥,数点金光刺破布满劲力的衣袖,接着他往后一拉,逍遥子衣袖刺啦一声被扯下大半。   以南疆双翅金蚕丝与天山玄玉练就的金玉丝,格外锋利,在童姥的全力加持下,即便百炼精钢也挡不住,更不用说柔软的衣袖。   而且金玉丝有专破劲力的属性,无往不利。   “铛铛铛”几声金铁相交之声响起,金玉丝弹回,逍遥子回手。   他惊奇的看着那数点金光,“当年不过随口一言,没想到真的让你炼成了。”   “这还得多亏了师傅的提点!”童姥说话间右手金丝再起,左手一记“阳钧天歌”拍出。   童姥边退边打,顷刻间已过了三招,逍遥子紧致红润的手指已点向童姥喉咙。   便在此刻,一声黄钟大吕般的吼声带着漫天飞雪,旋转着凝聚成一团与红黄二色交织在一起。   古月剑横空一剑。   逍遥子在剑身上留下一点指痕。   王含章抱着童姥在腰间灰索的拉扯下飞身后退。   逍遥子失了进意,脚踩第九截桃枝落在雪地。   远远看去,他似乎是站在雪中,脚踏实地。但若是仔细查看,便可见他脚底与雪地相隔肉眼不可见的距离。   灰索另一头在扫地僧手中,三人再次汇聚,面色各自惊骇。   童姥惊魂未定,看着逍遥子一路留下的桃枝,鼻尖重重喘息一声,“桃花九宫步,竟然是真的!”   “看来我留下的典籍你看的不少,连这个都知道。”   “可惜,《逍遥御风》最终不得一见。”   “《逍遥御风》……”逍遥子不知为何面露怀缅。   王含章凝重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逍遥子啊?逍遥派的祖师,可有不对?”   “你自然是逍遥子没错,但……”王含章双眼惊意迸发,“你怎么活到现在?!”   逍遥子在授艺三个弟子时,就已经是白发苍苍,八九十岁的年纪,而现在童姥都九十六岁的高龄,他该多少岁了?   怎么和从前别无二致?   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逍遥子微笑道:“难道你们到此地不是为了不老长春谷?”   “不老长春谷……世间真有这般神奇的地方?”   王含章难以置信。   “神奇?”逍遥子双眼中竟流露出一抹恨意,“确实神奇,所以你们为何不留下来呢?”   王含章摇摇头,“天地万物总是守恒的,有得必有失,不老长春……这等福源,不知该如何来报,我们无福接受,你老人家慢慢享受吧!”   话语中的通透与讽刺入耳便明,逍遥子不以为意道:“这是自然,不老长春岂是那么容易的?”   童姥道:“师傅,观你脚下的树枝,徒儿猜测,您是……不能离开这谷?”   逍遥子脸色微笑缓缓收敛,周身积雪猛然间炸开,衣袍无风自动,盯着三人半晌不说话。   他不开口,三人也不说话,同时担心逍遥子含怒出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逍遥子开口道:“不老长春谷是这世间的一处奇地,饮下谷中的井水便可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多么令人向往啊?但是这是有代价的!”   逍遥子脸上突然满是恨意,“喝了这井水,就再也无法离开不老长春谷一步!一步都不能离开!”   他突然间大吼出来,对面三人却没有惊吓到,似乎早有准备。 第91章   无语   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竟然得腰间盘突出了??   ……   十八线小扑街写了两个月的书,终于突出了;   ……   醉了,醉了;   今天下午扫地,弯腰的时候,瞬间就动不了了;   那种疼痛真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有相同经历的小伙伴肯定懂——   然后两个人把我弄到医院,花了四百多大洋做了CT,确诊为两段骨头突出;   ……   我哭了;   ……   今晚写了千多字,实在没心情发;   抱歉;   呜呜呜;   ……   以上;   你们晚安;   我安不了了;   我还年轻啊!! 第92章   王含章与另两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从方才逍遥子不管如何言语都没有离开草地的行为中,他们已经有了这种猜测。   要不然,他们也不敢靠近山谷。   但可惜……   因为不能离开,所以逍遥子才一去不回,这么多年没有音信。   但是他是如何生活下去的呢?   那个小山谷一眼就从东看到西,里面除了几棵果树,再没有别的可以食用的东西。   王含章看着缓缓飘动的梅、杏二花,想道:莫不是如裘千尺一般,靠吃果子?   他这样问了出来。   逍遥子冷哼一声,“凡夫俗子,即便已经神而明之,但仍然跳脱不了凡人的见识。”   “是是是,您老人家餐风饮露,食花吞蜜,小子自然比不上。”   逍遥子一脸理所当然,看的王含章一身懵逼。   大哥,我在讽刺你好不好??   童姥道:“他境界比之神而明之还要高不少,已近辟谷之道,只食些果子也尽够了。而且,那不老井水大概也有些作用。”   逍遥子赞同道:“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子。”   王含章看着他脚下挑了挑眉,“那你现在怎么能离开?”   “这你就别管了。”逍遥子没理会他,“这么多年过去,我原以为不会有人到此,没想到天可怜见,竟然让三个人到了这里,哈哈哈!”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一圈,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实话告诉你们,只要有人喝下井水,那我就解脱了,今天我是非走不可,而你们,谁来?”   王含章眨眨眼,“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逍遥子笑的很慈祥。   “真的吗,我不信。”   “若是照你所说,那我们三个人轮流喝了井水,再找更多的人来喝井水,岂不是都可以长生不老了?”   逍遥子一下沉默了,半晌无语。   扫地僧突然道:“贫僧曾听闻一种金蝉脱壳之法,不知是否是前辈所想?”   “金蝉脱壳?差不多吧!”逍遥子说了这些话,有些不耐烦,直接道:“既然这和尚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这法子,别人只怕学不来,是以真灵夺舍,被夺舍的人自然活不下来。好了,别废话了,谁来?”   三人面面相觑,转身便走。   逍遥子眼中一片淡然,终于要出杀招了。   反正他们有三个人,只要抓到一个活的就能喂下不老井水,与他性命相交,真灵互逆从此得到重生。   至于弟子,那是什么?   几十年的枯寂生活,足以磨灭他所有的人性,为了出去,他谁都可以杀!   王含章看着他脸上深了几分的皱纹,朝旁边两人眨眨眼,两人一脸会意。   不知是岁月使逍遥子的意识迟钝了,还是即将脱离桎梏之地的喜悦占据他的大脑,或者将要舍弃这身残破的身体,开启新生,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身躯的异样。   ……   逍遥子轻吐一口气,白色的热气在零下的环境中瞬间凝结成冰针,暴雨般向三人激射而来。   王含章长剑画圆,掀起一片雪墙,童姥十指连弹,一团团肉眼可见的冰晶水雾诡异的蠕动着向前射去。   进入神而明之这么多年,童姥一身逍遥派武学早已融会贯通,生死符这门奇门工夫也有了新的变化。   扫地僧手中灰索如灵蛇般向前挥去。   灰索灵敏的犹如成了精,在空中横过几十丈,分出漫天残影,十数种变化,铺天盖地般将逍遥子笼罩在内。   逍遥子抬了抬眼,手指在身前连点七八下,立时发出七八下金铁相交之声。   扫地僧闷哼一声,面色有些发白,不敢置信的看着逍遥子。   相隔这么远,对方传到他体内的内力依旧这般雄浑深厚,几欲抵挡不住,令人瞠目结舌。   便在此时,十数道剑光凌厉的向逍遥子周身劈去。   剑势凝滞了周围的空间,其中隐隐有剑芒闪动,锋锐异常。   逍遥子第一次有些吃惊:“剑芒?”   王含章身影在剑光后闪烁不定,声音传来,“正是!”   纵观天龙,乃至“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十四本小说中,只卓不凡一人练出剑芒。   王含章既然练剑,怎能不探究一番。   原来这是一字并剑门的不传之密,以某种法门将自身意志与所持之剑相合,做到圆融如意,再日日持剑练剑,半刻也不能离身,最终剑意通明才有可能练出剑芒。   主意,是有可能!   这个法门的难点就在第一步,将自身与剑身相合。纵观一字并剑门上百年的历史,只有开派祖师与卓不凡有此机遇,得以练成。   但是这艰难的第一步,对神而明之境界之人却不成问题,因为自身真灵已能离身,与剑身相合自然小菜一碟。   而童姥之所以灭其满门,也是听说一字并剑门有练成剑芒的法门,她也得到了,可以未曾入门,而等她破镜后,却不屑剑芒。   逍遥子听闻过剑芒的传说,却不曾见过,如今一见,自然吃惊。   他的境界虽然高超,但没有其中独特的技巧,再高也无用。   逍遥子凭空一抓,一根桃枝出现手中。   他以枝代剑,刷刷刷几下便是漫天花影。   剑光落下,嗤的一声,被加持了内力的桃枝被削去一截,逍遥子不由退了一步。   王含章见状大喜,不顾自身消耗,剑芒蹭蹭蹭长达一尺,劈头盖脸的向逍遥子削去。   童姥小巧的身子灵活的出现在右侧,与左侧的扫地僧,顶点的逍遥子呈六十度角,手中金玉丝与灰索遥相呼应,牵制逍遥子的行动。   少林寺的金刚伏魔圈大名鼎鼎,此刻两人施展开来,简直雷厉风行。   眨眼睛,漫天的劲气四射,剑芒穿空,花瓣激飞,战斗立刻白热化。 第93章   临兵斗者   逍遥子甫一用尽全力,便感觉不对,原本浩瀚如海的内力竟然有一多半调用不动!   他心中大惊,以为是童姥几人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段,但随即想到,这样的手段想要在他面前悄无声息的施展出来根本不可能。   那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逍遥子几十年古井不波的内心涌动起来,泛起淡淡涟漪。   他面上不曾对此显露出半分慌乱,即便他只能调用小半的内力,但以他极高的境界,几乎是凡人的极限,依旧能压着三人打。   逍遥子一袭白衫,满头白发衬着他岁月的面庞格外潇洒俊朗,身周各色花瓣飞舞,俊逸非常。   王含章若不是得闪躲漫天如剑般的飞花,其实是很想赞一声的。   但奈何雪太密,花太利,生死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没有太多的心思想其它。   扫地僧与童姥两根长索如山海倾倒,又如紫电青霜,劈、缠、点、抖各种手段信手拈来。   就听天地间充斥着密密麻麻的叮当声响,剑芒、灰索、金丝、飞花乱成一团,几乎看不清楚。   此时若有人一眼看去,只觉得漫天遍野都是这些,根本分不清真身。   王含章剑芒锐利异常,百炼精钢般的飞花也不堪一击,一击便碎。   但是逍遥子身上冒出的花瓣太多,两只袖口就像风婆婆的口袋,大袖一展。   但不是两袖清风,而是两袖飞花,龙卷风一般呼啸飞出,席卷周身。   王含章暗自腹诽,逍遥子莫不是闲的没事,将这么多年来的花瓣尽数存下不成?   但是他又是放在哪里的呢?   他看看逍遥子并不宽大的衣衫,有些费解。   好吧,这些花瓣就像自己的古月剑,平时看着没有,用的时候往往就会冒出。   王含章这样想。   一旁的童姥两眼紧紧盯住逍遥子,想要从中找出破绽。   但逍遥子只两袖招展,手指微动,其余并未有任何动作,哪有破绽可寻。   扫地僧空有一身少林绝技,但不得近身逍遥子,只能以灰索远攻,大伏魔拳、燃木刀法等绝技击溃飞散四周的花瓣。   没有人看到,短短时间内,扫地僧已经有八九门绝技信手拈来。   以他的功力与佛法修为,说是除达摩祖师外,少林寺顶尖也不为过,少林绝技精通多一些也在常理之中。   便在此时,逍遥子眉心微动,嘴角微微下垂。   童姥双眼如电,迅速捕捉到这一幕,猛然间大吼一声,“快攻!”   三人猛然间同时跺地,就听一阵紧密的“咔咔”声响,逍遥子突然拔地而起。   下一刻,就见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嘭”的一下炸开,由内而外,积雪崩飞。   逍遥子栖身的树枝在三人合力之下崩碎成粉末,只见他脚尖点住一片桃花瓣,迅速升空脱离三人围攻,脸色难看的捂着小腹,踩着花瓣纵身向山谷而去。   三人哪里会放任他回去。   扫地僧灰索揽在王含章腰间,手腕一抖就将他远远抛出。   而王含章古月剑之上缠着一圈金丝,自己飞身至最远处时用尽全力将古月剑投射出去。   一个黑点升空,然后,以雷霆之势而下。   “轰!”   几十几百年的积雪以落点为圆心,轰然向四周飞溅。   仿佛微微微型核弹爆炸,声音响彻云霄,白色的蘑菇云缓缓升空。   声响回荡在这大雪山深处,经久不息。   只听爆炸中间几声轻响,逍遥子一声怒啸,一个小小的身影对着王含章倒飞而来。   王含章连忙伸手接住,使了巧力化解其中的力道。   童姥嘴角胸口满是鲜血,但是两眼放光,“快,快,他有问题,趁此机会快杀了他!”说着自己挣脱了王含章。   王含章一听,二话不说向前冲去,十数道指力破空而去。   嗤嗤嗤几声轻响,一个硕大的桃花掌印凌空压下。   扫地僧飞身而至,一拳将掌印轰碎,语气高昂:“童姥说的没错,他实力大退!”   他这几句话用上了狮子吼绝技,直震的四周雪花纷飞破碎。   逍遥子闷哼一声。   王含章赶至中间,还没等看清情况,抬手就是一道白虹掌力。   逍遥子跌坐在没了积雪的地上,随手一掌将其拍散,王含章大手一挥,衣袂飘飘间掀起一阵大风,吹开四周的飞雪。   一道灰索破空而至,以迅雷之时势点在逍遥子胸口。   “噗”的一声,逍遥子喷出一口鲜血。   王含章这才看清逍遥子此时的模样,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他束发的桃枝没了踪影,头发胡乱垂下,衣衫破损,已近褴褛,整个人身上七八处都在流血,看着好不凄惨。   更令人骇然的是,他低垂着脑袋,那红润的脸庞竟然生出道道清晰可见的皱纹,其中点缀着一块块老人斑,显的整个人暮气沉沉。   趁他病,要他命!   王含章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此刻是下杀手的好时机。   只见他奋力一跃,身子如鸿雁般来去,双掌直取逍遥子头顶要害。   这时,童姥的声音传来:“小心!”   王含章心头一凛,就见逍遥子忽的抬起头来,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勾魂夺魄!   王含章心头浮现逍遥子之前的话,双手猛然间变幻,车轮般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逍遥子长吐一口气,一把抓住他手腕,眼睛一闭,竟然就没了生息!   此时赶至的扫地僧与童姥对视一眼,眼中各有震惊。   两人同时盘坐在地上,双手掐佛门宝瓶印,闭目敛息。   ……   远在万里之外的苏州。   正在练剑的王语嫣突然胸口一痛,长剑跌落在地。   观看的王夫人忙道:“怎么了?”   王语嫣没有说话,她捂着胸口皱眉倒退几步坐到椅子上,好一阵沉默。   王夫人急道:“语嫣,你到底怎么了,快说话啊。”   “哎呀……”王夫人跺跺脚,就要去喊人。   王语嫣把她叫住,有些迟疑的说:“娘……阿弟,好像出事了!”   “什么!?”王夫人大惊失色。   片刻后,院中传来她的惊叫:“快来人,备马,我要去灵鹫宫!”   ……   又一次来到紫府,王含章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慌乱,而是静待强敌来至。   没几秒,逍遥子的身影就出现在对面。   王含章看着他老迈的样子,再想到不久前的丰神俊朗,一时有些沉默。   逍遥子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不屑一顾道:“什么容貌,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全赖功力才得以保持。等我占据了你的躯体,就会以你的容貌生活下去,自然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他四处打量着这处紫府空间,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还算扎实,不用我费功夫再重修一遍了。”   “唔,经脉竟然全都贯通了?简直是天纵奇才!”   “咦,窍穴开了这般多,等到化境便容易的多了。”   ……   王含章冷眼看着他以一副主人的姿态点评着自己的身体,即便他涵养再好,也不禁怒了怒。   他随手一招,“嗖嗖嗖”七柄形态各异的长剑不知从哪飞出,凌厉的砍向对方。   逍遥子哈哈一笑,一股春风润物细无声般吹起,送来漫天春意,一口古朴的老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前。   潺潺流水声响,一股清泉喷涌而出,春意融入其中。   霎时间,王含章仿佛看到了飞扬的柳条,妩媚的桃花,纷飞的纸鸢。   整个春天在这片空间出现。   阵阵佛音响起,天坠金莲。   苍茫飞雪已至,地现梅花。   时隔数年,金莲与红梅再次出现在王含章的紫府之中。   而这次,他不是只会挥舞着拳头的傻小子了。 第94章   皆列阵前行   剑光闪烁,斩断一泓清泉。   但是水之至柔,眨眼睛又复原如初。   剑光再至,“擦擦擦!”垂柳意境的清泉断成七八截。   飞雪吹起,水凝结冰,“咔嚓”“咔嚓”碎了一地。   金莲朵朵绽放,其中佛音袅袅,将空间中的春意荡涤了几分。   然后寒冬凛冽,红梅绽放枝头,肃杀的冬意萦绕四周。   三人合力,相辅相成,即便逍遥子境界更高一筹,一时间也落了下风。   但他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看着清泉步步后退,完全不像一个亟待夺舍的风烛残年老人,面色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   紫府争斗,以他这么多年的经历来说都是第一次亲身经历。   天下间神而明之境界之人何其稀少,往往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即使见到又不一定出手,更遑论凶险万分的紫府争斗。   而且,逍遥子多年来困足不老长春谷,半个人影都未曾见到,哪里又见过这些。   自然饶有兴趣。   眼看清泉春日意境步步倒退,王含章三人愈发小心翼翼。   只看逍遥子一脸的从容不迫,便知这一战还有的打。   逍遥子似乎是看清楚了他们的手段,轻轻屈指一弹,身前的古井蓦然浮现一层濛濛亮光,从中涌出的清泉一滞。   下一刻,万马奔腾之声嘶吼咆哮,整个紫府空间都为之一振,“蹭”的一下,雄浑厚重的清泉喷涌出去十余丈之高,化作漫天清雨,笼罩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   王含章面色一变,手指连弹,又有十余道剑光从旁边飞出。   剑光相互交织,剑网成。   剑网上光华流转,稳稳兜住从天而降的雨滴。   不管它有什么功效,让它发挥不出来就好。   这时,王含章只觉得紫府空间一震,一朵硕大的金色莲花从天而降,上面有一尊佛陀身影若隐若现。   这是扫地僧功力不济之故,若是他更功入化境,这尊佛陀便会凝成真身,威力无匹。   金莲自逍遥子头顶落下,厚重的威压几欲形成实质。   逍遥子面色微变,一蓬柳条从身旁显化出来,密密麻麻枝条的向金莲射去,在半空将其顶住,不能落下。   逍遥子知道,只要灭了王含章的真灵,便可功成。   所以,他的功力全部向王含章而去。   雨势渐密,剑网闪烁不定,以坚定的姿态,缓缓下移。   王含章面色白了白,又召来七八道剑光融入剑网,暂且将其稳住。   逍遥子见状不屑一笑,真灵中迸发骇人的威势,绿色的草地自他脚下无声无息的向四周扩散。   “喀嚓”、“喀嚓”,原本悄无声息侵袭的寒冰瞬间崩碎。   “雕虫小技!”   逍遥子老迈的脸上笑容显现,手指往前一点,一只纸鸢悄无声息的从空中浮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落入剑网。   “哗”的一声,剑网上瞬间燃起熊熊火焰,直接溃散。   王含章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在地,肉眼可见的,他身形淡了几分。   旁边红光一盛,梅瓣自枝头凋落,在漫天清雨中射向逍遥子。   逍遥子道:“你的本事是我教的,即便有所创新,又能强到哪里去。”   不见他有所动作,古井中突然飞出一道长河,将逍遥子牢牢护住。   任红梅再利,也无法突破分毫。   ……   王含章、童姥、扫地僧三人不过神而明之境界,紫府中的功力手段单一,只能显化出某一种意象。   如王含章的剑,童姥的雪地红梅,扫地僧的金莲。   而逍遥子功力已臻化境,紫府手段由意象转化为意境,意境中的意象都可以显化出来。   如逍遥子的意境是春,那么,春之意境中的一切意象都可以显化出来,如垂柳,纸鸢。   至于古井,那是逍遥子一生功力神魂的显化,可与意境相辅相成。   王含章面色惨白,看着扫地僧与童姥已尽全力牵制逍遥子,而自己剑网已破,清雨加深。   这清雨犹如吸血水蛭,每一滴雨水都会吸取他一分灵魂力,眨眼间便吸取了王含章百分之一的灵魂力。   佛音再盛,除了那一朵硕大的金莲再无其它的坠落,想要以势压人。   但是那柳条仿佛金刚铸成,坚逾钢铁,死死顶住金莲让其不能落下。   冰雪又至,想要与草地分庭抗礼,但却步步紧退,直至红梅四周方圆才勉强站住脚跟。   王含章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他知道,再打下去,扫地僧和童姥非真灵重创不可。   身体的伤势好说,真灵一旦受伤,那可直接危及性命。   这二人皆近百岁高龄,任不惜一切的助他退敌,虽有守望相助的承诺在,但更多的还是这些年的情谊。   王含章觉得,这就够了。   他手指在空中勾勒一圈,轻喝一声,“退!”   金莲、红梅冰雪瞬间消失无踪。   王含章能自主让二人真灵退让,是因他们同一境界,即便有高低,也相差不大,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并无恶意,没有设防,所以才能自主清退二人。   至于从前的蛇灵,那时的他根本不知还有这样的手段。   而对于逍遥子来说,舍弃了肉体,孤注一掷附身夺舍,境界又高他那么多,完全动不了他。   王含章看着逍遥子重重吸了口气,眼中忽的燃起一团火焰,大喝一声,“来战!”   只见几十道剑光破空而至,在空中略一盘旋,忽的直直坠落,在王含章身前围成一圈插在地上。   王含章朗声道:“前辈境界深不可测,我还有一招,请指教!” 第95章   大雪茫茫   看着王含章清退扫地僧与童姥,与自己殊死一搏,逍遥子觉得,自己可以满足他这个心愿。   他有强大的自信,当世自己境界最高,灵魂最强,无人是其敌手!   即便不是我的主场。   依然无所畏惧。   逍遥子笑笑没说话,其中的意思却很明确了。   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王含章只当不曾会意,他双手一抬,地上的几十柄长剑同时嗡鸣一声,震颤不已。   然后他高声道:“我有一剑,太极无形!”   剑丛中忽的飞出一把三尺长剑,中规中矩,无甚出奇,只是通体散发一股清濛濛的亮光,看着似有混沌之意。   长剑高高在上,虚空竖立,剑势含而不发。   “我有一剑,阴阳相生!”   黑短,白长两柄剑飞起,在空中相互交织一番,与先前一剑水平浮齐。   两剑方一归位,一个太极图就隐隐约约的浮出出来。   逍遥子双目微眯,迟疑道:“这是……”   “我有一剑,三才并立!”   一黑、一无形、一红三道剑光冲天而起,落在阴阳二剑外侧,呈三足鼎立。   天地人之意俱现。   “列子三剑?”逍遥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嗤笑一声,“不得形,也不得意的东西。”   “我有一剑,四象并起!”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嘶吼咆哮。   “我有一剑,五行交辉!”   金木水火土五行交辉。   “我有一剑,六道轮回!”   “我有一剑,七星曜空!”   “我有一剑,八卦更易!”   “我有一剑,九宫天地!”   ……   密密麻麻的长剑浮在空中,各自组成阵势,又共同交织成一个庞大的剑阵,即便是逍遥子也面色大变。   他心中震惊,王含章在剑道的天赋,足可称当世第一。   王含章做完这些,灵魂力已经散去大半,他抬头有些遗憾的看着剑阵,又低头看着地上剩下的最后一把剑,笑了。   逍遥子心头一悸,没来由的心底空荡,他大吃一惊,立刻醒悟王含章此招非凡,他当即散去漫天春雨,双手身前平举,各色意象纷纷崩溃消失,只留一口古井光芒大放。   ……   童姥与扫地僧神魂一个恍惚,灵魂就回到了身体里。   两人方才消耗之大,略静了静才回神,童姥惊道:“他要做什么,把我们赶出来了?!”   扫地僧手中念珠碎成粉末,被风一吹就没了踪影,他沉重道:“王施主是要做拼死一搏,不愿连累我们。”   童姥气急,站起来像没头苍蝇一般转个不停,“他自己一个人如何是那人的对手,他有什么拼死的功力能伤到那人?他糊涂啊!”   扫地僧叹了口气,看着跌坐在地上没有动静的王含章,说道:“王施主此举还有他意,一旦他被夺舍,身体就被逍遥子占据,他让我们出来,是让我们提前一步将他的身体杀死,那样,逍遥子也就一同死去了。”   童姥烦道:“我如何没有想到这个,可是,可是,让我对他下手,如何能下的去啊!”   如果逍遥子夺舍成功,不管他灵魂如何坚实,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能掌控王含章的身体,必定有一个适应期。   况且,王含章最后一击再不济,也能自爆灵魂让逍遥子重创。   他也肯定会这样做。   到时候,灵魂重创,身体不是自己的,在这个时间段里,童姥二人合力,绝对可以杀死他。   就是这么简单,逍遥子费尽心机夺舍杀人,到头来有这么大的隐患,不知他是没想到,还是另有后手。   扫地僧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刚要说话,忽然面色大变,指着童姥身后惊道:“雪崩了!”   童姥同样骇然震惊,看着扫地僧身后,“雪崩了!”   两人转头四顾,只见铺天盖地的雪花以不可阻挡的姿态,从四面八方的高山上一齐涌下。   这简直就像滔天巨浪,纵使他们神而明之,在这样的天地伟力面前也生不出半分反抗之心。   童姥伸手抓住王含章左臂,扫地僧抓住王含章右臂,二人同时发力,认准一个方向,就运足全身功力向前冲去。   之前的那一声惊天巨响,终于有了反馈。   ……   “我有一剑,人剑合一!”   王含章伸手一招,地上那柄平平无奇的长剑忽的跳到他手中。   不见他有所动作,整个人就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剑阵之中。   “十天九地灭灵大阵!”   下一刻,庞大的剑阵光芒大放,剑意一齐向中间汇聚,然后,瞬间爆发开来。   青濛光亮的剑一马当先,后面依次跟着其他各剑阵,共同组成一把巨大威猛的长剑。   (具体参考虹猫蓝兔七侠传七剑合璧打黑心虎那一幕……)   狠狠向逍遥子刺去。   逍遥子终于变色,大吼一声,自己纵身往古井中一跃而下。   整个古井显化真身,凭立虚空,通体水光荡漾,光华万丈。   ……   童姥与扫地僧二人轻功登峰造极,踩着不停滚落的雪块飞速向上跃进。   突然间,两人耳边一声剑鸣,握着王含章胳膊的手突然一疼,如同针扎一般,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刚一松手,童姥就后悔万分,转头就要伸手去够。   但是他她身子矮小,扫地僧都没有抓到,更别说她了。   眼看着王含章被奔腾的大雪掩埋,再也看不到一丝踪迹,童姥大叫一声:   “不!”   扫地僧一把抓住她,将她往上一抛,自己用灰索连通二人,一前一后,在这大雪巨浪中,像无根浮萍般上下起伏。   童姥满脸泪水而不自知,终于回过神来,与扫地僧合力,一起往雪山上奔去。   ……   波及周围数座大雪山的雪崩持续了半日才渐渐平息。原本深深的山谷早已被积雪填平,几乎到了山体三分之一的高度。   童姥与扫地僧看着这样的景象,已经没有下去找寻的意思了。   这般厚的雪,谁能存活下来?   但童姥心犹不死,在附近等了三天,实在没有半分可能后,才不甘心的离去。   …… 第96章   终将归去的人   参合庄在主子一个个去世后,下人们把庄子里的东西能拿的拿,能卖的卖,很快就破败了。   然后那些下人竟翻身做主子,在庄子上作威作福,好不快活。   王夫人总算念着两家那不多的情分,将那些下人通通赶出庄子,直到今日才有人踏足。   碧衫女子一步步行走在野草丛生的庭阁院落之中,满脸凄惶,泪水早已哭干了,此时见到这样的景象也挤不出半滴。   庄子里的墓园中有一座坟包,上面刻着“慕容博之妻王氏之墓”七个大字。   女子在坟前缓缓拜倒,想起从前夫人说:“你们呀,真真磨人得很,等长大成人,赶紧一副嫁妆把你们陪送出去才好。”的话。   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哭声嚎啕,似有千般委屈要诉说。   女子在坟前呆了半日,离开时已近日落,她站在小船上,呆呆的看着这座承载了她多年欢乐时光的地方,眼前似乎又浮现包三哥与风四哥吵嘴的情形。   不禁莞尔一笑,手中竹竿撑岸,小船荡开,缓缓远去。   依稀可闻清脆中略带沙哑的歌声,“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湿,更脱红裙裹鸭儿。”   后来,她曾出现在某地,在山脚下发现一间木屋,屋后还有一座小坟包,上面潦草的刻着“大和尚之墓”几个字。   “大和尚?”   女子平生甚少见到和尚,唯一有印象的还是当年再琴韵小筑中见到的那个吐蕃国师。   想到这里,又想起了那些她不愿记起的人,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记起包袱里还有一些给夫人作祭的纸钱,便叹道:“遇到了也算缘分,就烧给你吧。”   火升起后,她突然发现坟前的一块地面与别处不同,上面的杂草也不似这里所生。   好奇之下,她把那处泥土挖开,果然里面有东西,是一个木盒。   她拿出来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蓝皮书,上书“易筋经”三个字。   女子精神一震,将书翻开草草看了一遍。   然后嗤笑一声,随手将其扔在了火里。   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女子叹气道:“即便练成神功,又有什么用呢?”   她看看旁边的木屋,自此,就在这里住下了,余生再未离开半步。   ……   历时五天,童姥与扫地僧终于回归灵鹫宫,两人看着风尘仆仆,面色憔悴,哪有半分大高手的样子。   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王夫人迎上来,没有找到自己牵挂的那个身影,忙问:“童姥,章儿呢?他去哪了?”   童姥神色黯然,无话可说,觉得甚是对她不起,转身回了宫中。   扫地僧叹了口气,将那日之事一一叙述而来。   王夫人如遭雷击,怔愣了半日,忽的晕了过去。   余婆婆忙把她扶住,叹气道:“八日前王小姐没有任何预兆的昏迷了,这么多天都不曾醒来,如今王公子又遭不测,唉。”   扫地僧听闻后,默然无语。   半日后,王语嫣与王夫人一同醒来,相顾泪流。   苏星河闻听这个消息也大吃一惊,难以置信,自己亲自去了不老长春谷一趟。   半个月后回转,绝望不已。   王夫人母女离了灵鹫宫,隐居在某地,此后极少在江湖中现身。   而一旦现身,灵鹫宫与少林寺必定多番照拂,世人甚是称奇。   李秋水听闻王含章身死,当晚一夜未睡,第二天召来段延庆与岳老三,亲手将二人击毙。   然后又派人送了一面令牌给王夫人。   很快,就有西夏太妃去世的消息在江湖中传出,王夫人母女闻听后,皆叹息一声。   苏星河经受不住掌门去世的打击,又年逾七十,眼见逍遥派复兴无望,终于一病不起,十日后撒手人寰。   函谷八友哪有治理门派的能力,随即各奔东西。   逍遥派就此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   王夫人和王语嫣不管庶务,一股脑的托付给了范豪。   初听闻少爷去世的消息范豪还不愿相信。   在他心里,少爷神功盖世,无所不能,怎么会在一场雪崩中丢了性命?   但是,事实如此,他不愿相信,最终还是得相信。   范豪按照少爷的想法,将王家的生意一点点收缩,该卖的卖,该结善缘的结善缘,最后把所得银钱都给了王夫人,自己外出游历。   他去过关外,见到了少爷的结拜大哥一家,没有去见他们,只知道他们一家过的和美,祖孙三代其乐融融,除了阿朱有时会不开心。   范豪清楚,那几日里,有慕容复的生辰,慕容夫人的生辰。   他去过西藏,因不适应高原气候险些丧命,幸好最后活了过来。   适应那里的天气后,他爱上了那里,自此定居,然后还养了一对大雕。   在范豪晚年的时候,他总是想起从前跟在少爷身边的日子,不顾儿孙的劝阻,自己带着新养的一对大雕回了中原。   他回了苏州一趟,又去了襄阳。   在襄阳城外的密林中,他找到了当年的峭壁。   费力爬到峭壁上,看着远处的那个大湖,他笑的很开心。   他摸着两只大雕,对它们说:“这里很不错,没有人来,你们……以后就生活在这里吧!”   两只大雕“啾啾”两声,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   范豪点点头,再次看向远方,最后缓缓合上眼睛。   在他闭眼的前一秒,眼前好像浮现一抹金色,好似当年大雨中的那个庞然大物。   他微微怀缅,就此去世。 第97章   冰封的人   许远扛着锄头,提着长剑,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家。   没办法,谁让这是他死去的老爹最后一个愿望。   “我想和小龙女同床共枕,睡一睡寒冰床。”   whatfk?   许远知道他爹许良一生波澜不惊,无甚功绩,最拿得出手吹嘘的事情只有当年跟着同伴参加了大胜关英雄大会,见识到顶尖高手间的对战。   金轮如臂指使,丝带飘飘欲仙,这是他此后几十年都挂在嘴边的事。   当然,他尤其记住了一个人,杨大侠的发妻小龙女。   自从在英雄大会见到你,恰恰恰,就像那春风吹进我心里……   再也忘不掉了。   可惜许良不过一无名小卒,小龙女哪知道他是谁。   因忌惮于使一手家传双刀极好的夫人,许良从前不敢将这个想法表露出来。   等夫人先他一步去世,才逐渐将小龙女挂在嘴边。   以至于临死前还提出了这么个要求,死后要睡寒冰床?   许远很是无语,爹啊,杨大侠夫妇隐居江湖多少年了,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我去哪给你找寒冰床啊!   但是,没办法,死去老爹的话就算皇上也得听,还比活着的时候说的话好使。   不然就是不孝。   而许远很孝顺,所以他让妻子照顾好女儿,自己上了山。   他想,寒冰床我是找不到了,但是上雪山给你挖一个普通的冰床还是可以的吧!   许家位于川蜀往北,离著名的大雪山不是很远。   为什么说著名呢?   因为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那场战斗双方皆功参造化,出手间声势浩大,连山头都打碎了几座。   许远听父亲讲述这里的故事时,浑身热血沸腾,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无缘一见当日的景象。   ……   大雪山连绵起伏不知多少里,许远在它南麓往北走。   一路走过去,总觉得积雪不够,不见厚实的坚冰。   而有坚冰的地方往往又有崖石相阻,甚是难挖,只得放弃。   来来回回,寻摸了两日都未曾有合意的坚冰。   许远心里盘算,此时虽然是初冬,老爹的尸体能存放一些时间,但他出来的时候已过了头七,如今又过了两天,最迟再找三天就得回返了。   不然,老爹的尸体肯定会臭了。   这般盘算着,许远在第二日又往深山里走了走,果然有所发现。   那是两座雪峰间的山沟,白雪皑皑的峰崖间竟然有一枝桃花。   许远初时还以为见了鬼,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桃花呢?   但当他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是真的桃花,不过是被冻在了厚厚的冰层中。   只是这冰层虽厚,但晶莹剔透,一眼能从头看到尾。   许远踩着没到膝盖的积雪慢慢走过去,打量了那桃花半天,还敲了敲冰层。   他心中喜道:这冰就不错,还有桃花相伴,老爹该知足了。   决定就是这块,许远就顺着露出积雪上的冰块往下挖。   这块冰极大,长宽各有一丈,单是露出雪层的部分就有半人高,往下就更不知多深了。   许远用锄头清理完冰块四周的积雪,挥着锄头“呼哧呼哧”额向冻的梆硬的地面刨开来。   ……   刚刨开一个角,许远就浑身一震,冰里竟然有一角衣衫,与桃枝相同,一上一下被冰封其中。   许远心中既震惊且兴奋,初出茅庐闯荡江湖时总是听说那些傻小子有奇遇的故事,难道今天轮到自己了?   老爹,原来你是给我安排了一场机缘呐!   此刻他心中对老爹再无半分怨气,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后要给他安排一场盛大的后事,虽然已经做过一场了。   这片衣角是哪位高人的着装?   许远扔下锄头,趴在冰上左看右看,觉得衣料和普通的毛皮无甚两样,只精致些罢了。   想了想,没想明白,他索性也不去想那些,把剩下的挖出来就什么也都知道了。   有了干劲,许远刨起地来也不知疲累,一股脑将衣角的的整个人体全部挖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竟然已是日落西山了。   许远盯着冰中的人,啧啧称奇。   这人约摸二十来岁,面容清俊帅气,闭着眼一脸安详。身穿皮袄,看样式似有些古老,不是附近流行的样子。   许远打量了这人好一会儿,惋惜的摇摇头,“这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可惜,看你这幅容貌,放出去不知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可惜啊,你没有这个福分。”   “既然你有幸被我挖到,那么我老许肯定会好好安葬你的。只是,嘿嘿,你身上的东西可就都归我了。”   他身为这具雪山冰尸的发掘者,自觉拥有了他的所有权,许远看着冰尸中鼓鼓的胸口,一心觉得里面有什么宝贝,最好是武功秘籍,绝顶的那种,练了就是大高手。   他心中想着种种可能的好处,一时间合不拢嘴,当晚就在这块冰旁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朝霞万道,熠熠生辉。   许远看了欣喜,只觉得是个好兆头,旋即往东边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愿老天保佑我老许有大宝贝,大宝贝!”   狠狠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许远高举锄头,狠狠对着冰块抡了下去。   “咔嚓”一声,锄头在冰块中间凿下一大块冰,数道裂纹向各处延伸。   在一阵细密的冰裂声中,硕大的冰块不负众望的“喀嚓”碎成四块。   其中冰封的桃枝、男尸一同滑落出来。   那桃枝刚一接触空气,就迅速开始枯萎消散,许远一晃神,再看时就只剩下一小撮灰烬。   许远愣住了,以为自己撞了鬼,吓的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双手哆嗦着合十,朝那人拜了拜,口中道:“您大人有大量啊,我可没怎么着您,只想着贪点小便宜,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肯定给您修一个大大的坟,逢年过节肯定少不了孝敬,别害我啊……”   他低着头念叨了半天,没见什么事发生,就慢慢抬起头来,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悄咪咪的看向年轻人,使劲眨了眨眼,最后见实在没什么异常情况才松了一口气。   许远静坐了半晌,又胆上心头,缓步走到年轻人旁边,伸手向他怀里摸去。   这么鼓的胸膛,肯定有东西。   他手伸进去,触碰到一个布袋,按了按,里面是硬的。   许远心想:不会是金银吧?他可不缺那些黄白之物啊。   这样想着,他就狐疑的把布袋掏了出来。   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枚印章。   许远家境优渥,早年也闯荡过江湖,见识有一些,方一见到这枚印章,没看清什么印,就大吃一惊。   “这样通透的大红袍,当真是举世罕见啊!”   许远兴奋的小心拿着印章,迎着朝阳细细观赏了好一会才不舍的从眼前拿开。   鸡血石是古往今来制作印章的好材料,尤其是昌化鸡血石,更是盛产极品。   品鉴鸡血石是否上佳的最简单最直观的方法,就是看它里面的“血”是否足够多。   血越多越红,越红自然越好。   许远手中的这枚印章,通体九成血红,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他一时间爱不释手,一点也不介意是“死人”的东西,心里还盘算着,这么大的鸡血石,磨去底下一层也足够他重新刻印了。   想到这里,许远举起印章,想要看清底部是什么字。   “王……含……章?”   “唔,是一枚私印,王含章?咦……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许远记得自己依稀听过这个名字,但却忘记在哪听到的了。   想了一会没想起来,他索性就不想了。   他看着这具年轻的尸体,心有不甘。   其实他最想得到的还是武功秘籍。   许远又伸手在年轻人怀里摸了摸,想要再发现些什么。   但是他手刚一伸进去,身体瞬间僵住了。   触手间冰凉,但是手掌心处方才传来的极微弱的心跳却是那么清晰,那么……让人想逃!   许远面色瞬间煞白,大叫一声,猛的把手抽出来,几哇乱叫的跑出去百多米。   “怎么可能没死!怎么可能?!”   许远发泄般的大叫,这简直是反人类好不好!   那么厚的冰,不知到冰封了多少年,是个人就活不下来啊!   许远只觉得自己今天是在做梦,“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扇在脸上,再看过去,远处的“尸体”依然存在。   不,已经不是尸体了,那是个活人。   活人……咦,那自己为什么要怕?   许远愣着眨眨眼,瞬间回神,“对啊,他是个活人!”   ……   他重新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年轻人鼻尖。   整整过了三分之二刻钟才有一道极其微弱的鼻息传来,但的的确确是鼻息没错。   许远这下彻底不怕了,一个动都不能动的活人,有什么好怕的。   他摸索着下巴,想着该怎么处理这年代久远的年轻人。 第98章   许家   夜晚的白马村一片寂静,不时有几声狗吠从某个院落中传出,随即呜咽着睡去,不知梦到了什么。   村子最东边是一座三进的院落,青砖红瓦,一看就是富裕人家。   此时夜深了,许远不想惊动别人,悄悄从二进院落的围墙上探出一个头,见院里静悄悄的,值夜的大丫头蔷薇裹着被子在小茶房里打瞌睡,映着炉火头一点一点。   许远看在眼里,心想等明天非扣你工钱不可。   不过这丫头偷懒,倒方便了他的行动。   他把这个应该是叫王含章的年轻人扛在肩上,扳着墙头跃上去,小心的顺着墙根把王含章放下。   “噗通”,王含章掉在地上,许远咧着牙缩了缩肩膀,生怕前院的大狼狗叫起来。   幸好那狗睡得沉,听见动静抬了抬头,就被门房许大搂在怀里,伸手摸摸狗头,呓语了几句,一人一狗又都睡了过去。   许远警惕了半天,没听到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他看了看墙外的那块硕大的冰块,想着这样的天气,晚上应该化不了,然后就要跳到院子里。   但他刚把两只腿放到院墙里侧,就听到一声极细微的破空声,他心中一凛,连忙手脚并用的跳了墙头,避开暗器,不料脚下踩到王含章的腿,没站稳,扑通摔了个狗吃屎。   没等他起身,就听到“吱呀”一声,再恍神,脖间就是一凉。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小毛贼,敢来这里偷东西,不想活了吗?”   许远抬头讨好的笑道:“夫人,是我,你相公啊。”   女子咦了一声,借着月光终于看清地上人的脸,连忙收剑把他扶起来,轻声道:“哎呀,相公,我不知道是你。你说你,回来不走大门,翻墙头做什么?”   许远道:“这不是不方便嘛,夫人,我和你说,这次出去,我捡到一个人!”   说到这个他就兴奋,不自觉的声音大起来。   许夫人忙拍他,小声道:“佳儿睡了,莫要把她吵醒。”   “哦,哦。”许远点点头。   “你从哪捡的人?”许夫人早就看到了墙角的那个一动不动的人,“不会死了吧?”   许远走过去把他扛起来,说道:“快死了,要是遇不上我他可能就死了,嘿嘿。”   许夫人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也不多问,只道:“既然你不想惊动别人,那就别去前院了,西厢房还空着,把他放到那里吧。”   “好……”   夫妻两个一个掌灯,一个抬人,把年轻人放到了西厢房的床上。   借着烛光,许夫人打量了年轻人一遍,轻轻“咦”了一声。   许远讨好的笑道:“夫人也看出问题来了,还得有劳你给他诊一诊。”   许夫人没说话,直接上了手。   这人纤细的手腕上青筋毕露,在昏暗的灯光下仍分外白皙,许夫人足足搭了一刻钟的脉才放开手,又依次看了眼睑,舌苔。   许远问道:“夫人可看出什么?”   许夫人一脸惊讶,“他,怎么可能有如此虚弱的人,且他体内寒气这般多,寻常人绝对活不下来,相公,你不是去给公公挖冰去了吗,从哪捡到的这人?”   许远也正想有人给他出主意,就将他的来历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还拿出那枚印章炫耀似的给她看。   谁知许夫人听到“王含章”这三个字面色大变,直接抢过鸡血石,对着烛光凝神看去。   许远在旁边好一阵肉痛,不舍的说:“夫人,你要是看中这印章,咱们一人一半可好,这么大的印章,够咱们俩一人做枚私印了。”   他说完后,见许夫人半晌没有动静,以为她是不满意,许远心疼的咬着牙,“行行行,都给你,都给你,我不要了!”   末了还嘀咕一句,“这明明是我发现的。”语气甚是委屈。   哪知许夫人看都不看他,举着灯烛又将年轻人细细的看了一遍。   许远在一旁大急,“喂,喂,许月娘,你看上这个小白脸了?你相公我可还在旁边呢!喂,喂!”   许夫人也姓许,夫妻俩同姓氏在古代甚是少见。   许月娘没好气的把他推到一边,“你小点声,再把女儿吵醒了。”   “哼,夫人当着我的面就开始看别的小白脸,我还不能生气吗?行,你就看吧,明天我就带着女儿走,你好好看!”   许远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声调却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许月娘好笑的拉着他坐到桌边,把烛台放下,小声道:“你可别胡说,谁看上他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就起身回了正屋。   许远听了这话总算不气了,但仍不甘心,转头跑到床边,盯着床上人看了又看,嘀咕道:“也没多好看。”   这时听到脚步声,他又赶紧坐回桌边。   许月娘手里拿着一个浅蓝色布包走了进来,许远认识,那是妻子家传的东西,他从未见过。   许月娘把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本《逍遥医经》,一封书信,一块铜牌。   就这三样东西,许远暗地里撇撇嘴,亏他还曾想偷偷看看是什么宝贝呢。   许月娘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搭理他,看着这些东西自顾的叹了口气。   许远急道:“无缘无故为何叹气?”   许月娘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几张信纸,打开其中一张递给许远,“你看看……”   他接过一看,大惊失色,“夫人,你手里怎么会有这小子的画像?”   这张纸上画的人与床上躺的那小子有七八分像,足可证就是其人。   许远虽然诧异,但不会傻到以为自己夫人和那小子有奸情,故有此问。   许月娘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道:“相公,我从头给你说罢。”   “相公,你我虽然都姓许,但我祖籍江南,先祖当年是西湖边一个要饭的乞丐,蒙一个好心的少爷收留,管吃管喝,还让他学习医术。”   “先祖在医术上很有天赋,没几年就在医馆中打杂,再过几年就能坐堂诊脉了。故此,救他的少爷也很器重他。”   “先祖原想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为少爷效力。但天有不测风云,武功高强的少爷去了一趟大雪山就再也没有回来。”   大雪山?许远瞪大了眼睛。   许月娘接着道:“少爷去世了,主家的夫人和小姐自此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将一干俗事都托付给了少爷的得力下属范大总管。”   “范大总管将俗事处理好,各处人员都有妥善安排。原本这样就没问题了,谁知大总管见到先祖后,不知什么缘故,将他推荐去了当时江湖赫赫有名的薛神医座下学习医术。”   “先祖就这样去了薛神医处,一生学习医术,治病救人,晚年间着成了这本医书。”   “也是得益于他老人家的善心,到处结善缘,我许家沉沉浮浮这许多年,在诸多友人的帮助下,终究还是传承了下来。”   “他老人家临死之前有个愿望,少爷在时未曾报答半分,希望死后能在那边和少爷相见,为少爷鞍前马后,报答救命之恩、学医之恩。”   “还嘱咐我们后人,要世代把这他的事传承下去,每一个许姓儿孙,无论男女,必须倒背如流,否则逐出家门。”   “甚至还说,让我们将那位少爷的画像与他的排位供奉在一起,逢年过节孝敬必不可少。不然就是对他不孝顺。”   “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先祖传下的东西几经辗转,亦有所缺失,画像、书信不知誊抄了多少遍,但总算传了下来。”   “时至今日,许家只剩我独自一人,却遇到了当年的王少爷,不知是否是先祖在天有灵。”   许远面色复杂的指着床上的人,问道:“你确定他就是当年的少爷?” 第99章   醒来   许月娘轻轻点头,“应该是了,少爷名讳王含章,印章上不正是这三个字。”   “可是,可是,他……”许远皱着脸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   “你是想说他为何没死?”许月娘替他说了出来。   “对对对,没错,我就是想说这个。从你先祖时到如今,少说也有百多年了吧,他虽然被冰封,但如何活得了这么多年?”   许月娘微微摇头,“先祖曾言,王少爷一身功夫通天彻地,想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法门吧。”   许远撇撇嘴,“通天彻地?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武功!”   许月娘横了他一眼,许远立刻面色肃然,不说话了,“行了,身份,面貌,甚至当年的地点年龄都对的上,是当年的王公子无疑。相公,我要留他在家里你没意见吧?”   虽是商量的口吻,但许远哪敢不愿意,连忙点头,“当然没问题,这个家你说了算。”   “说什么呢,被人听到不怕笑掉大牙。”许月娘嗔道,“王少爷的来历只我们俩知道,别的谁也不能告诉。对外只说他是远房的亲戚,家里遭了难来投奔我们,一路风霜顶不住就病倒了,暂且修养些时日。听明白了吗?”   许远点头,拍着胸脯道:“夫人放心,我定谁也不告诉。”   许月娘道:“我只说一句,一旦王少爷的身份泄露出去,佳儿和我你就再也别想见到了。而且……”   她坐在许远对面温婉的拢了拢耳边的鬓发,“谁知道,谁就死。”   许远瞬间汗毛倒竖,忙不迭的点头,一阵毒誓保证,绝不泄露出去半句。   “好了,忙活了半天,早点歇着吧……”许月娘拿着灯烛要往外走,许远忙接过烛台在前面引路。   许月娘笑道:“就这两步路,哪就至于了。对了,你给公公寻摸的冰床可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院外边呢,明天一早我就送去庙里。对了,我离家十多天,没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外就是林家的婆娘又在村里絮叨公公占了土地庙,她上香都不方便了之类的话。”   “嘿,这个婆娘,上次的教训看来还不够。那土地庙是我家出钱修的,再说庙里那么大,哪里碍着她上香了。”   “她一年都不定去一次,只是想让我们给村里些好处罢了。”   “哼,等着吧,以后不让他男人来咱家帮工了,非给她点教训不行。”   “行吧,这个女人我看着不吃点苦头是老实不了了,只是你把握点分寸,他家那么多孩子,本来就困难,别真个让人饿死了。”   “放心,嘿嘿,我有分寸。哎,她说这样的话,村长就没说什么?”   “村长夫人出面了,把林婆娘狠狠骂了一顿,蔷薇去看了热闹,回来还学给我听呢。”   “还算村长知趣……夫人,嘿嘿。”   “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我外出这么多天,想你了。”   “讨厌,佳儿在房里住呢。”   “没事,等下我就把她抱回去,这么大的孩子了,以后都该自己住。”   “呃……”……   第二天一早,已经七岁的大孩子许佳睡眼惺忪的往旁边摸了摸,“娘?”   结果摸了个空,她瞬间睁开眼坐起来,茫然的四下转头,“娘?”   门外听到动静的丫头芙蓉端着洗脸盆走进来,把盆搁到架子上,将帕子浸湿、拧干,走过去给许佳擦脸。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很快就让人回神,许佳问道:“芙蓉姐姐,娘去哪里了?”   “老爷回来了,夫人和老爷在一起呢。”   “爹回来了吗?”许佳有些高兴,然后又疑惑的问:“我怎么会在自己房里?”   芙蓉听了这话脸红了红,想起早上整理正屋床铺时的一片狼藉,就轻咳一声,“夫人准备吃早饭了,小姐洗漱完了快去吧。”   梳着两个羊角辫的许佳裹着一身红色的小皮袄冲进正屋,一头扎进饭桌旁许远的怀里,娇俏的笑着,“爹爹,佳儿好想你呀。”   许远的心都要化了,一把将女孩抱起来,对着红润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爹爹也想佳儿了,这几天有没有乖乖的,惹娘亲生气没有?”   许佳咯咯笑着把面前的大脸推开,又凑到许远耳边,“佳儿没有惹娘亲生气,村里有人让娘亲生气了,爹爹快去打他们。”   “要打谁?”许月娘走过来闻言问道。   小佳儿立刻两只小手捂着嘴不说话了。   父女两个对视一眼,嘿嘿的笑了。   许月娘白了他们一眼,把手中刚写完的药方递给侍奉在一旁的芙蓉,“让许二去县里按方子抓六副药来,不论银钱多少,药材要好。”   “是,夫人。”芙蓉拿了药材往前院去了。   许远好奇道:“夫人,抓药做什么,你病了?”   许月娘摇头道:“给王少爷用的,他身体太虚弱,我配了一副固本培元滋补的汤药,每日给他服下,能让他尽快恢复。”   许远撇撇嘴,有些不甘心。   小佳儿扬着脑袋好奇的问:“娘亲,王少爷是谁?”   夫妻俩对视一眼,许远笑道:“是咱们家一个远房亲戚,你得叫……”   “叫叔叔……”许月娘接过话头,“行了,别站着了,吃早饭吧。”   父女俩落座,一家三口和美的吃了饭。   吃过饭,许远去找村长,许良停灵这么长时间,总得去感谢一番。   小佳儿吵着要去看新来的王叔叔,许月娘没办法,想着日后也会见到,不如现在见了也好,就就叮嘱她,“王叔叔生病了,得在我们家修养一段时间,你可不能太靠近他,不然会被传染上,要吃那些苦苦的汤药。”   说到汤药,小佳儿的脸就皱成一团,跟着娘亲匆匆进,匆匆出。   也不知看没看清王含章什么样子就跑了出来,丢下一句,“我去找铃姐姐玩啦!”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身旁服侍她的小丫头季夏连忙跟了上去。   许月娘跟在后面叫道:“别忘了回来吃午饭!”   然后连影子也看不到了,她无奈的摇头,“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   农家的冬季最是悠闲,田地里的活都做完了。勤劳的人家会去镇子上或县城里做工补贴家用,懒散的人就躺在家里煨着炉火取暖。   有那好说闲话的妇人,一天三趟的走门串巷,东家说两句,西家扯半天,许家来了亲戚投奔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许家做为白马村的首富,他家的事一向是村里的热点新闻,但是这次的新闻人物是个病人,长舌妇们闲扯了两天见什么反应也没有,自己说着也没甚意思,就都抛开了。   一转眼来到了年下,许远带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拜祭完灶王爷,供奉上两碟糖瓜,让他老人家在天上说几句好话。   这时,专门服侍王含章的丫头绀香快步来报,“王公子醒了!” 第100章   王含章艰难的睁开眼,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见感觉到旁边“嗖”的一个人跑了出去。   他想起身,但悲哀的发现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珠子。   手脚头肩无一听他使唤,王含章心中一惊,莫非自己瘫痪了?   这可大大不妙。   然后想要查看体内情况如何,五脏六腑可有损伤,但哪知体内空空荡荡,半分内力也无。   若不是这具身体的确是他的没错,经脉窍穴一如从前,他还以为自己穿越了呢!   还没等他心神回归,眼前就是一花,脑袋狠狠疼了一瞬,险些让他晕了过去。   这时,旁边呼啦跑过来一男一女,紧紧盯着他不放。   见他确实睁开了眼,其中的女子似的松了一口气,轻声道:“王少爷,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王含章好不容易等头疼过去,正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嘴唇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眼珠使劲转了转,表明自己此时的尴尬。   男女二人对视一眼,女子试探着问道:“您现在不能说话?”   王含章赶紧眨眨眼,这是赞同。   女子明白过来,温和道:“您不用担心,这是冰封多年的后遗症,慢慢的就能恢复了。那先这样,我们不打扰您了,等您能开口了咱们再说。”   然后两人安慰了一番就退了出去。   王含章脑子有些迟缓的转了转,她说的冰封是何意?   难道当时我是被冰封了?   我被冰封了多少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是不是我熟悉的世界?   王含章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一点也问不出来,只能在那里胡思乱想,本就不灵光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脑子慢慢想起无意识之前的事。   ……   剑阵的威力确实很大,又是他付出了九成灵魂力的一击,逍遥子终究还是没能抗住。   虽然杀了逍遥子,但他也是强弩之末,身形都快维持不住了。   当他回归身体后的第一个感受,就是雪。   铺天盖地的雪一齐朝他涌来,裹挟着他不知往哪冲去。   王含章想突围出去,但是雪花难以受力,他又精神不济,只能随波逐流,往未知的目的地而去。   或是灵魂力使用过度的缘故,亦或者被埋在雪中致使大脑供氧不足,具体的情形王含章已经记不清楚,只隐约想起自己在昏迷前用了龟息功。   在被积雪埋了不知道多久后,漫天的生机从不老长春谷中迸发出来,将积雪消融殆尽,同时为濒死的王含章注入生机,间接帮助了他。   整个山谷的积雪化成了雪水,小部分随着山沟、山涧留了出去,但滞留其中的仍有大部分。   在那样的环境中,雪水短时间里就上冻结冰。   刚有些许意识的王含章,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被冰封在其中。   直到最近,才被许远挖出来。   ……   王含章身体刚有些气色,精神不济,没想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日三副汤药下肚,腊月二十八那天,他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   听着王含章艰难的将自己的问题一个个问出来,许月娘叹了口气,轻缓的说:“王少爷,您别急,今年是元朝十年,距离天山童姥的时代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   这几十个字犹如重锤一一锤在他的胸口,即使早有猜测,却没想到竟然这般久远。   王含章缓缓合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耳畔滑落。   许远轻轻戳了妻子一下,用同情的眼光示意她去看王含章的眼泪。   许月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别找刺激。   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知还如何安慰,难道说:看开点,你得庆幸你被冰封了,要不你早死了?   这样的话神经病才能说的出来。想到这里,许月娘看了看许远。   许远一脸莫名。   过了许久,王含章终于缓缓睁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许月娘早知他会问这个问题,便道:“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年苏州保和堂的许大夫?”   王含章因伤了神魂,这么多年虽一直在自行修复,但未曾完全好转,之前的头疼也是因为如此。   此刻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还得放空大脑,好好想一想。   很快,他就微微点头道:“记得,你是?”   “我是许仙先祖的后人,我叫许月娘。这样是我相公,叫许远,正是他在大雪山把您挖……找到的。”然后又将许仙叮嘱后辈弟子的事说了一遍。   王含章百感交集。   当年他不过顺手救下一个乞丐,因他名字叫许仙,感觉甚有意思,便让他学医,还专门开了家保和堂。   本来只是前世的恶趣味,谁能想到,如今竟被许仙的后人救了?   一饮一啄,皆有天意啊。   王含章感慨不已。   ……   过年时,王含章身子依旧不能动弹,脖子往上却可以慢慢活动,说话也流利了许多。   他听着正屋里一家三口喜庆的笑声,不觉被感染着也笑了出来,然后他闭着眼睛,想起了从前在王家的日子。   都说物是人非,他可倒好,是物非人非。   王含章沉下心来,他需要想一想以后的事了。   大年初一早上,除了父母外,从未给别人磕头拜年过的小佳儿,被夫妻俩带着到西厢房给王含章磕头拜年。   “叔叔过年好。”   王含章微笑着点头,“有心了……”   他虽然是老不死辈分的人物,但仅限于许远夫妻俩知道,对外说是许远远房的弟弟。   反正许家也是上一辈许良当家时才定居白马村,有什么亲戚别人也不知道。   许月娘笑着说:“这都是应该的。”   王含章笑了笑,仔细看了看小佳儿,“我如今缠绵病榻,许多事都不能做,还得劳烦你们,真是过意不去。” 第101章   行走   许月娘忙道:“王少爷哪里话,这都是应该的。”   王含章笑了笑没说话,心里自有想法。   自己虽然救了许仙,但这么多年过去,什么恩怨早就烟消云散了,许月娘以礼相待是她为先祖还的情分,而他却不能把这当成对方的本分。   都是要还的。   ……   整个年节里,外面的欢声笑语丝毫干扰不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王含章。   他如今虽然体内内力全无,但境界在那里摆着,且经脉通畅,重新修炼回来不过时间的问题。   以他身怀的各种武学,如《小无相功》、《北冥神功》,甚至是得自童姥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等武学,无一不是当世顶尖。   可是王含章心中有个想法,不想拾人牙慧,有心自创一门武学。   这对他来说并非不可能,以他的武学储备,各种武学知识,加上这许多高深武学作为参照,当真可能的很。   只是一时间这个想法出现的突然,他得好好梳理一番自己所学。   ……   及至春和景明,王含章终于可以下地了。   他缓步走出房门,和许月娘打了个招呼,从正门一直走出许家。   白马村是杂姓村庄,只有村长,没有族长。   邻里之间分布的没有规律,整个村子错落无致的占了一大片地方。   许家在村子最东边,再往东是一个小山坡,上面有零星的几棵树。   王含章一步步的走上去,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脆弱却坚定。   他站在坡上纵览周围数里方圆,看着人来人往,狗吠牛哞,春耕时节的热闹尽收眼底。   站累了,他就席地而坐,嘴边不时浮起一抹笑。   许远抱着小佳儿在下面看着坡顶的人,父女俩小声嘀咕,这附近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好笑的事?   这天开始,王含章每日都在坡顶远望,从日出到日落,从朝阳东升到晚霞西落,无一日不在。就连每日的午饭都在那里吃。   许月娘也不劝说,老古董似的人物,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每日都差人送饭过去,还让人在坡顶平整了一块地铺上垫子,摆上桌几点心,还置办了一个红泥火炉,旁边是一桶清冽的山泉。   真是好生活。   村子里的人都这样说。   传闻已久的许家亲戚终于显露了真身,男女老少都想一睹真人是何等模样。   但许月娘不许村子里的人干扰王含章,让村长明令禁止。   但人的好奇心催使着一波波的人趁着来回的功夫,远远的看着坡顶的人是什么模样。   看过的人都有同样的想法:长的确实好看,但身子单薄了些。   的确,即使背靠光秃秃的大树,周围青黄杂草乱无章法,但王含章依然飘逸似谪仙中人。   如果没有时不时的咳嗽,那将是村子里所有未婚女子心仪的对象。   即便如此,村里暗自爱慕的姑娘依旧不少。   不过她们都被大人叮嘱,找男人得有好体格,像那种弱不禁风的能顶什么用,犁都拉不动。   上百年的冰封使王含章的体内充斥着满满的寒气,所以三不五时的就会咳嗽。   许月娘对此极为担心,斟酌了几个方子拿给王含章看,王含章都笑着说不必担心。   她不知王少爷有什么秘法,能解决寒气侵体这种顽疾。   厉害如金花婆婆,当年碧水寒潭一战致使寒气侵体,多少年都好不了。   但她确实不知道,王含章的确没把体内的寒气放在心上。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的确是要命的顽疾,但是对他这种神而明之境界,一身经脉无有不通的人来说,只要开始修行内力,便可以将体内的寒气逐步排出体外。   因为体内经脉畅通,可以对症下药,对点驱寒。不像金花婆婆,寒气深入肺腑,其中经脉不开,自己再多努力也无用,非得胡青牛这样的医道圣手不可。   村子里的议论王含章不知道,他日日到此间来,只是觉得自己多年未曾这般好好休息过,看看周围的风景了。   自然,来往做农活的村人也是风景的一部分。   ……   王含章如往常在日出时来到了坡顶,盯着愈来愈高的红晕想着一处武学难题。   突然,一阵带着哽咽的读书声从南边传了过来。   他心中好奇,自己一个月来日日在此,村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此事,这时在这里的,会是谁?   王含章起身走过去,见一棵野桃树下萁坐着一个孩子,约有十岁,正一手擦眼睛,一手翻著书页。   孩子听到脚步声,转身看过来,见到王含章后忙起身,不好意思的说:“打扰您了,我这就走。”说着就收拾了书本要离开。   村里的孩子都被大人交代了,不许吵着坡顶的那个人,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许远表示:这点特权对于白马村首富来说根本不是事。   王含章止住他,笑道:“没有打扰我,这样的读书声,许久没有听过了。”   孩子不解,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王含章见他眼睛还是红的,问道:“你方才为何哭泣?”   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擦擦眼睛没有说话。   王含章走到他旁边坐下,又问:“你叫什么,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给我听听,或许可解。”   孩子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慢慢在他三尺外的草地上坐了,又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叫张汶,别人都叫我小汶子……您是读书人吗?”   王含章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看的书应该比状元都多,就说:“应该是……”   张汶没有纠结“应该”二字,他愤然道:“我想问您为何现在的朝廷这般暴虐?”   王含章早在许月娘口中知晓现在是什么年代,此时听到这个问题,想了想,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孩子愤然道:“昨天我爹在镇上卖农具,谁知来了几个骑马的官兵,不由分说就把好的农具给抢走了,还把我爹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不是说官兵是保护百姓的吗,为何,为何他们如此暴虐!”   他说话很生气,但说出的话依然很有条理,一听就知道有读书的底子。   关于这个问题,王含章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他说:“小汶,你有没有听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汶默念了一遍,摇摇头,“没有听说过。”   王含章解释道:“我们是汉族人,皇帝是蒙古人。所以,皇帝以及朝廷中的大官不会顾及我们这些底层汉人的性命。”   “横征、暴抢,对他们来说理所应当。”   张汶认真听了这些话,有些恍然的点头,“我明白了,因为不是一个民族,所以他们就要来抢我家的东西,朝廷就不会管我们汉人的生活。”   王含章有些惊讶的点头,“你很聪明。”   张汶又道:“那该如何做才能改变这种情况?”   王含章摇摇头,“除非换成汉人做皇帝,否则民族之的天壤之别永远都会存在。”   张汶似乎有些明白,摸着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起身对王含章行了一礼,“多谢老师解惑。”   王含章忙把他扶起来,“不过随口一言,老师之语可当不得。”   张汶坚持行礼:“《师说》中有云,“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先生解我疑惑,自然是我们老师。”   王含章再三推辞,张汶却坚持行礼,王含章最后只能退了一步,让他把礼行完。   然后他说:“老师不必说了,叫我先生吧。”   张汶点头应下,然后有些难过的说:“先生,以后我能找你来问问题吗?我们私塾里的韩先生年纪大了,许多问题都让我们自己找答案,最近身体更是不好,课都停了,我们就快没有学上了。”   王含章闻言心中一动,说道:“自然可以,我每日都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到这里来找我就好。”   张汶又行了一礼,然后就走了。   王含章走到山顶坐下,没有思考之前的武学难题,而是有了一个新想法。 第102章   白马私塾   当晚回到许家,吃过晚饭,王含章把许远夫妇叫到自己房间。   他递过去几张纸,说道:“麻烦这许多天,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见佳儿的年纪正是学武的好时机,这个就当是礼物了。”   许远有些迟疑的接过来,夫妻俩一齐看纸上内容。   一页没看完,两人就双眼放光,呼吸粗重。   许月娘忙把几张纸还回去,“王少爷,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拿,您快收回去吧。”   王含章摆摆手,“拿着吧,这份筑基的法门是我最近整理的得来,哪有那么珍贵。再说,我这是给佳儿的,你们可不能拒绝。”   许远使劲咽了咽唾沫,转头看向许月娘。   许月娘深吸一口气,半晌后终于还是收了回去,“那,我们就替佳儿多谢您了。”   王含章笑道:“别忙,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们呢。”   许月娘一下轻松不少,“您说,我们定然全力以赴。”   “听说附近的私塾要停了?”   许月娘看向相公,许远点头道:“没错,韩夫子年龄大了,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上溪村的村长说他们村里公中没钱了,怕是得停了。”   说到这里,他眨眨眼,问道:“您这样问,莫不是有做先生的意思?”   王含章笑道:“我这身子刚好一点,还不知要修养多长时间,总得找个事做,觉得先生还可做得。只是我没有功名,不知做不做得了这先生?”   许远道:“看您这通身的气派,说不是读书人都没人相信。您放心,这先生您做的了。只是上溪村离这里不近,您身子……”   许月娘打断他说道:“上溪村的学舍早就破烂了,不如在咱们村里建个学堂,也方便不是。”   夫妻俩对视一眼,许远笑道:“不错,咱家出钱,也不要村里的公中。我看村东的土坡就不错,那里离村子有一段距离,是读书的好地方。”   “正是,还可以给您建一间别院。”   “既然这样,我这就去和村长说。”许远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许月娘宝贝似的收好几张纸,掩饰不住笑容的也离开了。   王含章看着他们夫妇两个一唱一和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不觉有些好笑。不过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自无不可。   村里要建学堂,许家出钱,老师是许家的亲戚王先生。   这三条消息像炸弹投射进村里,立刻掀起汹涌的波澜。   所有村民涌进村长家探询消息的真假,险些把村长家的门槛踏破了。   村长老脸上遮不住笑容,当场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村子里顿时一片喜气洋洋。   在许家买来青砖红瓦后,村民们自发的免费做工,一个个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   许远想要给工钱都被人拒绝,他们说:“许老爷给村里建学堂我们已经占了大便宜,这点子力气还是能出的,赶紧把钱收回去,不然我们娃都不敢来这里读书了。”   许远无奈,只得把工钱收了,不过他还是出钱在坡顶给王含章建了一个小院,这个村民就没有拒绝。   在全村壮劳力的全力以赴之下,不到两天,三间宽敞明亮的青砖红瓦的学堂和小巧精致的院落就建造完成。   趁着这段时间,上溪村的韩夫子终于没抗住衰老加病魔的双重侵袭,撒手人寰,村里的学生都去吊唁一番,顺便宣扬了自己村子新建好的学堂。   于是附近村子的人纷纷过来看新建好的学堂,心中惊讶白马村的手笔。   白马村所在的九峰镇位于川蜀北部,算是偏远地区,附近村子的孩子都在上溪村读书,原本担心韩夫子去世后孩子问题的村民在见到白马村的学堂后,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青砖红瓦的学堂可比上溪村的三间土屋强多了。   ……   房屋去潮后,老村长选了个吉利日子,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学堂正中间挂上一个牌匾,上书“白马私塾”四个大字。   王含章亲笔所写,笔走龙蛇,让人不明觉厉。   看着私塾的名字王含章在心里犯嘀咕,这不算侵权吧?   当天,白马私塾招生,三日后正式开学。   王含章一身儒衫,头戴方巾,笔直的坐在学堂门前,持笔记录着学生信息。   学生家长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先生手中的笔,白皙修长的手指有力的在纸上勾勒出一个个尺规量过的字体,只觉得这位年轻的先生一定是有才之人。   有些村民担心这位年轻的先生底蕴不足,不像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学究,一看就让人放心,所以把孩子送到这里有些忐忑。   要知道,农家往往都是集一家之力才能送一个孩子读书,然后一家人简衣缩食,供学生花费,学堂中的花费对家庭有相当大的负担。   对于这些人的担心,许远直接放话出来:先教一年看看,若是学生读书没有提高,随便把孩子领回去,他全额退还学费。   他表示,这点钱爷手指缝里抖一抖就出来了,只要先生开心,一切后顾之忧我包了。   村长拉着脸,把看热闹的人都轰走,理由是打扰孩子读书你负责?你负的起吗?   有几个刺头不服,嘀咕着:“又没有在读书,只是在报名,哪有那么多……”   话说到一半,看着许远不好看的表情,他们顿时一个寒战,立刻跑走了。   许远收拾他们不是一次两次,他们自然知道许远会武功,自己这几下三脚猫功夫可不是对方的对手。   村长和许远商量:“我打算颁布一条村规,以后无事,严禁无关人等靠近学堂。”   许远道:“杨叔,你是村长你说了算,不用来问我。”   杨村长“嗳”了一声,“那哪能啊,虽然学堂是给村里的,但这学堂是大侄子你出的钱,你肯定有发言权不是。”   许远道:“这间学堂是建给王少爷的,杨叔有什么事就和他商议吧,不用来找我。”他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杨村长跟在后面追了几步停下,笑骂两句:“这小子,不知道我老胳膊老腿的。”   他将烟袋锅在脚底磕干净,把烟叶袋缠在上面,看了忙活的王含章一眼,背着手往村子走去,隐约能听到他的嘀咕,“王少爷……嘿!” 第103章   学生   “姓名。”   “张汶……”   “年龄……”   “十岁……”   “家庭住址,呃,也就是你住在那个村。”   “白马村……”   “有没有开始读书,读了多久,学了什么,读到哪里了?”   “学了《千字文》、《百家姓》,《论语》学了一半。”   “好的,下一位。”   张汶笑嘻嘻的站到王含章身后,与有荣焉。   “先生好,我叫杨铭,今年十岁,我爷爷是白马村村长,之和张汶在一起在上溪村读书。”   王含章抬头看这个没等他问就自报家门的孩子,瘦瘦高高,脸上带笑,看着就很机灵。   他也笑着说:“好,我记下了,下一位。”   上溪村私塾中总共二十一个学生,韩夫子去世后,其中有九个学生年纪大了,家中见高中无忘,便退学不上。   如今来白马私塾报名的,算上新入学的学生,总共二十人。   其中许远夹带私货,让七岁的小佳儿一起入学。   对于女孩入学堂之事村里多有议论,杨村长只说了一句话别人就什么也不说了。   “他们家的地,他们家的钱,先生也是他们家的,你们不让佳儿去上学?谁家不同意就去把自家孩子领走,再敢胡咧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作为白马村这样一个杂姓而居的大村的村长,杨村长岂是易于之辈,自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这些王含章都不知道,他只管自己的学生。   二十位学生报完名,他将他们分成两个班。   一个班是之前在上溪村读书,有基础的班级,共十二人。   另一个班是新生,没有任何基础,八人。   三间房子安排两个班绰绰有余,只是许远定制的桌椅板凳都还没到,所以王含章让他们在私塾门口分班级站好。   王含章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两声,“各位,我是你们的先生,三天后正式开课,以后我们将长时间的在一起,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学生们面面相觑,似是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王含章暗骂自己笨蛋,说这些干嘛,他又忙道:“我是想说,我们三日后正式开学,辰正开始上课。你们中有想学武的可以留下来,不想学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学生一听可以回家了,忙欢呼蹦着结伴跑走了,留下来的只有五人。   这让王含章稍感意外。他原以为留下来的人会不少。   他对这五人一一看过去。   张汶、杨铭、许佳、苏昌、韩厉。   前三人不必说,苏昌是上溪村人,韩厉是下溪村人,两人都是之前在上溪村读过书的。   王含章好奇问道:“你们留下来是要学武?”   五人一起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要学武?”   张汶握着拳头,重重说道:“我要学武,以后那些人再欺负我爹,我就把他们打回去。”   王含章心中惊讶十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心性,又问:“那你不想科举了吗?习武可是会占据不少时间的。”   “想,先生,我两个都想。”   王含章看着这个孩子,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他摸摸张汶的头,“好,我两个都教。”   “那你呢,杨铭,为何要习武?”   杨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生,我想……我想……我就是想练武。”   王含章忍俊不禁,同样摸摸他的头,“好……”   到了小佳儿,她脆生生的说:“娘说,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塌上绣香囊的许月娘突然胸口一疼,“嘶”的一声,许远忙跑过去问:“怎么了,怎么了?”   见到她指尖渗出的血珠,许远就要含在嘴里,却被许月娘推到一边,“不过扎破一点,哪就那么矫情了。”她说着用手绢擦干血珠就没再管。   许远坐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深情道:“夫人扎破一点,我的心都要疼一下。”   许月娘赶紧躲到一边,“村西头的赵寡妇吃这一套,我可受不了,你去找她吧!”   许远瞪大了眼睛,“赵寡妇?她是谁?白马村有这个人吗?”   ……   王含章笑着摸摸小佳儿的头,又问了苏昌、韩厉二人这个问题。   苏昌朗声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御都是与武相关,然而如今儒道不兴武艺,只苦读书。”   “苏昌不才,有意复兴春秋儒家君子之道,还望先生教导。”   “呃……”在场六人除了苏昌外一阵沉默。   小佳儿张大嘴巴看着苏昌,虽不明觉厉,但这个哥哥好厉害的样子。   张汶握了握拳头,此人是我大敌。   杨铭歪着头看着苏昌,心想这人脑子坏了吧,还复兴儒家君子之道,我的天呐!   王含章看了苏昌半晌,暗道:你才是主角吧!   苏昌刚开始意气风发,但被几人盯着看了好一会,不觉心中发毛,难道我哪里说错了?   王含章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摸摸他的头,“这个理想很……美好,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而韩厉这个皮肤微黑,平平无奇的小子面无表情道:“我想学武,杀了山上的豹子给我爹报仇!”   王含章把手当在他头上,韩厉躲了一下,似乎是有点不适应,但王含章坚持摸摸他的头,郑重道:“你一定会实现这个愿望。”   原本并不想在第一天就开始授课的王含章突然改了主意,他问道:“你们可着急回家?”   五人中除了韩厉都立刻摇头,“不着急……”   而韩厉迟疑了一下,也点了头,“不急……”   “好,那我今天就教你们一些基础的东西,让你们日后习武更顺利。”   听他这么一说,五人神情振奋,专心致志的倾听起来。   “人体各处以经脉联通,我们通常说的习武就是将自己体内的经脉一一贯通,然后……”   王含章给他们讲解了一番人体构造,习武后将要注意的问题,让他们对以后的日子有所了解。   虽然这些他以后也可以教,甚至会再说一遍。   但不知为什么,王含章今天就想讲一些东西,让这几个孩子早点踏上习武之路。   或许,是因为韩厉的话。   王含章也不知道。 第104章   上架感言感言   第一次上架心情十分忐忑。   ……   不知道自己的书有多少人看,有多少人订阅,又会有什么样的成绩……   要感谢责编大大,给予了我很多支持,很多建议,很多推荐,让我能更好的创作。   还要感谢各位读者老爷,是你们的支持给了我继续写下的动力。   感谢在下陈近南,那一番评论真的说到我的心里去了,非常想握你的手满心欢喜的晃一晃——   感谢petrie,每天十张推荐票是我一天最大的欢喜——   感谢楼鹤鸣,那么多评论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感谢柳遮、落花独行,打赏真的很鼓舞人心的——   感谢腹黑的熊猫、cpower、贰页书、苏州阿铁、16012送的月票,比心——   感谢各位读本书的老爷,弯腰拜谢!   还有许多数字老爷,原谅我的辨认无力,其中高老庄、守护土星等几位同样感谢——   ……   天龙卷写完了,有很多的不足,也有很多的成就,很多第一次,总得来说还是开心的。   现在写到倚天卷,刚开始,还有待展开,有什么建议可以在评论里指出来,我会积极参考。   后面有喜欢的小说可以说一说,我看看能不能写进来。   ……   我看小说有很多年了,其中武侠同人是我很喜欢的类型,武侠相较于玄幻、仙侠,算比较贴和我们生活的了。   看金老的小说,哪个没畅想过仗剑天涯,惩奸除恶。   可是小说终究是小说,即便曾经用木头削过一把“屠龙刀”,终究也是回归生活,但是心中总不能忘记那些恣意明媚的人。   武侠同人创造的不很多,而我又看的比较挑,所以总是不能尽兴。   所以就有了写小说的想法。   这个想法出现的很早,但直到去年才开始实施,准备了一段时间,犹豫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发了出来。   当时只想着自己写的开心,但随着读者增多,这本书寄予的就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期望。   很沉重,同时也很感谢。   这样的经历给了我创作的压力,同时也有了动力。   单天龙卷,设计剧情的a4纸用了二十多张,不算大纲。   这可能和别的作者比起来不值一提,但对我这个拖延症、懒癌晚期的人来说,是一次巨大的突破。   很感谢自己。   我会一直写下去,虽然面临着毕业,找工作等一系列问题,我相信我可以克服,跨过去。   ……   在写天龙卷时,有许多人指出其中的毒点、槽点,说实话,给了我莫大的打击,一度心情沮丧到差点写不下去。   我这才明白,自己感觉不错的东西,对读者来说阅读体验不那么开心。   然后我开始反思自己,向其他热门榜单的作者学习,请教,以期能创作出更好的内容。   阅读时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说一说,大家共同讨论;   ……   这本书写到上架不容易,恳请大家支持我——   第一次上架,乱七八糟的就说这些了。   感谢,感谢大家!   然后,以后我尽力多更,争取日更两章,最后请大家多多支持;   求推荐票,求订阅,求月票——   ……   抱歉,抱歉;   我一脸懵;   再次道歉;   后面那个上架感言不用看了;   呜呜呜;   我哭了 第105章   习武   白马私塾办的如火如荼,即便曾经怀疑先生太过年幼的那些人在悄悄看过他讲课后,也都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那样的出口成章,笔走龙蛇,是他们希望自己儿子今生能够达到的成就。   虽然很遥远,但总有希望不是。   然后,又有三个不识字的孩子被送进私塾。   王含章对此一视同仁,许远却有些不忿,忍不住在村里说了几句风凉话。   “既然不相信那就别送去啊,看到王先生讲课优秀才送去,这叫什么?”   “也不知道脸皮怎么那么厚,明明都招生结束了……”   许月娘听闻后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过了两天让那三家的人来自家帮了几天工。   送孩子去的那三家父母面色讪讪,好几天不敢出家门。   许老爷他们得罪不起,王先生同样得罪不起,自己做的事只能自己挨着了。   而在被许家叫去帮工后更没有什么话说了。在村里,许家的活计那是一等一的抢手。   杨村长对此恍若未闻,只是叮嘱自家小孙子在私塾中要认真读书,跟紧王先生的脚步。   以他已知天命的生活经验来看,王先生绝非凡人。   自家孙子日后的前程,就看王先生的了。   杨铭对爷爷的话愉快的答应了,他自己也觉得先生很了不起。   一套拳打的虎虎生风,真好看。他心想,要是自己打出来,钱家的小娘子定会喜欢上自己。   他不知道,王含章打完一套太祖长拳后咳了半天,险些把肺给咳出来。   许月娘给他煎好药端过去,忍不住埋怨道:“先生,您自己的身子自己该知道,体内淤积的寒气那么多,哪里就能打拳了呢。”   王含章摸摸碗壁,缩回手,靠着抱枕艰难的笑道:“学生们想看,我怎么能不打呢。要不然,以后他们还怎么相信我,跟我学武。”   许月娘说道:“那也该想着自己的身体情况啊,您看看现在咳的,不知道喝了药管不管用。再有下次啊,让许远去,他身强力壮,一身劲没处使,打套拳还不是手到擒来。”   刚走进门的许远听到这话,感觉胸口一疼,被夫人捅了一刀。   他走过来道:“夫人,我可没有一身的劲啊。”   许月娘白了他一眼,问道:“佳儿睡着了?”   “睡着了……”许远看着王含章,关切道:“先生感觉怎么样,明天还能上课吗?若是身体不适,我明早让人去挨家通知暂时停课。”   自王含章做了先生,周围人都改了称呼。   王含章端起汤药一饮而尽,眉头紧皱,这药苦的让人咋舌,“没事,明天就康复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许月娘早端来一盘蜜饯放在旁边,“先生,以身体为重啊。”   王含章笑道:“刚开学一个月就因先生身体问题而停课,说出去不好听。行了,明日照常上课。”   许月娘见他坚持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夫妻俩陪他说了会话就要告辞了。   王含章从床头摸出两本簿册,“我见你们虽曾习武,但功夫不过三流,这本《长春功》与月娘你性情相合,《八卦心经》适合许远,你们拿去修习吧。”   许远和许月娘皆心头一动,稍稍平静后,恭敬的接过心法退了出去。   他们走后,王含章安静的躺在床上,每一次悠长的呼吸是,鼻间总会带出一阵白气,彻夜如此。   夫妻俩回到房间,悄悄点起一根蜡烛,借着微弱的灯光将各自的心法大概看了一遍。   许远使劲压低嗓音,不让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被人听到,说道:“月娘,你说王先生有多少高级武学啊!随随便便拿出来一本就这般高深,实在让人……”   “让人什么?”许月娘合上书册,长长吐了一口气,“该我们的我们就拿,不该我们的连想都不要想,听明白了吗?”   许远委屈道:“我又想什么了?”   “想什么你自己清楚……”许月娘一直是通透之人,她吹灭蜡烛躺到床上,“我只是警告你一番,你只要记得他被冰封上百年而毫发无损这件事就够了。”   “哪里毫发无损,没见他还寒气侵体,咳嗽着呢?”许远也躺下,伸手将旁边的人揽在怀里。   “哎,你说,寒气侵体可有法解?”   “我是没有办法,但看先生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想来他是有办法的吧。”   许远轻轻拍着怀里的人,两人没有再说话,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许远说了一句:“大舅哥还在南疆吗?”   过了好一会儿,许月娘才有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大概早死了吧……”   许远轻轻叹了口气,抱紧怀里的人,没再说话。   ……   “好了,我们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可以回家了。”   王含章收起书册,微微点头后走出教室。   学生们呜呼一声,乱七八糟的叫着,收拾好书包活蹦乱跳的跑出教室。   而不急不慢的收拾著书包的几人等他们走后,结伴往小院去了。   其他学生知道他们习武,都不曾放在心上。   王含章正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不用说话,五人就自觉的扎着马步。   一刻钟后,王含章示意他们停下,他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习武。”   许佳小小的惊呼一声,其他四人也是神情振奋。   终于能真正学习武功了。   王含章拿着一柄木剑,轻飘飘的给他们演练了一套剑法。   因他不好用力,动作不免轻柔,但配合他长袖飘飘,俊逸的相貌,堪比仙人舞剑。足以让没见过世面的几个傻小子和傻姑娘两眼放光。   一套剑法施展完毕,王含章额角微微冒汗,他暗自唏嘘:身体是真的不好。   他抬头触及几道炽热的目光,不觉严肃几分,“墙角的木剑自己去拿,跟我做第一个动作,右手持剑护于胸前,左手并剑指……”   “杨铭,昨日刚教的剑指你就忘了?你那是剑指吗,分明是鸡爪!”   “噗嗤……”   “许佳你笑什么?手指合拢伸直!”   “右手发力,刺出去!”   “对,很好,苏昌做的很正确,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不知不觉,王含章的言语表达就用到了现代人的方式,这令他悚然一惊。   早知道,从前他是最讨厌教育中掺杂的教育者自己思想的。   而现在,他变成了教育者,不自觉的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学生身上。   果然,位置是相对的,思想是变化的。   王含章立刻改口,“苏昌做的不错,张汶也做的很认真,出剑时一丝不苟,很稳。”   “杨铭略轻浮,但出招时动作灵敏,适合轻灵的剑法。”   “许佳腕力不足,刺出去的剑有些歪曲,需要勤加练习。”   “韩厉剑法四平八稳,是习武之人初期最好的态度。”   四人齐向韩厉看去,一直平平无奇的小子竟然能得到先生这样的评价。   韩厉微黑的脸上不自觉浮现一抹红晕,自己虽强装淡定,但眉宇间微动,透露出他的激动。   王含章看着他心中感叹,不管表面上怎么装老成,终究还是个孩子。 第106章   村外论江湖   从春耕到秋收,时间一点都不停留,倏忽即逝,让人想抓也抓不到。   农家的秋收是一年中的大事,全家老少齐上阵,私塾里也放了十天假,让学生们回去干活。   农村的孩子都是干活长大的,即使你是读书的孩子,在这个方面也没有尊贵可言。   要不怎么说耕读之家。   许家在白马村有几百亩地,村里许多人家都是他们家的佃户,所以才在村里有这么高的地位。   毕竟要看他们家的脸色过活。   王含章站在小院门口,见阡陌交通的农田中人来人往,黄发垂髫各有任务,虽然苦累,但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今天风调雨顺,收成极好。   突如其来的感觉,他想去外面走走。   从苏醒到如今,大半年的时间里,除了许家与小坡,王含章再未涉足过别的地方。   因此他提出这个想法后,许月娘担心道:“先生人生地不熟,又不认识路,万一迷路了如何是好,不如我陪你去吧。”   王含章忙道:“不用麻烦你,我不过到附近走走,怎会迷路。”   许月娘不管他,径直回屋换了一身常服,出来后说道:“这次还是我陪先生去吧,等您熟悉了路径,自己再去也无妨。”   她这样说,王含章也不好再拒绝,他确实是不认识路。   吩咐季夏好好看护小佳儿,许月娘带着王含章出了村子。   她边走边指着远处介绍:“白马村东的景色您想必看厌了,我们往西去。”   “村西不远是一条河,不大,是从汶水中分出的支流。上游是上溪村,下游是下溪村,中间是我们白马村。”   “听村里的老人说,当初上溪村和下溪村矛盾不断,彼此间隔了好大一片地方。”   “前朝末年,兵荒马乱,逃难的人来到这里见两个村子之间空了这么大片的地,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就是白马村。”   “白马村距今有四十多年了吧?我也记不太清,杨村长是第二任村长。不比那两个村子,是同姓而居,外姓很少,所以更为团结。”   许月娘介绍了白马村的来历,带着王含章过了河,往地势渐高的地方走去。   “这边是大雪山的一条支脉,再往西北走一天,就能看到雪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然后道:“韩厉父亲就是在那里遇到的雪豹,拖着重伤的身子回了村,不到半天就咽气了。”   她叹了一口气,“也是他运气不好,那种地方积雪浅的很,从未有过雪豹出没,谁知就让他遇上了,也是……唉……”   王含章点点头,没有说话,这样的事谁也没法预料,只是各自运道了。   他对几个习武弟子甚是关心,其余几人有贫有富,但家庭和美,只韩厉一人和寡母过活,很是艰难。   王含章有心帮助,又恐把握不好其中的分寸,伤了韩厉的自尊心,所以很是担心。   沉默了片刻,许月娘又和他说起周围的情况。她虽不常出门,但对方圆几十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两人走了半天,最终在一处山顶停下。   王含章抬头看着远处的皑皑白雪,心中有些烦躁,四下看看,目光落在旁边一株破石而生的翠竹之上。   他静默了半晌,突然心生感慨,这么一株小小的青竹可以突破顽石的束缚,追求向上的天空,自己有何必拘泥于往事,徒惹凄伤。   往日之事皆是浮云,人既活着,就得向前看。   王含章自苏醒后,一直沉浸在过往的境况里,虽然办了私塾,做了先生,但心中的情感却难以寄托。   如今过了大半年,周围的事物都在影响着自己,直到今日,观翠竹破土,他终于下决心抛却过往,面向未来。   他走过去轻轻将小拇指粗细的翠竹连根拔起,转身道:“走吧……”   许月娘不知他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整个人与方才都不同了。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无法描述,似乎王先生的身上多了一抹朝气?   她心中不敢肯定,但知道,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回去的路上,王含章问道:“当今武林中最出名的门派有哪些?”   许月娘聪慧过人,一听这话便知王含章着意武林中事,从前可从未问询过这些的。   她略想了想便道:“如今武林中群雄并起,若是前些年,当以明教最为势大,可惜教主阳顶天不知所踪,左右二使、四大法王为争教主之位四分五裂,各自远走,大不如前了。”   “其中最为英豪的白眉鹰王殷天正自创天鹰教,在江南武林渐有崛起之势。”   “如今以少林最为势大,四大神僧名震武林,寺中高手不知多少,可谓武林泰斗。”   “其他的,依我这小女子的见识,华山、昆仑两派虽名头甚大,但不及武当、峨眉两派锋芒毕露。”   “尤其武当派,有张三丰张真人坐镇,谁人敢小瞧。”   王含章这时出声问道:“不知张真人高龄?”   许月娘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张真人不好名头,生辰从未大办,只依稀记得前两年似乎过了八十寿诞。”   说到这里,她羡慕道:“张真人学究天人,一身武功深不可测,看这势头,怕是要活过百岁了,真可谓“真人”。”   王含章心道:不止百岁呢!   他对倚天中其他的不很熟悉,但以张三丰寿诞为时间线是没错的。   毕竟各种大事都发生在他的寿诞附近,也不知是否是故意为之,存心不想让他过好生日。   如今才过了八十寿诞,离正式开篇还远着呢,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   许月娘接着介绍其他门派,“丐帮帮主史火龙刚接任不久,听说年轻有为,崆峒五老刚搏出个名头,但听着总不大服气……”   听着她侃侃而谈,王含章心中惊讶,真可谓不出门而知天下事啊!他心中这么想,嘴里就说了出来。   许月娘笑道:“虽然偏安一隅,但哪里就脱离武林,一些消息总该知晓,不然得罪了高人都不知道。”   王含章颔首,又问:“不知你可曾听闻过灵鹫宫?”   许月娘心头一跳,她斟酌了一会,才开口道:“当年草原的脏辫大祭司劝导灵鹫宫宫主归顺不成,双方在大雪山中大战一场,展现出的实力令人瞠目结舌。   可谓是山崩地裂,山头都打碎了几座。   虽然灵鹫宫宫主垂垂老矣,但最后仍拼掉了对方。这导致草原骑兵入主中原后,大肆打压灵鹫宫,以至于当年如日中天的门派今天不过苟延残喘。”   “苟延残喘?”王含章眉头微皱,与他有关系的那些人早已不在了,只能从他们留下的东西中怀缅从前。   王夫人母女隐居何地无人知晓,逍遥派不用想,苏星河与函谷八友那些人不可能把门派经营好。   西夏、大理皆亡国不存,即便有子嗣在世也找寻不到了。   然而灵鹫宫在他心里却是能够传承下来的,谁知竟听到苟延残喘这样的事。   “如今灵鹫宫剩余的门人出现在哪里?”   许月娘说道:“应该是在西北,她们在那里经营多年,方便隐藏行踪。”   她见王含章面色不虞,又道:“其实近些年朝廷对灵鹫宫门人的搜捕程度已经小了许多,他们将目光逐渐放在朝廷内部。”   王含章听到这话,“咦”了一声,看了许月娘半晌,微微摇头,“你与许远,可惜了。”   许月娘懂他的意思,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第107章   换   一人说,一人听,没感觉时间流逝两人就回了白马村。   此时已是下午,村里的人还在田里忙活。   王含章忽然兴起,和许月娘打了个招呼,让她把拎了一路的青竹带回去,自己顺着小河往下游走去。   下溪村外同样忙活的热火朝天,田地里人头攒动,少有话音。   王含章这样一个闲人走在其中,吸引了很多目光。   有认识他的村民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他都笑着一一回应。   被他回应的村民顿时乐的合不拢嘴,好似得了什么宝贝。   旁边就有人撇嘴,“这样的毛头小子,能教的了什么书,把孩子送过去也不怕耽误了,嘁。”   家里有孩子在白马私塾读书的人迅速回怼,“王先生可是外面来的读书人,读过几百本书,摞起来能砸的你脑袋开花,你又读过几本,还敢瞧不起王先生!”   说话的人立刻气短了,附近就这么一个私塾,虽然他孩子还小,但是讲来说不定会到私塾读书,得罪先生可划不来,于是就闭口不言。   王含章一路往村里走,不时有学生来向他问好,他问清楚韩厉家在哪,就径直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拉着平板车,一个妇人在后面推着,车上装着满满的粮食。   王含章停下脚步,注视着两人拐进一家小院,没了身影,自己转头回去了。   这种时候,不要上去打招呼了。   等农忙假结束,学生又回来上课。王含章念及他们的辛苦,特意讲了些轻松的内容。   对于几乎是三世为人的他,将有趣的语言融入枯燥的经义中,简直是手到擒来。   学生们听的开心,先生也很有成就感。   放学后,五人去了小院。   王含章在教他们武功之前,说道:“有一个活计需要一个人来做,我提前说,不轻松,很累,但是有报酬,不多,一天十文钱。”   结果五个学生都说愿意,还表示不要钱,给先生做活天经地义。   王含章暗自咋舌,心想象牙塔中的学生真单纯,无报酬提供劳力。   虽然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但王含章表示不敢苟同。   他坚持道:“干活,给钱,天经地义。”   张汶说道:“先生教我们读书,又教我们习武,帮先生一点忙怎么能收钱。让其他人知道了,会骂死我们的!”   其他四人纷纷点头,再赞同不过了。   王含章想了想,说道:“教你们读书,是因为你们交了束脩,就像在外扛麻袋,十个麻袋一文钱,一样的道理。至于习武,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张汶愣了愣,苏昌说道:“先生说的是常理,但先生教我们读书、明理,增长见闻,这些显然不是束脩能抵的。那这些东西我们要向先生交钱吗?所以,还请先生收回报酬,学生们自当为先生效力。”   王含章瞪大了眼睛,气的不行,“我是不是你们先生?”   “是。”   “你们听不听我的话?”   “听。”   “好,那就我说了算。不准再有异议,不然你们另寻先生吧!”   这话一出,虽然学生们很不赞同,但也不敢表面上显露出来。   王含章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他又想到分配问题,便从墙角的扫帚上折下几根树枝拿在手里,说道:“谁抽中最短的那根就由谁来。不要抱怨哦!”   许佳跑上来笑嘻嘻的说:“先生的事就是佳儿的事,才不会抱怨呢!”然后抽了一根。   她歪头看看手里的树枝,没有对比,也不知长短,就道:“你们快抽呀。”   其他几人依次去抽,苏昌、张汶、杨铭、韩厉。   王含章见状挑挑眉,没有说话。   五人拿在一起对比,抽中最短树枝的是韩厉。   韩厉郑重道:“先生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做到。”   杨铭见状目光在韩厉身上停留了一下,笑道:“先生,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每个人一人一天,轮流打扫院子怎么样?”   许佳拍着巴掌,叫道:“好呀,好呀,我也想为先生效力。”   韩厉听到这话,有些涨红了脸,原本得到这个机会开心的心情,瞬间没了,不由瞪向杨铭。   杨铭朝他一挑眉,很是和善的一笑。   韩厉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王含章听他这样说,本想开口拒绝,但又转念一想,这事本来是为帮韩厉,但若因此让他与其他人起了嫌隙,那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他便道:“既然杨铭这样说,我也不好将任务加在一个人身上,今天抽到的是韩厉……”   说到这里,他看了杨铭一眼,又继续道:“那明天是谁你们自己决定,我只要看最后结果,过程由你们负责。”   五个学生一起表示这没有问题。   王含章拍拍手,朗声道:“具体的情况等会练武结束后我再告诉你们,好了,现在,开始扎马步!”   五人立刻站成一排,齐齐喝了一声,稳稳的蹲了下去。   练武半年来,他们较刚开始时已经有很大的进步。   等到日落时分,王含章将打扫院子的任务大体说了一遍,重点是院角的那棵青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学生们都很认真的将他的话记下,即使最喜欢玩闹的许佳也不例外。   王含章看着心中感叹,这样听话的学生放在后世,怎么会气的父母脑溢血。   韩厉在院中打扫,王含章回屋提笔写东西,却久久没有落在纸上,他眉头紧皱,嘴里喃喃道:“用什么武功来换呢?”   ……   当晚,许远从外面回家时,许月娘正在塌上歪着,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书。   许远洗漱后坐到她对面,端起炕桌上的茶饮了一口,问道:“看什么这么入神,连相公都不看了。”   许月娘从书中抬头白了他一眼,合上书放在一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懒散道:“先生刚送来的,换了一百两银子去。”   许远闻言忍不住拿过书来看,嘴里不自觉道:“什么书值一百两银子,先生不会在里面夹了什么藏宝图吧,那……呃……”   他话没说完就像被噎着,想打嗝又打不出来的那种感觉,使劲咽了咽唾沫,将书小心翼翼的合上,摸着封面上墨色崭新的字,说道:“咱家还有多少银子,收拾收拾都和先生换了吧!”   封面上“流云拂手”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第108章   猜中   第二天一早起床,许远心情还是激动,刚一醒忍不住又说道:“月娘,咱家还有多少银子?”   刚端水进来的季夏听到这话,立刻退了出去。   许月娘刚睡醒正不开心,忍不住拧了他一把,“让你再问,昨晚不都说好了吗,还问什么!”   许远嘿嘿笑着,“总是有点不真实,王先生一百两银子就把那样的武学卖给咱们了?”   许月娘气的下床,“车轱辘话说了一晚上,你累不累!再看你一眼都让我生气,快滚!”   许远一点都不生气,他笑着拍拍枕头,头在上面歪了歪,感受到下面秘籍的轮廓,安稳的睡了过去。   许月娘在塌上气了半晌,见床上的人没了动静,想过去拧他耳朵,谁知刚一靠近,就听到一阵呼噜声。   她心中无语,自己转身出门去了,丢下一句话,“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真高!”   许月娘洗漱完,和许佳一起吃了早饭。   许佳吃饭时问道:“爹爹呢,他去哪里了?”   许月娘“咯吱”咬下一口脆腌黄瓜,平静的看着对面的女儿,“吃饭,吃饱了去找先生。”   小佳儿脖子一缩,咕嘟嘟把碗里的粥喝干净,用帕子一擦嘴,然后飞快的跑走,“我去学堂了。”   许月娘慢慢吃完饭,在上课前去了一趟坡顶小院。   一百两银子换一本武学,他们占了大便宜,自然要好好感谢先生一番。   王含章表示这是公平交易,“你花钱买我东西,我没吃亏,你也没吃亏,这就够了。”   许月娘不知他要钱做什么,但很豪气的放话:“日后先生若有银钱需要,只管来家里取,多了不敢说,几千两还是能拿的出的。”   王含章眉头一挑,笑道:“我之前就想问,一直没说,今日说到这里,便要问一问了。”   “你们小夫妻俩为何要在这村里定居,凭你们的本事,这世间之大,比这小山村好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何必拘泥于此?”   近三十岁的夫妻在王含章口中成了小夫妻,偏他还以一副长辈的口吻说话,再配上二十来岁的容貌,当真怪异。   许月娘却没有半点不适,她微微行礼,“先生谬赞了。早年间公公在这里定居,我们还有许多不解,心里还一心向往江湖。   但是这么多年住下来,佳儿也这般大了,从前的仗剑豪情不知何时已消磨殆尽,觉得这样没有硝烟斗争的生活舒适自在,便再不想走了。”   王含章点点头,表示理解,种田嘛,谁种谁快乐!   他表示自己在努力追求这种快乐。   这一天课程结束,几个学生商量好,今日由杨铭值扫。   其他几人离去时,杨铭把韩厉叫住,见其他三人看着自己,挥着手满不在乎的说:“我有事与厉哥儿说,你们走吧!”   “有什么事不能让我们听吗?”许佳机灵一笑,就要留下来。   张汶拉着他道:“我爹今天说要把先生订制的东西做出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许佳一听,立即点头,和众人道别一声就拉着张汶往村里跑。   张汶被她拉着也跑起来,还回头问苏昌,“要不要一起去?”   苏昌自顾自的走着路,嘴里喃喃的背着《春秋》。   许佳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他掉进书里爬不出来了!咯咯。”   早先在上溪村读书时,除了必备的几本教材,学生根本没有其他书读。   韩夫子虽然有些藏书,但那都是他大半辈子攒下的,只换不看。   因为书在这个时代非常珍贵,镇子上唯一一家书铺里,最便宜的书都要二钱银子,几乎是普通农户两三个月的花销了。   所以一心崇复古礼的苏昌心中甚是煎熬,当前的野心与自身能力的不匹配,让他在白马私塾中迸发出火一般的热情。   许远从不在私塾的事上省银子,或者说他从来没省过银子。   王含章一句嘱咐,他就将镇上大半种类的藏书都买了下来,算上许家本来就有的,另开了间房子做书房才放的下。   王含章鼓励学生读书,所以他允许学生借读,甚至抄书,但是不可将书籍弄脏毁坏,否则原价赔偿,这是要签契约的。   其实他不用说,每一个农家学子都异常珍惜这样的机会,对借来的书他们会十二分爱惜,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自借书以来,苏昌除了上课习武睡觉吃饭外,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   听他家隔壁与他一同读书的苏孝光说,苏昌蹲茅坑时嘴里还念叨呢!   王含章也曾担心他这种状态不正常,但再三观察后,不禁啧啧称奇,苏昌自己很享受这种状态,沉浸其中,专心构建自己的世界。   果然,天才不同凡响。   为了不让人打扰苏昌,他还去苏家跑了一趟,言明其中厉害。   苏父苏母随不大懂其中的意思,但只知道王先生说这对苏昌是好的那就够了。   ……   杨铭把韩厉拉到一旁,笑着说:“厉哥儿,我与你商量个事怎么样?”   韩厉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什么事?”   杨铭笑道:“今天我有事走不开,你帮我打扫了院子可好?当然,工钱是你的。”   今天习武时,王含章把昨日的工钱给了韩厉,他再三推辞,还是被王含章塞进了兜里。   听他这样说,韩厉自无不可,但由鉴于杨铭的风评,他有些不相信的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杨铭瞬间懂了他的意思,羞恼道:“骗你还有什么好处不成?你不做就算了,我找别人。”   说着,他转身就走。韩厉忙拉住他的衣袖,抿了抿嘴,默默道:“我帮你……”   杨铭转身看他,“不怕我骗你?”   韩厉沉默了一会,摇摇头,“不怕……”   杨铭笑了,拍拍他的头,有些试探的说道:“好,那以后你都帮我做了吧。”   韩厉偏头躲开他的手,没说话,走到墙角打扫起院子来。   他与同龄人相比要矮半头,所以最不喜别人摸他的头。   除了他娘……   杨铭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刚要走,就看到先生站在窗户那里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忙要行礼,先生却对他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   杨铭走在回家的路上摸着脑袋思考先生对自己笑是何意?   到家时他终于想明白,有些兴奋的笑起来,自己果然猜中了!   正在院子里打磨农具的杨村长见大孙子傻笑着走进家门,翻了个白眼,忍了忍没有说什么,转过身换了个姿势抽起烟袋来。   要不是见你跟着王先生读书辛苦,老子这烟袋锅早扣到你头上去了! 第109章   收徒   杨铭会意,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明白这事,将每日任务都交给了韩厉。   韩厉很高兴,每日十个铜板的工钱,抵得上他家大部分花销了。   没过几天,韩母见儿子每日较从前晚回来一阵,便问及其中原因。   韩厉有些骄傲的将这事说了。   韩母听完后沉默了好长时间,最后叹息一声,摸摸韩厉的头,“傻孩子,先生和你同窗在帮我们家呢。”   “啊?”韩厉愣了愣,随即将这里面的缘由想明白。   他有些呆,而不是傻,能读书的人自然不是傻子。   先生费尽心思想方设法的帮助自己,又顾及自己的自尊,才用这样的法子让自己补贴家用。   其他同窗同样如此,虽开始不知先生之意,后来显然就明了。   韩厉为之触动。   第二日习武后,韩厉朝王含章行了一礼,又朝四人行了一礼。没说什么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前,韩厉与大家总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但从这天开始,韩厉开始融入其中。   王含章很欣慰这种变化。人总是要成长,但别人能在自己的教导下成长,无疑是一件骄傲的事。   ……   时间飞快,转眼又来到了年下。   前几天下的一场大雪给大地裹上一层白纱,坡顶小院里人头攒动,一片喜气洋洋。   院里的积雪早被清扫至墙角,王含章扯了扯身上的崭新的大红棉袍,嘴角抽了抽。   他对天发誓,这样明亮的颜色,三世为人还是第一次穿,真心觉得驾驭不住。   但他穿戴整齐后,许月娘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嘴里不住的赞叹,“先生当真风姿非凡,恐怕当年的周玉人也如此了。”   旁边的韩母也笑着点头,“不错,即便王公贵族也及不上先生半分。”   说到这里,她话语一顿,眉目间暗淡了几分,随即又恢复正常。   王含章无奈道:“你们太隆重了!”   他只是通知学生父母要收他们为徒,哪知他们就摆出了这样的阵仗。   许家出的衣料,韩母的手艺,杨村长选的吉日,张父精心打造的戒尺,还有苏父亲手制作的太师椅。   当王含章穿着新衣推门出屋,外面翘首以盼的众人皆眼前一亮,纷纷兴奋的问好。   “王先生出来了,真好看!”   “先生太好看了……”   ……   王含章目光扫过五个学生,见他们都捂着嘴笑,不由很是无奈。   在众人的簇拥下,王含章到太师椅前,正襟危坐。   杨村长走出来,重重咳了一声,院里顿时鸦雀无声。   他今日也是一身簇新的靛蓝色长袍,整个人容光焕发,脸上的皱纹都浅了几分。   王先生要收大孙子当徒弟!   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多么高兴,甚至没忍住,在孙子面前红了眼眶。   人这一生,能指路的贵人可遇不可求,似王先生这种,那得上辈子,上上辈子,连烧九辈高香才能遇到的贵人。   当年,他若是有人指导……又何至于此!   杨村长清清嗓子,中气十足的说道:“今日,承蒙王先生厚爱,收吾等不成器的子孙做弟子……呃……”   他一时激动,早先想好的台词瞬间抛在了脑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涨红了脸。   幸好他常年在田间劳作,皮肤黝黑,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其中的红色。   许远见状想笑,又怕这样的大日子里不庄重,就道:“王先生有些冷了,村长直接让他们拜吧!”   杨村长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许远一眼,换了一口气再道:“你们过来!”   苏昌、张汶、杨铭、韩厉、许佳五个在王含章面前站成一排。   杨村长说道:“王先生,您说吧。”   苏父看着杨村长心想,平时你不能说会道,怎么今天啥也说不出来了?   王含章接过话头,严肃道:“在你们之前我从未收过弟子,今日我收你们五个为弟子,不求你们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求你们在以后回想起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时,有欢笑,有悲伤,但不要有遗憾。”   许远也算见过世面,但收徒时说这般话的却是第一次遇到,心中赞叹,不愧是两百年前的大能,说的话都和别人不一样。   张父是铁匠,体格健硕,有王含章两个那么粗,嗓门也大的很,“先生说的我老张不大明白,反正以后这小子有不听话的,您尽管招呼,给您做的戒尺随便打!”   杨村长、苏父纷纷附和,连一向温柔的韩母也赞同两句。   五个孩子一阵哆嗦,似乎见到了以后被打的凄惨景象。   王含章没赞同,伸手拿起铁尺,向下一抖,就听咔嚓一声,几块微小的碎石飞起。   只见青石铺就的道路裂开一道缝隙,半截铁尺生生插入其中,露出外面的部分兀自震颤不已。   这一手将在场众人惊骇的无以复加,心中各自庆幸,自家孩子能有幸拜这样一位“天人”为师。   许远和许月娘夫妻俩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震惊一览无余。   与王先生相处越久,受到的震撼就越大。今日这一手,将是他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们其实不知道,此时王含章心中暗自叫苦,托大了!   这大半年来,他的内力虽恢复了些,但远没有从前那般雄浑深厚,方才这一手是凭借瞬间爆发的内力和高人一等的技巧才能击出。   若真以内力来论,此时他与许远相差无几。   但其他人不知道,尤其是对刚通晓武事,打遍全村无敌手的几个孩子来说,这是劈在他们心头的惊雷,将他们刚生出的小骄傲碎成渣滓。对先生的崇拜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王含章看了眼杨村长,他立刻会意,上前大声道:“苏昌!”   苏昌一个机灵,扑通跪倒在地,“先生喝茶!”   旁边的许月娘已斟好一碗茶递过去,经苏昌双手递给王含章。   王含章接过喝了一口,放到一边。   “张汶!”   “先生喝茶!”   ……   王含章一连喝了五杯茶,心想,一次性收太多弟子也有不好之处。   然后在杨村长的唱喝声中,五人齐刷刷的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王含章坐在太师椅上面色肃然,身体微僵。   礼毕,王含章朗声道:“你们拜入我逍遥派,门中戒律须谨记!”   “一、严禁不忠不孝不仁者;二、严禁欺师灭祖者;   三、严禁奸淫掳掠者;四、严禁心险好斗者;”   “本门戒律宽松,但若有违反者,杀无赦!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弟子定谨记门规,尊师重道!” 第110章   外来人   这一年除夕王含章不复去年卧床不起的窘境,在许家身坐高位,一顿年夜饭吃的欢喜热闹。   第二天大年初一,坡顶小院的门槛险些被踏破,来往拜年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   在白马私塾读书的孩子被父母带来拜年,送来的礼物王含章再三推辞,还是堆满了屋子。   虽然都是不甚值钱的农产品和自己做的东西,但礼轻情意重,王含章倍感欣慰。   一年的时光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但却从别人身上体现出来。   八九岁的孩子长势喜人,肉眼可见的窜高一截,言谈举止也肉眼可见的懂事起来。   父母们将这份功劳归结在先生身上,态度愈发恭敬。   王含章不敢居功,却被人认为谦虚,以至于对他的好感更多了些。   活泼好动的许佳在整个年节后迅速成了大姐姐,行事作风有了大孩子的样子。   等许月娘来问诊他才知道,小佳儿将要多一个弟弟或妹妹了。   本着医者不自医的道理,许月娘来向王含章问诊,虽然自己也把出了喜脉,但给自己把脉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作为逍遥派掌门,山医命相卜这些都得精通。   从出现就一直紧张的许远听到王含章说脉搏有力,孩子身体康健时,瞬间喜上眉梢,把月娘抱在怀里,笑的合不拢嘴。   王含章只笑笑不说话,一个月的身孕能看出什么?不过是安慰紧张的父亲罢了。   ……   许月娘坐在床上,抱着一碗燕窝粥,无奈的说:“这才多大,哪里就能听得着什么。”   趴在床边的人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别说话,听了半天,才笑着从月娘肚子上起身,“和孩子培养感情,以后亲近些,哈哈哈。”   许月娘瞪他:“怀佳儿的时候你不在家,现在也不见她与你生分,要不是在王先生那里上学,整天好的恨不得是一个人。”   许远哈哈大笑,“那是我得孩子喜欢!”   然后见夫人瞪他,忙收敛笑容,“说正经的,这次要不要让许家来人?”   许月娘瞬间板起脸色,看着手中的碗一言不发。   许远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过去那么长时间,再多的事都该烟消云散了,月娘,当年的事……”   “铛”的一声,许月娘将碗重重顿在桌上,许远心里一突。   她面无表情的说:“当年的事你清楚的很,个中缘由我也不用多说,你竟然为他们说清?莫非,你被他们收买了?”   “他们做出那样的事,当初我无能为力,也无法阻拦,但既以脱离许家,那就再也没有交情可言,彼此老死不相往来,休要多说!”   许远嗫喏着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许月娘一把扯过衣领,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王先生就在旁边住着,你竟然还敢提起他们,难道你不知道他与那些人的渊源,活腻了不成?”   “你见他和善可亲,又与他有救命之恩,就以为他不会杀我们了?那你也未免太小瞧他了!他是何种境界的高人,手里曾经沾了多少人命,你敢小瞧了他?”   “虽然他苏醒只一年,但从他将秘籍送给我们的那天开始,他杀我们就像捏死只鸡一样简单,你信不信!”   许远怔愣的看着许月娘,他从未见过她这幅样子,他咽了咽口水,干笑着呵呵的说:“月,月娘,我知道了,这事再也不提了,你先把手松开,不要动了胎气。”   许月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坐回床上。   许远坐在床边,瞥见旁边桌上的燕窝粥,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把把碗端起来,“粥凉了,我去热一热。”不等人回答,自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他跑出门外,大大的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房间,往后院去了。   房里的许月娘双手握紧,缎面绣龙凤的锦被在她手里紧紧皱褶成一团,白皙的双手青筋毕露,牙关死死咬紧,两行热泪从脸颊滑落,“啪嗒”一声落到被上。   这个小插曲悄无声息的在夫妻之间渡过,只在当时泛起一丝波澜,后来便恢复如初,看起来一如往昔。   在许远静心的照顾下,许月娘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转眼就六个月。   随着肚子的长大,许佳在家里家外行事越发稳当,每日放课都是第一个冲回家,摸着许月娘的肚子说着姐弟(姐妹)俩的亲密话。   嘀嘀咕咕的,许月娘都听不清说的什么。   这一日又是如此,许佳挥着手和大家告别,飞快的跑回了家。   杨铭在旁边羡慕道:“我那些兄弟要是有这么亲密就好了。”   杨村长有四个儿子,八个孙子,人丁繁茂,在这样的年代里可谓首屈一指,这也是他一向骄傲的事。   张汶笑道:“谁让你不像佳儿一样,还没出生就和他们培养感情,现在天天打架,你能赖谁。”   说起来杨铭就郁闷,他是家里的老大,底下的弟弟妹妹总是妄想挑战他长孙的威严,若不是他随王先生习武,还真就被他们得逞了。   几人和先生告别后,各自回家去了。   张父是铁匠,作坊占地不小,在村中诸多不便,几年前就搬到了村南,张汶每日回家就顺着村南的小路一直走就到了。   “哎,小公子停一停……”   远处的田埂上传来一阵呼喊,张汶回首看去,见南边走过一行三人。   三人皆是男子,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颇有威严,旁边跟着一个年轻男子,与中年人有几分相像,似乎是父子,跟在他们后面的男人应当是随从。   他们虽穿着附近的服装,但张汶还是敏锐的发现他们不是本地人。   中年男子走过来问道:“小公子安好,不知可是这白马村人士?我们是来寻亲的,向你问个人。”   他旁边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张文一眼,很不屑的转过头去。   张汶看在眼里,“哦”了一声,“你们要问谁?”   中年男子道:“他叫许远,不知可在村中?”   张汶目光微动,再次看了看三人,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许?许远?”   “对,许远,他们家是外来人,到此地定居应不超过三十年。”中年人补充道。   年轻男子转过头撇撇嘴,“父亲,他才多大,怎么会知道姑姑搬过来多少年,我们走吧,去村里换一个老头问一问。” 第111章   往事不可堪   这时张汶恍然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说的许远是不是三十岁左右,他夫人也姓许,还会医术的那个?”   “对对,就是他们,他们在哪儿住?”中年人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张汶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河,说道:“那你们记错了,许家不在白马村,而是上溪村,说着这条河往上走,见到的第一个村子就是。”   中年人疑惑道:“上溪村?不是白马村……”   张汶补充道:“许夫人医术精湛,经常为我们免费医治,在附近很有名气,如果你们要找的人是她的话,就在上溪村。”   中年人一听这话,登时不再纠结,和张汶道谢后往河边走去。   年轻男子不耐的声音传来,“姑姑怎么会给这些泥腿子诊治,这也太不把我们许家的医术放在眼里了,父亲,要我说……”   随着他们走远,声音渐渐听不清。张汶在原地又等了好一会,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立刻撒腿就往村东跑去。   王含章净手、焚香,一页纸没写完就听到院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顺着窗户往外看去,就见张汶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大喊:“师傅,师傅……”   王含章以为出了大事,随手将笔一扔,身子一闪就来到院里,把张汶扶起来,道:“不要急,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张汶喘匀了这口气,将方才的事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师傅,这应该不是好人吧?”   如果按年轻人的称呼,这真是许月娘哥哥的话,那他可再没脸见许佳了。   王含章沉吟片刻,笑道:“没事,你做得对。现在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一趟许家。”   等他到了许家,将张汶方才所说的事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后,“啪”的一声,白玉般的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许远赶紧过去摸摸月娘的手,心疼道:“月娘,你没事吧?”   许月娘颤抖着手猛然间从他手里抽出,歉意着微微对王含章点头,对许佳说:“这里没你的事,先回房去。”   许佳本想留下来听听发生了什么,但触及许月娘含怒的目光,瞬间没了这心思,连忙悄悄的退了出去。   她在院子里好奇的想了想,姑姑……那他是我舅舅和哥哥?怎么从前没听母亲说起过,而且母亲的反应这般奇怪……   许佳眼珠转了转,出门往村南而去,她要去找张汶问个清楚。   此时,张汶正在院里来回踱步,不知自己是否闯了祸,心中焦急,手上不知不觉扯下一片竹叶。   刚一扯下他就瞬间后悔,这青竹师傅宝贝的很,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揪下一片叶子,肯定要狠狠罚自己,这可真的闯了大祸!   他勉强回了神,想了想,就往门外冲去。   ……   王含章见状说道:“话我说完了,这是你们的事,我不便插手,若是有需要,来小院找我。”   许远连连点头,起身相送,感激道:“先生慢走,若是有需要,定然要去麻烦先生,还请不要见怪。”   王含章转身摆摆手,就要出门。   但许月娘却突然出声将他叫住,“先生请留步!这事与您有关。”   “与我有关?”王含章回头狐疑的看着她。   许远快步走到她身边,气急道:“月娘!”   许月娘抬头看他,“是你送的信?”   许远一愣,然后迅速摇头,“怎么可能,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这个想法了!”   许月娘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想判断他是否撒谎。但是许远目光坦然,丝毫没有闪躲。   她疑惑道:“不是你还是谁?咱们家除了你我……”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顿,和许远同时眼前一亮,异口同声道:“蔷薇!”   许远立刻冲出门外,往旁边小厨房去找,但只有芙蓉在那里。   他问道蔷薇去了哪里,芙蓉说她刚才还在,小姐出去后她就不见了。   许远暗道不好,快速嘱托王含章照顾许月娘,自己夺门而出。   王含章冷眼旁观着这些,不明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许月娘倚靠在床上,头向上抬起,回忆道:“先生,我只与你说起许家先祖曾在薛神医手下学医,后来做什么就没说过吧。”   “做什么?”   “先祖虽不是薛神医的亲传弟子,但尽得其真传,在其去世后,被灵鹫宫招揽,此后一直在灵鹫宫供职。”   “一直到我,许家都在灵鹫宫。”她面色微暗,转头看着王含章,脸上浮现一抹痛意。   王含章心惊,这些她为何从未说过,而且自己在问及灵鹫宫时也是不曾提起,到底是何缘故?   又听许月娘道:“我不知先祖在世时灵鹫宫待他如何,但我知道,从我记事起,就与宫中的姐妹玩成一片,彼此亲密无间。”   “那时,因朝廷打压,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依旧高手不少,不张扬行事便可无虞。”   “宫里有一名弟子叫兰芝,是宫主的亲传弟子,与我最是要好。我们从小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她习武,我学医,彼此亲如一人。”   “但是,当我十五岁时,这一切都变了。只因我有一个好父亲,和一个好哥哥!”   “他们勾结元兵,利用我与兰芝的关系,将毒下在饭菜之中。”   说到这里,许月娘双手紧握,面色惨白,“阖宫上下几十人,几十人!一夜之间全没了性命!”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一把火将兰芝她们的尸首和房舍烧成灰烬,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回忆起多年来不敢触及的伤痛,许月娘低头失声痛哭,大滴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被子。   王含章站在原地久久无语,夕阳从他的背后照进屋里,将影子拉长,他面色隐藏在夕阳背面,昏暗中看不清楚。   好半天才听到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你,注意胎气。”   说完,他转身就走。   许月娘抬起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唰”的一声,一道劈空掌转瞬即至。   “喀嚓”一声,掌力将厅中的圆桌劈的骨断筋折。   听到动静赶来的芙蓉顿时愣在原地,扶着门框才险些没瘫软在地。   而许月娘看着碎落一地的木桌,将头埋进双手里,久久无声,但能看到如雨般的泪水喷薄而出。 第112章   初战   自己手下的后人将至交的门人弟子给灭了,这样的事说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含章怎能不怒!   灭门之祸的起源不用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无非就是世俗间的名与利,收买与陷害。   投之以功名利禄,报之以灭敌满门。即便是从小一起生活长大的好友,那又如何?   王含章不愿细想,他只觉得脏。   ……   蔷薇难以置信,自己被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擒住了?   看着一脸气愤的许佳,她觉得自己卧底卧了个寂寞。   在偷听到王先生将许家来人之事说出来后,她心中立即警觉。   作为常年卧底在许月娘身边的人,这些年她除了将月娘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别的什么功劳也没有。   即使此事办的好,也很难回到大公子身边伺候,而且她听到大公子此番也来了,心思立即活跃起来,外出报信。   蔷薇听到张汶是在村南遇到的许家人,出了门便直奔南边。   她没想到,许家三人往上溪村去,即使回来也是从上游,即北边回来,她这样往南边去,正好碰见了接上头的张汶、许佳二人。   ……   许佳与担心惹了祸跑出来的张汶刚一碰面,就见蔷薇慌里慌张的从村里跑出来。   许佳好奇问道:“蔷薇姐姐,你要去哪?”   蔷薇转头看看四周,什么人影也没有。她刚跑出来,正心惊,被人一问,支吾着“我”了半天也没说要做什么。   小姑娘瞬间起了疑心,以为她是想要偷偷逃跑,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你是偷跑出来的?”   张汶睁着眼也在看她,这种事他还从未遇到过,还是谨慎些好。   蔷薇没管他们,扯着帕子在原地四处张望,很是着急,分明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张汶心生警惕,悄悄拽住许佳,小声道:“看她的样子就不是做什么好事,你回家问一问,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许佳点点小脑袋,两人绕过她往村里走去。   谁知蔷薇在他们经过其旁边时突然动手,一把抓住许佳肩膀,尖声道:“你们去哪?不许走!”   一旦他们回去,自己偷跑出来的事可就暴露了,自己还没等到大公子,不能让他们回去。   许佳被她捏着肩膀,半边身子酸疼,立刻红了眼眶,叫嚷道:“你干嘛,快放开我!”   张汶狠狠一推蔷薇,叫道:“你快放开佳儿!”   蔷薇嗤笑一声,扯过许佳后退两步,指着他骂道:“哪里来的泥腿子,快滚,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掺和!”   她话音刚落就痛呼一声,捂着腰跳到旁边。   许佳得意的哼道:“点你肾庾穴,看你松不松手。”   张汶忙拉着她往村里跑,“快走,先去找师傅。”   蔷薇恨恨道:“看你们往哪里走。”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双手同时使出擒拿手向两人抓去。   张汶拉着许佳身子一矮,躲了过去。   他趁机屈指一弹,射出一个小铁球,正中她膝盖,使她左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蔷薇快被两个小屁孩气疯了,出手毫无章法,右手朝张汶劈头扇去。   张汶哪能让她打中,闪身避开此拳,近身,马步,冲拳。   “喝!”   小小的拳头打在蔷薇腹部,直疼的她瘫软在地,哀嚎不已,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她不过会粗浅的功夫,三招两式尚不娴熟,真论起来和两个孩子不过半斤八两。   也正是因为她只会三招两式,才能成功在许月娘身边潜伏至今。否则以月娘的心智,即便武功高强,时间一长,也会显露端倪。   更何况,蔷薇不是她从小的贴身丫头。   此时被打倒在地,也在情理之中。张汶和许佳二人虽然只会基础的拳脚功夫,但那是一点点积累得来,根基扎实,实非她能相比。   许佳想到她刚才抓着自己的疼痛,又狠狠的踢了她两脚方才解气。   她问道:“她该怎么办?带回家?”   蔷薇一听,心中后悔万分,方才跑出来定然暴露了,此时回去岂能有好结果?但她刚想起身,腹部便是一阵疼痛。   张汶人不大,劲却不小,自小随张父打铁,那是实打实练出来的,刚才出拳又用了十成的力气,她且得疼上一阵。   张汶想了想,说道:“她是你们家的下人,该是签了死契的,这样的行为当是逃奴所为。我想,该把她带回去,让许叔发落。或罚或卖,总有个说法。”   “说的好,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智,不怪方才能将我们骗走。孩子,你叫什么,可愿拜我为师?”   张汶心头一惊,忙跳到许佳身边,拉着她向后看去。   中年男人一伙正在他身后,此刻拍着手面带微笑,对他很是赞赏。   而年轻人却面含怒气,对他咬牙切齿,似乎在为刚才骗了他们之事生气。   张汶拉着许佳又后退两步,嘴里道:“阁下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我早已有了师傅,不便再入他门……多谢!”   中年人面露惋惜之色,“那真是太可惜了。”说完摇摇头,没再说话。   年轻人上前一步,指着张汶轻蔑道:“你这小子,刚才将我们骗去他处,害的小爷多走了这许多路。快过来,让爷打你两巴掌,再告诉我许家在哪,这仗就算了解了。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张汶听其语气这般猖狂,且还一副理所当然、别人占了便宜的模样,真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许佳“哼”了一声,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怒气,叫道:“你是什么人,敢在白马村说这样的话,知不知道姑奶奶的是什么人?快点道歉,否则要你们好看!”   她身为白马村一霸,自有说这话的底气。   年轻人嗤笑一声,“这穷山僻壤的你以为我想来呢!还什么人,老子是你爷爷,小娘皮,长的不错,却牙尖嘴利,爷要替你爹好好收拾收拾你!”   这人不知是何等纨绔,多大的身份,说着话便要动手,且还朝着许佳招呼。   张汶大叫一声,“且慢,且慢!”   说到第一个“且慢”时,他脚底发力,将许佳朝后一甩,第二个“且慢”脱口而出时,一双拳头直直打向年轻人。 第113章   我说了   年轻人在张汶说话时愣了一瞬,然后不屑的笑了笑,迎着张汶的拳头,随手拍出一掌。   张汶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力涌来,身子如遭重击,倒退出去十多步。   “呸,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没想到这么不中用!”年轻人啐了一口唾沫,眼中不屑更添三分。   张汶受不住这股力,哇的一下呕出一口鲜血,半趴在地上。   虽遭受重创,但他并不沮丧。他今年不过十一岁,而年轻人看面相已过二十,两人之间年岁相差这般大,且自己尚未开始修习内功。一掌之威,情有可原。   这时,后方响起许佳的怒喝声,他迅速转头看去,见一直跟在中年人身后没有丝毫存在感的老仆正陪着许佳打闹。   没错,就是打闹。   许佳一招一式皆用尽全力,老仆却面无表情,轻而易举的躲过。他只是将许佳缠住,不让她走脱,不然许佳已与张汶同一个下场。   见此情景,张汶叹了口气,只求师傅能早点发现异常,来救自己。   这时,蔷薇感觉腹痛消减了几分,见到年轻人大发神威,一时心情愉悦,更添了三分欢喜,竟瞬间从地上蹦起来,踉跄着走到年轻人身边,喜道:“大公子,老爷,你们终于来了,蔷薇想你的好苦。”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眼,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眉头紧皱道:“你是?”   蔷薇忙整理衣发,然后两手纠缠着含笑道:“大公子,我是蔷薇啊,蔷薇!从前在您身边服侍的丫头。”   年轻人想了想,好半天才勉强有了印象,“啊,我记起来了,蔷薇。你和从前不一样了,差点就认不出来你了。”   蔷薇露出一个自认为美丽的笑容,“大公子……”   年轻人身子一抖,忙又退了退。   蔷薇一愣,眼神一暗,很是受伤。   中年人上前拍拍年轻人肩膀,对蔷薇道:“你做的很好,消息传的很及时。现在我们要去许家,你带路吧。”   蔷薇一见中年人,立刻行礼,起身后眼含期待的看着中年人,“老爷,您说过,只要我传回重要的消息,就能让我服侍大公子。如今我传了消息,您是不是……”   “啊?!”年轻人怪叫一声,面色变了变,“你在说什么,想嫁给我?看看你自己的样子,配的上我吗?”   蔷薇低头看看自己,穿的是下人的衣服,上面满是灰土,肩膀上还有个小脚印,顿时面色尴尬,“大,大公子,这都是他们两个方才弄的,我,我梳洗后就,就……”   中年人止住她的话,颇有威严的笑道:“蔷薇,你放心,我许正阳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一言九鼎。”   “既然说了要让你服侍幻山,那就一定会做到。只是现在时机不对,我与月娘还有事要处理。待这里的事情了结后,回到家,我亲自给你主持典礼!”   蔷薇大喜过望,立刻拜倒行礼,“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年轻人瞳孔巨张,难以置信道:“爹,你不会真的让这么一个……”   许正阳以眼神制止他,“回去再说。”   蔷薇指着许佳说:“老爷,那就是夫人的女儿。”   又指着张汶狠道:“这是许佳的师兄。”   “师兄?”许正阳没有在意,而是有些惊喜的看着许佳,“月娘的女儿,哈哈,那可太好了。”   他说着话,身子一闪,就朝许佳抓去。   张汶眼睁睁看着他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即将抓住许佳,双眼几乎目眦欲裂,自己死咬着牙关却无能为力。   便在此时,一道衣袖闪电般的飞掠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探入手与肩膀之间。   “咯吱”、“咯吱”,一阵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后,许正阳右手被高高弹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将许佳抱在怀里,身子蓦然一转,右脚使巧劲把躺在地上的张汶踢飞,左手鬼魅般拂在老仆胸口。   没有任何声响,老仆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喊出,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来人将惊魂未定的许佳抱在怀里,左手高举,正好接住落下张汶,他怒吼一声,“许正阳,抓我女儿,你要干什么!”   来人正是许远。   遭受一连串变故的许佳见到亲爹,一头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抽噎:“爹爹,佳儿,好怕,他们都,是坏人!”   许远瞬间心疼不已,愤恨的斜了对面的人一眼,把张汶放下,拍着许佳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佳儿乖,爹爹来了。”   许正阳饶有兴趣的看着许远哄女儿,好一会儿才感慨道:“时间果然会改变一个人,若是当初,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唉……真是让人唏嘘啊!”   许远冷哼一声,“这话由你说出来可不合适,只见了这短短片刻,我便知道,你,一如往昔!”   一如往昔丑恶!   剩余的话许远没说出来,但两人都懂。   许正阳不以为意的笑道:“这点你倒是没变,和从前一样的,嫉恶如仇?哈哈哈,似乎不太准确。”   “没关系……”许远说:“就是嫉恶如仇。”   他边哄女儿边道:“你这次来到底想干什么?连卧底了这么久的人都用了,呵!”   许远冷笑一声,目露寒光的看着蔷薇。   蔷薇和他目光相对,身子不由抖了抖,眼神立即移开。   许正阳笑道:“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除了许家的宝贝,什么还能让我惦念这么久!”   “许家的宝贝?哈哈哈……”许远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也配称许家的子孙?”   他现在后悔不已,之前竟然还想过让月娘与许家和好,今日一见,他恨不得能戳瞎自己的双眼。   许正阳终于收起从出现就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面无表情道:“为何不算?”   许远翻了个白眼,“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该清楚的很!许家祖训是如何说的,你忘记了吗?”   “祖训?!”许正阳突然大笑起来,“祖训就是让我们接受一群女人的领导?组训就是让我许家事事以灵鹫宫为先?祖训就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正宁死去,救命汤药却被别人喝下?”   “许家不需要这样的祖训!”   许正阳怒道:“当正宁在我怀里去世的那一刻,我就发誓,要重新建立一个许家,一个没有任何束缚的许家!”   “现在我做到了,我是许家的家主,谁敢说我不是许家人?!”   “我,就是许家的子孙!”   许远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到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飘飘渺渺,却杀机毕露!   “你不是许家的子孙。”   “我说了,你要怎么办?” 第114章   予夺生杀   在场之人皆是一愣,许远首先回神,当即就是脸色一变,叫道:“先生,他是汝阳王手下的人!”   众人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呼”的一瞬,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就就是许正阳一声惨叫。   “汝阳王?那可是大富贵啊!”   在场之人,除了倒地生死不知的老仆,其他人包括趴在许远怀里的许佳都抬头看去。   只见方才意气风发的许正阳面色惊恐的站在那里,两只手臂以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曲,他喉咙拼命蠕动,却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   因为一只大手狠狠握在他的喉间,稍一用力,就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王含章一双不含感情的眼睛落在许正阳眼里,直让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   他眼里满是求饶活命,却于事无补。   许幻山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任他想破头皮,也不知他一向视若英豪的父亲,怎的一晃神的功夫就成了这般模样。   他大吼一声:“你是谁,快放了我爹!”   许幻山右手平举,“嗖嗖嗖”射出一蓬钢针。   不见王含章有所动作,只轻轻一挥袖袍,钢针便悄无声息的原路而回。   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法许幻山哪里见过,急忙往地上一滚,“叮叮叮”一连声响,钢针在地上扎出一片小洞。   他刚要松口气,就觉右手手臂一阵疼痛,低头一看,一根钢针几乎没尾而入,直接将他手臂对穿!   他惊呼连连,忍痛掐着钢针尾部,将其一口气拔了出来。蔷薇见状,快步过来帮忙。   许幻山此时也不嫌弃她,从怀里掏出伤药让她敷在伤口,自己又摸出一瓶丹丸,倒出两粒服下,运功炼化后才松了口气。   这一连番的动作让他何其狼狈,许幻山心中想到,对方不过随手一击就有此等威力。   若是认真起来,自己如何是其对手,再看父亲的惨状,心中顿生退意。   许远见王含章一时没下杀手,一时松了口气,慢慢走过来,小心翼翼道:“王先生,他当年就是被汝阳王收买,才做出那等惨绝人寰之事。   汝阳王是朝廷的实权人物,带领蒙古大军东征西掠,势力极其浩大。听闻这些年许正阳在其面前颇得倚重,若是杀了他,只怕会……”   王含章听了这话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握着许正阳的手却松开了。   许正阳扑通一声半跪到地上,想手捂着险些喘不过来气的喉咙,但是两手都被折断,只能在地上“呵呵”了半天,才勉强能开口说话。   他抬眼看向王含章,眼中有恐惧,也有愤怒,“你是谁?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   他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愤怒,以及些许的茫然。   他是谁?我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出手伤我?   ……   十几个问题萦绕在他的脑海中,犹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一时间手臂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王含章冷哼两声,没有说话。   他放开许正阳,并非是怕了汝阳王和朝廷,而是苏醒这么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想起了它所涉及的一系列事情,心中微动。   王含章的身份不好点明,许远想了想,只能说道:“这是我请来的先生,也是佳儿的师傅。他与灵鹫宫渊源极深,而你……所以,他才会有这般反应。”   许正阳脸色变了变,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幻山不敢说话,许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间一时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王含章突然开口:“汝阳王如今年岁几何?有几个孩子?身边有什么高手?”   许正阳一怔,眼中露出思索之色,随即道:“你是想要……”   王含章直接打断他:“你只管说你的,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许正阳蓦然与那双冷漠的眸子对视,登时心头一凉,汗如雨下,后背登时湿了一片。   他兢兢的说:“汝阳王正值壮年,只有一个儿子,尚在襁褓之中。他身边有几个横练功夫极其厉害之人,能掌碎青石,指破铁板,极得汝阳王倚重。”   “其余追随他的武林人士中无甚厉害之人,只有一个和尚最近常出没王府。”   “和尚?”王含章有些意外。   这是成昆?   “对,那人进出都用黑袍遮住身形,但我从汝阳王那里出来时曾见过他是光头,而且他身上有香火味。”   听到这年轻人对和尚感兴趣,他立刻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王含章点点头,若有所思。   许正阳见他不说话,以为对自己说的消息不满意,急忙又道:“先……先生,我投身汝阳王门下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从来只在王府中做一名医者,还请,还请您明查!”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心中怒火中烧,却半点不敢暴露出来。他只待从这里脱身,养好伤,将这些杂碎粉身碎骨!   他正想着怎样报复面前这个人,冷不丁王含章的眼神落在他脸上,透过因受伤、折辱等原因而造成的猩红的双目,似乎直接看破了他的内心。   许正阳顿时一慌。   谁料王含章却突然一笑:“自你下毒将灵鹫宫满门毒杀,你就已经罪无可恕,只是我突然想到,你还有些用处……”   听了前面两句,许正阳瞬间犹坠冰窖,脸色刷白一片,等听到后面时,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忙不迭的疯狂点头:“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做好,只要您能饶我一命,做牛做马我都万死不辞!”   他心中“腾”的冒起一团火,只要能离开这里,哼哼!   王含章怎会不知他如何想法,走到路边水沟旁脚尖一点,登时水花四溅。   只见他伸手在空中一掬,敛起一蓬水,接着双手相合。   其他人正不解时,就见丝丝白气从手掌指缝间飘散逸出。   有见识的许正阳、许远心头大惊,王先生此人内功如此深厚,竟然能凝水成冰!   不入流的许佳看着那白气和天上的白云差不多,心想下次定要让师傅耍给她看。   王含章双手“啪嗒”紧紧合在一起,将冰块朝父子二人连弹十多下。   冰块“嗖嗖”飞射过去,没入二人胸腹手臂大穴,一阵冷飕飕的感觉后便没了异常。 第115章   许正阳和许幻山皆是一愣,不知王含章是何用意。但当他们看向王含章嘴角的一抹笑容时,心中一突,有了不好的预感。   便在此时,冰块消失的地方蓦然传来一阵奇痒,二人情不自禁“啊哟”一声,叫了出来。   胸腹、手臂各处穴道中同时麻痒难当,直如千千万万只虱子同时在咬啮一般。   父子俩一个重伤,一个功力尚浅,哪抵得住这种奇痒,瞬间哀嚎连连,在穴道麻痒处疯狂抓挠,手指到处,身上便鲜血迸流,用力撕抓,不住口的号叫:“痒死我了,痒死我了!”   许幻山早已支撑不住,在地上来回翻滚,一声声惨叫直让人大年。   而许正阳双臂骨折,即便再麻痒也无法抓挠,他只能翻滚在地上,双腿来回踢蹬,将后背在地上拼命磨蹭,以期能减缓一二。   可是发痒的地方足有五六处,抓了这处便放了那处,总有顾不到的地方,只能哀嚎痛呼。   蔷薇看着此景,想到自己可能也会遭受此种折磨,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   许远在一旁面色扭曲,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没想到,一向儒雅温和的王先生真动起手来,竟这般冷酷凶残,与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他将许佳眼、耳牢牢捂住,不愿她见到这种景象。   张汶在一旁目睹了全景,脸上同样也是骇然,也有些不忍。   但他知道师傅这样做,定然有他的原因,否则以师傅的为人,断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敌人。   王含章眼睛闭了闭,然后示意许远离开。   许远没说话,抱着许佳,拉着张汶,一刻也没停留的走了。   这里的动静如此之大,他得去村里告诫一番,可千万别让王先生再恼怒了。   生死符这门武功堪比满清十大酷刑,若非对方极其恶毒,王含章实不愿用。   许正阳受此招,可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该当如此。   而许幻山……谁让他有一个好父亲,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两人足足哀嚎了一刻钟,身上的皮肉早已抓烂,王含章才上前暂缓他们的疼痛。   “留你们一命,不是因为我心善,或是你们不该死,而是你们还有活着的价值。”   “你们老老实实听话,那么一分痛苦都没有。如若不然,除非你们能狠下心来死去。否则,将永远摆脱不了这种痛苦!”   “记住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牢牢记住!可别离开这里就忘了!”   “不用想解药,我在,解药就在,我不在,就没有解药!”   ……   许正阳躺在地上,手臂歪曲在两侧,双眼空洞无神,脸上一片麻木。   许幻山伏在地上失声痛苦,那种痛苦,他这辈子也不要承受第二次了。   ……   许家父子走了,带着昏迷的蔷薇和死去的老仆。   也带着王含章的任务。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含章深吸一口气,一缕鲜血缓缓从嘴角流下。   ……   盘膝坐在床上,王含章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将心神沉浸丹田之中。   自寒冰中苏醒后,他体内内力一丝也无,只能从头开始,这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功夫到了他这个境界,自然不愿再拾人牙慧、得承前人遗泽,而是有开辟一桩新武功的想法。   能够修行至神而明之境界之人,无一不堪称宗师领袖。   当然,这指的是勤勤恳恳,一步步通过自己努力修炼得来。开挂那不是人类的事。   王含章虽年岁尚浅,但在武功上的见解绝不逊色与当世任何一人,甚至在高端武学的储备上犹有胜出。   只凭逍遥派的三门绝顶武学,世间便少有能敌,更不用说那神秘莫测的《逍遥御风》,堪称逍遥派武学总纲。   能与那三门武学相比的,细数起来,没有多少,且他还有与天山童姥、扫地僧多年相交的经验,高屋建瓴,更易三分。   但真要开创一门属于自己的武学,不是那么简单。   参考、推算,行走经脉路线,内力何种威力,种种准备缺一不可,须得做到万无一失。   况且谁人不想后浪推前浪,高人一等,自己所创武学盖过前人武功,那才是世间第一得意事。   ……   王含章这门武功,是他根据自己的情况,由高到低推导而来。   其中以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为基础,暗合周天星斗之数,以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为主干,连通体内各处窍穴,最终汇入丹田之中。   咋一看,这似乎与别的武学无甚区别。   确实,大体方向殊途同归,但它最大的不同在于,须得开辟体内三百六十五处窍穴。   武林中人在打通体内各处经脉后,便可着手开辟窍穴,为破境入神而明之境界而做准备。   根据每人所练武学的差异、个人的潜力、甚至是当时年纪的不同,每人须开辟的窍穴数量也不相同。   如《降龙十八掌》,这门功夫你不打通双臂双掌的窍穴?   如《蛤蟆功》,两腿之上的窍穴若不打通,如何跳的起来?   上述例子不是说胳膊、腿之外的窍穴就不用打通,而是不用全部打通。   但王含章这门功夫,必须将全身各处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全部打开才算功成。   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但是,付出和回报是等价的,一旦开启全部的窍穴,那么破境后的实力必定突飞猛涨,冠绝当世之人!   按照王含章的想法,这门功夫想传下去不容易,要找到一个资质、心性都与其相合之人甚是困难。   但他表示,反正我经脉畅通,窍穴全开,有的是时间慢慢找。   他虽然这样戏谑着说,但自己练起来同样得摸索着进行,在不断摸索前进的过程中,查缺补漏,将不足之处逐步完善,在大的框架中填补小的缺漏,最终成就一门流传百世的绝顶武功!   完美!   王含章如是想到。   但是今日他动手间仓促,含怒出手,无意中伤了经脉,所以才会在之后吐血。   其实,若是他经脉未通,是初次习武之人,今日之事也不会出现。   但是他全身经脉通畅,怒极之下,内力走岔了路,可不就伤到了。   所以,要怪只能怪他经脉通的太早。 第116章   失业危机   这门武功暂且没有名字,只以无名功法相称。   王含章认为,一般以“无名”为名的功法或人,都比较玄奥高深。   ……   王含章修养了两天便无碍,但没等他开始教学,杨村长先找到了他。   杨村长陪笑道:“王先生,上溪村新来了个先生,听说是个老秀才,很有讲究,想与您见一见,交流一下学问。”   王含章一听就明白了这话中的重点,笑道:“村里有人想去上溪村读书?”   杨村长叹气道:“上溪村早先的韩夫子虽是个童生,但他教书多年,经验极其丰富,所以大家才信他,让他做先生。”   “而这次上溪村请来位秀才,那自然更让人信任他的学问。咱们白马村是第一次办私塾,相较于上溪村几十年的名声,我们自然差了些,所以村里的人心思有些浮动。”   “不过只要王先生您显露自身才学,其他村子的人不好说,咱们自己村里的人肯定都是信您的。”   这话有意思的很,王含章不能不应,他想了想,说道:“这事……学堂是许远出钱建的,我也是受他的聘请才来,不如您先去和他说一说?”   杨村长默默嘬了口烟,点点头,行礼走了出去。   王含章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可惜如今是做不成了。   上溪村的倔强出乎他的预料,同时也出乎许远的预料。   许远猛的从座位上跳起来,叫道:“王村长要干什么?这是跟我许远过不去啊!”   杨村长点点烟袋锅,示意他坐下,“你这是干什么,说话就好好说。他老王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哼,上溪村凭着私塾,这么多年一直高高在上,甫然没了这个杀手锏,自然不愿意。”   “现在请来这个秀才,也在情理之中。”   他又抬头示意许远,“你坐下,好好说。”   许远没听他的话,低头沉思片刻,忽的笑道:“村长,王先生让您来找我,你不会不明白什么意思吧?”   杨村长“嘿”了一声,转头不理他。   “实话和您说,王先生一身才学无人能比,但可惜没有半分功名在身,所以……嘿嘿……”   杨村长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模样,头也没回:“哼,王先生方一推辞我就想到了这点。要我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既然王先生有才学,那去考不就是了。   虽然时间久些,一年?两年?但有我在,村里的人当可弹压下来。等王先生有了功名,那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许远无奈的摇摇头,“若真如你所说,那倒好办了。但是王先生身份……不好说,无法参加科举,所以嘛,自然就没法有功名在身。”   杨村长闻言沉默了,他没有问王先生为何不能科举这种事。   既然许远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无法转圜之事,多问无用,不如想想法子如何改变这种局面。   如果王先生只是普通读书人,而无任何功名在身,与上溪村的秀才在一起,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即使你再谪仙风姿,腹有诗书,缺少颁发的功名证书,什么也白搭。   大家就是这么现实,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一纸文凭,就足够替代其他所以东西。   更不用说这个读书人至上的时代。   杨村长“吧嗒”“吧嗒”抽着烟,愁眉不展,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孙子已经拜王先生为师,彼此相当于一伙,所以他现在的思考都是站在王先生的角度。   他思来想去,对许远说道:“唉,你说你,这样的事情也不早告诉我,若是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你要做什么?”许远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即使告诉你王先生没有功名在身,聘用他做先生你还是会的!”   “别的不说,单只被杨村长压着这么多年你甘心?嘁,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谁不在背后偷偷骂他,我不信你不骂。”   “而且你有八个孙子,杨铭已经读书,下面老二老三也开始读书,再往下几个小的也在准备。若是私塾一直在上溪村,你以后如何在王瘸子面前抬起头来!”   “压过他,超过他,成为附近十里八乡首屈一指的大村。”许远走到他面前,嘿嘿一笑,“老杨,我不信你不心动。”   “和这种情况想比,如今不过是晚一点暴露罢了,没甚区别。”   杨村长烟袋敲着椅子当当响,心疼的许远忙制止他,“哎吆,我这可是黄花梨的木头,你也真下的去手。”   杨村长不管他,把烟袋锅一缠,往腰间一插,背着手说:“别说那些没用的,快些想法子吧。咱们自己遮掩过去还好说,要是让那王村长发现了,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咱们村子的名声非臭了不可。”   许远一摊手,无奈道:“您老人家经历丰富,有什么办法?”   杨村长道:“我琢磨着,这私塾是办不下去了。”   他见许远脸色一变,说道:“你先听我说。你的意思我明白,是想法子让上溪村的秀才自己退走,但是哪有那么容易。”   “王瘸子这么做,自有他这么做的底气。哎,你那是什么眼神?知道你会武功,但也不能什么事都用武力解决。”   “万一闹到官府去,把你我和王先生一齐传唤了,后果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岂不更是糟糕。”   “所以啊,我说,这私塾是办不了了。”   许远听了这话,心知有理,但却怎么也不能同意。   不说这事自己花了心血,只这事是王先生挑起的,他就无法擅专。经过许正阳的事,他如今可怕的很。   杨村长不知这些,他见许远沉吟,以为他是舍不下这份名望,毕竟兴办私塾,延请名师,是福泽百姓的大事,百姓都要感恩。   他劝道:“我虽对王先生不很熟悉,但一看便知他是有大本事的人,不然我也不会让大孙子拜他为师。”   “王先生的为人、能力我自然信服,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村里都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晓得,他们会以为我这村长和你同流合污,赚乡亲们的利,到时揭露出来,村长退位什么不提,咱们两家的名声可就坏掉了。”   “还有王先生,以后根本没法在村里呆下去了!” 第117章   人与人   许远听完他的话,“哼哼”两声,刚想嘲讽两句,就见大丫头芙蓉从门外走进来。   她行礼道:“老爷,村长,夫人有话让我代传。”   杨村长素来知这位许夫人心计高明,只她如今怀孕才不好麻烦她。   不然这样的事须得听一听她的话才好,现在听到她有话说,不禁竖起耳朵,准备一听高见。   许远颔首,芙蓉道:“夫人说:“王村长高高在上这么多年,轻易不会放弃私塾这个大饼。咱们是钻了他疏忽的空子才办了这白马私塾,现在他回过神,就立即来找场子,来势汹汹,切莫小觑。””   “夫人还道:“依我之见,此计不成,王村长定还有下计,来来回回,没完没了。若每次都要想方设法遮掩,恐怕王先生也不愿意。   倒不如咱们主动退去,将学生遣散,只留收的五个弟子,别人也无从置喙。既全了面子,也卖了王村长一个好,大家都便宜。””   末了,她还有一句:“这只是妇人之见,最终还需问过王先生的意思才好。”说完,芙蓉便告退。   许远眉心微动,自那日许正阳走后,他们便没去过坡顶小院,王先生也没到过许家。   虽往常十天半月不来也是有过。但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次不同于以往。   王先生虽说将罪责归咎于许正阳,但未尝没有怪罪许月娘的意思。   这事终究难平。   ……   许正阳非死不可。   ……   杨村长啧了一声,跨过门槛走出去,“你媳妇说的有理,咱们想破头皮,最终还得看王先生的意思。这样的话,你去问问吧。你们两家一直亲厚,许多话外人不方便说,你们能说。别忘了有了结果告诉我一声。”   “哎……”许远忙要叫住他。   杨村长却摆摆手,“不用送了,快去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远欲哭无泪,他们两家如今已经不再亲厚了啊,不但不亲厚,彼此还有了嫌隙。这话该你说啊村长!   许远在心里呐喊两声,但杨村长是听不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坐在正厅想了一会儿,起身往屋里去了。   王含章正蹲在地上看着院角的青竹出神。   去年栽下的青竹,已经渡过适应土壤时期,开始扎根泥土,吸收养分自己生长。   刚栽下时有半人高,现在经过一个春季的蓬勃发育,肉眼可见的长高了一截。   大拇指粗细的主干上,每一个枝节处都长着巴掌长短的枝叶,青翠生动。虽然只孤零零的一根,但有风吹过,依然沙沙作响。   许远怀着忐忑的心情敲门,听到王含章一声“进来”后,推门而入。   他斟酌着说道:“先生,上溪村来了个秀才的事杨村长已经与您说过了,不知您……”   王含章没有回头,说道:“你们看着办吧,是关是开,我都听你们的。”   许远一听这话,急道:“王先生您这是何意?我们尊重您的意见,您想怎么着一句话的事,我保证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王含章没说话,过了一会起身看着许远,笑道:“我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他走到太师椅前坐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说道:“过去我将自己放在一个奇特的位置上,从内而外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不相容,处处格格不入,似乎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许远以为他乃是说自己冰封二百年,与世俗脱节之事,便劝道:“凡事总得有个适应过程,慢慢来就好了。”   王含章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适应着适应着就好了。可是我适应了那么久,直到最近才有深切融入的感觉。”   “兴办私塾,做先生,本来是我想给这世间留些什么,当我不在之后。但现在用不着了,我想留的自己就可以留下,不必假借他人之手。”   “所以,我说,这事就依你们来办,我只教导我五个弟子就好,别的学生如果有想留下的我也愿意收下。”   “当然,如果弟子中有不愿意留下的,同样可以离开。我不强求。”   听了这话,许远心中松了口气,他这次来还以为要说服王先生是极难的事,毕竟当初兴办私塾就是他的主意,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完成了。   他笑道:“您亲自收下的弟子,品行自然是好的,肯定不会离开的。”   王含章微微笑道:“希望如此。”   ……   因王含章养伤,学堂放假三日,还没重新开学,村里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   “你们听说了吗,王先生的私塾不准备办了!”   “不办了?那孩子读书怎么办?”   “上溪村又来了位先生,听说还是秀才,比之前的韩夫子学问还好呢。”   “王先生学问也不差啊,他为什么不做先生了?难道是要走?”   “我觉得很有可能,他是许家的远亲,这里又不是他的家,离开不是很正常。”   “哪儿呢,我告诉你们,王先生之所以要关闭私塾,是因为他还是个白丁!”   “白丁?什么意思?”   “哎呀,这都不明白,就是普通人!咦,王先生他没有功名在身?那他如何当得了先生?”   “可不是嘛,他那么年轻,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哪里做得了先生!”   “照这么说,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只是长的好看了点……那我们交的束脩怎么办?当初可是交了一年的呢,如今不过读了几个月,岂不是浪费了?”   几个妇女在村头的一棵大槐树下闲谈,走过来无意中听到这些的杨村长听到这些忙去制止。   “咳咳……”杨村长出言道:“放心,束脩全数退还给你们!”   说完也不等她们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饭后出来溜达溜达,没想到就碰到这样的事。   杨村长在心里叹气,一群妇人见识。   他与王先生虽只短短交谈过几次,但那种谈吐修养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从启蒙至科举,但凡他提出的,王先生总能有所回答,且正中要害,可见其涉猎广泛精深。   功名的问题,杨村长不是不在意,但他更在意真才实学。   据他所知,各地知名书院中没有功名的先生多的是,但他们才学出众,个个受人敬仰,并不与那些秀才、举人在书院有何不同。   所以他才叹气,这事传开后,白马私塾的学生肯定一个不会留,除了五个弟子。   杨村长最懂村里的人,如他所料,许远公开将此事说明后,在白马私塾读书的学生父母立刻要求退还束脩,退学不上。   许远早有准备,将他们的束脩尽数返还,但心里对这些人如杨村长一般,嘲笑他们短见。   许月娘知道后摇头,说道:“他们自小便生活在这里,没读过书,没有去外面开拓眼界,见识让人眼花缭乱的新事物。   而我们读书、游历,经过许多他们不曾经历过的事。你不能要求他们像我们一样,做出正确理性的选择。所以,放下你的嘲笑,这没有意义。” 第118章   春秋   许远也知这个道理,但总是气急。   但这事归根结底还是他的不是,再怎么气也撒不到别人身上,只能气气自己。   许月娘躺在床上,摸着自己高高耸起的肚子,没有说话。   白马私塾大门咔嚓落锁,王含章带着五个弟子在小院中读书习武。   因没那么多学生,王含章分配在每人身上的精力多了许多,因材施教,皆大欢喜。   ……   过了一个年节,苏昌、张汶、杨铭三人十一岁,韩厉十岁,许佳九岁。王含章斟酌一番,决定授予他们内功武学。   他将五人叫到一起,说道:“你们打熬筋骨有些时日了,从今日起便可以学习内功。”   五人一听,神情振奋。跟随先生这么久,他们自然知道什么是内功、外功。   习武之人若是不修内功,即便外功再强大,也不能登临绝巅。   当然,王含章告诫他们,不可小瞧天下英豪,宋朝时期的丐帮帮主洪七公便是外功练到极致,从而激生内力的绝顶高手。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应出内功的重要性,即便如此外功高手,最后也得走上内力的道路。   做出这个决定后,王含章不知该传他们什么功法。   若是以高低来论,他手中的上乘武学足有五六本,但却不知是否合适自己弟子。   他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钻了牛角尖。   多少武林中人想得一武功秘籍而不能,自己却在这里为传授弟子哪门武学更合适而烦恼,简直是凡尔赛。   如果弟子有能力,那么在武学之路走到尽头时,自然有自己的发展道路,若是弟子天姿不济,那得到一本上乘武学,便是极好的结果。   王含章斟酌许久,最终按个人心性,传下武功。   ……   山风秋月凉,白马寂如霜。   又是一年深秋,山坡上的树叶早没了绿意,秋风瑟瑟间又吹落几片,枝头的枯叶越发少了。   北风呼的一吹,卷起满地的枯叶,飞过摇晃不停的躺椅,最后在墙角滚成一堆。   院角的青竹越发的高大,却只孤零零的一根,看起来茕茕孑立,但实则它子孙昌盛,早已雄踞坡北一大片土地,颇有与院南的野桃树分庭抗礼的意思。   秋收早已结束,白马私塾冷清的没人,透过落锁的门缝往里看,桌椅上分明落了一层灰尘。   早已没人在这读书了。   王含章推开房门,看着眼前略显荒凉的景象,微微叹了口气。   多年过去,他面容一如从前,不见半分衰老,身上单薄的衣衫被风吹起,带出一抹凉意。   他正想着事情,忽然远处道路上一匹快马飞奔而来,直直冲进村里,在许家门口停下。   骑马那人“咣咣”敲门,许大开门后没得他问话,那人就闯了进去,边跑边喊:“许老爷,城里传回消息,苏公子中了,苏公子中了!”   许远忽的从屋里跳出来,截住来人忙问:“苏昌中了?第几名,第几名?你快说啊!”   许月娘尾随其后,见状把他推开,让人倒来一碗水,嗔道:“你不等他喘口气再说,可是要憋死人。”   许远一脸喜色,又有些着急,在一旁催促着那人快说。   那人一口气喝干碗里的水,喜道:“苏公子中了头名,案首!”   “啊!”   许远和许月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   许月娘道:“许大,快去苏家和苏老爷、苏夫人禀报这个好消息,他们也盼着呢!”   许大“哎”了一声,打发新来的小厮许五去通知苏家这个消息,自己却转到门房,歇息去了。   许月娘将这些看在眼里,皱皱眉头没说什么。   这边许远早把喜钱给那人包了,让人恭敬的送了出去。   这是城里专门做报喜活计的人,别看不起眼,但光许远给的喜钱,就够普通人家过一年了。   那人得了这许多钱高兴的眉开眼笑,前几年中秀才时也得了不少。   如今得了更多,可不欢喜的很,他临走时还道:“县衙报喜的人正在路上,您早些预备着吧!”   许远一边着人准备接待报喜的差役,自己一边出门往小坡去了。   这样的喜事,自然要告诉王先生。   正在悲秋的王含章得知这个消息,心中的烦闷瞬间无影无踪,一脸喜色的跟着许远去了许家。   这时苏父苏母也到了,两人一见王含章隔着老远便过来行礼,险些还要跪地,唬的王含章赶忙把他们扶起来。   虽然以他的年纪,张三丰都得是后辈,但他毕竟不是真实的活着,所以只论清醒的日子,可不敢受两人这样的礼。   苏母用粗糙的手指抹着眼泪,感激道:“我们昌哥儿能有今日,全是王先生的功劳,要是没有王先生,他这个书呆子,现在还在学堂里读书呢,连个童生都中不了,更别说举人了!”   苏父也两眼通红,对着王含章就像过年时拜祭的对象,双手合十连连下拜,“王先生,大好人,大能人,大善人啊!我们老苏家破天荒头一遭出了个举人呐!老天爷啊,你可……不对……王先生,你是我们苏家的大恩人,要是没有你,我们……”   说着说着他又要跪下,王含章赶忙把他扶起,一脸的无奈。   他说:“苏昌能有这种成就,全赖他自己的努力,我不过是点拨之功,实在当不起如此大礼。”   苏父却充耳不闻,只管和苏母一起对王含章拜谢,恭维的话不绝于耳。   王含章心中既无奈又感慨,早先苏昌中秀才时,苏父苏母虽感谢,但却不到这个程度。   如今中了举人,即便以后中不了进士,以后也是可以做官的。而秀才虽然也是功名,但却不能做官。   做了官,阶级不同,不再是泥腿子。平民百姓向往的不就是这个吗?   而这一切都是苏昌拜在王含章门下才能够实现,所以他们对王先生感恩戴德。   读书的人那么多,有功名的能有几个。   君不见上溪村私塾开办几十年,童生、秀才寥寥无几,更不用说举人了。   现在,当初从白马私塾退学的那些人,肠子都该悔青了。 第119章   祝登科   这时,一声爽朗的大笑从门口传来,杨村长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说的没错吧,苏小子也是当官老爷的材料,今天应验了。明年就该我们家铭哥儿了,有王先生在,他肯定也能考中举人!”   王先生很是无奈,你们对我这么有信心,我对自己却没信心啊!   他说道:“村长,您这话我可不敢当,杨铭万一考不中,全赖在我头上那可担待不起。”   “哎,怎么能怪王先生呢!”杨村长说着话走进来,对苏父苏母拱手相贺,加上许远,几伙人一阵寒暄。   因同在王含章门下的缘故,几位弟子家的关系相处的极好,这几年彼此间来往颇多,孩子不在家也未曾生疏,省却了许多烦恼。   他们热闹的说着话,张父也来了,手里还拎着礼物,寒暄道:“从昌哥儿参加乡试就备下,今天终于能拿出来了。村长,你不会没准备礼物吧?”   没等杨村长说话,苏父忙道:“这是做什么,哪能让你们破费,咱们之间可不兴这个。”   杨村长大笑:“你别推,礼物我也准备好了,等家里婆娘吃酒时就拿来。”   “铭哥儿去年中举时我虽然也很高兴,但比不上昌哥儿中举。”   “老张你别生气,我这不是针对你,而是打脸呐!各位!上溪村的学生在我白马村读书中了举!   我看他王瘸子以后还怎么有脸跑到我面前张狂!自己村里教不出好学生,王先生怎么就能教出来?而且还是两个,以后还会是三个、四个,甚至更多!”   “哼,等着吧,他们家还有那老秀才要被人骂死了!”   苏昌与张汶去年一同参加乡试,结果苏昌落榜,张汶中举。   今年苏昌中举,明年便是杨铭参考。   时间如流水,几年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   来报喜的衙役很快到来,敲锣打鼓热闹的不行。村里人虽然在许家一番热闹时就有猜测,但终归是猜测。如今衙役都来贺喜,那自然是真的中举了!   村里的人嫉妒的快要发疯,一个个在家里打丈夫骂婆娘,当初是猪油蒙了心,为何要从白马私塾退学?看看这一个两个的就要做大官了,怎能不眼红!   当年读书的孩子也都大了,中童生的仅有一个,如今在县城里的书院读书,要想考中秀才都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哪里比得上王先生有才华!   说归说,嫉妒归嫉妒,婆娘媳妇的还得去许家帮忙。   许家放出话来,苏昌、张汶、杨铭、韩厉四人,只要中举,便摆上三天的流水席。   所以几人的酒席都在许家办,这中间也有上溪村私塾与王含章别苗头的关系,苏家不好在自己村里大包大揽。   其中,许家出大头,各家出小头。众人商议时,许远就像喝了酒似的,一拍胸脯,大拇指高举,“咱有钱!”   这几家都承他的情,毕竟他确实有钱,而自己家又的确没这个能力。   且中举是足以让整个家族普天同庆的大事,摆三天流水席不足为奇。   热热闹闹的喜宴开席,附近十里八乡闻听此事的人都来了,一是沾沾喜气,二是免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许远也不管他们如何心思,反正自己人高兴就行。   苏父苏母一连几天高兴的合不拢嘴,逢人便夸王先生,只夸的他们这话张口就来,“我真高兴,真的。”   “有幸拜了王先生这样一位贵人,教他读书明理,强身健体,日日嘱咐叮咛,每每苦口婆心。   说起来,也是命,当初差一点我们就从白马私塾退学,幸好啊,幸好我们没有。不然,哪有我们昌哥儿的今天!”   听到这话的人刚开始还是羡慕,后来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越听越难受,直到最后听完恨不得撕了上溪村的村长。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也没有后悔药,自己做的决定能怪谁。   如今孩子在上溪村读书,即使有心责怪也无法宣之于口。   况且,有心人这几天在偷偷打听王先生的私塾还办不办,他们愿意交双倍的束脩。   许远冷笑着说:“王先生没有功名在身,比不得那尊贵的秀才,可不敢收你们孩子。”   这话太刺耳,但听的人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脸色讪讪的离开。   末了自己偷偷吐一口唾沫,酸酸的说几句,“举人有什么了不起”、“早晚要倒大霉”之类的话,但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流水席后,第十天苏昌回来了。   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给王含章扣了三个响头,然后又对苏父苏母扣三个响头。   这举动直接让苏母泪崩,抱着苏昌哭道:“我的好孩子,可算熬出头了……”   举人还早,进士才算熬出头呢。这样的话都知道,但谁都没有说。   对普通村民来说,能中举就已经是祖上积德,烧了高香,哪敢再奢望更多。   但王含章和苏昌觉得那些是可以想一想的。   “中了举人之后你有什么想法?可是要继续科考?”   屋里只有王含章与苏昌,他这样问道。   苏昌点点头,说道:“先生可曾记得我的心愿?让天下读书人遵复古礼,如今行至中途,怎能半途而废!”   王含章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事我不敢说失败,但一定困难。你须得做好心理准备。”   苏昌点点头,一脸严肃道:“弟子早有准备。”   王含章点点头,斟酌了一会说:“会试不急,你如今不过十九岁,两年后或是五年后参加都使得。不如你像张汶那般,外出游历一番,见一见俗世中的人情世故,对你的见识和心境都极有好处。”   “而且,其中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为官做宰之事。毕竟,如今是蒙古人的天下。汉人,不好做。”   苏昌自己思索了一会儿,觉师傅说的甚有道理,便点头道:“师傅说的是,过些时日我便外出游历。不知二师弟去了哪里,这次外出能都否遇到他?”   王含章笑道:“前几日刚送回一封信,说道自己去了江浙,结识了不少武林同道,武功见识大有长进。从他的字里行间能看出,他的确长进不少,行事颇为老道,再不像当时初出茅庐时稚嫩的模样。”   苏昌听到师弟的消息总算露出笑容,点头说:“师弟性格外露,适合与人交往。”   王含章点点头,忽地问道:“你的判官笔可用的熟练?”   苏昌不知师傅何意,但点头道:“熟练……”   王含章起身走出门外,边走边说:“这些时日我琢磨出一套笔法,觉得甚合你意,今日便传给你。”   苏昌“腾”的一下站起来,感动道:“多谢师傅!”   王含章右手伸出袖笼,握着一杆毛笔,身子忽的闪动,毛笔在空中点画撇捺。   “这一招是杨穿三叶!”   “这一招是走马观花!”   ……   “最后一招,桂林一枝!”   毛笔自手中飞出,“咚”的一声狠狠插入门框之中,没入半截。   “师傅,这笔法何名?”   “祝登科!” 第120章   海神庙里风波动   这几日,苏昌流连海边欲罢不能。   从出生起便生活在中原内陆的读书人哪里见过这等波澜壮阔的景象。   天高海阔,一望无垠,沙鸥翔集,锦麟游泳。   潮起潮落间连日来赶路的郁结一扫而空,恨不能一声长啸直上云霄。   但他只动了动心,心想这等风流猖狂之事二师弟才可做得出来,我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出来。   他见海边礁石丛生,退潮时留下许多海物。色彩斑斓的海星,形状各异的贝壳之类,苏昌捡了几个留作纪念,转身离开此地。   苏昌自离开川蜀,因张汶言及他在此地,一路走走停停便往江浙而来。   看了几日大海,终是离开了此地。   附近有个庵东镇,苏昌之前就在那里歇脚,这时赶去误了时辰,行至中途已天色昏暗,便在附近山丘上寻了一间海神庙走了进去。   这庙宇甚为简陋,满地尘土,久无人居住。   苏昌吹亮火折子,点燃了神台上的半截蜡烛,就着火光将庙里四处看了一遍,见无甚异常就放下心来。   不怪他胆小,实是他接二连三中招,被人暗算,如今再小心也是使得。   在他出门时王含章再三叮嘱他要谨慎行事,莫要随意结交好友,荒郊野岭能少去便少去。诸如此类,林林总总说了几十条。   初时苏昌还不以为意,以为四海之内皆兄弟,待人赤诚有礼,慷慨大方。   可惜好心的付出换来的却是诸多恶事。   也是他运道不好,净遇上一些不干不净的人,花言巧语几句便骗得他的信任。若是单骗些银钱还好说,但若非他武功高强,几次三番差点丢了性命。   不过几个月的路,这样的事却一路都有,他实在是怕了,宁可独自一人赶路,也不愿与人作伴。   他借着火光默默啃着干粮,心里觉得甚是对师傅不起,辜负了他“老人家”的谆谆教导。   吃完饭,外面早已漆黑一片,他见神像后的石台还算平坦干净,便布置一番,枕着包袱歇息了。   他虽是读书人,但如今以江湖人的身份行事,几个月下来,早已没了那许多矫情的做派。   苏昌正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时,忽的听的有人说话,他猛的一激灵,回来神来。   见神像前有亮光闪动,便悄悄探首望去。   一个汉子站在神像前,神色颇为恼怒的对躺在地上的一个老者说话。   苏昌正偷偷观察附近是否还有其他人,等回神想他说了什么,只记得那人说了什么“屠龙刀……解药……海沙派……”   双方距离很近,且大汉声音不小,但苏昌全神贯注着隐蔽身形,又时刻防备对方发现自己突然出手,不敢专心偷听,是以只听到只言片语。   所谓一心不能二用,正是如此。   “屠龙刀?”苏昌心里一惊,行走江湖怎会不曾听说过“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几句话。   再者,屠龙刀、倚天剑,曾出现在师傅嘴边,他可是记得。   苏昌见两人说的出神,便略放松四周警惕,凝神听两人讲话。   不过听了几句,他就摇头哑然失笑。   老者得了屠龙刀,被海沙派抢夺,中了剧毒。那汉子让他用屠龙刀去换解药,他竟不肯,还道:“舍不得!”   对这种要财物而不要命的人,这些时日他也见了不少,此种行为实在令人费解。   财物再贵重,难道还比得上自己的性命不成?   这时汉子说道:“武学之士,全凭本身功夫克敌制胜,仗义行道,显名声于天下后世。宝刀宝剑乃身外之物,得不足喜,失不足悲,老丈何必为此烦恼?”   听了这话,苏昌对此人好感大增。习武之人,以自己勤学苦练得来的本事最为贵重,刀剑兵器不过锦上添花,何以比得过自家性命?   苏昌又凝神听了片刻,两人说来说去都是屠龙刀的神异之处。苏昌听在耳中,也不禁大感兴趣。   那屠龙刀竟有八十多斤重?   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苏昌正惊疑时,忽的想起王含章曾说过:“行走江湖,为人处世,自己未曾见过证实之事,切勿先行否定或承认?正所谓实践出真知,不过个人空想,何以就是事实!”   他再看那汉子的表情惊诧,心中竟对屠龙刀感兴趣起来。   苏昌心中想:师傅曾提起过屠龙刀,莫不是对它感兴趣?若是我将这宝刀献上,岂不令师傅高兴?   想到这里,他又凝神听二人谈话。   老者道:“老弟,你尊姓俞还是姓张?”   俞岱岩道:“敝姓俞,草字岱岩,老丈何以得知?”   那老者道:“武当派张真人收有七位弟子,武当七侠中宋大侠有四十来岁,殷莫两位还不到二十岁,余下的二三两侠姓俞,四五两侠姓张,武林中谁人不知?原来是俞三侠,怪不得这么高的功夫。武当七侠威震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啊?”   听到俞岱岩的名字,苏昌险些惊呼出声。   这些年武当派在江湖上名头极盛,武当七侠行侠仗义的名声传遍天下。且他们一个个年轻有为,又武功高强,人人敬仰。   出门时王含章曾点评江湖门派,言道张三丰颇有神异之处,可惜缘悭一面,若有机会当会上一会。言语中对武当派很是推崇。   同时说起少林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觉他们近些年行事颇为张狂,只注重武学,而忽视了佛家修为,甚为可惜。   苏昌虽好奇自己师傅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如何能以长辈的口气评点少林寺这样的武林泰斗。   但他对师傅的眼光是毫不怀疑的。   所以听了汉子的话,再加上他是武当派之人,顿时心生好感。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俞岱岩忽的把灯吹灭,低声道:“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苏昌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几声呼哨,有人相互传呼,向海神庙而来。   苏昌心中惊诧,有人在追杀他们?   老者说了几句,便被俞岱岩捂住口鼻,让他禁声。   只听得一路脚步声直奔到庙外,砰的一响,有人伸足踢开庙门,接着唰唰声响,有不少细碎物事从黑暗中掷进。   俞岱岩惊呼一声,赶忙闪躲,他见神像高大,忽的闪身上了石台,哪想到,这里还有个人在。   苏昌没反应过来就见俞岱岩一双虎目炯炯的盯着自己,连忙出口解释:“俞三侠,我是……”   他没说完,就听到屋顶一阵砖瓦翻动之声,然后便如方才,投进许多稀碎之物。   俞岱岩忙道:“快闪开,有毒!” 第121章   激战   苏昌大惊,急忙闪身躲过。   可屋顶洒下的毒物又多又碎,很快就没了两人立足之地。   俞岱岩见神像雄伟壮大,情急之下,数拳击破神像背心,缩身溜进神像肚中,登时便如穿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土外衣,毒物虽多,已奈何他不得。   苏昌有样学样,跟着溜进神像肚中。   本来硕大的神像里挤进两个男人,登时满满当当。幸好苏昌身形消瘦些,两人各占一侧,勉强容的下。   苏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俞岱岩,见他眉头紧皱,似是对当前局势担忧。   他有心攀说一二,又觉时机不对,同时又怕俞岱岩以为他不是好人,大半夜的在这里偷鸡摸狗,忽的对他出手,便小声道:“俞三侠,我是……”   俞岱岩却猛的伸手止住他开口,神情凝重的示意他别说话,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人见庙里久无人出声,便大声商议道:“里面点子扎手,不知中招没有?”   “半天不出声,多半晕倒了。”   “就怕他溜了。”   “咱们四周警戒着,还能跑的了他?”   “喂,里面的人,快快出来投降吧!”   ……   庙里半天没有动静,屋顶上的人便商议着下去看看。   但他们刚窸窸窣窣的落了地,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长啸:“日月光照,腾飞天鹰。”紧接着远处便是十余匹快马疾驰而来。   苏昌在神像肚里听得这话,惊讶道:“是天鹰教?”   这声音犹如蚊鸣,外面半分也听不到,但在肚里半密闭空间却放大几分,刚刚好让两人听到。   俞岱岩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似是叹了口气,“天鹰教也来抢那屠龙刀了。”   苏昌下意识转头看向老者,却忘了自己在神像肚里,入眼一片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到。   他心中对屠龙刀更为有兴趣,连天鹰教都来抢夺了。   天鹰教虽是江南一带新出现不久的教派,但却是庞然大物,堪称这一带的霸主,哪里是海沙派这样的小鱼小虾能比得上的。   况且外间传来话语,今晚来的竟是天鹰教鼎鼎大名的天市堂李堂主,海沙派众人兢兢战战,没几句就问到屠龙刀在那老者身上。   但是天鹰教人从他身上却搜而不得,立刻又逼问海沙派众人。   黑暗中四只眸子闪闪发亮,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各自讶异,方才屠龙刀就在老者身上,怎的突然不见了?   天鹰教将海沙派众人身上皆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发现,外间一时无语。   苏昌不禁侧耳去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天鹰教的人走了?他心中一时纳罕。   突然,俞岱岩一手迅捷将他推开,苏昌正要条件反射般还手,只听他口中大喝:“闪!”   就见一道细光从神像头顶亮起,带着锋锐之气朝下面劈来。   苏昌身子一滚闪到神像肚外,因顾忌外间地上的毒物,翻身时顺手捡起两块打碎神像时散落的石块,将其往地上一撇,自己以石块借力,飞身而起,停在房梁之上。   但他刚一停住身形,眼前便是一阵闪动的幽光。   苏昌心中一惊,顺着方才海沙派洒毒时的洞口钻出庙外,侧眼瞥见两排牛毛细针钉在了他方才的位置。   出得海神庙,就见两道人影跃上屋顶,手中兵器在夜色中闪烁寒光,朝苏昌一拥而上。   方才在庙里空间小,施展不开,如今到了外面,苏昌可不怕他们。   接二连三遭人袭击,即便苏昌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含怒出手,他将包袱往身上一系,从中摸出一支精钢毛笔,“刷刷刷”朝两人点去。   方一交手,苏昌就轻“咦”一声,这两人身手颇为不错,顷刻间他两三招竟拿之不下,不禁好奇这天鹰教高人何其之多。   下面庙里,俞岱岩在苏昌翻离后,紧贴神像肚里内侧,险之又险的避开从天而降的这一剑。   他脑门冷汗连连,方才利剑就从他鼻尖上削过,实在惊险。   俞岱岩大吼一声,双掌金铁般一拍而出,厚厚的神像登时四分五裂,向四面八方的炸开。   外面之人“刷刷”几剑隔开飞来的石块,手中长剑寒光闪动,连连刺向俞岱岩,同时口中冷笑道:“竟然藏身神像之中,若非爷火眼金睛,岂不是被你骗过去了!屠龙刀在哪里,交出来饶你不死!”   原来,俞岱岩劈开神像藏身时拍出几道纵横极长的裂缝,两人相互拥挤间无意中裂缝涨大,这才被外面的人发现了端倪。   俞岱岩沉声道:“屠龙刀不在我这里,阁下找错人了。”   他掌力虽坚逾钢铁,但终究是一双肉掌,抵不过利器劈砍,在天市堂堂主李天垣的进攻下步步后退。   “不在你身上?”李天垣冷笑道:“庙里只你们几人,海沙派和老头我早已搜完,什么也没发现,肯定就在你们二人身上。”   “等我擒了你,再抓了他,自然不怕找不到宝刀。”   俞岱岩心中也惊疑屠龙刀的去处,但他知此事不能善了,若不露一手,今晚可走不掉,他“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光一抖便是五六道剑花闪烁,直刺向对方。   双方斗得五六招,李天垣大为惊疑,不知对方是何门何派的高手,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高深。   他心知对方武功与自己半斤八两,顷刻间拿他不下,只能期待手下将另一人擒住,方才可此人投鼠忌器,不敢擅动。   但他心中刚有此想法,便听得两声惨叫,李天垣面色一变,就见两个人影从屋顶滚落下来。   没等他开口,又有五人齐齐喝声,纵身上了屋顶。   霎时间,就听庙里庙外刀光剑影连绵不断,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海沙派众人一个个站在庙外一动不动,想是被点了穴。   李天垣此次出来带了十人,被苏昌点中两人,剩余八人一拥而上,踩着庙顶的瓦片噼里啪啦作响。   苏昌以精钢判官笔为武器,与对方八柄刀剑相比甚为劣势,但他笔法精湛,内力充沛,每每施展招式如同判官催命,很快就有三人被他点中胸膛,无力再战。   庙里剑光闪烁,将里面的东西砍的七零八落,李天垣轻喝一声,长剑如水般轻滑而过。   俞岱岩心中警惕,不敢硬借此招,忙后退几步。   却不想,这一剑劈在了房梁的中柱之上,“嗤”的一声将其一分为二。   俞岱岩抬头一看,面色瞬间变了,他大吼一声:“要塌了!”   “轰”的一声巨响,整间海神庙自两侧向中间内凹,轰的落了下去。   这瞬间激荡起漫天的尘土,其中传来几声厉喝,“你敢”、“小心”、“哎吆!”   又是一阵金铁相交之声,十来道人影各自闪开。   苏昌眉目一转,看到俞岱岩持剑站在一侧,同时俞岱岩也看到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向对方靠近了几步。 第122章   狠毒   伴随着一阵咳嗽,灰尘渐渐散去。   星夜下的两伙人隔着庙宇废墟泾渭分明的站在两边。   李天垣目光阴冷的看着他们,说道:“我天鹰教对屠龙刀势在必得,阁下若是不想与我天鹰教结成死敌,还请将屠龙刀交给我们!”   苏昌心中气愤,自己连屠龙刀影子都没看到,拿什么给你。再说,你让给就给,岂不是很没面子!   当即便道:“屠龙刀上可有天鹰教的印记?哼,还给你们?贵教脸皮的可真厚!”   俞岱岩挽了个剑花,将长剑别在身后,拱手道:“在下武当派俞岱岩,久闻贵教大名。屠龙刀确实不在我们手上。方才在庙中时,是那名叫德成的老者所拿,现在没的蹊跷,我也不知。”   李天垣沉吟片刻,听到俞岱岩的名字他不得不慎重,皱眉道:“俞三侠的侠义之名在江湖中声名远播,只希望对得起才好!”   俞岱岩闻言点点头,也不与他争辩,扯着还想说什么的苏昌转身离去。   两人脚步飞快,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李天垣站在原地半晌无语,他身侧的一位天鹰教门人小心道:“堂主,俞三侠既如此说,想来是真不在他们手上了。”   李天垣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他说没有就没有了?哼!”   然后忽的生怒:“你们这些废物,这么多人联手都擒不下那个小子!”   还能站着几人立刻下跪拜倒,神色惶恐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堂主责罚。只是那人与俞三侠同行,想来是他师兄弟,武当七侠的名头那般大,武功高强……也应当……”   李天垣“啪”的扇了他一巴掌,怒道:“蠢货,那是什么武当七侠!用你们的浆糊脑子好好想想,武当七侠里有使判官笔的十八九岁之人吗?”   那下属被捂着被扇的脸迟疑道:“许是张五侠年轻也说不定,再者是其他人换了武器?”   李天垣被气了个倒仰,张张嘴有心再打骂两下,但顾及他的身份,咬咬牙没再下手,自己拂袖而去。   几人见他离去,连忙带着受伤的弟兄跟着他同样离去。   如银月色之下,海沙派众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变成废墟的海神庙前。   如果近些观察,便可发现他们皆双目充血,眼球凸出,分明被点中了死穴,呼吸全无。   ……   苏昌二人离了海神庙,一路往庵东镇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丑时到了镇子,拍开客栈大门,在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小心伺候下各自歇息了。   这一夜惊险刺激,偷听激战,连海神庙都打塌了,实是苏昌几月来之最。   同样也很是劳累,脑袋刚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等苏昌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正午,他略洗漱一番,出得房门便看到俞岱岩在一楼吃饭,见到他还颔首示意。   苏昌下楼在他对面坐下,让小二拿来一副碗筷。他正腹中饥饿,见到吃食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俞岱岩吃饱放下碗筷,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苏昌。   苏昌也不在意,只顾吃自己的,等吃饱后才擦擦嘴看向他。   俞岱岩这时方道:“昨晚情急,没来得及问询兄弟名号,不知是何门何派的英雄?有缘结识一番,甚是荣幸。”   以他俞三侠的大名,说出这样的话已极谦逊,苏昌暗自点头,觉这是可交之人。   他笑了笑,第三次说出昨晚没说出的话:“俞三侠,在下苏昌,川蜀人士。并无甚门派,只拜得一位好师傅,有幸学些武艺,斗胆来江湖闯荡一番。”   俞岱岩目露讶色,昨晚屋顶的打斗他只听声音便知激烈程度更甚自己与李天垣,对方在天鹰教众人围攻下反杀对方数人,这等武艺自家六师弟也是不及,竟是无名之辈,实在令人惊讶。   他顿时抱拳行礼,心生结交之心。   二人同样的心思,有心结交,一时间相谈甚欢。   这庵东镇不大,亦非要道,二人吃饭时店中尚且只他们二人,过得一个时辰,一楼大堂竟坐了七七八八。   且他们个个身形精壮,手持兵器,谈笑说话间不时将目光飘向二人。   苏昌这个新手已觉不妥,更不用说俞岱岩这老江湖,两人对视一眼,悄然起身上楼。   没多耽搁,苏昌已收拾包袱来到俞岱岩房中。   他迟疑道:“那些人似乎是冲着我们而来?”   俞岱岩沉声道:“没错,看他们的样子目标正是我们。但这是为何?你我昨晚才相识,如何与他们有所过节?”   屋中一时沉闷,两人眉头紧缩没有说话。   苏昌暗自思索,他自负不曾伤天害理,与人为难,这些人哪里来的敌意?   且他们冲着我们二人……想到这里,他心头一亮,脱口而出道:“莫不是天鹰教?他们仍以为是我们夺了屠龙刀,所以放出消息,引来这些宵小觊觎?”   “啊?”   俞岱岩豁然起身,在屋中转了两圈,“定是如此!我原以为那李天垣是聪明之人,没想到竟如此糊涂!你我身上只有包袱兵器,哪里来的屠龙刀!且那刀重八九十斤,带着它又如何赶路!唉,好心办事,没想到竟掺和到这等麻烦事中!”   苏昌冷声道:“只怕他是故意的,屠龙刀现身在这一带,他既没搜到,也定然不想让人夺了去,所以故意放出屠龙刀在你我身上的消息,自己好浑水摸鱼。”   俞岱岩越听神色越冷,等他说罢,突的重重一拍桌子。   似是被这声惊到,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两人对视一眼,苏昌身子一动,已然顺着窗户翻身上了屋顶。   只听几声瓦片轻响,窗子一动,他拎着一个男子跳回房间。   苏昌拍拍手,不屑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干这偷听的活,真真是不想活了!”   地上的人身子小巧,面庞瘦长,此时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一双小眼睛乱转的看着两人,脸上满是惊慌。   苏昌越看越觉他活脱脱像只老鼠。   俞岱岩道:“我们问,你答,若是敢叫出声,定取了你性命。听明白了吗?”   那人急忙眨眼,表示明白,俞岱岩这才解开他的哑穴。 第123章   走脱   穴道刚一解开,这人张口就道:“小的叫来宝,三十岁,郸邯人。近日在江浙会友,今早听闻庵东这边有屠龙刀现身的消息,就来了此地。原想偷听一二,只是没想到被二位大侠发现了,还请饶命,饶命!”   这人很是乖觉,不用旁人问,就把自己的名字、来历、目的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条理清晰,音量甚小,一看就知这样的经验丰富。   来宝武功稀松平常,但他在隐匿行踪上很有一手。方才若不是被俞岱岩惊到了,只怕直到现在二人也发现他不了。   再看他身形体态,明显专做这一行。   苏昌头一回见这样的人,便饶有兴味的盯着他看。   来宝被他盯的心里发毛,以为他不信自己所说,忙又道:“大侠明鉴,小的说的句句实话,绝无半句虚言。”   俞岱岩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问道:“从哪里散布出来的消息?什么人散布的?你是如何得知?”   来宝面色一苦,为难道:“您这样的大人物该知道,随耳听到的事,再转身看就没人了,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苏昌见他说话诚恳,就道:“俞兄,他说话……”   俞岱岩出声打断他,冷声道:“都落到我们手里了还不老实,看来要吃点苦头才行。”他说着,就一脸凶神恶煞的朝来宝走去,手指捏的啪啪响。   来宝唬了一跳,连忙道:“爷,爷,我说,我说。是在客栈里,两个衣服下摆绣雄鹰的人说的,当时许多人都听到了。”   “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们说屠龙刀在庵东镇一带,有两人和海沙派的大战一场,夺了屠龙刀远去,他们正追着。”   来宝老实的将他们的话说了一遍,“他们还说及那二人外貌特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汉和二十来岁的读书人模样的,各背着包袱。”   苏昌闻言面色难看,两个对视一眼,都很是生气。   天鹰教做事未免太绝了些。   苏昌气道:“屠龙刀那般大,我们两个背着包袱如何能带着,一群蠢货。”   来宝低声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偷偷藏到了什么地方,等风声过了再来取。”   “你……”   苏昌气极,险些一掌拍在他脸上。   俞岱岩出声止住他,摇头道:“这般想法的定不止他一人,人人都会这样想。也是,谁会带着屠龙刀招摇过市呢!”   苏昌别着头喘着粗气,带着些许委屈和愤怒,“本来是到海边看风景,天黑宿在了海神庙,谁知摊上这档子事。嘿,我和你讲,那屠龙刀就在海神庙里,你去找吧,找到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哼!”   来宝听了,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出声。   俞岱岩见苏昌面色不虞,安慰道:“这样的事虽不算常见,但也有不少,摊上后直让人百口莫辩。你江湖经验尚少,多闯荡些日子就看开了。”   苏昌没说话,好一会才道:“真如师傅所言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俞岱岩勉强笑了笑,又安慰了他几句,然后说道:“这里是不能再呆了,我们这便走吧!”   苏昌点点头,刚背着包袱又想起什么,他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塞到来宝怀里,说道:“我们饶你一命,但需要你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可能做到?”   来宝使劲眨眨眼,说道:“两位爷饶小的性命,小的做牛做马也得报答,更不用说一封信了。您放心,这信肯定给您寄出去。”   苏昌一听便知这话他说的多了,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这信原是要今天寄出去,但如今的情况明显是不能了,交托给来宝,也算赌一赌,信寄出最好,被他看了、丢了也无关紧要,反正里面也没什么机密消息。   房间外肯定都是盯梢的人,两人便顺着窗户跳了出去,顺手打晕两个人,避开人扬长而去。   来宝不知是何用意,约摸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他们跑了!”   外面的人听到喊声方才意识到房里有异,登时七八伙人一拥而入。   结果房里除了大喊救命的来宝外再无半个人影。   有人顺着支开的窗户向外看去,只看到两个倒在地上盯梢的人。   来宝在这些人中颇有名气,他说了几句好话,被人嘲笑两句就有人帮他解了穴道。   幸好苏昌所用的点穴手法甚是普通,不然只怕这里的人也解不开。   不用别人问,来宝主动将方才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只是将哑穴换成了自己解开的,所以才半刻钟后喊人。   这样的时刻也没人揪住这点不放,当下各伙人又一齐追了出去。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来宝才活动着肩膀走到柜台,将吓得浑身发抖的掌柜和小二提出来,嘴里骂骂咧咧道:“奶奶的,不仅什么没听到还差点掉了脑袋,屠龙刀爷是没福享用,还是吃点喝点吧!”   “扒鸡、肘子、酱牛肉的,给爷各来一份,再来一壶好酒,爷要不醉不归!快点。”   抖如筛糠的掌柜的颤声应了,扶着门框一点点挪去后厨。而店小二早被吓的目光呆滞,裤子湿了一片。   不怪他们如此,方才几十个人提着刀剑一齐涌上楼的场景,实在太骇人了些。   等酒菜上桌,来宝也不用筷子,抓起来就往嘴里送,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狗日的……老子可不干……早些回老家去挖我的……”   他好酒好菜吃的不亦乐乎,但他眼睛余光一直撇着客栈角落的一桌人,等他们起身走后,自己嘴角轻轻一歪,接着吃起来。   许是当天喝多了酒,第二日来宝离开时已经辰末了。   他出了庵东镇一路往北,奔着回老家的方向。   等他当晚投宿后,半夜时分又从客栈离开,直往东去。   等第三天时又往南去,总之他绕了一个大圈,在第四天下午时终于来到了一片废墟的海神庙。   这里除了一片石木废墟再无他物,海沙派众人的尸体已不知去处,想来是被海沙派之人收敛了。   来宝围着废墟转了转,小心的跳着脚,免得粘上地上的毒物。   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突然在废墟中发现一片衣角。   他登时大喜,立刻将上面的房梁、石块搬开。   这海神庙不大,但用材却好,来宝废了牛鼻子劲才将上面的东西清理了,露出下面的东西。   来宝一见很是失望,老者的身体被整个压在下面,早已不成人形,如今又过了几天,已臭不可闻。   他捂着口鼻,用木棍戳戳他的尸体,本以为白跑一趟时,冷不防木棍另一端传来坚硬之感。   来宝登时大喜,仔细用木棍戳了戳,确认下面有东西。   他这时也不嫌弃尸体恶心,用木棍将腐烂的尸体一点点挑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物件。   来宝立刻仰天大笑,笑声远远传开时才蓦然想起什么,忙低下头死死忍住,但依然不受控制的将嘴巴咧开。   原来当日,老者被海沙派以毒物中伤,跌跌撞撞间一头栽到地上。冷不防屠龙刀刀尖朝上,顺着他肚子穿进去。   且此刀既极沉重,又锋锐无比,一跌之下,直没入体。海沙派和天鹰教教众搜索各人身边时,竟未发觉。 第124章   杀   苏昌、俞岱岩二人离了庵东镇,一路往西去。   俞岱岩此行离了武当,是为去福建追杀一大盗,结果在那里盘桓两月才将其诛杀。在回武当的路上遇到了此事。   他经庵东镇,由此过钱塘江,便到盐官、临安,再折向西北行,经江西、湖南才到湖北武当。   如今两人上路,正是沿此路而行,谁让苏昌虽有个好师弟在江浙,但却行踪不定呢。   二人此时形同一伙,如何能分开,若被人逐个击破,那才是倒了大霉,倒不如一同行走,彼此也有个照应。   两人脚力飞快,未时三刻赶路,等到天色昏暗时已走了四五十里。   见前面不远有一处村庄,两人便在那里寻了一户农家歇下。他们赶了一天的路极累,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深夜,村子外面突然传来几声狗吠,接着就是一声呜咽,其中夹杂着人的低骂声与脚步声。   在这空旷寂静的夜晚很是清晰。   俞岱岩呼的翻身而起,一把推醒苏昌,自己来到窗边凝神探听。   本来突然被叫醒还有点迷茫的苏昌,见状猛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两人是和衣而睡,他拎着两人的包袱兵器悄悄去到窗边,问道:“俞兄,可是有人追到了?”   俞岱岩微微点头,低声道:“是有人来了,但不知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他说完环顾四周,又道:“这家人好心收留我们,咱们出去罢。”   苏昌点点头,将他的包袱递过去,两人收拾妥当后,便悄悄出门。   这村子不过百十来户人家,两人刚转过一个巷口,就见两个人翻墙进了一户农院,一脚把门踢开后,进去便搜查,没有丝毫顾及。   听着屋里男女的惊叫和怒声,苏昌在俞岱岩旁边觉得他喘息都粗了几分。   俞岱岩气极,抬脚“啪啪”两下踢飞路上的石子,然后就听屋里的人“哎吆”两声。   那两人被偷袭,不怒反喜,迅速呼哨一声,大叫:“他们在这里!”   高亢的声音犹如投入鱼缸的大石,瞬间搅动风云。   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声音,“快走,抓住他们!”   “屠龙刀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李宾小子,就你这样的还想要屠龙刀?回家撒尿活泥玩吧!”   “呸,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有脸来说老子!”   “娘嘞……”   ……   这么多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没等抓着两人就先行内讧起来。   俞岱岩辨明方向,直直的向那冲去。   苏昌紧跟在他身后,遇到持刀之人立刻打晕扔到一边。以他们的身手,很快就出了村子。   散步在村子各处的人紧紧跟了上去,在黑夜中连绵一片。   苏昌侧身避开后方射来的暗器,脸上的怒气几欲爆发出来,握着精钢判官笔的手上青筋毕露。   这一路上他解释了四五次,言明屠龙刀确实不在自己这里。但后面的人信都不信,还嘲笑他以为自己是傻子。   苏昌终是没忍住,脚步忽的一停,转身杀入后方的人群。判官笔在黑夜中闪烁森然的寒光,眨眼间已洞穿三人肩膀。   那三人惨叫连连,却更激发了其他人的血性,嗷嗷叫的扑上来。   十多个人一齐围上,刀光剑影间喝声起伏连绵。   苏昌终是没有留手。   那个叫李宾的年轻人捂着喉咙一脸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扑通一声再没了呼吸。   苏昌双眼含怒,杀人夺宝,就要做好搭上性命的觉悟。   俞岱岩转身回援,一双铁掌厚重凝实,转眼就将三四人拍飞,他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顿时一片惨叫连连。   跟着追上来人有三四十,但在两人拼杀下死伤惨重,剩下的人惊恐着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远走。   苏昌出了一口气,顿觉胸口舒畅,到这时方一愣,发觉他们竟在一条长河边。   河对侧是一片芦苇丛,两人身子往里一落,只听一阵沙沙声,就不见了踪影。   ……   连着五六天,苏昌和俞岱岩每日白天睡觉,晚上赶路,直到了临安。   经过这几天的发酵,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涌向这一带。   那晚大杀四方,终究留下后果。   留存下来的那些人,自觉单靠自己这些人无力擒住两人,得到屠龙刀的下落。   于是就将这里的消息散步出去,引来更多的人,以期在其中浑水摸鱼,或许还有一线可能得宝刀,否则无半点机会。   苏昌发觉这些时,面色晦暗。当晚俞岱岩让他跑,他很是不服,最后战了一场,导致了这种情况。   他自觉很是对俞岱岩不起,因自己的鲁莽,而造成如今的局面。   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成屎了。   那些人眼里只有屠龙刀,武林至尊的至高宝座,哪里会听你的解释,徒费口舌罢了。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天,直到隔壁的俞岱岩敲墙才醒来,按约定好的暗号,他回敲三下,略收拾后,两人一起出门下楼。   这时天色昏暗,但一楼大堂里还是人声鼎沸,食物的香气与热气混着来往的脚步声、说话吆喝声、杯盏碰撞声,活脱脱是一处人间百态。   可惜人与人的悲观并不想通,苏昌直觉得他们吵闹,同时也觉得他们手边的武器刺眼。   他们一路走过人群,不用细听,便接连有“屠龙刀”、“武林至尊”、“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话传入耳中。   待出得店门,苏昌恨恨的回首看了一眼。   俞岱岩低声道:“走吧……”   二人向城外走去,在关闭城门的最后时刻出了城,往西北方向走去。   出得城外五里地,来到一处树林,此时所有的喧闹都抛在脑后。   俞岱岩忽的停下脚步,转身轻喝一声:“阁下跟了这么久,想必累了吧,不如现身一见,看看是否是老朋友!”   苏昌跟着他转身,目光在身后一带逡巡着,右手已扣住判官笔。   林中略静了一瞬,两个白袍人从树后闪身而出。   其中一人道:“俞三侠好武功,我师兄弟已尽力小心,还是让你发现了。” 第125章   突如其来   苏昌听他说话,不由眉头一皱,听这人口音腔调不是本地人,倒像是西北塞外之人。   难道西北之人都听闻此事了?   他小声将这话一说,俞岱岩就点点头。   之前海沙派在海神庙夺屠龙刀前,也曾遇到过一个白袍人,那人武功很是不错,使的似乎还是少林派的指法。这人说话口音与那人相仿,分明是一路。   俞岱岩心自暗沉,开口道:“夜深露重,两位跟在我们身后所为何事?”   白袍人道:“俞三侠带着屠龙刀这么些时日想必也累得很,不如交给在下保管,你也轻松轻松,不知意下如何?”   俞岱岩听了这话早已不生气,笑着反问道:“我若说我不知屠龙刀所在你信不信?”   另一个白袍人嗤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这么多人都道屠龙刀在你们身上,难道是谣传!”   苏昌道:“你们难道不是傻子?”   白袍人怒道:“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如此。”苏昌早已没了耐心,这么多天躲躲藏藏,非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来抒发心中郁结不可。   “那屠龙刀再小总是武器罢,你看我二人身上可放的下?”   第一个白袍人刚要开口就被苏昌打断。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我们将宝刀藏到了哪里事后来取。这样的话这些天我听的多了,早明白有的人是天生没脑子的,没成想今晚又遇到两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想要屠龙刀,那就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吧!”   苏昌说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判官笔分光掠影,使出一招“杨穿三叶”。   俞岱岩心知今晚非打不可,便身子一动,也跟了上去。   对面两个白袍人齐齐发力,各自迎上二人。   苏昌对上第二个说话的人,双方皆是怒气冲冲,出手间毫不留手。   只见白袍人五指成爪,凶光毕露,挥舞间劲气四溢。   苏昌毫不怀疑,挨上一爪小命就去了一半。   他手中判官笔笔锋一划,使出“祝登科”中的一式“走马观花”。   这一招笔锋灵动,眨眼间笼罩其胸腹各处大穴,让人不知如何防备。   白袍人神色惊讶,利爪挥动间迅速后退,避开这一招,没等他回神,面前的判官笔又忽的带起阵阵寒风,让他一股凉意从心头升起。   “风檐寸晷!”   苏昌对此人很是警惕,一出手便是杀招,直压的对方无法还击,只能步步后退。   另一处战团,俞岱岩未使长剑,反而用一双铁掌与对方对阵,以求尽快力克对手。   俞岱岩一手震山铁掌出神入化,掌入青石留印三寸,凌厉非常。   白袍人自来中原,一向以掌上功夫为傲,未曾得遇敌手,哪知今日就碰到了。   对方的铁掌竟完全不在自己的大力金刚爪之下,且对方功力比自己更厚三分,随着对招渐久,自己竟渐渐落入下风。   他心中有些慌张,心想师弟功力与自己相差仿佛,该很快就能将对方擒住了吧。   但当他一回头,见另一白袍人连近对方身都不能,反而步步倒退,眼看只有防守的力气了。   他暗道不能再如此,双手招数一变,忽的双手握拳,沉腰凝力,猛的一拳击出。   俞岱岩猝不及防之下以掌相交,蓦然间掌心一股大力涌来,自己后退三四步才将其中力道卸去。   他不由心头一惊,对方手上的功夫着实厉害,但他不退反进,双掌犹如钢铸,激荡起刺耳的破风声拍了出去。   两处战场各自激烈,俞岱岩与对方难分难解,苏昌虽占据上风,但一时间也难以拿下对方。   毕竟他的大力金刚抓也不是吃素的,稍一近身便有在身上留下血洞的危险。   待斗到四五十招时,与俞岱岩对战的白袍人心生退意,出手间多以闪躲为主,找寻时机。   俞岱岩一见自己十掌有七掌落在空出,便知对方打算。   他也有同样的意思,在这荒山野岭,又半夜三更,有什么意外难以预测,即便自己这方占据上风,也难以全身而退。倒不如放其退去,己方也落得安全。   两人心中正各有打算,眼看就要罢手时,就听西边山林中突然传出一声长啸。   这啸声犹如狮子怒吼,仰天而发,连绵不断。如同黄钟大吕,重锤猛撞,直击到人心口,恨不得一身内力都撞散了。   正在打斗的四人登时面色大变,再不管其他,只双手死死捂住自己耳朵,勉强纵身向远处跑去。   谁知这狮吼也在移动,紧紧追随几人,声声贯耳。   那两个白袍人目眦欲裂,立刻与苏昌、俞岱岩分开方向。   当他们跑远后发觉这啸声渐弱,瞬间欣喜若狂,一口气奔出去不知多少里地。直到实在支撑不住,哇的呕出一口鲜血,两人才跌坐在地上停下来。   一人道:“何方高人,竟如此恐怖。一道啸声就让我们受伤至如此程度,难以想象其功力何等深厚!”   另一人道:“厉害,厉害,中原之地,卧虎藏龙,果然名不虚传!”   “如此啸声,当不是无名之辈,会是何人?”   “是谁也与我们无关,他是冲那两人来的。哼哼,此刻他们只怕……”   “那屠龙刀岂不是落在那人之手?”   “你当如何,只听这啸声便知此人非我等能力敌,还是早些回转王府,向王爷禀明此事,再做打算。”   “也好……”   ……   苏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炸裂开来。   那啸声无孔不入,捂住耳朵几无作用,只能奔逃出去。   但那人紧紧跟随,不但没有甩开,反而愈发近了。   就在苏昌支撑不住,眼前一阵眩晕时,前方林中突然传出一道琴音。   这琴音如同清泉潺潺,听在耳中无比舒缓,让人心情愉悦三分,连那狮吼都荡涤了许多。   狮吼声与琴音相撞,登时一滞。但下一刻,竟愈发兴盛起来!   琴音“锵锵”两声,瞬间落入下风。   紧接着,又是一道箫声加入琴音。二者相辅相成,优势互补,瞬间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隐隐抵住了狮吼。   这时林中人影一闪,从中闪出一道身人,他一手各驾住一人,沉声道:“走!” 第126章   脱险   来人轻功卓绝,苏昌迷迷糊糊间辨不清情况,只觉得“嗖”“嗖”一阵,就飞出老远,在几块大石旁停住。   他将二人放下,自己一步跃上大石。   苏昌扶着大石,勉强凝聚精力看是何人。   大石上一男子抚琴,旁边一少女奏箫,刚将他们救回的人站在二人身前,神色少见的凝重,蓦然间口发一声长啸直冲云霄。   待看清这三人面庞,苏昌大松一口气,彻底放心下来。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对旁边调息的俞岱岩语气轻快道:“俞兄,不必担心,我师弟师妹到了!”   观这三人面貌,皆是十八九岁,正是游历江浙的张汶,与杨铭、许佳三人。   张汶一声长啸直击苍天,混入琴、箫二声中如有神助,将四周树木震的簌簌作响,落下一大片树叶。   啸声与狮吼相撞,无形的气浪在某个节点瞬间爆发开来。霎时间,树木低垂,百草纷飞,犹如龙卷风过境,一片狼藉。   那狮吼虽经久不绝,但已近衰弱,二者相抗短短时间,他便立刻收声而退,不见踪影。   张汶三人见状立刻收功,带着苏昌与俞岱岩一路西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在他们走后片刻,有一人来到大石处。   这人身材魁伟异常,满头黄发,散披肩头,眼睛碧油油的发光,手中拿着一根一丈三四尺长的狼牙棒,在林中这么一站,威风凛凛,真如天神天将一般。   他目无感情的在四周扫视一番,盯着草地上的几滴血迹看了看,随即离去。   这一晚临安城中的人没有一个睡的好,隔着五六里地,那一声狮吼依旧传到城中,极其霸道,让听闻之人胆战心惊,不知如何是好。   官府里兵士调动,准备明日征讨城外的怪兽。   ……   苏昌在半路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   这是一间竹林小屋,他出得房间,几人正在屋前喝茶。   一见他出来,许佳立刻起身走过来关切道:“大师兄,你怎么样了?昨晚突然昏迷,可把我们吓坏了。”   苏昌笑道:“没事,我只是内力激荡间出了岔子,休息一晚就无碍了。”   然后看看几人,“你们已经见过了?”   俞岱岩哈哈大笑:“见过了,苏兄,你竟然有这些师弟师妹,个个英武不凡,真不知贵师是何等人物,若是有空,定然要拜访一二。”   张汶起身过来打量苏昌有无不妥,侧头说道:“我们师傅的确不凡。他对武当张真人很是推崇,言明张真人乃当代宗师,为武林贡献非凡,只可惜缘悭一面。”   俞岱岩道:“这有何难,待我此次回转山门,定要向恩师禀明此事。不知前辈尊号为何,说不定恩师与贵师傅还是旧相识呢!”   “尊号?”   师兄妹几人互看一眼,皆面色古怪。   俞岱岩察言观色,忙道:“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我唐突了。”   张汶道:“不是不是,而是家师似乎并无何尊号,且他的年纪似乎与张真人不是同辈之人,想来他们是不认得的。”   杨铭苦笑一声:“随师傅习武近十年,竟连师傅名号都不知晓,这弟子当的,实在失败啊!”   确实,白马村的人只称呼王含章为王先生,他们也是如此。   从前并不觉奇怪,如今被问及,才发觉他们竟连师傅的真名都不知晓,这弟子做的,啧。   几人一阵苦笑,倒令俞岱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触及他们不便之处,便没有多问,后来只听张汶言其师傅姓王,别的一概不知。   想到这里,俞岱岩忽的记起此时离恩师九十大寿只有八天,而自己尚且被人追杀,如何回得去,不由长叹一声。   苏昌见他叹气,忙问及缘由。   俞岱岩将张三丰大寿之事说了,又道:“如今屠龙刀已经绑定在我与苏兄二人身上,再三解释也是无用,那天鹰教当真可恨!”   他说着话,将双手捏的啪啪响,显然极是愤怒。   杨铭看了两人一眼,思索道:“此事已经在江南一带传开,渐有往各地蔓延的趋势,属实难办。”   苏昌恨恨道:“那天鹰教实在歹毒,将这祸水往我们身上引,自己暗地里搜寻屠龙刀的踪迹,我真恨不得打上门去,将它挑了!”   他说着就是眼前一亮,兴奋道:“俞兄、师弟,你说我们找到天鹰教所在,将它挑了怎么样!这样一来,不但报得这一箭之仇,还可向武林证明我们的清白!”   苏昌越想越觉得可行,直在屋前走来走去,双手对握,恨不得这就杀将上去。   但他说完后,却没得到回应,不由抬头望去,其他四人都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苏昌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怎,怎么这样看着我?”   许佳一脸无语的拍拍他的肩膀,“大师兄,你来江浙这么多天做了什么?”   “啊?我去各地看了看风景,游历一番,怎么了?”   “那你就不曾打听打听这一带的势力?它们的势力范围,人手数目,高手情况?”   苏昌脸上一片惊讶,“打听这些做甚?我又不去找他们的麻烦。”   许佳头往后一仰,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游历就是看看风景吧?!”她哈哈大笑着转过头去,头肩都耸到了一起。   杨铭脸上的笑几乎绽开:“大师兄,像你这般单纯的游历,属实是不多。”   “呃……”苏昌一脸莫名,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这时张汶上前两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天鹰教是近些年成立的教派,时间不长,但实力极为雄厚。刚立派不久,便迅速成为了江南一带的霸主。”   “天鹰教有三堂五坛,三堂分别为天微、紫微、天垣,五坛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蛇。”   “天鹰教中高手如云,那天垣堂堂主李天垣你们曾与其交过手,想一想便知其实力如何。”   “单是这些人就不是我们可以力敌的,更不用说天鹰教教主白眉鹰王。他曾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一身实力深不可测,恐怕只有咱们师傅出手才可对付的了他。” 第127章   挑了他们   苏昌听完,不由大吃一惊,“这,这可如何是好!”他惊觉自己上门挑战之事不过是个笑话,一时间不由神色黯淡。   杨铭走过来安慰,示意他振作起来,“大师兄说的也有些道理。”   许佳睁大眼睛,“莫非你真要去天鹰教挑了他们?”   杨铭笑道:“那自然不可能。但我们不能挑了他总舵,却可挑它分坛!”   “分坛?你是说……”张汶挑眉道。   苏昌一下来了精神,听他讲来。   几人听杨铭侃侃而谈:“天鹰教三堂五坛中,三堂分别由白眉鹰王的儿女和师弟统领,势力雄厚,不是下手的好地方。而五个分坛中,可就没那般实力了。凭咱们几人的武功,挑了它不难。”   “挑它分坛有两个作用,其一,是告诉天鹰教,咱们不是好欺负的,该适可而止。二呢,是让江湖同道知道,这遥言是天鹰教散布出来的,洗清俞三侠与大师兄身上的嫌疑。”   “这般轻松?”苏昌迟疑着问。   杨铭道:“自然不可能,这其中还得仔细谋划一番。”   当下,杨铭与张汶、俞岱岩三人商讨打上门去的事宜,注意事项,以及对方疯狂报复时的对策。   苏昌听了两句就不再听,他非工于心计之人,这些谋划他从来不管,到时候只管出手就好。   他在一旁打量着这片竹林和三间木屋,觉得甚有趣味。   这时,许佳端着碗走过来,说道:“喝了它,师兄你的伤就完全无碍了。”   苏昌接过放到鼻尖轻轻一闻,惊讶道:“九还汤?这荒郊野岭的还有这东西?”   许佳白了他一眼,“想得美,这是我和三师兄带来的,刚配好的一副,就让你享用了。”   苏昌嘿嘿笑了笑,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你不是和三师弟去了泉城吗?怎么会和二师弟在一起?”   许佳有些无奈的说道:“师傅让我和三师兄去泉城找什么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因一直和二师兄有书信往来,便到这里来找他,在江南游玩几日。   我们才刚到两天,就收到一封你寄来的信,知道你遇到了麻烦,连忙动身寻你,紧赶慢赶,这才及时赶到。”   苏昌听了一阵感动,但是又问道:“信?是我寄去的吗?”   许佳疑惑道:“没错,是你寄的啊!信中的字迹的确是你的没错。”   “哦——”   苏昌恍然大悟,他记起当日让偷听他们说话的来宝寄信,没想到他真的寄了出去,关键时刻给自己找来了援兵。   他当时还觉不取他性命,至少要打他一顿,如今想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笑着将这事说了,许佳也不得不感叹他的运气。   杨铭三人定下大致的策略,休息一天,第二日一行人离了木屋,往东而去。   天鹰教五大分坛各自镇守一方,离临安最近的当是神蛇坛。   这一日,神蛇坛中的大船上,封坛主捏着一封书信正眉头不展,这些时日,附近的巨鲸帮、海沙帮等门派很是活跃,他忙着打压已分身乏术,如今小姐来了这样一封信,让他一时间很是为难。   正思索着,忽听外面一声巨响,“轰隆”一声,接着就是船板断裂之声。   封坛主面色一变,急忙闪身出去,就见船板上嵌着一颗大石,周围船板被裂缝贯穿,已然废了。   他面色极其难看,天鹰教兴起这些年,从未出现过砸场子的事情,莫不是第一桩就让自己碰上了?   这时有弟子奔来,口中惊呼道:“坛主,有五个人来咱们这里挑事,快挡不住了!”   封坛主面色一沉,骂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区区五人都挡不住!”   他身子一跃,来到船顶看向下方。   船刚航行而至,正停靠在岸边,坛中弟子多在陆地歇息。此刻他们正将五人团团包围,互相吆喝怒骂着,看起来气势汹汹。   封坛主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那几人扎手的很,三两招就将帮中好手打倒,实乃劲敌。   他眼睛微眯,双手一抖,各自握着三把飞刀。   封坛主三十六柄飞刀神技驰名江湖,出手既快且准,每柄飞刀均是高手匠人以精钢所铸,薄如柳叶,锋锐无比。   此刻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下方使判官笔之人身上。   只见他手掌轻动,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电射而去。   他身旁的下属见飞刀射出,满脸笑容。在他看来,坛主的飞刀绝技冠绝天下,一般人哪里闪的过。   就在这时,下方五人中的少女忽的抬头看向他,抬手一扬,就听“铛”的一声,两枚暗器同时坠落,“咚”的落入水中。   封坛主先是一愣,然后忽的露出笑容,自语道:“好,好!”他话音刚落,双手连动,一连五道飞刀急射而出。   许佳轻哼一声,曼妙身影轻飘飘旋起,同样五枚梅花镖射出。   “铛”“铛”“铛”一连五声暗器相撞落水,将神蛇坛中的弟子惊的目瞪口呆,他们还未见过有人在暗器上可与自家坛主比拟。   此时苏昌、俞岱岩等人已将神蛇坛中人打倒大半,剩下的也是恐惧着背靠大船,手持刀剑,不敢上前。   四人站到许佳身后,看她出手。   封坛主居高临下,开口道:“几位来我神蛇坛闹事,可是要与我天鹰教结成死敌?”   苏昌冷声道:“死敌?早就是了!”   封坛主微微皱眉,这几人他并不识得,为何会这样说?   俞岱岩高声道:“贵教散布的好消息,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呢!”   听到这话,封坛主立刻明白他们是何人,散布谣言也有他一份功劳。   他道:“所以几位到此,是为了报仇?”   杨铭笑道:“报仇谈不上,只是讨回场子。”   他看了看斗志格外昂扬的许佳,忽道:“家师曾告诫我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看来贵教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我们也不与封坛主为难,只要你能在暗器上胜过我师妹,那今日便是我们无理取闹了!若是胜不过,那就别怪我们师兄弟了。”   俞岱岩一听,不由看向他,这与说好的不一样啊!   但杨铭朝他点点头,示意放心,俞岱岩再看苏昌与张汶,皆是一脸不在意,这才悄悄放下心来。 第128章   填鸭尔   许佳昂首看着船顶的封坛主,眼中战意汹涌。   她从来不是温柔安静的大家闺秀。   王含章五个弟子中,数她在暗器上的造诣最深,行走江湖以来,遇到的都是小鱼小虾,从未真正放开手战过,如今遇到旗鼓相当之人,怎能不好好较量一番。   封坛主心知今日若赢了此战,尚有回旋的余地,若是输了,神蛇坛如何先不提,保得住性命再说吧。   他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游走,凝神聚气,双手轻抬间就听一阵“唰”、“唰”声,十余道亮光破空而去。   许佳眉尖一挑,身姿曼妙展开,轻轻跃上半空,凌空一转,梅花镖便悄然飞出。   封坛主的飞刀乃是百炼精钢所制,无往不利,而许佳的梅花镖同样如此,且她将王含章的暗器一脉相承下来,手法更绝妙毫巅。   围观众人只见两侧电光纷飞,抬手间破风声动,飞身起凌空踏雪,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唯恐错过这等惊心动魄的画面。   这画面没持续多久,就听封坛主闷哼一声,臂间一枚梅花镖深入其中。   他面色极其难堪,咬牙将其拔出,“咣当”一声,暗器掉落在地,他缓缓道:“我输了……”   杨铭拍拍许佳的头,笑的很开心。   许佳骄傲的昂首挑眉,笑容不由自主的绽放开来,很是开心。同时她悄悄将手心的湿汗在衣服上擦净,不让人发现。   张汶朗声道:“封坛主,你有何要说?”   封坛主微微摇头:“愿赌服输,自没什么好说的。”   “好!”   张汶声音忽的激昂起来,“天鹰教势大,行事难免有不妥之处,今日我们来贵坛拜访,不为结仇,只为讨一个公道。还请封坛主转告天鹰教教主,此事须得还我师兄与俞三侠一个公道,不然被找上门的就不只这一个神蛇坛了!”   他说完话,脚步一动,将天鹰教弟子落在地上的一柄钢刀踢飞出去。   钢刀去势甚急,“咔嚓”一声射入桅杆之上,刀尖、刀柄分列两侧,同时将天鹰教大旗上的绳索一刀两断。   封坛主冷眼看着旗帜飘落,未致一词,等五人身影不见,他已包扎好手臂伤口,厉喝一声:“准备一艘船,即刻出发去总坛!”   “是!”   ……   五人离了神蛇坛,途径几处城镇,见里面江湖人士皆是不少,乱糟糟一片,便知整个江南还在找寻他们。   于是他们商议后,决定先行离开此地,免得多生事端,便走水路向西而去。   这里被屠龙刀的消息搅动的风云变幻,人人都想做武林至尊,这些日子因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之事没少发生,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几分燥热。   俞岱岩盘算着恩师的九十大寿,算时间一直走水路的话,日夜兼程,说不定可以赶在那天到达武当。   他便将此事说了,问询他们的意见。毕竟,这船还是苏昌他们包的。   师兄妹四人自无异议,他们对张三丰这位武林泰斗甚是好奇,如今能有机会相见自然欢喜的很。   “只是这样的日子,我们前去怕是会唐突了真人。”苏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俞岱岩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恩师一向不拘小节,况且几位对我有救命之恩,随我回山恩师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呢,切勿多想。”   苏昌放下心,但听到“救命之恩”四字顿觉双耳疼痛,他道:“当晚那人究竟是何人,功力竟这般高深!”   那人的身份几人讨论数次,却不曾有过答案,此时再提,俞岱岩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如此之大,不知多少武林高手隐居乡间山林,我之前还不信,这次外出总算见识到了。   等回山后,我须得潜心修行一番。”   四人各自对视一眼,均想到了自家师傅。   张汶听后,立刻拱手笑道:“此次俞三侠想必有所收获,我等就在此先行祝贺你功成了!”   俞岱岩脸上带笑,豪迈还礼:“那便借几位吉言了。”   既是为了恭贺张真人大寿,那自然越早到越好。   张汶给船家加了五成的船资,船家立时眉开眼笑,使出浑身解数,将船驶的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流直下。   杨铭站在甲板上双眼眯成一条缝,说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大概就是这样的速度吧!”   苏昌感受到耳边的狂风,使劲压压头顶狂舞的头发,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三分:“李太白这诗是写他喜悦高兴的心情,哪里是形容速度的!你看你,平日里不好好读书,等明年乡试看你如何过的去!”   杨铭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进了船舱。   苏昌“嘿”了一声,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去,“怎么着,大师兄说话不好使了吗?你站住,听我给你讲一讲经义!”   俞岱岩笑的很开心,对身旁的张汶问道:“怎么杨兄弟要去参加乡试?莫不还是读书人?”   张汶道:“家师门下五位弟子,除了师妹外,都是读书人。我与大师兄都已中举人,明年三师弟参加乡试。”   俞岱岩闻言大为震惊,“这……读书、习武皆是耗费精力之事,如何能二者兼顾?”   张汶微微抬头,略带怀念道:“家师总有奇思,每每能给予我们许多帮助。他不似寻常书院的先生一样教书甚广,而是对症下药。   将历年考试题目一一买来,找寻其中共同之处,再打听探寻当科考官的喜好,如师傅所言:“熟能生巧”。多多做题训练,于是我等几人陆续中了童生、秀才、举人。”   俞岱岩越听越震惊,直呼道:“贵师学究天人,我等万万不及也。你们师兄弟几人同样是天纵之资,厉害,厉害!”   张汶道:“这话可不敢当,我们不过时寻常乡村孩童,全赖师傅之功。”   “名师遇高徒,恰如其分!你们师兄弟取得如此成绩,贵师该甚是开心吧?”   张汶苦笑道:“这可错了。自我们中了童生,师傅便摇头叹息:“填鸭尔,填鸭尔。”并不很高兴。我们问及缘故,他只道我们不懂,从不与我们提及。”   “填鸭尔?这是何故?”俞岱岩不解道。   “我们也不知。”张汶摇头。   俞岱岩思索片刻,没有头绪,便道:“不管怎么说,贵师定然是一位前辈高人,若得空,定然去拜访一番。”   “这话我可记下了,俞兄到时可一定要去。”   “一定,一定。” 第129章   “啪”的一声,玲珑剔透的白瓷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堂中上首的殷素素忍着怒气道:“封坛主,我让你做神蛇坛坛主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   封坛主一直低着头,任飞扬的瓷片在脸上划破也不敢抬起,只听他生音沉闷道:“大小姐息怒,俞岱岩和那人武功实在高强,李堂主也是知晓,这次找来的几个帮手武功同样高深,属下实在不能力敌。”   殷素素冷哼一声:“如此,我倒是不该怪你了?”   这话听的封坛主冷汗连连,急忙道:“不不,属下略没有此意,一切尽是属下的罪责,还请大小姐处罚!”   殷素素深吸一口气,她心里也知此事超出封坛主能力范围,但心中的气却总也出不去。   “啪”的又碎了一个茶盏,殷素素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   “昨日玄武坛被狮王打上门,白坛主伤重险些不治,今日你又说神蛇坛被人挑了。我天鹰教当真是流年不利,连唾手可得的屠龙刀也没了踪影……”   “他妈的,我都要烦死了!”   封坛主将头更低了些,心中暗暗祈祷大小姐别将火发到自己身上。   ……   许是感受到俞岱岩的归心似箭,船在张三丰大寿前一天抵达老河口。   到了老河口,距武当山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五人上岸后,立刻到附近道观取了快马,连夜赶往武当山。   一行人在清晨时歇了两个时辰,再上路没多久就看到了远处高耸入云的天柱峰。   随着离武当越近,俞岱岩脸上的笑容越浓,他忍不住雀跃的心情,主动向几人介绍武当山上风景秀丽之处。   又走了一会,前方隐有马蹄声传来,俞岱岩放缓速度,面上露出几分激动。   很快,就见前方一匹长腿青骢马踏步而来,遍体油毛,端的是极好。   那马上乘者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年,面目俊秀,虽略觉清啜,但神朗气爽,身形的瘦弱竟掩不住一股剽悍之意。   俞岱岩一见这人,登时大喜,他立刻一抖马缰迎上去,激动道:“五师弟!”   这人正是张翠山。   这时他也看到了俞岱岩,快马而来。   师兄弟相见甚是激动,两人先是寒暄两句,然后翻身下马。   张翠萍一把把住俞岱岩双臂,激动道:“三师哥,你怎的这才回来,让师傅和师兄弟们好等!大师哥说你或有事耽搁了,赶不回来。我想着你定然不会错过恩师大寿这样的大事,便来山下迎一迎。没想到果然让我碰到了!”   俞岱岩很是动容,抱住张翠山肩膀说道:“大师哥说的没错,我的确被事拌住了,险些没能回来。”   张翠山神色一动,道:“什么是,可有麻烦?”   俞岱岩笑道:“没事,我这不都回来了。来,和你介绍这几位兄弟,若不是他们相助,恐怕我就真赶不回来了。”   张翠山早看到苏昌四人,此刻忙行礼道:“见过几位,多谢各位襄助我师哥。”   张汶还礼道:“俞兄此言差矣,非是帮你,而是我师兄也牵扯其中,怎能不助。”   然后对张翠山道:“武当派张五侠“铁画银钩”之名威震江湖,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   俞岱岩笑着介绍苏昌几人,然后道:“苏兄,我这师弟也是使判官笔的行家,有空你们可以切磋切磋。”   苏昌一听这话,忍不住向张翠山交流判官笔的技巧。   张翠山“铁画银钩”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寥寥几句就让苏昌大为叹服。   俞岱岩道:“苏兄,师弟,你们有空再切磋罢。咱们还是快些上山吧,师傅他老人家该等急了。”   六人快马往山上奔去。   经过山下一片树林时,一个骑驴的年轻人在路上晃晃悠悠的走着。   一行六人快马而过,张翠山见状大奇,从来只听过老人骑驴,还未曾见过年轻人骑驴呢。   便放松马步和他并列而行,问道:“在下武当张翠山,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来此所为何事?”   驴背上的年轻人闻言朝他看来,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点头道:“听闻今日是张真人九十大寿,想来讨一杯水酒,不知可否?”   张翠山笑道:“当然可以,兄台为我恩师祝寿,哪有拒之门外之理。兄台上了山只管报我张翠山的名号,保你进得紫霄宫。”   年轻人笑道:“那就多谢了。”   这时,前面的俞岱岩回首道:“师弟,快些赶上来。”   “来了。”张翠山高喊一声,一抖马缰,留下一句“我在山上等兄台”就纵马而去。   张汶无意中回头一瞧,正与那年轻人对视,眼珠子瞬间快瞪了出来,怎么会……   后面的年轻人对他一笑,在驴背上慢悠悠的晃荡着。   张汶机械的转过脖子,脸上仍然是难以置信。   俞岱岩见状问道:“张兄怎么了,为何是这副表情?”   其他几人一齐看过去。   张汶“啊”了一声,忙收敛神色,道:“武当山风景雄奇瑰丽,一时看入迷了,入迷了。”   张翠山笑道:“山中的风景盛过此间百倍,等上了山我带几位好好瞧瞧!”   “那就多谢了!”   一行人上了山,紫霄宫中的人早已等的不耐烦了,一见他们回来,师兄弟几人登时都涌出门去。   又是一阵寒暄,俞岱岩向宋远桥几人互相介绍了苏昌师兄妹,顿时耳边都是“久仰大名”、“多谢相助”这话。   俞岱岩撇过他们奔进宫中,老远就对翘首以盼的老者拜倒在地,神色恭敬道:“弟子来晚一步,恭贺师傅大寿!”   张三丰笑着把他扶起,口中念道:“好,好。我原还心神不宁,以为你出了何事……回来就好,快快起来。”   俞岱岩这么高壮的汉子双眼微红,哽咽道:“劳师傅挂心了。”   师徒二人相见,很是动情,一番叙话后俞岱岩将自己这些时日之事简单说了。   这时外面的人进来,俞岱岩才收敛情绪。   苏昌带头,四人一齐给张三丰行礼,他道:“张真人大寿,小子几人空手而来,实在无礼,还请多多见谅!”   他说这话双颊微红,甚是不好意思。   张三丰道:“几位远道而来,老道我高兴尚且不及,哪里说得上怪罪,况且有你们襄助我徒儿他才得回,快快请起罢。”   四人对须发皆白老神仙一般的张三丰甚是有好感,闻言便笑着起身。   大厅上寿筵早已摆好,红烛高烧,又说了几句话便开始落座。   一番谦让后,张三丰与武当七侠坐得一桌,苏昌、张汶、杨铭、许佳四人坐的得次桌,其他武当弟子依次坐了。 第130章   震惊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紫霄宫中一片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张三丰看着越来越兴盛的武当派,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时,一个留守山门的弟子悄悄进来,在张翠山耳边说了几句话,张翠山点点头,嘱咐两句,然后他退了出去。   殷梨亭少年心性,酒气涌上脸庞,红着脸道:“五哥,什么事?”   张翠山微笑道:“方才在山下遇到位兄台,言道来给师傅祝寿,我让弟子带他到这里。”   俞岱岩道:“是那位骑驴之人?”   “正是他。”   “骑驴?”莫声谷笑道:“这可奇了怪哉,是什么样的人,我倒要见一见。”   张汶听到他们谈话,顿时抬眼直勾勾盯着紫霄宫门口,酒菜也不吃了。   苏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什么也没有,问道:“你在看什么?”   张汶好似没听到,仍只看向门口。   杨铭和许佳对视一眼,皆有些奇怪。   没过多时,一位弟子领着个年轻人走进来。   苏昌目光正看着那边,一见年轻人,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他三两下把嘴里的菜咽下去,正要说话时,就见张汶已站了起来,他也“蹭”的跟着站起。   “刺啦”两声椅子拖地的尖锐声响起,杨铭和许佳也跟着站起,一脸震惊的看着进来的年轻人。   张松溪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进来之人,眉头略动。   张翠山起身走过去道:“兄台到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苏昌、张汶四人几步奔来,在年轻人面前一齐拜倒:   “拜见师傅!”   “啊?!”   张翠山瞬间目瞪口呆,苏兄他们怎的管这年轻人喊师傅?   莫不是我听错了?   他低头再看,四人的确拜倒在地,他也未曾眼花,可……   任张翠山机智聪敏,一时间也难以参透其中关窍。   年轻人衣袖轻挥,一股大力涌出,苏昌四人不由自主的起身,他笑道:“多日不见,你们愈发沉稳了。”   苏昌道:“师傅怎么出现在这里,吓了我们一跳。”   “怎么许你们来,就不许我来了?”   年轻人,也就是王含章上前两步,对张三丰道:“张真人高寿,恭喜。”   他这称呼,听在其他人耳中极为不妥。以张三丰的身份辈分,如今江湖中难有出其右者,王含章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如何能以这般口气相称,也太张狂了些。   虽然知道师傅身份不凡,但这般称呼张真人,苏昌还是悄悄擦了一把汗。   张三丰却不甚在意,他起身道:“正听小徒说起贵师徒,没想到就得见了。恕老道眼拙,不知先生今年何岁?”   他一身仙风道骨,须发皆白,双眼清澈,面庞红润如婴儿,任谁看了都要称一声“神仙中人”。现在,他却看不透一个年轻人。   真是奇事,怪事。   俞岱岩迟疑着起身,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王含章笑着摇摇头:“年龄我早已记不得了,算起来……唔,不好算。”   殷梨亭见他不过与五师哥年岁相仿,却在这里摇头晃脑的糊弄师傅,不禁有些生气。   他气愤道:“你这人,不过二十来岁,何以故弄玄虚欺骗我师傅?”   张三丰道:“梨亭,不得无礼。”   他手中拂尘轻扫,上前几步道:“先生如何称呼,老道似乎未曾见过?”   王含章道:“姓王,名含章。之前确未见过张真人,只是神交已久,便想来此拜见一番,如今也是得偿所愿了。”   张三丰道:“不敢当,既是为祝寿而来,那便请入座吧。”   王含章笑着应了,但他坚决推辞与张三丰同桌的想法,只和四个弟子一起,含笑宴饮。   非是他托大,而是以他的情况,张三丰自是后学晚辈,但以真实年龄来说,对方也确比他年长。所以他干脆以同辈相交,彼此都不占便宜。   只是以张三丰的身份,如今江湖中有几人能与他平辈相交,是以从王含章年轻的脸上说出那些话时,总让人感觉怪异,似是对张真人不敬。   这饭吃的很快,待张三丰放下筷子,杯盏桌碟就撤了下去。   再打扫一番,换上清茶,诸人就在紫霄宫中坐了。   张三丰自是高做主位,王含章坐了左首第一个,宋远桥坐了右首第一位,其他人依次而坐。   宋远桥看着对面年轻的过分的脸,心里觉得甚是滑稽。   因俞岱岩与苏昌几人平辈相交,王含章自然高他们一辈,与张三丰平齐。   王含章对此坦然接受,张三丰也不是在意这些之人,其他人自无话说。   王含章将对面的武当七侠缓缓扫视一遍,心里对张三丰收徒弟的本事赞叹的很。   瞧他们一个个眼中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鼓起,若是没有意外,等到四十年后,武林中便是武当当家了。   可惜,按原着剧情,俞岱岩全身筋断骨折,殷梨亭同样如此,两人虽被张无忌以黑玉断续膏医好,但对其武功及寿数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张翠山与莫声谷身死,宋远桥因宋青书之事一蹶不振。   大名鼎鼎的武当七侠只有俞莲舟与张松溪二人无损,实在让人唏嘘。   但那是书中剧情,如今……   王含章想着,将目光落到俞岱岩身上。   这位如今可没有筋断骨折。   他心中略感叹,自己无心之举,让苏昌与张汶外出游历,没想到竟直接改变了剧情走向。   虽然以他的武功,不至于按照剧情来走,但当事情超过了自己掌控,总会有些感慨。   俞岱岩见对面年轻人看着自己,不知何故,想了想起身行礼道:“见过王先生。自江浙至武当这一路,多亏苏兄、张兄几位照拂。言道改日登门拜谢,孰料今日便得以相见,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王含章摆摆手,“我到此间中来,全是心血来潮。他们都不知晓,你又如何得知,所以,倒是我孟浪了。”   “不敢不敢。”俞岱岩忙道。   寒暄几句,众人便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本就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又有交情,一时间说话你来我往很是热闹。 第131章   比试   宋远桥道:“斗胆请问,王先生是何人士,晚辈行走江湖许多年,似乎并未听说过先生名号。”   王含章笑道:“我自有意识……功成也不过八九年,又偏安一隅,不曾出入江湖,你不知道也是应当。”   张松溪话风轻轻一偏:“先生几位高徒皆武艺了得,不下与我们师兄弟,都说名师出高徒,想必先生的武功早已出神入化了罢。”   他这话恭维中带着试探,本也未料有何结果,但谁知王含章认真的想了想,对张三丰道:“武功到何地步,我也不很清楚。这次前来武当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请教武当功夫,不知能否得偿所愿?”   此话一出,紫霄宫中为之一静,武当七侠面面相觑,不知王先生这话是何意,张松溪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几人一齐看向中间的张三丰。   苏昌瞪大了眼睛,心想:师傅啊,我们可是在人家门派里,你莫不是要挑了张真人?   我知你武功高深莫测,却也不必如此啊!惹急了人家,我们怕是连山都下不了了。   张三丰笑道:“我武当派建派只几十年,底蕴尚浅,比不得其他门派,不知阁下为何找上武当……”   他说这话,身上气势渐凝,犹如巍峨山岳,顶天立地,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如明月清风,让人耳目一新。   两种气势交相辉映,让人直生出不可抵挡之心。   王含章挑挑眉,毫无反应,他不知张三丰为何会有如此反应,自己明明只是来切磋……   不过能与张三丰这位武林天花板交手,他心中欢喜,双眼渐渐明亮,自身气势凝而不发,与张三丰四目对视,不落下风。   只听张三丰一字一句道:“我只道当年百损道人受我三掌,当不存人世,没想到竟有传人尚存……老道虽几十年不曾出手,但如今阁下为寻仇而来,老道也不能不为武林清理门户了!”   他话音落地,紫霄宫中霎时间寂静一片。   紧接着就是苍锒锒一阵拔剑声,对面的宋远桥七人瞬间拔剑而起,面色肃然的看着对面五人。   张汶、杨铭、许佳三人也拍案而起,各自亮出兵器。   “啊……”   苏昌慢半拍的起身,匆忙取出判官笔摆出阵势,但面色却是一片茫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师傅怎么成了张三丰的仇人的传人?”   张汶心中也是稀里糊涂,不明所以,但他同时瞬间计算出敌我实力差距。   不用多细致的算法,只看人数他们就输了一半,再细数实力,对方大多都已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己方皆是无名小卒,何来的胜算?   更不用说这是在武当派中,门人弟子不知多少,一拥而上哪里挡得住……   张汶心中暗暗发苦,师傅啊师傅,你报仇也就罢了,为何非得在这种时候,对方武力巅峰齐聚,己方战斗力最强的韩厉又不在,如何打的过?   王含章眼中闪过一抹错愕,随即反应过来,张三丰误会了自己身份!   这些年他修行无名功法,原早可将体内寒气驱逐殆尽,但他几年前突发奇想,试图炼化体内寒气,将其练成类似与寒冰绵掌般的招数。   此功近日刚有所小成,寻常人不曾发现,但张三丰何等武功修为,如何发现不了,是以他心思电转之下,想到从前的百损道人及他所练的玄冥神掌,误以为王含章是他传人,功力大成后前来寻仇,所以才有这样的举动。   王含章心思一转就明白过来,他玩笑道:“张真人学究天人,几十年前在武林中扫荡群魔,真武剑下不知多少恶徒丧命,不知比起从前的神雕大侠如何?”   蓦然间听到这个满是灰尘的名字,张三丰神色一阵恍惚,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当年与潇湘子对敌时杨过指点他的场景。   一招一式,如同铁罗汉所使的罗汉拳,重现眼前……一如当年那般清晰。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少年子弟江湖老,红颜少女鬓边白……   张三丰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奇道:“你如何知道从前的神雕大侠?以你的年岁……”他说着轻轻摇头。   王含章笑了笑,转头看向武当七侠,道:“真人既已蓄势待发,怎能不好好较量一番。”   他话音刚落,左手大袖一挥,一股绝强的内力如狂风骤雨般飞掠而起,将七人手中长剑一卷而飞至半空。   齐刷刷一阵响声,长剑交叠在一起,“喀嚓”射入殿内柱上。   王含章起身,双手背负身后,闲庭信步般向外走去,脚步交错间已逾十数丈远,等他人出了紫霄宫,声音方才在宫中响起:   “殿内施展不开,请张真人移驾殿外。”   张三丰深深看着王含章离开的方向,拂尘轻轻一抖,人鬼魅般闪过众人视线,也没了踪影。   只留下殿内十一人兀自惊骇,他们从未见过自家师傅施展如此身法,这简直就是神仙之术了啊!   众人面面相觑,静默了好一会才各自施展身法追了上去。   双方混在一起,也不管什么仇恨了,竟是要比一比谁轻功更胜一筹。   这十一人中,宋远桥年纪最大,功力也远超其他人,武当梯云纵施展开来,自有一派之长风范。   第二位的却不是俞莲舟或俞岱岩这两位年纪稍长之人,而是身形略瘦弱的张翠山。   他轻功飞掠间既有轻松写意,又有稳重泰然,在意境上更上一层路。   张翠山面色焦急,他对两人实力如何不甚清楚,但知王含章定是一劲敌,不然师傅不会随他而去。   他想到师傅虽功力深厚,但毕竟年事已高,若是出了差错该如何是好,是以他心中焦急,脚下用上了全力。   而第三位的出乎武当诸人意料,竟是名不见经传的杨铭。   王含章座下五弟子中,以他轻功最好。   杨铭天生自带一抹风流,衣袂飘散间使出踏雪无痕,配上那俊俏的面容和嘴角勾起的一抹笑,不知多少少女见了要被迷倒。   落在众人后面的殷梨亭和莫声谷看着前面众人,狠狠咬牙道:“如今我年纪不大,等我像他们这般年纪时,定要远超他们!”   在他们前面的许佳听到这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殷梨亭恼怒道:“你笑什么,莫不是以为我比不过你?”   许佳回头道:“等你到了那个程度,别人岂不是会更高。他们又不是原地踏步,你如何保证一定能胜过他们?”   殷梨亭登时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脸红着一阵支吾,最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第132章   交流   当一行人奔赶至金顶时,相隔十余丈远,就有劲风迎面吹来,直刮的人脸生疼。   许佳轻轻皱眉,杨铭见状掏出一条面巾递过去,许佳脸微红着点点头,接过戴在了脸上。   众人后退两步,眯着眼凝神看向前方交手的两人。   确切的说他们已经看不清那一团来回闪动的是什么东西。   王含章与张三丰的武功早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身法、招式、内力无一不是绝顶,此刻他们施展开来,简直是超越了他们所有人对于武艺的认知,几乎达到“神仙”的地步。   殷梨亭呆呆道:“师傅,这么厉害……”   许佳也一脸骄傲的说:“师傅果然是隐居山林的大高手。”   苏昌、张汶、杨铭三人同时点头,他们平日只知王含章厉害,但不知厉害到什么程度。   如今可算是见到了……恐怖如斯!   这恐怕是他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几人心里只有羡慕。   宋远桥一脸郑重,在场之人只他能勉强看清那一团闪动身影中的二人。   但他越看心里越惊,师傅与王先生一招一式似乎暗合天地至理,如同信手拈来一般,轻飘飘间就有莫大的威力。   宋远桥忍不住观摩起他们的招式,不经意间调动了内力,只听“噗”的一声,他竟在瞬息之间吐出一口血,面如金纸。   俞莲舟面色一变,忙将他扶住,急道:“大师哥,你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耳边一阵风声,没等抬头看,就见张三丰在宋远桥胸口疾点三四下,从袖中掏出一枚天王补心丹来喂其服下,又用内力助他化开。   宋远桥微微调息,面色好了不少,他一脸惭愧道:“是弟子无用,无意中模仿师傅与王先生的招数,以至反伤自身。”   这话说出去不知惊掉多少人眼珠子,堂堂武当派大弟子,下一代掌门候选人,竟连二人交手招式都看不得。   说出去谁信。   张三丰笑道:“你这孩儿,忒自大了些,回去好好修养,这段时间不要练功,每日调息半个时辰,过些时日便可无碍了。”   宋远桥惭愧的应下。   然后张三丰回头看向王含章,笑道:“王先生当真令老道汗颜,此等年纪就有如此功力,我这近百年可谓是白活了。”   他说话间一派云淡风轻,似是刚才那般风卷残云的对战于他毫无影响。   再看王含章,额间已见汗珠,面色微白,他长出一口气,叹道:“是我自大了,张真人不愧为道家执牛耳,几十年的功力精湛如斯,我输了。”   他自冰中而出,不过八年,自创的无名功法在雄浑厚重上独领风骚,但修炼速度上确实不及其它功法。   若是与从前相较,现在同等境界下绝对胜彼时一筹,但总量却不及从前,所以这些年来功力一直未曾全复。   因他全身经脉贯通,但窍穴大部分还空空如也,是以他如今的境界介乎一流与神而明之境界之间。   不过他自负以综合实力考量,当不下于神而明之境界,所以才敢与张三丰一战。   张三丰微笑道:“这话老道可不敢当,与王先生相比痴活几十年,后生可畏。”   两人竟你一言我一句的恭维起来,看的其他人目瞪口呆。   咦,我师傅不是这样的人啊?   这话说了几句,两人对视一眼,竟哈哈大笑起来。   更令其他人摸不着头脑了。   笑毕,张三丰道:“这么多年未曾出手,没想到得遇小友如此人物,走,咱们去畅谈一番!”   说着,也不管弟子客人了,拉着王含章的手就往紫霄宫去。   弟子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得跟了上去。   同时心中腹诽道: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看了个寂寞。   宋远桥咳嗽两声,被俞莲舟小心扶着走在最后。   ……   王含章随张三丰去了他的住所,交流彼此的武道经验。   这在江湖中很常见。   鲁迅曾经说过:你有一个苹果,我有一个苹果,交换后,我们一人一个苹果。你有一份快乐,我有一份快乐,交换后我们每人就有了两份快乐。   所以,王含章将“博学”的快乐送给张三丰,同时也收获了“创新”的快乐。   论对武学理论及招式的储备,王含章不逊色于任何人,但在对武学的创新上,张三丰冠绝整个时代。   只看武当派,从无到有,只凭张三丰自己一人,便创出十数种武当绝学,门门堪称上乘,硬生生将武当派从一无所有变成武林泰斗,谁敢不服!   别的不说,单那一门梯云纵——左脚踩右脚之术,就能让牛顿的棺材壳跳动。   所以,这次武学经验的交流,双方对此甚是满意,自觉学到了很多。   王含章师徒武当住了五天,日日同武当七侠。不,六侠切磋,宋远桥捂着胸口看众人在王含章与张三丰两位大佬的指点下功力突飞猛进,胸口愈发疼痛了。   第六天时,最终还是推辞了张三丰的挽留,一行人下了山。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张三丰拂尘轻动,道:“王先生高深莫测,切勿交恶了。我与他详谈后收获甚多,要闭关一段时日,门中的事由远桥处理。”   弟子们对他的闭关习以为常,将其送入后山木屋中便回了紫霄宫。   殷梨亭睁着眼睛问:“师傅说不让我们与王先生交恶,这是何意?莫不是……哎吆,四师哥,你干嘛打我!”他跳到一边,捂着头委屈的看着张松溪。   张松溪沉着脸道:“你这皮猴,说话没有遮拦,何时才能长大。”   殷梨亭委屈道:“我说错什么了嘛。”   张翠山摸摸他的头道:“师傅不是担心自己和王先生交恶,而是担心我们。”   “啊?”   张翠山看他一脸懵懂,说道:“你想,师傅如今多少岁,王先生多少岁……只看他们外表,便知将来……”   他说到这里,忽的想到以后张三丰也会去世,再联想到那时的景象,顿觉心口发闷,一时说不出话来。   殷梨亭却明白过来,独自“哦”了两声,然后眉飞色舞道:“五师哥放心,我定然努力练武,争取,争取达到那个境界!” 第133章   拳头大就是本事   俞岱岩哈哈一笑:“你还是先好好练武,过几年长大了能在江湖行走帮我们吧!”   殷梨亭拍着胸脯道:“我现在就长大,能下山行走了!”   “哈哈哈……”   俞岱岩、张翠山几人一阵笑,张松溪笑道:“我看呐,你还是先娶一个媳妇再说吧!”   殷梨亭登时面色一红,莫声谷道:“是极,是极,四师哥说的正是,前几天他还和我说要娶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呢!”   殷梨亭羞恼着大叫:“七弟!”然后伸手要去抓他。   莫声谷早已笑着跑开,殷梨亭跟在后面去抓,两人很快就跑没了影。   几人又是一阵笑,俞莲舟道:“我看,咱们是该帮六弟好好物色物色小娘子了。”   俞岱岩三人一阵点头,都言道再下山时定好好寻摸寻摸。   宋远桥慢悠悠的走在后面,心里已经盘算着哪家哪派的女孩子适合殷梨亭了。   ……   “那屠龙刀到底怎么回事?”   王含章带着弟子们坐在路边的茶棚里这样问道。   苏昌转头看向四周,茶棚里除了自己五人和卖茶的老夫妻,只有个背对着他们的男客坐在远处。   他低声将那晚之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然后自己也疑惑道:“我观李天垣的态度,屠龙刀的确不为他所得,天鹰教散播谣言也从侧面印证了此事,那刀……实在奇怪!”   王含章想了想问道:“当晚你确实见到了屠龙刀?”   苏昌郑重点头,“弟子确实见过,俞兄不但见过,还亲手拿过!”   王含章沉吟半晌,忽的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展颜笑道:“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好好的一把刀无缘无故的没了踪影。不过一间小小海神庙,几波人来来回回连个影子也没见到,莫不是……出了鬼!”   他说着话,忽的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   桌子中央的筷筒猛然跳动起来,两根竹筷嗖的飞射向一边。   几个弟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师傅发了脾气,但见到竹筷射出时才知有变故,忙向那看去。   黄土混着稻草做成的墙壁轻而易举的被竹筷洞穿,后面传来“叮叮”两声轻响,紧接着是一声闷哼,然后没了动静。   张汶看了师傅一眼,高声道:“哪里的朋友,还请出来相见!”   茶棚里无人出声,略等了等,才从后面转出两人来。   其中一人是个黑脸汉子,身材高大,他右手略微颤抖,刚才挡下竹筷的应该是他。   另一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妇,裹着头巾,一身补丁衣服,半佝偻着身子,很是普通。   两人看起来像是母子。   见他们出来,苏昌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黑脸汉子看了老妇一眼,没有说话。   老妇头也没抬,双手合十一阵哀求道:“客官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她声音甚是粗糙,像是沙石在地上摩擦产生,且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不知到底要干什么。   苏昌不耐烦道:“休要多言,快说,你们是谁?偷听我们讲话,可是要加害于我们?”   老妇人缓缓抬头,就在苏昌将看清她面容之时,王含章轻声道:“手里的龙须针藏好些,别扎着自己。”   老妇人身子一僵,瞬间不敢动弹,黑脸汉子闪身拦在她前面,警惕的看着几人。   王含章道:“行了,方才的话可听到了?屠龙刀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不见了,并不是我这徒弟与俞岱岩拿的,可满意了?”   听得此言,那老妇忽的“啊”了一声,直身而起,眼睛直直盯着王含章,苏昌几人这才看清她面容,不觉讶然出声,她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女子凝重道:“你知我们是谁?”   王含章一笑,“谁能这么关心我们的行踪?还敢在离武当这般近的地方,除了风头正盛的天鹰教,还有谁?”   “什么,他们是天鹰教的?”   苏昌一脸怒气冲冲,就要起身去和他们讨个公道。   杨铭、许佳好一阵劝阻才让他坐回座位,只是苏昌眼中仍怒火汹涌,恨不得将两人烧了。   女子对他的目光毫不在意,只看着王含章道:“阁下好机敏的心思,竟能一眼看破我们的身份。”   “再机敏也比不过堂堂紫微堂堂主啊!神机妙算的本领我可早有所耳闻,那边那位想必就是殷野王了吧!”   王含章淡淡的话语犹如惊雷在殷素素耳边炸响。   “这……”   一直背对他们的男子终于起身走过来,对王含章行礼道:“阁下当真厉害,在下正是殷野王,不知您如何称呼?”   王含章一见他的模样微微惊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殷野王竟是书生模样,完全不像传闻中的那般桀骜不驯。   殷野王见王含章没有说话,也不甚在意,他将手中折扇一抖,笑道:“阁下方才的话在下全听到了,既然屠龙刀不在这位兄台那里,我天鹰教自然不会再找他麻烦了。”   “还有呢?”   王含章眼睛微眯。   殷野王面色变了变,嘴角略有些僵硬道:“虽然我们在江湖中散步谣言,但你们也挑了我们神蛇坛,一报还一报……”   “嗤,什么一报还一报,再容你说一句话。自己想好,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王含章语气莫名,让人背后一紧。   苏昌闻言很是兴奋,对殷野王挑衅的笑了笑。   殷野王面色难看,坚持道:“阁下莫不是要以多欺少?”   他说这话,突然一声呼哨,立刻从旁边林中忽的窜出三人,直扑向王含章。   王含章微笑一声,身子一晃就出现在三人面前,他右手单拍,一股奇寒之力瞬间笼罩三人。   这三人霎时间犹坠冰窖,浑身上下一阵僵硬,还没反应过来便各自胸口中了一掌,狂吐鲜血倒飞出去。   殷野王面色大变,“啪”的一下将折扇合上,口中惊呼:“素素走!”   而他自己手腕一抖,将折扇以打穴手法射出,双手十指狠厉弯曲,如鹰爪般向前抓去。   一直护卫在殷素素面前的黑脸汉子大吼一声,脚步重重跺地,竟呈现出一个个蛛网裂纹的大坑,随后一拳直捣黄龙。   王含章屈指将折扇弹飞,道:“久闻白眉鹰王鹰爪大名,不知你得了几分真传?”   他右手在身前一挥,似缓实快的带起道道残影,对殷野王直拍而去。   就听“锵锵”两声,鹰爪落在王含章手上竟发出金铁相交之声。   殷野王双手一翻,一招“双风贯耳”直击王含章面门。   此时王含章右掌已近他胸口,他竟是想以伤换伤,给殷素素逃走的机会。   许佳立刻惊呼出声,又发觉不妥,连忙捂住自己嘴巴,震惊且担忧的看向王含章。   王含章一笑,头微微后扬,掌力与他胸膛相隔一尺间猛然吞吐。   “噗”的一声,殷野王仰天喷出大口鲜血,“蹬蹬蹬”倒退十多步。   此时黑脸汉子沙包大的拳头近在咫尺,王含章左手迅速搭在拳上,口中轻咦一声,身子轻轻倒退三步。   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天生神力?”   王含章有些吃惊,轻敌之下险些吃亏,幸好他将拳上的磅礴力道由上到下传到大地,连退三步才卸去。   黑脸汉子还想出手,却被殷素素叫住。   “常坛主回来,你不是他对手。”   殷素素抱着殷野王坐到地上,喂进去两颗丹药助他调息,然后起身看着王含章。   王含章道:“我倒忘了,殷大小姐也是可以当家的。”   凭殷天正让儿女各自管理一堂,便知他对殷野王与殷素素无甚分别。   殷素素抱拳道:“前辈武功高强,我们认栽了,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只要能做到,我们定然照做!”   王含章道:“早这般说不就好了,非得吃些苦头。”   他走到桌前坐下,又喝了一杯茶。   听他这样说,殷素素面色相当难看,堂堂天鹰教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但形势比人强,此刻己方六人顷刻间四人被其重伤,如何能打得过。只能暂且应下,待回转鹰巢顶再从长计议。   王含章不管她什么想法,只道:“别的要求我没有,只一样,你们怎么散布的谣言,怎么纠正过来。我这徒弟虽然不甚争气,但却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欺侮的。”   听了这话,苏昌登时羞红了脸。确实,他身为大师兄,论武艺却只在小师妹许佳之上,实在说不过去。   殷素素听了却不由认真看向王含章。   徒弟?   殷素素心脏微微抬起,这年轻人竟是他们的师傅?   她一阵眼晕,心中不敢相信,但这却是事实。   其实方才他们就听到“师傅”“徒弟”的称呼,却不曾放在心上。   现在见那“师傅”轻而易举的收拾了自家兄长和三位家仆,她登时信了八分,不禁为方才的疏漏而后悔。   同时心中想道:这么年轻的师傅,莫不是哪里的老怪物?真实年龄早已是古稀、耄耋?   她心中胡乱想着这些,嘴里已将此事应下。   任殷素素智计百出,此刻也没有克敌的法子,只能应下。虽然这事大跌天鹰教的面子,却不得不做。   殷素素抬手射出一道信号弹,几匹快马从远处奔来,一行人上了马飞快离去。   离开时,殷素素又深深看了王含章一眼,她有预感,这个从前籍籍无名的男子,将会在江湖掀起波涛汹涌。 第134章   夜探王府   师徒五人离了十堰,便各自分开了。   王含章走陆路北上,一路不急不缓,在六月初进入大都。   甫一进城,热闹喧嚣的繁华气息就扑面而来,王含章冷笑一声,心中想起这一路见过的元兵欺压百姓的景象,嘴角有些发冷。   他沿着城门大街一直往北走,转过一条小巷,来到另一处大街,环顾四周,进了一家名叫“保宁堂”的药铺。   掌柜的是位留八字胡的中年人,一见王含章进来眼前一亮,连忙从药柜后出来,殷勤道:“呦,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来吩咐一声,自有人去您府上的。可是有什么问题?来来来,您里面请。”   然后就伸手把王含章让进了药铺里的里间。   从他说话开始,到进入里屋关门,王含章全程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掌柜的。   虽然我来这里是找你的,但咱也没见过啊,你怎么就能这么熟络?   掌柜的把门关上,转过头嘿嘿笑道:“王先生可算来了,等了几天不见,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王含章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他一遍。   最后摇摇头,实在没有印象,便道:“你是?”   掌柜的一愣,突然哈哈大笑,“您看我,倒忘了……王先生,近半年不见,可还安好?”   他喉间略上下涌动,后面发出的声音竟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王含章一听后面的话,登时一惊,难以置信道:“你,你……真是没想到,你竟还有这般绝艺?”   王含章起身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这人竟是许远。   方才他是半分也没发现这个面色黑黄,带着市侩和精明的掌柜竟是许远。   许远嘿嘿笑道:“雕虫小技,让王先生见笑了。”   王含章还沉浸在震惊中,好半天才道:“你倒是藏的好,这么多年我也不知你有这份本事,好,好!”   许远道:“不过是从前行走江湖时琢磨的技法,不值一提。”   王含章看着那张与从前完全不同的脸,恍惚间想起了从前在太湖中,也有一位少女精通此道,又想起了从前的事……   可惜时移世易,他们早该化作白骨了罢。   他心头一阵叹息,忽的生出找寻他们后人的想法。   但很快,他把这些杂念抛在脑后,问道:“许正阳说的可真?”   提起正事,许远面色严肃起来,道:“自我到大都,他来过两次,言明此事的确是真,金刚门之人在江湖甚是活跃,的确有大图谋。”   王含章扯了扯嘴角,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他道:“汝阳王确实非同小可,纵横疆场果毅骁勇,但江湖之事,只怕他还差些。”   许远知道王先生的本事,听他这样说附和着点头,“王先生想怎么做?”   “他招揽这些人,是想搅弄武林风云,我自然不能让他得逞。今晚我先去汝阳王府打探一番,再做商议。”   许远点头,又道:“不如以我这易容之法?也便宜些。”   王含章笑着摇头,“不用……”   是夜,街道上的生意人早早收摊回家,以免元兵祸害自家。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屋顶飞掠而过,脚步落下时悄无声息,整个人犹如鬼魅,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王含章翻过高墙,进入一个花园,他根据许正阳描绘的王府路线图,一路避开巡夜的守卫,进了一处院子。   此时已是深夜,但院中房里还是红烛高照。   王含章悄悄来到窗边,戳出一个小洞向里看去。   屋里一张龙凤千机拔步床格外显眼,透过朦胧的鲜红床纱,可见其中两条身影交缠在一起。   隐约可以听见床上有声音穿出,“我的小宝贝,可想死我了,宝贝有没有想我啊?”   “怎么会呢,忘了谁爷也不会忘了你!”   “嘿嘿,刚学的招数吗?不错,不错……”   “来吧……”   王含章听了几句,直觉得污耳朵就将头移开,打量了房里的摆设无甚奇特,便悄悄退步出了院子,往旁边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素闻“鹿好色,鹤好酒”,果然如此。   旁边院中之人早已睡下,院中一片黑暗,王含章趴在窗边什么也没瞧见便退了回去。   他伏身在屋顶上四下一看,一片大同小异的院落交错相连,里面住的全是汝阳王招揽的武林人士。   相比府中其它地方需兵士巡逻,这里发生再大的动静也没人会过来看一眼。   汝阳王早就吩咐过,这片区域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王含章想了想,今晚来的目的已经达到,鹤笔翁、鹿杖客二人的确入了王府,虽然他很想将其除去,但在这里甚是不妥。   他再是自大,也不觉自己能在众多武林高手的包围下轻易脱身。   想到这里,他便要起身往许正阳院中而去。   但王含章刚一有所动作,就忽然背后冷的厉害,浑身一阵僵硬。   他起身缓缓转过去,就见一个老僧站在房下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王含章心中一窒,不知这老僧是何时到来,盯了他多久,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体内内力缓缓游走,浑身戒备起来。   王含章借着月光认真看向老僧,只见他一脸灰褐斑点,皱纹层层叠叠,看起来至少七八十。   成昆此时应当五十左右,正值武力巅峰,当不是此人。   虽然这老僧不是成昆,但这才更令人悚然一惊!   哪里来的高手,竟有如此实力,若是再有其他的高手,自己莫不是要折戟此地?   想到这里,王含章不敢停留,但又怕老僧喊来其他帮手,一时也不敢轻动。   二人一高一下对视片刻,终于老僧开口道:“施主是何人?”   “你是何人?”   “多年无人提及贫僧姓名,早已记不得了。”   “大师有礼了,在下误入此地,这便离开!”   说罢,王含章飞身而起,便向远处奔去。   他边走边回头,然后瞳孔猛然一缩。   只见老僧双手合十,不疾不徐的跟在王含章身后,每一步都平平无奇,却奇快异常。且他不知所用何法,始终与王含章保持相同的距离,不觉让人毛骨悚然。 第135章   一掌之后   “施主夜半而来,与贫僧相遇乃是缘分,不如留下手谈一局如何?”   “大师好兴致,只是在下还有要事,不便在此久留。不如明日大师来府上一会。”   “不妥不妥,施主来的甚巧,还是留下吧!”   两人说话皆是以雄厚的内力传音入密,嘴唇微动话音便在对方耳边响起,没有惊动任何人。   王含章听他这样说,本能般反身拍出一掌,积蓄已久的内力喷涌而出。   “啪”的一声轻响,就像枯叶凋落的声音,两人四目相对,在这黑夜中格外明亮。   老僧身子晃了一晃,低喝一声。   王含章闷闷哼了哼,借着这股反作用力高高跃起,踩着一棵大树飞身到了府外,再一个闪动就没了踪影。   老僧站在那里久久不动,蓦然间吹来一阵冷风,乌云遮住了残月,他才将双脚从两个深坑中抬起,一步一步向远处走去。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久等在房里的刚相迅速起身,对老僧喜道:“师傅,您来了。”   老僧微微点头,缓步到佛堂中坐了。   刚相坐到一旁,看着老僧刚要说话,便猛然一惊,他这时才发现,老僧面色煞白,嘴角隐有血迹,他忙道:“师傅,你怎么了?怎么会吐血?”   老僧轻轻摇头,双眼平视前方道:“本以为天下除了我与张三丰,再无此境界之人,没想到……功亏一篑!”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每说出一个字便吐一口血,等四个字全部说完,地上已是一大滩鲜血,而他整个人更是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刚相大惊失色,手脚哆嗦着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地上的血直觉得触目惊心,顿时手足无措。   他惊慌道:“师,师傅,我去叫师弟他们来!”   他说着也不管老僧,急忙拉开门,同手同脚着跑了出去,远远还听到他摔倒在地的声音。   老僧重重的咳了两声,连道两声:“可惜,可惜。”   很快,夜色中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阿二阿三(原谅我没找到他们的名字)闯入房中,见老僧如此凄惨,忙扑将过去,小心将他搀扶着。   阿二痛呼道:“师傅,是谁打伤的你?到底是谁?”   老僧微微摇头,示意他们坐到自己跟前。   阿二、阿三和刚相三人将房门关上,红着眼跪成一排,一脸担忧。   老僧将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微笑道:“今晚之事,冥冥中早有征兆,不必伤怀。”   一听这话,三个弟子泪水喷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原想着寿数将尽,尝以时轮法一搏,可没想到时轮法耗去我大半功力,与那人对上一掌后五脏尽皆重创,一年的努力化为乌有。”   “时也,命也。”   老僧说着这些话,面色竟渐渐红润起来,皱纹延展,竟像年轻了十多岁。   “待我死后,门主之位交由阿二接掌,你们不可有异议。”   “是,师傅。”   “今晚重伤我那人神通极其广大,复仇之事切勿提起。王爷供养金刚门,以礼相待,但你们不可妄自张狂。”   “鹿、鹤二人尽力交好,他们风头日后定盖过你们。有我在,他们尚退后一步,没了我,你们不可与其争锋。”   “切记,切记!”   老僧说完,闭上双眼,双手握着一串佛珠缓缓转动,嘴中念念有词。   刚相、阿二、阿三三人不敢打扰,兀自跪伏在地上轻声啜泣,生怕惊扰了老僧。   待得天边一抹朝阳透过门缝落在老僧脸上,老僧嘴停手止,艰难的抬起眼皮目视阳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溘然长逝。   房中在片刻的静默后突然响起惊天的嚎哭,阿三重重磕下九个响头,起身时额间一片血肉模糊。   过了一会,旁边听到声响的人过来询问出了何事。   这才知道,汝阳王府排名第一的大供奉竟在昨晚去世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王府,每人的反应不一而足。   有难过,也有欢喜,还有忐忑。   金刚门是汝阳王依仗的第一大势力,门人弟子在院中跪成一片,哭声不绝。   他们不是哭老僧,而是哭自己。失去了老僧,金刚门的地位岌岌可危,此刻不知多少人想取而代之,现在哭一哭,总好过以后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许正阳踉跄的走进院落,脸上的泪痕尚清晰可见,他跪倒在老僧灵前,痛声道:“大师,怎么会……昨晚相见时大师尚且安然无恙,怎么今天就……呜呜呜……”   他哭的实在真诚,活像死了亲爹。不,应该说他死了亲爹都没这么伤心。   阿二听着又忍不住落泪,心中感激他的拜祭。   他扶起许正阳,道:“许先生,您起来吧。”   这些年凭借精湛的医术,许正阳也得了个先生的诨名。   许正阳顺着阿二的力道起身,脸上还是一片悲戚,他上完香正用衣袖擦拭眼泪准备离去,谁知却被阿三拉住。   阿二皱眉:“师弟?”   阿三没管他,头顶裹着白布说道:“许先生,昨晚师傅去过你那里?”   许正阳“啊”了一声,悲伤道:“是,大师言他想了解医家对人身结构的看法,便来和我问询几句,没想到……”   他说着又要擦泪,又像想起来什么,说:“大师似乎要印证什么轮,什么脉,我也不清楚……”   听到这话,阿三便放开了他,行了一礼后便在老僧前跪下,面无表情。   日头刚升起,前来吊丧的人就络绎不绝,没过多久,汝阳王竟也到了。   他身边跟着玄冥二老,面色严肃,似乎在为老僧的逝世伤感。   但只是似乎。   ……   许远听到窗子开合之声,立刻点亮灯烛,就见王含章扶着桌子“哇”的吐出一口血。   他急忙过去:“王先生,你怎么了?”   王含章面色痛苦的摇摇头,示意许远将他扶到床上。   他在床上盘膝而坐,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缓缓吐息,不多时就有道道白气从头顶氤氲升起。   许远看着暗暗心惊,悄声退了出去。   然后四下看了看,干脆般了椅子在门口,抱胸而坐,双眼瞪得像铜铃,为王先生护法。 第136章   再来无名   王含章心中后悔万分,自己为何要与老僧对这一掌。拼着一点反噬施展轻功离开,便没有现在这大麻烦了。   但可惜,人总会有侥幸心理,不愿丧失微小的实力,导致最后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王含章夜半而来,一身黑衣蒙面,不用看就知是敌非友。   那老僧以苟延残喘之躯,临死雷霆一击,实在不容小觑。   只不知他与汝阳王是何种关系,竟如此卖力,不惜殒命也要重创,乃至杀死黑夜中的敌人。   的确,如果不是王含章体内情况特殊,说不定此刻他早已鸿飞冥冥。   王含章浑身汗如雨下,面色不断扭曲,艰难的压抑着体内传来的如刀割般的痛楚。   若是可以透视他的身体,便可看到此刻在他胸口处,一尊金光闪闪、不断有经文诵读的时轮在缓缓上移。   时轮分上下两层,每层中各有十二尊模糊不清的或是佛陀、或是器物的图像。   两层圆盘时轮分别呈顺时针、逆时针旋转,其中图像交错闪烁,隐隐有宏大的佛音响起。   不知那老僧浸淫佛门多少年,竟有如此程度的佛法修为,实在可怕。   这时轮是老僧以自己真灵投影而来,持续时间定不长久。但若是在它存在时侵入王含章紫府之中,其定然自爆。   这等爆炸的威力不消多说,即便王含章神医妙手,无性命之忧,今生他也再无可能踏足神而明之!   所以,王含章此刻正努力凝聚自己的真灵,将其阻挡在紫府之外。   真灵之战,王含章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古往今来经验丰富第一人。   但此刻他却略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他是半步神而明之!   ……   王含章忽的双手并合点向眉心,一柄三尺青锋自紫府显化而出,一个闪动,便飘至时轮上方。   剑意迸发,抵死而下,让时轮寸步难行。   真灵虚像离了人体,除非像蛇灵、逍遥子那般舍弃躯体,否则会渐渐消散。   只要他暂时挡住,等到时轮自己消散,便可渡过此次危机。   王含章一边拼尽全力,一边思索,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金刚门的高手?可是原着中从未出现过啊。   他哪里知道,这老僧已年逾九十,是当年火工头陀的亲传弟子。   当年在火工头陀创下金刚门收下他如后,一直做为衣钵弟子久居门中,甚少踏入江湖。   金刚门本就远离中原,再甚少出门,旁人哪里得知。   而老僧继承了金刚门的衣钵,与藏修密宗多有交流,佛法精深不下于专修佛法的高僧,他将少林与藏传武功相结合,创出自己的道路,厉害非常。   当年金刚门与西域少林寺大战,西域少林自嵩山少林寺请来帮手,眼看金刚门不敌时,老僧飘然而出,三招退敌。   然后被汝阳王招揽,来大都已有十年之久,一直为汝阳王做秘密武器,极其倚重。   一年前,他自感大限将至,转修密宗偏门的时轮密法,以期续命。   时轮功以调动人体七脉命轮续命,而调动这些则需要庞大的内力,所以老僧一身实力十不存三,才会被王含章一掌震死。   但是他反应极快,受到致命伤后,立刻将赖以维持生命的时轮功转入王含章体内,就算杀不死他也不让他好过。   很显然,他成功了。   王含章没死,但很不好过。   ……   许远在门口护法一夜,等到天边泛起红光时才听到房里传出声响。   许远立即小声敲门:“王先生?您怎么样了?”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回声:“你进来……”   许远推门进去,就见王含章虚弱的朝他一笑,地上还有一口新鲜血迹。   “您怎么了?”他缓步走过去,有些心惊的说。   王含章眯了眯眼,自嘲的笑了一声:“还以为是手中随时可以捏死的老鼠,没想到却是一条反噬的毒蛇。许正阳,很好!”   他话中没甚怒气,但许远听在耳中却觉有些发冷,他震惊道:“难道您的伤是他打的?不可能啊,他若有这等本事,早就该……”   “他是没有,但别人有!他竟从来没有说过汝阳王府有一位功参造化的大和尚!昨晚我大意之下,就是被那和尚所伤。”   王含章恨的牙痒,恨不能将许正阳一把捏死。   “这和尚一看就是潜心修行之人,应当从未出过王府。所以,即便咱们做监视也未曾知晓。而王府里的消息又全依赖许正阳父子,他不说,咱们就根本不知道!”   “他好深的心思!”   许远惊骇中带着些许茫然,自己这大舅哥这般有心计?怎的自己以前从未得知?   “的确,从前小瞧了那个小人样子的许正阳,竟在他身上翻了车,人不可貌相啊!”   许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道:“先生你不是给他种下了那什么符,发作起来那般骇人,他怎么敢如此做?难道他不怕下次发作?”   王含章冷笑道:“生死符也不是万无一失,有和尚那般高手在,即使不用特定的手法,也有法子可以解开。现在,他身上的生死符之毒定然解了,不然他不敢如此!”   许远点点头,这时前面药铺传来一阵声响,伙计们上工了。   王含章突然一惊,忙道:“他既已不受控制,那这里就不安全了!”   许远恍然大悟,惊道:“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先生速速离开,我稍后便走!”   他有易容的手段,王含章不很担心,点头道:“好,我这就离开,咱们城南旧院中再聚!”   “好,先生走罢。”   王含章虚弱的起身换了件衣服,从后门进入大街,拐过三个巷子就没了踪影。   不多时,一队元兵急匆匆的在药铺门前停下,领头之人一声令下,元兵们就入内搜查起来。   但是里面除了几个伙计和坐堂的大夫,并无其他人,领头之人略一思索,就把他们全都带走了。   以元兵的嚣张跋扈,区区汉人,带走根本不需要理由。   ……   许正阳拜祭完回房,关上门四处小心查看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件布帛,打开后铺满了整个桌子。   这布帛灰扑扑的很不起眼,但仔细观察,能见到上面极其精致的暗金色花纹遍布各处。整个展开后,一尊巨大的佛陀像占据中央。   佛陀端坐莲台之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色慈祥,头顶有一道朦胧光圈,乍一看好似真的一样,熠熠生辉。   许正阳不知道这是哪尊佛陀,也没有兴趣知道,他关注的是布帛空白处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些文字乃是藏文,他费尽心机翻译成汉文后依旧佶屈聱牙,晦涩难懂。   但许正阳不知哪来的恒心,将这些文字组成的功法极有毅力的修行下去。   他坚信,这是一门无上功法,修炼成功后定然能够有大回报!   果然,他成功了。   新修行出的内力不但化解了他自身本来的功力,而且还顺便将生死符消融殆尽。   当亲身体会到隐藏在体内的定时炸弹冰消雪融时,那种喜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并且自修行这门佛功以来,许正阳自觉自己聪明许多,这并非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而是在回想起从前事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当时脑子进了水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总而言之,他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了!   许正阳有些贪婪的抚摸这布帛,心中在考虑是否让许幻山修行此法。   没错,许幻山的生死符尚未解除,他就胆敢算计王含章。   艺高人胆大! 第137章   世事无常   许正阳手指顺着藏文一一指过,嘴唇微动,晦涩的语言从口中轻轻吐出。   他凭借莫大的毅力,不但将翻译成的汉文背下,还将这些藏文死记硬背下来,以他的年纪做到这些,实在让人钦佩。   当一个人将自己全部的心力放在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上,将会有奇迹发生。   许正阳为这句话代言。   一遍读完,许正阳目光微亮。文读百遍,其义自现。   他每读一遍原文,心中总会澄澈几分,再悟佛理便会事半功倍。   他将布帛折叠,当回原处,还没开始精研佛义,门外就有人敲门:“爹,你在屋里吗?”   许正阳顿了顿,威严道:“进来……”   许幻山推门进屋,顺手将房门关闭。   他对许正阳说道:“爹,木统领方才来说,他按你的吩咐去了那间药铺,除了几个伙计和大夫,别无旁人,问你还有吩咐没有。”   说完这些,他有些惊奇道:“爹,你什么时候与木统领有了交情?他刚才与我交谈,言语间颇为客气,这可真是……要知道,平日里他一向看不起咱们这些武林人士的。”   “他随王爷征战多年,怎会不受些刀戟剑伤,我身为大夫,只做些医家的本分罢了。”许正阳不在意的一笑。   他面上不在意,心里却沉了沉。昨夜才是捉人的最好时机,但大张旗鼓的夜半捉人,极易引人注目。这里可是大都,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稍有错乱便会引火烧身。   所以他虽然心动,最后还是没出手。等到了今日白天才将此事发作,果然失手了。   也是,他那样的人物哪里是这般就能轻易算计的。不过他既然避开逃跑,定然是受了重伤,这也算不错了。许正阳这样想到。   随后他又想起昨晚之事,自己以微薄之躯,竟算计了两位大高人,一死一伤。   这样的成就足以让他出门仰天大笑三声,暗自得意许久。   许正阳定了定心神,将手掌放在桌上按了按,心中登时升起万丈豪情,待自己神功练成,什么先生,什么王爷……哼!   “爹,有了木统领,咱们在这府中,可就谁也不怕了啊!”许幻山一拍手掌,有些兴奋道:“哼,看他什么小公子看不看得起我!”   许正阳瞥了他一眼,暗道烂泥扶不上墙,本来还想传功给他的想法登时胎死腹中。   “行了,别整日间斗鸡走狗,多学着本事来,日后用的着。”许正阳恨铁不成钢道。   许幻山嘿嘿道:“爹,有你就行了,这几年王爷颇为倚重你,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把你封为府中医首了。”   许正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快滚吧!”   许幻山不以为意的嬉笑着,草草行了礼后告退。   许正阳在房里思索片刻,脑中忽然升起一个想法。他轻咦一声,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思索,越想越觉得此计不错。   虽然略有些不近人情,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人又算得了什么。   心中计定,他又开始思索起执行的人选,一时间静默下来……   王含章在城中转了半天,来到城南一个小巷中,敲开其中一家的院门。开门的是一个老翁,两人说了两句话,对了暗语就把人让了进去。   然后老翁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跟踪,便关了门。   这间小院和药铺以及城中其他的房产,都是在王含章的提议下许远买下来的。   王含章从前家大业大,并不觉各地消息传到自己耳中是多难的事情。   但他在白马村居住一段时间后,顿觉“双耳失聪”,这才明白江湖中事全无认知是多么难受。   于是他将收拢人手查探消息这样的想法说于许远夫妻听,他们略一犹豫,就欣然同意。   然后许远便隔三差五奔赴各处要地,建立起情报系统,不甚精湛,但不至于在江湖上两眼一抹黑。   王含章看着各门各派的消息,心中一时有了低,教导起许远小儿子更加用心了。   这看门的老翁便是许远收拢的手下,王含章入院后便进入一个房间,没再出来。   王含章再次坐在床上调息,体内那一团佛光让他脸上阴晴不定。   时轮最后没能突破紫府,但在天边日出的那一刻,时轮竟然突然消融殆尽,化作一团精粹的佛光笼罩在他紫府之上。   王含章尝试以内力消磨片刻,暗暗计算若要将佛光化去,须得以水磨功夫紫府内外结合,化解九九八十一日方可。   在这段时间中,他将无法破境。   王含章心中冷笑,这老僧的心思实在歹毒,临死反扑一击竟妄想让他前路断绝,再无更高一步的可能。   幸亏他紫府早就洞开,这招于他只是拖延些许时间,并无实质性伤害,否则岂不是永远止步于此。   他长嘘一口气,心中想着这样的高手金刚门该不会还有第二个吧?   到了傍晚,许远也进了小院,手里拎着吃食和王含章坐了。   两人边吃边聊。   许远道:“王先生,月娘和松儿在家过的如何?松儿读书怎么样?杨村长身子可好?”   许若松是许远和许月娘的儿子,今年刚九岁,三岁时便随王含章读书认字。   “她们娘俩好的很,没病没灾,过的很好。我外出时月娘内力刚有所小成,又比你先行一步了。”王含章想了想说道。   许远笑的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那就好,那就好。月娘天姿比我高,自然是比我厉害,嘿嘿。”   “至于杨村长,唉,毕竟年岁到了那里,我和月娘商量着开了方子,尽量让他如常人一般是了。”王含章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杨村长一年前突然中风,更险些丧命,若不是王含章以内力护住他心脉,结果可真不好说。   然后王含章开了药方,尽力减轻中风的后遗症,让杨村长能如常人般活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许远也是叹了口气,“老杨是早些年受苦伤了身子,现在才发作也是他命好了。不过他儿子继任了村长,孙子又当了你徒弟,也没什么遗憾了。”   王含章点点头,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第138章   意外   杨村长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目送最后一丝余晖沉入地底,略显浑浊的双眼微微闪动,左手晃动着拄着拐杖起身,颤巍巍的向村里走去。   小杨村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扶住他,忍不住抱怨道:“爹,你怎么一声不吭的跑到这里来了,儿媳妇做好了饭,正等着你呢。”   “哼,老赵……媳妇说那种屁话你也不收拾她,还得……老子来,你说你这村长当的有……什么用!”杨村长口齿略有些含糊的说,然后瞪了眼儿子。   小杨村长张了张嘴,惊讶道:“爹,你不会把赵婶骂了一顿吧?”   “当然要……骂!他赵三川不会管婆娘,老子帮他……管!”   小杨村长有些哭笑不得,说道:“爹,这样的话你也信。许夫人给咱们附近村子的人看了多少病,怎么给张叔看就不行了?况且咱们几家是什么关系,孩子们都不在家,自然要互相照拂。赵婶不过说两句闲话,没人会在意的。”   杨村长一听这话瞬间停下脚步,不走了,左手颤巍巍的举起,抖了几次都抬不上去。   小杨村长连忙把他爹的手指放在自己鼻子上,半蹲着身子低眉听训。   杨村长满意道:“你是真傻还是真憨,这话她老赵媳妇说的不是一次两次了,别人不说,怎么净往许夫人头上扣?平日里看着也还可以的,怎么这种时候就想不明白了。   若是越闹越大,等孩子们回来,你让他们师兄妹怎么相处?   这样的事绝不能纵容,尤其涉及到他们,别忘了你的村长是怎么选上的,你爹我可没那么多能耐!”说完自己拿掉了手指。   小杨村长听他说完这些,面色不由严肃起来,扶着杨村长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爹,我明白了,明天我去一趟赵家,保证这种事以后再也没有了。”   “哼……做了什么饭,我老头子可嚼不动硬的。”   “放心吧爹,你儿媳妇亲手蒸的白面馒头,宣软好吃,又炖了鸡汤。你说说,您这待遇,一天天的吃的比谁都好。”   “那是老子应得的,我从一无所有创下这份家产,让你小子过的有滋有味,人到中年了还捞个村长做做。现在吃点东西还不行了?”   “行行行,爹,哪里会不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还差不多……唉,也不知道我大孙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出去快一年喽——”   “放心吧,王先生不是也外出了嘛,到时候他们肯定一起回来。”   “但愿吧……”   ……   王含章这几天在这小院修养,将被震伤的恢复如初,如今他中了debuff(负面状态),实力上限只能达到一流顶尖,所以还是先将自身发育好。   他趁此机会逛了逛大都,这个时期大概最繁华的城市。顺便还去了一趟万安寺,见识了那座七层宝塔。   现在这里不过是普通的寺院,并未关押犯人,所以没有限制进入。   王含章站在塔下暗自思量,这七层塔高逾几十米,落下的坠力极其庞大,他可以在实力完好无损的情况下自己跳下,或许轻伤,但无伤接人可就做不到了。   他心中感叹,但凡最顶尖的武学总是拥有属于自己的特性,《乾坤大挪移》在这一方面确有有过人之处。   有机会或可拿来一见。   逛吃逛吃的日子舒服的很,但他伤势复原后也该离去了。   王含章和许远一同出了大都,在城门外告别。   “离开前我给松儿布置了任务,回去后监督着他做完。”   “还有这事?我定不负先生所托!”   许远大半年未曾见到妻儿,恰逢保宁堂这个据点被查,新的联络地点还未建立,他趁这段时间回家一趟,一解相思之苦。   王含章则去了江南。   虽然有张汶与苏昌处理屠龙刀之事,但他总不太放心。   倚天开篇便是在这里,说不定天鹰教又得到了屠龙刀,再弄出什么幺蛾子的宝刀大会,然后遇上金毛狮王,那可真是美滋滋了。   所以他亲身赶去,彻底了解与天鹰教的恩怨。   王含章一边担心一边赶路,不几日就到了临安。   临安城因当日莫名的吼声萧条了一段时间,最近又再次繁华起来,王含章一身青衣混在入城的队伍中,低着头很不起眼。   在城门口须交入城费,两个铜板,否则乱棍打出去。   王含章给了两个铜板,稳当的走了进去。   他旁边是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推着一辆独轮车,很是辛苦的样子。   老者交了钱,因手脚太慢,堵住了后面的人群,便被手持兵器的兵士推到一边,车上的麻袋掉了一地,看起来很是狼藉。   王含章没有怒发冲冠,将兵士暴打一顿,逼他们对老者道歉。   因为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除了激化蒙古与汉人之间的矛盾,别无他用。   所以他什么话没说,默默的隔空一指,点中那兵士的肾庾穴,自己帮老者捡东西。   兵士只觉后背一痒,挠了两下就继续呵斥着入城的行人。   他不知道,今晚过后,他就与各种特殊场所说再见了。   老者见他帮忙,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走吧,不用帮忙。”   王含章以为他怕兵士恼怒,就抢先帮他拿起地上的麻袋。   一抬手,麻袋纹丝不动。   王含章尴尬的笑了笑:“呃,有些重。”   他加了三分力,手深深抓着麻袋拿起,放到桌上。   等麻袋全放好后,见老者盯着他看,王含章便道:“没事,我年轻力壮的,般点东西不成问题。”   老者不知是何缘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缓缓点头,推着独轮车就要走。   王含章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笑道:“老伯,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老者面色一变,手腕刚要用力,腕上的大手却纹丝不动,他立刻就要张口大喊,但只觉脖间一麻,就再无法出声了。   王含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走,去你要去的地方。”   老者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最终还是随着手腕命门处越来越重的力道叹了口气,推起小车往前走去。   一个年轻人握着一个推车老人手腕的姿势有些怪异,颇有些引人注目。   但幸好他们只走过两条街就进入小巷,再拐了七八个弯,最后在一户小院前停下。   王含章面色有些奇怪,心道:难道所有人都想着置办一个小院来藏身? 第139章   山重水复   两人进了院子关上门,王含章四下打量一圈,这里明显久未有人居住,各处已都有些破败。   到了这里王含章就松开他的命门,从独轮小车上挑出一个麻袋扔到地上。   咣当一声,麻袋里装的竟是金铁之物,极为沉重。   王含章抬手解了他的哑穴,指着麻袋问道:“里面是什么?”   老者嗫喏几声,整张脸皱成一团。   王含章看着他忽的咦了一声,“你这易容手法不错,方才竟未看出来。”   老者一听,自己最后的保障也暴露了,索性叹了口气,刷刷几下将脸上的胡子,黑痣等遮掩物撕下,又用衣袖狠狠擦了两遍,最后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他自己说道:“小的名叫来宝,三十岁,郸邯人。”   王含章道:“你说,这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麻袋上轻轻一划,瞬间裂开一道开口,里面的木屑顺着口子滑落,最后露出用黄泥糊住刀刃的一把黝黑大刀。   来宝正是当日在庵东镇偷听苏昌与俞岱岩说话之人,苏昌最后留了他一命,谁知他竟出现在这里。   原来,来宝当日听了苏昌随口一句“海神庙”,便想去碰碰运气,谁知竟真让他在海神庙废墟的尸体中发现了屠龙刀。   他偷偷把刀带到了庵东镇,这里的武林人士因追踪苏昌二人走了个干净,倒便宜了他。   黝黑沉重的屠龙刀太过显眼,所以他把屠龙刀装在麻袋里,又因这刀太过锋锐,削铁如泥。   所以他以湿黄泥将刀刃糊住,空隙处填上木屑,再用几个麻袋压在上面,自己化妆后扮作来往的穷苦农户,推着独轮车去大城市卖东西。   不知是屠龙刀太过沉重,还是他太小心,亦或者是他的老者人设不能有太大的力气。   这么长时间,王含章到武当祝完寿,去了躺大都中了封印,又来到临安,而他竟只从庵东镇赶到临安。   这样的速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王含章听他讲完,很是佩服的看了来宝一眼,这人几乎将小心做到了极致,实在对得起他的獐头鼠目。   来宝将这些说完,也不管地上有多少灰尘,一屁股坐到地上,带着哭腔道:“老子这么些天,辛辛苦苦的避着人,躲着人,就是怕这宝刀被人发现。可谁知,还是被人发现了。老子泥里打滚……什么没得到,还要搭上一条命,真是……呜呜呜……”   说着说着,竟抹起眼泪来。   看着这么大年纪的人在自己面前大哭,王含章很是尴尬,觉得自己像个恶人,在这里强取豪夺。   他尽量和缓的安慰道:“我没有要杀你,你不用这么……悲伤……”   “啊?嗝……”   来宝猛的抬头,忍不住打了个嗝,“你不杀我,难道不怕我将屠龙刀的消息散布出去?”   说完他面色一僵,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对方都要放了自己,说这个干嘛!   王含章哭笑不得道:“真的没有要杀你,你放心,因为你救过我徒弟!”   “您徒弟?”   来宝见王含章不过二十来岁,那他徒弟不过五六七八岁,难道自己之前还帮被抢糖的娃娃主持过公道?或者在人贩子手里救过小孩?   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竟做过这样的好事。   当日来宝寻得屠龙刀后回到庵东镇,将当日苏昌让他转交的书信寄了出去。   他本将这事抛在了脑后,但看到信件时,又想着得了人家的指点找到的屠龙刀,寄信这事就当回报了。   谁知信中的内容是求援,张汶、杨铭、许佳接到信立刻赶来,恰好救苏昌于危难之际。   个中巧合,实在惊奇。   王含章粗略的将这事说了一遍,来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只觉世事难料,一饮一啄皆已注定,闭上眼坐在地上不说话了。   话已经说清楚,王含章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屠龙刀之上。   他将裹住刀刃的黄泥除去,刀锋处立刻寒光逼人,不消多试,便可知其定无物不破。   王含章握住刀柄,用力将其提起,放在手上颠了颠,确有八十多斤重。   他轻轻挥砍一刀,寒光将三丈范围都笼罩其中。   然后又四下寻摸一圈,刀刃轻轻磕在井沿的青石之上,就听“嗤”的一声,宝刀没有任何阻碍的一劈到底,“咚”的落到泥土地上。   王含章目露惊色,竟这般锋利。   来宝抬了抬眼皮,这些他早玩过了。   王含章屈指在刀背重重一弹,“嗡”的一下,仿佛声音也有了重量,厚重非常,握着刀柄的手不由一震。   这刀如此沉重,用起来艰难晦涩。他估计寻常人使起这刀来,最多不过三五回合便力气枯竭,若想使得虎虎生风,非得内力极其深厚或者天生神力不可。   想那金毛狮王容貌异于常人,在气力上也当有过人之处。虽然他使屠龙刀战绩甚少,但只凭灵蛇岛几战便可知他气力如何。   已近古稀之年让屠龙刀连波斯风云三使都近不得身体,便可管中窥豹。   王含章轻轻抚摸刀身,心想屠龙刀如此厉害,倚天剑想必也不遑多让,灭绝师太的威名不知有几分能落到她自己身上。   然后想到刀剑中的秘籍,他立刻对刀柄与刀身连接处研究一番,发现其中是以铁水浇铸,同是用玄铁材料。那么若想取出刀中的秘籍,就非得破坏刀身不可。   王含章对此好奇,但对其中的秘籍没有多少兴趣,他现在对这些东西几乎是无欲无求。   自身所有的都练不过来,哪有功夫寻摸其它。   来宝许是沮丧够了,拍拍屁股起来,推门进屋。   这院子是来宝狡兔三窟的其中之一,不大,只有正屋三间加一个小院子。   王含章在这住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带着来宝动身离开。   以他的武功虽然已是不惧其他人来抢夺宝刀,但总归是个麻烦,倒不如带着来宝。   不但能杜绝此事外传,还能在路上指点他一二,也算回他“赠刀”之情。   来宝身不由己,自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况且屠龙刀已不在己手,悲伤的心情还得些时日康复,便就随他去了。 第140章   求援   天鹰教的总舵在江南海盐县南北湖的鹰窠顶,王含章带着来宝离了临安城,一路往那里赶去。   但王含章刚到嘉兴,在客栈中坐下正让小二上菜,就有两个穿白袍的男子从门外匆匆走进来。   他们入门直奔王含章而来,到了近处直接拜倒,口中惊呼:“王先生,救命!”   王含章见他们衣角处皆绣着一只腾飞的雄鹰,知是天鹰教的人,但不知为何说这样的话,“你们知道我是谁?”   左边的白袍大汉抬头激动道:“小的曾随大小姐见过您一面,方才在街上见到,冒昧前来相见。请您救救我们大小姐!”   “殷素素?”   王含章表情有些错愕,呆了一下才道:“你确定自己精神正常?我虽然到此是为解决与天鹰教的矛盾,但让我去救殷素素,只怕不合适吧……”   白袍大汉急道:“不不,是我没说清楚,张公子、苏公子正和我们大小姐正在一起被人追杀!”   “啪……”   老榆木桌子上多了一个巴掌印,柜台处的掌柜抬头看到这一幕,咽了咽口水没敢过来索要赔偿。   “你说什么?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谁在追杀他们?!”   王含章惊怒交加,这三人都是好手,一身武功可入一流,谁人能有这般本事来追杀他们三人!   可既然在追杀,就说明他们已不敌,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大汉在王含章的威压下大汗淋漓,低头快速说道:“是谢逊!十几天前,张公子、苏公子与我们大小姐在苏州会面,商讨事宜。   谁知那谢逊突然闯入,以狮吼功震伤我天鹰教众人,众人围攻后,他大发神威,一拳将苏公子打成重伤。天鹰教弟子以性命托住他,才让大小姐与张公子二人逃走。”   “他们从苏州离开,原想着去我天鹰教在海盐县的总舵,但是那谢逊半路追至,大小姐他们迫不得已进了太湖,凭借太湖曲折的水道甩开了谢逊。”   “但是谢逊也跟着入了太湖,此后我们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如今已过了十多天,实在没有办法才来向您求援的!毕竟您的弟子也在其中,您快快去吧!”   王含章重重捶了捶桌子,怒道:“你们天鹰教散播消息的时候到处都是,现在人呢?怎么不派人去救?!”   大汉苦涩道:“天鹰教虽然人多势众,但分散到太湖中连水花也溅不起来。且那谢逊武功实在高强,不过三四天就已损失了近百好手。”   “那坛主、舵主之流的高手呢?甚至是白眉鹰王,他女儿有难自己不救?”王含章依旧怒气冲冲。   “好让您知道,我们教主前者日子闭了死关,谁人能去打扰。而其他人天微堂殷堂主,朱雀坛常坛主还有福、禄、寿三位被您重伤,玄武坛白坛主、神蛇坛封坛主同样伤势未愈。   天市堂李堂主坐镇总舵,以防宵小来犯,白虎堂堂主远在海外,只青龙堂程坛主赶赴太湖,可他老人家也是势单力孤,不是谢逊对手,所以,只能恳求您了!”   王含章听他说了这么一串,早有些烦躁,此刻说完,便猛然一挥手,“行了,我这就去……”然后指着来宝道:“我走之后,不许让他离开,但要好吃好喝招待,不能怠慢了。若是没有办到,自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大汉一听这话,哪里还管这些威胁,一个劲的点头,“您放心,我们定然把这位爷伺候好了!”   王含章微微点头,拿起一个黑布长包大步跨出店门,身子一闪就不见了身影。   两个白袍人目送王含章离开,眼中一片希冀,待不见了他的身影,转身高声道:“掌柜的,什么好酒好菜的尽管上,快点!”   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将来宝夹在中间,甚是恭敬。   太湖在嘉兴西北不远,王含章一路以轻功赶路,当晚就到了太湖边。   黑暗中的太湖在月色下泛着鱼鳞般的水光,隐隐倒映着长出湖面的水草,远处不时有几声水鸟鸣叫,不知是否梦到了从前的事。   王含章在湖水前止步,湖边有小船,但最终还是没有上,自己在湖边的一株柳树上吹了一夜的柳叶笛。   笛声随风一起吹动青绿的丝绦,恰如那一日山庄前少女飘飞的青丝。   第二天一早,摆渡的船家打着哈欠走出船舱,见到船板上的人顿时吓得一激灵,迷茫的双眼睁的老大,“你你你”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谁?”   王含章随手抛出一锭银子,“叮当当”滚落到船家脚下,“我说,你走。”   船家哪里不知这是来了大客户,立刻谄媚的点头哈腰问好,捡起银子一撑竹篙,小船荡漾起层层涟漪,往湖中而去。   白袍大汉说了张汶、殷素素一行入湖的位置,王含章便推断出他们可能去到的地方。   论起对太湖的熟悉程度,王含章不在任何人之下,比起其他人漫无目的的找寻,他倒是有可能提前找到他们。   ……   “醒了……”   张汶弯腰抄起一蓬湖水,将脸打湿,清晨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整个人立刻回神。   殷素素在船头撑着船,竹篙一动,小船便冲开密密麻麻的茭白、菏叶,行向深处。   她看着张汶的动作,这么些天早习以为常,并不出言干涉,反而自己看着身周的一片青绿,叹了口气。   顺手从船旁捞起一个菱角正啃着的张汶听到叹气,抬头问道:“怎么了?”   殷素素抬手转了半圈,示意这漫无边际的四周,“我们算是彻底迷失了方向,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又是在湖上,连记号都没法留,就算有人来救也找不到我们啊!”   她说着又是一声叹息,索性把竹篙扔到一旁,连船也不划了,坐到船上素手撑着脸生闷气,任小船随波自流。   张汶啃完菱角,看了看躺在船舱里昏迷的苏昌的脉象,一如之前一样无力,但好在没有继续恶化,他松了口气。   然后出了船舱将横着的竹篙竖放,才道:“活着就好啊。谢逊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追到我们,该找个地方躲一躲。我师兄的伤也拖不得了,再拖下去……” 第141章   上岛   殷素素低眉瞅了瞅躺着的人,“我们在这湖上,去哪里找人救治?你我身上的伤药都给他用了,没法子了,等死吧。”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张汶没放在心上,他起身向四周极目远眺,却什么也看不到。   “咱们总得出去才好。”   “想什么呢……”殷素素白了他一眼,“这里的水路纵横交错,你我都不识,如何出得去?”   “我们认准一个方向划可行?”   “这太湖绵延八百里,一眼望不到边,虽是认准了一个方向,但划船时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偏离,这与在海上航行是同样的道理。所以,还是省着力气吧。”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转悠吧?现在还好说,有这些水产供食,等出了这里,难道要吃鱼不成?”   “吃鱼怎么了?鱼肉可好吃的很。”   “但愿你能吃得下带血的吧。”   两人互相讽刺了一阵,又没话说了。   这些天他们总是这样,明明是共患难,却往往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不到一起去。   张汶不说话也没闲着,看准硕大的菱角或茭白,两手飞快的往船上摘。   殷素素见了气了一气,过了一会同样也动手摘了。   突然,旁边的碧波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两人对视一眼,忙起身戒备。   张汶拿起竹篙向反方向撑船,殷素素持剑戒备。   小船轻轻滑动,因不知对方是否听到声音,所以二人一直胆战心惊,直到划出这片荷丛才松了口气。   殷素素恨恨道:“谢逊这奸贼,为了屠龙刀杀我天鹰教那么多门人,实在可恶。枉他与我父同为四大法王,真是无情无义!”   张汶已听她讲过金毛狮王与白眉鹰王的关系,此时听她这样说甚觉好笑,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殷素素恼怒道。   她话音刚落,就见荷丛中一艘小船徐徐驶出,船头立着的人正是金毛狮王谢逊,船夫在船尾战战兢兢的划着船。   张汶刚要说话就看到这船,瞳孔猛的一缩。   此时两船相距不足五百米。   就听谢逊的声音远远传来:“大侄女,只要你将屠龙刀的夏下落告知于我,定不再与你为难——”   这声音犹若狮吼,听在人耳中极不舒服。   殷素素气的跺脚,将小船踩的一阵摇晃,张汶忙让他小心些。   张汶舍弃竹篙,和殷素素二人拿着木浆,拼命划动,小船登时如离弦之箭,飞也似的向前冲去。   谢逊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怎会让他们轻易逃脱,自己也舍下面子,与船夫同划。   两船一前一后在这湖面上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彼此相隔里许,极其惊险。   殷素素在前面咒骂,谢逊在后面不时回说两句,很是热闹。   到了正午时分,张汶远远见到前面出现一个黑点,振奋道:“看,前面有个岛,我们上去。”   殷素素同样惊喜的看去,果然是个岛,只是不知大小,她道:“但愿不是一个小岛。”   两人又重新生出一股力气,不顾酸疼的手腕,双手抡出了残影,船速更快了三分。   待到近处,二人惊喜万分,这岛相当之大,与谢逊躲猫猫都尽够了。   他们靠了岸,张汶背着苏昌,三人一同上岸去了。   这岸边杂乱生长着草木,显然很久无人打理了,说明这是个无人的岛屿。   再往里走,能看到不少房屋,随着入岛越深,房子便越华丽。其中的亭台楼阁整齐有致,不难看出其中主人的精心布置。   不过这些东西已经落满了灰尘,有些地方甚至坍塌无状,东倒西歪,一片荒凉。   两人寻了一处还算齐整的房屋,草草打扫一番,将苏昌放在屋里,然后两人到四周探寻一番。   张汶往东走,见到一处假山嶙峋,乱石横生,其中夹杂着许多野草,很是凄清。   他看了一圈没发现异样,正要离开时突然见远处一条野草被压倒的蜿蜒小路,顿时一惊。   张汶急忙过去查看,见其中有一行脚印,痕迹又新,定是今日有人刚走过。   他找来殷素素,二人结伴顺着痕迹悄悄走了进去。   来到这情况未知的荒岛上,若不亲自查探一番,怎能放的下心,万一其中有歹人藏匿,可如何是好。   二人走过杂乱的石头,就隐隐听到人声,张汶与殷素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   “祖婆婆,太祖婆婆,快到清明了,我来给你们上祝香,你们在那边……”   张汶悄悄探出头,看到一个年轻人跪在两座坟茔前念念有词,不时把手中的纸钱与金银元宝往火里扔。   他心中恍然,这是来到别人的祖宅了,没有主人尚可占为己有,既有了主人,那怎能不说一声。   他转头要与殷素素商议,没成想旁边早没了人。   张汶连忙转头,就见她从自己身后绕到一旁,要同自己一样探头观察。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殷素素脚底踩到一根树枝,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   张汶急忙戒备防御,但幸好那年轻人只顾自己絮叨,没听到这声音。   殷素素松了口气,快速走到对面的大石后,拍了拍胸脯,两人对视一眼,她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   就在这时,那年轻人忽的甩手而出。   张汶心中一凛,大叫:“小心暗器!”   “簌簌”几声响,张汶闪身避开几道暗器,接着“叮叮”几声,暗器撞到石头落到地上。   张汶低头一看,心头一惊,这暗器竟是梅花镖。   江湖中暗器种类多不胜数,普通的如钢针、袖剑,独门的如青城派的雷公轰、蓬莱派的天王破心针等等,不一而足。   王含章一向善使梅花镖,但他的梅花镖与普通五瓣梅花镖有所不同,乃是五大五小十片花瓣交错相连的特殊样式。   许佳传承的暗器梅花镖同样如此。   若是以后他们闻名江湖,这便是他们这一门的独门暗器,出现盗版,必定打击的那种。   张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与自家师傅相同的梅花镖。但是此刻,落在草丛中的暗器与先生所使的别无二致,他怎能不惊! 第142章   认亲?   张汶回头看去,那年轻人已警惕着起身,手持长剑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王家祖地是何意?”   “王家?”   张汶心中一突,愈发认定这人与自家先生有关系。   殷素素道:“擅闯宝岛,无意冒犯,只是为了躲避大敌,不得已而来,还请见谅!”   年轻人眉头紧皱,只管将长剑一横,“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殷素素有些生气,但这是人家的地盘,依旧好言好语道:“阁下还请……”   她话说了半截,那年轻人就挺剑直刺而来。   “锵”的一声,张汶拔剑将其格挡开来,挽了个剑花抱拳道:“还请兄台通融一二,大敌很快就要追至,我们无路可去,只能在此躲避一二。”   他不知年轻人与王含章是什么关系,不愿冒冒然交恶,故此谨慎道。   年轻人低头看看两座新修的坟茔,记起来时父亲的叮嘱,又道:“非是我不近人情,而是先祖早有交代,外人一律不许上岛,否则后果自负!先人之命不可违背,还请见谅!”   “这……”   张汶与殷素素对视一眼,不知确有此事还是对方的推辞,他们划了半日的船,早已口干舌燥,体力消耗大半,在水面上终会被谢逊追到,唯一的生机只能寄托无此,无论如何都走不得。   他又言辞恳切道:“那敌人实难对付,如若不是无法应对,我们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纠缠于此!多多通融……”   年轻人长吐一口气,剑尖微抖,“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二位若赢了我,那就可自便!”   张汶也顾不得许多了,告了声得罪,便摆出阵势等对方出手。   殷素素想出手相助,却被他制止。   年轻人也不客气,出手极快,手腕一抖就分化出五六道剑光急刺而来。   张汶手中之剑较寻常三尺青锋宽一半有余,走的是厚重严谨的路数,一招一式严守门户,让对方无机可乘。   两人“叮叮当当”过了七八招,对彼此实力有了底。   只见年轻人剑法忽变,长剑连晃七下,剑尖各指向张汶头胸要害,他出招迅捷如电,道道长剑竟好似同时袭来,角度刁钻狠辣,让人难以抵挡。   张汶目光沉凝,手腕一翻,宽剑“唰唰唰”飞抖,在身前布下一道剑幕,与对方正面相撞。   “叮叮叮”接连六声响,第七剑时年轻人嘴角一勾,长剑猛然向前一送,剑尖处凭空生出一道寸许剑芒,直指他喉咙。   这变故张汶难以预料,匆忙间身子后仰,至半空时腰间发力,猛然向右侧一拧,整个人翻转出去,险之又险的避开剑招。   殷素素手中捏着三根牛毛细针泛着寒光,手腕一动就要射出去,便在这时,就听张汶大喝一声:“住手!”   年轻人持剑的手一顿,皱眉看着张汶不知何意。   殷素素迟疑了一瞬,没有动作。   张汶站稳身子,奇怪的对年轻人问道:“你方才用的可是剑芒?”   “你倒有些见识。”年轻人傲然道。   张汶又问:“可是《寸芒诀》?”   年轻人先是一愣,然后大惊,“你如何知道这个?这是我家传武学,旁人绝无法得知……说,你是从何得知的!”长剑嗡鸣一声,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张汶默不作声,长剑往地上一指,“嗤”的一声,三寸长的剑芒悄无声息的出现,将地面戳出一个洞来。   “你说我如何得知。”   年轻人难以置信的“啊”了一声,怔愣了半晌,才看着张汶惊道:“你……你如何学会的剑芒?”   张汶心里一直担忧谢逊,在这耽搁这么久,他恐已上了岛,师兄一人在那里,不安全的很,所以他也不墨迹,只道:“是家师所传。”   “你……你师父是谁?”年轻人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家师名讳王含章。”   在武当遇到师傅时他就将名讳问了一遍,免得再出现师傅名字都报不上来的尴尬场景,此刻就用上了。   “啪”的一下,年轻人手中的剑掉在地上,双眼无神着目视前方,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张汶将宽剑一收,看着他没有说话。   殷素素皱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动,不知他们在玩什么猫腻,她刚要出声询问时,就听年轻人一阵乱叫,“祖婆婆,您的话竟然是真的……”   他像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扑倒两座坟茔前,重重扣了三个响头。   就在这时,东边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是金毛狮王在发怒。   殷素素脸色一变,“不好,谢逊追来了!”   年轻人起身捡起长剑,对张汶道:“这就是你们的大敌?”   “是,就是他。”张汶点头。   年轻人微微点头,“你们跟我来。”   张汶喜道:“多谢兄台相助。”   年轻人摆手,“这话不必说,咱们极有渊源,算起来……”他心想,这是祖爷爷的徒弟,那就是我的……也得是祖宗的辈分。   他明智的没有说下去,“跟我来吧。”然后朝假山外走去。   张汶对殷素素使了个眼色,跟了上去,殷素素有些迟疑,但随即也跟了上去。   三人去带上苏昌,在年轻人的带领下进去绵延层叠的华丽楼阁中,在某个房间启动了密室,四人躲了进去。   张汶在年轻人带领下将苏昌放到角落的被褥上,这里有些生活用品,较其它地方干净许多,想来是年轻人之前所住。   他安置好苏昌,起身观察这里。   密室似是建在地底,头顶有道道光束落下,入眼之处极为宽阔,里面摆放着一排排书架,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想来以前是藏书之处。   年轻人的话恰印证了这点,他道:“这里从前是曼陀山庄收藏武学秘籍的地方,名叫琅环玉洞。”   “曼陀山庄?琅环玉洞?”殷素素四处走看,“似是个女子所用。”   “没错,这里之前是我太祖婆婆和祖婆婆生活的地方。”年轻人说完,深深看了张汶一眼。   张汶没有看他,他也在四处转,“这么多书架,该有多少书?莫不是将整个武林的武功都收录了?” 第143章   祖爷爷   他这话有些玩笑,但没想到年轻人竟认真点头,“没错,这里收录了当年武林中的大部分武功秘籍,当时只大理段家的一阳指与六脉神剑,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棒法,少林寺七十二绝技无有收录。”   “其他武功,皆在此处能够找到。”   年轻人颇为豪气的一挥手,意气风发道。   “一阳指?”张汶默默想到从前的某些画面。   殷素素有些不信,“这怎么可能,全天下的武功尽皆在此,你莫不是在吹牛吧……”   “你……”   年轻人先是一气,接着想到了什么,笑道:“这话我不与你争辩,这位兄……台当是知道的。”   两人辈分差了那么多,兄台二字他叫的很是心虚。   张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   年轻人走近,拱手道:“在下王子虚,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王……”   张汶在心中品了品这个姓,有了某些猜测,道:“客气了,在下张汶。”同时仔细观察对方,暗暗想道,这似乎不太像啊。   人,好看各有各的好看之处,丑也丑的各有特点。非是血缘之亲,往往很少有相像之人。这年轻人王子虚虽然也是俊逸的容貌,可与先生确实不像。   王子虚斟酌了一会,说道:“张兄方才道师傅可是名叫王含章?”   “没错。”   “不知他老人家是哪里人,从何而来,如今又在何处定居?”王子虚有些兴奋道。   “这……”   张汶想了想,觉得这些无关紧要,便道:“师傅是哪里人,从何而来我是不知,他如今在川蜀白马村居住……不过,有次听别人与师傅戏言,“您身上寒气还未消?也是,在大雪山那么久,寒气的确深厚……”然后见我来后,他们就没再说。”   做徒弟的,同样很想知道师傅的八卦啊!   “别人”——许远感到心口微凉,一抖缰绳,让马跑的更快了些。   在他走后,一行五六骑从此疾驰而过,奔走的方向正是许远方才走过的。   王子虚一拍巴掌,哈哈大笑:“对了,对了,那就是!”说话同时转着圈的高兴,浑身上下都透着兴奋的气息。   “大雪山,这么多年竟还未出事,不愧是祖爷爷。”他嘴里这话含糊不清,张汶与殷素素都不知他说的什么。   王子虚又道:“你可知你师傅是何人?”   “何人?”   这是殷素素问的,天鹰教五位高手在王含章手下摧枯拉朽的败下来,她心中恨意尚存。   此刻与其弟子不过是虚与委蛇,待谢逊退去,定要好好谋划一番。   她想到这里,看了张汶一眼。   “嘿,他老人家可是我的祖爷爷!”王子虚有些骄傲的说。   他自小是听王含章的事迹长大,对他很是崇拜,如今竟然知道他老人家还活着,激动复杂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述出来。   “祖爷爷?!”   “怎么可能!”   张汶和殷素素二人大惊,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么年轻的先生竟然是别人的“祖爷爷”!   张汶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可能,我师傅看起来不过二十,最老也不过三十岁,哪能是旁人的祖爷爷!你定是认错人了!”   “二三十岁?”   王子虚一愣,忙又问:“他长的什么样子?”   说完一拍脑门,从床铺底下抽出一卷画轴,打开道:“是不是这般?”   画轴拉开,张汶与殷素素同时惊呼一声,里面含笑的男子不是王含章又是谁?   王子虚一见他们这般反应,便知自己没认错,他小心收起画像,对两人道:“是他没错了,他就是我祖爷爷。”   张汶沉默了一会,艰难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明白,我倒是知道了大概。”王子虚得意一笑。   在王家专门有一本书记录王含章“生前”的事迹,不论是初出茅庐在杏子林大会力克谭公谭婆赵钱孙,还是在擂鼓山智破珍珑棋局,更有在少林寺武林大会声名远扬,皆有记载。   王子虚通过王含章最后“葬身”大雪山,又自大雪山而出,这么多年容貌不变,便将其中推出七七八八。   张汶再问,王子虚避而不答,“你们小两口要想知道,就去问他老人家吧,反正我是不敢说。”   “小两口?”   殷素素突然秀眉一横,就要对王子虚动手,“你是什么眼神,本小姐怎么会看上他!”说着不着痕迹的挪开几步。   王子虚目光在两人身上过了一遍,笑道:“是我眼拙了。”   殷素素轻哼一声,放下手。   张汶对此不在意,他在想师傅是王子虚的祖爷爷,难道已有几百岁了?   祖爷爷这个称呼非得往上数六七代才能用,不然就该称呼高祖、太祖之类。   可是这么大岁数,师傅竟然如二十岁年轻人一般,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若说王子虚胡说,可他说的头头是道,并无不妥之处……他想破头皮也不知这是何故,只得作罢,等日后有机会再问询师傅了。   不过二人的关系却是亲密许多,毕竟算一算,是一家人嘛。   两人闲聊几句,王子虚问及他们从哪招来的大敌,张汶一一都说了。   王子虚惊奇道:“屠龙刀之传闻竟是真的?我原以为这是传说呢。”   “的确是真的,我师兄亲眼所见。”张汶抬头示意旁边不远处躺着的苏昌,他又叹气:“师兄伤势严重,再这么拖下去只怕不好啊。”   王子虚起身过去把脉,思索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枚黄豆大小的红色丸药。   张汶眼尖恰看到这一幕,跑过去惊喜道:“九转熊蛇丸?我带的两粒给师兄服了,不然恐怕他连如今也撑不到了。没想到你也有。”   王子虚将丸药给苏昌服下,叹了口气,“他伤势实在严重,我也只有这两枚了。只能等那谢逊离去,咱们出了曼陀山庄再找人医治。”   张汶默默点头,两人又到一旁叙话。   殷素素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有些气鼓鼓的坐在地上,不知是为何。   王子虚健谈,说话又好听,张汶逐渐从苏昌的伤势中走出,与他愈谈愈兴起。 第144章   大战   “张兄,我观你所用剑芒威凝厚重,较我强上许多,不知是如何练得?”   话说着说着就来到武学方面,王子虚如此问道。   张汶道:“并无甚奇特之处,只按照师傅每日任务来做,再有师傅不时指点,练上五六年就可如此了。”   “五六年?”   王子虚眼睛瞪的老大,“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我若有祖爷爷这般前辈教导,定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非困于此处藩篱之中。”   他初打通十二正经,便感到艰难滞涩,多日不得寸进,家中长辈知是遇上了瓶颈,才让他到这里守一段时间,也算历练了。   张汶笑着点头,“你与师傅有那般渊源,等此次退敌后,你们见上一见,想来他也不会吝啬指点你。”   王子虚兴奋的点头,突然斗志昂扬,指着门外道:“要不咱们出去与那什么谢逊拼杀一番?你我三人皆非弱手,想来可与其一战!”   殷素素轻哼一声,“你知他是何人,就敢说这样的大话。”   “何人?”王子虚当真未知谢逊是何人。   “明教可知?”   “自然知晓。”王子虚想了想道:“从前听我父亲说起,明教是从波斯传来的教派,以教主为首,其下有光明左右使,四大法王,五散人等高手,威势极大。”   “只是自前任教主,好似叫阳顶天的去世后,便四分五裂,大不如前。”   他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怎么,这谢逊竟是明教中人?”   “正是明教四大法王中的金毛狮王!”张汶点头,又一指殷素素笑道:“而这位,就是四大法王中白眉鹰王的亲闺女!”   “哼……”   殷素素横了他一眼,知这话没好气,索性转过头不搭理他。   王子虚惊讶道:“你们同是明教之人,可算同门,怎么还来追杀你们?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殷素素冷道:“什么同门?休要将我与那恶人扯上关系……”   张汶无奈道:“都是那屠龙刀害的,“武林至尊,宝刀屠龙。”谁能抵得住武林至尊的诱惑!”   “那屠龙刀究竟有何神异之处,让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王子虚有些好奇,也有些不解。   “区区一把刀就能有如此神异,怕是以讹传讹,有人有心推动的吧!”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退敌吧!”张汶摇头道,“谢逊已知咱们在这岛上,若是找不到咱们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如今在这密室中,食物淡水不知能撑多久,还有师兄的伤,早晚要出去的,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像我刚才所说,出去和他拼一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王子虚激道。   殷素素忍不住泼他冷水,“你就知出去莽撞,可知他有多厉害,人的名树的影,单凭四大法王之名,便可知他乃当世第一流的人物。”   “况且,我们若是敌的过,苏昌又何至于躺在那里。”然后又将当日对敌的情况大体说了一遍。   王子虚将这话听了进去,没有接着说话,只有些烦躁的嘟囔了一句,“那该如何是好?”   张汶皱眉走来走去,不时打量四周,忽然道:“不知这处密室有几处出口?”   “两处啊,怎么了?”王子虚随口一说,然后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没错。”张汶笑的很开心。   ……   谢逊上了岛,在近处搜寻一番,路遇亭台楼阁只管挥掌拍倒,不管里处有人与否。   他见这里屋舍连绵,不知凡几,想到张汶、殷素素二人诡计多端,恐他们钻了空子,趁自己在岛中搜寻之际,绕路到船只停泊处逃走,便不敢太过深入,只搜了一小半便停了下来。   入夜,谢逊的双眼瞪的像两只铜铃,在黑暗中散发幽光。   船夫见了这一幕吓的转过身去,闭上眼,浑身都在哆嗦。他被谢逊点了穴道,胆敢逃跑必死无疑。   谢逊拎着百八十斤重的狼牙棒,在各处屋舍中小心搜寻。   别看他人高马大且又拎着重武器,但施展轻功走来竟悄无声息,就连风吹杂草发出的“簌簌”声都能将他脚步声盖过,着实厉害。   他脚步过处,一丝一毫的角落都不放过。   谢逊搜了半夜,房屋倒塌了不少,人却一无所获。他心下略微烦躁,不过随即就压了下来。   突然,远处传来船夫的几声惨叫,谢逊心中一凛,暗道不好,纵身就往那边掠去。   但他刚一转身,身后立刻有几道破风声响起。   谢逊将硕大的狼牙棒在身后一横,仿佛一面盾牌,暗器“叮叮”几声撞到狼牙棒上,未建寸功。   下一刻,谢逊猛然间向后跃起,狼牙棒顺势劈下。   “哗啦啦”一阵噼啪声响,一间房屋被他从中直接劈成两半,破烂的砖石瓦木四散飞扬。   谢逊须发怒张,宛如一只发怒狮子,死死盯着房里。   便在这时,碎了一半的房里突然寒光闪烁,一柄长剑直刺而来。   谢逊挥棒横扫千军,将长剑逼开,自己左手握拳,势如破竹般向前轰去。   这拳势极盛,其中隐隐带着雷鸣般的响声,好似霹雳雷霆,让人心生无可抵御的感觉。   房里那人一飞冲天,借着方才狼牙棒打出的洞口纵身飞出,身子在半空中时“唰”的一掌挥下。   谢逊一拳击中劈空掌,微生警意,这人并非张汶、殷素素其中之一,之前从未出现过。如今却突然出现在此,莫不是他们的帮手,早早埋伏于此?   他一时警惕万分,不知对方有多少帮手。   王子虚偷袭不中,过了一招就知对方厉害,便要纵身而去。   哪知对方一身武功刚猛霸道,将他阻拦于此,双方不过交手五六招他便大处下风,一时岌岌可危。   蓦然间,远处一道清丽的啸声向四周传开,谢逊听出那是殷素素在发信号。   他心中不以为意,随后想到对方当还有一人,不知在何处。   就在这时,他背后一阵发冷,谢逊大喝一声,一棒打退王子虚,接着顺势将狼牙棒投射而出,然后迅速回身,双掌雷动风起,狠狠往后一拍。 第145章   汹涌   “啪”的一声巨响,张汶与谢逊四掌相对。   两人方圆十余丈范围内,半人高的杂草仿佛台风过境,无不低垂发抖,颤抖无声。   张汶在师兄妹五人中内功最为深厚,比之老一辈的高手也不遑多让,这也是他自傲之处。   但此刻对上谢逊,不由大惊失色,对方内力之雄浑,实乃除师傅与张真人外第一人。   对方的内力排山倒海般涌来,短短时间便甚是吃力。   谢逊脸上也有惊色,心想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内力,绝非常人,此刻我若杀他不死,日后待他功成,定是一大祸患。   念及此处,他眼中顿生凶光。   张汶被这骇人的目光一惊,登时不敢有所保留,汹涌的内力如滚滚长河般涌出。   就在谢逊同样全力以赴时,他身后“嗤”的一声响,一道劈空掌横空飞过,重重印在他后背。   他身后十余丈外,王子虚气喘吁吁的捂着左臂,眼中一抹得色闪过。   他眼见劈空掌命中谢逊,正要大笑时,就见张汶与谢逊同时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四掌分离。   王子虚大惊失色,纵身往前掠去。   谢逊虽比拼内力,但怎能忘了旁边还有个敌人,如何能不做防范。是以他将劈空掌的威力转化为二人分担,实乃绝佳之计。   他右手握拳直挥,张汶不敢硬解,左手大袖一展,轻飘飘的拂出。   张汶这衣袖之上满布劲力,坚逾钢铁。这一拂之力,手腕粗的小树也能应声即断,但此刻却被谢逊一拳打飞,倒退五六步。   王子虚持剑而来,剑光逼人而出。   谢逊冷哼一声,右手闪电般探出,两指夹住剑尖一转,“啪”的一声,长剑应声折断。   “我的剑!”王子虚目眦欲裂。   谢逊不屑的哼了一声,抬手将剑尖射出,直接洞穿王子虚左臂,他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王子虚左臂被狼牙棒所伤后,竟不是谢逊一合之敌。这其中当也有他两次劈空掌耗费内力之故。   谢逊回身又是一拳与张汶掌力相撞,将他打飞,然后仰天大笑两声,他连败两名高手,实是意气风发,一时间狂笑起来。   张汶捂着胸口又呕出一口血,对方的拳力实在诡异,竟直入肺腑之中。   若不是他修炼的是《小无相功》,不惜耗费内力将其抵消,恐怕已然重伤。   但此刻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抬眼见谢逊张狂无作,王子虚躺在不远处艰难起身,他不由苦笑一声。   三人原来的计划是殷素素带着苏昌远去夺船,王子虚将谢逊引入密室。   他们已将密室中的承重柱破坏大半,整个琅环玉洞岌岌可危,只要谢逊进入其中,他们就立即将其摧毁,从另一个出口逃走。   计划没有什么问题,但之所以没有成功,还是因为低估了谢逊的实力。当然,其中也有高估了王子虚实力的缘故。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有拼死一搏。   张汶将背后宽剑拔出,纵剑直上。   谢逊虽无兵器,但他斗志高昂,抬手间势大力沉,劲风逼人,与张汶正面硬刚。   可是张汶已经受伤,完好状态尚且不敌,更不用说现在了,硬碰硬七八招就处在下风,只能靠意志勉力支撑。   殷素素远远飞身见此,抬手间便是一片牛毛细针。   谢逊闪身避过,看着两人道:“屠龙刀何在!”   殷素素扶住张汶,一听这话,想到这些天的遭遇,再也忍不住的发怒:“屠龙刀,屠龙刀,屠你妈的头,说了一百遍,我们根本不知道屠龙刀何在,你就是不信。谢逊,金毛狮王。呵,好大的名头,好大的本领!你且等着吧,等我父亲闭关出来,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还有,你看他,还有之前被你打伤的那个,你以为他们没有师傅?这里的消息定然已传了出去,待得他师傅知道,你必死无疑!”   “鹰王……”谢逊沉吟片刻,终是洒脱一笑,“我谢逊既出明教,往日的兄弟情分便都烟消云散。鹰王他若来,我便接着。”   他又道:“果真不知屠龙刀吗,若没了这刀……哼,我追杀你们至今,说是仇深似海也不为过,我自不能让你们卷土重来,找我报仇,所以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既在江湖上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里。谁若有本事,那只管来取我谢逊的项上人头!”   殷素素呵呵两声,转头看向张汶,两人四目相对,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无奈。   张汶拿着剑上前一步,脚下一道内力激荡开来,他道:“你走吧,我还能挡住他片刻,足够你乘船离开了。回去后记得让我师傅为我报仇。”   殷素素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刚才在远处杀了船夫,烧了其它船只,只留了一条船后,等待他们过来逃走时的心情。   谢逊狼牙棒的威势凶猛,隔着那么远依然能感受到其气势。很快,殷素素就知他们遇险。   她在思考要不要援助。   苏昌被他带到船上,依旧昏迷不醒,她若带着苏昌离开,这样的形势下,自保,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也没有人会责怪她。   就算王先生知道详情,大概也只会对她不喜,而不会迁怒。   但是殷素素犹豫了。   她想起这些天的守望相助,一路逃命时张汶帮她的种种,此刻回想起来竟历历在目,再清晰不过。   殷素素自诩为足智多谋,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竟然萌生了回援的想法。   然后,她就来了。   而此刻,张汶又让她走。   殷素素冷哼一声,“一起吧。苏昌已经被我送走,能不能回到岸上就看他的造化了。”   张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莫名情绪流动,最终没说什么。   两人持剑并立,竟有些璧人之意。   谢逊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想做一对死鸳鸯,我成全你们!”   他说着一声长啸勃然而发,在这星夜之中仿佛大日如来般惊悚骇人。   但就在他啸声正盛之时,远处一个声音飘忽而来,清晰的出现在每人耳旁。   “谢逊,你若敢伤他们一根毫毛,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这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一旦爆发开来便如火山爆发,足以将所有人毁灭。   听其话音,第一个字时尚远,最后一字时已极近,其主人正以极快的速度赶来。 第146章   危   张汶与殷素素大喜过望,同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谢逊一愣,随即有些色变,这人相隔如此之远,声音竟能如此清晰的传到自己耳边,且他明已震怒,反竟如此沉稳,实乃大敌!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飞身而起,混元霹雳拳秉承雷霆之力一拳打出。   张汶与殷素素早有防备,心知谢逊定会在师傅来临前搏一搏,若是抓住自己为人质,那是再好不过。所以他们立刻后撤,不与他硬碰硬。   但谢逊哪能让他们轻易逃过,脚步在地上一顿,拔地而起,以两式擒拿手直抓他们脖颈。   张汶横剑上举,面上忽的红光一闪,剑尖微抖之下突然有两寸剑芒乍现,泛着逼人的寒意直刺谢逊胸腹。   殷素素不知从哪抽出一柄软剑,劲力吞吐间犹如灵蛇吐芯,以刁钻的角度斜插向上。   就见谢逊猛虎下山般扑来,好似未曾见到这双剑来袭,直直的落下。   “噗呲”一声,两道血箭飚飞,他左肩与右腹各插一柄剑。   可他全不在意,伸手就抓住张汶胸口,往地上一掼,同时一掌狠拍殷素素脖颈,直将她击飞数丈之远。   张汶经这一摔,直觉眼前一阵金星晃荡,五脏六腑都快被摔了出来,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没一处是自己的。   谢逊状若疯癫,一脚踩在他胸口,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甩出。   “砰”的一下,谢逊一个趔趄翻出去数丈,一头栽到土里。   不远处王子虚仰天喷出一大口血,重重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他此战共发三计劈空掌,战绩相当不错。   张汶挣扎着起身,使劲摇头让自己神智清醒,同时心中暗暗叫苦:师傅啊师傅,你倒是来快些啊!   他脚尖一挑宽剑,伸手握住,踉跄着对谢逊刺去。   哪知谢逊猛然间翻身半蹲,张口大笑出声。   刹那间,张汶直觉一股绝强的劲力自谢逊口中四散迸发,来不及看殷素素和王子虚情况如何,就被重重的震飞出去。   同时一股狮子吼从四面八方狠狠钻进脑中,这感觉就像有人拿着棍子毫不客气的伸进他脑子里,将脑颅脑浆搅弄的天翻地覆。   他大叫着跪倒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但根本无济于事,恨不得立刻死去。   张汶不知过了多久,或是一瞬,或是半天,直隐约听到一道清啸直入云霄,将空中遮月的乌云直震的溃散开来,纷纷躲避。   那狮吼在这啸声之下仅仅片刻就鸦雀无声,张汶脑子一空,双手不自觉的松开,摔到地上不省人事。   王含章单手托着苏昌疾风骤雨般飞掠而来,见到眼前乱战后的凄惨景象,恨不得立刻将趴在地上、被他震的呕血的谢逊碎尸万段。   今晚他在湖上随波逐流,心中一动便想来曼陀山庄看一看,不知这里是否还有人在,是什么人。   他从前不敢想这些,生怕见到那些故人——之墓,但不知今晚怎么的,突发了兴致,那些全不怕了似的。   在他内力鼓动之下,小船以每秒钟八十迈的速度破浪而去。快至岛时,见不远处随波飘着一只小船。   以王含章的目力,即使在这黑夜中,也一眼就认出那是苏昌,立刻就想到岛上当是出了事。   否则张汶怎么可能任由重伤的苏昌在湖上随意漂流。   当下他带上苏昌,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方一入岛便以传音搜魂大法锁定他们的位置,到近处时闻听狮吼功,又以绝强的内力将其破掉,直至现在。   王含章将苏昌放下,依次查看张汶、殷素素和不知名的男子。   他们皆身受重伤,不知名男子伤势最轻,除了内力消耗过度外,只一些皮外伤,内伤极轻。   只是在检查过程中,王含章不自觉查看了他的内力,竟是《小无相功》,他顿时对此人身份大感意外。   张汶内外伤交加,又先后中了七伤拳和狮吼功,看起来很是不好。   不过他内力深厚,最后时刻都已内力护住心脉,精心调养后并无大碍。   至于殷素素……王含章眉头紧皱。   她本是后来参战,最后又昏迷,未曾被狮吼功波及,所以其它问题不甚严重,只是被谢逊一掌拍中脖颈,竟让她闭气假死,肩骨断裂的同时胸腹重伤。   这等伤势很是棘手,寻常手段根本无用,且又急切,若不现在医治,过不了多久便会身死。   可若要救,就只能以一阳指来医,王含章本是不愿耗费这许多功力,毕竟双方还有着仇。   但又转念一想,她与弟子共抗谢逊这么多天,也算有同命之谊,且苏昌重伤昏迷这么久,她也有照顾之情,便不惜耗费内力为其医治起来。   幸好这伤势不似锳姑的儿子,也没有黄蓉所中铁砂掌严重,不然他救与不救难说的很。   在这过程中,王含章没有给谢逊一个眼神,也不怕他来偷袭。   谢逊吐了半天血,最后身子一歪,躺倒在地,两眼怔愣着看着渐渐被乌云遮蔽的明月,心中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仿佛满地的狼藉,自己与别人的伤势,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但耳边尚且温热的血液却在提醒着他,一切刚刚结束。   他缓缓闭上眼,不知这是怎么了。   王含章处理完三人伤势,又给苏昌把脉,知他是中了七伤拳,伤了肺腑,才昏迷至今。不过既然他来了,这些都不是事。   然后他看向谢逊。   半晌无声……   方才的怒气已经渐渐平歇,王含章看着谢逊,只觉得有些悲哀。   不过他心里虽同情,但他伤了自己两名弟子之事,他不会善罢甘休,幸好没有伤亡,否则杀了谢逊都不足以泄愤。   他右手虚握,内力缓缓自掌间逸散,微微白气从中升起,掌间一抹冰凝聚而成。   生死符虽然在许正阳身上失去了作用,但那是他得了神异的功夫,自行化解了。以谢逊的功夫想要破除,还差些。   薄冰悄无声息没入谢逊身体,他眼睛一直,就晕了过去。   王含章看着一地的“尸体”,大觉头痛,尤其是受了伤的四人。他叹了口气,觉得内力有些伤。 第147章   标题   王子虚睁开朦胧的双眼,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瞪大了眼睛,起身四看,但没成想牵动了左臂的伤势,疼的嘴都歪到了一边。   好不容易起身坐起来,他转头四看。   还是昨晚那片地方,一片狼藉,不过受伤的几人身下都铺着一块木板,包括他的身下。   在几人旁边架着一个火堆,现在还在熊熊燃烧,远一些的地方,谢逊躺在那里。   除此外没了别人。   王子虚有些茫然的拍拍身下的木板,他隐约猜到昨夜救他们的人是谁,只是此刻没看到,有些难以置信。   他转转头,刚要起身,眼前一花,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醒了?”   王子虚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拎着几条鱼走向火堆。   “您是?”他小心的问。   “王含章,张汶的师傅。”   王子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含热泪,激动道:“祖爷爷!”   王含章正往树枝上串鱼的动作一顿,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王子虚膝行两步,伏地道:“祖爷爷,我是,我是……我叫王子虚。”   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一激动就把自己名字讲了出来。   “王……”王含章深吸一口气,“你可知王语嫣?”   “那是我祖婆婆!”王子虚连连点头。   “祖婆婆?”   王含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他记忆里明媚活泼的少女,然后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能想象她白发苍苍的模样。   “将你的家世说一说吧。”王含章缓过神来,镇定的说,这样的事他在脑中不知想过多少,此刻听到也只是微微怔愣,随即也就如常了。   王子虚定定神,整理了思绪后娓娓道来:“家祖是祖婆婆之子,名唤王振……”   “等等……”王含章出声打断,“王振?她与何人成亲所生?”   王子虚道:“祖婆婆前半生一直与太祖婆婆生活,后来太祖婆婆去世,因一生从未嫁人,她老人家便收下家祖为子,一直视若己出,家祖也视祖婆婆为亲母。”   王含章恍然,隐隐有些心疼,王夫人与王语嫣半生孤寂,全是因他所起,一时无语。   王子虚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家祖得祖婆婆传授各种武学,在祖婆婆去世后曾在江湖上闯荡过一阵也有些名头。后来在江赣定居,娶妻生子,一直传承至今日……”   “祖爷爷,家祖虽是养子,但与祖婆婆同寻常母子别无二致。所以,您的事祖婆婆也讲过,家祖皆传了下来。   昨日与张兄在此相遇,谈及到您老人家,才敢相信您尚存于世,斗胆便相认了。请您恕罪。”   他说话,偷偷抬头看王含章,见他坐在火堆边没有反应,当下心中忐忑,不知他是什么态度,是否会因是养子后人便不认自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好半晌,王含章才开口,“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王子虚才松了口气,起身。   “到这边来坐。”   王子虚小心的坐到王含章对面,不知他要做什么。   “语嫣义子的后人,自然也是我的后人,既在这里相遇,那便是缘分,我还没谢你相助张汶他们对敌谢逊,不然他们恐撑不到我来。”   王含章笑着说,又问及昨晚战斗的详细之处。   王子虚忙详细的将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拜祭王夫人和王语嫣,至琅环玉洞定计对敌。   当王含章听闻王夫人与王语嫣坟茔就在此处时,登时面色再绷不住了,双眼一红,蹭的站起身来,重声问道:“在哪儿?”声音低沉,好似在吼。   王子虚有些心惊,颤着声音说道:“在假山那边,我带您去……”   他话没说完,眼前一阵狂风吹起,一晃神就出现在远处,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再一慌神,就不见了王含章的踪影。   王子虚咽了咽唾沫,心中惊羡不已,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达到此种境界。   他感叹时又看到不远处的谢逊,不禁一阵咬牙切齿,想一掌把他拍死,但又想着祖爷爷留他一命,该有其它想法,便想想就作罢了。   等日头渐热,其他人依次醒来。   如同王子虚一样,先是一阵茫然,待听他王子虚讲了王含章已到,便各自安心下来。   殷素素也不例外。   张汶听到师傅已至,终于松了口气,提心吊胆这么多天,可算能安心下来。   他目光一转,不经意间与殷素素四目相对,两人略停了一瞬,各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   苏昌迷迷糊糊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第一次清醒过来。他的记忆从当日在苏州众人围攻谢逊停止,再有意识就是现在了。   他摸摸胸口,听张汶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后知后觉的苦笑一声,暗道自己也算福大命大了。   几人把王含章烤熟的鱼吃干抹净,又休息了片刻,王含章的身影才姗姗而至。   王子虚小心看去,见他面色如常,不似伤感生气,也没有其它的情绪,心中略松了松。   王含章淡着脸扫视几人一眼,说道:“你们受伤各有轻重,经我之手,大体已无碍。不过恐有隐患,这里条件差些,回去后才好好医治吧。”   张汶笑道:“师傅出手,自然大好了,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苏昌想说话,却觉胸口闷的很,知是谢逊所致,便狠狠瞪向他。   王子虚瞥见这一幕,便道:“祖爷爷,那谢逊该如何处置?”   几人一听,各有不同程度的恨意浮现脸上。   王含章道:“以后喊我先生便好。谢逊之事我自有打算,先离开曼陀山庄再说罢。”   停泊处两艘小船载上六人,缓缓驶离曼陀山庄。   王含章目视小岛,双眼渐渐迷离,似是在与过去告别。   ……   杨铭和许佳刚一入村,便立刻引起轰动。   两人略说几句,便各自向自家走去。   杨铭刚一进家门,就见杨村长跛着脚快步向外走去。   一见杨铭,他立刻乐的合不拢嘴,一把扔掉拐杖,两手外张,口齿略不清的激动道:“乖孙,终于回来了!”   杨铭两眼一红,顿时呆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小杨村长,也就是杨铭父亲见状笑骂道:“兔崽子,没看到你爷爷等着吗?”   杨铭一下将老村长抱住,两行热泪滚落。   小杨村长也不禁红了眼。 第148章   温情   一家人都红了眼睛,脸上却是笑着的。   杨村长乐了好一会才松开杨铭,拍着他的肩膀问到近况,有无受伤,可有闯祸,王先生去哪了等问题。   不管是什么时代,长辈关切的问候总是不变的。   杨铭捡游历时有意思无危险的事说了说,故意说的跌宕起伏,惊险刺激,引来家人们的阵阵惊呼。   小杨村长拍着他不住点头,“长大了,确实长大了,为人处事有了大人的样子,看来很快就能娶媳妇了。哈哈哈,这十里八乡的好姑娘,爹早就寻摸上了。”   杨铭原本“呵呵”的笑脸,听到娶媳妇不由一红,“爹,你说什么。”   赵式,也就是杨铭的母亲嗔了小杨村长一眼,拍掉他的手,“你胡说什么呢,咱们儿子可是要做大官的,怎么能在这山沟沟里找媳妇,被人听到也不怕笑掉大牙。   还有,这事也得看王先生的意思,毕竟谆谆教导铭儿那么多年,可算是咱家的大恩人,怎能忘了人家。”   小杨村长忙恍然:“对对对,是爹想错了,是爹想错了。”   杨铭听他们谈及这个话题,脑中不经意浮现一抹倩影,略迟疑道:“其实白马村也不错,人杰地灵,有许多外面比不过的地方。”   赵式双眼一瞪,方才抹眼泪的动作直接停了,直勾勾看着儿子道:“铭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村里有相中的人了?”在这种事情上,母亲有惊人的直觉。   杨铭心中一跳,忙要摆手,又听她道:“是哪家的小妖精?你说出来给我听听。反了天了,自打你爹当了村长,这白马村还有我治服不了的人家?   嘿,要不是今天一问,还差点让人钻了我赵桂花的空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生事,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白日做梦!”   赵式说着就撸起袖子,四下寻摸趁手的家伙,看样子是要打上门去。   杨铭赶紧阻拦:“娘,没有,哎呀,你怎得这般……”   “行了,铭儿回屋歇息吧。”杨村长开了口,杨铭松了口气,低声对赵式说了几句,然后做手势招呼围观的弟妹一起离开。   他每次外出,都会给其他人带些礼物。看他背后硕大的包袱,弟弟妹妹们高兴的跟着涌去杨铭房间。   虽然杨村长有四个儿子,八个孙子,六个孙女,满满当当一大家子人,但做为最受钟爱的大孙子,杨铭有独自的一间屋子。   不大,但足够让其他的兄弟姐妹羡慕了。   赵式虽然泼辣,但最怕公爹,杨村长一发话她就不敢闹腾了,在他的威视下,老老实实去厨房给儿子做饭了。   杨村长哼了一声,瞥了一旁讪笑的小杨村长,有些得意的出门遛弯去了。   许家的的情况和杨家差不多,但因家中只有许月娘和许若松及一众下人在,气氛热烈至刚好。   许若松一年多不见姐姐,抱着许佳就不撒手,许佳也乐得弟弟亲近,两人就这样亲昵的说着话。   许月娘看着姐弟俩眼眶微红,心中叹了口气,想到此刻若是许远能在家该多好。   她心中此想法刚刚生出,就听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在自家门口停下,接着就是门房小厮许五惊喜的高喊声传来:“老爷,您回来了!小姐刚刚也回来了,正在与夫人叙旧呢!”   许月娘心头一跳,与许佳对视一眼,两人,不,三人就一齐朝门口走去。   刚走两步,就见前院门口一个满身风尘的男子大步走进,他一见几人,立刻哈哈大笑:“月娘,佳儿,松儿,终于见到你们了!”   许月娘终于再忍不住,顿时喜极而泣,一头扎进许远怀里,呜呜哭个不停。   许远小声哄着,抬眼见姐弟俩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对这一幕,一副久违了的样子。   晚饭热闹的很,许家的厨娘知道今日是大喜,使出浑身解数,将吃饭的圆桌塞的满满当当,杯盘叠放间再没有一丝空隙。   看着女儿有些狼狈的吃态,许远心疼道:“佳儿外出这么久,实在瘦了些,可要多吃一些。”   许佳鼓着两颊抬起头,对父亲眯着眼一笑,又接着吃起来。   许若松小大人似的,一会给姐姐夹个鸡腿,一会盛碗老鸭汤,还对丫头吩咐:“再给姐姐盛一份羊肉来。”   厨娘做的红焖羊肉软烂可口,一盘中一半都进了许佳肚子。   丫头去了,许月娘担心的看着女儿的肚子,“吃这么多,可别撑坏了,要不先缓一缓,等明日再吃,反正家里什么都有,想吃什么立刻就能做。”   许佳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道:“先让我好好吃一顿。在外面这么长时间,虽然吃喝都有,但可比不上家里的万一,盘缠银子得省着些花,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可说来也怪,在外面虽吃的不算好,但饭量却变大了,刚才不过半饱,先让我吃饱吧!”   说完,她有埋头吃起来。   许远和许月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浓浓的心疼,但却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劲的往女儿盘子里夹菜。   早年间,他们也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怎会不知其中的种种艰难之处。   如今听女儿这样说,虽然心疼,但却没有说出让她归家不再外出的话。   许佳九岁习武,今年十八岁。九年间风霜寒暑,习武读书从不间断,她早就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若让她从此大门不出,在家学习针砭厨艺,出嫁后相夫教子,对她太残忍了些。   所以他们只能默默支持。   这时,去端羊肉的丫头两手空空的回来了,委屈的咬着嘴唇,脸色很是难看。   许若松见她空着手,问道:“羊肉呢?怎么没端来,可是没有了?”   今晚这样多的菜品,没有多出的那份也算正常。   丫头摇摇头,没说话。   许月娘皱眉道:“有话就说,休要扭捏。”   丫头这才开口:“方才奴婢去后厨,见灶台上正有一盘羊肉,李娘子(厨娘)正用灶台的余火温着,正是给小姐留着的。但奴婢正要端走时,前院的许大爷进来了。” 第149章   赶出去   许月娘一听到“许大爷”三字,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斜着眼看许远,嘴里却道:“我竟不知这家里何时出来个许大爷?竟是要有第五个主子了不成!”   这话一出,屋里气氛登时冷了下来,许佳悄悄抬头,和许若松对视一眼,又吞下一块肘子。   许月娘甚少发火,尤其是这样团聚的场合。   许远沉下脸道:“什么许大爷,休要浑说,只叫他许大。他做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说来。”   丫头兢兢着点头道:“许,许大说他正喝着酒,没什滋味,这羊肉正好拿去给他下酒。说着就要来抢。奴婢躲开,他就喝道:“老子从爷爷辈开始就在许家做活,当的起一声“三朝元老”,小小一盘羊肉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快拿来。”   奴婢说这是给小姐吃的,他就呸了一声,说道:“什么小姐,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当年战乱,老太爷不在家,要不是老子的爹背着太爷跑到中原找到老太爷,哪里还有他的存在,还娶什么妻,生什么孩子。   要我说,他这家产都得有老子一半。现在,一盘羊肉还吃不得了?”然后,然后他就……”   “他就什么?”   许远脸上有奇怪的怒气浮现,这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丫头道:“他就一口唾沫吐到盘子里……”   “呕……”   许佳一张口,把嘴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捂着嘴道:“你,你是想恶心死我吗……”   丫头连忙一跪,磕头道:“小姐恕罪,小姐饶命,都是奴婢的错。”   “行了……”许远一拍桌子,面色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这事与你无关,你下去吧。”   丫鬟低着头退出去,许月娘慢条斯理的擦完嘴说:“你们也出去吧,佳儿,晚上吃多了夜里会肚子不舒服,明日再好好吃,我让人做你最喜欢的鲜鱼鸡汁羹。”   许佳看出屋里的气氛不对,连忙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许若松眨着迷茫的小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虽然自小聪慧,但这样的事情还是懵懂。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被许佳一把抱起来,走了出去。   许月娘起身到西间的塌上倒了两杯茶,声音飘到正屋,“过来喝杯茶消消气吧。”   正屋一时没有动静,好半天许远才走进来,气呼呼的在塌上坐下,将茶一饮而尽。   许远猛的一拳捶在炕几上,沉声问:“这样的事有多久了?”   许月娘端着茶杯嘴角带笑,轻声道:“你是说他自大?还是开始张狂?”   许远道:“哼,他这般行事,我虽早有耳闻,但一直以为他不过是略自大了些,想着他年纪大了,便也不让他做许多活。   好吃好喝的待着,为他养老送终,也算报答他父亲救我父亲的恩情,可谁知他竟越来越不像话。如今,竟是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许月娘笑道:“骑没骑到你头上不好说,但他可是早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什么?”许远怒道:“他敢如何对你?!”   许月娘道:“左不过是些言语上的不敬,动手他还是不敢的。早先我想着你与他总有情分,说这些不但无用,还会让你疑心我是那种搬弄是非的妇人。如今让你亲眼见见,也知他是如何的张狂。”   “你如何不相信我。”许远苦笑一声,然后想了想道:“他这样是不能留了,给些银子,放他走吧。”   许月娘看他的表情,笑道:“你不怕其他人担心兔死狗烹?到底是背着主子从兵乱里逃命出来的。”   许远哼道:“那是他父亲,可不是他。自许大小时,父亲就好吃好喝的待着他,宛如主子一般待,直到今日,这么多年也没劳累做过活,他也该知足了。”   许月娘点点头,啧了一声,“你既然想好,那我便不多说什么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许远便起身出去。   很快,漆黑的夜晚中传来几声酒醉后的叫喊,“许远,你这是忘恩负义!我告诉你,我爹,那是你全家的救命恩人,你们养我……呜呜呜……”   许月娘在屋里端着茶杯一饮而尽,笑着松了口气。   这样的下人放在家里总要出事,如今能打发出去,可算让她松了口气。   许远黑着脸让人把许大的嘴塞上,又让小厮把他手脚绑住,“你们跟我来。小心点,别伤着他。”   四个小厮抬着许大虽许远来到村东头的土地庙里,把他扔到地上,许远就让他们回去了。   他看着满身酒气,嘟囔着骂人的许大,刚才想的那些临别之话全然说不出嘴,只觉得可笑。   他拿出几张银票塞到许大怀里,低声说:“从今往后你与许家再无半点关系,好自为之吧!”   然后把缚住他手脚的绳子斩断,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许大喝的不省人事,根本不知自己在哪,大喇喇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过了不知多久,土地庙后面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那人是许远吧。”听声音这人年纪不大,却有些虚浮。   另有一个声音接道:“是他。”这人声音低沉,很是沉稳。   第三人出声:“这人与他什么关系?”   第一人道:“谁知道,把他叫醒一问不就知道了。”   “好,那你来吧。”第三个声音说。   一阵沉默后,土地庙后闪身进来四个男人。   他们皆身穿黑衣,没有蒙面。淡淡月光下能看到四人中有一个光头,左侧眉间有一道疤痕,脸型方正,看上去便有一阵煞气。   一人是公子哥模样,拎着一把剑。   一人身形高大,束发高冠,很是威武。   最后一人略显瘦削,握着剑一脸沉默。   公子哥走到许大身前,用脚踢了两下,厌恶道:“喂,喂,你说话。”   许大无意识的呓语两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旁边,顿时吓了一跳。   等他使劲抻着脖子抬头才看清那是个人,一下松了口气躺倒在地,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兔崽子,吓了爷一跳,快滚!”   他在许家作威作福惯了,在白马村也无人敢惹,所以说起话来很不客气。   公子哥哪里听过这样的话,登时面色一变,一脚踩到许大腹上,“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和爷说话!” 第150章   夜半突战   许大腹部遭受重击,立刻惨叫一声,一歪头“哇”的将刚才吃的酒菜全吐了出来。   酒气混着菜糜难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站在门口的三人立刻倒退十多步。   公子哥用衣袖遮掩口鼻,如避蛇蝎般的倒退几步,那些脏污的东西竟险些吐到他鞋上。他实在恶心的不行,扯着许大一条腿把他直直的拖到外面。   不知是后背磨着泥地火辣辣的疼,还是把酒都吐出来的原因,许大渐渐回了神,刚要破口大骂,结果一抬头看着四个黑衣人,登时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倒退着爬了两下,支吾着,“你,你们是什,什么人?”   公子哥恨恨的踢了他一脚,长剑一抽搭在他的脖颈上,喝道:“闭嘴,爷让你说话你才能说,若是敢多说一个字,立刻送你去见阎王。”   许大哪经历过这些,立刻点头如捣蒜,两手紧紧捂着嘴,生怕从中蹦出字来。   公子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几人说:“你们问吧。”   威武高冠男子开口道:“你是许家的人?”   许大拿开手,“是。”然后又捂上。   “许远为何把你扔到这里?”他又问。   许大说:“许远那狗东西忘恩负义,将我爹于他爹的救命之恩忘了,不过吃了盘羊肉就把我赶出门来了。”   刚才他虽然酒醉,但事可记得清楚,全然是别人的过错,自己还是受害者。   几人对视一眼,皆在心里暗笑。   光头人问:“许家有几口人,可会武功,如何厉害?”   许大一听这话,立刻想到他们目的不纯,很可能是来寻仇的,顿时吓得不轻。   但又转念一想,这是自家老爹在保佑自己啊,知道许远在外面得罪了人,要遭灭顶之灾。   所以提前让自己离了许家,别被波及,而且说不定还有让自己“报仇”的意思。   他顿时精神一振,不用他们如何严刑逼供,自己就将许家的情况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连九岁的许若松和后厨的厨娘都说了出来。   嘴里将许远的武功贬的不值一提,又恭维四人武功高强,阿谀之词说个不停。末了还加上一句,许家是罪有应得,几位是替天行道。   四人虽不会全然相信他的话,但听到他这般高赞自己,也不禁心生愉悦,有些飘然,对许大的脸色也好了几分。   像许大这种人,虽有酒精上脑的缘故,但平日里心里想的全是自己,别人对他的好是理所当然,接受起来心安理得。更不用说那种救命大恩,简直就可以对主家指手画脚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没错。   许大说完,见四人在那里低声商议,不管自己。   他在心里暗暗想道:这几人是来寻仇,想必对许家的金银财宝不甚关心,而许家几代积累的财富甚多,自己拿来用用岂不美哉。   看着几人这般英武狂煞,想来许远那三脚猫的功夫是不顶用的,这也怪不得自己了,是老天要收了你。   许大嘿嘿的想着,又对四人提出要带路的想法,言语中满是对许远的恨意。   四人对视一眼,许大的小心思他们一看便知,登时哈哈大笑,很是开心的应允了。   并且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便去。   ……   月黑风高杀人夜。   团圆的明月似是知晓人间将要发生的杀戮,不忍直视,召来几片乌云挡住自己的视线。   许大在白马村生活几十载,没惊动任何人,就轻而易举的把他们带到许家外。   威武男子和他们低声说了几句,尤其叮嘱那一直不曾开口的持剑人,然后各自以黑布蒙面后各自悄悄潜入院中。   许家前后三进院子,许远夫妻在第三进正屋住,许佳、许若松在第二进住。   按许大的描述,许佳不过是跟着一个读过两天书的骗子读书,几个月不回家甚是不检点。武功什么的是一窍不通。   这也难怪,王含章教授弟子武功全是在山顶小院,并叮嘱他们在村里不可擅用武功,加上许大每天只知吃喝享乐,别的事一概不关心,所以这样说。   公子哥原对年轻姑娘有点兴趣,听他这样说顿时弃如敝履,跟着光头和尚和持剑人往三进正屋去了。   倒是威武男子心思缜密,想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说不定还能当做人质,逼许远乖乖就范,于是独自去了二进院落。   乌云蔽月,四人翻身入院,只发出一点极细微的响声,然后悄悄摸向房门。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黑暗中响彻四方。   威武男子暗骂一声,一脚把房门踹开,一个铜铃滚落在一边。   在外游历这么多天,许佳最是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而且她又是女孩子,夜晚独自一人更要小心。所以她在门窗上都布置了小机关,一旦有人擅入,便能提前预警。   等她条件反射般的把机关弄好,才恍然自己是在家中,可不是多此一举,她笑了自己半天,最后还是没拆去。   谁知这就救了她一命。   威武男子也是闯荡过江湖的人,这样的招数他根本不屑一顾,没想到却在一个小丫头片子门前中了招,他立感会被其他三人嘲笑,心中不由泛起三分怒气,握着剑就朝床上劈去。   就见一点寒芒刺破床帏,点向威武男子胸膛。   男子一惊,心想许大不是说此女不会武功吗?他心里想着,手上动作不满,剑势横斜,将刺来的剑荡开。   “刺啦”“刺啦”床帏在两人剑招下撕得粉碎,床上匆忙披上外衣的许佳惊怒道:“哪里来的贼人,敢来偷袭姑奶奶!”   她心中急忙想到,这人进入许家,定不会是独自一人,当有同伙。   想到此处,她蓦然间一声长啸直入云霄,声传数里。   这样的时刻,也顾不得扰村人清梦了。   和兄弟们玩闹了大半宿的杨铭刚要睡着,冷不防一道啸声将他惊醒,他立刻听出这是许佳的声音。   顿时翻身下床,将杨村长叫起,把许佳可能遭贼人袭击的事说了,自己提着剑踩着屋顶纵身而去。 第151章   酣战   杨村长吓的不轻,跛着脚来到儿子屋里,一拐杖打在小杨村长身上,喝骂道:“出大事了,快起来!”   威武男子此时黑布蒙面,闻听这啸声心惊许佳的功力,嘴上却不甘示弱的哼道:“小姑娘牙尖嘴利,倒是有几手,只不知你能在我手下撑过几招!”   许佳啐了他一口,挥手射出三枚梅花镖。   威武男子闪身避过,再看,许佳已从窗户翻出房间,他立刻追上去。   许若松年纪大了,和许佳同住二进,东西厢房相对。   许佳直奔他那里,一把推开询问的丫鬟,将睡得正酣的许若松抱起来,纵身来到屋顶。   这时后院已是一片刀剑连绵之声,其中夹杂着许远的怒喝和许月娘的娇斥。   许佳不知他们对手多少,很是担心,又见威武男子已看到自己,她匆忙对许若松道:“去杨家叫三师兄,然后去张叔家避难!”   说完,不待他答应就使巧劲将他远远扔下去,自己“唰唰唰”剑光闪动,直对威武男子。   后院中,在铃铛响时许远夫妻俩便已惊醒,正不明情况时,那三人自觉暴露就破门而入。   夫妻两个见状来不及担心儿女,就立刻迎敌。   这三人中,以持剑男子武功最高,剑光闪动间连绵一片,让人眼花缭乱。   其次是光头,他的掌法刚猛威铸,让人不敢硬接。   最弱的是公子哥,许远轻轻一扫,就知他整日流连花酒之处,论起单打独斗,当不是自己对手。   但此刻是三人联手,你方歇来我登场,攻势连绵不绝,许远和许月娘略显被动。   不过他们二人的武功较从前大有长进,一时间竟也能分庭抗礼,甚至还有反击的余力。   许远和他们过了三五招,便知都是好手,当即沉声喝问:“在下不曾记得得罪过几位,各位为何要来半夜寻仇?”   他与许月娘对视一眼,皆有些不解。他们不说与人为善,但也不曾得罪过人,何至于有灭顶之灾?   心下不解,但手上动作却不能放松。   公子哥哈哈一笑,挪愉道:“我们是许大找来的帮手,听他讲了自己的遭遇,甚是同情,便来为他讨个公道!”   这话听在许远耳中,只当做他放了个屁,但其中透露出的消息不由让他后悔不已,他们竟是遇到了许大,那家中的情况可就全然暴露啊?   这时,前院传来许佳的啸声,夫妻两个皆从中听到一股战意,当下心中一松,女儿、儿子该无甚危险。   许月娘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一直在思考哪里来的对头。直到此刻,索性将那些抛在脑后,眼中浮现久违的战意。   她久不曾出手,但功力却相当深厚。   许远一剑逼退光头,许月娘轻轻一磕剑柄,一蓬细针“嗖嗖嗖”射出,公子哥连忙闪避。   紧接着两人各自将剑一抖,凌厉的剑光大盛,狠狠刺向持剑人。   那人脸皮也未抖一下,右手长剑一抖,“铛铛”两声,直接将二人长剑荡回。然后剑势一收,并不趁胜追击。   许月娘身子一转,衣袖一拂,正对光头和尚的大力金刚掌。   “砰”的一声,许月娘后退一步,光头和尚身子在原地晃了晃,嘴角一扬,扯动眉眼上的疤痕,登时一股煞气弥漫而出,双手成爪,青筋暴起的朝许月娘抓来。   许远剑身一晃,登时幻化出十余道剑光,凌厉将光头和尚整个笼罩进去。   下一刻,就听密密麻麻的金铁之声响起,和尚的大力金刚爪竟能硬撼许远的利剑。   许远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原来和尚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指套,心下稍松。   黑夜中一片剑光轻响中蓦然传来一阵破风声,许月娘挥掌连拍数下,雄浑的掌力直接将射来的暗器拍飞。   公子哥脸色有些难看,几人打斗渐酣,战意又盛,他竟逐渐插不进手去,这对一向自诩不凡的他很是打击。   他面色阴沉的找寻时机,无意中发现躲在偏房里瑟瑟发抖的几个丫鬟。   他心头早已火起,提剑狞笑着走了过去。   持剑人见到这一幕,目光暗了几分,手中出剑愈发慢了。   许月娘见到这一幕,顾不得担心几个婢女,和许远双剑将和尚逼开,纵身一跃,跳出三人圈子。   屋顶上威武男子正与许佳战的激烈,一见许远夫妻跃上,吓了一跳,忙倒退数步。   许佳抓住时机,左掌连拍三下,威武男子凝神挥拳,欲将其打破。   哪知这掌力飘逸轻纵,行直中途忽的变向,“啪啪啪”三下分别打中他胸口、左肩、右臂。   威武脑子被震退五六步,退至屋顶边缘,脚下一个不稳,跌落下去。   和尚见状立刻上前接住他,低头看他嘴角胸前一片血迹,忙问道伤势如何。   威武男子缓缓点头,略略将内息倒腾的胸膛平息,脸色凝重道:“无碍……”   许月娘以许远为掩护,暗中扣下袖中的机关,“蹬蹬”两道袖箭飞射,洞穿窗户,将公子哥阻了一阻。   公子哥抬头一看,正瞧见威武男子跌落,也顾不得杀人泄愤,立刻跑将出去。   威武男子抬头看着屋顶持剑并立的一家三口,脸上满是惊疑,心中想起来时那人的嘱咐,怀疑道,不知自己哪里恶了他,竟让自己来送死?   公子哥跑至他身边,担心道:“宗副统领,你无事吧?”   宗副统领转头看他一脸惊恐,心中一片鄙夷,不知自己当时怎的鬼迷了心窍,让他一同前来,什么用没有,净拖后腿。   许远再次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谁人派你们来的!?”   宗副统领闭口不答,和尚暗自思索,持剑人低头不语,这三人看起来竟不像来杀人灭口的,反倒像是被欺负的一方。   只公子哥气冲冲的回道:“大祸临头还敢这样口出狂言,真是不知死活。”   威武男子和和尚奇怪的看着他,己方已然处在下风,你怎得还敢放这样的狂言?   许佳长剑一转,剑光在黑暗中泛起清冷之色,哼道:“谁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呢!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也敢在姑奶奶面前张狂!” 第152章   意外   她这样说着,心中却很是警惕,同时暗暗担忧,自己传讯这般久,三师兄当早已赶来,怎的如今还不见他人影,莫不是出了意外?   公子哥道:“嘿嘿,你这小妞还有三分姿色……房师,出来吧!”   “房师!”   威武男子瞬间露出喜色,连忙抬头张望,不知这位高手在哪。   许远三人立刻持剑戒备,这人隐藏四周,自己等人竟没发现,定是个高手。对方又来强援,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两伙人都不说话,许家寂静一片。   但等了片刻,这高手竟未现身,一个个不由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公子哥。   公子哥面色相当难看,正要再喊时,不远处忽的传来一声厉喝,同时伴随着对掌之声,甚是激烈。   众人忙向那看去,就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向这边奔来。   待到近处,众人才看清,前面是一个年轻人,正是杨铭,后面是位老者,穿着与中原人甚异,满头短辫,想来就是公子哥口中的房师。   许佳眼尖,看到杨铭衣襟略带血迹,心头一紧,纵身两步上前将他扶住,低声问:“师兄,你受伤了?”   杨铭对许远、许月娘略一点头,回道:“无碍,那人内力深厚,但招式简单,须得小心应付。”   房师落在对侧屋顶,肃然道:“你的武功,不错,不错,为我蒙古效力,财富任你挑选。”   宗副统领脸色一变,嘴唇动了两下,欲言又止。他虽是此次行动的主事人,但房师说了话,他就只能听着了。   这位房师可是当年与灵鹫宫宫主在大雪山对战的大供奉的嫡系后人弟子,在朝廷一干王公贵族中地位甚高。   也就汝阳王这种实权王爷能请动他为自家后人弟子护法,其他人想得见尊颜都极其艰难。   杨铭吞下一粒丹丸,朗声道:“阁下说笑了,在下堂堂汉人,怎能为你们蒙古人驱使,那也太没骨气了些。”   他说这话的同时,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光头和尚与持剑人身上。   他们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一变。尤其是持剑人,更是直接低下了头。   房师很是不悦,在大都可少有人敢拒绝与他。他再开口道:“年轻人,你想的太多。为我朝廷做事,得到的远比你做汉人多的多,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他是真的爱材,杨铭以双十之龄能有如此功力,比之大都的王公子弟可强上不止一筹,足以让他折腰为之招揽。   杨铭再次开口拒绝,然后低声道:“我方才与他对了三掌,分别用了“阳春白雪”、“阳钧天歌”、“三阳开泰”。得知他的掌力很是诡异,一半阴柔,一半温煦,应付起来不要硬碰硬,要小心。”   这时,村里渐渐响起喧哗声,许佳那般大的动静早将人惊醒,老杨村长让儿子、孙子挨家挨户的把人叫起,一块往西边逃。   杨铭的本事他略知一二,与他交手之人定是不凡,他们这种小老百姓,一旦被波及,那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不顾村人反对,拿出几十年做村长的威严,让大家往西山去。   老杨村长走在最后,他抬头看向人群,想到方才一直不见张铁匠。于是召来一个孙子,让他往张家去看是发生了何事。   公子哥见杨铭两次驳回房师的话,让他一脸不悦,不由冷笑道:“你可要想清楚,房师这是在给你们,乃至整个村子里的人活命的机会呢。若是不答应的话,小心……哼哼……”   屋顶四人瞬间勃然大怒,话也不必说了,提剑纵横而来。   公子哥惊了一惊,忙退后几步,避开几人剑锋。   宗副统领暗暗啐了他一口,自己提剑迎了上去。   方才他连中许佳三招“白虹掌力”,如今运气已很是勉强,不论对上四人中任何一人,定撑不住几招。   不过现在许月娘在几人中功力最深,拖住房师,许佳对持剑人,许远对光头,受伤的杨铭双战宗副统领与公子哥。   一时间看起来各处看起来势均力敌,不知在何处破局。   许月娘手中长剑快若闪电,并不与房师正面冲突,而是以速度为优势,拖住他。   房师内力虽高,但招式、速度皆不如经王含章传授武学的许月娘,两人对招时,相比许月娘的飘逸轻灵,他一招一式间看起来颇为笨拙,一派草原野性之感。   两人过得十数招,房师不免有些不耐,几十根短辫四散飘荡,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忽的大手一扬,就要去抓许月娘的剑。   许月娘剑身一转,直直的朝他手掌削去,房师手猛的一缩,又迅速拍向她胸口。   许月娘早有防备,左手衣袖一扬,一股劲力横撞出去。   “砰”的一声,两人各自退开。   这门流云拂手极得她与许远的喜爱,夫妻两个不说将其练的出神入化,却也相差不远。   如今他她以这门武学对敌,竟能出其不意的与房师平分秋色,着实厉害。   房师一愣,登时大怒,两手一合,再而往前一拍,内力浩浩荡荡的朝前扬去。   许月娘长剑嗡鸣一声,纵身而去,不愿与她硬碰硬。   但哪知房师这招速度极快,与他笨拙的姿势大相径庭,当空一掠,便已到了眼前。   情急之下她将长剑一横挡在身前,左手叠右手,内力狂涌而出。   “咔嚓”一声脆响,长剑应声而断,许月娘“蹬蹬蹬”倒退五六步,心头一阵气血翻涌,不过好在挡了下来。   但没等她松口气,房师攻势又至,许月娘脸上一惊,慌乱间双掌一拍,企图暂退敌人。   哪知这一招正中房师下怀,他哈哈一笑,双臂一抖,两手闪电般迎上。   “砰”的四掌相交,房师只感觉手心一痛,对方的内力便狂风骤雨般涌来,全然不留后路。这惊的他大惊失色,瞬间动用起全身内力,将对方硬生生挡住。   他能看到,许月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明显用了不正常的手段,只要他能扛过这一波攻势,对方便无计可施。   但就在这时,房师忽感双臂一麻,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不禁心中一突,想到方才的痛感,仰天大喊一声:“卑鄙!” 第153章   不会起名   许月娘哪管这些,双掌猛然用力,喀喇喇几声脆响,直接将房师双臂打断,直直的拍在他胸口!   房师惨叫一声,鲜血不要钱般的从嘴里狂涌而出,许月娘乘胜追击,大袖一展,正拂向房师脑门。   以她的功力,这一击非同小可,定让他脑浆迸裂不可。   夜半而来的灭门之灾,许月娘早就起了杀心。   突然,斜地里一道寒光闪过,许月娘心头一凉,猛然收手而回。下一刻,一柄长剑划过她手臂方才的位置,将衣袖削去一截。   许月娘若慢上一步,随衣袖而去的就是她半截手臂了,她连忙后退两步,后背让夜风一吹,冰凉一片。   她轻轻闷哼一声,将脸上的潮红压下,看向许佳。   许佳正张着嘴愣在那里,一脸的难以置信。   许月娘忙过去问道:“佳儿,你怎么了?可有受伤?”   许佳这才慢慢回神,见许月娘担心样子,缓缓摇头,“我没事,娘。”   她方才正与对方酣战,伺机抢攻时,对方忽的长剑一划,瞬间幻化出十几道剑光,铺天盖地般向她刺来。   许佳大惊失色,只觉对方剑势飘忽,虚虚实实间无从下手,但偏又每一道剑光清楚的很,不容忽视,只得暂时后退,浑身劲气勃发,做好防御的准备。   但哪知对方只是逼她退去,自己去相救房师了。   许佳不知对方精通这般出神入化的剑法,却为何一直装作剑法平平的样子。真论起来,自己肯定在对方手下撑不住多长时间。   房师被持剑人扶住,已然昏迷不醒。公子哥在旁处见了,吓的面色煞白,随手间胡乱劈砍几下,将杨铭格开,纵身向那边跑去。   房师虽是武者,隶属大草原祭祀一脉,但他在世俗中的身份也是极高。   若他有什么损伤,即便这公子哥是汝阳王的亲侄,也会付出血的代价。   但公子哥刚跑两步,就听“嗖嗖”两声,他背后一痛,就“扑通”倒了下去,嘴角鲜血直流,呜咽两声就没了动静。   宗副统领眼见房师重伤,公子哥身死,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恨不能陪着他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他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老天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正当他心乱如麻时,突觉脖下一凉,接着看到了狂飙的鲜血,脑中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失去了意识。   杨铭轻呼一口气,和许佳对视一眼,一齐看向那光头和尚。   他们之前听苏昌说过他遇到过两名擅使大力金刚掌的光头和尚,现在一瞧这人,不正是这般相同,顿时包围上去。   光头和尚见大势已去,心头一慌,就想突围而出。   但他已被围住,对方又都是高手,如何能出的去,即便他将大力金刚掌舞的天花乱坠,也不得不饮恨当场。   来时五人,顷刻间已三人身死,一人重伤,只余持剑人一个完好无损。   许远心头豪气干云,以剑相指:“阁下若识相些,此刻该束手就擒了!”   四人站成个半圆围上,看起来颇有气势。   许佳眼珠转了转,抿嘴思考对方战力几何,单凭对方那一手,己方虽人多,怕是也难占上风。   持剑人眼睛眯了眯,把房师放到地上,手一抬,便是星星点点的寒光密密麻麻刺来。   许远上前一步迎上,左右各有许佳和杨铭相助,许月娘退到一旁,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叮叮当当”,四人交手不过片刻,许远三人齐齐往后一撤,挥剑横举,剑身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七八个米粒大小的豁口。   许佳失声惊道:“你到底是何人,竟然,竟然有如此剑法?!”   王含章未在徒弟面前全力出手过,他们也不知自家师傅剑法如何高深,只目前来看,面前此人竟是她闯荡江湖以来剑法最厉害之人。   厉害的可怕。   持剑人未置一词,抬手收剑回鞘。   他也不管没了生息的几人,只将房师往后背一扬,不顾三人如何惊疑,缓缓走出许家,一步一步向来路走去。   许远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最后还是没出手。   等持剑人没了踪影,院子里静了一会,几人面色都很是难看。   许佳见杨铭捂着胸口,问道:“怎么样,可是伤了元气?”   杨铭缓吐几口气,有些艰难的微笑:“房师的掌力着实诡异,方才被我压下去,现在又涌了上来。不过没有大碍,待我静心化解便可。别忘了我修炼的是什么。”   许佳闻言放下了心,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声剧烈的吐血声,她立刻回头去看,就见许月娘软绵绵的倒在许远的怀中,胸前地上鲜血大滩。   许远很是担心,却有条理的在许月娘胸口点了几处穴道,又喂下几粒丹药,助她运转功力化开,看她面色略好才松了口气。   许佳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担忧的快哭了出来,两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娘,她,爹,她怎么了?”   许远深吸一口气,说道:“方才月娘以毒针暗伤房师,又使了那招,才能一举将他重伤,不然,今晚还有的打。”   夫妻俩之间从未有任何秘密,许月娘用的什么招式,他一猜便知。   “那招?”许佳倒吸一口凉气,愈发担忧的看着娘亲,但却少了性命之危的担心。   王含章因担心他们在江湖上有性命之危,所以特地传授了这样拼命的一招。   一旦动用,须得将全身的内力凝聚一点爆发出来,然后发挥出数倍于自身实力的威力。   但这样一来,对人体经脉筋骨的压力骤增,后遗症也不是一般的大,虽无后顾之忧,但修养三个月才能恢复如初。   许远轻手将许月娘抱入房间休息。   许佳环顾院子里的一片狼藉,苦笑一声,摇摇头同杨铭去寻离开的村民。   今夜发生这样的事,得好好安抚一番才行,毕竟都是无妄之灾。   ……   持剑人背着房师走在回城的官道上,白马村逐渐被抛在身后。   突然,持剑人脚步一顿,目光缓缓扫视四周丛林,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出来吧,你的剑暴露了你。”   空气瞬间一紧,几秒钟后,在他目光所停之处,走出一个瘦黑的年轻人,反手抽出背后的剑,淡淡开口:“你的剑法不错,我想试试。” 第154章   走丢   持剑人双眼微眯,手不由自主的一松,房师“砰”的掉落在地。   两人四目对视,各自燃起熊熊战意。   江湖上用剑之人多不胜数,但臻至化境的高手却屈指可数,如今得见一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持剑人握着剑惋惜道:“这么年轻,可惜了。”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哪来的自信!”   瘦黑年轻人淡淡说道,身子一晃,墨色的长剑带起一抹暗光,抢先出手。   ……   没有什么事是钱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只是还不到位。   大半夜的被叫醒,衣服都没穿好就一块往山上跑,走了一半又被叫回来,这是在折磨人啊!   村民们一时怨声载道,小杨村长满头大汗的安抚,但无济于事。   幸好许佳有“钞能力”,按人头算,每人一两银子,才算是摆平此事。   回村后,许家四散逃走的仆人回来了几个,一个个都面色吓然,一脸担惊受怕有羞愧的模样。   许佳没有怪他们逃走,这样的情况,逃跑是人的本能。   她让回来的这些下人打扫庭院,该扔的扔,该修的修。   等这些忙完,眼看东边出现了鱼肚白。   许佳站在小坡上看着村子,叹了口气正要下去,就见下面一个人影奔着她一溜烟的跑来了。   “钦哥儿,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许佳看着气喘吁吁的少年不解的问。   这是杨村长的二孙子,也是杨铭的弟弟。   杨钦扶着膝盖大喘两口气,伸手指着村子说:“姐,我爷说,张叔,张叔不见了,让你快去找一找!”   “张叔不见了!?”   许佳大惊失色,昨晚村里乌央乌央乱成一团,她没来的及去看张叔如何。要是张汶的父亲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啊!   许佳一拍脑门,也不管杨钦,纵身往山下而去。   杨钦羡慕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轻轻啧了一声,随即也往村子跑去。   杨家院里,本来修养元气的杨铭正一脸焦急的在院中来回走。   一见许佳,他立刻上前道:“张叔没了踪影,他会去哪里?”   许佳摇摇头,稍微平缓一口气,说道:“村人回来时,我见过他一面,把若松送还回家,然后就回去了。”   “我以为他是回家了,没想到他……”   这时,从门外跑进来六七个十多岁的小孩,他们是被杨村长派出去找人的孙子们。   “大哥,西山那边我们今晚去的地方找遍了,张叔家附近也找了,都没有。”   杨铭见他们一脸的疲惫,知道他们半夜就醒,又出去找了许久的人,也累坏了,便让他们去休息了。   “他会去哪儿呢?”   许佳来回走动,低头想着张父的去向。   杨铭去房里和累坏的杨村长说了一声,出来后对许佳招手,“走吧,我们再去找找。”   许佳推他回去,“你受了伤,又熬了一夜,切勿再加重伤势了。你在这里坐镇,我自己去。”   杨铭摇头道:“张叔找不到,我也无心休息。他这么大年纪的人,自己不会走丢,我担心他被那房师的人抓走了!”   “那房师我们只知他一个诨名,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晓,若真是被他的人抓去,该去哪里寻人。怪我,这应该问询出来的,可惜当时被那人的剑法震慑,就……唉……”   “这事确不正常,房师一伙人败走……算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愿房师他们是真的离开了。不然张叔被他们抓走,日后我们有何面目去见二师兄。”   许佳面色颓然的摇头。   她打斗了一夜,又追回村人,清扫庭院,很是疲累,脸色也难看的很。   但众弟子中,只他们两人在,而自己又受了不轻的伤,只能许佳挑起大梁。   所以即便杨铭很是心疼,也只能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会没事的。要是房师还有帮手的话,加上那位高手,我们恐怕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哪里全身而退了,你和娘都受了伤,这还不够嘛。”   许佳勉强一笑,又抱怨的拍了他一下。   杨铭抓住她的手,两人四目相对,噗嗤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别的地方其他人都找过,两人出了村子,一路顺着去城里的路找去。   哪知刚走了里许,就见张父慢慢悠悠的朝两人走来。   许佳和杨铭同时一愣,忙上前问道:“张叔,你去哪了,怎么在这里?”   张父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就在村子周围逛了逛,怎么了?”   他留着短粗密麻的胡须,一笑起来很是粗犷,再配合上常年打铁练出的膀大腰圆,颇有些张飞、李逵的感觉。   许佳有些埋怨道:“张叔,你说你出来也不说一声,我们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正要去救你呢。”   张叔大手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这事你说,让你们担心了,是叔的不是。我就想着快天亮了也睡不着,就起来到处走走,哎呀,你们回家了,汶哥儿也不知啥时候回来。”   许佳见状就不好再埋怨,只道:“您没事就好,可吓坏我们了。行了,那回去吧。”   杨铭笑道:“我们回来时遇到了二师兄,他和大师兄一起去了江南办事,很快就能回来了。”   张父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出去这么久,也不知他过的如何,有没有受伤。”   许佳说道:“二师兄武功高强,一般人可打不过他,您就放心吧。”   张父怅然了一瞬,然后拍拍杨铭肩膀,“行,回吧。”   他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拍了两下,直让杨铭疼的嘴都咧开。   张父见状愣了一下,连忙抬起手,“这是怎么了?”   许佳过来扶住杨铭,“没大事,就是昨晚受了点伤,养几天就好了。”   张父闻言点点头,没再细问,就大步回家了。   许佳和杨铭也正要走,就听背后忽的响起一个声音:“三师兄,师妹。”   两人吓了一跳,立刻摆出防御的姿态,转身跳出去两步。   许佳剑都拔出来了,但一看来人,又把剑收了回去,上前喜着不客气的拍着来人肩膀,“好啊,四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我们一跳!”   这人正是韩厉,他冷淡的脸上浮起久违的笑容,“刚到……”   杨铭走过来上下看看他,见他身上有几处衣衫破裂的痕迹,没有血迹便问道:“什么人,能差点伤到你?”   韩厉道:“一个使剑很厉害的人。” 第155章   担心   一听这话,许佳忙问道他在何处遇到,又将昨晚持剑人的特征给他描述一遍,问道:“是不是他。”   “是他。”韩厉点头。   杨铭和许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谁赢了?”   “侥幸胜他一招。”   “功力大增啊!”杨铭惊喜的给他一拳,“咱们这许久不见,没想到师弟你剑法已经如此厉害了。”   “你将他怎么了?实话和你说,昨晚我们两个加上许叔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若不是他无心交战的话,此刻我们是站是躺都不好说了。”   韩厉听完转身就走。   两人忙把他拦住,“你要做什么?”   “杀了他。”   “你们交手后,他没死?”   “轻伤。如果拼命,他死,我重伤。”   韩厉面无表情的说出这话,听起来很是自大,昨晚三个高手联手都打不过的人,你一人就敌的过?   但许佳和杨铭却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的话,同时也知道这师弟师兄是直脾气,心里要做的事,拼了命也要做到,就像要去杀那人。   说了杀他,就一定会杀了他。   杨铭二人忙把他劝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若有人接应,早就走远了,若是无人接应,那更不会让人发现他的踪迹。咱们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如何去寻仇。”   “方东白……”   “谁?”杨铭没反应过来。   “是那使剑的人?”许佳瞪大眼睛。   “是他。”韩厉点头。   “方东白?”杨铭右手搭在下巴上想了想,忽的眼前一亮,“方东白!八臂神剑方东白!原来是他,难怪这般厉害!”   许佳对此人无甚印象,一脸茫然,倒是韩厉在旁边若有所思。   杨铭便将方东白的身份来历说了一遍。   方东白,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剑术精奇,名动江湖,只因他出剑奇快,有如生了七八条手臂一般,因此得了这个外号。   只是几年前听说他身染重病而亡,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三师兄,莫不是你记错了?”许佳有些怀疑,原已去世的人,忽的重现人世,这怎么可能呢?   杨铭沉思着摇头,“既然他说他叫方东白,那就应当是真的。方东白……嘿,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还活着,莫不是丐帮的后手,昨晚偷袭之人也是丐帮所为?”   “偷袭?”   韩厉用眼神表达疑惑。   许佳将昨晚的事和他说了一遍,然后疑惑道:“丐帮?我爹从未与丐帮有过冲突啊?”   杨铭想了一下,觉得许叔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在江湖上与人结仇,莫不是许婶得罪的人?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被他摇头抛出去,许月娘这么多年几乎没出过村子,如何能与人结怨。   可对方明确就是冲着许家来的,行的是灭门之事,敌人到底是谁呢?   杨铭这样想,只能道:“具体是谁,佳儿你定是不知,咱们还得回去问问许叔才好,顺便看看许婶如何了。”   许佳正担心许月娘,立刻点头,韩厉自无异议,三人便去了许家。   许远也在冥思苦想,自己从哪里得罪的人,怎么就到了灭门的程度?   可任他想破头皮也没能想出对方是谁,杨铭三人来问,也没有结果。   许佳去屋里看许月娘如何,杨铭在外面和许远道:“许叔,你真的没得罪人?”   许远瞪了他一眼,“你看看天,我从黑想到白,连当年我在襄阳城里吃了霸王餐,偷偷跑了的事都想起来了,真有那么大的仇恨,我还能想不起?”   杨铭苦笑一声,“这就难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忽的记起那个光头和尚,联想到当日苏昌和俞岱岩遇到的两人,自己仰天思索其中的关窍。   “房师……方东白……若要查询这些人的身份,还得从他们两人身上入手。”   “房师……听着像朝廷的人。”许远随口一说,立刻愣在那里。   “许叔,怎么了?”杨铭问道。   许远一巴掌拍在剑痕纵横的墙壁上,“我早该想到的,许正阳!除了他,整个大都再无人会做此事了!”   “该死的东西,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下如此狠手,许正阳……果然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许远一拳打在墙上,砰的一声,拳头陷入一个坑里,蛛网状裂纹均匀的向四周分布。   “许正阳?”   杨铭依稀听过此人,但早已没了印象,“这是何人?房师与方东白这样的人都能指挥的动。”   “你莫小瞧了他……”许远斜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连王先生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我来时正与王先生分离,他可还伤着呢!”   “什么!?”   杨铭脸色一变,惊道:“师傅他受伤了?许叔,师傅伤势如何?严不严重?”   许远刚要开口,蓦然感觉身侧一股锋锐的剑意拔地而起,瞬间将他笼罩其中,骇的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心悸不已。   他转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就见韩厉长剑在手,双眼凌厉无匹,直让人不能直视。   许远直觉得一时间头晕目眩,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就有如此实力了?   “是谁?”韩厉开口。   “什么?”许远没反应过来。   “是谁伤了师傅?”许佳在房里听到动静也含怒而出。   许远见三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忙道:“我也不知是谁,不过和王先生交手那人被你们师傅直接打死了,也不算吃亏。至于王先生的伤势,听他说不是很严重,还能骑马赶路。”   他们当日在城南小院聚头后,暗地里探听到汝阳王府去世了一个老和尚。   师兄妹三人对视一眼,一同笑着放松下来。   把人打死了?那没事了。   杨铭问道:“许正阳到底是何人,许叔你快说罢。”   许远看了许佳一眼,略犹豫了下,就将他们家与许正阳的恩怨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有多少恩怨,全是许正阳单方面的怨。   几人听完,皆对此人的卑鄙程度无语至极。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同时也对许正阳的阴险狠辣有了认识。 第156章   鹰王   汝阳王笼络中原武林高手之事本已不是秘密,许正阳在王府供职,能召来如此多的高手非是不能,再算上许正阳的心性和王含章受伤,此事十有八九是他做的。   有了目标,那报仇就好做多了。师兄妹几人心下略定,暂放下心来。   他们此次损失如此惨重,来人五个,只方东白带着重伤昏迷的房师回返,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   许佳他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养好伤,顺便商议对策,研究一番此事该如何报复。   来而不往非礼也,等他们师徒聚齐,汝阳王府也不是不能闯一闯的。   就是这么有自信。   几人这样说定,先各自回家,有事一同商议。   韩厉离开许家往下溪村走去,一路上有认识他的人打招呼,他都是微微点头。   他性子自来如此,别人也见怪不怪。   等他出了村,不知为何停了下来,转头向南边的张家铁铺看去。   铺子门口张父正大喇喇睡在躺椅上晒太阳,颇为享受的抽着烟袋杆。   两人相隔甚远,韩厉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身影,但张父好像看到了这人是韩厉,挥挥手里的烟杆,算是打招呼了。   韩厉抿嘴弯腰行礼,快步顺着河道往下走去。   ……   天鹰教众早在太湖边布下了天罗地网,王含章他们方一靠岸,就立刻有弟子前来接应,很快各处报信的弟子来往安排。   不多时,众人已来到苏州外的一处别院中。   谢逊中了生死符,又被王含章封住了穴道,关在一处密室中。   殷素素白着一张脸在堂上问:“近处有哪位堂主、坛主在?”   回话的弟子道:“回禀小姐,近处只有青龙坛的常坛主,他在太湖与谢逊相遇被打成重伤,正在城中修养。您若是要见,属下即刻去请他来。”   殷素素闻言脸色一暗,叹了口气道:“不必了,让他好生修养吧。我哥哥何在?”   “殷堂主、程坛主他们听闻您的事,不顾伤势回返总坛请出教主,一行人正在往太湖赶来。”   “爹也出关了。”   殷素素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红了双眼,“他老人家此次闭关这般重要……怎能这么轻易的就出关。”   堂中一时寂静无声,王含章师徒和王子虚都没开口。   等殷素素略平静会,几人又说了几句,王含章起身出门,顺便把张汶和王子虚一同带了出去。   张汶出门前,下意识抬头看了殷素素一眼,恰此时殷素素也在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张汶轻笑一声,对她微微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王含章无意中看到这一幕,狐疑的看向两人,然后难以置信的想到了些什么。   到了另一间房里,王含章问王子虚道:“王家如今有多少人?”   “王家男丁算上我共有五人。”王子虚不假思索道:“先祖当年只生养一子,传至如今,一直都是一脉单传,至我祖父之时才有了我父亲、二叔两人,再往下就是我与堂弟。”   王含章微微颔首,这样人数精简尚好,若真是一大家子,他还觉得麻烦呢。   “我见你武功且还不错,想来你父与祖父武功应当更高,怎么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呢?”王含章奇道。   王子虚道:“这是先祖传下的规矩,不许后辈子弟在江湖上肆意出风头。他老人家道武功只是用来防身的,不是用来争强斗狠、牟取名利的,一旦引人觊觎,那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我们平日只与曼陀山庄来往,且山庄破旧,修补很是艰难,便除了祭祖,平日也不大往这边来了。”   王含章微微颔首,表示会意,能留下这样的祖训,语嫣看人的目光还是不错的。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得知王家现居山西,心中立刻想起了当年的擂鼓山,便有了一观旧地的想法。   这一晚在庭院中歇息,第二天一早,王含章刚打坐完,就听外面来人说教主一行到来,请他们过去会面。   王含章对白眉鹰王很有兴趣,毕竟这是明教四大法王中独自建立偌大势力,能与武当、少林等派相抗十余年,且还不落下风的人物。   并且还有情有义,在明教危难之时,倾全力相助,实乃当世英豪。   至于两家间的些许龃龉,有并肩抗敌的情分在,不值一提了。   三人到了大堂,就见那中间坐着一位花白头发胡子的老者,气势恢宏,不怒自威,令人惊奇的是那一对长而白的眉毛,熠熠生光,不愧是“白眉鹰王”。   进去后,王含章和殷天正对视一眼,立感对方实力雄浑犹胜谢逊一筹。   这也难怪,四大法王结义金兰,白眉鹰王居首位,若不是有真本事,如何坐得稳这个位置。   殷素素见他们到来,在殷天正旁抹着眼泪起身,给殷天正介绍道:“爹,这位就是王含章王先生。”   殷天正一双鹰目精光四射,起身抱拳道:“王先生,野王之前谈及你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然英武不凡,老夫白眉鹰王,见过阁下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这么给面子,王含章同样回礼道:“白眉鹰王过奖了,之前伤了贵公子,还请多多海涵。”   殷天正一摆手,不在意的请王含章入座,双方都颇有默契的将这一折揭了过去。   众人落座……   殷天正自是居首位,王含章在左首坐了,依次是苏昌、张汶、王子虚。   对面殷素素坐了第一个,后面是神蛇坛封坛主。   殷野王等人伤势未复,有殷天正亲自赶来,他们自然不必再来了。   双方略寒暄几句,白眉鹰王就对王含章一拱手道:“王先生,听素素说,狮王被你捉了来,正关在别院的密室中,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同意。”   王含章笑道:“鹰王直说便是,有什么话大家一同商议。”   殷天正叹了口气,道:“想来王先生也知明教四大法王罢。”   “略有耳闻。”   王含章心道果然是为谢逊之事。谢逊差点害了他女儿性命,难道还要为他求情饶命不成?   “我们四大法王,结义金兰,他不仁,我却不能不义。 第157章   感性   “自阳教主失踪后,明教四分五裂。我一气之下离了明教,教中之事不再多管,但狮王之事我却素有耳闻,实是他做的太过了些。   在江湖上滥杀无辜,结下诸多仇怨。唉,他为夺宝刀而伤我女儿,若非……当真留不得他了!”   他面色沉沉的说道,握着座椅的手上青筋乍现。   王含章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低着头似是在思考。   殷素素美眸流转,从王含章身上移到张汶身上。正喝茶的张汶意有所动,抬眼正和她对视在一起。   两人眼神轻动,一抹笑容不由自主的流露而出。   王含章正想着,这个时期的谢逊功夫尚有锋芒,虽不及十多年后从冰火岛归来时那般圆润如意,但也可居当世一流。   将他交给殷天正并无不可,反而更好些,但受伤的是自己的徒弟和“后人”,总得问询他们的意思。   王含章便转头看向张汶和王子虚,却见他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狐疑的说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看到出神的殷素素,当即将要说的话咽回肚里。   他轻咳一声,对殷天正笑道:“谢逊本来与我无关,只是他伤了我徒弟,所以才将他拿住,如今鹰王开口了,那就将谢逊交给你吧。”   殷天正哈哈一笑,觉得与王含章很投脾气,对他的态度愈发和善起来。   说了半天话,中午时殷天正摆下一桌酒席,用于冰释前嫌,顺便加深彼此的感情。   酒桌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宾客尽欢。   酒足饭饱后,又说了会话,便各自回房略歇上一歇。   王含章把要回房的张汶叫住,示意他随自己来。   “你和殷素素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不大对劲?”   刚一坐下,王含章就张口抛出这么个大雷,惊的张汶茶杯都没拿稳,“咚”的掉在桌上,茶水洒了一片。   张汶手忙脚乱的把茶杯扶起,又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再倒好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放在王含章面前,才有些尴尬的坐下。   “说啊……”   王含章有些好笑的道。   “那个,就是那样……”张汶轻咳一声,“被谢逊追杀这么多天,就……”   “患难见真情?”   “呃,日久生情……”   王含章盯着张汶看了好一会,正色道:“你可是认真的?”   “是的,弟子是认真的。”张汶也收起羞涩,郑重的点头,“昨晚我与素素聊了许久,双方皆明了了心意,再认真不过。”   王含章看他这般郑重,微微点头,心里斟酌了一下,觉得有些事虽不近人情,但他身为师傅,该说的还是要说。   “你可知天鹰教与明教的关系?明教可不是正派,阳顶天之后群龙无首,其行事愈发放肆,将来很可能会惹上大祸,甚至引得中原几大门派围攻。   我虽今日第一次见白眉鹰王,但能看出他乃重情义之人,到时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果让你与中原各派为敌,你该如何?”   王含章把原来世界线中出现的情节说了一遍,既是考验他对这段感情的认真程度,也是对张汶心性成熟的判断。   当然,如今的时间线在他及弟子的干预下已然发生变化,将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   张汶低头想了片刻,肃然开口:“何为正,何为邪?师傅在教导我们时,从不以正邪之论行事。若单以正邪而论,那也太浅薄了。况且这本来就是无从界定之事,以弟子的为人处世,定会与素素同心同德。”   王含章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心里暗暗想道:我从前还教过他们这些?竟是半点也想不到了。   他这些年教导弟子,几乎是想到哪说到哪,没有章法,天马行空。   所以一些说过的话,他早已记不清了。   王含章道:“徒媳的出身门第,从不在我的考虑之内。师傅关注的只有两点,第一、她是否是良善之人。   这非是让她纯洁如白莲,不敢见血那种。而是不能心性狠毒,罪恶滔天。在江湖中行走,杀人不算什么,但所杀的当是该杀之人,而非无辜之人。   第二,你与她是真心相爱。”   听到这句话,本来低头听训的张汶忽的眼眶一热,两行热泪“啪嗒”滴在桌上。   “人来这世上走一遭,短则几十年,长不过百年,若不能有一真心相爱之人伴有余生,那也太残酷了些。”   “这两点,不只是你,其他的弟子我也同是这一要求。为师不求你领江湖风骚,闻名当世,只想你们可以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也就是了。”   说完这些话,王含章才突然有了做父亲,做长辈的心态。   教导弟子们这么多年,一直把他们当成小孩子,懵懵懂懂,不谙世事。   但一眨眼,他们却都能在江湖上闯出些许名头,行事也能周全章法,这时间,也过的忒快了些。   他话说完,房里一时沉寂下来。   王含章缓缓心情,又道:“既然你们是真心相爱,那么剩下的就交给师傅吧。择日不如撞日,趁着鹰王在此,我为你提亲。”   张汶猛然起身,撩起衣袍“扑通”跪倒在王含章面前,“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然后带着哭腔说道:“多谢师傅。”   王含章把头转到一边,摆摆手,“出去吧……”   张汶回房,呆愣愣的坐到床上,脑中回想起师傅教导他们读书、习武过程中的一点一滴。   日出东方,他们在红彤彤的朝阳下扎着马步。   烈阳高照,他们在葱郁的竹林间朗朗读书。   疾风骤雨,师傅教他们感悟天地大势。   ……   许许多多的画面温润着他的心,将他从一个傻乎乎的农村娃娃,教导成一个知诗书、懂武艺,拥有强大自信心的俊才。   张汶怎能不感激。   今日听王含章说出这样一席话,他看到师傅脸上的皱纹……   师傅脸上没有皱纹,并且一如当年那般年轻。   感怀浓烈的情绪突然一顿,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张汶突然觉得,这些事,师傅可能都不记得了…… 第158章   求娶   王含章也在房里感慨半晌,然后又想着提亲之事。   他在房里四下一扫,目光落在床脚硕大的包裹上,心中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王含章在大堂与殷天正见面,他道:“昨日回去后和小徒商议许多,今日有一事还望鹰王允准。”   殷天正哈哈一笑,“王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只要能办到,老夫定眉头也不皱一下。”   王含章看了殷素素一眼,笑道:“此事说难也不难,说简单还有些难度,我也是第一次行此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殷素素似有所察觉,惊诧的看向张汶,却换来对方郑重的点头,她的脸登时就羞红了,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不知父亲是否会同意。   殷天正道:“先生但说无妨。”   王含章呵呵笑道:“我想为小徒张汶,求娶贵千金殷素素,不知鹰王意下如何?”   殷天正听了立时愣在那里,脸上还带着方才的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疑的看向殷素素,“这……王先生何出此言?”   王含章道:“说起来,这倒是谢逊促成的缘分了。小徒与素素一路逃亡,相互扶持,彼此生死与共,不觉就产生了爱慕之心。我身为他师傅,不忍他为情所困。所以,斗胆来求娶贵千金了。”   殷素素可不是害羞的人,虽然红了脸,但眼角眉梢风情无限,看向张汶自有一股坚定。   殷天正见她如此模样,登时明了二人是互通心意的,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如今终于要被猪拱了吗?   这样的心情让他瞬间没了好脸色,翻着眼也不看王含章几人,过了许久才淡淡说道:“儿女的婚姻大事,总得他们自己愿意,今日王先生提的突兀,我们暂且没有准备,请让我们商议一二,然后再回复罢。”   王含章忙起身笑道:“这是当然,鹰王考虑得当,是我们冒昧,那这就先告退了。”然后对张汶使了个眼色,师徒二人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殷天正瞬间拉下脸,很是难看的对殷素素道:“你是什么时候和那个小子有的情意?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来!”   殷素素半低着头,有些羞涩,又带着坚强的将那些缓缓说来。   王含章回了屋,苏昌正等在房里,他一把揽住张汶,笑嘻嘻的凑到他耳边道:“我的天,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竟全然不知,要不是方才找你们不到,去大堂外偷听了那些,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好你个张汶,不声不响的媳妇都快娶回家了,都走到我前面来了。咱们师兄妹五人,竟是最沉稳的你先成亲!”   张汶一惯的能说会道此刻也是张嘴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红着脸道:“就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们两个带着你互相帮扶,才有了这段姻缘,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   他越说越放松,最后还调侃起苏昌来。   苏昌夸张的捶了他一拳,“好啊,我躺在那里生死不知,你却在那里谈情说爱,真是不将师兄放在心上!好,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情谊,终归是比不上美貌的女人,伤心了。”   他做状泫然欲泣,惹的张汶哈哈大笑,两人很是玩闹了一会。   最后王含章出声止住他们,“好了,别闹了。等鹰王问询完殷素素,想来这两天就会有结果的。咱们就等着吧。”   张汶虽然心急,只得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连功夫都不能好好练了,生怕走火入魔。同时也不敢去寻殷素素说话,生怕被未来岳父发现,惹出别的风波。   于是可苦了苏昌和王子虚,每日被他拉着比剑,很是辛苦。   等到三日后,殷天正才派人将他们叫过去。   殷天正坐在高位上,看着王含章及他身后的张汶,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张汶顿时欣喜若狂,要不是这样的场合不对,他恨不得抱着殷素素仰天大笑三声。   王含章将背在身后的长条木盒取出,放在手上,笑着看向殷天正:“多谢鹰王。此事说来委屈了素素,我们师徒无甚宝贝,求娶她只能以此物为聘,还请不要见怪。”   他说着,朝后缓缓打开木盒,一把黝黑的大刀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骇人的煞气。   “这是……”   殷天正有些迟疑,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不敢相信。   殷素素目露惊疑,心中也冒出与殷天正同样的想法。   王含章唇齿轻启:“屠龙刀!”   “咔嚓”一声,高座上的扶手被殷天正一把捏的粉碎,整个人忽的站起,难以置信道:“这就是屠龙刀!”   虽是问疑,但语气却是肯定。   以王含章的身份,若拿出的是赝品,那可是要笑掉别人大牙。   张汶惊呼一声,“师傅!”他心中甚是感激,同时又觉此举不妥。   屠龙刀太过贵重,在座之人无不知晓其中价值,黄金万两根本不值一提。这是一件超脱物质世界价值的物品。   没人出的起价钱。   也没有人会出。   殷素素起身道:“王先生,敢问此刀如何得来?”   王含章道:“之前小徒苏昌言道他不知屠龙刀所在,的确如此。我得此刀,也是机缘巧合。那日,我从大都赶到临安府……”   他将来宝如何凭运气获得此宝的过程一一讲来,其中的机缘巧合,让在场几人惊叹连连,纷纷感叹来宝的运气,和王含章的运势。   屠龙刀在来宝手上,犹如宝珠蒙尘,他只敢放在无人的阴暗之地,一个人悄悄把玩,完全不敢将此事告知第二人知晓。   但这刀在王含章手里,那其中的境遇况便非同一般,闻名江湖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如今,屠龙刀将作为聘礼,移交到天鹰教手中。   “王先生,这等宝物,你真的愿意将它作为聘礼?”   殷天正一步步走到王含章面前,伸手摸摸盒中的屠龙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王含章将其往前一伸,微笑道:“任它再珍贵的宝贝,又如何能与徒儿的姻缘相比,更别说他求娶的是贵千金,物超所值。”   殷素素双眼一亮,看着王含章很是感激,这般被人重视,怎能不感动。 第159章   路遇   殷天正接过木盒,从中取出屠龙刀。   王含章避让到一旁,任他试刀。   张汶忙也躲到一边,只是不知是慌乱还是怎么,他竟跑到了殷素素旁边。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深沉的爱意。   这三天的短暂分离,不仅没有让他们之间的感情生疏,反而愈发浓烈在心,彼此之间更加明皙自己对待这份感情的认真程度。   殷天正将目光在刀身一处处游离,屈指在刀背之上轻轻一扣,厚重的嗡鸣之声立刻响起。   他惊叹且满意的点点头,本来想要让张汶吃些苦头的想法顿时抛之脑后,看向他的目光甚是满意。   张汶心下汗然,暗道这是沾了师傅的光。   这门亲事就此定下,但是具体成亲的日子还没确定。   因白马村与天鹰教总舵相隔甚远,彼此之间迎亲太过麻烦,所以参考了王含章现代化的建议,在两边各办一场亲事。   这样的事虽然猎奇,但细细想来却是两全其美,甚有道理。   亲事成了当晚,张汶又对王含章叩首,将屠龙刀这样的宝贝作为聘礼,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师傅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了。   王含章对屠龙刀不甚在意,但是徒弟如此感激于他,他还是很欣慰的,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苏昌在旁边看着很是羡慕,心里也冒出想要找媳妇的想法。   张汶嘲笑他:“这种事只想是没用的,还得靠自己去争取。大师兄,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相熟之人,甚少与人交流,你该好好反思自己了。”说完转头就跑。   苏昌气急,追上去狠狠打了他一顿,非让张汶求饶才放过他。   王子虚见他们肆意的玩笑,有些艳羡他们的关系,王含章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过几天等这里的事定了,我随你去一趟山西,看一看王家的其他人。”   王子虚眨眨眼,很是兴奋的点头应下。   又过了几天,成亲的日子选定,就在明年的四月十八日。   如今才是六月,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筹备,时间很是宽裕,各处安排细细思量后也安排的过来。   殷素素的想法是延后一些,她需要将紫微堂中之事与下一任堂主交接,同时也不舍殷天正与其他亲人。   这一嫁,可就是千里之遥,不知何日才能回还,不过她的离别的伤感的之情还未爆发出来,就先迎来了与王先生的分别。   对殷素素来说,她是感激王先生的。   不仅是他的救命之恩,还有他对自己的教诲——定亲当日,王含章以张汶长辈的身份对徒媳的教导。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与张汶感情的支持。   所以她看着师傅远去,很是不舍的与张汶、苏昌远送出城三十里。   直离了他们视线,骑马走在前面的王含章突然双腿一夹马肚,纵马狂奔起来,掀起一片沙土。   王子虚忙跟在后面,不顾沙土迷眼,同样纵马而去。   两人一口气跑了两刻钟才缓缓停下,又行了半日,在路边的一处茶肆歇脚。   这茶肆出现在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过路的行人都会在这里喝口水,歇歇脚,因而人很多。   两人来时只剩最后一张桌子,便坐了,嘱咐店家给马匹喂些上好的草料,自己也叫了些简单的吃食填饱肚子。   在他们旁侧,坐着两桌六人,他们穿相同的服饰,应是同一门派。   其中一桌坐男女两人,男的中年模样,身材矮胖,面白无须,甫一见,就给人奸诈之感,说出的话也很不好听,“师妹,那什么劳什子天鹰教竟敢拂了咱们昆仑派的面子,定要让他们吃些苦头。”   王子虚闻言惊诧的看了他们两眼,这竟是天鹰教的对头不成?   旁边的女子甚是美貌,端起茶杯笑道:“师兄莫急,在这江南,天鹰教的名头可大的很,那白眉鹰王也非是等闲之辈,虽久不现人前,但身份辈分在那里。咱们昆仑一家独木难支,还是得寻些同道相助才好。”   矮胖男子眼前一亮,忙点头道:“师妹说的是,听闻峨眉派静虚师太来了近处,不如请她来助手如何?”   “咚”的一声茶杯落在桌上,美貌女子斜睨着他,冷笑道:“师兄,静虚师太乃峨眉派灭绝师太座下大弟子,是出了家入了佛门,将来甚至要继承峨眉道统之人。你可小心些,切勿将自己的小心思漏了出来!”   说完,头扭到一边,冷笑个不停。   矮胖男子忙安抚道:“师妹这话从何说起,左不过寻个帮手,哪里就牵扯到这些。好好好,咱们不找她便是,何苦生气呢,都是师兄的错,再不敢了。”   他说着连连作揖,很是伏低做小。   这茶肆十多张桌子,来往行人说话高声大喝,他这里的动静不很起眼,但却让旁边的王子虚看了个热闹。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滑稽的场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矮胖男子正感失了面子,听到这声笑,更是羞恼不已。他猛的一拍桌子,起身指着王子虚张口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笑话老子!”   然后“啪”一掌将桌上的筷筒打飞,四散纷飞的竹筷朝王含章、王子虚两人劈头盖脸的扬来。   王子虚猛的起身,双手穿花蝴蝶般在身前一阵闪动,只见再停下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竹筷。   他低头看向王含章,见他没有反应,便抱拳道:“兄台见谅,方才是在下无礼了。”   说完伸手一拂,将自己桌上的筷筒扬起,就见筷筒轻旋飞起,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对方桌子中间。   他自己坐下,高声道:“店家,再拿一筒新竹筷来。”   说完随手朝后一扬,手中那把竹筷“咚咚咚”一阵响动,深深插在他身后的地上,组成一个“和”字。   自矮胖男子高喝,周围便鸦雀无声,一个个既兴奋且惊的看着热闹,同时拿住自己的东西,一旦打起来,就会很有经验的远远避开。   店家胆战心惊的拿过一筒竹筷,轻手轻脚的放在这一桌,王子虚对他点头微笑,骇的他远远避开。 第160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矮胖男子面色一变,不由看向美貌女子。女子修眉微簇,起身抱拳道:“在下卫四娘,这是我师兄西华子,敢问阁下是?”   王含章总算抬头瞧了他们一眼,原来是这两人。   王子虚起身抱拳道:“在下王子虚,久闻昆仑派贤伉俪之名,久仰久仰!”   西华子、卫四娘,皆是如今昆仑派掌门何太冲的亲传弟子,在江湖上颇有声明。   西华子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王子虚”这名号,在江湖上似不有名,但见其方才露的那手,当不是无名之辈。   “不知这位是?”卫四娘向王含章问询道。   王含章没有说话的意思,王子虚自不会越俎代庖,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卫四娘面上很是挂不住,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这般无视过她,像她这般心高气傲之人,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她当即退后两步与西华子并列,右手一招,另四名昆仑弟子立时起身,冷笑道:“阁下无视在下那便罢了,但对我昆仑派不敬,在下可要讨教两招,看看阁下的武功能否配得上这份态度!”她说着两手一翻,两柄短刀出现手中,一上一下便朝王含章砍去。   不怪昆仑派在江湖中生评嚣张跋扈,有这样的弟子作为昆仑派的门面行走江湖,昆仑三圣再大的名头,也不够后人弟子败坏的。   王子虚“苍锒”一声拔剑相迎,“叮叮”两声将短刀隔开,然后手腕一抖,挽出四五父朵剑花,眼花缭乱般朝卫四娘刺去。   卫四娘哼哼两声,右手短刀快若闪电般斜地里劈出,架住对方,身子一旋,左手短刀反握住捅向王子虚腰间。   对方能在江湖中闯出名声,真功夫还是有一些的。   王子虚左手一拍,正中她手腕麻穴,短刀立刻掉落,卫四娘右手顺剑劈下,他闪身避过。   两人走的都是轻灵迅捷的武功路数,顷刻间已然过了十多招,眼看卫四娘落入下风。   旁观众人一见动手,忙退避开来,大部分连忙走掉,但也有胆大的,远远的看热闹。   西华子见卫四娘不好,心下紧急,唯恐伤了师妹。他左右看看,四周除了那几个看热闹之人,只剩店家二三人。   他对低声对两名弟子吩咐几句,他们立刻将那些人赶走,然后自己看清王子虚些许招数后,甚有信心的当空一跃,悄无声息的一掌拍向王子虚后心。   王子虚与卫四娘酣战正焦,对此毫无察觉,眼看就要中招之时,王含章突然眼皮一翻,冷哼一声:“何足道空有“三圣”之名,门人弟子竟这般不堪。”   就见他一掌似缓实快的凌空拍去,正中西华子胸口,直把他拍飞十余丈,口喷鲜血,不省人事。   几个弟子立刻口中惊呼出声,奔过去将西华子扶起,查看伤势如何。   卫四娘闪身飞退,王子虚正想乘胜追击,但被王含章叫住,冷哼一声退了回来。   西华子受伤虽重,却无性命之危,卫四娘查看清楚后松了口气,目露愤恨的看向坐在那里喝茶的两人。   王含章见她如此模样,突然双眼炯炯,精光乍现,直射入卫四娘心底,骇的她立刻低眉避开,不敢正视,她心中惊惧不已,暗道:对方是何等高人,我竟连他双目都直视不得。   卫四娘心下一阵忐忑,己方先行挑衅已然落败,不知对方要如何做。她斟酌着正要开口,却见对方扔下一块银子,将马匹牵出,纵马而去。   她顿时松了口气,见西华子昏迷不醒,心头登时又有火起,厉声对四名弟子吩咐几句,一人背起西华子,向西行去。   他们原是要去寻天鹰教的麻烦您谁知出师未捷,再去已是毫无意义,便向来路而返。   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二人的心情,路上王含章还问到卫四娘武功如何。   王子虚想了想道:“她刀势极快,与我不相伯仲,但是内力尚不及我。若全力以赴,当三十余招能拿得下。”   他只听过二人名字,却不知卫四娘正有“闪电娘娘”的名号,正以双刀迅捷得名。   王含章点点头,心下对昆仑派不以为然。卫四娘这等首屈一指的弟子在王子虚眼里是这等评价,想来那“铁琴先生”何太冲也不过如此罢。   他心中甚是无奈,自己不过路过歇脚,都能遇上这样的事,实买让人无奈之极。   经历了从前的事,王含章深感江湖中事琐碎无章,应付起来甚是头痛。   所以他自醒来后便偏安一隅,只教导徒弟,安心生活,也算悠闲自在,怡然自得。   但出来一趟,本意是去武当与张三丰探讨武学,谁知与天鹰教成了儿女亲家,又在大都被人暗算,今日又与昆仑派结了仇,这当真应了那话: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都是几个不肖徒弟引起的。王含章心中这样想,看向王子虚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和睦,如今认下这一脉“后代”,又不知该生出多少事来。   王子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老祖宗,说话行事愈发小心起来。   他们一路过了无锡,南京等地,来到了河南地界,再往西北就是山西了。   这日,他们在洛阳歇脚。   方一进城,便感觉到汹涌的人气扑面而来,来往客商云集,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接连几日餐风饮露,即使王含章不拘小节,不由也难耐起来,和王子虚进了一家酒楼,登上二楼靠窗的位置,要了七八个肉菜,大块哆剁。   酒足饭饱后,王含章满足的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眼睛瞥道街道上,顿时怔住了。   他刚想起身去看,就听旁侧有人道:“王先生?”   王含章转头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背着包袱长剑,正惊喜莫名的看着他。   “俞二侠?”   王含章同样感到意外,俞莲舟怎的会在此地?   “不敢不敢,在王先生面前当不得此称呼。”   俞莲舟忙摆手,行了一礼,然后看向王子虚道:“这位是?”   王含章介绍道:“这是我一脉的后人,王子虚,这位是武当七侠中的俞二侠,还不快见过。”   王子虚忙行礼,俞莲舟将他扶起,两人寒暄几句。   王含章侧目看看楼下,对俞莲舟抱歉一笑,拉过王子虚,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他就点头快速下了楼。   这过程俞莲舟就好似没看到一样,微笑着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甚是知礼。   在读书时,王含章就对俞莲舟甚有好感,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有勇有谋,有仇必报。   张翠山一家从冰火岛归来时,他身中鹤笔翁一掌,万安寺大火时不但立时将这掌还了回来,他还是是大火烧塔时第一个敢跳下之人……   并且在屠狮大会之上,一招“双风贯耳”将宋青书头骨打碎,又以虎爪绝户手直面周芷若的九阴白骨爪,若不是张无忌插手,两人必定同归于尽。   综合来看,这位俞二侠在武当七侠中首屈一指。   王含章看俞莲舟风尘仆仆的样子,知他定是刚刚邯郸,便叫来小二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撤去,又重新上了一桌菜,两人边吃边聊。   俞莲舟也不矫情,大口吃起饭菜来。   王含章看着窗外一脸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等俞莲舟放下筷子,他道:“多谢王先生了,不知您到这里有何贵干?”   王含章道:“只是路过。你来此地有何事?”   俞莲舟笑道:“六弟年岁不小了,大师哥给他说了门亲事,就在洛阳城,所以我是为此事而来。”   王含章点点头,笑道:“殷六侠要大喜了,真是可喜可贺,到时成亲,我可要去讨一杯水酒啊!”   “您能到场,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啊!”俞莲舟渐渐道:“那此事说定了,到时定有喜帖送上。”   王含章笑着点头,看着年岁不小的俞莲舟,好奇道:“你们师兄弟七人中,只宋大侠成了亲罢,如今殷六侠已经说亲,你与俞三侠他们怎么不成亲呢?”   俞莲舟面上浮现些许尴尬,“六弟心性跳脱,所以为他寻个媳妇,我与几位师弟都悉心钻研武学,一心将武当派发扬光大,并不在这事上用心。”   “哎,此言差矣。”王含章笑道:“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嘛,张真人于阴阳之道上建树非凡,你定然也通晓许多,所以那些好处我就不多言了。   这些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张真人已近百岁,“承欢膝下”四字于他也通用。你们成了亲,有了后代,自然也可以将武当派发扬光大了。”   听完王含章所言,俞莲舟心下沉思,对他的话很是赞同的样子,然后感激道:“多谢王先生教导,受教了。”   王含章本意是挪愉几句,谁知竟被他接受了,心中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不知殷六侠求娶的是哪家的女子?”   过了这么多年,几乎是三世为人,书中的一些情节记不清了。   俞莲舟从沉思中回神,情真意切的笑道:“是洛阳金鞭纪老爷子家的千金,名唤纪晓芙,年岁较六弟尚小一岁,如今正在峨眉派中学艺。”   王含章听了这个名字,回想起纪晓芙之事,略想了想,笑道:“门当户对,真是好姻缘。”   两人酒话少叙,等到王子虚回来,三人便一同入住旁边的客栈。   俞莲舟今日赶到,总得收拾一番再去议亲。   当晚,王子虚悄悄来到王含章房中,将他白日里的事说了一遍。   “先生,那人是独自而来,没有带下人。我随他在城中逛了一会,眼见他进了城东的白马寺,与其中的和尚说话。眼见他住在了那里,我才回来的。”   王含章闻言点头,心中想道:许幻山到此所为何事?   白日里,他在酒楼之上,无意中看到楼下闲逛的许幻山,立感意外,他们父子二人一直在大都。   如今到这里,定不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所以他让王子虚跟着他,看他是何目的。   如今知道许幻山去了白马寺,王含章心中思索,不明白这是何意,但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不能让他得逞。   想起那一晚的被算计,王含章一阵冷笑,你既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这晚一夜无事,第二天,吃过早饭,俞莲舟收拾停当,装扮整齐,说道:“王先生不若一起?”   王含章笑着摆手,“这就不必了,我今日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等来日讨一杯酒水喝便好。”   俞莲舟闻言也不再劝,两人寒暄几句就各自分开。   等他走后,王含章带着王子虚一同去往白马寺。   他想,许幻山这样的纨绔,平日里定是斗鸡走狗,他们出发时不过辰正,他定是还未行动。   果不其然,等他们到了白马寺,王子虚前去查看,许幻山睡得正香。   王含章和其中的小沙弥聊天,无意中谈及那位公子,小沙弥有些不开心的说:“那位公子无礼的很,一入本寺便吆五喝六,仗着自己大都来的身份,很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王含章有意引导:“这样的人寺中的大师还留他在此?”   小沙弥小声道:“施主,我同你将了,千万与别人说。那人和本观大师说了半天话,本观大师露出很是奇怪的表情,然后不知怎么就让他在寺中住下了。”   王含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小师傅,不知寺中哪位师傅精通佛法,我有些问题想要寻求解答。”   小沙弥道:“本观大师就是本寺佛法修为最高之人,但他老人家甚少见外客。所以施主若是想探讨佛法,那便找本相师叔罢,他老人家对佛理也很精通。”   王含章笑着点头,谢过他走来开了。   他在寺中各处闲逛,心中却不甚平静。   白马寺创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中国第一古刹,世界著名伽蓝,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兴建的第一座官办寺院,有中国佛教的“祖庭”和“释源”之称。   许幻山到此,想来是为佛学之事,又通过小沙弥得知他见了佛法修为最为高深的本观大师,王含章心中若有所思。 第161章   密事   许幻山直等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出门,一直盯着他的王子虚不由感叹,纨绔公子不谙世事,好大的福。   王子虚一路跟着他,见他吃过午饭,又去了本观大师处,他心下好奇,便附耳过去悄悄探听。   就听屋里本观大师淡淡的声音:“施主,昨日老衲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此事我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吧。”   许幻山笑道:“大师说笑了,白马寺中数大师对佛理精研最深,这事非您老人家不可。您得知道,这是朝廷中汝阳王交给在下的任何,大师切勿推脱啊。”   本观沉默一会,再开口已带了些许冷漠:“老衲确实不知,施主请回吧。”   许幻山轻轻哼了一声,略带威胁道:“大师,白马寺虽是佛教第一圣地,香火绵延数百年,门人香客无数,但这可是朝廷中事,大师可要想清楚了,后果如何?”   然后不等本观回答又道:“你也不必再说什么不懂的话,我既到此来找你,那便知你通晓其中文意。大师如今五十有八岁罢,三十年前,可曾远赴西藏?”   “咔咔”两声响,本观手里的佛珠被他攥紧,王子虚虽不见其人,但只闻其声也能想到本观大师心中此时何等愤怒。   同时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这纨绔子弟胆敢如此逼迫堂堂白马寺的高僧,又谈及什么文意、西藏。   王子虚冥思苦想,却不得半点要意,正头疼时,屋里本观大师的声音又响起。   “施主果然是有备而来。”本观大师话音极其冷漠,许幻山听着却甚是得意,微微仰头道:“那大师同不同意?”   本观大师顿了顿,一直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眼底一道莫名的神色闪过,他道:“是什么文意,拿出来吧。”   许幻山起身随意道:“大师稍等,我这就去取来。”说完起身出了房门,朝住处走去。   王子虚躲在屋后,探头看看他的背影,心中左右为难,不知是该在此处盯着,还是尾随许幻山而去。   当许幻山身影快要消失时,他忽然想起王含章的话,是让他盯紧许幻山,别的未曾说过。   王子虚立时明了,悄悄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白马寺香火极盛,且寺中各处石碑、佛堂、景点等极负盛名,每日里来拜佛的人络绎不绝,客房和本观大师所在房间已属后院,却也有不少香客游走。   王子虚一心跟上许幻山,一不留神就撞到一个富家翁,他忙道歉,抬头见许幻山身影拐过路口,急忙跟了上去。   富家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嘁了一声,继续走路。   王子虚在窗外偷看到,许幻山从床底包袱中摸出几张纸塞进怀里,然后出门。   他正要跟上,但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寒毛乍起,心头一紧,条件反射般身子一矮,用“驴打滚”招式向前翻了两圈,就听“砰”的一声,再站起时,旁边的墙上一个掌印清晰可见。   王子虚转身四下张望,却不见一个人的踪影,心中很是警惕,同时又有些惊惧。   何人能有如此身手,一击偷袭不中,转眼就不见身影,以他的武功尚且如此,看来这人当不是一般高手。   王子虚此时是在客房与后墙之间的夹道中,方才是通过后窗盯着许幻山的踪迹,此时他寻敌人不到,又恐其潜伏在侧,便靠着客房墙壁,一点点挪出。   待到了空旷地带,便迅速飞奔离去,在人群中匆匆而过,又来到本观大师房外。   他有心去寻王含章,但一来不知王含章在何处,二来又怕错漏掉许幻山与本观大师之事,便小心翼翼的靠着屋后的墙壁偷听,右手成刀竖立身前,内力在其中凝儿不发,随时出手。   房间里,本观大师拿着许幻山递给的几张纸,凝神细看。   他一行行仔细看过,初时面色冷然似有不齿,但当看清其中内容之时,面色忽的一僵,急忙向下看去。   待全部看完,脸上神色难看之极,双眼忽的迸发骇人的神色,许幻山抬头正好见到,身子不由一抖,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他心头纳罕,这老和尚怎的有这般厉害的目光,莫不是身怀绝技?   这不可能啊,白马寺又不是少林寺,只以精研佛意著名,如本观大师这般高僧应当不通武学才是。   他心头乱想一通,一时拿不准主意,但态度却好上许多。   本观大师肃然道:“你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   “这个大师不必知道,您只要将其中文意解答出来便可。”许幻山道。   “这是你的东西?”本观大师有些莫名的看了许幻山一眼,“还是让这东西的主人出来相见吧,我与他面对面讲授。   经人传授,其中或有曲解,到时误了原意,可就不美了。”   许幻山一听也觉有理,但随即想起来时的叮嘱,便坚持道:“大师就在这里讲解吧,或可写在纸上,由我带回,那人并不在这里。”   本观大师将几张纸轻轻放下,王子虚隔着窗户使劲看了看,虽只能看到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但他能感到,纸上的似乎不是汉字。   “施主,此事非同小可,密宗经法与中原佛法甚有相殊之处,不说完全曲解,只要一点模糊不解,那便前功尽弃了。”本观大师凝重的说道。   许幻山见状两下为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他带回去的东西出现错处,那他可担不起责任,但这东西的主人确实没有跟来,他只能斟酌后问道:“大师写在纸上?”   本观大师微微摇头,一副不见主人我不开口的样子。   王子虚正思考着“密宗”之关联,突然耳朵一动,旁侧突然一声响动。   他立刻将身子一横,右手运转许久的内力当空拍出一掌,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滑向后方。   在他方才所在之处,一个锦缎衣裤之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里,正是之前相撞的富家翁。   富家翁挺着富态的肚子,笑着闪身避过劈空掌,左腿跺地,右手呈爪般抓来。 第162章   惊   王子虚震惊不已,没想到对方这么早就盯上了自己,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他不与对方硬碰硬,脚尖轻点墙壁,身子一晃,五六道身影几乎同时闪现而出,毫无章法的窜上墙头,纵身跃出。   富家翁身子落在墙头上,四下一看,没有一个人影。他眼睛微眯,逡巡一会,实无所得,便轻轻跳下,推门进了本观大师房中。   他们两人出手既快又轻,没有惊动任何人,富家翁甫一推门进屋,将许幻山吓了一跳,张口就要呵斥。   但等他看清来人是谁,顿时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了回去,惊道:“爹,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起身走动两步,上前道。   富家翁扔下瓜皮帽,脱掉锦衣,扔掉伪装大肚的布袋,露出长衫。   这正是许正阳。   他没理会许幻山,而是走到本观大师对面盘腿坐下,笑道:“见过本观大师,小儿方才无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老夫在此替他道歉。”   本观大师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点头,“正主到了。”   许正阳对许幻山摆手,“你先出去吧。”   许幻山眼睛一瞪,就要张口说话,但他一看父亲严肃的脸色,立刻不敢冒犯,乖乖听话离开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出门后,他退后两步,盯着房门默然好一会,心觉甚异。   不知从什么开始,许正阳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是体现在某一方面,而是全身上下,由内到外,就像换了一个人。   许幻山惊惧于这种变化,但是却不得不接受,因为这是他父亲。   ……   许正阳面无表情道:“大师请讲吧。”   本观大师开口道:“恕老衲冒昧,敢问施主这些从何而来?”他说着,伸出枯瘦的手指点在纸上。   “既是冒昧,大师就不必多言了,还是快讲吧。”许正阳淡淡说道。   本观大师笑了一声,“施主假借朝廷之名行如此之事,就不怕被人知晓吗?”   许正阳眉头一动,“大师何出此言,这确是汝阳王交付在下的东西。只因汝阳王难离大都,所以将此事交付给在下,假借主人之名,并非冒名顶替。”   本观大师笑了笑,拿起几张纸,轻轻在上面掸了掸,张口便是一道惊雷:“释迦罗汉图在你手里吧。”   许正阳面色大变,双眼各自闪过一抹厉色,几欲出手。   他忍住出手的欲望,低声喝问道:“你怎么知道?!”   本观大师毫不畏惧的抬眼看他,“你既知我曾去过藏边,又来向我寻求密文解答,怎么会不知我知晓这个?”   许正阳默然无语,心头一阵懊悔,自己竟这般蠢笨,无意中就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了。   他心头瞬间有杀意浮现,两眼定定的看着本观大师,手指微动。   本观大师好似没有察觉,而是指着纸上的文字道:“咱们也算有缘,我便为你解答一番吧。”   许正阳一听,登时凝神竖耳,不敢疏忽怠慢。   ……   王子虚飞身逃离后,飞快来到寺前的小沙弥处,向他问询王含章的踪迹。   小沙弥指着中央的大雄宝殿脆生生的道:“在那里……”   王子虚大喜,草草谢过小沙弥,快步向那边而去。   待进得大殿,他不由放缓脚步,左右一张望,便看到王含章在层层叠放的长明灯处。   他走过去拉住王含章,用眼神示意他出去说话。   两人在寺中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王子虚快速的将上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包括自己被人偷袭之事。   听完后,王含章低头沉思,不知不觉走到一棵树下,手指点着粗糙的树皮沉吟不语。   良久,他才开口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客栈等我,过不多时我便回去。”   王子虚忙道:“先生,我留在这里帮您吧,有事跑腿什么的,还能帮把手。”   自那日认下对方,他便唤王含章为先生。祖爷爷这个称呼太大了些,一旦说起便有人会问及缘故,辈分再大,也没有这般大的。   而王含章不想让自己之事在江湖传扬,便让他叫自己“先生”。   王含章闻言想着确实如此,便让他在此地等自己,他则去了本观大师处。   他悄悄去到王子虚去的屋后,担心惊动屋里的人,便只听话音,不见人。   “这句单独翻译过来,虽然通畅,但是与方才译出的前文不搭,所以应该换一种方法。你将这句的第二个字……”   本观大师好似知识渊博的老师,在殷切的教导着学生,完全没有半分高僧大德的样子。   王含章心中虽不知其中何意,但是却默默将他的话都背了下来,以期以后会用到。   房里,许正阳一边听本观讲解,一边在心中暗暗懊恼。   他得到的那张布帛佛像上,有密密麻麻的藏文,原以为是神功密法,不惜从头开始学习藏文,然后耗费巨大的精力将其完整翻译过来。   那确实是神功,全篇分五段,许正阳只练了第一段,功力便已超从前,臻至一流。   他心中万分欢喜,日日勤耕不辍,以求尽快报当年的仇。   但是没想到,他在修炼第二段时出了问题。   晦涩难懂的藏文译成汉字,虽然仍曲折,但功夫不就是这样才显得高深,大白话的武功那是路边货。   所以在练第一段时磕磕绊绊的进行下去,但在第二段时无论他怎样学习研究,也无法将神功的内容转化成可以修炼的部分。   许正阳登时感到不对,便立刻寻找精通密宗藏文之人,从他们身上以期会有所得。   在寻找过程中,无意中让他得知本观大师曾在三十年前远赴藏边,更在其中有过什么渊源。   这其中神神秘秘的许正阳已探查不清,但他有感觉,这事非本观大师不可。   所以他让许幻山明路而来,自己暗地里跟随,在能够解答问题的情况下,尽可能的隐藏自身。   现在虽然现身,但收获也是巨大。   等本观大师讲解完毕,许正阳立感脑中通透无比,所有的疑惑茅塞顿开。   他笑语盈盈道:“多谢大师解惑。”   本观大师同样一笑,“不必客气。”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许正阳忽的探出一手,本观大师好似提前知晓一般,同样一手闪电般伸出。   “啪”的一声轻响,泾渭分明的两只手严丝合缝的叠在一起。   许正阳看着本观大师,面色渐渐扭曲,眼底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悔意。 第163章   兔起鹘落   王含章听到轻微的动静,忙探头在窗外细看,隐约间能看到两人手掌叠合在一起。   他已通过话语和身影认出里面那人是许正阳,心头微惊,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有心近距离查看,又恐扰及对方,暴露自己,便敛声屏气,小心偷看着他们。   许正阳眼底的悔意弥漫到整张脸,“世人皆知白马寺是佛教圣地,以精研佛意闻名于世,但应该没有人知道,本观大师有这等修为吧。”   本观大师两条花白的眉毛高高跃起,脸上的笑意几乎藏之不住,什么喜怒不形于色,贪嗔痴恶早就抛之脑后,“当然,当然。否则少林寺岂会与我们善罢甘休?你是第一个知道老衲会武功之事,但不会是最后一个,也是你之幸了。”   白马寺与少林寺一个以武学著名,一个经义传世,彼此没有冲突。   但若是白马寺也涉及武学,再配合如此地位,少林寺可就坐立难安了。   君不见,偌大的武林中,寺庙何其繁多,而以武学着有盛名的寺庙又有多少。   “这到底是我的幸,还是我的命……”许正阳低低的嘶吼一声,痛苦的闭上眼。   本观大师道:“自然是幸!我原以为此生再不可得那物,只能在这寺中苦度余生,但没想到你竟然送来了,还亲自把它送到了我的手里。   哈哈哈……   虽然我很想得到那张释迦图。但此时此刻,无论我施展如何手段想必你都不会说的。   可惜了些,但我有了这些,足够了,一样能够神功大成!真是多谢你了,施主!阿弥陀佛!”   他眼中精光闪过,掌心微凹,一股绝强的内力砰然勃发,通过许正阳手掌直击他心脉。   殷红的鲜血自许正阳七窍流出,他怒睁着双眼,缓缓倒了下去。   本观大师双掌一合,双眼电射般看向窗外,屈指一点,口中内力喷吐:“施主看了这么久,还请现身一见罢。”   他没有看到,许正阳眼底深处一抹喜悦的恶毒缓缓散去。   王含章听到两人话语,本已是心头大惊。两人谈话间涉及某一门神功绝学,为此许正阳还丢了性命,令人骇然,现在又闻本观大师话语,他竟然早已发现了自己!   本观大师使的是类似狮吼功的法门,音波震荡,直入王含章双耳。   王含章内力深厚,此等音功且奈何他不得。   他低声轻喝,刚要以同样的手段回应,就见面前窗纸“嗤”的一声,一道指力破窗而出。   他大惊失色,这老僧竟以声音为遮掩,真正的杀招是这指力。   猝不及防之下,王含章使出五成力拍出一掌,与指力相撞一起。   他只感手心微疼,整个人不禁倒退两步,心头惊怒,正要还击时,一只拳头突然将窗棂捣碎,“喀嚓”一阵脆响,直对他面门。   王含章冷哼一声,左手剑指并起,以刁钻的角度点中他手腕,右手呈掌刀劈下。   本观大师只觉手腕先是一麻,接着一阵剧痛袭来,直痛的他冷汗瞬间遍布全身,险些惨叫出声。   他左手蒲扇般闪出,一式密宗大手印破空而至。   王含章掌心内力倾吐,狠狠对了上去。   本观大师隐藏修为多年,早已臻至一流巅峰,但相较于王含章还是差些火候。   即使他是含怒出手,仍不敌王含章全力一击,这一掌直打的他胸口发闷,半个手臂酸麻不已。   本观大师立刻惨叫出声,“啊,快来人啊!救命!”   他的地位仅在方丈之下,房间所处之地是白马寺核心,四周皆是大德高僧居所。   这一声犹如石头落进水塘,涟漪层叠而起。   各处立时传来开门声,护院僧脚步匆匆而来。   这样大的寺院,护院僧是必不可少的。少林寺再霸道,也不能让寺院一点武力都没有。   王含章电光火石间做出判断,右手疾点本观大师喉间,左手掌心一动,房中蒲团上的几张纸跳跃几下,忽的飞至他手中。   本观大师见势不妙,头颅忙低,将王含章手腕撞歪,一抬嘴,“南无……”两字已脱口而出。   这两字如同晨钟暮鼓,直击人心头震震,王含章握手成拳,从上到下狠击其下巴,本观惨叫一声,应声而倒,脚尖却疾点王含章胸口。   这时已有脚步杂乱声到近处,下一刻便是推门声,“师叔,发生什么事了……”   王含章冷哼一声,挥肘横击,喀嚓一声,腿骨直接断裂,他抬手掰断一截门框,以教授给苏昌“祝登科”笔法中的一式“桂林一枝”挥手击出,身子鸿雁般高高跃起,转眼没了踪影。   本观大师肩头一痛,砰的后退几步倒地,身后门被人推开,立刻有人过来抱住他。   他微微抬眼看清是谁,松了口气。直到此时,一直虚握着的右手才缓缓松开,头一歪,昏了过去。   旁边的僧人立刻惊呼,“大师,大师,你醒醒啊!”   “快去请方丈来!”   “还有,去请大夫!”   ……   房里顿时一片乱糟糟,都是和尚,一个个来回奔忙,却连许正阳的尸体都没人上心,只顾担心本观大师。   许正阳那已经涣散了的瞳孔,不知能否看到这一幕。   ……   王含章离了那里,立刻去和王子虚会和,两人一路快步下山,骑马不多时回到洛阳城客栈中。   打发走王子虚,王含章看着右手掌心处一抹焦黑,目露疑惑之色。   这是本观那一指所致,以他的武学渊博,竟是不知这是何种功夫。   不单是掌心外表有异,手掌至手腕的经脉处一股异种真气盘踞不散,且还不断向内里延伸。   王含章以内力驱逐,却效果甚微,这不禁激起他的兴致,双掌相合放于丹田处,运转内力炼化起来。   待到日落西山,俞莲舟一脸轻松喜悦的返回,王子虚才敲门把他叫起。   那真气徒有顽固属性,炼化起来却没那么艰难,只一下午便云消雪融,没有半分存在过的痕迹。   不过这股令王含章都心惊的诡异内力,其中透露出的信息非同小可。 第164章   戚戚   他暂且将这些放在心里,和俞莲舟道:“今日可顺利?”   俞莲舟笑道:“纪老爷子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只待六弟和纪姑娘学有所成,便可让六弟迎娶进门了。”   他心中很是欢喜,师兄弟七人中,只宋远桥成了亲,尚且无子,如今要添丁进口,自然欢喜无限。   王含章微微点头,“那便好。峨眉派如今可是灭绝师太当家?”   “正是,灭绝师太武功高强,虽是女子之身,但师太她杀伐果断,任一掌门毫不逊色男子,当是一代宗师。”俞莲舟道,言语中对其很是推崇。   王含章笑着点头,心里却暗道就知武当派最是谦虚。   武当、峨眉两派之间有张三丰和郭襄的情分在,所以彼此关系亲密,抬高推崇些并无不可。   但书中张翠山见过谢逊出手后,竟暗道他武功可能不逊色张三丰多少,这可太谦虚了。   张三丰可是将武林恶人杀的只剩一个百损道人,最后也是死在他掌下,可谓是冠绝一个时代之人,拿谢逊和他做比,太抬举他了些。   “杀伐果断放在灭绝师太身上是好事,能够让她有威望带领峨眉派在江湖立足。但若是传授给门下弟子这样的东西,那可就不美了。”王含章有意提醒。   “不知那纪姑娘是何人物,可能配的上殷六侠这等神俊人物?”   “哎,先生这话如何说,六弟不过一凡才,可当不起您这等评价。那纪姑娘不论性情还是天赋,都选高于六弟,配他那是绰绰有余,是纪老爷子不嫌弃武当家庙小,才同意这门亲事,不然,可没有这个缘分。”   俞莲舟忙这样道,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太过谦虚。   “那就期待早日喝到殷六侠的喜酒了。”王含章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又问及俞莲舟接下来要做什么。   俞莲舟道:“此次出来,为的就是六弟的婚事,如今有了结果,后面再呆几日,接下来就回返武当了。”   王含章点头,“我们也要在这里停留几日,等过两天和俞二侠一同出发吧。”   三人说这话,吃过晚饭,又各自回了房间。   王含章摸出白日里拿到的两张纸,结合听到的内容,仔细对照一番,却一头雾水。   纸上的藏文好似小蝌蚪一般的鬼画符,任王含章想破头皮,恨不能把眼珠子扣出来安在上面,也一无所获。   他在天龙时学习过梵文,难道如今又要学习藏文吗?   王含章心头一阵为难,叹了口气,将纸好好叠放整齐塞进怀里,然后凝神思索起来。   这些文字中藏着大秘密,许正阳和本观大师应当都是知情者,但他们各自只知晓其中一部分,除了自己所得之外,别的应当没有头绪,所以本观大师在许正阳“自投罗网”时才那么惊喜。   简直就是天降陨石般的几率,可能是用下辈子的运气做的交换。   而这个秘密当是一门神功,且出自藏边,与密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含章心中想到这里,再思索片刻,却一无所获。由于他所知甚少,凭借两人的只言片语,除了这些,就什么也推理不出了。   知道是一门神功,王含章却并不多动心,他对自创的无名功法很有信心,绝不下于当世前三,再加上这门神功在原着中并无登场,所以他只思考到这里就可以了。   而他之前如此上心,只是因为和许幻山相关,许正阳以老僧算计了他一次,让他如今功力还未解封,这等仇恨怎能不报!   但是现在许正阳已死,许幻山那样的纨绔能有什么用处。   王含章在第二日又去了一趟白马寺,偷偷潜入后院,找寻一番未见本观大师身影,心中虽警惕,但随即也就抛之脑后,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将几张纸放好,并未去钻研学习,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王含章不知道,他知足乐事的心态,为他免去一场祸事。   ……   父亲死了?   许幻山一脸茫然。   自己那奋发图治,上进好强的父亲竟然死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尸体就在眼前,不相信也得相信。   白马寺给出的说法是:本观大师与许正阳讲论佛法时,突然有贼人闯入,欲对许正阳不利。   许正阳不敌贼人,被一掌拍死,本观大师也遭受了无妄之灾,身受重伤。   许正阳确实是死于内力震断了心脉,七窍流血而死,即使许幻山武功粗浅,也能看出来。   但是什么人偷袭的父亲?   他一无所知。   看着仍瞪大双眼,面色惨白的许正阳,许幻山沉默良久,突然双眼一红,伏在许正阳身上哭了出来。   虽然看不惯他的纨绔行径,但一直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去世了。如今前路一片迷茫,许幻山不知所措。   因是在白马寺发生的事,为表歉意,免费为许正阳提供火化服务。   许幻山将尸首火化,带着骨灰回了大都。   等着他的不知是严刀,还是霜雪。   但不管是什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承受了。   ……   王含章和王子虚在洛阳城闲逛几日,领略各处的风光胜景,好不惬意。   他有心找寻几百年前丐帮在城外的庄园,却寻而不得,想要找城中的乞丐问询,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得叹气作罢。   王子虚跟着他几次开口想要问王含章白马寺之事,但见他闭口不提,好不容易开了口也被岔开话题,他也就当此事没发生过了。   俞莲舟这几日成了纪家的坐上宾,还拉着王含章去了一次,白吃人家一顿酒席,让他甚是不好意思。   很快,俞莲舟诸事谈妥,与王含章二人一同出城,双方拜别后,向不同方向而去。   离了洛阳,山西就不远了。   王含章看着一路的民生风情,对蒙古人当政造成的百姓凄苦景象避口不语。   但是王子虚却看着他的脸色胆战心惊,那样难看的脸色,唯恐波及到自己。   王家世代在大同定居,距擂鼓山不是很远。   王含章便先去了一趟擂鼓山,在半山出的山谷中呆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第165章   王家   这个时候的山西民俗风情与别处无甚区别,路途也没有坑坑洼洼,王含章随王子虚一路走过山水,来到大同城外几十里的一个村子。   这村子依山傍水,草青花红,一派生机盎然。   王含章甫一见到此地,便眼前一亮,四下观察后不禁感叹,“好一处风水绝佳之地,王家能在这里定居,想必是得了高人指点吧。”   王子虚一愣,然后有些奇怪的说道:“这里是祖婆婆选的地方,她老人家就是在这里过世的。”他说完这话,顿觉不合适,小心看向先生。   王含章一脸平静,方才的惊喜赞叹荡然无踪。   王子虚心中大骂自己是个笨蛋,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徒惹先生伤心,登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进了村子,有路过的村人看到王子虚,立刻热情的打招呼,口中叫道:“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好。”   ……   王子虚皆笑着点头应下,有的还会停下多说几句,一副熟稔的样子。   “村人这么热情吗?”   王含章终于再次开口。   王子虚心里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把先生得罪了,现在听到他说话,连忙道:“村子里的人都是我们家的佃户,所以这般热情。”   “整个村子里的地都是王家的?”王含章有些惊讶道,“我倒没想到,王家还是个土地主啊。”   “小打小闹,比不得您从前的本事。”王子虚摸摸头嘿嘿道,“这也是先祖留下的福泽,我们后人享受罢了。”   王含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王家的宅子在村北,青砖红瓦,石狮镇宅,整片宅院古意盎然。   王子虚敲开两扇红木嵌铜钉大门,门房开门一见来人,登时大喜,“大少爷回来了!”   又道:“老太爷今早还念叨过您,您现在就回来了,我这就去禀报他们。”   王子虚伸手把他止住,道自己进去,给他们一个惊喜,然后带着王含章一路走向院里。   路上遇到行礼的下人问道:“大老爷和老太爷在哪呢?”   “老太爷,大老爷,二老爷都在功德堂议事呢。”   王子虚就带着王含章往那里走。   王含章之事只有嫡系的男丁知晓,别人一概不知,当家主母都不许告知。   所以他跟着王子虚一路走过,别人只当是大少爷带回来的客人,未曾多想。   功德堂内,须发花白的王文虎正面色沉沉,扣着一碗茶皱眉不语。   大老爷,也就是王子虚之父王振楠沉声道:“不若和他打一场,谁胜谁拿那些东西。我就不信啊,他武功再高强,还能高过爹不成!”   “大哥此言差矣……”对面坐着的二老爷王振松摆手,“先祖留下的东西岂能如此轻率的处置,咱们才是正统嫡枝,他王文斌不过一养子,哪能给他。”   “那你说如何办?”王振楠气呼呼道,“他如今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以他上了族谱的长子名头来索要先祖留下的遗物,昨日已闹了一场,难道三日后。不,两日后还要再闹一场不是。”   “要说我,爹……”王振松看着一直没说话的王文虎,“他根本不是为着什么先祖的遗物,而就是冲着那把古月剑来的!那时他曾将这剑耍过一段时间,知晓它的厉害,所以才念念不忘。当年爷爷病逝时他闹过一场,因此分了宗,如今他又来,怕是不好对付啊。”   “哎呀,谁说不是!”王振楠一拍大腿,“我就说,什么先祖遗物,那些劳什子东西有甚要紧,关键就是那剑。要没了古月剑,其他东西扔给他他都不看一眼。”   “放肆!”   一直没说话的王文虎对王振楠怒目而视,“先祖留下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要好好保存,一丝一毫都不能损坏了。你个不肖子孙,竟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信不信我打死你?”   王振楠忙求饶,“爹啊,我就这么一说,又不是真的要将那些破烂扔掉。”   “你还敢这样说!”   王文虎高举茶杯,立时就要摔到大儿子身上。   王文松连忙夺下来, 八_零_电_子_书_w_ w_w_._t_x_t 8_0_8_0_. c_o_m 无奈道:“爹,消消气,大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就图个口舌之快,这么大个人还像个老小孩,哪里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大哥,你也是,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快向爹道歉。”   王振楠连忙低头哈腰,“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您快消消气吧。”   王文虎使劲瞪了大儿子一眼,才哼的坐到椅子上,“不用说了,他若想要那些东西,除非一拳头锤死我,不然他就做梦吧!”   “昨日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找帮手来,爹,咱们要不要找着人来?”王若松有些担心道。   “他那样的人能找到什么高手……”王文虎不屑一笑,“叫他一声大哥都算抬举了他,这么大年纪整日里算计这些蝇营狗苟,有个屁的出息。”   “昨日我念着多年的兄弟情分且没出手,下次来若再敢闹事,看我不打的他满地找牙!”   王文虎怒火中烧,拿在手里的茶碗咔嚓一声碎成八瓣,茶水顺着指缝流出,随手抛在地上。   门外,王子虚很是尴尬的看着王含章,本是带先生来认亲,但没成想刚一靠近就听到里面的话,先生就把他拉住在门外听着。   看他那一脸的津津有味,王子虚险些忘了这是自家的热闹。   听到里面话语暂歇,王子虚猛咳一声,抬脚向堂中走去,“爷爷,爹,二叔,我回家了。”   堂中的三人闻声立刻朝门口看去,就见王子虚笑语盈盈的看着他们走进来。   “虚儿!”   “儿子!”   “子虚!”   三声不同的称呼饱含相同的情感,三人立刻起身向他走来,眼里除了王子虚再没旁人。   王含章站在后面被轻松无视。   王子虚要行大礼,但被王文虎一把拽起,“都是一家人,那么多礼干什么。快让爷爷看看,这么多天可有什么意外?”   “没有,爷爷,我好着呢。”王子虚笑道,他刚要给三人介绍王含章,又被王振楠拉住,左右看个遍,嘴里同时抱怨道:“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人影都没一人,能有什么意外。”   话是如此说,动作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第166章   认祖   王子虚脸上的尴尬几乎都要溢出来,当着主人的面骂人家房子不好,这是什么感受?   他连忙挣脱亲生父亲埋下的陷阱,向他们介绍王含章,“爷爷,你们看这是谁!”   “啊!”   “这是……”   “怎么可能!”   三人又是同时大叫一声,这次脸上浮现的是震惊、惊骇,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咽着唾沫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人。   王振松使劲看清楚这人,咬着牙道:“大侄子,你这是在哪里找的这人,和你祖爷爷这般相像?吓,吓我们一跳!”   王子虚哭笑不得道:“二叔,什么从哪里找的人,你们看,这分明就是祖爷爷啊!”   “啊!”   王振楠大叫一声,三步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王子虚拽过来又跑回原地。   只见他一手抓着王子虚,一手使劲掐他人中,嘴里叫道:“老二,快去村里请神婆,你大侄子被鬼迷住了……快来人啊,去给我把方圆百里的算命瞎子,神婆,风水老头,都叫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岂能让你这,这,这老祖鬼猖狂!”   王振松看着他大哥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傻眼的很,愣在那里“哦,哦”两声,脚却忘了动。   王子虚疼的要命,双手紧紧抓住他爹掐住他人中的手,艰难的喊出声来,“爹,我好着呢!很,很正常!你,你松,松手啊!”   王振楠大惊失色,两手就像老虎钳子一样抓着儿子不放手,吼道:“老二,赶紧的啊,还磨蹭什么呢!”   “外面的人呢,来人啊!”   王子虚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被自己老爹掐死了,伸手一拂,正落在王振楠双手麻穴,手上的劲一松,他赶紧将自己从老爹手上挣脱出来。   外面的人刚开始听到叫声没敢进去,直到第二次叫他们,才忙冲进去,结果刚一露面,还没进门,就听老太爷威严的声音道:“无事,你们出去。”   然后他们只觉一股劲力轻轻向他们撞来,胸口一窒,两扇堂门就“砰”的从里面关上了。   几人捂着胸口面面相觑,各自瞪着眼睛退了下去。   王含章见王文虎露了一手,眼前一亮,笑道:“好深厚的内力。”   王文虎上前两步,一双虎目透露出万般情绪,两手在身侧擦擦,想拱手行礼,又觉不合适,很是纠结。   王振楠还在那叫道:“嘿,都敢对你爹动手了,还说你脑子正常,我看呐,你……”   “大哥!”   王振松拉住他,让他去看王含章和他爹。   “祖婆婆留下的话,终于是成真了!”王文虎感叹一声,“老大,老二,这就是咱们王家的祖爷爷啊!”   说着,就行大礼跪拜在地。   王振楠双眼圆瞪,几乎都快掉到地上,被王振松一踢内膝,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王家后辈子孙王文虎,携儿王振楠、王振松,见过祖爷爷。”   王振楠满脸疑惑,但还是随王文虎一同拜倒。   王含章叹了口气,伸手将他们挨个扶起,“这礼行一次就够了,以后叫我先生即可。”   他没想到相认竟这么顺利,原以为还要有一番比试检验呢。   心中刚感叹完,扶住王振楠的手便是一紧,王含章一抬眼就看到对方两眼直勾勾看着他,两手抓着他不放。   王含章轻轻一笑,内力略一涌动,轻易震开对方的手。   王子虚总算缓了过来,捂着通红的人中过来道:“爹,先生这就是祖爷爷。”   王文虎道:“您是祖爷爷,我们可不能僭越了,怎么能叫先生呢,不敢。”   王子虚笑道:“爷爷,先生不拘这些俗礼,我这一路便都是喊他先生的。”   王文虎面色拉下来,就要训斥大孙子,王含章道:“就叫先生,您也不想我的身份被外人知道吧。”   “这……”王文虎一阵为难,最后还是妥协了,“那就算我们僭越了。”   说实话,他心里还挺愿意的,不然对着孙子一样年纪的人喊祖爷爷,心里总不得劲。   然后把王含章让到主位坐下,自己等人在下面坐。   这个王含章没有推辞,坦然坐了。   王振楠被王含章震开,便知对方功力远超自己,而这般年纪就能走如此功力之人,除了那位祖爷爷,就别无他人了。   但是他是如何突然出现的?他悄悄问王子虚。   王子虚笑着,把王含章被人冰封解救之事讲述一遍,众人皆啧啧称奇。   闲话少叙,双方彼此互相问答了一会,王子虚道:“爷爷,方才在门外听你们说到王文斌,那是何人?还道昨日来家中闹过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文虎就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这里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老二,你给先生和子虚讲一遍吧。”   王振松就把这事讲了一遍。   原来,早年间,王文虎的父亲王恒成亲后多年无子,为防王家香火断绝,便效仿当年王语嫣,也收了个义子,取名王文斌,纳入族谱,以待百年后,继承王家家业。   但谁知道,没过几年王恒妻子怀孕,以不惑之龄生下了王文虎。   有了亲子,王恒也未曾偏疼,而是对两人一视同仁。   但王文斌懂事早,不知听谁说起自己义子的身份,便觉得王恒偏心王文虎。   于是整日里闹的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等到王文虎娶妻生子,王文斌更是远走他乡,不再往来。   直到王恒去世他才回来,想在家产上分一杯羹。   但是王恒早已将属于他的那份分好,再想要多的没有。为此,王文斌和王文虎打了一架,灰溜溜的离开不知所踪。   直到昨日,他又突然上门,言明以长子大哥的身份索要先祖遗物,王文虎不允,闹了一场,又说三日后再来,到时不给也得给!   听完这些,王子虚怒道:“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打出去便是。”   王含章也道:“他不过一养子,你父亲又不曾亏欠了他,他有什么身份理由来索要东西?”他对此等脸皮之人只有佩服。   王文虎叹了口气,苦笑道:“您不知道,他虽百般不好,但父亲总想着他不容易,未曾将他从族谱除名,所以他现在还是我大哥,只不是嫡子。” 第167章   夜袭   “你现在是王家家主罢,将他除名便是了。”王含章道。   “我虽是家主,但他一向不认同我的身份,若我将他从族谱划去,他根本不认,反而会说些有的没的,难听的紧。”   王文虎为难道,突然眼前一亮,看着王含章,“不如您把他除名了?”   论资排辈,人物处理的合适程度,非王含章莫属啊!   王文虎脸上一派惊喜之色,直觉王含章到来是天降救兵。   王子虚忙阻拦,“爷爷,先生之事还请勿让别人知晓啊,王文斌如此行事,已算外人了罢。”   王文虎登时会意,此话不提,众人商量来去,最后还是没甚好法子,只得等后日与其真刀实枪的拼一场了。   又说了会话,王含章突然道:“方才在门外听闻古月剑?怎么会在你们这里?”   王文虎和儿子面面相觑,王振松忙道:“先生,古月剑是祖婆婆留下之物,听先祖说祖婆婆去世时怀里还抱着它。故先祖传话不准后人使用,只让我们供奉在祠堂。   王文斌当年曾耍玩过比剑,知晓它的厉害,所以我猜测他很可能是为此而来。”   王含章恍然点头,心中却一时五味杂陈。   当日他掩身与雪崩之中,自己都不知被冲到哪里,更别说古月剑了。   醒来后他也未曾找寻过,这么多年过去,即便从大雪山中现身也早已不知所踪,所以他就没费那力气,却没想到是被王语嫣找到了。   王含章可以想象,王语嫣定是三不五时便去大雪山找寻他的踪迹,最后寻他不得,却找到了古月剑。   她把剑当成了他,寄托思念,却又睹物思人,去世前还抱着。   他长叹一声,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王文虎见他兴致不高,便不多言。王振松吩咐下人准备了酒菜,当晚与王含章宴饮至深夜,王含章有意醉去,至夜半才散。   次日,王文虎将王含章引见给后宅诸人。   王文虎发妻已去世多年,如今在后宅当家的是王振楠的妻子李氏。   她虽对初来乍到的这位先生不熟悉,但见公爹郑重其事的样子,便知其身份非凡,恭恭敬敬的行礼的见过。   王振松妻子赵氏昨晚得了丈夫的嘱咐,今日拜见行礼也很是得体。   倒让王含章不由赞叹王文虎挑儿媳妇的本事。   王家除了这些人,只有王振松的儿子不在,他在县城中读书,一旬休沐一日,如今还不是回来的日子。   当晚,又是一番欢聚饮乐。   李氏和赵氏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不似寻常大户人家媳妇的拘谨,众人便一桌坐了,反正都是一家人,无甚男女之别。   两个媳妇见王含章坐上首,公爹陪在旁侧,心头大为讶然,不禁对王含章的身份更高看了三分。   席间,李氏寻了机会偷偷将王子虚拉到一旁,问及王先生的身份。   王子虚半斤酒下肚,面色微醺,直笑道:“娘你不必担心,大家都是一家人。”说完,又回返桌上喝去。   一家人?   李氏挑挑眉,没再多说,只在席上更热情了些。   当晚,王含章回到房中已是月上中天,他盘腿坐在床上苦笑一声,真是颓靡,两日里只顾饮酒,连功夫忘了修习。   他暗暗告诫自己,切勿再如此行事,然后便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入定。   夜深了,庭中如积水空明,院中的两棵枣树垂影如日影般飘忽。   王含章见天色不早正要歇下,忽听东边院落中,几声怒喝震响,伴随着的还有桌椅门窗破碎之声。   他心中一凛,立刻破门而出,跃上房顶抬眼见王振楠房中灯火通明,脚步一动就要掠去。   便在这时,背后突的凉风一紧,王含章侧身闪避,就见一根龙头拐杖捶落在屋顶瓦片之上,“哗啦啦”碎成几瓣,顺着屋檐落下去,“噼里啪啦”摔得粉碎。   王含章后退两步,见是一个浑身黑布蒙面的人偷袭的他,观其身形,似是女子。   他轻笑两声,抬脚踢飞一片红瓦,被黑衣人挥杖打飞。   未待他再出手,黑衣人就挺身直来,挥动龙头拐杖朝王含章当头打去。   王含章使出一招“天王托塔”,手心朝上托住拐杖龙头。蓦然间一股大力从中传来,他忙又增了三分内力,才将其顶住。   黑衣人轻“咦”一声,杖身横挥,向王含章拦腰扫来。   王含章轻跃而起,抬手向黑衣人头顶抓去。   黑衣人反手一掌拍出,“啪”的一声,其身影晃了一晃,黑布下面色微变。   她当即抢先出手,不待王含章落下,龙头已挥手点出。   这龙头拐杖重逾钢铁,寻常人舞动已是极难,即便拿来运招也不过使扫、劈的招式,可黑衣人却运起“刺”字诀,竟使拐杖如剑,出招轻灵飘逸。   王含章若身子落下,就好像自投罗网一般,自己朝对方径直撞去。   但见他身至半空,内劲一提,身体竟硬生生拔高三尺,身子一晃,足尖已点在龙头拐杖之上。   黑衣人大吃一惊,忙要挥手变招,双手间却猛然传来一股大力,整根拐杖不由自主的向下落去。   王含章单脚似有千斤重力,任其面红耳赤也半分不动,眼睁睁看着拐杖“砰”的落在瓦上,刚猛的力道直震的她双手发麻。   不待她反应过来,王含章已抬脚来踢她胸腹两处大穴,略一慌神,已是近在眼前。   黑衣人冷哼一声,立刻松开拐杖,双手并叠眼看是要硬接王含章一脚。   但就在这时,她双手猛然下压,左手劲力吞吐间已是将王含章单足压下,右手游蛇般顺着其腿迅捷而上,直向下三路攻去。   王含章心头一惊,腰间立时发力,身子在半空一拧,挣开其双手,两脚使“鸳鸯连环”向黑衣人头上踢去。   黑衣人双手握拳,“啪啪啪”几声,已倒退出五六步。   她心中惊骇对方劲力勇猛,知其功夫在自己之上,料想今日已讨不了好去,若不尽快脱身,大有性命之忧,当下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王含章抬脚欲追,就见其奔出数步,冷哼一声,双袖向后连挥,月光下一阵金光闪动,将他笼罩其中。 第168章   蝴蝶的翅膀   黑衣人发这暗器,不转身,不回头,可是道道指向王含章要害。   王含章出其不意,没料想她暗器功夫竟这等阴狠厉害,又见暗器来势汹汹,不知是否有毒,不敢硬解,当即飞身向后急跃。   “叮叮叮”一阵脆响,金光尽数没入院中两棵枣树树干之中。两棵枣树被这力道震的直晃,叶子簌簌落了不少。   王含章抬眼去看,只见月光下朵朵金花闪动,牢牢嵌入树干之中,冷厉分豪。   “金花婆婆!竟是她!”   他心头一惊,不知这位怎得夜闯王家来了,转头一看,对方已没了踪影。   金花婆婆就是明教四大法王中的紫衫龙王,一身武功合波斯与中土精粹,厉害非常,不知她与王家有什么仇怨,夜半而入。   这时,身前一道破风声起,王含章抬眼一看,是王子虚。   他见此处屋顶一片狼藉,想是有一场战斗,但只见先生,不见别人,也没多问,只是道:“先生,你没事吧?”   王含章摇头,抬眼见东边院中乱哄哄的,一片灯火通明,不禁问道:“那处是发生了何事?”   王子虚就哼了一声,随即笑道:“是王文斌,他夜半而来偷袭我爹,被当场擒下。”   “是这样。”王含章点头微笑。   “先生,爷爷请您过去一趟,探讨如何处置他。”   “我就不过去了吧,此事与我关系不大,让老爷子做主就是了。”   王含章说完也不等他再说话,起身跃入院中,抬手对着两棵树各自拍了一掌,金花便叮叮当当落了下来。   他将其收好,转身回了房间。   王子虚愣了愣,摸着头正要走,就听房里传来声音,“明日记得把房间的瓦修了。”   他只得的“哦”了一声,飞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王含章刚一起身出门,就有下人在外面等着了,见他出来,忙引着去功德堂中。   “功德堂”这名字是王家那位先祖取的名字,意喻让后人多多行善积德的意思。   想来是因为自己的遭遇,有感而发。王含章这样猜测。   进了堂中,王文虎等人已全然在坐,见他进来又是一番行礼,全部落座后,王子虚道:“先生,我们商量过了,王文斌……”   王含章一抬手,打断他道:“他的事我没兴趣,我来是想问你们可曾与金花婆婆结怨?”然后他将昨晚的事说了。   “金花婆婆?”   几人面面相觑,一脸惊讶。   王振松忖度着道:“金花婆婆之名我们知晓,但与其并无交集,连面都未曾见过,更遑论得罪了。”   几人皆点头称是,他们除了去太湖曼陀山庄,其余时间连大同都甚少去处,得罪人就更不用说。   王含章抬手在桌上放了三朵金花,让王子虚拿给他们看,“昨晚确是金花婆婆不错,这就是她的独门暗器。”   王振楠突然一拍桌子,忽的站起身来,大声道:“我知道了,定时和那人一起来的,两人合谋来害我全家性命!”   这话给几人提了醒,两人同时夜至,很可能是一伙的。王振松立刻去把王文斌带来。   人到后,王含章见他神色萎靡,想是昨夜吃了不少苦头,今日一问,他知无不言的都说了出来。   金花婆婆果然是和他一伙的。   原来,他前些时日与人比剑输了,在酒楼中喝醉酒怀念起当日耍玩的古月剑,疯言疯语的说了不少,把古月剑夸的天花乱坠,被金花婆婆听在了耳中。   然后哄着他来王家要东西,不成后又夜半来偷,最后被抓住了。   听他说完,王振楠恨恨给了他一巴掌,无缘无故给自家召来这样的大敌,实在可恨,然后让人把王文斌连拖带拉的拽了下去。   王文虎使劲拍拍扶手,五指攥的咯吱作响,“家门不幸啊!”   王振松安慰他,“爹不必为此伤怀,不是已经抓住他了,是打是杀咱们说了算,定不轻饶了他。”   王含章却心中疑惑,不知金花婆婆要这古月剑何用。   难道是与灭绝师太比剑?   可是时间不对啊,两人相遇当是在蝴蝶谷中,因纪晓芙才对,何以如今就相遇而斗了?   他却是不知,那日他同王子虚离了苏州,殷天正立刻派人鼓噪声势,要召开品刀大会,将屠龙刀在自己手中的消息传扬出去,为天鹰教更增一分威势。   张汶深觉不妥,但也无从阻拦,只从中打下手,与殷素素一道。   屠龙刀在天鹰教的消息传扬出去,各地英豪纷纷涌入江南,未见宝刀,各处比斗、伤人之事就已层出不穷。   其中,峨眉派静虚等人将此事传讯回峨眉,灭绝师太听闻屠龙刀的消息立刻前来,谁知在路上碰到金花婆婆。   金花婆婆在江湖上颇有恶名,灭绝又是嫉恶如仇之人,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当即动起手来。   两人功力皆是高深,但有倚天剑在手的灭绝师太大占上风,金花婆婆不敌败走。   这等轻易败去,金花婆婆如何甘心,便到处找寻神兵利器,那屠龙刀是不必想了,灭绝师太已去,她便往中原而来。   然后和王文斌相遇,才有了昨晚之事。   所以这些都是王含章及其弟子的蝴蝶效应,其中一点细枝末节反馈到了这里。   此刻,王含章思索半天,最后也没想起是何故,但有这样一人在侧,实是给在座之人心中添了一抹阴霾。   吃过早饭,王子虚带王含章去附近一逛,主要是看王语嫣生前之地看一看。   这里也有王语嫣的坟茔,不过是衣冠冢,而曼陀山庄的是真正的骨灰所在。   坟茔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松树,另一棵也是松树。   不知它们是何年月所栽种,早已有一人环抱大小,枝叶亭亭如盖,将小小的坟茔遮掩在下。   王含章独自一人在那看了许久,拍了拍松树,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每当他回想起从前之事时,总会恍惚失神,将那些深埋记忆中的画面重新翻阅。   一幕幕,一桩桩,那么清晰……   现在看来,记忆力太强也不是好事。   王含章苦笑一声。   他在这里又过了两日,等到在城中读书的王子皓回来见过后,就提出了辞行。   王文虎、王子虚等人自是百般挽留。   但王含章此行的目的就是见一见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后人,如今全都见过了,自然是要离开。   所以,他们虽再三挽留,却抵不过王含章离开的决心。   王文虎无奈,只得预备席宴为他践行。   结果等到第三日,王含章晃着还有些宿醉的脑袋,坚决推了酒席,辞别离开。 第169章   成昆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都是金的,灵蛇岛家业虽大,但也不是这般花费。”   王含章把玩着金花心底发笑。   从前在看电视时,见金花婆婆的暗器不要钱一样,嗖嗖嗖的扔,就怀疑过这金花是不是金子做的。   今日有机会见到,果然不是纯金,而是铁做的形,外面镀了一层金粉,才给人纯金的感觉。   他还想着,要真是纯金所做,那被伤的人岂不是又得了一笔药费,啧。   王含章离了大同,先往南走,准备回家一趟,然后往西行,去那大名鼎鼎的光明顶看一看。   骑马赶路,十来天就回了白马村,刚回到小院,许远就敲门来访。   一见王含章,他顿时欢喜无限,笑的合不拢嘴,“先生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家中出了什么事?”王含章见状问道。   许远点头,忙三言两语将当日被房师等人夜袭之事说了,末了加上一句,“前几天昌哥儿回来了,听到这事正气的不行,要上大都找许正阳麻烦呢!”   王含章脑袋一仰,心头登时火起,但随即想到,许正阳在白马寺已经身死了啊!   这事可不就成了他临死前的一件无妄之灾?   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怔愣在那里。   许远见王含章没动静,还以为他是被气的不轻,“先生不必恼怒,您回来了,拿个章程,是打上门去还是怎样,全听您老的。”   王含章翻了个白眼,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他道:“你去将弟子们叫来,此事我来和你们分说一二。”   许远当即应下,让人去将他们都请来。   除了张汶,其他弟子列排站在王含章面前,神色恭谨,许久不见师傅,与从前别无二致。   许月娘坐在旁边,王含章为她把脉后微微点头,“恢复的不错,再有半月便可完全复原了。月娘,你也当真大胆,那招乾坤无双自创出后便没人用过,稍有不甚便是身死一途。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许月娘修养了一个月,除了面色还有些白,其他看起来如常人一样,她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让我武功最高呢,应当的。也有好处不是,证明了“乾坤无双”当是一招绝地反击的好招数,虽会重伤,但却无性命之忧。”   王含章就冷哼一声,将几个弟子瞪了一遍,许佳和杨铭羞愧的低下头,他也没再说什么。   “罢了……”他摇摇头,“那晚的人极大概率是许正阳派来的,咱们找他报仇很是应当,但是……”   “先生,有你在,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他汝阳王不成,要我说……”许远眉眼间立时戾气横生,提起汝阳王便是愤恨,直欲将其灭了才好。   “要你说什么?”许月娘抬头瞅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听先生怎么说。”   许远立刻不说话了。   王含章笑了笑,又道:“汝阳王笼络天下高手,其王府可不是那么好闯的,近两年他新招募了两个高手,并称玄冥二老,他们的独门武功“玄冥神掌”厉害非常,你们遇到了定要小心。”   “至于许正阳,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   许远瞪大眼叫道,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加诡异。   自己还没开始报仇,怎么敌人就已经去世了?   “先生,莫不是您出的手?”   “不是我……”王含章摇头,然后将当日白马寺中的事说了一遍,院中登时静默一片。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本来憋了一肚子的怒气,还没发泄出来,结果别人告诉自己发火的对象死了?   许远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倒是许月娘轻笑道:“这倒好,省了我们去报仇了。”   “不过先生,那剑术高手和房师……既在我们这里吃了亏,想必还会卷土重来啊,不可不防。”   杨铭几人都点头赞同,这也是他们急切想要出手的原因,先发制人总比被动来战要好的多。   到时万一让对方召集大军前来,他们倒是逃的了,只怕会害了村民。   “此事须得好好思量……”王含章也点点头,低头沉思片刻,抬头刚要说话,忽然瞥见韩厉略显古怪的神色,心中一动,说道:“好,我知道了,此事我自有分说,你们不必心急。”   他们见王含章心有计较,便都放下心来,又少叙别情,各自就退走了。   王含章在院中稍坐一会,起身出门向村南走去。   老远就看到张父在铁匠铺前抽着烟袋晒太阳,他走过去打招呼:“这样好的天,没活啊?”   张父眼睛眯了眯,见是王先生到了,忙起身让坐倒茶,“村里农忙完了,这不就闲下来了。”   他坐到王含章对面,笑道:“汶儿没有回来?”   王含章略带歉意道:“他还在江南呢,他的信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张父嘬了一口烟袋,看着天边的太阳略微出神,“孩子大了,如今都定亲了啊!”   “之前没来信告知,是我的不是,还请你不要见怪。”王含章歉意道,当时也是他考虑不周了。   “嗨,有先生在,也就相当于我在了。他定亲能有长辈在,不是自己胡乱弄下的就好,我在不在不重要。”张父摆摆手。   “他没讲何时回来?”   “想来等素素交接完天鹰教中事就该回来了吧。”王含章斟酌道。   “那就好,那就好……”张父点点头,他边说边抽烟,升腾的烟雾迷乱了他的脸,让人看不真切,“说出来不怕先生笑话,我呀,怕他在外面受伤呢。嘿,老了,就操心这些没用的。”   “这是人之常情,说来还都是我的不是,读书就读书,还要教他们习武。如今游历江湖,多日也不回家一趟。”   “先生这话可就不对了,他们该感恩你才是呢。您今日才回来吧,还出去吗?”   “过几天。这次要出去的远些,明教光明顶闻名江湖,还未见过。”王含章笑道。   “嗨,那里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山啊,沙啊什么的,没甚意思,不如那大雪山好,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张父把烟袋在桌边磕了磕,倒出里面的烟灰。   “没见过的事总想见一见。说来我出门了,老杨村长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孩子们的事要托你多照料了。”   王含章看着远处的太阳出神,连阳光刺目也不觉。   张父磕烟灰的动作一顿,随即笑道:“都是孩子,处事难免不周全,都是应该的。”   王含章收回目光,两人四目相对,笑了笑,他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多日不见弟子,现在见了,自然要考较一番各人的武功进境如何,当下又是指点一番,弟子们皆受益匪浅。   此次闯荡江湖,他们也成长不少,原先的稚气已消失无踪,浑身透露着少年的意气,姿态扬昂。   王含章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又过了两日,他和众人告别,从这往西行了。   他走后,几个弟子也陆陆续续的外出游历,原本热闹的小院,一时又寂静下来。   从白马村往西,跨过大雪山的边缘,再走两日,就看到了漫漫黄沙,横无际涯。   王含章在附近的城镇上等了两日,随一个西行的商队跨过沙漠,问清方向,又行了半月,方才到了光明顶所在范围内。   这还是他独自一人脚程快的缘故,若是大队人马行进,非走上月余不可。   光明顶是明教的大本营,来往守卫森严,但却不被王含章放在眼里。   他轻功卓绝,轻易就过了明教弟子的防线,在山脚下寻摸半夜,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洞,立刻钻了进去。   这个时候,刚是明教高层四散不久,五行旗不听杨逍号令,他麾下的天地风雷四门初成规模,高手寥寥无几。   王含章自信即便被发现也能全身而退。   这山洞密道曲折难行,他已将眼侧的窍穴尽数打开,黑暗中也能视物,所以他未点火把,摸着黑在其中行进。   密道从山顶通向山底,不知有多长,王含章直感觉走了半天也不到尽头,一路上他还在两侧山壁摸索,生怕有什么暗道错过了。   正在他心里的好奇逐渐化为烦躁之时,前方不远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点火光。   他听到了对方的脚步,对方自然也听到了他的。   转瞬间火光一熄,密道中寂静一片,两人都停步不动,气氛逐渐焦灼起来。   王含章脑子一转,就想到对方是谁。   在这种时候进出明教密道,行迹鬼祟之人,除了成昆还能有谁!   他心头一动,有意开口道:“圆真大师,夜半在此地相会,真是有缘呐!幸会,幸会!”   他将声音故意压低,粗砾豪迈,听在对方耳中保准会将他想象成一个膀大腰圆,络腮胡满脸的粗犷男人。   成昆一听对方叫破他的身份,登时慌乱几分,脚下就不禁一动,心头乱起,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一向诡计多端,心头一转就迅速定下心来,朝对方道:“恕小僧眼拙,不知阁下是谁?”   他说完,立刻缓步后走,脚下内力涌动,保管一丝一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猜我是谁?”   王含章笑着前走两步,故意扰乱他的心神。   果然,一听对面之人朝自己走来,成昆心中一乱,脚下动作一重,立刻发出声音。   “圆真大师,怎么刚一见面就要走啊!”   王含章这两句使的是“搜魂传音大法”的法门,轻柔飘忽的声音在这长而深的密道中碰撞涌动,极具迷惑之力。   随着他出声,脚下轻动,说第一个字时相隔甚远,每说一字就近不少,待全部说完,整个人已至成昆身前,大袖一拂,就朝他头脸罩去。   成昆是何等人物,不提十几年后,只是现在,他便已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王含章出手带起的风声他如何察觉不到。   蓦然间冷笑一声,张口间犹如黄钟大吕,“阿弥陀佛”四字以少林九阳功加持,字字落在人心头,不禁一跳。   同时右手悄无声息的探出,得意武功幻音指直点对方檀中穴。   袖、指相隔三寸,便“铛”的一声,双方劲力相撞一起,竟发出金铁之声。   到底还是王含章更胜一筹,衣袖上劲力一撞,将成昆弹出两步,下一刻右手自袖间伸出,快若闪电的连拍五六掌。   成昆两指发麻,心中惊骇对方功力之深,又听到掌风呼啸,当即握拳横捣,隐隐带起一阵霹雳之声。   他拳势威猛,但却尽数落空,正不解时,肩头、胸腹各处突然遭受重击,喉间一热,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猛然间大喝一声,身子如鸿雁般腾空而起,在这不过一人高的暗道中竟也能鸿飞冥冥,踩着墙壁向后飞掠。   王含章毫不在意,闲庭信步般跟在他身后,背负双手,身子一晃,便是两三丈之远,牢牢跟在他身后。   方才黑暗中他以“白虹掌力”偷袭成昆,对方只能听到掌风呼啸,根本不知掌力变向,尽数中招,此时已然重伤。   所以王含章任他逃走,以他这般拼命的姿态,不等自己出手,他就该趴在地上无力咳血了。   这暗道成昆熟悉的很,辗转腾挪间如履平地,后面王含章总追不上,似是有可能逃走。   但成昆心里清楚,对方掌力深入肺腑,若不及时压制,那就只有束手投降之举了。   他心头暗暗焦急,一时间很是狼狈。   王含章心中算着时间,已过去一刻钟,不禁心中暗叹成昆功力之高,不怪能让谢逊那般狂躁,还能和史火龙连对一十二掌。   他心中对此人恶感甚大,总感觉汝阳王府中的风雨少不了他的推动。   前几年他入了汝阳王府,不久汝阳王的动作就大了些,网罗各处武林高手,其中定有他的推波助澜。   所以,谢逊之事与他无关,但他在江湖掀起风雨,他可就要管一管了。   王含章身子一晃,脚下快了三分,一手快若闪电的伸出,直抓向成昆肩头。   感受到身后的恶风,成昆心头大骇,身子往旁边石壁一撞,“咔嚓”两声,那里的石壁翻转,整个人没了踪影。   王含章等的就是这个,他在墙上摸索一番,手下暗暗发力,也是一阵“咔嚓”声响,自己转到石壁那边。 第170章   杀   石壁这边同样是黑咕隆咚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王含章刚一转来,耳畔便是猛烈的拳风呼啸。   他怎会没有准备。   黑暗中他猛的后退两步,两指如虎钳一般,斜插出去。   只听一道惨叫声起,王含章感到指间一片温热,他冷笑一声,缩手又是一掌拍出,正中其胸膛。   成昆倒飞出去不知多远,“砰”的撞到墙壁摔下,闷哼两声,没了动静。   王含章站在原地,竖掌身前,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对面伏在地上的身体始终悄无声息,他轻轻开口道:“圆真大师?”   成昆一点反应没有。   王含章心下疑惑,莫不是昏死过去了?   他抬脚缓步走近,凝神屏息,整间密室中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回荡,甚是诡异。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王含章接近成昆时,地上的人影突然一个翻滚至王含章脚边,伸手一托,一阵恶风从上到下飞起,直击其脸庞。   同时一蓬飞沙“呼”的扬起,将王含章头脸罩住。   成昆的狡猾他从书中就已领略到,如今看来,尚不及其中一半。   他不慌不忙的轻轻向后一跃,避开这两招,脚尖轻点,复又冲将上来,两指连点其胸腹大穴。   成昆哪里还反应的过来,“噗噗”连退两步,撞在墙壁上,鲜血不要钱的从嘴里流出,两眼渐渐无神,顺着墙缓缓滑落在地。   脑袋一歪,再也一动不动。   王含章怕他还会使诈,脚尖轻动两下,两枚石子“砰”、“砰”洞穿了他的胸膛。   这次一声闷哼也没有,只见尚且微热的鲜血流出。   成昆死了……   这样一个在倚天世界中搅弄风云的幕后大高手死在了自己手中,王含章有些唏嘘,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这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自他醒来收下弟子,就已经改变了世界轨迹,其后的屠龙刀事件、俞岱岩无伤等等,世界已经向新的方向发展,谁也无法预知。   但不管怎么发展,王含章都没有争霸之心,他只是好奇的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就遇见了各种人和事,超脱他的本意。   此次开光明顶,又“无意中”杀了成昆,王含章叹了口气,点亮火折子,向四周看去。   在密室正中,盘膝坐着一具骷髅(阳顶天死了有五六七八年的时间,能不能变成骨头架子不很清楚,关键是不能写成骨头上划着肉丝吧——),当是走火入魔的阳顶天。   在他身上爬伏着另一具骷髅,右手抓着一柄晶光闪亮的匕首,插在自己胸口,想来就是他那红杏出墙的妻子了。   王含章对他们视若无睹,走过去面色如常的在他们尸体上倒弄两下,在阳顶天手边发现一卷摊开的羊皮,这便是记载《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羊皮了。   他拿着羊皮走到成昆旁边,用他尚且温热的血沾在羊皮上,过得片刻,上面就有一行行字迹显现出来。   此地并非钻研内功的好地方,只看了个大概将内容记下,就收好放进怀中,然后他又自阳顶天身上翻出一封信。   信中谈及阳夫人逃走和让谢逊暂代教主之位的事不必多说,王含章只看信后的密道之图。   王含章看看密室中的三具尸体,忽觉这也是某种缘分。   他想了想,还是给阳顶天行了一礼,然后出了密室,进到密道。   他并未直接下山,而是顺着密道一路进到山顶,从书中杨不悔床下的密道中出来。   不过此时这里还不是杨不悔的闺房,而是空置的房间,正便宜了王含章。   天色此刻方要见亮,来往巡逻之人也懈怠许多。   他自房间出来,悄悄在这光明顶转了转,最后找到杨逍的房间,在屋顶挖出一个小洞,将阳顶天的信投了下去。   王含章想知道,杨逍看了这封信,他会如何做。   是当做什么事多没有发生,还是将金毛狮王召回做这代教主。   但是,在他将信投下去后,这些没有等到,而是等到了一声惊怒便从房中穿出:“何方贼人,休走!”   接着便是破门声起,杨逍一跃上了房顶,双眼紧盯住王含章,指尖还夹着方才扔下去的信。   “阁下来去如意,未免太不将我这光明顶放在眼里了吧。”   “你的光明顶?杨左使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王含章轻笑一声,打量对面之人一番,暗暗点头赞叹,不怪纪晓芙被他强迫后将女儿取名不悔,只因杨逍实在是位飘飘美男子。   不愧“逍遥二仙”之名。   杨逍此时也在打量他,王含章未曾蒙面,面容被他看的清楚,见是如此年轻之人,心中捉摸不准,这是有真本事的天纵奇才,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如今光明顶我最大,这样说有何不可?”   明教左右使、四法王、五散人等高层只他自己一人独坐光明顶,早就将这明教教主之位从心底视为己有,此刻失言,实是说出了心里话。   “杨左使这样说,可就有意思了。据我所知,他们可不是自愿走的吧。”   “是不是与你何干!”杨逍蓦然冷哼一声,“敢擅闯光明顶,想必是有几分真本事在,就让我来伸量一下吧。”   他说着,屈指“嗖嗖”几下,劲气裹挟着石子,带着足以碎金裂石的威力破空而至。   王含章无缘射雕,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弹指神通,当下心中有了兴趣,抬指便以一阳指对敌。   “铮铮”几声脆响,石子在两股劲力加持之下猛然间炸裂开来。   杨逍面色微变,迎着飞射的石屑飞身而上。   王含章却大袖一挥,石屑离他三尺之远便被震开,同时威势不减的向杨逍荡去。   杨逍运掌悄无声息,仿佛不含任何力气般轻飘飘印在衣袖之上。   他嘴角轻轻勾起,王含章衣袖上的内力传至他体内,竟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掌心劲力吞吐,手掌已是到了王含章跟前。   就听“斯啦”一声,拳头冲破衣袖,重重的和杨逍手掌撞在一起。   “啪”的轻响一声,杨逍瞳孔猛地张大,整个人倒飞而出。 第171章   回返   他使了个千斤坠的法门,身子往下一落,踩着连绵的瓦片“蹬蹬蹬”退出十多步,脸上蓦然一红,随即又恢复正常。   王含章没有乘胜追击,站在原地看他站稳了,瞥了一眼屋顶下围了一圈的人,说道:“杨左使的功夫练的尚不到家啊。东西我送到了,今日就这样吧。”   说完,身子一跃便到了另一处房顶,几个起落人就不见了。   众弟子见杨逍受伤,武功好的几个跃上屋顶,悄声问道:“杨左使,要不要去追?”   杨逍看着王含章离去的方向缓缓摇头,侧目见到落到房顶的那封信,目光闪了闪。   有机灵的手下见到这一幕,忙去把信捡起双手呈到他面前。   杨逍沉默一会,终还是伸手接了。   他打开信一瞧,立时瞪大双眼,连忙一目十行的看完此信,脸上一片艰涩,晦暗无光。   旁边人见了悄悄交换目光,不知其中是何内容,竟让杨左使这般“花容失色”。   ……   如履平地般的下了光明顶,王含章走在路上咋舌,此行出来的无甚意思,只取了秘笈,杀了成昆。   千里迢迢来这一趟,过了一夜又千里迢迢的回去,感觉就和流水账一般。   王含章一拍巴掌,决定再呆两日,看看杨逍看了信后会是什么反应。   漫漫黄沙数千里,怎能不灌水呢!   明教弟子成千上万,加上其家眷,何止数万人。   这么多人在光明顶之下繁衍出数个城镇,他们都是熟人聚居,每个人都相当于明教的眼线。   王含章这样一个生人甫一进入,扎眼的很。   所以王含章在沙漠边缘等到一个商队,扮作商队中人进了镇中。   这里的人都以白布蒙住头脸,原是防范风吹黄沙的侵扰,久而久之就发展成一种独特的习俗。   王含章入乡随俗,也蒙一张头巾在头上,再换上当地的服装,整个人立时没了之前卓越的气度,不看脸,简直和当地人别无二致。   商队在这里停留半旬,王含章便在这镇上呆了半旬。   最后,他想等的事情没有等到,心底不免对书中人物的好感弱了几分。   这是人之常情,但你就是喜欢不来。   王含章如是想道。   又过了月余,王含章回到中原,心底松了口气。   沙漠看久了,真的是会让人两眼发晕,根本分辨不清方向。若是他一人在沙漠中行进,即便武功高强,说不得也得葬身其中。   这一路,王含章钻研《乾坤大挪移》甚有所得,对武功“天地”、“阴阳”上的造诣深了几分。   同时又创出一门新的功夫,正想着该传给哪个徒弟,但等他回到白马村,徒弟们竟都走的一个不剩了。   “先生走后不久,他们陆续也都离开了。”许远叹了口气道,“都说女大不中留,这还没有多大呢,如今也留不住了。”   老杨村长却在一旁笑的弯了眼,略显口齿不清的道:“他们都是好孩子,有志向,不像你,从小就窝在这小山村里,没出息。”   “嘿,老杨,要不是看你老了,就凭这话我就该打你了。”许远握着拳头故作凶悍道,然后对许月娘一笑,“还有,谁说我没出去过?要不是出去了,能遇到月娘这么好的媳妇吗?”   他说着对许月娘挑了挑眉,结果得到了一个白眼。   “所以啊,他们就更得出去了。”老杨村长笑呵呵的说,“外面的天地大着呢,看一看没坏处!”   许远自知这话再正确不过,可心里着实过不去,低头看看小儿子,忍不住抬手胡噜一下他的脑袋,直让许若松跌了个趔趄。   许若松抬起头茫然的看着父亲,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嘿嘿……”许远傻乐着,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纤手狠狠拧了一下,直转了三百六十度。   疼的他“噌”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哎吆”一声,捂着胳膊到处跳。   许月娘摸摸许若松的头,温和道:“你爹头有点毛病,不和他一般见识,去读书吧!”   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许若松悄悄对他爹翻了个白眼,应下后飞快的跑走了。   王含章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然后就挨了许远略带幽怨的眼神。   等笑够了,他道:“月娘,我这几天琢磨了一套针法,或可对老村长有用,咱们辩一辩。”   许月娘一听立刻点头,两人就开始讨论起来。   老杨村长没说话,但眼中的激动之色暴露了他的心情。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谁又想跛脚歪嘴了。   许远见状想要调笑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怎么样,清平道长,找到没有?”   一个骑马的元兵统领远远看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过来,忙问道。   “各处都找遍了,什么也没找到。”清平道长摇头,神色很是难看。   “这可怎么办,这样空手回去,难保王爷他不会发怒啊!”统领提着马缰转了两圈。   清平道长道:“这也不是我们之过,房师他们消失了如此之久,去哪都不知道,这样漫无目的的找寻,自然什么也找不到了。”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复又想到了什么的问道:“那小子还没说?”   统领摇头,“死活就说不知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管他是真是假,这个时候,他编也要编一个出来!”清平道长冷笑两声。   两人对视一眼,纵马向城中奔去。   他们一路狂奔,在城门口速度都没降,直接挥着鞭子闯了过去。   不知掀翻了城门口多少要进城的人,和他们随身的东西,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守门的元兵什么也没说,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又用刀枪指着行人吆五喝六。   他们知道近来汝阳王府的人狂躁的很,能避就避开,切莫冲撞了。   而这些汉民,什么,汉民也算人吗?   清平道长和元兵到了汝阳王府,勒马扔缰,自有人过来将马牵回马棚。   两人大步进了王府,左右拐了几次,在一个大堂前放缓脚步,他们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堂中坐着汝阳王,旁边有人在低声汇报着什么。   他们悄悄站到一旁,等那人说完。 第172章   是谁   片刻后,那人说完,汝阳王摆手让他下去,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两人。   两人立刻走过去,行礼起身后,清平道长谨小慎微的迟疑道:“启禀王爷,属下等人……并未找寻到房师等人的下落。”   他二人神色惶恐,生怕汝阳王怪罪,话说出口后,头也不敢抬起,低着头战战兢兢。   谁知汝阳王听过这话,只点点头,轻飘飘的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让他们起身。   清平道长和那元兵统领大喜过望,立刻谢过站起。   汝阳王起身在堂中缓步走了两圈,忽的道:“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做,这次若再做不好,两罪并罚。”   清平道长两人哪敢拒绝,立刻行礼应下,“属下定全力以赴,不负王爷嘱托。”   “许幻山说了个名字,许远,你们去查吧。”   “是……”   两人匆匆退去,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待出的门后,他们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苦笑。   他们走后,两个老者从堂侧转出身影,其中一人道:“王爷,此事交给他们可行?”   汝阳王面无表情道:“既交给了他们,且等着看结果吧。许幻山的症状你们可探查出来了?”   说话的老者一滞,另一人道:“回王爷,我和师兄以玄冥真气探入许幻山体内,发觉是他身上几处大穴中冰寒之力作祟,才致使他突如其来的麻痒疯癫。”   “可有法解?”   “这……回王爷,我与师弟二人意欲以玄冥真气将其化解,但是许幻山体内的冰寒内力似乎有独特的窍门手法,目前……还无法。”那师兄神色略显尴尬道。   这二人正是鹿杖客与鹤笔翁,想他玄冥二老自负武功乃当世第一流,师兄弟联手除了张三丰谁也不惧,哪知就在这里翻了阴沟,且还是自己最拿手的阴寒内力,说出来脸上实在无光。   汝阳王听闻后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知晓。   他心中却在飞快思索,是谁在与自己为难?   自金刚门老僧死时,他就已感到周身有一绝顶高手在和自己不对付,只是感觉若隐若现,老僧去世前什么也没说,自己也拿不准这个想法。   可是现在,其他人倒还罢了,房师的身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即便他汝阳王战功赫赫,也不能无视草原祭祀一脉的实力。   房师是祭祀一脉的领头人物,在他汝阳王府中人的委托下外出不知所踪,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且他在军中威望甚大,直让皇室都感到了威胁,朝中不乏有人在暗中抓他的错处,如今此事一出,他的处境可相当艰难了。   不过,好在八王爷肯帮自己说话……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随即就冷笑一声,“房师不知所踪,许正阳也死了,好的很呐!”   他心中对许正阳暗骂不已,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但他竟然也死了,还死的那样莫名其妙。   请问,你大老远的跑去白马寺是送人头的吗?   念及此处,汝阳王道:“玄冥二老,你们带着王府的令牌,悄悄去一趟白马寺,查清许正阳的真正死因,看看白马寺究竟参与了什么。”   两人领命下去,立刻就去办了。   汝阳王在堂兄看着正中央的白虎下山的雄奇屏风,傲然一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与我汝阳王作对!”   ……   当年许正阳带着许幻山来白马村,并未告诉他这是何地方,许幻山也不关心,现在要搜寻许远这个人,他也不知何在。   且当年许正阳做下的事实在卑劣,许月娘又远去的悄无声息,这么多年也未出过白马村,所以从许正阳父子周围的关系入手根本没有结果。   而天下间叫许远的人不知道多少,查起来犹如大海捞针,可苦了清平道长和木统领,他们只能以最笨的方法排查。   成对的元兵在大都城中匆匆而过,被盘问到的人家战战兢兢,不时还会带走几个。   引的整个城里风声鹤唳,敢在大白天上街的人寥寥无几,甚至已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又是一队元兵快步经过,刀枪和兵甲碰撞声引的偷偷躲在门后的人心“砰砰”跳个不停。   等元兵远去,门后的老翁悄悄开门,左右看了两眼,见巷中四下无人,便悄无声息的出门去。   他看起来老态横生,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但脚步落处却分毫声响没有,身形矫捷不下于年轻人。   老翁过了两条街,走进一家货栈,片刻后又原路返回。他这一路小心谨慎,并未引起别人注意。   不过这样紧张的情况并未持续多久,两天后街上来往奔忙的元兵就匆匆撤去。   汝阳王权势再大,也就到此为止了。   朝中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放弃这种行动。   又过了一天,城中百姓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货栈开始正常营业。   ……   而当远在白马村的许远接到大都送来的信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等他看完这封信,立时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许月娘见状从他手里抽走信件,从头看到尾后立刻开口道:“去找王先生吧。”   许远这才回神,夫妻两个门也不走了,抬脚跃上院墙,掠向小院。   正在院中打拳的许若松听到风声,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父母落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匆忙敲门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许若松怔愣着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发生了什么。   房间中王含章紧皱着眉头,许远夫妻紧张的看着他,期盼他能有什么好法子解决此事。   过了片刻,王含章才开口道:“消息可为真?”   “一定没有错……”许远猛的点头,上前一步道,“禚叔你也是见过的,从前就与我爹交情匪浅,如今退隐江湖,做了我们在大都的一只眼睛,他传来的消息绝对信的过!”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王含章突然一笑,“当然要去会一会汝阳王了。”   “啊,去大都?”许远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第173章   灭绝师太   “他们既是找“许远”这个人,那么迟早都会找到你,一旦找到,后果可就难料了。”   “以元兵的性格,整个白马村安能无恙?”   许远沉默不语,脸上一片黯淡,“都是我之过也。”   “是谁的过错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保证大家的安危。以我来看,除了这招“自投罗网”,别的都不合适。不知你们有何妙计?”   王含章的目光从二人脸上滑过,许远眉头紧皱,许月娘却若有所思。   她道:“先生所言有理,为今之计怕是只能如此做了。咱们去闯一闯汝阳王府,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那么许远这么名字他们就不会注意了,或者直接暴露名字身份,只是这样危险性要大的多。”   “不错,这正是我所想。”王含章点头,“许远,你怎么看?”   许远听了许月娘的话眉头松了松,洒脱道:“既然月娘和先生都这样说,那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单凭我们几个,力量怕还微薄了些吧?”   “这是自然,汝阳王网罗的中原高手,可不是白白留着好看的。这次要召集我的徒儿们了。”   王含章骄傲的一笑。   计已定下,接下来就是实施。   这件事事关重大,许远只告知了老杨村长,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他们事败,全军覆没,朝廷迁怒与他们,那就只能让老杨村长带着大家逃到山上去了。   不过许远不觉得他们会全军覆没,尤其是有王先生在。   那简直就是他们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   师徒之间有特定的联系方式,加上许远有遍布全国的渠道,消息很顺利的传了出去。   他们能不能收到,或者能否及时收到,这是未知。   略收拾停当,将许若松托付给老杨村长,三人便上了路。   出发前,王含章去了张家一趟。   许远好奇问及原因,王含章只道是让张父多多照顾苏家和韩家。   听完,许远就点点头,没说什么。   三人各乘一匹快马,一路餐风饮露,不过半月就到了大都。   他们进了老翁看守的院落,静待弟子们的到来。   ……   张汶是最容易找到的一个,毕竟天鹰教就在那里,传信过去就能收到。   既接到师傅的信,他当即就要起身。   殷素素道:“师傅既是要找汝阳王府麻烦,咱们多带些人手也好。不如我召集人马随同一起?”   张汶笑道:“师傅让咱们保持行踪隐蔽的同时,且快些赶去,自然就不能带同人马了。只我一人快马赶到也便宜些。”   “这样的话,我同你一起去吧。”殷素素想了想道。   “你教中的事务还未结束,还是在这里吧。”张汶笑着揽住他,“以后可就要随我一起回川蜀了,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一次,多陪陪岳父,也让他少伤心些。”   “爹哪里伤心了……”殷素素气恼的捶了他一下,“别说废话了,本小姐说了一起那就要一起去。快些收拾东西,别误了师傅的事。”   张汶还想劝阻,但见她都开始召来先生忙活了,便将话又咽了下去,随她一同收拾起来。   两人虽只定了亲,但也可算两口子了,他们一同和殷天正辞行。   殷天正听闻后未多说什么,王先生的事他自是支持的,只叮嘱他们一路小心,然后两人就离去了。   张汶二人一路行到苏州,正午在城中酒楼中歇歇脚,吃过饭再走。   小二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正值饭点,二楼的桌子有大半都坐了人,两人寻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了。   殷素素环顾四周,悄声和张汶道:“你看东面的那两桌。”   张汶装作不经意间回头一看,那里两桌坐了八个女尼。   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子,只一个中年女尼和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女尼。   张汶目光一闪而过,心中有了计较,转过头发出轻微的声音和殷素素说道:“峨眉派?”   殷素素微微点头,又抬头示意他看那中年女尼身侧的剑。   恰好这时小二来上茶,张汶起身忙接,借状侧目又看过去一眼。   那长剑三尺修长,剑鞘上嵌着几颗碧玺、红宝石,华贵无比。   但张汶眼见的不是这个,而是刚将目光附着在上面,蓦然双目一痛,竟好似感到一股极锋锐的剑气直刺而来,惊的他连忙转头。   他用震惊的目光和殷素素四目相对,她缓缓点头。   “倚天剑!”   张汶轻吐一口气,没想到刚见了屠龙刀,现在又见到了倚天剑,实在是好运道。   此时宝刀大会刚刚落幕,他们也听闻灭绝师太曾现身附近,但没见到,如今却在这里见到了。   张汶见殷素素眼中的兴奋,忙在桌下踢了她一下,换来了一个白眼。   他坐到殷素素旁边,用只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灭绝师太在这里,倚天剑的主意你也敢打?”   “怕她作甚,这里是我天鹰教的地盘!”殷素素轻哼一声,“那可是倚天剑!如今屠龙刀在手,若是再能得了倚天剑,那这武林岂不是我天鹰教做主了!”   她眼中兴奋的神色几欲跃出,吓的张汶忙坐到她对面挡住她的目光。   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对别人的注视是有感应的。   灭绝师太这样的人物,自然在此列。   殷素素又白了她一眼,却没再如此,她也知道灭绝师太不是好惹的,如今身边只有他们夫妻俩,还是别莽撞的好。   等小二上菜来,两人很快吃完了。殷素素依依不舍的看了倚天剑一眼,就要和张汶一起离开。   这时,一个女尼突然走来,拦在他们前面,行礼道:“阿弥陀佛,师傅请两位过去一趟。”   张汶和殷素素一惊,对视一眼,不知所为何事,当下迟疑了。   那年轻弟子又道:“师傅请二位过去一见。”   他们见状,不欲直接与其动手,便缓步走了过去,手静立身旁,暗中已扣住了兵器。对方稍有恶意,便会拔剑而起。   走过去后,张汶行礼道:“晚辈见过师太,师太安好。” 第174章   打起来了   灭绝师太横亘了他们一眼,淡淡朝对面的弟子问道:“可是她?”   那弟子不过十六七岁,闻言看了殷素素一眼,重重点头,“就是她,师父。”   灭绝师太就冷哼一声,“好猖狂的天鹰教,胆敢欺负到我峨眉派身上来了!”   张汶一阵茫然,转头看向殷素素,见她也是一脸不解,他便问道:“请问师太,我妻子何时得罪过贵派弟子了?”   “哼,你妻子?那你也是天鹰教之人了?”灭绝态度之恶劣,让人难以接受,即使她是前辈,张汶也忍不住反驳道:   “师太这话好生奇怪,莫名其妙将我们叫来,一通责骂,且不说原因。灭绝师太的威名虽然响亮,但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人的道理吧?”   灭绝师太在峨眉派一向说一不二,在江湖上也是受人捧着敬着,如今甫一听到这话,竟愣了一瞬,气笑道:“好,好。敏君,你来说是为何。”   原来方才说话的那人是丁敏君,她小觑了殷素素一眼,然后开口说来。   原来早在几个月前,李天垣在和俞岱岩、苏昌海神庙大战后,将二人身怀屠龙宝刀的消息传扬出去,自己暗地里又带领天鹰教弟子到各处搜寻,无意中和峨眉派的弟子相遇。   事情的起因丁敏君说的含糊,总之双方都有错,便打了起来。   这时的峨眉派带头之人是灭绝师太的大弟子静虚,她虽然也名声在外,但和李天垣这样老一辈的高手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不多时便落入下风。   静虚落败之后,李天垣正纠结怎么处理此事时,正巧殷素素带着人马赶来。   他正不欲和峨眉派交恶,便收手不战,放峨眉派一行回返,自己带人同殷素素离开了。   静虚等人回到峨眉后,受了灭绝师太好一顿斥责。   丁敏君当时就在其中,认得殷素素,方才见了张汶、殷素素二人便指给灭绝看,然后便有了此事。   听她说完,张汶和殷素素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这般在江湖中每天都发生的事,竟还要隔了这么久再拿出来说?   如果人人这样事后找茬的话,武林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他哪知灭绝对面子问题看的甚重,一直想振兴峨眉,压过少林和武当,自然事事不能堕了门派威风。   灭绝道:“可听清楚了?非是无缘无故吧。”   殷素素再忍不住哼道:“那您老人家意欲何为,莫不是要找回场子?李师叔可不在此处,诸位请去鹰巢顶吧!”   灭绝大怒,呼的起身,接着七个弟子呼啦啦跟着站起,气势很是惊人。   二楼原本看热闹的客人见状立刻起身,快跑的下了楼,带倒的桌椅板凳“咚咚当当”响了一阵,引的楼下的客人纷纷上看。   掌柜的正惊疑不定时,小二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上下来,拉住掌柜的衣袖,惊恐的指着二楼,“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   “啊!”   掌柜的闻言就要上去看,刚踏上一节楼梯,就被小二一把拉住。   他转头要斥责小二,下一刻一张长凳“呼”的带起阵风,砸到他方才将要踩上的楼梯,摔的粉碎。   掌柜的不禁又惊呼一声。   有正在往外跑的客人就道:“上面都打起来了,掌柜你还往上跑,不要命了!”   掌柜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带着哭腔拍着地板,“哎呦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让我活下去啊,好不容易开的酒楼,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哪里来的……唔……”   小二一把捂住掌柜的嘴,头凑过去使劲压低声音,“掌柜的你不要命了!”   掌柜正挣扎的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抬头上看,正对灭绝师太一双含怒明眸,瞬间“嗝”的一声,晕了过去。   灭绝师太哼的错开眼神,见静虚和殷素素打的热闹,难分高下,心中甚是不得劲。   她瞥见张汶脸上略带紧张,心中立刻好受许多。   殷素素和静虚斗的正欢,一柄长剑诡异莫测,正对静虚峨眉剑法的堂皇正大,乃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殷素素许久没打的这般痛快,之前对谢逊,那是降维打击,无甚快感,如今对敌静虚,长剑使的兴起,让人几乎看不到。   甫一看去,漫天都是剑光闪烁,再眨眼一看,又只能见到她手腕连抖,甚是奇特。   而静虚不愧是峨眉大弟子,她出招完全不受对方干扰,只以剑法格挡。   一时间“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其余的峨眉弟子眼中满是惊羡,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达到如此地步。   很快,两人交手已过三十余招,整个酒楼二层被打的稀巴烂,剑痕道道随处可见。   灭绝师太眉头一皱,静虚的剑法出现了失误。   所谓久守必失便是如此,殷素素在定亲后曾得王含章指点,功力较之前颇有长进,两人交手至此刻,尚还游刃有余,但静虚却眼见的呼吸粗重,剑法不由自主的一滞。   殷素素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锵锵锵”抢攻三招,长剑已指在对方喉间,她轻轻一笑,“你输了……”   静虚羞愧的退下去,灭绝道:“不愧是天鹰教大小姐,武功厉害。”她说着就要上前两步。   张汶伸手一拦,“师太要如何?”   灭绝抬手挥开他的手臂,再一扬,巴掌就要落下,“凭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   张汶身子一晃,退后两步,““拦”不敢当,只是想领教师太几招!”   他话音刚落,当胸一掌向灭绝拍去。   任他脾气再好,灭绝一而再再而三的盛气凌人,如今也受不住了。   灭绝不怒反笑,“来的好!贫尼正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这般猖狂!”   她自持身份,立在原地不动,凝神运掌,“呼”的一掌迎上。   “啪”的一声轻响,掌风忽的自二人向四周吹去,旁观的峨眉弟子无不惊骇。   这是何人,如此年纪竟有这般功力,几不弱于掌门多少!   殷素素双眼熠熠闪光,盯着张汶一动不动。 第175章   倚天易主   三息后,二人双掌立分。   张汶向后退了三步,而灭绝师太只在原地微微晃了晃,幅度之小,除了殷素素敏锐察觉,别人都未发觉。   张汶高喝一声,“师太果然厉害!”复又欺身而上。   只见他一掌拍来,飘飘忽忽间让人只觉其掌影漫天皆是,无从相对。   灭绝只看一眼,便冷哼一声,她也不去寻真正的掌影何在,而是直直的一掌拍出。   任你千般变化,我自岿然不动。   张汶变掌为爪,自上而下狠狠朝其手臂抓来。   灭绝翻掌向上,灵蛇吐芯般顺其手臂直攻他咽喉。张汶头向后仰起,抬脚直踢她丹田。   灭绝冷哼一声,抬腿将他腿压下,变掌“啪”的与他对了一掌,张汶略退,复又欺身而上。   两人你来我往,顷刻间已过了十多招,看的周围人是眼花缭乱,异彩连连。   殷素素似是故意气灭绝,每当张汶出招时便高声喝彩,而她出招时就“吁”声不断。   灭绝尚未如何,丁敏君就看不过了,于是她也鼓动身旁的师姐妹一齐为师父喝彩。   霎时间,整个二楼好似赌场一般,高喝不断。   灭绝一掌拍退张汶,转头朝丁敏君等人大喝一声,“闭嘴!”然后一招金顶绵掌中的“佛光普照”直对张汶脑门拍去。   这是郭襄自她所得的三分之一《九阳真经》结合自身武学创出的招数,威力甚大,若拍实了,张汶非当场脑浆迸裂不可。   但张汶后退脚步,嘿嘿一笑,自身后“锵”的抽出长剑,“唰唰”两剑将对方隔开,“晚辈来领教师太的剑招!”   灭绝这么久都未能拿下一个小辈,心头正是火起,当即高喝一声,“静虚!”   静虚得命,抬手将倚天剑抛过去。   灭绝本意是让静虚将她自己的佩剑拿来,谁知她抛来了倚天剑。   面对小辈还使利器,说出去简直有损她的威名。   她这略一犹豫,就听一道破风声起,一转头,两道劈空掌就到了跟前。   她连忙“砰砰”拍出两掌,将其格挡住。但匆忙出掌,直震的她后退两步,手臂垂在身侧,兀自颤抖。   灭绝抬眼正要说几句垃圾话,猛然间瞳孔一缩。   就见张汶左手横举,掌心微凹,凭空一股吸力直作用在倚天剑上。   倚天剑微微抖动两下,猛然一跳,就朝他这边偏来。   “放肆!”   “住手!”   “小贼住手!”   ……   灭绝和峨眉众弟子同时面色大变的大喝一声,齐齐扑将上来。   张汶面色白了白,额角已被汗浸湿。   他的功力虽是王含章众弟子中最为深厚的一个,以擒龙功抓轻些的物体尚可。   但遇到倚天剑这样玄铁所铸之物,短短一瞬就耗费内力甚大,却只能将其偏移一些。   “叮叮叮”一阵细微的破风声起,几个女弟子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殷素素强将上来,从张汶发劈空掌时就脚踩倒塌的桌子纵身而起,现在弹指射出一蓬蚊须针,又一把抓住倚天剑向张汶扑去。   灭绝已然身到,绝怒的一掌直拍殷素素后心,“倚天剑拿来!”   张汶剑随心动,猛然间一震,剑身登时碎成七八块,向静虚、丁敏君几人急射而去。   他同时将殷素素拉入怀中,两人错位一转,张汶正面灭绝师太,全力一击“阳钧天歌”和她的金顶绵掌撞在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灭绝身形一滞,面色一阵潮红,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张汶“噗嗤”一口鲜血喷了灭绝师太满身,面色白的吓人,但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倚天剑的锋锐剑气就撕破二楼的窗户,殷素素扛着张汶伴随破碎的窗户从天而降,惊呆了一众行人。   她略稳住身子,进人群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酒楼的损失去找天鹰教赔,我殷素素说的!”   灭绝带着静虚等人跃下楼来,疾步向骚动的人群追去。   苏州与天鹰教总舵相隔不远,殷素素自小就在此长大,对于各处路途烂熟于心。   等灭绝一伙转过两条街,拐了五条巷,就彻底没了殷素素的身影。   这巷子罕有人至,只峨眉派一行在此。   静虚等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不敢抬头看灭绝师太,尤其是丁敏君,更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   灭绝师太胸膛上下起伏不定,两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快变成实质,她猛的一掌拍在旁边的墙上,蛛网般的裂缝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墙里传来惊怒的人声,“什么玩意,一下把我家墙打个窟窿!”   灭绝气的抬掌,掌心处的石块噼里啪啦的落下,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她这一掌,竟然直接将这墙打穿了。   墙里露出小半张脸,是个男人,墙里一个女声在不住叫骂,“哪家黑了心肝的东西,用打你祖宗的锤把我家墙给捣坏了,我祝你十八辈祖宗不得安宁,生儿子没??,生女儿……”   男人看到灭绝师太衣襟前的鲜血,默默推开,连忙止住女人说话,“别说了,外面的人好像不是好惹的。”   “啐,你个怂包蛋,什么不是好惹的,老娘嫁给你可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唔……”   峨眉派一众人神色极为尴尬,灭绝师太扭头便走,静虚往洞里塞了一锭银子,快步跟了上去。   酒楼二层,几个受伤的弟子正躺在地上,静虚过去把脉,然后道:“她们中了暗器上的毒,似乎不浅。”   灭绝看着满地的狼藉,简直气的发疯,恨恨地低声怒道:“妖女,妖女……竟敢抢我倚天剑……”   弟子们见状都不敢说话,静虚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灭绝过了会道:“那妖女夺了倚天剑,定然是回了天鹰教老巢,这里是她的地盘,咱们先走!”   一行人带着伤着匆匆离了苏州城,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住下。   灭绝立刻飞鸽传书,召集留手峨眉的弟子前来,让她们带齐人手立刻赶赴江南。   她这般大张旗鼓,天鹰教乃至整个武林都知道了峨眉派的大动作。   同时,灭绝师太自己悄悄易容潜去天鹰教总舵。   倚天剑是峨眉祖师郭襄传下的宝物,若是从她的手上丢失,那她是要向全体峨眉先辈谢罪的。 第176章   杀人灭口   但是灭绝没有料到,张汶、殷素素二人并未返回天鹰教总舵,而是自苏州,一路向北去了大都。   张汶的伤势不算很重,只是在内力不济的情况下被灭绝内力对冲,一时伤了经脉,修养几天便无甚大碍,然后二人立刻赶路去往大都。   他们一路行踪小心,不欲露出行迹,以免灭绝师太带人追来。   “灭绝老尼纵横江湖,凭的就是这把倚天剑。现在剑在我们手里,我就不信她还敢追来!”   殷素素把玩着倚天剑,神色间满是欣喜惊叹。   她见过、把玩过屠龙刀,现在又得了倚天剑,二者齐名江湖,但却相差甚大。   屠龙刀粗犷凶悍,一眼看去就仿佛能看到一只野兽咆哮。   而倚天剑修长锋锐,就像一朵遗世独立的荷花,身上却布满了尖刺。   二者各有千秋。   “天鹰教有了屠龙刀和倚天剑,果然要独霸江湖了。”在床上调息的张汶睁开眼笑道。   殷素素闻言白了他一眼,“这是咱们夺来的,我谁也不给,就是咱们的。爹和哥哥有屠龙刀就够了,凭何还要来抢我的倚天剑,哼哼。”   张汶笑着起身,走到她旁边坐下。   “你伤势如何,可能赶路了?”   他们在这不甚出名的小镇呆了三天,距王含章信到已过去了五天。   “已无大碍……”张汶点头,“咱们快些赶路吧,别误了师傅的事。”   说着,他就要起身收拾行李。   殷素素拉住他,指着窗外的天给他看,“你糊涂了,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咱们再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张汶抬头见到窗外的红霞漫天,失声笑道:“都这般时辰了。”   二人当晚在这里歇下,第二日一早收拾停当便赶路而去。   他们骑马而行,走小路快些。   “素素,你看前面!”张汶一勒马缰,神色惊诧的看向前面不远。   殷素素早已看到。   那里隐有屋舍俨然,似是一个村庄,而此刻却有数股浓烈的黑烟席卷到天上,炙人的热意即便隔着如此之远,二人也能感受一二。   张汶和殷素素对视一眼,同时喝道:“驾!”两匹马向村庄疾驰而去。   这点路程转瞬即逝,二人到了村前,看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顿时目眦欲裂。   村庄此刻已被熊熊烈火吞噬,各处可见倒地的尸体,男女老少皆而有之,有的仰面朝天,面色扭曲,有的伏倒在地,鲜血浸体。   张汶下马探查几人,发现他们已全没了呼吸。   他双目寒意渐生,胸膛起伏不定,“是元兵?”   元兵的凶残和不把汉民当人之事早已人尽皆知。   “不像……”殷素素摇头,她在四周走了一圈,“那些狗贼每次烧杀抢掠不是纵马而来,而四周并无马蹄印。若说他们步行,但此地偏僻难行,我们骑马尚走了这般时辰,他们那帮养尊处优的家伙走路就更不可能了。”   “难道江湖上新出了一个杀人魔头?”张汶迟疑道。   殷素素走到村口四下看看,刚要说话,就听村中的火场中突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张汶一个剑步冲上去将殷素素挡在身后,隐带杀意的看向村子。   这个时候在村中的,不是凶手还能是谁?   就见前方人影闪动,一个老僧随着噼里啪啦的火声响走了出来。   这老僧眉须发白,面色在跳跃的火光下晦暗难辨,张汶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人。   “大师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地?村子里的火是否与大师相关?”   殷素素说起话来单刀直入,毫不客气,暗地里却已经握住了倚天剑。   稍有不对,便会拔剑而起。   老僧双手合十,眉眼低垂,一派悲天悯人,“老衲远见此地火光乍起,待到得此处后,村中已经无一人存活了。”   他说着缓缓摇头,很是叹惋。   张汶和殷素素对视一眼,不知其说话是真是假。   殷素素更细心些,她仔细观察老僧,见他僧衣下摆有被火燎的痕迹,便悄悄指给张汶看。   老僧又道:“老衲刚到时曾见一身影在村中穿梭,追寻过去后就没了其踪影,实在可惜。”   “大师是说凶手还在村子里?”张汶惊讶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略低头,曰了一声佛号。他转头看着四周燃烧倒塌的房屋和随处可见、隐隐有焦味的尸体,神色极为痛惜,似菩萨低眉。   但很快又一双白眉纷飞,又如金刚怒目,背对两人道:“老衲观两位也是武林人士,不知可愿与我一起擒拿住此凶贼,还此间百姓一个公道?”   殷素素拉了拉张汶,他回身拍拍她的手,朗声道:“大师此言正合我意,在下夫妻两个正要如此做呢。只是,那凶贼当真在这里才好,不然天地之大,他可就逃之夭夭了。”   老僧点点头,转身对两人一礼,然后就要朝村中走去。   黄色佛衣映着四周的火光,这老僧竟好像化身一尊佛陀,让人一看,就心生慈悲。   “敢问大师名讳,来自哪家寺庙?得空可去上一炷香。”殷素素突然问道。   老僧顿了一顿,头也没回的说道:“老衲来自洛阳白马寺,法号本观。”   张汶和殷素素对视一眼,她道:“原来是白马寺本字辈的大师,失礼了!”   便在此时,村中蓦然响起一声呼哨。   这呼哨声尖锐刺耳,且尾声绵长,极其怪异。   三人听到这个声音,本观大师蓦然大怒,“正是此凶贼,他就在周围,请两位施主快快出手将其围住,休要让他逃了!”   殷素素反手抽出佩剑,就要上前,却见张汶面色怪异的看着老僧,眉心微动,猛然伸手拉住殷素素,大声道:“夫人小心,莫要受伤。”   感受到那只手上莫名的力气,殷素素和他对视一眼,缓缓点头,展颜一笑,“我知道……”   老僧此时正定定的看着四周,搜寻凶手的踪迹。   二人一左一右跃到他身旁,“凶手在哪?”张汶问道。   “他……”老僧正要转身和他说话,背地里突然剑气横贯,直直砍向他。   同时张汶手中剑光掠起,剑光连闪三下,道道皆是杀招。   前后夹击,又突如其来,任你是当世一流,也不得不重伤。 第177章   原来如此   但那老僧突然一拧身子,整个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斜斜弯下,正避开张汶的当胸三剑。   然后只听“铛”的一声,殷素素的剑正中其后背,但是只刺开皮肉三寸就再无法寸进,里面的皮肉如同金铁浇铸的一般,坚韧异常。   “怎么可能!”   张汶和殷素素同时大叫一声,下一刻,双双抽身暴退。   老僧哈哈大笑,“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腰身一挺,身子立即恢复原样,抬手间一掌横空拍向张汶,自己却反身而动,右手直抓殷素素脖颈。   殷素素为偷袭,已在他身后,双方不过咫尺之距,此时倚天剑已然来不及拔出。   眼看就要受制时,她猛的一咬牙,抬手间衣袖鼓荡,全身的内力瞬间涌出,直朝其左胸拂去。   她性格何其刚烈,竟是两败俱伤之举。   张汶被大手印击退半步,正看到这一幕,顿时双眼猛的一缩,大叫一声,“不要……”抬指间一指点出,同时自己猛的向前扑去。   而老僧却面无表情,对殷素素的攻击看也不看,竟似毫不在意,只顾抓其秀颈。   就在这时,旁边一间烈火燃烧的房屋轰然倒塌,一道剑光蓦然亮起,直取老僧项上人头。   这剑光何其之快,刚一亮起,下一刻已然到了老僧身前。   看那剑尖凭空多出的三尺剑芒,老僧登时浑身寒毛倒竖,惊恐的大叫一声,立刻变爪为掌,狠狠与殷素素的衣袖撞在一起。   他不顾体内震动的内力,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足尖轻点,凭空向右横移三丈。   这时才感到背心一痛,被张汶一指点中。   老僧缓缓退后两步,将疯狂悸动的内心慢慢平息,站在村口,倒映着漫天的火光,面色阴鸷的看着聚在一起的三人。   这边,张汶有些惊喜的看着方才偷袭本观的那人,“四师弟,竟然是你。”   原来援手他们的正是韩厉,张汶忙将他和殷素素互相介绍。   殷素素感激道:“多谢韩师弟救我一命,大恩大德,难以为报。”   张汶笑着揽住韩厉肩膀,“素素,这话就见外了,四师弟同我从小一起长大,早就如同一家人了。还不快见叫嫂子。”   “嫂子。”韩厉黝黑的面庞露出微笑,殷素素大方应了。   张汶问及韩厉为何在这,韩厉言简意赅的将自己为何到此说了出来。   当日王含章远去光明顶,苏昌、杨铭、韩厉、许佳四人也各自外出历练。   韩厉离了家,一路向东而来,本也不是来寻张汶,又听闻他在天鹰教定了亲,便往泉城去了。   今日路过此地,正看到本观在村中行凶。   王含章从小到大教导他们,“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见到这样的情形他便立时提剑冲了上去。   那本观杀完人正在放火,见有人看到,正寻思怎么灭口时,对方就冲了上来,正合了他的意,二人顿时打斗起来。   韩厉虽剑法高超精妙,剑芒也随心所欲,但本观看出他内力是短板,便极力周旋,等他内力耗尽,自然束手就擒。   对方这般游斗,不正面对战,韩厉略一思索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当即藏身在尚未烧尽的房屋中与他缠斗。   至于逃跑,剑客的座右铭里没有这两个字。   然后就是警察抓小偷的游戏,接着就是张汶两人到了。   听他说完,张汶点点头,喜道:“真是巧啊。”   韩厉点头,殷素素笑着附和。   张汶抬头看着对面冷笑,“堂堂白马寺的高僧,竟然会做出屠戮一整个村子的恶行。果然是人心难料,即使是高僧大德也不例外。”   “高僧大德?”殷素素握住倚天剑,“凭他也配!”   本观却好似没听到,只感叹一声:“老衲枯活几十年,竟差点中了你们三个小辈的道。”   殷素素正要讽刺他几句,这时韩厉突然说道:“白马寺本观杀许正阳,师傅亲眼所见。”   其他三人一愣,皆是一惊。   张汶道:“师弟,这可是真的?”   他知道韩厉甚少说话,而一旦说出口,定然言之有物,可是世上竟有这般巧的事?   本观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原来你们是一伙的,还是那人的徒弟!有意思,有意思……看来几位真是与我佛有缘啊!”   他说着话上前两步,猛的一扬佛衣,双手合十,眉眼间杀意波动,“相逢即是缘,三位施主,我佛慈悲,无间地狱……在等着你们!”   张汶、韩厉、殷素素三人闻言皆是心头一冷,看着他那慈眉善目的脸庞,混着空气中浓烈的焦味,只觉得尸山血海在朝自己涌来!   张汶上前一步,站在另两人身前,手中长剑微颤,三寸剑芒锋锐乍现,他沉声道:“大师既已堕魔道,无间地狱就留给大师享受吧!”   身后两人走上前与他并列,一人手握倚天剑,剑气直冲天而起,一人剑芒更盛张汶,凌厉无方。   本观嘴角微勾,右手从身后一抹,一根降魔杵出现手中。   他当日被王含章折断手脚,打成重伤,偷偷前往外地疗伤修养,过了这么久,已然复原。   但是对当日王含章抢了他秘笈一事,却是无比痛恨,又有些心惊。   担心对方找上门杀他,本观便各处游历,欲寻一处隐蔽之地藏身练功,待神功大成再出山寻仇。   是的,没错,许正阳所书纸页虽是被王含章抢走,但这么多年无人知晓,他也是过目不忘之人。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做得白马寺的经义大师。   这神功诡异的很,第一段可以直接修炼,第二段也可直接修炼,第三、四、五段同样如此。   并且每段经文皆可修成不俗的功夫,但是修练到后期,便会遇到难以逾越的瓶颈,如许正阳。   只有从第一段开始,按部就班的逐段修炼,才能练成真正的神功。   至于本观当日给许正阳讲解的那番经义,扯淡尔。   本观回忆当日在王含章手下毫无还手之力,又遥想日后的武林第一高手,脚下一顿,飞身而上。   战斗,一触即发!   ……   请假   今天请个假   ……   学了一天的马克思哲学,脑瓜子嗡嗡的;   唯物主义……唯心主义……唯物辩证法……   我是谁?我在哪?   本来想回去赶一赶,但是到现在也还没下课,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抱歉,抱歉;   ……   然后呢,嘿嘿;   请假还有一个原因,过了今天十二点,就是我生日了;   2.22挺好;   这样的日子,想躺在床上,平静的渡过学生时代最后一个生日;   即将毕业了,乱七八糟的生活在等着自己,有些迷茫,有些后悔;   啧;   漫漫人生路啊;   ……   感谢一直看书的你们,感谢你们一直支持我,感谢亲爱的责编;   也感谢我自己;   ……   以上;   晚安 第178章   于无声处   本观为何要屠戮一整个村子的村民?   那自然是有所求。   比如超脱凡人的身躯。   这自然不是凭空得来的。   但是三个月前,王含章砍瓜切菜般将他打成重伤,三个月后伤势恢复好说,可是刀枪不入的身躯从何而来?   殷素素的佩剑可算上乘,但竟只能刺破本观皮肉三寸,就再也刺不进去了。   这就是《轮回功》诡异而恐怖的威力。   本观刚修第二段不久,尚未达到经文中所述的铜皮铁骨,但即便如此,依旧让张汶三人打起来束手束脚。   剑芒虽是他的克星,但却不是常规战斗手段,而是相当于核武器一样的东西,使出来威力大,消耗也大。   所以三人中只有殷素素手持倚天剑能随时给予本观重创,张汶和韩厉的剑芒时有时无,只凭诡异来对敌。   若是如此,三人联手也可与他旗鼓相当,但是本观手中的降魔杵不知是何物质所做,竟能硬抗倚天剑和剑芒的锋锐,进行凌厉的反击。   内力高过他们,兵器也不差,张汶三人一时陷入苦斗。   韩厉一剑自背后掠起,悄无声息的刺向本观右侧肋下,而本观正正面逼退殷素素,与张汶拆招。   当剑光将要与他相撞时,只见本观背后好似长了眼睛,蓦然间向左平移出去。   不但躲开韩厉的攻击,反而挥杵横扬,挡住突如其来的倚天剑的剑气,杵尖凌厉的划破空气,直刺向殷素素。   这样背后生眼的情况已发生多次,韩厉面色变也没变一下,就挺剑援手殷素素,那边张汶也攻了过来,四人又战作一团。   此时天色渐晚,整个村子终于快要燃烧殆尽,熊熊的烈火已经不见,只剩下房梁、门框等物还在星星点点的烧着。   一片断壁残垣,见者触目惊心。   四人就在这般环境中连过六七十招,殷素素的动作略缓几分,额头也有汗珠渗出,功力已有些不济。   本观哪会发现不了这个,顿时只对殷素素全力围攻,全然不顾其他。   张汶见势不好,心知本观不是他们能拿下的,当即和韩厉换了个眼神。   韩厉长剑一抖,又是三尺剑芒横贯而出,直对本观拦腰砍去。   本观嗤哼一声,不屑的躲了过去,反身一杵送到,嘴里同时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还想来杀我!”   韩厉退后几步,猛然间一踩旁边的半截围墙,纵身向前直跃。   本观脸上一喜,抬手金刚杵飞起,正对其小腹而去。   哪知金刚杵行至半空,旁侧突然一道剑光闪过,“铛”的重重一响,金刚杵擦着韩厉身子飞了出去。   待韩厉落地,张汶一手扶住一个,暴身直退十余丈,纵身向远处而去。   本观冷哼一声,捡起金刚杵,双手一合,身子轻轻一晃,已跟了上去。   ……   本观似乎铁了心要杀他们,任他们多般手段干扰、迷惑,仍牢牢坠在后面。   不过下午那一战,他自身消耗也很不小,所以并不急追上去。   当然,这也有三人轻功不俗的原因。   村子本在镇江附近,张汶他们向北败退,走金湖、洪泽,一路到了宿迁。   这些天,他们又与本观大战几场,皆是处于下风离开。不过张汶几人心里清楚,这是本观有所保留,准备寻找机会给他们雷霆一击。   他们也在商讨法子,久退必属。   到了宿迁,三人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吃饭,本观就坐在他们不远处。   不知什么缘故,本观动手只在城外鲜有人在的地方,从不在城中动手。   相反还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引得不少善男信女以礼相待。   对此,殷素素嗤之以鼻,狠狠咬了一口鸡腿,瞪着本观道:“装模作样!”   那边本观正面带微笑的双手合十,感谢掌柜送的一桌素食,小二乐的呵呵笑,让大师慢用,然后下了楼。   张汶拍拍殷素素,“吃饭,吃完了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呢。”   他说着和韩厉换了个眼神,韩厉微微点头。   殷素素边吃菜边道:“咱们该如何甩开他,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张汶小声道:“放心,我有办法了。”   那边正大块哆剁的本观不屑的哼了一声,夹起一块豆腐塞进嘴里,“三位施主,不如按老衲的意思束手就擒吧,还能留个全尸,不然的话……哼哼……”   “大师的话好有意思,你莫是忘记我们还有个师傅了?”张汶看都没看他,自顾说道。   “他也得赶的到才行。”本观淡定道,那样一个大高手,他怎会不考虑到呢。依他估计,王含章是绝不可能在附近的。   “哦,是吗?”张汶回头对他灿烂一笑,“大师以为我们这几日在往那里走?”   本观面色微变,心头泛起一丝不妙。   那边,张汶、殷素素和韩厉一扔筷子,身子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本观见状不慌不忙,起身也跟了上去。   出得城,又向北走了十多里,张汶三人离了大路,在一处荒野停了下来。   鲁迅没有来过这里,因为这里没有路,只有夏季茂密的草丛。   三人北边是一片竹林,这竹子很是奇特,竟是方形而生,根根分明。   东边一条小河潺潺流过,河边坐着一个戴斗笠的钓鱼人。   不知为何,三人匆匆而来动静不小,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南边是一片破旧的房屋,不知多少年无人居住了。   殷素素一脸茫然,不知张汶来到这里做什么。   她偷偷指着钓鱼那人小声问:“那是谁,我们的帮手吗?”   张汶神秘一笑,没有明说,只道:“等着看就好。”   殷素素察言观色,见他眼角眉梢间这几日的愁绪已经散开,心中顿时一安,虽然还很好奇,但是没有多问。   很快,本观跟了来。   他甫一到此地,就眼观六路将四周看了个遍,微笑道:“你小子倒是有眼光,给自己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当墓地,不错,不错。”   张汶朗声一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大师言之过早了!”   “那就是你召来的帮手吗?”本观看了钓鱼者一眼,没有在意。   他意已不再留手,只要不是王含章那种可以扭转战局之人,来多少都是无用。   所以,即便这人是他们帮手,张汶三人也得死。   非死不可…… 第179章   听惊雷   “那你就来试一试吧!”   张汶长剑在手,脸色一片平静,眼底却战意涌动。   殷素素按他的吩咐后退几步,韩厉则绕到本观后面。   本观非但没阻止他,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些。   等韩厉在他背后站定,他忍俊不禁的摇摇头,“准备好了?那边那个,你也一起上吧!”   河畔钓鱼者豁然起身,伸手拿来斗笠高高抛起,飘散的秀发随风飞舞。   竟是一个女子。   就听她身子一晃,蓦然一声长啸的同时,来到张汶左侧站定。   刹那间,竹林与破屋中两声长啸勃然而发,如雄鹰高飞,搏击晴空万里,又如建木通天,傲然八荒。   两处各有一道身影闪过,分别落在竹林前和破屋上。   接着,张汶大笑两声,与韩厉同时仰天长啸。   本观终于面色大变。   先发啸声的女子再发第二道啸声,五道啸声相合相生,直震的竹林晃动不止,竹林簌簌落的满地都是。   方圆百余丈范围内的草木低伏,如同拜谒,声音直传出数里之远,让人胆战心惊。   殷素素在旁边看的眼花缭乱,心头大为震动,她将新出现的三人仔细辨认,心中已有了猜测。   本观缓缓转身一周,将五人重重看了一遍,心中大感不妙。   一轮啸声结束,五人如同约定好的一般戛然而止。   张汶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溢出来,朗声道:“敢问大师,现在如何?”   本观默然无语好一会儿,然后才淡淡开口,“不知这几位是……”   破屋上那人跃下,开口道:“苏昌见过大师。”   从竹林中出现的男子道:“杨铭见过大师。”   钓鱼者冷笑道:“许佳见过大师。”   张汶见本观表面故作轻松,一副风轻云淡,不甚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握着佛珠的那手暴露了他的真是心情。   他也不欲卖关子,只大声道:“大师不必多想,这正是我大师兄、三师弟与小师妹!大师功力通天,在下夫妻和四师弟三人绝不是对手,只得邀来诸位师兄妹助力,还请大师见谅!”   他话音一落,另四人“苍锒”一声同时拔出剑来,五人横剑并指,齐声大喝:“请大师赐教!”   五人声音直震的人心发颤,殷素素满眼的惊羡。   “阿弥陀佛……”本观低语一声,似云淡风轻道:“就这?”   张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苏昌喝道:“星移斗转,五行乱!”   霎时间,五人各持长剑,走马灯一般围着本观团团走动起来。   他们脚步甚快,走动间残影连动,竟是让人分不清众人真身在何处。   且他们每人行走方向或顺时针,或逆时针,各不相同,本观一时琢磨不透这是什么阵法,生怕着了道,不敢轻易出手。   不知转了几圈,苏昌突然一声喝道:“定!”   瞬间,五人身形站定,位置已然发生了变化。   韩厉正西,长剑锋芒毕露,右侧是杨铭,长剑斜指草地,腰间竹箫竖挂,一派清新。   左侧是张汶,宽剑横举,如山凝滞,不动不息。   杨铭右侧是许佳,剑势飘忽,衣袂纷飞,渊渟岳峙。   最后是苏昌,长剑直指本观,怒发冲冠。   “五行五方剑阵,请大师指教!”   本观和殷素素从未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阵法,登时迷乱,各自两眼四飘,不知看哪里才好。   不过殷素素仅是好奇惊讶,而本观却是心惊胆战。   张汶和韩厉的厉害他早已清楚,如今又加上新出现的三人,五位一流高手,再加上这诡异莫测的阵法,他心底慢慢沉了下去。   本观目光沉凝,将五人仔细看了一番,心头略有所思。   五行阵法,自是按照金木水火土排列,以韩厉居西方为金,可一一推出另四人分属为何。   “江湖上只少林十八罗汉阵法声名远播,却不想在这里又见了一个,当真是好运气呐。”本观微笑道。   “不敢与十八罗汉大阵相提并论……”苏昌道,“当日吾师留你一命,谁知你却不思悔改,竟做出屠戮一整个村子的恶行,实乃天地不容。本观,你今日定伏诛此地!”   “冠冕堂皇!”   本观冷笑不已,自他得了《轮回功》第二段,就已抛却几十年所守的清规戒律,自去追寻无拘无束的大逍遥自在。   他还未神功大成,怎能在这里翻了车。   他当即喝道:“成王败寇,不必多说。就让老衲看看,你们这阵法有什么厉害!”   说罢,降魔杵上锋芒毕露,身子一动,就扑向许佳。   柿子捡软的捏,这个道理自古如是。   不消分说,五人齐齐身动。   许佳沉静应对,剑光一抖,竟是连闪七下,自上而下对本观刺去。   旁侧杨铭和苏昌双剑剑光已至,与许佳的攻势相辅相成。   一时间,就见本观手臂挥动间带起残影,几乎同时与三人攻击撞在一起,三声“铛”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   下一刻,张汶、韩厉二人攻到,本观身子高高跃起,想跳出五人包围,但身子刚离地一丈,两道剑光已追击上来。   却是杨铭与许佳双剑合璧。   本观降魔杵顺势横打,借着反震之力想远远荡开。   但他目光一撇,就见苏昌已在落脚处等着他,一尺剑芒吞吐,骇人非常。   本观心头甚为憋屈,只得放弃这一想法,与杨铭二人擦肩而过,身子飘忽间飞至地上。   他四下一看,周围五人一个不少,但位置却换了。   杨铭轻喝一声,五人同时回剑发掌。   本观冷笑着就要闪身避过,但见这些掌力在半空忽的变向,各自以刁钻的角度凌空飞旋。   他顿时大惊失色,即便他腰身再灵活,也只躲过两掌,后背,左肩与胸口各中一掌,一时间心口发闷,面色难看的很。   “白虹掌力,曲直如意……”这门武功用来偷袭最好不过,王含章没要求过他们什么,只这门武学是必修。   五人不给他歇息的机会,新一轮攻势再起。   殷素素在一旁看的热血沸腾,两眼放光,握着倚天剑的手微微颤抖,恨不能上去与张汶他们一同作战。   但她知道,她参战只会打乱他们的阵法,所以就在一旁严阵以待,以防本观逃脱。 第180章   必死   本观实力着实厉害,在五人夹攻之下硬撑到十招开外,才被韩厉以剑芒削去左肩的一块皮肉。   他脑袋微偏,看着肩膀处鲜血直流,只觉一股弑杀之意涌上心头,当日对无名村子里的人的嗜血之感复又重现。   张汶目光如炬,一眼看穿他眼底的血色,忙长剑一震,一道剑鸣铮鸣作响,其他四人立刻严阵以待。   “本观,你还不束手就擒吗?”苏昌喝道。   许佳瞪大了眼,对大师兄的天真一阵无语。都打到这种程度了,难道自己等人还会放他离去不成?   既然知道深陷绝境,那定然是要搏一搏的啊,就算逃不了,能同归于尽几人,那也是赚了啊。   本观转头看了他一眼,苏昌登时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不由心头大为震惊,不敢再分神。   下一刻,本观肩头肌肉微微抖动,竟是渐渐止住了血流,然后见他左手掌心在降魔杵上一抹,降魔杵之上立刻多了一缕鲜血。   霎时间,本观和手中的降魔杵同时大震,一股咆哮直冲天而起,就像谢逊的狮吼功,声震数里,却又远盛于他。   五人立刻以左手并剑指抹在长剑之上,五柄同宗同源的利剑同时嗡鸣一声,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剑吟。   肃杀之气弥漫四周。   两股气势相撞,眨眼间爆发开来,犹如实质一般,压的殷素素透不过气,不由后退两步,伸手挡在眼前,心头骇然不已。   她乃白眉鹰王的女儿,又曾亲自执掌过名震江南的紫微堂,自负见过不少世面。   但今日的一战,远远超脱了她的见识,心头萦绕的只有震惊,以及对王先生的无限敬仰。   这样浩瀚汹涌的阵法,除了王先生,世间当无人再能创出了吧!   剑光充斥在整片天空,交相辉映,闪烁不定。   六道身影来回交错缠绕,只能听见“叮叮当当”的金铁相交之声,内里细况,殷素素竟是看不清。   阵中,张汶几人心中甚是惊讶,这本观不知用了什么法门,比之方才,使出的招式势大力沉,每次交手,都震的他们手臂发麻,劲力厉害非常。   不过他们五人交替进攻,相互掩护,往往这一剑刚攻至,旁侧就有人回援、牵制,近乎预判了本观的各处招式,让他无时无刻不在五人的招式掣肘之下。   张汶轻轻呼哨两声,几人心头明了,皆是微微一点头。   杨铭、苏昌二人同时剑光大放,各有四五道剑气勃然而出。   许佳、张汶在两人身侧,各自刺出一剑,角度刁钻难防,且又悄无声息。   而韩厉,却是在前方双目沉沉,剑芒已生出三尺。   剑气纵横间,那本观竟毫不阻挡,纵身向苏昌扑去。   凛冽的剑气在他胸口、后背造成数道剑痕,他却毫无反应的一杵砸向苏昌脑袋。   苏昌以剑代笔,蓦然横举空放,一式“祝登科”中的“走马观花”架住对方。   刹那间,火星四射,剑身立刻被崩出几块豁口。   然后他双手握剑,顺着降魔杵滑过本观手臂。   剑芒乍现……   苏昌厉声大喝,血光一闪。   ……   半条手臂高高飞起。   苏昌和本观四目相对,双方距离已不如三寸。   本观的一只手却悄无声息的印在苏昌小腹。   ……   “师兄!”   “大师兄!”   ……   四声厉喝一起爆发,剑芒交闪而过。   本观身子被砍烂半截,血肉纷飞,鲜血泵出而起,将杨铭浇了一头一脸。   最爱干净的他此刻却毫不在意这些,伸手一提,将双眼怒睁的本观扔到一边,扑上前查看苏昌的情况。   本观本意是以苏昌为突破口逃之夭夭,即使受伤也不在乎。   但他和苏昌四目相对的刹那,苏昌就看出他的想法。   他没想到苏昌这般刚烈。   自己重伤,乃至身死,也一定要将他留下。   所以,他一定会死。   电光火石之间,本观心头一片哀意,即便得到了《轮回功》的第二段又能如何,这样的围攻,他如何逃的出去。   短时间想出的利益最大化,只有两败俱伤。   自己身死,带上一个,也算不亏了。   本观心中这样想,但却甚是遗憾,那神秘的珈蓝寺,终究是不能再见了。   他倒在地上的身体鲜血渐渐不再流出,双眼光芒涣散,最终没了生息。   但此刻无人管他,张汶、杨铭四人团团围住苏昌,见他闭着眼保持着握剑的姿势一动不动,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心中焦急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连最沉稳的张汶和最机敏杨铭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大师兄……”   许佳捂住嘴,带着哭腔道。   杨铭面色很是难看,他想了想,屈指弹出三根琴弦,想要缠到苏昌手上观察一二。   但是那琴弦刚要接触到他手腕之时,猛然间“铮鸣”一声,被高高弹飞。   几人震惊不已,“这是……”   韩厉眼光毒辣,一眼看出苏昌的状态是好非坏,“散开,大师兄在运功!”   一听这话,几人立刻散开,留出大片空地给他。   殷素素快步走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以眼神向张汶示意。   张汶对她缓缓摇头,让她稍安勿躁。   众人目光聚集在苏昌身上,过得片刻,苏昌猛然间吐出一口鲜血,睁开眼来。   一股强烈的气势从他身上向四周荡来,吹起的沙土让几人两眼微眯,心头很是惊讶。   这明显是功力大增啊!   苏昌见众师弟妹快步过来,擦擦嘴角的血,笑道:“我无事,本观那一掌确实厉害,但你们莫不是忘记我修的是什么了?”   “大师兄修的是《北冥神功》!”   许佳首先反应过来,然后脸一拍巴掌,喜道:“对啊,大师兄练的是《北冥神功》,定是将本观打在他身上的内力吸收了,不但毫发无损,反而功力大增!我们真笨,竟然没有想到!”   张汶、杨铭和韩厉也是恍然大悟,他们的内功是王含章因材施教传授给他们,只在刚开始习武时讲个新鲜,后来就甚少提起,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师兄妹四人竟是谁都没有想到。   当日王含章传授他们内功时曾苦恼过一阵,后来才按个人性格传授,所以同门五人修练的内功并不相同。   苏昌所练的就是《北冥神功》。 第181章   惊 喜   王含章讲述这门内功的特性时,其他人还好一阵羡慕,羡慕苏昌不用练功就可以有深厚的内力。   苏昌也很高兴。   但是王含章却给他下了命令,不可无缘无故吸收别人的内力,无论对方是好是坏,是忠是奸。   并规定了每年的吸收指标:一年一人。   苏昌很失望,但先生的话必须要听,他就只能自己修炼。   其实撇开《北冥神功》吸人内力的这一特性,自己修炼内功的速度也是相当之快。   所以苏昌的修炼并不在其他人之下,《北冥神功》仅用过两次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以至于今日被本观一掌拍中,体内内力自发运转,他才想到自己的内功原来还有这样神奇的能力。   不然,苏昌此刻焉有命在。   他之所以闭目凝神那般长的时间,是因为本观这一掌着实厉害。   为了让苏昌陪他一起死,他用了十成十的内力。   汹涌澎湃的内力进入苏昌体内,立刻激起了自身内力的防御机制,这才引动神功。   使他在本观的临死一击之下,只受了些冲击内伤,别的不但毫发无损,反而还内力大增,真是侥幸。   不过吸收了本观的内力,苏昌得好好炼化一段时间了。   这不同于虚竹吸收北冥子、天山童姥、李秋水三人的内力,他们三人同属逍遥派,各自的武功都是逍遥子自《逍遥御风》之中悟出,可谓同宗同源,吸收到体内不用多做炼化就能各自融为一体。   本观的内力来自藏传密宗,与苏昌本身全无关系,若不好好凝练一番,只怕会根基不稳。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大师兄无事,且还功力大增,众人一时间喜气洋洋,为苏昌高兴起来。   殷素素看看他们,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对张汶道:“《北冥神功》是什么武功?竟能吸收别人内力?”   张汶想着当日王含章讲述这一内功法门时,以严肃的表情告诫苏昌切勿以此功为一己私欲为祸江湖,一旦他做出这种事,定然亲自处理门户。   他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未经师傅允许,不宜外传,便小声对她道:“这门功夫诡异的很,师傅严禁外传,待我禀明他老人家再告诉你。”   然后还悄声安慰,让她不要误会。   殷素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心知是自己孟浪了,江湖上法不轻传的道理连初出茅庐的菜鸟都懂,自己竟然忘了,连忙道歉。   张汶自是不在意。   杨铭看到他们在说悄悄话,便笑道:“二师兄,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不介绍一下?”   几人一愣,然后皆是笑容满面。   殷素素听了这话面色微红,看着张汶不言语。   张汶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是我疏忽了,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殷素素。素素,这位是大师兄苏昌,这位是杨铭三师弟,这是小师妹许佳。”   众人各自见礼,许佳笑嘻嘻的道:“早就听师傅说三师兄你好运道,抱得美人归,今日见了二嫂嫂,你果然是好福气呢!”   殷素素大方笑道:“师妹过奖了,方才见你功夫纯熟凝练,出手厉害非常,真有女侠风范,我是比不上的。”   许佳被夸奖,嘿嘿一笑,跳着走过去和殷素素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亲昵的抱着她的胳膊两人一时像相识多年的姐妹,亲切的说起话来。   张汶看了她们一眼,心中摇头女人间的关系真神奇,然后转头看着杨铭略挑眉,“你何时成亲?”   杨铭笑着看了许佳一眼,眼底满是宠溺,“我且再等等吧,许叔最近看我的眼神可不对劲呢。”   “哈哈哈……”张汶大笑,“谁让你要拐走人家的闺女,正常,正常。不过你可要小心啊,以许叔的脾气,在你提亲时揍你一顿也是可能的。”   杨铭瞪着眼睛没说话,一旁的苏昌过来“喂”了两声,“你们还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吗,非要这么早定亲成婚,不能晚两年?”   “那师兄你可要抓紧啊……”张汶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是大师兄,到时候要是被我们比下去可就不好看了。”   “知道的话就自觉点……”苏昌对他翻了个白眼,看着韩厉道:“四师弟,你有爱慕的女子没有?”   韩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苏昌“哦”了一声,“他还没有。”   张汶和杨铭顿时哈哈大笑,拍着苏昌的肩膀笑他。   师兄弟几人一年多未曾这般整齐,有说不完的话,但他们一场大战后消耗甚多,便在这里略说了几句,动身往北去了。   他们可还没忘,师傅让他们在大都汇合。   ……   “启禀教主,光明顶有一封飞鸽传书,请您过目!”   威武的大殿外走进一个护卫,躬身将一张卷纸呈给中央大座上的人。   “光明顶?”殷天正眉头微皱,“他杨逍会有事与我说?”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伸手接过。侍卫退下。   “杨左使一人独占光明顶,可是好福气啊!”   一个雄浑的声音在下面响起,正是谢逊。   他似乎有不用大声说话,就能震的人耳朵发聋的天赋。不愧能将狮吼功发挥出那般威力。   谢逊将半个苹果塞进嘴里,大口嚼着,不知他为何会在这里。   “我这鹰巢顶比他差多少?”殷天正哼了一声,打开纸张一看,了了几个字他一眼扫过,面色登时大变,整个人“噌”的站起来,惊呼道:“不可能?!”   谢逊愣了一下,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微微坐直身子,看着殷天正道:“杨逍何事?难道他要做教主,让咱们去恭喜他?”   “你自己看吧!”殷天正大手一挥,内力附着在轻飘飘的纸上,箭一般飞到谢逊身前,被谢逊一把抓住,“何事能将你……”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就立刻梗住,缓缓起身,两眼炯炯的看着殷天正,“他竟然找到教主遗体了?还有教主留下的信?”   殷天正大步走下来,不带感情的说道:“他既然敢发信来,那就不会是假的。”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激动。 第182章   传开   “杨逍……”谢逊拿起纸条又看了一眼,沉吟不语。   殷天正冷笑了两声,想起当日在光明顶上的不愉快,回身坐到椅子上,“他既找到了阳教主的遗物,又发信给我们,想来是让他做教主了?”   谢逊微微点头,“明教光明左右使、四大法王、五散人这些教中高层想做教主,没有阳教主的遗命谁也无法服众。杨逍做了这么些年代教主,又有阳教主遗命,想来是可以了。”   他话说完,和殷天正对视一眼,两人皆有些冷笑。   “既如此,那我离教这么多年,早已不再服从明教的管辖,就不去看他耀武扬威了。”   “大哥此言差矣,阳教主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找到他老人家的遗体,咱们怎能不去拜谒一番。”谢逊摆手,微微叹息。   自他被王含章擒住,交给殷天正后,他就一直在天鹰教与他为伴。   他原想在自己功力恢复后,再去找成昆报仇,但谁想竟败在了殷天正手上。   谢逊大吃一惊。   早年间在明教中时,四大法王中虽是殷天正武功最高,但他自觉这些年过去,功力远胜从前,即使胜其不过,也能平分秋色。   谁知殷天正这些年创下天鹰教后潜心闭关修炼,功力较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实是出乎他的预料。   于是,他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只好在天鹰教总舵住了下来。   不过他在这里地位极高,几乎要什么有什么,比之在江湖漂泊高出不知多少,一时也有些感叹老大哥生活的奢靡。   当然,成昆的血海深仇是忘不了的。   二人商议暂定,殷天正虽那样说,但光明顶还是要去一趟的。   ……   江湖的风吹了一阵又一阵,带着新鲜的消息,荡起武林的道道风波。   最近不知远在西域的明教出了何事,竟是在召集在外的弟子回归光明顶。   听说是有大事发生。   对于明教,武林人士不很陌生,但了解也不多。   普通的江湖中人如长白三禽、快刀祁六(打个酱油)这等货色,只知明教是一个庞然大物,教中高手一大堆,是自己惹不起的角色。   不过它远在西域,与中原相隔漠漠黄沙,和江湖中人甚少有关系。   难道自己还能作死,隔着千里去招惹它不成?   所以,普通江湖人士对明教的印象只是惹不起,不在自己身边的大门派。   而对于六大门派这些人来说,他们更知道明教的厉害。在其全盛时期,除了张三丰这个核武器,其它任何门派拎出来与其单打独斗,都绝不是对手。   四大神僧在时的少林或可有一拼之力,但空见已经死了。   不过那是从前,现在的明教四分五裂,威慑力大不如前,除了与它相邻的昆仑派,别的门派只不来往就是。   这个时期没有发生王盘山岛事件,谢逊也没有和昆仑、华山等派结仇。   他虽然在江湖上滥打滥杀,但主要只有和崆峒派的《七伤拳》之仇,以及少林空见神僧之仇。   明教还不是灭绝口中的那个魔教,虽然孤鸿子已经被杨逍气死,但纪晓芙才刚刚定亲,所以她称呼殷素素也不是妖女。   这些零星的仇恨还未曾点燃熊熊烈火,大家很乐意看到明教的这种情况。   但是现在,杨逍召集明教高手远赴光明顶是何意?   各门各派一时间议论纷纷,不知明教有什么大动作,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   要知道,阳顶天在位时,明教可谓如日中天,他下落不明这些年大家才松一口气。如今,莫不是要选举新的教主了?   ……   洛阳,城中的一间酒楼中。   正是中午,楼上楼下坐了七七八八,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被小二引去大厅角落,殷勤的让她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唤自己。   老婆婆要了几个菜,就坐在那里盯着桌子,眼光却不时瞟过大堂中的其他人。   在与她相隔两张桌子的窗户旁边,坐了两个男子,一个中年,一个青年,看服饰当是崆峒派的弟子。   青年人有些兴奋道:“师叔,听闻近日明教在召集散落在各地的高手,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在这人声鼎沸的大堂中很不起眼,但角落里的老婆婆却忽的抬起头看向他们,然后又转到一边。   中年人眉头微皱,略带责备的道:“这样的事怎能在这样的地方讲,注意场合!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年人不在意道:“昨日和咱们相遇的华山派张师兄同我聊天时谈及的,师叔,难道你不知道?”   中年人端起茶瞥了他一眼,“你都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   “那师叔你快说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明教召集高手回去要做什么?可是要和哪门哪派决斗不成?”青年人两眼放光,很是兴奋的说道。   中年人道:“确有此事,明教不少高手已经动身前往光明顶去了。至于他们的目的,那就该问他们自己了,或者是杨逍,毕竟如今的光明顶可是他在当家。”   青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正是求知欲旺盛的年纪,又道:“这明教从前也不甚出名,怎么一召集各地弟子,竟有那么多人,实在匪夷所思!”   “不甚出名?”中年人冷笑一声,“你可知那明教高手有多少,教主之下,光明左右使、四大法王……”   中年人将明教的高手一一给他讲解一遍,青年听的是满脸震惊。   “这明教……竟这般厉害……”青年目瞪口呆,“这么多高手,少林寺怕是也抵不过吧?”   “少林寺?”中年人想了想道:“少林寺源远流长,寺中高手数不胜数,这还真不好说。”   “不过,那四大神僧中的空见神僧就是死在金毛狮王谢逊的手下!”   “啊!这金毛狮王竟这般厉害?!”   “不止呢……”中年人也是话多,“我崆峒派的《七伤拳》拳谱也是被他夺去的!”   他这话一出,登时后悔了,这样耻辱的事只门派高层知道,自己一时嘴快竟给说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第183章   不弱于人   “什么!”青年人猛然起身,双眼瞪圆。他起身的动作大了些,弄掉了杯子,“啪”的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引来周围人的关注。   中年人一把将他按在座位上,略向四周拱手表示歉意,等小二收拾完杯子,他瞪着眼低声呵斥:“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是想让别人都知道我们崆峒派被人抢了秘笈吗!”   “我……”青年张张嘴,脸上怒气上涌,胸膛一阵起伏,“我只是不服!”   “不服?等你见了真正的高手再说不服吧!”   中年人冷着脸,心中想到这个弟子从小未曾经历过挫折,顺风顺水的过来,不是好事,等回山后定要和师兄说一声,好好磨炼他一番。   青年人低头默然半晌,突然抬头道:“师叔,那谢逊当真这般厉害?”   然后略带期望的道:“师叔,此次明教召集人手,那谢逊会不会去,咱们能不能将被他抢去的拳谱夺回来!”   中年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心想,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让我去送死?   但他看到青年的表情时,忽的长长叹息一声,“当年他凭狮吼功和霹雳拳连败我师兄弟五人,整个崆峒派已经无人能敌,如今更不用说他练了七伤拳之后,武功肯定大有长进,实非崆峒派能敌。”   “而且,明教高手何止他一人。”   原来,这中年人正是崆峒五老中的唐文亮,对面的年轻人是关能的儿子关司。   角落里的老婆婆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吃着菜。当听到青年人说谢逊时,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抬头看了看唐文亮微微摇头。   唐文亮同关司吃完饭,出了城往西去。   他们只管埋头赶路,没发现后面跟着一个老婆婆。   这老婆婆看起来弱不禁风,不时咳嗽两声,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但实则她脚步之快远胜于普通男子,紧紧跟在二人后面,还能不被他们察觉。   走出五六里路,关司微微放慢脚步。便在这时,背后突的什么东西撞来,直将他往前面摔了个趔趄。   唐文亮一看,是个老婆婆,心中不由有几分生气。   关司心头正难受,回头看到这个老太太不由骂道:“老东西走路不长眼,撞到了小爷身上,赶紧赔礼道歉!”   这老婆婆半躬着身子,听到这话抬眼看了关司一眼。   就听“啪啪”两声脆响,关司的双颊登时红肿起来,他愣在那里,半天才想起哀嚎,捂着脸在那里痛到不行。   “这……”   唐文亮愣了愣,方才他只觉眼前一花,侄子就被人打了巴掌,他心头一阵讶异,指着老婆婆厉声道:“你是谁?”   老婆婆冷笑一声,“你管老婆子是谁!”   她说着话,突然重咳一声。   唐文亮心头一突,脸上厉色浮现,一拳打向她肩头。   老婆婆转身抬手,掌心劲力吞吐间猛然一震,直将他震退四五步。   然后不屑道:“崆峒派果然没落了。”   说完,她抬脚就走,一晃身就出现在关司背后,手中拐杖略一偏歪,砸在他肩头,身子再一晃,就出现在十余丈外,短短几息就没了踪影。   唐文亮心头大骇,好容易平复体内涌动的真气,忙去把关司扶起来,见他嘴边一缕鲜血渗出。   他伸手搭脉,发现只是受了些许内伤,不由松了一口气。   关司被这一连串的打击弄的一脸茫然,“师叔,那人是谁?怎么突然就出手打人,武功还这般厉害?”   唐文亮沉吟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是金花婆婆。”   “金花婆婆?这是何人?”   唐文亮没有回答,只是自顾道:“金花婆婆怎得从灵蛇岛步履中原……明教……多事之秋。”   关司半张着嘴,直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有点超出他的认知。   ……   “消息可都送出去了?”   杨逍大马金刀的坐在光明顶大堂之上,看着下面的人淡淡开口说道。   “回杨左使,能找到踪迹的教众已经全送去了消息,而且还将这个消息在江湖上散开,想来其他没有通知到的弟兄听到这个消息也会赶来的。”   下方一人道。   杨逍微微颔首,“做的不错。”   那属下迟疑了一瞬,小心开口问道:“属下斗胆敢问教主,您为何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   杨逍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下宝座,经过他来到堂前,看着外面的大好风光,开口道:“那晚的事只有你们几个知道,我不说,阳教主的遗体和遗信根本就无人知晓。”   当日他就是如此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禁止手下将那晚之事外传。   所以王含章在山下的镇上白等了十多天。   可是那晚之后,这件事犹如一个心魔,每当他要修炼或者入睡时,就会出现在他的脑中。   王含章当日临走时好奇、玩味的眼神在对他进行嘲讽:看,你果然是这样的伪君子、小人……   杨逍看着远处,衣袖猛然一挥,大踏步走到殿中,“我杨逍一生不弱于人,岂是小小的一张纸就能改变我想法的!即使教主之位没有传给我,那又如何!”   “我要靠自己的真本事,来与谢逊堂堂正正比一场,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   杨逍豪情万丈的大声说完,哈哈大笑两声,坐在了宝座之上。   这个位置之前是他的,之后也会是他的!   地上的那人拜伏在地,心头有无限的敬仰与崇拜。   ……   远在王含章得到明教的这个消息,在众弟子到达的三天前。   刚一得知这个消息,他还以为是假的,毕竟当日他可算是亲眼可见杨逍的所为。   但等到众多武林人士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之时,许远的人也得到了证据,他才相信此事是真的。   王含章坐在位置上沉吟片刻,心中对杨逍大为改观。   不管他当日为什么没有传出这个消息,只要能将此事传给谢逊、韦一笑等人,那他就是一位了不得人物。   许远听王含章说了此事,也是感叹,“杨逍此人的确不一般。” 第184章   商议   “自是不一般。”王含章目光深远的看着前方,不知想到了什么。   过了三日,张汶一行六人终于进了大都城。   一行俊男美女很是亮眼,引的路人纷纷观瞅,他们也知自己太过引人注目,寻得王含章留下的印记后便拐进了巷子里。   这大都他们还是第一次来,花花世界迷人眼,许多从前没见过的东西一时看的入神。   等他们七拐八拐终于找到王含章和许远夫妻所在地时,已是在下午时分了。   王含章开门,见门前一溜弟子,带着几分惊讶道:“我说怎么不见有人到,原来是凑到了一起。”   他把弟子们让进来,人加上马顿时将这个不大的小院塞的满满当当。   张汶他们向先生问好,屋里的许远和许月娘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许佳一见爹娘,立刻过去抱住许月娘的胳膊,喜道:“娘也来了,您的伤怎么样了,可有后遗症?”   许月娘笑着摇头,“有先生在,这么长时间早就全好了,你不必担心。”   “许叔,许婶,这是素素,我未过门的妻子。”张汶半红着脸,向两人介绍殷素素。   这还是殷素素除了王含章外第一次见长辈,也有些脸红,羞着脸叫了人。   许远没说什么,只点头说好。   倒是许月娘仔细端详了殷素素一番,笑着点头,“汶哥儿的眼光真是好,能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你爹见了肯定会高兴的。”   “许婶,还没成亲呢。”张汶不好意思道。   “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许远拍拍他肩膀,“知道你定了亲,你爹可高兴了,当晚拉着我和老村长、老苏喝了一夜的酒。唉,你爹他不容易。”   张汶沉默着重重点头,情绪有些不高。   殷素素看着他这个样子,自己不方便说什么,就走到他什么拉了拉他的手。   张汶抬头看她,四目相对,顿时心中一片温馨。   殷素素轻声道:“等此间事了了,我和你就回家看他老人家。”   “好。”张汶拉着她的手,低声说些小时候的事。   他二人在这说悄悄话,那边王含章震惊不已,“什么,本观被你们杀了?!”   “没错,师傅,二师兄、二嫂和四师弟被他追杀,我们收到他们留下的记号,一路跟随,最终合力杀了他。”杨铭简略的说道。   许佳骄傲的点头,“没错,师傅,我们用你传授的五行剑阵将他困住,不过最后还是大师兄挡住杀了他。”   王含章摆摆手,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他原以为本观是躲藏起来,潜心修炼,等那劳什子神功大成再重出江湖,找自己报仇。   但现在才过去两月,他竟然就死在了自己徒弟手下,嘶……神奇!   “你们将当日的情形同我说一遍,详细些。”王含章道。   顿时,师兄妹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当日的情形、战况详细的给先生复述了一遍。   王含章听后沉吟半晌,对本观的神异之处大为震惊。   刀枪不入?他心想,本观果然还是记下了当日许正阳那几张纸的内容。   不过他修的是什么功夫,金钟罩吗?可是几个月前自己与他交手时他可还没有这种本领的。难道这神功竟如此速成?   王含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个世界有如此神功。可是这般厉害的功夫,竟然在书里从未出现过?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还有那能与倚天剑硬碰硬的降魔杵,莫不也是玄铁所铸?   听当日许正阳与本观对话,这门神功似是从密宗所得,那降魔杵想来也是同一产物。   对于密宗那一带的门派寺庙,王含章所了解的不过就是龙象般若功、释迦掷象功以及大手印这些人尽皆知的功夫,再其他的就想不到了。   在当时他就有去藏边的想法,如今看来,竟甚是有必要了。   他想到这里,回过神来,对弟子道:“那降魔杵呢,拿过我看看。”   杨铭将降魔杵拿给先生。   当日本观身死,他们将他草草葬了,这降魔杵自然是带走了。   王含章拿着降魔杵打量半天,觉得它与普通的降魔杵无甚区别,无非是重了些。   再拿过倚天剑,两者相撞,“铛”的一声脆响,二者皆毫发无损,果然是同一等级的物品。   王含章让他们好好将降魔杵收着,若有机会,可将其熔了,锻造一柄旁的兵器,毕竟这降魔杵寻常人也使不惯。   天色不早,主要之事还未商谈,一行人去了附近的酒楼,进了包间先大吃一顿,酒足饭饱后开始说正事。   许远道:“这些天我们大致将汝阳王府的高手都探查清楚了。算上元兵中的人,真正的一流高手有十人左右。以人数来说,咱们应付的来。”   “首先便是玄冥二老。王先生道他们二人功夫极厉害,有一门玄冥神掌,打中人身让人如坠冰窟,寒毒入体后过不几日便痛苦死去,诡异非常。   他们师兄弟二人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极少有机会能分开下手,只能一同对敌。且他们一起练功几十年,联手对敌几无敌手。除了王先生,在座无人是其对手。”   “然后是金刚门的三位高手,分别是阿二、阿三、刚相。他们精通少林外家功夫,以大力金刚掌、大力金刚掌为最,与他们对战须得小心应付,莫要让近了身。   其中,尤其要小心阿三,他不但外家功夫练的强悍,内力也不容小觑。”   “此外是清平道长、木统领、云鹤散人等五人,他们之中除了木统领是蒙古人,其他人皆是汝阳王招揽的中原高手,我对其知之不详,要小心。”   “为我们所知的一流高手就这些,剩下的二三流人士也有不少,至于有没有隐藏的高手就不得而知了。”   许远说完这一大通话,众人短暂的沉默片刻。   苏昌道:“以咱们的战力,即便他隐藏两三人也无碍,一样应付的过来。”   杨铭微微摇头,“师兄你别忘了,蚁多咬死象,那些二三流的人多了,同样难以应付。到时我们被他们包围,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咱们的目的是刺杀汝阳王,可不是寻死。” 第185章   大开杀戒   “咱们可以等汝阳王外出之时再动手,那时他身边虽有高手,但绝不会如在王府中那么多,且也不虞有被包围的风险。”张汶提议道。   “你说的我和王先生想过,确比直接闯王府要好……”许远点头,“汝阳王一般出行身边没有太多人,除了玄冥二老是贴身保护,其他的高手不过两三个,只是咱们摸不清他的出行时间啊,难道要在他门前等着?”   “太浪费时间……”王含章摇头,“若是日日蹲守太被动了些,不如快刀斩乱麻,就近一次,只要他出城,立即动手。”   “这般仓促……”许远惊道,“不若再等几日,摸清他外出规律再做打算?”   王含章道:“多做多错。一件事计划的再完美,也终有漏洞,不如单刀直入,直面问题核心。”   他见许远还有犹豫,又道:“你可知官府办案,最头疼的是什么案子吗?”   “什么案子?”杨铭适时捧哏。   “不是计划周密,环环相扣的案子,而是那种两个人素不相识,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杀了,转身就走的案子。这样的杀人案完全没有头绪,若不是正好有目击证人,那几乎是悬案。”   许远恍然,“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咱们一伙人近十个,目标太大,很容易引人注意。不如快刀斩乱麻,尽早出手,办完事马上就走,谁也不知是谁做的。”   “正是如此。”王含章点头,然后扫视众人一眼,“你们可有更好的法子,或是要补充的?”   众人皆摇头,此事就此定下。   小院住不开那么多人,张汶等六人去附近的客栈开了房间,随时保持沟通联系。   汝阳王掌握军机大权,需要巡查京外的军队军事,隔三差五便要出城。   虽频率极高,但却无甚规律,有时三两日出去一次,有时一日出去一次。   王含章召集众人散落在城门各处,或逛街、或喝茶,但都随时保持联系,一旦见到汝阳王出城,便立即追随上去。   因城外的军营分三处,他们不知汝阳王会去哪一处,所以只能用守株待兔的法子,在城门这个必经之路上蹲守。   他们没有等太久,第三日,汝阳王便率众骑马呼啦啦出得城去。   过得片刻,八九匹快马先后出城而去,紧随汝阳王之后。   汝阳王快马奔出十多里才渐渐放缓速度,带着五六个高手和几十个元兵护卫跑在官道上。   鹿杖客轻抖马缰,快走两步到汝阳王身旁,说道:“王爷,祭祀堂来人怎么不去宫中见过圣上,而是到城外军营邀您前去?”   汝阳王目光深沉道:“护卫京都的三大军营中,以阿李干为首,此次前来的风师与他是亲兄弟。”   鹿杖客恍然,怪不得风师一行先去了军营,还让王爷前去相见。   只是祭祀堂来人,不告知朝廷,却让王爷先来相见,这……   鹿杖客虽不曾做官,但常年在汝阳王身边,对朝中大小事宜知之甚多,很容易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妥之处。   难道是因为房师的原因?   他在心中猜测。   房师、东方白、刚阳、宗副统领还有汝阳王的侄子受许正阳的嘱托,去某地杀人,结果一去不回。   刚开始汝阳王还让人大肆找寻,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明显是凶多吉少了。   朝中便有人因此对汝阳王发难,指责他害死房师。   的确,手下做的事与他做的没有区别,汝阳王很顺利背下这口黑锅。   这次祭祀堂来人,明显是冲着王爷前来,意欲兴师问罪。   鹿杖客看着汝阳王背影,心道王爷自知对方是冲他自己而来,为何还要前去。在宫中指责对峙也就罢了,怎么还出城相见。   若是被圣上知晓,掌握兵马的王爷和地位高崇的祭祀秘密会见,这可不是见小事啊。   他一时琢磨不透汝阳王的想法。   这时,后面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鹿杖客刚一皱眉,旁边的鹤笔翁已出声:“哪里来的人,没看到汝阳王府的旗帜吗,快将他们赶走!”   后面就有人脱离队形,带着十来个人往来回而去。   这些人都是元兵,没有什么好留手的,几人手起刀落,他们连惨叫都没有一声就呜呼倒地。   王含章漠然的看着他们的尸体,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马队,说道:“全速前进!”   九人立刻马鞭狂甩,快若闪电的向前飞奔而去,明明只是九个人,却生生跑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鹤笔翁又听见后面的马蹄声,不禁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后面就是几声惨叫传来。   鹿杖客、鹤笔翁两人面色一变,大叫:“不好,有刺客!”   他们说话的同时勒马停下,兄师弟两个对视一眼,脚下发力,一踩马背纵身而起,然后以元兵脑袋借力,向后疾奔而去。   正一剑砍倒一个元兵的王含章抬头见两人气势汹汹飞来,大喝一声,“来的好!”   说罢,他将手中长剑一甩,犹如飞剑一般刺穿一人喉咙,又顺带将后面一人洞穿。他自己则身形如大鹏展翅,高飞雄起,迎着玄冥二老双掌拍出。   二人只一眼便看出王含章的厉害,齐声喝道:“来的好!”右掌同时拍出,与王含章双掌狠狠撞在一起。   刹那间,一股阴寒之力从手掌传遍全身,王含章略一感受,心道玄冥神掌果然厉害,登时不敢留手,将内力在体内游走一圈,顺着两手惊涛骇浪般疯狂涌出。   玄冥二老面色大变,对方内力之巨乃是他们前所未见,简直浩瀚如海,深沉似渊,直欲将他们拍碎。   他们再喝一声,另两手相交叠上,不敢有一丝一毫保留的将内力倾泻出去。   与此同时,元兵在许远、张汶等人手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不堪一击。   后方跟随而来的清平道长、木统领、阿二、阿三几人见状立刻飞身前来,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许远和张汶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带着许月娘纵马从旁边跑出,直奔汝阳王而去。 第186章   兔起鹘落   清平道长、阿二、阿三几人正与张汶、苏昌等人杀的难分难解,汝阳王身边只有几名元兵在护卫。   许远、许月娘二人此时杀到,那几名元兵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他目光死死盯着汝阳王,暴喝一声,“狗贼,拿命来!”   许月娘抬手射出几根飞针,元兵残哼一声,或跌落在地,或伏在马背上不省人事。   许远身子一动,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凌空一击拍向汝阳王。   这种绝境中,汝阳王竟跨马立在那里不闪不避,面色平静的看着许远,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许月娘见状心中一突,急忙叫道:“小心!”右手疾震,一股内力遥遥送去。   许远一愣,掌风已将汝阳王的头发吹起,不知月娘为何这样反应。   但下一刻,方才被许月娘银针射倒,伏在马背上的鹰钩鼻元兵突然暴起,一指点向许远小腹。   对方半路偷袭,许远避无可避,他顿时色变,再杀汝阳王已是不及,只能反掌下拍,与对方两指对在一起。   指、掌相撞,对方内力雄浑磅礴远胜许远,又是全力出手偷袭,直接破掉许远的掌法,再抬手,另一只手再拍出,分明要置许远为死地的样子。   便在此时,许月娘的内力遥遥送到,鹰钩鼻元兵完全没有防备,被一掌正中后心,一口鲜血喷出。   那手只能无力垂下,许远一咬牙,嘴里满是铁锈味,他足尖轻探,纵身飞退。   此刻他心中一片懊恼,自己探知的高手虽然都不在汝阳王身边,但他这样的身份,怎能会丝毫都没有防备,将身边的人都派出去。   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再看汝阳王,还是那般镇定,不过却是抬手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抬手扔上天,“啪”的炸出一团璀璨的烟花。   许远心头顿感不妙,就要张口发啸声,但他甫一张嘴,就觉胸口一阵抽痛,猛咳一阵,只能屈指对剑一弹。顿时,一道剑吟嗡鸣声传至全场。然后他长剑一抖,直刺向汝阳王。   其他人闻听此剑吟,一时不解,但知道许远那边肯定发生了事,各自出手都急了些。   许月娘此时已然拔地而起,凌空大袖挥起,掀起一片飞沙,含怒向鹰钩鼻元兵落去。   就听那元兵一声厉啸,与许月娘激战到一起。   他虽然中了许月娘一掌,但是那一掌的掌力本就不是全力,又隔了一段距离,只受了点轻伤。   此刻许月娘交手甫一与他交手,便感到压力倍增,她的功力已臻至一流上乘,而此人竟比她还要高些,当即全力出手,死死将他缠住。   鹰钩鼻元兵瞥见许远不顾伤势去杀汝阳王,心头立急,出手间狠厉冷酷,一爪抓向许月娘胸口。   而许月娘竟不闪不避,抬袖间劲力喷发,直直的向他撞去。   堪比鹰爪的手掌刚一与衣袖接触,竟然丝毫无法寸进,如遇钢铁,坚逾千斤。   这门“流云拂袖”王含章当日传给他们夫妻,便勤加苦练,这般长时间过去,直入化境,比之上乘武学都不差分毫。   并且使出时随心所欲,信手拈来,简直就像郭靖和降龙十八掌,当然,是低配版的。   鹰钩鼻元兵一招一式带着草原特有的狂暴天性,犹如虎狼熊狮,煞气逼人,并且出手间招招搏命,完全没有章法。   而许月娘虽然久不在江湖行走,摸不透他的武功路数,但对敌经验可不少,身边那么多人彼此都对战过。   所以在和鹰钩鼻元兵过了几招发现对方的凶悍后,当即变幻路数,只防御,不进攻。   以她那出神入化的“流云拂袖”,足以化解对方的功力,一时间让元兵对她无计可施。   另一处,王含章力敌玄冥二老,双方刚一相遇,便以最凶险的比拼内力对招。   感受着对方体内源源不断的内力,玄冥二老暗暗叫苦,他们二人加起来一百多年的功力,竟然全然不及对方,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想他们在江湖这些年,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若不是担心张三丰对他们出手,二人的名头早已冠绝武林。   如今在汝阳王府,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是王爷最依仗的手下,谁知竟在这里遭遇了滑铁卢。   而且,他们竟然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鹤笔翁忍耐着狂涌的内力带来的经脉抽搐,分出一半心神略显艰难的沉声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与汝阳王为难?”   “何人,取你们性命之人!”王含章眼中厉芒一闪,顺着双手输出的内力竟然再增三分。   鹿杖客、鹤笔翁二人大惊失色,直生出一股绝望之感,等那汹涌的内力冲入自己体内,登时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王含章站在一匹马背之上,双目如电,扫视全场。桀骜难驯的战马感受着上方传来的震慑力,一动都不敢动,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看着昏死过去的玄冥二老一声长啸从口中勃发而出,直入天际,声传数里。   周围的人尽皆骇然失色,不论敌我,同时停手,惊恐的看着那傲然挺立的“年轻人”,心头百念千生,最终汇聚成一个想法:   世间竟有如此高手?!   他们哪知,老和尚拼死王含章下的封印,在他从光明顶归来后就已经解除。而且不但解除,还助他一步踏入神而明之之境,重回巅峰!   所以他才有如此自信,在对方大本营中找麻烦,之只是他不想将事情闹大,在大都城中大开杀戒。   虽然他绝对可以做到,并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当朝廷抓不住凶手,而又要发泄出这口恶气,找回丢失的面子,那就汉人百姓就遭殃了。   现在他在城外动手,结果与前种并无二致,但造成的影响力是不同的。   如果没有大股百姓发现,那么朝廷大概率可能将此事捂住,暗地里找寻凶手。   毕竟,朝廷的兵马大元帅丢了脑袋,丢的面子可不是一点两点。   并且,朝廷还有可能怀疑是汝阳王的政敌动的手。许远早打听清楚,这段时间里汝阳王的处境可不太好。   所以在相同的目的下,两害取其轻。   远处,正朝这里疾驰而来的几人闻听此啸声,瞬间止步停驻,直觉双脚沉重如铁,再难向前踏出一步。   一个中年人骇然道:“风师,这是何人,竟然已达圣境?”   草原也有高手,他们将一流之上称之为圣境。   前头须发皆白的看着沉默不语,面色却是相当难看。   他们接到汝阳王求援的信号就立刻赶来,哪知对方竟然是这样的高手。   在这种情况下,汝阳王安能逃的性命!   风师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让大家离开,莫要去送死,抬眼就见前方一匹快马向他们疾驰而来。   风师双眼一眯,看见马背上那人正是汝阳王。   汝阳王脸上略带惊慌,不停用马鞭抽打着马屁股,“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他后面,一个身上带血的人正施展轻功朝追着他,不知是这人轻功太好,还是怒气激发了潜力,他双脚奔跑的速度竟然全然不逊色于快马。   简直是人间奇迹。   汝阳王看到前面几道身影,大喜过望,立刻大喊:“风师,快来救我!”   他到底还是蒙古人,生死时速中脱口而出的话全是蒙古语,许远听了一耳朵,叽里咕噜的什么也听不清,没有在意,只顾发狠追杀过去。   他对汝阳王有如此杀意,不但是因为上次房师等人来袭,导致的许月娘重伤,还有对汝阳王势力的恐惧,自己被通缉的些许慌乱。   许远不是心思缜密之人,他也没有什么大的志愿,只想让身边的人平安快乐,平凡又平淡的渡过这一生。   如今,这个简单的愿望遭到了威胁,并很有可能被破坏。   他自然很愤怒,这种失去理智的愤怒连许月娘都不知晓。   以至于消耗大部分内力,又受伤的他遇到了风师几人。   ……   王含章一啸停歇,胸口多日来的郁气登时烟消云散。   他看着周围惊呆了众人,目光一扫,锁定阿二、阿三几人。   阿二他们顿时有一种被猛兽盯住的危险,浑身一颤,立刻就要逃走,但为时已晚。   就见王含章身子一晃,悄无声息的来到几人身前,右手在几人面前轻轻一晃,他们顿觉胸口一疼,然后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立刻倒飞出去。   几人喷出的鲜鱼在阳光下格外鲜红,其中有几滴落到王含章的衣服上,他低头看了看,轻笑一声,随手拂去。   那些杂鱼般的元兵早在张汶等人的利刃下身死当场,如今又添了玄冥二老、阿二、清平道长几人,四周一片血腥。   许佳神色略有不忍,但随即又坚定起来。   那鹰钩鼻元兵看到这些,再看站在那里深不可测的王含章,就像受到惊吓的小鸟,怪叫着向远处跑去。   看他逃跑的速度,应该是用上了毕生的力气。   王含章没管他,而是皱眉道:“许远呢?汝阳王又去了哪里?”   许月娘一听,顿时大叫“糟糕”,她一心牵制鹰钩鼻男子,无暇他顾,如今一见许远和汝阳王没了踪影,自责不已。   王含章拍拍她的肩膀,让她不必担忧,“汝阳王只会军中的粗浅功夫,即使许远受了伤,也不会是他的对方,你不用担心,咱们这就追过去。”   说罢,一行人便各自跨马,向前方奔去。   汝阳王的马不在这里,他是骑马逃跑,所以定然不会跑进两侧崎岖难行的树丛中,那他只有官道一条路可以走,他们沿着官道追踪,定然无误。   不过他们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蒙古布袍,满头脏辫的中年男子站在路中央等着他们。   见到王含章一行人过来,他先是震动了一下,目光在几人中来回扫视,似乎想找出其中的领头者。   王含章会意,淡淡开口道:“你是谁?”   对方迟疑一瞬,说道:“你是这里的主事人?”   “我就是,你是何人?”王含章第二次问道。   中年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个人在我们手里。”他说着,抬手扔出一片布料。   他内力附着在上面,布料向他们急射而来。   王含章随手一挥,就将布料拿在手中,定睛一看,果然是许远所穿的衣服。   许月娘也见到了,惊呼一声,“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中年人微笑道,“他很好,现在还没有事,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谈判样子看的王含章心烦,身子从马上一闪而过,没等中年人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便握住他的脖子,并微微收紧。   中年人感受着脖子上的力道,顿时胆寒,方才的自得立刻无影无踪。   他艰难的“呵呵”两声,“你……你……”   王含章略松手,“他现在在哪?”   “在……”中年人话说到一半,忽然浑身一震,右手闪电般握拳直捣黄龙。   如他想象中的一幕:年轻人被他雄厚的内力震退,再被他一拳打飞的景象没有出现。   相反,在他的内力震动之下,对方恍若未闻,动都未动一下,反而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在问:你在给我挠痒痒吗?   而那一只手也全然无用,被对方轻轻握住,不见其发力,就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咯吱”声,紧接着就是一股剧痛传来。   “啊……”   中年人惨叫出生,王含章却在他胸前连点两下,“别叫了,赶紧说!”   这次他不敢再有丝毫反抗之心,老老实实的将许远的事说了出来。   许远被风师擒住时晕了过去,风师一行带着他和汝阳王去了禁军营,留下他在这里等着给他们留下消息。   “留下消息?”   王含章挑眉,这是怕自己找不到他们吗。   他抬手打晕中年人,转身道:“许远是被他们抓作人质了,不过不用担心。”   许佳咬咬嘴唇,用力的点头,顺便还安慰许月娘。   许月娘反而还笑了笑,看着没有太担心,但许佳还是从她的笑容里看出几分担忧和疲惫。   “他有一个人质,咱们却有这许多。”   别人不好说,但玄冥二老,他不信汝阳王会放弃 第187章   闯营   王含章没有多作废话,让弟子们带上玄冥二老和中年人,快马赶去禁军营。   至于阿二、阿三等人,自然如那些散兵游勇一般,一剑戳死了事。   中年人在前面指路,过不多远就能看到一片连绵的军营。   王含章朝那边微微眯眼看去,能看到一队队兵甲齐全的元兵在军营在来回巡逻,来往交错,守卫森严的样子。   此时还是半中午,军营中训练的大喝声隐隐约约传来,王含章脸色有些不好看。   禁军营是守卫帝都的最后一道防线,除了在宫中、京中巡逻的,大部分都在这里训练。   不论皇帝如何行事,或昏庸、或英明,禁军的战斗力在当朝都是顶尖的那一撮。   王含章虽然武功绝顶,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明晃晃的闯进去,一旦被对方高手牵制住,再被这不知多少人的军营围攻,即便他功力深厚,只怕也要被耗死。   所以他脑子一转,便对一脸担忧的许月娘道:“我先去军营中打探情况,你们不要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等我回来。”   许月娘和弟子们纷纷点头,王含章看着二老不甚放心,他们虽被自己重创,此刻还在昏迷,但总觉得他们诡计多端,行事险恶。   于是他伸手在二人身上连点五六下,又双手一合,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以内力凭空制出一片薄薄的冰片,分别弹入玄冥二老和中年人体内。   然后,他身影飘动,就朝前方的军营而去。   许佳安慰她娘,“娘,你放心,师傅武功盖世,一定能把爹救出来的。”   许月娘点点头,没说什么。   ……   禁军营四处都有守卫,王含章在不远处静看了半晌,找出元兵巡逻交错的节点,身子一动,鬼魅般一闪而过,完全没惊动任何人就闯进了军营。   进了这里,到处都是帐篷和木屋,躲避元兵就简单许多了。   他在军营中转了一会,来到中心,就见一个硕大华丽远胜其他帐篷的蒙古包被众多帐篷围在中央。   日头下只能看到里面人影绰绰,分辨不清具体的人数,他便闪身进了一个帐篷,从里面换上一身元兵服饰,悄悄潜到附近探听起来。   蒙古包中……   汝阳王起身举起一杯酒,向首座上的将军和对面的风师道:“多谢统领和风师相救,如果不是风师及时赶到,恐怕本王就凶多吉少了。”   风师自然不会说出他当时正要逃回去,起身哈哈一笑:“我让统领把你邀请来,自然就要对你的安危负责。在草原上,我们不就是这样交往吗!”   汝阳王会心一笑,几人一口把酒干了。   杯酒下肚,气氛一时浓烈起来,待三巡酒过后,上座的阿统领突然开口道:“风师的任务我已经完成,王爷好好的就在这里了,你们有事相商,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朝两人颔首一笑,起身就往外去。   汝阳王和风师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拦住他,风师笑道:“阿统领这话可是在怪罪我?”   “风师受万民敬仰,在下岂敢不敬。”阿统领这样道。   风师道:“那统领为何要走?可是看不起我二人,不愿与我们同席而坐?”   汝阳王微笑道:“本王与风师并无甚要事,统领只管在此。”   阿统领看向两人,见他们都是一脸微笑,他沉默片刻,也展颜笑道:“如此,那是我孟浪了。”   三人重新落座,一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外面角落里的王含章听到他们谈话,心头微惊,这样的话……好熟悉的感觉,前世电视剧中经常上演。   他心中惊讶,又凝神听他们交谈。   在他们喝酒期间,风师对阿统领问道:“阿统领,抓回来的那人可安置妥当了?”   王含章面色一凛,来了。   阿统领笑道:“我办事,风师放心。我让手下把他押进地牢里,严加看管,保证安置妥当。”   汝阳王就哼了一声,“乱臣贼子,光天化日竟敢来刺杀本王,真是无法无天,若不严加惩戒,定然还会有叛逆行此谋逆之事!”   “王爷所言极是……”阿统领笑道:“这些汉人奴皮卑骨,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对了,风师的弟子怎么还未回来?王爷的那些手下也不见踪影?”   汝阳王已将路上的事同他们说了,玄冥二老等人为他拖住杀手。   这么长时间不回返,汝阳王心中有些担心,但面上笑道:“鹿先生与鹤先生武功高强,当是有事耽搁了,无碍的。”   风师也附和。   当时汝阳王虽然逃跑,但他对玄冥二老的武功还是很有信心的。   在他看来,除了金刚门的老僧,当世便属他们师兄弟功夫最高,又是两人联手,世上哪有比他们还厉害的人物。   王含章听到这里,虽然很想知道他们接下来谈话的内容,但是营救许远要紧,当即便闪身离去,找寻地牢所在。   同时他在心中疑惑,禁军也拥有私设地牢的权利?   但凡监狱之类的所在,都是偏僻之处,王含章就往犄角旮旯里走。   过不多时,果然在军营西北角看到一处重兵把守的地方,黑漆漆的大门直通往地下,想来就是那地牢了。   王含章细细观察一番,地牢门口两侧各有八名全副武装元兵守卫,不时还有来回巡逻的队伍,看起来防守严密,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是绝不可能的。   他眉头紧皱的思索一番,忽然一笑,自己已登临绝巅,怎么还这般小心翼翼?   当即看准时机,纵身而出。   地牢门口的元兵见有人过来,喝问道:“你是哪个队长手下的人?这里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快滚。”   王含章一言不发,抬手间内力鼓荡,身子鬼魅般连闪几下,十多个元兵哼都没哼一下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然后王含章立刻下到地牢,一路走过,打晕其中站岗护卫的元兵,径直就看到了许远所在。   想是因为刚来的缘故,许远还昏迷在大牢中,王含章也不用钥匙,抬手一指就点破铁锁,闪身进去将许远扶起。   他略一把脉,便知他是受伤后力竭,无甚大碍。便以手心贴在他后背,徐徐输入一股温和的内力。   瞬间,许远闷哼一声醒了过来,不等他问话,王含章就扶起他往外走,“听我说,你被抓住了,我现在救你出去,快走!”   许远听他话语似紧急,勉强凝聚力气,双腿支撑着向外走去。   王含章一路走过,见此处地牢不大,犯人也只有十多个,他索性将他们的牢房全都劈开,算是给元兵制造一些混乱。   听到“铛”的一声响,铁锁就“哗啦啦”滑落在地,几个犯人愣了一下,立刻扒着牢房向外看,但只能看到两个快步走出的背影,和满地昏迷的元兵。   犯人们大喜过望,顿时从牢中脱身,捡起元兵散落的兵器,手起刀落将倒地的元兵一个个砍死。   王含章扶着许远走出地牢,就见四周围了一圈元兵,几个服饰像队长的人一见他们,立刻拔出兵器指着他们,招呼周围上上来将他们擒下。   看着一圈人围上来,王含章不屑一笑,低声让许远自己站好,自己就冲了上去。   以他的武功,对付这些元兵就像砍瓜切菜一般,一招一式都能给他们造成莫大的伤害,惊的元兵匆忙后退,恐惧着不敢上前。   那几个小队长惊恐着躲到人群中,惊呼着:“快去请祭祀大人!”   王含章翻了个白眼,抬眼提出两颗石子,“啪啪”两下,石子准确无误的嵌入对方脑门正中,瞪着眼睛缓缓倒了下去。   元兵群中又是一阵惊呼,退的更远了些。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夹杂着几声高呼,王含章转身扶着许远,纵身飞离此地。   “爷不陪你们玩了!”   他带着一个人,轻功完全没有影响,大鹏展翅般高飞而起,跃过众多元兵就向外围飞去。   不远处一个老者踩着帐篷闪身赶到,怒喝一声,“把人留下!”抬手间一拳轰出。   这正是风师,他正与统领、汝阳王相谈甚欢,正涉及隐秘之事时,一个元兵闯入帐篷,言道有人从地牢抢人,已经杀伤了几十个兵士了。   风师一听,哪还坐的住,这便来了。   他也确实有独自阻敌的资本,这一拳劲力凝通,带起阵阵风声呼啸,凌厉非常,竟是不比当日的房师差多少。   寻常人自得小心应对,可惜他遇到的是王含章。   就见王含章抬手间一掌劈出,底下的元兵瞪着眼看到方才雄威凛冽的风师吐血倒飞出去,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王含章觉来人内力非常人能及,不愿留下后患,反身又拍出一道劈空掌,自己带着许远头也不回的离去。   风师骇然失色,刹那间使了个千斤坠的法门,身子凭空下移三尺,原本正中他脑门的劈空掌直直的向后飞出,打在一间帐篷上,“咔嚓”一声,整间帐篷稀里哗啦倒在地上。   此情此景,禁军营里数千名元兵,竟无一人胆敢阻拦,眼睁睁的看着王含章和许远没了踪影。   在蒙古包前纵览全部过程的阿统领看着那恣意潇洒的身影如入无人之境的离开,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王爷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再说其他的吧!”说完大步走上前。   他挥着马鞭凭空炸响,大声怒喝:“列队集合!快!”   听到统领发怒,队长们立刻高声呼喊列队,刚才静止住的元兵们又活了过来。   汝阳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面沉如水的看着阿统领远去,好一会儿才出现一点生气,鼻息呼呼作响,抬脚向风师住处去了。   刚才风师的几个弟子抬着死猪一样的风师在他面前走过,看样子伤的不清。   出师未捷身先死,汝阳王心头极其复杂。   ……   王含章带着许远回到张汶等人所在的地上,许月娘见到许远无事顿时大喜,迎上前来扶住他,“你怎么样,伤势如何?”   许远勉强一笑,“无甚大碍,就是中了那人一掌,修养几天就无碍了。”   这个时候许月娘已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略一探听就放下心来,如他所说,只是肺腑受到了震荡,看着厉害,但小心修养就无事了。   许佳几人也上前来问候,许远都笑着回了。   张汶这时道:“师傅,现在怎么办,是否要继续行动?”   王含章回神看了一眼远处的禁军营,摇头道:“晚了,方才已是打草惊蛇,汝阳王藏身在几千人的军营,想找到几乎不可能,咱们总不能将那些人全杀了。”   确实,就算他们是武林高手,单凭几人就妄想屠戮一整个军营还是不可能。   “那就这般放过他了?”许远有些不甘心的说。   许月娘没好气道:“你都这样了,还有功夫想这些。”   王含章道:“之前那些元兵的尸体想必已经被发现,城中会派人来查,咱们要是在这里盘桓,说不定就会被发现,还是早早远离此地的好。   至于汝阳王,先让他多活几日吧,有空再杀。”   他一言既出,其他人自不会反对,一行人便跨马而行,向远处快马加鞭离去。   没过多久,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元兵从都城中赶到此地,四处寻摸一番,没有收获,便进了禁军营。   当日,大都城中便传来朝廷兵马大元帅汝阳王被刺杀的消息,引起朝野上下震动,纷纷上折请求皇上彻查是何人所为,早日捉拿归案,给汝阳王讨一个公道。   在这些上书的人之中,不乏汝阳王的政敌。他们巴不得汝阳王早死,上书自不是为他,而是为自己着想。   汝阳王身边那么多高手死伤惨重,自己都险些被杀,更何况他们这些人了。   所以为保自身安危,他们才上书。   皇上大怒,自然要彻查凶手是谁。   汝阳王作为苦主,在第二天上朝时罕见的露出颓相,以自己安危为由,恳求皇上赐下高手,护卫自身。   英明神武的皇上思虑片刻,将风师所在的祭祀堂众人调拨到汝阳王府保护他的安全。   汝阳王叩谢皇恩。   闻听到这个消息的禁军统领先是一愣,然后噗嗤笑出声来。   真是有趣…… 第188章   当当当   汝阳王独自坐在王府大堂中,面无表情,已经这般时候,玄冥二老等人尚未回返,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他心头恼怒的无以复加,但却毫无发泄目标。   他连这一伙贼人从何而来都不知道,又去哪里报仇,挽回损失的面子。   经此一役,他不但损失了诸多高手护卫,还丢了堂堂朝廷兵马大元帅的脸面,威望严重下跌,何其倒霉。   这时,外边匆匆跑进来一个下人,他一进堂中看到汝阳王的脸色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咽着唾沫说道:“启禀王爷,那,那许幻山跑了!”   “谁?”   汝阳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下人说清楚身份后,他忽然笑了起来,伸手一指地上的人骂道:“什么货色也敢往我面前上报,你的主意是越发大了,滚!”   那下人呆了一呆,心中暗道:早几日这不是府中最重要的事情吗?怎得到了今日就这般不堪入耳了?   他心中这样想,脚下的动作不慢,快步退了出去。   到了堂外,一旁有人来问:“总管,这事怎么办?”   “怎么办?”总管冷笑一声,“凭他是什么东西,跑了算他命大,不必理会了。”   “啊?”下人惊诧不已,“总管可是没说清楚他是被人劫走的?竟然胆敢有人在我们汝阳王府中劫人,这还了得!”   总管摆摆手,边向外走边说,“这些都不重要了,王爷这个时候没心情管这样的事。你派几个人去外面搜一搜,能抓到最好,抓不到也就算了。王爷正是心烦,你小心着些,莫要弄的人尽皆知。”   这下人嘬了一声牙花,道了声是,便出去了。待转过一道门,不见了总管的身影,他朝一旁狠狠吐了口唾沫,拂袖向跨院赌钱去了。   上面人都不在乎的事,自己那么上心做什么,辛辛苦苦做成了怕还讨不了好,闲的他,不如去玩两把,试试运气。   ……   大都成戒严是去不得的,王含章一行人顺着小路往南行,直到天色漆黑才停下,在一座小镇上歇了脚。   这镇子不大,但南北往来的人多在此歇脚,所以也有两家客栈,他们选了一家好的,进去住了。   略收拾停当,又一齐出屋来,他们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累还好说,关键是饥肠辘辘。   除了许月娘在房里照顾许远,别的都在大堂坐了,待饭菜上来,众人一时腾不出嘴来说话,狼吞虎咽的吃饱后才有了三分精神。   然后让小二撤下残羹冷炙,上了一壶清茶,众人说起话来。   王含章看了一眼众人,道:“今日的事算是成功了一半,他身边的护卫高手死了大半,再有下一次,就是他的死期了。”   经此一役,汝阳王手下的玄冥二老、金刚门的阿二阿三等人尽皆殒命。   汝阳王本是与风师等人会面,担心对方以势压人才带上这么多高手,谁知竟遇上了他们这一伙,直接一锅端了带走。   玄冥二老和那鹰钩鼻元兵本来他们是带着上路,但快马加鞭加上他们很是费劲。   王含章想了想,索性将他们送上西天,也算为死在他们手下的武林同道除害了。   “师傅何不如现在出手,一举将他除去?”苏昌问道。   他们在客栈里说这样的话,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也是非常人之言,所以四周无一人在,掌柜和小二也被他们赶了出去。   王含章摇头,“汝阳王虽然是大敌,但却不是可以小觑的人物,他的存在可以震慑中原四周的异族,让他们不敢轻易来侵犯。毕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咱们一切努力的初衷都不应该伤及无辜。”   苏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他人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哪里知道,此时王含章心中暗暗叫苦,因他的缘故,世界线早已偏离了十万八千里,主角都没了踪影,玄冥二老这样的重要配角都死在他手里,往下的发展谁也不清楚。   他担心若是再杀了汝阳王这样朝廷有能力的大人物,会引起朝廷震动,国家不稳,以至于提前出现起义。   致使战火波及各地,但却没有拥有帝王之资的人出来,最后出现诸国并立的景象,那可就玩笑开大了。   所以他才不敢轻举妄动,之前一战已是失了分寸,如今切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王含章担心的情况并非没有道理,反而相当有道理(我的道理)。众人虽不知他心中所想这般复杂,但既然先生说停手,那停手便是。   只许远一人有些不忿,担心汝阳王通过“许远”这个名字找到自己。   但很快就从大都传来消息,汝阳王因受惊在府中修养,一切行动都有所停止,找人之事也无疾而终。   许远这才放下心,不再说什么。   王含章不知,他这个决定,很是避免了一场恶战。   那风师在他手上重伤,祭祀堂在京中的人手立刻传讯回草原召集人手。   上一辈的宿老高手所剩无几,除了房师、风师,只有洪师一人,他接到消息,立刻带着人手奔赴大都,不几日就见到了在汝阳王府养伤的风师——皇上的命令,让祭祀堂护卫汝阳王安全,风师自然在内。   洪师赶到后,与风师在房中密谈半日,出得门来又和汝阳王商讨许久,有下人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走出来。于是风师等人也在汝阳王安置下来。   至于房师,那是谁?   洪师这次前来,带了祭祀堂大半的高手,他们精通当年与灵鹫宫当代宫主同归于尽的大祭司传下的阵法,王含章若是冒冒然闯来,只怕是讨不了好。   此间事也算告一段落,诸人都得到了一个相对满意的结果。   包括许幻山。   许幻山不知道相救自己的这个人是谁,只知道他一身黑袍遮住头脸,只露出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将他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他有心问询,但每每与对方目光相撞,总是不自觉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直入脑门,立刻就一个字不敢说了。   不过他知道这人对他应该没有敌意,反而还对自己多加照顾,不但为自己治愈在汝阳王府受刑所致的伤,还迁就自己的伤势,准备了一辆马车,每日歇息时间许多。   许幻山躺在马车里闭着眼,感受着身下的颠簸,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些心安。   ……   一夜无话,第二天王含章起床下楼,见下面还未来客,张汶、许佳等弟子也都未起床。   酣战一场,他们累的很,内心和身体都是如此,王含章便也未叫他们,自己下来吃早饭。   他要了几个小菜,并粥和饭食,坐到窗边。   饭还没上齐,就听客栈门口一个吆喝声传来:“老张头,快给我打一壶酒来。”   声音先入人耳,人影随即来至,是一个个头不高,容貌略猥琐的人。   王含章看了他半张脸,忽的一笑,在这里竟是遇到了熟人。   掌柜的接过他的葫芦,一边打酒一边道:“这次怎么算钱,还是赊着?”   来人哼的一仰头,“这是什么话,我来宝是什么人,怎么能赊账!”说着,他在柜台上一字排开十个大钱。   掌柜白了他一眼,挥手将钱划拉进钱柜里,将打好的酒放在柜台上,奇道:“这点钱还不够还账的啊。说来也怪了,你今个是哪来的钱?”   那人嘿嘿一笑,“这你不用管,爷自有来钱的法子。”他头向上高昂,拿着酒葫芦就要转身离开。   但他一回头,正和王含章四目相对,猛的一哆嗦,酒葫芦“咚”的掉到地上。   掌柜的没好气道:“刘寡妇那么够味吗,一晚上连东西都拿不稳了!”   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酒葫芦都不管了,立刻谄媚的弯腰小跑过来,笑道:“您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巧,正好遇到了。”   掌柜的愣了愣,看了王含章一眼,低头算账去了。   这样的闲事可不要管,不然就是拿命来作价的。   王含章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来宝,抬手示意他,“坐下说……”   来宝推辞两下,见他是真心的,便在他左边坐下,屁股小心的只挨了半个,一脸恭谨。   “你不是说你在邯郸过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王含章问道。   来宝心中一惊,心道:我就是怕你要来杀我,所以才来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结果还是让你碰到了,你说说,可不是倒了大霉。   他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这样的意图,说道:“不瞒您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得罪的人属实有点多,邯郸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来这里讨生活。”   王含章的话语平和,并没有要杀人灭口或是秋后算账的意思,他也把心放了回去。   “是这样。”王含章喝了口茶,“在这里能遇到也是缘分,一起吃点吧。”   “不不不用了……”来宝忙摆手,“您吃您的,我就不一起了,免的扰了您。”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王含章让他坐下,“你坐,我有事要问你。”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来宝挪到他对面,“有什么您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菜来了……”   掌柜的亲自把饭送来,摆放整齐后,颔首笑道:“您慢用。”然后离开。   王含章挑挑眉,让来宝一起吃。   来宝连忙推辞,坚决不吃,王含章便自己吃起来。   他边吃边问:“有一段时间没打听消息了,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大师发生?”   来宝听他问这个,慢慢把心放了回去,想了想后道:“江湖上事不少,但要说大事,只有明教众高手齐聚光明顶一事了。”   “明教这么大的门派,召集高手回总舵,想来是要有大师发生,江湖上其他的门派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   “怎么,有人对他们出手?”   “您还不知道吧,都打了好几场了!”   “仔细说来我听听。”王含章有兴致道。   “嗯,前些日子这个消息刚出来不久,灭绝师太和金花婆婆在山西打了一架。”   来宝略带兴奋的说,女人打架总能引起大家的关注,更不用说这种风云人物之间。   灭绝和金花婆婆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女高手,借以类比的话,可能就相当于那英和林志玲掐架。   当然,她们已经掐过了。   “结果如何?”王含章心想金花婆婆的身份被发现了?   “竟然是平手!”来宝完全放松下来,说书一般的道:“我才知道,原来金花婆婆武功这般高强,并不只以暗器厉害出名。最最最重要的是,灭绝师太的倚天剑不知所踪!不知是让谁盗了去,江湖中人都在各处寻找呢!”   王含章微微一笑,这剑就在楼上呢。   这想来是灭绝师太不好意思说两个后辈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倚天剑夺了去,所以才说让人偷走了。   来宝说着话,“啪”的一拍桌子,“那一战,双方势均力敌,灭绝师太的峨眉剑法犀利无双,金顶绵掌无物不克,一招一式都有莫大的威力。”   “而金花婆婆的武功不知得承何处,出手间是诡异无比,让人捉摸不透。那灭绝师太失了倚天剑,持普通利剑同金花婆婆对打,两人自天亮打到天黑,引来无数人观看,最终还是平手!”   王含章点头,“说的不错,就是夸张了些。”   来宝像是受到鼓励,直接站起身来,“这是一战,第二战更是惊心动魄。那白眉鹰王同金毛狮王一同奔赴光明顶,谁知在半路上遇到了空智、空性两位神僧。   那金毛狮王曾打死了空见神僧,和少林寺结下深仇大恨,此刻一见,哪里能当过。于是,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空智大师对金毛狮王,空性大师对白眉鹰王。双方四人皆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打将起来,方圆百丈无人敢靠近。”   “最后结果如何?”   “嘿嘿,最后是少林大大跌了面子,金毛狮王同空智战了个平手,但空性大师却输给白眉鹰王一招。空性大师还亲口说,鹰王的鹰爪功比他的龙爪手更高一筹。” 第189章   你说说   王含章闻言暗自沉思,四大法王中紫衫龙王是占了身份便宜,青翼蝠王是轻功出众才能入列,真论起硬实力,还得属白眉鹰王与金毛狮王厉害。   可巧,这两人他都见过,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他身边的许远夫妻和众弟子中,能与他们比肩的一个也没有。   许月娘在这些人中功力最为深厚,但依旧不如这两人功力凝练老道,毕竟年岁在那里,对敌经验不是一个量级的。   而少林寺四大神僧中以空见为最,其下三人不分轩轾,空智好说些,但空性将龙爪手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谓冠绝当世。   可他竟然能说出鹰爪功更胜一筹的话来,让人不得不惊叹白眉鹰王的深不可测。   他沉思片刻,抬头问:“后续如何?”   “嘿嘿,您说说,两位神僧丢了好的大的脸面,自然是灰溜溜的回了少林寺。而明教两位法王展现出的实力谁人能胜过,自然从此畅通无阻了。”   王含章点点头,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来宝想了想,轻拍一下桌子,眉飞色舞道:“您可问着了,细数江湖只这两架最是著名,但另有一桩乱战,整个江湖知道这事知道的人怕是百人不到,而我就是其中一个。”   他整个一说书先生模样,正要卖关子,一抬眼正对王含章炯炯的双目,登时息了那些心思,悄悄将放肆的身体缩回一点,用正常的声音道:   “世人大多只知道明教左右使、四大法王出名,却不知明教的五行旗中也不乏高手。这一战便是崆峒派和五行旗中的厚土旗打的。”   “五行旗?”   王含章歪头想了想,对五行旗的印象,他只能想到一个锐金旗掌旗使庄铮,被灭绝师太削去了一只手臂,别的就没什么印象了。   念及于此,他抬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来宝接着道:“那一日,厚土旗掌旗使带着众多手下自西北去往光明顶,谁知在半路被崆峒派截住了。崆峒派如今势头不小,领头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崆峒五老,听到消息的人都觉得厚土旗败退是定然的了,但结果谁也没想到。”   “原来,五散人中的周颠与铁冠道人正在厚土旗中议事,恰逢此事,和崆峒五老遇个正着。他们的武功皆不逊色崆峒五老,又细心避开他们的七伤拳,加上掌旗使和双方的其他高手,打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厚土旗,听这个名字便知其中都是防御出众之人,他们也的确如此,硬抗着崆峒派众弟子杀的有来有回,直将躲在暗处看热闹的那人惊的目瞪口呆。”   “最后,那崆峒五老简直就是草包货色,五人这般大的名头竟然打输了。害,虽然周颠、铁冠道人等人也受了不轻的伤,算是勉强胜出。但结果摆在那里,崆峒派丢了大人。”   王含章问道:“既然江湖中不曾传出,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宝嘿嘿一笑,脸上挤出一抹笑,“您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天南海北都有同行做朋友,大家互通消息,交流经验,这样的事就顺带说了。”   王含章闻言不禁将他上下好一顿打量,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样的行业竟有这样的组织,真真是绝了。   “那这样的事就不曾被人看到?”   王含章虽然不大看得起崆峒派,但那也是堂堂的大门派,怎的就连明教五行旗中的一支都不如,他对此持怀疑态度。   “您不知,厚土旗赶路挑的是极偏僻的小路,看样子是走惯了的。我那同行兄弟恰在那里有事才碰到他们,没敢显露踪影,接着就遇到了崆峒派。而附近并无其他人。”   来宝解释道,“那兄弟亲眼见了这样的事,心痒难耐,又不好随便说,便通过特殊的渠道,将这事传给他各州府的兄弟知晓。”   “你们为何不曾散播出去?这样的消息,太有爆炸性了吧。”   来宝心虚一笑,“这事说出来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但我们这样的身份,崆峒派不追查好说,而一旦追查到我们,那就是灭顶之灾,所以只能在内部说一嘴,过过瘾了。”   王含章了然点头,对他来说崆峒派不算什么,但在江湖上依旧是绝大多数人惹不起的势力。   “至于说给您听,那不是应该的嘛。”来宝又这样道。   王含章笑了笑,又问其他的消息,来宝说了几个,他听过摇摇头,“行了,你走吧。”   来宝话说到半截,一听这话,忙不迭的弯腰行礼,恭敬小心的退了出去。一出客栈门口,立刻撒腿就跑,什么也不顾了。   王含章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的酒葫芦,放下碗筷,随手一挥,自己慢悠悠的往楼上走去。   在掌柜的惊诧的目光中,那葫芦滴溜溜的在空中盘旋着飞到他面前,“咚”的落在柜台上一动不动。   掌柜的深深咽了口唾沫,慢慢将身子缩到柜台下面,两手抱着胳膊,身子抖如筛糠。   太可怕了,这个江湖太可怕了……   过了一日,王含章等人在掌柜惊诧、开心、害怕等数种情绪交杂的目光中,骑马离开。   等他们身影使劲看也看不到的时候,掌柜的身子猛的窜出门去,大步跑了出去。   小二在后面追赶,“掌柜的,你去哪儿?”   掌柜头也不回的道:“我去找来宝那个王八羔子,你回去看店,别跟着!”   小二有些不明所以的停下来,惊疑的看着掌柜快消失的身影,心想这是中邪了吗?   ……   一行人不急不慢的赶了一个月的路,回到白马村。   看着不远处隐约在雾霭中出现的村子,许远喜不自胜,感叹道:“外出一趟,什么都没有自家好啊!”   他话音刚落,路边草丛中就有声音回道,“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   许远一听这话登时来气,朝路边看去,“谁说的话,出来让爷看看,在这白马村还有人和爷这样说话……”   他话没说完,草丛里“蹭”的站出一个汉子,“我说的,怎么了?”   张汶惊喜叫道:“爹!”   许远愣了一下,立刻跳下马去,一把把那人抱住,“老张,我可想死你了!”   老张笑呵呵的看着纷纷下马的一群人,和王含章四目相对,轻轻点头。   请假一天   今天第一轮学习告一段落,整理整理,明天开始第二轮辅导班   还有,你们不会忘了我今年毕业吧,伴随毕业的还有什么呢?   对了,就是论文!   论苦逼,我认第二,诸位没人能认第一吧……   我太难了;   哭了,哭了;   ……   在这里道歉,对不起,今天请假;   ……   以上;   晚安 第190章   撒狗血   众人回返,很是热闹了一番,许久不见的亲友间在许家大吃一顿,到了夜间各自回返。   明月高悬,夜空中的星河照在地上,韩厉母子不打火把,也能看得清脚下的路。   韩厉抬头看看闪烁的星空,少有的感叹道:“许久不见这样的夜了。”   他一向少言,即使对着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话都不多,但是身旁只母亲一人时话却是不少。   韩母也抬头看了看,笑道:“你久在人气鼎盛之地,俗世的气息浓郁,则自然之气消弭,夜晚的星辰被遮挡,自然是看不到了。”   韩厉惊奇的看了韩母一眼,“娘,您还懂这个?”   韩母目光远眺,看着前方隐约朦胧的山村轻声说道:“早年间听过一些。厉儿,你们这次出去做了什么,能说给娘听吗?”   “自然可以……”韩厉想了想,从和张汶夫妻相遇开始娓娓道来,一直说到王先生独身闯营相救许远。   他话语直白,没有平铺直叙,也没有词藻修饰,韩母却听的津津有味。   等他说完,韩母问道:“汝阳王没死吗?”   “没有,王先生说他在元朝位高权重,若是出事,说不定会牵涉许多,致使百姓遭殃,所以就留他一命,不过他身边的高手都被我们一网打尽。”   到底不是大人,说起这样的事,即使韩厉一样稳重寡言,也不禁流露出一点兴奋,夹杂着向长辈的炫耀。   韩母点点头,“这样啊。”她目光悠远的看着波光粼粼的小河,眉宇间略显清冷。   韩厉看向母亲,奇怪道:“娘,你今晚怎么有些古怪?”   韩母笑了笑,停下脚步,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示意韩厉也坐。   韩厉看了看,站在她面前没有坐,心中有些异样,觉得有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韩母开口就是惊雷。   “你还记得小时候总是问我你爹的事情吗,我让你住口,还打了你。现在想想很是后悔,你一个小孩能懂什么……   不过现在没所谓了,这些年过去,你拜在王先生门下学了本领,读书、习武都很出色,娘很欣慰。如今你也大了,也该知道自己父亲的事了。”   韩母的目光掠过儿子,直看向远方,说出来的话平静淡然,但却让韩厉心头一突,他迟疑道,“娘,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有你在身边,其他人和我都没有关系……您不必说的。”   “不,你必须知道。”   韩母突然眉头一扬,目光冷而厉。   韩厉这才惊觉,这么多年自家母亲做针线活补贴家用,竟然还有如此锐利的一双明眸,而自己从前竟从未注意过……   “咱们家是外来户,这么多年才算才融入村子。”   “我姓宗,名荷,从前是大都人士,父亲是朝中的官员,幼时也曾淘气,偷偷溜出家门玩闹……”   韩母的话听在韩厉耳中,简直是天方夜谭,犹如天雷滚滚响彻耳边,击碎了他的内心世界。   “直到那一年,父亲下狱,家宅被抄,生活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家中的女眷也一同被关进大牢。”   “中间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总之最后是父亲从前的好友将我救出大牢,家中男丁斩首,女眷充入官妓,母亲当晚便自缢身亡。全家只剩了我一个。”   韩母,不,宗夫人叙述着这些话,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起伏,仿佛事不关己。   但两行清泪却顺着脸颊滚落,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也滴在了韩厉心头。   他蹲下身握住宗夫人的手,“娘,是谁害的祖父一家?”他语气狠厉,似是一旦知晓仇敌是谁,登时就要灭对方满门。   宗夫人摇摇头,“你外祖父之事无关其他,到此为止。在朝为官这样的事应该有所预想,真的来了也是命数,再者说……”   她对韩厉叹了口气,“也不是全然无辜,只能说时也命也。”   此话一出,韩厉登时沉默了。   宗夫人顿了顿,接着道:“我被父亲友人救出,他问询过我的意思后,将我送回老家,那里还有亲戚在,日后生活嫁人总有个依靠。但是……”   她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离了京城的第二日,半途中遇到了一行元兵,骑快马飞驰,我们知元兵凶悍,立即躲避到远处,但还是……没有逃过去。”   韩厉瞪大了眼,已经能想到后面会发生了什么事,再结合方才母亲问询的话语,他心头一阵猛跳,起身踉跄着退后两步,哑着嗓子说,“难道……”   宗夫人点点头,神色间却无尴尬,只有愤恨,“不是汝阳王,而是他弟弟。”   “啊?”韩厉一愣。   “那次之后就有了你。”宗夫人目光平视儿子,“我原想着将你打去,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没有如愿。又想着将你生下来遗弃。   但是将你生下来后,发现你竟然没有半分元人的容貌,便将你留了下来。然后辗转多时,最后在这里定居,一直到了现在。”   宗夫人说的模糊,但韩厉却能够想像这其中的艰辛。   一个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先后经历了家门之变,人身之灾,最后带着一个孩子从战乱中脱身,这中间肯定经历了无数的磨难。至于将自己打掉、抛弃那些,不值一提。   他思绪纷飞,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一声“娘”哭着喊了出来。   宗夫人也是泪流满面,闻言忍不住抱住韩厉,母子俩相拥而泣。   ……   过了许久,宗夫人放开儿子,看着他轻声道:“我将这些告诉你,不是让你去报仇还是做什么,只是让你知晓自己的身世……”   后面的话韩厉没有听进去,此刻他心中一片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到底是修剑之人,念头通达,很快理清了思绪,他起身郑重道:“娘,您是什么意思,可要报仇?”   宗夫人沉默了会,淡淡开口,“之前总是有些恨的,但这么多年过去,尤其是你在王先生门下,我也获益良多,思想不在是从前那么狭隘。”   她抬头慈爱的看着儿子,“总归是有了你啊!” 第191章   突破   世间的事是无数人与事的合集,任何两个人之间都会在不经意间有联系。   比如你的邻居,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说不定他二爷爷家三表妹的二叔家的大儿子的姐夫的小儿子,是某个朝廷命官的儿子的书童。这样看,你也和朝廷命官有了联系不是。   不过这样曲里拐弯的关系只会拿来说笑,没有一个人会真的指望维系这样的关系来办什么事。   除非他是傻子。   当然,如果你是上述关系中的大儿子,那或许会有些不一样,关系近了,书童在公子身边说上一句话,说不定就能办成你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   而当你和朝廷命官之间有了更直接的关系,比如是他的私生子,那你会怎么做?   宗夫人没有想让韩厉做什么,那晚的话她只是有感而发。   辛辛苦苦抚养儿子这么多年,看到他长大成人,文武双全,虽然大部分是王先生的功劳,但她也是很骄傲的。   就像辛苦半生完成的作品,只在原材料上有些瑕疵,心头难以容忍,又忍了这么多年,于是就有了星夜下的那番话。   至于这番话会给韩厉带来什么,她没有想到,应该说当时没有想到那么多。   可能她觉得韩厉不会将这件事当成大事,毕竟汝阳王都刺杀过了。   但是,第二天宗夫人和早起的韩厉照面时,直觉儿子有些不对,心中便有些后悔。   早饭时,她迟疑的道:“厉儿,昨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娘将这事告诉你,不是让你怎么样,而是……只想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韩厉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我明白……”   宗夫人心中微微放松,儿子的性格她是知道的,话少,但言出必行。   可是,当三天后她看到韩厉留下的字条时,眼前一黑,直接跌坐到地上。   “娘,孩儿有感剑法瓶颈,故外出寻求突破,不日便会,勿念。”   哪里来的瓶颈?又去何处突破?   宗夫人一时后悔万分,在地上坐了半天,脑中终于清明几分,爬起来就往白马村冲去。   等她见到王含章,急促的将此事从头到尾说明后,王含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宗夫人急道:“王先生,厉儿定然是去了大都找那人去了,请您去救救他!”说着,她两腿一软就要跪倒。   “哎,您这是做什么。”王含章忙挥手一抬,无形的劲力涌出,宗夫人不由自主的站起来。   “我想想此事该怎么办,您稍安勿躁,他是昨晚走的,即便去追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宗夫人连连点头,两手纠缠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紧张的看着王先生,脚下不时跺地。   王含章说着在院中来回踱步,脑中思考着此事。   这样的事,韩厉孤身赴京的可能的确很大。   毕竟是这样的事……这样的事……   王含章心中暗自摇头,从前她对宗夫人就很是佩服,这样的年代,孤儿寡母的生活,实在太艰难了。他的出现只是意外,若是没有他,她们母子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而以宗夫人的容貌才情,即便二嫁也是使得,确实也有人请媒婆上门提亲。   但她担心韩厉做为继子被人差别对待,便放出话终身不嫁。确实令人佩服。   如今听了她从前的事,王含章更是敬佩,同时心头也有几分苦涩。   那汝阳王的弟弟是蒙古的王公贵族,和汉人女子???愉这样的事不知凡几,他是绝对不知自己在外有个私生子的。   当然,也可能不止一个。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此事习以为常,哪里就能想到多年后会为此丧命。   王含章想了许多,他对宗夫人道:“您别急,我先到附近看一看,搜查一番,若是没有的话,即刻备马去大都。”   说完也不等宗夫人回应,身子一动就踏树远去。   宗夫人张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一叹,什么也没说,在原地转了几圈,离开了小院。   白马村附近有几处山谷奇树,王含章常带他们去,他如今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发现。   其实按他的想法,汝阳王身边高手十去八九,剩下的根本不是韩厉的对手,而能分给汝阳王弟弟的简直屈指可数,即便有祭祀堂的人在,恐怕也不会护卫他吧。   话是这么说,但凡事都有例外,祭祀堂中也不乏高手,虽然韩厉剑法已渐臻至化境,但距离顶尖高手,终归还是有些距离。   以他的剑道,一旦脱身不能,想必就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王含章想着这些,身子风轻云淡般的在匆匆树海间跨越。   自功力突破神而明之,他对此方天地的感觉愈发明晰,较之从前,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差别。   就好像,空气中的“灵气”减少了一般。   王含章心头疑惑,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几百年过去,难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地间的灵气也在减少?   他心头隐隐有猜测,早年间,不提三皇五帝,只说夏商周与诸子百家时期,多少神奇玄幻的事物冒出来,怎么到了如今就见不到了呢?   会不会是因为天地间“灵气”的减少,致使他们灭亡或者退化,更或者……离开?   再联合前世之事,转念一想,现代化的社会可不就是小说中的末法时代?   王含章心头很是复杂,准备过几日去找张三丰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此刻找寻韩厉要紧。   他掠过几处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脚下不停的去向下一处,心中却想,难道真的去了大都?   汶水流经白马村北三十里的地方,村旁的小河就是汶水的分支。   在小河与汶水分支的地方,是一处乱石山,近分叉口处有一块大石,足有七八丈之高。   王含章远远纵身而来,看到大石上方一个盘膝而坐的人,轻轻松了口气。   以他的修为境界,这世上能让他担心的人不多,五个弟子占了一半。此刻见到韩厉无事,心头自是一松。   韩厉盘膝而坐,长剑横在腿上,沐浴在炽热的太阳中而不觉。   这几天他心乱如麻,前几天要杀的仇人,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兄弟,太可笑了。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便留了字条外出,原想着去大都,但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到了这里。   在大石上坐了一夜,看了漫天星光璀璨闪烁,又渐渐黯淡,化于天际,然后日出东方,朝阳紫气氤氲,他脑中各种念头变幻莫测,最后渐渐平静下来,趋于一体。   他两眼转为淡然,半睁半闭,见那太阳越升越高,光芒夺目,让他不自觉低下头,恰看到宽阔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好似片片金光闪动。   蓦然间,他心头一动,膝上的长剑嗡鸣一振,一声长啸勃然而出,清厉高亢,锐意无双,直至气息渐歇才停下来。   他心头正兴奋,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不错……” 第192章   齐到   韩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师傅的声音,忙起身后看,王含章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白日悟道,剑心通明。本来我还担心你会因此事乱了心境,看来是我多想了。”   “师傅,您都知道了。”韩厉听到王含章的夸赞,先是一喜,然后面色又立即黯淡下来。   “你说呢?留张纸条就没了人影,你娘如何不担心,这么大的人了,做事竟这般没有头脑?”   王含章少有的厉声呵斥,韩厉神色有些惶恐,“师傅,我不是……”   “行了,这些话你和你娘去说吧,她这些年如何的不容易你最清楚不过。”   “早年间我教导你们,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把握,自己去追求,别人的意见闲话通通不重要,要为自己而活。”   “但是,这绝不就是无须考虑亲近之人的想法感受,你该想想,如果你真的去了大都报仇,有了意外,你娘该怎么活?”   “所以,人这一生要为自己而活,但又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希望你能把握好其中的平衡吧。”   王含章说完叹了口气,这话说着容易,但真正能做到的又能有多少呢。   韩厉脸上浮现悔意,深深给师傅行礼,“弟子考虑不周,让您担心了。”   王含章摆摆手,“快回去看看你娘吧,和他说明你的想法。方才听你啸声高亢雄丽,想必是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抬手间内劲悄无声息的迸发,将韩厉从地面扶起。   “是,弟子明白。”韩厉方才功力大涨,此刻感受到师傅的内力,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他抬头看向师傅那一如数年前年轻俊朗的模样,不知怎么,似乎透出一股……沧桑?   ……   不知是不是提前约好的,各地的高手送来消息,竟是同一天抵达光明顶。   杨逍接到消息冷笑半晌,让手下将通往光明顶的路让开,众弟子佼佼者侍立于两侧,举圣火护卫,又将光明顶中央议事大殿洞开,两排高椅自首座下一溜摆向门口,其间不见半个人影,只两个年轻弟子侍立于门旁。   而杨逍自己,大袖飘飘间堂堂正正的坐在中央首座之上,双目炯炯,大气磅礴,静待众人到来。   阳光在大殿中的影子渐渐向左转移,杨逍背靠宝座,双手搭在两侧扶手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门外飘来,“杨左使好大的架子,这样的架势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   这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初时极远,每说一字便清晰一分,等到最后一字说完,两道身影已至大殿门前。   门口的两个护卫好像没有直觉一般,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们早得了杨逍的吩咐,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什么人来,他们的任务就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门前的两人没有给护卫分去一丝目光,齐齐身子一晃,就进了大殿之中。   杨逍忽的睁开双眼,精光一闪而过,缓缓开口道:“鹰王、狮王,久违了。”他沉声说着话,身子却一动不动,竟自认是主人的身份了。   殷天正和谢逊见状,脸色有些不好看,谢逊直接冷哼一声:“怎么,老虎不在山,猴子称霸王?老兄弟前来,杨左使就是这般待客之道吗?”   杨逍不慌不忙道:“狮王不必动怒,不管当年之事是何原因,终究是杨某独自守着光明顶,这椅子我今日还是能坐坐的罢。”   谢逊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殷天正先道:“杨左使的话有理,老夫不管那些,今日应你之邀到此,只想知道你是从何处找到的阳教主的消息,他老人家又有何遗言传下。”   听了这话,谢逊就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两人四目,直逼杨逍。   杨逍微微点头,“鹰王不必着急,今日就是分说此事,得所有人到了再说吧。”   殷天正两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一旁坐下。   两排高椅布置一样,他们坐了左首的两个。   殷天正坐了左首第一个,谢逊坐了第三个。   大殿中一时默然无语,三人眼观鼻,鼻观心,皆一言不发。   过不多时,外面就是一个极不讨喜的声音传进来,“杨逍,你好大的本事啊,把这光明顶当成你老家布置了?瞧瞧,看看,你可真厉害啊!”   这话极阴阳怪气,谢逊哼道:“周颠这个疯子来了。”   果然,几个身影很快出现在了门口,正是五散人一齐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五行旗主,这样的场合,他们也是有资格入内的。   杨逍心中冷笑,前几日还听说周颠等人在西北与崆峒派干了一架,今日想是五散人他们在山下齐聚,一起上来。   殷天正扫过他们,道:“蝠王没到?”   他话音刚落,众人只觉殿中一阵风吹过,再一看,韦一笑已坐到谢逊下位,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鹰王久违了,还有狮王。”   韦一笑放下茶碗,起身拱手对二人行了一礼,而对上首的杨逍,只分去半个白眼。   杨逍也不在意,一脸淡然。   当初阳顶天失踪,众人为教主之位争闹不休,尤其以五散人和杨逍闹的最是严重。   候选人中,光明左右使和四大法王都在列。其中又以杨逍光明左使的身份最高,绝对够争夺教主之位的。   但五散人死活不同意,推出韦一笑这个最不够资格的候选人和杨逍打擂台。   其他人里,范遥佛系,对教主之位不在意,只一心追查阳顶天下落。   这些年不知多少江湖高手被他暗中捉拿拷问,其中又以丐帮最位倒霉,几大长老被他捉去大半。方东白投靠元朝,未必没有其中的缘故。   黛琦斯已破门出教,不必多说。   殷天正、谢逊是有做教主的心思的,但看五散人和杨逍打擂台,弄的乌烟瘴气,索性不掺和其中,一个创立天鹰教,一个到处找成昆报仇。   殷天正、谢逊起身和他们叙旧,杨逍坐在上面冷眼瞧着,好半天才开口,“诸位落座吧。”   周颠脖子一梗,就道:“你杨逍凭什么命令我们,真以为做了几天代教主就能命令老子了,我告诉你……哎,哎,哎,你什么意思,屁股长在了椅子上拿不下来了?老子几人来了,起来都不能够?嘿……”   眼看他说起来就要没完,还有杨逍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殷天正喝道:“废话少说,阳教主遗命是大事,先回去坐罢。”   周颠这才作罢,极不情愿的有嘟囔了几句,才坐下。   五散人在右侧依次坐下,布袋和尚坐了首位。   杨逍斜了周颠一眼,自觉不能失了气度,刚想不与他一般见识,他又张口将茶水喷出来,“杨逍你这是什么玩意,这茶早就冷了,快上热的来!”   谢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周颠你发的什么疯,废话这么多。”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侍女端着茶盘走进来,杨逍眉头一皱,喝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周颠却嘿嘿笑道,“不错,不错,这茶来的正好,杨逍,你手下都比你懂待客之道!”说着,他就要去拿茶碗。   他手碰到茶碗,忽的顿住,惊道:“你是何人!”   殿中人皆一惊,今日明教高手聚会,还有人来砸场子?   女子清亮一笑,涌入其他人耳中熟悉无比,“我斟的茶,周颠想必还未饮过吧!拿去喝!”   她端着茶盘的手不见晃动,周颠却砰的做倒在椅子上,茶水洒了大半,他却好似不觉,只指着女子惊道:“龙王!”   女子伸手往脸上一抹,本来平平无奇的侍女脸蛋瞬间变成异域风情的大美人,不是黛琦斯又是谁。   她盈盈笑着对众人行了一礼,“见过诸位兄长。”   布袋和尚皱眉道:“龙王,你既已破门出教,今日之事事关明教内部大权,你……”   黛琦斯手一扬,“和尚不必说,我对教主之位没有一点兴趣。今日来此,只为阳叔叔之事而来,他生前待我那般好,杳无音信也便罢了,如今有了消息,我怎能不来。”   她说着环顾四周,“不论是何人害了阳叔叔,我都要为他讨回公道。所以今日来此只为此事,诸位哥哥不会连这个都不应允吧?”   众人一时无话,黛琦斯在教中时,阳教主待她的好,几乎是亲生女儿的一般对待,在场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此刻听了她的话,任谁也不能挑出一丝不是。   杨逍就点头,“龙王远来辛苦,坐吧。”   黛琦斯就笑着应了,又对众人一礼,做到了殷天正和谢逊之间的位置上。   殿中一时无话,寂静中透露这一丝丝尴尬,殷天正道:“范兄弟不知身在何处,若是他也在的话,可算完美了。”   黛琦斯轻笑一声,“大哥这话说的不错,梁上的那位君子,你可以下来了。”   “啊!?”   众人齐齐一惊,他们竟不知道,抬头向上看去,他们竟不知,这殿中何时多了个人。   尤其是杨逍,神色凝重。   伴随着一阵大笑,范遥轻飘飘的从房顶落下,对众人拱手一礼,又对黛琦斯道:“不愧是龙王。”   说罢,做到了蝠王下首。   光明左右使、四大法王、五散人、五行旗主,这般多年后,终于再次聚齐! 第193章   惊喜   稍有静默后,范遥笑道:“怎么,老朋友多年不见,如今见面不知说什么好了?”   周颠嘿嘿一笑,张嘴又要说些不中听的话,殷天正突然开口,面无表情道:“大家今日聚集与此,所为的只有一件事,废话少说,杨逍,你说吧。”   范遥听他这样说也不生气,只笑着看向杨逍。   众人一齐看向杨逍,他却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慢条斯理的展开。   在场之人武功何其高,不消多看,只一眼便知那纸有年头了,顿时各自心头千般想法涌动。   范遥将在场之人扫过一圈,心头讶异,竟是白眉鹰王和金毛狮王最为淡定,连破门出教的黛琦斯都眉头微动,手不由自主的抓紧座椅扶手。   杨逍道:“各位,这张就是阳教主留下的遗书,从何而来的等下再说,诸位先辨明真假吧。”   在场高层在阳顶天手下多少年,自然是熟悉他的字迹。   周颠起身一个健步冲上来,就要抢过遗书,“给我先看看,杨逍,你可不要错了心思,弄一张假的来骗老子这些人。”   殷天正冷哼一声,“阳教主遗书当前,休要猖狂。莫要扯坏了。”   周颠动作一顿,不由慢慢从杨逍手上接过遗书,三两眼看毕后,“啊”的一声,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到谢逊身上。   杨逍心中冷笑,口中道:“是真是假自己分辨,我杨逍虽自大,但还不至于此。”   “上面写了什么?”布袋和尚上前拿过遗书,也是轻咦一声。   众人纷纷传阅,范遥最后看完后,眼中哀色浓郁,叹了口气,大殿中一时沉默下来。   五散人彼此交流目光,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阳教主会将教主之位传给谢逊。   遗书中虽写道谢逊只是暂代教主,而将圣火令找寻者可任教主,但众人皆是将这条件无视了。   以从前明教的赫赫威名都未曾找寻到圣火令的踪迹,如今更不用想了,找寻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至于遗书的真假,众人皆确认是阳教主亲笔。   杨逍做不成教主,五散人自是高兴,但谢逊做了教主,这……   这时,杨逍走下来到谢逊面前,拱手行礼道:“恭请教主上座!”   黛琦斯在一旁起身,同样行礼道:“恭喜谢三哥登临教主之位,小妹在此恭贺!”   范遥也起身行礼,笑道:“谢教主,恭喜了!”   谢逊起身,哈哈一笑,“多谢诸位兄弟抬爱,这教主之位不敢当,只是代教主,多谢了!”   这种时候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况且他谢逊也不是那种人。接任教主对他来说利大于弊,何乐而不为。   “狮王此言差矣……”殷天正起身道:“阳教主遗命乃是正统,让你做代教主,那圣火令待找到再说,现在开始,你就是教主了!”   殷天正这话语气已似不将自己包含在明教之中,也不以教主相称,杨逍心头略显讶异。   随即想到天鹰教在江南一带混的风生水起,堪称霸主,何至于再来明教屈居人下。   谢逊道:“大哥,你……”   殷天正抬手止住他的话,转眼看向五散人,“几位兄弟,教主之位已经定下,莫不是还有疑虑?”   布袋和尚想着谢逊的脾气秉性,心思电转道:“哪有什么疑虑,只是不知杨左使从何处得来的遗书,怎得不见《乾坤大挪移》心法的踪迹?”   《乾坤大挪移》!   众人面色各有变化,尤其是黛琦斯,她大老远的来此,不就是为了这物吗?如今一听有人提起,不由浑身一紧(这个时候韩千叶死了没)。   杨逍不动声色道:“此事稍后我自会解答,现在见过教主要紧才是。”   他话音刚落,就听五行旗旗主一起拜倒行礼,“恭请谢教主上座!”   韦一笑也是行礼,五散人只得也是行礼了。   谢逊缓步走上中央宝座,在众人的祝贺行礼声中坐下。   居高临下,心境陡然发生了变化,谢逊心头激荡起层层涟漪,一股豪气直欲仰天长啸而出,但却忍住了,此时众人皆在,那行为太过放肆。   “诸位坐吧。”   众人方一一落座。   此时各人的位置较方才随意而坐发生了变化。   杨逍、范遥各居左右首位,两侧依次是三大法王与五散人,五行旗主最后。   看起来无甚太大变化,但众人的心境已是不同。   谢逊道:“杨左使,方才和尚的话你可以说了。”   杨逍起身应下,朗声道:“数月前,有一日清晨我正练功,突闻屋顶有异声,未等我去查探,从上面就扔下一封信,我……”   将那晚之事缓缓说来,力求无一错漏。这样的大高手,不能只他一人心惊。   等他说完,谢逊不由与殷天正对视一眼,殷天正问道:“杨左使,那人当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模样俊俏?”   杨逍拍拍手,门外走进一人拿着幅画,他一边展开一边道:“我知你们心有疑虑,此事确实太过震惊,所以我将那人画了下来,你们瞧瞧。”   他将画展开,众人立刻抬眼瞧去。   杨逍人品不做评价,只武功来说,确是在场众人第一档,周颠也不得不服。如今听闻一个毛头小子就将他打的找不着北,众人还是心中存疑的。   一看画中那人,其他人皆是不识,只殷天正和谢逊同时“啊”的一声,不由起身。   画中人不是王含章又是谁。不得不说,杨逍丹青笔力深厚,此画已得王含章七分精气神。   杨逍立刻道:“狮……教主,鹰王,你们识得此人?”   “这……”谢逊缓缓坐下,略带苦笑道,“确是认得,若是此人的话,杨左使话中之事当是无误,鹰王,你来说罢。”   当初被王含章打的那样惨,谢逊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众人目光汇聚在殷天正身上,他摸摸长长的胡须,略带笑意道:“那人名叫王含章,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但已不知活了多久,我与他交情匪浅,算是……亲家吧!”   “啊?!亲家?”   “什么?鹰王……”   “怎么会!”   ……   杨逍大惊失色,“鹰王,此事莫不是你主导的?!” 第194章   威武   殷天正哼了一声,“此事与我半分关系也无,那位武功深不可测,行事也无所拘,当世恐怕只张真人能高他一筹,你可算是高看我了。”   范遥“咦”了一声,“鹰王,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当得起你如此评价?”   张真人是什么样的高人前辈,当世武林谁人敢和他老人家比高低,如今殷天正如此评价这人,不知是否有言过其实之处。   堂中人脸色各异,不知此人到底什么身份,什么背景,武功又是如何高强。   倒是黛琦斯脸色有些奇怪,眼中若有所思,武功极其高强的年轻人,呵,她不也曾遇到过一个……   殷天正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说明王含章的身份,万一他不喜自己什么暴露,那可有些不太好。   谢逊哼了一声,“那人名叫王含章,师承来历一概不明,鹰王的女儿和他的二徒弟订了亲,武功……哼,我曾与他交过手,没有走过十招。”   他毫不客气的就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对自己曾战败之事也未曾掩饰,坦荡的很。   “十,十招?”   铁冠道人震惊不已,杨逍、范遥等人神色也甚是惊讶。   谢逊的武功他们清楚的很,怎会只抵的过对方区区十招?   范遥看向殷天正,“鹰王,这……”   殷天正缓缓点头,“王先生确有此实力。”   他说着起身,“如果阳教主传下《乾坤大挪移》心法的话,想必就在他手中了,只我自己的意见,可求,但不可强求!”   然后他朝众人一拱手,“诸位先商议吧,老夫远道而来有些累了,杨左使,可有空房让老夫歇息一二?”   杨逍愣了一下,立刻回神,“有,鹰王这边请。”   他亲自将殷天正送出大殿,唤来侍人领着对方去了。   大殿中寂静一片,谢逊不说话,其他人自不会多说,只布袋和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也没有开口。   ……   《乾坤大挪移》不可能不取,但有殷天正与谢逊的告诫,众人还是决定去一趟白马村,求回心法。   注意,是“求”,不是“取”。   其中周颠几人不以为然,心下还以为谢逊他们老糊涂了,各自都有些不满,便尽皆随殷天正去了白马村,只留谢逊与布袋和尚在光明顶。   白马村的地址是张汶告知殷天正的,老丈人问你家在哪,你还能不告诉?肯定老老实实说出来啊。   当下,一行人在殷天正的带领下,悄悄离了光明顶,往白马村去。   殷天正担心动静太大,以至王先生不喜,所以只重要人物前来,并无闲杂人等。   他们一行人星夜兼程,不多日便到了白马村地界。   远远的看到那平平无奇的村落,周颠嘴一歪,道:“那什么先生就住在这里?这可不像高人隐居的地方啊。”   “我何时说过王先生隐居?只道他不想掺和世事罢了。”   殷天正骑在马上,淡淡说道,心中有些后悔带周颠前来。   “鹰王,你确定他在这里?若是不在家,咱们不是白跑一趟。”韦一笑道。   “那又如何,东西在人家手中,咱们态度低一些又有何妨。”范遥不在意道。   杨逍道:“也是咱们失策,当先派人送上名帖的,如今贸然前来,忘先生勿怪罪才好。”   “王先生不在意这些的。他不在的话,想来他的弟子有在村中的。”殷天正眼睛眯了眯,看着前方道。   “嘿嘿,这样的话,我先走一步,去看看如何?”周颠说着一拍马背,纵身而起,不等其他人回话便向前疾驰而去,转眼就只看到个背影了。   “我跟他去。”   冷面人冷谦丢下这样一句,追着周颠去了。   殷天正“哼哼”两声,没有阻止,他们非得吃些亏才知晓王先生的厉害。   周颠足尖轻点地,一眼就看到山坡上掩映在层翠竹木中的小院,他心中甚奇,这等小地方,怎么会有人有这等雅兴,建此种小院,莫不就是那位王先生的?   他心头一动,直奔小院而去。   冷谦跟在他身后,一同往小院去。   周颠跃过竹林,踩在靠小院的一棵树上,目光落在小院中,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一板一眼的打着拳。   他细看几眼,顿觉自己之前从未见过这拳法,观之精妙绝伦,当非凡功,不禁轻“咦”出声。   便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就听院中房里一个女声传出,“谁在那里?”   下一刻,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破门而出,抬眼就看到踩着竹竿的两人,当即眉头一皱,“阁下是何人,不知到此地何故,还请下来一叙。”   周颠嘿嘿笑了两声,“那娃娃练的是什么功,老子看着厉害的紧……”   他这话好不礼貌,又不曾报上家门来意,许月娘登时没了好气,抬手一挥,数根银针破风而出,自己身子轻转,一掌拍上,“请下来说话!”   院中的男孩似被这一幕惊到了,退后两步,眼珠子转了转,拉开院门就跑出去。   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难,将周颠惊了一惊,忙用力踩下竹枝,身子后仰避开银针,借着竹竿的弹力高高飞起,落向房顶。   冷谦随周颠一般避开银针,但见他身子在竹竿上一转,一掌自半空迎向许月娘。   “砰”,双掌相交,冷谦心头一惊,身子已不由随着反震之力飞出,他忙抓住竹竿,使了个卸力的法门,将对方的力道传至竹子上。   只听“咔咔”两声,竹身已然裂开。   许月娘大怒,这竹林是由一棵青竹长成,当初还是她随王先生去挖来的,平日里先生宝贝的很,一点都不能伤了,哪知今日竟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了损伤,不由心头火起。   身子一动,朝冷谦疾驰而去。   冷谦哪知对方内力如此厉害,较他还要强上一筹,不敢硬碰,脚尖点在竹竿上就要飞出。   便在这时,他身子猛的一滞,背后好似一阵吸力传来,竟动弹不得。   好在这莫名的力道只出现了一瞬,他正要飞身而去,便觉背后劲风刺人,吓的他心头大惊,下意识反身便是一拳。   这拳足有他八成的力道,但落到对方衣袖上只好似落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半点力道使不上,接着却是一股黏力附着其上,将他的手牢牢吸住。   冷谦鬼叫一声,未来得及出招,那衣袖中便鬼魅般的探出一只手掌,直直印在他的胸口。   下一刻,鲜血自他口中不要钱般涌出,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落到地上,生死不知。 第195章   复得   许月娘视线转换,落在屋顶上的周颠身上,他此时正不得空,全神贯注与许佳打斗。   她们娘仨来着小院习武,正好同他们撞见。   周颠心头很是惊讶,对方不过双十之岁,竟会有如此功力,怎得自己从前半点也未曾听说过这样的英才。   同时他心生感慨,想起自己鬓边的华发,只觉自己这么多年活到了狗身上。   这时,他忽见许月娘飘飘然出了竹林,顿时浑身寒毛颤栗,此人的功力自己方才已是领教过了,自是不敌,再加上正和自己交手的这个,真真是十死无生了。   许月娘站在院墙之上,冷然开口:“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所为何事?”   她心头有了不好的猜测,暗道莫不是朝廷派来的人?她双眼微眯,掌风隐隐呼啸出声。   周颠一边和许佳打斗,一边大叫,“这位夫人,我们是来寻王先生的,并无恶意,还请留手留手罢。”   他一向不顾忌脸面,今时还未山穷水尽,求饶的话已然脱口而出。   “王先生?”   许月娘讶然,他们是来找王先生的?她不知是否该相信,一时有些为难。   许佳哼了一声,道:“娘,别管他们是做什么的,只看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便让人生疑,先将他们擒下再说!”   周颠嘿了一声,乱叫道:“你这是……”   他话未说完,就见许月娘忽的腾空而起,右手并剑指遥遥点向自己后心,显见是听了许佳的话。   他顿时魂飞魄散,身子立刻横移出去,啪啪两掌挡住许佳,纵身向来路而去,叫道:“鹰王,范右使,快来救命啊!”   “鹰王……白眉鹰王!”   许月娘喃喃自语,停下追击的动作,同时喝止住许佳,“这莫不是明教来人?”   “明教?他们来做什么?”许佳愣了愣,随即道,“我去找素素姐。”说着,抬脚去了张家。   周颠全力运转内力,逃命似的眼看要过了竹林,转头没看到人来追,立刻松了口气。   便在这时,一道剑光突然自下方亮起。   这剑光犀利无双,锐意四射,来的时机正是周颠放松之时,巧妙无比。   周颠哪里反应的过来,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之际,他心头的最后一点想法竟是:我真傻,真的,我明知这位王先生武功高强,身边的人武功定也不弱,还这般轻敌,不但自己身死,还连累的冷兄……   他缓闭双眼,竟是一心赴死了。   ……   许月娘不远不近的看到这一幕,瞬间出声大喊,“留手!他非是敌人!”   那剑光的主人听到这声音,凌厉的剑光微微偏斜,由心口偏向一侧,但打击范围仍在周颠身上。   事发突然,韩厉的剑势又一向去势无回,这样的结果已然是最好了。   突然,自旁侧竹林中接连三声指风呼啸,后发先至,在长剑刺穿周颠手臂之前,“当当当”一连三下击在长剑侧面,直接将其打偏。   周颠浑身被剑气笼罩,忽又即势,他怔愣的回过神来,只看到右手手臂血流如注。   他竟是只被划破了胳膊,心中既惊且喜,一时竟忘记了包扎伤口。   下方竹林中杨逍的声音传来,“好凌厉的剑气,阁下好手段,只是你伤我明教中人,杨逍少不得要领教几招了!”   话毕,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从竹林中传来,其间夹杂着剑气呼啸,指风凌厉,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旁侧大路上,也有几对人在打斗,呼喝声连绵不断,甚是激烈。   殷天正在旁边袖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半分要出手的意思也无。   直到殷素素和张汶赶到,父女两个相见才将这场乱战平息。   除冷谦重伤在许家屋里躺着外,其他众人在院外分两伙站了,殷天正抱拳道:“突兀前来,实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殷天正的姿态放的很低,其他人却不似从前一般不服气,皆是一副理所当然如此的表情,尤其的周颠,神色低垂,很是服气。   对方七八个人个个是一流好手,足可见那位王先生实力高绝,远超他们想象,更遑论他这次外出去了武当山寻张真人论武,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许月娘道:“前辈客气了,贸然出手伤了两位前辈很是过意不去,还请去家中歇息罢。有什么话去那里再说。”   众人便移步许家,在厅房堂中一一坐了。   杨逍目光炯炯的扫过对方几人,尤其是苏昌、张汶等五个弟子,方才已介绍过彼此,此刻他将对方看在眼里,心头莫名的情绪一阵涌动,有些伤感。   一个好先生,好师傅带来的帮助就这般大吗?   明教这边众人的心思同他相差无几,只殷天正一人和许远、许月娘侃侃而谈,很是开心。   过了会,许远安排他们歇下,自己这伙人复又在厅堂中说话。   “你们说明教这些人来寻师傅所为何事?光明左右使、法王、五散人都来了,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啊!”苏昌开口担心道。   张汶笑道:“鹰王既带他们来,想必不会有大问题,他老人家是知道师傅的。”   因尚未结亲,不好直接称呼岳父,便以前辈尊号相称了。   许月娘点头,“当是如此。只是他们颇有些来者不善,我见鹰王前辈似是有些置身事外之意。”   “确是如此。”张汶想了想说道。   若是明教生死存亡,那殷天正自不会推脱分毫,但仅是来讨要《乾坤大挪移》心法,且对方还是王先生,他心里便有置身事外之意了。   “他们只道来找王先生,不与我们讲,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我看咱们也无须多问,不做恶人,王先生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返,只让他们自己打退堂鼓就行。”   许远笑着这样说,众人都笑着点头附和。   张汶苦笑着摇头,“你们乐得自在,我确是脱身不得的。”   杨铭一听哈哈大笑,“你这天鹰教的女婿可有用武之地了。”   殷素素随殷天正离开,他们才这样说话,不然可不会说这些。   众人大概议定,便又各自散去了…… 第196章   各自行事   中原武林高手层出不穷,藏边密宗一脉也常有高手迭出,金轮法王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是如今已距他的时代过去百多年,再伟岸的英豪也总被雨打风吹去,化作一捧黄土,消散天地。   不过密宗在他的手下壮大,金轮法王之后也有不少天才,但他们生不逢时,与张三丰这个横压整个时代的人物在同一时期,只得困居藏边,无法一展英资于中原江湖。   这一日,寥廓的苍茫天地间来了两个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他们身穿当地的麻布长袍,光头,前头中年人手缠佛珠,显是佛教中人。   有当地的藏民看到他们,总觉他们虔诚,远远施礼后就离开,不敢打扰。   他们一路向西行,徒步而走,后面的年轻人终是忍不住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这一路从东到西,何止千里,他有无数个问题,但中年人总以沉默相对,开口回答的问题屈指可数。   这次年轻人也只是抱怨性的脱口而出一句话,没想得到回答,但没想到中年人忽的停下脚步,抬头远眺,抬手指向前方,素来淡定无波的语气竟带着些许激动,“那就是!”   年轻人抬眼前看,远处山峦起伏处隐见一团黑色,看不真切。   等到了近处,他才看清,原来这是一片废墟。   古寺废墟……   这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无一处房屋安好,虽不见佛像残余,但其中掌痕、拳印、金刚杵破碎梁柱的痕迹并未在时光的伟力下消磨过去。   不知是年月尚短,还是此处印痕太深。   但它的破败明显非比寻常。   中年人方到此处,遑遭雷击,又似神游天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涌动间有亮光闪烁,面色一片凄苦。   年轻人有意问询,但见他脸色如此,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他向前走动两步,仔细打量着这片废墟。   留存一半的断墙,倒塌的屋舍,碎掉琉璃瓦。还有……一分为二的匾额。   “蓝……寺……”   年轻人擦去匾额表面的灰尘,认真辨认着此地佛寺的名字。   “珈蓝寺……”   中年人开口道。   “珈蓝寺?”   年轻人面露疑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它在几十年前就变成这样了。”   中年人的语气中有三分感慨,三分讥笑,三分愤恨,以及一分的怒极反笑。   他上前一步,双手猛然间高举上扬,“珈蓝寺……轮回诀……哼!”   说到这里他忽的转头看向年轻人,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   “你没有感觉到这里的吸引力吗……许幻山?”   他话音刚落,年轻人全身忽的僵住,浑身血液几乎倒流,心脏重重的跳动一下。   咚!   许幻山心底一片空白。   ……   武当山的道钟足足响了九声,张三丰携武当七侠迎出紫霄宫外。   众多三代弟子惊的目瞪口呆,不知来者何人,竟有如此礼遇,值得祖师这般重视对待。   遥遥见一身影飘然而至,几个闪烁就由远及近的到得前方。   张三丰笑呵呵的上前三步,拱手道:“道友远来武当,老道有失远迎。”   之前那次论武,逍遥派的道统武学显露无疑,都是道家,虽非一脉,但叫一声道友却是无妨。   “张真人客气了,您这般大的阵仗实在愧不敢当。”王含章还礼道。   “见过王先生!”   武当七侠在宋远桥的带领下齐齐行礼,言辞真切,神色恭谨,若是武林中人见到这般情景,恐会以为是见了鬼。   武当七侠这般大的名头,谁人当的起此礼。   “不必多礼。”王含章随手一拂,劲气悄然散逸,武当七侠不自觉起身,他们各自心头惊诧,王先生的功力较初次见面又深厚几分。   一行人入了紫霄宫,自有道童看茶,待叙旧三两句后,王含章开口道:“张真人,此次前来当有绝顶之事相问询,不知可否静室相谈。”   张三丰笑着点头,“道友此番已登临神而明之,当是如此。”   当下,王含章便随张三丰入了他的静室。   待静室大门合上,七侠退到紫霄宫中,半晌无人说话。   好久才有张松溪开口,艰涩道:“不过数月,王先生已非凡人了。”   张翠山惊羡的说:“王先生实非凡人也,观其面容不过弱冠,谁知竟有如此成就,厉害厉害。”   “师傅上次曾说起此事,他觉王先生当有定颜密法,非是面上展现出的年纪,说不准他就和师傅一般大了,五师兄且宽心。”   殷梨亭这般安慰道,只是不似有用。这般年轻的面容,再怎么驻颜最多也不过四十罢。   俞莲舟忽道:“我辈武学之士,当有锐意进取之心,岂能被他人之道影响,迷乱本性,众师弟须安守本心,勿要心起妄念。”   听他这话,其他人不觉心中一凛,自己辛辛苦苦练武几十年,不过入了一流之数,眼见他人这般年纪同自己已是两重天之隔,竟是隐生了妄念,实是不该。   当是时,殷梨亭与莫声谷不过十六七,除宋大、俞二外三人刚在江湖上闯出名号,正是心性不定之时,有此情况只是寻常。   宋远桥朗声道:“二师弟所言极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我自守我道,他人与我无关张。我武当弟子当以道家真意清净自身,勿贪,勿妄,方能得证武道,以观另一重天地。”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诸位师弟都是师傅挑选出的天资聪颖之人,不在任何人之下,谁能言定日后的神而明之无你我所在?”   其余六人闻听此言神色一振,同时起身对宋远桥躬身一拜,“多谢大师哥教诲!”   言及此处,师兄弟脸上的颓色已然消失无踪,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大笑开来。   静室中的张三丰不知他的弟子以勘破一道关劫,他正与王含章盘膝相对而坐。   只听王含章道:“真人已是九十高寿,不知破关已有多久?”   “已有三十年罢。”   王含章点点头,“那不知这般长时间来,真人可发现这天地间的异样?”   张三丰听得此言,丝毫不以为奇,“道友也有此感啊。” 第197章   小试牛刀   王含章听张三丰这样说,早有预料般面色平静,他道:“因缘巧合,还请真人解惑。”   “无惑可解?”   “真人何出此言?”王含章不解道。   “因这是岁月流逝的痕迹,天地道理,人力所不及,所不能改,因而无惑,所以无解。”张三丰面色淡然,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振聋发聩。   “难道是……”   王含章心底瞬间有了猜测,他毕竟是从现代社会来的人,感受过思维思想上的大爆炸,立刻就领悟了其中真意。   “天地间的灵力总量是有限的,自远古到如今,前人已不知利用了多少年,灵力早已不如从前,不但愈来愈少,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张三丰一派仙风道骨,微微笑道:“你当知晓,西出函谷关的老子、大梦化蝶的庄周、力能扛鼎的霸王……他们既有事迹流传,着墨于史书名册,实非虚也。”   王含章接口道:“真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因天地间的灵力的流逝,这些在如今看起来神话般的事迹,当时未必不能实现于真实。   而这些都因于天地间灵力总量不变,但修道修武者自出现之日起就消耗灵力,以至于如今近乎末法时代,破境神而明之都甚是困难了。”   联想到天龙中那些武学,六脉神剑、逍遥派三大神功,相较与如今倚天时代,果然可窥些许端倪。   王含章横跨两个时代,当是其中最有感触之人,谁成想如今还需张三丰点拨,他心中隐有羞愧。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甫一回归神而明之,略有不适的缘故。   “正是如此。”张三丰颔首应是。   王含章闭目沉思,良久才开口道:“那真人……不知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张三丰双眼忽的闪过一道精光,“本座有些许猜测,当与道友探讨一二。”   “固所愿也。”   ……   明教一行人在白马村呆了五六天,王先生没有半分要回归的消息,他们也不心急,每日里与苏昌、张汶等人切磋较量。   阵阵阴寒真气随着韦一笑出招散逸开来,其他人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仍能感到其中冷意。   但场中的杨铭好似不觉,身周自有劲气鼓荡,至阳至刚之力笼罩全身不为寒冰真气所侵。   韦一笑轻功足可入当世前三,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人就如鬼魅般在场中腾挪,若非围观众人皆是内力高深之人,恐难寻觅其踪影。   他随着轻功,寻觅时机,不时对杨铭拍掌以对。   而杨铭目光随韦一笑流转,脚下步伐暗含八卦真意,腾挪辗转间竟带起残影道道,玄妙非常。   这正是《凌波微步》,逍遥派的绝顶轻功。   杨铭以轻功见长于他人,是以得授《踏雪无痕》和《凌波微步》这两门轻功绝学。   只见他右手持竹箫,双眼中精光闪烁不定,蓦然间以箫驭使一阳指,闪电般探出。   (前文说过王含章因材施教,五个弟子修炼的内功都不一样,应该没说过杨铭练的是啥吧……我找不到了,羞愧羞愧,如与前文向左,请留言,感谢感谢……)   “啪”的一声轻响,韦一笑身影忽的停滞于前,掌心三寸外正抵着竹箫。   他猛然间大喝一声,寒冰真气浪潮般狂涌而出,倏忽间将竹箫推了出去。   杨铭面露微笑,看起来轻松写意,但熟悉他的许佳众人和观察力强悍的杨逍范遥已看出他两颊处肌肉僵直,明显已用了全力。   握在他手中的竹箫忽的亮起一道红光,至阳至刚的内力悄然上涌,竹箫已又逼近三分。   一阳指至阳宏大,分九品,有上下,出手间刚猛威大。但在杨铭的手上已有了轻柔微慢之意,刚劲转柔劲,刚柔并济、阴阳轮转。他日若得其中三昧,当是有一步登天之机。   杨逍等人皆在心头暗自惊讶,如此七八名当世一流高手,再加上王先生其人。   若非隐世于此,江湖上定然要掀起一片风浪,哪方势力也不能无视,江湖的势力划分当有巨大的变动。   韦一笑阴阴一笑,真气更甚三分,他可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怎能在这无名小子身上折戟沉沙。   小院外竹制的箫哪里能承受住这阴阳两股绝强内力,“咔咔”两声,眨眼睛“砰”的一瞬碎成漫天竹屑。   韦一笑身子一闪,掌心真气吞吐间已至杨铭胸前。   杨铭脚步一错,身子向右侧荡来,左手一掌迎上,一式“阳钧天歌”喷薄而出。   双掌相交,只“啪”的一声轻响,杨铭身子不由后退,电光火石间右手食指疾点三下。   而韦一笑身子只晃了晃,心头暗自惊讶,右手已是酸麻不已。这时三道一阳指力“嗤嗤”几声,已至其身前。   韦一笑身子迅速闪动,但仍被一指点中衣袍。   杨铭立住身体,拱手朗声道:“蝠王轻功卓绝,掌力寒气逼人,在下甘拜下风!”   韦一笑面色有些难看,却不得不保持前辈风范,“后生可畏!”   两人各自回去,苏昌、许远等人都对杨铭颇多赞赏。   周颠目光奇特的落在韦一笑身上,随着他一路到自己跟前,“蝠王,怎么样,留手了?”   说话间他两眼停留在那道显眼的指洞之上,暗含挪愉之意。   韦一笑哼了一声,将衣袍“哗”的展开,走到一旁不说话了。   杨逍走上前来,目光落在甚少说话的韩厉身上,“前几日一战,阁下犀利的剑光给我留下的深刻的印象,不知今日能否再得一见!”   韩厉一语不发,提着三尺青锋缓步上前。   不多时,就见场中道道剑光闪烁不定,凌厉的指风声此起彼伏,其间更甚有剑芒摄魂夺魄,掌力破空呼啸,直将方圆十丈中风沙席卷开来,威势极其骇人。   ……   张父张清河躺在铁匠铺前的摇椅上,烟袋杆上缕缕灰烟荡起,让人看不清他微眯眼中的神色。   众人比武较量的地点就在河对面,正是张清河目光所及之处。   这时,一个女声从不远处传来,“爹爹,这里便是张伯父家了。”   张清河忽的从躺椅上起身,看着旁侧小路上走来的两个人,脸上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将烟袋往脚底一磕,“亲家,你们怎么来了?”   “哈哈哈,老夫冒昧前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殷天正携殷素素到了跟前,如此笑道。   请个假   好多天没写,得梳理一番大纲才能继续往下进行下面的剧情   ……   考试时间出来了,五月二十二,现在恢复更新不知道对考试影响有多大,不过我心大,只担心没人看小说……   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在看——   阿里嘎多,么西么西 第198章   图穷   “亲家说笑了,您来这里,可是蓬荜生辉啊!”   张清河哈哈大笑着迎上去,憨厚的脸上说出文绉绉的话,让人忍俊不禁。   殷天正初来时已经来访过,亲家相见,他并没有什么盛气凌人,毕竟他相中的是张汶,还有王先生,老公公(这个知道啥意思吧)什么样的无所谓。   “河那边挺热闹,亲家也有兴趣?”殷天正见摇椅正对众人那边,如此笑道。   张清河笑了一声,不无感叹的说:“老了老了还能看到这么多的武林高手,真是让老汉我长了见识……这也是托了王先生的福啊,要不是他收了汶儿做弟子,嘿,哪有他的今天,说不定还在这里和我打铁呢!”   “说的也是,王先生真乃奇人也,亲家,这王先生是从何而来啊,怎得之前从未听说过呢?”殷天正好奇的问道。   他曾问询王含章无果,便想通过旁人来知晓一二,不知他哪来这么强的好奇心。   张清河看了眼殷天正,想了想道:“王先生是许远的远方亲戚吧,听说遭了难才来到这里……嗨,谁知道呢,怎么,亲家有兴趣?”   这事村里人当初都知道,但说无妨。   “只是好奇罢了,好奇。”   殷天正语气略一滞,随即岔开话题,“亲家,您这铁匠铺开了多少年了,定是熟手了罢,我这里有把剑出了问题,您给瞧瞧?”   “老哥你可抬举我了,我哪会打剑呐,拿把锄头我修修还行,你这,不是难为我嘛。”   ……   殷素素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只笑语盈盈的看着,不置一词,转头间眉目流转,其间若有所思。   待了一会,殷天正父女俩就告辞离开。   张清河看着殷天正的背影,低声自语:“老家伙,心思不少……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能亏待了她嘛,真是……”   回去的路上殷天正拍拍殷素素的手,感叹道:“素素,有何感想?”   殷素素略静了静,低头道:“爹爹真是煞费苦心了。”   “这有什么……这张老弟不是没有见识之人,听他话语中道理分明,不是不通道理之人……只你以后不能任性了。”   殷天正喟然长叹一口气,“你母亲在时,曾这样说过,“素素骄傲任性,不知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大富大贵咱们这样的人家已经有了,只希望能找一真心对她好的人,能像我们对素素般待她”……   唉,这话说来,一转眼已有十年,当年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以后……以后再不能向从前那般了……”   不知不觉间殷天正已眼眶微红,语气略哽,一派慈父之心。   殷素素半晌无语,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却已是泪眼朦胧。   一向能言善谈的她此刻半句话也说不出,只紧紧抱着父亲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   眼见日头西垂,父女俩的身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隐约有话音传开:   “幸好张汶是个稳重的,为人处世很是不错……又有一身好武艺,足能护你无忧……又有王先生教导……若你母亲见了,定也会满意的。”   ……   “轮回你可知是何?”   “六道轮回,分天道、人间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因那幅锦布佛像之故,许正阳曾参阅大量佛经,许幻山耳濡目染之下知道的也很不少,是以略一沉吟就答了出来。   “不错,正是此六道。”中年僧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夜幕之下,珈蓝寺的废墟旁燃起一堆篝火,许幻山与中年僧人相对而坐。   他终于表露了自己的身份——曾是珈蓝寺的僧人。   曾是……很微妙的词。   许幻山话本没少看,戏剧也没少听,他敏锐的感觉到一股复仇的气息。   他虽然纨绔,可他从来不是个傻子啊,于是立刻将心提了上来。   “你可知珈蓝寺为何会变成这样?”中年僧人转头看着一旁笼罩在黑暗中的佛寺废墟,眼中情绪莫名,半张脸照耀在跳跃的火光下,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诡异非常。   许幻山心头一跳,“不知道……”   “几十年前,确切的说是六十年前,这里曾是藏边密宗僧人的朝圣之处,众多高僧法王交流的中心,可是现在……可惜,可惜……”   他语气越发沉郁,字字句句中暗藏着黑暗的气息,听在许幻山耳中直让他心惊,以至于让他的关注点在于——   “六十年前?那你岂不是都七八十岁了?怎么可能这般年轻?”   单看面色,中年僧人最多不过四十,确实让人难以想象他的真实年龄如此之大。   “难以想象?”   中年僧人转过头看着许幻山,“你可以想象。”   “难道……”   许幻山心头一惊,几乎是惊呼出声,“那张锦布!那个无名神功!”   “不错,正是那佛图!”   “啪!”   许幻山在他话开口之时,猛然一掌拍出,汹涌的掌风直接将火堆击散,纷乱的木柴四散纷飞,将僧人笼罩其中,同时他身子一动,起身就往身后的夜色中奔去。   僧人不悲不喜,波澜不惊将话说完,右手大袖一挥,轻飘飘将燃烧的木柴荡开,然后双手合十,口曰:“唵!”   已逃出十多丈的许幻山顿觉一股无形大力涌来,“噗”的一口鲜血喷出,仰天摔倒在地。   僧人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许幻山,“六十年的光阴终是没有白费,《轮回诀》已然有了开端……师傅所言的“甲子劫”正是当年……终于,来了!”   许幻山只觉浑身疼痛欲裂,半分力气也使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僧人一步步向他走来。   那每一步甚是轻悄,但落在他耳中却是那么清晰,就像牛头马面哗啦啦作响的铁链,已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怪不得,僧人会将他救出汝阳王府大牢!   怪不得,他会千里迢迢的将自己带到这里!   怪不得……怪不得……   都怪,那张佛图!   许正阳当日给本观的是拓印下的几张纸,原图他怎可能不收好!   而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又怎会不给许幻山留下后手!   许幻山原以为此事再无半人知晓,汝阳王府的千般酷刑他都没有招,因为他知道那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但是……   这老妖怪是怎么知道的! 第199章   空性失踪   江湖中出了件大事。   空性神僧失踪了。   ……   据从少林传出的消息,约摸是让人掳了去。   那日空性带着几名弟子往晋西北办事,三天多没有消息,少林派人去寻,结果只找到几个弟子的尸首,都是让人以绝强内力生生震断了心脉,空性却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甫一穿出,立刻在江湖引起地震般的轰动。   那可是空性神僧,少林寺的门面人物,龙爪手绝技登峰造极,无人能出其右,就这样让人抓了去?   老天爷爷啊,如今江湖除了张真人武功深不可测,还有谁能将空性这般高手抓走。   而且这是活捉,并非杀害,难度更上一个台阶,所以武林中一时间众说纷纭,但却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武当山。   在找到少林弟子尸首两日后,空闻方丈携空智等七名同辈高僧拜会武当,求见张真人。   众多武林人士激动莫名,这样的大事,一言不合便是两大门派杀生杀死的境况,如何不让人兴奋。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赶至武当山下,想亲眼目睹这样历史性的大时刻。   ……   空闻、空智等人坐在紫霄宫中,除了空智双眼烈火般的扫视着对面的武当七侠,尽皆目色深沉。   宋大、俞二几人心知他们为何而来,心头不忿之时,也感念空性不知所踪他们的心情,是以不与他们计较。   空智见状愈发怒意攀升,不禁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不知那后山多远,张五侠怎的还不见回来?”   殷梨亭年轻气盛,见少林寺一行怒气冲冲的上山来本就不悦,一听空智这话,当即出言道:“大师有事尽管走便是,武当从不强留客人。”   空智勃然大怒,猛的起身,目光炯炯的大声道:“我空性师弟不知所踪,当今武林除了张真人有如此功力,老衲实找不出第二人选,今日见不到张真人,想要贫僧走,那不可能!”   武当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将目光撇向坐在下首角落里的王含章身上,纷纷在心头想道:谁说没有第二人,他可正在你面前呢。   宋远桥拱手道:“神僧稍等,家师片刻便至,少林众高僧到场,他老人家不会不见的。不过神僧所言空性神僧之事,实与我武当没有半分关系,少林还是查清此事再分说的好。”   “查清?”空智冷言冷语道:“如何查清,去哪查清?凶手不定在那处后山道观里呢,我空性师弟说不定就在这武当山中!”   “若想撇清武当的嫌疑,好说,只消让我少林门人将这武当山上上下下搜查一番,没有半分我师弟踪影,那便撇清嫌疑了。”   他这话一出,不但武当众人勃然大怒,就连空闻都变了脸色。   就听仓琅琅一阵响,俞岱岩、张松溪、殷梨亭、莫声谷已然长剑在手,俞岱岩怒道:“原来几位是想挑了我武当,一开始说清来意,何必多费这些口舌,久闻空智神僧武功深不可测,今日就来领教领教!”   说罢,不待空智应声,长剑倒转稽首后,便长剑一挺,剑光闪烁间寒光乍现。   空智正有此意,反手将大红袈裟一卷,带起烈烈劲风已然迎了上去。   空闻起身向宋远桥曰了声佛号,道:“宋掌门,空智师弟所言实非其真意,乃因空性师弟生气不知,一时口不择言,还望见谅,让他们停手罢。”   宋远桥不置可否道:“神僧客气,我瞧空智大师怒火焚心,不若让他发泄出来的好,咱们稍等便是。”   一听这话,空闻心头微警,朝对面逡巡两眼,见宋大、俞二、殷六几人尽皆面无忧色。   反而信心十足,当下深感不妙,怎的,继宋大、俞二之后,俞岱岩亦有如此功力了吗?   当下不敢放松,朝空智二人凝神看去。   只见空智以袈裟伏魔功御敌,可谓滴水不漏,且他在袈裟之下暗藏龙爪手绝技,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雷霆之势,招招朝弱点而去。   空闻自问师弟已经一身功力展现七八,但那俞岱岩竟将一柄长剑使的刚柔并济,水泼不入,堂皇中不失细谨,锋芒处暗藏杀招,已然有几分大家风范。   他心头不禁骇然,宋大以功力见长,已不弱于他,俞二长于拳脚功夫,尤其一对铁掌虎爪,可硬憾龙爪手而不落下风。   如今又多了个剑道大家,一时间百感交集,感叹张三丰教徒弟的本事真乃天下第一。   他哪里知道,这几年中,王含章有一半时间都在武当,除了和张真人论道、闭关外,没少教导武当众人,皆是获益匪浅,尤其俞岱岩,乃是其中的佼佼者。   场中二人势均力敌,顷刻间已过三十多招。道袍、袈裟纵横不定,劲风呼啸间吹的人脸生疼。   同空闻一起来的僧人中走出一人在他耳边轻言几句,空闻微微颔首,正要开口时,便听到一个声音自后传来:   “少林众位高僧亲临武当,老道不胜荣幸,岱岩,还不停手。”   一听这个声音,俞岱岩立刻刺退空智,收剑行礼后转身退去。   空智见自己未拿下对方,心头怒气不但未消,反而更添几分,但听这声音,张三丰已到,便强忍将怒气压下,气呼呼的坐回原位。   略等片刻,就听两道脚步声传来,两人转过后堂来到紫霄宫中。正是须发皆白却神采奕奕的张三丰和英气丰朗的张翠山。   一见到张三丰,武当几人立时行礼,少林一行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行礼。   只王含章坐在椅子上,微微点头。   张三丰同是点头致意,而后请众人坐下。   空闻几人瞧见这一幕,心想这年轻人是谁,怎得让张三丰如此礼遇?   但他们知道此时不知探究此事之时,等张三丰坐定后,空闻便道:“今日贸然前来武当,实在失礼,只是我空性师弟生死不知,一时情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然后起身行了一礼。   “空性神僧之事方才已听小徒讲述,诸位有此行状实乃真情流露,不必多礼。”张三丰摆手道。   空智忽的起身,直直的一拜,“张真人有礼,我们师兄弟此次前来就为此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真人学究天人,武功深不可测,当今江湖除了您再无一人能将我师弟悄无声息抓走了罢。” 第200章   失了智   空闻等高僧一一起身,他道:“真人见谅,我师兄弟众人思虑整整一夜,总也想不到何处还有隐居的高人,是以来向真人问询。”   “真人自少年时离寺独行,尔后几十年里纵横江湖,将绿林黑道横扫一空,整肃武林风气,不知可还有您这般的高人隐居?”   这话玄机暗藏,心思机敏的宋大、俞二、张松溪、张翠山几人面色微变。   张三丰早年间门出少林罕有人知,即便知道又哪有人敢在武林种宣扬,空闻方丈将这话明明白白的摆出来,实在是大有深意。   再者话语中明着赞扬张真人肃清邪魔外道,内里却有包庇恶人,向少林寻仇之嫌。   空闻不愧为少林方丈,这一层次的阴阳话登峰造极。   王含章心下佩服,从前看书时并不觉这老和尚有甚过人之处,如今看来,能做一寺掌门,哪里是易与相与之辈。   他见张三丰面色恍然,知道是想起当年之事,这话不好开口,但他却有话要说。   他将茶碗放在桌上,“当”的一声脆响,引来众人侧目。   王含章道:“当年张真人如何离了少林,空闻大师不知?即便当年知情者已然圆寂,想来也有传承言语书籍留下罢。   我实在好奇,你如何能堂而皇之的将此事说将出来,莫不是看张真人磨不开觉远大师的情面,对你们网开一面?”这声音轻飘飘的,但落在少林众人耳中却震慑心神,直让他们心惊胆战。   以他和扫地僧的交情,本不该如此疾言厉色,但话不说不明,理不说不透。   如今的少林,已有几分离了佛门本性,偏向霸道方向的作风,这实乃歧路。   王含章之前都在明悟自身武学,精研内力,无暇顾忌其他,如今数年中进益颇多,初闻空性之事,便着意插手其中了。   空闻心头震颤,此人也知晓当年何足道挑战少林寺之事?   近百年前,即射雕、神雕时期的少林寺式微,便封山百年。昆仑派何足道当年号称“三绝”,前来少林寺挑战。   无色禅师等人皆不是其对手,最后还是少年的张三丰化解了此次危机,何足道从此再不履足中原。   而张三丰却因恩师觉远大师偷传武学而被逐出寺门,个中缘由,实难细分。   此事中,少林寺并不光彩。空闻今日说来,想来是欺张三丰和静无为,不与他们计较,哪知被外人点破,不禁面色大红,一脸惭愧。   空智身旁一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上前一步,盯着安然坐在那里的王含章道:“武当派好会教导弟子,瞧这位的年纪,是武当三代弟子罢,我等空字辈小僧真是失礼了。”   他这话阴阳怪气,是指责武当门下无规矩。   谁料武当众人面色变得古怪之极,殷梨亭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直让这老僧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   这时张三丰笑道:“这是我一道友,王含章,王先生,几位神僧从前应未见过。”   “王含章?王先生?”   空闻、空智等人心头大震,这几年里,这个名字可是时时出现在他们耳中,让他们心头发紧呢。   “原来阁下便是王先生,失礼了。”空闻默然应声。   空智却眼前一亮,伸手就向王含章抓去,他那枯瘦的手掌上青筋暴起,龙爪手锋锐的劲气四射,直让人寒毛倒竖,显然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力。   俞二、张四立刻喝声,“神僧无礼!”   “先生小心!”   这样全力一击宋大、俞二都不能等闲对待,但见王含章微笑着右手轻拂,一道无形真气遍布身前,那龙爪手来处,只听“当”的一声,立刻被高高弹起,空智倒退两步,无功而返。   俞岱岩、殷梨亭以为空智失了面子,正要发怒,却见他忽然哈哈大笑,伸手一指王含章,“苏昌、张汶是你的弟子罢,你的武功果然是深不可测。那么,空性师弟失踪的嫌疑人,又多了一个!”   这话一出,登时满堂寂静。   空智恍然未觉,冷笑着从王含章到张三丰,将对面众人全都看过一遍,悚然出口:“说不定,张真人与这位王先生共同而为也不无可能罢。”   ……   紫霄宫中从未有过如此寂静的时刻,简直是落针可闻、出气见声。   张真人和王先生你能比肩哪一个?若真与他们有关,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今天还能活着下山?   空闻方丈目光大震,暴喝一声,“师弟,你迷障了!”   然后立刻向张三丰与王含章致歉,“真人,王先生,空智师弟为着空性之事数日不眠不休,头脑已不甚清楚,得罪之处万望海涵,多多见谅!”   良久,王含章才开口说话,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古怪,缓缓道:“怪道如今少林在武林中的风评不甚好,原来是有原因的……你是把时间都花在了练功上吗,这般没脑子的话你都说得出口!”   他最后两句使了摄魂术的功夫,直骇的空智登时犹如头撞黄钟,脑中一片嗡嗡作响,身形不自觉晃动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而其他人半分影响却无。   只这一手,便能看出王先生鬼神莫测的功力,空闻哪敢再有别的想法,和两个老僧扶住空智,将他按在椅子上不能动弹,自己再次向王含章致歉。   然后空闻面色微苦,真心实意道:“今日冒昧前来,多有得罪,还望张真人看在过往的渊源和空性师弟生气不知上多多包涵,老衲实不知凶手是何人矣。”   以他的身份,猛说出这般软话,极为难得,张三丰不欲为难他,只道:“神僧情出急切,老道明白,不必多礼。”   又道:“空性神僧之事老道全然不知何人所为,当年未除的恶人只剩一百损道人,以他的年纪,垂垂老矣,不应有如此功夫的。”   “百损道人?”   空闻细述一遍,点头应是,心中想着回寺中问询三位师叔是否知晓这人。   这时王含章开口道:“他已不在人世了,他的两个弟子玄冥二老,投奔了汝阳王,三年前已毙命于我手,不必想了。”   “啊!”   “不愧是王先生。”   ……   众人一片惊诧,尽皆回想起数年前朝廷的兵马大元帅遇刺一事,当时无人敢应下这个大功,今日才搞清楚,原来是王先生所为。   紫霄宫中略静了静,张三丰摇头道:“如此,那我便不知了。”   空闻正失望时,王含章起身,轻弹一身衣袍,道:“真人不必管了,此事交于我。俞二、张五、殷六随我一起,空闻,你们同我一起下山。”   说罢,对张三丰微一点头,抬脚向外走去。   俞莲舟三人神情一振,面露兴奋之色,向张三丰行礼后,立刻随王含章而去。   空闻略顿了顿,一同而去。   有这样一位高手相助,已达成了他来时的目的,如何能不赶紧抓住。 第201章   恶客至,月娘危   一行人下了山,向空性失踪之地而去,半天赶路不歇息,直到天色渐晚才在路过镇上的一间客栈休息。   用过饭后,空闻、俞二几人一同来到王含章房中商议。   王含章道:“空性失踪不过三五日,应该还有迹可循,等到了那处,空闻、俞二你们分作两波,各自搜寻,大路小路都不可放过。”   “你们都是行走江湖之人,具体不用我多说,我只叮嘱,贼人武功定十分高强,切勿硬碰硬,一旦发现敌踪,立刻来通知我,我去会一会这何方高人。”   然后转头看向空闻,“少林还有人来吧,让他们一同搜寻。”   这是中规中矩的办法,无甚新意,也没有错处,用在这里是最好不过。   空闻没有犹豫的一点头,“明日我便通知渡厄师叔,让他老人家先行搜寻。”   “渡厄?只他一人到来吗?”王含章一听这个名字便问,“他们三人的金刚伏魔圈练的如何了?”   空闻心头大骇,三位师叔多年前就已闭关参禅,更是在最近几年才开始修炼金刚伏魔圈绝技,少林寺知晓此事之人不超一手之数,这位王先生是如何得知此事,还知道的如此清楚?   难道他进出我少林犹入无人之地?   当下他心神悸动,神色又恭谨几分,“三位师叔参禅多年,武功各有精进,因绝技未成,所以只渡劫师叔前来,另两位师叔留守少林。那贼人武功绝顶,难保不会再对我少林弟子出手,不得不防备一二。”   “嗯,是这样。”王含章点头明白。   旁侧的俞莲舟三人对视一眼,暗道原来少林还有如此高手在,若非今日听到,还以为几位神僧就是最高战力了。   殷梨亭收敛轻视之心,对这传承千年仍屹立不倒的古刹重视万分。   空闻目色稍迟,顿了顿道:“王先生从前与我少林可有过渊源?”   甫一见面,这位王先生虽然对空智不很客气,但从中不难发现其对少林的关切,这一路而来,对少林、武当也没有明显区别。   如此,他心中实让在费解,是以有此一问。   俞莲舟神色一动,心中也有如此疑惑。   王含章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故人已逝多年,什么渊源,只当年的情分还在……你放心,看在那位老友的份上,此事我定会追查到底的。”   空闻听了这话,不很惊讶,似乎心中早有预料,整个人微不可查的放松下来,恭敬的行下一礼,“多谢前辈。”神色间未有半分千年古刹掌门人的样子。   王含章面露几分怀缅,挥手让几人退去,歇息一夜后,继续赶路。   第三日晌午,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晋西北,早有等候的圆字辈僧人引他们来到地方。   这是平安县十里外的一处山坳,来到后放眼看去,一片狼藉,爪痕、掌印四散,碎石、断枝到处都是,破坏力非比寻常,可见双方都是高手。   王含章缓步走过一圈,心中对贼人有了些许猜测。   战场虽乱,还是能发现些什么。那些掌印、爪痕都是少林功夫所留,遍观山坳,贼人留下的痕迹极少。   他推测贼人比空性高出不止一筹,极有可能已入另一重天地,但却不太熟悉的样子,略显奇特。   空闻哀忸片刻,默诵一篇经文,来到场间的一块大石处。   石上盘坐着一位灰衣老僧,正闭目入定,黄面眇目,不是渡厄又是谁。   “师叔,那位是王先生。”然后将他的身份事迹简略一说。   渡厄睁开独眼,正与王含章三目相对,他眼中精光一闪,“施主好深厚的内力。”   王含章走过来,伸出右手在一棵倒地的大树上一抹,就见树干仿佛凭空蒸发了一层,光滑平正,他大大方方的坐下,“你功夫也不错,不过比我想的还差点。”   他以为三人已是神而明之,未料还差临门一脚,只半步而已。   渡厄、渡劫、渡难三人一同参禅,功夫是同宗同源,可互通有无,比之旁人自行摸索不知占了多少便宜,跨过门槛是迟早的事。   当然,这也离不开他们早年间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和天赋异禀。   不然那天下江湖人都不用出门了,召集亲朋故旧在家中闭门几十年不出,出关便是绝顶高手,可真是笑话。   渡厄微惊,这一手他自叹不如,“阁下认得贫僧?”   “知晓一二罢了。”   王含章不想在这方面多说,只转头一指,“你可曾发现什么?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那贼人功力甚高,招式皆是寻常,不曾发现什么。”渡厄如此说道。   王含章点点头,“贼人掳了空性从哪边离开的?”   “一路向西而行,弟子只搜到附近里许就未再探寻。”   “好,既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尽快去搜一搜吧,少林弟子遍布江湖,可不要闲着。”   王含章说完,见空闻嘴唇微动,抬手制止,“你不要说俗家弟子非少林弟子,这话可唬人的很。”   空闻闻言不再多说,同弟子和武当门人快步离去。   渡厄则与王含章留了下来,刚来就发号施令,他也不是没脾气的,自是有心领教一番。   王含章自无不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马村外正是一场别离。   张清河(张父)指着儿子狠狠道:“你媳妇有着身孕,一路可千万小心,要是我孙子有一点不好,我先剥了你的皮。”   “是是是,爹放心,我一定把素素照顾好,保管不出一点意外。”张汶一连串点头哈腰,无有不应的。   旁边的殷野王目光划过二人,悄悄翻了个白眼,这老头,话说给我听呢。   这几年,许佳的孩子都会跑了,张汶、殷素素才终于怀孕,给天鹰教报喜后,殷老夫人思念女儿心切,便让殷野王来接妹妹回家小住几日,等殷素素怀胎三月,胎相稳固后,这便请他们回家探亲。   张清河虽百般不愿,但也不好硬拦,便将对殷野王的不满发落在张汶身上。   张汶两头为难,只得应着。   好容易嘱咐完,殷素素又一番拜别,三人便乘着马车离去。   张清河回到家中,悻悻的抽完一袋烟,思来想去的不安稳,孙子若有损伤可怎么是好,索性起身收拾了行礼,要跟着他们一同去江南。   如今已不大管铁匠活,张清河简单收拾,将包袱一背,大门落锁,潇洒离去。   走之前来到许家,走近就看到一个半大小子在门口“呵呵”的练着拳。   “小昊子,你爹娘可在家?”   “张爷爷。”   许昊停了功夫,快走两步迎上去,“爹娘都在家,您有事吗?”   “有事,你小子功夫不错啊,拳头打的越来越好了。”张清河拍拍他头,夸赞两句。   “嘿嘿……”许昊摸摸头,不好意思笑了,他见张清河背着包袱,便问道:“张爷爷要出远门?”   张清河正要搭话,忽的转过身去,看向来村里的大路。   他这动作唬了许昊一跳,忙也向那看去。   远远的就见一红衣人徒步而来,初时尚远,片刻间却已到了村口,如同缩地成寸的神通一般,极为骇人。   张清河紧紧盯着来人,“嘿”的一声,伸手将许昊往门里一推,平静道:“回家去,不要出来。”   许昊身子不受控制的进了家门,小脸上满是惊慌,夺步跑向后院。   张清河将包袱一扔,向前一步站定,“大师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那人在十丈外停住,他头顶湛亮,一身大红袈裟,像个僧人。   他低着头,隐约可见其颌下一圈茂密的络腮胡,整张脸仿佛埋进阴影之中,映衬着如火般的袈裟,显的格外阴郁。   僧人平静开口:“许月娘何在?”   “谁找我?”   清亮的声音传出,许远、许月娘夫妻一步跨出大门,手持利剑,寒光闪动,一左一右的将张清河护在身后。   僧人抬头,平平无奇一张脸,将许月娘上下打量一番,略略点头,“你生子了……尚可,尚可……” 第202章   兀那村夫,好胆   许远勃然大怒,妻子被一个大胡子番僧如此评头论足,大感耻辱,厉喝一声:“兀那贼子,胆敢如此无礼,给爷死!”   就见剑气迸发,看似杂乱无章般朝僧人劈头盖脸打过去。   星星点点的剑气中,一点寒芒后发先至,许月娘面色冷峻,一双秀眉间凌厉非常。   她可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如今在家人谁敢对她无礼,性情比之从前更盛三分,哪里容人如此侮辱自己,当下立刻出手。   夫妻联手,剑气纵横,绝顶之下何人敢无视。   但见那僧人右手似缓实快的拍出,半途中呈拈花状,恍若无物般的在那剑光中随手一摘。   “铛”的一声脆响,许远长剑已断为两截,剑身涌来的一股大力,直让他倒退三步不止,不禁骇然失色。   “这怎么可能!”   那边番僧将断剑划过许月娘手中青锋,直震的她身躯晃动,番僧抬手扔开断剑,伸手往她腰间要穴拿去。   许月娘花容失色,强自忍住不适,两袖飘飘展开,往身前一挡,自己飞身后退。   只听“斯拉”一声,两块衣袖已给番僧扯碎,正要再进一步时,斜地里一道黑光闪过。   番僧一惊,身子向右扭出半步,“嗤”的一声轻响,红衣被削去一块,未等他站稳身形,那黑光已接连刺出。   这黑光锋锐无比,番僧未曾接近,脸庞已给剑气吹的生疼,哪敢硬接,连忙后退。   黑光进一步,他退一步,二人一进一退,眨眼已一气退开七步,伴随着一声轻叹,黑光骤然收敛。   番僧双手一合,将鼓荡的真气平复下来,抬头看去,冷声惊道:“是你,村夫。”   出手的不是张清河又是何人。   此刻他手持一把拇指粗细的黑玉般的长剑,寒光乍现,一身粗布短打,不正像村夫。   许远夫妻俩对视一眼,尽皆震惊无比,两家相识十多年,他们竟从来不知张清河会武功,还如此高深莫测!   不知王先生是否知晓此事?   “他要抓的是月娘,你们走。”   张清河声音平淡,似是不将番僧放在眼中,说完这话已剑光纵横而上。   他心头暗道对方比他功力深厚,方才先机已失,胜算渺茫,对方要抓的是许月娘,只要她不知去向,缠斗一会自己退去,想来可以脱身。   于是甫一动手,张清河便笼罩番僧周身大穴,以庞然的攻势,使其不得不正面以对。   许远怒气勃发,正要帮手,却被许月娘一扯衣袖,转头见妻子面色沉沉,“快走,莫要给张兄添乱!”   然后许月娘嘴唇微动,蚊蝇般的声音在许远耳边响起,“你去村中找佳儿他们,我找昊儿,村外汇合!”   许远恨恨的瞪了番僧一眼,同许月娘分头而去。   ……   那黑剑不知何种材质所制,挥动间风声几近与无,又锋锐异常,让人难以抵挡。   番僧同张清河过了七八招,知对方长剑锋利,有心去拦许月娘,但在剑光笼罩下无法去得,他哼了声,“仗着武器便利,算什么好汉!”   张清河声音风波不起,“我是剑客,自然……”   哪知这番僧甚是阴险,张清河刚一开口,他便双手一翻,双掌立时蒙上一层淡金之色。   下一刻,他竟然左手往那削铁如泥的黑剑抓去,同时右手拍向对方胸腹。   这一招完全出乎张清河预料,电光火石间他右手闪电般连抖九下,就见空中黑光连成一片,“叮叮当当”一阵连响,接着“啪”的一声。   黑光闪过,鲜血彪出。   啪啪啪……   ……   两人各自后退三步,面色各有不同。   张清河面色白了三分,强压下胸腹涌动的真气,斜看向对方双手。   番僧右臂中剑,他在伤口周围连点几下,肌肉一阵涌动,竟是伤口止住了血,抬手见左手掌心金蚕丝手套上九处红点,心下对对方利剑有了新的认识。   方才那一瞬,番僧以左手连挡黑剑九下,同时与张清河对了一掌,自己也中了一剑。   番僧怒气上涌,脸色堪比身上的红袍,嘴里一连串道:“好胆,好胆!”   他心急最快,一时露了口音,被张清河听在耳中,暗道原来是藏边的和尚,怎的会来这里,还指名道姓的要抓许月娘?   不待他细想,那番僧反手已从腰间摸出一根铜杵,手臂长短,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张清河早年间是一方高手,修行的内功也是世间一等一的,隐居白马村后又耳濡目染王含章的教导,终于在不久前有了突破,距离神而明之不过一层纸。   可惜终归是差了一筹。   这番僧功力高他一筹,幸而功夫生疏,所以方才才斗了个旗鼓相当,此刻他铜杵在手,雷厉风行,张清河直落入下风。   倏忽间两人已过了六七十招,张清河手臂已酸麻不已,他暗道这番僧武器势大力沉,正与自己的武功路数相克,再斗下去非输不可,当下有了退意,脚步腾挪间缓缓后退。   番僧不知他意,仍是金刚怒目,铜杵虎虎生风。   正此时,张清河眼中一亮,剑尖忽的亮出三尺剑芒,“嗤嗤”两声,已将铜杵前端削去一截,且他脚下一顿,整个人飞身向前,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   番僧唬了一跳,他等了这么久,那件大事才刚刚开始,哪里能将性命丢在这里,匆忙间反身后退。   哪知张清河这是诈他,身子刚飞出一丈,脚尖点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倒射飞出,眨眼间已跃出数丈。   番僧大怒,抬手扔出半截铜杵,双脚重重在地上一跺,借着反震的力度以不逊色对方的速度追了上去。   看他那跺脚之处,脚印深入数寸,四周裂纹密布,功力深厚可见一斑。   张清河浑身寒毛倒竖,刹那间回转剑身挡在身后,内力疯狂涌出,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遭那劲力打中,一口鲜血喷出,速度更快了三分。   同时他左手自身前一抹,挥手间洒将出去,整个人头也不回的闷头往山里冲去。   番僧见眼前一片银光闪现,心头一惊,双手连忙往身上挡去,“叮叮叮”一阵乱响,他双手已多了十多根黝黑的牛毛细针,再看那手心已是泛红一片。   “兀那贼子,贼子……”   番僧气急,自他神功处成,哪里经受过如此打击,便是那名门大派的人也是手到擒来,不禁心头大恨,誓要杀了此人不可。 第203章   论空性和班淑娴的关系   山林中地形张清河熟悉无比,但借着山石林木腾挪仍未将番僧甩掉,撇眼看到牢牢缀在身后不远处的身影,张清河暗恨不已。   很快,前方山林蓦然开阔,现出一片石林,这里怪石嶙峋,碎石满地,张清河往里奔走十数丈,身子一闪,拐过一块大石,不见了踪影。   番僧大步赶过去,哪里还有人在,转身四顾,周围皆是高低不同的石柱,当下暗自警惕,缓步查看四周。   他刚一动作,右侧忽的一道剑光亮起,心下冷笑,抬手就朝对方抓去。   突然,前方、左侧同时有剑光闪烁,番僧狞笑一声,双手大开大合间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这三道剑光虽精妙,或连绵、或雷霆,但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正在此时,黑玉光芒自背后悄无声息探出,直刺向他后心要穴。   番僧瞬间冷汗乍现,身子以惊人的角度瞬间扭曲过半,险之又险的避开要害,但仍是被刺伤腰间,一抹鲜血洒落。   ……   下一刻,一人一剑从天而降。   ……   剑芒连绵刺目,剑气纵横不绝,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落而下。   其余四道剑光再盛,剑芒刺目光寒。   ……   擦擦擦;   ……   合张清河、韩厉、许远、许佳、杨铭五人之力,定要将对方就在这里!   即便他是神而明之,登临绝顶,此刻面临这般攻势,他又如何脱身?   ……   番僧双眼通红一片,生死关头间大吼一声,一双肉掌带着淡淡金光转瞬间拍出无数掌影,如同少林绝技大慈大悲千叶手,威势骇人无比。   “噗”“噗”“噗”一连三道长剑没入身体的声音响起,番僧一瞬间做出取舍,拼尽全力避开韩厉、张清河的攻击,身中许远、杨铭、许佳三剑。   番僧一声狮吼响彻山林,整个人仿佛平地拔高七寸,“咔咔咔”三声脆响,没入身体的三剑已遭他扭断。   身侧两道剑光袭来,分攻他上下要害。   只见这番僧整个人饿虎扑食般向左飞扑,被黑剑削去一层头皮,头顶立时冒出泊泊鲜血。   他却恍若未觉,鲜血流到脸上也仿佛不是自己的。   左侧的许远大惊,一瞬间摆出七八个防御招式,但番僧自他身侧蹿过,对他丝毫没有兴趣,一心只顾逃跑。   许远刚松了口气,就见杨铭身子电射而来,“铛”的一声脆响,震的杨铭闷哼一声,忍不住倒退两步。   许远这时才觉背后遭冷汗浸湿,忙转头看去。   原来那番僧逃跑也不忘抽冷子给许远来一下,随手捡来的石子在他手上堪可破金碎玉,若是中了此招,许远不死也得重伤。   幸而杨铭察觉,用短剑替岳父挡下这一击。   许远劫后余生般拍拍女婿肩膀,半天没说出话来。   韩厉还想追去,却被张清河止住,眯眼看着那道消失的身影,他道:“穷寇莫追,他虽然重伤但并非无还手之力,咱们是靠埋伏才有如此战果,切勿大意。”   “村里不能呆了,叫上许夫人,收拾东西,咱们去找你们师傅!”   韩厉常年在此悟剑,许月娘很轻易就明白了张清河的意思,自己带着孩子抽身离去,其他人于此地埋伏,可惜,未尽全功。   ……   那贼人似乎不懂得隐匿行踪,顺着痕迹一路追踪过去,直出了蜀中往西才没了线索。   “藏地?”俞莲舟沉吟道,“莫非是密宗高人做的?”   空闻心头一跳,忽的想起门中记载的火工头陀叛门一事,当初不就是到了这里?   难道真是火工头陀后人所为?   他嘴角微微苦涩,原是自家人所为,自己却大张旗鼓的去武当山要说法,实在可笑,等再见到张真人,不知该如何赔礼道歉才好。   渡厄曰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师侄,你可记得那火工头陀?”   “师侄正有此猜测……”空闻苦笑一声,见武当三人面有不解,便将火工头陀偷学武功,打死达摩堂首座等事缓缓道来。   听完这一奇事,殷梨亭“嘿”了一声,个中意思分明,在俞莲舟的瞪视下倒是没说出什么讥讽的话来。   饶是如此,那空智等人的脸色已比锅底还要黑,尴尬难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空闻见王先生看着西方久不言语,不禁道:“先生,此事是我少林内部……”   “火工头陀传下来的金刚门,几年前门中高手已尽数伏诛,凶手另有其人。”王含章打断他的话,忽的说出这样一番话语。   “啊,这……”   “王先生,你……”   空闻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前次杀汝阳王之时,金刚门正为他供奉,门中高手都在汝阳王身边,便一并杀了。即便有留守门派的高手,想来也不会多厉害。”   “看来这藏地可是藏龙卧虎啊!”   王含章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莫不是金轮法王的后人弟子?那龙象波若功练到高深处也是极厉害的。   只是这门功夫耗费年月日久,难道又出了金轮那般的天才?   他一时找不到头绪,空智这边却放松下来,看向俞莲舟他们的目光不再惭愧,仿佛方才尴尬的不是自己。   便在这时,南边忽的有数道身影飞奔而来,并传来厉喝声:“好贼子,快将掌门夫人放了,不然要你好看!”   这情况瞬间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就见那几道身影快速赶到,共四人,身穿昆仑派服饰,为首的是一高一矮两名老者。   他们本来面有怒色,但一见在场众人先是一惊,然后立刻收敛神情,那高老者抱拳道:“原来是空闻、空智两位神僧和诸位高僧,并俞二侠、张五侠、殷六侠,老夫昆仑派张中常见过诸位。”   双方见礼后,那矮老者李向前暗含怒意道:“不知诸位可曾见到一个贼人,番僧打扮,若是见过,可知他去了哪里?”   张中常道:“诸位海涵,那贼人将掌门夫人掳了去,又打伤了掌门,实在可恶,我昆仑派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王含章心头一动,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向前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俞莲舟眉头一挑,空闻道:“这位是我贫僧等人的前辈,施主有话尽可说来。”   张中常面色一变,打量着这年轻人实在不像什么高人,但空闻没有理由骗他,当下收敛心神,道:“已有三日了,我们自昆仑一路追踪而来,到了附近没了痕迹,正派弟子四处搜寻。”   “空性、班淑娴……他们有什么联系吗?”   王含章喃喃轻语,心中早已将此事列为同一人所为。   如此高手,又几乎同时出现,不是一人所为那可是出了鬼! 第204章   武林大会   空智将他们到此的目的说了,众人一致认为此事定然是一人所为。   张中常道:“空闻方丈,贵寺的空性神僧与我派掌门夫人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人物,如今皆遭人所掳,匪夷所思,于我两派名声也大有损害。”   “但据老夫所想,那贼人胆敢犯下此等恶事,定然不止这两遭,其他门派,如峨眉、崆峒等未必不会有此劫难,不若咱们将此事通禀各门各派,乃至召开武林大会也未尝不可,定要让武林同道提高警惕,灭杀贼子,救出被掳之人!”   这番话铿锵有力,有理有据,甚合情理,众人齐齐点头称是。   王含章不禁多看了张中常一眼,此人是昆仑派之人,在江湖中无甚名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称服,不愧是何足道的门人后辈,着实有可取之处。   他不知道的是,张中常心中此时恨极了班淑娴,若非她鼓动何太冲离山,哪会有如此祸事。   他又是一向看不中班淑娴此人,以前代掌门之女的身份僭越掌门权力,连带着其弟子西华子等人在宗门耀武扬威。   若非此事涉及昆仑派百年清名,掌门又受伤,他断然不会插手此事的。   但即便他出手,也不会让班淑娴好过。   空性尚且好说,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掳去也不会有什么名声之忧,可班淑娴可正是风韵之年,被番僧掳去,经江湖中人一番传播,还能有好名声?   李向前心中正有此虑,抬头看了张中常一眼,有心分说此事不妥,却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开口。   空闻见王先生未有反对,与渡厄相视一眼后道:“张施主此言甚是有理,老衲正有此意。此番追踪一无所获,这便着人召开武林大会,防范此贼子危害江湖。”言罢又以目光问询武当几人,三人自无不可。   这边略议定后,两拨人便分路告辞,少林众人要回寺商谈武林大会之事,武当三人回山,王含章与他们都不同路,自行去了。   王含章对此事甚有疑虑,感觉不像普通的恶事,却总也把握不住其中的关键,模模糊糊又隐隐约约,直想的头皮痛,行路间目的地都没有,连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少林寺的动作很快,未等回寺就议定了日期、地点,广发英雄帖,请各路武林豪杰前来参加。   前次里众人没等到少林在武当闹开,正想着此事如何发展了,没想到等来了这般大事。   英雄帖中空性、班淑娴的名字夺人眼眶,直骇的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我滴乖乖!   他们这样的大物都麻爪了,等到了自己头上还不像土鸡瓦狗般束手就擒,为了自己安危,或是觉这事落不到自己头上,去看热闹。   一时间,众多武林同道纷纷往嵩山而去,直待四月十日武林大会召开,看众多大人物如何分说此事。   ……   “三位师叔,俗事不必挂怀,交给师侄便可。只要师叔们尽快参透金刚伏魔圈的奥妙,这便是我少林之幸了。”   空闻深知此刻少林不能有丝毫露怯,三位师叔虽是半步神而明之,但参悟金刚伏魔圈后,比之一般的此境界之人更强三分。这是他在少林威名大损后,召开武林大会的底气。   “方丈所言有理,此番外出同王先生论道,所得甚多,同两位师弟参悟互通后,或可有所突破。”渡厄枯坐后山大树凹陷之处,这般说道。   “此乃我少林之幸。”空闻深深一礼,告别三位高僧,同空智等人一同商议大会诸事。   少林威名不可有损,这处失看些,那便在别处找回来,这也是少林能屹立江湖数百年不倒的手段。   ……   “宋掌门,我们暂借住武当,日后如有无礼之处,请务必明言,多多见谅。”张清河朝对面一拱手。   宋远桥忙还礼:“阁下说的哪里话,有恩师坐镇,诸位尽管住下,武当别的没有,空屋子倒还有几间的。”   此时的紫霄宫中,张清河、许远一家、许佳三口、韩厉等人都在。   他们离了白马村去寻王含章,却遍寻不到,恐那番僧伤好后再来,众人难以抵挡,便到了武当,寻求张真人庇护。   这几年王含章来往两地,几个弟子也都拜会过武当诸人,双方关系极为融洽,一听来意,宋远桥哪有不允的。   俞莲舟三人已回山,都在宫中作陪,听了许月娘的遭遇,纷纷面色沉重,均感江湖风波将起,一时间眉头紧皱。   张翠山叹息一声:“哪里来的番僧,竟如此祸害我中原武林,实在可恶!”   “空性神僧、何夫人、许夫人……”张松溪喃喃自语,片刻后苦笑着摇头,“我一向自诩机智,此刻却是丝毫头绪也无,惭愧,惭愧。”   “张四侠哪里话,此番僧出现突然,无人知其来历、武功出自何门何派,查找起来可不是摸不着头脑。”许远说着叹息一声,看向月娘的目光中甚是担忧。   被盯上的是自己妻子,这可如何是好。他们一路行来,也听了不少传言,不由的心下担忧。   这时,一个年轻弟子进得宫中,向掌门禀报:“启禀掌门,少林寺派人上山,说是来送英雄帖。”   “英雄帖?快快有请!”宋远桥早听俞莲舟说了此事,忙让进宫中。   来送英雄帖的少林弟子将英雄大会的日期定下,请宋掌门务必到场,宋远桥应下,请人送了出去。   “少林倒是雷厉风行。”许远说了一句。   张清河眯着眼似笑非笑,“被抓的可有空性在,少林岂是不要见面的门派,定是要追查到底。倒不知道你们师傅同少林有什么渊源,一向不沾因果的,这次却主动揽事。”   杨铭、韩厉几人对视一眼,皆是不知。   这事是俞莲舟方才同他们所说,三个弟子都是惊奇,跟随师傅学艺如此长久,却不知同少林有所渊源。   “小苏那里可去信了?”张清河问杨铭。   杨铭道:“路上就给师兄写了信,此刻当已收到,说不定正在回来的路上。”   “这小子,非要到处乱跑,嘿。”张清河摇头无语。   众人闲话少叙,待随侍张三丰的道童来话,一行人拜会了张真人后,便各自安排住下了。 第205章   再次削去的头皮   眼看到了四月十日,武林大会准时召开,各路英豪提前到了七七八八,剩下没到的也都派门人弟子来话当日必到。   武当一行这日到了嵩山下,正向少林赶去。   这一行阵容颇为豪华,武当七侠中来了五位,只张松溪和莫声谷随侍张三丰未到,再加上来看热闹的张清河,以前次番僧显露的武功,似乎他来也能斗一斗了。   刚入了一片林子,前面便传来一阵呼喝,夹杂着棍棒交击之声,甚是喧嚣。   俞莲舟听了听,惊讶道:“似乎是丐帮之人的声音?”   宋远桥点头道:“咱们加快速度,去看看丐帮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们刚飞身前掠十多丈,就见一个灰衣人提着个人往这边飞奔而来,身后是丐帮几大长老紧追不舍,口中厉喝道:贼子,快放下帮主!”再之后是一群丐帮弟子,乌泱乌泱跟着追来。   张翠山眼尖,看清灰衣人手里生死不知的那人,叫道:“那人手中的似乎是史帮主!”   “是那番僧,是他!”张清河一眼认出灰衣人当日的番僧,虽然现在他剃了胡子,但身形目光是作假不得的。他目光一凝,将黑剑握在手中,悄然转到路边一棵树后。   “苍啷”一声,宋远桥等人长剑出鞘,呼哨两声,引的众弟子散开,自己同其他四侠手持利剑迎上。   丐帮的执法长老见武当众人来援,立刻惊喜,高声警惕道:“宋掌门小心,那贼人武功甚高!”   说话间番僧已与武当五人碰在一起。   俞莲舟、俞岱岩两把长剑分削他两肋及下路,张翠山、殷梨亭转向其身后,刺向他后心大穴,宋远桥当胸一剑,直贯心脏。   说时长久,师兄弟五人时机施展开来不过一瞬间的事,就见五柄长剑剑气纵横,将番僧和史火龙笼罩其中。   那番僧面色如常,似是不将这雷霆万钧的攻势放在眼里。   就见他伸手一拉一拽,凭空将二俞长剑撇开,身后的张五、殷六看也不看,身子一晃已窜出一丈,二人长剑自然落空。   宋远桥见番僧直奔自己而来,神色骤然深沉,长剑嗡鸣作响,用出了十成十的功力。   宋远桥自儒转道,性子清和冲静,论功力在七侠中当属第一。   原着中张翠山一家自冰火岛归来时,他只大袖一拂,便让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三大镖局当家的大惊失色,暗道再来一拂自己三人定是命丧黄泉了。   此刻据那时还差几年,但数年里多次旁听王含章与张三丰论道论武,又得数次指导,比之书中那时更厉害三分,不在渡厄三僧之下。   他这一全力出手,非同小可,浑厚的内力如滔滔江水般潮涌而出。   番僧冷然一笑,一指点向剑尖。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那百炼精钢的长剑如何能承接两股绝强内力,登时不知碎成多少块,四散纷飞。   宋远桥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吃了不小的亏。   番僧脸上浮现几分惊讶,这中年道人的内力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刚柔并济间很是厉害,他抬眼一扫道袍,暗道原来是武当门人,难怪。   便在这时,他身后呼呼风起,直吹的他后背寒毛倒竖,忙扭头一看,是俞莲舟的一双铁掌到了眼前。   再看俞莲舟身后,俞岱岩、张翠山、殷梨亭依次双手搭肩,将内力传输给前面一人,四人内力相合,纵质量上不如,数量上已超番僧。   番僧忙后退一步,左手将史火龙往空中一抛,灰袍猛然一甩,两条肌肉虬劲的大腿猛然深凹大地,大喝一声,双掌发力拍出。   四掌相交,“啪”的一声轻响,势均力敌。   番僧想抽掌回身,却感对方内力柔劲极盛,竟将他双掌牢牢吸住,抽出不得,心中大感不妙。   宋远桥缓过劲来,身子一跃,将史火龙接住,使了梯云纵拔高一丈,轻飘飘落在俞莲舟身侧,在番僧惊惧的目光中一手搭在其后背。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自路旁大树上骤然落下,手中一道黑光直取番僧项上人头!   正是张清河,他暗中潜伏,只待这一刻。   ……   电光火石间,那番僧猛然抬起一足,直取俞莲舟檀中穴,同时双臂猛的一震,数道金光“嗖嗖嗖”从袖中飞射而出。   宋远桥内力刚刚传至,俞莲舟正是无法动弹的时刻,即使瞥见这一脚又如何避得过。   他心头发狠,顾也不顾下脚,拼着同归于尽,将体内内力一股脑宣泄而出!   “贼子歹毒!”   “二师哥!”   ……   俞岱岩、张翠山、殷梨亭惊呼出声,但却无法出手相助,瞬间目眦欲裂。   这时,“嗖”的一声从后方传来,一道劲风刮过几人耳畔,几人眼前一花,只看到一抹碧绿色一闪而过。   接着番僧闷哼一声,身子骤然间倒飞出去。   说来也巧,他这一退,身子不由向后倒去,正正避开张清河必杀一剑,血光乍现,又是将他刚长出的头皮削了去。   番僧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扭,蹿入树林中转眼没了踪影。   武当几人与番僧的这一番兔起鹘落,说来很慢,实际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事,此刻丐帮几大长老方才赶至。   “当当当”一阵响动,掌钵龙头将金光尽数接住,惊怒的看向番僧逃离的方向。   执法长老呼哨一声,由几位八代长老带着众弟子散入山林搜寻。   宋远桥五人收功平复,俞莲舟突的喷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很是吓人。   “二师弟!”   “二师哥!”   宋远桥、张翠山几人忙去搀扶,把脉查看,脸色立时难看异常。   方才番僧那一脚虽未踢中,但出招所带的劲风已伤了檀中,且俞莲舟体内数股内力相激,又被他一股脑的打出,双臂的经脉损伤极大,肺腑也有所冲撞,一时间很是不好。   宋远桥几人有心以真气疗伤,又恐加重伤情,直要去少林寺求救。   这时,丐帮中走出一白衣女子,替俞莲舟把脉后,连点他胸口几处穴道,纤纤玉手落在檀中穴上静抚片刻,喂下两颗药丸,又让张翠山替他推拿经脉,便点头起身,“他服下九花玉露丸,檀中的伤没有大碍,受伤的肺腑也有所好转,只经脉的伤要好好养着,别的无事了。” 第206章   史火龙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说   宋远桥再次把脉,情况果然如女子所说,立刻松了口气,起身对女子一揖到底:“多谢阁下施救,武当上下同感恩情,若有吩咐,定万死莫辞。”   女子清冷道:“将那贼子抓来你可能办到?”   宋远桥噎了一下,“此事非同小可,武林大会中定有一番计较,如若事有不妥,即使请恩师下山除恶,也绝不能让此等恶人危害江湖!”   传功长老正吩咐人照料史火龙,闻听此言大喜过望,一把把住宋远桥手腕,“宋掌门此事可是真的?张真人当真会下山除恶?”   “我等来时恩师已有吩咐,当是如此。”宋远桥点头称是。   闻听此言,丐帮众人顿时神色缓和,人的名,树的影,张真人之名威震江湖多少年,有他老人家出手,可真是万无一失的。   “有张真人出手,自是好的。”白衣女子面色也稍有缓和,不过很快又是清冷模样。   “不过也请众位明白,来日在大会上吾等也会说明,恩师年事已高,非无计可施,不然不会轻易出手,还请众位见谅。”张翠山丑话说在头里,其他人也无甚异议。   宋远桥几人心头感慨,若非这几年常常见师傅出手,没有半分近百岁老人的样子,不然这么大的年纪,他们可不敢轻易动用师父。   片刻后俞莲舟醒来,起身来谢过女子,言道日后报恩时,丐帮执法长老道:“俞二侠是因我丐帮之事所伤,此事该我丐帮偿还才是。”   然后转头拱手对女子道:“杨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丐帮上下无有不从。不过帮主尚且昏迷,还请姑娘施救一二。”   女子哼了一声,“无有这事,我的吩咐丐帮也得听。”言罢转头走向还在昏迷着的史火龙,把脉后一拂衣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他只是被点了穴道,没有大事,现在解开有害无益,你们做个担架抬他走吧。”   她说完,走向方才战斗之处,掌棒龙头正在那里抓耳挠腮,一见她来,立刻行礼,苦笑道:“杨姑娘,你这劲儿实在大了些,打狗棒都被你贯入地下了。”   原来方才那吹的俞岱岩、张翠山几人面色生疼的碧绿事物是丐帮的打狗棒。   那一击正中番僧小腿,也亏的她眼尖,远远看见番僧出脚,不然此刻俞莲舟焉有命在。俞莲舟才知是她出手相救,心中更是感激。   众人听了掌棒龙头的话看过去,不由都面色古怪,那打狗棒深贯地里,只留出半个手掌长短在上面,掌棒龙头有心强取,又担心打狗棒损伤,此时正命几个弟子挖呢。   女子见状很是烦闷,没好气的让几个弟子散开,自己俯身轻握住棒身,缓缓上抬,不见如何用力,那打狗棒就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抽出。   宋远桥见此眼皮动了动,同张翠山对视一眼,均在心中道:好高明的功夫。   长长的棒儿取出,女子扔给掌棒龙头,“亏的你们号称四大长老,真真是有本事的人。”   传功、执法、掌棒、掌钵四人对视一眼,均觉羞愧难当。   张翠山小声说:“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来历却是高明,竟能把丐帮四大长老如此训诫,当真厉害。”   宋远桥看了他一眼,示意莫要背后说人,自己上前问道:“不知诸位是如何遇到的那恶人,史帮主又如何遭了敌手,莫不是被暗算?”   在宋远桥心里,天下第一帮的帮主,江湖人称“金银掌”的史火龙岂是易与之辈,武功之高,自己或可不是对手,又有四大长老等高手襄助,如若不是暗算偷袭,怎可让人抓了去。   传功长老叹了口气,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见都点头,便道:“说来惭愧,帮主近日因……因担忧恶人危害丐帮,练功急进了些,以至于出了岔子,功力十不存三,虽有了疗伤手段,但非一时之功。”   “原想着此来少林不会有什么意外,谁知竟被那恶人盯上,直奔帮主而去,我等一时不查,就被他得了手。若非杨姑娘相助,只怕等不及武当诸位赶来,唉。”   “原来是这样。”宋远桥点头表示明白,练功出问题这样的事,江湖中也时有发生,只是这事出现在丐帮这样传承有序的帮派中,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俞莲舟想着史火龙也是那恶人的目标,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思来想去不得门路,忽的想着那女子不知是何来历,一转头正看到她对着史火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转过头来正与俞莲舟四目相对,见俞莲舟有些吃惊,便知方才的动作被他看了去,不由面色微红,瞪了他一眼,然后没好气的说道:“丐帮的事迹我也听过不少,但练功练出问题的,只这一位吧?”   传功长老面色尴尬,“杨姑娘还请嘴下留情,帮主也是为了丐帮着想。”   女子哼了一声,甚不服气,却也没再说下去。   俞莲舟轻咳一声,转头使了个眼色,俞岱岩一愣,张着嘴看着他,不知是何用意。   张翠山看明白了,拍拍三师哥肩膀,出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何来历,日后有幸我等上门拜谢二师哥的救命之恩。”   传功长老见女子不置可否的样子,便道:“这位杨姑娘同我丐帮大有渊源,与我丐帮更有大恩,治疗帮主伤势的药便是她拿来的,具体的不便告知。”   “另外,杨姑娘的弟子前些日子也遭那贼人掳了去,不久前来我丐帮探问消息,正遇上武林大会召开,便一同来了。”   “是这样。”张翠山明了点头。   原来,这白衣女子正是杨过与小龙女的后人,名唤杨菱,一直居住于古墓之中不问世事。   不知那番僧如何得知她的所在,找寻了去。杨菱借着古墓机关同他狠狠战了一场,可惜落败,于石室水路中才逃得性命,可是她的弟子却被番僧抓走。   被抓的不是别人,正是日后数招击败周芷若的黄衫女子,此刻她不过是个少女罢了。   杨菱一时无计可施,便来丐帮求助,正遇上史火龙之事,一番救治,加上连败四大长老,此时在丐帮中地位超然。   这时,丐帮弟子们砍伐树木制成了担架,抬着史火龙,众人一齐往少林寺去。   路上,殷梨亭见张清河从方才起便皱起眉头一言不发,以为他是可惜此番偷袭无功,便笑道:“张叔,那恶人武功实在高强,偷袭不成也算正常,等明儿大会上咱们议定了主意,还不轻而易举的将他拿下。”   “少说浑话,什么轻而易举,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俞莲舟瞪了他一眼,殷梨亭做了个鬼脸,收敛了神色。   张清河却若有所思的摇头道:“非是因为这个,我只是奇怪,距离上次和他交手不到一个月,怎的他武功进境如此之快?”   “如何快了?”张翠山忙问。   张清河想了想道:“上次交手时他空有一身内力,但招式却稀松平常,用起来也颇有滞涩,仿佛刚开始习练,不熟悉的样子。”   “可是这次见他同诸位交手,一招一式莫不如大家高手,分明苦练多年的模样,我思来想去不得解法,只觉匪夷所思。”   众人道原来如此。   他们是初次和番僧交手,觉他既有如此高深的内力,招式精妙实属正常,却不想这是短短一月而来,众人纷纷皱眉思索,一时无有想法。 第207章   灭绝和金花的同患难   众人一边赶路一边说话,掌钵龙头把番僧射出的金光暗器取出,左看右看,半晌后奇道:“叫花子也算有几分见识,这是何暗器,我竟从未见过。”   传功长老道:“那番僧非是中原之人,许是藏地的奇门暗器,你不认得也属正常。武当众侠经张真人教导,见识在你我之上,给他们瞧瞧。”然后让掌钵龙头分给众人。   这是一个金色圆饼,却只有拇指大小,边缘处不很圆润,点点尖刺凸出,上面又有不少花纹,很是奇特。   殷梨亭接过那金色暗器,对着太阳仔细观察,轻咦一声:“这上面的花纹勾勒的图案似乎像……花朵?”   “花朵?”俞岱岩认真看了看,摇头道:“我倒是认不出来,只是这像是被人以大力指法捏成这般模样的。”说到这里他心头一阵古怪,提到大力指法怎的心头这般不适。   “金色暗器……花朵?”张翠山微一沉凝,忽的惊呼:“金花?金花婆婆?莫不是她也遭了这番僧的恶手?”   “金花婆婆?”众人一阵惊讶,丐帮中有见过金花暗器的长老出来辨认,纷纷认定这便是金花婆婆的暗器。   一时间气氛沉闷几分,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目的,正邪不挑,男女都要,上到五六十,下至十来岁,实在让人想不透。   杨菱双眼微闭,将长辈传下的江湖奇闻异事,神功经传在脑中过了一遍,却半分头绪也无。   这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了,也不伤心,只是心头感到很是不妙,但想到还有个张真人在,凭借自己祖父同他的渊源,想来能够应付。   想到这里,她抬头瞅向武当那边,正见俞莲舟目光匆忙撇过,装着咳嗽两声,引来张五、殷六的一番问询。   杨菱轻哼一声,脚步轻快了几分。   ……   一伙人很快到了少室山下,早有等候在此的知客僧引他们入寺,安排众弟子房舍后,便带着宋远桥、传功长老等人去见空闻方丈,又是一番话谈。   听了他们在路上的事,空闻召来何太冲、崆峒五老、鲜于通等人商议,准备安排众弟子巡山,堂堂少室山下,怎容得如此放肆,一旦发现贼踪,定要拿下。   早至的何太冲听闻后道:“我们尚且不知他抓人是为何,但看这目标,应是有定数的。咱们齐聚这少林寺,高手众多,他当是无胆来闯,但若分散至山下,谁知道他下个目标不是你我众人,那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这话说的空闻一时无语,却是言之有理,只得作罢。   等到了武林大会召开这一日,少林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各路英豪分座三面,正北这一方由少林占据。   空闻目光逡巡场中,见峨眉派那处空出一块,便问空智:“灭绝师太还未至吗?”   空智回道:“昨日派弟子来报今日可至,想来就在山下了。”   然后声音低了几分又道:“灭绝师太前几日听闻殷、张夫妻出现在徽地,绕路去那里斗了一场,所以耽搁了。”   听了这话空闻了然颔首,知道峨眉为何今日才至了。   自从那日张汶、殷素素二人使计夺了灭绝师太的倚天剑,这几年双方不知斗了多少场,却未曾夺回,以至于灭绝对天鹰教大恨,很是与其为难一番。   殷天正却无所谓,屠龙刀、倚天剑在手他正雄心勃勃呢,也曾亲自下场与灭绝斗过两次,鹰爪略胜峨眉金掌,气的灭绝师太常年闭关,此次参加武林大会倒是少有的外出走动。   太阳一点点升高,眼看时辰到了,峨眉派却是一个人影也无,空智正要派人去寻时,寺门口的知客僧慌忙跑过来,还没来得及同方丈禀报,就见峨眉派一行风尘仆仆的闯入场中。   为首的是灭绝师太大弟子静玄,后面是纪晓芙、丁敏君、贝锦仪等弟子,皆是身带伤势,神色惊慌。   少林、武当、昆仑等派立刻起身,其他英豪见状也不由起身,心想为何不见灭绝师太?   一进到场中,峨眉众人立刻朝空闻等人拜倒。   静玄红着眼睛道:“恳请方丈和宋大侠众位高人救援师傅,师傅他遭恶人掳了去!”   “什么!”   “灭绝师太也被抓了?”   “怎么可能,灭绝功夫可是高深的很啊?”   “如何不能,空性神僧都被抓了去,灭绝师太怎的就不能被抓!”   ……   场中立刻议论纷纷,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忧自身的,一时间纷纷嚷嚷,不绝于耳。   空闻、宋远桥、何太冲等人立刻过去请她们起身,然后询问详细情况。   静玄道:“昨晚我们在十里外的小镇上歇下,今日一早就往少林来,未到少室山下就被一恶人偷袭,那人好高明的武功,与师傅连对六掌,打的师傅呕血昏迷,我等弟子抢上去,却不敌恶人,师傅……师傅也被他抓了去。”   听了这话,一众高人神色凝重,半晌无言。   纪晓芙忍不住道:“还请空闻神僧,宋大侠众位前辈下山搜寻,那贼人应当尚未走远!”   殷梨亭提着长剑,“纪师妹所言甚是,现在去找,或许能将灭绝师太救回也说不定!”   丐帮传功长老闻言斜了他一眼,心道那日恶人重伤也不见你如此积极。   纪晓芙听殷梨亭帮言,同他四目相对,面色微红,点头致谢,随即转为对师傅的担忧。   殷梨亭一阵激动。   小情侣间的眉来眼去逃不开众人的目光,宋远桥略一沉吟,就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去搜寻一番!”   昆仑、丐帮帮腔,空闻便道:“既如此,就以方圆三十里为界,诸位别忘了,此刻正是武林大会。”   这话说的几位掌门人心头一惊,便同意了。   武林大会暂且搁置,以六大门派为首,带着诸多英豪下山搜寻。   结果可想而知,一无所获。   等众人再次坐回场中时,已是酉正时分,空闻将这段时间遭难的几人一一点出,明面上请大家同心协力,共克恶人,暗地里也在敲打他们,空性、班淑娴、灭绝师太、金花婆婆这样鼎鼎大名的高手都被抓了去,你们有多少本事妄想偏安一隅,快跟着我们六大门派的脚步吧。   ……   少林寺武林大会之事传遍江湖各地,江湖中一时人人自危。   闻听金花婆婆遭了敌手,谢逊召来众人商议此事。   周颠等人认为黛绮丝破门出教,早已不算明教中人,管她去死。   范遥、殷天正却念着同门和结义金兰的情谊着意去寻。   双方立刻吵成一团。   杨逍表示:你们随意,我就听着。   最后谢逊决意去救,周颠、韦一笑有什么意见也不好多说了。   这几年在谢逊的领导下,明教整体不复从前的混乱,很有些蒸蒸日上的模样,他们也算服气。   明教众人离了光明顶,带着五行旗众往散步各地。   江湖众人以为明教趁火打劫,要入侵各大门派,听了谢逊之言白明白原来金花婆婆是明教之人。   明教众人进入中原才发现,胡青牛竟不知何时不知所踪,听了王难姑所言才知,竟也是被番僧抓了去。   被抓名单上又添一人,江湖一时乌云密布,人人自危。   卡文   卡文,卡的欲仙欲死,脑子就是一团浆糊   今天没有更新了,看明天能不能赶出来;   抱歉;   ……   以上 第208章   主角待遇   这边江湖声势浩大的征讨贼人,粉身碎骨誓不罢休,那边王含章漫无目的的游荡赶路,不知不觉间行至大同城外。   王含章进了城,坐在一间酒楼上,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忽的回过神来。   他这是想事情入了魔,一时沉溺不出,几日里水米未进,幸亏他神功已成,体内自有小循环,独成一体。   不然早已饿昏了,以至于见到酒楼方才觉饿,便叫来小二,鸡鸭鱼肉七七八八的上了一桌,慢条斯理的吃光,抛下一锭银子,往城南去了。   这几年他同王家联系紧密,逢年过节王家便会差人送礼问候,不近也不远,俨然是将他当成祖宗供着了。   王含章也不吝啬教导他们武功,从王文虎到王子虚,武功都很有长进,也算投桃报李。   如今出现这样一个恶人,怎么着也得告知一声,遇不遇到的提前有个准备,也是他做老老……老祖宗的心意。   他脚步飞快,沿着官道很快就走了大半,远远的看着前方出现一人,衣着普通,但是高鼻阔目,不像中原人。他肩上扛着个布袋,鼓鼓囊囊一大块,不知道装了什么。   若是张清河在此,定一眼就认得这正是那恶人番僧!   王含章心中微异,却也未曾起疑,同这人擦肩而过后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布袋中露出半个脑袋,他打眼一看,不是王子虚又是谁!   “兄台,你东西掉了!”后面有人高喊一声。   番僧闻言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迎面捶来,吓的他差点魂飞魄散,急忙使了个铁板桥避开。   “喂,你什么人……”番僧刚厉声两句,王含章却听都不听,一掌拍来,虚虚实实,恍恍惚惚,哪里能挡得住。   结结实实挨了一掌,番僧倒退两步,胸口一阵起伏后,竟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点事也没有。   王含章耸然一惊,这人练的什么功夫,竟这般古怪。   不知他是将自己这一掌的劲力化解了还是吸收了,王含章自衬通晓武学无数,同类型的武学也见过斗转星移、北冥神功,乃至化功大法,但这番僧使的武功却与这些都不相像,实在古怪。   王含章想了想,说道:“你抓了我后辈,还问我什么人!将他放了我就让你走。”   番僧奇怪的看看他,又看看王子虚,道:“你和他差不多年纪,哪里来的后辈。你是怕我贩卖人口吧,我不是,我只是与他有仇,所以抓了他去,你可以走了。”(自动带入外国口音)   这番僧幼时遭变,而后几十年流浪草原,晚年时踏足中原,虽然会说汉语,但也说的口音极重,其中汉家辈分什么的更不用说懂。   同年纪之人因辈分之故称晚辈的多的很,还有的总角小儿是八十老丈的长辈呢。   王含章依着他的话点点头,“是这样,不过我看他像我一个故人,来,让我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他说着往前走,番僧也放开布袋给他看。   王含章刚去拉布袋,番僧就一指点向他左肩,王含章好似早有准备,反手以擒拿手抓他手腕。   但他这一指忽的握拳,翘起拇指顶到他手臂穴道。   王含章手臂一阵酸麻,另一手与之对了一掌,两人平分秋色。   番僧退后两步,哈哈大笑:“知道你汉人诡计多端,想来抢他,自己拿命来吧。”说完他将王子虚一扔,自己双手弯如铁钩般扑来。   王含章哪想到自己让这蛮子算计了,登时气冲斗牛,以内力将手臂穴道冲开,翻手迎上。   番僧习练的武功不知从何而来,诡谲多变,奇怪非常,完全没有章法可寻。   往往一拳打你胸口,下一招却攻你后背,变幻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而王含章除了刚开始几招没有防备,被吓到,接下来就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单论上乘武学的掌握数量,前数一百年,后数一百年,王含章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他一掌拍出,暗含二三十种变化,拳、掌、指、肘,全身上下无一不是武器,那番僧招式再奇再怪,也脱离不了武学藩篱,王含章自然应付的下。   转眼间二人已斗了百招,王含章越打越心惊,这恶人怎的越打越猛,越打越来劲,初时不甚熟练的武学,现在竟是信手拈来,世间真有这般天才?   他一时间心头震动,暗道速战速决。   两人又过了几招,王含章趁机拉开距离,番僧正打的兴起,觉得和对方战斗进步飞快,哪能轻易让他走,立刻又扑上去。   王含章左手打出白虹掌力暂且一阻,右手当空一掌拍出,平平无奇,直截了当。   番僧破了白虹掌力,迎头见这一掌拍向自己,瞬间汗毛倒竖。   这一掌清晰无比,半点劲风不带,一分内力不含,比娇小姐拍打情郎的力度还弱三分。   但是在番僧眼中,这掌却比泰山更巍峨,较海洋更广阔,犹如名山大川,连绵不断,又同长河落日,波涛滚滚,实非人力可为。   他怪叫两声,两手咔咔一阵作响,一手顶天,一手立地,接连变换六次,仿佛天地倒转六次,阴阳轮转。尔后慎之又慎的双掌叠起,缓缓对上。   双方这一掌,各自用处十二分的功力,是一身武学之要,双掌相交,当真是非同凡响。   刹那间,无形劲风疯狂刮起,吹动沙石草木翻滚卷飞,就像龙卷风一般,以二人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喝!”   “哈!”   二人接连大喝,下一刻,同时倒飞出去。   王含章十指连弹,道道剑气不要钱一样挥洒出去,在番僧身上留下一个个血洞,自己重重的摔到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受了重伤。   那番僧伤势比他更重三分,但不知他修炼的是各种神功,如此重的伤势下,竟然还能行走如风,透支生命一般抓起王子虚头也不回的奔走,转眼没了踪影。   王含章见状气的头脑一阵发昏,掌心悄悄凝聚的真气无奈散去,又是一口血喷出。   他本来猜测番僧会来同他打个鱼死网破,谁料竟跑了,临走还不忘带上王子虚。   此刻他即使追上去,也是无功而返,甚至那番僧借着身体强横,恢复快,反杀他也不是不可。   王含章一时各种想法涌动,权衡利弊后盘腿坐地,凝神调息。   过不多时,从王家庄赶来两人,是王文虎和王振楠父子。   他们一见此地一片狼藉,先祖重伤原地打坐,便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便侍立一旁护卫。   等王含章醒来说明情况,果然如是,三人便回返庄子养伤,又差人送信出去,告知自己在这里。   我吐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总结、感想、学习心得要写,新人培训这么艰难吗!!   ……   真的抱歉,今天又没有更新,一连串的资料写作弄得我身心疲惫;   非常非常抱歉;   尤其是梅子105,感谢打赏!!   唉;   ……   以上 第209章   呦,都是大人物   番僧轻功肉眼可见的进步飞快,当日在白马村追逐张清河只凭功力深厚才勉力紧追,今时今日抬脚履足间竟十分轻松惬意,仔细看去,竟有多个门派轻功的影子。   也不知他练就了何等护体神功,同王含章两败俱伤后几日间就恢复如初,便带着王子虚日夜兼程的往西赶去。   他脚步快的很,没过几日就到了一片废旧寺庙的遗址,正是当日许幻山殒命之处——珈蓝寺。   这里被清理过,十根破旧的石柱圈出一片空地,如今六根石柱下都有人被绑缚在此。   他们也不知被抓了多久,见有新人被抓,有的只是抬抬眼皮,有的低语几声,显然是有些麻木。   番僧将王子虚绑在一根石柱下,喂下一颗药丸后将他唤醒,冷声道:“老实点,别耍花样。”然后便去了废墟另一边。   王子虚这几日被点了穴道,一直昏昏沉沉,吃饭喝水都是被捏着嘴喂进去,此时醒来,眼前一片朦胧,待看清后,迅速打量四周一圈,惊道:“这是哪里,是什么地方?!”他动弹两下,腰部却有一根黑索将他和石柱绑在一起。   他右侧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大哥哥,咱们都是被那和尚抓来的,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王子虚扭头一看,一个十来岁的黄衣小姑娘抱腿正坐在地上,方才的话便是出自她口。   “别担心,我这就救你出去。”他刚一运转内力,就觉丹田一空,雄浑的内力此刻竟半分也没了。   “我的内力呢?怎么可能!”他惊怒交加的大吼一声。   左侧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嘲笑道:“别白费力气了,方才那和尚喂给你一颗药丸,如今是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的。”   王子虚扭头一看,是个老婆婆,盘腿坐在地上,靠着石柱眼也没睁。   他不死心,再三尝试,却是一点内力也无,而且还手脚酸软,想挣脱束缚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王子虚一屁股坐到地上,缓了口气,抬眼打量起四周。   十根石柱,算上自己共有七人在缚,自右侧开始分别是黄衫小姑娘、山羊胡须的中年人、盘坐在地上神情冷峻的中年尼姑、灰衣老和尚、宽袖长袍的妇人、空、空、空、老态龙钟的婆婆。   他逡巡一遍,将目光定在一处,惊叫一声,“灭绝师太!您怎么会在这里?”   王子虚未遇到王含章前几乎未曾游历江湖,只大同、姑苏两地来往,得遇先祖指点后见的人多了,在场之人却也只认识灭绝师太一位。   这种场合,被人认出来很是尴尬,尤其以灭绝的身份地位,堂堂峨眉派掌门人竟被人抓了来,真是滑稽。   灭绝也不搭话,哼了一声就算应了。   左边的老婆婆哈哈两声,“怎么,没想到灭绝老尼也会被抓吧。小子,你是何人,怎么被抓来的?”   王子虚想了想,说道:“在下王子虚,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了,比不得诸位前辈。当日我正在家中午睡,那人就突然闯入房中,一招将我擒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方才刚醒,就见到了诸位。”   “小子很费解,也未曾得罪过这人,怎得就把我抓了来。”   “何止你费解,我们都很费解。”老婆婆冷笑一声,对那一言不发的老和尚喊道:“空性,你费不费解?”   “空性?少林寺的空性神僧?”王子虚叫了出来,神色极为震惊。   “嘿嘿……”老婆婆坏笑一声,也不搭话。   那老和尚睁眼看看王子虚,叹了口气,“老衲正是空性,当不得神僧之名。”说完又合上眼一言不发。   “空性神僧怎会当不得这名号呢?落到这种下场仍然一言不发,真是好大的威风呢。”   老婆婆口齿很是伶俐,将空性损了一遍。   空性呼吸粗重了两下,就是不说话。   他常年在少林寺潜心武学,甚少下山,武艺是大大的好,人情世故却不精通,已被那老婆婆损了多次,前日里就不再同她搭话了。   “金花婆婆,你省着些唾沫吧,今天还有饭吃,明天说不定你人头就飞走了!”那宽袖长袍妇人烦的很,这样说了一句。   “我人头掉不掉的不要紧,只是你这昆仑派太上掌门的人头掉了岂不可惜。别人成亲找的是男人,你却找的是儿子,班淑娴,你本事可大的很呐!”老婆婆说话毫不客气,直将她气的脸色发青。   ……   金花婆婆、班淑娴;   ……   王子虚目瞪口呆,这样的大人物,怎的都被抓了来,再算上灭绝师太和空性神僧,他瞬间觉得自己被抓来也不算什么了。   灭绝师太睁眼冷声道:“也就是你我都在这里,身不由己,若是在其他地方,老尼定一掌毙了你!”   “呵,没了那把倚天剑,你灭绝还想那般轻易的就逼退我老婆子?哼哼,只怕你还差了点!早就听说你没了倚天剑,躲在峨眉派不敢出门,无缘得遇,若没了这鬼索,少不得让你尝尝老婆子的金花!”金花婆婆冷笑连连,竟是半点也不畏惧。   灭绝师太气的咬牙切齿,论口舌她可不是金花婆婆的对手。   空性在她旁边听到“咯吱”“咯吱”的磨牙声,生怕这师太气死,忙道:“阿弥陀佛,几位少说两句吧,都是虎落平阳,何必再惹口舌。”   “老和尚你修禅的功夫不到家啊,什么虎落平阳,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来?都说少林这些年威势大的很,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空性神僧就这般猖狂,那空闻方丈不知又是如何盛气凌人呐?隔着三里地怕是就闻到嚣张的气焰了吧!”   空性登时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嘴唇动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王子虚见金花婆婆舌战三大门派高人,看的是眼花缭乱,悄悄和少女对视一眼,两人噗嗤一声,偷偷笑了出来。   金花婆婆老眼一横,“你笑什么?莫不是被抓来的时候磕到了头,傻了吧。”   王子虚没想到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我只是觉得几位前辈身临绝境,不想着如何脱身,还在这里打口水仗,又是此等身份,当真是闻所未闻。”   “哈哈,你以为就你小子聪明吗?”金花婆婆啐了他一口,“老婆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那狗脑子里的主意我们早就试了个遍!”   “怎么样?”王子虚急忙问道。   “怎么样?”金花婆婆惊奇的看着他,“如今你眼中的莫不都是鬼?若是有用,你还能见到老婆子?”   王子虚被金花婆婆一番抢白,弄的头昏脑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傻话,登时脸一红,不再言语。   金花婆婆战败在场其他人,冷笑两声,像个胜利的大公鸡,将在场几人缓缓看了一遍。 第210章   胡青牛手撕金花婆婆   一时间无人说话,金花婆婆将目光对准一直没说话的山羊胡男子,饱含恨意的道:“胡青牛,除了来到说了两句话,这么多天一言不发,那是什么毒药可知道了?”   “这位前辈通晓医理?”王子虚惊喜道,“前辈可有法子解毒?”   话一出口,神色又黯淡下来,“就算知道是什么毒药,有了药方,咱们在这里动弹不得,也没有药材来配,空欢喜罢了。”   听了这话,班淑娴刚睁开的双眼,悄悄又闭上了。   “哼哼,你胡前辈的医术可以通神,堪称当世第一,怎会没有办法呢!”   金花婆婆说一句眼中恨意就多一分,几句话说完,直恨不得将胡青牛活撕了。   “倒也未必。”   胡青牛轻飘飘一开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前辈有什么办法?”王子虚连忙追问。   胡青牛也不拿乔,只道:“此毒药名叫十香软筋散,原是百损道人的独门秘药。服下后全身酸软无力,半分力气也无……”   “这些我们亲身体验自然知道,少说废话,如何解毒?”金花婆婆疾声道。   谁知胡青牛冷冷一笑,“金花婆婆,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给老子耍什么横!你将银叶的死全赖在我身上,真是不可理喻,你莫不是忘了,他那寒气侵体是从何而来?”   金花婆婆面色大变,张牙舞爪着就起身要来抓他,但是被黑索缚住,只抖得哗啦啦一阵响,一步也走不动,她颤抖着手指着胡青牛,“胡青牛,你胆敢如此放言!好,好,好!若是阳教主在天有灵,让我逃得此劫,我定要让你受千刀万剐之刑!老婆子我说到做到!”   灭绝师太、空性、班淑娴三人面面相觑,这金花婆婆竟是明教中人?从前竟半点也不曾听说过。   王子虚也是心头一震,他自然记得当年金花婆婆联合叛徒来偷古月剑,被王含章打退之事,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身份,当真是匪夷所思。   胡青牛哈哈大笑,“你早已破门出教,同那贼子成亲,还敢求阳教主保佑你,真是笑话!莫说你不是明教中人,即使仍是那紫衫龙王,只凭银叶的身份行事,我胡青牛也断然不会医他!”   (书中没有明说胡青牛是否知道金花婆婆就是紫衫龙王,只知道她是明教的人,还是知道她是紫衫龙王?我有点记混了,今天先这样,明天我翻书再改。)   “紫衫龙王?!”   班淑娴惊呼一声,“原来金花婆婆就是紫衫龙王?怪不得,怪不得,一直以来明教四大法王只有三个,原来金花婆婆破门出教了。”   其他人也是相当震惊,这样的事简直可以算是秘闻了,他们都是久在江湖行走之人,两人虽然说的不清不楚,但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当年的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自海外灵蛇岛而入中原,金花银叶可是好大的名头。   没想到竟和明教有这样一番来往,若非今日之事,这样的秘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知道的。   灭绝她们吃瓜吃的很有兴味,王子虚和黄衣杨姑娘却一脸懵懂茫然,知道金花婆婆是紫衫龙王,还有呢?   ……   金花婆婆挣扎两下无果,逐渐平静下来,靠着石柱萁坐在地上,两只眼阴测测的盯着胡青牛,一言不发。   王子虚看这目光心里发毛,忙转头问胡青牛:“前辈,什么法子可解?”   胡青牛深吸一口气,索性闭着眼道:“我曾学过一套针法,可以刺激人体潜力,暂时让内力恢复,但是持续时间只有一个两个时辰,且此法会透支身体,使用过后会有大损伤。”   空性闻言就要开口,只听胡青牛又道:“我猜空性大师要身先士卒,在下钦佩的很。可惜咱们都被绑在柱上,你够不着我,我碰不到你,所以……”   几人面色又黯淡下来,给了希望,又变成绝望,尚且不如不说。   王子虚叹了口气,转头问杨姑娘:“这几位都是有本事有身份的大人物,我算个意外,小妹妹,你又是怎么被抓来的?”   杨姑娘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闷声声的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正和师傅在外采玉蜂浆,这个恶人突然窜出来要抓我,师傅打不过他,就和我退到古墓里,本来以为安全的,谁知那番僧也跟了来,然后我们就借着古墓机关和他打,可惜没打过,师傅受了伤,我就被他抓来了。”   “古墓?”王子虚听到这个词,奇道:“难不成你们生活在墓里?”   “是呀……”杨姑娘坦然点点头,“我从记事起就在古墓中生活的。”   “你姓什么?不,你师傅姓什么?”灭绝师太忽的插了一嘴问道,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小姑娘,似是想到了什么。   杨姑娘被吓了一跳,小声说:“杨,我和师傅都姓杨。”   灭绝师太“嘶”了一声,面色变了又变,转瞬间已变换五六种表情,最后用鼻息长出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王子虚感到奇怪,看看两人,到底也没敢问什么。   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呼呼风声吹过。   看着天边的落日,脚下拉长的石柱倒影,他道:“我们这是在草原上吗?”   “西域。”班淑娴搭了话。   “这么远……”王子虚叹道:“即使有人想救我们只怕也找不到啊。”   “救你?”班淑娴嗤道:“谁会来救你?”   “前辈是昆仑派掌门夫人,可不能看不起人呐……”王子虚嚷嚷着,“你们自有门人弟子相救,少林、峨眉、昆仑,定是满江湖的在找你们。金花婆婆和这位胡前辈定然也有明教相救,小妹妹也有师傅找寻,小子也是有人挂念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若是先生来救,定然能将咱们救出来的。”   “先生?哪来的先生,张先生还是李先生,不会是你家的西席先生吧!哈哈。”班淑娴毫不掩饰的嘲笑道。   王子虚对她观感差了许多,就道:“是王先生。”   “哪个王先生?”班淑娴翻翻眼皮,显是未放在眼中。   灭绝和空性倒是睁眼看他,灭绝冷笑两声,“原来是王先生门下弟子,好的很,好的很。”   王子虚立刻想到张汶夫妻将倚天剑夺了的事,登时吃瘪,不敢言语,偷偷把目光转到一边。   知道的自是知道,虽有仇恨,心里到底是多了几分希望,未听过这个名号的,只仰面朝天,心中期盼老天降个雷能把番僧劈死。   只金花婆婆一人,死死盯住胡青牛,两眼通红也不放松,看的旁人胆战心惊。 第211章   轮回功   废墟另一头。   一团跳跃的篝火映照着番僧寂冷的脸,荒凉的夜风从远处吹来,已是五月里,却凭添几分肃杀。   他看着碎成八瓣的珈蓝寺的牌匾,心绪激荡飞腾。   他法号为宝相,当年的珈蓝寺方丈为他取这个法号,意寓勘破众生万相,登临西天极乐世界,得证我佛大道。   可惜往事如烟,过往的种种,志满英才的方丈、熙熙攘攘的寺中师兄弟、庄严巍峨琉璃净光的珈蓝寺……都已湮灭在奔腾的时间长河,化作虚无。   宝相抬头看看繁星点点的夜空,一片怅然。   也是这样一个星夜,密宗和大雪山几大佛寺的高手同时攻入珈蓝寺中……   冲天的大火夹杂着刀剑惨呼,偌大的珈蓝寺化作一片修罗场,最终活下来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人。   唉……   宝相一声叹息,目光陡然锐利了几分。   都是《轮回诀》!   用中原人的话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轮回诀》给珈蓝寺带来了兴盛,同时也带来了毁灭。   这门神功的出处已不清楚,只知道它是在上代珈蓝寺方丈手中发扬光大的。   《轮回诀》是以阴阳五行为根基,化十天干为主路,修行此功法后,于特定时机服下灵药即可一步登天。   五行为各人命数,阴阳即为男女,十天干即男五、女五共十人。   宝相如今在手七人,之前他每日都以通心诀神通同六人结合,吸取他们的武功经验,化为己有,不断强化自身。   这是提前强大自身,以免等那日吞服灵药时万事俱备,却毁在了自己身上,功亏一篑。   所以张清河那般惊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进步骇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般神奇的武功。   等到十人聚集,便以他们的血液每日浇灌轮回花,一甲子之后,天地二分,阴阳交合之际,花熟即落,于此时吞服花朵,以轮回诀炼化,便可登临西方琉璃世界,破碎虚空。   轮回花的种子和神功一同而来,已不可考,最初只有三颗,前代方丈用去一颗,于大劫中丢失一颗,宝相手中的是唯一一颗。   当年的那位方丈集齐了金木水火土五个男子,以此法练就神功,可是未分阴阳,只得阳之一道,所以只称《小轮回诀》。   即便如此,也可称当世第一,打遍藏地无敌手,让珈蓝寺兴盛一时。   但因他神功有缺,未能功成造化,寿数有损,没几年就去世了。   然后珈蓝寺就迎来灭寺大灾。   ……   噫嘘唏;   ……   当年的他还不足十岁,带着方丈托付给他的轮回花种和三分之一的轮回诀远遁他乡,直到最近才集齐轮回诀,得以修炼。   没错,当年金刚门从中也掺了一手,火工头陀尚且在世,凭借一手硬功夫抢得三分之一的神功,然后多年未参悟出东西,最终交由许正阳,再到许幻山。   最后的三分之一则是白马寺本观大师所得,他年轻时徒步千里到密宗交流佛法,不知他是怎么拿到手的。   在本观被苏昌、张汶等人杀死后,宝相根据他生前的轨迹一一找去,最终在白马寺找得最后的三分之一。   他如此辛苦的收集此功法,几十年不改初心,全是因前代方丈的遗言。   当年修成小轮回诀的前代方丈临死前曾留下这样一番话:“此神功太过逆天,密宗和大雪山必不会放过我珈蓝寺,即使我屠尽他们佛寺高手,结果也不会变,所以我并未行那恶事,为我珈蓝寺留了一线生机。   天机所示,一甲子后当是复兴之机,当卧薪尝胆,静待此时机到来。”言罢溘然长逝。   宝相称之为甲子劫,从珈蓝寺覆灭到如今,正是一甲子的时光,无论如何,他都会抓住这时机,练就神功,复兴珈蓝寺。   一定……   ……   他盘坐在火堆前整整一夜,当第二天早上的第一缕晨光照射下来时,宝相双眼骤然绽放一道亮光,炽热又浓烈,方才天机指引,第十人的身份他已有所感应,按照心底的指示赶过去,便知是谁了。   这是轮回功的奇异之处,神功大成的十人皆有天机指引,无需费力寻找。   宝相和前代方丈坚信这是佛祖给予的指引,所以他才这么自信,神功大成之日,便是他破碎虚空,登临彼岸之时。   神功天授,岂有不成之理。   十人他已得其七,许月娘和史火龙差些得手,没关系,他这次会将他们同这第十人一起带回来。   宝相起身拍拍衣袍,目光看向东方,张三丰的大名他早就听说,不知是否徒有虚名。   ……   王子虚被一阵响声惊醒,睁眼一看,宝相正拿着些东西走来走去,放到每个人身边,他旁边也有。   定睛一看,是一个半人高的水瓮和一摞干巴巴的面饼。   给每个人分完这些,宝相就不见了踪影。   班淑娴幸灾乐祸的说:“嘿嘿,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倒霉蛋。”   “前辈,您什么意思?”   班淑娴嫌弃的掰下一块面饼放进嘴里,“就是有人要倒霉了的意思,看到这水和饼了没,在他回来之前,咱们就靠这些活着了。”   王子虚立刻明白了,“他又去抓人了。”   “我被抓来的时候,只有空性大师在,此后他每消失一段时间就带回来一人,每次消失之前都留下水和饼,生怕咱们死了。”   班淑娴冷笑一声,“也不知是要把咱们烤了吃还是炸着吃,兴许等这十根柱子都绑满人就知道了。”   “吃的方法多着呢……”胡青牛呵呵笑着,转头对杨姑娘说:“你觉得咱们会被怎么吃?煎、炒、煮、炸、焖?”   杨姑娘的玉女心经刚练皮毛,还是孩童心性,被胡青牛一唬,吓了一跳,登时泫然欲泣。   胡青牛哈哈大笑,“小姑娘放心,我倒是觉得他不像是要吃了我们的。”   “那,那会怎么对待我们?”杨姑娘眨着大眼睛,怯生生的问。   “他可能会把我们剥皮抽筋,五脏六腑挖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依次放进丹炉中煅烧,最后炼成一颗十全大补丹,吃了就升天了!哈哈哈。”胡青牛想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哈哈笑个不停。   杨姑娘想象出那种场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王子虚在一旁直翻白眼,连连安慰她。   今天无更   这本书已经到了最最后,也写不了多久,突然想到一件事,前两天还厚颜感谢几位上帝的投票,其实不用投了……   最后了嘛,投不投的看大家心意就好,建议不要投,但是投了我会很感谢,嘿嘿;   ……   如题,今天无更,抱歉;   ……   以上 第212章   冰山配顽石   “砰!”   许远身子晃了晃,心头暗道这莫七侠好厉害的铁掌。   莫声谷“噔噔”震退两步,轻吐出一口气,抱拳道:“许兄的流云拂手好生厉害,在下佩服。”   许远摆摆手,意兴阑珊道:“你不过二十岁就有这般功力,我痴长你十多岁,却不知活到了哪去,等再过十年,我可就被你甩开了。”   他心头一时感叹,遇到王先生时已错过练武的最好年纪,虽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也是一流高手,但比之少年英才,还是差了不少,可惜,可惜。   张清河叼着烟袋站在一棵树下看他们比试完,敲敲烟袋走上来,朝对面一仰头,“宋大侠,上次老夫没有尽兴,这次再来试一试,你的太极圆转可有了几分张真人的意思。”   宋远桥道:“师傅学究天人,不敢称得其真意,张兄小心了。”   二人之前交手过一次,这次甫一开始,便各自以平常招式相对,未见他们有太大动作,但一招一式都甚有内涵,俞莲舟、张翠山等人看的津津有味。   许月娘看了半晌,拉着女儿回厢房去,路上笑道:“自来了这武当山,他们就日日比试也不烦不累,真是好兴致。”   许佳嫁给杨铭,已作人母,但容貌脾性还和从前无二,小女儿状抱着许月娘的胳膊笑道:“他们是“见猎心喜”了,之前在村子里,日日都是咱们几个,招式都烂熟于心,一抬手就知道对方要出什么招。   来了这武当山,几位道长都是武功高强的,我猜他们定也是和师兄弟比试烦了,所以双方才这么大的兴致。”   “这倒没什么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许月娘摇摇头,转言道:“不知道你三个师兄到哪了,是否见到了先生。”   苏昌游历刚回,就接到了王含章的来信,立刻同杨铭、韩厉去寻师傅去了。   “算算日子差不多了,应该是见到了。”许佳扒拉着手指,眼中浮现一抹担心,“师傅说他受了伤,不知伤势怎样,可还好。”   “放心,先生武功早已出神入化,不会有危险的。”许月娘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娘俩边走边说,不一会就到了厢房。许昊正在门口打拳,一招一式缓慢而有力,呼吸轻重相交,井然有序,分明是极厉害的筑基功夫。   在旁边教导他的,正是杨菱。   自少林武林大会后,杨菱不知怎的一同来了武当,同张真人一番叙话后,真人感慨万千,以贵宾之礼相待,她便在武当住了下来。   张清河他们日日比试,她也时有出手,这山上只有她们三个女子,一来二去相熟。这不,传授了许昊一套筑基拳法。   若是王含章在,定能猜出这拳法是从九阴真经里的易筋锻骨篇中化出,何等珍贵。   不过许月娘他们虽不知这武功来历,但都不是见识短浅之人,皆明晓拳法甚为珍贵,是以大为感激。   许昊幼时得王含章洗筋筏髓,筑牢根基,少年时得易筋锻骨篇五分真意,以后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真乃天命之子。   “菱妹,这山上粗茶淡饭不知你是否吃的惯,早上我让人去山下采买,晚上给你露一手,不知你可有什么忌口?”许月娘上前笑着说。   杨菱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都好,之前在古墓也是粗茶淡饭。”   她表面上与许佳同岁,然则玉女心经驻颜有术,实际年龄大出许多,又算许昊的师傅,所以同许月娘同辈相交。   许佳转头看了看,道:“俊哥儿去哪了,可是又找青书玩了?”   “方才俞二侠来过,将他带走了,说要教导两个孩子。”杨菱面色一缓,如此说道。   许月娘目光一动,顿时笑道:“这可真是,多谢俞二侠了。在这山上,也就他能管住这两个皮猴子了。”   “俞二侠一向严厉,让他吃些苦头也好。”许佳这样说,但眼里闪过几分心疼。   杨俊是她和杨铭的儿子,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来到武当后,和宋青书算有了伴,整日里四处乱窜,闹的山上好不安静,便由孩子都害怕的俞莲舟带了去教导,正好他伤势未全好,也算一消遣。   “走了有几时了?我去看看。”许佳向外张望两眼,就要走。   许月娘一把拉住她,“让小师傅采买的东西快送上来了,你帮着我一同处理,就让菱妹去吧,正好带着昊儿,让俞二侠一同教导。”   “这……太麻烦了吧?”许佳迟疑道。   “怎么会,菱妹你觉得呢?”许月娘笑着问。   杨菱目光动了动,眨眨眼,道:“那好,我带昊儿去看看。”说完,带着许昊就走了。   等不见了她身影,许佳道:“娘,这才未时,离清风小哥说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呢。”   许月娘轻轻一点女儿的头,“你呀,还是年轻。”然后笑的很是开心的进了屋。   许佳睁着大大的眼睛,脑袋里全是问号。   不年轻的宋远桥也在想这件事,他叫来张松溪,说道:“咱们师兄弟七人,只我一人成亲生子,六弟有了婚约不必多说,你们五人可要抓紧呐,为我们武当开支散叶,早日壮大我武当门楣。”   张松溪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闻言笑道:“大师兄,这事可遇不可求,咱们得慢慢来。我和五弟、七弟还好,二师哥、三师哥可要抓紧呐,尤其是二师哥,他可比大师哥你小不了几岁。”   宋远桥眉心一动,道:“我正是此意,二弟相貌堂堂,又武功高强,正是好年纪,只是他一向不苟言笑,让人伤脑筋。   我曾对你大师嫂提过一次,她笑着说:“可别说这话,我可不想害了人家姑娘,二师弟那张脸摆在那里,人家是嫁了夫君还是娶了亲爹?”我哑口无言。”   “哎,大师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正有冰山配顽石,天生一对呢?姻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张松溪同宋远桥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宋远桥沉吟了一会,说道:“此事我观杨姑娘也不是没有此意,但咱们师兄弟都是男人,不便叙话,亦不知她的真实想法。杨姑娘是师傅的恩人之后,咱们可别好心办了坏事,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这事好办,正好许夫人在山上,请她旁敲侧击两句弄清楚杨姑娘的想法。只要她有此意,咱们武当定然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门。”张松溪笑道。   “那就好,这事你同许夫人讲吧,莫要伤了杨姑娘同我武当的和气。”   “没问题,交给我吧。”   张松溪刚一应下,外面就有一弟子来报,“启禀掌门,山下来了一僧人,说要求见张真人。”   “僧人?”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这个节骨眼僧人可不是什么好身份,张松溪问:“哪里的僧人,可是少林寺的?”   “不是,他说是从西边过来的,弟子叫他长相不像中原人,应当是西域而来罢。”   “哦?这是打上门来了?”张松溪冷笑一声。   “先不要下结论……”宋远桥摆手,对这弟子道:“你将他请到紫霄宫来……”   然后对张松溪说:“将众位师弟和诸位客人都请来,派人去告知师傅,做好准备。”   “是,掌门。”   “是,掌门师兄。”   宋远桥轻吐一口气,暗道但愿不是那人。   原因   这两天没有更新是因为被学校抓壮丁了   开学在即,学校的书本分配还没弄好,就抓了我们新入职的几个人搬书找书,连续几天下来腿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预计明天最后一天,这几天抱歉了;   我现在脑子里只有那个退钱哥的表情包:日你妈,退钱!   ……   以上   离谱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被隔离了…… 第213章   完结之前   张清河暗伏于路旁的大树之上,以茂密枝叶掩盖身影,目光死死盯住大路上那个身影,心有不甘的朝前方打了个手势。   此人虽面容易于中原人,但绝非宝相其人,他同那人两次交手,恶贼面容决然确认无误,不会认错。   清风引着来人一路上了紫霄宫,一脚踏入,立时一惊。   只见宫中众人肃然而立,武当七侠和张清河、许远等分列两侧,各自手持兵器,凛冽的气氛充斥着紫霄宫。   清风悄悄咽了口唾沫,将身后来人让出,“启禀师父和诸位师叔,这位便是西域证法大师。”   这证法大师一派西域人模样,一见如此阵势,眼皮猛的一阵跳动,身子不由往后斜了斜。   宋远桥走出道:“大师安好,不知大师来我武当有何贵干?”   这位证法大师咽了口唾沫,扫过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兵器,强自镇定道:“贫僧自西域大雪山大轮寺而来,奉大法师法旨,来寻张真人辩法,不知……”   宋远桥同俞莲舟对视一眼,说道:“大师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   “远桥……”   他话说一半,一道声音自紫霄宫后飘来,登时不再说话。   “原来是大雪山的大师,贫道早年间也同大轮寺的高僧打过交道,可惜年代久远,已忘的差不多了。”   随着话音,张三丰转入场中,清矍的身影一派仙风道骨,比之数年前更缥缈几分。   证法猛然一行礼,说道:“见过张真人,大法师还记得早年间同真人在西北河套的那场对战,故特谴贫僧来走一趟。”   “哦?原来是故人。”   张三丰微微抬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好一会才笑道:“是上明法师吧,他如今有一百岁了?”   “今年正九十九,法师近日有感,自觉年老,寿数不过百岁,故请张真人您远赴西域,见他最后一面。”证法神色哀伤,却不失恭敬,显然那上明大师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说来也是,从前同张三丰交过手,全身而退,年岁近百的高人,怎么看都是不凡。   他话音刚落,俞岱岩就喝道:“我师傅比之那位法师小不了多少,如何敢让他老人家千里迢迢的去见?法师若有此心,何不来我武当一会!”   证法道:“上明法师已然年老,比不得张真人神功造化,只想着圆寂之前能圆了最后的遗憾,是以才有贫僧这一行。”   末了,他补充一句:“从大雪山到武当山何止千里,只要能让上明法师不留遗憾,贫僧也算值得了。”   听了这话,宫中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生前的最后一愿……   张松溪上下打量着证法大师,忽然道:“大师的中原话说的甚好,虽有西北口音,但已然不似大雪山之人了。”   证法微笑道:“贫僧为大雪山行走,久在西北行走于世,与汉人打交道甚多,练得这口中原话,故上明法师才谴我来此。”   张三丰同样微笑着说:“大师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休息一番,此话咱们明日再议。”   证法面色一急,刚想说什么,又想到什么,就面色一顿,生生止住,曰了声佛号道:“如此,那便明日再议。”   张松溪引着他走出紫霄宫,证法刚一转身,就听得身后张三丰悠长的声音:“无量天尊!”   众人只见张真人忽的开口,一身道袍无风自动,须发飘散,一掌轻飘飘的拍向证法。   众人心头大骇,不知张真人怎得突然发难,且还是偷袭,但各人都在一瞬间有了动作。   证法大师面色不变,眼中可惜之色一闪而过,整个身子以诡异的姿势扭转一百八十度,抬手与张真人双掌相对。   瞬间,二人身子同时一晃,证法想抽身而退,哪知张三丰掌力似刚实柔,竟牢牢的将他的手掌吸住,抽身不得。   就这一耽搁,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三人六掌齐发,一齐拍在证法胸腹。   这三人功力已然大成,各自走出自己的道路,只待时机便可一窥神而明之,三人发力。   即便是渡厄三人的金刚伏魔圈也可一斗,即便是神而明之也不敢硬接!   但他们双掌刚一碰触证法身体,只觉好似拍到了一块铁板,犹如城门之厚,掌力竟半分渗透不进,反倒被震的掌心生疼。   接着“喀喀”几声,张翠山的镔铁判官笔、烂银虎头钩,殷梨亭、莫声谷、张清河几人的长剑竟一齐折断!   他们的攻击都落在证法要穴之上,寻常高手哪能毫发无损,不知这证法练的什么神功,全身上下竟无半点要害不成?   证法哼哼两声,猛然深吸一口气,胸腹之间陡然内缩,宋远桥三人不由自主随之前进,冷不丁他突然胸腹一张,三人直接被震飞出去,不由各自心头大骇。   张三丰双目陡利,左手一牵一引,直点证法檀中穴。   他这一指看似绵软无力,瘦削的手指皱纹满布,几无破纸之能,但落在证法眼中却是石破天惊的一指。   在他眼中,这一指好似天外而来,鸿飞冥冥,无迹可寻,他心头有预感,如若胆敢硬接这一指,刚刚大成的金刚护体神功必然不敌。   故而他大喝一声,一股刚猛无比的真气自掌间迸发,竟生生将张真人太极掌力逼退三寸。   他身子一晃,趁机避开那一指,想抽身而退,哪知张真人竟毫不犹豫的再次逼近,一退一进之间,太极掌力始终距其三寸。   当当两声,证法抽空拍段张清河、殷梨亭等人的断剑,此时他已退到紫霄宫门口,张真人紧随其后。   证法深吸一口气,身子猛然下沉,大喝一声,“好厉害的张真人!”   第一个字出口,二人双掌相交,第二字刚落,已是四掌相对,此后五字,每一字出口,二人便是一股内力对涌,等这句话说完,紫霄宫门口铺地的青砖已然化作靡粉,门槛炸飞,二人三尺方圆一片狼藉。   “好厉害的张真人!”   证法又说了一遍,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对方,“不知我哪里漏了破绽,被真人识破?”   张三丰一双明目清湛,淡淡微笑:“阁下神功无双,改换面目毫无破绽,老道无法勘破。但是阁下的护体神功已然化境,除了那位番僧恶人,贫道不相信当世西域还有第二人有如此神功!”   “不愧是张真人!”   证法,不,宝相收起心头对张真人的轻视。原本在他看来,一个常年闭关的老道,即便踏足神而明之,又有什么厉害的。   但今日交手,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何其大的错,对方的阴阳内力圆融造化,集尽变化之能,再进一步恐怕就要破碎虚空,白日飞升了。   宝相只道自己灭了大雪山大轮寺,汲取他们的武功精华,护体神功大成,轮回功几近完美,当世无可敌手,哪想到刚到武当山就遭遇了滑铁卢。   他如何知道,王含章同张真人论道是共赢之事,此时的张真人比之原着中十多年后创出太极功还要厉害三分,比之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啊!”   张清河怪叫一声,震惊无比的看着证法,他同对方交手两次,哪里能想到他就是宝相!   许月娘一直拉着许佳不让她出手,悄悄躲在角落,此刻一听这话,同许佳二人身子一晃,已朝后方跃去。   她刚知道又西域僧人来拜山时就心有疑窦,哪里那么巧,刚出了个番僧恶人,又来个番僧?   是以她早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宝相余光瞥见许月娘离去,哼一声,“想走?”   就见他双目锐气逼人,双掌力气大增,以力压人。   张真人虽然内力不弱于他,但到底年近百岁,而宝相才不到七十,如何能比,不由面色微变。   宝相趁机硬受张真人一波真气,闷哼一声将之逼退,身子一晃,就要去抓许月娘。   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张翠山、殷梨亭、莫声谷七人同时大喝:“恶人休走!”   刹那间七人排成一排,自左侧横插而入,当先的宋远桥双掌汹涌拍出。   宝相上次已知晓对方内力相接的厉害,自不与之硬碰硬,连避三掌,身子就往空中一跃,大鹏展翅般向后飞跃而去。   位于七人中间的张翠山、张松溪、莫声谷三人齐齐拍出一掌,本打算阻上一阻,谁知宝相身子猛然一滞,硬受二张一掌,却伸手抓住莫声谷手腕一扯,猛然间一股大力,直接把莫声谷拉出七人阵列。   莫声谷来不及反应就被宝相点住穴道,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抗在肩上,同师父擦肩而过,带出紫霄宫。   宝相反身同张真人一瞬间过了七八招,不惜身受对方三掌也要离开这里。   眼看就要跃出紫霄宫,宝相心头喜悦无比,史火龙前日已落入他手,莫声谷如今在手,只差许月娘一人了!【space】   ……   甲木:胡青牛;   乙木:许月娘;   丙火:史火龙;   丁火:灭绝师太;   戊土:莫声谷;   已土:杨姑娘;   庚金:空性;   辛金:金花婆婆;   壬水:王子虚;   癸水:班淑娴;   ……   待得许月娘一同抓走,十天干集齐。   ……   七七甲子劫之日就在眼前。   轮回花开……   轮回功成……   世间再无敌手。   珈蓝寺再次复兴!   ……   多美好的画面;   可惜;   他见不到了;   ……   就在他刚踏出紫霄宫之时,武当山道上一道人影高高跃起,重重落下!   轰!   烟尘乍起……   紧追出来的武当众人和张清河只听到“啪啪啪”三声,莫声谷被抛飞而出。   张翠山飞身将其接下,略一检查,发现只是被点了穴道,心下一松,忙又看向宫前。   张三丰大袖飘飘,闪身加入其中。   霎时间,无数沙尘被劲气席卷而起,笼罩着战团不被外人看清,只能听到一连串的拳脚相撞,拳拳到肉之声,骇人无比。   武当众人看着这一幕,不但没有担心,反而心头一松。   当世堪比师傅和宝相之人,除了王先生还能是谁?   师傅和王先生联手,番僧如何能逃,今日他必死!   ……   山道上再有二人飞身而至,却是苏昌、杨铭二人,他们刚一现身,就同时将手中兵器扔出,同时大喊:“师傅接剑(刀)!”   二人手中一刀一剑没入战团,宝相瞬间厉啸三声,随即被“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之声淹没。   众人分列四周,严防宝相逃脱。   过了片刻,席卷的尘土范围越来越大,众人依稀能看到三道人影闪烁不定,手中兵器寒光闪烁,不由都心头胆寒,纷纷退开。   场中一时分不出胜负,俞岱岩道:“屠龙刀和倚天剑不是在天鹰教,怎得会在你们手中?”   苏昌二人一身风尘,显然是日夜兼程而来,他道:“是殷野王送来的。这些天,我们我们随着师父日夜不停的赶路,可是累坏了。”   众人听他讲述,原来,当日他们在王家庄找到王含章之时,王含章已经想到轮回功是聪本因大师那里听来的,随即想到珈蓝寺等消息。   于是他让王家父子去西域打探珈蓝寺之事,尤其是珈蓝寺原址,没准被番僧抓走的人就在那里。   随后又让张汶去天鹰教传讯,他要借屠龙刀和倚天剑一用。   他听了众人与番僧的几次交手,对其护体神功有些忌惮,于是想借兵器之利破之。   张汶到了天鹰教殷天正自无不肯,恰逢殷素素生产,便让女婿歇息,派殷野王送来刀剑。   同时王含章带着苏昌与杨铭赶来武当山。   并非是他有未卜先知之能,而是他想着这番僧功力非凡,与张真人联手方可万无一失。   谁知到了山下,听守山弟子道今日有西域僧人上山,心头有感,随即飞身上山,恰逢其会。   苏昌这番话说完,众人对王先生才思敏捷有了新的认识,纷纷庆幸,不然莫声谷可就要被抓走了。   此时大战仍未停歇,他们看着四射的劲气,听着金铁的交鸣,不由为张真人和王先生担心。   这番僧武功何其高强,竟能在两位经天纬地的高手联手之下支撑这么长时间!   实在厉害…… 第214章   完结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烟尘中再无半分声响传出,众人面色凛然,手握兵器严阵以待。   不知现身的会是谁……   在他们想来,王先生和张真人联手,番僧是绝无可能逃脱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事有不好,就……   随着烟尘散落,三个身形不一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待完全看清后,在场之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只见王含章扶着张真人,二人身上衣衫破乱,各有不同的伤势,张真人嘴角身前更有血迹,明显受伤不轻。   而宝相,他被一刀一剑前后贯穿胸腹,汹涌的鲜血自嘴角、胸口流出,一双铜铃般的眼眸大大睁开,满是不甘。   眼见大事将成,神功圆满,天下无敌,谁料横死在此,汝之奈何,命数使然。   可惜,可叹……   几十年的努力终究化作一胚黄土,随风而逝,消散在世间……   王含章伸手轻轻一推宝相,那死不瞑目的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砰”的一声,溅起一片尘土。   死的不能再死了。   王含章松了口气,神色立时萎靡,一口血喷了出来。   “师傅!”   “王先生!”   众人一齐抢上,将他扶住,七嘴八舌的查问伤势。   “无甚大碍,只是伤势不轻,需得静养几月才好。”王含章如此道,张真人也是点头。   这一战,二人使出了浑身武学,几十、几百年的功力倾囊而出,不惜自身伤势,才将宝相击杀在此,所幸功成了。   ……   “那牧羊人说的就是这边吧?”   王家父子远赴藏地,一路打探,可珈蓝寺消亡六十年,记得的人几近于无,只能根据他们留下的只言片语四处搜索。   他们已找过三四个地方,但都不是,如今这个不知是否是真的,父子三人神色如常的向前方的废墟而去。   王子虚掰下一下块干饼含在嘴里,抿住一口水将其浸湿,缓缓咀嚼,咽了下去。   宝相留下的食物足够,保质期也够长,只是这味道嘛,只能说能吃。   一开始觉得拉嗓子的干饼,现在也能平静的吃下去了。   人是可以随着环境而改变,不断适应的,但是心志之坚可比磐石无转移,绝不能有懈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心志,饿其体肤……”   王子虚在心中默背圣人之言,保持心性坚定,身居困苦之地,也要精神饱满。他相信祖爷爷不会不管自己,以祖爷爷之能,绝对能救出自己。   这是,他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忙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金花婆婆瞥见他的动作,嗤笑一声,“小子,这地方荒无人烟,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除了那人还能有谁?不过你可以猜一猜,这次被抓来的人是谁,是否认得?诸位,你们也猜一猜?”   空性和灭绝盘腿而坐,闭目不语,班淑娴低声骂了两句,胡青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杨小姑娘神色有几分呆滞。   王子虚转头将众人一一扫过,心头一气,大声说道:“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将默背的孟子喊了出来。   金花婆婆翻着白眼,气的不去看他。   来处的脚步声一顿,急忙飞奔而来,王家父子飞身而来,就见自家儿子(孙子)站在地上,昂首挺胸,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们的到来也弄出了动静,七人皆转头看去。   王子虚双眼瞬间大睁,又惊又喜的大叫道:“爹,爷爷!”   另几人大喜过望,心头只萦绕着一个念头:终于有救了!   只是金花婆婆在如此想的时候,神色却有几分难堪。   ……   恶人被张真人和王先生联手除掉,被抓走的人也救了出来,江湖再次恢复了平静。   可惜那史火龙,宝相当时抓走他藏在了某地,想着自武当回返时一齐带回藏地,结果自己永远留在了武当,史火龙所在也是无人可知。   武当派帮着丐帮在附近找了半月,终于在一处农户地窖里找到了史火龙的尸体,身上没有伤痕,明显是饿死的。   众人尽皆无语,丐帮派也无话可说,只得好好将他安葬了,另选一帮主出来。   ……   王含章闭目躺在摇椅上,拿着颗桃子吃着,悠哉悠哉的轻轻晃动,好不惬意。   “手臂抬高。”   他眼也不睁,随手将吃完的桃核弹出,正打在许昊刚刚垂了一点的胳膊上,许昊吃痛一声,忙又忍者酸疼将胳膊抬起。   此时正是初夏,小院四面绿荫环绕,桃红柳绿间竹音沙沙不定,恰在院子中央露出一块日照之地,许昊正站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两刻钟,王含章舒爽的伸了个懒腰,“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回去记得练功。”   许昊立刻松下身子,行礼拜别后哎吆哎吆着回家去了。   王含章起身,不见他如何动作,甫一抬脚,人就到了门口,“别藏了,出来吧。”   门外静了静,苏昌笑嘻嘻的从一侧大树后转出,行礼后道:“师父的武功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王含章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呀,若是能将心思放在功夫上何以你师兄妹五人中你排最末。”   苏昌不在意道:“都是缘法,缘法。弟子缘分未到,所以还需师父多多教导。”   “弟子前几日在外遇到张五侠,是来给您送喜帖,弟子就替您接了。”   说着他拿出一张大红喜帖,王含章打开来看,一对新人的名字赫然是“俞岱岩杨菱”。   王含章登时失笑,“这两人竟然成亲了。”   因他的缘故,整个倚天时间早已偏离的不知去了哪里,俞岱岩和古墓后人成亲……嗯,也是可以的。   “师父您去吗?”   “自然要去。”   王含章嘴里答道,神魂却在感知喜帖上的隐藏信息,片刻后心头感叹,张三丰不愧是张三丰,终于踏出了那一步。   他抬眼望向武当方向,目光悠长,似是看到了那位老道吞吐天地灵气,破碎虚空的景象。   王含章心头一叹,随即将这情绪抛在脑后,心底升起一股豪情,算起来自己年岁不过三十,比张三丰小了数倍,距离那个境界却只有半步,数古今风流人物,自己也是屈指可数,不必羡慕别人。   同时他心底也有几分好奇,前路无阻,破碎虚空后将去何处呢?   ……   万里层云;   千山飞鸟;   道无止境……   完本感言   最后一章拖拖拉拉这么久终于是写出来了。   呼;   说来这不是第一次开书,是第二次,但却是第一次写完一本书,心里有几分激动,几分感慨。   (第一本叫游走在武侠世界,哇哈哈哈,和本书一字之差,也是我写的,不知小伙伴们有没有看到过……)   从2020年十一月到2021年十月,将近一年的时间,完成了这本书。   中间考编停更了好几个月,当时在想是稀稀拉拉的更还是考完再更,最后采纳了读者的意见,考完再更,结果过了笔试,面试被刷了下来,唉;   考完试惫懒,更新也一直不给力,很是惭愧,惭愧;   ……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让我写完这本书;   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打赏,月票和推荐票,给了我动力;   感谢编辑田七大大,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这个扑街;   ……   穿越到金老的武侠小说中,修炼武功秘籍,左拥右抱,大杀四方,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我也是,基于此才有了动笔的想法,最终付诸实践。   看过的小说很多,脑中的小说想法也很多,真正动手写的时候才知道是什么感受,并不很容易,尤其是将脑海中的画面转化成文字……   现在重新看主角打逍遥子剑阵那章,我扣出了三室一厅……太尴尬了……   ……   其实我最开始的想法是写天龙、神雕、倚天和笑傲,但写着写着就发现好难啊,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写书中一直有留言说毒,尤其是易筋经那里,这个嘛,写完的我已无力更改,只是在后面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桥段了,各位也能看的出来。   也算我的进步,哈哈哈,好不要脸;   ……   哎呀,说了好多废话。   完本感言嘛,反正就是感谢;   感谢各位读者,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我还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继续写书。   ……   以上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