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真是实习医生啊》 1、实习医生 霸都。 东南医院。 作为本市的龙头三甲医院，即便是工作日的清晨，门诊大厅里也早就人流如织，各项检查室的门口都排起了长龙。 这似乎正印证了那句话：疾病的光临从来都不会提前预约。 而恰在此时，一群身穿崭新白大褂的年轻人立足于人流之中，望着气派辉煌的门诊大厅，眼中的期待和恐惧不加掩饰，喉咙深处发出无意识的叹喟。 “怎么这么多人啊……” “咱们就要在这里实习吗？” “好想留在这里，可惜希望不大……” 在这群年轻人中，一位身材挺拔，外貌俊秀的男医生格外惹人注目，白大褂一丝不苟的穿在他的身上，合体裁衣，气质出拔。 只不过此时他眼神有些涣散，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正在为此苦恼。 “阿杰，你发什么愣？今天可是咱们第一天实习，能不能打起精神来！” “对了，你第一个科室想去哪儿，我听师兄说，第一个科室去内科最好，节奏慢，工作少，能让咱们快点适应临床生活。” 说话的是一名圆脸黑皮的胖子，他是苏杰大学时的舍友，同时也是臭味相投的基友，杨宇晨。 “啊？我挺想去急诊科的。”苏杰猛地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急诊科？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虽说那里挺刺激的，各种疑难杂症层出不穷，但我们刚刚下临床，什么都不懂，去那里只会挨骂。”杨宇晨啧啧摇头，显然对苏杰的选择很不理解。 “嗯。” 苏杰没有解释什么，默默低头，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文字给吸引住了…… 【叮，医疗辅助系统已绑定】 【您好，苏杰医生】 【新手礼包已发放，注意查收】 【新手任务：进入急诊科实习，任务完成有对应奖励发放】 …… 系统嘛…… 看过不少沙雕网文的苏杰心有明悟，同时又有些难为情。 系统称呼他苏杰医生，可他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呢，只是一个实习医生而已…… “系统？”苏杰小心翼翼的发问道。 【我在】 冰冷的系统音响起。 “领取新手礼包。”苏杰继续试探。 【新手礼包发放中……】 【巅峰医生体验卡*1】 【可短暂体验一名巅峰医生的状态，限时一分钟】 等于给了一次开无双秒怪的机会嘛……苏杰在心里默默点头，嘴角忍不住划出了一道弧度，欢欣雀跃。 但同时又有些嘀咕……一分钟能干啥，系统多少有点抠搜啊。 这时，一名顶着地中海发型的医生走到了实习医生的队伍前，原本还嘈杂喧嚣的实习生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噤若寒蝉。 地中海医生睨视了一圈新兵蛋子，然后怒目圆瞪道： “谁教你们这么穿大白褂的，把扣子给我扣好，来医院实习不是让你们耍帅装酷的，我奉劝那些被无脑医疗爽剧洗脑的家伙趁早滚蛋，不然等你们犯错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们！” “我先把话说明白，进了医院，你们就等于一只脚踩到了监狱里，认清你们自己的定位，凡事问过自己的带教老师再去执行！” “都给我精神一点！” 突如其来的下马威！ 但很奏效。 几个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年轻人赶紧把白大褂扣好，头深深低着，一副已经犯了大错，即将进监狱服刑的模样。 地中海医生继续如同猛兽巡视自己领地一般，眼神毫不顾忌的打量着这一批新实习生，一通PUA话术将这群年轻人的心气儿彻底打压后，他才拿出一本记名册开始报名： “许巍，急诊科。” “是。”那人有气无力的答应一声，内心虽然充满了抗拒，但也无可奈何。 “杨宇晨，神经内科。” “是！”杨宇晨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苏杰，神经内科。” “是。” 对于第一站就去内科，而且还是和好基友杨宇晨同一个科室，苏杰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可现在系统的任务摆在眼前…… 【进入急诊科实习，任务完成有对应奖励发放】 苏杰想去急诊科，想要完成任务，他想看看除了【巅峰医生】的奖励外，系统还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可看着地中海医生一副不容商榷的霸道样子，苏杰想了想还是没有申请换科室。 这不是去争取，这是去送死，闪现迁坟…… 十几分钟之后，所有名单报完，每个实习生都有了自己的去处，大家或是兴高采烈，或是唉声叹气，但内心深处都对即将开始的实习生活充满了期待…… “走吧阿杰，看来我的祈祷奏效了，传说神经内科的师姐们长得都很哇塞哦。”杨宇晨拉着苏杰，猴急着就要去实习的第一站报道。 “好，走吧。” 虽然没能完成系统任务，心情略显失落，可一想到马上就要带着系统开启实习生活，苏杰心里还是跃跃欲试，充满了期待。 东南医院有两栋高楼，门急诊和外科楼合并一栋，而内科楼则独立出来，两者之间有连廊连接。 此时正值秋冬季节，外面还飘着冰冷的细雨，两人于是决定上三楼，直接从连廊前往内科楼，避开冰冷刺骨的秋风秋雨。 艰难穿过拥挤的人流，两人好不容易来到了三楼，连廊的入口处。 不过不巧的是，几名推床的住院患者正在试图穿过狭小的连廊入口，苏杰和杨宇晨只能把双手插进口袋里，耐心等待。 可就在这时。 苏杰却无意间发现，不远处有名病人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只见那人双手交叉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副呼吸极度困难的样子，脸色发青，额头上冷汗唰唰往下流。 苏杰正准备过去问问情况，却见那名病人突然就跪倒在了原地，眼睛翻白，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这时候旁边的人才终于发现情况不妙，立刻疾声高呼道：“有人晕倒了，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有医生吗！” 苏杰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冲了过去。 杨宇晨虽然顾虑之前地中海医生的告诫，担心惹上麻烦，想要去找‘真正的医生’来处理问题，可看到自己的好基友直接冲了过去，他也只能跺跺脚，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 苏杰跪在晕厥病人的右手旁，利落的将病人的头掰向一侧，防止呕吐误吸，然后大致的检查了一下病情…… 结果当然是一头雾水，他只是一个实习医生，临床经验约等于零，遇到这种突然昏厥的病人，能瞧出什么毛病才是怪了。 杨宇晨抬头，用求助的眼光看向周围的人。 大家都纷纷摇头。 “不知道。” “不清楚。” “刚刚还好好的呢，突然就晕倒了，医生你快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短短十几秒，晕厥者周围就聚集了一大群围观者，大家指指点点，紧张关注着两名‘医生’的抢救进展。 一瞬间，豆大的汗珠从苏杰和杨宇晨两人的额头上渗出，书本上的知识似乎完全无法套用在眼下这种情况上，何况现在两人大脑里一片空白，连自己姓什么估计都要想一会儿才能报出来。 这一刻两人才明白，为什么大家总是说，临床才是最好的老师！ “他为什么晕倒了啊？”杨宇晨率先扛不住压力，用快哭出来的腔调小声问道。 脑出血？ 急性冠脉综合征？ 还是说中毒晕厥？ …… 苏杰也不知道答案，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快去找急诊科的师兄来！” “你呢？” “我得留在这儿，抢救现场医生不能都跑了，我们两得留一个人下来！” 杨宇晨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乌压压的人群，心里顿时一紧，立刻弹射起步：“还是你留在这儿吧，我马上去叫师兄过来，等我！” 说着，就挤开人群，一溜烟跑没影了。 失去唯一的友军，孤军奋战的苏杰顿时感觉压力倍增，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如芒在背。 而且这时候有些围观者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两个医生怕不是冒牌货吧，怎么一直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病人都快狗带了，也不做点什么吗？其中一个医生还慌里慌张的跑路了？ “医生，你赶紧救救他，这哥们儿脸都紫了！” “别在那儿愣着啊，做点什么啊！” “你这医生怎么见死不救啊，快去找别的医生，这是个卵蛋！” 质疑声越来越多，苏杰却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刻，自己越不能慌乱！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和刚刚相比，这名昏厥的病人脸色青紫的程度更加严重，甚至双手的甲床都已经发绀，四肢湿冷！ 这些都是身体严重缺氧的症状！ 再这样下去，可能等不到师兄来了…… 苏杰焦急如焚，可却又无济于事，就在这时，他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 “对了，我有系统！” “我不是一个人！” “系统！系统！我要使用巅峰医生体验卡！” 【叮，巅峰医生体验卡启动，倒计时一分钟开始】 【00:01:00】 【00：00：59】 …… 2、抢救成功 【巅峰医生体验卡开启】 【倒计时开启】 【0:00:59】 一股暖流流遍苏杰全身。 紧张、慌乱、不知所措的负面情绪被清扫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冷静、沉稳、敏锐而精准的判断力。 “面色青紫、甲床发绀，这些都是缺氧的表现，是窒息！” “如此急骤发病，很有可能是机械性的，外部因素引起的，但也不排除有可能是慢性疾病急性发病……” “上呼吸道阻塞！？” 苏杰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俯身在病人的口鼻腔处嗅了嗅。 一股浓烈的薄荷糖的味道！ “是因为薄荷糖卡在了上呼吸道，所以引起了急性的上呼吸道梗阻，呼吸困难，窒息……” 大量细枝末节的信息汇总，头脑风暴之下，苏杰得出了最有可能的判断。 诊断有了，但现在缺少仪器设备，缺少帮手，自己该怎么抢救病人呢？ 【0：00:46】 海姆立克急救法？ 利用腹部的冲击气流把薄荷糖顶出来？ 苏杰想要尝试一下，可【巅峰医生】的状态让他隐约觉得这种方式大概率可能成功不了。 病人窒息症状加重的太快，薄荷糖很有可能严丝合缝的卡在了气道的狭窄处，这种情况下海姆立克急救法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反而会耽误时间！ 从病人青紫的脸色和发绀的甲床不难看出，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自己没有试错的资本。 得采用别的方法！ 【0：00:31】 苏杰大脑急速运转，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以飞快的速度离他远去，【巅峰医生】让他似乎进入了一种超脱的状态，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人。 思考。 衡量。 决断！ 有了！苏杰猛然想到了另一种更有效解决上呼吸道梗阻的方式，虽然危险，但却是最适合此时此刻的抢救手段了。 此时此刻，犹豫就会败北！ 就它了！ 【0:00:18】 苏杰忍不住庆幸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有不少的小玩意儿，里面就包括一个还未拆封的20l注射器。 这是之前做实验时自己偷偷藏得，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只见苏杰手脚麻利的撕开包装，取下注射器的针头，锐利的针头在灯光的照射下寒芒点点，有些渗人。 围观者纷纷小碎步退后了半步，不明白这个冒牌医生突然亮出一根又短、又小的针头是什么意思。 却见苏杰另一只手突然又在病人的咽喉处摸了起来，那认真仔细的样子，就好像在定位什么要紧的部位。 这时候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说道：“这医生要干嘛？要刺破这兄弟的脖子吗？” 【0:00:10】 说时迟那时快，围观者甚至还没彻底明白苏杰要干什么，就看见苏杰高高举起拿着针头的手，然后用力刺下。 锐利的针头穿过皮肤，就像穿过嫩豆腐一样，几乎没有任何顿涩…… 顷刻间，便刺破了那名昏厥病人的咽喉！ “操！杀人啦！”有人惊恐的大吼一声。 围观者立刻一阵骚动，里面的人想要逃，外面的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又拼命想往里面挤。 一时间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喊道：“别挤了，我老婆肚子里的孩子都快被你们挤出来，杀什么人，你们看清楚好不好，那人脖子都没流血，这是医生在抢救呢！” 抢救？ 众人这才冷静下来，心想这又不是拍恐怖片，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怎么会无缘无故谋杀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病人呢？ 但话说回来，这抢救的手段也太吓人了吧，刺破病人的咽喉？ 可事实上，苏杰确实就是在抢救。 就在他刺破病人咽喉的一瞬间，穿刺点处明显发出了一声‘咻’的漏气声，就像是充满气的气球突然被戳破了一个洞。 紧接着，便是病人如释重负的一声长长的呼吸声，就像是被埋在棺材里，八辈子没有喘过气一样。 呼呼呼呼呼呼呼…… “哎哎哎，活过来了，天啦撸，就像拍电影一样，借尸还魂，脸色一下子就红润起来了。” “我就说他是窒息了吧，这医生应该是把他气道开放了，缓了口气，人就活过来了，我儿子就是学医的！” “这医生厉害啊，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胆子挺肥的，技术杠杠的！” 【00：00:00】 【巅峰医师体验卡结束】 苏杰默默感受着体内的那种暖流消失，低头看看双手，感觉似乎有些陌生。 不过此时的他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干净的纱布，盖在病人环甲膜穿刺点处，防止灰尘异物误入。 杨宇晨这时候终于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群白衣猎猎的急诊科医生，他们个个五大三粗，戴着同款熊猫眼镜，袖子摞的高高的，好像一言不合就要胸外按压一样。 苏杰抬头一看这架势，心里原本的欣喜立刻被紧张取代，他可没忘记之前地中海医生的警告，自己刚刚的行为，可是严重的违规了！ 而且领头的那个急诊科医生……苏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人分明就是急诊科主任，被称作黑面阎罗的李建国！ 杨宇晨这货还一脸的得意，这厮也不知道在急诊科怎么夸大其词的，竟然把急诊科主任都给请到了现场，苏杰现在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被大主任现场抓包，好家伙，自己真就百嘴莫辩了? 一到现场，这群急诊科医生便被脖子上扎了根针头的病人吓了一跳，不过再仔细一看病人已经好转了过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李建国俯身仔细查看了一下病人，眉头皱了皱，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抬头看向苏杰：“这是你的杰作？” 他的手指指向病人咽喉上的针头。 “嗯。”苏杰点点头，承认了，心里慌得一批。 杨宇晨吓了一跳，以为好基友疯了，竟然在病人脖子上扎针，赶紧替他解围道：“李老师他估计太紧张了，这，这应该没事吧，好在没扎到颈动脉上……” 李建国身兼数职，在东南医学院也有教授职称，给苏杰和杨宇晨都上过课，其实在临床上杨宇晨更应该叫他李主任，可杨宇晨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一名急诊科医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杨宇晨：“这是环甲膜穿刺术，不是你同学这一针，等我们来了，病人早就不行了。” “环、环甲膜穿刺术……” 杨宇晨愣了愣，随即回忆了起来。 这是一种急诊抢救手段，主要针对于上呼吸道梗阻的病人，定位咽喉处天生薄弱点环甲膜，成功穿刺后，就等同于另辟蹊径，开放了第二条呼吸通道，让病人能够重新呼吸新鲜空气…… 这种抢救方式学校教过，但刚刚那么危险的情况，谁能想起来啊，再者说了，学过是一回事，真的在活人咽喉上扎针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得不说，阿杰真是勇啊…… 李建国没有理会已经懵了的杨宇晨，联系急诊科的护士把病人先送去观察，虽然目前看起来抢救挺有效的，但也不排除还有别的后遗症。 接着将看热闹的病人们疏散。 忙完这一切，他转头看向苏杰，眼神锐利地问道：“为什么要擅自抢救病人，你只是一个实习医生，连医师执业证都没有，万一你判断错误，抢救失败，你知道后果嘛！” 开始秋后算账了…… 苏杰十分紧张，之前地中海医生的告诫还在耳旁彷徨，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去和某凡做狱友，早起做晨操。 他小心回答道：“之前就有老师告诫过我们了，我们……我们一只脚站在监狱里。” 李建国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苏杰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也是让杨宇晨去叫师兄来帮忙，但等了一会儿，我发现病人情况越来越严重，恐怕等不到救援了……我就一时脑热，擅自抢救了。” 李建国黑着脸，沉声道：“既然你确定了病人是上呼吸道梗阻，为什么不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万一你定位不准，穿刺失败，这个病人也会死。” 苏杰仍然记得刚刚【巅峰医生】状态下的感受，于是解释道：“这个病人窒息症状加重的太快了，薄荷糖肯定已经完全堵塞了气道，甚至还刚好卡在了气道狭窄处，海姆立克急救法会失败，所以……” “薄荷糖？”李建国疑惑道。 “他嘴巴里有很重的薄荷糖气味，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闻到。” “你是这一批的新实习生？”李建国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的。” “实习生？”李建国再次确认道。 “恩，就是咱们医院附属大学的，您还给我们上过课，海姆立克急救法和环甲膜穿刺术都说过，我当时就坐在第一排。”苏杰略施舔技。 “好！” 李建国突然大笑一声，黑脸变红脸，用力的拍了拍苏杰的肩膀，显得十分器重他： “明天来急诊科报道，咱们科这段时间缺人厉害，你还挺不错的，又年轻，刚好可以来值夜班！” 3、留院名额 神经内科，实习医生休息室。 “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也太厉害了吧！” 刚刚在美腻的师姐那里报完道，杨宇晨就迫不及待跑到苏杰面前，想要解剖一下他刚刚抢救时的心路历程。 可苏杰只是淡淡说：“突然就想起来了，想起来就那么做了，当时情况那么危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啊？我还以为你当时觉醒什么超能力了呢，突然变得那么猛……”杨宇晨意兴阑珊道。 苏杰脸色稍微变了变，赶紧扯开话题道：“神经内科怎么说，真的就让我去急诊科吗？” “不然呢？实习生去哪儿不都是干杂活的吗，神经内科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实习生，我一个人她们都嫌多，而且急诊科李主任都亲自开口了，苏杰我劝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这么说我真的要去急诊科……” 杨宇晨见苏杰非但没有一丝难过的样子，反而还有些兴奋，顿时大感好奇：“你怎么一副还挺想去急诊的样子，我是该说你太年轻，还是说你太变态呢？那可是急诊！急诊耶！” 临床向来都有金眼科，银骨科，累死累活妇产科，打死不去急诊科的说法，虽然对于实习生来说并不一定准确，但也相差无几。 苏杰其实心里也多少有些忐忑，但一想到系统的奖励，他还是觉得值得！ 富贵险中求，不去最艰苦的地方，又怎么能爆出更多的奖励呢！ 作为一名成熟的挂哔，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李主任都亲自要我了，我还能怎么办，不能反抗，还不如享受。”苏杰说道。 “可以可以，你这思想觉悟到头了。” 杨宇晨有些忍俊不禁，但随即又想起好基友被抓去急诊科当苦力，自己似乎逃脱不了干系，于是又劝慰道：“其实去急诊科也挺好的，难得李主任那么看重你，这也是个机会！” 苏杰呵呵一笑：“那要不咱们换换？我这就和李主任去商量商量？” 杨宇晨也不是傻子，毫不慌张道：“李主任才瞧不上我这废柴呢，人家是看你根骨惊奇，想培养你，所以才把你从神经内科抢走的，我就算愿意和你换，李主任还不愿意呢，我还是安心在这儿陪美女师姐们划水吧。” 眼看苏杰不愿意搭理自己，杨宇晨以为他还闷闷不乐呢，于是只好使出杀手锏：“阿杰，说实话，其实你被李主任瞧上也是个好事，你想啊，每年东南医院的实习生都有留院名额，其中急诊科要的最多，你要是真被李主任看上，刚实习就确定留院，那还不够你美的？” “留院？”苏杰不解。 “不是吧阿杰，你连留院名额都不知道，我就说你在学校不能总泡在图书馆里，要适当社交！不然真成山顶洞人了。” 杨宇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解释道：“东南医院是咱们学校的附属医院，每年都会给咱们实习生几个留院名额，三个、五个不等，这可是非常珍惜的机会，只有最优秀的实习生才有可能得到。 而每年急诊科的留院名额最多，基本都能有两个，甚至更多！ 当然了，得到留院名额也不是说就肯定能留在医院，但大学研究生部的导师大部分都是本院的大主任，你只要确定留院，和主任关系肯定也不错，到时候直接考他的研究生，只要过线，面试就是走个过程。 阿杰你想想，现在内卷多严重啊，像东南医院这样的龙头三甲，你不考个博士连应聘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咱们却有机会直接读研留院，啧啧啧，也就是你个闷葫芦不知道，今天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事情，大家都想留院呢。” “还有这种好事？”苏杰有些意外。 正如杨宇晨所说，这年头全行业内卷，医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毕业即失业的人一抓一大把。 为了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大部分医学生都会选择继续深造。 大学是基础，研究生才起步，博士还不是终点……三十多岁顶个半秃的脑袋，在科室里遇见还没自己大的护士都得叫一声老师，客客气气的不敢造作。 这还真不是贩卖焦虑，据苏杰了解，单说东南医院这种二线城市的龙头三甲，重点科室招聘线就是重本大学的博士生，医技科室也许要求低一点，但也要研究生文凭。 人家三十岁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己三十岁估计还没毕业呢，虽说医生这行业曲线遇到后面越高调，但苏杰看不到那么远的未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十年日子很难熬…… 可现在只要实习期间表现优秀，就可以直接读研留院？ 苏杰忍不住心动了，他也想要这个机会。 两人又聊了几句，杨宇晨便被美腻的师姐抓去干苦力了，休息室只剩下苏杰一人，他也终于有机会可以私下研究研究自己的系统了。 这或许是自己目前能够留院，最大的依仗了！ “系统？”苏杰呼唤道。 【我在】 “任务奖励？” 【进入急诊科实习任务已完成，奖励发放中……】 【专精级换药术】 （注：等级由低到高为入门、专精、完美、大师、至臻、国医） 【完成一次环甲膜穿刺术抢救，系统评定A级，奖励：鹰眼特效】 【可观察到常人难以发现的细微病症，提高洞察力】 苏杰只感觉一阵微微的电流穿过自己的双眼，酥酥麻麻的感觉并不难受，闭上眼再睁开时，就好像麋鹿挑开眼前的那层白膜一样，世界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白皙有力的双手，竟然隐约可以看见白色的骨质，黄色的神经，红色的血管…… 不过这些画面都只是一闪而过，等苏杰眨了眨眼睛再想仔细看看，眼前却只有一双平平无奇的手。 【鹰眼】……是因为我今天发现了那个病人吞服了薄荷糖，所以才给的奖励吗？ 苏杰猜测，这个【鹰眼】的技能，也许是个具有成长属性的技能，刚刚自己看到自己双手的骨骼、神经、血管，并不是幻觉，而是系统稍微给自己展示了一下更高级【鹰眼】的效果。 嘶~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技能也太变态了吧！ 那自己以后岂不成了人形CT机，眨眨眼睛就能瞧出病人哪里出了毛病。 别的不提，有了这个技能，至少就不会有病人会投诉我过度检查了吧！ “系统？技能能够升级吗？”苏杰问道。 【部分具有成长属性的技能可以通过添加技能点进行升级】 “技能点怎么获取？” 【完成任务，有一定几率获取技能点】 苏杰暗自点头，即便是挂哔，也得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啊…… 白嫖的快乐，看来自己是没有机会尝到了。 至于专精级的换药术，这个苏杰一时半会还没有感受到变化，只能等到去急诊科看有没有机会动手实验一下了。 大喇喇的躺在床上，苏杰竟然有些期待接下来兵荒马乱的急诊科生活了。 打怪、升级，赚技能点！ 奥力给！ …… 4、临床无小事 第二天，清晨。 急诊科。 苏杰早早就来到了急诊科报道，他原本是想直接找李主任的，可问了个护士小姐姐，才知道李主任昨天晚上就出去开会了，近段时间都不在科室里。 然后……然后他就被无视了。 急诊科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人搭理一个新来的实习医生。 电话铃声就像嚼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苏杰觉得那个接电话的护士小姐姐都快哭了，就差扯点胶布直接把话筒绑在耳朵上了。 平车进进出出，病人络绎不绝，场面如此混乱，苏杰也不敢轻举妄动。 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才有个热心的规培医生出现，拯救了他，把他带到了负责实习医生的老主治面前。 苏杰站在角落，好似喽啰，尴尬的看着两位医生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 “怎么又给我分了个实习生，我之前才带过一个，烦死了都，这个我不带啊！” “江哥，你不带，我不带，实习医生谁来带？这次轮到你了，你别耍赖啊！” “不是我耍赖，你也知道上次我带的那个实习医生有多蠢，心肺复苏，我按累了让他帮我按两轮，他直接上去咔咔把人家肋骨按断了六根！明明细胳膊细腿的，哪来的那股子蛮劲啊！” “江哥你别说了，我之前带的那个实习医生也好不到哪里去，让他帮我送个血标本，直接迷路了可还行？一头扎进停尸房，最后还得我去把他给捞回来，真是我滴亲祖宗！” 两人叽叽歪歪一顿讨价还价，最终还是那名姓江的医生一脸晦气的走到了苏杰的面前： “你跟我！” 语气三分不甘，七分沮丧，瞅着苏杰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名姓江的医生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乱糟，两道法令纹深邃，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苏杰立刻恭敬的点点头：“江老师好，我叫苏杰。” “江武，叫我江医生就行了，急诊科和你之前实习的科室不一样，情况很复杂，病人很难缠，在这里少说话，多干活。”江武闷声道。 苏杰有些尴尬，但还是解释道：“江老……医生，我是新下临床的一批实习生，以前还没在临床呆过……” “？” 江武瞪大眼睛看着苏杰，似乎十分的难以置信：“急诊科是你第一个实习的科室？” “嗯。”苏杰点点头。 “那你不该是我来带啊，不对不对，肯定哪里弄错了！” 说着，江武也不管苏杰的想法，兀自去找之前的医生扯皮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阴沉着脸回来：“你就是昨天在三楼用环甲膜穿刺抢救病人的那个实习生？李主任亲自把你要过来的？” “嗯嗯，是我。”苏杰故作谦虚的姿态，眼神却悄咪咪观察着江武的反应，期待着下一秒他能对自己刮目相看，赶紧让自己去刷野怪，开副本，赚技能点去。 可没想到江武得知了苏杰的经历后，却像遇见瘟神了一样，十分嫌弃的看着苏杰：“你啥也别干了，就跟着我吧，我去哪儿你去哪儿，别离开我的视线！” “啊？”正准备在急诊科甩开胳膊大干一场的苏杰愣住了。 打开方式……是不是弄错了？ 苏杰困惑不解，明明昨天自己开挂抢救，连李主任都对自己刮目相看，怎么今天第一天报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待遇。 江武医生似乎对自己很有意见？ 不过作为临床食物链的最底端，苏杰觉得自己也没啥好反抗的，就像之前自己和杨宇晨说的那样，默默享受就完事了。 于是整个早上，苏杰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江武的身后，过上了林黛玉般手不能拿肩不能扛的日子，只有他稍微有一点蠢蠢欲动的样子，江武就会一个眼神抹杀一切。 如果换别的老油条来，那肯定都美得冒泡了，躺赢局谁不喜欢，玩个猫挂在别人身上，脸滚qwer，鼠标都可以丢垃圾桶了。 可苏杰却感觉一早上无比煎熬！ 这可是他第一天下临床，一腔热血无处宣泄，简直是折磨，何况自己身上还有个随时会爆任务、给奖励的系统！ 这种感觉，就好像重生回到过去，明明有几百万、几千万的机遇摆在自己面前，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错过……简直让人受不鸟！ 不过苏杰向来都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明确了江武医生不会给自己动手的机会，苏杰便死了这条心，一早上老老实实跟在江武医生身后，利用【鹰眼】的技能琢磨着他的操作。 不给动手，看看总行吧。 急诊科的忙碌毋庸置疑，即便是身为老咸鱼、老主治的江武医生，一早上也忙的晕头转向，规培医生人手不够，他只好去换药室帮忙。 苏杰就在旁边给他递东西，顺便偷师他的换药技巧，不得不说，临床和书本上教的东西差距还是蛮大的，有【鹰眼】细致入微的洞悉力，苏杰一早上收获匪浅。 苏杰发现，初级的【鹰眼】虽然还不能达到肉眼CT的神奇效果，但他仍能明显感觉自己的双眼更加清亮，观察病灶时也能发现到更加细微处的问题。 观察入微，洞悉浅表……这应该就是初级【鹰眼】的正确使用说明。 比如今早一个换药的病人，苏杰就小心翼翼给江武提了个醒，让他及时发现了一处隐蔽的空腔。 “还不错。” 事后，江武不轻不重的夸奖了苏杰一句，苏杰大大咧咧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中午休息的时候。 苏杰端着科室提供的盒饭，来到实习医生休息室干饭。 另一名实习医生不久后也苦哈哈的过来了，一看见同一战壕的苏杰，他便大倒苦水道： “简直是太过分了，我们是来实习的，又不是过来给他们这群老流氓当苦力的，一早上净让我去库房搬货去了，一点临床实操的机会都不给我。” 苏杰闷声干饭，没理他。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似乎感觉无人喝彩有些无趣，于是转头看向苏杰：“哥们儿，你怎么和闷葫芦一样，说句话啊，我早上看到你了，一直在换药室给江医生递东西，明明我们在学校就学过换药术，凭什么不给我们机会。” 苏杰觉得他有些过了，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也是在保护我们。” “保护？” 那人提高音调，很不满道：“换药术有什么难的，我在学校操作一直都是满分，说什么保护我们，都是借口！” 苏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说道：“换药术不难，但难的是我们要在病人身上动手，在学校弄错了大不了重新再来，临床上可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万一在病人身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可都是大事。” 那人没想到苏杰突然认真了起来，可还是嘴硬道：“换药能出什么大事，最严重也不就是感染嘛！” 听到这儿，苏杰皱了皱眉头，郑重道：“临床无小事，作为一名预备役医生，我们应当时刻谨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句醒语，这可是从学校出发前，校长亲自叮嘱的。” “对于你来说，换药失败，大不了就只是感染而已，再重新换个药，病程多延长一周可能就好了，或许这些在你眼里都不是大事，可病人好端端为什么要多遭这些罪，就因为你是实习生，你是新人，所以应该被包涵，被理解吗？” “这世上没有这些理所应当的道理，我们希望临床老师瞧得上我们，放手让我们操作，这得靠我们的努力，证明我自己是有实力的，而不是在这儿怨天尤人。” 说到最后，苏杰看着一脸桀骜的同伴，轻飘飘的说了句：“兄弟，你思想出了大问题啊。” 继续干饭，扒拉完最后两口，苏杰也懒得和这种负能量君共处一室，收拾干净便走出了休息室。 刚一出门，苏杰抬头便看见了江武医生。 “吃完了？”江武医生问道。 “嗯……”苏杰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自己刚刚和负能量君聊天时可没控制音量，两人的聊天内容不会都被门口的江武医生听了去吧。 背后议论别人，这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吃完了赶紧来干活，看了一早上换药，只要不是傻子，都应该会了吧，下午有容易的病人你来动手，我也该歇歇了。”江武医生边说便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脸上的肌肉微微舒展，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杰心里一喜：“好，江武老师你下午就歇着吧，我来就行。” “叫我江武医生！” “哦哦哦，骚瑞骚瑞，江武医生。” 苏杰尴尬的挠了挠头，心想这老大哥多少有点傲娇啊。 5、动手 【叮，任务发布：完成十次换药】 【完成任务，可获取新的奖励】 耳畔响起系统冰冷的机械音，苏杰还没来得及详细询问任务的具体内容，江武就主动找他说话：“小苏，你知道实习医生下临床，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换药室，下午的病人还没有来，苏杰勤快的准备着换药碗和碘伏棉球，江武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喝茶。 听到江武的提问，苏杰想了想说道：“提高医术？” “呵呵。” 江武干笑两声，摇摇头道：“医术……你要是想顺利完成实习，趁早把这个词儿忘光吧！” 苏杰疑惑道：“为什么？实习不就是为了提高我们医术水平的吗？” 江武反问道：“你以为医术是怎么来的？像你在学校里那样，每天背个书包去图书馆，填鸭式的学习就能提高吗？” “医术每想长进一寸，是需要无数的经验堆积的，经验从哪里来？你得从病人身上求知，病人的身体就是你最好的老师。” “但你觉得你现在这种情况，刚刚下临床实习，有动手学习的机会吗？” 苏杰忍不住想起负能量君，以他目前的状态，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得不到动手学习的机会。 可江武老师不是觉得自己表现不错，给了自己动手学习的机会吗，为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话？ 难不成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他反悔了？ 苏杰沉思片刻，斟酌道：“你是想说，在临床我更应该注重更实用一些的能力，比如怎么和病人沟通？” 江武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苏杰，抿了一口热茶，点头道：“没错！小子你还挺有悟性的，刚刚实习下临床，你最该下心思的应该是‘如何获得病人的信任’！” “即便我答应给你动手的机会，可万一病人不信任你，强烈抵触你给他做操作，那我就算再想偷懒，也只能亲自动手了。” “与其浪费时间在虚妄的‘提高医术’上面，还不如踏踏实实先从‘如何获取病人信任’开始，你这小子脑子不笨，多动动手，医术自然而然就上去了，说到底我们这行还是熟能生巧。” 苏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江武看着懵懵懂懂的苏杰，忽然又开怀笑道：“不过除了这个，你还得认真学习另一件事。” “还有什么？”苏杰问道。 江武不怀好意的说：“当被病人一次一次拒绝之后，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要因为挫败感而不敢再去尝试……” “这……”苏杰有些蛋疼。 就在两人闲聊的功夫，护士突然在外面喊道：“江医生，有外伤的病人要处理伤口，我让他们去你那个房间了。” “好！”江武回应道。 很快，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便在父母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龄，扎着粗粗的双马尾，脸颊红扑扑，眼角挂着泪痕，可怜兮兮的。 右小腿上裹着凌乱的纱布，看样子应该是自己在家临时处理的，白色的纱布上面还染着新鲜的血迹。 “医生，孩子在家调皮，把热水瓶弄炸了，腿上出了好多血，麻烦你给处理一下。”女孩父亲说道。 江武看了眼小女孩的状态，似乎并不是很严重，于是便对苏杰使了个眼色，苏杰立刻秒懂，主动开口说道： “先把纱布揭开，我们看看伤口情况。” 女孩的父母望了一眼看起来更年长可靠的江武，显得有些犹豫，不过磨蹭了一会儿，还是听从了苏杰的话，把纱布揭开了。 苏杰趁着这个功夫戴上了手套，可当他转身看到女孩腿上的情况时，心里顿时一沉。 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只见女孩子白嫩嫩的小腿上布满了开水瓶胆的碎片，在灯光下一照，就像是银白色的鳞片一样，闪闪发光。 江武看到这个情况也眼角一抽，他本来觉得这女孩子看起来挺乖巧的，伤势也不是很重，给苏杰练手刚好，可没想到纱布揭开后竟然是这幅狰狞的模样。 目测至少有几十块大小不一的瓶胆碎片镶嵌在女孩子的小腿上，处理起来还真有点复杂，看样子得自己亲自动手了。 可就在江武准备开口时，苏杰突然俯下身子，小心翼翼检查起了小女孩的伤势，看他那么严肃认真的样子，江武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要不，要不还是让那位医生给我家孩子处理一下吧，我们不是不相信年轻医生，只是孩子太小了，怕有后遗症，换做是我们自己就无所谓了……”孩子父亲还是没忍住，委婉的说道。 来了来了，成败在此一举……苏杰心里无比忐忑，可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微笑道：“没事，你们的担心也是正常的，我确实工作的时间不长，经验上可能有些欠缺。” “不过我们的江医生已经忙了一个上午了，现在的确有些体力不支，动作也有些迟钝了，这样吧，我先给你们孩子处理着，如果你们不满意，再换江医生上，咱们也得给老同志喘口气的时间嘛。” “你看这样行不？” 苏杰说的有理有据，再加上他长得阳光帅气，虽然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可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怎么是一个帅字了得。 人是视觉动物，对于好看的事物，他们总是会给予更多的忍耐和宽容。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女孩子父母最终还是妥协了，给了苏杰初步的‘信任’。 江武稍感意外的挑了挑眉，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小家伙，有点意思啊。 得到允许，苏杰捏了捏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炒豆子的声音，然后蹲在女孩面前，仰头望着她：“会有点疼，稍微忍一下哦。” 小女孩脸蛋更红了，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愣了一下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好的，医生大哥哥！” 贝齿用力的咬住下嘴唇，小女孩分明是拿出了宁死不叫的毅力！ 苏杰点点头，眼神专注的看着创伤处，手上则用熟练的用镊子夹起了蘸满碘伏的棉球，动作轻柔的开始涂抹。 【鹰眼已激活】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苏杰双眼上一闪而过一层淡淡的光泽。 瞳孔微微收缩，苏杰一刹那间便洞悉了创伤上的所有讯息。 二十三块瓶胆碎片。 最大的直径五厘米，最小的直径不到一厘米。 深浅不一，其中有六块刺入皮下，容易被错漏。 皮肤表层还有被开水烫伤的痕迹，这会让夹取碎片的疼痛感更加剧烈，等会的手法必须轻柔，而且要快！ …… 初级【鹰眼】的功能还很简单，只能看到最浅显的表现，但对于处理外伤这种粗活，这种程度的外挂就已经足够了。 汇集了所有的信息，苏杰在脑海里规划出了最佳的处理方案。 动手！ 6、获取病人信任最佳的方法 其实即便没有系统，苏杰也绝对算得上一名优秀的实习医生，仅仅一个早上的偷师，苏杰就从江武身上学到很多。 夹取的角度。 左右手的配合。 如何减轻疼痛。 再加上系统加持的【专精级换药术】 再再加上【鹰眼】 …… 如今有了动手操作的机会，苏杰恨不得把浑身解数全都用出来！ 事实上，苏杰做的确实不错，这一点从旁边江武的表情便可以看出来，从苏杰开始动手时的严阵以待，不过七八块瓶胆碎片的功夫，江武就已经开始眯着眼喝起茶水了。 显然他是准备当甩手掌柜了。 二十三块瓶胆碎片，大小各异，深浅不一，江武自问即便是自己亲自动手，也着实得费点功夫。 可苏杰却表现的异常稳重，虽然操作上由于缺乏经验仍有些许瑕疵，但创伤处理的思路却异常清晰，令人惊叹。 江武觉得这一点弥足珍贵，经验可以慢慢累积，但这种灵光乍现的思路，可不是谁都有的。 这就是天赋，换种说法，祖师爷赏饭吃。 江武心想，这次的实习医生倒是挺靠谱的，心性不错、气质不错、技术也还过得去……这个月自己总该轻松一点了吧！ 一切进展的都十分顺利，江武一杯茶都快喝见底了，可就在苏杰夹取深入皮下的几块碎片时，稍微出了点意外。 动作稍微大了些，小女孩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声。 声音虽小，可在父母眼里，孩子的事情可没有小事！ 这对父母觉得他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给了眼前这位年轻医生足够的耐心和宽容，现在该是让休息了好一会的江医生出马了！ “江医生，要不还是换你来吧，孩子吃不住疼啊。” 江武微微颌首，准备咽下口中的茶水就接手，给苏杰练手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没必要再继续强求，不然反而适得其反。 可就在江武准备起身接手时，小女孩突然大声哭闹道：“不要，不要，我不要让这个蜀黍给我处理伤口！” 说来也好笑，明明刚刚处理伤口时疼的不行，可小女孩咬牙切齿就是打定了主意不哭，可现在一听到要换医生，却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小女孩父亲焦头烂额道：“听话，给你换个技术更好的医生，伤口就不疼了。” 可没想到小女孩却鼓着腮帮子道：“疼就疼一点，我不怕疼，我就要这个帅帅的大哥哥医生给我弄！” 噗！ 江武医生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到了地上。 苏杰脸上的表情也顿时格外精彩。 原来……获取病人信任最佳的方法，竟然是长得帅！？ 这就是所谓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可偏偏要靠才华？ “你这孩子！” 小女孩父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孩子能够明白颜值和医术完全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可在小女孩的世界里，这两件事就是可以混为一谈！ 两人显然平时就十分宠溺孩子，此时虽然觉得这样以貌取人不妥，可也没办法拗过孩子，只能叹了声气，随她去了。 其实苏杰处理的也差不多了，麻利的捡出最后几个藏在皮下的瓶胆碎片，再次彻底消毒一遍，包扎妥当，叮嘱忌口、禁水，小女孩红着脸头点地和小鸡啄米一样…… 目送这一家子离开，苏杰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动手，虽然出现了点波折，但总体上来说似乎还挺不错的？ 苏杰扭头看向江蜀黍，刚刚一口茶叶水差点没把他呛死，现在还在咳嗽呢。 “咳咳咳咳……” 有些狼狈。 “江武医生，我刚刚的处理……”苏杰询问道。 江武勉强止住咳嗽，耷拉着眼皮道：“还不错，处理的挺细致的，不过也不要骄傲，这次只是个意外，医生可不是靠脸蛋吃饭的！” “我明白。”苏杰虚心领教。 “行，下个病人换我来吧，你刚刚动手也知道自己哪里不足了，等会儿仔细看我的操作，查缺补漏。” “好的，江武医生。” 苏杰其实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江武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乖乖站到了旁边，掏出小本本做好学习的准备。 “下一个病人！”江武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这次进来的是一名中年大妈，同样是小腿上的外伤，不过是旧伤了，今天来就是常规换药的。 “来，做好，腿抬起来。”江武一边吩咐道，一边拿起手套准备戴上。 可没想到那名大妈突然开口说道：“额，可不可以让那个小伙子给我换？” 江武：“？” 大妈脸上流露出一抹羞涩的神态，找了个借口说：“要多给年轻人一些练手的机会嘛，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弄坏了也不心疼，就不辛苦这位大叔了。” 江武：“？？？” 我特么一口茶叶水喷死你，人家小女孩叫我大叔也就算了，你这岁数都可以做我妈了，还叫我大叔？！ 江武脸黑的都可以在上面写粉笔字了，两条法令纹又深邃了几分，没好气的把手套甩给苏杰：“你来！” …… …… 一个下午，一共来了二十多个换药的病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苏杰动手的。 江武似乎受了挺大的打击，一开始还陪着苏杰，后来就随便拉了个规培医生盯着苏杰，自己则背着手跑没影了。 “师弟，你这换药挺熟练的啊，这是第几个科室了？”留守的规培医生挺热情，主动攀谈道。 “我才刚刚下临床，这是第一个科室。”苏杰刚换完药，正在洗手。 “啊？这还真看不出来，感觉你很老道啊！” 苏杰最开始面对第一个病人时，还解释了很多，想靠语言获得别人的信任，可随着经验的累积，他才发现说多错多。 病人进来，自己二话不说，慢悠悠的端着换药碗坐他面前，回头再和规培医生插科打诨两句，表现的越轻松越随意，病人反而越觉得自己值得信任。 靠着这份经验，苏杰再也没有被病人质疑过，病人们反而觉得能有个这么帅气的医生给自己换药，还真是赚到了呢！ 对此苏杰只能无奈叹息，果真这世上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对了，明天你还来换药室上班吗？”规培医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道。 “差不多吧，我刚下临床，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苏杰也不太肯定。 “作为前辈，给你点忠告……明天绝对不要来换药室，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算去抢救室也比在换药室好！” 苏杰有些意外，急诊科里最忙的地方应该就是抢救室了，宁愿去抢救室也不留在换药室？ 可还没等他细问，规培医生便被叫去帮忙了。 规培医生走后，换药室就只剩下苏杰一人，他终于有机会能唤醒系统，看看奖励是否按时到账了。 可让苏杰没想到的是，刚一唤醒系统，脑海里便猛地涌现出了一堆文字，看得他一时间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叮，十次换药任务已完成】 【奖励：完美级换药术】 【将一项技能升级至完美级，获得专属特效：伤口愈合】 【可通过完美级换药术，加速创伤修复，减少感染、恶化的几率】 【叮，获得病人衷心的感谢+18】 【奖励：魅力值+3】 【叮，任务发布：越级挑战，完成一次大师级换药，将有机会获得丰厚奖励】 …… 7、沙雕聊天群 【完美级换药术】 【专属特效】 【魅力+3】 【新任务：越级挑战】 …… 系统就像突然抽风了一样，哗啦啦抛出了一大堆的奖励以及一个新任务。 恰好此时没有新的病人继续进来换药，苏杰也得以抽空整理一下收获。 首先，是完美级换药术，以及专属特效。 经过半天的动手实操，苏杰估摸着【专精级换药术】也就是和规培医生差不多的水平，虽然够用，但和江武这种老主治一比，还是差了点意思。 速度、精准度、熟练度都有着不小的差距。 现在系统给自己的换药术升了级，【完美级换药术】或许可以和江武板板手腕？ 不过相比较换药术升级，苏杰更在意这个【专属特效】 伤口愈合！ 这可是个好东西！ 要知道，换药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促进伤口愈合吗？不管你处理的多好、多快，纱布包的多漂亮，最后病人希望达到的效果，终究还是伤口尽快愈合。 谁没事喜欢往医院跑，早点康复，早点恢复正常生活多好！ 而现在只要自己经手的换药病人，天然就能比其他病人伤口恢复的更快、更好，这还不够牛掰嘛？！ 接下来，是【魅力+3】 换做以前，苏杰估计会对这个奖励不太在意，毕竟他和江武的想法其实差不多，医生又不是靠脸吃饭，魅力太大有时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可今天的经历却改变了他的看法。 颜值即正义，这话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 并不是说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把魅力单纯视作长相还是太过肤浅了，苏杰觉得系统所说的魅力应该是包含很多方面的。 外貌、气质、言谈举止……总结起来一句话：医生的魅力，应该就是病人对于一名医生的第一印象。 信任，往往也就是在那一刻建立起来的。 如果医术大差不差，作为病人，谁不愿意让一个阳光帅气、开朗大方的医生来治疗自己呢？ 身心愉悦，它不香吗？ 魅力+3，也不错！ 最后，则是系统又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越级挑战】 内容还是换药，不过是大师级的换药，显然难度不小！ 苏杰本来还有些顾虑规培医生的话，想着要不要找江武旁敲侧击一下，问问明天为什么不能来换药室。 可现在他却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了。 只有奖励足够丰厚，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难？！ 干就完事了！ …… 忙碌了一天，黄昏晕染天际，苏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学生宿舍。 作为东南大学大五的学生，在自家的附属医院实习，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不用搬家，可以继续住在大学宿舍里。 开门进屋，灯亮着，杨宇晨早就回来了，此时正抱着手机不知道和谁聊得热火朝天呢。 “嘿嘿嘿。” 看他笑的一脸贱样，苏杰目测聊天对象应该是个妹纸。 八人间的寝室，此时就只有苏杰和杨宇晨两人住，其余的六个人都去外地实习了，床位上面空空如也。 苏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掏出白天在医院里记得笔记，对照着课本进行温习。 临床和课本并不完全相同，但还是有相通之处，况且苏杰还发现临床很多医生的操作其实并不规范，江武就提醒过他，刚刚下临床，一定要养成好习惯，不然一错只会再错，养成坏习惯后可能一辈子就改不了了。 认认真真反思了一遍今日所得，苏杰合上笔记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那边杨宇晨也结束了聊天，回头看向苏杰道：“阿杰，第一天实习怎么样，急诊科是不是很忙？” “还行吧，没让我进最忙的抢救室，一直在换药室帮忙。” “正常，咱们刚刚下临床，肯定都不放心让咱们做事啊，我今天一天就在神经内科干坐着，屁股都坐疼了。”杨宇晨夸张的揉了揉屁股。 苏杰笑了笑，看了一眼杨宇晨桌子上的手机：“又在诱骗无知少女了？” 别看杨宇晨长得平平无奇，圆脸黑皮，但论起勾搭无知少女这件事，他还真有点话语权。 用杨宇晨的话来说，谈恋爱有啥难的，只有脸皮厚，母猪都能上树，找个女朋友还不是洒洒水的事情？ 或许正是凭借着这股子没皮没脸的劲儿，杨宇晨大学四年，谈的女朋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更离谱的是，每个和他分手的女孩子还都不怪他，觉得是和平分手，还能做朋友。 反倒是苏杰顶着一张流量明星的脸，大学四年颗粒无收，一度被杨宇晨怀疑是不是取向有问题，洗澡都不敢背对着他…… “别瞎说，实习期间我可不谈恋爱，女人只会影响我挥手术刀的速度！” 杨宇晨矢口否认，然后又解释道：“我们这届实习生弄了个群，一群沙雕在里面扯淡，我拉你进来，人多热闹！” 说着，也不管苏杰的意见，直接把他拉进了群。 今天是临床实习的第二天，实习生们仍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苏杰加上群还没有一会儿，聊天记录就已经滚动到三十多条了。 阿托品：我帮我朋友问一下，你们都怎么掰安瓿瓶的，为什么我那朋友每次掰安瓿瓶都会划伤手指？ 一个医疗民工：话说，你这个朋友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啊？ 会说话的手术刀：我也每次都划伤手指，小伙伴抱紧我，嘤嘤嘤。 一个医疗民工：你们太菜了，我教你们，给科室的护士小姐姐一人买杯奶茶，以后就不会存在这种问题了！ 阿托品：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会说话的手术刀：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一个医疗民工：话说，你们听说了前天门诊三楼有病人差点被薄荷糖憋死了吗？听说是实习生把人抢救回来了，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啊？ 阿托品：还有这事，我一直都在内科楼，没听说呢。 会说话的手术刀：我知道，就是我们学校的，还是个大帅哥，我有目击证人。 一个医疗民工：牛掰，我辈典范啊，刚进医院就能抢救病人，这人妥妥预定了一个留院名额吧。 会说话的手术刀：那可不一定，咱们这届关系户很多，等着吧，谁能最先上手术台，差不多就稳了，这是历年惯例。 阿托品：我就觉得我们班的杜安楠肯定能留院，长得那么漂亮，成绩又好，我要是病人，我就想要这种医生给自己看病！ 一个医疗民工：花痴…… 会说话的手术刀：竟然诅咒自己生病，我愿称你为智障勇士！ 苏杰看着滚动的聊天内容，忍不住乐出了声。 还真是沙雕群欢乐多，怎么平时不见同届有这么多人才，敢情一上网全部都暴露本性了？ 而就在这时，群里突然有人提问道： 匿名用户：我帮我朋友问一下，只是在外面蹭蹭，应该不会怀孕吧…… 阿托品：？？？ 一个医疗民工、：！！！ 会说话地手术刀：(ΩДΩ) 苏杰：“卧槽？！” 8、大师级换药任务 阿托品：我以为做我朋友够倒霉的了，没想到……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一个医疗民工：哥们儿，你这匿名就有点欲盖弥彰了，可敢以真实姓名见人？ 匿名用户：…… 会说话的手术刀：别打岔啊，我好奇着呢，到底怎么回事？ 匿名用户：我朋友蹭了蹭，没忍住……现在有点担心会不会怀孕。 阿托品：哈？你在开玩笑吗？ 一个医疗民工：话说，你朋友这个智商，到底是怎么找到对象的？社区发的吗？ 会说话的手术刀：这怎么可能怀孕，你丫该不会是来嘚瑟你有女朋友的吧！？ 苏杰默默潜水，也觉得这不大可能，不过就在这时，群里突然又冒出来个人。 窦房结：不要掉以轻心！精子是具有一定活性的，离开身体后仍能存活六个小时，而且它们还有短距离移动的能力……我建议你带女朋友去查个HCG，防患于未。 匿名用户：真的？ 窦房结：如假包换，可以自行查找相关资料。 一个医疗民工：膜拜大神，刷新三观。 会说话的手术刀：膜拜大神，刷新三观。 阿托品：果然和精子比起来，我就是个废物，不但要和几亿个对手竞争，还要徒步那么长的距离去和卵子结合……泪目！ 苏杰也觉得有些震惊，他下意识就想看看能解答出这么离谱问题的大神究竟是何方神圣，可点开微信头像却是个陌生人，自己并没有添加对方为好友。 这就有点奇怪了，同届生中来东南大学实习的自己基本上都加了一遍，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想了想，苏杰点了添加好友，可等了一会儿对方都没有通过。 匿名用户接下来就销声匿迹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想要把他揪出来，为民除害！ 苏杰看着觉得有些无聊，就关上手机准备上床睡觉了。 夜色如华，透过窗台照进寝室内，苏杰半梦半醒之际，想着系统的奖励、任务、留院名额，脑子里浑浑噩噩，即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同时又困惑明天的大师级换药到底是什么情况。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吧……苏杰无意间插了个旗子，梦呓着睡着了。 …… 翌日。 新的一天，元气满满。 苏杰在学校食堂吃了份早餐，走了十分钟路程就到了东南医院。 换上白大褂，打起精神，苏杰找到了一脸颓丧样的江武。 “昨天不错，今天继续。”江武说话言简意赅，背着手又把苏杰带到了换药室。 只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江武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而且还没有找规培医生盯着。 苏杰不由得有些牙疼，心想真就这么信任我吗？我明明才上班第二天耶，就让我一个人呆在换药室？ 万一病人突发意外情况，比如心肌梗死、呼吸骤停之类的，我该怎么办？！ 然而事实证明，江武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就已经充分证明了换药是件多么容易的事儿。 处理了两三个病人后，苏杰慢慢熟悉了这种节奏，反而觉得更自由放松了。 和他预计的差不多，【完美级换药术】的效果基本上就要追平江武的水平了，而且有了【伤口愈合】的特效，苏杰有信心，今天自己处理过的病人，应该是没机会再在医院见到了。 一早上换了处理了十几个病人，苏杰一直注意着系统任务，然而【越级挑战】的任务一直挂在界面上，根本就没有完成消失的迹象。 大师级的换药任务，到底是什么样的病人？ 苏杰心里难免泛起了嘀咕，昨天规培医生的话他还没忘呢，为什么叫他今天一定别来换药室呢？明明自己已经坐了一早上了，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啊。 一早上波澜不惊，到了中午休息时间，今天负能量君似乎休息，苏杰庆幸一声，安安静静干完饭，顺道眯了一小会儿，然后下午继续滴干活！ …… 急诊科分诊台。 “小敏啊，今天你值班啊。” 坐在分诊台的护士应声抬头，看清来人后立刻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迎上前去。 “您二老来了啊，今天怎么没护工陪你们，奶奶你松手，我来推轮椅就行了。” 来的是两位老人，老夫老妻，白发苍苍，但衣服穿得都很讲究，干净大方。 老头似乎腿脚有些不好，坐在轮椅上，老奶奶在后面推着，看得出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今天护工家里有事，我就给她放了一天假，我自己伺候这老头子来换药。”老奶奶慈眉善目道。 “你两这么大岁数了，出来还是得要人陪的，万一摔个跤那都是大事！” 小敏护士嗔怪道，接过轮椅把手，陪着二老就往换药室那边走。 “今天江武医生值班吗？劳烦他给老头子换个药。”老奶奶问道。 “在吧，我下午刚来接班，也不大清楚。” 小敏护士伸长脖子望了望换药室方向：“巧了，江武医生那个换药室刚好有人换完药出来，您二老赶紧进去，就不用排队浪费时间了。” “那挺好，小敏你把轮椅给我吧，就这点路，我推老头子进去就行了，你忙你的。” 小敏护士还有些放心不下，可这老奶奶也是个倔脾气，硬是把轮椅抢了过来，笑眯眯的和小敏护士挥挥手，转身慢吞吞向着换药室走去。 望着二老的背影，小敏护士轻声叹息道：“哎，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老了得这种病，真是太折磨人了……” …… 苏杰这边刚刚送走一个病人，正收拾着用物呢，换药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稍微等一会儿，还没收拾好……哎？就你们两个人吗，怎么不找个人陪着呢？” 苏杰本想让下个患者在门外稍微等会的，可一看是两位老人，而且还是推着轮椅来的，他立刻放下还没收拾好的用物，脱下手套，过去帮忙了。 “没事没事，我自己推就行了。” 老奶奶仍然坚持着，可一看到苏杰人高马大，露在口罩帽子外的眼睛又是那样的澄澈，动作稍微迟缓了片刻，轮椅就已经被苏杰抢走了。 苏杰推着老爷子走进换药室，随口说道： “您二老也是来换药的？我把东西收拾好，马上就给你处理哈。” 老奶奶笑着点点头，走进换药室后却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 苏杰于是问道：“怎么了？” 老奶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请问江武医生在吗？老头这伤口估计只有他能处理，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苏杰心里稍微一动，瞄了一眼系统界面上的任务…… “江武医生暂时不在，要不然我给您看看，我要能处理的话，就直接给你们处理了，省的你们在这儿等了。” 老奶奶本来想拒绝，老头子这伤口不是小事，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就会造成大问题，他带着老头子来东南医院快一年了，从来都是江武医生给处理的，别的医生她信不过。 可偏偏一看到眼前这位陌生的年轻医生，阳光帅气，笑起来眼睛眯起来就像个月牙儿一样，明明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可说出来后却又变成了：“那你就先看看，不行的话，还是找江武医生来比较好。” “好嘞。”苏杰笑着回答道。 与此同时。 【叮，大师级换药任务触发】 …… 9、糖尿病足 “好，您在旁边坐着，我来看看伤口。” 苏杰笑着答应道，加快速度把之前的用物处理好，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老爷子的脚上。 刚一进门，苏杰就注意到，老爷子的左脚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从包扎的外观上看得出这是江武医生的手法。 系统提示这就是大师级换药术的任务，但看起来老爷子应该是常规换药的病人，并不像是什么特殊的急诊，需要特殊处理。 另外，昨天规培医生提醒自己，今天别来换药室，也是因为这位老爷子吗？ 苏杰忍不住心里泛起了嘀咕，一个最简单的换药而已，江武都放心让自己一个刚下临床的实习生守在这里，难不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出来？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心存疑虑，苏杰一点点揭开了老爷子脚上的纱布。 谜底也随之慢慢呈现在苏杰的眼前。 恶臭！ 难以忍受的恶臭气味！ 就在苏杰缓缓揭开纱布的同时，一股子难以名状的恶臭，猛然从伤口处涌了出来，猝不及防的苏杰差点没当场干呕出来！ 这不是寻常的伤口，很棘手……意识到了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苏杰沉下心，小心应对。 纱布一点点被揭开，露出了包扎在里面的伤口，虽然早有防备，但看到伤口的真貌时，苏杰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卧了个大槽。 一只脚掌，上面立着三根脚趾，其余两个脚趾的位置上面光秃秃的，苏杰猜测应该是被截掉了。 但仅剩的三根脚趾此时看起来也不是很乐观，发黑、坏疽、水泡，并且前脚掌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距离全部截掉，可能只是时间问题了。 恶臭味正是从脚趾根部的位置散发出来的，有两个小拇指大小的创面，上面泛着水光，看起来应该有感染的迹象。 糖尿病足…… 苏杰很快就判断出了老爷子的病症。 仿佛读懂了苏杰的内心独白，老奶奶此时说道：“三十多年糖尿病了，血糖一直控制不住，年轻时还好，老了身上就都烂完了，这只脚全靠江武医生每周换两次药，不然早就保不住了，年轻人你……你行吗？” 苏杰沉思了片刻，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平，然后笃定道：“可以！” 老奶奶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苏杰，似乎是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没有继续吭声。 苏杰开始准备糖尿病足换药的用物。 与此同时，他在大脑里飞快扫过糖尿病足的一些相关知识内容。 这是一种由于下肢远端神经异常和下肢远端外周血管病变，而导致的足部疼痛、足部溃疡及足坏疽等病变。 一旦发病，其病程相当漫长，对于病人的折磨也是难以想象的。 苏杰在学校时就听老师说过，对于罹患了这种疾病的病人，如何保护好自己的脚，就成了他们生活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因为糖尿病的影响，再加上远端肢体血供营养不足，导致一旦双足受伤，结果往往就是长时间的难以愈合，随之就是不可避免的感染，最终难逃截肢的命运。 那名老师同时也是东南医院的一名内科医生，他就提到过一个真实的临床病人。 那个病人差不多八十多岁，三十多年的糖尿病病史，糖尿病足，因为冬天泡脚水太热，时间太长，导致脚趾上长了一个不起眼的水泡。 老人也没当回事，放任自流，可随着时间推移，水泡被鞋子磨破了，口子却一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大，发热、破溃、流脓……最终一发不可收拾了，他才想起要去医院看看。 到了医院，给医生一看，医生直接傻眼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内科医生只能摇头叹息，太晚了，去外科吧，截肢！ 眼前这位老爷子倒是很注意保护自己的脚，出现问题后，很积极的来医院治疗，每周都固定时间来换药。 但糖尿病足恶化的趋势还是很明显的，最终恐怕还是难逃截肢的命运。 八十多岁的老爷子，这个身体状况，估计也没几年光景了，临走前还要遭罪截肢……苏杰于心不忍，想要自己来试试，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毕竟，自己是个挂哔。 凝神静气，手持着镊子，夹取一块不干不湿的碘伏棉球，苏杰谨慎的开始消毒创面。 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道必须要拿捏到位，太轻了没有消毒的效果，太重了，又容易损伤到原本就已经很脆弱的皮肤组织，造成二次伤害。 距离创伤不足十公分，恶臭味扑面而来，苏杰只能尽量屏住呼吸，把注意力都放在消毒创面上。 …… …… 急诊科，抢救室。 “肾上腺素再推一只！快，磨蹭什么呢！” “按压不要停，继续！继续！” “怎么样？自主心跳回来了吗？按压稍微停一会，你这么按我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自主心跳，还是你按出来的……好好好，自主心跳有了，活过来了！” 看着监护仪上平稳起伏的窦性心律，一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如释重负。 “现在几点了？”感参与完抢救的江武医生突然想起了什么，撞了撞旁边医生的肩膀，问道。 “三点半了，怎么了？” “坏了，有个老病人要来换药，我把这事给忘了！”江武一拍大腿，懊恼道。 “换药而已，你急什么，看你这汗出的，先去后面换身衣服吧，别感冒了等会儿。” “不了，我先去换药室了，病人是老院长的父亲，今年都八十三岁了，我可不敢让他老人家等我。”江武急匆匆说道，话还没说完，便转身向换药室走去。 江武大步流星，很快便走到分诊台前，坐在分诊台里正接着电话的小敏护士看见他，却像见到鬼一样，忙叫住他说道：“哎？江医生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换药室里吗？” “谁说我在换药室的，我刚刚一直在抢救室啊，有病人在抢救。”江武皱眉道。 “啊？！” 小敏护士眨了眨眼睛，困惑道：“那换药室里是谁，我以为你在里面，就让二老进去换药了。” “什么？二老已经进去了？进去多久了？” 小敏护士回头看了眼挂钟：“至少一刻钟了。” “坏了！” 江武来不及解释什么，迈开大步就向着换药室冲去，那架势几乎就和刚刚在抢救室抢救性命垂危的病人差不多。 看着越来越近的换药室大门，江武此时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 自己心实在太大了，竟然敢让一个刚下临床第二天的实习生，单独在换药室里！ 每周三、五二老都会在下午三点左右来换药，这事连科里的规培医生都知道，我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老院长之前亲自嘱托我，一定要全力保住老爷子的脚，绝对不能走到截肢那一步，虽然现在看起来很难实现这个承诺，但只要坚持换药，维持个大半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江武终于握住了换药室的门把手，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就像擂鼓一样，砰砰砰跳得让人受不了。 小苏，你可千万别一时脑热，给老爷子换药啊，就你那三脚猫的换药功夫，只要一上手，我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部完蛋了！ 千万，千万啊！ 江武颤抖着打开了换药室的大门，当他看清门后的情况后，他顿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10、祖师爷追着喂饭吃 换药室内，江武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苏杰上手了，而且看样子都快结束了，老爷子的脚上已经涂满了碘伏，自己还是来的太晚了…… “江武医生，你来了啊，这是你带的徒弟吗，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老奶奶看到进来的江武，笑容满面的打了声招呼，江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心里却越发的愧疚了。 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老爷子的脚恐怕是保不住了…… 由于是糖尿病足，老爷子的脚变得异常脆弱，如果按照普通换药时的力道手法，那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江武觉得自己现在只能奢望苏杰稍微谨慎一点，不要用常规的力道处理伤口，毕竟消毒不到位自己还能重新再来一遍，如果是弄破了皮肤……那自己真是回天乏术了。 “小苏你让开，换我来。” 江武压抑着怒火，他不愿意在二老面前训斥实习生，而且这件事自己也有责任，他千不该万不该让一个刚下临床的实习生单独呆在换药室。 他此时已经默默在心里下了决定，接下来一个月，自己就算累死，也不会让苏杰再动手了。 这是个天坑啊！ 不坑则已，一坑就是让自己爬都爬不出来的那种！ 江武此时已经不敢想象老院长震怒的样子了，自己这次真是闯了大祸了！ 然而苏杰回头看了一眼江武，却笑着说：“江武医生你刚忙完吧，衣服都湿透了，我这边快结束了，你坐着休息一会吧。” 说完，便低头继续消毒了。 江武眉头紧皱，想要更加严厉的命令苏杰住手，可刚要开口，却注意到了苏杰消毒的手法…… 咦？ 有点东西啊。 力道拿捏的似乎恰到好处！ 江武有些吃惊，又继续看向老爷子已经基本消毒结束的脚……效果乍一看相当不错，没有任何二次损伤的迹象，所有的创面都被清理的很干净，江武扪心自问，换做自己来，效果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一瞬间，江武的心就从嗓子眼又回到了肚子里。 继续看了一会苏杰处理伤口，越看江武越是惊奇。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苏杰，昨天带他第一次换药的记忆还无比清晰，江武实在无法理解，仅仅一天的时间，真的有人就能进步这么快吗？ 换药确实是个简单的活儿，但给糖尿病足病人换药，这可就不简单了，就连自己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苏杰却处理的很自信，稳重的根本不像个刚下临床第二天的幼兽宝宝。 昨天江武还觉得苏杰只是祖师爷赏饭吃，可今天目睹了苏杰进步的速度，江武忍不住心想，这恐怕得是祖师爷追着喂饭吃才能解释得通吧…… 苏杰这边消毒处理的差不多了，突然回头对江武说道：“江武医生，科里面有银离子敷料吗？我想给老爷子用上。” 江武一愣：“银离子敷料？有是有，但为什么要给老爷子用这个？” 苏杰解释道：“我之前在学校里查阅过论文，对于已经发生了感染的糖尿病足，使用银离子敷料可以有效地控制感染。” “上面有写到：银离子敷料作为一种新型的湿性敷料，能对创口微生物环境进行有效地控制，促进伤口愈合。” “而且根据最新的湿性愈合理论，银离子敷料有着良好的锁水功能，保持创口湿润，减少体液丢失，为伤口边缘爬皮提供条件。” 江武听完后沉思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没有草率采纳：“这次先不用了，你回去把论文发给我看看，如果确实符合老爷子的情况，这周五换药时再用吧。” 苏杰点点头，脸上略有遗憾。 一旁的老奶奶这时候发话道：“江医生，就按小苏说的吧，老爷子脚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或早或晚都要截掉的，咱们也得求新求变，用用年轻人的办法。” 话里话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对于苏杰这个年轻医生的喜爱。 江武看了眼老爷子的脚，觉得这话确实也有道理，再按照自己保守的治疗方法，老爷子最多也就还能撑半年，或许是应该接纳一下年轻人的新思路，试一试，万一有效果呢？ “那行，我去拿，等会就给老爷子用上！” 苏杰这边刚处理完，江武那边也把银离子敷料拿来了。 糖尿病足治疗的关键，就是将感染或者污染的创面转变成一个洁净的创面，将一个慢性创面转变成急性创面，以利于创面的愈合。 苏杰的换药自带【伤口愈合】的专属特效，再加上阴离子敷料的湿性愈合，苏杰相信只要坚持下去，老爷子的脚肯定能避免截肢的最终命运。 换好药，重新包扎好，苏杰和江武两个人推着轮椅把二老送出了医院大门。 目送二老离开，两人转身往换药室走去，江武忍不住问道：“小苏，你昨天真的是第一次在临床上换药吗？” 苏杰点头：“嗯，但我在学校里经常会去练实操，东南大学有专门的实操练习教室，全天给学生开放，换药术我练了很多。” “怪不得呢，给老爷子换药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儿，你今天做的很不错！” 江武脸上的法令纹稍微舒展了一些，颓丧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罕见的微笑，看得出他今天是对苏杰十分满意了。 “谢谢江武老师。”苏杰谦虚的笑了笑。 江武又继续问道：“那除了换药术，你还有练习过别的没有，比如……缝合？” 苏杰心里一动：“练过，单纯间断缝合、锁边、8字……都有练习过。” “不错不错！” 江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已经能预见接下来一个月自己的幸福时光了。 如果这世上的实习生都像苏杰这样，不不不，只要有他一半这么优秀，那自己也不至于天天臭着一张脸！ 自己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今晚回去再温习一下，明天开始，带你处理一些需要外伤缝合的病人！”江武笑着说道。 “嗯！” 江武没有继续陪着苏杰去换药室，到了分诊台后，两人便分道扬镳，江武径直去往了抢救室。 苏杰站在原地，望着抢救室厚重的机械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人影攒动，呼喊声不断，似乎又在抢救，他心里顿时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向往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抢救室……苏杰以前在学校时就经常听人说，医院里故事最多的就是急诊科，而在急诊科，故事最多的地方就当属抢救室了。 在那里面，生死真的只在一瞬之间，死神的镰刀往往都已经悬在病人的脖颈上，喷出的气息都能撩起病人的鬓发。 即便心跳停止，也可以重新按压出来。 即便呼吸消失，也可以上呼吸机，机械辅助通气。 即便中毒颇深，也可以血透治疗，净化毒素…… 抢救室，在苏杰这种实习医生眼里，既神秘又神圣，似乎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每天都在上演与死神决斗的戏码。 不过自己现在去抢救室，估计就是去添乱的……苏杰在心里自嘲了一句，但他也没有就此丧气，毕竟他还有系统。 想到这儿，苏杰顺势唤醒了系统…… 【叮，越级挑战任务完成】 【换药术升级至大师级】 【获得专精级外科缝合术】 【获得专精级美容缝合术】 【获得tang法缝合术】 【奖励：技能点+1】 【技能树开启】 …… 11、大丰收 又是大丰收！ 系统爸爸实在太热情了！ 而且该说不说，奖励的内容还都挺人性化的，是听到江武要让自己开始接触外科缝合，所以才给了专精级外科缝合、美容缝合和tang法缝合吗？ 其实刚刚江武询问自己有没有练习过外科缝合时，苏杰多少还是有点慌的。 虽然在学校自己的确练习过不下百次的外科缝合，自问水平已经算入门了，但毕竟没有在真人身上动过手，硅胶材质的模型和真人皮肤差距还是很大的。 翻车的风险很大！ 可贴心的系统直接呵呵一笑，小老弟莫慌噻，外科缝合大礼包收好，你的微笑由我来守护~ 好家伙，苏杰直呼好家伙，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稍微平复一下心情，苏杰开始研究起奖励，专精级的外科缝合没啥好说的，系统就是强行把苏杰勉强算入门级的缝合技术往上又拔高了一截，让他不至于在真人身上露怯。 让苏杰比较感兴趣的是美容缝合以及tang法缝合术。 这两个奖励，一个是时下越来越被病人重视的缝合技巧，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疤痕生成，一个则是高段位的肌腱缝合技巧，对于缝合后肌腱功能的恢复有极大的帮助。 两个不分伯仲，都是很好的技巧，实用性极佳！ 苏杰此时已经有些按奈不住手痒，只想赶紧下班，去学校的实操教室好好和硅胶模型交流一下心得体会！ 除了缝合方面的奖励，接下来……技能树和技能点？ 苏杰有些不解，呼唤出了系统的面板。 只见原本有大量空白区域的系统面板上，此时已经出现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树状图，【鹰眼】、【完美级换药术】、【专精级外科缝合】……这些奖励都位于树状图的最底端，苏杰向上追寻，在树状图的最上端看到了【急诊科】的字样。 两者之间，还有大量空白的区域，显然是为了之后的奖励留下的空缺。 而除了【急诊科】这个大分支之外，苏杰还看到有【手术室】、【监护室】、【心外科】…… 这是要把我打造成全能战士吗……苏杰有些牙疼，系统也未免太有雄心壮志了，这技能树格局委实有些太大了吧！ 而那奖励的一点技能点，苏杰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好要升级什么技能，初级的【鹰眼】目前看起来也完全够用，最后他还是决定还是先留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下班后，苏杰去食堂简单吃了顿饭，又跑去学校的实操室练习了一下今天奖励的缝合技巧，直到夜色完全笼罩了校园，他才背着书包慢悠悠回到了寝室。 寝室里，杨宇晨已经躺上了床，脑袋上盖着一本《神经内科学》，听到苏杰回来的动静，他立刻把书往旁边一扔，哭丧着脸问： “你怎么才回来？” 苏杰奇怪道：“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杨宇晨似乎情绪不佳，听到苏杰的调侃也没什么反应。 苏杰这才感觉到基友的情绪有些不对，于是问道：“咋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杨宇晨从床上跳了下来，没好气道：“做错事，被师姐骂了。” 苏杰注意到从来不爱看书的杨宇晨今天竟然拿了本《神经内科学》在看，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平时让你好好学习，多看看书不听，非要让师姐刺激你一下才愿意学，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咱们还是不是好兄弟，我都这么难过了，你不安慰我就算了，怎么还吐槽我！”杨宇晨不忿道。 “周末请你去吃饭。”苏杰耸耸肩道。 “这还差不多，先说好，我不吃食堂。” 杨宇晨满意的点点头，他本来就不是自怨自艾的主儿，没过一会儿就把师姐的教训抛之脑后，抱着手机又开始乐呵了起来，简直没心没肺。 苏杰拿出笔记温习了一会儿，然后洗澡上床，掏出了手机。 今天一直忙的没停，苏杰都没怎么摸手机，此时点开微信才发现，昨天添加的好友竟然已经通过了验证。 【我是群聊‘实习生占领东南’的窦房结】 成功添加好友，第一件事当然就是窥探一下对方的朋友圈！ 苏杰化身侦探，悄咪咪点开了窦房结的朋友圈，可惜只有三天可见，苏杰只能看到三天前对方发的一条朋友圈。 【实习第一天，加油加油加油！】 朋友圈大褂，脸被一本《心内科学》挡的严严实实。 评论里倒是有一群认识的同届生点赞，可奇怪的是，评论的人寥寥无几，苏杰也没能从中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从这条朋友圈至少可以判断，妹纸的脸应该不是很大！ 半吊子的苏侦探最终放弃了从朋友圈探寻身份的想法，转而单刀直入，直接发了条消息过去： 梅长酥：你好，我是三班的苏杰，和你一起在东南医院实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给你备注一下？ 等了十几分钟，对方没有回复，苏杰琢磨着妹纸是不是都睡得比较早，于是便关掉了聊天界面，转而去沙雕聊天群去潜水了。 今天是实习的第三天，大家仍然对实习充满热忱，但和杨宇晨一样遇到了一些挫折的人也不在少数。 会说话的手术刀：求安慰，我今天做错事了，其实也不能怪我，怪就怪东南医院太大了，我天生方向感就不太好…… 一个医疗民工：哎，别说了，同求安慰，为什么实习医生还要抽血，这不是该护士的活吗，呜呜呜，我找不到静脉啊，臣妾做不到啊！ 阿托品：帮我朋友问一下，这次是真的帮我朋友问的！蹲坑时不小心把屎沾到白大褂上，送去洗衣房给洗吗？ “……” 神特么的朋友！苏杰险些没笑死过去，这些沙雕的实习日常也太搞了吧！ 蹲坑都能把白大褂蹲进坑里，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啊！ 默默潜水，默默看着沙雕同届生们说着实习的日常，苏杰渐渐感觉到困意袭来，可就在他准备关机睡觉时，之前的窦房结突然发来了一条信息： 窦房结：苏杰同学，你睡了吗？可以聊聊吗？ 12、我按住了你赶紧缝 苏杰看了眼时间，已经午夜十二点了。 按照自己的生物钟，这个点应该关机睡觉了。 可看着对方发过来的消息，苏杰想了想，还是回复道：没睡呢，怎么了？ 这次对方回复的很快。 窦房结：请问一下，你就是上次在门诊三楼给病人做环甲膜穿刺的苏杰吗？ 梅长酥：额，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窦房结：你很出名的，群里面之前一直在讨论你，你不知道吗？ 梅长酥：不知道……我昨天才加的群，刚好看到你给别人答疑解惑，就加你了。【狗头】【狗头】 窦房结：……好尴尬，早知道我也匿名回答了。【裂开】 梅长酥：不用尴尬，挺不错的一次科普，我们都受益匪浅。 窦房结：哈哈哈【大笑】【大笑】。 窦房结：苏同学，这么晚打扰你睡觉不好意思啊，但我有一件事想不通，觉得你挺厉害的，所以就想找你问问。 梅长酥：你说。 窦房结：我现在正在儿科实习，科里面有个小孩子因为发热、扁桃体有脓性分泌物前几天住院了，查血白细胞有明显上升，我的带教老师确诊是细菌感染，给开了抗生素治疗……但他的淋巴占比偏高，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杰看着窦房结发来的消息，认真考虑了良久，然后回复道：你怀疑是病毒感染？你带教老师误诊了？ 窦房结：恩恩，你竟然也看出问题了？！果然我没有问错人！ 我问了室友，可她们都说我想太多了，能当带教的都是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她们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真的是病毒感染，抗生素不但无效，而且对那么小的孩子肯定也有影响。 梅长酥：我倒是觉得你考虑的挺有道理的，是人总有犯错的时候，而且老师们每天都要管那么多病人，难免会有疏忽，但你刚下临床，对每个病人都十分认真仔细……你的带教老师人怎么样？ 窦房结：她挺好的，很温柔，是个准妈妈。 梅长酥：那我觉得你可以直接问问她，其实不用顾虑那么多，如果她真的诊断错误，你越早告诉她，反而是在帮她。 如果真的是你想太多了，也没什么，至少说明你有思考。 万一她真的因此对你有意见，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一个月后你就去下个科室了，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很少的。 这次窦房结回复的很慢，似乎是在思考苏杰的建议，就在苏杰困得差点把手机丢一边时，她终于回复道：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今晚再查点资料，明天就和我老师说！ 苏杰此时真的困得受不了了，于是回复道：嗯嗯，祝你成功。 窦房结：谢谢你了，苏同学。 关上手机，苏杰几乎脑袋沾上枕头就秒睡，可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最后时刻，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西八！竟然忘记问妹纸叫什么了！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 …… 接下来几天，忙碌的实习生活很快就让苏杰把窦房结忘得一干二净。 江武原本是计划带着苏杰试试外科缝合，解锁更多姿势，以便于他接下来一个月里更好的咸鱼带教。 但和之前的换药比起来，想让一个实习医生给人缝针，这件事的难度就有点大了。 换药反正也没什么，换的不满意了，直接拆了包扎，一二三次重新再来一次就行了。 但缝合不一样，你总不能先缝起来，瞅着不顺眼，直接把缝线剪了，让人再给你缝个带花边的吧。 而且换药的病人大多都是大爷大妈、小年轻，属于比较好说话的群体，看着苏杰长相阳光帅气，态度热情，说不定还主动要求苏杰给他们换药。 可来缝合的，大部分都是附近工地上的中年民工，或是厨子、小痞子之类经常动刀子的人……他们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一看苏杰嫩了吧唧的，直接就摇头摆手，指了指躲在后面的江武： “你，就你，躲什么，你来给我缝，我才不给你们做小白鼠，缝不好我投诉你啊魂淡！” 就这样，过了快一周了，苏杰的外科缝合都没有开张。 不过就在今天，江武突然一脸兴奋的跑到苏杰面前：“小苏，赶紧准备准备，马上就有练手的机会了！” “有病人要来缝合吗？”苏杰问道。 “病人？” 江武却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没错，是‘病人’，而且还是犯了大病的那种！” 苏杰一开始还没听懂什么意思，可等到‘病人’来了，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苏杰第一天来急诊科时，和江武互相推诿的那名医生，李明辉。 只见李明辉左手托着右手手腕，小臂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切口平整笔直，一看就是锐器划开的。 “狗日的，让他递个刀都能把老子手割成这样，我都怀疑你丫是不是故意的，嘶……疼啊，江哥你笑归笑，手能不能别抖！？” 始作俑者站在李明辉的身后，低着头，两只手用力扯着衣角，满身的负能量几乎都要实质化了。 这位也不是陌生面孔，分明就是和苏杰一起来实习的负能量君。 负能量君还挺委屈，说道：“李老师这也不能全怪我，你让我给你递刀，你又不回头看，伸手就抢，我怕把你弄伤，所以……所以……” 李明辉直接骂道：“所以你个狗日的就直接先把我划伤，免得我自己把自己划伤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负能量君都快哭了。 “行了，你两师徒有矛盾，回去慢慢处理去，咱们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行不？小苏，东西准备好了吗？”江武看了一眼苏杰，使了个眼色。 苏杰立刻心领神会，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李明辉一见这两人一唱一和，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雾草，老江你要干嘛？你不会让这个实习生给我缝吧，我平常没得罪你啊！” 江武却认真道：“老李啊，你不给机会，他不给机会，实习医生哪有动手的机会，你放心好啦，小苏技术绝对过关，不会给你缝歪的。” 李明辉哪里肯信江武这满嘴跑火车的样子，他自己的实习生才刚刚把自己的手剌了一个三公分的口子，现在要换另一个实习生再把这个口子给缝上？ 我又不是恐怖片男主角，要不要这么对待我？ 可江武也是个暴脾气，眼看来软的不行，他准备来硬的了。 直接伸手按住李明辉的肩膀，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病人，自己完全没必要和他客气什么。 “小苏，赶紧缝，我把他控制住了！” “我干你娘啊，江武你个狗东西放开我，老子自己缝！” “想都别想，来都来了，不缝完你别想走！” “江爷爷你饶了我吧，我下周拍婚纱照啊，这个天肯定要穿短袖，胳膊上要是留一大块歪歪扭扭的疤，我老婆都能捅我十八刀，刀刀避开要害。” “你就扯淡吧，你老婆是感染科的护士，又不是外科的，捅人哪有那么厉害，最多给你下点慢性毒药……放心，到时候让摄影师给你修修图，男人身上没几道疤，算什么男人？” 看到苏杰还在旁边犹豫，江武忍不住大吼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我按住了，你赶紧缝啊！” 13 都是实习生差距咋这么大 苏杰看着不断挣扎的李明辉，稍微犹豫了片刻，眼里露出一丝不忍，然后回头对负能量君说道： “不然你也过去一起按住他吧，我看他挣扎的挺难受的，两个人一起按住的话，他应该就会放弃挣扎了。” 负能量君：“？？？” 同学你这思路……很清奇啊！ 负能量君没有理会苏杰的建议，反而问道：“你都已经可以动手外科缝合了？” 苏杰此时已经戴上了帽子、手套，十分淡定的点点头：“嗯，今天算开张了。” 这一刻，负能量君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不明白，大家都是刚下临床的实习生，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自己现在还像个巨婴一样，李老师什么事情都不让自己做，而且……自己也确实什么都做不好，今天好不容易让自己递个刀片，自己还整出这种幺蛾子。 可苏杰……竟然都已经开始动手外科缝合了！ 他找不到病人练手，他老师竟然按着病人让他给他练手？！ 这特么待遇差距也太大了吧！ 负能量君看着准备缝合的苏杰，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心里羡慕的不行！ 苏杰准备妥当，端了把椅子坐到了李明辉面前。 “小家伙你别乱来啊，我这伤口没那么好缝的，缝不好你想过后果吗！” 李明辉拗不过江武，又想对苏杰施压，他想着实习生的心理素质普遍不好，自己随便威胁两句，说不定对方直接就不敢缝了。 江武却是冷笑一声，对此不以为意。 苏杰则冷静的说道：“李老师，你这是最简单的伤口类型了，切口平整，笔直，而且距离创面形成估计连二十分钟都没有吧，这个缝合，我有信心。” 李明辉脸色一黑，他娘的遇上硬茬了？ 苏杰不再分心，把注意力集中到李明辉的伤口上，考虑了一下说：“李老师，你要打麻醉吗，我是不太建议，你这伤口不是很大，几针就能解决的问题。” 李明辉还没开口，江武直接抢话道：“你现在就是医生，根据自己的判断来，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征询病人的意见，这样反而影响效率。” 苏杰点点头，也不管李明辉绝望的目光，默默将利多卡因的安瓿瓶放回了原位。 不麻醉了，直接缝吧。 1-0号线，三角针。 持针器咬住针头，垂直进针，穿过皮肤，镊子接过针头…… 不下百次的练习，再加上【专精级外科缝合术】，苏杰的动作干净利索，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新手感。 沉稳的根本不像个第一次在真人身上缝合的实习生。 李明辉一开始看到苏杰提针欲穿还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可下一秒却又意外的睁开了。 咦？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痛？ 其实不管是什么操作，想要减少疼痛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快！ 快到痛觉感受器还没反应过来，操作就已经结束了。 最忌讳的就是犹犹豫豫，害怕病人太疼，所以慢吞吞的、一点一点的挤牙膏，殊不知这种钝刀割肉才是最疼的。 苏杰的动作就足够快，双手灵巧的配合，让人简直眼花缭乱，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缝了七八针。 李明辉这时候又感觉有点不对劲了，自己不过三公分的口子，缝个三五针就了不得，苏杰怎么缝个没完没了的？ 怕不是舍不得自己这个练手机会，逮着自己一个人死薅羊毛吧？！ “你怎么还在缝，差不多得了吧！”李明辉咬着牙说道，虽然苏杰动作飞快，痛感不是那么明显，但七八针下来李明辉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了了。 “李老师你下周不是要拍婚纱照吗，我给你用美容缝合的技术，不留疤。”苏杰头也不抬，闷声解释道。 “你还会美容缝合？”李明辉意外道。 近几年临床对于美容缝合的需求越来越大，即便是急诊科的病人，在缝合之前也会讨价还价，希望医生能用美容缝合的技术，毕竟谁也不想在身上永久性的留下一条又长、又丑，好像蜈蚣一样的伤疤。 但这项技术并不简单，不同的医生，能达成的效果也完全不一样，想要做到真正的无疤缝合，难度系数非常高！ 就连江武、李明辉这样的老主治，对于美容缝合的掌握也远谈不上熟练。 “嗯，美容缝合重点是减少张力，多缝的这几针就是这个目的，全层缝合，无张力缝合，给你用的缝线也是可吸收的，你放心，不会有太明显的疤痕的。” 李明辉惊讶的扭头看向江武：“江哥，这是你教的实习生？这，这也太牛了吧。” 江武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苏杰提过美容缝合的事情，可李明辉这货平时总是和自己对着干，现在却如此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虚荣心瞬间让江武彻底迷失了…… 他点点头，故作深沉道：“也是这小家伙悟性好，不然一般人也学不会美容缝合的精髓。” “牛，真是太牛了，你别按着我了，怪难受的，就让这小家伙给我缝吧，我怎么感觉他缝的比你还好呢？” 江武松开了李明辉，两人一起盯着苏杰的操作，越看越是啧啧称奇，缝的简直不要太好啊，就这水平，平时要是有缝合的活儿，丢给他完全能放心！ 负能量君在一旁看得更酸溜溜了，他本来还希望苏杰会失手缝歪，到时候有人陪衬，自己也不至于显得那么愚蠢。 可现在……自己俨然已经从太蠢了，被对比成了，蠢得无可救药。 负能量君的心态彻底崩了。 缝完、打结、剪断缝线，苏杰一气呵成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例缝合。 唯一可惜的地方，也许就是系统似乎觉得这次缝合不值一提，根本没有发布任务，更没有任何奖励。 李明辉对于这次缝合体验显然十分满意，他自己就是医生，完全能明白苏杰缝合的质量，对于苏杰给自己的无疤承诺也十分的有信心。 他忍不住对江武小声嘀咕道：“这个实习生你不是不想带吗？给我呗，我费点心，多教他点东西。” 江武冷笑一声：“滚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是多费心多教教你自己的实习生吧，小苏跟着我挺好的，这个月我摸鱼摸定了，谁也拦不住！” “哎。” 李明辉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的实习生，又看了看苏杰，越看心里越不带劲，都是同一届的实习生，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负能量君这时候走过来，鼓起勇气对李明辉说道：“李老师，我，我也想试试外科缝合……” 李明辉目不转睛的看着负能量君三秒，然后用如同催眠一样的语气说：“不，你不想。” 负能量君：“……” 14 你喝多了 李明辉医生的奉献是有意义的。 自他之后，苏杰算是彻底开张了，接下来好几天都有在外科缝合的病人身上动手，收获良多。 专精级的外科缝合术让苏杰面对大部分外伤病人时都能游刃有余，而美容缝合更是锦上添花，伤口缝的又快又漂亮，病人忍不住都想说‘苏医生，下次还点你哦’。 但想想又不对劲，算了，还是别见面了吧，没下次了。 江武在看过苏杰的几次缝合后，彻底放下心来，虽然不明白一个刚刚下临床的实习生，缝合的技术为什么能这么老练，但江武也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时间去想？ 反正又不影响自己咸鱼快乐，苏杰越能干，自己岂不是越开心？ 而且更让江武放心的是，苏杰并不是那种有点能力就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年轻人，恰恰相反，苏杰十分的沉稳有度。 有能力处理的病人，他绝不会去打扰江武。 但如果真的遇上那种蛮不讲理，只看年龄不看能力的病人，他也不和对方纠缠，二话不说就去把江武叫来了。 年轻人能不骄不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冷静的处理事情，江武甚至觉得，这要比高超的技术更重要！ 技术决定下限，可以慢慢学，而心态决定上限，这种东西可学不来，靠的是顿悟。 或许连江武自己都没有发觉，短短一周的时间，自己对于苏杰的态度就有了极大的变化，如今的他根本没有把苏杰当做一个实习生，更多的还是给予尊重与认可，把他当做了自己同一战壕的战友。 科室里有个老护士觉得让实习医生给病人缝合不太妥当，于是在背后偷偷议论。 她说，实习医生毕竟是刚刚踏出学校的孩子，找些简单、好说话的病人给他们练练手可以，但不能什么病人都交给他们，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江武听到这件事后直接找到了她，直接把脸一板，两条法令纹深不见底：“苏杰是我的同事，是一名很值得信赖的医生。” “这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技术、心性都是一等一的，你少在背后嚼舌根，干好自己的事情！” 老护士小声的嘀咕两句，自己不也是为科室安全着想吗，可心里却有些诧异，江武医生平时可没为谁这么出头过，而且他带的那孩子是咱们的同事？ 不是来实习的吗？怎么变成同事了？ 江武本意只是想抬高一下苏杰的身份，可老护士明显理解错了，背后嚼舌根的内容便从江武太纵容实习医生，变成了江武带的实习医生肯定是个关系户，今年咱们科留院的名额已经内定给他一个了…… …… 这天，美食街。 虽然杨宇晨早就从师姐责怪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但苏杰还是履行了承诺，带着他出来搓了一顿好的。 东南医院两条街之外就是著名的美食街，两人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三菜一汤，两瓶啤酒，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杨宇晨酒量一般，一瓶啤酒下肚，脸颊已经微微酡红了，他说：“阿杰，你知道吗，我听说你们急诊科已经有内定的留院名额啊，真是操蛋啊，怎么到处都是关系户，还给不给我们这种普通人留条活路了？” 苏杰一愣：“急诊科内定留院名额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杨宇晨猛灌了一杯啤酒，摇头叹息道：“所以说你消息闭塞啊，你自己就在急诊科，竟然都不知道这事。” “我是听EICU的同学说的，他说急诊科现在有个关系户，咱们天天苦哈哈帮师兄师姐拿血、送资料、抽血、干杂活，他天天在急诊科乐呵呵给病人缝合。” “外科缝合啊，而且是在病人身上，可恶，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老子也想给病人外科缝合，真的人皮人肉，肯定比硅胶的缝起来带劲！” 杨宇晨眼中闪烁出医学生特有的变态光芒。 “额……” 苏杰尴尬的咪了一口酒，状似随意道：“这消息也不一定准确吧，我反正在急诊科没听过有这回事。” “对了，阿杰你就在急诊科啊，你见过那个内定的家伙吗？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是不是很面目可憎！”杨宇晨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突然灵光一闪，看着苏杰急切问道。 苏杰想了想，坦诚说道：“其实……你说的那个内定的家伙，就是我……” “是你？！” 杨宇晨眼睛骤然一瞪，满脸的不可思议，好像连酒都醒了三分，然后他说道：“我信你个鬼，就你？看来要给你整盘花生了，看你醉的，都开始说胡话了。” 苏杰笑了笑，也没有辩解什么，举起酒杯就和杨宇晨继续喝了起来。 酒又过了三巡，杨宇晨这货彻底歇菜了，脸红的就像猴子屁股一样，趴在桌子上直呼要眯几分钟缓一缓。 就在这时，苏杰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掏出一看，原来是窦房结发来了消息。 窦房结：谢谢你啊苏同学，那个孩子确实是病毒感染，我老师已经把抗生素停了，换上了抗病毒的治疗方案！ 苏杰想起了那晚给窦房结出谋划策的事情，于是回复道：没事，问题是你发现的，我就是给你加油鼓气而已，对了，你老师没给你穿小鞋吧。 窦房结：没有哦，完全是我想多了，苏同学你说的没错，临床上没必要想那么多，都是为了病人好，有问题直接提出来，不然小问题最后变成大问题，反而不好收拾了，我老师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梅长酥：嗯，那就好。 苏杰此时喝的也有点多，虽然没醉，但脑袋瓜子嗡嗡的，放下手机没准备再和这位不知名网友聊下去了，却没想到窦房结又发来了消息。 边揉着太阳穴，边拿起手机，苏杰看到了窦房结发来的消息： 苏同学，问一下，你知道美食街有家很好吃的蛋糕店在哪里吗？我很少来这边，好像有点找不到地儿了…… 美食街的蛋糕店……苏杰抬头望向自己所在饭馆的对面，正好就有一家蛋糕店，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烘焙的甜香隔着一条马路也格外浓烈。 这么巧的吗……苏杰感觉自己大脑好像清醒了一些，忍不住又想起了窦房结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 高高的马尾辫，高挑修长的身型，根据男人的直觉，应该是个小美女。 苏杰正准备编辑消息发送，窦房结那边又发来了消息：我找到了，好多人排队，应该就是这家了……你是不是还在医院上班啊，不方便回复消息吗？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若有所思的望向美食街入口的位置，苏杰很快就发现了那个靓丽的身影。 在霸都萧瑟的秋风中，她上身穿着一身卡其色的风衣，下身则是一条紧身牛仔裤，修长苗条的身材被恰到好处的修饰，白皙的脖颈就像天鹅一般优雅从容。 苏杰依然看不见她的正容，但即便是侧面，也能印证他男人的直觉，鼻梁笔挺，脸型优美，几缕碎发落在光洁的额头上很显气质。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就是窦房结，但男人的直觉……反正苏杰就觉得应该是她没跑了！ 梅长酥：我不在医院啊，我在外面和朋友喝酒呢。 窦房结：哦哦哦。 梅长酥：事实上，我就在你对面的饭馆里，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苏杰看到街对面的那个女孩子慌乱的四处张望了两下，然后又突然停下的动作，挠了挠脑袋，随即低头开始抱着手机敲字： 窦房结：苏同学你肯定是喝多了，我很聪明的，你别想骗我，哈哈哈。 15 逆光少年 苏杰看着窦房结发来的信息，实在有些无语。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相信了吗？ 先是杨宇晨不信自己，现在窦房结也不相信自己……而且连理由都惊人的相似，都是怀疑自己喝多了。 而一街之隔的杜安楠，此时则收起了手机，开始排队。 说实话，当杜安楠看到苏杰发来消息，说他就在对面饭店时，杜安楠的确被吓了一跳！ 不过随即她就回了一条信息，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自己来买蛋糕，你恰好就在对面喝酒。 哼，骗小女孩的把戏而已，我又不傻！ 而且即便苏杰真的就在对面饭店，杜安楠也不愿意对方来找自己…… 她从小就有些社恐，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大学四年除了室友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朋友。 或许在网络这个私密的空间里，她表现的还挺古灵精怪的，可到了现实世界，她就露馅了，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严重社恐少女。 如果可以，连排队她都希望能人人隔开一米的距离，就像冰岛那样…… 可惜这里不是冰岛，而且自己今天还格外倒霉，前面站着个满身酒气的大叔。 “呼呼呼呼，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啊，热死了，为什么不开空调啊！” 似乎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前面的大叔开始不耐烦的发起牢骚。 站在他前面的大妈回头瞪了他一眼：“死酒鬼，现在都是秋天了，马上要入冬了，谁家还开空调，让你陪我买个蛋糕，你不爱陪就滚蛋，别在这儿给我耍酒疯！” 大叔立刻就怂了：“哪有的事，陪领导买蛋糕多重要，我才不走呢。” 杜安楠害怕的想往后退，可身后排队的人也站得很近，她只能捂住口鼻，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 苏同学喝完酒也是这个样子嘛，如果他真的在对面饭店喝酒，可千万不要来找我……杜安楠在心里默默祈祷，但转念想想，苏同学应该不会像这样吧，毕竟和他聊天，感觉他还挺成熟的。 酒品见人品，苏同学人品不错，酒品应该也不会太差。 美食街这家蛋糕店生经营了十多年，生意一直火爆，每天排队的人都要从店里排到马路上。 因此很多人来买蛋糕，都会一次性买很多，省的明天又想吃了，还要来受排队的罪。 这就导致虽然蛋糕店一直在全速烘焙，新出炉的面包一茬接着一茬，可长长的队伍却好像纹丝不动一样。 “老婆，不是我说，这蛋糕店真有这么好吃吗，怎么要排这么久啊……我不是不想陪你，主要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太热了，脑子都快晕了。” 醉酒大叔又忍不住开始吐槽起来。 “走走走，赶紧有多远给我走多远，你现在对我真是越来越敷衍了，找理由都找这么不靠谱的，热？老娘今天都穿着毛线衣的，你和我说热？” “真的热啊，哎，头疼！”大叔委屈的小声念叨着，脸颊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酡红。 “让你少喝点酒你不听，算了，你回去吧，把家里衣服洗掉，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了。”大妈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为情，挥了挥手，想把老公打发走了。 “那我真走了啊。”醉酒大叔临走前还试探了一下。 “快滚蛋！”大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好嘞！” 醉酒大叔如获大赦，迈开大步就想走，可脚刚抬起来，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头好晕！ 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气，气有些喘不上来了…… 醉酒大叔想回头让大妈扶着点自己，可他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简单的回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身体已然不受控制，沉沉的就要往地上倒去。 咚！ 重重倒地。 尘糜飞扬。 杜安楠是最早发现醉酒大叔不对劲的人，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她仍觉得醉酒大叔脸上的酡红不正常，分明是病人才会出现的症状。 所以在醉酒大叔重重摔倒时，杜安楠提前扶住了他的肩膀，避免了后脑勺着地的危险。 “老魏？老魏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大妈看到自己老公突然晕倒，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直接跪在他身边，慌乱的呼唤着他。 可惜醉酒大叔毫无反应，只是双眼紧闭，艰难的大口喘着粗气。 “你不要吓我啊，老魏你快醒醒，快醒醒，有没有人能帮帮我，有医生吗，这里有医生吗？”大妈无助的四下张望，可围观群众并没有能够帮助她的人，纷纷回以爱莫能助的眼神，其中几个热心人则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可考虑到美食街的交通拥堵情况，即便东南医院离这里就两条街的距离，可等到救护车到来，至少也是二十多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你是医生吧，我看到你的挎包了，上面有东南医院的标志！”大妈突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杜安楠的手。 “啊？” 杜安楠被吓了一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包，这才想起来这包是刚进医院实习时发的，今天自己随手就拎出来了。 “我，我不是，我只是在东南医院实习的实习医生……”杜安楠慌张的解释道。 “那也是医生，帮帮我！”大妈哀求道，双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着杜安楠。 杜安楠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不要害怕此时已经昏迷不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醉酒大叔。 不知道为什么，杜安楠此时突然想到了跳出了鱼缸的金鱼，躺在干燥的土地上，也是这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然后很快就会…… 不，不会这样的，人不是金鱼！ 杜安楠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 “大叔有什么既往的疾病史吗？比如心脏病？脑梗？高血压？”杜安楠沉声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和他结婚之后二十多年了，他连楼下社区医院都没进去过。”大妈带着哭腔说道。 “那，那他这段时间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杜安楠又问道。 “也没有啊，他今天中午还刚刚去几个朋友喝了酒，酒气现在还没有散呢。” “那，那……” 杜安楠感觉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心，又开始快速从自己的胸膛里流失。 所有一切都正常，那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杜筱楠虽然平时成绩十分优秀，但此时她还是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多努力一点！ “医生？医生？老魏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不会有事吧！”大妈焦急的问道。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原因吧，我，我也不太确定。”杜安楠此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羞愧着，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可就在此时，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今天喝酒了？除了喝酒，还有没有吃过别的东西？” 杜安楠猛地抬头，逆光之下，是一名少年正向自己走来。 秋日的光辉把少年的轮廓模糊，高大挺拔，虽看不清相貌，但还是让人感觉温暖可靠。 耸了耸鼻子，杜安楠在他的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酒的味道。 16 头孢就酒唢呐吹一宿 苏杰径直走到昏迷的醉酒大叔面前，迎面扑来，是一股浓烈的白酒味。 微微皱眉，苏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问题：“他今天中午喝了酒，有吃什么别的东西吗？” “别的东西？”大妈不太理解，同时对于突然出现的苏杰也很疑惑。 “东南医院的……医生。”苏杰表明身份道。 “你是医生！” 大妈眼睛骤然一亮。 一旁的杜安楠则盯着苏杰，眼神变得更加迷惑了……不是苏同学嘛，身上明明有酒味，但苏同学和自己一样只是实习医生啊。 难道不是他？ 杜安楠的老师不叫江武，自然也没有人会教她，一名实习医生最重要的就是‘获取他人的信任’，而获取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颜值……以及各种非常规手段。 眼下这种情形，显然没有什么方法，比冒充一个真正的医生更合适的了。 大妈不疑有他，赶紧一五一十回答道：“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他中午和几个老朋友一起吃饭喝酒的，他吃的东西，别人肯定也都尝了！” 苏杰点点头，不置可否，俯身开始检查醉酒的大叔。 【鹰眼】激活。 苏杰眼前顿时一片清明。 此时距离醉酒大叔昏倒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了，可救护车依然没有出现的迹象，苏杰心想按照霸都一环的交通堵塞情况，等到救护车来，估计还得再等二十分钟。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苏杰低头看向醉酒大叔，他此时双颊的不正常酡红已经晕散到上半身，胸口的皮肤也开始发红发烫，意识仍然不清楚，嘴巴张大，大口呼吸。 就像一条缺氧垂死的金鱼。 “我听他刚刚晕倒时动静很大，头部没有受伤吧。”苏杰突然问杜安楠。 “啊？头，头部？” 杜安楠猛地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有！我发现他有点不对劲，提前扶住了他。” “干得不错。”苏杰轻声夸奖道。 杜安楠白皙的脸颊顿时升起了一团不显眼的红晕，能被医生老师夸奖，这是对于她这种实习医生最大的认可！ 她此时已经彻底把苏杰当做东南医院的正牌医生了，虽然看起来年轻了一些，但实习医生可没有这样沉稳冷静的，他面前可还躺着一个生死未卜的突然昏厥病人呢！ “谢谢老师，老师你看出来这个大叔为什么昏倒了吗？”杜安楠紧张的问道。 苏杰挑了挑眉，没有纠正她称呼上的错误，而是继续检查醉酒大叔的身体。 他检查的很仔细，拨开头发、翻开眼皮，按压颈动脉，掀开上身的衣服……直到拿起醉酒大叔的双手时，苏杰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我刚刚在人群外听你说，大叔没有既往疾病史，近段时间也没有生病过？” 大妈立刻回答道：“我家老魏身体一向很好，从来没见他去过医院。” “没见过，那就是有可能他去了，但你不知道？”苏杰谨慎的咬字眼道。 “这……这我也说不好，我平时还要上班，工作日的白天基本都不在家，他成天待在家里，白天干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大妈突然支吾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刚斩金截铁的样子。 苏杰点点头，直接举起醉酒大叔的右手，只见他的手背上赫然有一个细小的针眼，如果不是贴近了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这个针眼很新，上面还有碘伏和胶布的痕迹，没有生病的人为什么要去吊点滴，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没和他在一起？” 大妈凑近了看了看，果然如苏杰所说，有针眼，而且很新，最多就是今早去挂的水。 “我想想……我今早，今早确实没和他在一起，我一大清早就走了，他那时候还赖在床上不起来……”大妈扶着额头，努力回忆着生活中的细节。 她从苏杰略有些咄咄逼人的质问中，渐渐也明白了，老魏今天突然晕倒，显然是和他今早干了什么、以及他手背上的针眼有关！ 自己如果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说不定就能救老魏一命了！ 突然，大妈脑海中好似有一道闪电划过，她回忆起了一些细节：“我想起了，老魏今天可能有点发烧，昨晚他被子没盖好，我早上给他盖被子时，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烫手……” “但我当时也没当回事，毕竟老魏平时有点伤风感冒的，喝点热水就好了。” “难道老魏是因为发烧才昏倒的？” 围观群众顿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本来还以为是突发什么疾病了呢，原来只是发烧烧昏了头，赶紧拖旁边喝点热水吧，喝点热水就好了。 可杜安楠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发烧可不会让人突然昏厥，也不会让这种不正常的酡红向全身弥漫。 她隐约想起来一种病症，但又没有大声说出来的信心，于是转头看向苏杰，小声求助道：“老师，我觉得……” 可苏杰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直接猛地抓住了杜安楠有些发凉的小手。 “帮我，给他摆成休克体位！” “休克……休克体位？” 杜安楠先是一愣，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立刻用力点了点头：“嗯！” 围观的众人原本松了一口气，还有几个热心群众甚至都捋起了袖子，准备把人抬到旁边的小饭店里喝两口热水发发汗。 可苏杰和杜安楠突然动了起来，只见两人合力，将醉酒大叔摆成了一个奇怪的V字型。 头足抬高，臀部压低。 这是临床上用于紧急处理休克患者的一种特殊体位，休克卧位。 通过抬高上身、下肢，借助重力作用，增加回心血量，减少心肺负担。 大妈放下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他焦急的询问道：“医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苏杰将大叔的外套揉成一团，塞在他的身体 “不是发烧，发烧不会让他忽然昏厥过去！” “是双硫仑反应！” “早晨发烧，然后点滴输入了头孢药物，紧接着，又在短时间内饮用了大量的酒精，双硫仑抑制乙醛脱氢酶，阻挠乙醇的正常代谢，从而出现了正常饮酒量也会出现酒精中毒的反应！” 杜安楠看着依然一脸茫然的大妈，只能换个说法道：“喝酒不吃头孢，吃头孢不喝酒，这个道理你总听过吧！” “大叔他，头孢就酒……” 后半句话杜安楠不敢说了。 但有路人热心的帮忙补上了后半句：……唢呐吹一宿唉！ 17 狗咬伤 二十二分钟后，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 从车上跳下一名医生，拨开人群，询问道：“病人呢？什么情况，谁是家属过来说明一下情况！” “咦？谁给病人摆了个休克体位？” 此时醉酒大叔已经被转移到了路边，依然保持着头脚抬高的休克卧位，身上盖着保暖的衣物，头偏向一边。 救护车医生一看就明白了，这明显是有专业人士刚刚处理过。 苏杰这时候走过来，说道：“病人早上输了头孢类的药水，中午又喝了快二两的白酒，双硫仑反应导致酒精中毒了，有轻微的休克症状，目前看起来情况还比较平稳，你们赶紧把他拉去医院吧。” “你是？”救护车医生疑惑道。 “东南医院急诊科的，江武是我老师。”苏杰说道。 “噢噢噢噢，江医生啊，老熟人了！”救护车医生边说边指挥着担架员抬病人。 苏杰提供的信息足够充分具体，这让救护车医生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如果是轻度的酒精中毒的话，病人往往自己就会慢慢恢复过来，不会有严重的生命危险。 现在拉到医院输点纳洛酮，估计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而且病人在路上急骤发病后，这位年轻医生处理的也很妥当，休克卧位降低心肺负担，保暖，偏头防止呕吐误吸，真是替自己省了太多的麻烦！ 病人上车，大妈自然跟了上去，杜安楠糊里糊涂也被大妈拽了上去，可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位年轻医生竟然不见了。 杜筱楠透过车窗想在人群中找到他，但救护车从不等人，后车厢门一关，拉着警报就‘哔唔哔唔’的开走了。 人群中，苏杰目送着救护车远去，自己则回到了街对面的饭馆，拍了拍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杨宇晨：“走了，不能喝非要喝那么多。” “我，我还能喝。”杨宇晨大舌头道。 “喝你个大头鬼！我看你也快酒精中毒了，等会儿可以直接去和那个大叔排排坐，掉水水了！”苏杰笑骂道。 “大叔？什么，什么大叔？”杨宇晨惺忪着睡眼，胡言乱语道。 苏杰无奈的看了一眼明显已经无法自己走回去的杨宇晨，心里正琢磨着自己该怎么把这个胖子拖回去呢。 就在这时。 【叮，完成一次突发抢救】 【目前抢救功勋：2/3，集齐功勋，可解锁神秘称号】 【开启商城】 【奖励积分：100点，可兑换相应道具】 神秘称号？ 积分道具？ 苏杰忍不住笑了，看着已经呼呼大睡的杨宇晨也莫名顺眼了几分。 …… …… 与此同时。 急诊科。 抢救室难得清闲了下来，护士们围在一起聊着育儿心得，李明辉则躲在护士站后面，端着个手机看婚纱照。 一万多块大洋的费用虽然让他肉疼了好几天，可看到最终成果出炉，他还是觉得这钱花的值！ 乖乖，我都不知道我竟然长得这么帅，我老婆长得这么漂亮，摄影师真是有一双发现美的慧眼啊。 旁边的负能量君这时候突然幽幽的来了一句：“老师，这是你选的婚纱照模板吗？这个男模特长得和你还有几分像啊。” 李明辉脸直接就黑了：“什么叫像？这特么就是我！” 负能量君：“？？？” “嘿嘿，老师你真幽默，你哪有这么瘦，而且模特眼睛也比你大，发际线也比你低，肩膀也比你直……” 李明辉忍无可忍的按灭了手机屏幕，然后扭头对自己的好徒弟说道：“是不是没事了？” “嗯……” “没事了就去库房帮王师傅搬货！” “哦……” 负能量君垂头丧气的刚走，科室里另一名医生就急匆匆跑了过来：“李医生，赶紧过来，有重病人！” 李明辉收起手机，从座位上直接弹了起来，跟上了那名医生的脚步。 “怎么回事？” “有个明星在附近的影视基地拍戏，受伤了，听说还挺严重的，救护车马上就到。” “受伤了？具体什么伤？多严重？”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说是外伤，需要缝合处理？”那名医生也不确定，含糊道。 李明辉闻言微微皱眉，脚下匆忙的脚步顿时放缓了下来：“别又像上次那样吧，大明星手指破了个口子，还没到医院就自己愈合了，在他们眼里，这种也算伤势严重？” “应该，应该不会吧。” “呵呵，上次那个病人我还印象深刻呢，十八线糊咖，手指破了一个小口子，来医院时嚎的那叫一个凄惨，恨不得咱们把呼吸机都给他用上……” 虽然两人无法确定今天的这位‘重病人’是不是和之前那位一样，但紧张的情绪却再也提不上来了。 这时候那名医生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疑惑道：“李医生，你手上的伤口呢，我记得上次还看你缠着纱布呢，才一周呢，怎么都看不到痕迹了？” 李明辉把手凑到那名医生眼前，略显得意道：“你再看看？” 那名医生眯着眼睛，仔细查看，这才发现李明辉小臂上有一道淡淡的细痕，三公分左右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厉害啊！这谁给你缝的，美容缝合的？效果也太好了吧，这几乎看不出来痕迹了啊。” “江武他带的实习生缝的。”李明辉握了握拳，抬起手臂，变换着角度欣赏起自己的手臂。 “实习生？实习生还会美容缝合？江武医生运气还真好，遇见个这么厉害的实习生，这个月肯定能省心不少，不像你……”那医生突然看了看库房的方向，有些忍俊不禁。 “那个白痴……” 李明辉似乎隐约间又听到王师傅和负能量君争吵的声音，一时间只觉得脑壳疼的不行。 都是实习生，他娘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十几分钟后，一辆救护车漂移刹车停在了东南医院急诊科的门口，车还没有停稳，就看见后车厢里跳出了好几个人，护送着一名戴着墨镜、口罩的女人冲进了急诊科。 “医生！医生！医生在哪里，赶紧过来！” 李明辉心里有些不以为意，觉得这些大明星就喜欢小题大做，都能自己走进医院，看起来也不像生命垂危的样子，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矫情，太矫情了！ 可表面上他还是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这群人面前，问道：“怎么回事？” “拍戏时，被狗，被狗咬伤了，医生你赶紧给看看，这伤口能不能修复好，我家阿水是明星，身上不能有这么大的疤痕啊！” 背着大包小包，胸口还挂着一个特大号水壶的助理焦急的问道，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随时都要大哭出来。 狗咬伤？！ 李明辉心里骤然一紧，紧张的情绪重新占领了高地。 “伤口在哪儿，给我看看！” “别在这儿……”一直沉默的大明星突然开口道，声音颤抖着，柔弱到让人心碎。 李明辉意识到了什么，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围拢了很多看热闹的路人。 大明星虽然已经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可优美雪白的脖颈，精致的微卷长发，还有讲究的穿搭，还是让路人忍不住侧面，纷纷议论这人是不是明星，长得真漂亮啊，还有这么多保镖、助理。 李明辉虽然不太关注娱乐圈，可看到这位大明星时，还是觉得有点眼熟。 不是十八线糊咖，得注意影响啊…… “走，去处置室！” 李明辉大手一挥，带着众人来到独立的处置室内，关上门，门外的嘈杂声顿时消失。 “现在可以看看伤口了吧。” 大明星微微点颌，颤抖着缓缓揭开了自己手臂上的带血纱布。 当伤口露出的瞬间，李明辉顿时瞳孔骤然收缩，心里大呼一声：不妙啊…… 18 大明星 带血的纱布掀开， 在大明星纤细白嫩手臂的映衬下，五个拇指粗的窟窿显得格外丑陋，皮下有大面积的淤青，证明这条疯狗在咬完后并没有立刻松口，而是继续进行了短暂的撕扯…… 当时的场面，肯定十分的凶残。 李明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后说道：“大型犬？藏獒？这伤口也太深了，而且还有横向撕扯的力道，伤口很复杂。” “不是藏獒，是金毛！” 助理急忙解释道：“阿水今天有一场和金毛互动的戏，那条狗本来很温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狂了，咬着阿水的胳膊不松，当时把我们都吓死了。” 名叫阿水的大明星似乎回忆起了之前恐怖的经历，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两下。 “那狗有打狂犬疫苗吗？”李明辉问道。 “这，这我也不太清楚，是剧务找的狗。”助理被问住了。 临床上遵循疑病从有的原则，既然无法确定疯狗是否注射了狂犬疫苗，那就一律视作没有注射。 李明辉二话不说，叫了一名护士进来，让她带病人先去冲洗伤口。 护士临走前，李明辉着重叮嘱道：“一定要仔细反复冲洗，至少冲洗15分钟，犬咬伤最关键的就是前期的冲洗，这是后面清创缝合的基础，一定不能马虎！” 护士问：“就用清水冲洗就行了吗？” 李明辉想了想，点头道：“就用清水吧，先冲洗着，好了来叫我。” 护士点点头，带着大明星去冲洗伤口了。 大明星刚一离开，李明辉的脸色就立刻阴沉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来的同事，两人的眼神都透露着同样的内容： “这次不是‘狼来了’的故事，是狼真的来了，而且还把山上的羊全都吃光了！” “这个病人，太棘手了……” 助理没有跟着大明星离开，此时走到李明辉面前，紧张的问道：“李，李医生，阿水手臂上的伤，不会留下很大的伤疤吧？” 李明辉没有犹豫，直接实话实说道：“肯定会留疤，而且会大面积的留疤，狗咬伤的伤口临床都不会选择一期缝合，但如果二期缝合，愈合时间太长，疤痕增生会非常明显。” “一期……二期，什么意思？” 助理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二期会留下明显的疤痕，那咱们不用二期不就行了吗，医生，给阿水用一期吧，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李明辉面无表情道：“如果选择一期缝合，万一发生感染，代价很有可能是截肢，甚至生命，这不是钱的问题。” 助理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听到这话之后，瞬间又变成了猪肝色。 另一名急诊科医生见气氛有些微妙，赶紧撞了一下李明辉，转而用比较温柔的语气说道： “李医生可能解释的有些过于简单，其实是这样的，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病人现在的伤口并不是普通的伤口，而是狗咬伤，而如果一旦狂犬病发病，死亡率是百分百的。” “狗类的牙齿尖长，造成的伤口也更容易出现盲洞和贯穿，如果使用一期缝合，万一带有病毒的创伤没有清理干净，那结果就会像李医生所说那样……很严重。” “对于这种伤口，我们临床上还是主张采用二期缝合的方式，延缓缝合时间，给伤口自我排出毒素的机会。” “但就像李医生说的那样，二期缝合愈合的时间过长，疤痕无法避免。” 助理模糊的听懂了，但仍然不愿意放弃：“医生，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办法……办法总是有的，一期缝合也不是不行，只是风险真是太大了。” “何况即便一期缝合，狗咬伤的伤口也难免会留下疤痕……你自己也应该看到了，那么深的伤口，而且还有撕咬的力道，一期缝合之后，也很难达到你想要的那种，没有疤痕的程度。” 助理面如死灰，沉默了良久，可随即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的问道：“那，那可不可以用美容缝合？我在整形美容医院看过美容缝合处理的伤口，几乎看不出来痕迹。” 李明辉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臂，然后冷静道：“我们不建议，但我们只有建议的权利，决定权在你们。” 助理一时间陷入了极大的焦虑之中，她虽然是阿水的贴身助理，平日里帮她处理各种事务，但眼下这种情况，自己似乎并没有办法做主。 选择美丽，就有可能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且美丽还有可能只是虚妄的。 而放弃美丽…… 助理忍不住自言自语的抱怨起来：“阿水怎么这么倒霉，熬了五年，好不容易从名不见经传的龙套熬成了大明星，才火了不到半年，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手臂上有这么大面积的伤疤，以后很多电视剧、电影都拍不了了，谁会愿意请一个连短袖都不能穿的女演员呢？” “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李明辉听到助理的抱怨，突然一愣，问道：“阿水……刚刚那个女病人是孙淼？” “没错，连医生你都知道阿水的名字了，看来她真的火了，可惜只是刹那的烟火……”助理点点头，哀叹道。 李明辉并不关注娱乐圈，可他的媳妇却十分热衷，这名叫孙淼的大明星，李明辉就是听他媳妇天天念叨，所以才记住的。 灰姑凉变成公主的故事，或者换种说法，下狗的逆袭。 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死跑龙套的，坚持了五年，最后被一名导演看重，拍了一部电视剧的女二，结果反压女一的风头，一炮而红。 李明辉的媳妇很喜欢这个弱弱小小，但又骨子里有着一股坚持倔强的女明星，连带着李明辉对她也印象不错，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亲眼见到大明星本尊，而且还是在医院里…… 助理没办法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只能去找孙淼商量。 把利害关系全部讲清楚，助理沉重的说：“阿水，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太冲动了……” 可助理连话都还没说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孙淼就打断她，语气坚定的说：“我不要二期缝合，让医生们给我用一期缝合，美容缝合。” “但……这样风险很大！”助理内心矛盾到了极点。 孙淼却没有丝毫犹豫，说：“没事，我的伤，我自己做决定，我运气一向很好，不会有事的。” “阿水，你，你再考虑考虑吧。”助理仍然十分犹豫。 孙淼淡淡道：“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就这样吧，你去和医生说，尽快处理吧。” 李明辉很快就得知了孙淼的决定，然而他却并没有太过惊讶。 果然和电视剧里演的角色性格差不多…… 不过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好像自己也进了电视剧里，成了角色之一？ 如果我也是角色之一，那我应该是主角吧。 李明辉心里正瞎吉尔捉摸着，旁边的同事小声问道：“美容缝合你拿手吗？我可没什么信心啊。” “去找整形外科的同事来，让他们帮忙缝一下。” “这倒是可以！” “等等。” 李明辉突然想起了什么，瞄了一眼手臂，然后说：“我让江武把他的实习生也叫来吧，他这缝的确实有点功夫，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19、无痕 东南大学，学生宿舍。 砰！ 重重的将酩酊大醉的杨宇晨丢到床铺上，苏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死胖子，该减肥了！” 杨宇晨趴在床上鼾声大作，搔了搔屁股，表示自己听到了。 苏杰彻底无语了，一瓶啤酒就把你喝成这样了，以后谁还敢和你出去喝酒？ 人家双硫仑反应，抑制了乙醛脱氢酶，喝二两白酒才酒精中毒，你这一瓶啤酒就不省人事了？ 苏杰伸出手指放在杨宇晨鼻子 可惜可惜，不然就凑够三个抢救，可以解锁神秘称号了。 想到这儿，苏杰赶紧唤醒系统，刚刚只顾着把杨宇晨拖回来，都没来得及查看系统的奖励。 系统唤醒，界面上确实多出了一个商城的图标。 意念进入！ 冰冷的系统音随之响起： 【欢迎光临系统商城】 【商城内商品每周刷新】 【本周商品：无痕缝线（100积分）】 【介绍：可配合美容缝合技术，减少伤口张力，降低感染风险，提高无痕缝合效果】 【使用说明：效果附加真实缝线上】 苏杰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条柔软、细长的缝线，上面散发着淡淡的绿色荧光，漂浮在眼前，轻盈舞动。 小心翼翼的伸手，指尖触碰到它，苏杰只感觉有点丝丝的凉意，而缝线则像平静的水面落入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不是实体吗，好神奇……苏杰心念一动，缝线随即消失，隐藏进了系统内。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苏杰第一反应就是窦房结给自己发消息了。 在苏杰的认知里，刚刚的抢救中，窦房结肯定认出了自己就是苏杰。 毕竟自己上一秒才说过，自己在对面的饭店吃饭，还喝了点酒，紧接着一个浑身酒气的年轻实习医生就出现在她面前，如果连这都猜不出来，那窦房结真是愧对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子。 是想告诉自己病人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吗？还是想问自己为什么没有跟上救护车……苏杰掏出手机一看，却发现原来是江武医生发来的消息。 江武：来急诊科，十分钟。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冷酷无情。 苏杰一愣，下意识就回道：已收到，马上来。 收起手机，苏杰抓紧时间把杨宇晨摆好睡姿，侧卧位，腿中间塞了个大抱枕，然后盖上薄被，做完这一切，苏杰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东南医院冲去。 接着是四百米的速度。 然后是一千五百米长跑的速度。 等到苏杰气喘吁吁的赶到急诊科时，他的配速已经和竞走选手差不多了。 然而江武并不在急诊科，等待苏杰的是李明辉医生。 “这么快就来了？”李明辉显然有些意外苏杰的速度，整形外科的医生前脚刚到，李明辉本来估摸着苏杰怎么说还得再过十几分钟才能到。 “刚，刚好在寝室，江武医生呢？”苏杰上气不接下气道。 “江哥不在，是我让他把你叫过来的，边走边说。” 李明辉带着苏杰又开始了百米冲刺的配速，苏杰虽然已经快爆缸了，但也只能勉强跟上。 不过好在两人距离处置室很近，几十米的路程，也刚好够李明辉简短的把事情交代给苏杰。 “大明星，狗咬伤，一期缝合加美容缝合？”苏杰暗暗咂舌，心想这事儿可不简单。 李明辉也叹气道：“你不是也懂一些美容缝合吗？等会儿看能不能帮上忙吧，帮不上忙就在旁边看看，长长见识也好。” 两人就此住口，李明辉推开门，两人走进处置室内。 整形外科的医生也刚刚到，在了解的具体情况后，正在仔细的研究孙淼手臂上的伤口，不过从他眉头紧锁的表情看得出，他似乎对眼下的情况也有点束手无策。 “你们太想当然了，美容缝合也得看情况，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缝合后不留疤痕，尤其是你们的要求还那么高，拍电视剧还好，镜头也许不是很清晰，那拍电影的镜头都能把毛孔拍出来，你们想在那种镜头下看不出疤痕……” “几乎不可能。” 医生们在临床习惯了说话留有三分余地，这话如果换作医生内部私下讨论，大概率就是‘完全不可能了’。 孙淼人如其名，虽然柔软，但又坚不可摧，整形外科医生的话并没有打击到她的信心，反而让她更相信自己仍有一线希望…… “医生，拜托你了，尽力吧，你们东南医院的医生我信得过！” 整形外科医生见病人意志如此坚定，便又把目光转向了李明辉：“李医生，你确定这种狗咬伤的病人可以一期缝合吗？我记得这种伤口你们普遍都是使用二期缝合吧。” 李明辉沉声道：“只要清创彻底，可以使用一期缝合，这个病人对于缝合后的外形要求很高，二期缝合的话……那个疤痕你应该也见过。” 巨大的肉芽组织撑满伤疤，狰狞而丑陋。 对于靠颜值吃饭的大明星来说，这确实无法接受。 “明白了。” 整形外科医生苦恼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孙淼，正色道：“虽然李医生已经和你谈过了，但作为等会儿要给你缝合的医生，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首先狗咬伤一期缝合有风险，一旦出现感染，后期会非常麻烦。” “其次，美容缝合也是要看情况的，平整清洁的伤口确实在特殊的缝合技巧下有可能实现无疤的效果，但你这种狗咬伤，伤口深邃，且有撕咬的痕迹，我必须提前和你说清楚，即便使用了美容缝合，效果可能也很一般，疤痕在所难免。” “会很明显吗？”孙淼贝齿轻咬下唇，问道。 “以我的经验来看，会，绝对是你无法接受的那种疤痕！” 整形外科医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临床上，病人就是病人，没有男女老少，没有善恶美丑。 医生的职责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他们最客观、理性的解释，然后把选择的红蓝按钮递给他们，让他们自行选择。 孙淼很坚强、倔强，五年多的龙套经历让她明白自己这幅漂亮外表的价值，一旦手臂上留下明显的疤痕，自己作为演员的生涯恐怕就要就此告落了。 她决心要冒着风险赌一次。 即便医生已经明确说明了，万一缝合后出现感染，后果十分严重，但她还是不愿意轻言放弃。 然而现在…… 自己就算堵上一切，换来的却还是丑陋的伤疤。 孙淼的信念开始动摇，她愿意牺牲一切去赌一把，但明知道最后即便赢了，自己也会一无所有，那这场赌局还有什么意义？ 放弃吧……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孙淼的脑海里，让她全身都如堕冰窟，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悲凉的寒气。 五年多的努力，终究还是付诸东流。 “医生，我明白了，还是算了……” 可就在孙淼准备放弃时，苏杰突然在旁边轻声说道：“我觉得一期缝合、美容缝合，只要处理的足够好，还是有机会能达到无痕的效果。” “当然，电影高清摄像头怼着拍肯定扛不住，但稍微化点妆，找点角度，调整一下光线……应该还是可以对付过去的。” 孙淼的黯淡下去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整形外科医生则眉头紧锁，瞪了苏杰一眼道：“你是实习医生吧，在病人面前瞎说什么？” 20、你靠近点啊 “李医生，这是你带的实习医生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在病人面前瞎说什么？”整形外科医生不满道。 李明辉虽然也觉得苏杰这时候插嘴有些不合适，但他并没有直接责怪苏杰，毕竟自己当初还做过苏杰的病人，知道他绝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蠢货。 小苏是实习医生不错，但和普通的实习医生比起来，明显要更冷静、沉稳、心性一流，是个挺好的苗子！ 关于这一点，即便是总是和自己意见不同的江武，也罕见的表示了赞同，并且傲娇的强调他早就已经发现了，还用你李明辉一个外人说！？ 于是李明辉耐心问道：“小苏，你有什么想法？” 苏杰认真说道：“李老师，我觉得这个病人的伤口，我能缝！” “你能缝？按病人的要求，缝合之后可是要达到无痕的效果，这样你也有信心？”李明辉觉得不可思议。 一旁的整形外科医生更是不屑一顾：“人不大，口气倒挺大！” 孙淼则有些疑惑，眼下是什么情况？ 有个年轻的医生提出了大胆的想法，但年长的前辈医师对此不屑一顾，不支持他？ 如果苏杰能够看懂她的内心独白，肯定会忍不住给她默默点个赞，顺道夸一句不愧是看了无数剧本的女一。 唯一有点偏差的就是，自己不是年轻医生，自己只是个年轻的实习医生…… 但这些并不重要。 因为，我还是个挂哔…… 苏杰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语气平缓的说道：“病人手臂上的伤口有清洗过的痕迹，李老师你肯定叮嘱过护士给她冲洗超过一刻钟了吧。” 李明辉点点头：“没错，大量冲洗能够有效清理掉伤口上的狂犬病病毒，这可以说是狗咬伤紧急处置中最重要的一环了。” 苏杰没有停顿，继续问道：“怎么冲洗的？直接用清水？” 李明辉一愣：“对啊，不然呢？” 苏杰解释道：“直接用清水冲洗一刻钟，对于决定使用二期缝合的病人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如果决定了要用一期缝合，为了防止伤口封闭后残留病毒，前期的冲洗就必须更严格一点！” “我在一篇文献上看过，对于准备用一期缝合的狗咬伤患者，伤口应该进行充分地扩创，防止残腔遗留，同时可以用弱碱性清洗剂大量冲洗，有效杀灭病毒。” 李明辉闻言陷入了沉思，然后微微点头道：“你说得对，我选择冲洗方式确实有点草率了，如果决定用一期缝合的话，确实应该更彻底一点！” “李老师你的方法也不算错。”苏杰实力挽尊了一波。 苏杰能在这种被他人质疑的情况下，依然保持冷静，侃侃而谈，指出李明辉处理的不当之处，确实和普通的实习医生不是一个级别的。 整形外科医生忍不住有些刮目相看。 但他依然还是觉得，苏杰夸口说能给这个病人美容缝合，有些太自不量力了。 “对于这个病人的伤口，即便你前期冲洗清创的再彻底，对于后面的美容缝合可是没有一点帮助。” “伤口不规则、有撕扯的痕迹，你怎么做到不留疤痕？” 苏杰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无张力。” “只要做到缝合平面无张力，就能实现不留疤痕。” “说的简单。” 整形外科医生轻笑着摇摇头：“道理我也明白，可这种伤口，怎么做到无张力，我是做不到，难不成你有信心？” 苏杰没说话，只是把眼神移向了李明辉的手臂。 李明辉立刻反应了过来，举起手臂，对整形外科医生说道：“这个伤口就是小苏给我缝的，上周刚缝，前几天才把纱布拆掉，你瞧瞧？” 整形外科医生冷哼一声，心里也没当回事，随意瞟了一眼李明辉的手臂，心里则在想着，该挑出哪些问题来打击打击一下这个年轻实习医生的嚣张气焰呢？ 小伙子气质不错，可惜太狂了，临床可不待见狂人。 今天就让我给你上一课吧！ 可刚瞧了一眼，嘴巴差点就把一些常见的美容缝合错误点囫囵出来，整形外科医生又赶紧闭上了嘴。 再，再看一眼？ 他偏过头又瞄了一眼。 可还是说不出来话，嘴巴就像涂了502胶水，死活张不开。 李明辉纳闷道：“怎么了？缝的不好？” 整形外科医生有些蛋疼道：“你靠近点啊！伤口在哪儿，我特么怎么看不见……” 好家伙，敢情刚刚看了两眼，全都看了个寂寞？ 李明辉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赶紧把手臂送到了整形外科医生的眼皮底下。 又看了两眼，这回看清楚了，淡到不能再淡的一条细痕，如果不是李明辉亲自指证，整形外科医生甚至以为那是衣服松紧的勒痕。 “这是他缝的？上周？”整形外科医生小声在李明辉耳旁问道。 “嗯，看起来很不错？”李明辉疑惑道。 “相当不错！”整形外科医生一改之前的态度，毫不吝啬的给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那让他试试？”李明辉顺势问道。 “试试！反正有我两在这儿看着，有问题立刻喊停，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整形外科医生决断道。 两名上级医师给了苏杰这次尝试的机会，但现在仍有一个人的意见极其重要。 孙淼，作为病人，她能接受一名实习医生给她缝合，这个可能决定她前途命运的伤口吗？ 临床上，病人拥有充分的知情权。 虽然李明辉和整形外科医生都被苏杰的言行征服，认可了他的专业能力，可这并不代表，病人也同样能够接受。 她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李明辉于是问道：“这位是我们医院刚刚来的苏杰，严格来说，他还不算一名医生，只是一名在读的大五医学生，正在东南医院进行临床实习。” “你的伤口想做到缝合后无疤，我们都觉得可能性不大，但小苏觉的他可以，想要试一试，你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吗？” 孙淼闻言看向苏杰。 两人年龄其实差不多大，可孙淼看向苏杰时，却莫名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往往是信赖的长辈才能给她的安全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陌生人身上感觉到。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这身白衣？ 又或许是因为他那双澄清明亮的眼睛？ 孙淼也不清楚答案，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实习医生……是不是就和我们演员里的跑龙套差不多？” 苏杰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有点类似吧，都属于学徒阶段，积累经验，等待真正成为业内人的一天。” “那你会实习五年吗？” 苏杰脸色一僵：“当然不会……除非我两只脚都踩进监狱了。” 后半句话苏杰声音很小，孙淼并没有听见。 “那你运气还挺好的。”孙淼惨白的脸色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就像漫天白雪中的姹紫嫣红，格外好看。 苏杰也忍不住晃了晃神，心跳加快了几分。 孙淼这时也下定了决心，恢复了一开始坚定倔强的样子：“就你了！苏医生，你给我缝吧，希望你和我一样，都是天才，都是等待被挖掘出来的金子，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拜托你了，苏医生！” 21 无张力缝合 几乎没有费什么口舌，孙淼就完成了自我攻略，同意苏杰给她缝合。 苏杰得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却没有着急忙慌的开始缝合，反而放慢了动作，沉下气仔细检查起孙淼地每一处伤口。 【鹰眼】已经不需要主动激活，遇到这种情况，苏杰的双眼自动浮上一层微光，洞悉浅表，收录信息。 伤口一共有五处，都是犬类牙齿撕咬导致的，深邃且不规则。 残腔和坏死组织很多，且位置隐蔽。 缝合难度很大。 但并不是没有机会！ 苏杰脸上没有任何畏难的表情，亲自带着孙淼去冲洗伤口。 水流哗哗，苏杰还特意让护士找来了碱性消毒液，让她帮自己倒在孙淼的伤口上，苏杰自己则戴上手套，拿着镊子，神情专注的扩创清理。 李明辉在一旁看得忍不住连连点头。 虽然还没有开始美容缝合，但从苏杰目前的操作来看……很有分寸，很让人放心。 之所以李明辉一开始不愿意用一期缝合，就是因为担心冲洗清创的不够细致，有残腔存留。 到时候病毒在封闭的伤口里滋生，感染一旦发作，必然十分凶险。 可此时看苏杰的手法和操作，李明辉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彻底的清理，一期缝合的风险显然能大大规避。 但这还仅仅是开始…… 重头戏还是苏杰准备怎么缝合，怎么减少张力，怎么交给孙淼一份满意的答卷。 冲洗清创完毕，苏杰又带着孙淼回到了处置室，亲自准备好缝合的用物，然后换了一双手套，坐到了孙淼面前。 “我开始了。”苏杰沉声道。 “嗯。”孙淼轻声回应道，由于刚刚的扩创清理，她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但眼神却依然水波无痕，对苏杰充满了信任。 整形外科医生忍不住想要提醒两句，可恰好此时李明辉凑到他近前，他的视线忍不住瞄了两眼对方的手臂……然后他就老老实实闭嘴了。 真是邪了门儿，这小伙子真是实习医生吗？ 这美容缝合的技术，我都有点自愧不如…… 不过技术终究还是有上限的，这个病人的伤口实在被撕咬的太严重了，想做到无张力，单纯靠技术还是有点异想天开，哎……尽力而为吧，也只能这样了。 整形外科医生虽然给了苏杰尝试的机会，但仍然对最终的结果并不乐观。 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最后收尾的时候，自己还是得上去缝两针，不然全程让一个实习医生缝合，结果如果不能让病人满意，到时候又要扯皮。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杰身上，他双手的每个动作都被放大、被审视，被不同身份的人解读成不同的内容。 医生们关注他的专业性、技术性，缝合的是否到位。 孙淼不懂医术，只能从他动作的流畅度判断，缝合的是否顺利。 “6-0号可吸收线，8-0号尼龙线。”苏杰向护士说道。 很快，对应的缝线就被送到了他的手上，细如发丝，却又韧性十足，用来做美容缝合简直绝配。 但这还远远不够。 想要完成这次超高难度的缝合，普通的缝线显然无法满足需求。 苏杰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则微微一动，随即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无痕缝线效果附加】 纤细的缝线上涌动了一股绿色的光芒，但众人的目光都被苏杰手上的操作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根缝线的细微变化。 系统的神奇给了苏杰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同时在大学里刻苦学习的四年时光，则给了他具体的缝合思路。 想要实现最终的无疤，就必须要尽可能的降低缝合张力。 而想要降低缝合张力，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全层无张力缝合！ 苏杰在大脑里反复回忆当初在学校里学习过的知识，以及实习以后在实操室里重复了上百遍的美容缝合练习。 胸有成竹，下手自然犹有神助！ 开始缝合！ 苏杰双手飞快的在孙淼的伤口上操作，纤细的缝线在他的指尖灵巧的穿梭着，狰狞的伤口一点点被合拢、关闭，恢复了正常皮肤的平整。 就像一张血盆大口，缓缓合上，直至严丝合缝。 李明辉对于美容缝合技术了解不多，只觉得和自己常规的外科缝合比起来，苏杰选用的缝合方式过于复杂。 如果换做自己来缝合，一个伤口最多三五针就缝完了，可苏杰已经缝了十三针了，还没有放过这个可怜的伤口…… “缝的怎么样？”李明辉小声问道身旁的专业人士。 整形外科医生咽了咽口水，没有急着回答李明辉，而是等到苏杰彻底完成了一个伤口的缝合，这才低声道：“十五针……竟然一个伤口缝了十五针，这是要把无张力进行到底啊！” 李明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缝这么多针，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 整形外科医生惊叹道：“换我来，十针估计就是极限了吧……” “一个直径不过两公分的伤口，这个小家伙对齐伤口，然后在不同平面上缝合了足足十五针。” “这么多针脚互相配合，将拉拢伤口的力量分散到了几乎每个平面、每个方向，他用的这种缝合方式，说是无张力缝合的极限也不算过分！” “而且……” 李明辉疑惑道：“而且？而且什么？” 整形外科医生同样困惑道：“而且你们科这缝线是从哪个厂家进的，我怎么感觉和我们的缝线不一样呢？” “说不上哪里不同，但就觉得好像更有韧性，最终无张力的缝合效果也更好，嘿，真是邪了门儿了，今天邪门的事儿怎么那么多？！” 李明辉笑了笑，没有把这儿当回事，只当整形外科医生脑补过度。 缝线能有什么不一样呢，唯一有可能不一样的，只能是缝合的医生…… 李明辉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杰的操作，眼神的欣赏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苏杰这小家伙啊，真的是第一次下临床吗？ 这份子从容不迫的气质，还有精妙绝伦的技术，可不像是初下临床的幼兽宝宝能具备的啊。 李明辉不由开始怀疑起来，难不成苏杰是医二代，家里是开诊所的？或者干脆就是某个院长的亲儿子？ 从小就在临床的环境下长大，渴了喝高糖，饿了吞脂肪乳，小病小灾直接自己给自己诊断开药，发烧感冒咬着止血带就给自己来一针？ 有可能，非常有可能，不然怎么解释他这么老练沉稳、技术精湛？ 孙淼的伤口很复杂，五个大窟窿，苏杰每个都缝上了至少十五针，不过苏杰动作干净利索，其实也没花上多少时间。 半个小时后，苏杰结束了所有的缝合。 孙淼手臂上五个血盆大口的窟窿全都合拢，细到几乎看不清的缝线，从各个角度牵拉着伤口，让即便是刚刚合拢的伤口，也呈现出十分平整、光滑的观感。 “完美。” 整形外科医生给出了简单明了的评价。 “不要沾水，忌口，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要吃，定时来医院换药，狂犬疫苗刚刚已经给你浸润注射在伤口处了，等会给你再开点抗生素，回家吃两三天……” 苏杰事无巨细的交代着缝合后的注意事项，想要实现无疤缝合，孙淼的配合也尤为重要。 “如果一切顺利……” 苏杰看着孙淼惶恐不安的眼神，露出温暖的笑容道：“咱们就要期待大明星的下部大银幕制作了！” 孙淼先是一愣，脑海中瞬间闪过五年来所有的酸楚，随即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谢谢苏医生。”她轻声道，声音哽咽。 一路走来不算轻松，但幸好，一切都值得。 非常感谢你，苏医生，你保护了我，也保护了我年少时的梦想…… 【叮，获得患者的真心感谢】 【奖励精力药水*2】 【服用精力药水，超长续航，大力出奇迹】 …… 22、他对你好不好 医生最大的幸福感，应该就是得到病人的感谢吧。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苏杰就觉得，即便系统现在爆出个神装、无双技能，都不如孙淼一句‘谢谢’。 这种职业成就感，真是让人上头！ 有毒！ “咳咳，当然，【精力药水】还是不错的……” 苏杰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毕竟这玩意儿是实打实躺在系统仓库里，万一系统看自己太嘚瑟，把奖励回收了，那自己可就欲哭无泪了。 集中注意力缝了整整半个小时，即便身为挂哔，苏杰仍然觉得自己有些累的够呛。 趁着洗手的功夫喘了口气，苏杰突然觉得手机震动了一下，心想着这回总该是窦房结了吧，正准备掏出手机，李明辉这时候却突然走到了他身后。 “累了？”李明辉也走到水池边，探手到龙头 “有点，第一次缝这么久，腰酸背疼的。”苏杰坦诚道。 作为自己第一个缝合对象，苏杰对于李明辉还是印象比较好的，而且他又不是自己的老师，更没有那种上下级的疏离感。 再加上两人刚刚还共同诊疗了一位复杂病人。 因此在这个时候闲聊两句，苏杰也没有太过拘束。 “你之前没有缝合过这么久吗？”李明辉试探道。 苏杰摇摇头：“没有，额……事实上，你就是我第一个缝合的真人，孙淼是我缝合时间最长的病人，之前我都是在实操室练缝合的，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反正硅胶也不会有意见。” 李明辉大感意外，索性直接问道：“你家里不是开诊所、医院的？你不是医二代？” 苏杰一愣：“不是啊。” “那你……” 苏杰突然明白了李明辉的意思，笑道：“我父母常年在国外打工，妹妹又从小身体不太好，所以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就天天陪她往医院跑。” “一来二去，可能就对医院环境比较熟悉了。” “住院的时候很无聊，经常看到医生护士的操作，觉得挺感兴趣的，再加上小时候没啥玩具，就经常和妹妹在医院拿着体温计、听诊器扮医生、护士玩。” “可能就是因为这些经历吧，所以虽然刚刚下临床实习，但我也没感觉有多少紧张陌生的感觉，医院对于我来说，就像半个家一样。” “原来是这样。”李明辉点点头，觉得苏杰的这个解释反而更加合理。 医二代家境优渥，而且上一辈吃过当医生的苦，很少会有人继续让孩子继承衣钵。 即便打定主意让他继承，可孩子大多天性好玩，哪里愿意天天呆在医院看人间百态，生老病死，早早的就放弃外面的花花世界，新鲜刺激？ 反而像苏杰这样，从小就小鬼当家，家里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为了照顾妹妹，所以把医院当做了第二个家，养成了成熟稳重的性格…… 合理，这就非常合理了！ 弄明白了苏杰的身世，李明辉更加对苏杰高看一眼。 虽然在医疗行业这个江湖中，医二代背靠大树好乘凉，行走各大医院都能双手作揖骄傲的说一句‘家父XXX’，然后一路绿灯，扶摇直上。 但人们往往更加喜欢披荆斩棘的少年，而不是出身就立于山巅之上的少爷。 何况李明辉本身也是三无出身，以他的经历来说，一步一个脚印的医生，反而更加经得住各种临床突发情况的考验，也更能明白病人的疾苦，更加具备仁医的特质！ 好苗子！ 江武真是捡到宝了！ ……可我特么为什么那么倒霉！ 李明辉忍不住想起了负能量君，那真是越想越不平衡，越想越窝火！ 他和江武平时本来就不太对付，关系虽然不错，但就是喜欢斗嘴、较量…… 以前总是自己胜多败少，可这一次……自己算是彻彻底底败了。 不甘心。 不服气。 李明辉动了歪心思。 抽出两张擦手纸，李明辉慢慢擦干净手上的水，思索了片刻，然后看着苏杰，压低嗓音说道：“江武，唔……他对你好不好？” 苏杰：“？” 好不好？ 你指的是哪方面？ 桥多麻袋，气氛怎么突然变得蕉灼了起来？ 李明辉突兀的关心起自己，而且语气还如此给里给气，这让苏杰一时间很难接受…… 不动声色的拉开了和李明辉的距离，苏杰不敢再背对他，回答道：“江武医生对我挺……挺不错的。” “嗯……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撑腰。”李明辉感觉到了苏杰的抵触情绪，也没有多说，拍了拍苏杰的肩膀，转身就离开了。 苏杰的反应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江武对苏杰这个实习生确实没话说，都能把自己抓过去给他练手，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但自己一点都不慌。 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就拿苏杰现在的表现来看，他留院那是板上钉钉的。 这注定了是一场漫长的战役，江武现在虽然略胜一筹，但谁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美。 我赢定了……李明辉信心满满，单单从做老师这件事上，他甩江武十条街都不止！ 苏杰看着李明辉远去的背影，肩膀上刚刚被对方拍过的地方，顿时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以后，绝对，要离他，远一点！！ 苏杰下定决心，从一开始就宣判了李明辉必输的局面。 …… 忙完一切，去食堂吃了份晚饭，苏杰回到寝室。 让苏杰惊讶的是，杨宇晨这货竟然还没睡醒，夹在两腿中间的抱枕已经被他蹂躏的惨不忍睹，而他就像个死猪一样，睡的不省人事。 伸手探了探鼻息……嗯，还活着。 可惜可惜。 苏杰无奈只好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热气刺激毛孔舒张，酒气散发掉一些，杨宇晨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恢复了几分精神。 去食堂又给杨宇晨买了份米粥和咸菜，在医务室拿了点解酒的药，一顿操作下来，杨宇晨舒坦了，笑眯眯的嘬起了米粥，还大言不惭说如果自己哪天突然变成个女的，一定先给阿杰好兄弟开开荤。 做兄弟，在心中！ 苏杰累的都懒得和他贫，冲个澡就躺上床了，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之前手机震动的事情。 掏出手机，这次没有猜错，果然是窦房结发来的消息。 只不过……这算是信息轰炸吗？ 窦房结：苏同学，你在吗？ 窦房结：苏同学，找你有点事情，在的话回一下哦。 窦房结：苏同学，你是不是在忙啊？ 窦房结：苏同学，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烦了，一直发短信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窦房结：苏同学，我看实习医生科室分配表，你是在急诊科，是不是啊？ 窦房结：苏同学，急诊科是不是很累，很忙，你怎么一下午都不回我消息啊…… 窦房结：苏同学，实在不好意思，我话太多了，但你看到的话，麻烦还是回一下哦…… 窦房结：“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最后一句……” 窦房结：苏同学，其实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急诊科，有没有一位比较年轻的医生啊，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应该不到三十岁，个子一米八几，眼睛很亮，说话声音很好听…… 23、我帮你找他 苏杰看着十几条未读信息，手指滑动，飞快浏览，大概明白了窦房结的意思。 想通过我找个人？ 急诊科的年轻医生？ 苏杰心里其实挺奇怪的，自己刚刚和窦房结一起在美食街抢救了一个酒精中毒的病人，这种时候不应该激动兴奋的和我讨论病人的后续情况吗？ 大神是不是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心里虽然有些嘀咕，但网络聊天就是能掩盖掉大部分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对方的真实想法，苏杰于是回答道： 我也是刚刚去急诊科实习，很多人都不认识，印象里急诊科的医生都挺痴肥的，没你说的这号人吧。 苏杰大脑里闪过江武、李明辉等人的相貌，这两人其实眉宇之间还是能看出几分年少潇洒的痕迹的，可惜急诊科不养人，夜班、抢救摧毁了两人的颜值，说是痴肥也不算太过分。 …… 此时此刻。 距离苏杰宿舍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女生寝室。 房间里的格局和苏杰寝室如出一辙，只不过细节上更加温馨整洁，一看就是女生的闺房，而不是男生的狗窝。 杜安楠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宽松睡衣，趴在床铺上，修长的双腿勾着，一摆一晃，有些百无聊赖。 寝室里此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十几分钟前，几个室友照例问了她一句，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杜安楠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下午放学的时间，过不了多久食堂肯定就要人满为患…… “算了，你们先去吃吧，我等会儿再去。” “好吧，那楠楠我们先走了。” “嗯嗯。” 几个室友嘻嘻哈哈的结伴离开了，对于杜安楠这种有些不合群的举动，她们早就习惯了。 其实在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杜安楠的舍友们还误解过她。 长得这么漂亮一女的，天天那么客气，又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活动，是不是瞧不上我们？装清高？ 不过很快，舍友们就发现自己属实想多了。 杜安楠是个很真实的女孩子，漂亮温柔，还是个学霸，但偏偏又有些社恐，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这世上只有一种完美的人，那就是人设，反倒是杜安楠这种不完美的但又漂亮的女孩子，反而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缺憾，谁说不是一种绝美？ 杜安楠虽然社恐，但对朝夕相处的舍友还是很有感情的，几个同龄的女孩子很快就玩到一块了，那时候舍友们就想多组织组织联谊、集体活动，帮助杜安楠克服心理恐惧，变得阳光开朗起来。 可结果…… 她们突然发现，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变得乐观开朗，都想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杜安楠就属于那种喜欢一个个安安静静呆在无人的角落，那里就是她最自由放松的天堂。 得了，咱们也别操这份心了，反正楠楠小可爱和我们好就行了！ …… 杜安楠趴在床上，手上捧着一本《人体解剖学》，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嗡嗡’震了两下，杜安楠赶紧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人体解剖学》丢到一边，捧着手机看苏同学回了什么！ 她可没有和苏杰一样的烦恼，手机一震，都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还要猜来猜去，最后命中率还低的可怜。 事实上，杜安楠的通讯录上只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而且平常也很少会通过网络联系，这也许也是社恐女孩的标志？朋友虽然很少，但都在身边，不需要通过虚拟的网络联系感情。 看到了苏杰回复的消息，杜安楠忍不住有些沮丧。 难道不是急诊科的吗？ 可那名年轻医生应对突发急症的病人时，感觉特别的游刃有余，如果不是急诊科的医生，会是哪个科的呢？ 线索突然断了，杜安楠歪了歪脑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安楠突然想起苏同学当时不就在对面的饭店吗？他会不会也看到了那个年轻医生呢？ 而且那个年轻医生身上也有酒气，说不定两人就在同一家饭店吃的饭！ 但转念一想，看到了又能怎么样？自己不也看到了吗，可东南医院的医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加上轮转、规培、进修…… 就算记得对方的相貌，可不知道姓名、科室，想找到对方无异于大海捞针。 杜安楠一时间更沮丧了。 逆光下登场的少年给杜安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后的抢救更是让她敬佩这位年轻医生的医术。 自己这么急迫的想找到对方，就是想告诉他一声，那名醉酒大叔输了一瓶纳洛酮，睡了一觉后就没什么大碍了，可偏偏就是找不到人！ 好气！ 这时候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梅长酥：你找人有急事吗？我明天上班可以帮你问问我的带教老师，他在急诊科呆了很久，大部分人都认识。 窦房结：那就太感谢你了，也不是特别急的事情，就是有些事情想告诉他。 苏杰有些玩味的看着窦房结发来的信息，心想这是要找那个眼睛很亮、声音很温柔的男孩子告白？还是让对方不要再来骚扰自己了？ 也不怪苏杰会想到这方面，毕竟对方连抢救病人的事情都放在一边，这么火急火燎的找一个长得好看、声音好听的年轻医生……搁谁都得想到这方面吧！ 梅长酥：好，我知道了，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的。 窦房结：太谢谢你了，苏同学！ 正准备结束聊天，开启潜水模式去沙雕聊天群汲取快乐源泉，苏杰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又问道：对了，你现在在哪个科实习呢？ 窦房结：我第一个实习的科室是心内科，怎么了？ 梅长酥：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值夜班。我室友现在在神经内科，他说他们科不要实习医生值夜班，我就在想，是不是东南医院有传统，不让实习医生值夜班。 窦房结：东南医院很多科室都不愿意让实习医生值夜班，毕竟实习医生晚上帮不了什么忙，值夜班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据我了解，急诊科好像是需要实习医生值夜班的，而且还挺勤的。 梅长酥：…… 为什么？ 受伤的只有我？！ 一种植物！ 24、夜班即将来临 苏杰还没有忘记，当初急诊科主任李建国把自己要来，就是看重自己年轻力壮，多熬点夜不会拉胯。 但话说回来，急诊科对于值夜班人员的需求也确实大。 住院部的病人到了晚上全都上床睡觉了，留下个医生处理一些突发情况，除非真的倒霉透顶，正常情况下，每晚仰卧起坐个十几次就够了。 杨宇晨就开玩笑的说过，去住院部随便抓一个医生，把他衣服掀开…… 八块腹肌的是住院老总，只有人鱼线的是运气比较不错的住院医师，而九九归一，一大坨肥肉的，那肯定就是主任、副主任一级别的了。 有点夸张，但很形象。 然而像急诊科、监护室、手术室这种特殊科室，肯定就不能和平平无奇的住院部一样了。 作为生死抢救的第一线，急诊人见过太多为了工作、金钱而牺牲健康的人，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牺牲长远的生命健康……简直愚不可及！ 而熬夜，当然很伤身体。 所以干脆通宵吧！ 住院部的医生们至少还能和自己的小床温存稍许，可急诊科的夜班，那真是和白天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忙、更乱！ 毕竟当黑夜降临，规则和秩序就总容易被挑战，出现意外突发情况的病人也就随之增多了。 醉酒、外伤、中毒……苏杰只在急诊科呆了一周多的时间，就已经从很多人的口中，听到了各式各样版本的夜班故事。 总结起来一句话：但凡能记忆深刻的，都不是什么顺遂的夜班，总能挑战你想象力的极限。 和老婆玩游戏，塞乒乓球到……，然后取不出来的。 和男朋友玩游戏，塞钢球到……，然后卡住的。 和别人的老婆、男朋友玩游戏，然后被别人的老公、女朋友塞刀片到……，然后来医院抢救的。 听着是蛮刺激的，可如果置身其中，成为诊治他们病情的医生，那这一夜真是有够嗨的了！ 而就在前几天，江武私下提醒了苏杰一声，距离他值夜班已经很近了，预计就在下周！ 其实苏杰本来早就该值夜班的，只不过主任当初没有答应，江武也不敢让一个刚下临床实习医生值夜班，白天和黑夜的急诊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到时候自己自顾不暇，可没有多少精力管理幼兽宝宝。 不过这段时间苏杰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他不是幼兽宝宝，黑夜的急诊科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再加上李建国主任在外地开会也快结束了，过几天就要回来，稍微让苏杰提前一两天值夜班，问题不大。 …… 结束和窦房结的聊天，苏杰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希望我的第一个夜班顺利吧…… 可这个念头刚浮现苏杰就后悔了，自己怎么无意间又插旗子了？ 摒空思想，躺在床上，苏杰想起白天李明辉和自己聊起的内容，突然发现自己自从实习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和妹妹联系。 苏父苏母远在国外，一年也联系不到两次，一直陪伴自己和妹妹的奶奶前几年也去世了，现在苏杰能够联系的亲属家人，就只剩这个妹妹了。 不过一想到妹妹，苏杰就觉得脑袋有点疼。 妹妹是个好妹妹，由于从小体弱多病，都是自己一直在照顾她，所以两人的感情很好，妹妹也一直很依赖自己。 而且妹妹学习方面也没怎么让自己操心，或许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养成了看书的好习惯，考试成绩每次都是班上的前几名，高考考进了霸都的顶尖学府，攻读经济类专业。 但…… 这几年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对自媒体这种东西特别感兴趣，整天都把精力放在这些东西上，让苏杰忍不住有些担心。 翻开通讯录，苏杰给妹妹打了个电话，等了很久，那边才接电话。 “喂……谁啊。” 电话那边的声音慵懒、迷糊，一听就是刚刚睡醒的状态。 苏杰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晚上八点，这个点睡觉？ “我是你哥，苏梦茹你是不是又昼夜颠倒了，白天睡觉，晚上当夜猫子？！” 电话那边的苏梦茹吓了一个激灵，赶紧揉揉惺忪的睡眼，强打精神道：“没有没有，哥，我刚刚在复习，看累了趴着睡一会儿。” “你骗你哥呢？现在又不是学期末，你会乖乖复习？”苏杰直接戳穿了对方的谎言。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了，苏梦茹似乎在想对策，又或者是想以这种方式反抗暴权。 苏杰也不主动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 终于……苏梦茹还是扛不住压力，老老实实交代罪行道：“我这段时间签约了一家自媒体公司，负责文案剧情方面设计，白天没灵感，只好开夜车……” 签约了？ 苏杰一愣，之前是听说苏梦茹说过类似的事情，但他当时忙着准备实习，也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签约了。 其实对妹妹热衷于自媒体这件事，苏杰只是担心，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毕竟苏梦茹在他心中永远都是那个病恹恹的妹妹，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当然好，但苏杰就怕她上当受骗，吃了没社会经验的亏。 “别被骗了，这年头网络骗子挺多的。”苏杰叮嘱道。 “知道啦，哥你还不放心我吗？我可不会那么容易被别人骗！”苏梦茹信心满满道。 “每个被骗的人，都和你想的一样。” “你讨厌，哥你都不相信我！” 苏杰还是不放心，仔仔细细询问了苏梦茹签约的细节，苏梦茹也不嫌苏杰唠叨，同样事无巨细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两人原本每周都会通一次电话，每个月也会见上几面，只不过这段时间苏杰忙着实习，而苏梦茹则忙着签约的事情，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说了很多，苏杰也慢慢放心下来，苏梦茹虽然年龄小，但从小就和自己一起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阅历经历比起同龄女孩子要丰富不少，确实没那么好骗。 苏梦茹签约的公司还是很正规的，合同的约束力也不是很强，不像是上下级员工关系，更像是一种合作模式。 苏梦茹经营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只要流量突破一个界限，公司就会为他提供相应的奖励、以及下一轮的资源推荐。 等于说，苏梦茹还是得靠自己一步步把自媒体账号做起来，公司只是辅助，最后利益共同分成。 “做自媒体就做自媒体，不要天天开夜车，人是有睡眠周期的，研究显示褪黑素在夜间十一点左右分泌最旺盛，你这样作息是在和大自然做对抗。”苏杰苦口婆心道。 “哦，知道了。”苏梦茹长大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下周我去学校找你，咱们当面说。” 苏杰只能使出杀手锏，往常只要他一说自己要去学校找苏梦茹，苏梦茹肯定就乖乖就范了。 正处青春期的少女可不希望自己哥哥当着同学、舍友的面教训自己，何况苏梦茹还一向标榜站在自己潮流前沿，是新时代的酷炫美少女。 要是当着同学们的面，被苏杰揪着耳朵教训……还不如当场让她死掉算了。 可没想到这次苏梦茹却反其道而行：“哥，我过几天能去你医院找你吗？” “嗯？你要来医院找我？” 苏杰一愣：“干嘛要来医院，你来学校找我不就行了，医院里面很乱，而且也不干净。” “不嘛，我就要去医院找你，我要看看哥你穿白大褂的样子！”苏梦茹在电话里撒娇道。 25 别喂了要吐了 听到苏梦茹撒娇，苏杰脸都黑了：“说话就好好说话，能不能别整这一套，容易让人产生呃逆。” 苏梦茹一愣：“呃逆是什么。” 苏杰说：“打嗝反胃。” 苏梦茹：“……” 妹妹愤然挂断了电话，随后又发来的威胁短信，说这周会找时间去突击检查哥哥，如果哥哥有七八个女朋友之类的情况，希望这几天处理一下，不要让自己抓到！ 这年头，渣男该死。 苏杰冷笑一声，老子单身二十多年，你能抓到什么也是怪事了！ 干了一会儿别的事情，可苏杰还是放心不下苏梦茹签约的事情，妹妹虽然不是那么可爱、有点智障、不听管教，但终究还是亲妹妹。 自媒体水太深，苏杰怕妹妹把持不住。 凭着记忆搜索了一下苏梦茹签约的公司，让苏杰惊讶的是，这家公司还是蛮有名的，属于业内上游，和斗音短视频平台合作紧密，好几个他熟悉的自媒体账号都是它孵化出来的。 苏杰又研究了一下这个公司孵化的几个百万粉丝级别的自媒体账号，涉猎很广，包括美食、科教、音乐等领域，比较不错的是，并没有那种穿超短裙扭来扭去的那种…… 其实在苏杰看来，自媒体是时代的潮流风向，短视频也针对了时下碎片化、快节奏的生活，这些都是顺应时代特性的大势所趋。 只不过这个行业才刚刚兴起，管理上可能还不够健全，再加上流量时代，为了博人眼球，很多人都开始没有了下限。 这才让很多人都对自媒体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自媒体本身没错，错的只是那些在时代洪流中迷失自我的人。 继续看了一会儿反面教材，苏杰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想想自己也是太操心了，苏梦茹都快二十岁的人了，精明到普通骗子都近不了身，哪有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真的有骗子盯上苏梦茹，苏杰觉得自己应该多担心担心对方，别一不小心就直接被魔鬼妹妹摧毁了职业信心…… 不想了！ 关机，睡觉！ …… …… 接下来的几天，苏杰都跟着江武处理外伤缝合的病人。 苏杰人帅心暖，再加上有一手不错的美容缝合技术，虽然很多病人依然会怀疑苏杰的资历，但还是有更多的住院病人、本院职工亲属找到了苏杰，拜托他帮忙处理外伤缝合。 就这些病人，就足够苏杰忙的了。 不过再忙再累，每周三、周五，苏杰还是会抽出时间，给老院长父亲换药。 经过两轮的换药和阴离子敷料处理，老爷子的脚已经出现了一些好转的苗头。 不是很明显，但足够让人精神一振！ 苏杰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江武当初两年的保守治疗时间会被大大延长，甚至在老爷子百年之前，这只脚都能保住。 医生不是神，不能扭转所有的病痛，但对于老爷子这样的病人，稳定病情，让他晚年安详，其实就已经是挺了不起的事情了。 另外，苏杰也没忘记窦房结的事情，找江武问了下急诊科有没有一个眼睛很亮，声音好听的年轻医生。 让苏杰意外的是，江武竟然想都没有就点头说：“有啊。” 苏杰问：“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啊。”江武挺着个中年发福的肚子，恬不知耻的回答道。 苏杰：“？？？” 然而排除了江武这个必错选项，根据江武的记忆，急诊科就没有这号人了。 苏杰如实告知了窦房结，得到了窦房结一连串的‘谢谢谢谢谢谢谢谢’，‘真是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卑微的社恐人，就连聊个天都颤颤巍巍的，天天恨不得以死谢罪……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苏杰一直挂念着李建国主任什么时候回来，毕竟按照江武的说法，主要主任回来，自己就要值夜班了。 可惜苏杰最终也没等来李建国主任，而他，今晚就要值夜班了。 …… 急诊科，值班医生休息室。 急诊科的夜班从下午五点开始，一直要奋斗到第二天早上的八点，加上交班的时间，总时间跨度超过十二个小时。 原则上，如果没有工作，可以在休息室休息一会。 但原则……呵呵，临床没有原则，临床只有‘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畜生用’，上班摸鱼休息？在急诊科是不存在的！ 苏杰第一次值夜班，保险起见，他下午提前一个多小时在科室小憩了一会，离上班还有十分钟，他才揉着眼睛醒了过来，简单的洗漱一下，然后披上了白大褂。 经过快两周的急诊科洗礼，苏杰此时俨然已经有了一些急诊人的气质。 袖子高高捋起，白大褂上零星沾着黄的、红的、蓝色各种色彩，走起路上雷厉风行，莫名就有一种白衣暴徒的神韵。 看着镜子里和两周前完全不同的自己，苏杰不由苦笑的摸了摸鼻子，心想急诊科是真的锻炼人啊，两周的时间就能把自己捏成这样，杨宇晨那货现在还天天跟在漂亮师姐屁股后面拍马屁呢，我今晚却要去值夜班了。 希望今晚……咳咳咳，停停停，不能再乱插旗子了！ 收拾妥当，苏杰大步走出休息室，然后在抢救室门口碰见了江武，看他一副神色匆匆要离开的样子，苏杰赶紧走过去问道：“江武医生，你今晚不值班吗？” 江武看到苏杰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缓了缓才一拍脑门：“狗日的，我忘了你今晚值夜班！” 苏杰表情一僵：“江武老师……什么意思？” 江武急着要走，并没有和苏杰解释，而是直接拉着他走到了另一个医生面前：“胡伟，这是苏杰，我带的实习医生，我今晚要去接李主任，可能还要临时开个会，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他今天第一天值夜班，你带他吧。” 那名叫胡伟的医生，有着普通急诊人没有的精致，白大褂干干净净，戴着一幅金丝框眼镜，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很是体面。 “第一天值夜班江哥你就放养了？心也太大了吧。”胡伟笑嘻嘻说道。 江武也有点尴尬，这段时间科室缺人手，他忙的飞起，而且苏杰又十分的沉稳踏实，自己几乎没有把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 和自己比起来，这段时间李明辉反而更像是苏杰的老师，只不过苏杰好像对他并不感冒，这就更让江武安心躺平了。 “忙的把这事儿忘记了。” 江武有些懊恼道：“今晚你就带他熟悉熟悉环境吧，太忙的话就让他送送化验、拿拿血，下次我带他值夜班，再教教他。” “行，江哥你去忙吧！”胡伟挺好说话的，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江武看着眼神有些幽怨的苏杰，又好气又好笑道：“干嘛一副怨妇一样看着我，这次我确实忘记了，下次带你去手术室长长见识，怎么样？” 苏杰哼哼了两声，说：“别了，今晚吃挺多的。” “嗯？”江武疑惑的看着他，没明白苏杰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苏杰撇撇嘴道：“你这大饼还是喂别人吧，我再吃就要吐出来了。” 江武：“……” 26、初入抢救室 第一次值夜班对于苏杰意义重大，可在江武心里……不就是个夜班吗，矫情啥？ 以后有的夜班给你值，值到你吐血，值到你肾虚，值到你怀疑人生。 小伙子，别心急嘛。 江武咧着嘴笑了笑，露出八颗被烟熏火燎的黄牙，拍了拍苏杰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杰看着江武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还有些忐忑，江武平时的确颓丧的不行，而且还傲娇的厉害，但不管怎么说，他的专业能力还是很让苏杰信服的。 有他在，没意外。 可今晚自己第一天值夜班，江武医生却不在……苏杰心里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你就是苏杰？” 这时候体面人胡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苏杰，然后忍不住点头道：“真不错，有点我当年刚刚实习的影子了。” 苏杰点点头：“胡老师好，今晚要麻烦你了。” 胡伟为人热情，虽然第一次和苏杰打交道，却没有丝毫生分的感觉：“没事，有啥不懂就问，今晚咱们主要熟悉熟悉环境，别有太大压力！” “嗯！” 时间不早了，两人一同走进抢救室。 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推开，这是苏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这扇分隔着生与死的大门，只见足有一拳厚度的白漆大门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疤痕’，或深或浅、或大或小。 有几道深深的‘疤痕’，甚至剥离了表面的白漆，露出了内部的合金本体，森然的金属色泽让人心生敬畏。 而有些‘疤痕’则呈现烧灼后的痕迹，让人不解为什么急诊科的大门会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急诊科很乱，但要是说最乱，还是抢救室。” 胡伟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抢救室大门的‘伤疤’，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来到这里的病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平素身体健壮，无病无灾，和医院基本上绝缘的人群。” “可因为某些突发因素，他们被送到了这里，经历了一场惊险无比的抢救，救回来了还好，但万一救不回来……而事实上，很多走进抢救室的人，都没能活着出去。” “那时候，你可以想象一下病人家属的心情。” 苏杰此时才恍然大悟，看着厚重抢救室大门上的伤痕累累，惊讶道：“这些都是病人家属弄得？” “不完全是，还有病人自己。”胡伟苦笑道。 苏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临床上医护人员最不喜欢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好端端的人送到医院，怎么说没就没了。 作为医护人员，当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人好端端的，你送医院干嘛？吃饱了撑了？ 可作为病人家属，有时候也不完全是想要讹诈医院，他们只是无法接受，一个平时看起来十分健康的家人、亲人、朋友，会突然的离开世界，永远的离开他们。 人不是完全理性的动物，当情绪崩溃时，他们都是无法理喻，且狂暴的。 合金大门上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见证。 苏杰心里有些发凉，下意识推了推合金大门，厚重结实的大门稍稍给了他一点安慰。 胡伟似乎不想太吓着苏杰，给他的抢救室初体验留下阴影，于是轻松道：“放心，我们科常备了电击棍，我柜子里还有防弹背心，不过那玩意儿我基本不穿，太重了，腰受不了。” “之前我们科还在后窗了几场大雨，垫子都泡烂了。” “门口还有保安，如果有人行凶，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到场，不会像那些国产剧里那样，总是一切都结束了才姗姗来迟……” 胡伟说的很开心，可看到苏杰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这才发现自己这样似乎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赤果果的恐吓…… 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胡伟不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带着苏杰走进了抢救室。 东南医院的抢救室不算很大，一共只有九张床位，而且为了便于转运病人，都是安排的平车，车闸一松，说走就走。 每个床位上都配备了监护仪、吸氧、吸痰装置。 苏杰还注意到，抢救室的角落里还摆放着洗胃机、呼吸机、心电图机等等设备。 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里就是东南医院与死神搏斗的第一线！ 不过让苏杰稍微感觉到有些意外的是，此时的抢救室里竟然还挺闲的。 九张床位有一大半都是空的，躺着的两三个病人看起来也只是小毛病，还有个小哥儿斜靠在平车上，边吐血边和小护士开玩笑，画面相当的违和。 他本来绷得紧紧的神经，突然一下子就松懈了。 胡伟这时候解释道：“之前咱们科其实挺忙的，基本没有闲的时候，不过今年省立医院新院区建好了，就在我们三公里之外，分担了我们不少的压力，所以你才能看到这么闲的抢救室。” “省立医院新院区……” 苏杰稍作思考，很快就想起了这件事。 霸都两大巨无霸三甲医院，分别就是苏杰所在的东南医院，以及另外一家老牌的省立医院。 两家医院都是霸都的招牌，属于在全国范围内都可以叫的上名号的医院。 两者既是兄弟医院，又是竞争关系，谁都想做上霸都龙头三甲医院的椅子，可谁也没有绝对的实力让对方臣服。 相爱相杀……就很符合两者的关系定位。 而就在今年年初，省立医院刚刚新建了新院区，就在东南医院直线距离三公里之外。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苏杰只是感慨省立医院真是财大气粗，东南医院未来恐怕地位不保，可没想到凡事都有好坏两面，省立医院新院区建立，竟然变相缓和了东南医院抢救室的工作量，间接让苏杰捡了便宜。 原本苏杰今晚都做好了奋战到天明的准备，可此时此刻的抢救室却给了他谜一样的自信……或许，今晚还能趴着眯一会？ 抢救室，似乎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忙碌嘛！ 胡伟似乎看出了苏杰心中的想法，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态度严肃道：“别说出来，在抢救室千万别说那些……禁忌的话！” 苏杰愣了愣，话都到嘴边了，还是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江武医生之前教导过他的知识点。 医学虽然是一门科学，但当医生却是一门玄学。 夜班之神，是绝对不能挑战的存在！ 乱插旗子者，终将死于旗下…… 27、黑色苍穹下的火光 苏杰最终还是悬崖勒马，没有在这种敏感时期说一些有的没的。 临床上有时候会开玩笑，如果你真的恨某个同事，就夜班时送他火龙果、芒果、旺仔牛奶，然后在他交接班后阴恻恻的说一句‘今晚看起来会挺闲的，呵呵’。 当场别说恩断义绝了，白大褂一脱都能和你干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夜班真的忙起来，会死人的！ 胡伟倒是很有自信，他笑着和苏杰说：“我班品一直很好，你第一次值夜班跟着我，是好事，江哥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你别看他现在天天黑着个脸，十年前刚来急诊科时，他也是个阳光大男孩呢。” “都是被夜班摧残的哦。” 苏杰无法想象江武还是阳光大男孩时的样子，笑了笑敷衍了过去。 上半夜的急诊科还算是风平浪静，边吐血边和护士小姐姐聊天的男人被诊断是消化道出血，紧急送去介入栓塞了，然后就没有更重的病人出现了。 不过到了下半夜，病人渐渐多了起来。 醉酒的、打架斗殴受伤的，玩游戏出意外的……抢救室的九张床位逐渐有满员的迹象。 体面人胡伟也不得不把袖子摞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投入到了紧张的抢救工作中去。 苏杰由于是第一次进入夜班，虽然白天多睡了几个小时，可现在仍然觉得脑子迟钝，神经紧绷，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差。 即便是背着手在一旁看热闹，他都好几次走神，显得整个人又呆又笨。 几个护士一看到苏杰这样子，立刻就知道他是个雏儿了，年轻一点的看在苏杰阳光帅气的份上，还捂着嘴笑话他两句，年龄大一点，已经远离男色的中年妇女，则怎么看苏杰怎么碍眼，勒令他靠边站，别耽误抢救！ 苏杰有些尴尬的走到了角落，想了想，从系统里取出了上次奖励的【精力药水】。 【服用精力药水，超长续航，大力出奇迹】 真有这么神奇吗……看着凭空出现在手中的小玻璃瓶，里面有差不多10l的黄色药剂，看起来有点像红牛，苏杰稍微犹豫了片刻，然后拆开瓶盖，一饮而尽。 一股电流猛地从天灵盖灌入，随之冲向四肢百骸，只是一瞬间，苏杰就觉得通体舒爽，大脑清明，生物钟颠倒的浑噩感立刻消失不见！ 而就在此时。 一辆平车被火速推入抢救室，救护车医生一马当先，额头上的皱纹形成一个脉络清晰的‘川’字，整张脸臭的离谱。 刚进入抢救室，他就大声高呼道：“今晚谁值班，赶紧过来一下！” 胡伟刚刚给一个病人插完气管插管，随手脱掉手套就走了过来：“怎么了？我今晚值班。” “城北的纺织厂出事了，厂房里失火，现在火势还没有彻底控制住，有很多伤员都在路上，你们要做好准备！”救护车医生凝重道。 胡伟被吓了一跳，大型厂房失火，这可不是小事，然而他伸头看了一眼平车上的病人，却发现他只是胳膊上有些外伤，并没有烧伤、重伤的痕迹。 “他是厂房的门卫，第一个发现火势的，伤势不是很重，只有双臂的外伤。”救护车医生简单的交代了一下病人的伤情。 胡伟点点头，心里稍微落定一些，回头交代道：“把病人抬上床，接上监护，准备缝合外伤，对了，苏杰你之前一直都有帮忙缝合吧，这个病人你来吧。” 说完，胡伟便拉着救护车医生去角落详细询问情况了。 苏杰其实挺想跟着过去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病人还在低声痛呼着，他只能放下好奇心，走到病人跟前。 急诊科护士的效率没的说，胡伟一句话还没说完，麻利的护士小姐姐、小哥哥就已经把病人抬上了平车，监护几乎就在他上床的同时也全部接上，除了由于疼痛而稍有加快的心跳，其余体征一切正常。 “你给他缝合吗？” 看到苏杰坐到了病人面前，正准备戴手套，一名老护士皱着眉问道。 “嗯。”苏杰没有解释什么，默默戴上了手套。 今晚自己的表现确实有些拉胯，不过服下了【精力药水】，而且还是自己最拿手的外伤缝合，苏杰觉得自己没必要过多解释什么。 老护士还想说什么，可胡伟还在和抢救车医生沟通，而病人又在跟前，急诊科医患关系复杂，很多话都不好当着病人面前说，经验丰富的老护士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但还是忍住了。 清创、麻醉、开始缝合。 蝴蝶穿花的手法，冷硬的外科缝合也变的充满艺术感。 没有任何意外，当苏杰拿起缝合针开始操作时，所有的质疑和担忧都像阳光下的泡沫，瞬间消失无踪。 老护士本来还紧盯着苏杰的动作，想着只要他稍微出点错，自己就要出来干预了，可看了两眼后，她便默默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这实习医生看起来呆呆的，外伤缝合倒是挺靠谱。 很快，这名外伤病人周围就没有护士了，只剩下苏杰一个人默默给他缝合。 “感觉还好吗，就快缝好了啊，稍微再忍忍。”苏杰随口说道。 伤员的反应却很奇怪，只见他恍恍惚惚，听到苏杰的话后愣了足有三四秒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不舒服吗？”苏杰抬头看了一眼监护，一切正常，不免疑惑的问道。 “没有，你有手机吗，能给我打个电话吗？”病员突然焦躁起来。 “等会吧，你伤口还没有缝好，如果是要联系家属的话，你们厂应该已经联系过了。”苏杰轻声安慰道，手上缝合的动作继续。 “不，不是的，我要联系厂房，我觉得有些奇怪。”病员没头没尾的说道。 “奇怪？”苏杰看了他一眼，心想难不成是吸入什么有毒气体，脑袋不清楚了？ 可没想到病员并没有理会苏杰的眼神，自顾自的开始说话，好像是在自我分析着什么： “今晚厂房紧急加班，我看守的厂房突然失火，原因不明……不，原因其实是明了的，那个厂房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新进的那一批机械，失火的原因只有可能是那个！” “刚刚受伤后我慌的不行，大脑一片空白，现在冷静下来却越想越不对劲！” “狗日的财务和副厂长，那批机械绝对有猫腻，他们捞了多少油水，购置后两个人就一起换了宝马！” “我那个厂房失火没关系，反正只有我一个看门的，受点小伤没什么……但一号厂房可是有一百多个工人在加班啊，他们那边也是用的新机械！” 说到这儿，病员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的惊恐，他全然不顾苏杰还在给他缝合，抬手猛地就抓了苏杰的衣袖，大声喊道：“快！快通知厂房那边，一号厂房不能再加班了，让他们赶紧停工，会出大问题的！” 苏杰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出言安抚，可那人不依不饶，激动的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周围的护士纷纷围了过来，胡伟也跑了过来：“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杰的身上，大家都以为是苏杰和病人产生了矛盾，这才导致病人突然癫狂了起来。 苏杰想要解释，可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微微的晃动了一下。 幅度很轻，但霸都并不是坐落于地震带上的城市，大家常年立足于平稳的大地之上，即便是轻微的震动也足以让人感到意外。 “怎么回事？地震了？” 人们纷纷疑惑的互相对视，突然有人注意到了什么，惊恐的一指北面的窗户：“那是什么！” 所有人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随即瞳孔骤缩。 只见城北的天空上，火红的亮光照亮了黑色苍穹，巨大的蘑菇云升腾到半空中，火光冲天，恍如白昼。 苏杰也跟着众人的目光望去，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间被染上了一抹火红。 “完了。” 病员看到这一幕，心灰意冷的瘫软在病床上，连接着他的监护仪上，心率瞬间降低到了最低值。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是真的…… 28、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是纺织厂的方向！” 救护车医生惊呼道，手指指向窗外被烧红的夜空。 他刚刚就是从那里把病人接过来的，因此印象深刻。 胡伟才落下的心猛地又悬到了嗓子眼，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北方天空上的巨大火光，咽了咽口水道：“这就是你说的小型火灾？” 之前胡伟和救护车医生私下沟通，对方表示这次的纺织厂失火还算幸运，只是一间无人的厂房出事，只有一名看门的工人受伤，虽然火势目前还没有控制住，但影响并不会很大。 后面的受伤者大部分都是看热闹时互相推搡，踩踏的外伤，处理起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可现在…… 这火光冲天的景象，可完全不像救护车医生口中说的那样！ “这明显是发生二次火灾了，你赶紧通知你们科主任吧，事情闹大了，伤员恐怕很快就要被送过来了，这次肯定有重伤员！” 救护车医生收回目光，招呼担架员赶紧离开，纺织厂那边肯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们得火速赶到那里处理伤员！ 而急诊抢救室里，所有的医护人员全都神色凝重，一些低年资的医生、护士，甚至露出了慌乱的神情，大量重伤病人还未送来，他们就有点自乱阵脚的意思了。 对于眼下的状态，要说最心烦意乱的，那就必须的是胡伟了。 为什么是今晚！？ 为什么要在自己值夜班的时候出这种突发重大事故？！ 我平时班品很好的啊，十年夜班从没出过大问题，今晚怎么破功了，是哪个妖孽想害朕？ 而且李建国主任今晚还在隔壁市开会，总和自己搭班，向来人狠话不多的江武、李明辉二人组也去会议现场了……今晚急诊科内部空虚，自己注定是孤军奋战了。 唯一让他感觉到一丝欣慰的，就只能是省立医院新院区的存在了。 看到同事们紧张的面孔，胡伟觉得自己作为今晚的值班医生，是时候应该说些什么，稳定军心。 “大家不要太紧张，纺织厂大火虽然事发突然，但急救中心肯定会合理分流病人，省立医院新院区刚刚建立，能为我们分担不少的病人量，总体而言，我们的压力还是可控的！” 众人听到胡伟的一番话，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可之前送过来的那名伤员突然说道： “没有省立医院新院区了，所有的病人都会被送到你们医院……” 胡伟一愣：“没有省立医院新院区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名伤员神魂落魄的躺在平车上，手上的缝线由于刚刚的剧烈挣扎松脱，他此时深陷自责之中，表情痛苦道： “我们纺织厂位于城郊，四个方向只有一条大道，其余三个方向都是断头路，还没有和城市道路连接。” “去省立医院新院区的路，刚好就临着发生大火的厂房，我离开的时候，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而且现在的二次火灾肯定是发生在一号厂房，那里距离去省立医院新院区的路更近，火势得不到控制，病人都会被送到这里！” 胡伟心中大惊：“一号厂房？你们一号厂房里有人吗？” 那名伤员用力的咬了咬嘴唇：“有，一百多号人，全部都在一号厂房里加班！” 听完伤员的话，急诊抢救室内再次陷入了慌乱。 一百多号经历过大火洗礼的重伤员……东南医院抢救室里的九张床位，真的能运转的过来吗？ 此时已经时值凌晨两点，忙碌了接近七个小时的急诊科医护人员，身心都已经到了极限，原本再熬五六小时就可以下班，可现在却被告知战斗才刚刚打响？ 而且还是一场艰苦卓越的苦战，所有人都觉得手脚发凉，交感神经过度兴奋，心脏开始砰砰砰乱跳。 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而就在这时，苏杰却用力的把伤员按在了平车上，平静的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乖乖听话，让我把你的伤口缝好，赶紧把床位腾出来给重伤员！” “既然来了医院，就请相信我们！” 伤员本来情绪很激动，并不愿意继续配合缝合，他此时内心充满了愧疚，只希望用伤害自己的办法弥补，可听到苏杰的话后，却停止了反抗。 纺织厂内有很多他的朋友，今晚加班的人员中也有他认识的人，他现在在这里胡闹，影响的却是这些人的治疗。 眼前这名医生说的是对的，自己这时候最该做的，就是配合治疗…… 伤员不再挣扎，安静的躺在平床上，配合苏杰的缝合。 而抢救室的众人看到苏杰心无旁骛的给伤员缝合，内心也莫名平静了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是应该冷静，每个人都干好自己的事情，务必保证急诊这头机器猛兽的每个齿轮都正常运行，这不就足够了吗？ 想得越多，消耗糖原越多，有这么多能量，不如留到等会儿的大抢救中！ 能够成为东南医院的急诊人，在场的每个人都拥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过硬的专业技能，刚刚或许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扰乱了心神，但在看到苏杰这个实习医生都能平静情绪，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他们立刻就找回了状态。 回去！ 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赶紧结束，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大抢救！ 胡伟此时也恢复了冷静，赶紧打电话联系各部门、兄弟科室，告知即将到来的一场苦战。 一百多名伤员，其中不乏重伤员，这不是急诊科一人能够承担的，东南医院各个科室都必须投入到抢救中。 今夜注定无眠，东南医院的每名值班医生、护士都要投入到一线抢救中！ 联系完各个科室，让他们做好准备，胡伟最后拨通了李建国主任的电话。 电话中的李建国平静的听完胡伟的情况说明，没有任何过多的言语，他只是简单的说自己和江武、李建明现在就立刻往医院赶，但最快也得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胡伟你务必给我顶住！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顶住！ 挂断电话，胡伟看向已经给伤员缝合结束的苏杰，苦笑道：“小苏，第一个夜班就遇到这种情况，你慌不慌？” 苏杰收拾好用物，毫无表情的摇摇头，说：“胡伟老师，等会儿我可以帮忙，缝合、换药，这些我都可以做。” 胡伟十分意外的看了一眼苏杰：“你小子……好吧，本来我还有点紧张的，看到你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紧张了。” “今晚按照江武的想法，是不准备让你动手的，可现在这种情况，娃娃兵也是即战力，等会你自己看情况吧，我估计是没工夫照顾到你了。” “记住，再乱、再忙，也要保护好自己，注意职业暴露，不要和蛮不讲理的病人争执，不要勉强自己，医生是人不是神，保护不好自己就更别扯救治病人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苏杰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抢救室内被整理一空，所有的病人都被转运到对应的科室，九张床位虚位以待。 二十分钟后，第一波城郊纺织厂大火的伤员被送来。 一共十九名伤员，其中已经昏迷的重伤员四名。 九辆救护车歪七扭八的停在急诊科门口，尖锐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刺眼的红色灯光照亮夜空，也把每位冲出急诊大门医护人员的脸染得通红。 苏杰站在抢救室内，看着不断被送入的伤员、重伤员，他不再有丝毫犹豫，掏出系统内剩余的两瓶【精力药水】一饮而尽，随即开启【鹰眼】，开始扫视自己可以处理的病人。 29、能让我插个队吗 城郊纺织厂失火，一百多名加班工人受伤。 重伤员主要集中在烧伤，那四名昏迷的重伤员浑身焦黑，苏杰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烤肉的糊味，伤势实在惨不忍睹。 胡伟捋起袖子，扶了扶金丝边眼镜，义无反顾的冲到了重伤员旁边，组织抢救。 苏杰没有跟上去，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过去也是添麻烦。 急诊抢救，每个人站好自己的一班岗，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这就足够了，在这种时候还想要彰显个人英雄主义，强行凑在重伤员旁边看热闹，那就真是愚不可及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苏杰表现的十分理智，即便他是个挂哔，但和胡伟这样有十几年临床经验的老医生比起来，自己啥也不是。 远离重伤员抢救现场，苏杰转身向着处置室走去。 病人由救护车送至东南医院急诊科，最先需要过的一关就是预检分诊，轻伤、缓症的病人会被暂时忽略，或者直接让他们去对应的专科住院部就诊。 只有那些需要紧急处理的病人，才会被送往抢救室。 而需要外伤处理的病人，则都被统一安排去了处置室。 那里，才是苏杰应该发光发热的地方。 快步走到处置室，三间处置室已经有两间被叫来加班的规培医生占领，大量的外伤病人在凌晨的夜晚排着长龙，狭小的走廊里乌泱泱全是人。 这时候苏杰才发现，原来救护车送来的病人只是很少一部分，还有很多轻伤的病人是自己乘坐交通工具来的。 苏杰站在处置室门口，随意扫视过去，排队的至少有三十多人，其中估计九成以上都是城郊纺织厂大火中的伤员，他们大部分都身负轻伤，还有一小部分抱着血淋淋的肢体，面部表情扭曲。 一名老护士正在努力维持秩序，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高呼着，希望所有人能够老老实实排队，可惜伤员实在太多，而且大家刚刚经历过一场意外大火，情绪都很激动，来到医院兜兜转转十几分钟了，却连医生的面都看不着。 伤痛混杂着不被重视的情绪，处置室门口渐渐有暴力因子蠢蠢欲动。 苏杰这时忍不住想起抢救室那扇伤痕累累的合金大门，此时此刻，急诊科已经是强弩之末，可再也没有人手去处理除了抢救伤员之外的矛盾纠纷了。 得赶紧让伤员们冷静下来。 而让他们冷静下来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处理他们的伤势。 于是他赶紧快步走过去，和老护士商量道：“还有一间处置室给我吧，我来帮你们给病人缝合伤口。” 苏杰本来以为老护士会以自己只是一个实习医生的身份拒绝自己，可没想到老护士看了自己一眼，立刻答应道： “赶紧进去，缝合外伤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现在科室里人员紧张，没有护士给你打下手，一切都自己来！” “好……好，我知道了。”苏杰有些措手不及，肚子里的腹稿直接作废。 老护士似乎看出了苏杰的疑惑，快速解释道：“刚刚你在抢救室缝合，我就站在你旁边，缝的很不错，今晚辛苦你了。” 苏杰这时候也认出了对方，这人分明就是刚刚在抢救室，质疑自己是否有能力给伤员缝合的老护士！ 果然，临床上消除偏见、误会最好的办法，就是实力！ 不必再多说什么，苏杰走进最后一间处置室，麻利的准备好所有的物品，静等着病人涌入。 很快，第一个病人就进来了。 那人看到苏杰这么年轻，可能还没自己孩子年龄大，顿时心生退意，可转念一想别的队伍都排到十几号了，自己再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于是一咬牙，还是坐到了苏杰面前。 “医生，麻烦你了，手破了一个挺大的口子，您帮忙看看。” 苏杰只是随意瞟了一眼，【鹰眼】便把伤口所有的讯息传输到了大脑中。 “清创缝合就行了，几分钟就能解决，伤口比较小，就不打麻醉了，你忍忍。” 那人一听不打麻醉，心里顿时一惊，他向来是最怕疼的，不打麻醉生缝那得多疼啊！ 正要开口求求情，劳烦眼前的年轻医生给自己来一针，可苏杰却已经抓着他的手便开始消毒，动作麻利的涂满碘伏，捏着针开始缝合。 “嘶~哎呦！” 眼看着明晃晃的针刺入自己的皮肤，那人下意识痛呼一声，稍微反应过来，却又觉得好像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疼。 就像是被蚂蚁啃了一口一样，酥酥麻麻，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就在他准备再继续体验一下不打麻醉缝针的感受时，却只听见苏杰说道：“好了，伤口别沾水，一周内忌口，出去吧。” 那人一愣：“这就好了？” “好了。”苏杰肯定道。 那人心里有些疑惑，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确实缝好了，不流血，对口齐整，看起来还挺好看。 医生说好了，那应该是就是好了吧。 起身感谢了两句，那人晕晕乎乎的走出处置室。 他刚一出去，门口排着队的人也傻眼了。 “哎？虎子，你不是刚进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不要给我让位置，你先去缝，缝完了我再进去，不急的。” 这群排队的人都是一个厂房里上班的，大部分都认识，排在虎子后面的工友还以为虎子想让自己先缝，所以才这么快出来的呢。 虎子也觉得莫名其妙，说道：“哪儿啊，我缝完了，这医生手速太快了，我都没好好感受一下呢，他就缝完了。” “啊？这么快？我看隔壁房间缝一个至少得十分钟呢，你这三分钟都没有就缝完了？我看这个医生挺年轻的，他不是在糊弄你吧。”工友猜测道。 “不能够，你看他缝的，还怪好看的。”虎子露出自己的手，伤口严丝合缝，显然苏杰是用了一些美容缝合的技术。 “是怪好看的，那我也进去了，赶紧缝完，我都困死了！”工友一看虎子手上的伤口缝的这么漂亮，立刻放下心，急着就要进去缝伤口。 而就在这时，队伍最后面突然有人走了过来，皱眉对排在最前面的工友说道：“麻烦能不能让我插个队？” 工友怪叫一声，斜着眼看他道：“插队？大家都在排队，你怎么好意思过来说要插队的？” 这人的举动引起了排队众人的不满，几个嗓门大的人更是嚷嚷着怎么这么没素质，你插一下，他插一下，你当我们是公共插座啊！ 虎子却认出了想要插队的人，疑惑道：“徐伟你怎么了？你平时不都是很守规矩的吗，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疼的太厉害了？” 徐伟刚刚一直低着头，不愿意让别人看清他的脸，听到虎子的声音他才抬起头，众人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个中年汉子脸色已经一片惨白，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鬓角湿透，看起来随时都会疼晕过去。 “徐伟！？你的手怎么回事，把纱布掀开，给我看看！” 虎子意识到了不对，大喊一声，伸手就要去扯徐伟手上的纱布。 徐伟向来都是个闷油瓶，不愿意麻烦别人，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占别人便宜，如果不是疼的遭不住，他也不想走过来说要插队这种话。 可被众人一激，他又觉得宁可疼死，自己也不应该插队，不应该占这么多人的便宜，因此躲着虎子的手，跌跌撞撞就想回到队伍的最后。 虎子可不和他扯这些有用没用的，叫几个工友抓住他，硬是把他手上的纱布扯了下来。 纱布下的伤口瞬间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几个按住徐伟的人更是瞪大了双眼，忍不住退后两步。 碗口大的伤口，皮肤被彻底割开，里面的黄花花的脂肪、红殷殷的肌肉全都豁了出来，看得人牙根发酸，身体发寒。 “徐伟！这么重的伤，你他吗怎么不吭声？！” 虎子难以置信的大骂道：“你这不是轻伤你懂不懂，肌腱可能都断了，前年有个工友和你一样，缝合晚了，最后重活都干不了，三十多岁就回老家养老了，你他吗也想和他那样！？” 徐伟一愣，他根本不懂这些，但他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他清楚自己绝不可能才三十多岁就回家养老，自己没有这样的好命。 “我能插个队吗？”徐伟看着工友们，又一次问道。 “给老子进去，屁话什么！”虎子二话不说直接扶着徐伟走了进去。 后面排成长龙的伤员们也没有在发出质疑，眼中只有对徐伟的关切，他们都是家中的顶梁柱，知道如果现在失去劳动力，对于他们、对于他们背后的家庭，意味着什么…… …… 30、‘无人区’缝合 苏杰刚刚处理好用物，处置室的门就再一次被推开。 这次的病人看起来似乎格外严重，还需要另一个人扶着才能进来。 苏杰立刻严阵以待，凝神静气道：“赶紧先坐下。” 虎子扶着徐伟坐下，然后焦急道：“医生你赶紧帮忙看看，他这个伤口有没有伤到肌腱。” 说着，他顺势托起了徐伟受伤的手臂。 苏杰看到如此严重的外伤，眉头也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鹰眼】之下，伤势立刻洞悉清楚。 “肌腱断裂，要重新缝合。” “啊？！真的断了？” 虎子脱口而出，可看了一眼徐伟更加惨白的脸，他立刻改口道：“那，那还能缝上吗？” “能。”苏杰回答的简单明了，可偏偏又给了两人巨大的信心，仿佛这位年轻医生口中说出来的就是真知、就是真理。 人在危难时刻总是更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答案，加上苏杰之前刚刚以光速缝合了虎子的伤口，珠玉在前，也难怪两人如此信赖他了。 “那真是太好了！”虎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徐伟惨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给足了病人充足的信心，苏杰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坐在徐伟的面前，仔仔细细的检查起伤势。 这次苏杰检查的异常仔细缓慢，给虎子伤口缝合一共才花了三分钟，可仅仅是给徐伟检查伤口，苏杰就花了三分钟。 两者伤势的严重程度，仅从这一点便高下立判。 苏杰的双眼在【鹰眼】的加持下炯炯有神，飞快扫试过徐伟手上的伤口，越看越觉得棘手，腮帮子被他咬的高高隆起。 徐伟的伤非常重，手掌肌腱断裂，而且断裂的部位还是有‘无人区’之称的腱鞘区！ 腱鞘开始至指浅屈肌的附着处，也就是中节指骨的中部，在此段深、浅屈肌腱被限制在狭小的腱鞘内，伤后很易粘连，处理困难，效果较差，故又称为“无人区”。 让苏杰奇怪的是，肌腱缝合这种小手术已经不是他这个实习医生、或者是隔壁两位规培医生能解决的问题了，何况这还是个超高难度的‘无人区’肌腱断裂，这个伤员就不该来这里。 预检分诊那边是怎么分流伤员的？ “你伤的很重，预检分诊为什么要让你来这边，你这种情况根本不应该排队，就应该直接去骨科找骨科老总给你手术。”苏杰皱眉说道。 徐伟已经疼的直喘粗气，咬着牙坚持说道：“护士说骨科医生已经去手术室了，没人，让我等。” 苏杰叹了口气，点点头。 自己之前说的那种方式，算是最理想的肌腱损伤处理流程了，可今晚偏偏遇上了大抢救，整个医院除了急诊科，应该就属骨科最忙了。 外伤、骨折、肌腱损伤……骨科老总就一个人，值班医生还得负责病区病人的安危，医生也没有三头六臂，没办法照顾到每个病人。 徐伟的伤很重，如果不处理及时，他很有可能会丧失劳动力，英年养老。 但与此同时，骨科老总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如果不立刻手术，就会死亡的病人…… 不过万幸的是，徐伟找到了苏杰。 【专精级tang法缝合术】激活。 苏杰心念一动，系统冰冷的系统声音随即响起。 起身从无菌柜里找到了带线圈的尼龙缝合线，准备好tang法缝合的用物，戴上手套，苏杰准备自己动手给这个病人缝合肌腱。 之前系统奖励了【专精级tang法缝合术】，虽然苏杰一直没有机会在真人身上动手，但仍旧照例在硅胶假人身上试验了很多次。 单纯说熟练度的话，已经够用了。 但其实眼下给病人缝合，完全是无奈之举。 换言之，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苏杰并不是很想给徐伟缝合。 毕竟自己没有在真人身上动手的经验，而且江武医生还不在，没人给自己兜底。 苏杰倒不是怕害怕自己闯祸，害怕承担风险，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鲁莽的缝合到底是在挽救病人的手，还是会加重他的伤势。 他是个挂哔不假，但同时也是一个临床经验严重不足的实习医生，很多临床判断都很想当然，缺乏实践基础。 可不管是自己、还是徐伟，此时似乎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肌腱缝合每拖延一分钟，后期肌腱粘连、影响功能的风险都会增大一分。 而且这还并不是普通的肌腱断裂，这是‘无人区’，最容易发生粘连，影响缝合后功能的特殊位置！ 此时此刻，骨科老总还在手术台上奋战，值班医生那里恐怕也不会闲，继续让徐伟在这里漫无目的等待下去，肌腱创伤应激后慢慢挛缩、粘连，缝合难度加大不说，后期康复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要是想保证徐伟肌腱缝合后仍保持较好的手功能，就不能再等下去了。 必须要快，越快越好，最好就是现在立刻缝合！ 那就只能是我了…… 苏杰做好心理建设，确认此时只有自己能挽救徐伟的伤势，于是内心不再彷徨犹豫，沉心静气，开始缝合。 消毒、麻醉。 3-0带针圈形尼龙缝合线，距断面约1处横向进针，邻近部位出针。 针套入线圈套内，做成套结后将针纵向刺入肌腱并于断面中央部穿出。 由对侧断面中央进针，于距断端约1处出针。 …… 临床没有演习，所以一切的准备都必须要提前做好。 系统虽然给予了技术支持，但苏杰仍然没有选择躺平，而是每天加练，在硅胶模型上提升技术熟练度。 而一切的准备，都是有意义的。 此时此刻，他的操作沉稳老练，丝毫没有第一次在真人身上缝合肌腱的生涩感，断裂的肌腱在他的缝合下渐渐合拢、吻合…… 与此同时。 急诊科大门前。 骨科医生姗姗来迟，微微喘着粗气。 等候已久的老护士看到他，赶紧快步走过去，忍不住埋怨道：“怎么这么慢？病人都等了好久了！” 骨科医生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费力的解释道：“科里忙炸了，病人在哪儿，处理完了，我的赶紧回去。” 老护士领着他往处置室走，边走边说道：“肌腱断裂，而且是‘无人区’的，你们科怎么派你来了，老总还没下手术台？” 骨科医生一听是‘无人区’肌腱断裂，脚步立刻一顿，气急败坏道：“这种事情怎么不在电话里提前说清楚？这哪是我能处理的，等老总下手术台吧！” 说完，他竟然转身就想走。 老护士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骨科医生，哪敢轻易放他走，等骨科老总？骨科手术动辄四五个小时，而且还是急诊大手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下台，下台了又能不能第一时间赶来急诊科？ 远水止不了近渴，这个道理老护士太懂了。 一把拽住骨科医生，老护士皱眉道：“你不能就这么走了，肌腱断裂拖得越久预后越差，要么你现在马上换个医生过来，要么你直接就给他处理了！” 骨科医生也急了：“‘无人区’肌腱缝合我哪里能处理得了，缝合之后粘连的一塌糊涂，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老护士据理力争道：“你不给他缝，拖得时间久了，就算你们老总来也没用了，你先去看看病人，实在不行我们再找上级领导商量，你这人怎么一遇见困难就想跑路？” 骨科医生油盐不进，可惜老护士软硬兼施，他磨不过老妇女，只好黑着脸继续往处置室走。 可当两人走到处置室门口时，老护士却突然发现那名肌腱断裂的伤员不见了！ “奇怪，人跑哪里去了，我明明让他在这里等着的。”老护士东张西望，却一无所获。 骨科医生眼看找不到病人，又急着想跑，就在这时，刚好那个之前排在最前面的工友路过，听到老护士的啐啐念，他好奇的问道：“你们是在找徐伟？” 老护士眼睛一亮：“你认识他？那人手上包了块纱布，伤口很深。” “哦哦哦，那就是徐伟没错了，他刚刚进去缝合了，我给他让的位置，嘿嘿，不用谢我，我姓雷！”工友自豪的挺了挺胸膛。 “进去缝合了？” 老护士心里一惊，再一看工友指的方向，分明是那名年轻实习医生所在的处置室。 坏了！ 出大事了！ 这愣头青不会把肌腱断裂当做普通的外伤，直接把人家伤口拧巴拧巴，对齐缝好了吧！？！ 31、克服本能通向伟大 老护士带着骨科医生冲入处置室，却看见苏杰已经动手，缝合线都用掉了一半。 “你，你在干什么？”一向伶牙利嘴的老护士突然话都说不利索了。 “缝合。”苏杰注意力高度集中，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缝合？ 谁看不出来你在缝合啊！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给一个肌腱断裂的病人缝合，你这蠢货该不会真把人家当做普通外伤的，对齐缝起来了吧！？ 老护士虽然没有亲手缝合过，但没吃过猪肉，在临床呆了十几年，别说猪跑了，猪飞起来转体一百八十度后空翻她都看过。 外伤缝合和肌腱缝合，那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外伤缝合，目的很简单，就是把伤口吻合起来，封闭伤口就行。 肌腱缝合，目的可就复杂多了，将断端对齐缝合只是最基础的，根本目的还是通过缝合技巧，恢复肌腱的生理功能，保障病人的活动。 尤其是手指这种十分灵活，且对于生活劳动影响巨大的部位，缝合的技巧更是要求极高，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导致肌腱功能恢复不佳，从而影响整个手部的功能活动。 老护士丢下处置室的病人不管，特意跑去联系了一个骨科医生过来，就是判断这个病人伤势极重，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造成病人严重的后遗症。 可现在……病人竟然被一个实习医生抢先处理了？ “你你你你你……” 老护士想要好好训斥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年轻实习医生，可病人就在跟前，她又不好把话说的太狠，一时间嘴巴里面交通堵塞，舌头打结，满脸的纠结。 可就在这时。 那名骨科医生突然轻轻的‘咦’了一声。 然后也不管众人疑惑的目光，直接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了苏杰旁边，眼睛死死盯着苏杰缝合的双手。 苏杰：“？” 看到苏杰突然停下了动作，他还有些不乐意：“别停，继续啊，动起来！” 苏杰不认识这位骨科医生，虽然觉得对方的行为有些奇怪，但他原本也没有准备停手，于是便不再理会突然闯进来的两个人，继续专注于自己的缝合大业。 老护士这时候也迷了。 你丫不是说骨科那边很忙，急着要回去帮忙，怎么现在直接搬个板凳坐在那里休息起来了？ 而且这名实习医生就当着你的面胡来，给一个‘无人区’肌腱断裂的病人缝合，你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 你怕不是心智不全、情感失调了吧！ 她走过去，压低声音质问道：“这个实习医生这么胡来，你都不管管？” “实习医生？！” 骨科医生一惊：“搞没搞错，实习医生现在都这么猛了？要不要这么内卷？！” 老护士一愣：“这么猛？什么意思？” 骨科医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睛依旧紧盯着苏杰缝合的双手，老护士这时候才发现，这丫完全是一副求知爆棚的样子，这哪里是来帮忙处理病人，分明是来学技术来了。 “他，他缝的是不是很好？”老护士有些不自信了。 骨科医生用力点点头：“挺好的，也就甩我十条街那种水平吧。” 老护士有些牙疼道：“你这种说法……我也不知道是该夸他真的厉害，还是说你实在太菜了。” “把我给整不会了。” 骨科医生：“……” 苏杰没有理会两人在旁边窸窸窣窣的交谈，他此时全神贯注，满眼都是‘无人区’里断裂的肌腱。 徐伟的肌腱断面十分干脆利落、断面整齐、平整，这对于缝合来说倒是一件好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造成徐伟这样伤势的原因，苏杰也在刚刚缝合间隙的闲谈中，了解到了一二。 火灾发生前，徐伟正在操作一台切割机器，突如其来的大火从他的身后涌来，气浪掀翻了他，手也不凑巧的撞到了切割机器里…… 徐伟说：“当时隔壁厂房起火，其实我们就有些不乐意加班了，可班长不让我们走，说走了加班费不给，还要记旷工，我们没办法只能留下来。” 虎子也在旁边帮腔：“都特么是狗日的资本家，剥削我们这群没文化的工人，幸亏当时大火没有引发爆炸，不然我们都得死那儿！” 徐伟为人木讷内向，当时从火场逃生后就直接赶到了医院，路上也没有跟工友们交流讨论，因此并不太清楚火场内的很多细节，于是就问道： “对啊，为什么我们厂房没有爆炸，隔壁可都爆炸了，我都听到响了，地面还震了震。” 苏杰这才明白，原来之前他们在抢救室里感觉到的地面晃动，是来源于最早的无人厂房爆炸，而有一百多名员工加班的第一厂房，仅仅只是失火，并没有引发严重的爆炸。 难怪送来的重病人没有想象中的多、也没有想象中的重，大部分还是集中在轻伤、外伤，这可和胡伟医生当初的判断有些不相符。 虎子表情沉重的解释道：“当时情况很混乱，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第三组的工友们说，火灾最先就是从他们那里烧起来的。” “火源就是刚进的那一批机器，保险丝不耐高温，工作时间超标就自燃了……操！咱们哪天不是超负荷加班，人都没累死，机器先罢工了，人还不如机器！” “隔壁厂房爆炸的原因，是因为火源进了配电房，咱们配电房的防火门都有质量问题，防不住大火。” “好像听说是有人冒着大火冲进了配电房，拉断了电源，所以才没有引起大爆炸。” 徐伟忍不住惊呼道：“配电房可就在第三组那边，那人岂不是顶着大火冲进去了……那，那还能活吗？” 虎子深深叹了口气，没吭声，他也不知道答案。 苏杰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大火，但仍然听得心惊肉跳。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类，面对足可以威胁生命的危险，是什么让那个人鼓起勇气，冒着熊熊腾起的火舌、滚滚翻滚的浓烟，冲向随时可能会爆炸的配电房？ 人类的本能是求生，但苏杰知道，人不仅仅只有本能，而克服自己的本能，往往就是人类通往伟大的道路之一。 苏杰想不通，虎子和徐伟也不明真相，因此这段闲谈只能在三人若有所思的沉默中结束。 十几分钟后，肌腱缝合结束，苏杰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骨科医生此时已经看得入了神，求知若渴的小表情都快要绷不住了！ “这是tang法缝合术？！” 苏杰点点头。 “牛啊！” 骨科医生脑海里搜遍了所有的溢美之词，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朴素的那一个。 “tang法缝合术技术难度超高，但相应的修复强度也是各种肌腱缝合技术中最好的，这对于病人缝合后尽快进行功能锻炼很有帮助，而阻止肌腱粘连最好的方式就是功能锻炼……” “使用tang法给‘无人区’肌腱断裂病人做修补，这在急诊处理中，应该是最优解了，年轻人你真够牛的啊！” 苏杰内敛的笑了笑，对于不认识人的赞美，他感觉还是有点不习惯，如果这话是江武医生说的……苏杰觉得自己的小尾巴就要翘起来了。 看完苏杰一整套tang法缝合术，骨科医生算是心满意足了，这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科室里现在估计都快忙炸了，自己得赶紧回去帮忙！ 他起身就想离开，老护士却一把抓住了他：“你别急着走啊，还有好几个严重外伤的病人，你看完再走！” 骨科医生却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你们这儿都有这么一尊大神了，还要我留下来干嘛？” 老护士看了一眼苏杰，犹豫道：“但他只是一个实习医生……” 骨科医生咧嘴一乐：“实习医生……要是每个实习医生都会tang法缝合术，都能处理‘无人区’肌腱断裂，那我们骨科也别干了，就地解散，让实习医生接管算了，免得庸医误人。” 老护士闻言只好松开骨科医生，但表情上还有些顾虑。 骨科医生没搭理磨磨唧唧的老护士，直接走到处置室门口外，对着仍在排队的病人喊道：“刚刚预检分诊台那边，护士让等骨科医生来处理的病人，都来这间处置室排队！” 几个脸色惨白，肢体殷红的病人立刻闻风而动，整整齐齐排在处置室门口，翘首以盼门内的医生赶紧帮自己止住伤痛。 而与此同时，苏杰脑海中的系统音也随之响起： 【叮，完成一例tang法缝合术】 【奖励：手速+3，提升缝合效率，光速缝合】 【任务发布：连续作战】 【一小时内完成十五名病人的缝合】 …… 终于要开启副本刷怪模式了吗……苏杰心里微微一喜，重新带上手套，对着门外喊道： “下一个！” 32、小苏你真变态 临床从来只看能力。 苏杰在老护士身上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事实。 骨科医生将预检分诊筛选出来的严重外伤病人嘱托给了苏杰，而苏杰也没有让对方失望。 除了个别几个和徐伟一样肌腱断裂的病人稍微多花了点时间，其余只需要外伤缝合的病人，每个人都是雨露均沾，人人三分钟，充分体现了医生的一视同仁。 【手速+3】确实好用！ 老护士原本还双手抱胸，一脸阴霾的守在苏杰处置室门口，可看到病人一茬一茬进入处置室，哭丧着脸进去，笑着脸出来。 她慢慢坐不住了。 她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要组织秩序，防止由于等待时间过长，病人情绪烦躁，而出现意外突发事件。 可现在苏杰光速处理病人，虽然仍不断有纺织厂的工人来到这里，但整体的人数依然是呈下降的。 病人的情绪也因此稳定了不少。 自己似乎在这里有些多余…… 老护士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默默离开了，把处置室这边的外伤病人彻底交给了苏杰。 …… “下一个！” 目送已经缝合包扎好的病人离开，苏杰没有停歇，继续对着门外的病人喊道。 又是一个三分钟，又是一个外伤的病人。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一刻，可苏杰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 三瓶【精力药水】无疑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苏杰身体内的熬夜机制同样给了极大的助力。 熬夜，其实熬的都是前半夜。 因为一旦熬过最疲倦、最困顿的那个阶段，身体就会意识到，你今晚是不准备当人了，是准备违背自然规律彻夜狂欢了。 既然无法阻止你，那就只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多巴胺于是就开始分泌，神经开始兴奋，快乐开始涌现，大量的能量被供给到各单位，保证机体正常运转，火力全开。 苏杰此时的感觉就是这样。 三瓶【精力药水】帮他扛过了最疲倦、困顿的阶段，身体重新开始掌控局面，他此时感觉状态好极了！ “下一个。” “下一个！” “下一个！！” 病人一个个进来，又一个个出去，苏杰也不知道自己处理了多少个病人，距离刷怪爆神装还有多远的距离。 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问题。 他此时完全投入到了工作中，享受着这来之不易可以尽情在真人身上实操的机会。 外伤缝合、美容缝合、tang法缝合…… 一个医生的成长，绝对离不开病人，苏杰身为一名实习医生，按道理来说是绝对没机会能一口气单独处理这么多病人的。 可今晚的急诊，就没有道理可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处理了多少病人，苏杰甚至都感觉到了手指微微酸疼，脖子和腰也开始僵硬。 但相应的，收获也同样巨大。 连续在真人身上缝合，苏杰隐隐觉得自己的几项技能都有臻至完美的趋势，而且进步的还不仅仅是技术，还有自信心与抗高压的能力。 而这两种能力，恰恰就是江武医生口中，作为一名急诊科医生最宝贵的能力！ 苏杰清晰地感觉自己正在飞快的成长，距离成为一名合格的急诊人越来越近…… “下一个！” 苏杰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但他仍然没有任何停歇的准备，继续对着门外喊道。 处置室大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病人。 “小苏，你要不要这么残暴，你不累的嘛，现在可都凌晨三点多了！” 进来的是隔壁两间处置室的规培医生，他们都顶着一双熊猫眼，脚步虚浮，一副肾虚多年的模样，看着依然神采奕奕的苏杰，他们都有些意难平。 “这不科学，难道是我们老了，熬夜熬不过年轻人了？” 苏杰见两人进来有些奇怪，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没有病人了吗？” 规培医生哭笑不得道：“对啊，病人呢？我们也纳闷啊，之前外面还排着长龙呢，现在外面连根毛都没有！” 另一名规培医生说出了一种可能性：“也许是骨科那边腾出人手了吧，毕竟那边处理起来肯定比我们更专业，我们就是被拉过来充数的。” 两名规培医生说起话来都有些夹枪带棒的，火气很大。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今天他们白天刚刚值完班，累了一整天腰酸背痛，回到寝室还没躺几个小时，就又被科室拽回来加班了。 简直要累成狗了！ 尤其是两人刚刚被带到处置室，看着门口乌泱泱的人群，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么多病人，就靠我两缝，那得缝到猴年马月去？！ 好在后来苏杰来了，两人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们三都是科室食物链最底层，关系不错，两人也清楚苏杰的实力，知道他和普通实习医生不一样，是个值得信赖的同事。 虽然任务仍然艰巨，但多个人分担，总是好事！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苏杰来了后不到两个小时，外面原本排成长龙的病人竟然就全都不见了。 “不过还是很奇怪，按理说如果骨科那边忙完了，我们应该会接到通知啊，为什么都没人搭理我们，我们现在到底是回去睡觉，还是回抢救室帮忙啊……” 规培医生疑惑的挠挠头，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房间角落里垒的整整齐齐的三大袋黄色垃圾袋，隔着薄薄的袋子，他看见里面装的全都是缝合、包扎后剩余的边角料。 一瞬间，他眼睛瞪得老大。 另一名规培医生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三大袋垃圾袋，表情顿时同样的十分惊讶，忙问道：“小苏，这……这都是你缝完后丢的垃圾？” 苏杰点点头：“垃圾桶不够大，我就用袋子装好放角落了，明天师傅过来也好收。” “雾草……你到底缝了多少病人，我那边垃圾桶还剩三分之一没装满呢，你这都装了三大袋了？”规培医生难以置信道。 “我记不清了……” 苏杰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暗地里唤醒了系统…… 【任务已完成】 【一小时内缝合：19名病人】 【评价A级，奖励精力+1，专注力+1】 “好像二十多个吧。”苏杰看了眼时间，距离任务完成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这么算起来二十多个估计还有些保险了。 “二十多个……” 两名规培医生牙疼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苏杰，默契说道：“你真是个变态！” “嘿嘿。”苏杰笑了笑，觉得这个夸奖自己还挺受用的。 处置室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处理外伤的病人，这从侧面证明了病人大部队消失，并非是骨科接管了外伤病人，而是苏杰太变态了，以一己之力蚕食了大部队。 但这样一来，两名规培医生回去睡回笼觉的美梦就破灭了，后面虽然不会再有这么大量的外伤病人，但陆陆续续还会有人来，所以他们必须要坚守岗位。 苏杰见已经没有什么病人了，两名规培医生完全可以处理后续零散的外伤病人，于是便准备回抢救室帮忙。 规培医生听到苏杰想回抢救室，有些担忧道：“小苏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呆在这儿吧，你别看我们这边好像病人都很轻，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抢救室那边可都忙疯了。” “省立医院新院区那边的路走不通，纺织厂大火里的重伤员都被送到我们这边，往常一个重伤员抢救就够我们喝一壶的，现在抢救室的九张床位都躺满了重伤员……” “你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和我们一起呆在这里。” 苏杰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抢救室看看，或许帮不上大忙，但他至少可以帮忙跑跑腿，送送血标本之类的杂事。 而且李建国主任、江武、李明辉马上也要回来了，苏杰还是更想去他们身边，看看真正的急诊人是怎么应对大抢救的。 33、他是我的 凌晨。 通往霸都的高速公路上。 寂静无人的夜色中，一辆纯黑轿车疾驰而过，限速120的钢牌被轿车高速行驶带起的疾风刮得嗡嗡作响。 车内。 江武和李建国坐在后排，李明辉则坐在副驾驶上，三人脸色都和车外的夜色一样深沉，眉头紧锁，不断催促着司机加大油门。 “嗯，我知道了，我们预计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医院了，你们辛苦了，那就先这么说，你们继续忙，不打扰你们了！” 江武刚刚挂断电话，李建国便问道：“那个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暂时还算平稳，准备送去监护室了。” “胡伟亲口对你说的？”李建国不放心道。 “嗯，胡伟亲口说的，这个病人是他亲自参与抢救的，上了呼吸机、插了深静脉，生命体征暂时稳住了，但还要去监护室进一步观察。” “那就好。” 李建国主任稍微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说道：“这个病人一定要多多关注，就算去了监护室，我们后续也要和那边加强联系，上面领导发话了，这个病人务必要保住！” “江武，这个病人我就交给你了。” “我明白，主任。” 前面的李明辉忍不住说道：“这人真是个勇士啊，那种情况下，大火都烧到眉毛了，竟然还能反身冲回火场，把电源拉断，真是让人敬佩。” 江武深深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也感慨道：“我们所有人都得感谢他，不然大火引发大爆炸，纺织厂肯定死伤惨重，通往省立医院新院区的路被堵住，我们又不在科室……肯定要出大乱子。” 李建国没有参与到两人的对话中，作为科室的管理者，他肩上的担子更重，考虑的事情自然也更多。 稍微打开一点窗户，让凌晨的寒风吹进来，吹散车内闷热的空气，李建国感觉大脑猛然清醒了很多。 他现在仍不能彻底放心。 就在刚刚，他陆陆续续接到了不下十名领导的电话，内容都大同小异……一定要保住那名在纺织厂火灾中冲回配电室，拉断电闸的英雄！ 英雄！ 这在普通人口中也许只是一个词语而已。 但在很多有分量的人口中，它却象征着一种身份、一份荣誉。 可以让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登上不平凡的舞台，做一个真正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李建国有理由相信，过了今夜，霸都很多人都会认识这位英雄，并把他当做偶像崇拜。 这样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而且，他也不应该就这么死了…… 李建国在电话里和每个领导都立了军令状，东南医院作为霸都的龙头三甲医院，一定会尽全力抢救英雄，不会让英雄就这么牺牲了！ 可问题是。 留在东南医院的为什么偏偏是胡伟。 李建国对胡伟的能力并没有质疑，能在东南医院急诊科当医生的，每个人都是精英。 但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各有不同，胡伟为人圆滑、情商高，平时科室里如果有外出会议、或是接待贵宾，都是胡伟出马。 可要论起抢救病人，那胡伟真是拍马都赶不上江武，甚至和李明辉都有一定的差距。 而且更要命的是，胡伟还是个很容易急躁的人，一旦压力过大，他很有可能就会情绪失控，大的、原则性问题不会犯，但小问题连连，经常会引起自己的不满。 今晚急诊科的工作压力可以预料，李建国就忍不住担忧起来，万一胡伟又犯了老毛病，忽略了一些关键的小问题……今晚可不比往常，任何不起眼的小问题，都有可能酿成严重的后果！ 尤其是那位英雄！ “不行，我还是得亲自给胡伟打个电话，叮嘱他一定要认真严肃处理好那个病人！” 李建国越想越不心安，多年的急诊生涯让他的胆子越来越小，对于危险的感知也越来越敏锐，他拿起手机就想拨通胡伟的电话，可江武却制止了他。 “主任，我才打过电话，那边都快忙炸了，咱们就别打扰胡伟了吧。” 李建国摇摇头，还是执拗的拨通了电话。 可是…… 始终是盲音，无人接听。 “估计正在忙呢，手上都是血，也没法接电话。”江武深有体会的解释道。 李建国眉头拧成一团，收起手机，探头对司机问道：“还有多久到医院？” “快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主任。” “再快点！” “再快……再快就超速了。”司机有些无奈道。 李建国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后背重新靠回椅背上，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这时候副驾驶位置上的李明辉对着司机小声说道：“你正常开，别超速，安全第一。” “嗯，我尽量快一点。”司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李明辉点点头，然后又扭过头对李建国说道：“主任，不然咱们打电话给别人吧，胡伟作为值班医生肯定忙的不行，让他专门照看某一个病人也不现实。” “不如找个稍微闲一点的医生去专门照看那名病人，有问题直接和我们联系，岂不是更好？” 这个办法倒是点醒了李建国。 自己一直给胡伟打电话，其实就是变相给他施加压力，何况胡伟作为值班医生，需要照看的病人肯定很多，让他专门注意一个病人的情况，这也确实不现实。 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找个边缘人，专门负责看护那名病人，反正还有半个多小时他们就能赶回医院，只是看护半个小时，随便找个医生其实都差不多。 “好主意，你们知道今晚还有谁值班，赶紧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江武撇撇嘴，对于李明辉的建议却有些瞧不上：“胡伟忙的停不下来，其余值班的医生又能闲到那里去，现在给谁打电话估计都打不通，主任我劝你别白费劲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到医院了……” 李明辉突然说道：“主任，我打电话给苏杰了，等会儿通了你接吧。” “苏杰？”李建国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有些发愣。 江武则眼睛一瞪：“你打电话给苏杰干什么？他就是一个实习医生，懂个屁！” 李明辉不紧不慢的笑道：“苏杰可不是普通的实习医生，把病人交给他半个小时，我绝对放心。” “狗日的李明辉，你什么意思，把这么重要的病人交给一个实习医生，你居心叵测！” “你别给我扣帽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这是看重苏杰，觉得他能力突出，可以承担这份责任。” “你别和我扯这些，这个病人是我管的，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电话都打了，到时候让主任和他说，你算个球！” “李明辉，你非要和我对着来是吧！” “江武，你是不是觉得我怕你，就和你对着来，你咬我？” …… 李建国听着两人突如其来、狂风暴雨一般的对轰，一时间有些发懵。 虽然这两位平常就不对付，但在自己面前这么毫无忌惮的开战……这应该还是头一遭吧。 同时李建国也想起了这名叫苏杰的实习医生，如果没有记错，这名实习医生应该还是自己从神经内科要过来的，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环甲膜穿刺的手法很干练。 “别吵了！” 眼看两人争吵有升级成斗殴的趋势，李建国闷声喝止道。 江武和李明辉这才作罢，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依然还是谁都不服气谁。 “李明辉，电话打通了吗？”李建国问道。 李明辉挥了挥手机：“刚拨号，苏杰今晚值夜班，估计也在忙，还没接。” 李建国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当时我走的时候让你们两负责带他……李明辉，他现在是你在带吗？” 毕竟李明辉刚刚表现的对苏杰十分看重，极力维护，李建国下意识就觉得应该苏杰应该是李明辉带的。 李明辉笑而不语。 身旁的江武却突然激动的扭过头。 十分郑重的、不容辩驳的说道： “苏杰是我带的实习医生！” “和李明辉这个狗东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是我的！！” 34、最佳第六人单防重病人 苏杰在赶往抢救室的路上，接到了李明辉打来的电话。 看到手机屏幕上李明辉的名字，苏杰的表情有些僵硬。 思考了片刻，苏杰还是接通了电话，用拒Gay千里之外的语气说道：“喂，李医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在哪儿？” “在去抢救室的路上。” “那太好了！” 李明辉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苏杰语气中的生冷，十分热情道：“我把电话给李建国主任了，他有些事情要拜托你。” “一个小任务，小苏你也别太紧张了，就按照我平常教导你的就行。” “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苏杰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建国主任要拜托自己？拜托什么？ 另外，李明辉平时教导自己什么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且为什么莫名其妙拍自己彩虹屁，我是最棒的？！恶！ 不得不说，当对某个人产生了某种不好的印象后，他连呼吸都是错的。 就在苏杰走神的功夫，电话里传来江武愤怒的咆哮声，但很快就被喝止，随即一切的杂声消失，一个深沉醇厚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 “我是李建国，苏杰是吧，你现在正在去抢救室的路上？” 听到只见过一面的李建国主任的声音，苏杰立刻肃然起敬，认真回答道：“是的，还有差不多几分钟就要到了。” “好，非常好！” 李建国显得很满意：“我现在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去抢救室后，找一个名叫魏强的病人，看好他，如果有任何突发情况，或者你发现病人有任何不对劲，立刻联系我们！” “好，好的。”苏杰有些发懵，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但李建国并没有和苏杰详细说明病人身份的准备，时间紧迫，他只是在电话里反复强调一定要看好病人，一旦发现有不正常的情况，不需要苏杰判断是否严重，直接打电话汇报就行了！ 看护好病人，这就是苏杰唯一要做好的事情！ “我们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回来，这半个小时你一定要站好这班岗，看好这个病人！”李建国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苏杰站在凌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耳旁是不远处抢救室混乱的喧嚣声，他看着手中的手机，努力理清思绪。 等于……要让我做最佳第六人，暂时单防住这个病人，等三位主力队员回来接管局面？ 稍微领会了李建国主任嘱托的任务要领，苏杰又忍不住开始揣摩起这个病人的身份。 明显不是个普通人，不然李建国主任不会特意打电话来叮嘱自己。 但为什么要叮嘱我？胡伟医生不一直在抢救室吗？直接打电话给他不更合适吗？ 想不通……苏杰索性就不去想那么多了。 反正这个任务看起来挺轻松的，看好病人就行了，有问题又不用自己处理，近的有胡伟医生可以直接抢救，远的还有李建国主任以及左右护法提供场外援助，自己就是个划水的。 既然是划水的，就要有划水的觉悟，别操那些不该操的心。 收起手机，苏杰快步走到抢救室。 正如两位规培医生预料的那样，和处置室比起来，抢救室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九张常规床位上此时已经躺满了病人，每个都惨不忍睹，烧伤、外伤、心脏骤停…… 而除了九张常规床位，狭小的抢救室内还搁浅了三辆平车，上面的病人全身上下插满了管道，床头的位置摆放着抢救箱，看样子应该是准备转运到别的科室。 空气中充满了难闻的焦糊味、刺鼻的消毒液味，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味。 每台监护仪都在警报声大作，胡伟也彻底没有了最开始的体面，白大褂皱皱巴巴，上面星星点点全是血迹和不明液体，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也歪了，可惜他双手带着沾血的手套，没机会扶正。 苏杰大喇喇走进抢救室，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直到他跟在胡伟身后快五分钟了，胡伟才终于发现了他。 “苏杰？你不是在处置室处理外伤的病人吗，怎么回来了？” “那边没什么病人了，还有两名规培医生留在那儿，我就回来看能不能帮帮忙。”苏杰解释道。 “没病人了？” 胡伟有些纳闷，这和他之前听到的情况可有些不一样啊，不是说处置室那边差不多得有三四十名病人，排队都排到走廊上了，病人情绪很不稳定吗？ 怎么才过这么一会儿，病人就没有了？ 可现在他忙着抢救，根本没有那么多脑容量再去思考这些问题，没病人了就没病人，这是天大的好事！ 于是胡伟洒脱的将处置室抛之脑后，默认了苏杰跟在自己身后。 苏杰还记得李建国主任的任务，看到胡伟正在焦头烂额的抢救一名全身大面积烧伤的病人，他于是见针插缝道：“这个病人，是叫魏强吗？” “魏强？” 胡伟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苏杰于是一五一十说道：“李建国主任刚刚打电话给我，让我看好这个病人……胡伟老师，这个病人是不是很特殊？” 胡伟露出了一抹不悦的神色，小声嘟囔道：“我不都说了病人情况很平稳了吗，电话打个不停，还让实习医生过来专门看护他，李建国主任未免也太不信任我了！” 苏杰挑了挑眉，他原本以为李建国主任只叮嘱了自己，没想到在这之前竟然早就已经和胡伟联系过了？ 而且还联系了不止一次。 苏杰忍不住在心中再一次把这个病人的重要程度提升了一个档次，同时也更加困惑了，什么样的病人能让东南医院急诊科大主任这么重视？ 吩咐了胡伟医生全力抢救还不够，还要自己这个第六人全力单防。 “他是这场大火中的英雄，只身一个人冲回火场，掐断了配电室的电源，不然发生大爆炸，这一百多号人得死一半！” 胡伟语速飞快的说道：“救护车把他送过来时，人已经彻底昏迷了，全身严重烧伤，大面积外伤，重物砸伤导致严重骨折……不过刚刚已经抢救回来了，现在生命体征暂时平稳，只等着送去监护室进一步观察。” 苏杰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好严重的伤势，这样都能抢救回来吗？ 同时，苏杰也突然想起了之前虎子、徐伟说起的那名拯救了所有人的工友，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抢救室遇见了他，而且还被赋予了单防他的任务。 “那就不是这个病人？”苏杰看着胡伟眼下正在抢救的病人，这人的伤势也很重，但和魏强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 “不是他，魏强在那边，准备平车转运走了，监护室那边的医生也忙的不行，没时间过来接他。”胡伟手上正在忙着插深静脉，只是头微微偏了偏，给苏杰指明了方向。 苏杰顺着胡伟偏头的方向看去，入眼的是一名已经完全面目全非，身如焦炭的重病人。 颈内插着深静脉，各类药水全速灌入。 气管切开，呼吸机辅助通气。 身上各类导管、导线盘根交错，他此时生命的维系大部分都来源于外部，内在的生命之火已经开始摇曳。 说是命悬一线，也并不算过分。 他就是魏强吗…… 苏杰心里一动，想靠近看看，胡伟这时候突然说道：“既然李建国主任信任你，那刚好，你直接把病人送去监护室吧！” “监护室就在这栋楼的七楼，推平车过去一刻钟就能到，车上有抢救箱……他现在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应该用不上，你尽快把人送到监护室就算完成任务了。” 苏杰心里一紧，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病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道：“就我一个人吗？” “不然呢？但凡还能挤出个人，我会让你去送吗？”胡伟没好气道。 35、凌晨转运 苏杰也不明白，任务为什么会从自己单防重病人，发展成自己单送重病人。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 胡伟给出的理由倒是十分站得住脚： 与其你呆在这里傻乎乎守着病人，不如花十分钟，直接把病人送到监护室去，那里有专业的设备、有专业的医护人员，肯定要比你看护病人更安全。 苏杰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又不得不承认，胡伟说的很有道理。 魏强现在虽然病情暂时稳定了下来，但像他这种重病人，随时都会发生病情变化，并且一旦发生，那便是狂风骤雨一般不可阻挡。 抢救室此时九张床位已经全部满员，胡伟也已经精疲力尽，身体即将达到极限，让一名重病人继续停留在这里，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重症监护室有更专业的仪器，有更专业的医护团队，尽快把病人送过去，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苏杰掏出手机想了想，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拨通李明辉的电话。 此时的情况并不在‘出现意外的’范畴内，自己没必要做什么事情都汇报给主任，何况这还是胡伟医生的指示，自己只要严格执行，大概率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十分钟的路程，平车上还配备了专业的监测仪器，一旦真的出现问题，全速跑起来，不管是去监护室、还是回抢救室，都是一两分钟的事情。 很稳健！ 妥妥的！ 苏杰在心里一遍遍规划着最佳转运路线，这时候抢救室外的魏强家属也走了进来。 平车很重，再加上各类仪器，仅凭苏杰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转运病人的，换做平时还有护士可以帮忙，可今天遇到大抢救，科室全员皆兵，谁都没办法离开自己的岗位，就只能靠病人家属推车了。 让苏杰感到意外的是，魏强的家人竟然是一对年迈的夫妻，两人都双鬓斑白，身体佝偻，浑浊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家里没有年轻人吗？”苏杰看了一眼沉重的平车，又看了看两名老人孱弱的身体，担忧地问道。 “他姐还有姐夫都受伤了，刚刚住进院。”老人抹着眼泪说道。 “也受伤了？” 苏杰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他们都在纺织厂上班？” 老人点头：“嗯，都一个车间的，今晚一起被叫去加班了。” 苏杰欲言又止，老人却主动说道：“他姐和姐夫只是轻伤，但住院部那边不让病人随便出入，就只好让我们老两口过来照顾强子了，医生，强子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杰猛地想起之前和虎子、徐伟谈论的话题，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克制本能的恐惧，冒着熊熊大火，冲回到随时有可能发生大爆炸的配电房…… 或许答案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 想想也是，在那种复杂混乱的情形下，谁又能考虑那么多呢？ 人的本能是对死亡的恐惧，但苏杰相信，人更深的本能，应该是对所爱之人的守护。 比死亡更恐怖的，应该就是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吧……从此生命就变成了囚牢，而回忆则变成了最严酷的刑罚。 苏杰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到魏强的角色中，如果自己身边燃起熊熊烈焰，妹妹在自己前方，而随时有可能发生爆炸的配电房就在自己的后方…… 自己应该也会义无反顾向身后冲去吧。 而且那间厂房里，还不止有魏强的姐姐，平日里要好的玩伴，尊敬的长辈，格外爱护的后生…… 那一刻魏强眼前闪过的名字，应该有很多很多，多到他可以无视熊熊燃起的烈焰，多到他可以克服自己恐惧死亡的本能。 思绪告一段落，苏杰对两位老人说道： “魏强他现在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要送到监护室进一步观察，现在急诊科人手不足，得辛苦二老帮忙和我一起推平车。” “好好好。” 三个人于是推着平车缓缓离开了抢救室，苏杰为了让二老省点力气，双手把着平车头，几乎使用一己之力拽着平车向前走。 凌晨的医院走廊静谧无比，只有车轮滚滚的声音，以及平车上各类仪器的提示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 苏杰双手青筋暴起，拽着平车吃力的走过一段上坡度，眼睛则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一直紧紧盯着监护仪上的数值，唯恐病人突发病情变化。 监护室距离抢救室确实很近，事实上，不仅仅是监护室，手术室、供应室这种特殊科室同样很近，这并非凑巧，而是医院当初规划建设时就有意设计的。 目的就是方便急诊重症病人的转运，能让让病人在抢救室初步稳定生命体征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监护室、手术室，进行下一步治疗。 如果换作平时，从抢救室到监护室，一刻钟绰绰有余。 可今天却是个意外。 魏强的这两平车上转载了监护仪、转运呼吸机、以及杂七杂八一堆仪器，重量几乎是正常平车的1.5倍。 而在后面助力的家属却是两位双鬓发白的老人，自己走路腿都不利索，更别说推平车了。 四舍五入之下，苏杰几乎是一个人拽着平车往前挪，得亏是他身强力壮，要是换作被夜班掏空身体的江武来，估计早就累趴在地上了。 可即便是苏杰，此时也已经累的直喘粗气了。 凌晨的空气清冷，苏杰哈出的热气出口就成了白雾，吸入肺里又像针扎一样刺痛，白大褂里已经彻底湿透，前胸后背都黏兮兮的，让苏杰十分的难受。 但最难以忍受的，还是手腕。 平车头主要负责控制方向，动力一般来说是由后面推车的人提供，毕竟推比拉更加符合人体力学，更使得上劲。 可苏杰此时生拉硬拽，手腕自然就有些受伤了。 酸胀、疼痛感不断堆积，眼下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苏杰龇牙咧嘴，咬着牙不断发出‘嘶嘶’的痛吟。 在后面推车的二老似乎也感觉到了苏杰的吃力，说道：“医生，咱们休息一会吧，我两老胳膊老腿的也帮不上你忙，真是辛苦你了。” 苏杰不想耽误时间，可手腕的疼痛又在提醒他，如果再不休息，可能真的要受伤了，到时候平车停在半路上，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踩下平车的刹车，苏杰站在监护仪的正面，眼睛紧紧盯着魏强尚且平稳的生命体征，手则抓紧时间揉搓起酸疼肿胀的手腕，力求尽快恢复，不要耽误接下来的转运。 二老见缝插针，掏出手帕，心疼的给儿子擦起了脸……奈何魏强脸上全是烧伤的痂痕，二老无从下手，只能小心翼翼把儿子眼角的泪拭去。 苏杰的注意力不由得被二老的行为吸引过去了片刻，无声的叹息一声，心里五味杂陈，不过很快，他便把注意力重新集中了监护仪和病人身上。 站好自己这班岗，把病人顺利转运到监护室，这才是自己该做的。 可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苏杰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监护仪上时，却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血压好像比之前下降了一些，心率也加快了一点…… 刚刚苏杰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监护仪数值上，对于这种细微的波动还没有太大的感觉，可间隔了十几秒后重新再看，却猛然发现了这种细微的变化。 回想一下刚刚在监护室里的血压和心跳。 苏杰心里猛地一沉。 不对劲！ 为什么血压一直在下降，心率一直在升高，虽然缓慢，但确实是在一直变化！ 二老还在替儿子擦拭泪痕，苏杰不动声色的检查起监护设备，他要确定是否是因为设备原因而导致的变化。 然而设备连接完好，功能也一切正常。 问题还是出在病人身上。 【鹰眼】开启。 苏杰再也不顾上二老，猛地掀开病人身上的被子，一寸一寸的开始仔细检查起病人，双手在病人不同位置触诊、按压、检查。 二老被苏杰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了？医生强子他怎么了？” 苏杰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答案，他甚至希望生命体征的细微变化是正常的，只是自己太敏感，太大动干戈了。 可当苏杰触摸到魏强足背动脉时，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一切美好的幻想瞬间被击碎。 病人还是出现意外了！ “快去，去抢救室让胡伟医生过来！”苏杰语气急迫道。 与此同时。 他飞快的将平车上的抢救箱打开，从里面翻找一番，然后拿出了一片明晃晃的…… 刀片。 36、孤岛 血压下降。 心率加快。 足背动脉……消失。 苏杰原本还怀有一丝侥幸心理，心想或许只是自己太紧张了。 血压降低、心率加快，而且还是很轻微的，这对于一名尚且游离于生死边缘的病人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但…… 足背动脉消失…… 当苏杰的手指触摸到魏强的足背，却没有感觉到熟悉的强烈波动感，手指的触感尽是冰凉、死寂。 那一刻，他所有的侥幸心理瞬间消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病人，出事了！ 动脉硬化、动脉瘤、高血压、主动脉瘤、手足徐动症、巨细胞动脉炎、结节性多动脉炎、结节性多动脉炎伴发的葡萄膜炎……这些病症都有可能会导致足背动脉消失。 事发突然，苏杰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确定病因，但对于魏强这个病人来说，任何一种突发病症都有可能成为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必须马上判断出病因，并且尽快解决掉它！ 不然……危！！！ “别愣着了，快去抢救室，让胡伟医生亲自来！” 苏杰又喊了一声，愣在原地的老夫妻两终于反应了过来，老爷子腿脚还算利索，立刻迈开步子往回走去，老奶奶则待在原地，有些六神无主。 “强子，强子他怎么了？”老奶奶颤颤巍巍的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苏杰面无表情的说道，手上则拿起了刀片，明晃晃的刀片在凌晨时分显得格外冷冽，看的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干什么？”老奶奶声音更加颤抖了。 “弄清楚病人为什么会这样。”苏杰极度冷静的回答道。 只见他拿着刀片，快速的在魏强的小腿上划了一刀，裤腿瞬间被锋利的刀片割开，露出里面的塑料夹板。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胡伟之前介绍魏强的病情时，就说过他有严重的骨折，这个塑料夹板看起来应该就是用于固定骨折的了。 没有丝毫犹豫，苏杰继续割开塑料夹板，让魏强的小腿彻底‘松绑’。 手指再搭在足背动脉上…… 然而足背动脉依然没有恢复！ 魏强的小腿冰冷、肿胀，足背动脉寂静无声，血压下降、心率加快，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表现，但导致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事发突然，苏杰一时间也没有思绪。 一头雾水。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是抢救室的方向，距离并不远，可现在这里只有自己，以及一个已经完全走不动路的老奶奶。 苏杰捏了捏发酸发胀的手腕，估算一下，即便以最快速度赶回去，至少也得一刻钟，甚至更多。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身前，监护室的距离也差不多，但还要经过两个上坡，浪费的时间更长，甚至苏杰都没有信心能一个人走完这段路。 老爷子回去搬救兵已经走了快五分钟了，可走廊里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也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慌乱之下走错路了。 虽然苏杰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但，自己身处之地，俨然已经成为了……孤岛。 孤立无援…… 苏杰觉得眼下的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上次是在医院连廊门口，而且还是在周一的上午，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病人。 而今天，则是在深夜的医院走廊里，四下静寂无声。 自己都只有一个人，面对一名突发急症的病人。 不，区别不仅仅只有这些…… 苏杰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穿的白大褂。 经过两周急诊科实习的洗礼，这身白大褂已经不复当初那样干净整洁，上面沾满了不明液体，衣袖领口都是皱褶。 但这些都是宝贵的勋章，证明了自己和急诊科的医护人员们共同战斗过，大家都是战友。 和两周前相比…… 自己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思绪万千，但实际上时间才过去几秒，苏杰当下已经有了决定。 只见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明辉的电话，然后按下扩音键，直接就将电话放在魏强的脚边。 嘟嘟嘟…… 外放的响铃声在静谧的医院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杰没有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中，而是把手搭在魏强的的小腿上，宛如鉴赏名贵的古董一般，仔细检查着每个方方面面。 骨折。 外固定三个小时以上。 苍白。 肿胀。 足背动脉消失……这到底是什么急症的表现？ 【鹰眼】之下，洞悉浅表，一切蛛丝马迹都无法逃脱。 脑海中各类知识纷呈杂乱，苏杰已经高速运转了一整夜的大脑，此时已经很难保持清晰的逻辑，更别说分门别类的从记忆宫殿中找到相对应的内容。 但好在，除了逻辑思维，他还有本能。 不用去思考，不用去回忆，不用去刻意的搜寻特定的记忆。 完全靠本能去……猜！ 克服本能让人走向伟大，驯服本能同样可以！ 苏杰放弃了思考，只是不停地检查着魏强的小腿，将所有的讯息提供给大脑，让它主动交出一份答卷…… 少顷。 苏杰突然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与此同时，李明辉的电话也接通。 “喂，苏杰怎么了，你已经找到那名病人了吗？” 声音醇厚低沉，是李建国主任接的电话。 听到主任的声音，苏杰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心安，但下一秒，他便重新恢复冷静，语速飞快的说道： “主任，我正在送病人去监护室，路上病人突然出现心率加快、血压下降，足背动脉消失的症状。” “我已经让家属去抢救室叫胡伟医生了，可他现在还没有赶过来。” “病人现在血压还在进一步下降，心率也在持续上升，马上就要休克了。” 电话那边，李建国的声音骤然紧张起来：“病人还有什么症状，仔细说给我听！” 时间紧迫，苏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是骨筋膜室综合征！” “这个病人在火场骨折，救护车医生抵达现场给他用上了塑料外固定，当时的松紧程度刚好，能够有效防止肢体移位，加重骨折。” “但三个多小时之后，患者小腿出现了严重的血肿、组织肿胀，而塑料外固定却没有相应的松解。” “小腿压力过大，由骨，骨间膜，肌间隔和深筋膜形成的骨筋膜室内肌肉和神经急性缺血、缺氧，肌肉开始出现坏死，生命体征也随之发生变化。” “主任，我现在准备立刻给他切开减压，请你告诉我，从哪里切开最安全！” 苏杰重新拿出一个无菌刀片，大拇指和食指稳稳捏住，悬在魏强肿胀、冰冷的小腿上方，随时做好了下手的准备。 他坚信自己的本能判断，并且十分清楚，应对骨筋膜室综合征，最好的处理措施就是立刻切开减压。 释放骨筋膜室内的压力，阻止肌肉进一步坏死。 但缺乏临床经验的他，并不清楚从哪里切开才最安全。 小腿上有众多的血管、神经，万一选错位置下手，后果不堪设想。 苏杰需要一名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帮助……东南医院急诊科主任李建国，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只要李建国一声令下，苏杰不会有任何犹豫，他会立刻挥刀切开！ 但电话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李建国主任沉默了…… 凌晨最后一缕月光透过走廊窗户洒了进来，落在苏杰举起的刀片上，清冷的月光，冷冽的刀片，两者构成了一种和谐。 时间似乎被凌晨的寒冷给冻结了，苏杰高举的手臂开始发酸，他明白李建国主任在犹豫什么，他有耐心去等待，可病人还有时间吗？ 好在。 很快，电话那边再次传来李建国主任的声音。 醇厚深沉，语气坚定。 “小腿的前外侧和小腿的后内侧切口，纵切，腓骨干前方约2切开，避开腓总神经！” “明白。”苏杰言简意赅，手上的刀片立刻切下。 噗嗤—— 鲜血犹如喷泉，被高压挤出了体外。 苏杰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了喷射出来的乌血。 判断。 无误！ 37、称号‘夜班之神’ 一旁的老奶奶看到乌血飞飙半米高的画面，顿时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而苏杰看到这个画面，却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本能诚不欺我，果然是骨筋膜室综合征！ 乌血飞飙，这正好能佐证自己的猜测，骨筋膜室内的压力超乎正常，血液都被挤压成这副模样，肌肉承受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电话里李建国主任听到老奶奶的惊呼，立刻紧张的询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 苏杰回答道：“没事，骨筋膜室内压力太高，血被挤压喷射出来，家属被吓到了。” “真的是骨筋膜室综合征？”李建国主任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怀疑。 “嗯，血液都被浓缩的发黑粘稠，骨筋膜室内压力非常高，肌肉可能都已经部分坏死，我现在正在切开，彻底释放压力。” 小腿处共有四处骨筋膜室，苏杰按照李建国主任的指导，小心避开腓总神经，纵向切开前外侧和后外侧。 无一例外，乌血飞飙。 尽管苏杰已经扯出一张治疗巾垫在魏强的小腿住局面。 一时间，血色染红了月光。 “家属……要不你转过头去别看了。”苏杰看着已经面无血色的老奶奶，无奈的说道。 可惜老奶奶已经目光呆滞，完全听不进去苏杰在说什么了。 苏杰叹了口气，只能尽可能加快速度，可别自己这边还没结束，老奶奶又晕倒了，那自己一个人可真就忙不过来了！ 就在他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面无表情的给魏强的小腿剌了两道深可见骨的切口后，走廊尽头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胡伟医生……终于赶来了。 就像无数警匪片里演的那样，正义总是姗姗来迟。 “这！！！” 远远的胡伟就看到了月色下的血光，超负荷运作一整夜的心脏差点没当场罢工。 “怎么回事！？”他快步走来，声音急迫。 老爷子并没有跟在他身后，看样子胡伟应该是得到消息就赶紧跑过来了。 “骨筋膜室综合征，和李建国主任通过电话了，切开减压，小腿的四个骨筋膜室全部开放，压力解除了。”苏杰解释道。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胡伟一整晚忙的焦头烂额，此时看到如此惨烈的画面，更是觉得头脑发懵。 再这么下去，要宕机了…… 不过即便已经疲惫不堪，可胡伟仍然感觉到一阵后怕。 魏强这个病人可是李建国主任反复叮嘱过的，绝对不能出意外，自己一开始也是全力抢救，所有的措施都给他用上了，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 但自己这个臭毛病，一忙起来就容易闹情绪，一闹情绪就容易疏忽大意。 为这事，没少被李建国主任教训！ 可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胡伟的目光看向魏强的小腿，周围散落着破碎的裤腿，以及塑料外固定…… 塑料外固定？ 骨折? 血肿、组织肿胀导致包扎压力过大？！ 胡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用答案推理过程，他很快就明白了魏强为什么会突然发生骨筋膜室综合征。 可苏杰是怎么知道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怎么能这么精准做出判断的？ 四个骨筋膜室完全开放，下手……真怪狠的啊。 他真的只是个实习医生吗？ 胡伟脑袋昏昏沉沉，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胃里翻腾，而苏杰则在血色中站起身，脱下已经被彻底染红的手套，催促道： “我两赶紧把病人送到监护室吧，骨筋膜室压力虽然释放了，但毒素同时也很有可能趁机入血了，得赶紧进一步对症处理，不然很有可能会出现急性肾衰的。” 胡伟连连点头，和苏杰相比，他此时反而更像个没有主见的实习医生。 两人配合拉着平车，虽然依然气喘吁吁，脚底发虚，但好在还是能保持正常速度向前行进。 一刻钟后，两人将病人送进了监护室。 李建国主任应该早就和监护室联系过了，平车刚刚抵达监护室门口，一群医生护士便蜂拥而出，几乎是从两人手中把病人‘抢’走了。 “骨筋膜室综合征？”临走前，一名监护室医生问道。 “嗯，四个骨筋膜室全部开放了，压力很大，血液都浓缩了，我怀疑已经有部分毒素入血了。”苏杰交代道。 那名医生奇怪的看了一眼苏杰，然后又看了看浑浑噩噩的胡伟，点点头：“明白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今晚你们辛苦了。” 说来也奇怪，就在交接病人的前一刻，苏杰的精神还仍处在亢奋的状态，丝毫没有困倦的感觉。 可就在监护室的大门关上，魏强的身影彻底被隔绝的那一刻，苏杰却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向他袭来。 眼皮沉的几乎就要睁不开了。 好累、好困、好想躺在宿舍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抢救室现在怎么样？”苏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强撑着问道。 “已经快结束了，纺织厂火灾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说起来还多亏了他，不然真的发生大爆炸，我们都得完蛋。” 胡伟同样疲惫的不行，眼睛里全都是血丝：“回去休息一会吧，暂时不用你来帮忙了。” “你呢？”苏杰问道。 “我是值班医生，走不了，回去找机会趴一会吧。”胡伟叹了口气道，揉了揉发僵的脸，准备往回走。 苏杰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嗯？你不去休息？”胡伟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苏杰，奇怪道。 “和你一起去抢救室休息吧，万一后面还有……” “呸呸呸呸……你特么能不能别乌鸦嘴了！” 胡伟突然就精神了起来，插着腰，指着苏杰的鼻子命令道：“你给老子滚回去睡觉，我特么就觉得奇怪，我平时班品都很好的，今晚怎么就莫名其妙忙炸了，该不会都是你……” 苏杰：“……” 什么叫都是我！？ 同志，咱们要相信科学啊！ 怪力乱神那一类东西信不得。 而且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啊，我第一次夜班就弄成这副模样，我说啥了吗？ 苏杰觉得自己怪委屈的，可就在他刚要开口反驳，给胡伟好好上一堂自然科学时，脑海中的系统音突然响了起来： 【叮，完成一次突发抢救】 【目前抢救功勋：3/3，集齐功勋，解锁神秘称号……】 【神秘称号已解锁：夜班之神】 【非凡力量相互吸引，漫漫长夜，抢救与危重与你同在】 【夜班触发任务几率+300%】 【夜班爆装备几率+300%】 【熬夜猝死风险+150%】 …… 麻溜的转身，大步迈开，苏杰头也不回，看也不看胡伟一眼。 “走了，睡觉去了。” “夜班之神保佑你，长夜平安！” 仓皇离开，心虚的一批…… 38、英雄不能流血又流泪 一个小时后。 李建国主任、江武、李明辉终于抵达了东南医院。 三人先是就近回了急诊科，稳定了一下军心，江武和李明辉留下帮忙处理重病人，李建国主任则继续马不停蹄赶往了监护室。 魏强这个病人，实在让李建国心神不宁。 虽然刚刚在抢救室里，胡伟拍着胸脯和自己保证，病人现在在监护室情况稳定，但李建国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要知道就在刚刚，他还接到了一通抢救魏强的电话。 而且打电话的，还是一名刚刚下临床两周的实习医生。 据胡伟说，他竟然只用一个刀片，在走廊就帮病人开放了四个骨筋膜室…… 简直……扯犊子！ 李建国面沉如水，脚步带风，他务必要亲自去看一眼病人，才能彻底放心。 抵达监护室，李建国来到魏强的床边。 “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李建国揉着眉心说道，他今夜疲于奔命，此时身体也快要到极限了。 “还算稳定，索性骨筋膜室开放及时，不然大量毒素入血，这种危重病人很快就会肾衰，那就麻烦了，现在情况还挺不错的。”监护室医生掀开被子，露出了魏强的小腿。 此时魏强的小腿上，切口已经被VSD负压吸引装置覆盖，但仍能看出一点端倪，两道切口整齐而狭长，严格按照李建国的要求，避开了腓总神经的位置。 不得不说，切得非常漂亮！ 这时候监护室医生问道：“李主任，这真是你们科医生用刀片切的？这手指得多有劲啊，我特意看了切口，几乎是一刀解决战斗，完全没有多余的缺损。” “……真是够狠的啊。” 李建国沉声道：“不是我们科的医生……是个实习医生，转运的时候突发意外，我电话指导他切开的。” “实习医生？！” 监护室医生直接惊了：“我是说你们科医生怎么那么年轻，看起来二十五都没有……实习医生现在都能徒手切开骨筋膜室了？而且切得这么漂亮？李主任，你们科这是捡到宝了啊。” 李建国俯身查看了好一会儿魏强小腿上的切口，确实切得漂亮，再结合一下切开的场景，以及切开的操刀人……李建国更觉得这个切口难能可贵了。 然而更让他感到震惊的，还不是这个漂亮的切口，而是……苏杰的判断力。 凌晨医院的走廊上，平车上推的是重症昏迷的病人，身旁只有一个家属，苏杰在这种环境下，竟然仅凭一些细枝末节的症状就判断出了病人突发了骨筋膜室综合征。 要知道，这并非是一种常见的疾病，很多县城里的小医生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或者说，即便见过，他们也不认识，从而导致了误诊、漏诊。 而苏杰只是一名实习医生，临床经验几乎为零，可偏偏就在那种紧张的环境下，几分钟内便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李建国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和苏杰见面时的画面……咽喉上插着一根针头的病人仍让他记忆犹新。 同样的突发重症，同样的短时间内从细枝末节中寻找到病症的根源，并且做出最合适的处理。 这个年轻人，真的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吗？ 万一他判断失误，或者操作失误，这种重症病人真的说没就没的。 李建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魏强小腿上切口，笔直的就像用标尺量过一样…… 他没有害怕，极度冷静，知识扎实，操作能力极强，而且不喝酒……江武年轻时也能像他一样双手稳定，可自从三十岁开始喝酒后，手就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了。 越紧张，抖得就越厉害。 李建国双手撑住膝盖，站起身，继续围着魏强绕了一圈，又站在监护仪面前驻足了十几秒，然后他才说道： “这个病人我已经和你们主任通过气了，一定要加强监护，发生任何病情变化都要立即通知我们，我们科的江武会经常过来看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他！” “明白了，李主任！”监护室医生郑重点头道。 “另外，苏杰抢救的事情不要外传，他还是实习医生，做这种操作难免有违规的嫌疑……” 监护室医生立刻秒懂：“这我懂，赵副院长这段时间严查临床违规违纪，我也不想找麻烦。” “嗯，病人安全第一，其余都是次要的。”李建国瓮声道，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疲惫，抑或是听到了不爱听的名字，额头上的‘川’字隐隐显现了出来。 …… 另一边。 苏杰并没有回寝室睡觉。 此时都已经凌晨四点了，再过三个小时杨宇晨就要起床上班了，自己这个点回去，也未免太不符合好室友的标签了。 干脆就在急诊科的休息室里找了张床睡下了。 急诊科休息室里宛如狗窝，苏杰看了看脏兮兮的床铺，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脱掉白大褂，直接合衣而卧。 蜷缩在床上，紧贴着床沿，苏杰随便拽了个发硬的被单盖在肚子上。 困意不断袭来，可大脑又异常清醒。 很困，但又睡不着。 这也许就是熬夜后综合征，多巴胺和肾上腺素过度分泌后的必然结果。 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苏杰干脆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纺织厂火灾的消息。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凌晨时分发生的大火，此时才刚刚过去四个小时左右，网上的新闻就已经铺天盖地了。 【城郊纺织厂大火，死伤惨重！】 【火灾引发爆炸，伤亡人数不断激增！】 【道路拥堵，救援生命线难续，城市道路规划是否有重大隐患？】 苏杰手指滑动，黑暗的房间内，手机荧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专注起来。 新闻报道里配上了很多现场实拍照片，苏杰虽然刚刚经历了抢救病人的第一线，但此时再看到火灾现场的残垣断壁，焦黑的厂房，依然感觉到一阵后怕。 就像胡伟说的那样，万一没有魏强，没有他反身冲回配电房，大火万一真的引发爆炸，一百多人厂房瞬间被大火吞噬，有几个人能幸运的逃出来？ 最早的新闻报道大部分都在集中讨论火灾发生的原因，苏杰大致浏览了一下，比较靠谱的说法是引进的一批机器有安全故障，散热性能太差，长时间加班导致机器过热，从而引发了火情。 还有一部分新闻把注意力放在了城市规划道路上，通往省立医院新院区的道路被堵，所有的病人只能前往东南医院，这件事也得有人背锅。 但苏杰发现，时间越往后的新闻，笔杆子就越往同一个方向发力，好像是有人在幕后指挥着所有人一样…… 【纺织厂大火中的英雄！】 【为爱逆行！】 【平民英雄生死未卜，后续将继续报道英雄的最新近况！】 魏强的生活照被贴在各大新闻报道上，普普通通的长相，亲和力十足的朴素笑容，怎么看怎么像邻家的大叔。 而新闻结尾中配的另一张照片，则是火灾发生之后的魏强，焦黑的皮肤，发红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即便打上了模糊的马赛克，还是让胆小者不敢直视。 两张照片，反差极其强烈。 这样一来，至少魏强巨额的治疗费用不用愁了，仅仅是医院方面的费用减免以及上级有关部门的嘉奖，就足够多了……苏杰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对于幕后黑手操纵舆论的吐槽也少了几分力度。 魏强家庭情况明显算不上优渥，姐弟两都在纺织厂打工，父母又都年老体弱，显然是没有能力承担高额的治疗费用的。 不说别的，仅仅是今夜睡在监护室，最少都是几万块。 而后续治疗的费用，更是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可现在魏强成为了纺织厂大火的英雄，治疗费用自然就不成问题了，霸都人从来都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 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困意又再次席卷而来，苏杰只觉得突然之间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手机都险些命中面门。 关机，躺好，睡觉！ 一秒钟后。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39、呵我愚蠢的哥哥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人世间，新的一天开始了。 经过一整夜的大抢救，此时的急诊科宛如战后废墟，九张平车横七竖八的排列着，旁边的医疗仪器线路凌乱，分分钟能逼死强迫症。 每位医护人员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果真就印证了那句话：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一直爽，直到送进火葬场…… 从凌晨开始的纺织厂大抢救，持续了整个后半夜，直到天光微曦，急诊科才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 不过虽然病人都被妥善处理，但急诊科此时依然人满为患……经过一夜的缓冲，很多后知后觉的纺织厂工人家属纷纷闻讯赶来，想要确保自己的家人无恙。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新闻发酵，郊区纺织厂大火事件已经攀升至了头版头条，魏强的名字也一时间家喻户晓。 火场逆行，这的确无愧于英雄的称呼，再加上两张对比巨大的照片，更是激发了民众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与此同时，东南医院也终于支棱了起来。 按照江武的说法，东南医院和省立医院同属霸都的龙头三甲医院，两者都是综合性医院，科室众多，高手云集，很难分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可凡是霸都本地人，其实都已经看出了东南医院近几年的颓势。 省立医院两年前和国内顶级学府联合，成为了一流大学的附属医院，实力显著提升。 再加上省立医院动用钞能力，摊子越铺越大，新院区如雨后春笋，势力范围不断扩张。 而东南医院却守着老祖宗留下的一亩三分地，多少显得有些不知进取。 医院发展好比逆水行舟，人家激流勇进，可你却只是原地踏步，那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可这次的纺织厂大火事件，却让已经沉寂很久的东南医院终于出了一次风头。 但也只是出了个风头而已。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和医院实力完全没关系，东南医院只是碰巧了而已，不合理的市政道路规划才是根源。 东南医院的颓势再不扼制，估计用不了几年，霸都的龙头三甲医院就只会剩下毫无争议的省立医院了。 …… 苏杰一觉从后半夜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可其实他睡得并不安稳，休息室门外就是急诊抢救室，发出的巨大声响比杨宇晨的呼噜声还要可怕，苏杰一晚上也不知道被惊醒了多少次，睡的脑壳儿疼。 这次又被一声叫喊声惊醒，苏杰努力撑开眼皮，感受到了窗外的晨光撒在他的睫毛上，温暖而柔和。 脑子浑浑噩噩的思考着，这个点杨宇晨应该上班去了吧，我得回寝室睡觉，再在这里睡下去，迟早得被吓出心脏病…… 睁眼睁眼睁眼睁眼……苏杰开始催眠起床大法，通过不断激发自己的潜意识，终于解开了赖床大魔王的封印，一个猛子坐起了身。 揉揉眼，睁开，苏杰却惊讶的发现自己面前竟然坐着一个双马尾的妹纸。 她坐在窗户旁，正聚精会神的翻看着手机，双马尾因为兴奋而一颤一颤，看到苏杰起床，她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立刻把手机收到了身后。 “你，你醒了？” 苏杰还处在刚刚睡醒的懵逼中，直勾勾盯着双马尾妹纸三五秒，才开口说道：“苏梦茹，你怎么跑到医院里来了？” 坐在自己对面的双马尾妹纸，正是自己不那么可爱的妹妹，苏梦茹。 “早上看到新闻，纺织厂大火，病人都被送到东南医院急诊科了，你又说你昨晚值夜班……我就过来看看你还活着不。”苏梦茹嘻嘻哈哈的说道。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的好好的。” 苏杰早就习惯了妹妹气死人不要命的说话习惯，冷哼了一声，然后伸手道：“交出来。” “啊？”苏梦茹又在那里装傻了。 “手机交出来，你是不是又乱拍东西了？”苏杰黑着脸，凶巴巴的问道。 “没有……”苏梦茹开始狡辩。 “我刚刚都看到了，你除了拍我，是不是还在急诊大厅拍了，那些病人和病人家属可不是你哥，你乱发视频被别人发现，分分钟告你侵犯肖像权！”苏杰严厉道。 “我会打马赛克的！”苏梦茹不愿意哥哥把自己当弱智，可下一秒又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样不等于变相承认了吗？ “交出来，我不会说第三遍了。”苏杰抖了抖伸出的手。 苏梦茹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似乎在思考有什么应对之策，可撒泼耍赖这些都是过时了的，苏杰可不吃这套，想了半晌也没辙，只能鼓着腮帮子交出了手机。 “密码我可不告诉你，这是个人隐私……我靠！你怎么知道我密码的？！” 苏杰冷笑一声：“从小到大你的密码都是名字字母加生日，这还用猜吗？” 苏梦茹气呼呼的插着腰，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设置这么简单的密码了，苏杰懒得理她，熟练的翻找起苏梦茹的相册。 果然不出他所料…… 最近的几个视频都是在东南医院拍的，大致就是急诊科混乱的场景、病人处理伤口时的画面……苏梦茹拍摄时倒也注意到了肖像权的问题，从来都是拍事不拍人，大部分的画面里都是没有人脸的。 除了最后一个视频。 拍的是自己蜷缩在床铺上，身上穿着皱巴巴、沾满各种不明液体的白大褂，头发乱糟糟的，脸色也呈现熬夜后的蜡黄，一看就是一名肾虚小青年。 苏梦茹明显是在急诊科拍的不够尽兴，看到亲哥后瞬间激发了拍摄激情，各种角度、各种光线，怼着苏杰就是一通拍。 “删了！”苏杰毫不手软，直接把所有医院里的视频全部一键删除。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这都是我辛苦拍的！”苏梦茹急了，使出王八拳想要把手机抢回去。 可惜她从小体弱多病，今年都快二十了，身材还娇小的和个初中生一样，苏杰轻轻松松伸直手臂，按住她的小脑袋瓜子，王八拳不攻自破。 “删完了，手机还你，以后不准再在医院里瞎拍！”苏杰露出得逞后的笑容，随手将手机丢给苏梦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可恶的哥哥！我诅咒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孤独终老！”苏梦茹捧着手机，咬牙切齿道。 苏杰懒腰伸到一般突然听到亲妹妹的诅咒，差点没闪到腰，脸色瞬间一黑，狠狠瞪了苏梦茹一眼。 “赶紧回去上课，我也要回寝室睡觉了，昨晚忙了一夜，困死了！” 苏梦茹一听亲哥昨晚一夜没睡，又装作心疼的模样，打探道：“哥，昨晚大抢救，你也参与了吗？” “那当然，你哥怎么说也是急诊科的一份子，昨晚那种情况，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苏杰略带自豪道。 “但我看别的医生都在外面忙，为什么你躲在休息室睡大觉……”苏梦茹怀疑道。 “你哥昨晚在处置室处理了三十几个外伤的病人，又抢救了这次纺织厂大火的英雄……值班医生觉得我太辛苦了，就提前让我回来休息。” 苏杰越说越没底气，心想系统真是魔鬼，为什么要给自己‘夜班之神’这种奇怪的称号。 “哦……” 苏梦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这周末你休息，咱们回家吗？” 苏杰换下白大褂，找出衣柜里自己的外套穿上：“怎么？想家了？那就回去吧，也确实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何叔的私人医院经营的怎么样了？” 苏梦茹今天没课，苏杰便带着她去医院食堂简单吃了份早点。 本来还想问问自媒体签约的事情，可苏梦茹支支吾吾不愿意说，一副很没有底气的样子，苏杰当下就放心了。 “看样子是要黄了，不错不错！” 吃完早点，苏梦茹还想缠着苏杰，可苏杰困得路都快走不动，哪里还愿意搭理她，一脚把她踹开，插着兜就回寝室睡觉了。 被孤零零丢在路边等出租车的苏梦茹，看着苏杰潇洒离去的背影，小脸蛋上露出了愤慨的表情，可下一秒，却又被一抹得意给取代了。 掏出手机，一顿操作，删除后的视频统统恢复，苏梦茹看着长达半个多小时的视频素材，眼睛里冒着星星。 “呵，我愚蠢的哥哥啊，不知道苹果手机可以一键复原删除后的视频吗？” “今天的日更视频有着落了！” “文案写什么呢……【心疼！纺织厂大火后，东南医院医生累倒在岗位上】？还是，【泪目！一夜缝合三十名外伤病人，抢救平民英雄，自己却累倒了】……” 啊！可恶啊！ 苏梦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正在快速死亡。 为什么做自媒体要日更啊，简直丧心病狂，没有人道！ 40、【小不点有大梦想】 跌跌撞撞回到寝室，苏杰蒙头就睡，直到天色擦黑，杨宇晨回到寝室，苏杰才被开门的声响吵醒。 “杰哥，给你带了晚餐，就猜到你昨晚忙了一夜，今天肯定要睡一天！” 黑皮圆脸的杨宇晨左手拎着一份十三块钱的肉末茄子盖浇饭，右手拿着两瓶三块钱的无糖快乐水。 一份饭、一瓶水丢在了苏杰的桌子上，自己则直接拧开了快乐水，吨吨吨就是半瓶。 苏杰睡了整整一天，熬夜的疲惫感顿时一扫而空，此时闻到飘香的盖浇饭，顿时感觉肚子咕咕作响。 跳下床，简单洗漱一下，苏杰吃上了室友的暖心晚饭。 杨宇晨吨了半瓶快乐水，连打了几个嗝，座椅反坐，抱着椅背好奇道：“对了，杰哥昨晚急诊科是不是大抢救了，我看新闻上一直在报道纺织厂大火的事情，你清楚不？” “清楚，我昨晚缝了三十多个病人，还抢救了一个重伤员。”苏杰大口干饭，边吃边说道。 “好家伙，杰哥你还别说，进临床你别的没学会，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按照你这吹牛皮的状态，脱单指日可待啊。” 杨宇晨愣是一个字都没信。 苏杰在学校确实算是个学霸，但在临床上呆了两周，杨宇晨算是明白了，学校里的成绩带不到临床上来。 在临床，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 甭管你在学校多牛，来了临床都得老老实实，看见个年轻护士都得尊称一声护士老师！ 聊天群里就有个沙雕，仗着自己在学校里是学生会的一个干事，上班的时候指着一个年轻护士说：“来，小护士，帮我抽个血。” 哪晓得那护士理都没理他，端着治疗盘直接砸在了他的带教老师面前：“你们实习医生叫我小护士，命令我给他抽血，我抽不来，你看着办吧！” 带教老师面对这种无妄之灾，只能点头哈腰的说骚瑞骚瑞，晚上奶茶我请，姑奶奶别生气了，化妆品可不便宜，犯不上…… 然后揪着那名实习医生一通教育：“惹谁不好，你惹小祖宗干嘛，除了护士长和主任，谁敢招惹她，就你牛气？” 实习医生还不服气：“我们医生凭什么听他们护士的，他们不就是替我们跑腿的吗？” 带教老师一听这话脸直接耷拉下来了，好像一只松狮狗：“你这是挑起群众内部矛盾啊，我感觉我也没啥好教你的了，最后教你一个知识点，如果你想顺顺利利上班，就把自己姿态放低点，大家都是同事，不存在上下级关系。” “想当土皇帝，想问问自己能不能熬夜，腹肌够不够结实吧！” …… 杨宇晨反正不信苏杰的话，按照他的想法，苏杰昨晚估计也就是个路人角色，专门替老师们喊666、点赞的那种。 简称，咸鱼。 苏杰见杨宇晨不相信，他也懒得再解释那么多了，而且说实话，也解释不通。 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个挂哔吧。 杨宇晨这时候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掏出手机说道：“对了，今天我刷短视频时，看到了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你看看是不是你？” “短视频？” 苏杰眉头一皱，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抽纸擦了擦手，接过杨宇晨的手机，打开视频一看，苏杰脸瞬间就黑了。 “苏梦茹你这个死丫头片子……” 视频里正是自己在急诊科休息室睡觉的画面，苏梦茹似乎吸取了自己的建议，又或者是单纯的不愿意让自己发现，所以找了一段最模糊、角度最奇怪的素材。 如果不是很熟悉苏杰的人，估计都认不出来视频里这个穿着皱巴巴、脏兮兮白大褂，蜷缩着身体睡在简陋的床铺上的人，竟然会是他。 背景音乐配的是《告白之夜》的副歌部分。 音乐燃起，主画面是苏杰疲惫不堪，和衣而睡的画面，穿插着的则是急诊科大抢救的余韵，大量病人家属焦急寻找家人的剪影。 主画面和剪影淡进淡出，又刚好卡在音乐的高潮部分到达画面表达的顶峰，看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不得不说，苏梦茹在画面剪辑和声画配合上很有一手，苏杰虽然生气妹妹怎么这么不听话，可又忍不住看了好几遍视频，越看越上瘾。 杨宇晨看到苏杰复杂的表情，一时间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杰哥这真是你吗？你火了啊，这视频点赞都过二十万了。” “瓦特？！” 苏杰赶紧看了一下旁边的小心心……点赞数21.3w。 搞没搞错，我睡个觉而已，竟然有二十多万人觉得赞？ 这个世界太荒唐了…… 苏杰继续点开评论。 【我家人昨晚就被送到东南医院的，手筋都断了，是个年轻医生帮忙缝上的，医生真是辛苦了，好人一生平安。】 【医生真不容易啊，忙了一夜，衣服都不脱就直接睡了，看样子累的够呛。】 【上班时间睡觉？】 【@霸都精神病院院长，麻烦了。】 【霸都精神病院院长：不好意思，来晚了。】 【霸都精神病院副院长：没事，我也刚到。】 【霸都精神病院门卫：两位院长，你们看着就行，这种粗活我来！】 噗！苏杰差点没直接笑喷出来…… 果然评论总比视频好看！ 网友各个都是人才！ 记下了发布这个视频的自媒体账号名，苏杰把手机还给了杨宇晨，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掏出手机默默打开了这个叫【小不点有大梦想】的自媒体账号。 嗯……果然是个快要黄掉的自媒体，关注只有可怜的三百多人。 而且这还是她今天发布了一条点赞破二十多万的短视频后的结果。 顺道一说，刨除掉这二十多万的点赞，这个自媒体账号的点赞数……估计还不过千。 苏杰已经不忍想象，在今天之前，苏梦茹这个自媒体账号的惨状了。 自己之前竟然还担心苏梦茹突然火了，守不住初心，迷失在网络这个大染坊里……苏杰突然觉得自己戏怎么那么多，内心活动为什么那么丰富。 网红也不是谁想做，想做就能做的好伐！ 抱着好奇的心态，苏杰开始翻开起苏梦茹经营的这个自媒体账号，可越看，却越觉得事情似乎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妹妹这回，是来真的？ 41、帮个忙 快速的滑动界面。 苏杰本以为苏梦茹这种玩票性质的自媒体，作品肯定不会很多，然而事实却让他大跌眼镜。 苏杰一指头下去，界面竟然没有到底。 又是一指头。 再一指头。 继续一指头…… 终于，到底了。 苏杰大略估算了一下，【小不点有大梦想】这个自媒体账号里，至少一百多条视频，每个视频平均点赞不超过三十个，内容大部分都是美食、生活、旅游一类的。 时间横跨三年，算起来，那时候苏梦茹应该还在上高中。 而最近半年多，这个自媒体账号的作品突然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看样子应该是苏梦茹正式下定决心，想要认真经营好这个自媒体了。 最近半个月，更是开启了日更模式，疯狂更新。 视频的质量直线飙升，看得出每个视频苏梦茹都是用了心的。 画面、背景音乐、卡点、意境……都越来越出彩。 可效果……一般般。 点赞仍然维持在几十左右，始终没有突破三位数的瓶颈。 苏杰忍不住叹了声气，忽然想起白天看到苏梦茹时，那双大大的熊猫眼，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傻妹妹。 放着顶级大学不读，把精力消磨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上，自己这个妹妹多半读书读傻了…… 挑挑拣拣看着苏梦茹拍的视频，苏杰丝毫没有窥伺妹妹生活的负罪感，开玩笑，这些内容都是公开的，别人看得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还看不了？ 万一苏梦茹为了点赞，穿着校服扭来扭去博眼球，自己早一点发现，还能早一点把她腿打断，让她以后再也扭不了…… 好在，苏梦茹还是有底线的，不管自媒体经营的多么艰难，她的视频内容始终保持着积极向上、阳光开朗的风格，让人看着如沐春风。 但……或许正是这种略有些古板无趣的内容选择，才导致自媒体作品叫好不叫座。 苏杰虽然不做自媒体，但平日里经常刷短视频，有时候就会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刷短视频呢？ 答案很简单，为了快乐。 生活已经很苦，回家躺在床上，掏出手机只想娱乐一下，所以碎片化、娱乐化的短视频更能吸引他的眼球。 苏梦茹的视频作品有着高材生、美少女的精致，可却偏偏少了最重要的趣味性，苏杰觉得这才是她最大的失误。 选择往往大于努力，苏梦茹从一开始选择的道路就歪了，即便她熬夜熬到猝死，自媒体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大的起色。 “或许该找个时间指点一下愚蠢的妹妹……” 苏杰心里默默想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为什么要指点她呢？ 就让她这样四处碰壁，碰疼了、碰怕了、知道这世上没有简简单单的成功，然后收获这份挫败的经历，重新把精力投入到自己更拿手的学习上。 好好毕业、好好找份工作。 这样不是更好吗？ 说到底，苏杰还是对自媒体短视频有偏见，觉得那里是LSP的聚集体，妹妹如果入圈太深，会不安全。 可如果杨宇晨知道苏杰此时的想法，肯定会非常不屑一顾，然后翻出苏杰关注栏里的十几个美女自媒体账号说：“她们或许也是别人的妹妹啊，你关注的时候良心不会疼吗……还是说更兴奋了？” “文艺复兴、还是反清复明？大哥这都1202年，你能不能别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媒体？” “大家都像你这样，哪还有美女愿意做自媒体，那我还怎么当LSP?” …… 内心略有些纠结，苏杰继续往前翻阅。 一直翻到【小不点有大梦想】最早发布的一个短视频，苏杰发现这竟然是很多前，苏梦茹过生日时，自己和她一起吹蜡烛的画面。 模糊的画面里，苏梦茹瘦的就像小萝卜头，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既娇憨又滑稽，她许了一个愿望，然后鼓起腮帮子吹灭了面前的蜡烛。 背着双肩包，带着红领巾苏杰则在旁边鼓掌欢呼，祝妹妹早日出院。 苏杰注意到，视频的背景是在医院。 时间太过久远，苏杰完全记不得这是苏梦茹哪年的生日了，不过背景里的医院倒是很熟悉，苏梦茹从小体弱多病，一半的童年都是在这家医院里度过的。 何叔那时候还在这家医院任职，每次都会主动把苏梦茹收进自己的床位上。 那时候妹妹总是住院，父母又不在身边，苏杰为了不让妹妹孤单，每天放学后都会背着书包去医院找她。 和她说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教她今天老师教过的功课，然后和她吐槽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同学……那几个人拜托苏杰送给妹妹的情书还在书包里，没来得及塞进马桶里冲掉。 每年苏梦茹过生日，苏杰都会买个小蛋糕，再找老板要两根几毛钱的小蜡烛。 不管两人在哪，不管那天有多么重要的事情，苏梦茹的生日都不能耽误，这是幼年时的苏杰定下的规矩。 生日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对病人来说。 许了愿望、吹了蜡烛、吃了蛋糕，生日就算过完了。 苏梦茹后来问苏杰，为什么那么看重自己的生日。 苏杰回答：“那时候你天天生病，我就怕你哪天突然挂了，过过生日，给你冲冲喜，想着说不定你能多活几年。” “当年和我们一起住院的王阿婆不就是这样吗，王爷爷最后高寿93，是喜丧走的。” 苏梦茹：“？？！！” 不过后来苏梦茹身体渐渐好了起来，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外，基本上很少去医院了，但过生日这个规矩却还是没有变，每年苏杰都会给妹妹买蛋糕，两人总是要为了这个理由团聚一次。 …… 和最新的那些经过剪辑、配音、卡点的短视频比起来，这段过生日的视频实在是有些太粗制滥造了。 画面模糊的苏杰甚至怀疑这个视频是不是拿打火机拍的，背景音乐更是没有，嘈杂细碎的电波声外，只有两个小不点稚嫩的笑声。 显然，苏梦茹当初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当年过生日的录像视频，然后直接就上传到了这个账号上，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的后期加工。 纯天然，无添加。 可看着制作粗糙的视频，苏杰却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想了想，他叹了口气，还是默默关注了【小不点有大梦想】这个自媒体账号，然后点赞了那个过生日、以及二十万赞的视频。 “杨宇晨睡了没有！” 黑暗中，苏杰突然大吼一声。 “嗯？！怎么了，失火了吗？！”杨宇晨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咋咋呼呼道。 “睡了？睡了就算了，本来想让你帮个忙的。” ‘好室友’人设激活，苏杰本来想让杨宇晨帮忙也关注一波妹妹，可见他睡的迷迷糊糊也就没有继续说了。 杨宇晨被吓了一跳，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翻过身想继续睡，却忍不住好奇，苏杰这么晚突然让自己帮忙……是要帮什么忙？ 越是阻止自己去想，反而越控制不住，思绪如同脱缰野马，杨宇晨一时间竟然失眠了！ “杰哥，你现在说也没啥，我正好有点睡不着了……” 杨宇晨坐起身，朝着苏杰床铺方向问道，可那边黑漆漆的，杨宇晨说完话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复。 “杰哥？” 杨宇晨又喊了一声。 同时竖起耳朵等待回复。 可听到的却是…… 苏杰：“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杨宇晨：“？？？” 搞没搞错，睡了一天了，怎么还这么能睡？ 而且还叫不醒，这简直是离了大谱！ 那我现在怎么办？你能不能醒一醒，告诉我到底要让我帮什么忙啊喂！？ 杨宇晨坐在黑暗里，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42、成长 翌日，清晨。 苏杰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洗漱时却发现杨宇晨哈切连天，一副通宵开车的模样。 “昨晚失眠了？”苏杰好心关心道。 杨宇晨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说：“下次让我关注自媒体账号这种小事……别在睡前说！” “哦。” 苏杰含一口水，把嘴里的牙膏沫吐掉，心想杨宇晨怎么一大早就像吃了枪子一样。 亏我还天天这么关心他，像我这么好的室友，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苏杰每天的任务依旧是守在处置室内，负责外伤病人的缝合，偶尔有肌腱损伤的病人，他也会在江武医生的监督下过一把tang法缝合的瘾。 稍微让苏杰感觉有点不适应的是……一向颓丧的江武自从大抢救之后，突然就转了性子一样，每天上班都带着自己，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别在裤腰带上。 那眼神亲密的……就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而且江武对于李明辉的靠近表现的十分抗拒，有时候在路上不巧撞见李明辉，他都要带着苏杰绕路避开他。 这就让苏杰感觉……挺奇怪的。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 处置室内，苏杰脱下沾血的手套，对刚刚处理完外伤的病人交代了几句，然后转头问江武道：“李建国主任又出去开会了吗？” 自从上次大抢救后的集体会议上匆匆一督，李建国主任又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苏杰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对于这位雷厉风行的急诊科主任，苏杰还是挺好奇的，何况自己在医院两次抢救都和他有关系。 “没有，主任一直在医院里，不过他这段时间忙的厉害，不怎么在科里呆。” 江武超级有耐心的解释道，放到以前，他估计只会不耐烦的骂一句‘你管那么多屁事干嘛，干好你自己的事不就完了吗？’ 苏杰继续问道：“主任前段时间出去开会，是去了徽京市市立医院？” 江武点点头：“那边的急诊病房模式弄得很不错，李主任一直想学习借鉴过来，这段时间除了忙大抢救，估计主要就在忙这件事吧。” 徽京市市立医院，急诊病房……苏杰的大姑就住在徽京，因此小时候他经常会带着苏梦茹去徽京玩。 在徽京，人人都知道一句话：还剩一口气，赶紧送市立。 不仅仅是在徽京，在全国范围内，徽京市立医院急诊科的实力都是具有权威性的。 追溯起来，这一切还都得归功于九十年代一位叫做许精诚的前辈医生…… 不过就像老话说的那样，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离开了徽京市那块神奇的土壤，急诊病房模式在其他医院总是不能让人满意。 国内很多医院都想复制市立医院急诊科病房的辉煌，可结果几乎都草草收场，不尽如人意。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集中所有资源进入急诊科，大力构建急诊病房的急诊病房模式也渐渐落到了下风，不太顺应医疗行业的整体发展趋势了。 苏杰忍不住有些好奇，李建国主任这次去徽京市市立医院开了整整两周的会，回来后又一直忙碌在这件事情上，他究竟是准备干什么？ 大概率不会是复刻急诊病房的模式，但具体想干什么……苏杰只是个实习医生，以他的知识储备，根本猜不到李建国主任想干什么。 至于江武……他懒得猜。 前面一个病人刚刚出去，处置室的门都没来得及彻底合上，后面的病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其实急诊科日常都会有至少两个处置室用于处理外伤病人，隔壁房间现在应该还有一名规培医生，可偏偏只有苏杰所在的处置室总是病人络绎不绝。 往往前一个还没有走，后一个就试探性的开始推门了。 究其原因，还得‘感谢’苏梦茹的那个高赞视频。 网友不但都是段子手，而且还都是侦探达人，一群人硬是通过那一段无比模糊的休息室画面，认出了苏杰。 【东南医院急诊科的医生，缝合技术特别好，我兄弟手筋断了，这医生缝了之后，手指马上就能动了！】 【是啊，我之前也是这个医生缝的伤口，一点痕迹都没有，特别漂亮。】 【纺织厂大火那晚他也在值班吧，我们好多工友都是他缝的，真是缝的又快又好！】 很多外伤病人都是拿着手机，对比着苏杰的长相走进了处置室，声称一定要让这位医生给自己缝合。 苏杰对于这种现象有点牙疼，总觉得这颇有点像网红探店后，饭店生意立刻爆火的意思…… 这次进来的病人伤的还不轻，苏杰不用开启【鹰眼】都能一眼看出，肌腱应该损伤了。 一番检查后，病人的伤势比他想的要轻一些，肌腱只是轻微损伤，并没有完全断裂，缝合难度大大降低。 苏杰轻轻松松用tang法给病人做了缝合，江武在一旁看得连连咋舌，脸上的法令纹又深邃了几分。 “啧！又是在硅胶上学的？”江武问道。 “嗯……”苏杰淡定道。 “呵呵，你们学校硅胶还挺好用的。”江武看样子根本不信，但他的性格又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类型，苏杰不想说，他也就懒得问了。 苏杰忍不住想，如果是换做李明辉，自己估计就没这么好糊弄过去了。 熟练的解决了肌腱断裂的病人之后，江武被叫去抢救室帮忙，处置室内又只剩下了苏杰一个人。 处理完肌腱缝合后产生的垃圾，脱掉已经污染的手套，苏杰对着已经半开的门，对着扒在门缝正往里面望的病人招了招手： “下一个，进来吧。” “医生，麻烦你了。”病人小跑着坐到苏杰面前，痛苦的脸上挤出了笑意。 苏杰点点头，重新带上手套，熟练的开始清创缝合。 在急诊科呆了两周，又经历了一场大抢救，此时的苏杰已经再也没有当初刚刚实习时的慌张忐忑，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一名成熟急诊科医生该有的稳重气质。 而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当病人错把他认作医生时，他也没有了最初的那种难为情。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苏杰也渐渐在内心深处开始认可自己是一名准医生了，或者准确一点……准急诊科医生。 苏杰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自己才算是一名真正的医生呢？ 以前他总觉得，至少应该完成大学、继续考研、考博，再加上规培，等到正式和一家医院签下劳动合同，自己的信息被录入临床医疗岗位中，胸口带上标有住院医师的胸牌……到那时，才算是一名真正的医生。 可现在，刚刚在临床呆了两周多，苏杰就改变了想法。 他现在觉得，能帮助病人解决病痛的，就是医生。 夜幕降临，秋冬的寒气开始生发。 处置室外终于没有病人了，苏杰收拾好处置室，把垃圾口扎好方便工人师傅拎走，然后走到门口，准备关灯锁门。 就在关灯前，苏杰回头认真再环顾了一圈处置室。 两周的时间，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无比熟悉、亲切。 ‘啪’。 灯光熄灭。 苏杰锁上门，转身离开。 心里则想着…… 距离急诊科实习结束，只剩下一周了。 时间。 真快啊。 43、我真没想当渣女 吃晚饭，去实操室练操作，然后回寝室。 今天苏杰回来的很早，明天就是周末，苏梦茹早就打电话提醒他，让他别忘了明天回家的事情，提早收拾行李。 其实苏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老家就在霸都附近，几个小时的大巴就能到，家里那边基本没有什么亲戚了，回去也就是收拾收拾祖屋，找何叔唠唠嗑，带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完全够了。 塞了两件衣服丢进双肩背包里，苏杰回头看了一眼杨宇晨空着的床铺，突然想起来今晚杨宇晨好像去值夜班了。 此时距离转科只剩下一周，很多不需要实习医生值夜班的科室，为了让实习医生们感受一下科室夜班的工作环境，都开始陆陆续续安排实习医生值夜。 毕竟，没有在科室里值过夜班，实习体验总是不完整的。 当然，和苏杰所在的急诊科没得比，杨宇晨反正把抱枕都带过去了，准备是要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了。 掏出手机，给杨宇晨发了个消息过去：“咋样，夜班忙吗？” 杨宇晨几乎秒回：“师姐挺忙的，我在这儿玩手机呢，等会可能要抽血，一晚上估计也就这些事情了。” 苏杰心里瞬间就有点不平衡了，但毕竟是好室友人设，苏杰还是祝福道：““那祝你长夜平安吧，睡个好觉。” 杨宇晨：“哈哈哈，那当然，我” 苏杰：“？？我什么？话说一半啥意思。” 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可杨宇晨再也没有回复消息，苏杰这时候突然想到……不会是【夜班之神】称号触发了吧。 【非凡力量相互吸引，漫漫长夜，抢救与危重与你同在】 抢救…… 危重…… 我的祝福，不会真的有毒吧…… 咕咚……苏杰尴尬的咽了一口唾沫，继续等了一会儿杨宇晨，可惜聊天界面上始终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显示。 默默关掉聊天界面，苏杰在心里忍不住又替杨宇晨默默祈祷了一波……毕竟，没说出口的，应该不会触发系统称号吧。 应该吧…… 而就在这时，苏杰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苏杰当下大喜，还以为自己默念的祈祷奏效了，杨宇晨回自己信息了。 可打开手机一看，却发现原来是【窦房结】。 窦房结：“苏同学，你在忙吗？我今晚值夜班，好紧张，想找你聊聊。” 苏杰：“你今晚也值夜班吗？我室友也是，我刚刚还在和他聊天呢。” 窦房结：“这么巧的嘛，我听你说他是神经内科的，夜班忙吗？” 苏杰：“额，一般情况是不太忙的。” 窦房结：“一般情况？” 苏杰不想纠结在这个话题上，于是主动问道：“你上次让我帮你找的那个男医生，现在找到了吗？” …… 心内科的实习医生值班室内，穿着白大褂，扎着马尾辫的杜安楠正坐在床沿边上，手机的荧光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表情有些纠结，漂亮的眉头拧在一起。 她看着苏杰发过来的消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要不要告诉他，其实那个男医生就是急诊科的呢？ 纺织厂大火之后，杜安楠其实刷到过一个短视频，虽然那个视频画面十分模糊，而且角度很奇怪，但杜安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视频里的医生，就是那天在美食街和自己一起抢救病人的那个男医生！ 绝对不会错的，那双眉眼，自己不会认错的。 意外的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了那名男医生，杜安楠在那一刻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赶紧翻翻评论，说不定会有这个男医生的信息。 而打开评论区，大量的评论都指向一个事实，这个医生就是急诊科的，而且还是纺织厂大火抢救那晚的主力！ 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能够那么短时间内判断出双硫仑反应的，肯定就只有急诊科医生！ 而且他还是急诊科的骨干医生，明明那么年轻，却能在大抢救那晚帮助那么多的病人…… 真的好厉害！ 杜安楠当时就想把视频发给苏杰，问问苏杰认不认识这个人，可手机都悬在转发的按键上了，却最终也没有按下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总觉得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当时她正在室友在一起，室友见她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呆滞，对着手机纠结的要命，于是就笑道：“怎么了？又和你的苏杰同学在聊天了？窦房结小朋友？” 杜安楠当时就脸一红，矢口否认：“没有，倩倩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件事了，天天笑话我！” 名叫倩倩的室友赶紧哄道：“哎呦，我不是高兴我们的楠楠小可爱终于开窍了，要尝尝爱情的苦了吗，哪有笑话你，不存在的！” “我真的生气了！”杜安楠脸红的都要冒烟了。 自从在聊天群加了好友之后，苏杰和杜安楠就几乎每天都会聊天，当然聊的时间并不长，有时候甚至只会简单的问候一两句，聊天的内容也都是实习日常，从来没有擦边球。 对于苏杰来说，这可能就是个刚刚认识的朋友，新鲜感还没有过去罢了。 可对于杜安楠，尤其是杜安楠的室友来说……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社恐少女杜安楠，竟然和一个陌生人聊天？ 而且是每天？ 而且还是个男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楠楠小可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不是被男人的甜言蜜语蛊惑了，跳进了爱情的陷阱里？！ 杜安楠一开始还拼死抵抗，说：“我们只是好朋友！” 可说着说着……她自己反倒先没底气了。 自己可从来没有主动交过陌生朋友啊，而且还是男生……如果在路上遇见陌生男生，自己肯定早就低头绕路逃跑了。 杜安楠甚至幼稚的想，要不然就不找苏杰聊天了，以‘自证清白’！ 然而现实却是一个没注意就下意识发了个消息过去，看到苏杰回复的消息她又觉得不回复不礼貌，一来二去，‘自证清白’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倩倩看杜安楠真的要生气了，吐了吐舌头，赶紧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惹你了，那你刚刚对着手机一会笑、一会发呆是干什么？” 杜安楠当时心里刚好也很纠结，于是就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倩倩： “你看看这个视频，这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男医生，原来他真是急诊科的医生，我刚刚在犹豫，要不要问问苏同学，他或许认识这个医生呢？” 倩倩接过手机看完了视频，想了想，抬头看着杜安楠郑重道：“楠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这样太渣女了！” “啊？！”杜安楠吓得嘴巴都‘o’成了圆形，不明白室友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倩倩放下手机，语重心长道：“楠楠你听我说，不管你承不承认，但你对苏杰的感觉肯定和普通男孩子不一样，即便最后你们没有成，但他也是你大学至今为止，最特殊的那一个男孩子，对不对？” 杜安楠脸蛋红红，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定。 倩倩继续说道：“但你现在又对这个急诊科男医生产生了好感，一个人不可以同时对两个人产生好感的，这就是渣，不分男女！” “我没有对他产生好感，我只是觉得他很厉害，是个很值得信赖的医生老师……”杜安楠替自己解释道。 可倩倩听完后，却更加语重心长道：“你这样其实更加危险！” “实习医生非常容易对带教老师，或者是年轻的正式医生动心，这其实完全是来自于身份上的差距，因为带教老师、正式医生，他们往往就是我们希望未来的我们成为的样子……这话有点绕口，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很容易对他们这类人产生崇拜，把他们视作偶像。” “崇拜，是很容易和爱情混淆的，尤其是对女孩子来说。” 倩倩说起感情来显得头头是道，杜安楠则听得若有所思。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我找苏同学问急诊科男医生的事情，等于就是在问一个对我来说很特殊的男孩子，认不认识另一个我很崇拜的男医生老师？”杜安楠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bggo！楠楠你果然是学霸，理解力满分！” 倩倩满意的点点头，十分欣慰，然后又叹息道：“楠楠你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我觉得苏杰肯定对你也是有好感的，但你现在又要去问他认不认这个你很崇拜的男医生……说实话，你这么做真的有点渣。” 而杜安楠当时就哭丧起了脸，连连摇头，自我厌弃道：“不是的，我真没想当渣女啊……” …… 滴滴滴。 手机震动把杜安楠拉回了现实。 苏杰：“怎么了？你也去忙了吗，怎么这么就还不回短信？” 杜安楠赶紧掐灭自己找苏同学问急诊科医生的想法，回复道：“没有，没有，我还在休息室，等会就要出去值夜了。” 苏杰：“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心虚的苏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怎么也不敢在心里祝福窦房结长夜平安了。 这系统，真特么有毒啊…… 44、你带的实习医生好不正经 为了防止苏杰继续提问那个男医生的问题，杜安楠主动出击，指腹快速敲击屏幕： “苏同学，我今晚第一次值夜班，感觉好紧张，你之前值过夜班，有什么经验传授吗？” 苏杰正准备再问问关于那个男医生的事儿，可看到杜安楠发来的消息，就只好把刚敲了一半的内容给删了。 夜班经验…… 苏杰想了想，回复道：“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经验，但一般来说，夜班的时候，科室人员力量其实是相对空虚的，尤其是对病房来说更是这样。” “一个病区五十多号人，但只有一个值班医生，一两个夜班护士，这种医患比例还是挺恐怖。” “实习医生懂得很少……” 敲字敲到一半，苏杰觉得实在太慢了，索性直接改成 语音发送： “咱们实习医生经验欠缺，所以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负担，帮着老师干干杂活，尽自己所能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 “想得越多，负担越重，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总是犯错。” “另外，实习医生最忌讳的就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做事没有主见，遇到所有问题第一时间都想着去问老师。” “老师夜班一个人管理整个病区本来就已经很忙，还要被你的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干扰，这反而是增加他的负担，脾气再好的人，估计都会发火。” “但话说回来，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应该第一时间汇报老师，让他来处理决断……这可能就需要你自己来衡量了，别人教不了你的。” 杜安楠看着苏杰发过来的，长达一分钟的语音，有些发懵。 此时已经快九点了，病区里很多病人都已经上床休息，杜安楠所处的休息室内静悄悄的，只有隔壁的护士站隐隐约约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应该是夜班护士正在记录病情。 怎么这个时候发语音过来……心慌慌的杜筱楠赶紧把音量调小，手机靠近耳朵，小心翼翼的按下了播放键。 苏同学的声音顺着话筒潺潺流淌出来，杜安楠把音量调的太小了，不得已要把手机贴在耳边上，才能听清楚苏同学在说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苏同学贴在她耳朵上说话一样。 杜安楠的脸蛋忍不住红了起来。 可听着听着，杜安楠又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苏同学的声音，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但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听到过。 很好听的嗓音，语调也十分自信沉着，只是通过手机语音传过来，有些失真。 杜安楠忍不住想，如果苏同学是当面和自己说这番话，会是什么感觉呢？ 话说回来，苏同学长什么样子自己都还没见过呢，按道理说，声音这么好听的男孩子，长相应该也不会太丑吧…… 一分钟的语音很快就结束了，听完苏杰的指导，杜安楠若有所思，正准备再听一遍加深理解，门外忽然传来了带教老师的声音：“安楠？你在里面吗，来新病人了，你和我一起去看一下病人吧。” “哦哦！好的，徐老师，我马上就来了。” 匆匆在手机上回了一句‘谢谢’，杜安楠揣好手机，赶紧小跑出了休息室。 门外站着的正是杜安楠的带教老师徐萌，看到杜安楠慌慌张张从休息室里跑出来，徐萌微笑道：“别急，慢一点，来新病人而已，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夜班我们是怎么收病人的，不是急事。” “哦哦，不好意思徐老师，我太笨了。”杜安楠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你还笨，我可是听你们学校的学生说了，你每年都是年级测评第一，你这多少有点凡尔赛了哦。”徐萌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开玩笑道。 “嘿嘿。” 杜安楠更加不好意思了，看了一眼徐萌挺的老高的肚子，又忍不住心疼道：“徐老师，你预产期快到了吧，为什么还要上夜班啊。” 徐萌带着杜安楠朝病房走去，边走边说：“科室人员不够，年资不够的也不能单独值夜班，我预产期还有两个月，现在多值几个夜班，等快到生产的时候就能提前休息了。” “好辛苦。”杜安楠忍不住扶住了徐萌的胳膊，让她可以稍微省点力气走路。 徐萌摸了摸杜安楠冰凉的小手：“其实也还好，我们心内科夜班活比较少，要是在急诊科那种地方，我这样估计就是个累赘了。” 急诊科……杜安楠听到这个词，神色有点不自然，口袋里的手机刚刚连续震动了好几下，可杜安楠也不好意思这时候拿出来看。 两人很快就走进了病房里，新入院的病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高血压急诊入院的，既往有房颤史、糖尿病，三年前心脏里放了两根支架…… 徐萌拿着病历详细询问着病人病情，顺便给病人开了一些明早需要做的检查、以及一些注意事项，杜安楠则在一旁默默听着、看着。 就在这时，值夜班的护士突然走了进来，和徐萌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指了指刚入院病人脖子的位置。 徐萌的表情顿时有些诧异，然后转头对病人家属询问道：“老人家还准备做透析？” 病人家属连忙点头道：“是的，今年年初才查出肾衰竭的，医生说是糖尿病导致的，才开始准备透析。” “你们在哪里联系的透析？”徐萌又问道。 “本来想找个就近的公立医院，可问了好多家，都没有空位了，就去了城北的一家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 徐萌挺着肚子走到病人身边，解开老人家厚厚的衣服，敞开衣领，看到了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颈内静脉临时导管。 她又继续问道：“这个导管也是在私立医院插的？用过吗？” “没错，就是在那家私立医院插的，还没来得及用呢，插完就让我们回家了，准备明天过去开始用的，没想到今晚老人家就这幅样子，直接就送医院来了。” 徐萌想要拆开纱布仔细看看这个临时导管，可老人家一直喊着好冷好冷，抗拒着想要把衣领扣上，她自己又挺着个大肚子，不好俯身，于是只好隔着纱布草草检查了一下，然后就让家属拿被子给老人家盖起来了。 “那你们今晚先住着吧，明早去把检查做了，顺便多加一个B超。”徐萌不放心，又多加了一项检查给病人家属。 “真是麻烦你了，医生。” 看完病人，杜安楠跟着徐萌和夜班护士一起走出了病房。 刚刚出病房，徐萌便小声问夜班护士道：“你是怎么发现她临时导管有问题的？” 夜班护士拿着个手电筒，小心合上病房门，低声道：“刚刚病人入院做入院宣教，我就听家属在那里闲聊，说还是公立医院可靠，他们昨天去的那家私立医院怎么看怎么不正规。” “明明说好插完导管就可以透析，可又临时变卦，说要观察观察才能用，家属就怀疑，是不是因为没有及时透析，所以才导致老人家今晚不舒服的。” 徐萌听完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老人家已经两三天没有什么小便了，腿肿的蛮厉害的，高血压肯定和体内水排不出去有关系。” “但那家私立血透室都把导管插好了，为什么不给老人家赶紧透析呢……” 徐萌有些想不明白，按道理说，像老人家这种情况，导管一旦插好，立刻就应该透析治疗，赶紧把体内的毒素和水分清除掉，不然越拖问题越严重。 夜班护士倒是想得明白，说道：“所以我刚刚和你说，这个导管肯定有问题，让你小心一点，私立医院那群医生靠不住，我就遇到过好几次被私立医院坑的病人，顺道还把我们坑得半死！” “嗯，你说得有道理，明天让家属带着老人家去查个B超吧，看看导管到底怎么回事。”徐萌点点头，对于夜班护士的说法还是很赞同的。 这时候，夜班护士拿着手电筒就准备钻进隔壁的病房，杜安楠有些好奇，于是问道：“护士老师，病人现在都睡着了，还要把他们叫醒吃药打针吗？” 此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钟，病房走廊里只剩下一盏长明灯，病房里更是黑漆漆的，四下无声，只能隐约听到病人睡梦中无意识的梦呓和磨牙声。 护士一愣，然后看到杜安楠胸口上的实习医生胸牌，立刻笑着解释道：“不是哦，晚上一般不会再有操作了，我是过去看他们呼吸的。” “看呼吸？”杜安楠一时间更迷了。 夜班护士耐心解释道：“心内科虽然是内科，平时夜班没什么事，但由于都是老人，而且心内科疾病又往往是突发性、悄无声息的，所以夜班要经常去看病人的呼吸。” “看到他们胸口有起伏，鼻孔一张一缩，那就算安全了。” “我们科经常就会遇到一晚上没去看病人，早上交班时一掀被子，病人直接都硬了的情况……” ……硬了？！？ 纯真的社恐少女震惊的看着护士，心里想的是心内科好恐怖，病人竟然会一觉直接睡死过去，可夜班护士却完全理解错了杜安楠的意思。 “拜托，不是那个……” 夜班护士翻了白眼，忍不住对徐萌吐槽道：“徐姐，看不出来啊，你带的这个实习生长得漂漂亮亮的，竟然这么……不正经啊。” 杜安楠：“？？！！” 45、一床的血 “你别瞎说，安楠不是那种人，你自己想歪了，还要拉别人下水！” 徐萌站出来给欲哭无泪的杜安楠撑腰，夜班护士是老油条了，嘿嘿坏笑了两声也没当回事，提着手电筒就去查看病人呼吸、心跳去了。 杜安楠哭丧着小脸，心里简直委屈的没边了。 先是室友说自己是渣女，现在又有护士老师说自己h……这些奇奇怪怪的标签和自己根本扯不上关系好嘛，为什么大家都要这么说。 难不成，我真的有问题？ 社恐少女又开始了自我检讨，肩头上跳出了天使和恶魔，一个说自己有罪，一个则说自己是无辜的。 徐萌哭笑不得的安慰了她两句，让她不要想太多，然后带着她回到了办公室。 新病人看完了，徐萌还有很多的病历文书工作要做，杜安楠帮不上忙，就只能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划手机。 趁着这个时间，杜安楠点开了和苏杰的聊天界面，想看看刚刚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是不是苏杰发了很多消息过来。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梅长酥：“夜班一切顺利，加油！” 杜安楠看着这一连串被撤回的消息，觉得有些奇怪，苏同学之前是发了什么内容，为什么一直要撤回呢？ 最后一句祝夜班顺利的话也奇奇怪怪的，感觉措辞好拘谨，不是很像苏同学的语气…… 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很感谢的回了一句：“谢谢了，现在看起来一切顺利，今晚应该” 然而字还没有打完，夜班护士便急匆匆冲到了办公室门口，对着徐萌大喊道：“赶紧来四床，老爷子氧和掉到60%了，我去推抢救车！” 说完，她便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走廊里只有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在深夜时分的病房里听到这种声音，总是让人忍不住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徐萌闻言后立刻站了起来，挺着肚子，迈着鸭子步，一晃一晃朝着四床走去。 杜安楠顾不上回消息，直接把没有写完的文字发送出去，然后小跑着扶住了徐萌的胳膊。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赶到四床病房的。 心内科位于东南医院的老内科楼里，病房空间十分狭小，而且到了夜晚时分，家属们都打开了陪护椅充当床铺，进一步侵占了空间，让病房内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再加上四床位于房间最深处的角落里，更是让人难以靠近。 夜班护士袖子一摞，也不管会不会吵醒别的病人，推着抢救车就一马当先冲进了病房，勉强杀出了一条‘血路’。 徐萌挺着个大肚子再走进去，站在病人床尾，空间就已经十分局促了。 杜安楠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病房内所剩无几的空间，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平日里十分会照顾杜安楠想法的徐萌，此时也没有心思顾得上她了，看到病人张口急促呼吸，身旁的监护仪上氧和还在持续下跌，她立刻说道： “给他换面罩吸氧，氧流量开到最大，呼三联准备好，等会不行就要用药了……” “好！”夜班护士干脆利落的点头，剪断抢救车上的塑料锁，开始执行医嘱。 抢救争分夺秒的开始了。 一名医生，一名护士，肩上承担着的，就是这一整个病区，五十多名病人的生死安危。 徐萌虽然挺着个肚子，夜班护士虽然爱说荤段子，可面对起抢救，却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职业态度，以及同样一百二十分的专业能力。 医生负责思考病情，吩咐医嘱。 护士则审核医嘱，即刻执行。 两人亲密无间的配合，老爷子的氧和逐渐有了回升的态势…… 而实习医生杜安楠则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些什么。 她想帮忙，却无奈的发现，自己连病房都挤不进去……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办公室那边好像有人在喊医生。 “徐老师……” 杜安楠想叫徐萌，可此时抢救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徐萌全神贯注的看着监护仪上的氧和数值，根本没有注意到杜安楠的小声呼唤。 “这个时候，徐老师肯定走不开，我要不要回去看看，或许病人找医生只是一些小事，我说不定也能解决……” 杜安楠有些犹豫。 可眼前徐萌和夜班护士还在全身心的投入在抢救中，身后办公室那边找医生的喊声则越来越来大声、急促。 杜安楠这一刻突然想起了之前苏杰说过的夜班经验…… 【尽自己所能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 【想得越多，负担越重，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总是犯错。】 【实习医生最忌讳的就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做事没有主见，遇到所有问题第一时间都想着去问老师。】 …… 一瞬间，杜安楠的眼神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苏同学说得对，尽自己所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绝对不能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我先回去看看，如果是可以解决的问题，我就努力解决掉。” “如果解决不了，再回来找徐老师！” 杜安楠不再纠结，转身快步向办公室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杜安楠发现一直喊医生的不是别人，就是刚刚那个新入院老奶奶的家属。 看到快步走过来的杜安楠，那个家属立刻不满道：“喊了这么久了，怎么你才来！” 面对病人家属的指责，杜安楠心里十分慌张，但还是尽力解释道：“有病人出现病情变化了，正在抢救，你，你有什么事情吗？” “在抢救啊……哦哦哦，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们了，我还以为你们去睡觉了呢。” 家属听到有病人在抢救，立刻面露羞愧，然后十分客气道：“老人家总说不舒服，麻烦你过去看看她。” “不舒服吗？具体哪里不舒服？”杜安楠小心问道。 “老人家也说不清哪里不舒服……” 家属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说道：“年龄大了，估计脑子有点不清楚了，我们说话她不信，她就相信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衣服，就麻烦你过去安慰老人家两句，让她睡个安稳觉吧。” 杜安楠当下悄悄松了一口气，只是过去安慰老人家几句，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自己应该……应该没有问题吧。 回头看了一眼四床的方向，寂静的走廊里还是依稀能听到抢救的声响。 “换做别的孕妇，怀胎七个多月，这个点肯定都已经泡完脚，在床上休息了。” “徐萌老师却还挺着肚子，抢救病人。” “我得帮帮她，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她一个人操心！” 杜安楠不再踌躇，跟着病人家属来到老奶奶的床旁。 老人家似乎格外怕冷，厚厚的被子盖了三层，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脸上的皱纹都耷拉着，十分的没精打采。 杜安楠走到床旁，轻言细语的问道：“奶奶，你怎么不舒服啊。” 然而老奶奶并没有搭理她，眼神有些涣散。 家属见老人家突然安静了下来，还笑了笑，小声嘀咕道：“我就说老人家吃这一套吧，你一来，她立马安安静静睡觉了。” 杜安楠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空气中有些奇怪的味道。 “奶奶！” 杜安楠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呼唤道。 还是没有回应。 “李敏芳！李敏芳！醒一醒！” 杜安楠直接用力的推了推病人的肩膀，并且直呼其名。 然而……老奶奶就像是熟睡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下，连病人家属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妈？妈？！你睡迷糊过去了啊？医生喊你呢！妈？！” 杜安楠拽下口罩，用力呼吸了两下，空气中那股子奇怪的味道更浓烈了…… 那是，血的腥味！ 呼—— 杜安楠猛地掀开老奶奶身上被子。 顿时，房间内的血腥气味达到了顶峰。 “血！！” “怎么这么多的血！” “床上全都是血！” 病人家属惊恐的喊道，黑色瞳孔被一床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46、颈内动脉临时导管出血 临近九点，秋冬的寒气开始生发。 病房内没有开灯，窗外清冷的月光照了进来。 照在了……一床的鲜血上。 冰冷、痛苦、恐怖…… “医生！医生！怎么这么多的血啊！” 病人家属惊恐的大叫起来，隔壁床的病人也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拉开隔帘看了一眼，又立刻吓的拉起了隔帘，穿着鞋跌跌撞撞逃出了病房。 说实话，杜安楠此时也想逃。 此时的情况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哄哄娇气的老奶奶，让她乖乖睡一觉，自己就可以离开了。 可现在…… 这一床的鲜血是怎么回事？ 月光下的鲜血呈现殷红色，几乎把一床被子都浸成了深红色。 杜安楠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大脑里全是混乱无序的思绪，空气中的血腥味、眼前的一床的鲜血，都在刺激她的神经，让她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去四床，找徐医生过来……” 杜安楠此时也顾不上徐萌老师正在抢救了，眼下这个病人的情况，显然是要比四床要严重得多！ 病人家属此时也像个无头苍蝇，听到杜安楠的话，完全不假思索的就往病房外跑去。 等到病人家属离开后，房间内就剩下杜安楠和不明原因大出血的病人。 一时间，杜安楠的心神更乱了。 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为什么这些血会这么红？ 为什么要让我碰到这种事情？！ 杜安楠猛地摇摇头，再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努力回忆起苏杰说过的那些夜班经验，希望从苏同学温暖有力的声音里汲取到一丝力量。 可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了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晕染着秋日的光辉，勾勒出让人值得信赖的轮廓。 急诊科男医生……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他？！ 然而此时此刻的杜安楠，就像是一条即将干涸水坑里的金鱼，对于任何来源的甘泉，她都十分珍惜。 苏同学的经验…… 以及关于急诊科男医生的记忆…… 这些都成了她此时可以依赖的力量。 而且让她感到神奇的是，这两者竟然渐渐地重合到了一起…… 一个有着苏同学声音的急诊科男医生形象，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杜安楠的脑海里，让她渐渐恢复了冷静。 “杜安楠，你真是个渣女！” 自我厌弃了一句，杜安楠终于冷静了下来，大脑重新恢复了思考的功能。 她看了一眼病房门口。 病人家属已经去找徐萌老师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她又转过头看向病床。 被单上鲜血的颜色又浓重了几分，而且红色的边际线也在悄无声息的向外蔓延。 出血，仍在进行中！ “不能这么漫无目的的等下去，先得找到出血点，尽可能把血止住！” 冷静下来的杜安楠又恢复了往日在学校里的学霸状态。 其实杨宇晨分析的没有错，学校里的成绩带不到临床上来，到了临床，一切都要重头开始。 但作为一名学霸，杜安楠强大的分析推理、从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却是个例外。 简而言之——天才，不管到了哪里，都有让自己闪耀光芒的办法。 对于冷静下来，独处一室，没有社恐之忧的杜安楠而言，更是这样！ 猛地掀开被子，杜安楠压实口罩的鼻翼，阻止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腔，然后俯身在病人的体表开始仔细查找出血点。 幸运的是，出血点十分的显而易见。 正是病人脖子上那根即将用于透析的颈内静脉临时导管。 鲜红色的血液顺着穿刺点的位置缓慢而又坚决的流出，覆盖的纱布已经完全被血水浸泡脱落，露出了临时导管的真容。 没有丝毫犹豫的。 杜安楠直接双手用力的按压在穿刺点的位置。 压迫止血。 最有效、也是最简单的止血方式。 血液流淌的速度果然很快就变慢了下来，杜安楠却看着指尖红的殷红的血液一时间出了神。 其实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奇怪一个问题：这血，为什么会这么红？ 红的，很不正常。 突然间，杜安楠脑海里灵光乍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而就在这时，徐萌终于托着大肚子，迈着鸭子步，匆匆赶到了病房。 “怎么会出这么多的血？！” 徐萌看到这一床的鲜血，也被吓了一跳。 杜安楠这时候快速说道：“病人颈内静脉临时导管渗血了！” “颈内静脉临时导管渗血？” 徐萌皱了皱眉头，用怀疑的口吻说道：“怎么会渗出这么多，这，这都有五六百毫升了吧！” 临床经验丰富的徐萌并没有认可杜安楠的判断，走上前去就想要自己来检查，确认诊断。 可杜安楠此时却继续说道：“我说错了，这不是颈内静脉临时导管。” “这是颈内动脉临时导管！” “导管误插进入了动脉，而且在穿刺过程肯定反复多次穿刺，误伤到了动脉血管，高压力的动脉血顺着穿刺点渗出，所以才会有如此严重的出血！” 用于透析治疗的临时导管，都会选取静脉置入。 但由于每位医生的穿刺技术不同，在某些时候，就会出现误插入动脉的情况。 这名病人显然就遇到了这种情况，而且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穿刺的医生竟然没有发现……抑或是发现了这一点后，仍然没有及时的拔出导管，而是直接让病人带着这枚‘定时炸弹’，离开了医院，回到了家中。 这就让人很毛骨悚然了。 万一病人今晚没有急诊入院，而是家中，突发这种情况，身边只有不懂医术的家属，那病人大概率可能就要失血休克死亡了。 徐萌止住了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渗出的血液……非常红，确实不像是静脉血。 再联想一下这个临时导管的来历，以及私立血透室奇怪的做法……在明明已经穿管成功后，却不给已经有明显毒素、水分储留的病人即刻血透，这明显是在顾虑着什么。 顾虑什么呢？ 顾虑这根导管其实已经穿刺进入了动脉？！ “很有可能！”徐萌瞬间相信了杜安楠的判断，眼神中闪过一瞬的不可思议。 安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虽然联想到杜安楠年年测评第一的成绩，以及上次提醒自己幼儿并非细菌感染，而是病毒感染……但徐萌还是觉得此时的杜安楠和平常相差太大。 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杜安楠冷静的继续说道：“徐老师，病人是颈内动脉出血，我按压止血很有可能会压迫到她的呼吸，而且她短时间失血那么多……” 棘手的问题依然还有很多。 病人远远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但幸运的是，杜安楠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病因症结所在，替徐萌省下了不少的功夫。 “病人家属赶紧去护士站，让护士拿一副手套和三包纱布过来，安楠你继续给病人按压止血，按压位置就保持这样，不要移动了，力气也不要太大，能够止住血就行！” “我马上去联系耳鼻喉科的老总，看看是不是要切开止血！” “等会儿我来替你，你去血库拿袋血回来，给病人输上！” 吩咐完一切，徐萌又踩着鸭子步向外走去，边走嘴巴边小声嘀咕： “这是奇了怪了，我上了快十年夜班了，从来就没遇过这么忙的夜班！” “今晚夜班之神是不是抽风了，呸呸呸……夜班之神在上，我没有不尊敬你的意思，保佑保佑……” 47、被命运玩弄的何叔 东南大学，男生宿舍。 一觉醒来，苏杰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想看看昨晚夜班的两位同志有没有回消息。 【杨宇晨：哈哈哈，那当然，我】 【窦房结：谢谢了，现在看起来一切顺利，今晚应该】 消息依然定格在了自己祝福后的那一刻。 苏杰：“……” 不是吧，还没回短信？ 忙了一个通宵吗？ 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苏杰极力控制住内心深处想要继续祝福两位可怜虫的冲动，虽然此时夜班已经结束了，可谁知道【夜班之神】的祝福会不会累积，等到下个夜班再继续生效？ 何况事实早已经证明，自己的夜班祝福就是剧毒、砒霜、王水！ 不祝福，或许就是最好的祝福！ 淦！ …… 洗漱完毕，背上双肩背包，苏杰去食堂吃了个早点，顺道给苏梦茹也带了一份，随后来到了两人早就约定好的汽车站。 今天是周末，两人准备一起回老家看看。 其实说起来，老家那边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兄妹两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一直抚养两人的祖母也在前几年过世了，老家那边此时就只剩下一间祖宅，以及……一群不让人省心的亲戚。 唯一值得挂念的，估计也就只有何叔了。 想起何叔，苏杰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苏家两兄妹幼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呆在医院，而何叔则一直都是苏梦茹的管床医生，父母不在身边，老人家又只会养，不会教。 可以说，何叔这么多年等于扮演了半个父亲长辈的角色，拉扯着苏家两小只，让他们不至于在缺少关爱的童年中，养成孤僻顽劣的性格。 很多人都说过，苏家两小只身上有何叔认真勤奋的影子，可以说是把何叔身上最宝贵的东西给学了过去。 何叔听到这种说法，往往都只会抿着嘴笑笑，心里高兴，但嘴上却说：“这两孩子骨子里是金玉，以后肯定能成才，我没帮上什么忙。” 在苏家两小只的心目中，何叔就是这样一个亲切长辈，一个默默奉献的好人，一个善待病人的好医生！ 然而……何叔这几年却过得非常不顺心。 五年前何叔妻子临近生产，却出现了严重的妊娠高血压，所有人都劝她放弃这个孩子，可作为一名高龄产妇，何叔的妻子觉得如果放弃了这一次机会，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成为一名母亲了。 她拒绝了所有善意的、理性的建议，坚守了自己作为一名母亲的信念……同时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何叔妻子为何叔留下了一个七斤四两的女婴，然后在监护室撑了三天，最后不甘的合上了双眼——直到死亡前的最后一刻，她都没有恢复意识，没能看一眼自己拼尽生命产下的小生命。 这或许是她生命中最大的遗憾。 何叔是抱着女婴参加的妻子的葬礼。 苏家兄妹两捧着花来祭奠，看着皱巴巴的小婴儿，尚且不懂头七回魂夜，何叔想要让妻子最后看一眼孩子的心意，只是奇怪何叔为什么一夜白了头，从一个中年人，瞬间变成了一个老头子。 可命运对于何叔的捉弄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个总是露出憨厚笑容，对于每个病人诚恳耐心的医生，本来只想余生陪着自己的小公主慢慢变老，用自己的一切去呵护她，让她明白……她的母亲是个很漂亮、温柔的女人。 可是。 就在小公主四岁那年，被确诊了恶性骨肿瘤。 这是一种难治之症，距离不治之症，仅有一线之遥。 大部分确诊了这种疾病的孩子，在经历了放疗、化疗、截肢等等一系列痛苦后，苟延残喘了几年，便早早地结束了自己尚且年幼的生命。 何叔不信邪，小公主是妻子拼了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自己也要拼了命把她留在这个世上！ 市级医院、省级医院、国内一流医院、直到最后，何叔索性把小公主托付给了国外的表弟，让他帮忙带小公主去世界最顶尖的恶性骨肿瘤专科医院治疗。 但这样一来，天价的治疗费用，就不是他这样一个市级医院的小主治医师能够承担的了。 但为了小公主，为了妻子留下的唯一遗产，何叔愿意牺牲一切！ 他毅然决然的跳出了让所有人都眼红的铁饭碗、稳定的医院编制岗，借了一大笔钱，开了一家私立血透医院。 相较于稳定的公立医院工作，私立医院院长虽然名声不好听，但的确来钱快。 为了小公主，何叔哪里还顾得上同行的指指点点。 只不过前段时间听苏梦茹说，何叔的私立医院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办的那么顺利，命运的玩笑似乎又再一次找上了这个可怜的中年人。 …… “哥！我在这儿呢！” 不远处，苏梦茹高高摇晃着胳膊，对着苏杰大喊道。 看到妹妹，苏杰停止了回忆，提着早点走了过去。 “昨晚又熬夜了？早点吃没吃？” 看到苏梦茹又顶着一双熊猫眼，好不容易养的稍微有点肉感的脸蛋又变得蜡黄，苏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苏梦茹打了个哈切，抢过苏杰手里的早点，狼吞虎咽了起来。 “好吃好吃，哥，你们学校食堂也太好吃了吧！” “别岔开话题！” 苏杰立刻看破了妹妹的小心思：“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又通宵弄你的自媒体账号，天天熬夜，真不怕猝死啊？” 苏梦茹咬了一大口肉包子，里面的肉汤溢了出来，沾在了嘴角，她说：“这是我的爱好，我都是大学生了，有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不行吗，哥你别天天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管行不？” “你有爱好我不管，你熬夜不吃早点就不行！”苏杰思路明确道。 “那我只有晚上有灵感，反正我白天补觉补回来了，一天睡足了八个小时还不行吗？”苏梦茹抗议道。 “你这是势要和大自然抗争到底啊，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多少年祖宗定下的规矩，你以为一点道理都没有吗？” 苏杰恨铁不成钢道，可转念一想，【小不点有大梦想】账号自从那个二十万赞的视频后，又恢复了以前半死不活的状态，新的日更视频质量不降，但点赞量又恢复到了原来可怜巴巴的两位数…… 熬夜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要维持日更，可这么辛苦了，却没有任何回报的迹象…… 苏杰一肚子的责怪说不出口了。 毕竟傻妹妹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自己还骂她，那岂不是太没人性了？ 罕见的体谅了妹妹一次，苏杰住了口，掏出纸巾递给吃的满嘴油的苏梦茹，露出关心的表情道：“擦擦嘴。” 可刚刚还滑头十足的苏梦茹却突然愣住了，看着突然温柔的哥哥，她眼里充满了疑惑。 “哥，我是不是犯什么大错了？” 苏杰：“？” 苏梦茹连手里皮薄馅足的大肉包都顾不上了，慌张的撒娇道：“哥，你还是骂我吧，你突然对我这么温柔，我好不习惯。” 苏杰：“？？？” 48、中心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 苏杰：“蠢妹妹……” 苏梦茹：“哎！” “下次再熬夜，家法伺候！” “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熬夜了。” “这话你自己信吗？” “嘿嘿嘿……” 被迫无奈，苏杰开骂。 被骂的苏梦茹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好像这样才是亲哥哥正确的打开方式。 苏杰看到她嘻嘻哈哈的样子简直无语了，不挨骂不舒服斯基是吧！？ …… 在候车厅看着苏梦茹吃完肉包，两人坐上了前往老家的大巴。 苏梦茹昨晚一夜没睡，一上大巴就目标明确的坐到了窗户边的位置上，双手抱胸，脑袋一歪，直接开睡。 苏杰则坐在苏梦茹隔壁的位置，掏出了手机。 偏头看了一眼已经进入梦乡的苏梦茹，苏杰把手机稍微侧一点，关闭音量，然后点进了【小不点有大梦想】的自媒体账号里。 今天的日更内容还没有出炉，不过昨天的视频结尾有预告，今天的主题会是家乡美食。 苏梦茹显然还没有看清自己视频不火的症结所在，除了误打误撞的一个急诊科大抢救视频正中流量的红心，接下来的视频又很快回归了老路子。 美食、生活、风景……制作精良，但就是不火。 昨日视频的点赞数依然寥寥无几，评论里对于今日份的家乡美食也没有多少期待，倒是苏杰还挺好奇的，苏梦茹准备拍什么老家的美食，感觉老家好像也没什么好吃的…… 给昨天的视频点了个赞，评论了一个‘很期待’，苏杰关掉短视频软件。 收起手机，苏杰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准备也睡上一觉。 可就在这时，久违的冰冷系统声音突然响起： 【叮，温馨提示：本周商城商品即将刷新，下周将上架全新商品，原则上旧商品将不再上架】 【如若需要，请尽快兑换】 商城商品…… 苏杰突然想起了，今天已经是周日了！ 系统的商城商品每周刷新，属于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一旦错过了本周的商品，短时间内肯定没有重复刷出来的可能性。 可这周自己实在太忙了，都没来得及看看商城商品是不是自己需要的。 好贴心的系统……竟然还会提醒我，别忘了看看这周的商品！ “打开商城。”苏杰在心里默念道。 【商城打开中……】 【本周商品：中心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150积分）】 【介绍：经体表，通过浅表静脉，进入到深部大静脉，可用于血液透析、紧急抢救、大手术……】 【使用说明：兑换积分即可显示在技能树上，注意，显示后处于待激活状态，需要技能点激活】 中心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 苏杰看到本周商城的商品，有些心动。 那晚纺织厂大火抢救中，他就亲眼看到胡伟医生给一个病人放置深静脉临时导管，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为此，他还特意去图书馆，翻看了很多关于深静脉导管的相关知识。 常规的深静脉导管都会选取——颈内静脉或是股静脉。 锁骨下静脉由于操作难度太大，而且风险过大，基本上已经被临床抛弃。 由体表，穿刺入浅静脉，再将导管送入深静脉，以实现搭建危重症患者、血液透析患者、重大手术宝贵的血管生命通道！ 就比如那晚严重烧伤的病人，体表血管塌陷，为了尽快输液，便于抢救，胡伟医生果断采用了颈内静脉穿刺，留置临时导管。 越靠近身体核心，血流速越快，输液速度的上限也就越高，严重烧伤病人抢救时需要灌入大量晶体、胶体，采取液体复苏的治疗方法。 如果没有中心静脉导管的帮助，这项治疗方案就无从谈起了。 胡伟医生在急诊科历练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像中心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这种常用抢救技能，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当时苏杰心里还挂念着魏强这个特殊病人，注意力没办法彻底集中到胡伟医生的操作上，只感觉胡伟医生换上了一次性的手术衣、带着无菌手套，在简易铺设的无菌巾上置管时……帅的不要不要的。 完全符合了苏杰对于急诊科医生最美好的幻想—— 抢救的艺术家。 而现在，系统突然把这项操作摆在了自己面前。 只要手指一动，自己就能得到它。 这诱惑力…… 咕咚。 苏杰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直接兑换商品，可强大的自制力还是控制了他剁手的冲动。 这笔买卖不划算啊。 之前的【无痕缝线】才100积分，这次的【中心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却要150积分。 虽然自己完成了几次任务，积分还挺富裕的。 可150积分兑换的还不是技能啊，只是一个技能槽，还另外需要搭上一个技能点激活才能彻底生效。 积分苏杰不太在意，但这个技能点，苏杰还是很看重的！ 上次做任务得到了一个技能点，他一直没舍得用，就是想着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可以临场救火。 现在让他浪费技能点去激活【中心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 苏杰感觉没必要。 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实习医生，能在急诊科单独换药、缝合，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江武、李明辉、胡伟都还没狗带呢，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去给病人穿深静脉置管。 这技能是挺炫酷的，可惜也挺鸡肋的。 如果兑换激活了，估计也只能在硅胶上寻求慰藉，短时间内是没机会在真人身上下手了。 思前想后，苏杰还是没有兑换，反正距离刷新还有一天左右的时间，再考虑考虑呗，冲动消费毁一生啊。 大巴车绕过农田，穿过隧道，跨过大桥，两个多小时后，缓缓停在了终点站。 苏杰睡的浅，大巴车刚刚停步，他便伸了个懒腰醒了，顺道揉了揉旁边苏梦茹的脑袋瓜子，拽着已经睡成软骨生物的妹妹一起走下了大巴车。 隔了快半年没有回来，客运站又经历了一次大翻修，苏杰只能凭借着记忆里的大致方向往车站出口处走去。 可就在他带着苏梦茹终于找到出门时，却突然看见了一个特别不想看到的身影…… 苏梦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看到了站在门口那个臃肿肥胖的家伙。 “他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接我们的吧？”苏梦茹用既嫌弃、又奇怪的语气说道。 “应该是来接我们的，我前几天和舅舅说了我们要回来。”苏杰叹了口气，然后带着苏梦茹向那人走去。 臃肿的胖子守在车站的门口，就像个门神一样，猥琐的三角眼不断在人满为患的车站里择选着外貌靓丽，穿着清凉的少女。 以至于苏家两小只都走到他面前了，他都没有发现。 “表哥……你是来接我们的吗？”苏杰都走在他对面了，他还是没有反应，苏杰只好无奈的问了一句。 “靠，你们啥时候过来的，我都没看见！” 王卓凡正在欣赏不远处的大波妹呢，被突然走到面前的苏家两小只吓了一跳。 此人是苏杰舅舅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哥。 可惜表哥似乎和苏家两小只并不亲近，来车站接他们也不是出于本意，看见两人完全就是一副糊弄完差使的模样，草草道：“走吧，去外婆家。” 苏梦茹听到要去外婆家，脸上露出了一丝抗拒的表情，苏杰也皱了皱眉，他这次回来只是想打扫一下祖屋，顺道看看何叔，可没想和这一群亲戚扯上关系。 但外婆……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张温柔慈祥的脸。 苏杰转头对苏梦茹说：“就当去看看外婆吧，她今年都快九十了。” 苏梦茹虽然对老家亲戚很抵触，但对于慈祥的外婆还是有感情的，于是点点头：“那好吧，看完外婆我们就赶紧走！” “嗯。” 49、血透室的困境 王卓凡是开新车来的，别摸我系列，苏杰目测了一下至少30个达不溜起步。 “上车！” 王卓凡云淡风轻道。 苏杰看得出表哥内心是十分想显摆的，不过成年人的装哔方式总是那么的不动声色，甩甩车钥匙，摸摸方向盘，再赞叹一句宝马车开起来就是比自己之前那台二十多万的奥迪舒服…… 王卓凡显然很享受自己的装哔表演。 只不过当他看到苏梦茹上车后，关门时稍微用劲过猛，他顿时肉疼的有点绷不住，黑着脸说道： “下次关门轻一点，表哥的车倒无所谓，出去了被别人看到，会被骂没教养的。” “哦，表哥你对我们真好，宝马车都不心疼……哎，等等，车门好像没有关好。” 砰—— 这次关门的力道更大。 “靠！”王卓凡想骂人，可又觉得和一个小屁孩生气太没风度，更重要的是，苏梦茹还在不怀好意的瞅着自己的后车门…… “别看了，门都锁好了，坐好，我开车了！” 汽车开动，窗外的风景开始后退，苏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故乡，一时间‘近乡情怯’的感情涌上心头。 两小只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里长大，虽然亲人疏远，但好在不断有好心人帮助。 两小只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苏杰更是去了省里一流的三甲医院实习，并且已经有了留院的可能性。 想到这儿，苏杰转头问苏梦茹道：“对了，你上次说何叔私人医院出了问题，具体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事早在大巴车上苏杰就想问了，可苏梦茹睡的跟死猪一样，苏杰只好强忍着好奇，等到现在才开口。 说起这事，苏梦茹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含糊道：“我只是听老家这边的同学说，何叔的血透室经营的很艰难，具体为什么艰难……我也不知道。” 坐在前面的王卓凡突然插话道：“何叔？你们说的是不是以前市医院的那个何德善？” 苏杰十分意外的挑了挑眉，奇怪表哥是怎么知道何叔的。 王卓凡从倒车镜看到苏杰的表情，得意洋洋道：“我爸没和你说吗？我今年考进市医院了，现在分在保健科，何德善以前就是我们科的主治医师。” “表哥你终于上岸了？恭喜恭喜，考了五年，终于考上研究生了嘛？”苏梦茹‘一脸惊喜’道。 王卓凡脸立刻垮下来，心想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这么招人厌呢！ “市医院保健科本科生就可以应聘，研究生……我还是想多准备准备，考个重本顶尖学府，普通大学读研性价比太低了。” “哦，表哥你真是志向远大。”苏梦茹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道。 “呵呵。” 纵使王卓凡再迟钝，也听出了苏梦茹话语中的讥讽。 不过王卓凡也没当回事。 在他看来，这两小屁孩懂个屁，别看他们现在念的大学都挺不错的，可等到毕业时，才知道现在的社会竞争压力有多大。 全行业内卷，可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尤其是苏杰，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念了医学院，就算他考上研究生，读完都三十好几了，那时候自己凭借着家里的关系，估计早就混上主治了，在老家这边买房买车，老婆孩子热炕头。 苏杰表弟呢？ 哼，还不得去医院底层慢慢熬？ 而且就算熬出来了又怎么样……何德善不就是个好例子吗？ 说到底，医生这个职业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够负担的，漫长的培养周期只要一步错，接下来就是步步错，除非…… 除非你有一个坚实的依靠，让你可以毫无顾忌的一路向前，就算五年都没有上岸，也会有路子把你塞进当地最好的医院，最闲的科室，混不就完事了吗？ 想到这儿，王卓凡又露出了笑容，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何德善运气太差了。” “早几年老家这边私人血透室确实赚钱，公立医院血透室饱和，再加上国家扶持，基本上只要能开起来，都能当上个小老板，赚得盆满钵满。” “可第一批人赚了钱，后面再进去了就没那么走运了，这两年私人血透室像雨后春笋一样扎堆成立，遍地都是私人血透室，市场渐渐就饱和了。” 苏杰听到这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就算私人血透室变多，但何叔本身有公立三甲医院工作十年以上的经验和人脉，即便做不大，也不至于会经营困难。” 王卓凡看着后视镜不信邪的苏杰，笑的更开心了：“你说的很有道理啊。” “讲道理，私人血透室也是医疗行当，技术就是第一核心竞争力，有何德善这个定海神针在，应该是不愁病人的……” “可谁叫他运气不好呢？” 苏杰眉头微皱，不明白王卓凡口中的‘运气不好’到底指的是什么。 王卓凡此时刚好开车路过一个街口，爆粗口骂了两句加塞的女司机，然后又继续慢悠悠说道： “这两年很多小老板都投资私人血透室，鱼龙混杂，有像何德善这种还有点良心，守规矩的，老老实实开血透室赚钱，但也有那种完全不懂医疗，只想着捞一笔的土豪老板。” “医疗行当是讲究口碑和信誉的，太多的私人血透室医疗纠纷被爆出，一来二去，就彻底透支了私人血透室的口碑和信誉。” “简单来说，现在没人信私人血透室了，何德善的那家私人血透室算是遭了无妄之灾，除了一小部分老病人还留在那儿，基本没有新病人了，现在等于就在那儿耗着，迟早要倒闭关门的。” 苏杰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王卓凡得意道：“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就在何德善以前呆的科室，有些人还有何德善的联系方式，了解到他的近况，闲来无事就聊聊呗。” 苏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苏梦茹更是直接不客气道：“我看你们就是见何叔现在不顺，幸灾乐祸吧！” 王卓凡也懒得掩饰什么，直接敞亮的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还是得感慨一句人生选择大于努力啊，何德善去年要是不辞职，现在估计都能竞聘副主任医师了，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我可是听说，他借了不少钱，血透室倒闭，按照他的家境，估计一辈子也还不清债吧。”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他，如果不是他辞职，保健科也不会有空缺，自然也就轮不上我去了……哈哈哈，没想到最后赢家会是我啊。” 听到这里，苏杰再也忍不住了，冷声道：“靠边停车。” 50、便秘方子 “靠边停车？” 王卓凡一愣：“离外婆家就一个街口了，在这里停车干什么？” 苏杰说：“我们要去看何叔。” 王卓凡这才明白过来，嘴角含笑道：“先去外婆家吧，外婆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家里亲戚都来了，看完外婆我再把你们送过去，也就一脚油门的事情。” 苏杰闻言没有再说话。 苏梦茹一听‘家里亲戚’都来了，全身的毛孔都开始散发抗拒的气息，可一想到外婆将近九十岁的高龄，加上近段时间身体不好，这个时候节点亲戚全部来了……不好的联想让她也保持了沉默。 轿车缓缓驶进一个老旧小区内。 小区虽然老旧，但从路边停车位上的豪车可以看出，小区里的居民非富即贵，事实上，这个小区正在市里面有名的机关大院，很多老一辈的官方人员都住在这儿。 苏杰五年前过世的外公，曾经就是其中的一员。 两人跟着王卓凡走进外婆家，外公去世后，外婆就一个人独居在这里，家里的晚辈轮流过来照顾一段时间。 苏杰的母亲多年在国外，加上当初嫁给苏父时和外公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很少往来，连带着苏杰对这里的记忆也很模糊，如果没有王卓凡带路，估计他都找不到门。 一进门。 舅妈一马当先把三人迎进了屋内，俨然一副户主的姿态。 四十多岁的舅妈依然风韵犹存，手上涂着精致的指甲油，头发也新潮的烫了一个波浪卷，涂着口红，画着淡妆，举手投足颇有一种贵妇的气质。 “怎么这么慢，你那车从汽车站开过来，十分钟不就够了吗？” “苏杰和苏梦茹的大巴车晚点了，我在汽车站等了好久。” “不说了，赶紧进来吧，外婆刚刚醒了，你们过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舅妈从始至终都没有拿正眼看苏杰、苏梦茹两人一眼，兀自和自己儿子交流了两句，就把三人带进了里面的卧室。 卧室里，此时挤满了王家人，舅舅坐在最靠近外婆的床头，攥着外婆的手，其余的亲戚则都围在周围，表情……很复杂。 担忧、伤感、落寞…… 但同时又有期待、嫉妒、忐忑。 尤其当苏杰和苏梦茹出现时，几个坐在最边上的亲戚，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怎么连两个外姓人都要回来抢遗产……” 大舅深沉的国字脸转过来，看了刚回来的三人一眼。 王卓凡立刻站直了身子，显得有些畏惧。 苏梦茹也有点胆怯，躲到了苏杰的身后。 只有苏杰毫无表情的看着他，甚至无视他，越过他，看向了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的外婆，澄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关切。 其实几年前他和苏梦茹一样，对于这位严厉的长辈也十分恐惧，但进入医院后，连死人都看过了，苏杰反而觉得活生生的大舅也没那么恐怖了。 “卓凡，过来和你外婆说两句话。”大舅沉声道。 “好。” 王卓凡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接过外婆冰凉的手，咽了咽唾沫，轻声唤道：“外婆……” 面容枯槁，白发苍苍的外婆努力睁开眼睛，声音虚弱道：“你，你是谁？” 王卓凡尴尬的笑道：“我是你大孙子啊。” 外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突然间似乎受到了惊吓，用力的抽回了手：“我不认识你，你走，你走！” “外，外婆，别闹。”王卓凡尴尬的笑道，身后几个坐在角落的亲戚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窃笑起来。 大舅这时候皱眉道：“算了，外婆病重了，脑子有点不清楚了，你去帮外婆把药拿过来吧。” “好好好。”王卓凡如获大赦，赶紧走出了房间。 而就在此时，外婆突然看见了站在门口，丝毫不起眼的苏杰，浑浊的眼睛里蓦然冒出一缕精光：“小苏杰？” 苏杰一愣。 周围的亲戚们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舅和舅妈更是脸色一黑。 老母亲脑子真是糊涂了，亲大孙子不认识，竟然认识一个外姓人？！ “苏杰，你过来。”大舅虽然心里不爽，但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不能明着违背母亲的意愿。 苏杰走过去，坐在王卓凡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屁股刚一坐实，外婆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冰凉、骨质嶙峋的手，苏杰双手把它握在手心里，希望分一点温暖给它。 “外婆，你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苏杰看着面前已经病入膏肓的外婆，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记忆中的外婆还是白白净净，有些富态的样子。 那时候外公对苏母态度恶劣，每次苏目回来探亲，最终总是闹得不欢而散。 只有外婆会偷偷抓一把糖果、零食塞给自己，让两小只过过嘴瘾。 外婆抿了抿没牙的嘴巴，一贯的报喜不报忧道：“好得很，好得很。” 旁边的舅妈却看不下去了，说道：“妈，你大便都半个月没解了，这还叫好得很吗？” “人吃五谷杂粮，不解大便还怎么了得，幸好卓凡是个医生，给你拿了点药，不然你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哦。” 说着话呢，王卓凡刚好拿着药走了进来，苏杰看了一眼，不是什么新奇的药，就是医院治疗便秘最常用的乳果糖，甜丝丝的胶状物，几十块钱一盒。 王卓凡撕开了一根乳果糖，笑道：“奶奶吃药了，吃完就能解出来了。” “不，我不吃，我不要吃这个。” “奶奶听话，不吃饭没有大便，你肚子都硬了。”王卓凡拿出了一些医生的强势，把乳果糖递到了老人家的嘴边。 “不，我不要！”可老人家却犟得很，没牙的嘴紧紧抿着，头一偏，看也不看近在眼前的利泻药。 王卓凡再一次听到了周围亲戚的窃笑声，脸上有些烧红，但作为晚辈，他肯定没办法和身后的长辈们发火，这时候他才发现苏杰坐在了自己刚刚的位置上，亲昵的抓着奶奶的手…… 一时间，妒火中烧。 “对了，苏杰你不也在医院吗，你有没有办法？”王卓凡收起了乳果糖，看向苏杰问道。 苏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小心翼翼掀开了外婆被单的衣角，把手伸进去轻轻按摩。 顺时针，沿着结肠走向，稍稍用力。 苏杰的大手温暖而有力，推动着结肠内容物缓缓移动，外婆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舒适的表情。 思考了半晌，苏杰这才开口说道：“外婆这是气虚阳不足，气虚大肠传导无力，阳不足则阴寒内结，所以大便表现为大便无力，大便艰涩难出……” “我给奶奶开一副中药方子，益气健脾，温中散寒，说不定能起点作用。” 刚刚还一脸抗拒乳果糖的老人家，听到中医方子，脸上的褶子立刻舒展开了，好像一朵菊花绽开一样：“好好好，这个方子开得好啊。” 51、有点脏的一剂猛药 “你还会中医？”王卓凡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苏杰会扯出一连串中医的说法。 苏杰从旁边的书桌上抽出一张纸，边写边说：“学校有中医学院，我去旁听了一个学期的课。” 大舅妈挑刺道：“一个学期能学到什么，这方子能用吗，别没毛病吃出毛病来了。” 苏杰写完后把方子直接递给了大舅，说道：“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治疗便秘的方子，大舅你要是觉得不保险，可以去中医堂找老医生审审，或者直接让老中医给外婆另开一副。” “方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人家愿意接受什么样的治疗方式，西医的模式她不喜欢，何尝不试试中医呢？” “反正不管用什么法子，让老人家舒舒服服的，不就可以了吗？” 这时候周围的亲戚突然想起了什么，交头接耳道：“当年老爷子不就是在医院开完刀，回来就不行了吗？” “老人家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信佛，信中医的，我之前来照顾她，她还天天在家用艾草自己热熏呢。” 另一个亲戚忍不住点头道：“怪不得卓凡天天带药回来，老人家都不愿意沾呢，我还以为她不喜欢卓凡，原来是不喜欢西药啊。” “也不一定哦，说不定都不喜欢。” “……” 大舅看着送到面前的药方子，最终还是接了过来，然后问道：“你现在在东南医院实习，能留在那儿吗？” 苏杰回答：“每年只有很少的留院名额，我才刚刚开始实习，还不好说。” “嗯，东南医院是个好医院，你比你表哥强多了，也更像个医生。在医院好好实习，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我怎么说也是你大舅。” “知道了，大舅。”苏杰点点头，顺道拉了一下苏梦茹，后者也乖巧的点点头，叫了一声大舅。 舅妈明显感觉到风向有些不对，赶紧打岔道：“妈你眼皮都在打架了，赶紧睡一会吧，咱们也别在房间里挤着了，都出去吧。” 亲戚们闻言都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苏杰和苏梦茹在床边和外婆多说了几句话，见外婆精神确实不好，就把被子重新给外婆拾掇好，妥帖的掖在身下，然后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一群人到了客厅里。 大家都找好位置坐下，苏杰和苏梦茹则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舅妈这时候深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妈她时间恐怕不多了，虽然这个时候说乡下房子不好，但就让我来当这个恶人吧，趁着老人还在世，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之后大家为了几套老房子争起来。” 亲戚们的表情立刻按捺不住地激动起来。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几套老房子的问题，近几年国家大力征收，老房子恰好就在这批征收范围内。 随随便便分到一套，都是小百万的收入！ 苏杰和苏梦茹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趣，于是便走到大舅身边，小声说道：“大舅，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大舅妈在一旁装作没听到，耳朵却高高的竖了起来。 大舅则沉声道：“你们不能走，你们母亲现在来不了，你们就是代表，老家的房子你们也有份，这是老人家的意思。” 大舅妈忍不住不忿道：“农村的规矩，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妈她现在病成这样，人都不清楚了，说的话怎么能算数。” 大舅可不管那么多，面色一沉，说道：“我妈还活着！” 大舅妈也急了：“这么多年我照顾你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是图那几个破房子……我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你，你竟然凶我？！” 大舅顿时语气一软：“我哪里有凶你……” 舅妈不依不饶：“你有你就有！” 大舅忍不住皱眉道：“这么多亲戚都在呢。” 舅妈：“就你知道丢人，我就不要脸是吧。” 大舅：“……” 苏杰和苏梦茹听着两人的争吵，觉得既好笑又无语，苏杰直接说道：“大舅，你们商量吧，到时候有方案了和我们说一声就行了，我妈估计也是这个意思。” 眼看大舅又要说话，苏杰赶紧转头对舅妈说道：“舅妈，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妈一直在国外，都没有机会尽孝，这么多年都是你在支撑这个家。” 舅妈表情有些不自然，不太自信道：“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辛苦，这么多年都是大家一起在照顾上人的……” 苏杰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所以接下来可能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舅妈疑惑道：“什么事情？” 苏杰看了一眼外婆的房间，说道：“外婆她大便难解，用中医的说法是气虚阳不足。” “再通俗一点，就是外婆常年卧床，缺乏运动，肠蠕动能力弱，加上大便干结，所以才导致的大便难解。” “中药的作用起效缓慢，但我刚刚听外婆都已经快半个月没解大便了，干等中药起效肯定不行，还是得下一剂猛药，短时间内把毒素排出来！” 舅妈听得入神，用力点了点头：“你说的还蛮在理的，那剂猛药是什么，包在我身上了！” 此时正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何况舅妈刚刚才夸下海口，把这么多年照顾妈的功劳全揽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此时再不表现表现，等会亲戚们估计就要抓着这个漏洞群起而攻之了。 苏杰想了想，然后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就是有点脏，不过我想舅妈你肯定不会嫌弃的。” “有点脏？”舅妈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温的肥皂水灌肠，舅妈可以去药店买专门的灌肠器，第一次灌肠最好多铺几张垫子，外婆她半个月没有解大便，第一次灌肠‘收获’应该不小。”苏杰温馨提示道。 舅妈：“？？！” 风姿卓越的舅妈震惊的看着苏杰，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 让我给老婆子灌肠？！ 你有没有搞错？！ 卓凡小时候尿布都是他爸换的，你竟然让我给老婆子灌肠？！ 舅妈想要改口，可周围亲戚们虎视眈眈的目光又让她清楚的明白，如果自己现在拒绝了这件事，那么接下来分遗产时，自己将失去所有的主动权。 一个连给妈灌肠都不愿意的女儿，凭什么分得那么多的遗产？ 甚至换种说法，从现在开始，能给妈灌肠的人，才有资格得到更多的遗产…… 这笔遗产从此时此刻开始。 多了一丝屎香味。 52、无力感…… 从外婆家离开，苏杰很识趣的没有麻烦表哥，自己叫了辆计程车，带着苏梦茹去往了何叔的私人血透室。 计程车最终停靠在城郊的一条小道上，苏杰甚至都能看到不远处的农田，空气里有一股牛粪的芳香。 就连见多识广的计程车司机也活久见的感叹道：“我靠，把医院开在这里，真的能有病人吗？小兄弟我拉你这一趟亏死了，这里这么荒，回去肯定没客人。” 苏杰多塞了十块钱给司机，带着苏梦茹向医院走去。 城郊小道两旁规划了不少商铺、饭店、五金店，但唯独就是何叔这一家私人血透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别人都是人间烟火，何叔这是悲欢离合。 两层小楼，装修简单，入门处左手边挂着招牌——嘉欣私人血透室。 嘉欣，是何叔小公主的名字。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来何叔的私人血透室。 苏梦茹此时有点担忧：“我们这么不请自来，何叔会不会不高兴，我感觉……何叔挺不喜欢自己这家私人血透室的。” 当年何叔的私人血透室刚刚成立，两人其实就想来看看，可一向好说话的何叔却严词拒绝了两人，言语间透露出羞愧，似乎这家私人血透室是一件很拿不出手的东西。 苏杰点点头：“何叔当初在公立三甲医院当了那么多年的医生，突然人生剧变，辞去了编制，开了一家以盈利为目的的私立血透室，何叔一开始恐怕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改变。” “医生也是有鄙视链的，公立医院的医生往往都瞧不上私立医院，即便你是私立医院的院长，王表哥不就是个例子吗？” “不过现在都过去一年了，何叔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人。” “就像是中医西医一样，公立医院、私立医院都只是手段，只要有心，都能帮助到病人，何叔在私立医院照样可以是一名好医生，好院长。” 苏梦茹顿时疑虑打消，认真道：“肯定的，何叔是最棒的！” 两人于是走进血透室，和外立面简约的装修一样，内部的环境也十分的普通，空空荡荡的大厅里，放着十几台血透机，旁边则配着一张床，此时差不多就七八个人正躺在床上治疗，护士正围在一起嗑瓜子聊天。 看到有人进来，有名护士喊道：“哎，你两干什么的？” 苏杰说：“我们来找何叔的，我姓苏。” 那护士立刻一指二楼：“哦哦哦，我听何院长说过你们，你们直接去二楼吧，何院长在办公室里。” 苏杰带着苏梦茹穿过十几台血透机，向着楼梯走去。 苏梦茹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躺在床上的透析患者，怎么看怎么新奇。 苏杰于是解释道：“CDK五期，也就是尿毒症患者，就需要透析治疗来代替肾脏功能，清除体内的水分和毒素。” “血液通过血管通路被机器抽出，然后经过特质的管路，在人工肾滤器里进行物质交换，净化之后的血液再重新回到病人的体内，这就完成了一次治疗。” 苏梦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提问道：“那他们每天都要来治疗吗，躺着就可以了？我怎么感觉他们不是来治疗的，就是过来睡觉的，还有人用懒人支架挂着手机，躺那里看电视剧呢。” “我们国内透析患者治疗基本上都是一周三次，一次四个小时，躺着就行了，不过也没你看到的那么轻松，四个小时内全身的血液至少要置换四次，体力消耗不亚于一场马拉松。” “睡着跑马拉松……好奇怪的体验。”苏梦茹难以想象道。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便来到了二楼办公室门口。 离着办公室还有五六步院，苏杰便听到半掩的门后传来的一声声叹息声。 兄妹两对视一眼，默契的放轻脚步，竖起耳朵。 “……何院长，不说了，东西你务必要留下，不然我真的太难为情了。” “老吴你别这样，我明白你的……哎，你家里人也是对你负责，能去公立医院透析当然是最好了，配套的医疗服务肯定是我这边拍马也赶不上的。” “别这么说啊何院长，你越说我心里越难过了，东西你一定要收下，都是些不值钱的特产，是我的一片心意！” “好吧，这些药你带走吧，都是你之前没用完的，去公立医院那边冲库，也能用上一段时间。” “何院长，你这……我哪有这么多药。” 几秒种后，一个面色晦暗的中年人拎着一大塑料袋的药走出了办公室，边走边无奈的摇头叹气，满脸的挫败。 苏杰和苏梦茹侧身让过这人，眼神交换了一下，然后直接走进了何叔的办公室内。 “何叔！我们来看你了！”苏梦茹丝毫没有压抑住内心的欣喜，笑着就扑到了何叔的怀里。 何叔原本还有点丧气，看到突然回来的苏家兄妹，立刻一脸惊喜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苏杰笑着道：“好久没回来了，临时想回来看看。” 苏梦茹则嘟着嘴说道：“何叔你头上的白头发又变多了，这样下去你真要去染头发了！” 何叔今年不到五十，但这几年间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双鬓早已经花白，这次几个月没见，头顶上竟然也多了不少的白发。 中年人的面孔，配上雪白的双鬓，何叔多少有点香港影星的气质。 苏杰忍不住联想到经营的困境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严峻。 这家血透室可不仅仅影响到何叔的生活，远在国外治疗的小公主还得依靠血透室每个月的流水，一旦血透室倒闭，小公主的治疗就得被迫中止…… 想到这儿，苏杰忍不住问道：“何叔，我刚刚看大厅里有一半的床位都空着，现在血透室病人这么少了吗？” 何叔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几分，但随即又挥挥手，轻描淡写道：“能有一半算好的了，我这家血透室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才八成的占床比。”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这家小私立血透室可和你的东南医院血液净化中心没法比。” 苏杰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也只是在东南医院实习……” 何叔显然不太愿意和苏家兄妹两聊血透室经营方面的事情，话说回来，苏杰也发现了，即便知道了血透室现在经营困难，自己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和何叔比起来，自己就是个小屁孩，连有十几年公立三甲临床经验的何叔都没办法经营好的血透室，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何叔头上的白发，想着远在国外等待着下一步治疗的小公主，苏杰内心一瞬间感觉到十分的低落。 明明接受了何叔这么多年的照顾，可当何叔最困难的时候，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无力感。 深深的无力感…… 都说男人最可悲的就是在无能为力的年龄，遇上了想要照顾一生的人。 这句话多数是用在男女感情上。 但苏杰觉得这样定义的话就太狭隘了，何叔同样是自己想要照顾一辈子的人！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来，何叔就像自己最亲近的长辈一样，陪伴着苏家两小只慢慢长大。 也正是他的言传身教，才有苏家两小只光明的未来。 可现在何叔自己却陷入了生活的泥沼，无力挣扎。 自己想帮，却不知道怎么帮。 想改变现状，却无能为力。 苏杰有点烦躁！ 而就在此时，一名护士突然推开门喊道：“何院长你赶紧过来看看，顾家舵的导管好像有问题，血回不进去了！” “什么？！”何德善闻言赶紧跟着护士向一楼大厅冲去。 苏杰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看着一向慢性子的何叔表现出和江武医生一样的急躁时，他至少明白了一点…… 病人应该出问题了。 “走，我们也去看看。”苏杰带着苏梦茹跟上了何叔的脚步。 53、凝血 一楼大厅内。 一群护士正围在一张病床前。 血透机尖锐的报警声不断响起，虽然旁边的护士一直按着消音键，可问题没有解决，血透机还是格尽职守的每隔一分钟都会重新开始警报。 刚刚还睡倒一半的血透病人们纷纷都醒了过来，探头紧张关注着这张病床上的实时动态。 何叔此时已经站在了床旁，正在和当班的护士沟通。 “怎么回事？导管怎么好端端就堵了？” 说话间，何叔已经戴上了手套，调试起位于病人左侧股静脉处的临时导管。 20l注射器连接到导管动脉段，用力抽吸……根本抽不动！ 换到静脉端，用力抽吸……同样纹丝不动。 再抽吸盐水试试能不能推动……绝望的是，这根导管就像是被浇筑了水泥一样，抽不动，推也完全推不动，何况何叔也不敢用全力推动，万一导管里有血栓，推进血液循环里，流到哪里就会导致哪里栓塞。 肺栓塞、脑栓塞、心脏栓塞……每一种都是会致死的！ 护士这时候紧张的回答道：“今天给顾家舵上机时导管功能就不好，我调试了很久终于勉强上机了，可是机器一直还是在报警，最后泵彻底走不动了，断开连接，试抽了一下导管，才发现导管完全堵死了……” “导管功能不好，一开始就不该给他上机！”好脾气的何叔此时也忍不住责骂一声道。 苏杰在一旁听着两人的沟通，看着何叔忙的焦头烂额，眉头忍不住也渐渐皱了起来，苏梦茹则还是没明白发生什么，于是小声问道：“哥，怎么回事，导管堵住了是什么意思？” 苏杰于是解释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透析治疗的过程就是血透机通过血管通路将病人的血液拉出来净化，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病人身上的血管通路了。” “血管通路，对于透析病人来说，就是生命线。” “这个病人用的是股静脉临时置管，但现在管子里面可能因为血栓、打折等原因堵住了，血抽不出来，也推不进去，治疗就没法做了。” 苏梦茹点点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血透机，机器上此时还挂着透析管路，里面充满了暗红色的血液。 “管子堵住了，那这些血怎么办？” 苏杰无奈道：“没有血管通路，血液短时间内回输不回去，等会儿就会凝固，到时候只能丢弃了。” “啊？这么多血直接丢了吗？”苏梦茹惊讶道。 苏杰默默点头：“确实很可惜，管路里的血液至少得有300l，尿毒症患者本来就身体虚弱，再加上肾表面促红细胞生成素减少，血液中的红细胞还比正常值低，抛弃这么多的血……对他们的身体损伤很大。” 苏梦茹不懂这些，因为血透和她无瓜，不涉及到切身利益。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七八名病人，对于这些可就太了解了！ 眼看着何院长都有些手足无措，管路里的血液随时都会凝固，几个病人也忍不住开始互相嘀咕起来： “果然私人医院还是靠不住，老朱，你上次去市医院血透室排队，可排上号了？” “没呢，公立医院血透室都爆满，里面全是关系户，我都排了半个多月了，根本没消息。” 这时候旁边有人问道：“你两私下去联系公立医院血透室了？咱们都是何院长第一批拉过来的，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好，何院长这段时间也挺难的。” “你没搞错吧，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做人情啊，老吴比我们来的还早，还不是被他家里人送去公立医院透析了，这几年私立血透室出事还少吗，你不怕，我怕！” “被你这么说的，我也好心慌，老朱你有没有市医院血透室的联系方式，我也去咨询一下。” “你换家医院吧，市医院我排队都排不上，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 病人们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苏杰听得很清楚，心里则忍不住的担忧起来。 何叔的血透室现在本来就没有多少病人，大部分都是血透室刚刚成立时，何叔东奔西走拉过来的。 而现在私人血透室风评不好，新病人都不愿意来，要是这个时候老病人再大量流失……何叔的血透室就真的要倒闭了。 而就在此时，焦头烂额的何德善叹了口气，对着旁边的护士说道：“这个导管彻底堵死了，准备溶栓吧。” “溶栓？” 护士一愣，小声问道：“那何院长，这么多血……” 何德善看着一管子暗红色的血，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不忍，转头对病人说道：“顾家舵，你管子不行了，我们要给你溶栓，溶栓至少二十分钟，你这体外的血……估计要不了了。” 名叫顾家舵的病人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苏杰一看就知道他的血色素肯定低，平时说不定还需要输血来维持。 人们总是对富余的东西表现得极为大度，而越缺少则越吝啬。 这种本来就缺血的病人，遇到眼下的情况，就显得更无法接受了。 “那怎么行，我这周本来都应该输血的，血库申请不到，我都少了很多血了，你现在还要把我的血丢掉？” 何德善自知理亏，只能努力解释道：“导管堵住了，没有血管通路，血一时半会儿也输不回去，体外没有抗凝，血很快就会凝固的。” 顾家舵脑子倒也灵光，急忙说道：“这边堵住了，你直接穿另一边啊，穿快点，趁血没凝住不就行了吗？” 何德善苦笑道：“你本身就有血管畸形，这侧股静脉临时导管还是我借了一台B超机，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给你穿上的，临时再穿一根，哪有那么快呢？” “那我不管！我来你们血透室治疗，治疗没给我做好，直接要把我的血丢了，你们这算是什么医院，私立医院就这么不把病人的命当命吗？” “顾家舵，你不能这么说，导管突然堵住，这谁也想不到，我们也不是故意想浪费你的血的！”何德善皱眉道。 “我不管！你们私立医院赚黑心钱，今天你们不把我血输回来，这事就没完！”顾家舵在病床上大喊大叫道，拍的床铺砰砰作响。 “你！！”何德善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在这时，苏杰突然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对何德善说道：“何叔，我来给病人穿另一侧的导管吧，东南医院有一种盲穿的技巧，不用B超机也可以处理血管畸形的病人。” “你不是才刚刚实习吗，就已经开始给病人穿刺深静脉了？”何德善难以置信道。 苏杰对于这种质疑早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了，泰然自若的点点头：“嗯，我现在在东南医院急诊科实习，我的带教老师对我蛮看重的，手把手教我穿刺了很多病人的股静脉，技术上已经算出师了。” 何德善还想追问详情，苏杰却不敢再给他机会，何叔不比江武，再问下去，迟早会露出马脚。 “何叔，赶紧给我拿穿刺包吧，血还在体外呢，随时都会凝住！” 何德善看了一眼管路里暗红色的血液，此时血泵开到100的转速，血液还能顺利运转起来，可按照他的经验，只要再过去一刻钟……不，甚至更短的时间，管子里的血便会开始凝固，到时候即便导管穿好，也来不及了。 认真思考了两三秒，何德善虽然仍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苏杰。 “护士，去把穿刺包拿过来，还有无菌手套，无菌帽，白大褂！” “快！” 54、东南速度 情况紧急，护士不敢怠慢，东西很快就就摆到了苏杰的面前。 脱下身上的外套丢给苏梦茹，苏杰稍稍用力将白大褂向后一甩，顺势套上。 无菌帽、口罩、手套快速武装。 不管情况多严峻，无菌准则就像是刻在医生骨子里的烙印，不容忽视！ 而就在换装备的间隙，苏杰同时唤醒了脑海中的系统： “系统，兑换商城商品，再帮我激活。” 【积分扣除150点】 【中心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已兑换】 【技能点扣除1】 【中心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已激活】 一瞬间，磅礴的知识灌入到了苏杰的脑海中。 记忆中，胡伟医生在抢救室内穿刺导管的画面，好像倒带一样在眼前重演，只不过这一次苏杰不再有任何的困惑，对方的每一个动作自己都能够理解，并且给出评价。 而图书馆里曾经翻阅的资料，也同样快速在眼前闪过，晦涩难懂的文字顿时变得平易近人。 苏杰口中的‘东南医院特有的盲技术’当然不存在，即便有这么高深的技术，江武医生也不会教给他一个实习生。 但他是挂哔，他有系统。 150点积分和一点技能点虽然让他肉疼，但如果是为了何叔的话，这一点点代价根本算不了什么。 而系统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过。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苏杰便从【中心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学徒，成功晋升成了熟练工。 曾经耗费心血研究的深静脉穿刺心得，在这一刻也完全的融会贯通，并且迸发出了全新的心得体会。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朝顿悟，曾经辛苦的积累瞬间就开花结果了一样。 “你准备穿刺，我来消毒、铺巾，速度要快！”何德善此时也换上了无菌套装，站在病人身侧，开始给苏杰打下手。 “好！”苏杰答应道。 身后血透机的报警声每间隔一分钟就会响一次，虽然每次响起都会被站在旁边的护士消音，但这种颇有节奏感的报警声还是给了人很大的心理压力。 每响起一次，就意味着过去了一分钟。 苏杰如果没有记错，从何叔调试导管到现在，机器已经响了十三次，十三分钟…… 血泵仍然以100l/的速度在匀速转动，三百毫升左右的暗红色鲜血在管路中顺畅的流动着。 苏杰明白，这完全是抗凝剂在发挥作用，透析治疗前，为了防止凝血，护士都会给病人使用小剂量的抗凝剂，让病人的血液在治疗过程中处于比较理想的抗凝状态。 但小剂量的药物作用毕竟有限，体外血液循环终究还是会凝住的，抗凝剂只是将这个时间向后推移了。 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十分钟？一刻钟？还是更宽裕一点，二十分钟？ 一旦体外血液凝固，导管就算穿刺成功，回输血液的最终目的也不可能实现了……这必然会产生纠纷，而对于本就经营艰难的血透室，这很有可能就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苏杰控制自己不再去想这些问题，想得越多，反而越有压力。 江武医生就曾经对他说过，医生治病救人，只能求个问心无愧，对的起病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是极限了。 想再进一步，那就不是医生能干的事情，得去求菩萨来才行。 所以不管遇到多困难的情况，不要怕，不要慌，尽全力去做，就够了。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失败，可万一因为你的慌张、犹豫而错失良机，本该可以挽救的病人却被你亲手葬送，那种良心上煎熬，才是最痛苦的！ 所有的想法全在电光火石间产生，又在电光火石间消散，当苏杰准备好穿刺用物时，他已经抛下了所有的包袱，眼神澄澈的看向已经消毒好的腹股沟处。 “何叔，这个病人血管畸形，具体是什么情况？”苏杰问道。 与此同时，食指和中指涂满碘伏，用力下压腹股沟处，开始触摸股动脉搏动。 “股静脉狭窄，而且弯曲，双侧都有这样的情况，左侧导管当初还是我借了一台B超机，在B超下定位才穿刺成功的。”何叔说道。 苏杰点点头，手指已经摸到了股动脉的搏动处，中指按住波动最明显处，食指微微向内侧偏移……两指之间，就是股静脉的大致位置。 两者距离非常接近，只能靠医生的经验和判断力去避免误穿。 利多卡因浸润麻醉。 再从无菌台上拿起一个穿刺针，针头对准两指间的缝隙刺入皮肤，同时注射器带上负压，只要穿刺进入血管，落空感以及注射器抽吸出的血液就会提醒苏杰，让他立刻停止再继续深入。 一点一点的试探，针头一丝一毫的深入。 这是苏杰第一次在真人身上穿刺股静脉，而且还是个畸形血管，所以动作十分谨慎、小心。 身旁血透机的警报声又响起了六次。 病人也因为疼痛不适开始抱怨。 其他的病人则伸长了脖子，注视着病友珍贵的血液，最终是否能重新回到体内。 而就在此时。 咻—— 一抹红色突然充盈了注射器内。 站在苏杰身旁的何德善立刻脸色大喜：“好快！这么快就穿刺进入血管了？东南医院的盲穿技术真有这么厉害？！” 苏杰面无表情，手上动作则立刻刹住，将针头稳稳停在股静脉血管内。 紧接着。 扩皮。 穿入导丝。 顺入导管。 系统传输到大脑的讯息十分详细，再加上苏杰之前反复琢磨过这项技术，在大脑中不知道模拟过多少次。 因此此时操作起来，行云流水，毫无顿涩。 在血透机响起第十四声时，苏杰就完成了导管的放置。 导管放置成功后，苏杰也没有松懈，这次他认真反复试抽了导管，两侧导管功能都十分的顺畅，抽吸丝毫没有压力。 直到这时，苏杰才喊道：“护士，赶紧接上机器。” 护士们早就严阵以待，看到导管功能良好，动静脉的接头立刻就递了过来，接到了血管通路上。 红色端引出血液。 蓝色端送入血液。 血液循环再一次进入病人的体内，有了体内抗凝机制的帮助，血液凝住的风险算是大大降低了。 “成了！”苏杰短促的欢呼一声。 何德善看着暗红色的血液泊泊又流入了病人体内，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 倒是病人看着珍贵的血液重新回输到身体内，开心的笑了出来，说道：“何院长，哪有你说的这么困难，这个年轻医生动作不挺快的嘛？” “你前戏真是太多了，就喜欢吓唬人是吧！” “好吧，我承认我被你吓到了，哈哈哈。” 何德善动了动嘴唇，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明明是畸形血管，可苏杰为什么能穿刺的如此顺畅？ 要知道自己当初可是吭哧吭哧借了一台B超机，然后又摸索了半个多小时才穿刺成功的，苏杰他……用了可有十分钟？ 难道这就是……东南速度？ 一辈子都呆在小城镇的土著医生何德善，人生少有的见识到了一次来自省会龙头三甲医院的火力输出。 真猛啊。 55、何叔要去霸都 【叮，完成一例股静脉临时导管置管术】 【奖励：完美级指压止血术】 【300点积分】 【特殊道具：许愿卡】 此时并不适合查看奖励，苏杰只是匆匆瞄了一眼，便把注意力继续放回了病人身上。 血液回输到病人体内，纠纷被掐灭在了摇篮里。 病人们见状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尿毒症属于慢性疾病，一旦确诊，除非换肾，否则透析治疗势必将成为病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群病人最短也在嘉欣血透室呆了半年，互相之间都算认识，他们当然不希望病友珍贵的血液被浪费。 而且这也会让他们十分的没有安全感，唇亡齿寒，谁知道下一个出意外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靠近苏杰床位上的病人突然问道：“医生，你是哪个血透室的？你那边还有空位吗？” 苏杰从未在嘉欣血透室露面，但又有一手这么厉害的深静脉置管技术，病人们于是都猜测他是别的私人血透室的医生，来找何院长的。 病人们的想法很单纯，公立医院挤不进去，认准一个技术好的私立血透室医生，也不赖嘛！ 苏杰淡淡回答道：“我不是私人血透室的医生，我现在在东南医院，回来看何叔的。” “东南医院？是省会那边的那家大医院吗？” 苏杰微微点头，借着洗手的由头没再和病人继续聊下去。 他不愿意多说，毕竟自己一没证、二没资质，虽然临床只看结果，但万一有人真跑去东南医院把这件事一说，多少也是个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言多必失。 病人却完全理解错了，看着这位年轻医生淡淡的说了一句来自东南，然后便转身去洗手……他只觉得这医生也太酷了吧！ 这就是大医院医生的底气吗？ 果然只有半桶水才会瞎晃悠，像这种水多的都快要漫出来的高人，从来都是人狠话不多的…… “何院长竟然还认识东南医院的医生，人脉怪广的。”他忍不住说道。 隔壁床的病人立刻搭腔道：“那可不是吗？你恐怕不知道，何院长以前在市医院当了十几年的医生，后来家里好像出了点事，才出来自己单干的。” “市医院的医生？市医院可是三甲医院呢，何院长放着金饭碗不吃，跑出来干这个？” “你管这么多干嘛，何院长要是不开这家血透室，你去哪儿透析去？公立医院挤不进去，其他的私立血透室又乌烟瘴气的，你到时候就躺在家里等死吧。” “我靠，你才躺家里等死，能不能说点人话？” “你两别急眼，李哥他话糙理不糙啊，说句实在话，咱们血透室算好的了，何院长挺负责的，上次老顾导管不好穿，他还特地借了一台B超机，折腾了半天才弄好，这次又找了位东南医院的医生来帮忙……你看看外面的血透室，谁管你死活。” “确实，确实。” 病人能有什么坏心思，他们只是想找个安心透析的地方而已。 私人医院虽然近几年风评很差，但大家都是嘉欣血透室的老病人，日久见人心，何院长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 有一说一，嘉欣血透室，和外面的那些妖艳贱货到底还是不一样。 公立医院当然更好，但公立医院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挤进去的。 病人们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么一考量下来，大家都觉得嘉欣血透室其实真挺好的，何院长人不错，加上他又有公立医院的人脉关系。 要设备可以借，要医生可以请。 得，还要啥自行车呢？ 一颗定心丸吃下去，病人们不再去谈论离开嘉欣血透室的话题，躺在床上安心透析。 …… 处理完病人，何德善带着苏家兄妹两回到了二楼的办公室。 关上门，何德善就忍不住问道：“你刚刚是怎么穿刺成功的？东南医院的盲穿技巧到底是什么，怎么会那么快？” 苏杰哪里敢和何叔详细聊这些，江武和自己认识尚浅，而且就他那颓丧的性子，随便拿块硅胶就能糊弄掉了，可何叔对自己知根知底，另外还特别较真…… 稍微思考了一下，苏杰说道：“主要还是看手感，今天手感很好，碰巧就一下子穿进去了。” “运气好？碰巧？” 何德善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骂道：“和你何叔还藏拙？” “没有，我哪敢……”苏杰示弱道。 何德善虽然不相信苏杰是碰运气穿刺成功的，可看到苏杰并不是很愿意去说这件事，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了。 和江武天性懒散不一样，何德善完全是体贴苏杰，觉得既然苏杰不愿意多说，那自己就不该继续问了。 到了何叔这个年龄，自然就知道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也许并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但就是不好说出口。 对方不愿意说，自己领会到了这层意思，那最尊重对方的做法，就是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跳过这个话题，苏梦茹突然问道：“何叔，嘉欣现在在国外怎么样了？” 说起小公主，何德善眼睛顿时一亮，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一丝微笑：“嘉欣现在挺好的，那家医院不愧是全球顶尖的骨肿瘤专科医院，最新的检查结果很乐观，手术已经提上日程了。” “那真是太好了！”苏梦茹欢呼一声。 苏杰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转念又想到嘉欣血透室此时遭遇的困局，忍不住担忧道：“何叔，嘉欣在国外的手术费用应该不少吧，血透室现在经营状况，能够负担吗？” 何德善倒是很乐观，说道：“费用是不低，国外治疗费用向来都是天价，而且嘉欣还没有国外的医疗保险，所有的费用都要自费。” “不过现在嘉欣血透室的情况其实还好，在私人血透室里，经营状况算好地了。” “而且……” 说到这里，何德善突然卖了个关子，突然停住了口。 苏梦茹是个急性子，顿时忍不住开始撒娇：“何叔你别话说一半啊，这，这就像一口肉包子没吃到肉馅，好难受啊！” 苏杰直接一个大白眼送给了傻妹妹，这都什么比喻啊，语文老师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喂！ 何德善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 其实他这段时间压力挺大的，头顶上的白发可以证明这一点，可一看到苏家兄妹两，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就拨开云雾见青天，都能卖关子开起玩笑来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去霸都和你们兄妹两做伴了。” 何德善笑盈盈的说道。 “真的吗？”苏家兄妹两齐齐惊喜道。 （这段时间剧情节奏有点问题，不好意思，今天后面还有一更，） 56、大扫除 “嗯，快了，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知道会不会去了。”何德善笑着说道。 “啊？还没确定吗？” 苏梦茹有些失落，然后又急匆匆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嘉欣血透室要搬到霸都吗？” “怎么可能，这边还有几十个病人呢，我搬走了，他们怎么办？” 何德善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名流医院你们知道吧，他们在霸都的分院准备筹办私人血透室，有认识的朋友想拉我一起去合伙承包下来。” 苏杰闻言微微有些惊讶。 名流医院的大名他当然听过，算是国内私人医院的顶流了，在如今大家普遍都不太认可私人医院的大环境下，它却能独树一帜，深受病人的信任。 霸都的名流分院规模庞大，且仍在不断扩张，或许正是嗅到了如今尿毒症患者不断增多，而公立医院透析资源有严重缺乏，所以才准备筹办私人血透室。 可问题是，这么大一块肥肉，何叔确定能吃到嘴里吗？ 大树血透室，口碑风评这一块儿基本就不用操心了，只要一门心思钻研盈利就行。 这么大好的事情，何叔真的有把握能拿下吗？ 苏杰忍不住多问了一口，可何叔却表现的十分乐观，说合伙人已经去霸都和医院负责人去谈了，过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何叔还要忙，便约了明天一起吃午饭，苏杰带着妹妹叫了辆计程车回到了苏家老宅。 苏家老宅位于主城区边缘的镇子上，两层的小洋房，因为多年无人居住，房门被大铁链锁着。 苏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带着妹妹一起走进房子。 他两每隔几个月都会回来一趟，房子里的卫生倒也还好，两人稍微打扫一下，住一夜问题不大。 苏杰想着闲来无事，又跑到二楼，准备好好收拾一下，把不要的东西全部丢掉，彻底来个大扫除。 拎着大麻袋，哼着歌，苏杰来到二楼的房间里，开始挑挑拣拣。 二楼的房间，是苏杰上大学之前住的，里面积压着不少存货。 高中时买的篮球杂志、游戏王卡牌、作业本……翻翻看看，激起一些回忆，然后全部揉吧揉吧塞进了麻袋里。 还有不少的玩具、小模型、溜溜球……全部都被时间腐蚀了，玩不动了，转不起来了，也全部丢进麻袋里。 打扫卫生是会上瘾的，苏杰本来上二楼只是准备把一个麻袋装满就结束，可翻箱倒柜之后，越收拾越上头，两个麻袋都满了，他还没准备收手。 “咦？怎么还有个相机？” 在柜子的最深处，苏杰竟然发现了一个相机，一看就是非常廉价的那种，手提式，塑料外壳，充电线就缠在相机上面。 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苏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相机是啥来路？ 刚好充电线就缠在上面，苏杰顺手就把电给充上了，自己则准备继续把第三个麻袋装满。 苏梦茹这时候突然在楼下喊道：“哥，你还没收拾好嘛？” 苏杰看了一眼第三个麻袋，此时它也吃了八成饱了，肚子鼓鼓囊囊的，苏杰掂量了一下，心想也差不多了，再重兄妹两也拎不走了。 于是起身揉了揉酸溜溜的肩膀，朝 “行了，上来帮我！” 兄妹两拎着三个大麻袋又跑去镇上的废品回收站，三大麻袋，换了五十多块钱，苏杰还没来及抱怨废物真是不值钱，苏梦茹就直接把钱收进了腰包里。 “就当明天的菜钱了……等会儿我去菜市场买菜，哥你要不要一起来？”苏梦茹问道。 “你现在去菜市场买什么菜，何叔明天中午来吃饭，明早起早去买啊。”苏杰无语道。 苏梦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肉，明早再买点新鲜的时蔬就行了。”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起来，妹妹的自媒体账号今天还没更新呢，说好了今天的主题是家乡美食，看样子现在是等不及了？ “行吧，你自己去买吧，我回去把床铺收拾收拾，被子都好久没晒过了。” “哦，那我去买菜了！” 苏梦茹答应一声，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苏杰转身回家，又是一阵收拾，床单被套全部洗一遍肯定干不了了，不过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直接在楼顶支两个晾衣架，把床褥全部暴晒一下也挺不错。 全部收拾妥当，苏杰拖了把躺椅到楼顶，就这么躺在阳光下，脸上盖了个草帽，感觉着阳光和微风，轻轻嗅着家乡空气中的泥土青草香。 就在这时，苏杰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二楼把已经充满电的相机拿了上来。 不得不说，老东西虽然看起来很廉价，但质量还是杠杠的，这相机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开机了，充满电后居然还挺好用的。 苏杰随手拍了拍楼顶的风景，除了画面模糊到感人，拍摄的手感其实还是不错的。 摆弄相机时，苏杰又有了新发现！ 相册里竟然还有不少的存货！ 刚刚才经历了一波回忆杀的苏杰其实还有些意犹未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新的节目摆在了自己面前。 看看呗！ 点开相册里的视频，画面模糊的苏杰甚至要仔细辨别才能看出拍的到底是什么，不过看着看着，苏杰渐渐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我竟然拍了这么多的视频吗？ 而且似乎没啥主题啊，都是一些随手拍的风景、无意义的人流走动。 但画面还是刺激了苏杰的记忆，让他回忆起了关于这台相机的一些碎片。 似乎……这是当初自己攒了很久的钱，买给苏梦茹当生日礼物的。 翻看着相册里毫无意义的画面，苏杰的回忆渐渐明朗起来。 当时苏梦茹总是生病，一年里有一大半的时间要躺在医院里，最起先还有学校组织的探视，一些关系不错的姐妹也会经常来医院找她玩。 可是慢慢的，医院里就只剩下苏梦茹一个人了。 可以这么说，别的孩子的童年如果是五颜六色的，那苏梦茹的童年就只有蓝白两种颜色……这是医院里最常见的两种颜色。 苏杰每天放学都会来陪妹妹，可当时他就觉得自己上学的时候，妹妹不就很可怜吗？ 一个人呆在病房里，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朋友，也没有娱乐活动。 就连春日的阳光也没办法穿透窗外的大榕树，婆娑的光影撒在窗台，总是让人疑惑今天到底是阳光明媚，还是多云转阴。 于是苏杰便攒了好几个月的零食钱，拿着一沓碎钱硬币，去数码店买了一台当时最便宜的摄像机。 在路上拍，在学校里拍。 拍天空上像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拍江流打在岸边的浪花。 小孩子不存在什么拍摄主题，更没有任何的拍摄技巧，苏杰当时的想法很单纯，只是想把自己眼里的世界送给躺在病榻上的妹妹。 可反而就是这样极简朴素的拍摄风格，看起来反而更有韵味。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自从每天给妹妹拍视频后，她的眼睛里确实多了一丝光彩。 所以…… 苏杰此时突然有点明白。 为什么妹妹对于自媒体拍视频这件事，会这么执着了。 翻到最后一个视频，苏杰果然看到了那个过生日的片段……打火机画质的画面里，小萝卜头一样的苏梦茹看着眼前的生日蛋糕，双手合十，默默地许下了一个愿望，短促有力的吹灭了蜡烛。 苏杰忍不住猜测。 这个愿望，是和拍视频、做自媒体有关吗？ 57、猪脚缝合 苏梦茹揣着卖废品换来的五十来块，高高兴兴的走在老家的青石板路上，两旁的小楼都有飞檐，看起来还挺赏心悦目的。 菜市场就在前方。 苏家兄妹从小就懂得自食其力的道理，和娇生惯养的孩子不一样，对于他们来说买菜做饭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踩在有些滑腻的青石板上，苏梦茹快速辨别方向，很快便找到了自己今天的目标…… “老板，还有猪脚吗？”苏梦茹对着肉铺里正叼着烟，切着肉的老板喊道。 “有，今早刚杀的黑毛猪，你要多少，要的多给你便宜一点。”老板热情的招呼道。 苏梦茹在一堆猪蹄子里寻找今日最佳，最终挑出了一个贼敦实的，一看生前就是五短身材，脂肪腿的那种…… “就这个吧，老板帮我称一下多少钱。” “要不要多买几个，你家几个人吃啊，就一个够吗？” “够了，就三个人吃，尝尝鲜而已，到时候加点黄豆，猪蹄就是借个味。” 肉铺老板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抖了抖手上的烟灰，把猪蹄往电子秤上一丢。 “你这个挑的好，刚好一斤半，收你31。” “老板能帮我剁一下吗？剁小块一点。”苏梦茹问道。 老板没说话，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牌子，上面写着——不满五十，概不处理，谢谢理解。 “要不你再搭点别的东西？”肉铺老板建议道。 苏梦茹顿时心里就有点不乐意了。 这不等于是绑架销售吗？ 我能惯着你！？ 干脆连猪蹄也不要了，苏梦茹摆摆手，说去别地方再看看，老板也不拦着，回去继续抽烟切肉了。 苏梦茹在菜市场里转了一大圈，可兜兜转转把所有肉铺都看了一遍，又不得不承认还是刚刚那家肉铺猪蹄质量最好。 明天何叔要来吃饭，而且今天还有视频任务，算了，就买刚刚那家吧，再耽误下去天都要黑了，五十就五十，反正今天卖废品赚了五十，四舍五入，这肉就算是白送给我的！ 苏梦茹想的挺开的，转身就回到了之前的那家肉铺，肉铺老师显然对于回头客这种情况见的多了，看苏梦茹又折回来了，他忍不住得意道：“怎么样，看了一圈，还是我这家肉最好吧。” 苏梦茹心里膈应，没搭理老板，又挑了几块猪后腿肉，说道：“称一下吧，看够不够五十。” “够了够了，这肯定够了。” 一称，不多不少，刚好56。 老板言而有信，把烟屁股直接丢掉，洗了洗手，然后拿着大砍刀就把猪脚剁成了苏梦茹想要的模样。 拎着猪脚，苏梦茹回到家。 苏杰此时晒得脸蛋红扑扑的，相机早被他收到了二楼的柜子里，看到妹妹回来了，他随口问道：“家里有没有硅胶之类材质的东西？” “硅胶？” 苏梦茹不解：“东西都给你当废品卖完了，就剩下一些日用品了，哥你要硅胶干什么？” 苏杰捏了捏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手痒了，我每天都回去实操室练缝合，今天突然没地方练，挺不习惯的。” 苏梦茹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一溜烟就跑去厨房了。 进了厨房，第一件事不是处理肉，而是架起了三脚架，把相机摆好。 可苏梦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老家厨房的空间太小了，而且里面杂乱的摆放了好多物件，三脚架不太好施展开来，相机架在三脚架上视角就很受限了。 反复研究了一下，苏梦茹索性把三脚架丢到一旁，把摄像机直接摆在了橱柜里，角度刚好可以拍到厨房台子上。 摄像机位调整妥当，苏梦茹突然又感觉厨房里的光线不是太好，想着好不容易回老家拍一集美食节目，很多自媒体就是靠这种类型的视频火起来的，自己这次也不能马虎，必须拍出最好的效果。 于是连装肉的塑料都没来得及解开，转身便回房间去找灯光设备了。 苏梦茹前脚刚刚离开厨房，苏杰后脚就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缝合用的针线。 和苏梦茹有日更自媒体的要求，随时都准备好拍摄器材一样，苏杰也有每日缝合练习的自我要求，缝合针线不离手，可惜唯独忘记了带硅胶，没有对象，总不能自己掀开衣服缝肚皮吧。 何况自己肚子上还只有腹肌，不像杨宇晨可以把双层游泳圈对齐缝上，合二为一。 无奈，找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趁手的缝合道具，苏杰只能来厨房碰碰运气。 刚一进门，苏杰就看到了摆在厨台上，还没来得及的拆开的塑料袋。 妹妹买了什么肉……好奇驱使着苏杰走过去解开了塑料袋，当他看到切成一块一块的猪脚时，眼睛顿时一亮。 这个……好像可以缝啊。 手痒了半天的苏杰，此时眼里的万物基本上就只分成可以缝，以及不能缝两种了。 猪脚，显然是属于可以缝的那种。 肉铺老板按照苏梦茹的要求，把猪脚剁的很小，一块一块就像麻将一样，可越是这样，苏杰就越感觉兴奋。 刀砍伤。 皮肤、肌腱全部断裂。 全层缝合。 真棒啊！ 这样的病人……猪，即便是在东南医院急诊科也很少见！ 苏杰脑海里已经脑补出血肉模糊的场景，病人痛苦的哀嚎声似乎也在耳旁回荡。 捏了捏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炒蚕豆的声音，苏杰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洪荒之力，直接就站在厨台边上，开始一点点的缝合猪蹄。 当然，肌肉和神经苏杰没管，毕竟猪猪估计是用不上这只脚了，自己也就是过过手瘾，没必要缝的那么精细，把皮肤和肌腱缝好就算完活了。 【美容缝合】 【tangfa缝合术】 【鹰眼】 外挂齐齐上阵，苏杰双手如同蝴蝶穿花，几乎要划出一道道残影。 如果此时何德善在一旁看到苏杰如此精湛的缝合技巧，肯定又会忍不住惊叹一句，这就是东南缝合？好猛好猛！ 被大卸八块的猪脚，在苏杰的缝合术下，又一次恢复了原本的样貌，短小、粗壮，一看原主生前家庭经济状况就十分不错。 缝合练习结束，看着手上崭新如初的猪脚，苏杰心满意足的发出一声叹息，随手把猪脚丢进塑料袋，转身离开了厨房。 可就在他回到房间还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厨房里面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随即便看到苏梦茹拎着塑料袋，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 “怎么了？”苏杰莫名有些心虚，但又心想不就是缝个猪脚吗，不至于吧。 苏梦茹却完全无视了亲哥，嘴巴里念念有词： “都凑了五十块了，竟然没给我切，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可我明明看他给切了啊。” “！！黑心老板，该不会是给我掉包了，换了个猪蹄给我塞进来吧！” 感觉智商被侮辱的苏梦茹气的夺门而出，势要找肉铺老师讨要个公道，至于身后一直想要劝住自己的亲哥……那就是拖后腿的，影响自己拔刀的速度。 无视！ 58、连环追尾 次日晌午。 饭桌上。 何德善看着脸盆大的菜盘上，一只完完整整的猪脚，又看了看苏家兄妹两殷切的目光，忍不住眼角抽动。 苏梦茹催促道：“何叔，快吃啊，我特意给你做的。” 何德善看着无从下手的猪脚，脑壳儿有点疼。 费力的叨下一块肉，送入口中刚嚼没两下，何德善还没来得及编造几句溢美之词，便感觉到唇齿之间似乎有什么异物…… “这，这猪脚里面怎么还有线？” 苏梦茹脸色一黑，转头狠狠瞪了苏杰一眼。 苏杰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是一种特殊的烹饪技巧，将猪脚切开，然后再缝上，既能保证每块肉都充分入味，又能保证表面的胶质受热均匀，风味充分激发……何叔你放心，这线都是我从医院里带出来的，无菌的。” 何德善竟然还真信了，看着完完整整的一只猪脚，忍不住赞叹道：“想当个好厨子还真不容易，这缝合技术，去急诊科缝人都没问题了。” 苏梦茹知道事情的内情，对于苏杰的解释嗤之以鼻，但突然之间她又想到了什么，继续保持着黑脸问道：“哥，昨天你开过橱柜吗？我放在里面的菜怎么少了？” 苏杰奇怪道：“没有啊。” 苏梦茹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哦，知道了。” 三个人边吃边聊。 说起来三个人要么身处异乡求学，要么就是孤家寡人守在家里，很久都没有坐在饭桌上，好好的吃一顿家常饭菜了。 没有续费，只能播放地方台的电视这时候也结束了新闻播报，主持人低着头开始装模作样收拾桌子上的文件。 时间不知不觉间溜走了。 等到三人都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抬眼一看，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下午血透室那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们下午坐大巴回霸都慢点。”何德善拿起椅背上挂着的外套，起身准备离开。 “何叔，我两送送你。” 苏家兄妹两也起身跟着何叔走到了门口。 房门一开，一股寒流扑面而来，苍穹之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滴答在飞檐之上，把自己摔成了完全缝合不了的模样。 苏梦茹忍不住紧紧了领口，苏杰则默默把妹妹拉到了身后，替他挡住了寒风。 与此同时，身后的电视里传来主持人最后的结束语： “据中央电视台预计，从今天开始，新一轮较强的冷空气来袭，这也将是今年下半年以来最强的一轮冷空气……” 一场秋雨一场寒。 要入冬了。 …… 霸都。 东南医院。 急诊科主任办公室。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屋内却沉默、闷热。 苏杰心心念念的李建国主任坐在沙发上，旁边是左右护法——江武、李明辉。 而在三人对面坐着的，也是苏杰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初刚刚进入东南医院，说出一脚医院、一脚监狱名言的总带教医生。 此人叫赵群安，东南医院副院长，分管实习生总带教。 “赵副院长，我觉得我之前在全员大会上说的很清楚了，院长也没有意见，你现在来私下找我是什么意思呢？”李建国特有的低沉嗓音响起，不怒自威。 赵群安没有在临床上真正呆过，早年当过几年医生，不过很快就被派去坐办公室，从此一路飞升，更加和临床一线工作不搭边了。 他此时虽然穿着白大褂，可却缺少一种医生的威严感，倒是领导派头十足，坐在那里腰板笔直，白大褂被他硬是穿出了西装的既视感。 他说道：“我负责分管全院实习医生，这件事当然也归我管。” “我是不同意你这么早就让实习医生留院的，这批实习医生刚刚开始实习一个月，尚且在适应环境的状态，这么早就给他留院的承诺，不是在帮他，反而是在害他。” 江武和李明辉对此都很不屑一顾，动作整齐划一的瘪了瘪嘴，李建国主任更是直接一句话堵死了对方：“这件事院长已经点头了，你有意见，直接去院长办公室。” “如果真的有必要，我会去的，但现在我觉得咱们还是好好谈谈，这只是一件小事，如果我们两能私下解决，没必要惊动院长。”赵群安说道。 李建国主任沉稳点头：“那好，我就再说一遍我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实习医生。” “首先，他很优秀，纺织厂大火事件中，他缝合了至少二十例普通外伤的病人，以及十例肌腱断裂的病人，同时还及时发现了救火英雄骨筋膜室综合征的情况，并且给予了正确的处理。” “而这一点，连我们本家上了快十年班的医生，都没有做到。” 胡伟医生并不在现场，否则此时肯定要羞愧的低下头。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省立医院近几年疯狂扩张，而且还和顶级学府合作，成为了人家的附属医院，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再有个几年，说起霸都龙头三甲医院，答案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模棱两可了。” “东南医院的辉煌，可能就要毁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里！” “想要进步，就得改变，省立医院已经和附属学校达成协议，共同培养八年制医学博士，东南大学没有这种资历，没办法申请八年制医学博士的培养点。” “我们医院如果再不动动脑筋，新鲜血液供应不上，还谈什么争夺龙头医院？” 赵群安的着眼点却不在这些上面，他转移话题道：“上面的巡查组近期就要下来，实习医生一直都是他们检查的重点之一，如果让他们发现，有个别实习医生没有按照规定轮转科室，而且还提前和医院签了协议，这事肯定不好收场。” 李建国主任却笑着摇摇头，对这件事根本不在意：“你放心，巡查组不会对这件事有异议的，有问题，我来负责。” “你怎么负责？这不是任何个人能够负责的，所有的责任最后只能由医院承担！”赵群安皱眉摇头，根本不愿意相信李建国的承诺。 空气霎时间凝重了起来，谈判陷入了僵局，江武和李明辉也不舒服的挪动了一下屁股，想着自己这会儿该不该开口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李建国主任喊道。 凝重的气氛瞬间顺着门缝逃逸了出去，屋内的人精神都为之一松。 敲门的是护士长，她此时面色紧张，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匆匆和赵副院长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李建国主任身边，小声说道： “绕城高速上出现连环追尾，急救中心让我们派个医生跟着救护车一起过去。” “连环追尾？！” 刚刚李建国主任和赵副院长唇枪舌战了几轮，眉头都没皱一下，可想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头顿时拧成一团。 59、怎么去现场 环城高速公路。 大巴车司机路怒症急性发作，狂躁的按着喇叭，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汽车洪流，绝望的大喊道： “艹啊！都半个小时了，一动都不动啊！” 一上车就自动进入冬眠状态的苏梦茹此时也醒了，迷迷糊糊的看着玻璃窗上淅淅沥沥的雨痕，偏头问道：“哥，还没到吗？” “堵车了，你再睡会儿吧。”苏杰也很无奈道。 “哦。”苏梦茹乖巧的点头，一秒钟之后便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果然是亲妹妹，秒睡的能力和自己竟然不相上下…… 苏杰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厚外套，盖在妹妹身上，外面寒气逼人，雨也越下越大，车内也渐渐有点冷了。 妹妹又睡死过去，大巴车依然没有丝毫开动的迹象，苏杰闲来无事，掏出了手机。 刚刚唤醒屏幕，后台便弹出一个提醒： 【你关注的好友发布了一个新视频】 苏杰疑惑的点了进来，发现原来是【小不点有大梦想】昨天发布的视频，自己还没来得及看。 昨晚苏梦茹又想顶风作案，当着亲哥哥的面，竟然还妄想要熬夜！ 苏杰怎么可能惯着他，到了十点，二话不说就直接把家里的电闸拉断了，不管苏梦茹怎么哀嚎，他反正房门一关，被子一盖，一秒就睡着了。 睡得太早，妹妹发布的新视频当然也就没时间看。 不过对于这个新视频，苏杰也没什么兴趣，毕竟家乡美食‘缝合猪脚’都已经吃进肚子了，好吃不好吃也不用隔着屏幕感受，没了那一丝丝遐想的空间，一切都变得那么索然无味。 思想已经拒绝，但身体还是很老实，手指轻轻一点，苏杰还是进入了【小不点有大梦想】的自媒体账号内。 然而……昨天更新的视频，竟然并非是‘缝合猪脚’的烹饪过程，而是自己缝合猪脚的画面！ 视角固定在侧面，因此只拍到了自己模糊的侧颜，倒是手上的动作拍的十分清楚…… 全层缝合，蝴蝶穿花，在视频里双手快出幻影的效果更加明显，也更有冲击力。 四分五裂的猪脚，在缝线的牵拉下渐渐恢复原状，短小又粗壮。 苏杰再一看点赞数。 额滴老天鹅……十七万赞。 妹妹这是找到了流量密匙啊。 先是自己睡觉二十多万人点赞，现在自己缝个猪脚又有十几万人点赞，网友们癖好……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点开评论区，网友们纷纷都在惊叹： 【当个厨子也不容易啊，还得去医院进修一下缝合术。狗头狗头】 【这缝的也忒好了吧，是不是剪辑的啊，不过一镜到底，要剪辑的话难度还挺高的】 【是不是换人了？怎么和以前的拍摄风格不一样，感觉这样更好玩，多拍拍这个医生的日常啊，我家宝贝超爱看！】 …… 关掉手机，苏杰也渐渐迷了。 这么朴实无华的视频，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爱看？ 反倒妹妹精心制作的视频，无人理睬？ 这很不科学啊！ 不过有个问题他倒是搞懂了，妹妹中午吃饭时问自己有没有开过橱柜，看样子摄像机就藏在那里。 拍个视频还搞这么偷偷摸摸的，以后我是不是也要买个红外线探测仪，毕竟网友癖好这么特殊，万一跳出来个想看医生怎么绵延子孙后代的…… 医生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妹妹，苏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背包，那个从二楼柜子里翻出来的老摄像机，此时就放在背包里。 得，妹妹有梦想，做哥哥的，除了助力之外，还能有什么坏想法呢？ 默默给苏梦茹的视频点了个赞，苏杰收起手机，转而开始查看系统的奖励。 之前穿刺股静脉临时导管成功，系统又给了一波奖励，可在家里一直都在忙东忙西，只是草草瞄了两眼，一直没时间认真舔包。 现在有时间了，可以舔了。 【奖励：完美级指压止血术】 【300点积分】 【特殊道具：许愿卡】 不得不说，系统实在土豪，入门、专精都觉得拿不出手，现在直接伸手就给完美级的吗？ 完美级·指压止血术。 对于这项技术，苏杰还是比较了解的。 一个不错的现场抢救的小技能，通过压迫伤口附近的动脉，起到减少出血的作用。 重点是熟知各个部位的动脉、骨骼解剖，能够精准的将动脉血管按压在相应的骨骼上，充分的压迫止血。 完美级的水准，几乎把苏杰脑海中动脉、骨骼解剖图图谱完全点亮，红色的血管以及白色骨骼相互纠缠，不论是哪里爆发了出血点，都有相应的最佳指压位置可供选择！ 不错不错！ 接下来。 三百积分……直接跳过吧，没啥好说的，这玩意儿就和钱一样，只要足够多，苏杰就能进商城里买买买买，直接买成一个巅峰医生。 可惜，没钱（积分）。 这特么不是扯淡嘛！ 一个任务就给三百，一个周道具最少都要一百积分，稍微摆的上台面的操作、手术、道具，都要个千八百的。 这种奖励，属于什么？ 属于刺激消费了，但又没有完全刺激！ 淦！ 然后是…… 特殊道具：许愿卡？ 这是什么玩意儿？ 苏杰疑惑的点开了系统自带的注释： 【消耗三百点积分，可以自行选取一次周道具】 苏杰：“……” 刚刚奖励了三百积分，这又整出个需要消耗三百积分才能使用的【许愿卡】？ 系统你有意思嘛？积分左口袋出，右口袋进，玩我呢？！ 感觉被愚弄的贫穷之主苏杰愤然关闭了系统，并且默默插起了旗子，表示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使用这破烂玩意儿，三百积分是老子的，耶稣来也要不走！ 意识回到车厢内，苏杰这才发现过了这么久，汽车竟然还没有发动的迹象。 司机甚至都已经绝望了，熄灭了发动机，捧着杯热茶，嘬一口，骂三句，和永动机一样。 车外的雨声更大了，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疾风呼呼的吹着，把道路两旁的树木吹得瑟瑟发抖。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交通堵塞的情况还没有解决？ 苏杰感到疑惑，但感到疑惑的不仅仅是他，不少有急事的车主甚至不顾寒风骤雨，直接下车，撑着伞向前走去，想看看前面道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脑袋更加灵通一点的，则开始在交通广播里寻找答案。 “嘶嘶嘶……” 苏杰座位后面的一对老夫妻掏出了一个收音机，雪花音过后，一个甜美的女主播声音从里面传出： “现在插播一条最新消息，绕城高速上刚刚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七车追尾事故，道路现在十分拥堵，请有出行准备的司机朋友们尽量避开拥堵，同时提醒大家一句，雨天道路湿滑，大家一定要安全驾驶哦……” 七车追尾？！苏杰心里一惊，身为一名准医生，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伤员有没有及时处理。 道路拥堵成这个样子，救护车真的能开进车祸现场吗？！ 而下一秒，脑海里的系统音便突然响了起来： 【任务发布：连环追尾，救治伤员】 【前往车祸现场，抢治伤员，每完成一例抢救，给予对应奖励】 苏杰心中骤然一惊，下意识抬头，视线穿过狭长的过道，望向大巴车前挡风玻璃外。 窗外，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钢铁长龙。 窗外雨声很大。 窗外风声更急。 自己要怎么去急救现场呢？！ 60、车祸现场 自己怎么去车祸现场？ 只思考了几秒钟，苏杰心里就有了答案—— 十一路公交车……眼下的情况，恐怕只有徒步走过去了。 猛地站起身，苏杰把身上的背包全部塞到了苏梦茹的怀里。 正在睡梦中的苏梦茹被惊醒，揉着眼睛困惑的看着苏杰：“哥，你干嘛……” “我出去有点事，你在车里呆着，等不到我的话，就直接先回学校。” 苏杰匆匆交代几句，起身向车头走去。 苏梦茹睡的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句，抱着书包准备继续睡，可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窗外淅沥沥的雨痕这时提醒了她…… 咱们不还在环城高速上吗？车外面还下着雨，哥现在出去干什么？！ 苏杰此时已经走到了车头，车门刚好开着，几个实在憋不住的中年人正撑着伞在路旁吞云吐雾，司机看到苏杰也要下车，臭着脸提醒道： “别跑远了，高速上危险，交通拥堵随时都有可能解除的！” “嗯。” 苏杰敷衍的答应了一句，心里想的却是交通拥堵恐怕短时间是不会解除了，七车连环追尾，救护车都不一定能开进来，伤员走不掉，难不成还有谁比伤员更特殊？ 走出车厢。 苏杰望向天空。 黑沉沉的天空似乎随时都要崩塌，苍穹之上，一滴雨水快速滴落，疾风裹挟着它，让它变得锋利，如同小刀子一样最终割在了苏杰的脸颊上。 疼，而且冷。 紧紧了衣领，苏杰后悔没有多拿一件防水的冲锋衣，为了追求速度，他甚至连雨伞都没有打，就这么顶着寒风骤雨前行。 正常情况下高速公路上当然不能步行，可现在交通拥堵都已经持续半个多小时，很多在车里憋不住的司机、乘客都从车里走了出来，不过他们只是在车外眺望了片刻、抽根烟、解决一下私人问题便赶紧钻回了温暖的车厢。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今年最强寒流果然名不虚传，气温骤降了十度都不止，苏杰步行在应急车道上，忍不住想起了天王的那首歌…… 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的拍。 嘶……呼…… 哈了一些热气在已经冻僵的手上，热气遇冷瞬间化作白雾。 苏杰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了，恶劣的天气让他很快就丧失了对于时间和距离的把控，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钢铁洪流，他的内心里一阵绝望。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什么撞到了苏杰的身上。 回头一看，竟然是苏梦茹？！ “你怎么跟来了？”苏杰有些恼火道。 被狂风骤雨淋成落汤鸡的苏梦茹瑟瑟发抖，只是用力的拽着苏杰的衣服不说话。 苏杰担心身子骨一直很弱的妹妹，问道：“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冻僵了？” 苏梦茹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向苏杰，一张嘴，雨水瞬间灌了进去，她赶紧闭上嘴，然后发出幼兽一般的呜咽声： “呜呜呜呜。”（你跑那么快干嘛，我都追不上，喊你又听不见！） 苏杰：“……” 抱歉，竟然忘记我们是在逆风前进了…… 苏梦茹放心不下亲哥，尤其是看到苏杰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就消失在风雨中，她想都没想，抓了两件冲锋衣就追了出来。 其实她早就看见了苏杰的背影，可哥哥越走越快，自己一张嘴又立刻雨水倒灌……追了不知道多久，这才终于抓住了哥哥的衣服。 呜呜呜呜…… 苏杰接过妹妹带来的冲锋衣直接套上，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大巴早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无可奈何，只能牵着妹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继续向着车祸现场走去。 这似乎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刺骨的寒风，刀子般的骤雨全都拍在脸上，视线受阻，苏杰眼里永远都只有看不到头的钢铁洪流。 身体已经冻得发僵，牵着妹妹衣袖的手指早已经没有知觉，苏杰甚至怀疑这时候拿个血管钳轻轻敲一下自己的手指，它会不会像冰块一样直接碎开。 就在这个时候，苏杰莫名其妙想起了江武医生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医生救命，就像在黑夜里与死神赛跑。” “你永远不知道终点在哪儿，也不清楚路上是否会突然出现障碍。” “你能做的，就是永远坚持不懈，永远尽力向前，不要出现哪怕一刻的松懈。” “想当一名好医生，‘不放弃’只是最基本的素养，‘不气馁’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在黑夜中你看不清终点，你永远无法判断就在你气馁的那几秒钟里，死神是否趁机率先到达了终点，那时候你再重新振作，给自己打气永不放弃，可能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苏杰搞不懂自己的这位颓丧的老师，明明一副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可又偏偏总能说出点发人深省的话。 江武倒是有一套自己的解释…… “这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中年男人的魅力。” …… 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消失，苏杰看到了钢铁洪流的尽头，车祸现场就在眼前了！ 紧了紧妹妹的衣袖，苏杰谨记江武医生的教导，没有敢松懈半分，迈着大步向前方走去。 临时警戒线封锁了车祸现场，有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阻拦围观群众进入车祸现场。 苏杰刚刚靠近警戒线，就有一名工作人员注意到，跑过来阻止：“别靠近这里，里面危险！” “我是东南医院的医生，我可以帮忙救治伤员！”苏杰对于捏造身份越发的熟练了，冻僵的脸也掩饰了很多真相。 “你是东南医院的医生？” 工作人员奇怪有这么年轻的医生吗？可看到他冒着风雨赶来，浑身都被淋的透湿，又不像是闲的蛋疼想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稍微迟疑片刻，工作人员还是拉起了警戒线：“赶紧进来吧，救护车被堵在了路上，伤员情况都很重！” “知道了。”苏杰点头。 工作人员这时候又注意到躲在苏杰身后的苏梦茹，疑惑道：“你是？” “她是我妹妹。”苏杰解释道。 工作人员犹豫了片刻，可看着两人一副不可能被分开的样子，也只能点点头：“进去小心点，事故现场还没有彻底清理干净，可能会有危险。” “好。”苏杰点头，牵着妹妹弯腰钻进了警戒线里。 一步步走进车祸现场，七车追尾的景象渐渐映入了苏杰的眼帘。 七辆大小不一、型号各异的汽车就如同衔尾蛇一样，一辆紧咬着另一辆，中间几台损毁最严重的小轿车，车身几乎全部被碾成渣渣。 这一刻，苏杰突然意识到，汽车不仅仅是代步工具，同时也是钢铁猛兽，人们自以为驯服了它们，可一旦失控，它们就有随时吞噬生命的能力。 看着如此惨烈的车祸现场，苏梦茹脸色煞白，忍不住呢喃道：“哥，这，这种情况，人还能活下来吗？” 苏杰搓了搓冻僵的手，表情凝重道：“我不知道……” “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有希望！” 61、预检分诊 七车连环追尾，现场简直惨不忍睹。 冷冷的雨水滴落在车祸现场，在破碎的汽车残骸上形成一层汽雾。 但苏杰仍然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橡胶味，那是汽车紧急刹车时，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产生的。 救援队伍先一步赶到了现场，对车祸中的伤员正在援救，不过救护车还被堵在路上，在场的医护人员严重短缺。 苏杰带着妹妹走到了伤员聚集的区域。 很快，一名满脸是血，惊慌失措的伤员就拦住了苏杰：“你是医生吗？快快快，救救我！” 苏杰冷眼看了他一眼，【鹰眼】的效果呼之即出，浅表的病症立刻一览无余。 “我不是医生，我来看热闹的。”苏杰随口回答一句，拉着苏梦茹快步绕过了伤员。 “看热闹的？你特么的！这时候看什么热闹，草啊！出这么多血，我不会要死了吧，有医生吗？快来个医生看看我啊！” 伤员直接惊了，这时候还有人跑进来看热闹，警戒线是闹着玩的嘛？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啐！ 苏梦茹回头看了一眼，不解道：“哥，咱们不是来救治伤员的吗？” 苏杰的视线不断在伤员中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随口回答道：“是，但那个人不需要我们帮忙，能蹦能跳，他好得很。” 苏梦茹继续问道：“但我看他脸上都是血。” “血都已经凝固了，头皮浅表的伤口而已，头皮是全身毛细血管最丰富的部位，所以出血汹涌，看起来会比较严重，但实际上没什么大问题。” 苏梦茹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所以现在我们要找的，是真正需要我们救治的伤员？” “对！” 苏杰像是在跟妹妹解释，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缓缓说道： “现场急救，最重要的就是预检分诊。” “如果在医院里，这项工作有经验丰富的护士承担，医生只需要专心抢救就可以了，但在眼下这种情况，我最先需要做的，就是辨别出最需要紧急救治的伤员。” 苏梦茹又问道：“大喊大叫的，就不算是最需要救治的病人吗？” 苏杰回答：“不一定，但一般来说，能够大喊大叫的，问题都不会太大，真正重伤的是说不来话的，临床上‘沉默的病人’是最可怕的，就像是真正想要自杀的人，死前是不会逼逼叨叨说一大堆废话的。” 说到这儿，苏杰突然顿了顿，语气压低道：“但话说回来，真的一句话都不说的，其实也不是我们需要救治的对象。” 苏梦茹：“？” “预检分诊，需要择选出最有可能成功救治的病人。” “大喊大叫的病人伤势较轻，无视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真的一声不吭，完全没有反应的病人……抢救成功的几率渺茫，与其在他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和资源，不如用来抢救更有希望的病人。”苏杰冷声道。 苏梦茹：“！” 这就是临床的逻辑，生死被迫放在了天秤上，绝对的理性就是杠杆。 很快，苏杰就看中了一名躺在地毯上，血流不止的病人。 “医生？！你是医生吗，快救救我儿子，他流了好多血！” 病人家属同样也是伤员，不过看起来情况要好很多，看到苏杰向他们走来，他立刻满怀希望的询问道。 “我是东南医院的医生！”苏杰表明身份，蹲在了病人的身旁，快速检查起病人的伤势。 幸好，不是严重的伤势，只是玻璃刺破了皮肤、伤及了小动脉，血流如注。 不过视觉上看起来还是很让人紧张的。 手臂上赫然有一个窟窿，鲜血像不要钱一样泊泊从里面流出来，病人家属还是有一些医学常识的，拿衣服用力的绑住了伤口，企图用加压止血的方式组织血液的流出。 可惜，伤及的是动脉，这种程度的加压止血效果不佳，鲜血几乎就要把衣服染成鲜红色。 伤员的嘴唇也开始变得苍白，这已经是严重失血的症状了！ 【完美级指压止血术】此时就派上了用场！ 苏杰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张人体动脉、骨骼相互纠缠的解剖图谱，前臂出血时，应该按压…… “四指按压上臂内侧动脉，尺骨作为着力点！” 苏杰的四根手指如同铁铸一般，这一按，有单身二十多年的功力，动脉血管立刻被阻断，流血的趋势顿时被遏制。 “医生！医生你真是太厉害了，血止住了！”伤员家属立即惊呼道，脸上满是喜色。 周围有不少的伤员，也有不少赶来支援的医务人员，听到伤员家属的惊呼声，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 “医生！医生，你快看看我，我也留了好多血！” “医生，医生，你快来，我老婆不吭声了！” “医生，救命啊，我家旺财吐舌头了，口吐白沫！” 伤员很多，医护人员却很少，医患资源的严重不匹配，使得苏杰这个出手即证明的‘厉害医生’顿时变得极其抢手。 很多伤员都围了上来。 面对这么多急切的伤员一拥而上，苏梦茹被吓得赶紧躲到了苏杰的身旁。 苏杰却没有被这一幕给吓到，和之前的纺织厂大抢救那一夜一样，越是紧张关键的时刻，他反而越发的冷静。 没有理睬其他伤员的催促，苏杰先把眼下这个病人处理好，用力按压了一会儿后，继续让家属接替自己。 然后。 继续转向下一个伤员。 七车连环追尾，很多伤员都被爆裂的碎玻璃划伤，动脉出血的也不在少数。 苏杰【鹰眼】全力搜寻，优先择选出流血不止的病人，这种病人处理起来简单快捷，但如果长时间放任不管又有失血休克的风险。 预检分诊中，他们应该算是‘需要立刻处理’一类的伤员了。 颞动脉出血，拇指在耳前正对下颌关节处用力压迫！ 颌外动脉出血，拇指按压下颌角前约半寸外，下颌骨是着力点！ 颈总动脉出血，颈动脉向后压，第五颈椎是着力点！ …… 苏杰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处理了好几个动脉出血的病人。 家属和伤员们纷纷热泪盈眶，劫后余生的喜悦这时候才终于落到了地面。 他们，获救了！ 而这时有个病人却发起了牢骚，他明明挤到了最前面，却被苏杰无视，顿时有些心里不平衡，委屈道：“医生，我先来的，你怎么直接把我跳过了？” 苏杰抽空瞄了他一眼，解释说：“轻伤和没救了的靠边，我要优先处理这些紧急的病人，要不然他们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那病人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刚想问问自己到底属于‘轻伤’，还是‘没救了的’，苏杰就起身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大步流星，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 喂喂喂，别走啊！ 我头上留这么血，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啊！！ 一种植物，一种植物，一种植物…… 62、胸腔里的钟摆声 环城高速公路入口处。 六辆救护车在拥堵的车流中艰难的龟速行驶。 江武医生和李明辉坐在其中一辆救护车内，焦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还这么堵？车祸现场情况怎么样？”江武一张臭脸耷拉着，法令纹深邃，显然对于此时的交通状况意见颇大。 李明辉同样焦急，皱眉道：“我哪里知道，现在只有两家医院的救护车趁着还没有交通拥堵时进入了车祸现场，那两家医院我都没有熟人，你有认识的吗？” 江武哼了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肯定没有，你这种人怎么会有朋友。”李明辉冷笑一声。 “李明辉你找抽呢是吧，这个时候还敢惹我？” “怎么的？在救护车里胆子肥了？等会把你K到心律失常，刚好有设备给你电击复苏！” “做你的鬼梦吧，就你这弱鸡，心肺复苏五个循环都按不下来，趁早退休得了！” 前面的救护车司机直接无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吵起来，你两位心要不要这么大？！ “别吵了，给李主任打个电话，和他汇报一下情况吧，就这个尿性，估计还得堵半个小时！” 救护车司机的话提醒了两位，此时还真不是吵架的时候。 李明辉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头不去看江武那张臭脸，顺道拨通了李建国主任的电话。 几声盲音后，电话接通。 李明辉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李建国主任突然急切的问道：“现场情况怎么样？除了出血的病人，别的病人处理过程中有没有遇到问题？” 李明辉一愣，奇怪的问道：“主任？什么出血的病人，我们还被堵在路上呢。” “你们没到现场？” 电话那边，李建国主任的声音更加困惑：“这怎么可能，我刚刚和车祸现场的同行联系，他一直在夸赞我们东南医院的医生抢救手段干净利索，十分高明！” “啊？会不会弄错了？”李明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东南医院的两名医生都还被困在半路上呢，上哪儿去抢救病人啊。 “好吧，我知道了。” 李建国主任沉稳道：“你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现场？” 李明辉道：“司机说至少还有半个小时。”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边现在情况还是很复杂的，你们做好准备，这是一场硬仗！” “知道了，主任，我们会尽快赶到车祸现场的！” 挂断电话，李明辉奇怪的自言自语道：“东南医院的医生……肯定是弄错了吧，科里只派了我两过来啊……” 江武在一旁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漫不经心的抬杠道：“谁说一定是科里派过来的，万一是刚好在高速公路上的同事呢？” “哪有那么巧，而且别的科医生哪有那么精湛的抢救技术，我们科这段时间又没有人回家，除了……” 李明辉突然一愣，机械的转动脖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江武。 “看我干吗？”江武不爽道。 “小苏杰……他这周末是不是回家了？” “你这家伙别天天惦记我的实习医生了行不，他回家关你屁……” 突然，江武也愣住了，意识到了事有蹊跷…… “不会吧……” “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同时看到了‘难以置信’和‘很有可能’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情绪。 紧接着。 两人又极为默契的同时对司机喊道：“快！开快点，我的学生也在车祸现场！” “他千万不能受伤了！” …… …… 车祸现场。 苏杰带着苏梦茹东奔西走，处理了一个又一个伤员。 苏梦茹不愧是顶级学府的高材生，虽然完全没有临床经验，但还是从大量的样本中总结出了苏杰挑选病人的标准。 紧急，但处理起来相对简单……这就是苏杰挑选病人的标准。 苏杰也抽空对此做出了解释，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闪烁着刺眼灯光的救护车，说道：“我只有一个人，没有设备，没有护士配合，去救助那些复杂伤势的病人，并不占优势。” “那些重病人，交给他们就好了，和我相比，他们是更有经验的急诊人，处理重伤员也更有经验。” “我去替他们查缺补漏，做好辅助工作就够了。” 苏梦茹此时也渐渐适应了急救现场的氛围，而且哥哥好像无所不能一样，这让她原本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她忍不住说道：“我可以当你的助手啊，我很聪明的，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干，我一定能干好！” “呵呵。”苏杰宠溺的笑了笑，选择性失聪了几秒钟。 七车连环追尾，其中还有一辆大巴车，满载有25座，如此大量的伤员，在场的医护人员却只有可怜的六七个。 即便苏杰充当了超级奶妈的角色，帮忙解决了很多伤员，但情况仍不容乐观。 两辆救护车被大量的病人围住，轻伤但没有被及时救治的病人情绪逐渐开始失控，更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那些不吭声的病人里，会不会存在‘沉默的病人’。 增援的救护车怎么还没来，东南医院的医生呢……苏杰心里焦急，可他此时也疲于奔命，根本没有精力去替两辆救护车上的医生们担忧。 “医生，你赶紧过来看看我先生，他情况有点不对劲！”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头发凌乱，脸上有擦伤的女士跑了过来，对着苏杰焦急的呼喊道。 “来了！” 苏杰处理好手上的病人，立刻起身奔向下一个病人。 刚刚走到这个病人身边，苏杰便心往下一沉，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有点‘沉默的病人’那味了…… 病人是个中年男子，斜靠在高速公路旁的护栏上，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套着厚厚的袄子，头上还撑着一把太阳伞，挡住了冰冷的刀子雨。 惬意的样子不像是病人，反而像是来度假的。 可【鹰眼】之下，浅表病症无处躲藏，苏杰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呼吸音……很奇怪。 快步走过去，苏杰一把按住了中年男子的脉搏……脉搏细数，已经有休克的征象了。 可身上有没有明显的伤势…… 奇怪！ 不明原因休克？！ “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病人家属，病人叫什么名字！”苏杰扯着嗓子大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 病人家属被苏杰的样子吓了一跳，颤抖着说：“我先生叫李卫。” “李卫！李卫！醒一醒，听得到我说话吗？！”苏杰继续大喊道，可中年男人却毫无反应。 “李卫？你怎么了，你刚刚不还和我说你胸痛不舒服吗，我把医生叫过来了，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病人家属此时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脸颊滑落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珠。 胸痛？！ 苏杰瞳孔一缩，赶紧问道：“他之前有说过胸痛？！” 病人家属连连点头，哽咽道：“对……就是他说胸痛，我才去找医生的。” 苏杰立刻扒开厚袄子，没有听诊器，他索性把耳朵紧紧贴在中年男子的胸口。 雨声被隔绝。 家属的抽泣声被隔绝。 自己的心跳声也被隔绝。 苏杰紧紧趴在中年男子的胸膛上，仔细聆听着对方的心跳……呼吸…… 呼吸音？ 呼吸音为什么听不到？！ 不仅仅是呼吸音听不到，苏杰还在中年男子的胸膛里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钟摆的声音！？ “苏梦茹！” 苏杰突然大声喊道。 苏梦茹立刻一个激灵，身体站直道：“到！” “去救护车那里，让他们资历最高的医生过来，顺便带一包无菌纱布，告诉他们这个病人需要做胸腔闭式引流术！” “什……什么书？”苏梦茹愣住了。 “胸腔闭式引流术！” 苏杰一字一顿的重复道，然后突然大喊一声：“快！这个病人时间不多了！” 63、胸腔闭式引流术 苏梦茹极少见过哥哥如此严厉的模样，但听到哥哥说的话，又忍不住心中一凛。 这个病人时间不多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苏梦茹嘴巴里默念着苏杰交代的事情，转身向着救护车的方向冲去。 病人家属同样被苏杰的话吓了一跳，哭泣着询问道：“医生，我先生他到底怎么了？” 苏杰没有时间慢慢解释回答，他此时费力扒开了中年男子身上的厚袄子，仔细的在他的胸膛上寻找着什么。 胸膛里发出钟摆的声音…… 如果自己的判断无误。 这很有可能是死亡在敲钟！ 扒开衣服，上下摸索。 很快。 一根没入左侧胸膛的金属棒赫然出现在了苏杰的眼里。 金属棒应该是汽车上的配件之一，此时却深深没入了中年男子的胸膛，只露出短短一截，‘嘶嘶嘶’的声音伴随着呼吸从那里传出来。 苏杰不难想象出事发经过……汽车在高速行驶过程中突然追尾，车身摧毁，零部件乱飞，再加上安全气囊瞬间弹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金属棒，可能就在这时深深插入了中年男子的胸膛。 看到这一幕，苏杰眉头顿时紧锁。 果然是……开放性气胸！ 而就在这时，苏梦茹带着救护车医生匆匆赶来。 “哥，我按你的原话说的，可他们资历最高的医生走不开……” 苏梦茹有些挫败，刚刚她还自吹自擂很能干，可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苏杰抬头一看，过来的是一名年轻医生，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应该是刚刚入职没多久。 “那边正在抢救，主治医生走不开，让我过来帮忙，病人怎么样了？” 来人倒也干练，蹲在苏杰旁边就开始询问情况。 “开放性气胸，伤口在左胸，已经出现纵膈摆动的情况，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苏杰言简意赅，字字珠玑。 “这么严重？！” 那名年轻医生表情顿时凝重起来，显然这个病人的棘手程度已经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期。 苏杰点点头，开始检查年轻医生带来的抢救物品。 无菌纱布。 胸腔穿刺引流术的各种用物。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关于开放性气胸的各种相关内容。 正常情况下，人类的胸腔是呈负压状态的，肺组织充盈饱满。 但当各种原因造成胸膜腔和外界相同后，空气就会顺着伤口进入胸腔，其内的负压环境就会被破坏，从而挤压肺组织，使其萎缩，无法维持正常的呼吸功能。 而且随着一呼一吸，压力改变，位于双肺中间的纵膈也会发生摆动，就犹如摆钟一般，左右摇曳，这又会进一步加重通气障碍，引起严重的低氧血症。 而低氧血症反过来成为新的压迫因素，刺激呼吸变得深快，从而进一步加重肺萎缩。 …… 无限套娃，最为致命！ 年轻医生显然对于这种重伤员没有太多的抢救经验，看着嘴唇逐渐发绀，已经呈现明显休克症状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 整个人更是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我去找主治医生过来吧，这个病人伤情太重了！”年轻医生终究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眼下的情况自己处理不了，立刻就想到了搬救兵。 可苏杰却喊住了他：“别去了，那边也有抢救的病人，两条命，你让他怎么选？” “这……”年轻医生愣住了。 “协助我！”苏杰果断说道。 别把奶妈不当C，真到了危机万分的关头，超级奶妈照样可以带飞全场！ 小心翼翼把病人放平，头下垫枕，头偏向一侧，苏杰从年轻医生的急救箱里翻找出一把刀片，熟练的划开了伤口处的衣服。 彻底暴露伤口。 碘伏消毒。 年轻医生愣愣的看着已经进入抢救状态的苏杰。 说实话，看到苏杰如此年轻，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 可一想到刚刚他连续处理出血病人时的干练，又想到连自己的老师也在电话里夸赞这位东南医院的医生技艺高超，年轻医生心里莫名又安定了几分。 “好！”年轻医生站在了苏杰的身边，严阵以待。 “无菌纱布。”苏杰道。 年轻医生立刻递上。 小心的捏住纱布的外侧，确保纱布内侧无菌，苏杰凝神观察着中年男子的呼吸节奏，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了那根没入中年男子胸膛的金属棒。 吸气末，用力抽出金属棒。 呼气末，刚好用无菌纱布堵住缺口。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利用病人呼气时排出胸廓内的气体，使得肺萎缩程度最小。 开放性气胸抢救的第一步……改开放性气胸变成封闭性气胸。 然而当苏杰用纱布紧紧堵住缺口后，病人的状态却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发绀、缺氧、休克仍然明显，生命垂危。 胸廓里的空气还是太多了，负压的状态如果不能恢复，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病人随时都会狗带……苏杰眉头紧皱，当下便有了决断。 “苏梦茹，过来，帮我按住纱布！” “好！” 苏梦茹其实挺怕的，刚刚看到苏杰把金属棒从中年男子胸膛里抽出来，牵肉带血，她顿时一双小拳头捏的紧紧的。 可再怕，哥哥说的话也要听！ 苏梦茹走过来，用力按住纱布，解放了苏杰。 苏杰转头便对年轻医生说道：“咱们俩配合，给他胸腔闭式引流，必须要把他胸腔里的空气给排出来！” “就在这里吗？” 年轻医生看着周围恶劣的环境，潮湿、阴冷，好在头上有一把大大的太阳伞，雨水不会直接淋下来。 “对，再不快点给他引流，他就要憋死了。”苏杰毫不犹豫道。 趁着收拾穿刺引流术用物的空档，苏杰在脑海里急促的呼喊道： “系统，使用【许愿卡】，我要兑换【胸腔闭式引流术】！” 【使用许愿卡需要扣除……】 “扣除！直接扣除，别问了，赶紧给我兑换！”苏杰焦急的催促。 【扣除三百积分，许愿卡激活】 【扣除九百积分，胸腔闭式引流术解锁】 苏杰差点没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九百积分？！趁火打劫是吧！有没有你这样做生意的，迟早关门大吉啊老板！” 但系统至少有一点还是值得夸奖。 虽然不物美价廉，但至少货真价实！ 一瞬间，海量的知识涌入大脑，【胸腔闭式引流术】的操作流程清晰浮现在眼前，就好像刹那间在硅胶模型上模拟操作了不下成百上千次。 苏杰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清晰的明白。 可以动手了。 64、千万不能出事 苍穹坠落冰雨。 疾风呼啸。 每个人说话时，嘴巴周围都会腾起一团雾气。 就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苏杰准备要给病人做个小手术……胸腔闭式引流术。 指挥病人家属站在上风口的位置，拿着伞尽量挡住风雨。 苏杰用力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朝上面哈了两口热气。 拿起之前的刀片，彻底划开衣服，充分暴露胸廓，此时也顾不上病人会不会感觉到冷了，冷这一会儿，后半生还能有热乎气，这波不亏。 碘伏像不要钱的一样倾倒在创伤处周围，按压伤口的纱布很快就被浸染成了深褐色。 条件恶劣，但还是要尽可能保证无菌操作！ “利多卡因！”苏杰一边带上无菌手套，一边对年轻医生喊道。 下一秒，已经被掰开的利多卡因安瓿瓶被送到了苏杰面前。 抽吸药液，麻醉手术区域。 胸腔闭式引流术，根据引流的目的不同，穿刺点的位置也有细微的变化。 引流气体，穿刺点位于锁骨中线第2~3肋间。 引流液体，穿刺点位于腋中线第6～7肋间。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气走上，液流下，为了更好地引流，穿刺点肯定要位于液体、气体聚集的区域。 眼下这个伤员，苏杰判断单纯气胸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而且即便混合有血气胸，眼下急需解决的，也应该是尽快抽出气体，恢复胸廓内的负压，减少对肺组织的压迫。 于是。 带着橡胶手套的触摸锁骨中点，向下滑至第二肋间。 “尖刀！”苏杰又一次伸手。 下一秒，掌心处就多了一把闪着寒芒的锐利尖刀。 尖刀抵住穿刺点的位置，苏杰手腕用着巧劲，尖刀头瞬间没入皮肤，鲜血四溢，与碘伏混在一起，缓缓滴落在环城高速的沥青地面上。 滴答、滴答。 病人家属面露痛苦，扭着头不敢看。 苏梦茹也想逃，可惜她逃不掉，她还有按住创伤口的重要任务，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面冲，小脸蛋顿时戴上了痛苦面具。 年轻医生则完全沉浸在苏杰精湛、沉稳的操作中，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渴求的光芒，有些忘乎所以。 皮肤、皮下组织、脂肪……尖刀一层层切开，胸膜逐渐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看到胸膜，苏杰暂时放下了尖刀，举手又说道：“血管钳。” 可是没有回应。 苏杰微微皱眉，不管他平时多么和煦温柔，可一旦开始动手操作，他的脾气就有些控制不住。 怒气值稳步上升，随时突破临界点。 “血管钳！”稍稍加重语气，苏杰回头看了一眼年轻医生。 吓！ 被苏杰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年轻医生赶紧回过神，慌里慌张的拿出血管钳递了过去。 眼看苏杰接过血管钳，转过头去，年轻医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重新回到了肚子里……明明年龄还没有我大，怎么脾气比主治老师还要冲，而且我为什么这么怕他？ 年轻医生心里诽议了几句，可他自己或许都没有发现，正是被苏杰凶了一下，他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苏杰的动作，唯恐对方突施冷箭，而自己却没有防备。 接过血管钳，苏杰继续开拓通道。 尖刀锋利，一刀下去，十分丝滑的便可以割开病人的皮肤。 血管钳却是另一种风格。 用力的捅进胸膜内，一点一点、用尽全身力气，钝性分离胸膜、肌肉。 很快，从皮肤到胸腔的通道就被打通了，这次都不需要苏杰开口，年轻医生已经把下一步需要的导管提前递到了苏杰的手旁。 导管放入胸腔内，连接上水封瓶。 连接完成的瞬间，一连串硬币大小的气泡从水封瓶底‘嘟嘟嘟嘟’的往上涌。 苏梦茹和病人家属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表情有些茫然，而年轻医生则是脸上大喜： “成了！” “胸腔里的气体被引流出来了，这些大气泡就是那些气体。” “怪不得呼吸那么困难，胸腔里面有这么多的气，憋都憋死了！” 苏杰看到水封瓶里成串的大水泡，表情却是相当的淡定。 不出所料，理所当然，没什么好惊讶的。 没有大气泡涌出来，那才应该惊讶。 手又是一伸，苏杰淡淡道：“还没有结束呢，缝合针，我要把切口缝两针。” 年轻医生赶紧拿出缝合针，递过去时忍不住打听道：“哥们儿，我看你挺年轻的，东南医院急诊科不是最低都要研究生学历吗，你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 苏杰回答道：“我就是大学生，大五刚刚下临床实习。” 年轻医生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就你刚刚那手胸腔闭式引流术，没个三五年的功夫，根本都做不到好吧！ 反正我就做不到！ 我承认你比我优秀，可我都上班两年多了，你说你还在读大学……过分了啊！ 紧接着，他突然发现苏杰缝合的手法似乎也十分的精妙，不知不觉又看的入了神。 …… 经过半个小时的艰难跋涉，六辆救护车终于突破重围，进入了七车连环追尾的车祸现场。 另外两辆救护车上的医生们看到增员，差点没直接哭出来。 “你们终于来了啊，再来晚一步，你们都可以直接抢救我们了！” 救护车一个急刹车，车子还没有停稳，就看见两个白色的身影从后车厢跳了下来，深深的黑眼圈配上矫健的身手，让人十分担心两人是否出现了回光返照的症状。 这两人正是东南医院急诊科的骨干医生，江武、李明辉。 只见两人目标明确，直奔着两辆先前就已经就位的救护车冲去。 “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能做什么？”李明辉言简意赅的问道。 两辆救护车早他们一步到达现场，显然对于现场的情况更了解，听从他们的指挥组织抢救，更有效率！ 听了现场医生的汇报，李明辉和江武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虽然任务仍然艰巨，但明显有了六辆救护车的增员，局势势必是能够掌控住的。 这时候江武忍不住问道：“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东南医院的医生呢？”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刚刚你们那名同事好像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想让我过去协助，可我正忙着抢救别的病人呢……这一忙就把他给忘记了！” 江武脸色一沉：“他在哪？” “好像在那边，还在我这边拿走了一块无菌纱布和胸腔闭式引流术的穿刺包。” 江武和李明辉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快步走向那名医生手指的方向。 “发生气胸了吗？”江武健步如飞，边走边说道。 “恐怕不是简单的气胸，不然按照小苏杰的性格，如果只是简单的气胸，他不会急着让别的医生过来协助他。”李明辉推测道。 “开放性气胸？！”江武惊诧道。 “不，不会吧。” 李明辉其实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还是自我安慰：“如果真是开放性气胸，这么久了，小苏杰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种急症动辄可能会死人的。” 江武则阴沉着脸，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万一已经死了呢。” 李明辉：“……”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脚步却默契的同时加快，心里的想法也同样只有一个： “苏杰可千万不能出事！” 65、努力就有收获 一名正儿八经的老师。 以及，一名正儿八经把自己当做老师的。 两人同时焦心着自己的学生，快步走到了事发现场。 然而…… 当他们看到病人直直的躺在地上，胸廓旁边还接着一个‘嘟嘟嘟’冒着气泡的水封瓶时，两人顿时都有些傻眼。 身为急诊科的骨干医生，两人的第一反应还是查看了一下病人的状况。 推测无误，确实是开放性气胸。 侧胸口有一个明显的创口，但已经被纱布严严实实的封闭了……开放性气胸抢救第一准则，改开放为封闭，嗯，至少合格了。 而且胸腔闭式引流瓶也都已经安排上了，硬币大的气泡‘嘟嘟嘟嘟’冒个不停，效果显然很出拔……有这玩意儿，那起步就是优秀了。 病人呼吸音正常，没有纵膈摆动的情况，发绀、窒息、休克的症状也明显在好转……简直，完美。 虽然没有目睹抢救的全过程，但仅仅只是看到如此严重的病人转危为安，江武和李明辉还是不得不赞叹一句，干得漂亮！ “是谁给病人穿的管子？”江武问道。 苏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名年轻医生就邀功似的开口道：“肯定是你们医院的这位医生啊，东南医院果然厉害，他估计才入职一两年吧，技术真是太棒了！” 江武脸一黑，略带怒气道：“苏杰你还是个实习生，这种创伤性操作没有没有带教老师的允许，你怎么敢操作的？！” 年轻医生直接懵了。 实·习·生？ 一瞬间，年轻医生觉得自己可能罹患了球性失语症。 我肯定理解错了这三个字的意思，这三个字肯定不是我理解的那种意思……实习生？大学最后一年，来临床熟悉环境的那群弱鸡、幼兽、屁都不懂的傻孩子？ 不，绝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连个实习生都不如。 实习生怎么可能会胸腔闭式引流术，会那么漂亮的一手缝合，我信你个鬼啊！ 他僵硬的转头看向苏杰，却见苏杰头一低，完全没有了刚刚凶悍命令自己的气势，乖巧的承认错误道：“不好意思江武老师，实在是情况危急，下次不会了。” 年轻医生：“……” 李明辉这时候检查完病人，站起身拍了拍手，打圆场道：“小苏杰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要不然就给他来点真格的，让他以后再也不敢了，最好养成见死不救，铁石心肠，保全自身的好习惯，要不然就别在这儿凶巴巴的装样子了。” “我在这管教学生，关你屁事？”江武瞪眼道。 “珍惜吧，你还可以当一周的带教老师。”李明辉得意的笑道，眼神中带着一抹奇怪的戏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两人十分克制的没有在苏杰面前继续斗嘴，毕竟老师的威严还是需要维护的……不管是真老师，还是假老师。 经过苏杰及时的抢救，病人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了，胸膛里的钟摆声消失，肺组织萎陷也被解决，生命暂时无忧。 江武叫来了几个人，用平托法把病人抬上了救护车，接上各种监护设备，只要交通堵塞的情况稍有好转，立刻就要把这个重病人转运到最近的医院里。 处理完重病人，苏杰赶紧带着妹妹去旁边洗手，开了三瓶矿泉水，直接倒在被碘伏和鲜血污染的手上。 “手上有没有伤口？”苏杰抓着妹妹的爪子，翻来覆去的检查。 “没有……”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抢救的妹妹显得格外的乖巧，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苏杰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妹妹的头，把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搅成鸡窝：“果然是高材生，配合的挺不错哈。” 苏梦茹这时候才稍稍缓过劲来，愤怒的拨开了哥哥的手，忽然又叹了声气。 “叹气干嘛？”苏杰奇怪道。 “刚刚追你太匆忙，手机忘在大巴车上了……”苏梦茹欲言又止，大眼睛里满是遗憾。 还记着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呢……苏杰忍住继续揉乱妹妹发型的冲动，找了个临时搭建的帐篷，让妹妹呆在里面取暖休息，自己则跟着江武、李明辉继续投身到了车祸现场的救援中。 救援从下午三点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八点。 天色大黑，昏黄的灯光下，冰雨仍在坠落。 大吊车拖拽着钢铁巨兽的残躯驶向远方，道路恢复了通畅，后续又跟进了好几台救护车，把重伤员全部送往了最近的医院。 这场由于骤然降温，持续降雨，地面湿滑而导致的汽车连环追尾事故，就此告一段落。 苏杰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了一辆返回霸都的大巴车，车上全都是参与这次车祸现场救援的工作人员。 江武、李明辉在前排。 苏梦茹则像一只小猫一样，抱着失而复得的双肩背包，蜷缩着身体睡死在苏杰旁边的座位上。 晚间气温降的更低，苏杰和苏梦茹之前在冰雨中步行了很长一段距离，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又一直找不到换衣服的机会，苏梦茹此时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睡梦中打着寒战。 苏杰赶紧找出一件厚厚的外套，套在了妹妹的身上，心里想着可千万被感冒了，这年头感个冒可不是小事…… 就在这时。 【叮，连环追尾，救治伤员任务完成】 【奖励积分500点】 【专精级麻醉术】 【鹰眼升级碎片*1】 【技能树钥匙*1】 奖励到账了……苏杰精神为之一振，浑身的疲惫、寒冷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辛苦，但是值得。 苏杰忍不住想到，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但在系统这里，只要认真完成任务，就会有丰厚的奖励！ 这可比自己傻乎乎的努力，效率高多了！ 车内静谧，辛苦了一天的救援人员全部都在休憩，司机师傅也很体贴的关掉了车内的灯光，只有车头那边亮着一盏小灯，影影绰绰。 此时正合适整理收获！ 苏杰装作假寐的样子，闭上双眼，沉下意识，开始查看这次系统的奖励是什么来头。 66、立刻走 车身微微晃动。 苏梦茹睡觉也不老实，一直在磨牙。 苏杰双眼闭合，神态放松，嘴角却忍不住浮现出一抹笑意。 收缴战利品，总是那么让人心情愉悦！ 500积分……算是补了一口血吧，至少维持了自己四位数的积分，不然等到下次遇到合适的商城商品，趴在橱窗上只能看不能买，那也太痛苦了吧。 【专精级麻醉术】也不错，这几乎是所有侵入性操作的标配了，深静脉置管、胸腔闭式引流术，自己都运用了利多卡因浸润麻醉。 当然，自己采用的大部分都是局部麻醉，阻滞操作区域的周围末梢神经，达到‘无痛’的目的，提高病人的配合度。 全身麻醉所需要的条件更加苛刻，基本上只有在手术室，由专业的麻醉医生主导才能实现。 苏杰突然有了一个猜想，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用的太多了，熟练度提升，所以系统才相应给了一个【专精级】的认证？ 所以……只是认证？并不是奖励？ 怀疑自己被系统白嫖的苏杰，决定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试试这个专精级的【麻醉术】，看看他和自己的麻醉效果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区别，自己有找系统申诉的权利吗？ 额，有吗？ 苏杰突然不自信了。 接下来。 【鹰眼升级碎片】！！ 好家伙，看到这个奖励，苏杰直呼好家伙。 【鹰眼】，可以说是目前系统给他最大的馈赠了！ 洞悉浅表，观察入微。 往往遇到病人，只是一个抬眼，【鹰眼】激活，苏杰便能获取到海量的信息，从而占据有利地位，进退自如。 而且在缝合、微操过程中，【鹰眼】也能提供很大的帮助，有点类似放大镜的效果。 可即便这个外挂已经如此强横了，可苏杰还是有些不满足，他仍然记得当初第一次激活【鹰眼】时，看到自己双手浮现白色的骨骼、黄色的神经、红色的血管的画面…… 当时他就觉得，【鹰眼】应该是可以升级的，洞悉浅表只是开端，往后肯定有更强大的功能。 窥探内在，寻觅规律，甚至是……触摸真相。 试想一下，如果有了更高级的【鹰眼】，再遇到这种隐匿发病的病人，自己就不必再那么紧张的搜寻线索，探查病因了，直接开始抢救，成功几率必然会再上一个台阶！ 而现在【鹰眼升级碎片】这个奖励，果然印证了他的推论！ 【鹰眼】的功能还只是开发了很小一部分，未来可期！ “升级【鹰眼】！”苏杰强忍住喜悦，在心里默默喊道。 冰冷的系统音随之响起： 【升级中……】 【升级碎片不足，升级失败】 苏杰：“？？？” “升级碎片不足，什么意思？！”苏杰赶紧追问道。 【升级鹰眼技能需要三块升级碎片，目前1/3，暂时无法升级】 苏杰差点没直接一口老血喷在隔壁苏梦茹脸上。 还搞碎片升级？ 就不能给个痛快？！ 你当你是犬夜叉啊，四魂之玉收集者啊？！ 强忍着不爽，苏杰又问道：“怎么收集剩余的碎片？” 【完成系统任务，随即获取】 “得，说了和没说一样，一切随缘。” 苏杰撇撇嘴，感觉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刚刚还在山顶，现在就下谷底了。 系统任务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除非自己每次上夜班都作死祈祷夜班之神……可要是这么做，恐怕【鹰眼升级碎片】没集全，自己就得先嗝屁吧！ 暂时忘却【鹰眼】升级的事情，苏杰继续收缴最后的奖励。 【技能树钥匙】。 这是什么？ 系统这次很主动的解释道：【技能树钥匙，可以解锁技能树分支】 “技能树又是什么玩意儿……” 苏杰正疑惑呢，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之前任务的奖励？ 拉开系统界面，果然有一棵参天大树矗立在那里，不过大部分的枝丫都呈现金秋的枯黄，只有一根粗大的枝丫突兀的蓬勃生长，绿油油的枝丫轻轻摇曳。 【急诊科】……这是唯一绿色枝丫最上方的标识。 垂下的枝条旁则有【tangfa缝合术】、【美容缝合】、【换药术】……等等的标识。 旁边枯黄的巨大枝丫则标识着【监护室】、【手术室】…… “所以说，技能树钥匙可以解锁其中一个科室？”苏杰问道。 【正确】 系统简洁明了的肯定。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距离自己离开急诊科，就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 系统还真是见缝插针的给奖励，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收起系统界面，苏杰睁开双眼，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这就要离开急诊科了吗？ 回忆起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接手过的每个病人，经历的每场抢救，还有江武老师的教诲，以及病人的感谢……苏杰心里难免有些不舍。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挺希望能在急诊科多呆一段时间的。 毕竟，别的科恐怕就没有急诊科这么容易刷任务，爆装备了。 这时。 坐在前面的李明辉突然转过头，刚好和苏杰空洞的双眼直接对上了。 大巴车里十分安静，李明辉说话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他的声线本来就不粗，再压低几分，就显得温柔过了头…… 他说：“还没睡吗？” 苏杰脖子后面突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僵硬的点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明辉看不清黑暗中的苏杰，索性直接转过身，身子压在靠背上，离苏杰又近了几分，他轻声说道：“我看你衣服都湿透了，趁现在灯没开，大家都在睡觉，赶紧换掉吧，不然感冒了，这种特殊时期挺麻烦的。” 苏杰抗拒道：“不用了吧，都快干了……” 李明辉却固执道：“还是换了吧，我看到你背包里有干净的衣服。” 苏杰：“……” 李明辉突然有些不耐烦，语气变得强硬道：“你这臭小子，我的话没江武的管用？你再不换，我亲自动手给你换！” 苏杰：“？？？！！” 达咩达咩！ 不，我不想留在急诊科，我要走！ 立刻走！ 67、转科 大巴车绕着夜色下的霸都绕了一圈。 江武和李明辉回科室找主任汇报情况去了。 苏杰则先把睡的迷迷糊糊的苏梦茹送回了学校，自己再坐公交车回到了学校宿舍。 杨宇晨又不在寝室，这货这几天表现怪怪的，苏杰好几次在网上找他聊天，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很久，问他去干嘛了，他又不肯说实话。 又在勾搭无知少女？ 苏杰觉得很有可能，发自内心的鄙视了对方一秒，然后抱着盆就去浴室洗澡了。 洗了个热水澡，一身的疲惫一扫而空，苏杰躺到床上，抱着手机想看看环城高速公路上七车追尾事件的后续。 可能是受到了苏梦茹的影响，苏杰下意识就点开了短视频的软件，试图在上面获取相关的新闻消息。 然而让他稍微感到意外的是，刚刚打开软件，第一条刷出来的新闻，就是关于这件事的。 【环城高速公路七车连环追尾，十三人重伤，多人轻伤，在这里提醒各位司机朋友们，接下来一周都会有不同程度降雨，雨天道路湿滑，一定要注意安全行驶……】 大数据已经识别出我的喜欢了吗……热心好市民苏杰忍不住有些疑惑。 汽车连环追尾，可却没有一名死亡的伤员，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不幸中的万幸。 短视频的新闻里有很多现场的画面，苏杰甚至在里面还看到了那名胸腔里插着水封瓶的重伤员，只不过旁边并没有自己的身影，病人已经被送到了救护车里，估计是送往医院前被抓拍到的。 苏杰这时候忍不住也有点遗憾，如果妹妹能拍到现场抢救的视频，稍加润色发布出去，自媒体账号应该会有很大的起色吧，不出意外肯定又会引发一波流量大爆炸。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时候如果妹妹正按压着纱布，也没有手去拍视频，而且退一万步说，在那种危机情况下还拿着手机拍来拍去……这不是找抽吗？说不定还会被网暴吧。 出名是会出名，但是好名声还是臭名声，那就不知道了。 稍稍有些遗憾，但苏杰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想着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再补偿给妹妹吧。 继续又刷了一会儿短视频，点亮了几个小心心，稍稍让大数据丰富了一下自己的喜爱范围，苏杰心满意足的关掉了软件。 就在这时，后台软件突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实习生占领东南未读消息99+】 回家这段时间苏杰一直挺忙的，除了找杨宇晨聊了几次天，基本上就没开过聊天软件，没想到短短两天的时间，沙雕聊天群里的卧龙凤雏们就贡献了超过99条的消息…… 果然一个个都闲的蛋疼，夜班之神已经蠢蠢欲动了。 打开聊天群，苏杰大略看了一下，聊天内容大部分都集中在即将转科的消息上。 一个医疗民工：“各位大神，谁有最权威版的转科表啊，发来给小老弟开开眼呗。” 匿名用户：“已私发，拿走不谢。” 一个医疗民工：“嗷嗷嗷嗷！果然群里有大神，谢谢……我谢你个大头鬼！太平间科是什么玩意儿？还有标本室？停尸房？能不能整点阳间的科室？” 会说话的手术刀：“别想了，转科名单明天才会下来，我问过医务科了，消息可靠。” 苏杰看到这些消息，心里也不禁开始好奇，自己下个科会去哪里呢？ 开头就是急诊科王炸，后面好像去哪个科都不是很刺激了。 手术室倒是不错的选择，但实习生连上台拉钩子的机会都不会有，我现在去那里，估计也只能划水。 但很快，苏杰又看到了一则重磅消息： 阿托品：“转科都是下下签，我听说咱们医院很多科室都准备签内部定向生了，转科和这些人没啥关系，接下来直接定在那个科室，不用继续转科实习了，只要考上本院的研究生，就能直接签劳务合同，留在东南医院。” 会说话的手术刀：“卧槽！真的吗？这也太爽了吧！” 一个医疗民工：“你这不会也是假消息吧，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们还是实习生，医院怎么可能会和我们直接签合同，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啊。” 阿托品：“时代变了asir，省立医院和科大联手，七年制直博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东南大学又没有相关的资质，东南医院想要追上老对手的步伐，只能自己求新求变啊。” 阿托品的消息宛如一颗鱼雷，直接把群里很多潜水的大鱼全部炸了出来，大家对于这个‘定向生’都很感兴趣，想要了解更多的内容。 可阿托品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说了一大堆，全都是前后矛盾的话。 苏杰看着大家纷纷在群里讨论、猜测，自己内心也忍不住活泛了起来。 当初刚刚实习时，杨宇晨就关于留院名额的事情给他上了一课，他当时所说的医疗行业的严重内卷还是给苏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本科就是渣渣，研究生才算冒头，博士生就可以有选择的余地了，但想在东南医院这种省会三甲医院任职，普通博士生其实也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说起来其实还是有些伤感的，这一批来东南医院实习的大五医学生里面，八九成的人都没办法留下来，或许在这里实习的一年，就算是他们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了…… 在省会的龙头三甲医院里面，穿上一身白大褂，被很多不知情的病人喊一声医生。 可现在，却有一个似乎触手可及的机会，可以直接留在东南医院。 谁能不动心呢？ 而且按照杨宇晨的说法，急诊科应该是明年留院名额最多的科室了，虽然很累很苦，但苏杰却怡然自得，觉得这里还挺适合自己的……除了一个老基佬有点对自己意图不轨。 苏杰有些犹豫、有些茫然，忽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淦，搞得人家哭着求着要留我，我搁这儿深思熟虑要不要留……这种没影的事情，我烦个屁，自作多情，太自作多情了同志！ 苦笑摇头，苏杰觉得自己内心活动有些太丰富了，转科显然势在必行，只希望下个科室能有趣一点，遇到的老师能像江武医生一样对自己放任自流就好了。 正准备关掉手机，又有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窦房结：苏同学，我们科室主任想和我签定向生合同，你说，我要不要签啊……】 68、社恐少女的强大脑补能力 看着窦房结发来的消息，苏杰感到十分的意外。 首先意外的是，‘定向生’竟然真的存在，而且有的科室都已经下手了。 明明实习才刚刚开始一个月，科室竟然就抛出橄榄枝，难道不怕自己看走眼吗？ 接下来意外的是，窦房结为什么连这种重要的事情都要和自己商量？ 说起来两个人认识也不过一个月，现实中甚至只见过一面，虽然经常会闲聊几句，但内容基本上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是否要签‘定向生’合同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属于两人平常聊天的范畴。 梅长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和你家里人说过了吗？” 窦房结：“说过了，他们都让我签，但我还是有些犹豫。” 梅长酥：“犹豫什么？这是好事啊。” 窦房结：“我感觉我不是特别喜欢心内科，但又不知道别的科室是什么样子的，主任说明天就要我决定了，但我还是没法下定决心。” 梅长酥：“心内科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 窦房结：“夜班好累……【哭泣】【哭泣】【哭泣】”、 啊这…… 苏杰突然有些尴尬，想起来上次自己祝福过窦房结夜班平安后，窦房结就失踪了一整晚……根据杨宇晨那一夜的悲惨经历不难推算，窦房结估计也经历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忙碌夜班。 没想到究其原因，这口锅竟然盖到了自己的头上…… 怀着愧疚的心情，苏杰继续敲字道：“心内科正常来说夜班不会太忙的，那次应该只是个意外，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窦房结：“那苏同学的意思，是让我签这个定向生的合同吗？” 苏杰这下子却犹豫了，虽然不知道窦房结为什么一副很信赖自己的模样，但顶着别人的信任，自己显然不能乱说。 一句话，可能就误了人家女孩子的终生。 放下手机认真思考了好几分钟，苏杰重新拿起手机，认真敲字道： “签不签‘定向生’合同，其实得看你的目标是什么。” “如果你只是想留在一个大医院，找个好工作，我觉得东南医院的心内科其实挺好的，省内三甲龙头大医院，心内科在内科系统里又属于中上游的收入，签‘定向生’合同，很划算！” 窦房结立刻追问道：“所以说，如果我的目标不仅仅是找个好工作，就不该签‘定向生’合同吗？” 梅长酥：“如果你的目标不止于此，而是更希望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在喜爱的岗位上深耕，那我觉得这个‘定向生’合同不签也罢。” “实习生阶段其实是我们对于临床最充满热情的时期，对所有的事物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所以去到不同的科室，接触各种不同类型的病人，对于我们确定未来的职业方向，很有帮助！” “何况在我看来，科室既然能找你签‘定向生’合同，肯定是认可了你目前的水平。” “既然你现在的水平都已经如此优秀了，只是坚持住，保持这种水平，以后留在东南医院，甚至去更好的医院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把自己未来几十年的职业道路定死？” 窦房结这次停顿了很久很久，久到苏杰都以为对方睡着了，然后她才回复道：“知道了，谢谢苏同学，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 梅长酥：“恩恩，不谢，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我的想法，仅供参考哈。” 窦房结这时候又问道：“那，那苏同学，你会留在东南医院吗？” 梅长酥：“？” 窦房结好像突然害羞了一样，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苏同学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样子的，毕竟苏同学这么优秀，肯定也收到‘定向生’的合同了吧。” 梅长酥：“有些尴尬啊，事实上，我并没有收到，哈哈哈。” 窦房结赶紧安慰道：“那也没关系，苏同学如果想留下来，肯定也很简单的。” 梅长酥：“那可不一定，东南医院竞争还是很大的，今天我累坏了，要早点休息，你也早点睡吧。” 窦房结：“嗯嗯，晚安。【可爱】” 梅长酥：“晚安。” …… 东南大学，女生寝室内。 杜安楠穿着毛茸茸的蓝色树袋熊睡衣，趴在床上，反复看着和苏杰的聊天记录，最后发出一声懊恼的呜咽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就在这时，寝室门被推开，室友倩倩回来了。 倩倩刚进寝室，就看到化身鸵鸟的杜安楠，顿时忍不住笑道：“又和苏同学聊天了？” 杜安楠头仍然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道：“昂……” 倩倩换好鞋，趴在杜安楠的床铺旁，笑眯眯的问道：“是不是说错话了，被你的苏同学讨厌了？” 杜安楠猛地把头抬起来，漂亮的眉毛委屈的塌下来：“没有！应该……没有吧。” “手机拿来，我帮你分析一下！”倩倩手一伸，十分拿捏道。 杜安楠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乖乖递上了手机。 倩倩上下滑动，十几秒就看完了两人的聊天内容，然后皱了皱眉，奇怪道：“就这？” 杜安楠点点头：“昂，就这些。” 倩倩顿时无语的扶住了额头，把手机还给了杜安楠，无力吐槽道： “所以，你是不是觉得你突然问苏杰会不会留在东南医院很突兀，说不定还会被他猜出，其实你是想和他留在一家医院？” “甚至，你都想好你两以后最好一个留在外科、一个留在闲一点的内科，这样至少能有一个人有时间照顾家庭？” “当然，如果苏杰不愿意留在东南医院，你也会为了他去另一座城市，但也不能太远，不然回家很不方便。” 杜安楠震惊的看着室友倩倩，白皙的脸蛋瞬间红了起来：“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倩倩直接笑的前仰后翻，捏了捏杜安楠傻乎乎的脸蛋，说道：“我的傻楠楠，你要不要这么能脑补啊，你和苏杰八字还没一撇呢，想这么多干什么？” “先和他确定关系，谈个恋爱感受一下，万一不合适呢？” “你这手都没牵过，就连以后孩子教育问题都想到了，你不觉得想的太多了吗？” 杜安楠其实也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太多了，可她从小就有严重社恐的毛病，远离真实的世界，相应的，就会离自己虚构的世界更近一点。 换句话说，杜安楠的脑补能力有些过于强大了。 往往才刚刚开始接触一个人、一件事，她就能完整脑补出所有的后续，未来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发展。 往好的说，这叫未雨绸缪。 往坏了说……就是想得太多太多。 倩倩忍不住教育道：“楠楠，咱们不能做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跛子，光靠脑补是没用的，你得走出去，去急诊科找苏杰见个面，当面聊一聊，网恋不靠谱的，还是得见一见真人！” 杜安楠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问道：“对了，你今天见的那个网友，怎么样？” 倩倩今天外出，刚好就是去见一个聊了一个多月的网友。 倩倩大大方方的说道：“挺好的啊，和网上差不多，很风趣幽默，就是颜值不太行……” 说到这儿，倩倩显得有些不满意。 “脸圆圆的，皮肤也有点黑，哎，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帅哥……” 69、江武 答应我别留在急诊科 关掉手机，苏杰正准备关灯睡觉，杨宇晨这时候突然回来了。 大晚上的，这货却满面红光，兴奋的不停搓着手，一看刚刚就没干什么好事。 苏杰从床上坐起来，俯瞰他，问道：“又去祸害良家去了？” 杨宇晨插着腰，抬头不满道：“什么叫祸害良家，我明明就是和异性网友进行了一场纯洁的友谊户外活动！” 苏杰眼角抽了抽，竖起了大拇指，夸道：“老羊，你真够无耻的。” 杨宇晨明明长得圆脸黑皮，实在算不上什么美男子，可偏偏就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大学四年换了不知道多少女朋友，在苏杰心里稳稳坐实了渣男的宝座。 实习刚刚开始时，杨宇晨还痛改前非的表示实习期间自己一定要守身如玉，好好保护自己仅存的贞操，可没想到这才过去一个月…… 无耻啊，真无耻啊。 真相都已经水落石出了，杨宇晨却还在为自己辩解：“这次真不一样，我是认真的！” 苏杰笑呵呵，心想这话真耳熟。 杨宇晨也不在乎苏杰怎么鄙视自己，一个单身狗罢了，完全对自己造成不了伤害。 抱着澡盆子，乐呵呵的准备去洗漱，临出门前，他突然问道：“对了，阿杰，你知道四院怎么去嘛？二路公交车能到吗？” 苏杰奇怪道：“你问四院干嘛？” 四院，是霸都的精神卫生防治中心，简称，精神病院。 杨宇晨抓了抓屁股，回答道：“我和网友约了周末去四院，她弟弟住在那儿。” 苏杰愣了愣：“住在那儿？她弟弟是四院的工作人员？” 杨宇晨摇头：“不是哦，是那里的病人。” 苏杰整个人瞬间就迷了：“老羊，我首先声明我就精神病患者极其家属并没有偏见，但你和网友才见面第二次，就约着去四院看人家弟弟？这是什么鬼展开？” 杨宇晨却并不以为然，笑道：“这有什么关系，这说明人家很信任我，第二次见面就要和我介绍家人了……虽然这个家人可能有些不好相处。” 苏杰彻底无语了，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说道：“二路公交车，五站路，四院站下就行了。” “得嘞！” 杨宇晨高兴的挥了挥拳头，见苏杰欲言又止，他没心没肺道：“阿杰你就别担心我了，你知道你为什么长这么帅还单身吗？就是因为想太多！” “我找人家妹子谈恋爱，和人家弟弟又没一毛钱关系，以后真的确定关系了，爱的死去活来了，再考虑这些问题呗，现在……好好享受青春荷尔蒙的冲动就完事了。” 苏杰忍不住又举起了大拇指，夸道：“老羊，你真卑鄙。” …… 翌日。 苏杰一早便来到东南医院急诊科，换上白大褂，找到了江武医生。 看到一大清早就哈切连天的江武医生，苏杰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期待的。 虽然昨天才和窦房结嘴炮输出了一波，列出了‘定向生’合同的种种弊端。 可苏杰打心底还是希望能得到这份合同的。 答不答应另说。 至少这份橄榄枝抛在自己面前，也是对自己这一个月来努力表现的认可。 然而江武医生依旧是一副对所有事情漠不关心的态度，看到只剩下一周师徒情谊的苏杰也没有什么反应，手一勾，又把苏杰领到处置室了。 换药、缝合、偶尔来几个肌腱断裂，或是有美容缝合需求的。 整整一早上，江武医生都没有提一句‘定向生’合同的事情，这让苏杰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可转念一想，这已经是自己最后一周在急诊科实习了，以后再想一天遇到这么多外伤的病人，恐怕就是奢望了。 何况就算有这么多外伤的病人，如果遇不到像江武医生这样信任自己的带教老师，自己也只能背着手在旁边干着急。 一时间，苏杰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告诉自己，要珍惜现在每一次缝合的机会。 穿针。 引线。 对齐缝合。 说起来缝合其实很简单。 不过就是把伤口重新缝上。 但在临床，再简单的技术，也分人。 缝合的美观程度、愈合效果、缝合过程中的疼痛控制……细细探究起来，缝合也可以很复杂。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苏杰深深的感觉到，在急诊科的一个月，最大的收获还不仅仅是系统任务、爆装备。 更宝贵的，是江武医生教会了他怎么去和病人沟通，去聆听病人的需求。 病人提出他的需求。 医生理解，并且最大程度去满足。 这应该才是最良性的医患互动。 一早上，苏杰就秉持着这样的理念，认认真真处理了每个经手的病人。 病人们也很庆幸今天运气不错，能遇到这么一位阳光帅气，又态度温和的年轻医生，就医体验直接封顶！ 苏杰没有注意到的是，往常总是待不了十几分钟就要溜走的江武医生，今天却一直呆在处置室里，一直默默观察着他，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就到了午休的时间。 苏杰收拾好早上用完的垃圾，洗手准备去干饭，这才发现江武医生竟然一直没有走，还坐在处置室的角落里。 “江武医生，你一早上都没走吗？”苏杰奇怪道。 江武这时候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说道：“跟我来一趟，李主任找你。”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苏杰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故作平淡的点点头：“嗯，好。” 跟着江武走向主任办公室，苏杰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明明早就给自己准备好‘定向生’合同了吧，江武医生也真是沉得住气，一早上一点风声都不漏给自己。 所以。 自己要不要签呢？ 苏杰觉得有些为难，别看昨晚自己给窦房结分析的头头是道，可当‘定向生’合同真的摆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又忍不住开始犹豫了。 这确实是一次难得留院的机会。 可如果答应了，这又会是啪啪打脸。 况且，昨晚和窦房结分析的内容也绝不是信口开河，苏杰是真心觉得，‘定向生’合同会抹杀掉一名实习医生宝贵的好奇心。 懵懂无知，对一切都抱有憧憬……苏杰始终觉得，这是比一份安稳的合同要珍贵一万倍的东西，自己决不能轻易放弃。 低着头胡思乱想着，苏杰根本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江武医生突然停住了脚步，一头撞上了江武医生的后背。 “哎呦。” 摸着头，苏杰迷茫的看着突然停下来的江武医生。 江武医生脸色十分凝重，法令纹像是深深刻在脸颊上一样，他说道：“苏杰，如果等会儿主任让你签合同，许诺你留在急诊科，你一定不要答应，知道吗？” 苏杰：“？” 70、多学科综合治疗（MDT）模式 “不要留在急诊科？”苏杰完全不理解。 为什么不要让我留在急诊科……因为我不配吗？ 苏杰一时间有点受伤。 江武点头：“急诊科的平台不适合你，你应该去大外科，东南医院的泌外、心外都很强势，你的舞台应该在那儿。” 听到江武医生的话，苏杰才明白自己误会他了，心里莫名感觉一暖。 别看江武医生平日里颓丧的要命，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可经过一个月的相处，苏杰也渐渐感受到了这位傲娇老大哥的外冷内热。 正如江武所言，对于一名医生来说，急诊科的平台其实算不上多好，以目前的医疗环境来看，医院的话语权往往还是掌握在那一群拿手术刀的医生手里。 外科，手术台，刀光血影，那才是医生最极致的浪漫。 江武不愿意浪费苏杰的天分，所以这才劝说他不要留在急诊科，不要安于现状，不要被眼前的既得利益诱惑，要出去看看不同的风景。 苏杰经此一提醒，也想到了‘定向生’合同更多的弊端，正准备回答江武，却猛地看到李建国主任从拐角走了出来。 “正要找你们呢。”李建国主任看到两人，笑着走了过来。 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和李建国主任一起走进主任办公室，刚刚坐下，主任便开门见山道：“苏杰，估计你也听说了‘定向生’合同的事情了，怎么样？愿意和我们科室签一份吗？” 苏杰忍不住看了一眼江武，可对方面无表情，好像完全忘记了刚刚所说的话。 心里稍微纠结了片刻，苏杰还是选择了遵从本心：“对不起，主任，我还是想去别的科室看看，这份合同……我还是不签了吧。” 李建国主任十分意外道：“你考虑清楚了，这可是很珍贵的留院机会，过了这个村，也就没这个店了。” 苏杰点点头，笃定道：“我想清楚了，主任，不会后悔的。” 江武微微点头，流露出了一丝欣慰。 李建国主任皱了皱眉头，换做是别的实习医生如果拒绝了‘定向生’合同，他根本不会多说一句话，直接就让人走了。 东南医院从来不缺医生，即便是最苦最累的急诊科，每年也有一批又一批的新苗子等着挑选。 不愿意留下来？ 那就别留了。 可眼前的这个苏杰…… 李建国主任忍不住开始回忆起这一个月来的种种。 环甲膜穿刺抢救、纺织厂大火抢救、七车连环追尾抢救……这小家伙运气是真的差，但话说回来，技术也真是过硬。 明明还是实习医生，就有这么全面的武器库了，李建国主任实在不愿意放走这样的人才。 “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能不能说个理由给我听听。”李建国主任说道。 苏杰诚恳道：“主任，虽然只在急诊科实习了一个月，但不管是江武老师，还是急诊科其他的医生老师，对我都很好，也教会我很多。” “但这才是我进入临床的第一个月，我不想这么早早的躺平。” “临床实习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急诊科确实很丰富多彩，但别的科室也同样有我值得学习的内容，我不想失去这些经历。” 江武这时候说道：“这些经历，对于一名医生来说，很宝贵。” 李建国听完，缓缓的点了点头：“的确，早早就留在急诊科，确定了未来几十年的职业生涯，确实有些太早了。” “年轻人，是该去外面多看看，不看，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 苏杰满脸羞愧的点头，心想李建国主任还挺温和的，竟然还帮自己找理由，给自己台阶下。 可没想到，李建国主任却根本就没有放过苏杰的准备，话锋一转，问道：“苏杰，你有听过MDT模式吗？多学科综合治疗。” 苏杰困惑的摇摇头。 江武听到这话后立刻眉头紧皱，看着李建国主任欲言又止。 李建国主任笑着解释道：“这是一种多学科协作的治疗模式，在欧美发达国家早已经建立起来，不过国内这方面发展还比较滞后。” “简单来说，就是对复杂病人，多学科共同联合诊疗，目前大部分用于肿瘤患者的治疗中，通过多学科的协作，解决肿瘤患者多方面的复杂问题，提供最全面的专业性治疗。” 苏杰大概听懂了，同时忍不住联想到，李建国主任之前去徽京市市立医院学习了一周，回来后就一直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什么。 难不成，就是筹备这个MDT？ 但他还是疑惑道：“主任，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李建国主任说道：“有，你不是担心自己签了合同后，早早就被留在急诊科，看不到其他科室的风景，早早就躺平了吗？” “我们科近期就在筹备MDT模式，以急诊科牵头，全院多学科协作治疗急危重症病人，我可以特批你加入进这个团队，这样一来，你即便只是呆在急诊科，也可以去不同的科室，参与不同科室的治疗。” 啊这…… 苏杰突然就懵了。 这么贴心的吗？ 缺啥来啥？ 江武这时候却打岔道：“主任，苏杰还是个实习生，让他加入到这个团队，不太好。” 李建国主任道：“有什么不好的？本来团队里就缺人，你又不能帮李明辉的忙，苏杰如果愿意签‘定向生’的合同，就是为了MDT团队准备的人才，早点让他加入到里面，我觉得挺好的。” 苏杰疑惑道：“江武医生不在团队里吗？” 江武眼角抽了抽，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苏杰，你怎么想的？” 说实话，苏杰有些纠结。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自己内心，其实还是挺喜欢急诊科的氛围的。 但就像江武说的那样，东南医院的心外科、泌外科才是王牌，那里的舞台更大，自己也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最主要的是。 那里是可以上手术台，开刀的。 经过这么多次抢救，苏杰很清楚，自己非常享受切开、割除、缝合……等等操作。 但急诊科只能边缘试探，想要上手术台，真正的成为一名主刀医生，还是得去大外科。 可现在有了MDT团队，这一切的问题似乎就都不是问题了。 想了很久，苏杰厚着脸皮问道：“主任，我能先在MDT团队呆一周吗，一周之后，我再决定签不签‘定向生’合同？” 先上车，后补票……苏杰小算盘打的piapia响。 71、小试牛刀 李建国主任答应的倒也爽快：“可以，反正一周后你才实习结束，时间还早，这合同没那么急。” 苏杰还想多问问关于MDT团队的相关信息，不过一看李建国主任已经开始低头收拾文件，苏杰便十分懂事的借故离开了。 江武并没有跟着苏杰一起离开。 看到苏杰关上房门，听着脚步远去，江武忍不住担忧道：“主任，你让苏杰加入MDT团队，这事赵副院长知道吗？” 李建国低着头收拾文件，头也不抬道：“这是我临时起意，他怎么可能知道。” 江武继续说道：“你带头在全院大会上主张弄‘定向生’合同，虽然院长同意了，但赵副院长对此意见很大。” “以赵副院长的性格，他肯定会一直盯着我们科的‘定向生’，一旦出了问题，他就有理由中止‘定向生’的计划了。” “而你现在又让苏杰加入到MDT团队中，这个团队刚刚开始运作，苏杰只是一个实习生，他加入进来，真的是好事吗？” 李建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沉吟片刻后说：“江武，利现在真是越来越没有干劲了。” “有时候，我还真挺怀恋当年你刚刚来我们科，你跟在我后面，天天问东问西，像打了鸡血一样。” 江武的法令纹颤了颤，抿着嘴没说话。 李建国主任又说道：“不管我们做什么，赵群安那家伙都会死死盯着我们的，难不成因为怕他，所以什么事情都不干了？” “苏杰这孩子天赋很好，几次大抢救都处理的十分冷静、自信。” “我是准备好好培养他，以后MDT团队，我希望他和李明辉能做出点成绩来。” 江武看着心意已决的李建国，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 …… …… 接下来的几天里。 苏杰其实还蛮期待MDT团队大显身手，来一场惊心动魄的多学科抢救。 而且听江武医生说，如果遇到重症需要手术的病人，自己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跟着一起去手术室…… 这可是把苏杰馋坏了。 可惜。 现实情况却是，除了李明辉天天在这儿给自己画大饼，苏杰愣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感觉到。 而且随着慢慢了解，苏杰才发现，所谓的DMT团队，听主任说起来十分的高大上，牛逼哄哄的，可事实上，也就只有李明辉一个成员。 哦，对了，现在多加了个自己，勉强算1.5个。 苏杰抽空问过李明辉，这种多学科协作治疗，和专家诊疗有什么区别吗？反正苏杰觉得两个挺像的，不都是不同科室的专家进行商讨，最后得出一个综合性的治疗意见吗？ 李明辉自己其实也没把这个模式吃透，解释的云里雾里，但至少有一点苏杰听懂了，李建国建立的这个MDT模式，果真是借鉴了徽京市市立医院的急诊病房模式。 不过，是简化版的。 不再单独设立一个科室，而是灵活的采取了一种诊疗模式，但急诊科依然是核心牵头人，针对的患者也大多是疑难杂症、急危抢救。 和江武想把苏杰送离急诊科的心态不同，李明辉对于MDT模式还是看好的，也希望苏杰能留下来和自己一起奋斗。 按他的话来说，反正苏杰去别的科大部分时间也就是看看普通病例，那种病例看一个和看一百个也没什么区别。 但在MDT团队里，每天、每个科的病例他都有机会能看到，而且，都是最经典的疑难杂症，看一个，顶一百个！ 这简直就是优秀医生养成的直升云梯，苏杰绝对不能错过！ …… 这天。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距离苏杰转科只剩下最后的三天。 他也终于迎来了MDT团队的第一次外出任务。 那时候苏杰正跟着江武医生处理一个肌腱断裂的病人，手套都带上了，正准备缝合呢，李明辉突然推门走进来，也不管江武一脸凶狠的表情，笑眯眯对着苏杰一勾手： “走，陪我去肾内科看个病人。” 苏杰犹豫的回头看了看江武医生，后者虽然咬牙切齿，但还是点点头：“你和李明辉去吧，这个病人我来。” “好。”苏杰脱下手套，和李明辉一起走出了处置室。 处置室内的江武阴沉着脸给病人继续治疗，嘴巴里则小声嘟囔着：“真就这么走了……竟然真就这么走了，白眼狼……” …… 两人快步走到肾内科，很快就见到了肾内科的管床医生，一个披着乌黑长发的中年大妈，肩膀很宽，有点像男人。 “怎么是你们先来了？” 看到李明辉和苏杰两个人衣袖捋起，戴着同款熊猫牌眼睛，肾内科医生甚至都不用看胸牌，就猜出了两人的身份。 苏杰听到这话感觉有些奇怪，什么叫‘怎么你们先来了’？难道不是你们发的会诊单吗？ 而且，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科会来吗？ 李明辉显然知道内幕，笑着说道：“科里刚好没什么事情，看到你们发给会诊单，我就直接来了，骨科那边还没到吗？” 肾内科医生十分苦恼道：“院内非急会诊，他们24小时之内到就行了，今天是骨科手术日，他们估计要到很晚才能来。” 李明辉点头：“我觉得今晚都悬，你今天中午发的会诊，按那群手术狂人的尿性，明天中午卡点来都有可能。” 听到这话，肾内科医生直接就急了。 “这病人可等不了这么久，把我逼急了，我就发个急会诊去！” “带我们先去看看病人吧，说不定我们就帮你解决了呢。”李明辉说道，心里则吐槽着，急会诊又不是你想发就能发，不符合标准，人家骨科反手就把你告到医务科。 肾内科医生带着两人往病房走，苏杰边走边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MDT多学科协作怎么是这样的，不是大家一起在会议厅里讨论综合性治疗方案吗？” 苏杰还是稍微给李明辉留了些面子，没直说咱么MDT小分队第一次出征，怎么这么屌丝。 人家根本等的就不是咱们啊。 李明辉笑了笑，说：“万事开头难，MDT模式在医院里认可度不高，很多人都觉得是个笑话，得靠咱们的努力把它做大做强，以后总有机会像你说的那样，坐在小房间里，咱们俩坐在上位，一起讨论疑难杂症。” “今天先小试牛刀，处理个简单一点的病人。” 很快，两人就走进了病房，看到了这位李明辉口中稍微简单一点的病人。 刚刚一推开房门，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哀嚎声就传到了苏杰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回忆起小时候爸爸妈妈带他去集市，杀猪摊上猪猪的悲鸣。 72、神经阻滞麻醉 病人在哀嚎。 嗓子吊的高高的，很有唱京剧的韵味。 肾内科医生一听到这哀嚎声，立刻痛苦的揉起了太阳穴。 “老尤，你能不能别嚎了，我都说了，你叫再大声，疼痛也不会缓解，反而在消耗你自己的体力。” 可惜病人才不管这一套，哀嚎声一声高过一声，魔音灌耳，听得人脑子发晕。 苏杰并没有看到会诊单，不清楚病人的情况，于是疑惑的看向李明辉。 李明辉解释道：“小臂骨折，按道理来说，过了这么久，应该没这么疼了啊。” 肾内科医生这时候小声说道：“这个病人太矫情了，疼痛阈值特别低，平时打个点滴都要吼一嗓子，今早躲在厕所里抽烟，被家人发现后吓了一跳，脚下踩滑，把手臂跌骨折了。” 肾内科的病人大多都有肾衰竭的毛病，而肾衰竭的常见并发症，就是骨质疏松，往往一个不经意的跌倒，就会引发严重的骨折。 这个病人运气算好的，只是小臂骨折，手法复位加石膏固定，大概率就可以恢复。 老尤仍在撕心裂肺的哀嚎，尤其是看到三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他的表现欲似乎被进一步激发了，哀嚎声一声高过一声，苏杰竟然还能从中听到一些节奏感…… 动次打次，再来一次。 真是个奇葩的病人，苏杰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想着。 李明辉在干急诊科之前，在骨科呆了不少年，对于桡骨远端骨折这种小伤并不陌生，走过去就开始检查病人的情况。 可是他刚刚一碰病人老尤的胳膊，老尤就像被捅了一刀一样，凄厉的叫声直接把李明辉吓定住了，还以为自己用力过猛，直接把病人的手臂又掰折了。 “你要稍微忍一忍，你这样，我怎么检查？”李明辉拿出急诊科医生的气势，微微皱眉说道。 “医生，疼死我了，我真是受不了了。”病人老尤坐镇自己的主场，完全不在乎李明辉的气势，自顾自的继续哀嚎着。 肾内科医生这时候忍不住说道：“老尤，你就不能忍忍，检查你都受不了，等会儿给你复位，你怎么办？” 病人老尤直接苦着脸摇头：“给我做手术吧，太疼了，上手术台打麻醉，我之前阑尾就是这么割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明辉哭笑不得道：“你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刚刚大概检查了一下，桡骨骨折而已，手法复位就行了，最多给你上个局麻，根本不用去手术室。” 正常病人都恐惧手术室，害怕上手术台，可病人老尤显然不是普通人，一听到不用去手术室，不能上全麻，他立刻叫的很卖力了，似乎想用分贝告诉医生们，他现在疼的有多厉害。 李明辉有些没辙了，这病人碰都碰不得，还怎么给他治疗？ 肾内科医生这时候走过去说道：“算了，我等会再打个电话给骨科吧，他们经常面对这种骨折的病人，说不定有办法。” 李明辉撇撇嘴，不是很认可这种说法：“桡骨骨折我也能处理，手法复位难度很小，问题是你们科这个病人也太矫情了吧，碰都碰不得，谁来都没辙。” 肾内科医生被这魔音折磨了快一个下午了，此时异常烦躁，听到李明辉的抱怨，她立刻脸一板道：“那怎么办，还真让他去手术室，上全麻，这不是开玩笑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明辉苦笑道。 苏杰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大概了解的事情经过，同时内心里有些无力吐槽，MDT听起来蛮高大上的，可没想到真正实行起来竟然这么不堪，人家肾内科医生明显就很嫌弃李明辉啊。 不过稍微想想，苏杰也就能理解了。 临床上固有的思维还是术业有专攻，急诊科就乖乖在急诊科做好本职工作，处理处理简单外伤、疑难急诊、大抢救的病人就行了，像专科性比较强的病人，还是由专科医生来处理更合适。 骨折的病人，就让骨科的医生来处理，你就别过来凑热闹了呗。 这或许就是MDT模式在国内这么久都没法实行的症结所在。 肾内科医生被病人的哀嚎声吵得太阳穴直突突，揉着眉心就想赶紧离开病房，病人一看好不容易来了三个医生，却没有人给自己一个准确的治疗方案，顿时就不乐意了，大叫着： “我都摔了快一个小时了，都没人管我，医生你们不能走，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肾内科医生也有些急了，话里面夹着枪子：“给你检查一下你都不愿意，怎么给你治疗方案？” 病人既委屈又愤怒：“我这不是疼嘛！” 肾内科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李明辉说道：“你看着办吧，我去打电话给骨科。”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医生，肾内科医生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急诊科，信不过MDT。 说完，也不理李明辉，直接转身走了。 感觉被无视的李明辉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对苏杰说道：“所有伟大事业的开端，总会遇到一点点小的坎坷，这很正常。” 苏杰送给对方一个白眼，然后径直走到仍在哀嚎的病人面前。 病人见一直默不吭声的苏杰走了过来，立刻又调高了分贝。 苏杰也不说话，直接拿了个板凳坐到了床边，默默看着病人老尤哀嚎。 就这样持续了三分钟。 病人老尤毕竟没学过京剧，不靠气息，纯靠嗓子吊高音，几分钟下来就有些受不了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苏杰这时候才干脆利落的说道：“让我们科李医生给你仔细检查一下，等会我给你上局麻，保证复位时不痛，怎么样？” 病人老尤之前用力过猛，此时嗓子都哑了，他怀疑道：“局麻……局麻能行吗？会不会还是很痛。” “我给你用神经阻滞麻醉，和全麻差不多，但更精准，保证一点都不痛。”苏杰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病人老尤看着苏杰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炯炯有神，澄亮自信，心里莫名就对这位年轻医生产生了一丝信赖感。 更何况吼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其实也累的够呛，听刚刚肾内科医生的语气，自己去手术室全麻治疗的可能性似乎确实不大，自己再闹下去也没啥好果子吃…… 权衡利弊，思考了片刻后，他说道： “那你轻点，我真的疼得不行，要是局麻不行，你还得帮我和手术室那边说说，特殊病人也应该被特殊对待嘛。” 苏杰点点头，同时对李明辉使了个眼色，李明辉立刻会意，走上前去开始检查桡骨骨折的情况。 与此同时，苏杰则转身走出病房，去准备神经阻滞麻醉的用物。 73、手就像断了一样 临床上的麻醉大体分为，全身麻醉、以及局麻两种。 全麻要求很高，需要各种仪器配合，基本上只有在手术室才能实现。 局麻相对简单，苏杰平常给病人进行侵入性操作，大部分情况下都会用到麻醉。 而局麻，细细分类起来，也有四种之多。 表面、浸润、区域阻滞、静脉麻醉。 苏杰今天准备给老尤用的，就是局麻中的区域阻滞，围绕手术区，在其四周和底部注射局麻药，以阻滞进入手术区的神经干和神经末梢，达到隔绝疼痛的效果。 系统早先给了【专精级麻醉术】，苏杰为此祸害了不少的小白鼠，在它们自愿主动为医疗事业献身后，得到了不少的经验积累。 再加上一些论文的支持。 苏杰在心中默默想着，对于这种前臂骨折，手法复位的病人，区域阻滞麻醉的效果应当是十分理想的！ 趁着李明辉还在给病人检查，苏杰赶紧出来寻找区域阻滞麻醉需要的用物。 肾内科的护士都挺热情，看到苏杰高高大大，长得好看，都愿意主动帮他找东西，不过听到苏杰还需要利多卡因，她们爱莫能助的指了指医生办公室： “这种麻醉药你得找值班医生开药，我们科室不会留备用药的。” “谢谢了。”苏杰感谢一声，走向医生办公室。 为了方便病人去问话，医生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苏杰轻轻一推就进去了，肾内科医生正在给骨科医生打视频电话，屏幕上的骨科医生穿着洗手衣，背后的场景一看就是在手术室内。 苏杰靠过去，听到两人的对话，似乎并不是那么友好和谐…… “今天我们科手术日，我刚刚结束一台手术，后面病人都躺在台子上了，主任等着我回去和他一起抬腿呢，我现在怎么可能下去看你们科的病人？” 视频里，穿着洗手衣的骨科医生摊手道。 “一个多小时之前我就发了会诊单，这个病人小臂骨折了，你们拖这么久，他骨折加重了怎么办？”肾内科医生焦急道。 “急诊科MDT不是过去了吗，那个李明辉以前在我们科呆过，简单的复位他能行。” “行个屁，他刚刚还和我说谁来都没用，急诊科懂什么骨折，他们就一股子蛮劲，反正他们科病人大部分都不用沟通，直接上手按压就行了。” “他不行，那我估计也不行，你们科病人如果觉得太痛受不了，就联系麻醉科的医生，让他们先给他麻醉，我们骨科只负责手法复位，太痛不愿意接受治疗，这件事我们也管不上。” 肾内科医生气的黑发都要倒立起来了，正准备开启新一轮的河东狮吼，骨科医生却听到了主任的呼唤，急匆匆便挂断了视频电话。 “卧槽你大爷的，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肾内科医生愤怒的收起了手机，同时也注意到了身后站着的苏杰。 “你跑过来干嘛？那个病人你们到底能不能搞定？” 肾内科医生还处于愤怒之中，开始无差别攻击，要不是看苏杰年轻又好看，她估计都要直接放大招了。 在她看来，急诊科MDT简直就是个笑话，不好好待在急诊科处理自己的病人，闲的蛋疼在全院跑来跑去，就像个跳梁小丑。 更主要的是，现在骨科医生认准了MDT已经来了的理由，推脱不过来处理问题，自己就算去医务科告状，他们也可以把责任全部推给MDT。 这就真的挺恶心人的！ 苏杰很冷静，没有被肾内科医生拉进愤怒的泥沼里，反而十分淡定道：“能帮我开一只利多卡因吗？我和病人谈好了，给他用区域阻滞麻醉，他愿意接受手法复位。” “你给他用区域阻滞麻醉？” 肾内科医生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苏杰的胸牌，眼角抽动道：“你是今年刚刚进医院的那一批实习医生吧，你会区域阻滞麻醉？” 局麻的难度也有高低之分。 像苏杰之前用的表面浸润麻醉，就属于最简单的一种，基本上是医生都会操作，不存在任何难度。 但区域阻滞麻醉，就不是每个医生都能掌握的了。 他需要术者十分了解神经走向，以及解剖位置，一旦穿刺麻醉位置错误，就极有可能损伤到重要神经，造成严重的后果。 而且说起来，麻醉并不是临床医生的专属技能包，大部分医生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科室的专业技能上，麻醉技术只要够用就行，会一点浸润麻醉，懂一些麻醉的相关知识，就够了。 再需要进一步，电联麻醉科过来帮忙就行。 这就导致区域阻滞麻醉，大部分都是由麻醉医生操刀，临床医生掌握的并不多，更别说……还是一个实习医生？ “你要给老尤区域阻滞麻醉？”肾内科医生再一次难以置信道。 苏杰点点头，没有解释太多，还是重复问道：“能给我开一只利多卡因吗，病人还在等着呢。” 肾内科医生犹豫了片刻，可想到急诊科那边不还有一个高年资的医生吗，这个实习医生有没有本事区域阻滞麻醉，有那名医生盯着，又不用自己操心，于是便从旁边的抽屉拿出了一只利多卡因，递给了苏杰： “你拿去先用吧。” 苏杰接过利多卡因，客气的说了声谢谢，转身快步离开。 肾内科医生本来不想去看急诊科医生瞎胡闹，可苏杰的表现却又让她忍不住好奇起来。 这年轻人，不像是刚刚下临床的样子啊，我们科的实习医生看到我发火，话都要说不利索了，他倒是和风细雨的，把我的火气也压下来不少。 而且他真的会区域阻滞麻醉吗？ 去看看？ 得，还是去看看吧，别瞎胡闹，把老尤神经打废了，到时候麻烦的还是我！ 最后，苏杰和肾内科医生前脚后脚分别回到病房。 老尤喊了一个多小时，嗓子都喊哑了，这时候正抱着胳膊小声叹着气。 李明辉刚刚给他检查完，说道：“桡骨远端骨折，和我想的差不多，手法复位，再加上石膏固定就可以了，不过这个病人太敏感了，我刚刚就轻轻碰碰，他就疼的拼命挣扎。” “手法复位需要病人充分配合，他疼的这么厉害，肌肉剧烈收缩，复位效果可能会有影响。” 苏杰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担忧，说道：“没事，我来给他麻醉，他不会再感觉到疼的。” 说完，便把准备好的东西摆在了借来的操作台上，推着移动操作台，走到了老尤的身边。 老尤还是有点紧张，问道：“医生，我真的太怕疼了，打了麻醉后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苏杰想了想，说道：“放心，等会打了麻醉，你手就像断了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老尤痛苦中挤出了一丝笑意，可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 手就像断了一样。 我手明明就已经断了啊…… 74、你到底疼不疼啊 苏杰开始做区域阻滞麻醉的各项准备。 小心翼翼让老尤把手摆在操作台上，自然下垂，曲肘九十度，前臂旋后位。 在准备过程中，让苏杰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李明辉竟然没有对自己的操作表达出任何的异议。 如果换作江武医生来，虽然最终大概率也会同意自己操作，但免不了还是要解释很多，实操室里的硅胶、小白鼠又会变成挡箭牌。 对我这么信任嘛……苏杰心里感觉怪怪的，突然觉得李明辉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像江武医生那样啰嗦。 离开江武医生的第一天，苏杰就已经尝到了一丝甜头。 李明辉不吭声，肾内科医生却有些担心，她忍不住低声对李明辉说道：“他不是你们科的实习医生吗？你放心让他给病人做这种操作？” 区域阻滞麻醉难度很高，穿刺失败还会有严重的后遗症，这可不属于可以给实习医生练手的小操作。 李明辉笑了笑，说道：“这个实习医生在我们科一个月，给病人做了环甲膜穿刺、开放骨筋膜室、户外还做了个胸腔闭式引流术……我还有啥不放心的。” 肾内科医生直接听傻了，她的第一反应倒不是苏杰有多厉害，而是这人是有多倒霉？ “一个月，这么多抢救的病人，这人有毒吧。” 李明辉脸一僵，似乎从来没想到这茬，随即又绽开笑容道：“也许吧……反正他夜班跟江武，有没有毒和我没关系。” 苏杰没听到两人的交谈，他此时正一门心思给病人麻醉。 洗手、消毒、带无菌手套，无菌条件下，苏杰开始进行区域阻滞麻醉。 注射器抽吸1%利多卡因。 前臂中点往远端1、桡动脉外侧5处垂直进针，先打一个小小的皮丘。 然后边进针边回抽有无回血，防止针头进入血管，确定没有进入血管，再推送注射器，注射利多卡因。 直到针头触碰到硬物，到达骨面，通过内外拉动皮肤在骨膜周围充分阻滞…… …… 苏杰操作的很慢，5l的利多卡因药液，足足用了五分钟才缓缓全部进入到病人的皮下、骨面。 针尖斜面也始终保持与前臂纵轴平行，防止损伤桡神经浅支。 原本按照苏杰的想法，单纯使用桡神经浅支麻醉就够了，可考虑到病人耐受程度极差，为了防止复位中因为疼痛、肌肉收缩而导致复位失败，苏杰又联合了骨膜神经阻滞。 两者互相配合，镇痛效果显著！ 渐渐地，老尤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奇混合着迷茫。 “耶？真的感觉没那么疼了，真是神奇……” 老尤忍不住回忆起自己以前阑尾炎手术时全麻的感觉，那时候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的感知力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沉沉的睡一觉，醒过来手术就做好了，自己啥都不知道。 可现在…… 自己明明很清醒，可手臂的知觉却消失了。 这种感觉显然更加奇妙。 脑子：“喂喂喂，手臂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手臂？！” 手臂：“……” 脑子：“完了，手臂阵亡了？！” 眼睛：“你瞎啊，手臂不好好在这儿吗？” 脑子：“？？？” “发消息不回？手臂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大了？！” 老尤看着自己的手臂发愣，苏杰这边则已经完成了麻醉，转身对李明辉说道：“李医生，换你来了，麻醉已经好了。” 李明辉赶紧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扶起老尤的手臂。 老尤则迷茫的看着李明辉，这次他没有叫。 “效果还真不错，手臂挺放松的，复位效果应该会挺不错的！”李明辉惊喜道。 可下一秒。 老尤突然嚎了一声，声音嘶哑，但分贝高亢。 李明辉吓了一跳，忍不住骂道：“你叫什么，我都还没开始复位呢！” 老尤突如其来的吼了一嗓子，听到李明辉说还没开始复位，又猛地刹车，尴尬道：“你刚刚不说复位效果会不错嘛，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始了。” 李明辉也迷了，问道：“你到底还疼不疼，不疼能不能别叫唤了！” 老尤却有自己的理解：“我虽然不疼了，但手臂肯定还疼，你复位的时候提醒我一下，我该叫还是得叫，不然心里不畅快！” 众人：“……” 李明辉简直都无语了，这病人怎么能这么奇葩的？ 病人强烈要求李明辉复位时一定要告知他，李明辉也只能照办，于是就出现了特别奇葩的一幕。 李明辉黑着脸给老尤手法复位，老尤则面无表情的哀嚎着，完全一副逢场作戏的样子，叫声节奏和李明辉复位的手法完全不是一个节拍。 很快，李明辉就复位成功了，赶紧说道：“别叫了，好了，等会儿去拍个ct，然后打石膏，这个月手别动了，烟也别抽了！” 老尤收放自如，前一秒还哀嚎着，下一秒就笑着说道：“好好好，真是麻烦医生们了，技术真好，我一点都没感觉，这可比全麻好多了！” 苏杰和李明辉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感觉这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简直离谱到家了！ 推着老尤拍了个片子，李明辉复位手法还挺厉害的，片子上看效果很好。 去十七楼骨科借了熟石膏和绷带，李明辉虽然很多年没有绑过石膏了，但毕竟底子还在，绑出来的石膏丑是丑了点，但效果一样。 收拾好用物，两人赶紧离开了病房。 大难题被解决，肾内科医生顿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刚刚他还一直吐槽dt，觉得他们是跳梁小丑。 可没想到人家三下五除二就露了一手，把难题解决了。 连连说了好几声感谢，目送苏杰和李明辉离开，肾内科医生回到了办公室。 刚刚坐下，手机便响了，拿起来一看，肾内科医生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骨科医生打来的视频电话。 “干嘛？有事吗？” 刚刚接通，肾内科医生便没有好脸色。 骨科医生还穿着洗手衣，举着手机在手术室过道里匆匆步行，语气不耐烦道： “主任让我下台了，去你们科把病人骨折复位了再回来，我现在马上过去，病人还疼的不行吗，我直接带个麻醉医生过去吧，速战速决，我这边还忙着呢！” 肾内科医生撇撇嘴，对着手机冷笑道：“你不用来了，去手术台上帮主任搬病人吧，急诊科的两位医生已经搞定了。” 说完，肾内科医生还觉得不过瘾，又显摆的加了一句：“他们科实习医生给病人做了区域阻滞麻醉，几分钟就搞定了，就不劳烦你大驾了！” 随即，干净利落的挂断了视频电话。 75、签不签呢 骨科手术间内。 骨科主任正在做手术。 为了配合他的喜好，手术间内特意播放着庄严肃穆的古典乐。 悠扬宏大的音乐，配合上骨科手术大开大合、血沫横飞的景象，莫名给人一种暴力美学的感觉。 这就是，毁灭与修复的艺术，东南医院大外科巅峰之一的骨科。 就在这时，手术间的电动门突然滑开，巡回护士看见来人后奇怪道： “小孟，你不是去肾内科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来的，正是刚刚准备去肾内科解决骨折病人会诊的骨科医生。 “急诊科已经把问题解决了，没我啥事了。”孟医生解释道。 手术台上的骨科主任闻言，抬头问道：“不是说那个病人疼的厉害，急诊科医生处理不了吗，怎么才一会功夫，又解决了？” 孟医生其实也纳闷，但也只能按照肾内科医生的说法回答道：“说是有个实习医生给病人用了神经阻滞麻醉……” 一旁的麻醉科医生立刻嗤笑道：“实习医生都会神经阻滞麻醉了？小孟，谁和你说的，这牛皮吹太大了=。” 孟医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自己其实都不信，可刚刚肾内科医生的确在视频电话里就这么说的，而且还强调了‘实习医生’这几个字。 难不成是专门为了膈应自己？瞎编的？ 没必要吧…… 这时候，手术台上的一助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等等，急诊科的实习医生……是不是长得还挺帅的，个子高高的那个？” 孟医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哪个，我只是听肾内科医生转述了一下。” 一助却自顾自的点点头，说：“肯定是那个家伙，实习医生又不是各个那么变态，而且还是急诊科的，肯定是他没跑了。” 此时手术还没有进入关键步骤，骨科主任还有闲心思聊天，于是问道：“你认识？实习医生还真能给病人神经阻滞麻醉？” 一助点头：“主任，你还记得上次纺织厂大火那天晚上吗，我刚好值夜班，急诊科来了很多外伤的病人，其中就有肌腱断裂的。” “当时老总在手术台上走不开，我就去急诊科看一个无人区肌腱断裂的病人，可我到急诊科的时候，病人都已经缝合结束了，效果还挺不错的，用的是tangfa缝合。” 主任忍不住挑眉道：“你别和我说，给无人区肌腱断裂病人缝合的，也是个实习医生。” 一助顿时乐了，送到面前的马屁没理由不拍：“主任英明，这都能猜到！” “靠，我一直以为这是你瞎编的，竟然是真的？”孟医生惊奇道。 “我闲的蛋疼编故事骗你！”一助无语道。 骨科主任虽然觉得神奇，但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他在临床呆了大半辈子，什么天才都见过，实习期间就开始崭露头角也见过不少，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实习期就能tangfa缝合、神经阻滞麻醉……这么多年印象里好像也没几个。 孟医生却没有这份沉稳，惊诧道：“怪不得李主任当初在全院大会上大书特书‘定向生’，原来是遇见宝贝了，想提前收进科室里？” 骨科主任却否定了他的想法：“‘定向生’是为了应对省立医院和科大联合培养七年制直博生的对策，这件事李主任早就提过，不是一时兴起，没有根据的话不要胡说！” “知道了，主任。”孟医生赶紧低头认错。 骨科主任这时候却又感叹道：“不过不得不说，老李运气不错，刚刚提出‘定向生’，就遇到这么一个好苗子……这小家伙tangfa缝合术真的做的不错？” 一助点头：“相当不错，缝合强度很大，病人术后功能锻炼效果很好，我还特意回访了病人，功能恢复基本都在八九成，已经超过我们科的平均水平了。” 孟医生看出了主任起了惜才之心，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记得实习医生轮转手册还没发出去，不然我去医务科问问，看能不能让那个实习医生来我们科呆一个月？” 骨科主任拿起电锯试了试，电源一开，嗡嗡作响，然后忍俊不禁道：“你们太小看老李了，他看上的人，哪有那么好要过来的。” 孟医生丝毫不气馁：“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骨科主任点头：“那就试试吧，别说话了，接下来的部分有点复杂。” 说着，手上的电锯马力全开，伴随着悠扬的古典乐，溅出血色和火光。 …… …… dt1.5人团队的第一次外出任务，效果还不错。 神经阻滞麻醉下的桡骨骨折复位，在最大程度减少疼痛的前提下，复位几乎没有什么难度，李明辉按照经验判断，老尤最多三周就可以丢掉石膏，简单的开始活动了。 同时，这次的任务也成功也点醒了dt1.5人团队，接下里的几天里，把目光聚焦在了‘可以通过复位的骨折病人’身上。 毕竟dt现在刚刚开始运行，全院内部的认可度普遍不高，对于真正的疑难杂症病人，各科室还是习惯自己来处理，不愿意急诊科这群只会抢救的狂人插手。 不过复杂问题不放心交给他们，骨折的病人倒是完全可以放心。 肾内科医生在这中间起了不少的宣传作用，东南医院医生有大群，肾内科医生处于愧疚和感激，把治疗老尤的经过发到了上面，顺便还附了几张病人恢复良好的日常照。 这段时间霸都气温骤降，时不时天空还飘着细雨，住院部经常会出现病人跌倒的情况，病人大部分体质都不好，跌一下动不动就骨折。 骨科医生天天住在手术室，喊也喊不动，倒是dt刚刚起步，积极性特别高，发个会诊几个小时就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各个住院部的医生们互相交班，要是科里面出现轻微骨折的病人，先联系联系急诊科的dt，要是他们能行，就不用看骨科脸色了。 至于dt是啥？ 其实也没几个人在乎，只大概知道是什么多学科联合治疗的新模式？ 李明辉一开始还妄图解释dt的伟大前景，可渐渐的，人也麻了。 完全解释不通，人家都以为他们是全院骨折手法复位移动站…… 眼看着距离苏杰转科只剩下最后一天，李明辉担心这几天的外出任务影响苏杰的信心，于是又开始画大饼道： “小苏杰你别看dt现在好像不太受人待见，但你我都是历史见证者，dt团队最终肯定会不断壮大，并且发展起来的，你要有信心！” “……你会有信心的，对嘛？” 苏杰回了一句‘呵呵’，心里则开始慎重的琢磨，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定向生’的合同自己到底要不要签呢？ 签。 还是不签。 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啊…… 76、苏杰有这么牛 李建国主任表现出了一名大主任应有的稳重。 自从上次单独赵素杰谈过一次话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神龙见首不见尾，苏杰想找他谈谈‘定向生’合同的事情都没机会。 江武上次说了一次不希望苏杰留在急诊科后，也像突发了脑震荡一样，近事遗忘，再也没有说过类似让苏杰离开急诊科的话。 但他也没挽留苏杰，完全就当没有转科这件事一样。 倒是这段时间悄咪咪说了不少李明辉的坏话，陈年烂谷子的事情都被他扒出来了，让苏杰除了dt之外，少和李明辉接触。 对于苏杰留下来，表现的最积极的，还得属李明辉。 “小苏杰，dt团队就我们两个，你就舍得这么走了，留我一个光杆司令吗？” “我绝不夸张，以后只要dt做大做强，急诊科肯定会建手术室的，到时候危重病人急诊手术，都会在咱们急诊手术室开，你到时候想上什么台子就上什么台子。” “而且你下个科室也不知道会去哪里，万一去个内科，天天就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发呆，哪有和我一起出去跑会诊有意思？” 天天听李明辉在自己耳旁念经，听多了苏杰觉得也挺聒噪的，留急诊科，继续干dt，他很愿意，但‘定向生’合同，他还是不愿意签。 这玩意儿就像个卖身契。 签了，自由就没有了。 而唯一收获的，只是东南医院急诊科的一个岗位，还不一定有编制。 苏杰很清楚，这对于开了挂的自己来说，实在没有太大的诱惑力，尤其在江武和他分析了东南医院各大科室的广阔舞台之后，这种诱惑力更是大打折扣。 有没有办法不签‘定向生’合同，也让李建国主任留下自己呢？ 苏杰这几天琢磨的净是这个。 转科日在即，烦恼的不仅仅是苏杰，转科轮转表迟迟不发出来，所有人都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惴惴不安。 经过一个月的实习，这届实习医生大部分也都熟悉了临床生活，了解了一些临床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比如，哪些科室比较闲，哪些科室忙到死，哪些科老师年轻漂亮又单身，哪些科老师肥胖邋遢又变态……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下个科去一个好点的科室，人往高处走，至少不能比自己现在的差吧！ 可没有轮转表，所有的想法都只是猜想，每个人都在担心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命运…… 时间来到周日。 今天是苏杰在急诊科的最后一天，按照医院的规定，如果他今天还不和急诊科签下‘定向生’的合同，明天就要去别的科室报道了。 今天他刚好夜班，苏杰准备找个时间和李建国主任谈谈，既然先上车后补票都行，苏杰觉得自己再无耻一点，上车之后不补票主任说不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人嘛，总是在得寸进尺中得到想要的一切。 下午睡了个午觉，苏杰早早就来到了医院，在休息室换了白大褂，一看时间还早，就掏出手机准备刷会儿短视频。 手机刚拿出来，就看到杨宇晨发来的消息： “哥们儿今晚去做护花使者，陪网友去四院看弟弟，争取今晚不回寝室，祝我好运吧~” 苏杰额头上顿时一团黑线。 心里不忍感叹，但凡自己有老羊一半的无耻卑鄙下流yd，何苦一把年纪了还单身？ “祝你好运，别被四院当做变态犯抓起来了。”苏杰酸溜溜的回复道。 杨宇晨没有再回复短信，看起来现在正‘忙’着呢。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负能量君和一名满脸青春痘的实习医生一起走了进来。 看到苏杰，负能量君就像看到空气一样，直接无视，倒是旁边青春痘男笑着打了声照顾。 两个人坐到了苏杰对面的床铺上，继续聊着刚刚没有结束的话题。 负能量君：“总算要转科了，不管下个科去哪儿，总不会比现在差了，这一个月我真是受够了！” 青春痘男叹气道：“哥们，我本来以为我够惨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惨，希望我下个科别来急诊科吧，遇上你那个老师，我真想死。” “嘿，不管怎么说，我算是刑满释放了，只要不在急诊科，哪里都是天堂！”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去骨科啊，骨科听说很不错啊，一周三天手术日，咱们说不定还能去手术室看看，骨科手术听说特别刺激！” 听到两人聊得兴致颇高，苏杰却完全没有加入进来的意思，兀自刷着短视频。 负能量君听到苏杰手机发出的音乐，忍不住斜着眼瞅了一眼，心里有些不爽。 他对苏杰其实意见挺大的。 这一个月来自己坐牢，苏杰却像是来度假来了。 每个老师看到他都笑盈盈的，就连被自己一直吐槽的李明辉，对他也态度随和亲切，和跟自己在一起时完全判若两人。 负能量君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的问题，只觉得这一个月来，整个世界都在针对自己，苏杰只是运气好而已。 扭过头不去看苏杰，负能量君对青春痘男说道：“你刚刚转过一个外科，再去外科的机会不大了，应该会去内科或者特殊科室，” “倒是我还挺有机会去外科的，希望把我分到骨科，虽然去手术室蹭手术可能性不大，但至少可以换换药，说不定还能学一手接骨大法……”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话里有话道：“当然，轮转表没下来，一起都是未知数，说不定第一个科室是急诊，下个科就去无聊的内科了，这得看人品。” 青春痘男叹了口气，见苏杰闷着头刷视频，于是随口问道：“哥们儿，你也是这一届来实习的吗，你下个科想去哪儿啊？” 苏杰道：“随便吧，都可以。” 负能量君嘀咕道：“那就祝你去个内科吧，天天对着电脑发呆！” 苏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负能量君讨厌上了，不过对于这种人，苏杰根本懒得理，靠的太近了，容易被负能量感染。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苏杰和青春痘男打了声招呼，直接离开了休息室。 苏杰走后，青春痘男不解道：“咋了，这人和你关系不好，你没事诅咒他干嘛？” “舔狗一个，就知道哄那些老师开心，懒得理他。”负能量君叽歪道。 两人又对着未来憧憬了一番，就在这时，聊天群里突然有人发出了轮转表，确定不是假消息后，两人赶紧打开表格查看。 “草，老子是重症监护室，要了我的老命哎！”青春痘男哀叹道。 负能量君惊喜一声：“我是心胸外科，也算是个大外科了，万岁！” 高兴之余，负能量继续在表格上搜索，然后奇怪道：“唉？苏杰下个月轮转的科室，怎么是空白的？” 青春痘赶紧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心存侥幸道：“不会还是假消息吧，我不想去监护室啊。” “不可能是假消息，发消息的人没有匿名。”负能量君难得一次头脑清醒道。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探头进来，看着两人问道：“苏杰在这儿吗？” “刚走，老师。”青春痘男看出对方应该是正牌的东南医院医生，客客气气的回答道。 “哦。” 那名医生点点头，刚想关门离开，又多说了一句：“你们如果等会看到他，让他来医生办公室来找我，就说骨科的孟医生找他有点事。” “哦……哦，知道了，老师。” 目送孟医生离开，两人都有些懵。 青春痘男这时候突然又翻出轮转表，仔细研究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知道这个苏杰为什么没有写科室了。” 负能量君连忙问道：“为什么？” “内定了啊。” 青春痘男指了指轮转表：“你看这两个人是不是也没写，我认识他们，都是学校里的学霸，第一个月实习也表现得特别好，已经被大主任内定了。” “而且之前不就说有‘定向生’合同吗，我估计苏杰应该是被骨科大主任看上了，要和骨科签‘定向生’合同了！” 负能量君脸色顿时一黑。 这苏杰，有这么牛的？！ 一时间，即将去往大外科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负能量君周身的负能量又开始集聚…… 77、骨科挖墙脚失败 距离夜班还有一会儿，抢救室里也没啥事，苏杰便晃晃悠悠来到主任办公室，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再和李建国讨价还价一波。 留急诊，干dt，不签‘定向生’合同……这就是苏杰唯一的诉求了。 可惜主任办公室大门紧锁，路过的护士说，主任去开会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未知。 苏杰在主任办公室门口徘徊了几分钟，越等心里越忐忑。 他琢磨着，之前自己想先上车后补票，主任已经很宽宏大量的答应了，现在自己连票都不想补了……会不会太过分了？ 想留在急诊科，想干dt，但又不愿意给李建国主任一个承诺，虽然自己从来没想过以后翅膀长硬了，穿起裤子不认人……好吧，苏杰确实想过，这毕竟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该怎么和主任说呢，苏杰越想越头大，左等右等还是没看见主任，他只好先回到办公室，等待夜班交班。 走进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陌生面孔的医生，江武还没有到，苏杰坐到靠窗户的位置上，准备先看看电脑病历，熟悉一下今晚留观的病人。 这时候，那名陌生面孔的医生突然问道：“你是苏杰吗？” 苏杰抬头，疑惑道：“你是？” “我姓孟，骨科的。”孟医生笑道，心里则念叨着这实习医生果然高大帅气，多少有点明星范，辨识度蛮高的。 苏杰客气的喊了声孟老师好，然后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孟老师你找我有事？” 孟医生反问道：“我听说你会tangfa 缝合，还会神经阻滞麻醉，是真的吗？” 苏杰淡淡道：“一点点。” 孟医生惊讶的挑挑眉，虽然早就知道这事，但听到正主儿亲口答应，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这个正主儿还一身的明星范，举手投足间一点实习医生的青涩和慌张都没有。 是个人才……仅仅一个照面，孟医生心里就认定了这个想法。 “想不想来骨科实习？” 孟医生收起之前的轻视，直接抛出橄榄枝道：“虽然我们骨科从来都没有留过实习医生，但时代在发展，观念在进步，‘定向生’这个新制度我们主任也很感兴趣，你说不定能留下来。” 苏杰十分意外的看着孟医生，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来招募自己的? 自己现在都已经这么出名了吗，骨科那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苏杰想不通，但下意识还是想要推辞，毕竟急诊科这边还没理清楚呢，这时候再在外面拈花惹草，那自己和杨宇晨有什么区别？ 可就在这时，李明辉突然推门进来了，看到孟医生，他奇怪道：“孟哥，你怎么来了？有急会诊？” 孟医生倒是没有一点藏着掖着，直接就说道：“没有急会诊，我就过来找苏杰聊聊。” 其实骨科主任之前就提醒过他了，李建国看重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挖过来，但孟医生却觉得这完全就是老派领导想的太多了。 不就是一个实习医生嘛，又不是什么留学海龟、专家学者，两个兄弟科室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实习医生争破头吧。 呵呵，不至于，不至于…… 可当孟医生看到李明辉骤然铁青的脸色时，却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李明辉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直到这一刻，孟医生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明辉板着脸挥挥手说：“孟医生你先别走，我去叫个人，马上就回来。” “啊？我科里那边还有事……”孟医生这时候已经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可话还没有说完，李明辉就已经摔门而出了。 找人？ 李明辉去找谁了？ 孟医生突然有些慌了。 苏杰却看着李明辉离开的身影，摸着下巴，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科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苏杰你如果对骨科有兴趣，明天可以直接来骨科报道，医务科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你不用担心。”孟医生语速飞快的说着，起身就想要走人。 苏杰却一把拉住了他：“孟老师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想多了解一些骨科的事情呢。” “非要现在吗？”孟医生有些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面露难色道。 “嗯。”苏杰笑着点点头。 孟医生此时仍抱着侥幸心理，听着苏杰的劝说，屁股又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可两人刚说没两句话，办公室的门就又猛地被推开，江武白大褂扣子都没扣好，怒气冲冲走了进来，李明辉跟在他的后面，脸色还是那样铁青。 江武显然是准备说些什么的，可看到孟医生和苏杰聊得正欢，滑到嘴边的话就又被他吞回去了。 孟医生被两人的架势吓了一跳，弱弱道：“江哥，你风风火火的干嘛呢，吓我一跳。” 江武没理他，回头看着李明辉，沉声道：“问题严重了，我解决不了了，你在这儿看着他，我去叫人。” 李明辉点点头：“放心，他跑不掉。” 交代完，江武回头狠狠看了一眼孟医生，然后甩手就走出了办公室，白大褂被快步刮起的风吹得呼呼的。 孟医生整个人瞬间就凌乱了。 什么情况？ 我做了什么？ 我不就和这个实习医生说了两句话吗？ 至于吗，至于吗，你们一个个？！ “我得走了，我真得走了，苏杰你如果真对我们骨科有兴趣，明天直接来我们科吧，今晚也行，我今晚就在科里不走了。” 孟医生这下子是真的慌了，他想要逃，可苏杰再一次拉住了他。 “孟老师别啊，我现在就特别想听，而且……你现在也不一定走得掉了。” 苏杰指了指站在门口，好像一个门神的李明辉，虽然李明辉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那凶狠的眼神，摆明了今天孟医生是走不掉了。 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孟医生彻底裂开了。 “怎么回事？江武又去叫谁了？” 求生欲十足的孟医生问向苏杰，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苏杰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啊！ 可苏杰现在却开始装傻了，摸摸头，憨笑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我就是单纯的想问问骨科到底是什么情况而已。” 很快，江武又带着人回来了。 这次是个重量级人物。 急诊科主任，李建国。 面沉如水的李建国一出现在办公室内，孟医生顿时就感觉好像有一座大山压了过来，气都有些喘不顺了。 “李主任……”孟医生赶紧站起来，主动示好，极力展示自己只是个毫无敌意的憨憨。 可就在这时…… 苏杰突然一把拉住了孟医生的手，诚恳道：“孟老师，你和我说了很多骨科的好处，但思前想后，我还是不能去骨科。” “急诊科这边我呆习惯了，而且dt团队刚刚起步，我就这么走了，李明辉老师就剩一个光杆司令了。” “实在抱歉哈，让你失望了。” 孟医生：“？？？” 这孩子咋这么没眼力劲呢，这时候说这些干嘛呢？！ 孟医生赶紧转过头想解释，可惜当他看到李建国、江武、李明辉三个人的眼神后，就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猎杀时刻。 到了。 78、精神病患者 夜幕降临，寒气生发。 辛苦了一个白天的医护人员终于可以下班，急诊科的接力棒被交到了夜班同志们的手里。 抢救室内。 江武想起下午的那一幕，忍不住转头对苏杰说道： “孟医生说的话你别当真，他们骨科这么多年就没有留过实习医生，你要是想去那里感受一下大外科氛围，我支持，但如果是抱着留在那里的目的，我不建议。” 苏杰点点头：“我明白，我没心动，我觉得咱们急诊科挺好的，dt也挺有潜力的，我愿意留在这儿。” “嗯，那就好。”江武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点到为止。 苏杰则忍不住笑了笑。 事情的发展，超乎苏杰想象的顺利。 骨科孟医生的一波助力，直接解决了苏杰上车不想补票的烦恼。 霸道总裁李建国主任没想到骨科竟然胆子这么肥，挖人都挖到急诊科医生办公室了，看着孟医生他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苏杰是我们急诊科的，谁也抢不走。” 这份自信，这份霸气…… 深受震撼的苏杰当下就表了忠心：“是的主任，就算不签‘定向生’合同，我也一直是咱们急诊科的，请您务必放心！” “好。”李建国干脆利落的点头，转身就走了。 所以…… 留在急诊科，继续dt，不签‘定向生’合同的诉求，应该是达成了吧。 苏杰其实也不太确定主任的想法，但目前的情况已经很好了，再得寸进尺，那自己就真的太过分了！ 嗯，自己和老羊这种妖艳贱货不一样，我做事还是很有底线的！ …… 今晚的急诊科依旧忙碌。 外伤、急腹症、大出血的病人层出不穷。 苏杰忙碌的穿梭在各个需要他的地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今晚为什么会这么忙？！” 每当听到这句话，苏杰就忍不住心虚一下。 为什么会这么忙？ 额，提出一个不成熟的猜想……会不会是【夜班之神】又在作妖了？ 对于系统给的这个称号，苏杰简直是无力吐槽，当初自己为了激活这个神秘称号费了不少功夫，可结果却是这个尿性，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净添乱。 一上夜班，那就和吃了炫迈口香糖一样，完全停不下来，不仅仅是自己，身边的人也都跟着遭殃。 杨宇晨和窦房结的悲惨夜班故事还历历在目呢，弄得他现在一上夜班都不敢看手机，生怕又误伤友军。 想到这儿，苏杰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随即默默询问道：“【夜班之神】可以升级吗？” 这段时间，【鹰眼】有了升级的苗头，这让苏杰忍不住开始联想，【夜班之神】这玩意儿是否也能够升级？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可以】 苏杰顿时内心一喜，有种马上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他赶忙继续问道：“怎么样才能升级？” 【消耗1000点积分，可升级夜班之神称号】 1000积分！ 系统真他娘的黑啊！ 奖励积分就没超过五百的，升级个鬼称号竟然直接就四位数了？！ 积分这玩意儿生带不来死带不去，花积分买个夜班平安，苏杰咬咬牙觉得也值了，可打开系统面板一看，苏杰脸都绿了，积分就可怜的六百多，竟然都不够升级的！ 不过也幸好积分不够，稍微冷静下来的苏杰又问道：“桥多麻袋！【夜班之神】升级之后效果是什么，别我花了一千积分升级了，这玩意儿更坑爹了！” 系统坑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苏杰涨了记性，决心要问清楚！ 系统：【升级后称号转变为指向性技能，可根据宿主需求，发挥作用】 指向性技能……感情之前的【夜班之神】就是个非指向性的智障称号是吧，不屈黑铁，敌我不分，见人就是干？ 算是变现实现了杀队友的伟大夙愿？ 苏杰无力吐槽，同时又对升级【夜班之神】充满了期待，到时候变成指向性技能，谁要敢招惹老夫，直接一波夜班诅咒……祝福，岂不妙哉？ 还差不到四百积分，其实也就是一个任务的问题，虽然打心底不愿意承认，但苏杰觉得，也就是一个夜班的事儿了。 今晚估计就能凑到这一千积分了…… 果不其然，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急救中心那边就打电话来了，接电话的是江武医生。 “嗯嗯嗯，我明白了，转诊的病人是吧，好，我知道了。” 简单的沟通了几句，江武挂断了电话。 苏杰心里惦记着四百积分的差额，于是十分积极的问道：“又有急诊病人要来？” 江武点头：“四院那边有个老病号，今晚突然不舒服了，转诊过来看看。” “四院？” 苏杰愣了愣：“就是精神病院？” 江武道：“没错，离咱们就几站路远，这种情况挺多的，他们那边主要还是治疗精神疾病，如果他们的病人突发其他的疾病，就需要转诊到我们这边了，你以后呆多了就知道了。” “精神病患者……也归我们处理吗？”苏杰疑惑道。 “精神病患者吃五谷杂粮，当然也会生病，有病就得治，咱们医生可没挑病人的资格。”江武轻松道。 苏杰点点头，就像他和杨宇晨说的那样，他对精神病患者没什么偏见，唯一担心的就是病人不配合的问题。 江武看出了苏杰的担心，说道：“其实四院那边的精神病患者大部分情况都还稳定，配合度也还好，很少会有那种躁狂症的，那种病人确实有点让人头疼。” “精神病其实大部分时间其实和正常人差不多，只是在某些事情上面太偏执了……但话说回来，或许在他们眼里，反而是我们太偏执了，始终不肯认可他的想法。” “等会来的这个病人算是老病人了，一直都很配合，你放心好了。” 苏杰看到江武老师如此淡定，苏杰也就不担心了，转而想起杨宇晨，这货去了四院后到现在都没有和自己发消息…… “也不知道杨宇晨和女网友现在到什么阶段了，凌晨两点了，手机还没有消息，这货该不会……” “真是一只下半身思考的畜生啊……” “但作为好室友，除了祝福你，我别无选择……祝你今晚全垒打吧，少年！” …… …… 凌晨时分，夜色笼罩下的霸都好似一座空城。 街道上只有两排微弱的路灯亮着，寒风旋起枯叶，街角路旁有还未熄灭的烟头，忽明忽暗。 就在这时，一辆闪烁着刺眼灯光的救护车呼啸而过。 颠簸的后车厢里，赫然出现了杨宇晨的身影，他此时正一脸惆怅的坐着，脚下踩着担架，唉声叹气。 79、怀孕的男病人 救护车颠簸的后车厢里。 杨宇晨抬头，透过驾驶室的玻璃，看到了坐在副驾驶室上的倩倩，心里的苦涩味顿时化开，泛上来一股丝丝的甜味。 就当是投资了吧，没有付出哪来的回报，只不过这投资也太奇怪了……坐在救护车里的杨宇晨自我安慰着，此时狭小的后车厢里，就只有他和那名病人。 准确来说，是四院的病人，精神病病人。 “今晚真是麻烦你了。”身旁的病人突然开口说道，慢条斯理，显得很有礼貌。 杨宇晨警惕的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个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的病人，咽了咽口水道：“没事，也是凑巧。” 那病人笑了笑，脸上的皮褶子就像块破抹布一样，他说道：“真亏有了你，我没有家属，要不是你，我都下不了床。” 今晚杨宇晨陪着倩倩去四院看望弟弟，刚好碰见弟弟同病房的一个病人身体不适，需要转运到东南医院。 病人骨瘦如柴，早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家属今晚又不在身边，严重缺少人手。 杨宇晨也是一时脑抽，想在倩倩面前表现一把男子气概，就直接扛着担架把病人送上了救护车。 可接下来杨宇晨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一起上了救护车，和病人一起挤在了后车厢里。 精神病院里的病人……说实话，杨宇晨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话说精神病杀人好像不犯法吧。 不过好在这个病人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就是有点话痨，没话找话说，有点聒噪…… “你冷不冷？”那病人问道。 “还行。” “你饿不饿？” “不饿。” “这么晚不睡觉，你困不困。” “……” 杨宇晨实在受不了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了，于是主动出击，问道：“你今晚身体哪里不舒服，我是……医生，我给你看看？” 既然要聊，那就聊点自己感兴趣的。 杨宇晨在东南医院没有机会过把当医生的瘾，今天总算逮到机会了！ 正常病人自己看不了，换个头脑不清楚的，反正说错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却看见那病人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娇羞的表情，露出八颗歪歪扭扭的大黄牙，窃喜道：“我怀孕了，估计要生了，身体有点不舒服很正常。” 杨宇晨却像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一样，愣了愣，然后脱口而出道：“大哥你搞没搞错，你是男的！” 虽然病人骨瘦如柴，已经没了人形，但只要稍微仔细辨别一下，还是能很清楚看出对方脸庞上十分显著的男性特征，高颧骨、厚嘴唇、宽眉弓…… 何况病人的病历杨宇晨也瞥见过，性别一栏上明明就写的‘男’！ 男人怀孕？ 大学生理老师的棺材板已经快要按不住了…… 可话刚说出口，杨宇晨就后悔了，自己怎么把他当正常人了，他是神经病啊，我和神经病较什么真…… 我把他拆穿了，他不会生气吧…… 他生气了，不会砍我吧…… 淦。 杨宇晨紧张的防备着对方，可那病人却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很认真道：“谁说男人就不能怀孕了。” 说着，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他费力的脱下了自己身上厚厚的袄子，露出了一个圆润、挺拔、胀的高高大大的肚皮。 “医生你看，我这大肚子，你说会不会是双胞胎！”那病人一脸幸福的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干瘦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的母性光辉。 杨宇晨则瞪大了眼睛，看着男病人胀的浑圆的肚子，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那肚子好像动了一下？胎动？小拳头印在了薄薄的肚皮上，凸了出来？ 杨宇晨整个人彻底迷了，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 …… …… 救护车很快就停在了东南医院急诊科大门。 车子刚刚停稳，杨宇晨就像看见鬼一样从后车厢跳了下来，如果不是倩倩还在旁边，他估计当场就要逃跑。 “你怎么了？”倩倩看到杨宇晨脸色煞白，奇怪道。 杨宇晨却不敢说实话，在网恋对象面前说男人会怀孕这种话，尤其对方也是医学生，杨宇晨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当场社死。 男人肯定不会怀孕，这个病人腹大如鼓应该是别的原因导致的……即便是再不学无术，学医四年的杨宇晨也绝不相信‘男人怀孕’这么荒谬的论调。 可联想到刚刚看到的浑圆肚子，病人脸上的幸福笑容，还有那个奇怪的胎动……杨宇晨又开始不自信起来，脑海里浮现了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双性人？虽然外表是男性，但身体内有女**官……不会吧，这么奇葩的？ “没什么，平时我一般睡的比较早，今天有点不适应。” 最终，杨宇晨还是没有吐露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想尽量维持自己在倩倩眼里高大威猛的形象。 倩倩有些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都已经这么晚了，要不然你先回寝室休息吧，我陪李叔去医院就行了。” 杨宇晨差点就脱口而出‘那真是太好了’，但看着倩倩在月光下姣好的面容，他还是鬼迷了心窍道：“没事，都到这里了，我陪你一起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嗯，那太感谢了。”倩倩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爱情的甜蜜暂时冲淡了杨宇晨内心里的恐惧，他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倩倩，我怎么感觉你很想来急诊科呢，刚刚院长都说了会派人送李叔过来，你还非要一起跟过来。” 倩倩道：“昂，这不是刚好顺路吗。” 看着傻乎乎点头的杨宇晨，倩倩忍不住偷笑了两声，然后坦白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室友正在和急诊科的一个实习医生谈恋爱，听说他今晚值夜班，我想过来看看。” 杨宇晨愣愣的看着倩倩，过了好几秒才说道：“你说的不会是苏杰吧。” 倩倩也愣住了：“你也认识苏杰？” 杨宇晨摸了摸头，笑道：“怎么不认识呢，他是我室友呢。” “这么巧？”倩倩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杨宇晨和她开玩笑呢。 “缘，真是妙不可言。”杨宇晨故作深沉道。 “额，这事你先别和你室友说，我室友特别害羞，我怕外人一搅和，反而会影响他们。”倩倩说道。 “懂懂懂，地下恋情嘛，绝对保守秘密！”杨宇晨连连答应道。 这时候救护车医生已经招呼开始抬病人了，杨宇晨摞了摞袖子过去帮忙，凌晨的夜风中，杨宇晨好像听见倩倩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于是转头问道： “你说什么？” “没事你先去忙吧。”倩倩挥手道。 “那行，等会儿再说。” 杨宇晨去帮忙抬病人了，倩倩则看向东南医院急诊科的大门，心里念叨着刚刚杨宇晨没听到的那句话： “那个急诊科男医生，今晚会不会也值班呢，我该不会要撞见修罗场了吧，好刺激的说……” 80、肝硬化腹水 杨宇晨和担架员一起把病人抬进了急诊科。 很快，两名身穿白大褂，袖子摞的高高的急诊科医生就走了出来。 杨宇晨伸长脖子望向两名医生，看到其中一名高大帅气的年轻医生时，他立刻笑着挥手道：“阿杰！” 苏杰诧异的看了一眼杨宇晨，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今晚不是去四院那边过夜吗，怎么回来了。” “咳咳咳！” 杨宇晨赶紧对着苏杰挤眉弄眼，咳得感觉都已经肺癌晚期，喉咙深处发出锵锵锵的金属音样咳嗽声。 苏杰微微侧目，看到了站在杨宇晨身后的倩倩，作为一名合格的僚机，他立刻就秒懂的改口道： “吴昊在四院实习，你不说好了去他那边睡吗，十二点多他就给我发短信了，说你怎么都这个点了还没去，打电话又不接。” 杨宇晨先是一愣，随即夸张的一拍大腿：“糟了，刚刚送病人手忙脚乱的，我都忘了给吴昊打个电话，这沙雕不会还在等我吧。” 说完，他还真装模作样的走到角落去打电话了。 倩倩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杨宇晨身上，当苏杰走到她面前后，她的目光就像沾上了粘合剂一样，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苏杰的脸。 阳光帅气，温暖眼眸…… 这人怎么长的这么像楠楠口中的那个急诊科男医生？ 杜安楠曾经很详细的和倩倩描述过急诊科男医生的外貌，尤其是那双眼睛，两人还特意上网找了很多照片来类比，因此当倩倩第一眼看到苏杰时，就感觉非常非常的眼熟。 长得像急诊科医生的苏同学？ 倩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开口再次确认道：“你就是苏杰？” 苏杰则完全把倩倩当做了弟妹，客气的笑道：“嗯，杨宇晨室友，他人挺不错的。” 倩倩此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甚至都没有听懂苏杰话语中的调侃，她不明白，为什么楠楠口中的苏同学，长了一张急诊科男医生的脸！ 简直错乱了！！ 这时，倩倩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我的傻楠楠，喜欢的男孩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初恋果然是最美好的，喜欢的类型永远只有一个模板。 不过话说回来，楠楠真是傻人有傻福，别人一辈子都难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她却偏偏一次性就遇到两个…… 江武并没有给几个小家伙太多时间闲聊，病人刚刚送来，正是最忙的时候，他稍微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几个人的谈话，转头对苏杰说： “今天你来交接病人。” 救护车司机察言观色，忍不住调侃道：“江医生，培养接班人呢？” 江武哼哼两声道：“就你话多，好好交接病人。” 救护车司机看的还是蛮准的，眼看着苏杰就要留在急诊科了，江武确实动了开放更多权限的心思，想给苏杰更多成长的机会。 对于一名急诊科医生来说，处理病人的病症固然重要，但一开始判断病人的症状，也同样不容忽视。 知道病因，才可以对症下药，甚至提前预知潜在病情，还可以提前预防。 医生还是得朝着扁鹊他大哥的方向努力。 “得嘞！” 救护车司机嘴巴上答应着，可动作依然慢吞吞的，笑眯眯的看着苏杰，就像看一只小绵羊一样：“来吧，看看病人。” 苏杰一看救护车司机这幅尿性，首先先是松了一口气。 还能这么慢吞吞的开玩笑，看来病人情况不是很重。 走到病人身旁，先是简单的一番查体，苏杰照例问道：“你哪里有不舒服的？” 病人双手抚摸着腹部，脸上流露出慈爱的微笑道：“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怀孕了，小宝宝有些不安分，总是喜欢在肚子里闹腾，哎呦，你瞧，又踢了我一下。” 苏杰稍微诧异的挑挑眉，但稍微想了一下病人的身份便释然了，默默的点点头，然后解开病人厚厚的袄子，开始亲自检查检查膨胀如球的腹部。 杨宇晨这时候也打完电话回来了，看到苏杰正在检查病人的腹部，他脸色有点难看道：“李叔肚子怎么会这么大的？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倩倩直接一个大白眼翻到了天上：“你确定你是学医的吗，这不是很明显的……” 说到这儿，倩倩突然一个急刹车，看着正在认真检查病人腹部情况的苏杰，她疑惑道：“你这个室友是和我们一起开始实习的吗？为什么他的带教老师就已经让他单独交接病人了？” 杨宇晨这时候也发现了不对劲，奇怪道：“对啊，我在科室里天天就只能帮学姐送血、敲键盘，阿杰怎么都可以单独交接病人了？这不公平啊。” 倩倩没有再回话，杨宇晨忍不住又问道：“李叔到底是什么病啊，你别话说一半啊。” 倩倩撇撇嘴道：“你室友不是在检查吗，等他出结果不就行了，我倒要看看大家都是实习生，他怎么就能比我们要待遇好一些，才实习一个月就可以单独交接病人了。” 杨宇晨敢怒不敢言，看着仍在认真检查的苏杰，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忧，好哥们你可别像我一样，最后抛出个怀胎六月的结论啊，那真是太丢我脸了…… 哥们不学无术，你可得支棱起来，给我长长脸。 很快，苏杰便检查结束了。 重新帮病人把衣服穿好，被子盖上，抵御深夜的寒气，他缓缓说道：“病人肝硬化腹水比较严重，得赶紧用一些利尿、纠正低蛋白血症的药物，最好再穿刺一个腹腔引流管，放一点腹水出来，减轻压力。” 江武满意的点点头，苏杰不但精准的判断出了病情，还顺道给出了一系列的治疗方案，表现的相当不错，没有让自己失望。 救护车医生本来没当一回事，这个病人肝硬化腹水的症状十分明显，稍微有点临床经验的医生都可以快速判断出来，可随即他又看到了苏杰胸口的胸牌，上面写着‘实习医生’的身份备注。 这又让他有些困惑了。 实习医生也可以这么快判断出来吗？ 这么有自信？ 病人病情不重，加上有没有家属在旁边，急救车医生突然想戏弄一下眼前这个自信满满的实习医生，于是脸一板，十分严肃的问道： “你确定？” 可惜这并没有吓到苏杰，只见他淡定的点了点头：“叩诊浊音明显，腹水诊断明确，加上面部有大量的蜘蛛痣，大鱼际有肝掌，肝硬化的佐证也很充分。” “肝硬化腹水，最主要的诊断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 江武脸上的笑容更盛。 急救车医生也忍不住笑道：“江医生，你这徒弟不错啊，快出师了吧。” 81、孩子在踢我 “你室友挺厉害的，就这么简单检查一下，就能明确李叔的诊断。”倩倩忍不住夸赞道。 杨宇晨得意的笑了笑，自己虽然有些不学无术，可室友这么厉害，自己多少也能沾点光不是。 救护车医生这时也认可了苏杰的水平，直接跳过了江武，和苏杰交代了一下病人的情况： “十年左右的肝硬化病史，这几天腹水太严重了，已经开始影响呼吸了，夜晚只能端坐卧位。” “这个病人算是你们感染科的老病人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住院调养一段时间，你们也不需要做什么特殊处理，赶紧送到感染科住院部就行了。” 交代完，救护车医生就和担架员一起离开了。 病人被推进抢救室，做了一些简单的化验检查，护士给他打了个留置针，推了一支速尿。 让苏杰感到意外的是，整个治疗的过程中，病人都十分的配合、理智，完全没有一点点他脑海中的精神病患者的症状。 狂暴、攻击性、难以理喻…… 当然，如果非要说这个病人非常正常，也不妥当。 毕竟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会一直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浑圆的肚皮的。 男人还是更爱巧克力腹肌，一摸上去，咔咔响。 江武本来是准备和苏杰一起送病人去感染科住院部的，可惜【夜班之神】的余威仍在缓慢、持续的发挥效用，过了午夜之后，急诊科就忙的简直要飞起来。 江武走不开，只能把病人托付给苏杰，说道：“你在急诊科也呆了一个月了，接诊、处理、转运这一整套流程也应该熟悉熟悉了，这个病人情况还算稳定，今天你就把他送到感染病房吧，去病房和那边的医生好好沟通，把病情交代清楚。” “知道了，江武老师。”苏杰答应道。 “快去快回，科里挺忙的。”江武又叮嘱道。 于是乎，苏杰、杨宇晨、倩倩三个人便推着平车，一起护送病人前往感染病房。 感染病房位于医院的西南一隅，是医院最早的一批老破楼，连廊没法直达，三个人只好坐电梯到一楼，然后推着平车一路走到感染楼。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月明星稀，寒气生发，草丛中甚至还能听到虫鸣蛙叫的声音。 杨宇晨扶着平车冰冷的铁把手，忍不住换手哈了口热气，随即他看到站在车头的倩倩，心里一动，脱下外套递过去道：“太冷了，你穿着这么少不行，多套一件吧。” 苏杰在车尾目击了这一幕，心里忍不住感叹道，难怪黑皮圆脸的杨宇晨能女朋友换个不停，就这细节，不服不行啊。 倩倩有些意外，但还是伸手把衣服接了过去：“谢谢了。” “没事，应该的嘛。”杨宇晨咧着嘴笑道，可还没开心几秒，就看见倩倩径直走到了车尾，把衣服又递给了苏杰，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表情凝固。 “这衣服还是你套着吧，你就穿了一件白大褂，外面这么冷，别冻感冒了。”倩倩贴心道。 “额……”苏杰看着递到眼前的衣服，上面还有杨宇晨的体温，顿时有些蛋疼的看向了好室友。 “倩倩给你的，你就接着呗，你冻感冒了，我照样也心疼！”杨宇晨强撑着笑脸说道，头上则隐隐感觉有绿意盎然…… “谢谢。”苏杰接过外套，穿在了身上，果然感觉暖和了不少。 之前在急诊科有暖气，所以他里面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外面套着件白大褂，被初冬凌晨的寒风一吹，还真有些扛不住。 身体暖和了一些，也感觉到了弟妹的善意，苏杰这时主动说道： “这个病人和你是什么关系，这么晚你还把他送来？” 倩倩重新走回到平车前面，掖了掖李叔的被子，防止夜晚的寒风钻进被窝里，同时说道： “也不算有什么关系，我弟弟一直都在四院住院，李叔一直都住在我弟隔壁的床位上，一来二去，就算是熟悉了。” 苏杰点点头，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杨宇晨这时候说道：“苏杰你不用觉得精神病有什么，事实上倩倩的弟弟特别聪明，数学天赋特别高，《雨人》那部电影你看过吗，我觉得倩倩弟弟就像里面的那个数学天才。” 倩倩笑了笑，脸上没有任何不快的表情，反而有些小自豪：“谢谢，我弟弟听到应该会很高兴的。” “没事，这本来就是事实。”杨宇晨摸着后脑勺笑道。 苏杰这时候忽然想起了江武老师说的话，轻声道：“精神疾病的患者很多时候其实就是过于偏执自己的想法，但换个角度，又何尝并不是我们太偏执，总觉得他们有问题，所以才会觉得他们生病了。” “李叔是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吗，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肚子里有……孩子？” 杨宇晨也奇怪道：“对啊，我觉得李叔平时言行举止还挺正常的，为什么一看到自己的肚子，脑子就……” 杨宇晨伸出食指在太阳穴的位置绕了个圈圈，没把‘脑子不清楚’这句话说全。 倩倩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李叔，小声说道：“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但听四院的护士说，李叔以前没住院之前是个大学教授，后来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孩子好像出了车祸，他受不了打击，就精神崩溃了，整天酗酒放纵，身体也被自己掏空了。” 苏杰默默点头，倩倩的只言片语中或许没办法完整的复原李叔的悲惨经历，但仅仅从疾病发展上看，这个过程倒是非常顺理成章。 肝癌三部曲，肝炎、肝硬化、肝癌。 早年因为痛失妻女，李叔精神开始崩溃，同时迷恋上了酒精麻痹神经的感觉。 大量的酒精侵蚀了肝脏，出现了酒精性的肝炎，李叔没有重视，疾病进一步进展，肝组织弥漫性纤维化、假小叶和再生结节出现，肝炎很快发展成肝硬化。 随之，门静脉高压，肝功能受损，腹水形成，肚子逐渐膨胀起来…… 一般来说，精神上的疾病还是和肉体上的病症脱不开干系的。 苏杰猜测，李叔很有可能是几年前肝硬化腹水开始严重，肚子开始膨隆，这才把对妻女的哀思全部寄托到了上面，觉得自己的孩子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李叔这几年肚子变大了之后，精神状态是不是稍微稳定了一些？”苏杰突然问道。 倩倩一愣，随即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最早我去医院时，李叔还整天唉声叹气，经常发脾气，可最近几年肝硬化越来越严重，他的精神状态却稳定了不少。” 这确实是个很奇怪的现象，倩倩因此印象深刻。 不过苏杰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倩倩疑惑的目光，苏杰解释道： “李叔现在的精神状态其实挺稳定的，但肝硬化却反复严重，我觉得有可能是病人自己不愿意肝硬化腹水的症状好转，他可能把对未出世孩子的思恋寄托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有意在抵抗治疗，保持腹水的状态，比如偷偷吐掉药片，。” “这……”倩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刚刚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叔突然醒了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孩子，孩子又在踢我了，太淘气了，肚子有点疼……” 82、白色床单上的鲜血 李叔突然感觉到不舒服，苏杰赶紧停下平车，搓热手掌，然后伸进被子里去检查膨隆的腹部。 可惜仅仅靠触诊并没有什么收获，而且李叔毕竟还有精神疾病，他的主诉也不能全信，苏杰只好重新掖好被子，招呼其余两人以最快速度把李叔送到感染科去。 车轮滚滚，很快，三个人便在夜色中安全护送李叔抵达了感染楼。 和外科楼比起来，感染楼就像个鬼屋，上个世纪的老楼不管翻修多少次，都显得破旧，昏黄的灯光也让人感觉凌晨的寒风更凛冽了几分。 今晚感染楼值班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套着厚厚的军绿色大衣，枯黄的头发像鸟窝一样，睡眼惺忪，看起来应该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又是李德是吧，刚好他的老床位还空着，直接过去就行了，我去下医嘱。”她打着哈切，晕乎乎的吩咐值夜班的护士道。 苏杰见她都不准备交接一下就想走，赶紧走过去拦住她道：“老师，这个病人腹水挺严重的，你先看看他情况吧，而且他在路上还说……肚子不太舒服。” 想了想，苏杰还是没有把李叔的原话说出来，不然显得太没有说服力了。 感染科医生困的直皱眉头，但看到苏杰穿着一身白大褂，还以为是急诊科的年轻医生，想着也不能博同事的面子，就勉为其难的检查了一下李叔。 然而一整套查体极其潦草，就连杨宇晨这种不学无术的学渣，也有些不忍直视。 再加上感染科医生动作粗暴，手掌冰凉，李叔本就痛苦的表情变得更加严重，断断续续发出的呜咽声则完全被感染科医生给忽略了。 看到这一幕，苏杰、杨宇晨和倩倩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不满，可对方是正儿八经的东南医院医生，三个实习医生也不好说什么。 “病人情况还好，他是我们科的老病号了，脑子有些不清楚，主诉不一定是真的。”感染科医生打着哈欠解释道。 “这个病人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好多了，但一直有抗拒治疗，肝硬化的情况肯定加重了，我觉得他现在可能真的不舒服。”苏杰说着，同时一步步走向李叔。 感染科医生这时候却注意到了什么，眯着眼睛说道：“你是急诊科的医生吗，我怎么看你很面生？” 苏杰直接把杨宇晨的外套脱掉，露出了自己的胸牌：“我是实习医生，我叫苏杰，是急诊科的江武医生让我把病人送来，并且和感染科医生做好交接的。” “实习医生啊……”感染科医生又打了个哈切，摇着头就想离开了。 苏杰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李叔的床旁，看着他脸色已经煞白，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苏杰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还是不对劲。 李叔的状况非常的不对劲。 “李叔，你怎么了？”苏杰附在李叔耳边轻声问道。 李叔双手捧着大肚子，好像没有意识的上下抚摸着，说道：“我感觉孩子好像在踢我……” 苏杰皱了皱眉，心里闪过一瞬间的迟疑……难道自己真的想多了？李叔真的只是神志有些不清楚，幻想着胎动？ 可就在下一秒。 “呕！！” 感染科医生都还没来得及走出病房，李叔就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直接把他胸口白色的床单染成了血红色。 苏杰曾经问过江武，为什么医院的床单被套都要用白色，而且病人家属自己带了厚的被子，如果不是白色还一律不准他们盖，或者只能盖在白被子 江武回答，第一是整齐美观，第二，则是万一病人发生出血，白色能够第一时间区别出来。 当时苏杰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当亲眼看到鲜血直接呕在白色的床单上时，才发现视觉冲击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白底，红迹，鲜艳刺目。 苏杰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颜料可以呈现出这样的效果，空气中刺鼻的腥味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李叔？！！”倩倩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大声惊呼道。 杨宇晨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床单的鲜血，下意识退后了半步，随即又往前迈了两步，把倩倩挡在身后。 已经走到门口的感染科医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向床位望去。 而就在她回首望去的时候，李叔恰好又呕出了第二口鲜血，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凶猛，就连苏杰都忍不住捂着鼻子连忙往后退。 肝炎具有很强的传染性。 这血，有毒的。 “呕血了？！” 感染科医生这时候才发觉大事不妙，赶紧对着门口大声喊道：“护士！护士赶快拿止血药过来，病人消化道出血了！” 苏杰只是短暂的恐惧了片刻，随即便再次走回了李叔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将他身体放平，头偏向一侧，防止鲜血反流误吸。 “食管胃底静脉曲张大出血？”苏杰语速飞快的对身旁的感染科医生询问道。 “是的。” 感染科医生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苏杰，觉得这个实习医生似乎和自己平常见到的有些不一样，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竟然还能这么冷静的判断病情？ 而且，判断的还蛮准的。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李德这个病人肝硬化已经快十年了，就我所知的，他在我们医院呕血就已经至少三次了。” 感染科医生眉头虽然皱着，但语气却并没有太紧张。 苏杰这时候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急诊科，这里是感染楼。 虽然感染科收治肝病病人，时常也会有消化道大出血抢救，但很显然，能够走到这一步的病人，往往都已经有肝病病史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病人备受疾病折磨，家属也苦不堪言。 抢救，在这里常常只是一种抚慰人心的手段，让生者安心，告诉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了，一切只不过命中该是如此罢了。 这时，护士抱着输液泵急匆匆跑进了病房，好几种止血药也都配好了，装在50l的针筒里，准备输入到病人的体内。 苏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眉道：“已经呕血这么严重了，只是单纯静脉用药吗？” 感染科医生点头道：“肝硬化晚期消化道大出血，这不是一时半会形成的，十几年的门静脉高压，消化道里面的静脉全部曲张了，破裂出血后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止血，暂时先用止血药吧，我去联系一下内镜科，看能不能给他内镜下止血。” 苏杰看着还在断断续续呕血的李叔，摇摇头道：“恐怕等不及了，李叔本来身体情况就差，等联系好内镜那边，李叔估计就要撑不住了。” 感染科医生面无表情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杰理解感染科医生，这也许就是内科病房医生对于终末期生命的看法……无能为力，尽力而为。 可苏杰不是内科病房的医生，他是急诊科医生。 急诊科医生，从来都不会向任何人、向任何事情妥协。 即便死神现在就拿着镰刀架在病人的脖子上，他们也要试一试。 不试一试，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呢？ “你们科有三腔二囊管吗？”苏杰突然问道。 感染科医生一愣：“有是有，可这种情况，而且病人还有精神疾病，无法配合，根本插不进去的，以前我们都有试过……” “再试一次。” 苏杰坚定道：“就再试一次也好！” 83、三腔二囊管 感染科医生作为一名内科医生，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整病历，对于抢救，她实在是力不从心。 可身为医生，谁又愿意自己班上有病人去世呢？ 看到苏杰如此坚定的想要试一试三腔二囊管，感染科医生思考了片刻，也没有犹豫太久，对着夜班护士说道：“去拿个三腔二囊管管过来，再多拿点石蜡油。” “知道了！” 护士拔腿向往跑去，很快便把东西拿了过来。 苏杰刚伸手准备去接，感染科医生突然皱着眉喊停了他：“实习医生这种时候别捣乱了，我来给他插管。” 虽然是苏杰的坚持才让感染科医生准备尝试一下插管，可在感染科医生眼里，苏杰毕竟就只是个实习医生，只是有一股子刚下临床的冲劲罢了。 操作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自己来。 夜班护士想都没想，直接就把东西递给了自己科室的值班医生，感染科医生接手后，赶紧戴上手套，走到床边，开始尝试插管。 这时候杨宇晨走到了苏杰身边，嗅着空气中浓烈的鲜血气味，表情有些恐惧的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遇到突发情况，杨宇晨的学渣本质暴露无遗，但好在有个学霸室友，可以现场讲解正在发生的一切。 苏杰面色沉重道：“肝硬化后期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大出血，很危险的并发症。” “门静脉高压导致消化道内的静脉曲张，李叔这几天可能吃了一些比较硬、或者尖锐有棱角的食物，划伤了长期高压而十分脆弱的曲张静脉，高压之下，大量鲜血瞬间涌出。” “这两口鲜血，估计就有五六百毫升了，而且说不定还有大量的血液沉积在消化道内，没有呕出来。” 杨宇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吞了吞口水道：“人体一共才四千毫升的鲜血，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呕了五六百毫升？” 就在这时，护士也把心电监护用上了，血压袖带充气，李叔的血压很快就显示在了机器屏幕上…… 88/36hg，心率121次/分。 即便是学渣杨宇晨，也明白病人现在已经出现失血性休克的症状了，情况十分凶险。 倩倩和李叔关系最为亲近，此时看到李叔大口大口呕着鲜血，她的眼睛里早就已经噙满了眼泪：“真的非要插三腔二囊管吗，这真是太痛苦了，我，我看不下去了。” 杨宇晨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了倩倩，小心翼翼的搂住了她的肩膀。 苏杰闻言也叹了声气，低声道：“三腔二囊管确实对病人来说很痛苦，这么粗的管子，从鼻腔要一直插进胃里面，就算是平时放在正常人身上，都是十分难以忍受的。” “何况现在病人还一直在呕血，本身就已经很痛苦了。” “痛上加痛，很难忍受。” 正说着，感染科医生已经抽出了差不多有大拇指粗细的硅胶管子，长约70。 又粗、又长，材质目测应该也挺硬的。 感染科医生反复在上面涂满了石蜡油，然后开始尝试从李叔的鼻腔里往里面塞。 在石蜡油的帮助下，管子一开始进入鼻腔倒还十分顺利，可刚刚进入十几厘米后，感染科医生便开始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逾越的障碍一样，管子再难以前进分毫。 “吞面条！李德，就像吞面条一样，把管子吞下去就好了！”感染科医生大声喊道，在凌晨静谧的病房里显得十分的刺耳。 杨宇晨没看懂这是在干什么，转头看向苏杰，眼神迷惑。 苏杰解释道：“食管咽喉部狭窄，而且受到刺激还会进一步内缩，想要让管子通过这个区域，就必须要病人配合，利用吞咽动作，挤压导管通过咽喉部。” “病人配合……” 杨宇晨看着在床上不断挣扎，表情痛苦的李叔，忍不住说道：“正常人这么痛苦估计都没办法配合，李叔这样……还怎么配合。” 感染科医生之前说的确实是实话，李叔在东南医院呕血了三次，其中一次就试图采用三腔二囊管压迫止血的办法。 换做是正常的病人，生死攸关面前，只要医生言辞足够强硬，病人还是会尽量配合。 可李叔……他的精神并不正常，对于医生的威胁、恐吓毫无反应。 结果就是因为李叔的不配合，管子被堵在咽喉部难进分毫，剧烈的痛苦还刺激着李叔呕出了更多的鲜血。 得不偿失。 最后感染科只能放弃，不过好在那次李叔福大命大，最后通过止血药和内镜止血还是捡回来一条命，可这种运气并不是每次都有的。 至少这一次，如此凶猛的出血量，加上李叔身体虚弱，苏杰觉得如果再不及时止血，李叔恐怕凶多吉少。 “不行，不行，不行，病人不配合，管子根本插不进去，我就不该尝试！”感染科医生才刚刚尝试了两次就决定放弃了，她懊恼着想要把管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却被苏杰拦住了。 “给我试一次。”苏杰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感染科医生，语气坚定有力。 感染科医生眉宇间已经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可看到苏杰这么坚持，她还是把管子递到了苏杰的手上：“只有一次机会！” 苏杰接过三腔二囊管管，上面沾满了石蜡油，手感十分滑腻，甚至顺着苏杰的手指向下滴落。 走到李叔床旁的过程，苏杰下意识就向系统救助道：“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新一周的商城道具是什么？” 【本周商城道具：断指再植】 系统的回复让苏杰感到失望，这个道具显然在此刻派不上用场，身为挂哔的自己，这一次似乎是要孤军奋战了…… 自己，能行吗？ 咬了咬后槽牙，苏杰调整好心态，走到了李叔的床旁。 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苏杰的鼻子，不过对于已经在急诊科实习了一个月的苏杰来说，这种气味已经不能影响到他了。 李叔脸色此时已经煞白，嘴唇上没有丝毫血色，这是严重失血的表现。 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低血压休克甚至已经开始影响神志了。 苏杰偏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止血药，虽然输液泵都已经开到了极限的输液速度，可静脉给药仍然需要时间起效，李叔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苏杰对此表示极大的怀疑。 必须得尽快把出血止住，三腔二囊管必须得进入出血点，压迫止血！ 拿起石蜡油瓶子，苏杰又往三腔二囊管管上涂了厚厚一层石蜡油，充分润滑，同时对着李叔轻轻唤道： “李叔，快醒醒。” 李叔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可很快又闭上了。 苏杰没有放弃，继续说道：“李叔，再坚持一会儿……就当是为了孩子！” 精神疾病很多时候是因为偏执，坚定的相信某种正常人认为是错误的事物，可就像江武说的那样，正常人觉得错误，可在精神病患者的世界里，它就是正确的，并且崇高至上。 有时候医生对症下药，不一定非要纠正这种错误。 巧妙地正确引导，说不定会有奇效。 苏杰继续说道：“咱们今天把管子穿好，把病治好，孩子就能平平安安的出生了。” 听到这句话，李叔突然睁开了双眼，紧紧地盯住了苏杰，嘴唇颤抖道：“真，真的……” 84、无痛技术 听到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出身，李叔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真的……？” 苏杰心想这也不算欺骗，最多算是善意的谎言，于是点点头：“嗯，但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我！” “好。” 对于妻女的十几年如一日的思恋，在此刻成为了李叔最强的精神支柱。 苏杰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人的死亡，最先的是肉体死亡，精神死亡至少需要七天。 这似乎就可以证明一点：精神是高于肉体的。 已经滑向失血性休克深渊的李叔，突然又清醒了过来，眼睛里绽放出了对于生命极大的渴望，这很难用医学知识解释，对于这种现象临床上笼统的有一种说法： 生命的奇迹。 为了即将出世的孩子，李叔想要活下去。 因为有这份执念，明明已经马上就要休克昏迷的他，突然又清醒了回来。 重新点燃了李叔对于生命的渴望，苏杰却没敢片刻放松，他重新将粗长硬的三腔二囊管表面涂满了石蜡油，滑腻程度就好像一条泥鳅，在手里都有些抓不住。 三腔二囊管插入的操作难度并不大，操作方法其实和胃管差不多，临床上很多科室为了分担医生的压力，这项简单的操作都会交给护士来执行。 这项操作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让处在极度痛苦的呕血病人，配合吞咽动作，把粗长硬的管子送过狭窄的咽喉部。 手指抓住滑不溜秋的管子，苏杰顺着李叔的鼻腔缓缓往里送，几秒钟之后手指就传来顿涩的感觉，看样子管子已经到了咽喉部了。 感染科医生这时眯起了眼睛，刚刚她就是卡在了这里，反复调整角度都没有办法穿过咽喉部，现在换做一个实习医生来操作，她不相信会有什么改变。 “李叔，我让你吞咽，你就吞咽，知道吗？”苏杰说道。 李叔点点头，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 “吞，往下吞！”苏杰找好角度，同时发出命令，指挥李叔配合自己。 然而李叔挣扎了两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管子还是纹丝不动，前端就像撞在钛合金钢板上一样，苏杰怎么用力也进不去分毫。 “再来一次，李叔你听我说，你一定要用力往下咽，这个管子很粗，你不配合我用力咽，管子下不去的！”苏杰有些急了，按着李叔的肩膀，大声说道。 李叔还是点点头，豆大的泪花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看到李叔如此痛苦，倩倩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头埋在了杨宇晨的肩膀上，杨宇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睛向下垂，不忍直视。 感染科医生这时说道：“行了，进不去别硬来了，刺激太大病人等会儿呕血会更严重的。” 苏杰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可系统此时又不能给他帮助，一时间他也有些迷茫了。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都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了，如果现在放弃了，李叔好不容易燃起的对生命的渴望，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回光返照了…… 不可以，这个病人还没有到必须放弃的地步。 苏杰脑海中这一刻闪过很多的身影，江武、李明辉、胡伟、李建国主任…… 急诊科的医生们，他们可都不是挂哔，没有外挂，可每一次他们还是能用双手把病人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苏杰不再把希望寄托在系统上，和一个月前相比，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傻乎乎什么都不会的实习医生了，一个月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 何况这一个月来他经历过的事情，换做很多小医院、偏远地区的医生，一年可能都遇不到。 冷静下来的苏杰，很快便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将三腔二囊管退出来，苏杰却没有把它丢进垃圾桶，而是重新认真、仔细的再涂上一层石蜡油，然后对着感染科夜班护士说道：“你们科有没有细长的、硬一些的内芯？” “内芯？”夜班护士不解道。 “就像是深静脉置管时，塞在导管里面的内芯，起到支撑作用，便于导管进入深静脉内。”苏杰尽力解释道。 夜班护士不太了解这些操作，所以依然有些迷惑，感染科医生却立刻明白了苏杰的意思，皱眉道：“你要在三腔二囊管里面塞一个内芯？” 苏杰点头：“嗯，有了内芯，三腔二囊管就更好操控了，这管子还是不够硬，而且送了十几厘米进去，前端就完全把控不住了。” 感染科医生没有尝试过这种办法，不过脑海里还是想起了一个可以替代内芯的物件，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对护士说道：“你去拆一个模肺包，里面有粗导丝，拿给他用。” “好。” 夜班护士很快就把东西拿了过来，苏杰接过手掂量了一下，不是很粗的一根导丝，不过硬度倒是够了，塞进三腔二囊管内也刚刚好。 很合适！ 满满一瓶的石蜡油此时也只剩下瓶底浅浅一点了，苏杰索性把它全部灌进管腔内，方便等会抽出导丝时不要卡顿。 脑海中某篇论文里的‘改良版三腔二囊管’改造完毕，苏杰虚空操控了一下，果然比刚刚软趴趴的管子要好用多了，这让他稍微多了一些信心。 可这样还是不够。 想通过咽喉部，工具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还是李叔的配合。 苏杰明白李叔已经尽力了，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顺利完成吞咽动作，苏杰这时候忍不住想到，有没有合适的‘无痛技术’可以使用呢？ 电光火石之间，身为学霸的苏杰回忆起了很多临床上的‘无痛技术’。 最简单的，就是麻醉，打一针，病人直接晕过去，疼痛感觉直接消失，十分简单。 但对于病人的身体条件有较高的要求，麻醉越深，越是这样，常常就有心脏功能不好，或者有其他基础性疾病的病人，因为无法上全麻，而导致手术无法上台。 眼下何叔这种情况，麻醉肯定是行不通的。 稍微困难一点的，就是靠技术减轻疼痛。 了解解剖构造，熟知操作流程，下手快如闪电，病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喊痛，医生就已经拍拍肩膀，轻飘飘来一句：“好了，回家多喝热水。” 这也是为什么病人都喜欢找头发花白、经验老道的医生。 就连护士，病人们也更喜欢中年大妈给自己打针，长得漂亮过过眼瘾就行了，真让她们给自己打针，保不齐就要眼看着针头在自己皮下捅来捅去，痛不欲生。 靠手法技术减轻疼痛，感染科医生应该算是权威了，可效果并不显著。 至于最后，也是最难的‘无痛技术’，这还是苏杰在课堂上听老师说过的……攻心。 苏杰准备好‘改良版三腔二囊管’，用纸巾擦干净李叔鼻腔周围的凡士林，他并没有急着再次尝试，而是留给李叔足够的喘息时间，让他充分安静下来，然后轻声道： “李叔，咱们再试最后一次。” “这次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为了孩子，你一定要咬住牙，配合我，知道吗？” 苏杰嗓音低沉，声音好似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原本已经昏昏沉沉的李叔听到苏杰的话，尤其是‘孩子’两个字后，再次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点点头，李叔声若游丝道：“再来。” 85、把谎言进行到底 看到李叔的状态，苏杰心想这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同样，也是李叔最后的机会了。 摒除杂念，这一次苏杰没有外挂加持，但当他开始手持着涂满凡士林的三腔二囊管开始插入时，那股无匹的自信还是从内心深处迸发了出来。 加入了内芯的支撑，三腔二囊管的操控性进一步提升，苏杰抓着管子慢慢往鼻腔里面送，手指间的触觉可以清晰的反馈导管前端的情况。 丝滑畅通。 丝滑畅通。 顿涩。 顿顿顿顿顿……涩。 前端再一次到达了咽喉部。 这一次苏杰甚至都不用主动提醒李叔，感受到咽喉处的异物，李叔自己就开始拼命地滚动喉结。 疼痛其实较前几次没有改变，但苏杰的话语却让他明白，机会可能就仅仅剩下这一次了。 如果再不成功，眼前的这名医生就要放弃自己了。 呕血很痛。 三腔二囊管从鼻腔插入胃内也很痛。 但和十几年的丧妻丧女之痛比起来，这些却又没那么难以忍受。 这么多年来，李德也有偶尔清醒过，可每当夜深人静，李德满身大汗的从梦中惊醒，看着周遭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回忆起了那一天妻女的悲剧和自己这么多年来经受的痛苦。 他反而觉得，现实是噩梦，疯了才是解脱…… 最厉害的无痛技术是攻心，走的就是另辟蹊径，并没有降低疼痛本身，而是提高了病人疼痛的阈值，让他们可以忍受平常难以忍受的痛苦。 这一刻，李叔痛的眼泪花子汪汪的，可他还是在努力的吞咽，不愿意轻言放弃。 苏杰没有让李叔的痛苦白受，三腔二囊管的操作谈不上多么复杂，极其相似的胃管很多科室都是由护士操刀，唯一的难度就是如何在病人如此痛苦下穿过狭窄的咽喉部。 而有了内芯支撑的管子操纵性大大提升，李叔这一次的配合也空前的好。 这次，一定能成功！ 苏杰眯着眼睛，手指感受着管子前端所遇到的障碍，脑海里则浮现出一张咽喉部的动态3d影响。 狭窄的咽喉部，会厌就像一片树叶一样，上下摇曳，每当李叔开始吞咽时，这片会厌便会短暂的向后倾斜，遮蔽气管，暴露食管。 这也是人体防止食物进入气管的一种生理机制。 苏杰要做的，就是趁会厌后倾的瞬间，将管子精准的插入食管内！ 经过之前那次的反复插入，苏杰已经渐渐找到了手感。 初冬深夜的病房里，即便开着暖气，依然处处散发着寒气，不过苏杰之前已经把双手搓的通红，血液快速循环，寒冷此时反而刺激着感官灵敏度进一步提升。 突然。 苏杰大喊一声：“李叔，用力*******神疾病者，思维往往更加纯粹直接，尤其是在这种即将休克的边缘，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李叔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脸上虽然痛苦无比，但喉结却在拼命滚动，他已经把所有仅存的理智全部交给了苏杰。 而苏杰也绝不会让他失望。 感染科医生甚至都没看清苏杰是怎么发力的，原本顿涩的三腔二囊管突然就有了灵性一般，滑如泥鳅，‘咻’的一下就钻进了李德的鼻腔里面。 从视觉上看，都不像是苏杰用力在送管子进去，反而像是苏杰紧紧攥着管子，但还是没有抓住…… “进去了？！” 杨宇晨惊呼一声，倩倩闻言也忍不住抬起头，从杨宇晨粗壮的臂弯间望向病床上。 “成功了！？”倩倩就好像夫唱妇随一样，双手抱着杨宇晨的胳膊，用同样的语调惊呼道。 三腔二囊管通过了最狭窄的咽喉部，随后便一马平川，苏杰抽出导管内部的导丝，恢复柔软的管子在凡士林的润滑下飞快滑入。 最终，苏杰将管子稳稳停在了刻度65处。 “注射器！”苏杰对着值班护士喊道。 值班护士此时甚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晚上都快速精准执行医嘱的她，愣了片刻，才从抢救车上拿了一个注射器递给了苏杰。 拿着注射器，苏杰接上三腔二囊管，用力抽吸，注射器里立刻充满了浑浊的胃液……这意味着管子已经放置到位了，前端已至幽门。 确定导管已经放置到位，苏杰紧接着赶紧向气囊内注气。 三腔二囊管止血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管腔上附有三段气囊，分别位于消化道极易出血的三个位置，当管子放置到位后，就可以充气，重物牵拉，从而起到压迫止血的办法。 和指压止血术一样，简单粗暴，但十分管用。 感染科医生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之前的困倦此时也早已消失无踪，她虽然身为内科医生，鲜少有抢救的机会，但三腔二囊管属于科室特色，她值班小十年，也动手置入过很多次。 失败居多，成功很少。 但失败也能积累经验，而且往往失败积累的经验比成功更加丰富。 李德这个病人精神异常，而且此时呕血如此严重，自己几乎都已经宣判他没救了，可眼前这个实习医生是怎么把管子置进去的？ 搞没搞错，他只是个实习医生啊。 感染科医生想不通，小声嘀咕道：“难道是我润滑的还不够？” 他瞟了一眼桌子上，满满一瓶凡士林已经被苏杰用的精光。 苏杰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道：“老师，赶紧去请内镜科会诊吧，三腔二囊管管治标不治本，而且这管子放在病人身体里面，病人也很痛苦。” “明白，我现在就去联系。”感染科医生收起了之前的傲慢，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快步向值班室走去。 倩倩找夜班护士要了一些湿纸巾，站在李叔床边，细心地把李叔嘴旁已经干固的鲜血慢慢擦干净。 经此大难，李叔已经彻底神志不清了，眼角满是泪痕，满脸褶皱的皮肤无力的耷拉着，就像一块破抹布，鼻腔里还插着一根粗粗的管子，尾端吊着一根500l的盐水。 有种痛苦，叫做看着都疼。 倩倩眼泪又开始闪烁。 苏杰这时候走过来，轻声道：“没事了，三腔二囊管止住血了，止血药也用上了，再联系内镜医生过来会诊，李叔一定能挺过来的。” 倩倩咬着嘴唇点点头，可又担忧道：“这次是挺过来，可下次呢，李叔反反复复已经发病很多次了，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哎……” 两人虽然不是亲人关系，可自从弟弟送到四院后，每次探望弟弟时，都能看到这位老先生，不知道从何开始，倩倩就已经把他视为很亲近的人了。 幸福的人大多相同，不幸的人则各有各的不幸，因此能在不幸的人群里找到同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先生早年是大学教授，是高级知识分子，平常就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在病房里还经常会教导弟弟，如果不是放不下自己的偏执，倩倩觉得老爷子其实晚年可以过得很幸福。 老爷子是这样，弟弟呢……倩倩心里忍不住泛出了一丝苦楚，眼眶内有泪光闪烁，杨宇晨赶紧走过去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默默支撑着她。 苏杰看到两人上一秒还保持着克己复礼的距离，这一刻竟然都已经这么亲密了，眼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 “我刚刚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我骗李叔说这次的治疗是为了孩子，只要治疗成功，孩子就能安全出世。” “如果李叔真的闯过这一关，我想，这个谎言最好再继续下去。” 倩倩不解道：“继续下去？” “嗯。” 苏杰说：“李叔肝硬化腹水治疗效果反复，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觉得肚子里面是他未出世的孩子，一旦治疗稍微有些效果，腹水症状减轻，他就开始反抗治疗。” “我虽然不是很懂精神疾病患者的治疗，但针对李叔这个病人，我觉得还不如顺着他的执念，告诉他，一切的治疗都是为了孩子顺利出世。” “李叔是因为孩子才弄成这样的，或许，为了孩子他也能重新恢复正常的生活。” 倩倩愣了愣，然后若有所思道：“所以，四院那边的治疗可以也继续这个谎言，即便腹水症状减轻，也可以用‘孩子马上就要出世’来解释？” 苏杰点头：“没错，让我们把谎言进行到底吧，为了孩子这个执念，李叔的病说不定还有好转的余地。” 86、给孩子多一点空间 【叮，完成一例高难度三腔二囊管置管术】 【奖励：积分500点】 【鹰眼升级碎片*2】 【技能升级卡（待激活）：消耗一千积分，激活此卡，可将某项技能直接升级至完美级】 没有出乎苏杰意料，在【夜班之神】的坑爹帮助之下，四百积分的空缺也就是一个夜班的问题。 意外之喜是，竟然还获得了一块鹰眼四魂之玉碎片，再来一块，就可以召唤神龙……就可以升级鹰眼了！ 积分增长到1100点，苏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升级了【夜班之神】。 【积分扣除1000点，目前剩余积分100点】 【夜班之神升级至主动技能】 没有金光、没有特效，一千积分扣得连个响儿都没有，只有干巴巴的几句提示音。 苏杰觉得很不过瘾！ 这时，感染科医生走进了病房。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感染科医生刚走进病房就被苏杰盯得后背发毛，大晚上眼睛瞪那么大搞毛啊？ 苏杰移开目光，随口说了句：“眼睛进沙子了。” 在心里琢磨了片刻，苏杰最后还是放弃了在感染科医生身上开刀的想法。 【夜班之神】这玩意儿不管是不是主动技能，都是个坑爹的玩意儿，毕竟医生忙起来，归根结底还是病人出问题了。 苏杰不想为了自己一时过瘾，让感染科的病人平白无故遭罪。 感染科医生却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还以为苏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是对自己有意见，宣泄不满。 她板着脸，用上级医师说教的语气缓缓说道：“不要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我上班十年，抢救成功的病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用不着救了一个病人就在这里沾沾自喜，这样有什么出息？” 苏杰冷着脸没说话。 杨宇晨却看不下去了，说道：“今晚明明就是多亏了苏杰，你怎么这么说话？” 感染科医生立刻转移炮火，皱眉盯着杨宇晨说道：“你又是谁？我记得李德现在只有一个表侄还在照顾他。” “我是苏杰室友！”杨宇晨颇有些自豪的说道。 “又是实习医生。” 感染科医生不屑的摇摇头：“一群毛头小子。” 杨宇晨还不服气，倩倩却拉住了他，小声说道：“没必要和这种吵，越吵她越得意，不理她就行了。” 而就在这时，系统音忽然在苏杰的脑海中响起： 【升级版夜班之神，可主动锁定目标】 【触发的夜班任务，将在接下来一个月内的总任务库中随即挑选】 【宿主不用担心造成病人额外伤害】 苏杰听完系统的解释后愣了片刻，随即又反应了过来，问道：“也就是说，【夜班之神】只是把之后一个月的任务提前了，并不是额外增加任务量？” 系统：【正确】 这……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啊。 感染科医生这时候忽然又感觉到一股犀利的眼神盯上了自己，如芒在背，她赶紧转头，刚好迎上苏杰‘兴致勃勃’的眼神。 “你又干嘛？”感染科医生眉头紧锁，突然感觉有些不安。 苏杰慢慢走到他面前，无比真诚的说道：“没什么，老师，我祝你，长夜平安，一直平安，平平安安。” “什么？” 感染科医生困惑的看着面前这个长得还挺帅的实习医生，心想这家伙脑子不清楚吧，白瞎这张脸了。 苏杰说完一长串祝福词后，拉着还眼冒火光的杨宇晨和倩倩就离开了，那速度似乎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感染科医生看着三个实习医生离开的背影，嘴巴里嘟囔了两句，打了个哈切，就准备会值班室继续睡觉了。 和整夜通宵达旦的急诊科不同，感染科这种内科病房，除非遇到消化道大出血的病人，否则慢性病病人夜晚大部分都很平稳，值班医生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可是急诊科医生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感染科医生，上班十几年了班品一直都还不错，今晚这种情况都算特殊情况了。 看了眼时间，都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感染科医生赶紧加快了脚步，满打满算，现在还能睡三个多小时，真烦躁，鱼尾纹又要多几条了…… 可就在她路过护士站，准备去值班室继续回笼觉时，尖锐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把感染科医生吓得心脏一滞。 竖起耳朵，偷听电话内容…… 很快，护士站那边便传来夜班护士的呼喊声：“值班医生，二楼来了个急诊，让你上去看看！” “知道了！”感染科医生脸一黑，心想今晚真是撞邪了，改明儿得去山上拜拜。 可下一秒，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急诊科那边也有病人要急会诊！”夜班护士继续喊道。 电话铃声继续。 “值班医生！医院马上要转来一个霍乱的病人，主任说病人不经过急诊，到时候直接到我们的隔离病人去，让我们赶紧准备一下，病人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来了！”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 黑黢黢的走廊尽头，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快速穿过空荡荡的走廊，传到了护士站这边。 “血！你怎么吐了这么多血？！老胡，老胡你别吓我，医生！护士，病人吐血了！” 又一个呕血的……感染科医生感觉腿有点软，她突然回想起刚刚三个实习医生急匆匆离开的画面。 该不会……真粘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初冬的寒风顺着窗户溜了进来，顺着军大衣的下摆钻进了感染科医生的后脊梁骨上，一丝丝寒意涌上天灵盖。 …… …… 三腔二囊管止血效果奇佳，再加上及时的内镜止血，李叔奇迹般的再一次逃出生天。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杰、杨宇晨和倩倩三个人经常来感染科探望，同时因为苏杰的提议，三个人都默契的开始给李叔打上精神烙印……只有好好治疗，才能看到孩子平安出世。 李叔当然也有过困惑，尤其是在放腹水时，他更是难以理解道：“肚子不涨了，孩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杨宇晨和倩倩都有些慌张，倒是苏杰坦然道：“李叔你要相信医生，这是最新的一种促产方式，通过缓慢的减少腹内压，给孩子更加宽松的发育环境。” “您本身就是教授，应该最清楚了，孩子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自由发展的潜力，咱们不能从一开始就打击孩子全方位发展的自信心是不？得多给孩子一点空间啊！” 李叔被哄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竟然认真的点点头：“没错，苏医生你说的太多了，应试教育要不得，从娘胎里就该给孩子宽松自由的环境，你让医生来，再多放点腹水，让孩子更自由一点！” “额。” 倩倩哭笑不得道：“李叔，每天放腹水是有限制的，你今天都放了九百多毫升了，放太多了也不好，欲速则不达嘛……” 说完，倩倩自己都有些无语了。 我这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不过李叔倒是很受用，笑着连连点头道：“对，你们说的太对了！” 87、虚拟手术室 日历翻篇，新的一个月开始了。 对于东南医院的实习医生来说，每个月的月初那么几天……会有些阵痛。 新的科室、新的环境、新的老师，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让人神伤。 不过凡事都有好有坏，在新手村刷了一个月的野怪，现在终于可以拓展地图，看看新世界的轮廓了，大部分实习医生还是很快就在新的科室里找到了乐趣。 尤其是轮转到大外科的那部分实习医生，更是其乐无穷。 忙了一上午的苏杰回到休息室，随手掏出手机，就看到【实习生占领东南】的未读消息已经飙升到99+。 转科的第一天就这么兴奋嘛……苏杰一边打开盒饭，一边饶有兴致的开始潜水。 一个医疗民工：“兄弟们，有谁在大外科啊，我老师说过几天带我去手术室瞧瞧，曹！我好兴奋！血脉泵张！” 会说话的手术刀：“我也在大外科啊，我在脑外科，你在哪个科？” 一个医疗民工：“普外科，过几天我就去看阑尾炎是怎么割的了，求手术室偶遇啊！” 会说话的手术刀：“曹，羡慕！我老师都懒得理我，我感觉脑外科还没血液内科有趣呢！” 两个人的聊天瞬间激起了群里众人的讨论热情。 其中讨论最热烈的，当然还是手术。 苏杰看到众人的议论，随手叨起一块红烧肉，一口下去肉汁四溢，同时心里忍不住感慨着，医生最极致的浪漫，终究还是在那一方手术台上。 刀光血影。 生死时速。 做医生，追求的就是一个成就感，而在医院里，哪里还能比手术室更容易刷成就感呢？ 身患重疾的病人，被推上手术室，主刀医生用精湛的技艺消除病痛，还给病人一个美好的生活……这简直比格林童话还要美好。 每个实习医生都想去手术室去看看，甚至想着万一得到老师的青睐，能上台拉个钩子什么的，那简直就美死了！ 这时。 消失已久的阿托品突然语出惊人道：“我今天上台了。” 众人：“??!!” 苏杰也愣了一下，红烧肉差点都没夹住。 会说话的手术刀：“上台了？哪个夜总会，我去捧场。” 阿托品：“……手术台，你丫思想能不能单纯一点？手术台，是手术台，我上手术台做手术了！” 一个医疗民工：“这次不是你那个把屎拉裤子上的朋友了？” 阿托品：“……” 众人一阵嬉笑怒骂，可渐渐又觉得阿托品这次没说谎。 一个医疗民工：“你真上手术台了？感觉怎么样，爽不爽，有没有经验要传授，我过几天估计也要去手术了，说不定也能上台！” 阿托品却有些意兴阑珊：“没啥经验传授，等着被摧毁心智就好了。” 一个医疗民工：“？” 阿托品：“吾日三省吾身，无菌操作真的懂了吗，无菌操作真的清楚吗，无菌操作真的刻到骨子里了吗，这么说，你懂了吗？” 一个医疗民工：“不太懂，但我感觉到了你的怨气……” 阿托品：“反正我劝你不要抱有太美好的幻想，去手术室老老实实缩在角落，离所有人和东西远一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会说话的手术刀：“话说你现在在哪个科？竟然可以让实习医生上手术台，应该不是什么复杂的手术吧。” 说到科室，阿托品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可群里却有人认识现实生活中的阿托品，更清楚他目前所在的科室。 很快，就有人回复道：“你现在不是在肛肠科吗？” “痔疮手术？我感觉有可能。” “怪不得可以让实习医生上台，这种小手术，带个实习医生拖后腿也没问题。” 阿托品急了，他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对上手术台这种事情不屑一顾，但听到别人如此轻视自己，他又不乐意了。 “嫉妒，你们就是赤果果的嫉妒！上手术台才不是谁都能上的呢，我老师是看我骨骼惊奇，属于百年难得一遇的手术奇才，这才把我带上手术台的！” 会说话的手术刀立刻跳出来拆穿道：“得了吧，过不了多久，我们这批实习医生都会有上手术台的机会，你个掏下水道的就别在这儿嘚瑟了。” 苏杰看到这段话，心脏猛地一跳，差点没忍住想问一问为什么这届实习医生都会有机会上手术台。 毕竟自己现在基本上就定在了急诊科，虽然李明辉一直在喂自己大饼，说以后会有机会上手术台的，可急诊科男人的话能信？ 苏杰连自己说的话都不敢信。 不过还没等他解除潜水状态，群里们就有一大群人开始询问原因了。 会说话的手术刀：“省立医院和科大联合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东南医院这次终于感觉受到威胁了，准备要来点大动作了。” “招兵买马，扩充力量，很多科室都开始建立亚专科，申报专项。” “很多小手术人手不够，到时候可能就会让一些表现比较优秀的实习医生上去帮忙，比如那些签了‘定向生’的实习生，铁定会率先上手术台的。” 听到这个好消息，群里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苏杰却默默按灭了手机。 快乐是他们的。 我又有什么呢？ 我只是个急诊科的可怜虫而已，靠老师们画的大饼充饥，手术台……估计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吧。 这时，苏杰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心里默默呼唤道：“系统，这周的商城奖励是什么？” 系统声响起：【断指再植】 断指再植……骨科二类手术，适用于指体完全或不完全离体，借助光学显微镜，将离体的骨、血管、肌腱、神经重新恢复连接，重塑指头功能。 这是一个手术术式道具？ 苏杰有些不理解，继续问道：“兑换需要多少积分？是不是熟练度越高，需要的积分越多？” 系统：【兑换只需要一次性消耗1500点积分】 【手术术式道具无法通过积分升级，系统将开放虚拟手术间，熟练度可通过反复练习提高】 苏杰顿时有所明悟。 和之前的换药术、tang法缝合术不同，手术，即便是最简单的手术，也会出现许许多多的意外突发情况。 就拿断肢再植来说，在苏杰浅薄的认知里，根据受伤的方式、位置、人群等等的不同，就有小儿手指离断、末节手指离断、撕脱性离断、双手多指离断、手部多平面离断及手指脱套性离断等等等等…… 如此多的不确定性，想要直接提升熟练度，就不是那么好操控了。 开放一个虚拟手术室，让宿主直接上台实操，沿着无数前辈走过的那条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在手术量的积累下成长起来，这才是正道。 “系统，我要进虚拟手术间练习！”苏杰暗下决心，心想自己就算没机会去真的手术室，去系统虚拟的手术间也可以提升技术。 自己一定要偷偷发育，然后惊艳所有人。 系统：【正在开启虚拟手术间……】 【宿主意识载入中……】 世界突然一片漆黑，苏杰的意识好像被塞进了一块黑麻袋里，被沉入深海，不断坠落…… 直至，双脚踩实。 漆黑不见五指的世界里，一道灯光突然‘砰’的亮了起来，照亮了正中央的手术台。 【意识载入成功】 【现在开始计时，每小时消耗积分：50点】 88 极度真诚的感谢 每小时消耗50点积分…… 苏杰忍不住开始蛋疼，如果没记错，自己现在好像就只剩下一百点积分了，就够霍霍两个小时的？ 两个小时能干啥？ 断指缝一半就关电源强退吗？ 那系统你和那些不解风情的女朋友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苏杰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额，话说，我现在就一百点积分，好像连兑换【断指缝合】的资格都没有啊。 【宿主初次进入虚拟手术间，奖励积分一千点，是否直接兑换断指缝合】 如果系统有性别，那我这个系统肯定是个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好女孩……苏杰战术性变脸，逮着系统又是一阵猛夸。 “直接兑换。”苏杰没有犹豫，直接财大气粗的消耗一千积分，兑换了【断指缝合】。 这是系统第一次刷出手术术式，也不知道下一次再刷出来会是什么时候，对于这种盲盒性质的道具兑换，苏杰现在的思路就是有积分就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月光族虽然不够理性，但真的很爽啊！ 磅礴的知识融入大脑，关于【断指缝合】的理论、实操，事无巨细全部都加载入了苏杰的大脑中。 苏杰闭着眼睛，坐在只有一束灯光落下的偌大空间里，努力梳理着大脑中的知识。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他才长吁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 脑子：“懂了。” 手：“？？？” 手术这种东西光坐着想没用，还是得动手操作，从头到尾练一遍，比想一万遍都管用。 迈步走向无影灯照射下的手术台，黑漆漆的空间里，苏杰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响起一声沉闷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 很快，苏杰便走到了手术台旁。 无影灯下，空气里看不见一丝尘糜飞扬。 苏杰伸出手，灯光之下，并没有照出手掌的阴影。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假人，苏杰壮着胆子摸了摸，随即又被吓得抽回了手。 皮肤，还是温的。 【虚拟手术间内一切都是虚拟产生，不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 【宿主意识载入，在虚拟手术间内消耗的时间，同样不会影响现实世界】 【请宿主放心大胆练习，目前消耗积分：37点】 有了系统的温馨提示，苏杰不再迟疑，深吸一口，站上了主刀位置。 病人的手掌正静静摆在操作台上，中指离断，骨骼、肌腱、神经、皮肤完全断离。 虽然心里知道他是假人，可温热的体温，以及淋漓的鲜血，还是让苏杰心跳微微加速。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说是身临其境都不算严谨。 黑暗中突然走出几个黑色的身影，没有面孔，只有身型轮廓，他们走到苏杰的身边，协助他洗手、换无菌衣。 充当器械护士的身影也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了一堆手术器械，哐啷啷铺在了器械台上。 手术，开始。 书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必恭请。 虽然系统灌输入了大量的【断指缝合】的知识，同时提供的第一台案例又是最简单、普通的病例。 但苏杰第一次尝试只不过才十几分钟就宣告失败了。 手术，真的没有苏杰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最简单的执笔式持刀，苏杰都觉得自己仍有巨大进步的空间。 不管之前自己在急诊科有多么顺风顺水，但面对手术，自己就是菜鸡中的菜鸡，完完全全的门外汉。 调整心态，继续！ 一切归零，刚刚还被折腾的血肉模糊的手掌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所有的器械瞬间归位，苏杰感觉不到疲倦，稍微调整了一下执笔式握刀的手势，继续开始新一轮的探索。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但每次失败，苏杰都能从中学到一些什么，进步那么一点点。 苏杰曾经听江武说过，手术，就是一门从失败中寻求成功的技艺。 每一个医生的成长，都会遇到许许多多做出奉献，甚至做出牺牲的病人。 没有人天生就会做手术，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每台手术都是完美无缺的，是人总会犯错，但最重要的是，你必须从失败中学会点什么。 记住每一个因为你犯错而奉献、甚至牺牲的病人，把他们的名字刻在心底，务必保证下一次不要再犯这些错误。 一名外科医生，就是在这样一次次失败中，不断成长，最终蜕变成一名值得信赖、可以让病人托付生命的医生。 说出这些话时，苏杰感受到了江武的动情，可下一秒，他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颓丧的耷拉着脸，让人捉摸不透。 手术不断失败。 苏杰又不断选择重新开始。 也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苏杰终于找到了一丝丝手感，但可怜的一百积分也消耗完毕，无影灯熄灭，意识开始上浮，很快苏杰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桌子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证明现实世界里确实时间没有流动。 端起饭盒，丢进垃圾桶，刚刚才缝了几十遍断指的苏杰，可没有胃口再吃这些东西。 “得想想办法搞点积分出来啊。” 尝试过一次虚拟手术室的甜头，苏杰感觉自己已经上瘾了，恨不得现在就立刻进去，再继续刚刚没有结束的断指再植。 可惜，没网费了。 “系统，能不能给个刷积分的任务？”苏杰试探性的提问道。 换做往常，对于苏杰这样的提问，系统往往会高冷的不做回复，不过这次系统给出了答复： 【宿主是否要开启日常积分任务：一周内获得一百次病人的真心感谢】 【奖励基础积分：5000点】 【附加积分奖励：根据真心感谢指数判定，最终统一结算】 积分任务！ 系统终于豪横了一次！ 苏杰看了一眼时间，午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就直接去到了处置室，开始提前处理下午的病人。 换药、外伤缝合、肌腱损伤，目前这些病人基本上都属于苏杰的营业范围，再加上李明辉这段时间经常带着他，以dt的名义处理全院住院病人的轻微骨折。 苏杰有时候就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半个骨科医生一样。 一下午的时间，十几个缝合的、夹杂着几个肌腱断裂的，李明辉还带着他跑了好几个科室，处理了几个骨折的病人，一样的区域阻滞麻醉加手法固定。 可让苏杰头疼的是，处理了这么多的病人，收获的感谢却寥寥无几，这让他忍不住有些感叹，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辛辛苦苦给你服务了，一句谢谢都不说的吗？ 直到夕阳西下，暮霭沉沉，今天的值班快要结束时，看着眼前的最后一个病人，苏杰实在忍耐不住，斟酌道：“嗯，缝好了，回去忌口，保护伤口，定期换药，嗯……” 可话到嘴边，苏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要怎么说？难不成还要求别人谢谢自己？这也太尬了吧。 “你有没有想说的？比如谢谢我？” 这话苏杰实在说不出口，而且说出来对方估计也会把自己当傻子。 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苏杰最后还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索性算了吧，大不了这一周自己多干点，以量取胜，我就不信了，难不成病人都是大爷，一个个连句谢谢都不愿意说？ “你走吧。”苏杰有些失落的摆摆手，准备洗手下班了。 病人却没有动，突然一脸惶恐的看着苏杰，颤抖着问道：“医生，有话你就直说吧，我，我能承受得住……” “但我不明白，我就切菜划伤了手指，不至于会死吧。” “你这又摇头、又叹气的……我，我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三十多岁，还套着花围裙的男人突然就崩溃了，握着自己小拇指的伤口，眼泪哗哗往下掉。 苏杰愣住了，赶忙解释自己只是累了，你只是小拇指切了一下，能有什么大事，你真是想多了。 反复解释了好多遍，病人这才相信了苏杰的说法，经历劫后余生的他破涕而笑，有些难为情道：“真是谢谢你了医生，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 苏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没事，就在这时，系统音突然响起： 【叮，获得病人极度真诚的感谢】 【评价：s】 【获得额外积分：500分】 苏杰：“？？！！” 89、外伤性骨折 接下来的一周里，在巨额积分的激励下，苏杰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就泡在处置室内，从白天到黑夜。 然而让他几乎要感到绝望的是，即便就是这样，每天处理的病号都有小四五十号人了，收获的感谢还是寥寥无几。 按照这个速度，完成任务真的有点悬。 总不能天天在病人面前唉声叹气，靠吓唬病人勉强维持生活吧……苏杰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这得夺笋啊，正常成年人都干不出这事。 李明辉在确定苏杰已经留在了急诊科，短时间都不会转科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dt团队现在就他们两个难兄难弟，万一苏杰真走了，那自己就成了光杆司令，连目前最主要的骨折手法复位也没办法继续开展下去了。 这天，李明辉很早就找到了苏杰，带他去内科楼又处理了一个轻微骨折的病人。 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李明辉总算是重新拾起了老本行，骨科手法复位的一整套操作都流畅的不得了，原本包的皱皱巴巴的石膏现在也漂亮了不少。 病人本以为跌了一跤，摔成了骨折，少说也得去手术室一趟，可没想到直接来了两个医生，一个麻醉，一个手法复位就把自己治好了。 更别提治疗过程中还一点疼痛感都没有，于是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夸两名医生真是医术精湛，帮了大忙了。 病房的医生们也是同样的感受，病人在病房里摔跤，即便和医生护士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他们也是要背锅的。 不过好在现在治疗很顺利，没有延伸出新的麻烦，这已经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自从当初肾内科医生在医院大群里发了一条关于dt团队的消息后，越来越多的骨折手法复位的成功案例被发了上去，这就促使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明明是属于骨科医生会诊的范畴，可病房的医生们却更期待急诊科的dt团队过来处理。 就比如今天这个病人，骨科医生早早就来了，提出了去手术室复位的建议，可病房医生只是一个劲的说再等一等，不急着去手术室。 等什么？ 骨科医生当然清楚，脸黑着没说话，一个人坐在了角落里。 后来的剧情就无比的熟悉了，dt二人组带着光环出场，砍瓜切菜一样处理好了骨折，然后在感谢中从容退场。 骨科医生自始至终都被忽视了，甚至他中途愤然离开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种感觉……仿佛就像他没来过一样。 回到骨科办公室，他脸上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自己本来在科里就忙的不行，挤出时间跑去看个会诊，却被这样无视，搁谁谁心里也不快活。 几个同事看见他出去跑个会诊，回来就摆着张臭脸，立刻就明白了，笑道：“是不是碰上dt了？我之前和你一样，别往心里去，就当做是别人帮你干活了，下次有会诊别急着去，吃一堑长一智。” “我真是服了，急诊科现在怎么回事？明着和咱们抢病人？不仅仅是院内的骨折会诊，肌腱断裂的病人现在也基本没了，全部都在急诊科处理完了。” 往常如果有严重肌腱断裂的病人，在急诊科初步处理完，基本上都会让他们来专业的骨科处理，可现在这一批病人也全部给苏杰消化掉了，骨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肌腱断裂的病人了。 同事却不以为然：“院内骨折、肌腱断裂，这些都是杂事，有人帮咱们处理还不好？咱们就在科室里把手术好好做好，小日子还不美滋滋的？” “这倒也是。” “手术才是大头，而且现在主任要弄霸都创伤中心，手术量越来越多，要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复杂，有急诊科的兄弟们帮我们处理这些杂事，说实话，我们还得谢谢他们。” “怕就怕他们现在和我们抢院内骨科、肌腱断裂的病人，以后就要和我们抢手术病人了。” “那不至于，肯定不至于，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手术可和那些操作不一样，急诊科没这技术。” 话题就此结束，下午还有好几台手术要准备，病房里术后的重病人也很多，每个骨科医生肩上都有重重的担子。 而且创伤中心马上就要开诊，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熬，骨科医生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么想想，dt其实也挺好的，帮着处理点杂活，他们也能更专注于手术。 不错，不错。 …… 苏杰和李明辉处理完内科楼的骨科病人，两个人一起回到了急诊科。 刚刚回来，就听到抢救室里一阵混乱的呼喊声。 经验丰富的两人立刻意识到，这是来重病人了。 脚步加快，两人快速走进抢救室内。 一进去，就看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其中大部分年龄都不大，满身书卷气，一看就是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 他们身材高挑健硕，穿着蓝色的球服，秋冬季节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配上黑色的长护膝。 “抢救室里怎么挤进来这么多人？出去，全部都出去！”李明辉皱眉大喊道。 很快值班医生就从人群里挤了过来，解释道：“来了个外伤性骨折的病人，挺重的，这些都是陪他来的，我一开始就让他们出去了，可他们不愿意。” “不愿意？” 李明辉在苏杰面前态度温和，可在别人面前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只见他恶狠狠的质问道：“不愿意你就让这么多人堵在抢救室里？这还怎么抢救，瞎胡闹！” 值班医生年龄不大，控场能力明显不足，他此时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低着头乖乖挨训。 “所有人，都给我出去，这里是抢救室，不是菜市场，你们挤在里面除了妨碍我们抢救，别的什么也帮不上忙！” “现在，全部出去！” 李明辉不愧是老急诊人，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立刻就让仍然有些迷茫的陪护人员迈起了步伐。 这群陪护人员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干什么，但队友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们都下意识想陪伴在他的身边。 可现在医生都说了，所有人都出去，不要妨碍治疗，他们也只能听话照做。 苏杰看着这群人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心里还想着这群年轻人感情挺深厚的，就在这时，一个个子估计有一米九的球服猛男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弯下腰，低音炮一样的声音响起： “医生，拜托你一定要把李超治好，他是我们球队最厉害的后卫，不能就这么废了……” “拜托了，请一定要把李超治好，感谢感谢！” 高个子球衣猛男双手合十，态度诚恳的说着。 苏杰还没来得及安慰他，脑海中的系统音就忽然响了起来： 【收获真诚感谢+1】 苏杰突然就愣住了。 抬头看了一眼陪同人员，粗略估计一下，都至少有三十多个人。 一瞬间，苏杰眼睛都红了。 90、绽放的骨折 “走，去看看病人。”李明辉皱着眉说道，可话刚说完，才发现苏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前面去了。 李明辉苦笑一声，心想苏杰这几天怎么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脚上则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陪同人员纷纷离开抢救室，混乱拥挤的抢救室渐渐又恢复了秩序，苏杰和李明辉穿过人群，也终于看到了这名外伤性骨折的病人。 当看到病人的一瞬间，苏杰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明辉在急诊科这么多年，见识过太多惨烈的伤势，因此情绪控制还好，不过也眉头紧锁了起来。 骨折，顾名思义就是骨结构的连续性完全或部分断裂，这种情况日常中非常常见，剧烈的撞击、跌倒、发力失误都有可能导致骨折。 但往往病人理解的骨折，都是闭合性骨折，即骨折是发生在皮肤、筋膜、肌肉包裹之内的。 肉眼看来，可能只有些许的软组织肿胀，除了患者自身可以通过疼痛感来判断骨折的严重程度，外人基本上无法直接判断，就连医生也需要借助ct才能看清内部骨折的情况。 可眼前这个病人，却是少见的开放性骨折！ 脚踝的部位就像恐怖电影那样呈几乎九十度扭曲，完全违背了正常的人体生理构造。 皮肤、筋膜、肌肉完全绽放开来，如同一团花簇，露出了里面骨折的第一现场，断裂的骨头斜着戳出皮肤，骨折的情况一目了然，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怎么这么严重？车祸？”李明辉眉头紧锁走了过来，开始查看伤势。 病人旁边还留下了一个教练模样的男人，秃顶大肚腩，一脸焦急的解释道：“没有，就是打篮球的过程中，跳起、落地，脚踝崴了一下，然后就……” 教练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当时的画面实在太惨烈了，他不愿意回忆。 “只是正常的打篮球？” 李明辉有些怀疑：“正常的打篮球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教练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被人恶意垫脚了。” “垫脚？”李明辉疑惑道，他平时更喜欢打羽毛球，对于篮球的一些专业术语并不太了解。 苏杰这时候在旁边提醒道：“就是跳起落地时，有人伸脚放在你的脚下，地面不平，脚踝受力不稳，很容易就会严重崴脚。” “这倒是说得通。”李明辉点点头说道。 苏杰这时候也凑到了病人手上的脚踝处，跟着李明辉一起检查伤势。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吭声的病人突然虚弱的问道：“医生，我的脚伤的是不是很重。” 教练立刻劝慰道：“李超你别说话了，医生一定会尽力给你治疗的。” “不，我要知道我的脚还能不能治好，我以后还能打球吗，医生？”名叫李超的病人执拗的询问道，其实他此时已经痛得几乎晕厥，脸色煞白，说起话来嘴唇都在忍不住颤抖。 李明辉眉头一皱，说道：“先保住腿再说吧，还能不能进行高强度运动，那得骨科做完手术之后才能知道。” “保住腿？我的腿有可能保不住吗？”病人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个色度，惊恐的看着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李明辉需要说明情况，但又不想继续刺激病人，于是便话锋一转道：“你好好配合，治疗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情，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闭上眼睛休息，保存好体力，等着上手术台就行了。” 病人闻言不敢再继续问了，闭上眼睛，头偏到了一边。 检查好伤势，李明辉对苏杰小声说道：“还算幸运，只是最简单的开放性骨折，开口小，创面比较干净，骨折情况也比较单纯，我去打个电话联系骨科，你去准备一下清创的物品。” 说完，有着重叮嘱道：“多准备点碘伏棉球，开放性骨折清创很重要，等会我亲自来。” “知道了。”苏杰点头，转身就去准备用物了。 李明辉吩咐护士赶紧给病人接上心电监护，然后又去电脑上下了几部药水和抗生素，然后才拨通了骨科电话。 盲音持续了几分钟才接通，李明辉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段时间骨科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接电话总是这么慢，来会诊也慢，磨磨蹭蹭，让人焦躁！ “喂，骨科吗，急诊科这边来了一个外伤性骨折的，赶紧让你们老总过来看一下！” 说完，李明辉就想挂电话了，可电话那边却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啊？等等！” 李明辉无奈道：“怎么了？” “我，我不是值班医生，我是护士，我们值班医生现在不在办公室里，你稍微等一会儿，我去把他找过来，电话别挂了。” 李明辉还想说话，可对方已经把话筒丢在桌子上了，一声闷响，李明辉只能不耐烦的提着话筒继续等待。 又过了几分钟，话筒里终于又有了声响。 “喂，不好意思，我刚刚正忙着给病人换药，怎么了，急诊科那边有病人要看吗？” “有，外伤性骨折的，赶紧过来！”漫长的等待耗尽了李明辉所有的耐心，病人此时还躺在平车上等待清创呢。 “啊？我们老总刚出去跑会诊，一时半会估计去不了急诊科，你们那边很急吗？” “外伤性骨折，急不急，你们自己没有判断力吗？”李明辉反问道。 电话那边似乎被问得有点懵，沉默了片刻后，语气突然转冷：“我知道了，那你们先等着吧，我现在就联系老总。” 电话被挂断。 李明辉握着话筒，感觉自己肺都快要气炸了。 ‘砰’的一声挂断电话，他快步向着病人走去。 生气归生气，但自己作为急诊科医生，也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在，不可能因为和骨科医生置气，就耽误病人的治疗。 虽然很想把骨科那群高傲的家伙痛扁一顿，但快速给病人做好清创，方便等会病人上骨科手术台，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责无旁贷。 上班十几年，对于处理这些事情，消解这些负面情绪，李明辉还是很拎得清的。 可当他走到平车前时，却发现苏杰早已经开始给病人清创了。 李明辉微微皱了皱眉，走到苏杰身边，小声道：“换我来吧，这个清创难度有点大……嗯？” 话说一半，李明辉突然顿住了，见苏杰仍然专注的低头清创，他想了想，没有继续开口，转而背着手站在苏杰的身边，默默的开始旁观。 91、我的劳动不值得感谢 外伤性骨折。 清创是最为关键的第一步！ 在产生开放骨折的同时，皮肉绽放，创伤内部会瞬间产生一种真空状态，就像是飞行在万丈高空的飞机，突然打开舱门一般。 邻近的异物会被瞬间吸入肢体深处，如果不好好清理，后续会非常麻烦！ 早在二十世纪初期，抗生素还没有开始投入使用，当时的医生如果面对开放性骨折的病人，大部分都会果断选择截肢，避免病人因感染而死亡。 所以李明辉刚刚才会说，等会自己亲自来清创，只是让苏杰去准备用物。 可或许是自己打电话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苏杰等不及了，直接就开始动手了。 “不过小苏杰清创倒很有一手，再看看吧，不行再换我来。” 李明辉没有再吱声，只是默默站在苏杰身后，盯着他清创的手法。 其实换做是江武，大概率就会直接吩咐苏杰给病人清创了，虽然开放性骨折清创难度很高，但毕竟苏杰是有给糖尿病足患者清创过的赫赫战绩，把这个病人交给他，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局部麻醉之后，苏杰松开了固定的夹板、绷带，将开放性骨折彻底暴露了出来。 就好像一大块软肉，里面混杂着脆骨，一下子摊在了桌面上，空气里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十分满意肉质的新鲜程度。 苏杰眉头挑了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松了松指关节，开始细致的清理伤口。 对于普通的伤口来说，清创对于细致的要求是高于技术的，只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将碘伏棉球涂满伤口的每一处角落，这次的清创就算成功了。 因此，清创术往往会被放心的交给实习医生，反正出不了什么大事，擦得不够仔细，换带教老师来补两下也就行了。 可再简单的技术，也会有特殊情况。 比如糖尿病足的清创。 比如开放性骨折的清创。 这时候【入门级】就有些不够用了，得【完美级】才能解决问题！ 病人的脚踝此时已经完全区别于正常的生理构造，让人一时间找不到下手清创的角度。 不过很快，苏杰便理清了思路。 不管多难的事情，一开始都从最简单的入手，聚沙成塔，量变引起质变。 清除碎屑和血凝块。 渐渐找到了手感。 接着，清除坏死的皮肤、筋膜、肌腱。 脚踝处血供丰富，处处都遍布着细小的血管，术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暴雷，造成二次伤害。 可苏杰的手法却异常灵性，游离在血管、神经边缘，每次动手都让李明辉心脏揪起，可最后的结果却又让他长舒一口气。 原本十分狰狞的伤口创面，在苏杰的清创下竟然渐渐变得清爽了起来。 虽然依然违背生理构造，呈现出诡异的扭曲角度，但涂满了碘伏，没有任何血污、碎屑的创面，看起来竟然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一旁的教练渐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李明辉也放松的双手抱胸，彻底忘记了自己随时准备接替苏杰的想法。 最后一步。 清除游离的皮质骨块。 一切都妥善处理好，苏杰长舒一口气，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创面，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骨科老总终于赶来了。 老总这名字听起来很牛气，可却是一个科室最苦逼的角色了。 老总老总，简单来理解，就是老住在医院，总是他来处理问题，是每个医生晋升主治之前必须跨过的拦路虎。 骨科老总昨晚做了一个通宵的急诊手术，睡了还没几个小时，又被叫去处理急会诊，那边的那没有处理完，就又被招呼到了急诊科。 此时的他，心情极不美丽。 “病人呢？”刚来到急诊科，骨科老总便黑着脸，径直往李明辉面前走。 走到李明辉面前几米远，他看到了病人，开放性骨折视觉冲击力极大，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的他忍不住紧了紧眉头，胃部有些痉挛。 “还挺严重的，这是在清创吗？怎么找个这么年轻的医生，外伤性骨折清创很重要你们不知道吗？” 骨科老总不满道，待他走进了看到苏杰胸牌上实习医生的字样，眸子里更是冒出了愤怒的小火苗：“实习医生？李明辉你搞没搞错，这种病人你让实习医生练手？” 李明辉看了一眼病人和陪同的家属，耐下性子解释道：“你看看清创的效果再说话！” 骨科老总这时候还以为李明辉是担心病人有意见，找借口不让自己找茬，他眼睛里面火苗仍在燃烧，但却没有继续质问了。 至于看看清创的效果？ 还有必要看嘛，开放性骨折这么复杂的清创，你李明辉亲自动手我都有可能不满意，一个实习医生别弄出二次创伤我就心满意足了！ “病人跟我走，立刻去手术室，今天我们主任刚好在，他给你做手术！”骨科医生风风火火的说道。 “谢谢，谢谢。”教练连忙感谢两声。 病人听到有大主任给自己做手术，纵然脸色惨白，但也连忙说道：“谢谢，真是太感谢！” 苏杰愣愣的看着教练和病人，满脸的不敢相信。 雾草？ 我给你清创了半天，一句谢谢都没有，人家就一个登场，邦邦两声谢谢就奉上了？ 你们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如果不是病人情况严重，苏杰真想把两个人留下来，好好研究一下对方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劳动就这么不值得被尊重？！ 离开的还不仅仅是这两人，原本围在抢救室门口的一大群陪护人员也跟着骨科老总离开了，苏杰站在大门处，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内心里一群草泥马奔过。 这波，血亏啊！ …… …… 手术室。 骨科手术间内。 外伤性骨折的病人被快速送上手术台。 麻醉、消毒、铺巾。 急诊手术即将开始。 骨科主任今天刚好带一批交换生上手术台学习，听说急诊那边来了一例罕见的外伤性骨折，便吩咐老总把病人直接送到他的手术间，给交换生们见识见识。 术前准备很快妥当，采用的是局麻，病人神志清楚，有些紧张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一群穿着手术衣的医生走到自己面前，其中还有几个瞳孔泛着绿光、蓝光，就像是野兽的眸子一样。 “你别太紧张，这些都是外国来我们医院交换学习的，在他们国家，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医生。”骨科主任微笑着解释道。 病人点点头，下意识说了句：“谢谢医生了。” “嗯。” 骨科主任淡淡的回应道，转头对几个外国人用英文交流道：“这是一例很特殊的外伤性骨折，骨折断端刺破肌肉、筋膜、皮肤暴露在外界，谁能告诉我，对于这样的病人，我们第一步该做什么？” 立刻就有一名小黑举手道：“清创，彻底的清创，6~8小时之内，要得到一个清洁的创面，如果创伤严重，24~72h要反复清创冲洗。” 骨科主任笑眯眯的点点头：“说得很好，现在咱们就开始清创，大家靠过来，看仔细了，我只演示一遍。” 说着，骨科主任换上无菌手套，走到病人身边，准备开始清创。 可当他拿着镊子剥开创面，却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这创面，怎么这么干净？”骨科主任奇怪道。 92、带你去见苏同学 骨科主任觉得奇怪，又反复检查了一遍创面。 可结果还是一样，创面十分清洁，没有看到任何的碎渣、血凝块，甚至损伤坏死的皮肤、筋膜、骨质也被清除了。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之前给你做了清创吗？” 病人躺在手术台，眼睛无神的望向天花板，听到骨折主任的声音从手臂的方向传来，他愣了愣，然后略显紧张的回答道： “在急诊科有个医生给我清创了，但听骨科医生说，他好像是个实习医生，实习医生清创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骨科主任听到是实习医生清创的，顿时也是一愣：“实习医生？实习医生能清创的这么漂亮吗？” “啊？”病人一愣，对此有些怀疑。 骨科主任继续说道：“这个清创做的真的漂亮啊，避开了所有的小血管、神经，又把所有的损伤处清理的干干净净，手很稳、解剖了解很深刻、胆子也够大！” “非常不错，省了我很多麻烦！” 说着，他忍不住拿着镊子轻轻拨动创面，然后对着旁边的交换生展示道：“靠近点，仔细看，做的非常棒！” 一群小黑、小白立刻把脑袋凑了过来，蓝的、棕的、绿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紧紧盯着病人绽放的伤口，忍不住议论起来： “厉害！” “我刚刚听病人说的，是‘实习医生’这个词吗？华国的实习医生都这么优秀吗？” “不愧是华国医生，动手操作能力实在太强了，这得益于他们有大量的病人供他们练习，在我们社区，一年的诊疗量可能还不如他们一周的。” 病人本身就是个大学生，英文口语虽然普普通通，但‘非常棒’、‘优秀、‘厉害’’这些单词还是很耳熟的，听到骨科主任指着自己的伤口让一群外国人欣赏，他心里既觉得古怪，又觉得庆幸。 没想到那个实习医生还挺厉害，我一开始好像误会他了…… 骨科主任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病人又问道：“给你清创的实习医生，是不是个子高高的，长得帅帅的？” 病人回忆了片刻，然后肯定道：“没错，就是他。” 骨科主任顿时想起了那个被李建国留下的实习医生，当初孟医生想过去挖墙脚，还被李建国凶了一顿。 能被李建国看重的年轻人，果然有过人之处啊。 tang法缝合、神经阻滞麻醉，现在又多了一个这么扎实的清创缝合术……骨科主任也忍不住开始动心，多年不用的小铲子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以后得找个机会亲眼见见这个年轻人，这么优秀的苗子，丢在急诊科可惜了。 骨科主任默默地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一边操作，一边和身边的交换生介绍道： “已经有人帮我们解决了清创的问题，在这么清洁的创面下，我们接下来的骨固定也就更加轻松了……” “骨折固定除具有维持骨折复位、促进骨折愈合、实现肢体早期锻炼及促进功能恢复的一般目的外，对开放性骨折来说更具有消除骨折端对皮肤的威胁、减少污染扩散、便于重要软组织修复及利于伤口闭合的特殊意义……” 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骨科主任的技术无需质疑，脚踝处的断裂的骨面被完美复原固定，皮肤闭合，手术完成度非常高！ 病人在即将被推出手术间时，忍不住问道：“主任，我的腿，以后还能打球吗？” 听到这个问题，骨科主任顿了顿，然后解释道：“这个问题我暂时还不能给你答案，我现在能给你的保证，只是这条腿大概率能保住。” “清创非常漂亮，手术也很顺利，至于后面运动功能有没有可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不但需要接受治疗，还需要你自己努力进行康复锻炼。” 病人沉默的点了点头，经过一台手术时间的思考，他已经冷静很多了，不至于因为一个模糊的未来而痛哭流涕。 目送着病人离开，骨科主任用英文总结了一下今天几台手术的重点，然后留下了几个可以发散思维的小问题，便结束了今天的带教。 交换生意犹未尽的离开了手术间，骨科主任 这时候，旁边的助手突然问道：“主任，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科里人手严重不足，有些简单的小手术，我想带着刚刚来的实习医生上台。” 骨科主任边洗手，边问道：“人手这么短缺？” 助手叹气道：“咱们科的精兵强将全部都在筹备显微创伤外科成立，科里留守的医生严重不足，老总这几天累的眼睛都红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骨科主任点点头，也知道要是和急诊科那个小伙子一个水平，上手术台我倒是不担心。” “急诊科的小伙子？那我不太清楚，不过这次来的实习医生挺不错的，我听说她之前在心内科本来是要签‘定向生’合同的，可她自己不愿意，这才来我们科的。”助手极力夸赞道。 “哦？心内科没留住人？” 骨科主任有些意外：“这么珍贵的留院机会都不珍惜，看来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啊，行吧，那你带着她吧，多个人手也稍微缓解一下你们的压力。” “好的，谢谢主任！” “对了，那孩子叫什么？”骨科主任随口问道。 “好像叫……杜安楠？”一助不太自信道。 …… 东南大学，女生寝室。 杜安楠一脸认真，正捧着一本《骨科学》看着，不过此时的她有些心神不宁，十几分钟了，《骨科学》第一页还没有看完。 突然，寝室房门猛地被打开，倩倩喘着粗气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剧烈运动，脸蛋红扑扑的。 “破案了！”她用力的关上门，大声宣布道。 杜安楠立刻把《骨科学》一扣，飞快扭头看向倩倩，无比期待她的下文。 气喘吁吁的倩倩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吨吨吨一口干了一大半，顺了一大口气之后，才继续说道： “你别想什么急诊科男医生了，我这几天找了很多人问了，而且还在急诊科看了排班表，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一号人。” “你就死心吧，苏杰那么完美的对象，还不能满足你吗？” 听到如此虎狼之词，杜安楠顿时羞红了脸，嘟囔道：“什么叫满足我，我就和他聊聊天而已，又没干什么……” 倩倩一把捏住杜安楠光洁的下巴，坏笑道：“怎么？光聊天已经没办法满足你了？还想要干什么……不如明天我们就去急诊科吧，我带你见见你魂牵梦绕的苏同学？” 93、江武是高手啊 严重社恐少女杜安楠一听到要去急诊科见苏杰，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摇头道：“不要！” 倩倩一瘪嘴：“瞧你怂的！” 杜安楠辩解道：“我才不是怂，苏杰现在又不在急诊科，你带我去急诊科干嘛呢？” 倩倩一愣：“苏杰那么优秀，也没签‘定向生’合同？等等……你两不会约好的吧，一起都拒签了？” 杜安楠说道：“也不算约好了，只能说苏杰的想法影响了我，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倩倩一副‘完全受不了你’的模样，吐槽道：“你两这是在谈柏拉图爱恋吗，瞧瞧你每次提起苏杰的样子，太肉麻了，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杜安楠鼓了鼓腮帮子，幽怨的看着倩倩。 “对了，那苏杰现在在哪个科？”倩倩问道。 “我，我不知道，没机会问，但肯定不在急诊科了，说不定也在大外科呢。”杜安楠猜测道。 “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问的，真不准备见面，一辈子网恋？”倩倩无奈道。 “太忙了！” 杜安楠也十分苦恼，单手拖着香腮，真丝的睡衣柔顺滑落，露出白玉一般的小臂：“刚来骨科，什么都不会，带教老师又说过段时间就要带我去手术室，让我多看看专业书，我都已经好几天没有找到苏同学聊天了。” “你要去手术室了？” 倩倩的注意力被转移，惊奇道：“我只是听说有的科室会让实习医生进手术室，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大神还在我身边？” “骨科比较特殊吧，很多厉害的老师都去筹办显微创伤骨科了，科里人手不够，我完全是被逼的。” 杜安楠完全没有一丝丝对于手术室的向往，漂亮的小脸蛋上只有担忧：“听说手术室里的人都好凶，倩倩，我有点害怕……” “不是我说你楠楠，你这种性格怎么当医生哦！” 倩倩怒其不争道：“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已经超越九成的实习生了，这个时候你竟然怂了！” 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倩倩猛地一拍大腿说道：“你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和苏杰见面的那天，会不会也临阵脱逃！” 杜安楠丧气的低下小脑袋，显得有些苦恼。 倩倩又不忍心了，扶着杜安楠消瘦的肩膀安慰道：“行了，别想那么多，有机会问问苏杰在哪个科吧，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何况我们家楠楠这么漂亮，苏杰肯定会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杜安楠这时候却抬头认真道：“不会的，苏同学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倩倩佯怒道：“好心当做驴肝肺，还没和苏杰确定关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看我不挠你痒痒！” “倩倩，我错了，别别别……” …… …… 东南医院，急诊科。 一间空置的房间内。 苏杰搬来了一张桌子，上面零零散散摆着手术用的各类器械，不算齐全，但已经是苏杰尽全力淘来的了。 如果用于一台断指再植术，这么多的器械，其实也勉强够用。 “积分严重短缺啊，病人又一个个全是白眼狼，好想进模拟手术室练习，可惜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看着面前贫民窟版的虚拟手术台，苏杰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但人生即便在艰难，吾辈也要苦中作乐，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苏杰猛灌一口鸡汤，然后执笔式拿起手术刀，开始在硅胶上起舞。 断指再植属于显微骨科的范畴，大部分操作都需要在医学显微镜辅助下进行，在虚拟手术室里，苏杰只要心念一动，不管多么精密的仪器立刻就可以调用出来，可在现实世界，条件就没有这么优渥了。 没办法在显微条件下练习，苏杰就练习更基本的。 握刀，执笔式，持握式、反挑式。 剪刀，正剪法、反剪法、握剪法。 血管钳、持针器、各类针线…… 苏杰很清楚，不管是什么工作，基础夯实，才能筑起高楼。 尤其是像手术这种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工作，一定要把基础打牢固，在手术台上才能专注的思考手术方案，看向更高、更远的方向，而不会因为手上的操作而陷入泥沼之中。 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苏杰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决定休息片刻，顺道反思反思刚刚操作顿涩的部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江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江武医生，你什么时候来的？”苏杰看着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身后的江武，着实有些被吓一跳。 “很早就来了，你这是把你们学校实操室的硅胶搬来了？”江武指了指桌子上的硅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苏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不是，这是从库房里面搬出来的，我看上面积了一层灰，应该是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江武仔细端详了一下硅胶，然后点头：“我想起来了，这是之前李主任买的，给我们练缝合的。” “要我送回去吗？”苏杰疑惑道。 “不用，反正也没人用，你拿来练手也好。” 江武表现的很无所谓，但随即又凝重的问道：“你刚刚练习的手法，也是在学校里学的？” 苏杰点头，露出一排光洁的大白牙：“嗯，实操课，你懂得。” “呵呵。” 江武不置可否，冷笑道：“东南大学现在师资力量这么雄厚了吗，实操课代课的都是这么有经验的外科医生？你刚刚操作的手法，可不像是教科书上学来的，更像是在临床上千锤百炼总结出来的小秘诀。” 虚拟实验室里，自己确实练习了上百次……苏杰有点心虚，揉了揉手腕，不愿意和江武锐利的眼神对视。 江武性格颓丧，从来也懒得管苏杰这些小秘密，于是也就没有继续再谈这个话题，反而拿起了桌子上的尖刀，在指尖灵巧的转动了两圈。 尖刀似乎有了生命一样，亲昵的黏在江武的指尖，划出了两圈优美的弧线。 苏杰一看江武这浅浅露出的一手，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高手啊！ “江武医生，求教学啊！”苏杰厚着脸皮说道。 江武看着手术刀微微有些出神，随即重重的把手术刀放回原位，然后哼唧道：“让李明辉教你去，你这段时间不是和他走的很近吗，哼。” 94、感谢 苏杰有点尴尬，心想江武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傲娇？ 自己也想雨露均沾啊，那不是时间吃紧，没空宠幸你嘛？ 我也不想的啊！ 可惜江武并没有给苏杰解释的机会，把手术刀放回原位，闷声说道：“收拾收拾，出来干活！” “哦。”苏杰有些不甘心，可他知道江武从来说一不二，和他拉扯完全是浪费时间。 两人走出房间，苏杰可怜兮兮的被关进处置室当劳工，江武则像奴隶主一样背着手，煞是悠闲的巡视着急诊科。 “很闲啊” 讨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江武法令纹深陷了几分，扭头回呛了一句：“没你闲。” 李明辉走了过来，没有理会江武的敌意，笑道：“这么闲，怎么都不教教你徒弟几招，他这几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看样子是想好好表现，早点上手术台啊。” 江武脸色一沉道：“那么急着上手术台干嘛，基础都没打好，上手术台就是去犯错的。” 李明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睛忍不住瞄向江武的手，说道：“你还放不下那事呢，都多少年了，算了吧，dt以后肯定要参与外科手术的，你到时候真不上？” 江武感受到了李明辉的视线，眼神凶狠的警示了一下，然后双手背到了身后，转移话题道：“我不想教，要教你去教……不过我觉得你也别教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苏杰估计瞧不上。” 李明辉闻言有点恼火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手术确实做得不好，但还不至于不如一个实习医生吧，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江武却笑了：“还真没瞧不起你，你没事可以去老库房看看苏杰的练习，至少在我看来，他的基本功已经不需要你来指点了。” 李明辉震惊的看着江武，这话是要换做别人来说，李明辉肯定嗤之以鼻，但江武……这个曾经东南医院的外科手术天才，李明辉不得不信。 深深的叹息一声，李明辉扭头看向处置室门口，心想：“自己这老师当的真是没劲，什么都教不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可即便自己教不了，李明辉还是想再替苏杰争取一点学习的机会，转头又开始劝江武：“我教不了，你去教啊，这么好的苗子，你忍心不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吗？” 江武脸耷拉着，不愿意说话。 就在这时，处置室门口突然出现一大群人，个个都人高马大，五大三粗，黑压压的一片碾过来，气势吓人。 看到这一幕，江武就像是应激反应一般，身上的肌肉立刻就绷紧了。 “出事了。”他低喝一声，看了一眼处置室，毫不犹豫迈步跑了过去。 李明辉也吓了一跳，可看到这群人却怎么看怎么眼熟，不过他同样担忧苏杰，大脑来不及思考，脚步加快也赶了上去。 两人虽然身为急诊科医生，反应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快了，可脑子反应过来了，长期熬夜加班掏空的身体却不给力，急吼吼的跑了没几步路，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那群气势汹汹的壮汉却明显是练家子，腿部肌肉异常发达，一步顶的上正常人两三步，很快就鱼贯进入了处置室，把一群准备要进去看病的病人都吓得赶紧退开了。 “怎么回事？” “这个医生是不是把人家治坏了，家属过来找麻烦了？” “我的乖乖，这么多壮汉，那医生就一个人，顶不顶得住啊，不会出人命吧！” 议论声纷起，江武脸色越来越黑，肺却像个老破鼓风机一样，跑一步路，要喘三下。 “让你别那么放纵苏杰，你不听，还想让他上手术台，你看看，出事了！” 心里焦急，江武忍不住对着身旁的李明辉骂道，越骂越喘不上气，越喘不上气他就越想骂。 李明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刚刚结婚，白天上班晚上加班，双休狂欢，身体更加虚弱，连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闷着头只顾着跑步。 两人虽然体力很差，但好在距离也就几百米，很快两人就赶到了处置室门口。 此时房门紧闭，就像一只怪兽的巨口，越是沉默，越是让人感觉到害怕。 江武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却有些不敢推开门。 “愣，愣着干嘛？！” 站在他身后的李明辉见江武突然停下了，大声催促道，被点醒的江武短促呼出一口浊气，重新直起身子，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同时大吼道： “都给我住手！！” 然而。 房间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混乱、暴力。 相反，场面十分的……和谐？ 苏杰正站在房间的中央，周围围满了五大三粗的壮汉，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的排队站好，脸上洋溢着感激的微笑，最前面的一名壮汉正双手用力的握紧苏杰的双手，上下摇动，旁边还有人举着一面鲜红的锦旗，上面写着‘大医精诚’。 所有人都因为江武、李明辉的突然闯进而惊愕回头，苏杰的脑袋从壮汉强壮的三角肌上冒了出来，疑惑道：“江武医生，怎么了？” 江武：“……” 李明辉：“……” 好像误会了？ 这不是医闹现场？ 这是大型感谢现场？！ 李明辉这时候也突然想了起来，这群人不就是之前那个被垫脚导致外伤性骨折的病人陪同人员吗？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江武不清楚情况，皱着眉头询问道。 苏杰用力的握了握面前壮汉的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着江武解释道：“之前处理过一个外伤性骨折的病人，病人手术之后恢复的不错，陪同人员过来想感谢一下。” 江武点点头，脸色有些僵硬：“好，没事就好。” 说完，就准备和李明辉赶紧离开这里。 可苏杰这时候却喊住了他：“等等江武医生，还有李医生，能帮个忙吗，我这边有点忙，外面还有很多病人，隔壁处置室空着，两位能帮忙顶一会儿吗？” 江武疑惑道：“要那么久吗？” 不就是感谢一下吗？随便说两句，送个锦旗不就行了，能耽误多久时间？ 苏杰却有些难为情道：“江武医生，帮个忙呗。” 江武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吧，尽快。” 目送江武和李明辉离开，解决了后顾之忧，苏杰终于可以安心的开始雨露均沾了。 “不好意思，耽误了点时间，下一位是哪个？” 一名大汉立刻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苏杰的双手，用力上下摇晃，真诚的说道：“谢谢你了医生，真是麻烦你了！” “都是应该的！”苏杰同样真诚的答复道。 与此同时，悦耳的系统音响起： 【感谢+1】 “下一位！” 苏杰的声音里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 95、断指再植 一周。 一百个真心感谢。 作为一名医生，苏杰本来以为这个任务很简单，属于白嫖性质。 可事实证明，这年头真心感谢比真金白银还贵，如果不是那个外伤性骨折的病人打了个回马枪，热情贡献了三十几个感谢，苏杰就算马力全开估计也凑不齐。 【叮，感谢+1】 【目前感谢：100】 【任务已完成】 【获得基础奖励：5000积分】 【额外奖励计算中……】 【叮，额外奖励3500积分】 苏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积分框从零开始跳数，数字一路飘升，最终停在了8500。 终于破四位数了，而且离五位数也很近了！ 积分到手，苏杰想也没想就直接进入了虚拟手术室，这段时间受制于简陋的练手条件，苏杰每天都感觉在隔靴搔痒。 硅胶再好，也没有假人妙啊。 再一次。 意识抽离身体。 世界陷入黑暗。 ‘砰’的一声。 无影灯亮起，苏杰又置身于广阔的空间里，面前就是手术台，栩栩如生的假人躺在上面，手掌依然停留在上次的断指状态。 【开始计时，每小时扣除50点积分】 系统音从上方响起，苏杰不再犹豫，直接往前迈步，站到了主刀的位置上。 积分来之不易，每一分都要珍惜。 拿起手术刀，苏杰继续练习【断指再植】，这也是他目前唯一掌握的手术术式。 而就在他开始严格按照【断指再植】操作指南开始练习时，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次操作起来，似乎感觉格外的轻松？ 这种变化让苏杰忍不住嘀咕起来，虽然在现实世界条件恶劣，但用来练习基本功却有奇效。 这就和绑着沙袋负重训练一样，当某一天卸下沙袋时，受训者便会蓦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进步如此之大？ 此时此刻，苏杰就有这种感受。 和上一次进入虚拟手术室相比，基本功进步了一大截，更重要的是摸到了窍门，只要再加以勤加练习，短时间内就可以看见成效！ 实现世界练习基本功。 虚拟手术室练习【断指再植】。 硅胶和假人互相配合，可想而知，苏杰进步的速度将无比惊人！ 手术台上，苏杰双手飞快操作。 断骨融合。 血管缝合。 神经重连。 皮肤修复。 断指再植成功，系统温馨的在旁边加上备注：【再植效果67%】 竟然才刚刚及格……苏杰对于自己的水平并不满意。 继续，再来！ 虚拟手术间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上的无影灯。 时间的流逝在这个空间内被无限度淡化。 苏杰也不知道自己练习了多少次，直到感觉眼睛酸涩，手腕酸疼，身体已经发出了严重疲惫的信号，他这才停下了机械式的操作。 最后一次再植的评分是73%。 及格线到合格线很快，想从合格再到优秀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口吃不成胖子，苏杰心态放的很平和，退出了虚拟手术室。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苏杰白天在科室里有时间就拿硅胶练练基本功，晚上则躺在床上进入虚拟世界用假人练手术流程。 最新的系统评价是【89%】，无限接近于优秀。 练的越多，手越熟，心也越痒。 虚拟手术室终归是虚拟的，苏杰想要在真人身上动手，也只有在真人身上动手，才能积累真正的实战经验，反哺日常练习。 苏杰本以为自己身处急诊科，想要上台手术，而且还恰好是断肢再植，这种可能性无异于喜欢的女孩刚好是自己的表妹，可能性低到无限趋向于不可能。 然而。 事实证明。 命运就是这么滑稽。 这天，李明辉忙完了手头的活，带着苏杰又开始研究起电脑上的会诊单，院内骨折项目现在已经渐渐不能满足他们了，目前MDT1.5团队正在努力拓展新的业务当中。 “不好弄啊，感觉都不是很适合我两去处理……” 李明辉看着一排排的会诊单，眼睛感觉都要看瞎了，可始终没有看到合适的。 苏杰说道：“李老师，我怎么感觉咱们的方向有点歪，MDT不应该是多学科协作吗，咱们天天两个人出去接私活算怎么回事，给科室创收？” 李明辉苦笑道：“虽然咱们急诊科很穷，但还不至于要靠我们两出去创收……”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和主任也讨论过，但现在MDT刚刚成立，公信力不足，除非真遇到严重多发伤的病人，不然很难和某个科室达成固定的合作关系。” “骨科呢，我觉得我们科和骨科重合度挺高的。”苏杰提议道。 急诊创伤，外伤、肌腱损伤、骨折……这些都是骨科的范畴，当然，断肢再植也是。 “考虑过，在争取，希望不大。”李明辉继续苦笑。 “为什么？” “骨科不需要我们。” 李明辉解释道：“东南几个顶尖大外科，骨科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有人、有设备、有技术，资源虽然多，但自家医生都不够分，何必要让外面的人过来分一杯羹呢？” 苏杰补充道：“我们是外人，帮忙处理一点杂事可以，真要让他们和我们合作治疗病人，他们不乐意。” “没错。” 李明辉说道：“而且不仅仅是不乐意，他们也不需要，骨科人才济济，每年东南医院招聘的名牌大学博士，基本上就是几个大外科平分了。” “他们能解决大部分问题，换言之，如果连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急诊科过去也就是添乱的。” 苏杰听到这里，忍不住撇撇嘴，嘀咕道：“那我们这个MDT好鸡肋的说。” 李明辉却异常认真道：“不，不是这样的。” “MDT在国外早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模式，联合多学科的力量，综合救治病人，给病人最全面的治疗，这个模式在本质上，是最接近医疗的‘真理’的。” “人体复杂，单一的学科治疗往往具有局限性，骨折了，骨科医生是可以解决，但病人严重疼痛又得请麻醉科会诊，万一病人心功能有问题，麻醉没办法用上，心内科医生又得出场了。” “但沟通难免就会存在误差，每个医生的侧重点也都不同，我就在一篇论文上看过一个有趣的论点：当一个病人被越多的、不同的科室的医生经手后，他的治疗效果反而会大打折扣。” “MDT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联合所有的科室，让更多的医生去治疗一个病人，恰恰相反，李主任的意思，是想培养一个综合性的人才，主导多方面的意见，统一协调来治疗疑难重的病人。” “一对多，然后再一对一，这才是我们建立MDT的最终目的。” 说到‘人才’时，李明辉毫不避讳的看向苏杰，下意识就一张大饼喂到了苏杰嘴边。 苏杰笑了笑，没当回事，眼睛却被电脑上的一个会诊单吸引了过去。 “急诊科的？手指离断的病人……” 苏杰莫名的兴奋起来，起身往抢救室走去，边走边回头对李明辉说道：“抢救室来了个断指的，咱们去看看吧。” “哎？说正事呢，怎么走了？” 李明辉叹了声气。 这大饼白烙了不是。 浪费感情！ 96、撕脱状断指 苏杰和李明辉来到抢救室。 断指病人躺在平车上哀嚎，骨科医生则在一旁愁眉苦脸的检查着伤势。 “怎么弄得这么严重？” 家属的工友赶紧回答：“手被车床吞了，手指还是我们好不容易捡出来的。” 说着，捧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根断指，还塞了几块冰块，散发着寒气。 看起来很有经验，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骨科医生又看了看断指的状态，保存的还算不错，可修复难度还是很大。 “这不是普通的断指，属于撕脱性离断，比普通断指处理起来要复杂的多，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但术后能不能保住这两根手指，谁也没有把握。” 工友互相看一眼，谁也不敢搭话，倒是躺在平车上的病人忍着剧痛说道：“医生，我是家里主要劳动力，手指断了，我就完了，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接上啊。” “我们肯定会尽力而为，但没有人能给你保证。”骨科医生十分冷静道。 这时候一名中年工友沉声道：“老五你别想那么多了，赶紧手术吧，这种事情只能听天由命！” 受伤的工人只能懊恼的点点头。 骨科医生和病人简单交谈了两句，转身就准备和手术室联系急诊手术了，苏杰这时候对着李明辉说道：“咱们能去看看手术吗？” “你要看断指再植？”李明辉疑惑道。 “嗯。” “可以倒是可以……” 李明辉其实还是有些犹豫的，但看到苏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起去找骨科医生，准备和他一起从职工通道去手术室。 可等到两人在休息室找到骨科医生时，却发现这人还在打电话，一脸的愁云惨淡。 “孟哥你真的得赶回来啊，这病人是撕脱状断指，车床把手指碾压断了，不是那种普通的利器切割伤，不好弄啊！” “赶不回来？” “那我就上台给他手术了啊？” “不是我没信心……哎，好吧，我是没多少信心，不然我让病人去别的医院转诊看看？” “时间，时间是有点久了，送过来都已经耽误了两个多小时了，再转诊估计修复的可能性就更低了，行吧，我知道了，我来给他手术吧，有问题到时候我再请示你。” “行，就这么说了，我去手术室了！” 挂断电话，骨科医生抬起头，这才看到急诊科的两位同事。 “怎么了？有事吗？”他问道。 李明辉笑道：“想去手术间观摩一下断肢再植手术，没意见吧？” 骨科医生顿时感到十分困惑：“急诊科现在都这么闲的吗，跑去手术室旁观骨科的手术干嘛……等等，你两很面熟啊。” 骨科医生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后突然想了起来：“你两不就是dt的吗？这段时间一直在弄院内骨科？” “对，是我们。”李明辉承认道。 骨科医生狐疑的看着两个人，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院内骨折还不够你们折腾的？现在还想掺和骨科手术？” 院内骨折、外伤缝合、肌腱修补这些都是边角料，急诊科大包大揽骨科也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觉得急诊科帮忙解决了很多棘手的麻烦。 可手术不一样。 这是科室之本，不容别人染指的。 李明辉赶紧摆摆手：“没有的事，就是感兴趣，想旁观看看，你想太多了。” 骨科医生并没有放松警惕，但也没有出言拒绝，只是默默走在前面，李明辉和苏杰赶紧跟了上去。 路上，李明辉问道：“你们科医生又出去开会了，就留你一个人？” “还有老总，不过他昨晚忙了一夜急诊，现在估计还没缓过来呢。” 骨科医生纠正道：“今天有个省内的骨科峰会，主任他们都去讲课了，二线班现在还在手术台上。” 李明辉点点头，没有继续问问题了，骨科医生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自己多少得有些眼力劲。 这时候，苏杰在一旁小声问道：“这个病人是撕脱性断指，和普通断指比起来，手术难度差距很大吗？” 李明辉有骨科背景，对于断肢再植的各种分型比较了解，于是解释道：“还是比较大的。” “两者虽然都是断指，手术方式差不多，但撕脱性的致伤暴力形式不一样，像这个病人，机床碾压伤，患者往往因为疼痛刺激而回缩手指，导致手指近端产生旋转暴力，远端又出现了碾压损伤，修复难度更大。” 说到这儿，李明辉还是忍不住对着骨科医生问道：“等会手术，就你一个人？” 骨科医生不耐烦道：“对……不对，科里还有个实习医生，等会可以让她上台协助我一下。” 苏杰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有些心痒痒。 人家实习医生都已经可以上台协助断肢再植了吗？ 我还天天在处置室给人缝伤口…… 差距真大啊。 …… …… 骨科峰会现场。 骨科主任西装笔挺，刚刚结束了一场精彩的讲课，在整个会场如雷般的掌声中下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就在他的旁边，李建国正襟危坐，轻轻鼓掌道：“老吴，讲课水平越来越高了。” 骨科主任谦虚道：“和李主任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哈，拍马屁的水平也没退步。” “那不是和你学的吗？” 两人都是东南医院的老人，平日里交情不错，经常会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玩笑过后，李建国突然正色道：“听你刚刚讲课的意思，显微创伤骨科马上就要正式成立了？” 骨科主任眼睛故意不看李建国，微微点头道：“对，下个月。” “骨科速度果然快，想干什么，立刻就能干好。” 李建国由衷的赞叹一句，随即又担忧道：“你们人手够吗？我听说为了创办显微创伤骨科，你们科里几乎就要掏空了，老总意见很大啊。” “意见大可以当面和我说。” “哈，当我没说吧，差点就成了背后打人小报告的小人了。” 骨科主任笑了笑，直白道：“老李，我劝你别惦记显微创伤骨科了，就算我愿意让你们掺和进来，科里面其他医生也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我们科筹备了快一年多了，每个人都投入了很多，快要开花结果的时候你们要进来，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建国说道：“老吴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以后我们两个科能够更加稳定的合作，显微创伤骨科和急诊科联系还是很紧密的，以后合作的机会很多，尤其是dt……” 骨科主任笑着摇摇头，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了，李建国于是只好住口，长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孟医生突然从后面走过来，在骨科主任耳旁轻声说道： “主任，科里来了一个撕脱性断指的，小李搞不定，我回去看看吧。” 骨科主任皱眉道：“老总呢，二线班呢，科里不是留够人了吗？” 这次省级骨科峰会，骨科抽调了大部分人员来参会，但也留够了充足的人员驻守大后方，可会议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后方就着火了？ 孟医生面露难色道：“来了个急诊病人，老总昨晚又忙了一晚上，现在上手术台估计腿都是软的，主任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吧，没问题我再赶回来。” 骨科主任只能微微点头：“那你回去吧，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好。” 97、怎么是他 手术室，更衣室。 骨科医生换上了洗手衣，正在打电话。 “科里还有人手吗，这边来了个断指的，我一个人可能搞不定啊。” “都在忙？老总又去看急会诊了？淦！那个实习医生呢，让她直接过来，搭把手也好！” “搞什么玩意儿？都来一周了，还没有上过手术台？不管了，你让她上来，反正就是搭把手，稍微有点脑子就行！” 挂断电话，骨科医生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在一摸口袋才发现打火机竟然忘在柜子里了。 “狗日的，事事不顺！”他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而就在这时。 ‘砰’的一抹火光在他面前亮起，点燃了他咬在嘴巴里的香烟。 “嗯？” 骨科医生奇怪的看着正在给自己点烟的李明辉。 李明辉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靠着骨科医生一起吞云吐雾。 手术室内有严格的无菌要求，但这并不意味着走进手术室，每个人身上都不能有任何细菌。 事实上，这也不现实。 无菌技术要求有它自己的一套标准，在上台时每个医生都会严格遵守，不过在手术台之外，就没有那么严苛了。 两人躲在男休息室的角落吞云吐雾，一根香烟吸完，李明辉才开口道：“等会儿上手术台，让我学生跟着你一起，让他长长见识，怎么样？” 骨科医生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用了，我找了人了，马上就来。” 李明辉刚刚听到了骨科医生的电话内容，笑了笑道：“你们科的实习医生第一次上手术台，不帮倒忙就算好事了。” 骨科医生斜着眼看着李明辉问道：“你后面那个实习医生，上过手术台？” 李明辉说：“没有。” 骨科医生白眼一翻。 “但他会tang法缝合，会美容缝合，会神经阻滞麻醉……他和普通实习医生不一样，肯定比你们科那个实习医生靠谱。”李明辉底气十足道。 骨科医生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主任好像有提过dt里面的那个实习医生，孟医生曾经还去急诊科想把他挖来骨科，可惜最后失败了。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助手。 如果换作李明辉说自己想上台，骨科医生肯定不愿意，急诊科一直想掺和显微创伤骨科，这件事骨科人尽皆知，关系到自家的利益问题，骨科医生肯定是不会松口的。 可换做是一个实习医生。 骨科医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听说这个实习医生并没有和急诊科签‘定向生’合同，显然并不想被急诊科限制未来的路。 这么优秀的人才，如果以后留在东南医院，只要头脑清醒，大概率会去几个大外科，到时候说不准还有可能成为同事呢…… 这么想着，骨科医生最终点了点头：“行吧，让他跟着我一起上台吧，但如果中途配合不好，我也不会留情面，反正后面还有我们科的实习医生替补。” “当然，你的手术，你说了算。”李明辉笑道。 大饼制造者李明辉终于做了一件人事，看到苏杰对于手术如此感兴趣，想着手术室来都来了，如果不让苏杰上一次手术台，那岂不是白来了？ 一番交涉，顺利的其实还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 病人早就已经准备好送进了手术室，骨科医生本来还准备等科里的实习医生来再开始，不过现在有了现成的助手，早点上台，早点结束！ 抽完烟，抖了抖衣服上的烟灰，凉水冲脸，李明辉、骨科医生带着苏杰一起走进了手术间内。 这是苏杰第一次来到东南医院的手术室。 但却不是他第一次进手术间。 虚拟手术间的累积使用时间已经突破了800小时，对于手术室的‘规矩’，他现在已经门儿清了。 巡回护士一直用她锐利的眼神盯着苏杰，并不是针对他，而是对于每个进入手术间的新面孔，她都会抱着审视的态度，就像是母老虎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警惕不安分的家伙坏了规矩。 不过这次来的新人似乎很懂规矩……巡回护士盯了好一会儿苏杰，可惜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注意力也就渐渐转移了。 “以前没有上过手术台？”骨科医生虽然已经从李明辉那里知道了苏杰的大概情况，但还是随口问道。 “没有……但在学校参加过模拟手术大赛，拿了一等奖。”苏杰说道。 “模拟手术大赛？” 骨科医生一愣：“东南大学什么时候开始办这种比赛了，我当年读研的时候怎么没有。” 苏杰眼角突然抽动，支支吾吾道：“这几年才开始办的，学长你当年读研的时候，可能还没开始。” “有可能。”骨科医生点点头。 虽然没有上过手术台，但参加了模拟手术比赛，还拿了一等奖，虽然不知道这个比赛是什么水准的，但骨科医生心里还是忍不住庆幸，这助手至少不会拖后腿。 洗手，消毒，铺巾。 苏杰不愧是模拟手术大赛一等奖获得者，动作熟练麻利，和骨科医生配合的亲密无间，再一次赢得了他的信任。 “你真不像是个实习医生，感觉好像在手术室呆了很久一样。”骨科医生给出了一个非常高的评价。 而在消毒的过程中，苏杰也近距离的看到了李明辉所说的撕脱状断指。 和在虚拟手术室再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普通断指比起来，撕脱状断指确实更加触目惊心。 断面明显被带有旋转暴力摧残过，断面层次不齐，骨质呈现粉碎性骨折的状态，血管、神经、皮肤也都受损严重。 如果说普通的断指再植，就是简单的把断指和断面吻合在一起，那面对眼前的撕脱状断指，首先考虑的第一步，应该就是修整吻合面，提供吻合的基本条件。 普通再植自己能达到89%的系统评价。 面对眼前这个撕脱状断指再植，苏杰心里估计，恐怕连及格线都难以达到。 果然，和寻常的操作比起来，手术难度的上下限幅度波动果然更大，难怪系统要让我自己进入虚拟手术间进行练习，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直接填鸭式的把信息全部灌入大脑中。 如果要把一种术式的所有信息，一次性全部灌入我的大脑中，估计瞬间我就要脑死亡了吧。 苏杰心里嘀咕着，而骨科医生此时则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严阵以待，准备开始断指再植！ 恰好在这时。 手术间的大门再次打开，一个显得有些冒失的身影闯了进来，一瞬间就吸引住了角落里巡回护士的注意。 “你干嘛的？” 母老虎察觉到了领域有可能受到危险，背后的毛都竖了起来。 “我，我是骨科的实习生，老师让我上来帮忙。” “帮忙？台上人都够了，你来帮什么忙，站在角落里，别乱动。”巡回护士紧盯着对方，死死护住身后的无菌台，不愿意让她靠近。 那名骨科实习医生显得十分无助，往后退到角落，看到手术台上确实已经有了一名助手了，心里不禁迷惑起来。 不是让我上来帮忙吗？ 难不成我走错手术间了？ 可当她看清手术台上的助手时，她却忍不住愣住了。 “怎么是他？！” 杜安楠捂住嘴巴，不小心说出了声。 98、手术易主 虽然带着无菌帽、戴着口罩，一张脸被捂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眉眼。 但那双眉眼，杜安楠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手术台上的助手，分明就是那名急诊科男医生！ 怎么会是他？！ 这时候，杜安楠也认出了主刀的医生，确实是骨科的老师，自己今天早上还和他一起查过房。 急诊科男医生怎么和老师一起上台手术了，不是说让我来当助手吗……杜安楠大脑一时间有些混乱。 这时候李明辉走了过来，解释道：“你是骨科的实习同学是吧，不好意思啊，抢了你上手术台的机会，不过没关系，你以后在骨科，机会总是有的。” 杜安楠疑惑的看着李明辉，问道：“老师，你们是急诊科的吗？” 李明辉一愣：“嗯？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杜安楠再次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心里却是无比的迷惑。 倩倩明明确认了急诊科没有这号人，可为什么自己偏偏又在这里遇见了。 倩倩不会骗自己，可自己的眼睛也不会说谎啊…… 杜安楠本来想继续问问李明辉，关于手术台上那名急诊科男医生的事情，可当她看到手术台上两人正在忙活的事情，所有的话语顿时被堵在了喉咙里。 断指！ 好严重的断指！ 这台手术是断指再植？！ 自从带教老师说过有可能会让她上手术台，杜安楠就发挥了学霸的特长，一周内看了大量的骨科手术的知识。 对于断指再植，她并不陌生。 他注意到，手术台上的病人还不是普通的断指。 是撕脱状断指，手术难度更大！ 杜安楠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顿时忘记了继续找李明辉询问急诊科男医生的事情…… 手术台上。 苏杰分明看到，骨科医生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手术的难度显然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的动作已经开始僵硬起来。 其实手术一开始时，还是非常顺利的。 显微下清创，骨质固定，这两步骨科医生都处理的非常得心应手。 可当手术越过这两步，开始进入到显微下血管修复和神经复原后，骨科医生显然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很显然，这位骨科医生擅长的部分只限于前两步，涉及到血管和神经的部分，就属于短板了。 “嘶……不行啊，眼睛都快瞎了。”骨科医生移开视线，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世界顿时一片模糊，眼泪都被挤出来了几滴。 显微下血管、神经缝合，这本来就不是他拿手的，再加上这个病人是撕脱状断指，血管、神经就像是被蛮力搅在一起，然后揉碎开来，显微条件下想要缝合这种血管，难度那真不是一点两点。 眼睛都快看瞎了，可缝合成功的血管、神经也没有几条。 再这样下去，感觉可以宣布手术失败了…… 骨科医生虽然心里不甘，但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了看时间，心里琢磨着如果现在打电话叫增援，还来得及吗？ 而且增员还至少得是主治以上的精兵悍将，寻常人看到这种情况的断指，估计也只能和自己一样，双手一摊。 而就在他准备要放弃挣扎，打电话救助时，一直在一旁配合默契的苏杰突然问道：“老师，能不能让我试试？” “嗯？” 骨科医生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这个小子不像是那种不知深浅的愣头青啊，怎么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你想试试？ 虽然在手术台上你一直配合的很好，看起来游刃有余。 可你想试一试超高难度的撕脱状断指再植？ 咋想的啊你？ 苏杰理解骨科医生的想法，但在手术台上看着对方迟迟不能解决问题，苏杰已经干着急了半天了。 和骨科医生恰恰相反，苏杰并不擅长骨固定，但在显微下血管、神经缝合方面很有天赋。 或许这也和之前的外伤缝合、tang法缝合打下的基础有关。 对方欠缺的，刚好是自己擅长的，苏杰看着对方反复尝试都无法缝合的血管、神经，心里痒痒的简直就像一万只小猫挠心一样！ 我想试一试。 我觉得我能行！ 实在忍不住了。 所以才问了这么一句。 骨科医生满脸的不相信，苏杰觉得在这种时刻，行动比所有的言语都要有用。 于是便顺手拿起器械台上的持针钳，开始缝合被骨科医生修剪到光盘内的残损血管。 虚拟手术间八百多个小时的积累，让苏杰有了出手即证明的自信。 持针钳灵巧的在指尖舞动，被遗弃的两根残缺血管立刻吻合在了一起，严丝合缝，咬合完美。 操作极其潇洒，效果也让人惊叹。 骨科医生立刻被苏杰这一手给镇住了，看着光盘内瞬间吻合的残缺血管，他有很多的疑惑想要问问眼前这个实习医生，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 眼见为实，都看见对方这么娴熟的缝合技术了，还有必要继续问下去吗？ 菜好吃，为什么非要看一眼厨子？ 骨科医生思考了片刻，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又看了看病人的生命体征，最后还是说道： “你来试试，我在旁边盯着。” “嗯。” 手术台上，主刀易主。 苏杰站上了主刀的位置，骨科医生则站到了助手的位子，严密观察着苏杰的一举一动。 手术台下，李明辉轻轻咦了一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骨科医生会把主刀的位置让给苏杰。 自己刚刚明明和骨科医生说的是，希望苏杰能上手术台长长见识，没有想让苏杰直接动手手术啊，骨科医生要不要这么慷慨？！ 杜安楠则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虽然不是很清楚手术流程，但她明显感觉到刚刚手术陷入了困境，骨科老师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现在主刀易主，换做急诊科男医生来继续后面的部分，情况会有转机吗？ 苏杰站在了主刀位置上，看着显微下凌乱复杂的血管、神经，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畏难情绪。 身边的一切飞快倒退，视野里就只剩下头顶的无影灯，以及眼前的术野。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虚拟手术间里。 而在那里，苏杰始终有一种……主宰的感觉。 此时，此刻，此处，自己就好像是主宰，可以掌控一切。 血管钳固定，持针钳落下，苏杰认准了一根断离的血管，开始进行缝合。 十几分钟后。 手术间配备的电话响起，巡回护士接起电话：“喂，哪位？” “孟医生啊，手术还在做着呢。” “好像是出了点问题，不过换了个年轻人主刀，问题好像解决了，我看现在挺不错的。” “年轻人是谁？这我哪里知道，等等，好像不是你们科的，是个急诊科的年轻人……” “好，我知道了，我把电话给你们科医生……嗯？电话怎么挂了？” 99、修复 东南医院，骨科。 孟医生看着电源耗尽，已经关机的手机，忍不啐出了一句国骂。 该死不死，这时候关机！ 另外，小李又在搞什么，手术遇上困难为什么不打电话联系我，让一个急诊科的年轻医生上台？ 孟医生在大脑里快速搜索急诊科的年轻医生，倒是出现了几个面孔，可再配上‘断指再植手术台上力挽狂澜’的限定词，结果马上就显示查无此人了。 倒是有另一个年轻的面孔跳了出来，但他并不是急诊科的正牌医生。 那个实习医生？ 孟医生心脏猛地跳了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得赶紧去手术室，这种时刻，这种病人，可千万不能出事！” 东南医院骨科，目前正在大力筹办显微创伤骨科，这件事已经耗费了全科人几乎一年的心血。 就在刚刚的省级会议上，主任还在全省同僚面前大书特书显微创伤骨科的美好前景。 可就在这个关键节点，科里突然来了一个断指再植的病人。 断指再植，是属于显微创伤骨科的范畴的。 全省的目光刚刚汇聚到东南医院骨科，此时这个病人的治疗效果，其实就很微妙了。 效果好，那是应该的。 效果不好……全科人一年多的心血，说没就没了。 口碑这种东西，做起来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辈人的努力，但倾倒轰塌只是一瞬间。 “东南医院显微创伤骨科，刚准备开诊，就把一个断指再植做呲了，啧啧啧，还是差点意思啊。” 想到有可能出现的诽议，孟医生脸色阴沉，快步向着手术室走去。 …… 手术室。 苏杰此时已经彻底进入了状态。 撕脱状断指与普通断指相比，确实差别很大。 尤其是血管和神经的损伤，由于暴力因素的不同，损伤的严重程度也区别明显。 动脉肌层断裂，呈‘串珠样’。 静脉背侧损伤严重，近侧、侧方相对还比较轻微，可以直接吻合。 神经由于多从近端抽出，所以多成‘鼠尾’样，修复起来难度颇大。 和平常的练习稍显不同，但苏杰还是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10-0无损伤 prolene线。” 器械护士将持针钳用力的按到了苏杰的手心里，比头发丝还细的缝线已经被贴心的固定好了。 眨眨眼睛，扭扭脖子，苏杰对准显微镜，五十倍放大，开始缝合。 “这小子……” 骨科医生感觉自己喉头有些发紧。 术野中，自己完全无法摆平的断裂血管、神经，到了苏杰的手里，却仿佛变了个样！ 在自己手里，完全就是一副爱咋咋地，行就行，不就死球算了。 可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手里……求生欲直接拉满，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活命，就像王八乌龟一样！ 血管、神经被一个个搜寻出来，并且在显微装备下精准缝合，整个过程流畅而丝滑，就好像是示范手术一般。 什么鬼？！ 一开始骨科医生还神情紧张，怀疑自己把主刀位置交给一个急诊科的实习医生是不是有些太不靠谱了，可当苏杰开始展现自己的实力后，所有的担忧就都烟消云散了。 牛皮！ 手术台下。 李明辉更加迷了。 苏杰是怎么做到的，助手当的好好的，就这么突然站在主刀的位置上，开始怼着显微镜咔咔开干了？ 身为老师，李明辉觉得自己应该欣慰，可事实上，他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这饼……还怎么继续喂？ 吃过满汉全席的人，真的还愿意回头吃饼吗？ dt院内骨折移动摊点看来是没有吸引力了，可短时间内急诊科有没有能让苏杰上手术台的机会…… 这一刻，李明辉算是明白了，徒弟天赋太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杜安楠站在手术间最角落的地方，看着位于手术室最中心的急诊科男医生，无影灯此时就像是聚光灯，落在他的头顶。 人们往往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而这世上又有什么工作比救死扶伤更有魅力呢？ 双重魅力buff之下，再加上急诊科男医生身材高大挺拔，坐在手术台旁边腰背挺直，气质出拔。 一时间，杜安楠看的有些出神。 可下一秒，她又收回了目光，努力不去看。 倩倩说的是对的，这不是喜欢，这只是对老师的仰慕，自己不能混淆这种感觉…… 我明明已经和苏同学聊得很好了，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了！ 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看，杜安楠心里的小虫子就越是嚣张，咬着她的好奇心，撩拨着她的心弦。 更可恶的是，旁边的这个急诊科医生还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好像手术台上又出现了什么惊险的一幕，或者是急诊科男医生又做出了精彩的操作。 被好奇心折磨的杜安楠最终还是屈服了，抬头看向手术台，尽量把视线固定在术野上。 只是抱着医学生学习的心态，只是看看断指再植，我没有其他的想法！ 杜安楠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提醒，可惜眼睛太大有时候也不好，视野宽阔，总是不经意间会把急诊科男医生框进来。 一针。 两针。 三针。 每一针都很稳，每一针都恰到好处。 断指和残肢之间，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无数的血管、神经被苏杰一一吻合，联系再一次被重建。 “很成功！”骨科医生给出了评价，预示着断指不仅仅是修复成功了，预后也会相当的不错。 苏杰这时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虚拟手术室虽然声称百分百真实，但虚拟终归还是虚拟，至少在虚拟手术室内，自己从来都不会担心失手的后果。 而在现实中，手术往往只有一次机会。 好在，第一次在现实中的手术，苏杰沉住了气，没有犯任何失误！ 这时，手术间的大门突然打开，孟医生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骨科医生回头看孟医生，意外道：“孟哥，你不是在会场吗，怎么回来了？” 孟医生没有回答，当他看到主刀位置上的不是小李，而真是那个急诊科的实习医生后，他的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病人的断指。 嗯？ 修复的这么漂亮？！ 100、不满足啊…… 孟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病人的断指。 结果却出乎他意料的好。 “小李，怎么回事？”他下意识转头询问自己科室的同事，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血管、神经缝合有点难啃，还好这小兄弟有一手，哥们儿，你家里是不是开医院的？医二代，显微缝合技术相当棒啊！” 这是个解释，但稍微有些不合理。 孟医生当初去急诊科想要挖苏杰的墙角，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收获也不是没有的，至少得知了东南医院这届实习医生中竟然有这么一个变态……天才的存在。 而且还是个草根天才，据说，所有的操作都是在学校的实操室，靠着一块硅胶练出来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可现在，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实摆在了面前。 没有显微镜，只有一块硅胶，难不成还能练成显微缝合？ 天啊，这个实习医生，为什么还能有这么一手漂亮的显微缝合技术？ 天才？！ 这就是天才？！ 孟医生全力冲刺了几百米，现在才发现有些喘不上气，脑子有些缺氧。 苏杰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孟医生打乱节奏，这是他第一次进手术室做手术，虽然没有从头开始，但他决定了要由他结束。 无始，但要有终。 血管、神经、肌腱连接完好。 皮肤缝合那更是拿手好戏了。 苏杰继续埋头苦干，仿佛再次置身于虚拟手术室内，周身只有头顶的一盏无影灯，见证着他的每一步操作。 很快。 手术结束。 苏杰看着病人缝合妥当的手指，满意道：“好了。” 病人使用的是臂丛麻醉，手术全程意识都是清醒的，听到医生说了一句‘好了’，他立刻紧张的询问道：“医生，我手指没废吧。” 孟医生说道：“目前看起来，还不错，术后还需要观察。” “好！”病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 和之前在抢救室里面严肃态度相比，现在这个医生的语气明显缓和很多了，措辞也温柔了很多，看来是真的要‘好了’！ 手术结束，洗完手，苏杰下意识就想找窦房结。 这段时间两人聊了很多，关系渐渐升温，苏杰虽然木讷，但也不是傻子，知道两个人现在正处在暧昧期，再往前迈一步，自己或许就要结束二十多年的单身生涯了。 可当他扭头看向角落时，却发现窦房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 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有什么急事吗？ 苏杰有点奇怪，同时又忍不住回忆起刚刚在手术台上的匆匆一督。 好白，好漂亮，是我喜欢的类型。 手机被留在更衣室了，不然苏杰现在就想发个信息问问窦房结跑哪里去了，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回去的路上，李明辉显得有些低落，时不时还要唉声叹气两声，苦恼的抓抓脑袋。 苏杰奇怪的问道：“李老师，你干嘛呢？” 李明辉支支吾吾没回答，心里想的却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苏杰已经尝到了做手术的瘾，以后自己还怎么满足他？ 欲求不满的苏杰，会不会跑路？ 毕竟他没有签‘定向生’的合同，目前还是自由身。 李明辉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心情苦闷。 苏杰只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问完就没有继续关注李明辉了。 都不是小孩子了，有心理问题也应该学会自我调节，如果真调节不了，那就多参考参考江武……天天垮着脸照样能活很久。 此时的苏杰，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叮，完成第一台手术，评价a级】 【奖励：鹰眼碎片*1】 【积分+1500点】 鹰眼碎片！ 集齐了！ 苏杰回到急诊科后，赶紧找了一个无人的空房间，展开系统后，确认了【鹰眼】升级的三块碎片已经集齐。 作为杀手锏的【鹰眼】此时终于可以进化了！ “系统，升级【鹰眼】！”苏杰在心中默默说道。 【是否要消耗三块碎片，升级鹰眼】 “是！” 【碎片已消耗，鹰眼升级中……】 自从系统绑定后，苏杰觉得给的最bug的技能，当属【鹰眼】了。 一名医生，如果非要挑选几个最重要的能力，超强的洞察力，肯定能排进前几名。 事实上，苏杰在进入临床后好几次的抢救中，【鹰眼】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洞悉浅表，观察入微。 可随着开始进入到手术领域，苏杰就渐渐感觉到了【鹰眼】能力的欠缺。 如果说，以前苏杰面对的问题，是短时间内观察大量的信息，并且从中快速分辨出不正常的内容。 那么开始进入到手术领域，苏杰要做的更多是专注于某一个术野，然后剖析、分解出更加细致的内容。 就比如今天的断指再植，如果【鹰眼】能够再给力一点，苏杰也不至于为了在显微镜下找寻一根根断裂的血管、神经，而眼睛泪流不止了。 真的，差点点就瞎了。 就在苏杰胡思乱想的功夫，系统音响起： 【升级成功】 【鹰眼】还是那个【鹰眼】，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当苏杰抬手看向自己的手指时，眼睛瞳孔微微收缩，竟然看清了手指上如同迷宫一样的指纹……以及。 指纹内部曲折的隧道。 隧道墙壁上的纹理。 纹理上干裂的死皮。 …… 苏杰难以置信的咽了口口水，再眯了眯眼睛，试图看穿皮肤，看到血管、神经以及骨质……就像当初刚刚得到【鹰眼】时那样。 可惜这次没有成功。 升级一次的【鹰眼】，似乎还没能达到它最巅峰的状态。 “进入虚拟手术室！”苏杰在心中默念道。 意识飞坠，苏杰再次身临漆黑的虚拟手术室内，只有一盏无影灯‘砰’的亮起。 刚刚经历了一场现实版的撕脱状断指再植，而且还升级了【鹰眼】，苏杰现在的手术欲望空前高涨。 伸手一抓，尖刀就拍在了手心。 断指再植。 马马虎虎，先来个十台吧！ 升级版的【鹰眼】之下，再细小的血管也没有隐藏的余地，苏杰目光如炬，就好像啄木鸟捕虫一样，一啄一个准。 清创。 骨固定。 血管、神经、肌腱缝合。 皮肤修复。 推翻，重新再来！ …… 一台又一台，最后到底有没有做够十台，或者是超过了十台，苏杰自己也不清楚了。 退出虚拟手术室，苏杰背靠在椅子上，身体往后仰。 嘴巴里则嘟囔呢： “完全，不满足啊……” 101 窦房结 苏同学咱们见一面吧 骨科。 晨间大查房。 骨科吴主任领头，后面跟着一群白大褂医生，头发由稀疏到逐渐浓密，等级森严，排练有序。 一群人浩浩荡荡，白大褂衣决飘飘，好像古代侠客出行，鱼贯进入一间间病房内。 “一床，股骨颈骨折伴股骨头坏死，上周三做了人工髋关节置换术……” “三床，胫骨骨折，拟行胫骨内固定术……” “十三床，食指、中指撕脱性离断，昨天显微下行断指再植……” “就是他？” 一直风风火火，快速查房的吴主任顿住了步伐，看向断指的病人。 孟医生立刻走过来说道：“嗯，就是他，昨天小李给他清创和骨固定，后面的血管、神经缝合……都是急诊科的苏杰做的，就是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个实习医生。” “我记得他。” 吴主任点头道：“就是你没挖过来的那个实习医生。” 孟医生：“……” 吴主任走到病人身边，和颜悦色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病人今天还是第一次住院，看到这么大一批医生浩浩荡荡走进病房，瞬间就僵在病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看到领头大boss问自己病情，他顿时又感动、又紧张，说道：“我感觉好极了，医生你们医术真高明，我们照尚工厂经常有切断手指的，还没人能养好呢！” “照尚工厂？”吴主任皱了皱眉头。 旁边的几名医生也忍不住嘀咕起来：“怎么又是他们工厂，这个月已经送过来多少例了？” “我上次好像看新闻都报道了，不过后来好像又被压下去了，过了一天就搜不到那个新闻了。” “钞能力啊，资本主义的嘴脸，真是恶臭！” 讨论声渐渐消失，吴主任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转而笑道： “手术才刚刚做完，要多休息，不能吸烟，饮食清淡，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病人立刻听话的伸出手。 断指再植后，石膏包裹着手指，只有指尖很小的一部分露了出来。 吴主任伸手轻轻捏了捏指尖，看着皮肤的颜色快速由红润变成白色，然后又快速从白色恢复红润，他忍不住点点头，展颜笑道： “好好养伤，手指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医生说话向来都会留三分余地，尤其是越年轻的医生，说话越谨慎。 所以从抢救室开始，值班的李医生说的很严肃，一副病人手指多半保不住了，然后到了手术室，孟医生给了病人一点点希望的火苗。 最后到了吴主任这里，直接就给了一句类似于承诺的话。 只要好好养伤，恢复的可能性就很大！ 病人顿时感激涕零，抱着手指，不断感谢东南医院骨科的医生，真是在世菩萨，竟然连断了的手指都能复原！ 病人如此激动的场景其实并不多见，骨科医生们纷纷互相使眼色，小声询问道：“昨天谁值班？” “小李！” “小李现在这么牛了?我看这个病人病历，是撕脱状断指，血管可不好找，更不好缝。” “没听孟医生刚刚和主任说嘛，是急诊科的一个实习医生帮忙的，血管、神经都是他缝的。” “急诊科？实习医生？！” 众人都是一脸的震惊，没想到病人感激来感激去，最应该感谢的那个人竟然还不是骨科的。 今天是骨科的手术日，在断指再植病人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后面查房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咕噜噜一群人便走完了最后一个病房。 出了病房，大家继续马不停蹄往手术室赶。 大外科病房就是这样，病人可能住院一个月都见不了自己的管床医生几面，问医生去哪儿了，回答永远都只有一个： 手术室！ 吴主任大步往手术室走，孟医生追了过来，小声说道：“主任，今天那个断指再植的病人，你觉得手术做的怎么样？” “非常好，血运恢复的特别棒！”吴主任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我还想再试试，苏杰这个年轻人实在太优秀了，不挖过来，我心不甘！”孟医生说道。 其实别说孟医生了，吴主任的小铲子也早就蠢蠢欲动了，不过他有些顾虑：“你怎么想的，把他挖过来，让他去显微创伤骨科？”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他的显微缝合技术，已经比科里很多的医生都要好了。”孟医生憧憬道。 “但他是急诊科的，科里的人愿意吗，你考虑到这个问题了吗？”吴主任沉声道。 “这……”孟医生毕竟年轻，想到一个问题，往往就会忽略其他的问题。 显微创伤骨科花费了骨科众人一年多的心血，急诊科的李主任一直想掺和进来，说是dt联合诊疗，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分一杯羹？ 敌意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很多事情就成了雷区，碰不得。 比如，让一个急诊科的医生进入显微创伤骨科。 “我再努努力，让他来我们骨科，反正他现在没和急诊科签‘定向生’合同，还是自由人。”孟医生不气馁道。 “你再去努努力，李主任就不会是以前那样口头警告了。”吴主任苦笑道。 “这……”孟医生没辙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么好的人才，就让他烂在急诊科吗。 真是暴殄天物啊！ “先去手术室吧，今天的手术量还挺大的，这件事……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 孟医生有些垂头丧气，吴主任这时候突然问道：“对了，小孟，这个月轮到你值二线班了吧。” “嗯。” “如果遇到难题了，适当寻求一下别的科室援助……这件事我是赞同的。” “嗯？” …… …… 苏杰在尝试过一次现实版的手术后，越发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硅胶比不上假人，假人比不了真人。 自从在真人身上动了刀子，再去虚拟手术室，就再也没办法找到那种手术时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了。 真实的手术，果然是会上瘾的…… 这天，又在虚拟手术室模拟了几台断指再植，苏杰却越来越觉得意兴阑珊，早早就退出了虚拟手术室的空间。 技术的打磨可以通过无数次的重复模拟加深，但想要从根本上提高手术能力，还是得找机会在真人身上动刀子。 可自己一个急诊科的苦哈哈，去哪儿找手术台子上？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掏出手机。 窦房结：“苏同学，咱们这周找个时间见一面吧！” 102、五指离断 看着窦房结发来的消息，苏杰有些懵。 这语气，好强势，怎么感觉和平时柔柔弱弱的窦房结有些不一样？ 苏杰想了想，回复道：“可以啊，除了周五周六我夜班，其余时间的晚上都可以。” 聊了这么久了，苏杰觉得差不多也是时候面基了，前几天在手术室的匆匆一督更是坚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好白、好漂亮，得赶紧面基，以防被别人半路拐跑，窃取胜利果实。 窦房结：“嗯！那就周日下午六点吧，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苏杰：“好。” 这次的窦房结干脆果断极了，几乎就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目的明确地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然后就消失了。 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苏杰本来还想和她聊聊上次在手术室的事情，毕竟听李明辉说，本来那台手术的助手是安排给窦房结的，自己抢了她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机会，怎么说也应该道个歉。 可惜。 窦房结没回消息了，苏杰想着她是不是正在忙着，于是也就没有继续打扰对方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急诊科的工作继续，虽然苏杰内心里对手术台充满了期待，可惜现实情况是根本没有上台的机会，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李明辉看着每天强提精神的苏杰，心里说不出来的悔恨。 自己就像是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现在盒子虽然关上了，但欲望的窗户纸已经捅破了。 他自己当年上过手术台，也主过刀，知道这种感觉对于一名年轻医生的诱惑是无法抵抗的。 李明辉想不出办法解决，只能去找江武，可江武就完全是个死脑筋，一提起手术，直接扭头就走，根本不给李明辉交流的机会。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早点让苏杰死了上手术台的心！”江武只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的飞快。 ……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来到了和窦房结约定好的周日。 白天的工作本来还挺清闲的，苏杰甚至都开始思考起晚上约会的流程了。 他为此还特意请教了杨宇晨，可惜对方一圈兜兜绕绕下来，直接丢了一张宾馆优惠卡给苏杰，看着苏杰发愣的样子，还以为他瞧不上这家宾馆，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摞卡全部丢给了苏杰…… 就特么好像天雨散花一样。 “！！！” 果然和用下半身思考的畜生是办法交流的。 在杨宇晨那里寻求帮助失败，苏杰又想问问当事人，看看窦房结有没有特别想去吃的饭店，或者喜欢看的电影。 可惜自从上次手术室见了一面后，窦房结就变得十分的霸气，说话简洁过了头。 “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想看的电影。”苏杰抽空发了条短信过去。 “我都可以。” “那我们去学校门口的那家麻辣烫？” “嗯。” “……” 苏杰看着屏幕上窦房结言简意赅的回答，总觉得这和自己刚刚认识的窦房结很不像，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一副下定决心要摊牌放大招的样子？ 有点慌，苏杰没敢继续聊下去了。 下午五点。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苏杰的屁股已经开始往休息室的方向悄悄挪动了。 再过十分钟，自己就去洗手，洗完手晃去休息室方便一下，然后换个衣服，今天这么闲，提前几分钟下班也没事。 计划已经安排好，可惜永远赶不上变化。 “来了个病人！去帮忙。” 抢救室那边突然有人大喊道，苏杰眉头一塌，但还是手脚麻利的往抢救室跑去。 今天急诊科总体都比较闲，抢救室里也一样，只有两辆平车上躺着人，基本都是外伤的，缝好了口子就开始好奇的左顾右盼，和护士聊起了天。 不过刚刚被送进来的这个看起来伤的不轻，周围围满了焦急的家属，病人自己也躺在病人上痛苦的嚎叫着，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江武今天在抢救室值班，耷拉着走了过去，沉声道：“怎么回事？” “断指。”送病人过来的救护车医生回答道。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走到江武身后的苏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么又是断指？ 而就在这时，苏杰突然注意到，人群中不仅仅有家属，还有一个拿着话筒的记者，旁边跟着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大哥。 江武这时候也注意到了两人，皱眉道：“谁让你们进来拍的？” 当下医患矛盾尖锐，医院大部分情况都是不允许拍摄的，病人拿着手机都会让医生产生警惕，更别说专业人士拿着长枪短炮了。 那名记者十分娴熟的把记者证递给了江武，解释道：“我们不打扰你们治疗，宣传科的魏主任我们也提前打过招呼了。” 江武没有时间去确认这些，随手把记者证递给身旁的护士：“让护士长打电话道宣传科问问。” 护士接过记者证离开了。 江武用猛虎般的眼神看了两眼记者，宣誓了自己的领地内不容许他们乱来，然后转头看向病人，同时问向救护车医生：“哪根手指断了？手指呢？” “不是哪根手指断了，是全都断了！” “？” 江武不明所以，可下一秒，旁边的家属就递上来一个黑色塑料袋，苏杰一看到这个塑料袋就莫名感觉十分眼熟，如果他没有猜错，里面应该还有几块寒气森森的冰块，以及……断指。 这家工厂是什么尿性？每个人进厂前都标配黑塑料袋和冰块些许？ “这里面是……断指？” 江武伸手拖住塑料袋的底部，入手的触感似乎让他有些惊讶，法令纹深陷了几分，然后看向了塑料袋里面…… 苏杰也把头凑了过去。 家属带来的塑料袋，就是菜市场最常见的那种，很薄、很不结实，基本上要两个以上才能让人放心的把肉菜装里面。 江武一手托着塑料袋，一手缓缓打开封口，苏杰仰着脖子朝里面看去。 断指！ 五根断指。 整整齐齐泡在冰块与融化的冰水中。 而且，都是指尖！ 苏杰和江武同时心中一凛，皱起了眉头。 103、心痛碎了一半 江武只是打开黑色塑料袋，匆匆看了一眼，便将口子封上，交给护士妥善保管了。 “五指离断，还都是指尖。”江武沉吟一声，转身去联系骨科了。 苏杰没有跟上去，这算是急诊科的一个规矩，病情尚不稳定的病人身边至少得留一个医生，防止突发情况。 “医生，我认得你，上次我陪我们厂李曼来医院，就是你给他做的手术！” 这时候，病人家属里突然有一个人认出了苏杰，激动的走到他面前说道。 “李曼……前几天那个两指撕脱性离断的？”苏杰努力回忆，问道。 “对！就是他，李曼的手指都被机器绞烂了，你都能给他重新接上，咱哥这手你肯定有办法对吧！” 苏杰斟酌道：“情况不一样，具体等骨科医生来再说吧。” 说着，他的余光瞟了瞟那名记者和摄像，在镜头之下，自己这个连临时工都算不上的实习医生，还是安分守己一点吧。 病人家属并没有因为苏杰的回答而丧气，反而显得十分高兴，从他的认知中，连搅得稀巴烂的手指都能复原，自家哥哥虽然五根手指都断了，但至少伤口齐整，有这名医生在，肯定没问题！ 记者注意到了两人的谈话，提着话筒和家属聊了两句，然后径直走向苏杰。 “方便聊聊吗？”记者推了推眼镜，眼神中带着一抹审视一切的锐利。 “不好意思，我只是个实习医生，等我老师来再和你说病情吧。”苏杰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胸牌说道。 记者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转头让跟班放下了摄像机，自己也把话筒递给了他，让他走远点，然后转头继续对苏杰说道： “现在实习医生都可以上台手术了吗？放心，我们今天来不是采访医院的，采访设备都关了，我只想了解一下病人的病情。” 苏杰看出了对方的诚意，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现在偷录的设备实在太好得手了，就连普通病人家属都可以在胸口插上一根录音笔，一脸感激的握住医生的手，诱导他们说出一些或许真诚、但严格起来并不正确的话语，成为来日拿捏整个科室的‘证据’。 现在对方是专业的记者，苏杰可不想冒这个险。 “你没必要这么急，我老师马上就回来了，他更专业，你能从他那里得到更详细的病情讲解。” 记者推了推眼镜，无奈点头道：“好吧，或许他比你更专业，但最后手术的人会是他吗？” 苏杰摇摇头：“如果手术，会有骨科的医生来负责。” 记者疑惑道：“那为什么上次那个病人，是你手术的？这符合规定吗？” 可恶……上当了。 苏杰顿时额头上一滴冷汗就冒出来了，果然拿刀的干不过动嘴皮子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我是哑巴，我是哑巴，我是哑巴。 苏杰闭上了嘴，打定主意不说话了。 记者似乎猜到了苏杰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我没有找你麻烦的意思，我说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报道医院的，这不是我的重点。”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没有继续深挖苏杰上台手术的合规性。 苏杰看她真的就这么走了，丝毫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心里也忍不住疑惑起来，来医院不是为了采访医院，那是为了什么？ 目光不由得看向了病人，蓝色的工作服上印着照尚工厂的标志，苏杰依稀记得，上次那个撕脱性断指的病人，穿的也是这个工服。 江武很快就回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骨科医生，算是熟面孔了。 “苏杰！”孟医生刚刚走进抢救室，就左顾右盼，看到苏杰后立刻笑着伸手招呼道。 江武脸瞬间就拉下来了，法令纹散发着浓重的厌世感，沉声道：“孟医生，看病人，别嬉皮笑脸的。” “好好好。”孟医生嘴上答应着，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走到苏杰身边，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的友好、亲昵。 “孟医生好。”苏杰也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 说实在的，当初坑了孟医生一波，心里多少还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看到孟医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苏杰也就放心了。 嗯，下次坑他的时候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了。 “病人在这边！”江武催促道。 “来了！”孟医生用力按了按苏杰的肩膀，叹了声气走了过去。 “五指断离，都是末节指节，切面很干脆利落，断指我已经放在冰箱冷藏保管了，你要看吗？”江武站在病人身旁说道。 “不急，先看看病人。”孟医生回答道。 “唔……” 江武这时候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孟医生立刻有所感应般，抬头看向正向自己走来的记者。 和面对苏杰时不一样，此时的记者已经开启了采访模式，摄像机对准病人和医生，她自己则拿着话筒，随时准备发问。 “护士长和宣传部联系过了，魏主任同意采访了，让我们自己注意点就行。”江武低声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孟医生点点头，他在临床也呆了小十年，这种情况也不是没经历过。 稍微注意一点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做医生的如履薄冰习惯了，平日里说话都会注意分寸，很少会落下口舌。 拆开病人手上渗血的纱布，孟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势，然后沉思片刻，说道：“机器切的？” 病人痛的已经说不出话了，旁边的家属赶紧回答道：“对，我们是食品加工厂的，我哥他是负责冻肉切割，那种竖的锯轮，手指不小心碰到上面了……” 嘶！！！ 医生们、记者们可能没有亲眼目睹过那种高速运转的竖锯，不能感同身受，倒是一群工友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冻了几年的死肉遇到那种竖锯都是瞬间被切割的命运，人手碰上去了…… 手指一开始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倒是眼睛会先看到手指飞起来，红色血往下淌，人一下子就慌了，然后才会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 十指连心的痛。 五根手指离断，等于心痛碎了一半。 记者赶紧催促摄像把工友们的表情捕捉下来，这是很重要的素材。 而孟医生则仔细看着病人的伤势，抬头后说道：“末节断指，我们不推荐再植缝合，直接给你们清创包扎，你们能不能接受？” 104、把选择权交给病人（正在码后面还有） “不再植了？什么意思？” 病人家属愣了一下，不太理解这么专业的术语。 孟医生只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继续解释道：“就是不给你把断指缝上了，直接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包扎起来。” “啊？！” 病人家属顿时不乐意了，伸长脖子开始寻找苏杰：“那名年轻医生呢？你们技术不行让他来，连李曼那种手指都能缝起来，我哥这种不应该很简单吗？” 苏杰苦笑着走到孟医生身边，说道：“他是专业的骨科医生，你们的病情，他最有权威了。” 孟医生并没有因为病人不信任自己而不高兴，这倒不是因为有摄像头怼着自己的脸，而是因为病人更相信的人……是苏杰。 如果是苏杰。 哦，那就没事了。 病人有疑惑，孟医生只能拿出专业认真解释道：“再植也是要看情况的，之前你们工友的撕脱状断指确实手术难度很大，但却很有必要。” “食指、中指中节离断，如果不再植，手指功能几乎就没有了。” “但这个病人的这种末节指节离断，即便不再植，对于手指功能影响也不大，日常的抓、握、提等等都可以正常进行。” “末节指节再植意义本来就不大，而且你还是五指离断，手术难度很大，费用很高，我不是很建议你们手术再植。” 病人大概听懂了，但还是无法接受，目光始终落在苏杰的身上。 李曼的那台手术给了他们巨大的信心，也给了他们巨大的希望，如果这台手术真的不应该做，那至少也应该是这位技术高超的医生亲口说给他们听。 苏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孟医生，征询对方的意见。 “说吧，没事，这也是锻炼。”孟医生点头道。 江武同时说道：“别在意摄像机，就按你想的说，不管有没有摄像机，做医生说话都应该做到滴水不漏，严谨恰当。” “真按照我想的说？”苏杰犹豫道。 “嗯，怎么想怎么说！”江武少见的鼓励道。 “好吧。” 苏杰点点头，想了想，无视了旁边正对准自己的镜头，迎着病人们殷切的目光说道： “断指再植，我们临床主要强调三点：能成活、有功能、以及外形，其中有功能是最主要的，再植的目的其实很单纯，主要就是希望手指的功能能够保留，不影响日常生活。” “再植的原则：不能为了再植而再植。” “病人五指离断，手术难度很大，费用很高，再植失败的风险很大，血管危象一旦发生，影响的可能就是整个手指了，这台手术的确做的意义不大。” 病人听完苏杰的话，顿时就犹豫了起来。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强烈要求手指再植，无非就是固定思维。 ‘手指断了’，当然就应该‘再接上’。 这难道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吗？ 可当孟医生以及苏杰噼里啪啦一顿科普之后，他们突然发现，原来‘手指断了’，不一定非要‘接上’。 有时候‘不接’，可能比‘接上’更好。 这一下他们就有些迷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孟医生和江武则都满意的点点头，苏杰的讲解很深入浅出，并不像一些刚刚下临床的医生，总喜欢用一些不明觉厉的医学专业术语来显摆自己的水平。 说了半天，病人一个字没听懂，等于说了个寂寞。 医生讲解病情，让病人清晰、明确的了解自己目前的状况，然后根据个人的情况去决定治疗方案，这才是王道，其他的都是炫技、都是无用功。 把选择权交给病人……这才是医生谈话的最高水平。 这时候，苏杰突然转头看向孟医生，低声说道：“我还有一些别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说。” 孟医生此时已经完全信任苏杰的沟通水平了，于是点头道：“没事，大胆的说。” “嗯。” 苏杰转头看向已经陷入迷茫的病人家属，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手指末节指节又被成为‘人的第二双眼睛’，上面有丰富的感觉神经，人们去触摸、感知这个世界，手指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 “现在的医疗已经向前发展很多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对于末节指节离断，基本上都会选择不再植，但到了现在，再植的案例越来越多。” “五指离断再植风险很大，而且对功能改善影响不大，但究竟是否要再植，还是得看病人自己的想法。” 苏杰客观的把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重新把选择权交给了病人。 痛到直抽凉气的病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我要再植。” 家属却有些犹豫了：“哥，风险太大了，有没有必要啊……” 病人固执的点着头，表示有必要，态度十分坚决。 这时候旁边的记者说道：“费用方面你们不用担心，这是工伤，我们会全程报道的，你们工厂肯定要帮你们报销所有的医药费。” 现代医学的发展，给予病人最大的福利，也许就是选择不再是单一性的。 或许有些人不在乎自己的指节，不敢承担手术失败的巨大风险，而选择保守清创包扎。 但还有更多的人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非要拼着试一试五指再植，让自己的‘第二双眼睛’重获光明，可以在余生清晰的触摸这个世界。 病人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现在难题被交到了医生的手中。 “我来给他手术吧，等会完善术前准备，直接推倒手术室去。”孟医生揉了揉眉心，也没有抱怨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等会五指再植该怎么处理。 江武点点头，找来护士给病人抽血化验，预约检查。 而就在大家都忙的飞起时，病人却突然伸出了尚且完整的手，摇摇晃晃的指向前方。 “怎么了，哥？”病人家属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病人疼的实在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能像含着一冰块一样，含糊道：“他……” “他？” 病人家属望向手指指向的方向，瞬间就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快步走到苏杰的面前，病人家属态度恳切但又坚决道：“医生，我哥的手术，能不能你来做！” 105、再植顺序 “不行！” 苏杰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武就直接武断的拒绝了：“他是急诊科的，上骨科的台子不合规矩。” 孟医生却立刻插话道：“当然可以，我现在申请MDT团队来协助这台手术，这完全符合流程。” 当然，理由还不仅仅是这个，主任当初提醒自己这个月值二线班，有问题时可以寻找别的科室帮助……这才是孟医生敢让苏杰上台最大的底气。 “李明辉今天休息！” “李明辉是谁？我和他不熟，苏杰来就够了。” 江武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发力点，只能把目光移向记者那边。 在摄像头下，你姓孟的总不能乱来吧，多少也得考虑一些影响…… 可当江武看向记者和摄像大叔时，却发现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起了设备，双手抱胸在那边开启了看戏模式。 感觉到了医生们的目光，她还推了推眼镜，耐心解释道：“放心，今天采访的重点不是医院，魏主任那边已经给我们提过醒了，不会拍一些不该拍的内容。” 江武：“！！！” 记者的良心呢？ 拍一半不拍了是什么尿性？！ 真实的记录全过程，曝光所有不合理的内幕不应该是你们的职责吗？！ 江武的抗议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苏杰最终还是被孟医生拐走了，一步三回头，看着江武的脸色由黑转青，苏杰显得很是无奈和抗拒。 就差回头哭唧唧的喊一句：“江武医生救我，我不想走，我不要上手术台。” 可当拐入下一个路口，江武的目光不能继续追随时，苏杰立刻头也不回的跟上了孟医生的脚步，脸上洋溢的是无比兴奋的神色。 终于能再上手术台了。 我爱手术。 …… …… 两人快步赶到手术室，更换洗手衣，找到指定的手术间。 病人此时刚刚到位，躺在手术台上，显得有些紧张。 让苏杰感到意外的是，那名记者和摄像大叔竟然直接跟到了手术室里。 “魏主任给了全院通行令，手术室护士长也只能三令五申无菌原则，让他们换上洗手衣，设备套上无菌塑封，别的也管不到他们了。”孟医生道。 苏杰这时候也发现了，记者的设备外面都包裹着透明塑料袋，只有镜头是裸露在外面的。 “他们究竟是要报道什么？”苏杰问出了一直困惑他的问题，来医院，采访的却不是医院本身，那采访的是什么呢。 “应该是照尚工厂的用工问题吧，这几个月频繁有那家工厂受伤的工人来就医，光是断指的，我们科就遇见了三四个。” 孟医生用猜测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但事实上，他的心里早在第一眼看到记者时就认定了这个结论。 照尚工厂用工肯定存在不合规范的地方，一个月内连续出现三四个断指的工人，而且这次还是严重的五指离断……这家工厂基本上干到头了。 不过记者如果侧重点只是工厂用工问题，完全没必要跟进手术室拍摄手术的过程，看来魏主任同意记者在医院采访也是有代价的。 为了显微创伤骨科成立，所以想弄个新闻头条，造造势吗？ 一切的想法只是在孟医生脑海中走了个过场，他只是个医生，不是领导，并不需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他唯一需要负责到底的事情，就只有把手术做好。 “苏杰配合我，摆体位、消毒、铺巾。” “好的。” 纱布被掀开，受伤的手掌暴露在空气里，五个指头被齐齐切断，断面齐整无比，光秃秃的仿佛浑然天成。 断指此时也被送到了手术室里，黑色的塑料袋早已经被丢弃，换上了医用的黄色塑料袋，孟医生开始小心处理起断指，裁剪多余的坏死部分。 “断指泡在冰水里面太久了，有点冻伤了，等会儿手术要加快速度，不然成活把握不高。”孟医生皱眉道。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电子钟：“五点二十了，争取五点半之前上台手术！” 苏杰这时候也抬头看向时钟，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今晚自己还有约会呢！ 和窦房结约的是五点半，校门口见，可现在都已经五点二十了，病人还没开始手术呢…… 看了一眼五指离断的病人，苏杰估摸着这至少也得五六个小时才能搞定吧。 无语、无奈加无力吐槽的苏杰只好抽空摸出手机，发了个短信给窦房结：“临时被叫来手术，估计要到很晚。” 或许是快要到约会时间了，窦房结时刻都在关注着手机，所以这次消息回复的极快，几乎苏杰刚刚发出去，窦房结就回过来了信息。 “我在自习室等你，不见不散！” 苏杰：“……” 这是生气了还是咋了，怎么有种不见不休的狠劲？ 温柔的窦房结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凶悍了？ 苏杰想要辩解一下，改日见面，可编辑了一段话后又全部删掉了。 妹纸都这么笃定今天要见面，我还这么叽叽歪歪的干什么？ 赶紧手术搞定，赶紧去见面，废话那么多干嘛？ “好，不见不散！”苏杰也同样赶紧利索的回复一句，关掉手机，回到了手术台旁。 五指离断手术工作量太大，孟医生加苏杰的组合明显不够，隔壁骨科的台子刚好已经快结束了，主刀的中年男医生被叫来帮忙。 “吴老师你刚下手术台，休息一会吧，等会儿再换你上来。”孟医生体贴道。 被叫做吴老师的中年男医生点了点头，擦了擦鬓角的汗水，靠在手术间的角落缓缓坐在了墙角。 五点三十分钟，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孟医生一声令下。 手术开始！ 孟医生坐在主刀位置上，看着五根断指，以及病人光秃秃的手掌，大脑里飞快的运转起来。 五指离断，手术中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如何规划再植步骤。 先再植哪根手指，先吻合那部分骨骼、神经、血管、肌腱…… 离断状态和再植成功就像是起点和终点，中间有无数条可以连接的线路，但有些线路就是一路畅通无阻，有些道路却曲折漫长。 如何选择和规划，是医生最先需要考虑的。 一个好的手术方案会事倍功半，相反，一个糟糕的决定，会使这台手术从一开始就陷入泥沼中。 况且病人的断指保存的并不好，过多的冰块直接紧贴在断指上，导致断指已经有轻微程度的冻伤，手术速度必须要快，否则成活几率将不断降低。 孟医生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了一个再植的方案，同时随口问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苏杰：“食、中、五名、大、小，按这个顺序再植，你觉得怎么样？” 苏杰仔细想了想，又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太浪费时间了。” “嗯？” “孟老师，直接同步再植吧，不区分指节，同一操作统一进行，这样最快！” 剩下的半句话苏杰没有说出口，只是在肚子里嘀咕道：“我等会还有约会呢，咱们速战速决！” （晚上继续更！） 106、同步法再植 “同步再植？”孟医生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苏杰。 “嗯！” 苏杰点头，解释道：“每次单独再植一个手指，就需要不停地翻动手掌、更换器械、调整显微镜，这些重复性的机械动作都是在浪费时间，而且反复翻动手掌也会增大术后血管危象风险。” “同步法就是多个断指的同一类操作同时完成，尽可能的减少翻动手掌，最大程度节约手术时间。” “这……”孟医生并没有同步再植的经验，听得有些云山雾里。 倒是坐在角落里的吴医生眼睛一亮，走近来说道：“这种方法，听起来确实会更快。” 说着，他开始检查起病人的情况，对此孟医生不敢有任何异议，毕竟对方可是科里的元老，自己只有乖乖配合的份儿。 之前就说过，离断状态和再植成功之间，有无数条线路。 孟医生那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解决的方法，应该可以说是一条老路了。 东南医院骨科很少会遇见五指离断，但只要遇上，全都是采用的这条老路。 老路虽然不一定是最快的，但轻车熟路，熟能生巧，操作起来也绝不会太慢。 苏杰所谓的同步法听起来虽然挺不错的，但效果怎么样，说实在的，孟医生反正心里没底，他也更倾向于走老路，而不是涉险踏上一条新的道路。 不过吴老师并不这么想。 检查完病人的手指，吴老师闷声说道：“断指被冻伤了，再拖下去成活难度太大了……” “小家伙，你有把握用你说的同步法手术，这种方法听起来是会快很多，但操作起来难度也会更大。” 当然，吴老师所说的难度更大是针对于像孟医生这样的，走老路走习惯了，一些习惯改不了，突然走上新路，容易扯到档。 苏杰毫无鸭梨的摇摇头，自从上次撕脱状断指之后，他在系统里恶补了很多例特殊性断指的手术，其中就包括同步法多指离断再植。 对于这种手术方式，技术上其实没有产生更多的、新的难题，毕竟不管用什么方式再植，说到底就是把五根断指续上，整不出别的幺蛾子。 只是统筹规划的要求大大提高，术者从落刀的第一刻，就要考虑到后续五指再植的所有细节。 “有信心？”吴老师再次询问道。 “嗯，有信心！”苏杰看了眼时间，快速回答道。 “好，小孟你下来，这个小伙子主刀，我来协助他。”吴老师果断道。 “啊，这……”孟医生犹豫了一下，苏杰是急诊科实习医生这件事吴老师明显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点破呢…… 但只是稍微犹豫片刻，孟医生便制止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首先苏杰既然如此信誓旦旦的表示有信心，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件事多半苏杰是有能力解决的。 何况还有吴老师这尊大神护法，手术安全上面出不了问题！ 另外，吴老师可是显微创伤骨科的顶梁柱之一，如果苏杰能够得到他的认可，那接下来把他吸纳进团队，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孟医生走下了手术台，把主刀位置让给了苏杰，吴老师则站到了苏杰原先的位置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苏杰甚至没有任何谦虚推辞的意思，接过孟医生手里的器械，低头便开始动手。 墙上电子钟里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 手术间内十分静谧，只是偶尔有器械碰撞发出的脆响，以及吴老师和苏杰沟通时的轻言细语。 骨固定、清创、统一修复肌腱…… 手术正在同步法的道路上一路飞驰，吴老师说是协助苏杰手术，但事实上更多的时间更像是在观赏…… 观赏这几乎快要飞起来的手术速度。 “小伙子，不用这么快，可以稍微慢一点，我们时间还很充裕。”吴老师看着苏杰咬着腮帮子，手上的速度快的几乎要出现残影，忍不住劝道。 “没事！”苏杰固执道，眼睛有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钟。 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这速度，还是太慢了！ 揣着内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苏杰甚至怀疑，手机是不是没网了、或者断电了，为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窦房结还是一个消息都没没有发过来。 和狂风暴雨的质问相比，沉默无言是更让人感觉到更窒息的态度。 苏杰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此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最快的速度，完成手术！ 手上的操作进一步加快，显微下血管缝合明明是十分精细的工作，可却被苏杰演绎出了一种霸道横推的既视感，吴老师在一旁都看呆了。 这年轻人，性子好急躁啊…… …… …… 入冬季，六点多天色早已大黑，气温也开始骤降，哈气成雾。 杜安楠站在图书馆门口，身后灯火通明，身前却是一片昏黑。 她还在等，不过快要等不下去了。 手机一直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她会忍不住拿起手机，想要问一问苏杰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可一想到对方说了正在手术，现在发短信过去只会打扰他，杜安楠又忍住了，没有发。 真是笨蛋，这个时候还在为别人着想…… 杜安楠朝着手心哈了哈热气，其实她现在完全可以进图书馆，那里面安静且温暖，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在门口站着，吹吹冷风，也能看到医院后门的方向。 以前就听老师说过，当医生的，找对象一定不能找医院的，两个人要是在不同的科室，即便在一家医院上班，也能谈出异地恋一样的感觉。 你夜班，他白班，这样一来，一周基本上就见不到面了。 你老总，他主治，这样一来，基本上一年能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 医生就是这么忙，两个医生就是忙上加忙，所以杜安楠的老师才会说，医生找对象千万不能找医生，不然家庭和睦一定会出问题的。 不过杜安楠的小脑袋瓜子倒是和正常不一样，当时就疑惑道：“既然医生这份工作这么影响家庭和睦，为什么还要害别人，找个医生互相伤害不就好了吗？” 互相伤害，四舍五入，就等于没有伤害了。 时间继续一分一秒的过去，杜安楠冷的有些受不了了，正准备回图书馆，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着病员服的小男孩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东南医院和东南大学的后门相互连通，并且没有设置任何障碍，因此很多行动方便的病人都会选择去大学里逛一逛。 “你是不是在骨科上班的漂亮大姐姐？”小男孩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图书馆里的灯光落在他的脸蛋上，白瓷娃娃一样的脸蛋，漂亮的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杜安楠这时候也认出了对方，应该是刚刚住进骨科的一个病人，早上查房时才看过他。 “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你妈妈呢？”杜安楠蹲下来，温柔的问道。 “出来喘口气，天天在病房里呆着好闷。”小男孩笑着说道。 “你冷不冷，就穿这么少？” “不冷，我跑着过来的，身上还出汗了呢！” “你这样特别容易感冒！”杜安楠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擦了擦小男孩额头上的汗珠，然后脱下外套，把小男孩包了起来。 “谢谢漂亮大姐姐！”小男孩嘴甜甜道。 “我送你回去吧。”杜安楠提议道。 “不要，我还没玩够呢，对了姐姐，你是不是在等人，我陪你一起等人吧，这样你也不会太无聊。” 杜安楠正准备笑着摇头，忽然不经意瞥到了小男孩空荡荡的衣袖。 “想起来了，好像是断肢的，查房的时候躲在被子里，不愿意见人……” 似乎感觉到了杜安楠的目光，小男孩欲盖弥彰的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四下乱瞟。 “好吧，我带你偷偷进图书馆看书好不好，但你要答应我，不能说话，那里面要保持安静的。” 听到可以进图书馆看书，小男孩眼睛里立刻亮起了兴奋的光芒。 “好好好！” 牵着小男孩另一只健全的手，杜安楠把手机踹回包里，转身走向图书馆。 （后面没了，晚上还得码明天的） 107、相见 骨科手术间内。 “缝线！” 细如发丝的缝线被固定在持针器上，啪的一声递到了苏杰的手掌心里。 末节指节临床不建议再植，一方面是不影响功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再植难度更大。 如果将手指比作大树，手指末节就是大树根茎的最远端，粗大的根茎不断向外扩散，虽然辐射越来越广，但却越来越纤细。 末节指节的血管、神经，就遵循着这样的规律。 繁杂、纤细。 不说缝合了，就是简单的把它们寻找出来，并且一一对应，对于很多医生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但。 在虚拟手术间练习时长已经突破一千小时的苏杰，并不在此列中。 五十倍显微镜下，繁杂纤细的血管、神经好似无藏身之地一般，苏杰手速飞快的将它们挑选出来，然后针线穿过一端，吻合，继续穿过另一端，缝合。 一瞬间，断离的血管严丝合缝，宛如新生。 一根结束，继续下一根，动作飞快！ 吴老师在旁边看的眼睛瞪得老大，之前手术的疲惫感被兴奋冲淡，这时候他才忽然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怎么看起来好陌生，是我们科新来的博士吗？ “小孟。” “哎？吴老师有什么事？” “这个小伙子是不是我们科刚聘的博士，在国外留学工作过？技术好硬！” 孟医生讪笑道：“他才多大啊，怎么可能是博士，他就是我们东南大学的大五学生，现在还在急诊科实习呢。” 吴老师顿时表情一滞：“实习医生？实习医生你怎么敢让他上台做五指再植的手术？！” “额……这不是您让他上台的嘛？”孟医生弱弱道，反将一军。 吴老师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好小子，搁这儿阴我呢？” 孟医生赶紧陪笑道：“我哪里敢，苏杰他技术靠得住，而且还有您在旁边盯着他，手术安全有保障。” 吴老师哼了一声，显然对孟医生的做法有些不满，不过下一秒，他又把目光移向了苏杰，心里暗道：“这么好的人才怎么在急诊科，实习医生嘛……过段时间要来签个‘定向生’吧，刚好显微创伤骨科要成立……” 墙上的电子钟无声的记录着时间的流逝，两个多小时后，苏杰已经完成了掌侧的所有再植工作，五根指节咬合在断面上，看起来已经有了复原的雏形。 “后面的工作孟老师你来接替我吧，背面的操作和掌面一样，刚刚我已经操作过一遍了，依葫芦画瓢就行！”苏杰说道。 “换我来吗？” 孟医生其实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同步法和寻常的断指再植手术方式大相径庭，并且单单在效率上来说，比骨科常用的逐根手指再植要高效的多！ 多学门手艺，也就多点竞争力！ 看我不卷死同僚们！ 看到苏杰从主刀位置上下来，孟医生赶紧洗手，走上去填补了空缺。 活动活动手指，孟医生将病人的手掌小心翼翼转到了背侧，正准备开始按照苏杰的同步法开始手术，却猛地感觉到一束审视的目光从自己的侧方射来。 “吴老师……” “看我干吗，看术野，掌侧那个实习医生用了两个多小时，背侧的工作量其实已经减少很多了，给你一个半小时，抓紧时间。”吴老师一改之前温和的表情，严肃道。 “好……” 孟医生额头冒汗，开始按照苏杰的同步法开始操作，可明明刚刚看苏杰操作起来十分简单的手术，换做自己来，才发现内涵玄机。 根本就没有那么轻松。 好困难！ 血管繁杂纤细，神经更是隐藏在深处，难以寻觅，更糟糕的是，手术的流程和自己平时的习惯的路子完全不同！ 仅仅是刚刚开始手术，孟医生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原本以为苏杰是找到了一条快捷便道，没想到这就是条乡下泥巴路，之所以能做的那么顺畅，完全是苏杰车技了得…… 孟医生回头想看看苏杰走没走，如果没走，赶紧回来继续干啊！ 可惜回头一望，只看到站在角落里默默拍摄的记者，苏杰早就不见了踪影。 “还有闲工夫东张西望，看来一个半小时时间还是太长了？”吴老师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愠怒。 孟医生赶紧掐灭所有的幻想，集中注意力继续同步法手术。 “苏杰啊，又被你坑了……”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又？！” …… ……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初冬时节，东南大学校园里只有一些小情侣还能忍受这种寒冷，在一个个路灯下卿卿我我。 苏杰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快步错过一盏盏路灯，以及一对对交织在一起的年轻肉体…… 第一次约会就迟到这么久，还有必要抢救吗……苏杰下意识用临床思维开始诊断这次约会，最终还是得出了‘还是该尝试抢救抢救’的判断。 还有一口气呢，别轻易放弃啊…… 手机发给窦房结的信息一直没有回复，苏杰也搞不清楚对方是不是生气了，这一刻他无比思念杨宇晨，除去那一大叠宾馆VIP卡，这货在处理这种突发情况上还是很有经验的。 寒冷刺激着苏杰的精神，他快步向着灯火通明的图书馆走去，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不见不散’的约定是否过期了。 高高矗立的昏暗路灯下，突然飘落下晶莹剔透的雪花，路灯下的情侣们纷纷发出惊喜的呼声，男孩子用双手捧住女孩冰冷的脸蛋，而女孩子则伸出手，捧向天空中的雪花。 苏杰看着从漆黑夜空中飘落的雪花，心想今年的雪下得真早，全球气候变暖又严重了吗？自己再不赶紧找个女朋友，世界末日了岂不是死不瞑目？！ 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放慢，继续向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图书馆走去。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人，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孩，以及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小男孩。 黑夜下，只有昏暗的路灯，也只能供路人们辨别道路方向，再加上雪花越下越大，苏杰低着头赶路，只依稀看到对面走过来两个人，匆匆便错过了。 可这世上总有些感觉、有些突如其来的想法，是无法解释的。 苏杰就曾经听过一句话，不要用科学去抹杀浪漫，不要用现实去敌视童话。 莫名的，苏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与此同时，错过的那个女孩，也同样回头。 路灯刚好立在两人中间的位置，扇形的光弧下，洁白的雪花跳着轻快的舞步落下，却无法阻挡两人触碰在一起的目光。 苏杰看清了身后那个女孩的长相。 比雪花还要白皙，比夜色还要美丽。 “是你？” 同样的，不远处的女孩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是你？！” 只不过语气显得更加的震惊与无措。 “怎么是你？！” （107章了，终于见面了，我这节奏把控力，直接垮掉！） 108、断肢小男孩 “怎么是你？！” 杜安楠看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能够成为学霸，能够在第一个科室就被心内科留下，杜安楠当然不是个笨蛋。 她只是有点迟钝，有些后知后觉。 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足够她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告诉自己，急诊科根本就没有急诊科男医生这一号人。 为什么明明在同一个科室，苏杰甚至都不认识急诊科男医生。 为什么那次第一次见面，急诊科男医生就表现出对自己很熟悉的样子…… 真相永远都是这样，当它被遮在迷雾当中时，总让人难以理解，可当清风徐来，迷雾散去，又会让人突然生出‘明明这么简单的事实，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发现’的懊恼感！ 杜安楠此时就特别懊恼！ 尤其当他看到苏杰快步向她走来，脸上还露出微笑，她的这份懊恼就渐渐变成了恼怒。 “你迟到了！”杜安楠冷冰冰道，其实前一秒她还根本没有因为苏杰的迟到生气，离开图书馆也只是看到时间不早了，想要把小男孩送回病房。 可此时此时，又羞又恼的杜安楠只能借由这个理由发泄自己的懊恼与恼怒。 苏杰本来笑嘻嘻的往杜安楠面前走，可一看见杜安楠生气的样子，脚步顿时一滞，挠着脑袋歉意道：“你们骨科突然来了一个五指离断的病人，我被孟医生叫去上手术台了。” “你又去上骨科的台子了？”杜安楠诧异道。 “嗯。”苏杰憨憨笑道，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因为还挺站得住脚的。 “那上次抢我第一次上手术台机会的，也是你。”杜安楠语气变得更冷了，比初雪的夜晚还要冷。 苏杰：“……” 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打岔道：“漂亮大姐姐，我好冷……” 初次正式见面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小电灯泡呢。 杜安楠赶紧蹲下来，把套在小男孩身上的外套裹了裹，然后说：“我们赶紧回去吧，你爸爸妈妈还在病房等你呢。” “嗯。”小男孩朝着手心哈了口热气，另一只手则藏在外套里面。 苏杰这时候才注意到小男孩身上套着的应该是杜安楠的衣服，而杜安楠自己只穿了一件高领的白色羊毛衫，很显身材，但并不御寒。 走过去，套下自己的外套套在杜安楠的身上，然后一把抱起小男孩，苏杰说道：“雪天路滑，我抱着他走吧，这样也能快一点。” 杜安楠抓着苏杰外套的领子，还没来得及说不用，苏杰已经迈开步向前走去了。 无奈，只能跟上。 “这孩子你家亲戚？”苏杰抱着小男孩，边走边说道。 “不是，刚刚等你的时候碰见的，骨科的一个小病号。”杜安楠跟在苏杰的身旁，说道。 “哈哈，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事，实习的时候能上手术台机会不多，你应该要珍惜……五指离断，手术是不是很复杂。” “其实也不是很复杂，不过耗时很长，为了快点结束，用了同步法，算比较特殊。” “同步法，是统一处理一类断指问题，减少重复步骤和手掌移动的再植方法？” “啊？你知道啊，我还准备显摆一下呢。” 两人边走边聊，气氛也渐渐开始融洽起来。 医生与医生谈恋爱确实不利于家庭，但就像杜安楠说的那样，也只有医生和医生才能互相伤害，互相理解，互相依靠。 不管有多么大的矛盾，误解，往往是需要几句话，就能让对方身临其境，明白对方当时面临的困境。 换做是别的工作的网恋对象，第一次约会迟到两个多小时……管你有什么理由，反正说到底就是你不重视我，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两人顶着初雪一路走到东南医院住院部，小男孩的爸爸妈妈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了，看到孩子终于回来了，他们赶紧迎上来，一脸愧疚道： “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不少时间了，这孩子太不听话了，大晚上跑出去也不说一声，要不是你们打电话给我，我都准备报警了。” 杜安楠连连摆手道：“没关系，也怪我把他带进图书馆了，不然他应该早就回来了。” 小男孩的父母千谢万谢，抱着已经沉沉睡过去的小男孩，转身走回了住院部。 睡迷糊的小男孩扑在母亲的怀里，此时正是他最有安全感的时刻，空空的袖口无力的垂下，让苏杰看清了他右手的缺如。 “断肢的小男孩？”苏杰看向杜安楠问道。 “嗯，今天刚刚转到我们科的，早上查房的时候我没怎么注意他，明天去看看他的诊断。”杜安楠回答道。 苏杰点点头，眼神则忍不住追随在小男孩的腿上，刚刚抱着小男孩的时候，苏杰隐约间总是感觉他的脚踝处……似乎有什么奇怪的触感。 像是，一只手掌一样。 脚踝上的手掌？ 苏杰摇摇头，心想那应该只是衣服的褶皱之类的吧，自己今天确实太累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本来约好了去吃麻辣烫，可惜雪越下越大，两人也都没有带伞，苏杰只好先把杜安楠送回寝室，然后充当了一次外卖小哥，打包了一份麻辣烫送到了杜安楠楼下，自己则买了包泡面和火腿肠回寝室应付应付了。 杨宇晨看着这么晚竟然还回寝室的苏杰，顿时敬佩道：“果然和我不是同一个物种，阿杰我敬你是个汉子，老天爷帮忙你竟然都不出去开房。” 苏杰累的都懒得理他，吃完泡面，把灯一关，上床睡觉！ 哦，对了，还要和杜安楠说声晚安。 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又可以互道晚安 …… 美梦过后，新的一天开始。 苏杰刚刚到急诊科，手机便震个不停，趁着换衣服的功夫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妹妹发来的信息。 上次环城高速连环追尾之后，苏梦茹回到学校就感冒了，长期和大自然的作息规律对抗，给身体埋下的隐患是不容忽视的。 这次感冒，还挺严重，苏梦茹直接请了快半个月的病假，卧床修养。 【小不点有大梦想】的自媒体账号刚刚有所起色，也因为博主的身体原因而不得不陷入不限期的停更。 “身体养好了，又开始作妖了？” 苏杰皱了皱眉头，打开聊天软件，苏梦茹发了一个链接， “哥，你上省台的电视了！快看快看！” 109、苏杰进入显微创伤骨科 上电视了？ 还是省台？ 苏梦茹被盗号？这链接是404网站？ 苏杰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开了链接。 弹出来的视频并不是那些腐蚀人心的内容，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是昨天那个记者？” 苏杰认出了视频中正在采访报道的女记者，分明就是昨天从抢救室一直跟到手术室的那位。 “照尚工厂违规用工的情况，我们已经调查、采访了半个月……” “这次的工人是五指离断，五根手指被锋利的竖锯切断……” “病人被送往了东南医院，由显微创伤骨科的医生们进行治疗……” “历时六个多小时，再植成功，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被短视频荼毒已久的苏杰根本没有耐心仔细看完二十多分钟的全程报道，快速的拖拉进度条，也算大概了解的采访的内容。 记者没有骗自己，这次采访的重点还是照尚工厂违规用工的事情，来医院只是为了追踪断指工人的治疗后续。 东南医院的画面，差不多只占整个采访的四分之一，属于匆匆掠过，自己也只露脸了几秒钟，也亏苏梦茹是亲妹，不然都很难认出戴着口罩帽子的自己。 苏杰点开评论区，大家主要抨击的也都是照尚工厂用工问题，不过让苏杰感到意外的是，另外竟然还有很多的网友在议论东南医院显微创伤骨科。 “东南医院就在我家附近，显微创伤骨科这么牛，我家房子会涨价吗？” “这什么鬼逻辑，炒房客滚出霸都！” “五个手指头断了竟然都能接上，东南医院现在可以啊，我还以为省立和科大联合后，东南医院就要自此一蹶不振了呢，不愧是百年老医院，底蕴还是有的。” …… 翻看了几条评论，苏杰关掉了视频，然后回复苏梦茹道：“身体好了？” 苏梦茹：“早就好了，我都上课一周了。” “以后别熬夜了知道吗？感冒都能在床上躺几周，你这才二十多岁，身体都已经退化成老奶奶了。” “嗯嗯，不熬夜了。” 苏杰看着苏梦茹突然变得这么听话，一时间竟然还有些不适应。 “那你短视频不做了？” “做啊，不过日更太累了，我现在正在看别人是怎么做起来的，积累经验，走精品路线！” 苏杰并不是很关心苏梦茹想走什么路线，反正别熬夜，注意身体，就是好路线。 又叮嘱了几句，苏杰关掉手机，换上白大褂去上班。 …… …… 省台的报道并没有引起苏杰的注意。 但在骨科，却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轰出了一颗巨大的蘑菇云。 骨科，会议厅，晨间交班。 夜班值班医生如同说贯口一样，语调高低起伏，一口气就把昨晚的病区情况交代清楚。 他说的又快、又简略，因为他清楚，根本没人在听！ “新闻看了没？是省台的啊，这分量，很重啊！” “当然看了，今天群里都传疯了，我老婆今天一早都发短信给我，让我去看新闻，还说我怎么没露脸。” “你老婆是省立的护士把，昨晚有值夜班了？” “对啊，这周都没见过面了，特么的！” 放在往日，如果在晨间交班时窃窃私语，骨科主任肯定会忍不住皱着眉头咳嗽一声，威慑一下这些心思浮躁的年轻人。 可这一次，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省台。 那可是省台啊！ 东南医院在霸都名声不小，科里的医生经常会被邀请上市级的健康访谈栏目讲讲课，但即便是市级，那也只能是在一些不痛不痒的时间段，属于‘填补空缺’的栏目设置。 省台和市级虽然听起来只隔了一级，但两者之间的区别，简直就是云泥。 至少东南医院已经快两三年没有被省台报道过了，而且这次还是在黄金档的早间新闻栏目里。 “咚咚咚。” 骨科医生轻轻敲了敲木质桌面，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他说道：“早上的新闻大家都看到了吧，昨晚孟医生接了一台五指离断的手术，和吴老师一起花了六个多小时才把断指接上，他们辛苦了。” 会议室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纷纷把崇拜的目光投向孟医生和吴老师。 “牛掰！六小时五指离断再植，这速度也没谁了！” “不愧是孟老师和吴老师，不过我早上看新闻，怎么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 “啊？你也看到了吗，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那个医生看起来还特别年轻，不像是我们科的医生啊。” 骨科主任听到了底下人的议论，笑了笑，继续说道：“另外，我们还得感谢另外一个人。” “急诊科的苏杰，昨天的手术，其实大部分的功劳要归功于他。” 会议室的鼓掌声顿时消失，大家对于这个名字大部分都感到十分陌生，只有坐在角落里的杜安楠眨了眨大眼睛，惊讶的看向了骨科主任。 苏杰，又是苏杰？ 等等，我为什么要加个‘又’？ 孟医生看铺垫的差不多了，于是接话道：“主任，显微创伤骨科成立在即，我觉得像苏杰这样的人才不能放过，咱们应该吸纳进来，让他好好发挥自己的长处！” 骨科主任点点头。 会议室内的骨科医生们却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苏杰？不是急诊科的吗，为什么要让他来显微创伤骨科，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新科室，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道理你姓孟的不懂？ 可就在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发表反对意见时，吴老师率先开口道：“苏杰？他不是急诊科的人吗，来我们显微创伤骨科，是不是不合规矩？” 众人：“吴老师，YYDS，为民发声啊！” 孟医生解释道：“苏杰他其实严格意义上不算是急诊科的医生，他现在还是个实习医生，最后定科定在哪里，还是未知数呢。” “这样吗……”吴老师沉吟道。 “是的，而且急诊科现在正在大力开展MDT，之前院内骨折就是他们一直在帮我们处理，效果还是不错的，再加上之前两台特殊断指再植，苏杰都贡献了不少力量，所以我才会提出这样的想法。”孟医生积极争取道。 骨科主任也点点头：“小孟想事情越来越周全了。” 吴老师似乎也想通了：“显微创伤骨科这周就要正式开科了，多个人也多份力，这事先试试看，实践出真知。” 众人听着三个人你来我往，一时间有些发懵。 什么情况？ 刚刚还有来有回，互相拉扯的，怎么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拍板了？ 吴老师不是出了名的死板固执吗，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 不过话说回来，三个人说的似乎也都有点道理，这事似乎确实可行。 只有很少一部分心思缜密之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被套路了…… 110、小搪瓷人 省台报道的影响力，绝不仅仅限于它自身的传播力。 更多的，还是由它带来的辐射效果，牵一发而动全身。 东南医院显微创伤骨科成立，这件事本来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可自从省台报道之后，很多家媒体都找到了骨科主任，希望能继续跟进报道一下显微创伤骨科。 而作为显微创伤骨科的第一位病人，理所当然，一时间成为了媒体们争相采访的焦点。 长枪短炮已经对准了这台手术，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 …… 这天。 苏杰和杜安楠约好了一起在医院食堂吃完饭。 杜安楠今天穿了一身卡其色的长风衣，配上紧身牛仔裤和长靴，温柔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显得非常有气质。 两人刚刚碰面，杜安楠便兴奋道：“苏杰你知道吗？显微创伤骨科开科后的第一个病人，就是我们那天遇到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 “对！他的断肢再植，就是显微创伤骨科的第一例手术！”杜安楠点头道，雪白的脸蛋上因为激动而晕染上了一抹红霞。 苏杰带着她一起坐在食堂的角落里，递给她一杯刚买的热奶茶，疑惑道：“断肢再植？那孩子的右手确实是缺如的，但看起来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过了这么久，怎么断肢再植？” 不管是断肢、还是断指，再植的第一条件都是争分夺秒。 离开本体的血液供应，断肢、断指很快就会衰败、死亡，将这种已经无法再存活的肢体移植到身体上，毒素顺着已经死亡的肢体流遍全身，一旦爆发全身性的脓毒血症，再植约等同于自杀。 虽然再植时间因人而异，因断指、断肢的情况而定，但临床上基本都主张六到八个小时内就要开始再植了。 过了这个时间，神仙来了也没用。 小男孩的情况，显然不像是刚刚断肢六到八个小时，苏杰回忆起小男孩那天的状态，说是已经断肢六到八天他都嫌少。 杜安楠猛吸了一口奶茶，眼里有光，说道：“断肢寄养，你听过吗？” 苏杰微微愣神，随即点头：“在书上看到过，那孩子把断肢寄养在脚踝上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杜安楠疑惑道。 “那天我抱他回去，感觉到他脚踝上似乎有东西，当时还以为是衣服褶皱，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想想应该就是把断肢寄养在那里了。” “是的！” 杜安楠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递给苏杰：“两周前小米粒在老家和家里人干农活时，手被卷进了机器里，手掌受损严重。” “当时送到当地乡镇医院后，立刻就被转到上级医院，可手掌受损实在太严重，医生们考虑到即便手术成功，成活几率也很低，所以就暂时把手掌寄养在脚踝处，等到他全身状况有所好转，再进行再植。” 苏杰接过手机，看到了几张照片。 第一张，手掌几乎和手腕脱离，只有一点点的血肉皮还勉强维系着联系，白骨都露了出来。 这应该是当初小米粒刚刚受伤时的照片。 第二张，则是已经完成了寄养，脚踝上‘长’出了一只惨白的手掌，挑战着观看者的视觉底线。 第三张，则是小米粒躺在显微创伤骨科的病床上，似乎是在等待着接下来恢复手掌的手术。 …… 这些照片都是杜安楠找小米粒的母亲要来的，顺便她还拍了小米粒的病历，用以和苏杰进行‘病历讨论’。 两人都忙了一天，喝了点奶茶更加激发了食欲，病历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完，于是两人便分开行动，都打了一份饭，然后回到原位，边吃边讨论。 医学生就是这么残暴，即便是杜安楠这种娇滴滴的大美女，也能就着小米粒血淋淋的照片，一口一块鸡肉，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苏杰更是一手抓着鸡腿，一手在杜安楠的手机屏幕上搓动，不断放大照片，观察细节。 饭吃了一半，苏杰突然发现到一个华点。 “小米粒，有血友病？” 杜安楠往嘴巴里塞了一颗西蓝花，腮帮子被微微顶起，听到这话，她赶紧把手机拿了回来，看着病历上的诊断，一下子就愣住了。 “小米粒怎么会有血友病？”她重复了一遍苏杰的疑问，显然她对这件事也并不了解。 苏杰这时候问道：“你确定小米粒要做的是再植吗？血友病这种先天性凝血功能障碍疾病，要是做再植，风险也太大了。” 血友病，这是一种遗传性凝血功能障碍的出血性疾病，病人终生都有出血倾向，可能只是一个轻微的外伤，都会引起无法遏制的出血。 杜安楠却支吾了起来：“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我看到小米粒的病历，下意识就觉得他应该是来再植的。” 杜安楠这时忽然回忆起了那晚遇见小米粒的场景，那时候她只是觉得小米粒长得好白净，就像个搪瓷人一样，漂亮的分不清楚男女。 可现在得知了对方血友病的情况，心里却忍不住猛的一紧。 搪瓷人的宿命，可不就是一碰就碎嘛…… 这种情况，再植风险确实太大了，术中一旦没有止住血，小米粒可能都没办法下台。 苏杰又问道：“那你确定小米粒就是显微创伤骨科的第一个病人？不是真实的手术顺序，我指的是对外宣传。” 第一个病人，这是一个非常有象征性意义的位置，一般来说，都会给最能反应科室水平的疑难病人。 很难，但科室有信心能攻克。 结局最好也要圆满一点，毕竟人们都喜欢看大团圆。 杜安楠想了想，脸色有些发白：“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今天有两个病人转到了显微创伤骨科，另一个病人是髋关节置换，看起来更符合‘第一个病人’的标准……” 破案了…… 苏杰放下了筷子，突然就觉得没啥胃口了。 明明看着小米粒血淋淋的照片，他都能连干三大碗饭，可此时此刻，他却一点点食欲都没有了。 结论应该是： 两周前。 小米粒的手被农具切断，无法当时再植的原因，一部分可能是手掌损伤过于严重，但更多的理由，应该还是和他的血友病有关。 失血，意味着凝血因子大量丢失，医生们或许是发现了小米粒血液凝固的速度越来越慢，如果继续再植，连续七八个小时的手术时间，小米粒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 但还是用寄养的方式，给小米粒留下了一丝希望，不希望他这么小小年纪，就失去自己的手掌。 可两周过去了，来到东南医院，最终他虽然进入了显微创伤骨科，可惜没有成为‘第一个病人’。 这就意味着。 他的手术，不是再植，很大可能，只是单纯的移除掉脚踝上的断手。 把唯一的希望，彻底抹杀掉。 这样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小米粒可以在脚踝上有寄养手掌的前提下，被允许一个人出去乱跑了。 虽然寄养手掌肯定被固定妥当，但依然有损伤的风险……显然在那个时候，医生们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寄养的手掌只能摘除掉，损坏与否，也就不重要了。 杜安楠同样没有了食欲。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突然闪过雪夜里见到小米粒第一面时，自己无意间看到他空落落的袖口，小米粒紧张收起手臂，眼神慌张无措的四下张望的画面。 “小米粒会很失望的。” 杜安楠低声道：“他今天还跟我说，他是红领巾，要给我敬礼。” 苏杰愣了愣，随即默默叹了声气。 因为他清楚。 敬礼，是要用右手的。 111、急诊科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灯光熄灭，世界陷入黑暗。 ‘砰’的一声，无影灯骤然亮起。 苏杰置身于虚拟手术室内，面前的手术台上，依然躺着断指的假人。 “系统，帮我换成断肢的假人。” 【更换特定手术对象，需要消耗积分，是否继续】 苏杰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扣除！” 【已扣除100积分，断肢模拟对象已生成】 苏杰面无表情，心在滴血，系统真不把自己当穷人，现在换个假人都需要100积分了？ 但该花的积分，还是得花，省积分不能省在这件事上。 蓝色的光弧缓缓在断指虚拟人上扫过，断指随即复原，取而代之的是手腕的离断。 “系统，这个病人还得是血友病……如果要扣积分，别问我，也别告诉我扣多少积分！” 【根据宿主要求，已生成】 蓝色光弧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假人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肤色变得苍白了一点，更加接近小米粒那种搪瓷人的状态。 “系统，我要兑换断肢再植的术式，可以吗？”苏杰继续问道。 【断肢再植属于断指再植升级版，可通过消耗积分升级】 【需要消耗积分……】 “别，别告诉我要消耗多少积分，直接扣！” 苏杰此时只想做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只要我听不到扣了多少积分，那它就不存在！ 也得亏之前的连环积分任务攒了不少积分，不然就按照今天豪横的程度，系统万一来一句‘积分余额不足’，那就尴尬了。 断肢再植的信息洪流涌入苏杰的大脑中。 断肢再植，基本上就是断指再植的升级ps版本，手术流程基本相似，但难度直接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其实就算是对临床医学完全不了解的人，稍微开动一下脑筋，也能明白其中的差距。 一根手指里面的骨、血管、神经、肌腱的数量，和一截肢体相比较……好吧，两者根本没法比较，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如果把手指比作溪流，那么肢体就是黄河涛涛，就是长江滚滚。 同时，和纤细的手指比起来，想要让离断的肢体重新恢复生命力，血管缝合的要求也更加严苛！ 苏杰此时大脑中就有很多断肢再植失败的案例，大部分都是因为血管问题，即便再植手术结束，后期血供无法跟上，再植肢体最终还是得坏死，没有逃脱被切除的命运。 扶着脑袋接受了磅礴的信息，苏杰缓了好久才重新睁开眼睛。 “手术开始吧。” “断肢再植！” 手术台上，苏杰开始了第一次尝试。 失败。 继续。 还是失败。 流血不止。 “系统，先把病人的血友病状态屏蔽掉。”苏杰做出了妥协，决定还是由简入繁，先把基本的手术术式熟悉了，然后再挑战血友病的附加难度。 在小米粒和杜安楠的双重刺激下，苏杰好像不知疲倦，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挑战。 同时他也不得不庆幸，好在之前的断指再植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此时应对升级ps版本的断肢再植，虽然依然感觉到异常艰难，但中门已经大开，路再难走，自己也有了方向和目标。 如果换作是别的全新的术式，苏杰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可能就赶不上小米粒的手术了。 在虚拟手术室练习超过了三十多个小时，今日份限定豪横的苏杰还兑换了三瓶【精力药水】，保证手术过程中精神抖擞。 离断的手掌渐渐和肢体重新产生联系，千丝万缕的血管、神经、肌腱恢复连接…… 或许是系统生成了特效，再植成功的一瞬间，苏杰竟然看到假人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断肢再植手术，完成度63%】 及格了！ 苏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退出了虚拟手术室。 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极限了，再继续练习下去意义也不大。 何况，即便自己今天就把手术哼哧哼哧搞定，小米粒原定的手术计划可还是切除寄养断肢啊，如果不搞定骨科那边，自己就是在无效努力。 猛地回到现实世界，苏杰头有点发晕，看清这里是急诊科的休息室后，他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一下，起身走向外面。 他准备去骨科找孟医生聊聊，看能不能冒险给小米粒尝试一下断肢再植。 刚出门，一个沉稳低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苏杰？你要去哪儿？” 苏杰回头，看到了李建国主任。 “主任……我准备去骨科，找孟医生有点事情。” “去骨科？” 李建国原本堆满笑容的脸僵硬了一下，沉默了半晌，然后用命令的口吻对苏杰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说完，背着手往主任办公室走去，步子踩得又闷又响。 苏杰心里焦急小米粒的手术安排，但看到李建国主任似乎有些生气，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发出异议，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先后走进主任办公室内。 李建国坐在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坐下，我们聊聊。” 苏杰乖乖坐下，两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骨科那边已经决定让你参与显微创伤骨科的手术了，这件事你知道吧。”李建国主任面无表情道。 “嗯，李明辉老师和我说过了。”苏杰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高兴吗？”李建国主任身体后仰，陷在沙发里，问道。 “额……还行吧。”苏杰有些局促的回答。 “这是个很难得机会，我和骨科的吴主任商量了快两个多月了，他一直不同意让显微创伤骨科和我们急诊科合作，可现在，他松口了，苏杰你可得抓住这次宝贵的机会，对于你，对于MDT都很有意义！” “知道了，主任，我会珍惜的。” “所以，你还是很高兴对吧。” “……”苏杰哑口无言。 李建国并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于是便直说道：“苏杰，急诊科很重视你，同样也很尊重你，我们把你留下了，也没有强迫你签‘定向生’合同，因为我看得出你骨子里就是个优秀的急诊人。” “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希望我用强制的手段，在你尚且懵懂的时候就把你的未来给限制住。” “但我想说的是，不要在意外人怎么说急诊科，你自己就在这里，你能感觉到急诊科给你带来了什么，你能自己去理解MDT未来的伟大前景。” “作为科室主任，我还是很希望你能留在急诊科的！” 苏杰被李建国主任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主任，你误会了，我去骨科找孟医生是有事情要跟他商量……” 随即，苏杰把小米粒的事情和盘托出，李建国听完后愣了愣，随即点头道：“是这样吗？” 苏杰头点地就像小鸡啄米：“嗯嗯，就是这样。”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就像是捉奸在床时，被子一掀开，却发现里面躺着个充气娃娃。 两人都沉默了少顷，还是李建国主任表现出了上位者应有的豁达，挥挥手道： “其实这些话早先也想和你说了，今天算是凑巧，说了也就说了。” “你既然有想法，那就去做！” “急诊科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112、绝对理智的医生 “主任……” 苏杰挤出了两滴感动的泪水，心里面想的却是‘急诊人都这么擅长于大饼投喂术吗’。 不过和江武、李明辉的大饼不同，李建国作为科室主任，他的大饼在某些时刻还是能充饥的，苏杰坚信这一点。 离开主任办公室，苏杰快步转向骨科。 在路上也没有闲着，脑海里反复思考之前模拟手术中发生的问题。 优秀的人和普通的人一样，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但往往优秀的人总能更有效率的利用时间，差距也因此越拉越大。 “寄养的断肢首先得保证没有损伤，有再植的条件，这一点不用太担心，杜安楠之前看过相关的检查，再植应该是有保障的。” “断肢再植手术难度虽然大，但东南医院骨科人才济济，肯定有人能啃下这块硬骨头，这也不是什么无法逾越的难题。” “但血友病怎么解决？” 苏杰之前在虚拟手术室里尝试过一次血友病状态下的再植，一旦撕开皮肤、血管，流血就无法控制。 血流不止的手术。 怎么样克服？ 这才是这台手术最大的难题。 苏杰在路上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骨科的会议室内，一群医生也同样在议论着这台手术。 孟医生揉着头发，苦恼道：“我们怎么说也得给病人一个机会，寄养了两周多的时间，手掌恢复的很好，再植条件其实很充分了！”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对道：“病人有血友病，本身就是手术禁忌症，在我看来，下级医院草率的给病人寄养断肢本来就是错误的，现在我们难道还要错上加错吗？” 吴老师也在会议厅内，听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他皱眉沉思，似乎也没有想到特别好的解决方案。 孟医生有些激动道：“我明白血友病是手术禁忌症，但我们可以减少手术时长，同时使用替代疗法，术中使用凝血因子浓缩制剂，只要撑过这台手术，这个小病人就能断手重生，这难道都不足以让我们尝试一下吗？” “病人自己，以及病人家属也强烈要求尝试，为什么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另外一名医生只是淡淡道：“小孟，你想的太理想化了，医生不能这么感性，理智一点。” 孟医生有些颓废的叹了一口气，胸口中的理想和感性就像破了口子的气球，快速的瘪塌了下去。 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明白，自己确实太理想化了。 血友病引发的凝血功能障碍，谁也不清楚术中会发生什么，一旦流血不止，到时候病人极大可能下不了台。 何况这个病人两周前刚刚经历过断手、手术、寄养肢体等等一系列的操作，身体内本来就脆弱的凝血系统，已经遭受过一次猛烈地冲击，几乎濒临崩塌，现在又要再经历一次再植大手术……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争论以孟医生的自我颓废结束，吴老师这时候发话道： “手术的事情，小孟再和病人继续谈，一定要说清楚手术的风险！” “我们接下来工作的重点，还是显微创伤骨科的第一例病人，省台的记者已经联系我了，上次的新闻反响很好，他们会继续报道我们显微创伤骨科的第一例手术，其中的意义，大家应该都明白……”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外突然有人在敲门。 “进来。”吴老师朝着门外喊道。 苏杰气喘吁吁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苏杰，会议室内众人反应各有不同。 吴老师和孟医生有些惊讶，但脸上更多的还是笑容，这是个只是看到脸就会让他们感到高兴的年轻人。 而其余的骨科医生就没那么多好脸色了。 之前主任、吴老师、孟医生三个人唱了一出大戏，黑脸唱完白脸唱，直接就把急诊科的一个实习医生拉进了他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显微创伤骨科。 当时很多人都没想明白，只是觉得很奇怪。 可时间一长，他们也慢慢开始后知后觉了。 上当了啊！可恶！ 不是说zg人不骗zg人吗？ 主任你们也太坏了吧，连死心塌地的小老弟都骗？ 因此，会议室里很多医生都对苏杰有些意见，看到他冒冒失的闯进会议厅，有人甚至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苏杰？你有事吗？”孟医生站起来身问道，准备把苏杰拉到外面详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杰顺了口气，说道：“孟老师，我想问问那个断肢的病人，孙觅凡，已经确定要切除寄养断肢了吗？” “还没有，我们还在和家属在谈。” “我是想，能不能给那个孩子一个机会，尝试给他再植一次试试？” “嗯，这……”孟医生苦笑道，看到现在的苏杰，忍不住想起了几分钟前的自己，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确实太感性了，不像个在临床呆了快十年的医生，反而像个刚刚进入临床的实习医生。 一名骨科医生这时忍不住说道：“这个病人是我们骨科的，要用什么手术方案，用得着你一个急诊科的实习医生操心？” “瞎操心。”立刻有人帮腔道。 “想法幼稚，为什么要让这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进显微创伤骨科？”还有人落井下石。 听到这么攻击性的话语，再看到周围敌视的目光，苏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转而把视线对准了吴老师。 打蛇打七寸。 和这些人说再多也没用，这间会议厅里唯一能拍板做决定的，还是得资历最老的吴老师！ “吴老师，这个病人家属希望手术吗？”苏杰问道。 吴老师今天没有戴口罩，露出了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他点点头：“病人年龄很小，家属对于再植的期望很高，但病人的意见毕竟只能作为参考，我们做医生的不可能明知道手术有风险，还要顺从病人家属的想法。” “这是当然。”苏杰点点头。 就像是临床很经典的案例，难产时保大还是保小，其实现实情况是，不管病人家属做出何种选择，医生只会选择保大。 在关乎到病人生命的情况下，病人家属的意见就并不是很重要了。 毕竟医生是救命的，决不可能成为某些狼心狗肺之辈的屠刀。 苏杰继续说道：“我看过孙觅凡小朋友的病例，寄养肢体的成活性很大，再植难度想必也难不倒在座的各位老师。” “最大的难度，无非就是血友病的干扰。” “太过感性的去判断这台手术能做或者不能做，显然不是一个成熟医生的选择。” “术前给病人用一段时间的凝血因子浓缩制剂，看能不能把他的F VIII水平提高到正常范围，VIII:C保持在25%左右，如果可以，这台手术就有做下去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没办法达到这个水准，放弃的理由也足够充分，也算是给家属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吴老师，你觉得呢？” 感谢顺便聊聊这本书 先聊一下这本书吧。 再次声明一点，我并不是一名医生，但我确实是在医院工作，不然也不会连续写两本医疗文。 但不是医生，所以这本书就注定没办法写的很硬核。 这一点希望读者大大们体谅一下，我也尽量会查阅相关资料，尽力做到符合基本法，不会出现太荒谬的错误。 如果书荒想看硬核医疗文，我来推荐一下哈： 《外科教父》写骨科的。 《我真是实习医生》女实习医生写的，断更状态，不过确实很好看。 （PS、之前还有人说我蹭这本书的名字，我实在无语，我反正是觉得书写的不好看，你怎么蹭都没用，就酱。） 《医路坦途》《大医凌然》《当医生开了外挂》这其实也没必要安利，都是大神作品。 以上的作品，作者基本都是医生，或者实习医生，内容硬核！ 当然，看完了记得回来，别把我忘了…… 我来说一下我现在对这本书的定位吧。 罕见病症+感人的故事+一点点的恋爱元素。 就类似于《良医》那种模式吧。 当然，大家如果有什么好的想法、建议，可以留在书评区，我也会多看看，多学习，多改进。 另外再说下更新的问题。 我是个可怜的兼职码字工具人，再加上手残，上本书虽然为了吃全勤做到了日更4000，但时间极为不稳定……这或许也是最后订阅涨不上来的原因。 网文，更新为王啊。 所以上本书的总结里也说了，这本书我一定要做到日更6000！ 嗯，和苏杰一样立个FLAG，我一定能做到。 肯定能做到。 因为实在太穷了，窘迫的生活逼着我不得不努力码字还债。 更新时间基本上就是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还有晚上的二十三点。 最后希望各位读者大大多多支持，每个人都掌握急诊科秘技-大饼投喂术啊喂！ 最后感谢一下打赏的各位大佬，其实上架时就该感谢的，可是一直没搞懂在哪里能看到打赏的明细，现在赶紧补上！ 感谢： 沧桑医生 土人五六 天宇凯撒 天宇凯撒 芸香橘白 愿您健康快乐 读者1365968483537563648 太溪风 墨丿染 书友20191108142717401 月光下的旅行者 没事别来闹 书友20190322073434411 ヽ(???)?(???)? 113、不会吧不会吧 感性或者理性，不是光靠嘴巴说的。 苏杰列出了十分严谨的数值，这就是一条红线，过线可以手术，不过线就不行。 精准，而优雅。 会议室里顿时没人吭声了。 吴老师顿了顿，问道：“你的这些数据是从哪里来的。” 苏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晃了晃：“SCI，今年最新的论文，京都那边的三甲医院提供的准确数据。” 硬。 实在太硬了！ SCI、京都、三甲，这三个名字汇总在一起，还有另外一种简便的统称： 权威。 在座的骨科医生都很想挑苏杰的毛病，可如此权威的数据摆在面前，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苏杰看出了吴老师还在犹豫，继续说道：“术前给予相应的治疗，观察病人的凝血功能是否有好转，如果好转，确定手术，术中尽可能控制时间，术后继续使用一段时间的凝血因子浓缩制剂。” “从大数据看来，类似的病例有很多，预后情况都很好。” “现在的情况是，只要治疗后符合标准，手术是很有希望成功的，病人及其家属也是渴望手术，我觉得我们没有理由拒绝给他手术。”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吴老师……” 听到最后这句话，吴老师抿了抿嘴，后槽牙咬的高高的。 孩子，这是个很天真浪漫的名词，他代表着生命的延续，代表着明天和希望。 尤其是对于吴老师这种上了年龄的人，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也即将看到自己孩子的幼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做人总是要将心比心，自家的孩子是块宝，没道理要让孙觅凡小朋友，小小年龄就承担袖口空空的痛苦。 吴老师低头沉思了很久，可最后还是摇摇头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等主任回来再说吧。” 苏杰困惑的看着他，心里满是不理解，明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老师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为什么还是不肯同意？ 孟医生这时候小声在苏杰耳边说道：“显微创伤骨科刚刚成立，孙觅凡是科里的第一批病人，吴老师估计也是害怕手术风险太大，万一失败了，影响不好。” “不过你放心，我会和主任争取的，只要凝血功能达标，手术一定能做！” 听到这个理由，苏杰眉头微微皱了皱：“那如果主任不答应呢。” 孟医生一愣，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情况，说道：“不会的，吴老师只是有些顾虑而已，这事没那么复杂，主任肯定会答应的。” 苏杰看了一眼孟医生，心想，孟老师还真是感性，一点也不像一个在临床呆了快十年的老油子…… 做医生，还是该理性一点啊。 能确定无误的事情，可千万别模棱两可的糊弄过去。 苏杰看着吴老师，淡淡道：“孙觅凡的再植窗口就在这几天了，考虑到术前还得进行一段时间的治疗，今明两天这件事能敲定吗，吴老师？” 吴老师摇头：“这件事我没法给你保证，我只能答应你，尽快。” 苏杰点点头，下定决心道：“那我现在，可以寻求一下场外援助吗？” “场外援助？”吴老师愣了愣，不明白苏杰是什么意思。 苏杰当然也只是客套一下，根本就没有等待吴老师许可的意思，直接就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 苏杰对着话筒说道：“主任，我现在在骨科，刚刚和你说的事情我搞不定，你能帮我搞定吗？” 电话那边的，正是刚刚才发动过‘急诊科秘技-大饼投喂术’的李建国主任。 此时此刻，苏杰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慌的。 他并不确信李建国主任是否会支持自己，毕竟急诊人喂大饼都喂习惯了，许诺过的事情，就像是薛定谔的猫。 另外，这里是骨科的会议室，自己也没办法啰里啰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所有细节都说给对方听。 苏杰只能用最简洁的语言去询问，然后等待回答。 李建国突然接到苏杰的电话，然后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大脑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刚刚和你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还真是言简意赅，和江武学的嘛……李建国苦笑了两声，心里稍微衡量了一下。 临床上常说，做事要对事不对人。 可事实上，很多关键时刻、紧要关头，想慢慢把事情梳理清楚，把根源全弄明白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与其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一遍一遍的梳理事件上，还不如看准一个已经弄清楚来龙去脉、踏实可靠的人，然后飞快的问一句：“现在怎么办！” 接着再说一句：“好，那就这么办！” “把电话交给骨科的人。”李建国沉稳可靠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好的。” 苏杰笑着点头，走到吴老师面前，把手机交给了对方。 吴老师被苏杰这波操作弄得云山雾里，接过手机，试探性的‘喂’一声，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后，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主任，您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我懂，我知道，我明白，但……” “好好好……” “嗯嗯嗯……” “哈，哈哈哈哈，我哪敢！” 时不时点头，又时不时皱眉，眼睛偶尔看向苏杰身上，满是无奈。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和我们主任说的，您先挂。” 电话挂断，吴老师把手机还给苏杰，递到苏杰手里时他忍不住用了点力气往下压了压，同时佯怒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场外援助？” 苏杰稍显歉意的笑道：“我知道吴老师你难做，我这不是替你分忧吗，帮忙找个人拍板决定。” “那我岂不是还得谢谢你？”吴老师冷哼一声道。 苏杰不敢接话，拿着手机躲到一边去了。 吴老师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沉思了片刻后说：“小孟，这个病人还是由你负责，按照苏杰的说法，想给他试一段时间的治疗，看看凝血功能能不能达标，至于手术不手术，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目的达成，苏杰私下用力的和孟医生握了握手，然后就猫着腰离开了。 这房间里可有不少人看不惯自己呢，呆久了他怕被眼神杀死。 苏杰刚刚离开，会议室内立刻就有医生问道：“吴老师，如果病人凝血功能真的达标，咱们真的给他再植？这风险也太大了！” 显微创伤骨科刚刚开科，此时正是敏感时期，各大医院、媒体都拿着放大镜盯着这里，在这个节骨眼上挑战风险如此大的手术，可不是明智之举。 吴老师叹息道：“李建国主任主动把病人要走了，算是急诊科MDT的病人，骨科只负责协助他们，这个病人，算是和我们没太大关系了。” “我们协助？” 那几个一直瞧不上MDT的医生顿时嗤之以鼻道：“急诊科有人能做断肢再植，而且还是血友病患者的断肢再植？即便凝血功能达到合格水准，和普通比起来，这个病人的出血风险也还是非常高的。” “这台手术，除了我们东南骨科，谁能做？” 吴老师和孟医生同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略有困惑，但还是莫名跳出了同一个名字。 苏杰？ 他该不会连断肢再植都能主刀吧…… 不会吧，不会吧…… 114、莫奈遗风 离开了会议室后，苏杰本来准备直接回急诊科的，可刚走到病房走廊，就看到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标识牌。 【显微创伤骨科请往里走】 苏杰走到一个身材清瘦的女护士身边，问道：“请问一下，显微创伤骨科也在这一层吗？” 此时正是早上换液最忙的时候，女护士一左一右两手都抓着药瓶，护士服口袋里还塞了两瓶，边抬头，边气冲冲道：“认不得字啊，就按指示牌走不就行了……” 声调好像过山车，由高到低，当女护士看清苏杰的脸后，声音由高八度转到了最低，温柔似水。 “显微创伤骨科才刚刚成立，病人很少，所以就和骨科一病区用同一层楼，你往里走，尽头那几间单独隔出来的病房就是。” “谢谢。”苏杰笑了笑，故意无视了女护士态度上的变化，转身往里走去。 没几步路，苏杰就看到了那几间单独隔出来的病房，孙觅凡正坐在轮椅上，可怜巴巴朝着护士站的方向望着，右手空荡荡的袖子熟练的背在了身后。 “今天感觉怎么样？”苏杰装作骨科医生的样子，走过去粗着嗓子问道。 可没想到孙觅凡记忆力还挺强的，一看到苏杰就认出了他，说道：“你不是急诊科的吗，怎么跑到骨科来了？” “来看看你。”苏杰笑道。 “我不用你看，你让杜安楠大姐姐来，我要她看。”孙觅凡天真无邪道。 苏杰：“……”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杜安楠大姐姐的男朋友，你能不能和他分手，我长大了想和大姐姐谈恋爱，她好漂亮。” “……” “你是不是得了一天只能说三句话的病，不能说话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痛苦，你好可怜，我好同情你，但你这样是没办法给大姐姐幸福的，每天不能说话的人好无趣啊，不像我，特别能说……” 苏杰苦笑不得的点点头，表示十分认同。 心里则默默用之前劝吴老师的说辞，安慰着自己…… 他还只是个孩子。 可谁能想到他是个熊孩子！ “你父母呢。”苏杰抓住熊孩子肺活量不足，连续说话间喘气的空档，赶紧扯开话题道。 “我爸去附近打零工了，我妈去帮我打饭了，医院食堂太难吃，我不爱吃。”孙觅凡回答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些？”苏杰走到孙觅凡身后，推着轮椅往病房里走。 落地窗那边有太阳照进来，孙觅凡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骨骼发育远没有同龄人健康，晒晒太阳，有助于促进维生素D吸收，增强骨质。 “就这样呗，一直都坐在轮椅上，有什么好不好的。”孙觅凡似乎对‘身体健康’这个话题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地小嘴竟然主动闭上了。 “你以前也都坐在轮椅上？”苏杰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是为了保护脚踝上的肢体，所以才弄了轮椅过来，现在看来，似乎这是常态？ “嗯，小时候摔一跤，膝盖出血了，怎么止也止不住，妈妈就给我买了轮椅，没事就坐上面。” 孙觅凡晃荡着没有寄养肢体的右腿，突然很神秘的小声道：“我偷偷告诉你，你不能和我爸爸妈妈说啊。” “其实我很不乖的，经常偷偷跑出去玩，今天要不是有……我肯定早就跑出去玩了，哈哈。” 苏杰状似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孙觅凡脚踝处明显的隆起，心想肯定是上次偷偷跑出去后，医生和孙觅凡强调了寄养肢体的重要性，孙觅凡这才稍微安分了一点。 熊孩子真难带啊。 苏杰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时，孙觅凡突然从枕头下拿出一幅画，递给了苏杰，说道：“这画送给你了。” 苏杰接过一看。 A4纸上，扭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人形，五颜六色的颜色挤在曲线里，非常的印象派，颇有莫奈遗风。 这是魔鬼吗……苏杰差点脱口而出，可看着‘天真可爱’的孙觅凡，他又说不出口了，改口道：“这是什么。” “漂亮大姐姐啊。” “你是说杜安楠？”苏杰脸色变得很差。 “嗯嗯嗯，我亲手画的，送给你了。” “嗯？” 苏杰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画纸，心里莫名其妙微微感动了一下。 这熊孩子不是很喜欢杜安楠吗，竟然还舍得把给她画的画送给我？ 孩子果然就是孩子，没什么心眼，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好好把画叠起来，收进内衣口袋里，苏杰在心里默默呼唤道：“系统，可以扫描这个病人的身体状况吗，扫描的数据用于虚拟手术室的假人。” 【可以，需要消耗积分】 “别告诉我要消耗多少，直接扫描。” 【收到，扫描中……】 【扫描完成】 【所有数据已经上传至虚拟手术室，宿主可以通过调整参数，更新同步状态】 采集到了数据，苏杰揉了揉孙觅凡的小脑袋：“好了，大哥哥还有事情，你好好在这里晒太阳，别到处乱走，你妈妈应该快回来了。” “你再陪我聊聊天嘛。”孙觅凡可怜巴巴的哀求道。 “下次一定。”苏杰笑道。 “哼。”孙觅凡小脑袋一扭，生气了，不想理苏杰。 苏杰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问道：“这幅画要不要我帮你转交给杜安楠，她今天夜班，我晚上和她一起吃晚饭，到时候可以给她。” 哪成想孙觅凡一听到这话，赶紧就把小脑袋转了回来，两只手摇的飞快：“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这画就是给你的，你不要给杜安楠姐姐看。” “嗯？” 苏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为什么。” 孙觅凡坐在轮椅上，身后碎金般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瓷娃娃一样漂亮的他，此时就像个小天使。 然后。 他笑的眼睛弯弯道：“这是左手画的，好丑。” “等我手好了，我用右手给大姐姐再重新画一张。” “肯定很漂亮。” 苏杰看到这动人的一幕，内心大受感动，然后转身走出病房，伸手掏出那副莫奈遗风，撕成了碎片，丢进了垃圾桶里。 熊孩子果然就是熊孩子，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115、恭喜手术成功 苏杰晚上和杜安楠吃了个晚饭，把孙觅凡的事情说给她听，杜安楠笑的直说肚子疼。 今天霸都又降温了，杜安楠换上了一件浅黄色短袄，下身穿着黑色阔脱牛仔裤，带着毛茸茸的帽子，手上也戴着小猪佩奇的针织手套。 “我特别怕冷。”杜安楠在通往东南医院的路上对苏杰说道。 “嗯。”苏杰默默站到了上风的方向，一米八几的健壮的身体帮杜安楠挡住了大部分的冬夜寒风。 “孙觅凡的手术现在是确定能做了吗？”杜安楠和苏杰并肩走着，眼睛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路灯下全都是纠缠在一起的年轻肉体，在寒冬里彼此汲取着温暖。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在一些灯光照不到阴暗角落，也隐藏这一对对因为贫穷而无法开房的情侣，动作之大，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 苏杰对这些不感兴趣，同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荷尔蒙旺盛，很正常，他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不确定，得看治疗一段时间后，孙觅凡的凝血功能是否能达标，就这两三天吧，应该就能有结果了。” “对了，我今天让骨科的同学帮我查查孙觅凡最新的检查单，为什么找不到他的信息了？” “急诊科接管了孙觅凡，这里面说起来有点复杂，如果你想看，我明天上班拍给你。” “急诊科接管了孙觅凡？” 杜安楠冰雪聪明，加上她本身就在骨科，很多一手消息都很清楚，于是猜测道：“是因为担心手术有风险，影响显微创伤骨科开科吗？” “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吧，不过无所谓了，只要检查达标，急诊科会负责孙觅凡的手术的。”苏杰耸耸肩道。 “急诊科有人能做断肢再植吗？我听我老师说，这是很复杂的大手术……苏杰，该不会又是你来做吧。”杜安楠抬起头，看着苏杰的侧脸问道。 “嗯，我应该会上台，不过主刀应该是李明辉老师吧，他以前在骨科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我问过他，断肢再植他有把握的。”苏杰模棱两可道。 杜安楠不说话了，低下头，心情有些复杂。 每个实习医生来到临床，都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杜安楠当然也不例外，再加上她在学校里本身就是学霸，绝不是那种愿意咸鱼混日子的那种人。 力争上游，拼搏向上，这才是杜安楠一直以来的人生格言。 说起来，当初在心内科被要求签‘定向生’合同时，杜安楠其实还挺高兴的，至少这是对自己这一个月以来表现的极大认可。 可就在自己沾沾自喜的时候，苏杰竟然都已经上手术台，开始单独主刀手术了。 差距，似乎越拉越大了。 杜安楠边走路，边踢着路旁的小石子，有些沮丧道：“苏杰你好厉害，我感觉我被你甩的好远。” 苏杰意外道：“为什么这么说？” 杜安楠说：“当初我把你误认作急诊科医生，就是因为你抢救病人的时候好干练，思路好清晰，本来我以为你那时候就已经很厉害了，可你现在……竟然都开始上手术台做手术了。” “我还一直在科里送血、抽血……” 苏杰忍不住笑了笑，想起来之前一个多月，杜安楠矛盾纠结的内心活动。 杜安楠看到苏杰笑了，顿时生气的拿小拳拳捣了苏杰的肚子一下：“不准笑！” “哦。” “不准哦。” “好。” “……” 看着杜安楠恼火的样子，苏杰赶紧说道：“上手术台手术没什么的，孙觅凡的手术，到时候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手术室和我们一起上台。” 杜安楠眼睛骤然一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和你保证。”苏杰笑道。 以苏杰现在在急诊科的话语权，带个家属上手术台还是轻轻松松的。 杜安楠高兴的小碎步向前冲刺了几步，也不知道是乐极生悲，还是黑夜里光线太暗，没看清路，竟然一脚踩进了一个大水坑里。 幸好苏杰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搂住了她。 “没事吧。” “没，没事。”杜安楠后仰着靠在苏杰的怀里，抬眼甚至能看到苏杰脖子上因为寒冷立起来的寒毛，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杜安楠有些脸红，躺在苏杰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身上都湿透了，还叫没事？”苏杰把杜安楠扶好，皱眉道。 杜安楠刚刚实在太兴奋了，一脚踩进水坑里，溅起的水花吧半边身子都溅湿了。 “没事，湿了一点点而已，就是手套有点潮了。”杜安楠说着套下手套甩了甩，恰好在这时一阵寒风吹来，路灯下的男女们楼的更紧了，杜安楠也忍不住缩起了手。 苏杰趁机握住了杜安楠的手，手掌的温度传过去，瞬间温暖了杜安楠的手。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就这么牵着手向前走。 路灯下，一对情侣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男的又高又帅，女的又瘦又漂亮，这是什么神仙眷侣啊。”谷 “爱情真美好啊。” “是啊，宝儿，嘴一个！” 苏杰和杜安楠在烈烈寒风中走着，杜安楠突然问道： “其实我可以把手塞进口袋的。” “可以，但没必要。” “但你的手不冷吗？” “不冷。” “我的口袋其实很大，你，你牵着我的手，也可以一起塞进去。” “嗯？你不早说？” …… …… “你脸怎么这么红？干什么坏事了。” 一回寝室，杨宇晨便不怀好意的问道：“嘴了？” “嘴你个大头鬼！”苏杰啐了一句，洗漱上床。 嗯，右手特意没洗。 关灯，世界陷入黑暗，无影灯亮起，手术台出现在眼前。 苏杰松动松动指节，用右手擦了擦鼻子，然后沉声道：“开始吧，模拟孙觅凡断肢再植手术，这次加上血友病的状态。” 【鹰眼】随意念而动，繁杂错乱的解剖结构，在苏杰眼下顿时变得清晰无比。 “手术开始！” 【抱歉，手术失败】 “手术开始。！” 【抱歉，手术失败】 “手术开始！”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新开始。 血友病状态下的假人就宛如搪瓷娃娃，稍一不注意，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接下来就是全面的瓦解，分崩离析。 离断的血管、神经、肌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缝合在一起，而且缝合的质量还不能有任何马虎。 这台手术，超乎苏杰想象的难！ 几十个小时的手术练习后，苏杰的意识都开始渐渐模糊了，眼前时不时飘过一张莫奈遗风的画，随即画又变成杜安楠，牵着自己的手。 猛地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兑换【精力药剂】。” 咬开瓶盖，吨吨吨一口灌下，手术继续！ 这一夜，苏杰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台手术，失败了多少，有多少次无限接近于成功，但最后又功亏一篑。 但。 每次的失败都不是白费的，重新再来，苏杰总能距离成功更进一步。 不得不说，医学就是个经验学科。 国外医生手术为什么就是做不过国内的医生？ 苏杰就听江武说过，当年去欧洲的一个小国家交流学习，他们一个国家一年的门诊量竟然还不如东南医院一个季度的。 他们的外科医生，一个月都不一定能上一个阑尾炎的台子。 而在东南医院，一个普外科医生，运气不好，一天都能干三四个阑尾的台子。 理论上来说，只要是一个智力正常的医生，反复不断地做一台手术超过一定的次数，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主刀医生。 何况。 苏杰他不是普通人。 他还是个天才！ 【恭喜，手术成功】 116、急诊科MDT的第一台手术 一周后，东南医院，手术室。 今天的手术室门口，格外热闹。 多家新闻媒体拥堵在门口，而有些一看就装备精良的媒体人，甚至得到了特别许可，带着设备走进了手术室内部。 今天，是显微创伤骨科第一名病人的手术日。 来的不仅仅只有媒体人，东南医院顶尖外科孵化出新科室，外院的专家、主任当然也得过来观摩学习。 骨科主任在手术门口，和一位位旧相识握手言谈，直到时间不早了，才转身走向手术室内部。 “主任，省立医院的医生们也来了。” 孟医生小声提醒，骨科主任回头看了一眼，默默点头：“别太在意这些，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 “知道了。” 两人向着手术室内部走去，很快人群的喧嚣就被抛在身后，这时骨科主任才问道：“孙觅凡的手术也在今天？” “是的，时间刚好撞上了，我们就在你们隔壁的手术间。” “谁上台主刀？” “这台手术目前是由急诊科dt负责的，李明辉上台主刀，我来当助手协助。” 骨科主任沉吟了片刻，缓缓问道：“苏杰呢，他不上台？” 孟医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苦笑道：“应该会吧，我刚刚在更衣室那边碰到他了。”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实习医生，按道理来说对于一台肢体再植手术来说，这种角色完全是可有可无的。 不，并不需要特指，任何手术，无分大小，实习医生都应该是无关紧要的。 然而当骨科主任听到苏杰也在手术室后，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出现突发情况，去找吴老师，我今天也让他来手术室了。” “明白。” 孟医生点点头，然后又有点犹豫道：“如果吴老师解决不了……您，您能来一下吗？” 骨科主任没有丝毫犹豫道：“当然可以，但别明目张胆去手术间找我，让人捎个话，我马上就会过去。” “明白了。” 孟医生虽然比较感性，但不是傻子，当然也能理解主任的想法。 今天显微创伤骨科第一台手术开张，各大媒体、同僚都来观摩学习。 媒体倒是好糊弄，如果看到主任匆匆赶场到别的手术台帮忙，说不定还会在报道上加上几句赞美，歌颂一下三甲大主任的忙碌日常。 但同僚们可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尤其是省立医院的医生也来了，如果让他们看到主任转身又上了一台断肢再植的台子，而且手术即将失败，那就等于公开告诉他们：“为了保证显微创伤骨科第一台手术成功，我们把一台超高难度的断肢再植移交给了别的科室。” 那就功亏一篑了。 一年多，全科人的心血，或许就要付诸东流。 “哎，其实血友病病人寄养再植，这是一个更符合‘开门红’的手术，如果有十足的把握，以这台手术作为显微创伤骨科的第一台手术，肯定是更合适的。” 骨科主任叹息道：“只能说咱们还是学艺不精啊。”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手术间门口，骨科主任踩下电动门开关，手术间门缓缓滑开，他转身对孟医生最后叮嘱道：“搞不定，找吴老师，再搞不定，来找我，一定要保证病人安全。” “嗯！” 孟医生目送主任进入手术间，然后自己继续向前走了两步，踩开了隔壁的手术间电动门。 “你们都来了？” 刚进手术间，孟医生便看到苏杰、李明辉正在和孙觅凡沟通，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医生，看起来很眼熟。 “你不是我们科的那个实习医生吗？” “孟，孟医生好。”杜安楠赶紧打招呼道。 “我叫来的，帮帮忙。”苏杰随口说道。 人员全部到齐，手术立刻开始进入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 整台手术分为两个部分： 1、分离寄养在脚踝上断肢。 这一步相对简单，因为是人为寄养，肯定早就留好了分离的后手，医生只需要按照预留的路径一步步拆解，很快便可以得到一个已经被滋养存活的断肢。 2、将寄养断肢重新再植回原位。 这一步则显得极为困难了。 繁杂错乱的血管、神经要一一对应吻合，挑战的是医生的眼力和脑力。 同时病人还有血友病的潜在风险，虽然术前、术中都用上了凝血因子浓缩制剂，但病人的凝血功能依然不如正常人，随时都会有大出血的可能性。 手术必须要快，而且要稳！ 消毒、铺巾，连续硬膜下麻醉。 李明辉和孟医生打头阵，开始快速分离寄养在脚踝上的断肢。 给予外人巨大视觉冲击力的寄养断肢，被一点一点剥离出本不属于它的部分，一时间让人感觉到格外的清爽，强迫症得到了彻底的救赎。 不过对于手术台上的李明辉和孟医生，显然就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欣赏这种改变了。 出血倾向，好严重！ 止血，好困难！ “凝血因子浓缩制剂在用吗？是不是输液堵住了？”孟医生忍不住抬头对着麻醉医生问道。 麻醉医生眼睛紧紧盯着血压，有些暴躁道：“滴着呢，你操的是哪门子心！” 李明辉用纱布按在出血点上，他手上的这块纱布，已经被鲜血浸湿。 “纱布。”李明辉对着器械护士喊道。 立刻一块干净的纱布递到了他的手上。 孟医生这时候也对着巡回护士说道：“联系血库，看能不能要到新鲜血浆，先要四个单位，看他们能给我们多少。” “好的。”巡回护士跑着出了手术间。 手术继续。 早在手术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就都明白，寄养肢体分离并不是这台手术最复杂的环节，可李明辉和孟医生仅仅为了完成这一步，都已经汗流浃背，累得够呛。 出血一直在给他们巨大的压力，任何一步操作都是如履薄冰。 搪瓷娃娃实在太脆弱了，再细小的裂纹，一旦增多，也会引起最后的轰然崩塌。 这一刻，李明辉和孟医生的脑海里都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要不然，手术就到此结束吧。” “寄养肢体已经被分离了，最开始的手术目标已经达成了。” “只是分离寄养都已经如此艰难，等会开始再植，血管全部暴露出来，万一引发不可逆转的出血……” 咽了咽口水，两人同时抬头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顾虑和担忧。 而就在这时。 李明辉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抬头望向了手术间上方的观摩室，巨大的落地窗让视野极其开阔，一眼便能看清观摩室内的景象。 乌压压的全是人。 还有长枪短炮。 站在最前面，穿着白大褂，双手抱胸的，正是刚刚在手术室门口遇见的省立医院医生！ “怎么回事？谁让他们进观摩室的？！” 孟医生心里突然一紧，顿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这台手术现在能叫停吗？ 这台手术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这台手术，现在到底和显微创伤骨科还有没有关系……这简直是废话，省立医院那群老银币都把记者带过来了，肯定会和他们说明这台手术和显微创伤骨科的联系。 一瞬间，孟医生凌乱了。 忽然。 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回头，看到了已经换上手术无菌衣的苏杰。 “孟医生，接下来换我来吧。” 孟医生一低头，这才发现就在自己愣神的功夫，寄养断肢已经分离结束了，李明辉已经开始准备转战再植了。 “换你来？”孟医生愣愣道。 “嗯。” 苏杰抬头看了一眼观摩室，李建国主任、江武的身影也出现在那里，他沉声说道： “这是我们急诊科dt的第一台手术，还是由我们急诊人来负责比较好。” 117、苏杰主刀断肢再植 寄养肢体再植手术间。 二楼观摩室。 就在十几分钟前，这里还空无一人，可此时，却挤满了各路的新闻媒体人，各个医院的专家、主任。 “真是多亏了贺老师啊，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隔壁就有一台这么精彩、罕见的手术，寄养肢体再植手术，而且病人还有特殊的凝血功能障碍，这台手术的难度可不低啊。” 一名梳着辫子，浑身艺术细菌的男人对着一名医生恭维道，那医生胸口的标识显示，他来自于霸都另外一家顶流三甲医院，省立医院。 “我也只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台手术，没想到大家对此都很感兴趣。”省立医院的薛医生淡淡道。 “我比较好奇的一点是，这台手术是否和刚刚成立的显微创伤骨科有关系呢？” “之前我们报道了一个断指再植的手术，就是东南医院显微创伤骨科团队负责的，断指和断肢，也不怕你笑话，按照我完全门外汉的看法，这两者应该很接近吧。” “而且我看台下面的孟医生，好像也是显微创伤骨科的医生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想听答案是什么。 薛医生正欲开口，旁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音量不大，却能掷地有声：“这台手术，是由我们急诊科MDT团队负责，骨科只负责协助我们。” “急诊科M啥T?” 江武法令纹深邃，一字一顿道：“MDT，多学科综合治疗模式，这个病人由急诊科负责，骨科只负责协助手术，孟医生已经下台了，接下来的关键步骤，由我们急诊科的医生处理。” “是这样啊，果然是我太肤浅了，献丑了献丑了。” 省立医院的薛医生眉头动了动，但没有继续说话了。 长枪短炮对准下面的手术台，各个医院的专家、主任也都把目光投了过去，这时有名记者对江武问道： “这位医生，请问你是急诊科的吗？” “对。”江武道。 “能不能稍微给我们讲解一下这台手术，额……也方便我们回去写稿子。” 江武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建国主任，李建国主任微微点头，目光则一直紧紧盯着下方的手术台。 “这台手术，患者于四周前右手离断，由于损伤严重加上血友病的关系，就诊医院给予了寄养断肢的处理，等待合适的时机再进行二次手术。” “病人为了寻求更好的治疗，找到了我们东南医院，考虑到病人病情复杂，单一科室诊疗难度大，因此我们急诊科MDT主动承担了责任，协调多科室，共同诊治这位病人。” “手术目前已经完成了断肢的分离，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断肢再植，这种术式本身就极具挑战性，加上病人还有血友病，凝血功能障碍，术中出血的风险极大！” 那人又问道：“请问，主刀这台手术的医生是哪位？是急诊科的医生吗？” 江武闻言，挺起了胸膛，颓丧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是的，我的徒弟。” 说话间，下面的手术台上已经开始了关键的再植断肢，观摩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无人再发声。 手术间内。 孟医生此时已经站在了台下，一脸担忧的看向手术台上。 手术台上，苏杰站到了主刀位置上，李明辉一助，杜安楠则站在二助的位置上，负责打打下手。 李明辉抬头看了一眼观摩室内的景象，眉头皱了皱，对苏杰说道：“绝对不要恋战，如果发觉手术没办法继续下去，立刻停止，病人安全第一。” “嗯，我知道。”苏杰点点头。 这是他和李明辉早就商量好的，如果失败，立刻由李明辉接手。 孟医生这时候凑过来，小声对李明辉说道：“不是你来主刀？” 李明辉面无表情道：“虽然说起来很让人无语……但苏杰做这台手术，显然要比我更合适，他的断指缝合技术你也看到过了，我没那个水平。” “那倒也是。”孟医生没有在意李明辉的脸色，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这人真的在临床呆了快十年了吗，真是看不出来啊……李明辉无语的瞥了孟医生一眼，然后说道： “等会手术出了问题，去叫你们主任来，刚刚寄养肢体分离时你也感觉到了，出血倾向还是很严重，很棘手！” 孟医生郑重点头：“明白。” 苏杰没有在意两人的窃窃私语，或许是在模拟手术室练习的时间太长了，每当他站在主刀位置上，都会感觉到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头顶的无影灯散发着光和热。 有种身处闹市，却内心宁静的禅意。 “手术开始。” 苏杰无比熟悉的开口道，在虚拟手术室内无数次的尝试，也都是以这句话作为开场。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那重复了上百次的模拟练习一样，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骨固定的过程相对还是比较顺利的，李明辉在这方面给了苏杰不少的帮助，两人齐心协力，倒是比苏杰在虚拟手术室里一个人埋头苦干要轻松不少。 克氏针将离断的骨头融合在一起，大的框架已经建立起来，接下里就是血管、神经、肌腱以及肌肉的填充。 手术的过程就像造船，龙骨此时已经搭建完毕，接下来只要围绕龙骨搭建，就能实现下水乘风破浪的远大愿景。 “缝合血管一定要注意出血！”李明辉忍不住提醒道。 “嗯。”苏杰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杜安楠看着站在主刀位置上的苏杰，眼神里是无法隐藏的崇拜。 她此时忽然想起来，倩倩曾经和他说过，对于医生老师的崇拜往往会被学生误以为是爱情，但事实上，那只是一种误解和混淆。 崇拜从来都不是爱情。 势均力敌才是。 我也得努力啊……杜安楠默默捏紧了小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同时她也在心里默默为小米粒加油打气，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而就在这时。 苏杰接过器械护士递过来的缝线。 细如发丝的缝线在无影灯的照射下几乎无法看清，二楼观摩室内的高清摄像头都无法捕捉到这个画面。 而接下来，苏杰就要用这根线，缝合小米粒离断的血管、神经。 错综复杂，宛如大树根茎，蔓延辽阔。 搓了搓手指，苏杰的【鹰眼】发动到极致。 随即。 落针！ 118、开门红手术 肢体再植，血管选择和精良的吻合是关键！ 苏杰选择了尺动脉、头静脉、贵要静脉，在显微镜下采用两点牵引缝合法，这是他在虚拟手术室无数次模拟试验后，得出的最佳的手术方式！ 细如发丝的缝线在毫厘之间游曳，无数次失败积累出来的经验在这一刻价值千金。 进入血管缝合阶段，李明辉此时能给予的帮助就很有限了，这是独胆英雄的环节，主刀医生手上的缝线就是唯一的解题答案。 “你发现了没有，苏杰缝合的技巧好像又进步了。” 孟医生此时已经脱掉了无菌衣，双手插在洗手衣胸前的口袋里，伸长了脖子，看向术野，如果不是顾虑到无菌原则，他都恨不得直接把脑袋靠在李明辉的肩膀上。 “嗯，进步了很多，你看看他的纱布。”李明辉站在手术台上看的更加清晰，也能注意到更多的细节。 孟医生微微偏头，看到了苏杰止血用的纱布。 雪白的纱布上只有零星两点红晕，就像是鹅毛大雪后的梅花点点。 对比一下之前两人分离寄养断肢时，纱布直接被浸染成了深红，最后不得不更换了好几块新纱布……高下立判啊。 “嘶……怎么做到的？你们急诊科天天让他上手术台练习缝合？”孟医生诧异道。 “我们急诊科哪来的手术，倒是你们骨科，是不是背着我们经常让苏杰上手术台？”李明辉怀疑道。 “没有的事！”孟医生矢口否认。 李明辉这时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道：“总该不会是在硅胶上面练出来的吧。” “啊？硅胶？”孟医生一愣。 如同大树根茎般盘根错绕的血管、神经，在苏杰的梳理下却变得格外有条理，缝线灵动的穿过，不见鲜血。 苏杰很清楚，自己眼下的游刃有余，完全都是用虚拟手术室内数百次的失败换来的。 临床上现在也出现了3d打印技术，通过制造出病人手术部位的结构模型，供医生进行模拟练习。 但不管这项技术被运用的如何娴熟，它都无法做到完全模拟一个病人的病理状态。 随着术者的操作，患者生命体征的微妙变化，血液动力学、呼吸、心跳、凝血功能…… 而这些，虚拟手术室十分轻松就可以实现。 代价，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积分而已。 呵，积分而已，苏杰一点也不在乎！ 其实严格说起来，即便苏杰再天赋异禀，仅仅几百台手术练习，就想要完全掌握断肢再植这一难度系数极高的手术，并且将它运用到一名血友病的患者身上，这还是太不现实了。 但好在，苏杰并不需要完全掌握这一项技术。 他只需要‘掌握这一台手术’就够了。 几百台手术，练习的目标都是同一个病人，同一个术式、同一套操作流程。 这也就是苏杰这个挂哔可以实现了，正常医生可没有如此高强度、高集中、毫无后顾之忧的手术练习机会。 苏杰很清楚自己游刃有余的原因，但其他的人，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二楼观摩室内。 眼看着苏杰在手术台上思路清晰，动作敏捷，所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们都瞪大了眼珠子。 看看苏杰年轻的面庞，又看看手术台上严重到让人头疼的病人，众人脑瓜子都嗡嗡的。 这年轻人……是个什么妖怪？ 现在行业内卷都这么严重了吗？这么年轻的小伙子都能上寄养断肢再植的台子当主刀? 而且，还做的这么漂亮？！ “你徒弟，看起来挺厉害的。”之前提问的那个辫子男记者对江武说道。 “嗯，这台手术做的还算不错。”江武淡淡道，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 “徒弟都这么厉害了，那你岂不是更厉害？”那名记者说出了一个看似极为合理的推论。 “……”江武不说话了。 “摄像机对准这里，拍他，对，就这位看起来很疲惫的医生……对了，还没有请教一下，尊姓大名？在霸都有没有什么头衔？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在急诊科是否已经是副主任医师级别，东南大学的副教授聘了吗……对了，你是dt团队的成员吗？” 江武攥紧了拳头，身体在发抖。 就在这时，观摩室的门突然打开，本就拥挤的观摩室内又涌进了一群人，领头的，正是双手湿漉漉，看起来应该刚刚才下手术台的骨科主任。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显微创伤骨科的医生，眼尖的江武还看到了上次省台的那个女记者。 李建国回头看了一眼骨科主任，随即收回目光，就像没注意到对方来了一样，把目光重新投向下方的手术台。 骨科主任注意到了李建国的小动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主动走到了李建国的身边。 “手术进行到哪一步了？”骨科主任望向下方的手术台。 虽然刚刚在隔壁手术台上时，就已经听到了这边手术的进度，可当他亲眼看到苏杰如此娴熟、老辣的手术操作，眉头仍然忍不住挑了挑。 怪物。 天才怪物。 为什么这种天才怪物不是我们骨科的？ “这不是你的老本行吗，还需要问我？”李建国含笑道。 “这不是你们急诊科dt的手术吗，该问还得问。”骨科主任笑眯眯回道。 “快结束了，出血控制的很好，血库送过来的新鲜血浆都没用上。” “真是难以相信，苏杰是个天才，外科手术的天赋实在太高了……让苏杰来骨科吧，急诊科给不了他未来。” “哼，谁说的？” “急诊科没有手术。” “那苏杰现在在干什么？在手术台上过家家？” “这是我们显微创伤骨科的手术。” 话刚说完，骨科主任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住口。 旁边的显微创伤骨科的医生们也都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了十分悔恨的表情。 李建国主任则竖起了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荒谬的话，转过头，看着骨科主任，语速放缓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这台手术，是属于哪个科的？” 噗嗤。 仿佛一刀直接捅在了显微创伤骨科众人的心窝窝上。 然后又一百八十度旋转了一圈。 鲜血直喷天花板。 这一刻，显微创伤骨科的医生们才明白，原来心痛并不只是一个形容词，是真尼玛痛啊！ “这台手术，是急诊科的。” 骨科主任咬着后槽牙说道：“恭喜李主任，dt第一台手术，真是精彩极了，简直是开门红！” 119、握手 这台手术，本来应该是属于显微创伤骨科的！ 这是在场所有显微创伤骨科医生们的内心独白。 十分的抓狂啊！ 可却又没办法责怪任何人。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没决心把这台超高难度的寄养断肢再植手术，作为显微创伤骨科的第一台手术。 如此精彩的一台开门红手术，就这么拱手让人，显微创伤骨科的医生们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当初那个实习医生都摆出那么权威的数据了，自己干嘛还冷嘲热讽人家，躺赢带飞局都能被翻盘，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隔壁手术间还有人吗？”李建国问道，这里说的人，当然是指旁观的媒体人、专家、主任。 “我们都过来了，你觉得还会有人吗？”骨科主任苦笑道。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省立医院医生，心中冒起了一股无名火。 “玩阴的是吧！” 旁边有显微创伤骨科的医生低声说道：“主任，就是他们两，刚刚把很多媒体、专家和主任带到了这里，说这抬手寄养断肢再植手术更精彩，还说这台手术也是我们显微创伤骨科负责的。” “幸亏手术没出毛病，不然这口锅估计就要扣在我们头上了。” 骨科主任点点头，不屑道：“刚刚他们还极力想把这台手术和我们扯上关系，现在看到手术马上就要完成了，估计又想方设法和媒体们说明，这台手术和我们关系并不大。” “见风使舵的混球。” 两名省立医院医生正在和省台的那位女记者解释着什么，注意到显微创伤骨科的人投向视线，刚刚还动个不停的嘴巴，立刻闭上了。 省台的女记者狐疑的看了看两人，然后推了推眼镜，径直向着骨科主任走来。 “主任，请问这台手术是由你们显微创伤骨科负责的吗，还是和刚刚那两位医生所说的那样，是由急诊科主刀的？” 记者的问题一针见血，旁边的摄像大叔也极其敬业的把镜头对准了骨科主任，等待对方最官方的回答。 显微创伤骨科众人心窝窝上刚刚结好的血痂，眼看着又要被人揭开了。 骨科主任苦涩的抿了抿嘴，心里臭骂了自己一句，正准备开口，旁边的李建国却突然插话道： “这台手术，是由急诊科的dt团队负责的，但骨科作为我们的兄弟科室，也给予了极大的帮助。” “dt团队？” 省台的记者之前报道过撕脱状断指的新闻，对于dt团队还是有所了解的，下意识转头看向正在主刀医生的脸，顿时心中微微惊讶。 又是那个年轻人？！ 不过也合理，当初那个断指再植也是由他主刀的，新闻播出后很多专业人士都表达了对于这位年轻人医术的赞赏。 “所以说，这台手术显微创伤骨科只是协助？” “不！” 李建国用力扶住栏杆，掷地有声的回答道。 这一声否认，让显微创伤骨科的同僚们顿时心头一暖，旁边的两名省立医院医生则眉头一皱。 “dt团队，强调的就是院内各科室共同协作，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我们急诊科和显微创伤骨科密切配合，他们是协助，但并不仅仅‘只是’协助。” “显微创伤骨科在这个病人的诊疗上付出的努力，绝不比急诊科要少。” “术前对于病人身体的调理，凝血功能的纠正，以及术后的治疗，显微创伤骨科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些功劳不应该被抹杀，也不该被遗忘。” “无影灯下的主刀医生虽然十分光彩夺目，但我们也不该忘记那些在幕后默默奉献的医生们。” 说着，李建国主任侧身，朝着骨科主任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吴主任。” 骨科主任微微一愣，看着李建国伸出的手，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握了上去。 “希望以后我们两个科室之间，合作能够更加深入，紧密！”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用力上下摇晃。 江武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触动。 他明白，从今天开始，急诊科dt团队才算真正被认可，不再是孤军奋战，不再是孤胆英雄。 有人，愿意和dt站在统一的战线上了。 多学科综合治疗模式，也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是否能创造奇迹和辉煌了。 今天，是显微创伤骨科开科的日子，但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认为是dt团队正式成立的日子！ “摄像！愣着干什么，焦距对准，把这一幕拍下来！” 省台记者无愧于她的专业素养，虽然她并不像江武那样，能够深刻理解两位大主任握手代表的含义。 但记者敏锐的洞察力还是让她明白，此时此刻的画面，非常珍贵。 摄像机对准了两名年过半百，双鬓花白的主任，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而穿过紧握的手，穿过观摩室的玻璃，后面的背景则是一台超高难度的寄养移植再植手术。 离断的肢体已经重新连接回了身体，瓷娃娃般天真浪漫的孩子正歪着头，呆呆的望向这边。 主刀医生的后背被汗水浸湿，但仍然专注的低头操作着。 手术助手、麻醉医生、器械护士、巡回护士，也都各司其职，努力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无影灯下的手术台，宛如圣光撒下，治愈一切。 这就是团队协作的美感吗……省台的记者透过摄像机屏幕，欣赏着一幕画面，脑海中灵感不断激发，恨不得现在就回电视台写一篇几千字的报道文章。 李建国主任和骨科主任握了将近一分钟才松开手。 两人同时扶住栏杆，向着下方的手术台望去，同时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交谈道： 李建国：“不准动苏杰的歪心思。” 骨科主任：“他得多来我们骨科上手术台，我要培养他。” 李建国：“我准备让他提前考研，至少得有个上台手术的资格。” 骨科主任：“李建国你在急诊科真是越呆越没上进心了，研究生现在算个屁，苏杰得硕博连读。” 李建国：“他的论文怎么办？” 骨科主任：“我来想办法。” 李建国：“成交。” 骨科主任：“成交。” 两人身体靠在一起，隐蔽的握了握手，就像是偷情的男女，一触即开。 目光同时投向手术台。 “天才。” 两人没有出声，但都在内心深处默契的感叹道。 120、我要做手术 手术间内。 墙上红色的计时器显示，这台手术已经持续了六个多小时。 观摩室内的观众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记者们早就采集够了素材，早一步离开了。 而手术，此时也终于接近尾声了。 血管、神经、肌腱完美的对应吻合，苏杰手旁用于止血的纱布，始终没有被鲜血浸湿。 百来次的失败才换取这一次完美的成功，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时，苏杰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宣布道： “手术结束。” 【叮，完成一例高难度寄养肢体再植手术】 【奖励：积分5000点】 【骨科科技树已展开】 【技能点+1】 系统判定完成，还给予了奖励……苏杰忍不住推测，这是否可以认为，这台手术完成的不错，值得嘉奖？ 连续硬膜外麻醉属于局麻，小米粒此时还清醒着，听到苏杰宣布手术完成，他立刻问道：“苏哥哥，我右手治好了吗？” 苏杰脱下无菌衣，摘掉手套，绕到手术台前方，摸了摸小米粒的脑袋道：“当然，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实现的。” “太好了！”小米粒搪瓷儿一样的脸蛋绽放出笑容，小脑袋一偏，看到了苏杰身后的杜安楠。 “漂亮大姐姐！” 杜安楠闻声也走了过来，捏了捏小米粒的脸蛋：“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极了！” 小米粒此时完全忽视了苏杰，眼睛里只有杜安楠：“漂亮大姐姐，等我右手治好了，你能牵着我的手去散步吗，过几天就要下雪了，我们可以一起白头。” 苏杰：“？” 杜安楠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苏杰忍不住用力揉了揉小米粒的脑袋，小声嘟囔着：“小米粒这孩子，打小就很会啊，比我强……” …… …… 手术结束，苏杰在休息室冲了一个热水澡，和杜安楠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就回科室了。 累。 真是累到只想赶紧找张床睡死过去。 寄养断肢再植手术，总共持续了差不多得有六个多小时的时间。 六个多小时里，精神高度集中，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在手术台上没有感觉，可当说出‘手术结束’几个字后，疲惫感顿时如同潮水般袭来。 江武看到已经累到快成爬行动物的苏杰，直接把他带到休息室，铺了一张干净的床铺，然后把他丢在床上。 “好好睡一觉！” “咔。”灯光熄灭。 “砰。”房门关上的声音。 黑暗里，温暖的被窝中，苏杰明明很困，可脑子里却嗡嗡作响，怎么也睡不着。 少有的，秒睡达人苏杰，竟然失眠了？！ 脑海里不断闪过刚刚手术的细节，反思着自己是否有没有处理好的地方。 后怕，后怕，往往只是当事情发生之后，才会越想越怕。 苏杰睡不着，索性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睁眼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明明已经有过一次断指再植手术的经历了，而且小米粒的手术，自己也在虚拟手术间已经模拟练习了上百次。 按道理说，自己没理由会这么后怕。 可现实是，苏杰越回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控制不住自己回想之前手术的细节。 缝合是否到位，选择是否恰当，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小米粒恢复效果不好，该怎么补救？ 谷/span　　说到底，自己还是太菜了，没有底气……苏杰在黑暗中叹了声气，强行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自己现在就像是指尖荡着钥匙，刚刚走下楼，却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锁门…… 唯一的区别的是。 没锁门可以立即转身回去查看，当然大概率常年的肌肉记忆之下，门还是锁上的。 但对手术抱有怀疑，自己总不能把小米粒再拖上手术台，把手拆开来检查一下吧。 苏杰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己还是得继续努力，变得更加强大，不但让病人能够相信自己，自己也要能够充分相信自己。 不犹豫，不彷徨，闭着眼也可以一路走到黑。 江武就曾经和苏杰说过，一名医生，必须要有充足的信心，坚信自己判断和选择的信念。 内心强大的医生，才有机会成为一名好医生。 突然猛灌了一大口鸡汤，苏杰竟然想继续进虚拟手术室把刚刚的手术重新温故一遍。 不过疲惫到极点的精神状态还是让他作罢，这种状态下进虚拟手术室只是浪费积分罢了。 “还是看看系统奖励吧。” 想到就去做，苏杰眨了眨眼睛，系统的界面便出现在眼前。 5000积分入账，因为小米粒手术而快要弹尽粮绝的积分库也算是得到了一次补充。 骨科科技树展开，技能点+1。 苏杰心念一动，系统界面上顿时出现了一颗参天大树，苍白的树冠上，此时已经有两根树干变成了绿色，迸发出蓬勃的生机。 【急诊科】 【骨科】 并且，在骨科的树干之外，还分出了大量的枝干，不过颜色还是晦暗的，似乎还需要自己来解锁。 只有【断指再植】、【断肢再植】闪烁着点点绿意。 技能点暂时保留，这也是常规套路了，以防不时之需。 苏杰揉了揉太阳穴，开始琢磨起自己接下来努力的方向。 骨科现在掌握的手术有断指再植和断肢再植，不过这两种术式都比较罕见，自己还是得多学习学习一些基本的术式，巩固基础，顺带熟悉手术室的工作流程。 急诊科这边也要兼顾，毕竟自己说到底还是一名急诊科医生，而且对于一名医生来说，掌握急救技能、养成临危不乱冷静处置的品质也是很重要的。 突然的，苏杰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相当棘手，而且迫在眉睫的问题。 这次的寄养肢体再植手术影响力那么大，自己主刀医生的身份肯定藏不住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现在只是个卑微弱小又单纯的实习医生，上手术台当助手都勉勉强强，当主刀医生……这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了。 按照当初刚刚进医院，赵副院长的说法，自己现在一只脚已经算是稳稳踩进了监狱里了。 甚至半边身子都已经被涂上黑白条纹的监狱专属色彩。 怎么办？ 难不成小米粒这台手术，就是自己实习医生生涯的最后一台手术吗？ 宁静、黑暗的休息室内，一声深深的叹息声从苏杰的喉咙深处传出。 紧接着他猛地坐起来，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就像失去了意识一样后仰着坠回了床上。 床铺垫子无力的反弹了两下，苏杰躺在床上，好像行尸走肉一般，两眼无神望。 手术这玩意儿……是会上瘾的啊！ 别不让我做手术啊！ 我会疯了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做手术啊！！ 121、特别刺激的短视频 整整一周的时间。 东南医院寄养断肢再植的新闻刷爆各大新闻媒体以及短视频。 专业的、对于寄养断肢再植手术难度了解的观众，惊叹于东南医院竟然有这样的水平，显微创伤骨科以及急诊科dt看起来潜力巨大！ 而不专业的，完全不了解医学知识的，也会因为帅气的主刀医生、如同瓷娃娃一样惹人怜爱的小米粒、以及堪称奇迹的断手复原而看完新闻报道。 可以说，这条新闻的观众缘还是很不错的，传播面颇广。 随便在短视频上刷到一个新闻，点赞量都能突破十万，评论也能有上千条。 “东南医院骨科现在这么厉害了？我当年看病，他们直接让我去京都那边，后来我是去省立才看好了，现在都能寄养断肢再植了？” “东南医院这么多年不温不火，看起来这次是被省立医院刺激到了，也想发发力了，话说，这个主刀医生是谁？看起来怪年轻的。” “估计是刚刚留学回来的博士吧，挺帅的，看起来有点像欧洲人，会不会是混血医生啊！” “好像里面的霸道总裁哦，不对，应该是霸道医生，好想当他的病人，嘤嘤嘤，伦家病了，胸口疼……” “恶，楼上这位健达奇趣蛋，你的病没得救了，直接入土吧。” …… …… 苏梦茹每次刷到相关的短视频，总会发给苏杰，然后配上一句‘不愧是我的老哥，我愿称你为最强实习医生’。 苏杰却是越看越头疼，心里的郁闷无处发泄。 外人或许没办法从一瞬而过的视频画面中认出自己，可只要稍微熟悉自己一点人，看多了，总能分辨出来。 杨宇晨就已经不止一次问他，视频里面的主刀医生是不是他了。 苏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每次听到这个问题他就装作没听见，心里则在苦恼，这样下去，赵副院长会不会找自己谈话，自己还有机会能上手术台吗？ 而事实上，身份拆穿也确实如同苏杰料想的那样，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实习生占领东南】群里，这些天就因为这个主刀医生的事情掀起了巨大的讨论。 一个个沙雕化身福尔摩斯、包拯、朝阳群众，抽丝剥茧之下，竟然把苏杰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一个医疗民工：“这绝逼是我们这一届的实习生，不过名字我就不说了，咱也是讲究的人，随便爆别人的隐私不好，我还是希望某人能够勇敢的站出来，自己承认！” 会说话的手术刀：“你做梦呢，实习医生上手术台主刀，而且还是这么难的寄养断肢再植……老子天天给病人抽血抽的一头包，你和我说同一批的同学都已经开始干这么牛掰的事情了？还给不给活路？” 阿托品：“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会说话的手术刀：“嗯，你说的好有道理，下次别说了。” 一个医疗民工：“不过话说回来，这段时间上级巡查组就要来医院检查了，这哥们儿顶风作案，也不怕被赵副院长给直接抓进监狱啊？” 会说话的手术刀：“巡查组要来了？” 一个医疗民工：“早就说要来了，不过这次应该是真消息，省立医院刚刚检查完，下一个应该就要轮到我们了，下周，或者下下周，各位注意言谈举止啊，上班别掏手机了。” 会说话的手术刀、阿托品：“收到！” 苏杰飞快的划过群里的未读消息，内心更加苦闷了。 完了。 这下子是彻底没戏了。 巡查组偏偏这时候要来，赵副院长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可让苏杰感到十分意外的是，不管外面舆论炒的多么沸沸扬扬，李建国主任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对于苏杰完全没有做出任何约束。 甚至在小米粒的手术之后，急诊科dt和显微创伤骨科加深了合作，苏杰还得到了更多上骨科手术台的机会。 一开始苏杰还是有点慌的，心想李建国主任是不是年龄大了，不怎么关注新闻，所以不知道这些事。 可渐渐的，手术成瘾的苏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每周都有手术台可以上，偶尔还可以主刀几次，这么美好的生活，自己为什么还要杞人忧天？ 人生就应该享受当下，过把瘾就死不亏啊！ 这天。 苏杰和孟医生一起上台手术，桡骨骨折内固定，术后按照惯例和孟医生讨论了一下手术细节，总结了一下术中的一些瑕疵，然后进入虚拟手术室里，把刚刚的手术重新刷个四五遍，温故而知新。 做完这一切，去更衣室冲了个澡，苏杰换上自己的衣服，湿着头赶到了东南大学的学生食堂里。 苏梦茹已经等了他很久了，此时正抱着手机刷着短视频，嘴巴里咬着一根吸管，小心翼翼的嘬着热腾腾的红豆奶茶。 “天天就抱着个手机，还好高中时把你手机没收了，不然你大学都考不上！”苏杰一个板栗砸在苏梦茹脑袋瓜子上，说道。 苏梦茹夸张的抱着脑袋，眼泪瞬间汪汪的：“苏杰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一定改。” 苏杰：“？” 正准备摸摸苏梦茹脑袋，看这孩子是不是烧糊涂了，苏杰突然就感觉到一道道直戳脊梁骨的目光从身后射来。 女生眼神愤慨，男生则连连摇头。 渣男！ 竟然打女人！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妹纸醒醒啊，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托付。 苏杰黑着脸拽着苏梦茹直接去了二楼，苏梦茹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吐了吐舌头说：“哥我错了，这段时间韩剧看多了。” “你就放飞自我吧，期末考试要是挂科了，你就死定了。”苏杰威胁道。 “放心，轻轻松松给你考个全年级第一！”苏梦茹丝毫不慌，甚至有一点想嘚瑟。 说完，又捧着手机刷起了短视频，竟然丝毫没有去打饭的意思。 苏杰无可奈何的叹了声气，揉了揉苏梦茹又开始有些枯黄的头发，问道：“还是老三样？” “嗯，不过今天不想吃肉末茄子，哥你帮我换成西红柿鸡蛋吧。” “好。” 苏杰起身端着托盘去打菜，苏梦茹从小就挑食，爱吃的食物就那么老三样，肉末茄子、青菜炒香菇还有蒸鸡蛋。 今天老三样里唯一沾点荤腥的还被换成了素菜。 苏杰想了想，还是多点了一份红烧肉，心里琢磨着等会怎么把这一盘肉塞进妹妹的肚子里。 等他打饭回来，却发现苏梦茹还在刷短视频。 苏杰脸色有些不好，走过去把饭菜放下，然后加重语气道：“别玩手机了，和我在一起都这样，你在学校岂不是天天手机不离手？” 苏梦茹听出了哥哥话语中的不满，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把手机递了过去，说道：“哥，给你也看看，我今天刚刚刷到的博主，他的视频好刺激，感觉我可以借鉴一下，拍点急诊科刺激的抢救现场之类的？” 好刺激？ 苏杰接过手机，嘴里嘟囔道：“能有多刺激？” 苏梦茹手机上的短视频正在播放中，苏杰随意的瞟了一眼，心想估计又是一些无聊的内容，敷衍的看两眼就算了。 反正自己喜欢的大数据，和苏梦茹喜欢的，肯定没有任何重合。 自己眼里刺激的……也肯定和苏梦茹认为的完全不一样。 可当苏杰的视线移到屏幕上时，眼睛却顿时瞪得老大，视线也完全无法移开。 这人…… 怕不是在找死吧！？ 122、踢皮球 正如苏梦茹所说。 这确实是一条非常刺激的短视频！ 苏杰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肾上腺素狂飙，露出了‘地铁大爷皱眉gif’的表情。 “这，这人在作死？”苏杰问向苏梦茹。 短视频里，有人正在高楼楼顶的边缘行走，身上没有任何装备的护具，高空凛冽的狂风还有男子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挑战着观看者的心理承受底线。 男子选择的拍摄装备应该是固定在额头上的，第一视角的画面，让观者有很强的身临其境感，苏杰甚至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唯恐自己一不小心‘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这是极限挑战！”苏梦茹解释道。 “这是作死。”苏杰回答道，顺道把手机还给了苏梦茹。 苏梦茹瘪了瘪嘴，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作死，我在评论区评论，希望博主能带上防护用具，至少也带一根安全绳，这样子确实太危险了，可惜他没采纳我的意见。” “他要是采纳了你的意见，就没那么多人看了。” 苏杰说道：“这个博主明显就是靠刺激观众肾上腺素来赚取流量的，如果带上安全绳，那这种刺激感就会大大减少，流量自然也会骤降。” 苏梦茹眨了眨眼睛：“哥，我怎么感觉你把流量都玩明白了。” “多看多学。” “不过这个博主其实也挺可怜的。” 苏梦茹吃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嚼了半天才咽下去：“他母亲好像得了重病，他拍短视频赚钱就是为了他妈妈治病的。” “如果不这么拼命，估计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吸引到这么多的流量。” 苏杰愣了愣，但仍然对于这种行为不太认可：“太危险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尤其是天越来越冷了，地面湿滑，肌肉的感觉也会变得迟钝，很容易会出事情的。” “他可以赢死神一百次，但死神只要赢他一次，就够了。” “他母亲本来就已经生病了，万一这时候他也出事了，那该怎么办？” 不过这话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苏杰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觉得这种赚钱的方式实在太危险了，可稍微想一想，如果不是被生活逼到绝境了，谁又愿意年纪轻轻就靠着玩命的方式赚钱呢？ “唔……我以后还是不看他的短视频了吧，总感觉这种支持会害了他。”苏梦茹又吃了一口青菜。 “嗯，你多吃点肉，怎么总是吃素菜。”苏杰捡了一块红烧肉丢进妹妹的碗里，眼神加以威胁。 苏梦茹抗拒的看着油腻的红烧肉，可迫于哥哥的威胁，还是皱着眉塞进了嘴巴里。 “今天没有鱼肉、牛肉了，将就着吃点，下次带你吃好的。”苏杰直接把红烧肉的盘子放在了苏梦茹的面前，说道。 “杜安楠呢？她今天怎么没来和你一起吃饭？”苏梦茹突然问道。 “你来了，她害羞，说下次再一起吃饭。” “她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漂亮？我要看照片。” “没有照片，人家不喜欢拍照。” “合照都没有？哥哥，你这个男朋友真失败，谈了这么久，不会手都还没牵吧，哈哈哈！”苏梦茹开始尽情嘲讽。 “……” “嗯？你嘴角微微上扬是什么鬼？！你不会真的和她牵手了吧，你们才谈了不到一个月啊，怎么就能牵手，变态！大变态！” 苏梦茹激动的质问道，周围人又开始投向异样的眼光，苏杰赶紧塞了一块红烧肉到她的嘴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食不言寝不语，乖乖吃饭！” 嘴巴里塞着一块红烧肉的孙梦茹，用一种极为幽怨的眼神看着苏杰，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感觉随时都要哭出来。 苏梦茹努力吞下嘴巴里的红烧肉，委屈道：“哥哥你变了，才一个月不到就知道牵人家女孩子手，我辛辛苦苦养的猪，就这么屁颠屁颠跑去拱大白菜了，我不服！” 苏杰满头的黑线，捞起一块红烧肉又塞进了妹妹的嘴巴里。 经过一番努力，苏杰最终也只塞了四块红烧肉到苏梦茹的肚子里，剩下的大半盘红烧肉，都由他进行扫尾。 今天下班很早，吃完饭后带着苏梦茹在东南校园里绕了两圈，兄妹两随意聊了聊天，最后苏杰被烦的实在受不了，只好答应说下次吃饭会把杜安楠带上，让她们两见面聊聊天。 苏杰其实觉得见面也没什么，苏梦茹就是个弱智，和什么人都能玩到一起，杜安楠性格比较内向，多和妹妹这种大大咧咧性格的人玩一玩也挺好的。 夜色渐黑，苏杰把苏梦茹送上回学校的公车，叮嘱她到学校后给自己打个电话，然后转身便回到了寝室，躺在床上进入虚拟手术室继续学习。 …… …… 东南医院。 内科楼大会议厅。 刚刚结束了一场临时全院大会，会场里显得稍微有些凌乱。 参会人员如同潮水般退去，骨科主任、李建国主任则像是潮水中的海星，被搁浅在了沙滩上。 两人坐在一起，看着同样搁浅留下的副院长赵群安，表情一致的坦然。 和两人相比，赵群安看起来就没那么淡定了。 “刚刚临时会议上也说了，最迟下周一，巡查组的同志们就要来了，我早就和你们说过的事情，你们能不能做到？” “我觉得没必要。”李建国主任说道。 “没必要？” 赵群安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声音顿时尖锐了起来：“一个实习医生，主刀一台寄养断肢再植，这件事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一场严重的医疗事故！” “但它不是，病人现在恢复的很好，断肢成活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了。”李建国慢条斯理道。 “那谁知道下一台手术会怎么样，万一出现问题了怎么办？” “急诊科有没有手术，这件事不归我管。” 赵群安突然冷静了下来，看着油盐不进的李建国，他心想对方说的其实也有道理，急诊科没有手术，想要制止这个实习医生继续违规操作，还是得找骨科。 “吴主任，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过，那个实习医生不能再上手术台了，为什么我现在听说，他还一直都在上台，偶尔还有主刀的机会。” 骨科主任抬了抬眼帘，偏头看了一眼李建国，然后说道：“都是急诊科dt折腾的！” 语气里，稍微有些埋怨。 赵群安立刻说：“骨科手术台是由你负责的啊，不能任由急诊科的实习医生乱来！” 骨科主任却摇摇头，用满是推卸责任的语气说道：“这个我可管不了，急诊科dt可以参于全院科室联合诊疗，这是院长同意的，那个胆大妄为的实习医生又是急诊科的，和我们骨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赵群安：“？” 赵群安又把目光移向了李建国。 “急诊科没有手术，这事你找我也没用。”李建国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身居东南医院副院长高位的赵群安，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无比熟悉的味道。 这两个混球，搁这儿和我踢皮球呢…… 123、巡查组将至 身为东南医院的副院长，赵群安太熟悉踢皮球了，这几乎就是他的专业业务之一。 可没想到踢球者人恒踢之，自己今天算是阴沟里翻船，被人反踢了一脚。 “行了！” 赵群安愠怒道：“你两别在这儿和我踢皮球了，省台的新闻我也看过，你两当时在手术室手握的不是很亲密吗，在我面前就开始闹矛盾，搞分歧了？”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李建国倒是分的很清楚。 “我不管你们怎么沟通，怎么协调，至少！至少在巡查组来的这两周里，这个实习医生不能再去手术室了，帮忙都不可以！” 赵群安语气严厉道：“我话先放在这里，如果被我发现他还执迷不悟，在巡查组来的这两周都不能稍微安分一点，你们管不了他，那就由我来管！” “你来管？” 李建国丝毫没有被赵群安的气势吓到，反而眉头一皱，说道：“你凭什么来管，苏杰是我们科室的实习医生，要管，也只能我来管。” 骨科主任也不满道：“赵副院长，你这是在怪我们两连一个实习医生都管教不好，还得麻烦你亲自来？” 赵群安被噎的半天说出来话，他虽然身为东南医院副院长，但因为晋升路线远离临床，走的是后勤管理直升的路子，所以很多临床的大主任对他并不是很感冒。 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他也习惯了。 不感冒归不感冒，但至少，大家都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套和尊重。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个叫苏杰的实习医生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两个大科主任一会儿和自己踢二人足球，一会儿又如此强势的拒绝自己的合理化建议？ “这件事我会和院长汇报的，希望两位还是要配合医院工作，巡查组不是小事，隔壁的省立医院被批评的消息你们应该也清楚……三思吧。” 赵群安气呼呼的背着手离开了。 会议厅里就只剩下了李建国和骨科主任两人。 “老李，赵群安这家伙不讨人喜欢，不过这次说的话倒是挺对的，要不然这两周苏杰还是别去手术室了吧，等巡查组走了之后，该咋样还是咋样。”骨科主任说道。 “那可不行。” 李建国并没有表现出对于巡查组来到的担忧，反而神情中有些跃跃欲试，他问道：“骨科这段时间有没有适合苏杰上的大台子，难度最好高一点的，能够表现实力的那种！” “大台子？你什么意思，不仅不让苏杰收敛一些，你还准备让他当着巡查组的面，上高难度的手术台？”骨科主任惊讶的看着李建国，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对！”李建国笃定道。 “有什么小道消息？”骨科主任立刻反应过来，低声问道。 “算不上什么小道消息，魏老……是今年巡查组的领头，这事一个多月前我就知道了。”李建国道。 “竟然是魏老！” 骨科主任一愣，随即狂喜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这波操作得当，苏杰硕博连读的事情说不准也有眉头了，我听说东南大学设立八年制本硕博部这件事，就是魏老在推动吧。” “嗯，从东南大学毕业，在我们东南医院深耕了几十年，最后去了省卫生厅任职……魏老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啊。” 李建国罕见的感慨道：“如果让魏老看到东南医院有了这么一颗好苗子，他大力栽培还来不及，会舍得惩罚？” “我明白了，这几天我会多留意一下科里的手术，给苏杰留一台能展现他实力的大台子！” …… …… 巡查组即将来袭，东南医院上下焕然一新。 谷　　硬实力一时半会无法提升，但硬设备却可以动用钞能力在短时间内完善。 短短一周的时间，东南医院就经历了一次环境革新，小到床单被套，大到空调电视机，所有能换的都换了一遍，病人的满意度直接飙升了十几个百分点，有种经济舱突然升到商务舱的感觉。 所有的医务人员、医管家也被要求在接下来的两周里，一定要用最饱满的态度去面对每一个患者，因为往年的巡查组都有暗访的环节，每年都有医院中招。 领导动动嘴，都有，今年怎么弄得这么大张旗鼓，我们科清洁大妈都被要求化妆，都快五十多的农村大妈，小嘴涂得就像猴子屁股一样。” 知情人士爆料道：“省立医院就像你这么想的，没怎么准备，被巡查组一顿猛批，明年很多的资源估计都申请不到了，吃亏吃大了。” 资源往往代表着收益，巡查组这事已经上升到关乎收入了，众人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不敢有丝毫怠慢，看楼道里涂着口红的清洁大妈也顺眼了几分，甚至觉得有点时尚大秀的东方神韵…… 苏杰这段时间也没闲着，经常抽空去骨科看望小米粒，自从上次的再植手术后，小米粒的状态每天都在变得更好。 苏杰原本还担忧自己是否有失误、错漏的地方，可渐渐的，这份杞人忧天的想法也就荡然无存了。 不愧是百炼成钢的手术，效果简直没话说！ 血管没有出现任何供血问题，断指在血运的滋养下，渐渐呈现出了红润的色泽。 神经、肌腱也恢复良好，断手未来恢复功能的可能性非常大。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慢慢发展。 病房里。 温煦的冬日暖阳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敷在杜安楠姣好的面庞上，好像蒙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 她此时正在修苹果，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美的让人窒息。 病床上，小米粒和苏杰都看呆了。 “傻乎乎的看什么呢，吃苹果。”杜安楠修好了苹果，细心的切成小块，插上牙签，给小米粒和苏杰一人拿了一块。 “我要吃这块！这块更大！”小米粒一把夺过了苏杰面前的那一块，宣示着自己对漂亮大姐姐的主权。 苏杰微微一笑，张开嘴道：“安楠，喂我。” 小米粒顿时如遭雷击，吃到嘴里的苹果顿时就不甜了。 杜安楠脸红红的打了苏杰一下，然后把苹果塞进对方的手里，笑骂道：“你又不是没手，不能自己吃啊。” 小米粒顿时找到了翻盘的机会，可怜兮兮道：“漂亮大姐姐，我手还没好，我要喂……” “你只是一只手还没好，自己吃！”杜安楠雨露均沾，从来不搞区别对待。 三个人坐下来享受着少有的冬日暖阳，吃着苹果，好不惬意。 这时候杜安楠看向苏杰，问道：“上次我没去和你妹妹一起吃饭，你妹妹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不过她让我下次吃饭把你带着，她想见见你。” 杜安楠认真的点点头：“嗯，下次我请你们去吃饭吧，对了，你妹妹不是在做短视频吗，把她的账号发给我，我要看看你妹妹喜欢什么。” 苏杰掏出手机，一边发账号，一边忍不住调笑道：“你不用这么急着讨好未来小姑子，你以后的家庭地位肯定比她高，我向你保证。” 杜安楠狠狠瞪了苏杰一眼，把剩下的所有苹果都放到了小米粒的面前，小米粒则笑眯眯的享受着独宠，还挑衅的看了苏杰两眼。 苏杰却丝毫没有生气，笑眯眯的看着小米粒，还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 124、坠楼 病房里。 小米粒美滋滋的吃着切好的苹果。 杜安楠则认真研究着苏梦茹的短视频账号，为了下一次见面做好充足的功课。 苏杰有些百无聊赖，刚好手机也掏出来了，于是便靠在床头，一只手捏着小米粒肉嘟嘟的小肚子，一边刷着短视频。 感觉还不错，有点像是三口之家茶余饭后的休憩时刻。 小米粒还好不知道苏杰的想法，不然估计都能气到发疯。 我把你当情敌，你竟然想当我爸爸？！ 病房、暖阳，三个人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没有沟通但又不会有任何的尴尬，气氛十分融洽。 苏杰觉得这才是真正舒服的相处模式，想交流时可以立刻找到话题，但如果想一个人默默做点自己的事情，又可以丝毫不用顾忌对方是否会觉得受到冷遇。 非常具有弹性的模式。 就很自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短视频的大数据多少有点不知好歹，自己明明就已经快速划过很多条同一类型的内容了，可大数据还在不遗余力的向自己推荐。 果然智能终归是智能，没法像人脑一样有眼力劲。 再次划掉一条变装短视频，苏杰竟然意外的刷到了一个熟悉的博主。 那个时刻挑动着观众们肾上腺素的极限挑战者。 这次的视频内容是，年轻人再次站立于云端之上，单手、单脚固定在巨大的钢铁脚手架上，悬而又悬的支撑着整个身体，仿佛要飞向天空。 猎猎疾风是视频唯一的背景音。 突然地，第一视角的摄像头猛地向下方看去，如同蚂蚁一般的行人、以及如同微型模型一样的楼房、道路，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画面冲击力十分强，苏杰隐隐已经感觉到膀胱括约肌在规律性收缩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画面右上方的头像有‘正在直播’的标志，看来应该是由于正在直播，所以大数据给了他一波流量，用以吸引路人观众观看。 他在直播什么？不会是直播无护具徒手攀爬那些高楼大厦吧…… 苏杰其实是有点恐高症的，所以对于第一视角的极限运动实在有些接受不能。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这辈子估计是没有机会这么放肆的挥霍生命了，看看别人……而且还是第一视角，仿佛身临其境的感受，其实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估计很多人都和我是一个想法，所以这个博主才会吸引到这么多的流量吧……”苏杰忍不住默默想着。 最后苏杰还是点开了头像，进入到直播的画面中。 苏杰紧皱着眉头，眯着眼睛，以防突然出现的高空第一视角的画面，可让他意外的是，这次摄像机被架设到了年轻人的对面，而这名年轻人似乎正在做着准备工作。 画面里，依然是标志性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 蓝色的玻璃外墙，巨大的避雷针，苏杰觉得格外的眼熟，如果没猜错，直播地点应该就是医院对面的经贸大厦！ 苏杰下意识透过窗户向外望去，从这间病房刚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经贸大厦全貌。 作为区域的标志性建筑，周围的建筑物在经贸大厦面前就像弟弟一样，一个个都矮了一大截，俯首称臣。 要在这么高的大厦上直播吗，还没有安全保护措施……苏杰心脏忍不住咚咚猛跳了两下，不免为这位素未蒙面的博主担忧起来。 直播画面里，博主站在顶楼的边缘，外侧就是天空和白云，没有任何可以与之比肩的建筑物出现在画面里。 由于这次视频是第三视角，所以苏杰也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位极限运动者的长相。 一个很年轻的男孩，估计连二十岁都不到。 不过他的表情却冷峻的完全不符合年龄，浑身肌肉线条优美，手上戴着防滑手套，膝盖上也有增加摩擦力用的护膝，看起来十分的专业。 此时，他正在一遍一遍反复的擦拭着高楼边缘，毛巾先是正面擦一遍，然后折起来，用反面继续擦拭。 他擦得很慢，很认真，因为这是关乎到生命的准备，容不得半点马虎。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起了苏梦茹说过的，关于这个博主背后的故事，为了重病的母亲，所以冒险靠极限运动来赚取流量，赚取收入。 苏杰瞥了一眼直播间人数，开播才十几分钟，人数就已经突破了一万多，打赏金额也相当大，看起来他的目标应该算是达到了。 “怎么还没有开始？都十几分钟了，能爬就爬，不能爬就赶紧关直播，我们又不是来看你擦玻璃的。” “是啊，能不能搞快点，别拖延时间啊，就等着你第一视角爬大楼呢！” “速度速度，赶紧开始，我给你送火箭！” 评论飞快滚过，直播画面里的博主也会时不时看一看手机，不过他并没有做出任何的互动，只是默默加快了准备的速度。 擦拭好了顶楼的边缘，他又稍微热了热身，做了几个俯卧撑，揉了揉手腕、脚踝。 随后，戴上了标志性的第一视角摄像头。 镜头经过一阵轻微的晃动，随后切换到了第一视角上。 由于角度的问题，画面里只能看到蔚蓝的天和像棉花糖一样云朵，飞鸟在远方翱翔，视野辽阔，让人莫名产生一种纵身一跃的冲动。 苏杰这时突然想起一句话，虽然人类扎根于大地，但从未放弃过追寻天空的梦想…… 让人血脉喷张的第一视角出现，直播间的评论就像开了加速器一样，飞快的滚动起来： “加油！今天第一天直播，好好干！” “博主也不容易，为了母亲治病玩命，大家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帮帮忙。” “哥们真不兴玩这个啊，至少也带条安全绳啊，你这样太危险了。” “好恐怖，我看不下去了，恐高症伤不起啊……” 第一视角下，年轻男子没有丝毫犹豫，一鼓作气，直接双手抓着顶楼的边缘，把整个身体都挂在了巨大建筑物的外墙上，连续做了几个引体向上。 猎猎的狂风，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不远处飞鸟的鸣叫声混合成了最原始粗犷的音乐。 苏杰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随即就想关掉直播。 可就在这时。 画面突然一黑。 紧接着是一声重重的、沉闷的声响。 苏杰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了。 就看到黑暗的屏幕里，突然有鲜红色的液体流淌进来，让已经布满裂痕的镜头重新着上了色彩。 一抹凄厉、痛苦的色彩。 “坠楼了？！” 直播间的评论里最后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一万多名观众瞬间退出了直播间，等到苏杰彻底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时，直播间人数就只剩下可怜的几十人了。 坠楼了！ 苏杰猛地起身，看向窗外的经贸大厦，随即快步向病房外跑去。 125、还有救 “我出去有点事！”苏杰交代一声，抓起外套，全速向外冲刺。 或许是在临床上呆久了，苏杰在看到任何事情时，总是习惯性的去思考事物背后的逻辑规律，因此也总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信息。 比如。 这名极限运动者直播画面出来的一瞬间，他就从蓝色的玻璃墙面、高大的避雷针、以及鹤立鸡群的建筑群分布，认定直播地点就在不远处的金茂大厦。 而金茂大厦作为区域内最高档的大酒店，肯定是不会允许有人在楼顶做如此危险的极限运动直播的。 显然，这位博主是偷偷爬上了金茂大厦的楼顶，此时意外发生，博主生死未卜，周围大概率是不会有任何人援助的。 自己得立刻赶过去！ 苏杰全速冲到医院门口，扫了一辆电动单车，马力开到最大，脚上也没有闲着，用力踩着踏板，向着金茂大厦一骑绝尘。 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打了江武的电话。 “喂，江武医生吗，我是苏杰，金茂大厦可能有个高空坠楼的人，我正在赶过去！” 呼呼的疾风模糊了苏杰电话里的声音，但江武还是很清晰果断的回答道： “明白了，我马上和救护车一起过去！” 电话挂断，两人根本无需过多的言语，默契和信任早在无数次的配合中形成。 七分钟之后，苏杰赶到金茂大厦，虽然时间紧迫，但他还是忍不住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物，直到脖子酸胀才勉强看到建筑的顶端。 “地面没有发生骚动，看起来并没有直接坠楼，应该是摔在了楼顶的平台上。” 苏杰心里默默推测着，当时他看直播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博主虽然站在顶楼的边缘，向外望去仿佛立足绝巅之上。 可事实上，就在博主不经意低头的瞬间，苏杰分明看到了就在楼顶边缘的正下方，有一块平台。 从直播画面黑屏，到发出坠地时沉闷的声响，中间只间隔了很短的时间，可能只有一两秒。 苏杰并不太懂这其中的物理计算公式，但即便根据最基本的认知，也能知道如此短的时间里，人是没办法从几百米的高空坠落到地面的。 那名博主，肯定是掉在了平台上。 但平台的垂直距离目测也有十几米，直挺挺的摔下去，如果姿势不到位，也有当场死亡的可能性！ 此时此刻，苏杰只能希望那名年轻人福大命大，着陆的姿势能优美一点，给自己争取一些抢救他的余地。 稍稍喘了一口气，苏杰再次提速，向着金茂大厦内部冲去，可就在他刚刚迈开步子，迎面却突然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骤然提速后又紧急刹车，苏杰强行侧身，避开了那名突然冒出来的老者，自己则一个趔趄，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 “魏老你没事吧！” 老者后方跑过来一个年轻人，紧张的搀扶住老者，询问道。 “没事。”老者声音洪亮。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差点把人撞到知道吗？哎，和你说话呢，跑什么？！” 眼看着苏杰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那名年轻人忍不住骂道：“这人什么素质，差点把人撞了，连句对不起都不说。” 老者却并不在意，淡淡道：“他没撞到我，算了，看他那么慌张，或许有急事。” “有急事也不能这么冒冒失失啊，还好不是个医生，不然病人就得遭殃了！”年轻人用了一个很奇怪的比喻。 老者笑道：“那倒也不至于，医生有时候还是得雷厉风行一点，好医生向来都没好脾气，哈哈哈。”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老者忍不住笑了起来。 …… 哒哒哒哒。 硬底的运动鞋在不染纤尘的地砖上踩过，苏杰有些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一楼大厅里乱闯，寻找直达楼顶的电梯。 而他这种反常的表现很快便引来了酒店服务人员的注意。 “先生，请问你是在找人吗。”一名大堂经理挡住了苏杰的去路，态度和善的询问道。 “你们酒店楼顶，刚刚有人在直播极限运动，现在很有可能坠楼了，这是直播回放！” 苏杰拿出手机，展示给保安。 大堂经理愣了愣，当他回过神来看向视频内容时，眉头立刻紧皱了起来。 在金茂大夏工作超过五年的他，一眼就认出了画面里的背景，就是自己现在正身处的大厦！ “先生，请和我走这边！” “再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帮手，这个伤员很有可能全身多处骨折，需要几个人平托才能转运！” 苏杰看向了门口的几名保安：“另外再拿一个急救箱！” 大堂经理立刻走过去，小声的和他们说了几句话，随后带着他们走到了苏杰的面前：“请问，你的身份是？” “医生，就是对面东南医院的急诊科医生，我刚刚就在看直播，亲眼看到这个博主坠楼的，很有可能坠落在顶楼的平台上了。” 苏杰的专业程度、手上的视频证据，以及常人根本无法了解的楼顶平台构造，让酒店大堂经理立刻信服了他所有的话。 “跟着这位先生走，听他的命令，他是医生！”大堂经理对着几个保安说道。 一群人乘坐内部员工电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楼顶。 陈旧的铁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高空毫无遮挡的狂风瞬间涌入了楼道里。 苏杰一马当先，冲到了楼顶，后面的几个人立刻跟了上来。 “在哪！”苏杰回头问向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反复研究着刚刚短暂的直播画面，思考了片刻后，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边！有一个平台，我们可以从消防通道绕过去！”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一众人走到平台入口处时，浓烈的血腥味顺着猎猎的狂风飘来，众人立刻精神一震，明白伤员确实就在这个平台上！ 打开消防通道门，入眼的，是一个仰面躺着的年轻人，四肢全都呈现反关节状态，右小腿处甚至已经出现了外伤性骨折，鲜血也正是从那里流淌出来了，泊泊汇聚成了一个血色的小潭。 看到这一幕，苏杰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有经验的极限运动者，虽然发生了难以预测的危险，但在最关键的时刻，还是采取了最佳的坠落姿势。 如同猫一般，四肢触底，缓冲，紧接着身体贴合地面，利用肌肉的力量、最大面积的接触面积，将无可避免的冲击力降到最低。 人力不可对抗地心引力，但合理的姿势却可以让坠落的损伤达到最小，如果任由身体自由落体，头部成为第一着落点……那现在自己就可以直接打殡仪场的电话了。 而现在。 牺牲了四肢，但确保全了最重要的躯干和大脑。 苏杰顶着几百米高空急骤的狂风冲了过去。 这人，还有救！ 126、伤害控制 苏杰冲到了那名博主身边，大堂经理也拎着急救箱跪在了他的身边。 【鹰眼】的能力已经如同呼吸一样，苏杰甚至不需要去思考，双眼就自动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芒。 “还有呼吸、心跳，人还活着。” “喂喂喂！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意识丧失。” “四肢严重骨折，怀疑有骨盆骨折，可能有大出血的风险……” 苏杰接过抢救箱，带上薄膜手套，大脑开始快速的运转起来。 高空坠落伤，抢救的重点就在于休克、骨折、出血点。 患者此时很有可能已经出现了骨盆骨折，由于骨盆内有大量的动脉血管、盆腔静脉丛，因此一旦骨折，锐利的断面刺破血管，就会引发严重的大出血。 出血量瞬间就可能飙升至500~5000毫升！ 短时间、大量的出血，就会引起低血容量休克，危及生命。 相比较而言，看起来十分可怕的四肢骨折，反而是最不危急生命的了。 这就像是湍急的河流，看起来河水是致命的，可河下被反复冲刷，嶙峋如同刀刃一般的石块，往往却会在溺水者庆幸得救时给予致命一击。 不起眼的，反而是最危险的。 苏杰沉下心，一点点开始处理起复杂的病人。 先是清理呼吸道，确保没有异物阻塞。 然后用绷带和夹板简单的固定了一下骨折的四肢，用纱布止住了外伤性骨折的出血点。 表面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剩下的部分就只能等转运到医院再处理了。 保安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担架，苏杰直接把上面的软垫扯掉，只留下僵硬的木底板。 病人脊髓也有可能损伤，柔软的垫子并不稳定，万一导致断裂的脊髓移位，轻则瘫痪，重则当场死亡。 急救就是这样，处处都是细节，一个不小心，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四人平托法，将病人台上担架，一群人火速将伤员运往楼下。 江武早就跟着救护车在楼下等候了，看到病人，向来面无表情的他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高空坠落，多发伤，这病人很严重，赶紧送医院！” 救护车警铃大作，苏杰七分钟就能骑车过来的路程，救护车却堵在路上迟迟无法前进。 车厢里，病人已经接上了监护仪，红色的警报声大作，所有的生命体征都显示此人状态十分危险，死亡已经在敲钟。 “江武医生，要不要提前联系手术室？” 苏杰焦急看着前方拥堵的车流，虽然听到救护车的警笛声大多数车辆都会让行，可狭小拥堵的交通情况让腾挪出空位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江武摇头：“他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很难进手术室了。” “没救了？”苏杰心里一惊。 “不是这个意思。” 江武解释道：“对于多发伤的病人存在骨折出血的情况，骨科大部分情况下都会遵守‘伤害控制’的原则，不会轻易让病人进入手术室。” “伤害控制？”苏杰疑惑道，脑海中依稀想起了相关的知识点，可又有些模糊。 “对。” 江武继续解释道：“多发伤的情况下，病人的身体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任何一缕微风，都有可能将它吹灭。” “而手术，很有可能就会扮演那一缕微风的角色。” “你是说，手术会进一步加重病人的伤情？”苏杰问道。 “说到底，外科手术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治疗手段，它从根本上也是有创的，通过切除、修补、移位等等的手段，在把伤害降低至最小的前提下，治疗病人的原发疾病。” 江武沉声道：“对于普通病人来说，一台手术的创伤或许不代表什么，卧床休息几天、几周就能恢复，但对于高空坠落多发伤的病人，手术带来的创伤往往有可能就是致命的了。” 苏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了江武的意思，同时模糊的记忆也重新闪亮了起来。 ‘伤害控制’一词最初由美丽国海军创造出来，是指一艘舰艇承受损伤并保持执行任务的能力，用在人体身上，即是‘器官受损姑且可以忽视，首先先确保生命维持’！ 关键点就在于，生命维持！ 所有一切看起来严重的病症，只要不危及生命，全部抛诸脑后，先确保生命能够延续，其余的择日再谈。 就像是一台破破烂烂的柴油发动机，或许门把手掉了，或许发动机异响明显，或许坐垫弹簧都冒出来了，但只要它还能上路，一切就都还有维修的可能性。 可一旦它再也不能开动，那么就算它光鲜亮丽，也只能报废丢进回收站，拆解重来。 不过…… 苏杰眼中光芒闪过，看着躺在担架上的病人，心里沉甸甸的。 ‘伤害控制’绝不是万能的，它只是苦于没有办法的拖延之举，眼下这个病人是否能够再不手术的前提下保住性命，这还真是个未知数…… 救护车最终还是突出重围，稳稳停靠在东南医院急诊科门口。 早已等候多时的医生、护士赶紧过来帮忙，井然有序的将病人转运到了抢救室内。 更加专业的仪器、更加充足的药物，抢救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静脉通路建立，大量的液体输入到病人的体内。 病人穿上休克裤，一方面纠正休克，另一方面也能稳定骨盆，防止进一步的血管损伤，引发大出血。 然而，血压仍然没有任何上升的迹象。 休克，隐隐有无法控制的迹象。 所有人内心都是一沉，大家都是身经百战，看惯生死的急诊人，看到病人这番景象，内心都忍不住浮出了一个念头： 这人恐怕快不行。 “给我穿刺针！”江武一声令下，护士立刻送来了穿刺针。 消毒、腹腔穿刺。 抽出了10l鲜红的液体。 江武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腹腔脏器损伤，一直在出血，得进手术室剖腹探查。” 苏杰说道：“江武医生，别犹豫了，伤害控制不住了，咱们得拼一把！” 江武也绝非是优柔寡断之人，原则是为了救治病人，可现在固守原则病人就要死了，那原则就是个屁！ “联系手术室，去剖腹探查！” “联系骨科，这人骨盆骨折，等会术中如果要动后腹膜，他们得协助我们！” “联系血库，这人要血，大量的血！” 车轮滚滚。 苏杰和江武先行一步，向着手术室狂奔。 127、正确的选择 苏杰和江武赶到手术室时，孟医生也刚刚赶到。 三个人快步走进更衣室，边换衣服，边快速交谈着。 孟医生：“按你们的说法，我真的不建议手术啊，‘伤害控制’的原则你们应该清楚，对于这种严重多发伤的病人，强行上手术台，风险远大于收益啊。” 江武没吭声。 一路上他其实想了很多，考虑了很多，因此也产生了许许多多的顾虑。 一时的孤勇此时已经消退，江武想到了手术一万种失败的可能性，却怎么也想不到成功的方式。 这时候，苏杰说道：“这个病人，是一名极限运动博主，这次高空坠落就是因为在直播中出现了意外，所以在金茂大厦的楼顶摔了下来，索性被平台接住了，仅存了一口气。” “疯了吧，好好活着不好吗，玩什么极限运动，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孟医生忍不住骂道。 江武也摇了摇头，心里仅剩那么一点点给病人手术的意愿，此时也几乎消失殆尽了。 冒这么大的风险，给一个不珍惜生命的混球手术，太不值了。 苏杰紧接着又继续说道：“他直播极限运动，是为了帮母亲筹集治疗的费用。” 孟医生稍稍有些动容，但他此时的反应和当初的苏杰如出一辙：“那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用自己的生命去赚钱，实在太乱来了。” “那该用什么方式呢？” 苏杰叹了口气，用疑惑的口吻说道：“我当初也和你想的一样，可我今天站在金茂大夏的楼顶，我甚至都没有走到楼顶边缘，只是站在楼顶，离我最近的栏杆都有一百多米。” “可你知道吗，我当时腿都软了。” “每个人都畏惧高空，不会有人喜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不是没有选择，我相信这个病人不会用挑战自己原始恐惧的方式，去赚钱。” “我们不能拿我们的情况去套用别人的处境，这个病人如果能随便找到工作，能轻松一个月赚几千、几万块，也不会发疯了去玩命。” 江武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饱经沧桑的说道：“他没得选，只能这样。” 苏杰点点头：“没错，他只能这样，更重要的是，他去做了。” “为了他的母亲，他克制住自己最原始的恐惧，在云端之上，在生死之间去赚取金钱。” “我觉得，这很光荣，没什么丢脸的。” 孟医生抿了抿嘴唇，最后忍不住也微微点了点头，认同了苏杰的想法。 “那么现在，该轮到我们选择了。” 苏杰穿好了洗手衣，拉了拉衣服的下摆，说道：“没有一个医生愿意去做一台注定失败、病人必死的手术，毕竟我们是医生，不是屠夫。” “但问题是，这台手术也许99%会失败，但不手术，这个病人……一定会死吧。” “我们是上台拼一拼，还是爱惜自己的羽毛，让死神去决定病人的去留？” “唯一、正确的选择其实就放在我们的面前，问题是我们敢不敢去这么做，就像那名病人一样，有没有勇气克服原始的恐惧，站在云巅之上……” 江武没有废话，套上了洗手衣，拉了拉下摆，向手术间走去。 孟医生苦笑一声：“苏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像个急诊人了，大饼越画越圆，鸡血越打越上头……不过，你说的挺对的，这台手术不拼一拼，这病人确实也没什么希望了。” 说完，孟医生也穿好衣服，跟上了江武的脚步。 苏杰拍了拍自己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烫的脸。 虽然我说的很激情洋溢，但说实在的，这台手术我也没有底啊…… 小米粒的手术自己在虚拟手术室模拟了上百次，百炼成钢所以心中无畏，可这次的急诊手术根本没有留给自己准备的时间。 但就像自己刚刚说的那样，明知道会失败，还是得试一试。 因为苏杰明白，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迈出步伐，苏杰也跟上了前面的两人。 …… …… 就在三个人依次走出更衣室后。 没过多久，更衣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在那名在金茂大厦差点被苏杰撞到的老者。 赵群安一脸谄媚的跟在老者的身后，再后面则是陪在老者身边的年轻人，以及急诊科主任李建国。 “不需要这么复杂，我就换身衣服，进手术室随便看看就行了，你们不用陪着我。”老者淡淡说道。 赵群安立刻讨好道：“魏老，您这来也不说一声，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要不我带你去看心外科、骨科、泌尿外科主任们的手术吧，都是高精难的大手术，绝对让您赏心悦目。” “不用，我就随便看看。”魏老换上了洗手衣，带上口罩、帽子。 雪白的的头发被收纳进了帽子里，脸上的皱纹也被口罩遮住，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却完全没有老人的浑浊，反而清澈而充满灵性。 乍一眼看过去，这位老者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没有丝毫引人注意的地方。 赵群安无法改变老者的意愿，只好也换上了洗手衣，跟在老者的后面，心里别说有多提心吊胆了。 反倒是后面的李建国显得很坦然，双手背在身后，走起路来洋洋洒洒。 “你们科的苏杰，现在在哪里？”赵群安找了个机会，走到李建国身边，小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一个小实习医生而已，我堂堂一个大主任，怎么可能天天关注着他？”李建国说道。 “他不在手术室吧！”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魏老今天突击过来检查，你如果不知道那个小家伙在不在手术室，就赶紧给科里打个电话，如果被魏老撞见他违规手术，你……” 赵群安话还没有说完，李建国突然高声说道：“魏老，往右边走吧。” 走在前面的魏老站定了脚步，想了想，转身朝着右边走去。 赵群安：“？？？” “李建国，你还说你不知道那个实习医生在哪？” 李建国摇摇头，看着赵群安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赵副院长，你要相信我。” 说着，又加快了步伐，走到魏老的身前，带着他拐过了下一个路口。 目标，看起来十分明确。 128、外科医生成长的必经之路 “有怀疑的出血部位吗？”孟医生边洗手，边问道。 “没有，只是腹腔抽出了10l的不凝血，大量的溶液、胶体输进去就像是进了无底洞一样，血压怎么都拉不起来，迫不得已，只能剖腹探查。”江武沉声道。 “没毛病。”孟医生点点头，把湿漉漉的双手举在胸前，走进了手术间。 苏杰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了，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dt和骨科的特训，他现在已经完全熟悉了手术室的流程，初步展露出了一名成熟外科医生的气质。 摆体位。 消毒。 铺巾。 十分干练，让人挑不出毛病。 三人一同上台，破腹探查，只为寻找造成病人休克无法逆转的关键出血点。 孟医生看了一眼江武，江武则微微摇了摇头，似乎知道某些隐情的孟医生随即无声的站到了主刀位置上。 苏杰习惯性的站到了二助的位置上。 江武则站在了三助的位置，边缘ob。 苏杰、江武、孟医生都明白这台手术的风险，因此无影灯刚刚亮起，尖刀划过病人的腹部，丝丝的鲜血溢出，三个人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三人的眼里，就只有术野，只有病人。 自然的，二楼观摩室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巨大的落地窗前出现四个身影，这些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这台手术是哪个科的？” 魏老站在玻璃窗前，身子微微向下探去，当他看到苏杰时，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这人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李建国走过来说道：“急诊科dt联合骨科手术，剖腹探查，金茂大厦有人坠楼，我们急诊科的一个年轻人刚好遇见，直接联系救护车把人拉回来了。” “多发伤，严重休克，腹腔抽出10l不凝血，考虑腹腔脏器出血。” 这时候，跟在魏老身后的年轻人突然惊诧道：“是他？！我刚刚一进来就觉得他看起来挺眼熟的，魏老这不就是之前差点把你撞倒的家伙吗。” 虽然穿着洗手衣，脸上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就像杜安楠当初第一次看到苏杰时惊叹的那样，这是一双只要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澄澈眼眸，仅仅是匆匆一督，也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魏老点点头，低声道：“看起来，当时他确实有急事。” 赵群安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手术台上的苏杰，一瞬间，差点没吓尿了。 他赶紧把李建国拉到角落，尽力压低嗓音，语气急迫道：“李建国！你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知道苏杰在这里做手术，还把魏老往这边引？” “你难道不知道省立医院已经因为手术的问题，被魏老大批特批，明年的很多资源都被取消了吗！” 李建国却只是淡淡道：“你不懂。” “我不懂？” 赵群安怒道：“我虽然没有正在在临床上呆过，但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会不懂？实习医生违规上手术台操作，这就是大忌，你百口莫辩！” 李建国依然眼睛冷漠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所以，我说你，不懂啊。” 这一次，李建国没有给赵群安继续质问下去机会，紧接着说道： “如果按照你的逻辑，魏老当年，就是违规上台操作，规培时期直接就碾压了一群老主治，只要是他的手术，观摩室从来都是人满为患，规培期还没有结束，各大外科主任就向魏老抛出了橄榄枝，希望他能留下。” “临床只看结果，像魏老这样的不世天才，规矩只是规矩而已。” “而现在。” 李建国透过落地窗，看向下方手术台上的苏杰：“另一个天才出现了，你觉得，魏老会用曾经没有约束过他的规矩，去责难苏杰吗?” 赵群安显然不清楚魏老的过往，他知道魏老曾经是东南医院的大外科主任，可没想到对方年轻时竟然还有这么一段酣畅淋漓的天才往事。 “好好看，好好学……少说话。”李建国迈步走到魏老身边，肩并肩看向手术台。 此时。 腹腔探查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孟医生主刀，可惜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出血点。 “腹腔里确实有不凝血，但找了一圈了，都没有发现出血点啊，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孟医生困惑道，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江武做了一次深呼吸，抬头看了一眼监护仪。 红色警报从病人上台后就没有消失过，血压已经跌破低限，62/32hg，麻醉科医生焦头烂额的在那里调整着药剂、溶液，可惜收效甚微，血压仍在缓慢、持续、且坚定的下降。 “再找输血科要血！”江武指挥道。 “已经输进去五个单位，一千毫升的红细胞了，还要？”器械护士确认道。 “还要，再要五个单位！”江武脸色冷峻道。 孟医生没有参与对话，低头，继续看向术野。 出血点！ 那个该死的出血点到底在哪里？！ 肝脏、脾脏、胃、十二指肠……腹腔内能探查的部位全部都检查过了，根本就没有明显的出血点。 病人血压就像个无底洞一样，不管填入多少胶体、液体，血压仍然在缓慢下降，如果想达到这种程度的出血，出血点应该像喷泉一样，噗噗噗的往外喷血啊。 为什么这么明显的出血点，却始终没办法找到？！ 这就像是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一道极光从北极星的方向亮起，绚烂夺目……只可惜，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孟医生紧张的情绪在手术间里开始弥漫，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江武那张颓丧的脸也渐渐紧张起来，手心开始冒汗，沾在乳胶手套里开始变得滑腻起来，双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明白，再找不到出血点，病人估计就没救了。 “苏杰，有没有想法?”江武鬼使神差的突然问道。 苏杰此时却像失神了一样，呆呆的看着术野，没有反应过来。 “苏杰！”江武又问了一次。 这次，苏杰回过神来了。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带着一丝‘割裂’的感觉，上一秒的表情，和此时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的连续，就像是劣质的视频剪辑手法，把两段毫不相关的画面拼凑到了一起。 咬了咬舌尖，苏杰晃过神来，叹息道：“会不会是……腹膜后出血？” “腹膜后？！”江武和孟医生齐齐惊诧道，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无奈和沮丧。 没救了…… …… …… 观摩室内。 众人没并没有听到手术台上三人的交谈。 魏老详细的询问了病人的情况，李建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所有已知的讯息全部告知了魏老。 顶尖的外科主刀医师，即便多年没有上过台，没有握过手术刀，但手术思维依然清晰，洞悉病情的眼光也依然独到老辣。 “腹腔里没有找到出血点。”魏老轻声说道。 李建国点点头，困惑道：“腹腔里抽出10l不凝血，分明就是腹腔出血的金标准，而且病人血压也一直上不来，休克无法纠正，出血点不在腹腔，那在哪里？” 魏老沉思了良久，然后说道：“我当年也遇到过这样一例病人，车祸，多发伤，大出血，休克无法纠正。” “那个病人也在腹腔里抽出了10l的不凝血，决定破腹探查，我是主刀医生。” “那个病人最后……活下来了吗？”李建国小心问道。 魏老沉吟片刻，摇摇头：“没有。” “腹膜后大出血，我也努力了，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说着，他看向手术台上的病人，眼睛里闪过一丝追忆，同时闪过一丝遗憾。 不管多么优秀的外科医生，总会有无力回天的时刻，年轻时或许没有时间细细咀嚼这份感受，但到了魏老这个年龄，一切的感受就像陈酿的酒，不停焕发出新的风味，让人越发无法遗忘。 遗憾、失望、落寞、痛苦……这一切的感受，此时又要被重新尘封起来，埋进这三名医生的心里，随着岁月缓慢发酵吗？ 魏老深深叹了一口气。 心想。 这或许就是一个外科医生成长的必经之路。 逃脱不了的。 129、该死的出血点 “连魏老你都没办法救回来吗……” 李建国这话还真没有丝毫谄媚的意思。 魏老当年在东南医院外科手术水平堪称一流，如果连他都无法挽救回来的病人，换作别人来，大概率也是同样的结局。 “腹膜后出血，李建国你以前也是开刀的，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魏老叹息一声，眼眸里多了几分沧桑：“医生不是神，不可能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腹膜后间隙指横膈以下、盆膈以上，腹后壁和后腹膜之间的区域，常简称为“腹膜后”。 这是一个疏松组织构成的大间隙，包含有各种重要的大血管、丰富的静脉血管网络，一旦出血，出血量十分惊人！ 而且要命的是，腹膜后结构组织疏松，一旦出血……可以想象成一块海绵向外渗血，数不尽的细小空隙里，鲜血缓缓渗出。 这种出血方式，是非常难以控制的！ 不过，一般来说，后腹膜出血后，出血很快会被局限于后腹膜，具有一定弹性的后腹膜就会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起到压迫止血的作用。 可眼下这个病人，明显不适用于上述的情况。 唯一止血的办法，就只有切开后腹膜，暴露内部的组织器官，通过外科医生的双手来止血！ “当年，我冒着巨大的风险切开后腹膜，大量的鲜血直接把整个手术台都染红了。” “五分钟，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失去了后腹膜压迫的出血点，就喷完了病人体内几乎所有的血液。” “失血性休克，回天乏术。” 说起往事，魏老表情凝重，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涩。 虽然医生的本意都是为了拯救病人，可由于自己的选择判断，造成了病人在手术台上当场死亡。 这么多年过去，魏老心头上的这块伤疤还是没有长好，轻轻撕开痂壳，里面的伤口还在流血。 “魏老，你尽力了。”李建国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安慰魏老，他此时的关注点，更多放在下方的手术台上。 当年魏老都无力回天的腹膜后大出血，此时竟然被苏杰撞上了。 此时事态峰回路转，一直默不吭声的赵群安异常的坦然，反倒是李建国内心开始忐忑起来，看着手术台上愣住的三人，心急如焚。 …… 手术台上。 孟医生决定放弃了。 他们已经勇敢的做出了一个医生该做的选择，给了这个年轻人上台搏一搏的机会，可现在…… 是时候该认清现实了。 “告诉血库，血不用送过来了，手术就到这里了。” 江武疲惫的长舒一口气，挫败感如同大山一般压来。 可就在这时，苏杰突然说道：“换我来试试。” “还要试试吗？” 孟医生不解道：“你看看他的血压，收缩压只有五十几了，后腹膜一打开，失去了压迫的出血点瞬间就会喷完他体内不多的血液，何必呢……” 后面的话，孟医生没有说出口了。 何必呢。 继续坚持，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现在结束，病人还可以送去监护室，用各种升压药维持着，说不定还能等到家属来看最后一面。 可如果强行打开后腹膜…… 那种鲜血汹涌整个手术台的画面。 何必呢，要让这种画面留在记忆深处？ “嗯，让我试一次吧，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不能这时候放弃！”苏杰坚定道。 孟医生沉思了良久，又把目光看向了江武，江武显得也很纠结，但最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是他发现腹膜后出血的，让他试试吧。” “好。”孟医生点头，让开了位置。 苏杰站上主刀的位置上，脑海里则忍不住回想起了刚刚在虚拟手术室里发生的一切。 腹膜后出血的推论，正是他扫描了患者后，进入虚拟手术室，在假人身上多次尝试得出的。 虚拟手术室内时间与现实世界并不同步，理论上，苏杰可以在里面达成‘完美完成手术’的状态再出来，人前显圣，快刀斩乱麻的完成手术。 可事实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苏杰在虚拟手术室内尝试了十几次，精力就开始有些跟不上，注意力无法集中，那种状态根本无法维持他达成‘完美完成手术’。 小米粒百炼成钢的手术，苏杰在现实世界也用了足足四天的时间，每次模拟手术到精疲力尽，几乎躺在床上立刻就昏死过去了。 而现在，他只有十几秒的时间。 他都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打开后腹膜，鲜血立刻泊泊的涌了出来，自己甚至还来不及动手，病人就已经丧命了。 唯一只有一次。 碰巧之下。 止住了血。 当时苏杰也是糊里糊涂的完成了止血，再来一次，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试一试，也只能试一试。 闭上眼睛，苏杰调整了一下呼吸，胸腔张弛有度，浊气从口中缓缓吐出，萎靡的精神短暂的得到了刺激。 再次睁开眼睛，苏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持笔法向下划去，剖开了后腹膜。 一瞬间，数千毫升的鲜血就像小喷泉一样泊泊涌了出来。 汹涌的出血量让众人此刻才明白过来，刚刚那么多的溶液、胶体到底去了哪里。 在剖开后腹膜的一瞬间，苏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手伸了进去，乳胶手套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绿色的无菌衣袖口也被浸泡成了暗红色。 他在找、在摸索、在竭尽全力的努力，寻找到那唯一一次触碰到的出血点。 右手仿佛在淤泥里穿行，空气里全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苏杰感觉自己的胃好像被人紧紧攥住了一眼，明明在虚拟手术室已经多次经历了这种场面，可当一切在现实世界中发生，一切似乎又变得更加严重了起来。 “血压！血压快跌没了！” “输血，开到最大，器械护士愣着干嘛，直接用手挤，他妈的把血全部挤进去！” “不行不行不行，血压掉的太快了，升压药拉不住了，主刀医生，快！” 紧张的情绪把每个人的神经都崩到了极限，尖锐的报警声在狭小的手术间里肆意的鸣叫着，江武、孟医生已经无法直视术野，微微侧目，腮帮子高高隆起，眼睛有些发红。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苏杰就要做好承担后果。 路是自己选的，别怨、也别悔。 二楼观摩室内。 李建国双手紧紧抓住护栏，太阳穴高高隆起，嘴里忍不住骂道：“这该死的出血点到底在哪？！出血量这么大，术野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草他妈的！” 魏老的眉头也深深地皱在一起，眼睛紧紧盯着术野，盯着苏杰的动作，盯着监护仪。 突然。 他轻声惊叹道： “找到了？” “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 130、把苏杰叫来 苏杰一直觉得，人的生命，真的非常奇妙。 它顽强又脆弱。 它可以横跨几十年，看遍世间繁华，在宁静和安详中走向最后的终点。 又有可能转瞬即逝，还有太多的困惑、太多的不舍，就要不甘的草草结束。 就像眼下的这个病人。 此时此时，苏杰的手浸泡在他的血液中。 血，还是温热的。 可下一秒，这些血有可能就会变凉、凝固。 生和死的转变，就在那么一瞬间。 苏杰忍不住想起了金茂大厦的楼顶，疾风猎猎，这人站在边缘处俯瞰整座城市时，心里想的会是什么呢。 他是否有想过，某一天会有这样的结局？ 都说坠楼的一秒钟里，时间会像凝固一样，过往的记忆会像旧相片一样飞快倒映，他最珍视，最难以释怀的一张老相片，会是什么呢。 他会后悔吗？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怎么选择？ 脑海中思绪万千，就在这时，苏杰浸泡在温热血水里的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什么。 非常，非常熟悉的触感。 一瞬间，苏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排空，指压法止血的技巧施展开来，四个手指指尖用力的按压下去。 渐渐地，泊泊流淌的血色喷泉竟然安静了下来。 “找到出血点了？！” “盲视野竟然都找到出血点了？！” 江武惊讶道，立刻回过神来指挥道：“快，吸引器，把血吸掉，纱布，大纱布，孟医生压迫止血！” “明白！” 三个人继续开始默契的配合。 出血点悬而又悬的被找到，积血被抽吸后，苏杰熟练的结扎、缝合。 出血终于被控制住了。 五个单位的红细胞送来，器械护士两个腋下各夹一袋，麻醉医生则用力挤压血袋，在保证红细胞不被破坏的前提下，尽快将血输送道病人的体内。 升压药，全速泵入。 而这一切当然只是辅助。 二十岁年轻人蓬勃的生命力，才是抢救成功的真正功臣。 “血压开始上升了！” “有小便了，休克有好转的迹象！” “术野里也没有继续出血了，血止住了！”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苏杰终于松了一口气，宣布道：“关腹！” 手术结束，病人被火速送往了监护室，苏杰最后一刻看了一眼监护仪，血压已经升到了82/53hg，依然不高，但至少稳住了。 “竟然……成功了？” 眼看着监护室的大门缓缓关上，孟医生却还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 多发伤，腹膜后大出血，最低血压都跌破五十了，这种情况下，病人竟然被救回来了？ 这……这简直就是离谱。 苏杰徒手浸泡在血水里，盲视野找到出血点的画面，从这一刻起深深刻在了孟医生的记忆深处，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今天的经历，他恐怕都无法忘怀。 太强了！真是太强了！ 这狗屎运简直没谁了，简直是幸运之神！ 江武则关切的扶住苏杰的肩膀，问道：“是不是太累了，你脸色很难看。” “嗯，有点累。”苏杰声音有些嘶哑，肾上腺素过度分泌之后，此时的身体已经有些超负荷了。 对于江武、孟医生来说，或许这只是一台用时两个小时不到，紧张刺激的开腹探查止血手术。 但对于苏杰来说，加上虚拟手术室里的时间，他此时已经连续作战超过六个小时了。 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回去睡觉。”江武托着苏杰的胳膊，往急诊科走。 刚回头，就看见从拐角那边走过来的李建国主任、赵群安副院长，后面还跟着两个陌生面孔的医生。 “主任。”江武敷衍式的点点头，急着就要把苏杰带回去睡觉。 苏杰也只是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群安脸色不善的看了苏杰两眼，但对方刚刚挑战成功了一台如此高难度的手术，他此时也无法责难什么。 正如李建国所说，临床只看重结论，苏杰大显身手，抢救回了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这可比冰冷的规矩要重要的多。 “刚刚的手术，做的漂亮，了不起。”赵群安走到苏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嗯。”苏杰淡淡的回应道，眼皮子都快要抬不起来。 李建国赶紧说道：“江武，把苏杰带回去休息吧，给他喝点葡萄糖，这孩子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江武带着苏杰快步离开，魏老一直没有说话，可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苏杰的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才收回目光，问道：“他叫苏杰？” “嗯。”李建国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好像在炫耀自己最宝贵的财富。 “还是实习医生？” “是的，现在留在我们急诊科实习了。” “他想不想去泌尿外科？” “……” 李建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想起来，魏老以前好像就是泌尿外科的大主任，泌尿外科荣誉墙上，现在还挂着魏老的照片呢。 这算是引狼入室了吗…… 这狼，有点挡不住啊…… …… …… 江武熟练的带苏杰回科室睡觉，铺好崭新的床铺，空调打开，将苏杰一把丢在床上，塞上枕头。 掰了两瓶10l的高糖，喂给了脸色煞白的苏杰。 “好好睡觉。” “咔。”灯光熄灭。 “咚。”关门的声音。 这一次，苏杰脑海里同样有无数的问题，可疲惫的神经却没办法继续支撑他细细回想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杰除了小米粒外，又多了一个需要经常探视的病人。 也不知道是极限运动锻炼了体魄，还是小伙子常年直面生死的挑战，所以求生欲望极其强烈，多发伤后腹膜后大出血这么凶险的情况竟然都被他挺了过来。 一台急诊手术，全身的血液几乎都流干了，术后他体内流淌的，几乎都是医生们输给他的液体。 但他还是活了过来。 苏杰不得不再一次感叹，生命的伟大和奇迹。 病人重病的母亲在急诊手术后第二天也来到了医院，面色苍白，头发稀疏，苏杰一眼便看出这是癌症晚期接受放化疗的表现。 儿子躺在重症监护室保命，母亲则住进了终末病房续命，苏杰帮忙联系上了省台的记者，看看能不能通过媒体的力量，帮这对母子筹措一些善款，解决眼下的窘境。 而就在苏杰为了这名病人忙前忙后的时候，巡查组的正式队伍也终于进入了东南医院。 经过整整三天的检查，东南医院被查了个底朝天。 做的好的，值得被夸奖。 做的不好的，也需要反省总结。 这天，内科楼大会议室里，巡查组与东南医院各大领导、主任齐聚一堂，对于这次检查发现的问题进行讨论。 每年年底总会有这么一场巡查组的会议，一开就是一整天，就像老奶奶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东南医院的各大领导、主任一开始还能集中精神，可慢慢的，发言人的声音就开始自带了催眠功能，让人忍不住开始思想跑偏，瞌睡连连。 浑浑噩噩的坐在会议室，思想却早已经脱离了躯壳，飘向了远方，远方…… 突然。 会议室的喇叭里响起了一个名字，清晰高亢。 “苏杰。” 苏杰？ 苏杰是谁？ 苏杰做了什么？ 突然重新上线的各大领导、主任都有些茫然地望向四面八方，可回馈他们的，也都是同样迷茫的眼神。 “去把苏杰叫过来吧。” “让他来会议厅。” “自己好好反思一下，他这台手术到底做的对不对！” 131、表彰大会OR批斗大会 东南大学，食堂。 杜安楠今天带了个粉色的毛绒帽子，两边的帽檐向下遮住了耳朵和侧脸，底下还垂着两根线，坠着毛绒球。 看起来很是可爱。 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影响听力了。 “别玩我的手机了，我手机里面什么都没有。”苏杰故作镇定，眼睛则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随时观察着‘雷区’的情况。 杜安楠却像完全没听到一样，兀自玩着苏杰的手机，肆意挑动着苏杰脆弱的神经。 “别玩手机了，我们聊会天吧。”苏杰试图转移注意力。 杜安楠听不见。 “你今天是不是化妆了，好好看。”苏杰开舔。 杜安楠还是听不见。 “我妹妹约你这周末吃饭，如果你没时间……那就算了。” 杜安楠猛地转头，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苏杰，说道：“当然有时间，我请你们去吃日料吧。” “这个天气吃日料？也不怕窜稀啊。”苏杰笑嘻嘻说道，顺手把杜安楠按在桌面上的手机拿了回来。 外科医生的手，稳准狠，杜安楠甚至还没反应回来，手底下的手机就不见了。 冰清玉洁的小手还被苏杰趁机揩油。 “哎呀，把手机给我，我正在和我闺蜜聊天呢！” “你自己手机呢。” “苹果手机电池太差了，我今天白天和她聊太久了，都没电了。” 苏杰有些无奈的把手机又送了回去，嘀咕道：“什么闺蜜啊，聊了一整天了，还有那么多的话？” “女生的事情，你不懂！”杜安楠一句话直接就把苏杰给噎死了。 杜安楠的闺蜜高中毕业后就直接去外地工作了，两人虽然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但感情还是像以前那样真挚。 但这一年来，闺蜜却像失踪了一样，短信基本不会，就算回，也都是三五天，甚至十天半个月才回复一条。 今天闺蜜突然说要回来，回复消息的速度也格外的快，因此杜安楠才会捧着手机不肯撒手。 就在这时，苏杰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艹，前几天刚加的学妹，不会吧……一瞬间，苏杰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杜安楠看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这几秒对于苏杰来说却像一辈子那么长，好在最后杜安楠把手机往苏杰面前一送：“江武医生找你。” “哦。”苏杰淡淡的点点头，慢腾腾伸手把手机接了过来。 “喂，江武老师，有事吗？” “现在就去内科楼会议厅？很急吗，我和女朋友吃饭呢。” “嗯？” “好的，我明白了，马上到。” 苏杰挂断电话，对杜安楠歉意道：“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江武老师找我有急事。”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杜安楠担心道。 “没什么，小事，我去处理一下就好了。” 说完，揉了揉杜安楠的头，跑到柜台那边给她开了一个充电宝，然后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 离开食堂，室外的寒风凛冽，苏杰忍不住立起了衣领，眉头紧锁着向内科楼走去。 刚刚的电话里，江武医生说的很含糊，只说了巡查组正在内科会议室开会，需要苏杰立刻到场。 到场，是为了什么，他没有说明，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让苏杰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面对未知的处境，自己此时竟然没有丝毫的忐忑，内心平静的犹如毫无波澜的湖面。 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他从没有后悔。 不管是小米粒、还是金茂大厦坠楼者的手术，自己都已经拼尽了所有，即便时光重来，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明明是个挂哔却畏畏缩缩不敢给病人手术，延误病人的病情……这种人肯定不是主角，一般活不过三集。 正是因为坚信不疑，所以没有丝毫畏惧。 苏杰顶着寒风，走到了内科楼，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推开大门，苏杰走了进去。 几十个微微秃、半秃、乃至于全秃的脑袋瓜子纷纷回头，全场的目光，此刻汇聚于苏杰身上。 李建国主任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此时显然不便多说什么，他只是走过来，重重拍了拍苏杰的肩膀，然后低声说：“跟我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主席台上。 苏杰看到穿着西装，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梳的魏老，不由得觉得十分的熟悉，却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 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这时候说道：“上次差点撞到魏老，你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说，今天又见面了，先道个歉吧。” 苏杰看了一眼年轻人，看到对方趾高气扬的表情，顿时回忆起了那天在金茂大厦门口差点撞到一位老者的事情。 “不好意思，当时急着救人，没看见您。”苏杰十分认真的道歉道，也算是弥补上次粗鲁的行为。 魏老淡淡的点头，没说什么。 赵群安坐在魏老身边，转身看向苏杰，沉声道：“你应该也认识我吧，每年实习医生进入东南医院，我都会给他们做培训，关于‘规矩’的。” 赵群安把规矩两个字咬得很死，表情生硬。 “嗯。”苏杰点点头。 “那里现在能在全院的领导、主任面前解释一下，这段时间，你连续的进入手术室，违规上台，违规主刀，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赵群安音量突然提高，声音通过扩音器瞬间传遍了整个大会议，尾音的电流声嘶嘶作响。 众人的目光瞬间对准了苏杰。 “他是谁？一个实习医生，竟然要在巡查组的总结大会上当中批评，犯了原则性错误啊，可惜了，看起来还蛮有外科医生气质的，这人无了啊。” “我认识他啊，之前省台不是还播过他的新闻啊，那个寄养断肢再植手术，他好像上台了，是主刀？” “开什么玩笑，他不是实习医生吗，那种大手术，他当主刀？你是不是刚刚被催眠了，现在还没睡醒？” “是他，这次有个多发伤腹膜后大出血的手术，也是他给病人上台止血的，那天我就在隔壁手术间做手术。” “操哦，这么猛？！” “天才啊！” “可惜，今天要夭折了，规矩就是规矩，每个实习医生要都像他这样随随便便上台主刀手术，那医院就乱了套了，这个坏风气不能被他带起来！” 会议室 有欣赏的，自然也有唾弃的。 这时候，一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医生突然笑道：“这画面还真熟悉啊。” “怎么了胡老师，这事情以前还发生过？” 被称为‘科室活化石’的返聘教授点了点头，有些费力的回忆道：“几十年前吧，这是在这间会议室，就有那么一名……好像是规培医生的，也是主刀了一台腹膜后大出血的手术。” “可惜，那一次，那名规培医生运气不太好，病人死了，全院大会讨论，那名规培医生也被叫上了主席台，巧了不是，就站在那个位置。” 胡老师指着苏杰所站的位置。 “后来呢，那个规培医生怎么样了？” 胡老师敲了敲脑袋，苦笑道：“这我哪里还能记得，都几十年过去了，我这脑袋都生锈了……” 立刻就有人抢话道：“都全院批斗大会了，还能怎么样，能继续当医生都是烧高香了，前途尽毁啊。” 胡老师这时候却皱起了眉头，反复呢喃般低语道： “批斗大会吗？” “我怎么记得是……表彰大会。” “嘿，你瞧我记忆力，真是老了啊。” 132、拍马屁环节 主席台上。 坐着一横排的巡查组领导，医院大领导，目光聚焦于苏杰身上。 主席台下。 各式各样的全秃、半秃、微微秃的聪明脑袋瓜子也对准了苏杰。 他此时，就是全场最大的焦点。 可惜从目前看起来这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毕竟赵群安的诘难还没有结束。 “说吧，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到底错没错！” 换做其他的实习医生看到这阵仗，估计想也不想都会低头认错，倒不是真的良心发现，自我反省，大部分还都是被上位者的威严裹挟，脑子里空无一物，只能顺着上位者的话继续说下去。 “错没错。”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问题。 因为答案只有一个：“错了。” 换做别的，都会亮起红灯，惩罚加倍。 可苏杰此时却异常的平静，看着众人的目光望向自己，他也冷静平和的回以目光。 他本身就是个内心强大的人，而且经历过好几台惊心动魄的手术，甚至险些见证病人死于手术台上，这些过往都让他变得无畏，变得理想坚定。 他十分清楚，一味地屈服于强权，或许能换取狭小的生存空间，但一旦脊梁被折弯，就永远也不会有再站起来的机会了。 苏杰沉思片刻，然后不卑不亢的说道： “赵副院长，我身为实习医生，违规上台手术，我承认我的错误……但病人当时的情况，手术是必须进行的。” “但不该由你主刀，不，按照规矩，你甚至都不该上手术台！”赵群安怒目而视道。 苏杰则显得十分平静，说道：“赵副院长，我违规，我认错，但那台手术……只有我可以。” “只有你可以？！” “没错，只有我。” 腹膜后大出血，打开腹膜后只有三五分钟的止血时间，抽吸术野内血液的时间都没有，无视野下急速止血……这除了挂哔苏杰，确实换谁来都不好使。 苏杰的回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无比的意外。 这孩子多少有点彪啊！ 只有你可以？ 你这话一说，把东南医院这么多的专家、主任置于何地？ 难不成我们一个个献祭了发量换来的经验、技术，还比不上你一个实习医生。 可之前目睹过那台惊心动魄的腹膜后止血的人，此时内心却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那台手术，其实无关乎技术、经验，更多的是主刀医生的勇气、决断，还有亿点点的运气。 确实，在当时的情况，换做任何大主任、领导来，都不会比苏杰做的更好。 让苏杰感到意外的是，一直以来都严厉苛责的赵群安在听到自己的辩驳后，竟然没有继续责难，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魏老，似乎在请示什么。 魏老微微颔首，起身，竟然就这么从主席台的侧后方离开了。 而就在魏老离开后，李建国凑到苏杰的耳边，轻声说道：“去后面吧，魏老有话私下和你说。” 苏杰疑惑的看着李建国，然后又看了看赵群安。 “没关系，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赵副院长会向大家解释那台手术的情况，你刚刚说的很好。” 李建国面带笑意说道：“别在意赵副院长说的话，我早就说过……他不懂。” 苏杰跟着魏老走到了后台休息室。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排沙发，魏老此时正坐在对门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热茶，他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道：“坐吧，要喝茶自己倒。” 苏杰愣了愣，没有倒茶，直接坐到了魏老身边的位置上。 魏老端起茶杯咪了一口，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回味茶香，同时也像是在回忆过往的记忆。 他问道：“腹膜后大出血那台手术，当时我就在二楼的观摩室，手术到了最后环节，其实你的上级医师都已经放弃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你难道不清楚，如果你失败了，打开后腹膜的病人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吗？” 苏杰想了想，回答道：“我清楚，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觉我可以做到，做到了病人就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想试一试……” 魏老忍不住笑道：“对于可能性的探索，果然是所有医生进步的最好推动力。” 苏杰腼腆的笑了笑，他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眼前这位老者是出于什么想法，把自己带到后台休息室私聊。 明明前一秒还是全院声讨的对象，怎么下一秒自己就被带到了这里，接受单独询问了？ 魏老看出了苏杰的困惑，说道：“刚刚，算是一个考验吧。” “考验？”苏杰不解道。 “对，其实就在几十年前，有个规培医生也在这间会议室里面被考验过，不过当时肯定没有现在设备那么先进，没有话筒，领导基本都是靠吼，那个年轻人当时被吓得不轻。”魏老又咪了一口茶水，眼睛轻轻合上，声音有些缥缈。 “考验……为了什么呢？” “为了验证，你是否有足够强大的内心，能在你还远远没有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之前，就承担巨大的风险和责任。” 魏老放下茶杯，郑重道：“你只是一个实习医生，实习医生是绝对不允许主刀手术的，这你必须清楚明白，这是规矩，规矩就是规矩。” 苏杰点头：“我明白，规矩都是前辈们用血和泪总结出来的，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规定，背后说不定都有一长串的故事。” 魏老眼睛含笑的看着苏杰，显得颇为满意，点头道：“那么，你现在违反了规矩，你准备怎么办？” 苏杰不说话了，开始装聋作哑，这时候绝对不能胡乱给自己定罪，不然就是在给自己挖坑，到时候想填补都没机会。 “嗯？怎么不说话了？”魏老奇怪道。 “我的错误实在太严重了，魏老您说吧，只要是您给的惩罚，我都认！”苏杰深深叹了一口气，认罪伏法的态度十分到位。 魏老眼中的笑意更甚，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惩罚的内容，而是起身走到自己的随身带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苏杰问道：“看过这个吗？” 《泌尿外科诊疗手册》 魏老拿出的书，正是最新一版的泌尿外科诊疗手册，其作用基本就等同于泌尿外科疾病治疗的详细操作手册。 每隔几年，全国行业内顶尖的专家、教授都会为行业治疗定下规范，汇集成册，就成了这本《诊疗手册》。 理论上来说，这本小册子就是泌尿外科医生们治病的‘规矩’。 苏杰注意到，封面上主编人的名字，是东南医院泌尿外科荣誉教授，魏旭华。 额…… 苏杰抬头，看向一脸和悦的魏老。 心想。 怎么这么快就进入到拍马屁环节？ 会不会太心急了…… 要不要我们再聊聊吧，就这么硬拍，多少有点不自然吧…… 魏老疑惑的看着苏杰，感受到对方眼神的压力，苏杰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努力挤出了一句： “魏老，您……您真厉害。” 133、《泌尿外科诊疗手册》 对于苏杰突如其来的马屁，魏老直接愣住了。 苏杰这时候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魏老的意思…… “你这小子，似乎不像我想的那么单纯啊。” 魏老忍俊不禁道：“不过这样也好，太老实了，在临床不好混，还是油滑一点不容易吃亏。” 马屁拍歪了，但马儿还挺受用的……苏杰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让你看这本《泌尿外科诊疗手册》，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规矩事实上能约束的人群，并非那么均匀。” “人群，并不均匀？”苏杰不解。 魏老继续说道：“这本《泌尿外科诊疗手册》是由我、以及国内最顶尖的一批泌外专家、荣誉教授编撰的，按道理来说，这本小册子，可以说是国内泌外学科的最高权威了。” “可你知道这本册子，在我心里是个什么玩意儿吗？” 苏杰这次学乖了，根本没有揣摩对方的想法，老老实实的顺势问道：“是个什么？” 魏老冷笑一声，随手把册子丢到了一边的座位上：“什么玩意儿也不是！” “每过几年，我们几十个专家、主任都会聚在一起，开整整一周的会，大部分时间都在扯皮，都在试图说服对方的想法，让他们按照自己的经验来定下‘规矩’。” “《手册》永远都不是最优解，他只是为了方便指导入门的医生们，让他们在尽量不要犯错的前提下，安全的工作，要不然也不会没过几年就要重新编撰。”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说《手册》不重要，在基层乡镇医院，《手册》帮助了很多医生，提高了治愈率，降低的医疗风险.” “可你想一想，东南医院这种省级三甲龙头医院，有医生会抱着本《手册》治病吗？” “没有。”苏杰回答道，事实上，在急诊科呆了快两个月了，江武都没有和他说过《急诊科诊疗手册》这回事。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魏老又恢复原先慈祥温和的面孔，循循善诱道。 苏杰点点头，试探道：“《手册》或者规矩，更多是用来约束能力、经验不充分者，对于更有能力、经验的人，规矩……不应该约束他们的发挥？” 魏老笑着说道：“总会有人说，规矩应该一视同仁，这样才能体现公平，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公平……向来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如果让能力超群者，和一群庸才适用同样的规矩，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我当年还在临床上的时候，也参与了《手册》的编撰，说起来，也是‘规矩’的缔造者，可实际上临床上的治疗，我很少遵循《手册》的规范。” “最后的结果是，在我从临床一线退下前，改编了以往很多对于泌尿外科诊疗的规范，以至于现在很多临床医生使用的诊疗方式，其实都是我当年定下的。” 苏杰这次终于觉得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发自内心，毫无尴尬的夸赞道：“魏老，你真厉害。” “呵呵。” 魏老没有搭理苏杰的彩虹屁，继续说道：“苏杰，你是个天才，规矩不应该去约束你这样的天才。” “而且，如果没有你，那名多发伤腹膜后出血的病人也绝对活不下来。” “如果因为你的违规操作，就禁止让你上手术台，甚至断了你当医生的路，这简直就是罪恶。” “我已经和你们科的李建国主任商量过了，dt模式大有可为，你在这个舞台上也能充分发挥自己的能量。” 说到这里，魏老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浅笑道：“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到前台了。” “回去？”苏杰愣了愣。 而就在这时候，从前台入口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如同山呼海啸，席卷了整个会议室，震耳欲聋！ “嗯，回去吧。” 魏老微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赵副院长应该正在表彰dt近期的辉煌战绩，以及部署未来dt联合全院各个科室，全力创办急诊科手术室的事情。” “这种时刻，可不能少了你。” 苏杰虽然没有太听明白，但还是大受感动，站起身，面对着魏老深鞠一躬道：“魏老，非常感谢您！” 苏杰很清楚，有了魏老这个大靠山，别的不说，以后上手术台做手术的问题就算是彻底解决了！ “去吧去吧。”魏老含笑道。 苏杰离开，魏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那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从入口处走了进来。 “魏老，是否太过草率了，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实习医生，你这样帮他，会有人不满意的。” 包庇一个实习医生违规上台手术，而且还助力搭建dt，创办急诊科手术室，这手笔可真是不小。 何况，魏老刚刚在省立医院挑了一堆的毛病，抹掉了省立医院明年许多的资源，现在却又在自己老东家这边动用自己的权利，舞弊一个实习医生。 不明真相的人，单单看最后的结果，难免会说闲话，会说魏老帮偏，以公谋私。 魏老却不以为然，放下茶杯，长叹一声道：“别小看他，他以后的成就，不会比我低。” 那名年轻人不屑的笑道：“魏老，他还在实习呢，你这话说的未免太早了。” “对啊，他还在实习，当年那个人，明明都已经规培了，可站在这个会议室里，面对全场领导、主任的诘难，他当时直接痛哭流涕，发誓再也不上手术台，要转去做内科医生，去辅助科室，甚至动了不当医生的念头。” “领导、主任们，为了抚平他的愧疚，让他有勇气继续做一名外科医生，硬生生将一场批斗会改成了表彰大会……” “他明明要年长好几岁，多经历好几年的临床工作，可心里承受能力，抗压能力，对自己的信念，还不如一个实习医生。” “呵呵。” 魏老眼神有些迷离，仿佛在追忆着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羞愧之色。 年轻人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但看到魏老这个态度，也明白了这倔老头子心意已定，绝不会更改了，于是便说道： “魏老您虽然很看重这个实习医生，但您当年可是霸都泌外科的一把刀，手下就没有处理不了的病人，这个实习医生想要追赶上你的步伐，恐怕还要好好修炼个几十年。” “您，还是厉害啊！” 魏老听到这话，脸色却骤然一黑，说道：“那可不一定。” 随即，用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说道：“毕竟，我曾经失手的病人，他现在就已经能挽救回来了……” 年轻人看着魏老脸色，心里顿时一紧。 怎么回事？ 今天这马屁，好像拍到马腿上了？ 134、我要换病房 手术室。 一台四肢骨折内固定术正在进行中。 苏杰坦然的站在主刀位置上，表情凝重，双手飞快操作。 孟医生熟练的在一助的位置上辅助，奶力充足。 换做外人看来，这画风实在有些怪异，年轻的医生主刀，资历更高的医生却心甘情愿的当助手。 可手术间里的医护人员们却十分习以为常，除了器械护士有时候会偷偷瞄几眼苏杰，就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台上两位医生了。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这台手术上。 病人的监护仪一直游离在红色警报和黄色警报之间，麻醉医生不断调试着药物剂量，只希望能稳住病人的生命体征，撑到手术结束。 “这台手术，会不会太急了。”孟医生吃力的问道。 “低温状态得到纠正、凝血功能恢复正常、氧运输正常、血流动力学状态稳定，酸中毒纠正……这个人经历过第一次后腹膜止血手术，到现在已经过了48小时了，尽快给他进行接下来的骨折内固定手术，对于止血、防止骨折固定，都是有极大的帮助的！” “可能有点急，但很有必要！” 苏杰语速飞快的说道，似乎是在回答孟医生的问题，但实则又是在理清思路，为下一步的操作梳理流程。 此时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正是之前那名金茂大厦高空坠落的极限运动博主，48小时之前，苏杰刚刚险而又险的帮他止住了腹膜后的大出血。 经过在监护室48小时的观察、治疗，他的生命体征已经逐渐趋于平稳，根据‘伤害控制’的原则，生命威胁暂时解除，为了病人的预后，就必须要尽快进行二期手术，治疗之前被忽略的四肢、骨盆骨折。 五个多小时后，手术结束，监护仪的警报声也终于安静了下去。 手术，十分顺利。 病人直接被送回了监护室，继续观察、稳定生命体征。 省台记者的报道，为病人的后续治疗募集了足够的资金。 【感人！极限运动者直播，35层金茂大厦坠楼，背后竟隐藏着……】 不得不说，新闻的爆点还是很多的，省台的号召力也比个人开直播要强大的多，短短48小时，各方募捐就解决了病人的治疗费用问题。 苏杰和孟医生一同脱下无菌衣和手套，去往更衣室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两人坐到了一起，孟医生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要不要来一根，手术后来根烟，快活似神仙。” 苏杰摇摇头：“不用了。” 孟医生见苏杰不抽，讪讪的收起烟，自己也没抽了。 “下一次手术，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他做？” 一期救命，二期四肢内固定，骨盆骨折是个大活，得等病人情况再稳定一些才能考虑。 “尽量三周以内吧，三周后的陈旧性骨盆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难度太大了，还容易出血，等他情况稍微在稳定一些，孟医生到时候还得麻烦你，我们两再给他做一台手术。”苏杰后背靠在衣柜上，闭着眼睛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 孟医生表现的有点生气：“以后你上骨科的台子，我两就是固定拍档了，你可不许换人。” “嗯。”苏杰笑着许诺道。 孟医生脸上顿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舔狗的嫌疑，他又说道： “魏老对你们急诊科真是太好了，大力支持dt团队建设，帮你们联络了很多科室协作，以后你上别的科室的台子也就顺理成章了，累是累了点，不过你还年轻，见的多了，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这还不算完，竟然还要帮你们急诊科争取一个手术室，不过这件事看起来有点困难啊，东南医院的手术室向来抢手，你们急诊科多一个，就意味着别的科室少一个。” “一个手术间能给科室带来的收益还是很可观的，想让别的科松口，把到嘴里的肥肉让给急诊科，啧啧，难。” 苏杰不以为然道：“这种事情我一个实习医生可管不着，让李主任去烦恼去吧，我每天能做做手术，就已经很满足了。” “也是，这种事情和我们这种咸鱼关系不大，让领导们去烦恼吧。” 孟医生哈哈一笑，问道：“晚上有空吗，我们老哥两去喝两杯？” “不了，约了女朋友。” “嘿？你还有女朋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好几个老主任都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想让自己的女儿和你搭上线，幸好我没一时口快把联系方式给他们，不然就麻烦了。” “都谈了快半个月了。” 苏杰说起杜安楠，嘴角就忍不住划出了一道弧线，两人正处热恋期，每天都恨不得黏在一起，尤其是随着好感度渐渐攀升，两人现在解锁的情侣模式也越来越花……咳咳，别想歪，目前只解锁到了五指紧扣环节。 但，未来可期嘛，人总得有些梦想，杨宇晨的宾馆卡还在抽屉里躺着呢…… 想到杜安楠，苏杰都没有心思和孟医生胡扯了，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 “晚上一起吃饭？” 很快，杜安楠就回复了短信： “不行，今晚要陪闺蜜。” “怎么又要陪闺蜜，这都第几天了，你闺蜜不是和老公一起回来的吗，她老公都不陪她的吗？”苏杰不乐意了，有点吃醋。 “她这不是怀孕了吗，她老公每天都在外面打工赚奶粉钱呢，我几天休息煲了粥，晚上送给她吃。” “我也要吃。” “下次给你煲【可爱】。” “今晚真不见面了？” “e……要不然晚一点？她怀孕睡得早，我差不多八点多应该就出来了。” “八点，住院部楼下，不见不散！” …… 东南大学，女生宿舍里。 杜安楠一边慢慢搅拌着乳白色的鱼汤，一边看着手机傻傻的笑着。 突然发现鱼汤有烧过火的迹象，她惊呼一声，赶紧放下手机，然后关小热能，拿着汤勺缓缓地搅拌汤汁散热。 最后，用汤勺盛了浅浅一层，轻轻吹开热气，放在嘴唇上沾了沾。 “嗯！美味！” “果然鲜鱼都需要加调味品，原味就足够好喝了！” 杜安楠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用保温碗盛了满满一大碗，杜安楠清洗好锅具，然后把所有的烹饪用具收好锁进柜子里，提着保温碗向东南医院妇产科走去。 快到晚餐时间，许多准爸爸都和杜安楠提着同款保温碗，脸上洋溢着期待小生命降生的喜悦，快步走向各自妻子的病房。 杜安楠脸上洋溢着同样的笑容，虽然不是自己的骨肉，可闺蜜已经答应自己，孩子出生后就叫自己干妈。 虽然苏杰调笑自己说明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白捡一个孩子，可杜安楠心里就是高兴，那是闺蜜的孩子，他/她叫自己干妈还不够，以后还得叫苏杰干爸！ 想到这里，杜安楠忍不住红了脸，偷偷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和杜安楠擦肩而过，他走的又快又急，差点没把杜安楠撞到。 那男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撞到人，脚下继续加速，径直冲着一个护士走了过去。 “你们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那种人和我老婆住在一个病房，你们……” 护士赶紧拉着男人往医生值班室走，似乎不愿意他在病房走廊里喧哗。 可男人依然不依不饶，声音断断续续：“我们要换病房！” “你别拉我，在这儿为什么不能说……” “好，那你让医生给我一个交代，真是乱来，竟然让那种病人和我们住在一个病房……” 男人最终还是被拉进了医生办公室。 杜安楠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这男的，好眼熟。 好像是雯雯隔壁病床的。 不自觉的，杜安楠调整方向，也朝着医生办公室走去。 135、艾滋病妈妈 此时妇产科走廊上人不少，可大家都急着去病房投喂自己的妻子和尚未出生的孩子，因此虽然奇怪这个男人急吼吼的叫什么，但都没有围过去，更没有人去医生办公室偷听。 除了，杜安楠。 双手提着保温碗被在身后，杜安楠微微欠身，然后把耳朵靠近医生值班室的门缝上。 好在这不是急诊科密不透风的不锈钢大门，不然就按杜安楠这个偷听方式，一个字都听不到。 声音断断续续从门缝里传出来，杜安楠调整了几次站姿，声音终于最终变得清晰且连续。 “医生，我不明白，这种病人你们为什么还要收进病房，而且还要和正常的病人住在一块，更更更过分的是，你们竟然都没有提前告知我！” “如果不是我偷听到他们夫妻两说悄悄话，你们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们！” 男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敲着办公室的桌子‘哐哐哐’响。 医生和护士赶紧劝说，可惜男人的情绪还是难以控制。 最终，医生无可奈何，说道：“今晚就换病房，你们不一直想住单间吗，今晚1床要去产房，生产后就转到楼上，等她去产房后，你们就住一床，行不行？” “不行，现在就换！” “现在怎么换，一床还没有走，总不能让人家马上临盆的准妈妈把病房给你腾出来，他们去走廊躺着吧。”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斩金截铁道：“我现在就去一床门口铺张床，我们今晚就睡那儿，等一床走了，我们就立刻搬进去！” “行吧行吧，你愿意让你老婆住走廊，就随你的便吧！” 男人冷哼一声：“没错，我就是宁愿让我老婆住走廊，也不和那种人住在一起，这件事我肯定还会投诉的，真是晦气！” ‘砰！’ 办公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幸好杜安楠提前让开了路，不然额头铁定要被撞出一个大包。 男人冒着火光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杜安楠，然后迈开步子走向病房。 杜安楠担心闺蜜出意外，往病房那边走了两步，可看到护士先行一步已经去了，踌躇片刻，还是转身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内，妇产科医生皱着眉头在那里叹气，显得很是无奈和头疼，看到杜安楠进来，她抬头问道：“有事吗？” “老师你好，我是骨科的实习医生，我有点事情想问问您。” 见对方是‘自家人’，妇产科医生表情微微放松，看了一眼杜安楠漂亮的脸蛋，，然后又看了一眼她穿着袄子，鼓鼓囊囊的小腹，问道：“怎么了？怀孕了？打胎不归我们科管。” “不，不是！” 杜安楠赶紧否认道：“我，我是十三床的……亲属，我想问问，刚刚的十四床为什么不愿意和雯雯住一个病房啊。” 听到‘十三床’，妇产科医生松下去的眉头又马上紧皱了起来。 “你是十三床的……家属？” “嗯……远方表妹那种，她出去打工了两三年，今年才和老公回来。” “怪不得……”妇产科医生点点头，信了杜安楠的说辞。 “雯雯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会说‘怪不得’？”杜安楠困惑道。 “这件事你最好亲自去问她吧，我们不方便说。”妇产科医生摇摇头，并不愿意将实情和盘托出。 病人保有隐私权，即便是亲近的家属，病人在没有告知的前提下，医生也不能主动告知。 杜安楠抿了抿嘴唇，突然问道：“雯雯是不是得了艾滋病？” 妇产科医生一愣，脱口而出：“你不是知道吗，为什么还要问。”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杜安楠的脸色顿时被吓得煞白，眼睛里也满是惊恐，手上的鱼汤随之坠落，乳白色鱼汤溅了一地，鲜美的味道顿时充斥在整个办公室内。 竟然是真的…… 雯雯竟然真的得了艾滋病…… 杜安楠和雯雯从小学便认识了，两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好闺蜜，往往只要看一看对方的眼睛，就能猜出对方大概在想什么。 虽然高中毕业后，两人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杜安楠考上了一流的医学院，立志成为一名好医生，而雯雯则早早进入了社会，去往沿海城市打工。 但两人的友谊依然在延续…… 直到一两年前。 雯雯突然很兴奋的和杜安楠说，她谈恋爱了。 那时候杜安楠刚刚进入大学第二年，对于美好的爱情还是充满了期待和憧憬的，得知闺蜜遇到了心动的人，她甚至比自己谈恋爱还要高兴。 可再后来……雯雯就失去了联系。 直到好几个月之后，才陆陆续续开始回复消息。 看到失踪闺蜜回归，杜安楠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但渐渐地，她明显感觉到，那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很严重的事情。 重新出现的雯雯开始变得阴沉、不爱说话、好像把自己裹在了一个巨大的茧里面，对于自己这个闺蜜都无法吐露心声了。 甚至一度杜安楠都感觉，雯雯动了轻生的念头。 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杜安楠的猜想，但这种奇妙的感觉，总是能通过雯雯的只言片语中传达到杜安楠的内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山崩海啸前夕，你总能看到飞鸟迁徙，蚂蚁搬家，地面沙硕震动一般。 你无法确定，但你还是心生恐惧。 杜安楠当时发了估计有七八百条短信，从开导、到威胁、最后严重社恐少女甚至直接买了一张去雯雯城市的机票，说要去看她。 雯雯最后只回复了一句：“我很好，勿念，别来找我，你找不到我的。” 然后头像就永远变成了黑白色，整个人好像石沉大海，杜安楠在也没办法找到她。 那张机票最终也被杜安楠丢进了垃圾桶里，丢掉机票的那一天，杜安楠感觉自己也丢掉了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她哭了整整一夜。 直到前段时间，雯雯又突然出现了，时间线好像出现了断裂，曾经那个低落、绝望、甚至有轻生念头的雯雯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重新出现在杜安楠面前的，还是那个开朗、快乐、永远露出幸福微笑的雯雯。 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杜安楠分明在雯雯看似美好的眼神里，看到了许许多多对于未来的彷徨，无措，以及……悲伤。 但杜安楠不敢问她，因为她怕只要自己问起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美梦、所有的美好，都会被现实毁掉。 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好不容易点亮的头像，又会熄灭。 然而，梦总有醒来的时候，让杜安楠没有想过的，这竟然是场噩梦，很绝望，很绝望的噩梦。 雯雯…… 竟然真的得了艾滋病。 那天她睡梦中的呓语，眼角的泪水，像个孩子一样蜷缩着身体渴求安全感的画面……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幻想呢。 现实，真的好残酷。 此时此刻，杜安楠很想哭，她很想找一个人分担她的痛苦和悲伤。 苏杰…… 136、艾滋病患者可以生宝宝吗 过了冬至，霸都温度骤降，晚风像刀子一样割脸，路上的行人纷纷立起衣领，行色匆匆。 此时还不到七点，苏杰就已经站在了东南医院住院部的楼下。 低头看了一眼短信，一刻钟前，杜安楠发了一条讯息：“你在忙吗？我现在就想见你。” 女孩突然的依赖感让苏杰有些无所适从，但心底还是美得冒了泡，情圣杨宇晨就曾说过，想让一个女孩子彻底爱上你，就必须要让她对你产生依赖感。 哪一天，你觉得你不是在和妹纸谈恋爱，而是感觉自己好像养了个闺女的时候，恭喜你，那时候你两就基本上稳了……杨宇晨最后总结道。 苏杰却有些疑惑：“所以，你之前都前女友，都喊你爸爸？” 杨宇晨当时十分的震惊，但随即又摸着下巴沉思道：“你这思路，倒是可以借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杰哥……” 又是一阵寒风卷着落叶吹来，苏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插进了口袋里，缩了缩脖子。 杜安楠刚刚发了短信，说还有一会儿才能下来，让自己在门口稍微等一会儿。 就在苏杰考虑是否要进一楼大厅等，迎面突然走过来一个男的，手里推着四五个轮椅，吃力的试图把它们一口气全部推上斜坡。 轮椅虽然被他全部折叠了起来，但操控起方向还是很困难，他尝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渐渐地显得有些急躁了起来，轮椅哐哐哐碰撞着，有全部倾倒的危险。 苏杰下意识走了过去，顺手帮了他一把。 两个人互相配合，你推我拉，很快就把轮椅全部拉上了斜坡。 “谢了，帅哥！” 那男的笑着对苏杰说道，他年龄看起来和苏杰差不多大，不过应该常年操劳，皮肤看起来有些粗糙发黑，胡茬也没有仔细打理，显得有些沧桑，眼睛倒是明亮诚挚，很有亲和力。 “没事，顺手帮忙而已，你怎么弄了这么多轮椅？这些好像都是租借轮椅吧。”苏杰随口问道。 东南医院的住院部大门口都设有智能轮椅服务机器，只要塞十块钱押金，刷一下门诊卡，就可以租借一个轮椅，旨在方便一些年老体弱、不能行动的病人。 “对，我帮别人把轮椅还回来，赚一点押金钱。” 那人笑了笑，推着轮椅走到智能机器里，非常熟练的将轮椅一个个卡进特定的位置里，操作台那边随之有节奏的吐出了几张十块钱的纸钞，被他一张张捋平，塞进了口袋里。 苏杰新奇的看着他的一番操作，问道：“你是医院里的护工？” “不是，我爱人在楼上住院，我刚来这边，没有稳定工作，就到处找找有没有能赚钱的地方。” 苏杰点了点头，没继续问下去了。 那男人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解释道：“不是生病，我爱人怀孕，在妇产科住院，马上就要生产了。” “哦哦哦，恭喜恭喜。” “你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吗？”那男人突然问道。 “嗯……算是吧，急诊科的。”苏杰回答道。 “对吧，我就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病人家属，一看起来就是高级知识分子，急诊科医生啊，听起来就很厉害！”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医生也只是份工作而已，都是可怜的打工人。” “你太谦虚了！” 那男人边和苏杰闲聊着，一边用力的搓着手掌，然后又用发烫的手掌焐热自己冻得发白的脸，见苏杰疑惑的看着自己，他说道： “我爱人心疼我身体，不太愿意我这么冷的天出去干活，把自己弄暖和一点，到时候她看到就不会一直念叨我了。” “你们夫妻真恩爱。”苏杰由衷道。 “嗯，确实是这样。” 那男人用力跺了跺脚，似乎感觉身体已经暖和的差不多了，便告辞道：“谢谢你了医生，那我不打扰你了，我爱人还等着我呢，先走了。” “好。” 目送男子离开，苏杰也学着他的样子，搓搓手，然后捂捂脸，最后跺跺脚，果然身体暖和多了。 过了没多久，杜安楠也从住院部里走了出来。 苏杰一直对着门口张望着，看到杜安楠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苏杰看到低着小脑袋，愁眉苦脸的杜安楠，奇怪的问道。 杜安楠恍惚的抬起头，看到苏杰后眼睛里竟然有泪光闪烁。 她张了张嘴，想要立刻倾诉内心的想法，可看到周围不断有人走过，她还是忍住了，自然的牵起苏杰的手说道：“我们去操场说吧，这里人多。” “好。” 两人肩并肩向着操场走去，苏杰刚刚搓了半天的手，手心的热度还没有散去，杜安楠一开始只是一只手和他五指相扣，可走了没两步路，就改成两只手紧紧握住了苏杰的大手。 “你手好暖和。” “我妈从小就说我是小暖炉，冬天睡觉靠我旁边，特别舒服。” “……” 稀疏昏黄的路灯下，东南大学操场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对情侣在遛弯，大家都十分默契的均匀间隔着几十米，互不干扰，享受着各自的私密空间。 苏杰和杜安楠也依偎在一起，在自己的区间里缓缓踱步着。 杜安楠今晚穿着一件米色的长款羽绒服，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膀上，可能是因为要和闺蜜见面，所以画了一点点淡妆，身上有股淡淡的胭脂香味，特别好闻。 她双手紧紧抓着苏杰的大手，身体几乎侧靠在苏杰的怀里，杜安楠个子挺高，差不多有168的样子，靠在一米八的苏杰怀里，脑袋刚好比肩膀高出一点点。 从苏杰的视角，可以稍微看到一点点杜安楠雪白的锁骨，好似白玉。 此时的气氛有些暧昧，走在两人前面的情侣已经忍不住互相啃食，画面一度十分血腥残暴，苏杰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正准备说话呢，杜安楠却突然问道： “苏杰，你说……如果一个人有艾滋病，她能生宝宝吗？” “啊？” 苏杰此时满脑子都在想亲嘴的事情，听到杜安楠突然说这个，他下意识差点没脱口而出：“亲嘴不会怀孕的，不信我试给你看！” 好在悬崖勒马，脑子想清楚杜安楠的问题后，嘴巴回答道： “艾滋病患者当妈妈……这件事当然是可以的！” 杜安楠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当然！”苏杰笃定道。 137、给你闺蜜做剖腹产 “但艾滋病的传播途径不就有母婴传播吗，母体有艾滋病病毒，难道不会把病毒传染给胎中的婴儿吗？”杜安楠问道。 “你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存在。” 苏杰点头说道：“但和我说的情况并不冲突。” 杜安楠疑惑的看着化身谜语人的苏杰。 苏杰想了想，继续解释道：“简单来说，艾滋病患者是可以怀孕生宝宝的，但前提是，必须要在受孕前，受孕中，以及生产后都接受严格的高效抗反转录病毒治疗，将体内的病毒量降低至一个极低的范围。” “在这种情况下，传染给胎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且，对于胎儿来说，母婴传播风险最大的时刻，其实往往就在于生产的一瞬间，大量的鲜血、体液浸泡了婴儿的眼、鼻、口腔等器官，在母体内反而相对安全。” “所以，只要在生产过程中，采取一些无血的技术，也能够大幅度降低婴儿感染的风险。” 这也就是杜安楠也是学医的，换做别的女孩，听到苏杰说这些内容，估计都接受不能。 什么生产过程、血液体液，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很恐怖。 苏杰不得不再次在心中感叹，这就是医学生的爱情吗，还真是重口味呢！ 杜安楠听完苏杰的解释，原本愁眉苦脸的小脸蛋儿立刻多云转晴，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不会是你闺蜜……”苏杰诧异的问道。 “嗯……” 杜安楠想起这件事，还是有些伤心，依偎在苏杰的怀里说道：“雯雯当年失踪了好几个月，我就知道当时肯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现在看来，他当时应该被渣男骗了，感染了……艾滋病。” 艾滋病全称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顾名思义是后天性的机体免疫功能缺陷，主要是由于艾滋病病毒感染机构不断破坏 bsp;淋巴细胞，使该细胞数量减少，导致机体免疫功能缺陷。 作为一种全球流行的严重性自身免疫性疾病，目前尚无特效药物和方案治疗，也没有有效的疫苗可以预防。 不治之症，具有极强的感染性，且……获病的途径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让人连带着对于患病人的人品产生质疑。 苏杰这段时间也听杜安楠说了不少关于她闺蜜的事情，因此对于雯雯这两年来的经历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两年前被感染了，现在怀孕了，倒是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既然东南医院妇产科愿意接受她，肯定也是认可了她之前做的准备工作，不然不可能还继续让她待产的，肯定要求流产了。” 杜安楠其实并不笨，只是关心则乱，现在听到苏杰的分析，她也渐渐安心下来：“你说得对，肯定是这样的！” “那他现在的老公，就是之前让他感染上艾滋病的那个人？”苏杰奇怪道。 “应该不是……我听雯雯说，现在的老公刚刚认识一年半，应该是在那件事情之后几个月认识的。”杜安楠推测道。 “也是艾滋病患者？” “不清楚，我没敢问。” “你闺蜜预产期几号？” “下周一。” “那不就只剩下四天了吗？” “是的，苏杰，你说孩子真的不会被感染吧，雯雯已经够可怜的了，如果孩子再被感染了艾滋病，我怕她会坚持不下去……” 苏杰明白杜安楠说的‘坚持不下去’是什么意思，毕竟雯雯两年前就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选择继续坚强的活下去，但如果再承受一次巨大的打击，那就不好说了。 “肯定不会被传染的，你放心好了。”苏杰说的很坚决，但心里却也有些忐忑。 医疗是一门不确定的科学，想在医院里，在医生口中得到一句板上钉钉、斩金截铁的话，基本上不可能。 人体实在太过深奥，即便是看似最简单的感冒，事实上医生也没有彻底搞清楚它的发病机制，很多时候，感冒治好并非归功于医生的开药，完全就是你身体的自愈能力。 换做艾滋病，那就更没底了。 其实按照最保险的做法，就应该在进行一段时间的高效抗反转录病毒治疗后，采取体外受精的方式生育。 母体孕育，风险还是存在的。 而且生产过程中万一出现大出血，那么婴儿被感染的风险也会激增。 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两人绕着操场走了好几圈，说了很多很多关于雯雯的事情，苏杰尽可能的将不确定的科学中的不确定性排除，只留下科学来解释艾滋病妈妈的合理性，希望杜安楠能心情稍微好一点。 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杜安楠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呼，哄女朋友也不容易啊，换做一个学渣，今晚可就搞不定了……苏杰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平时涉猎广泛，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我得找个时间去和雯雯好好谈谈，现在不行，得等她生完宝宝，把身体养好了，不然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 “快了，下周一的手术，准备顺产还是剖宫产？” “看情况，雯雯希望顺产，不都说顺产对孩子好嘛？” “这样啊。”苏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我记住了’的样子。 杜安楠掐了苏杰一下，瞪了他一眼。 “对了，我听说上次巡查组来东南医院之后，大力支持MDT建设，很多科室都和你们急诊科建立合作关系了？那岂不是说，除了骨科，你还可以上很多别的手术台子？”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苏杰稍微有些嘚瑟道。 “你真讨厌！” 杜安楠十分挫败道：“我明明好不容易开始上骨科的手术台，稍微拉近了一点和你的距离，可你现在又开始去别的手术台了，距离为什么越拉越远了啊！” “才华摆在这儿，我也很无奈。”苏杰耸耸肩，颇为无奈道。 “那你们接下来准备和哪个科室开展合作啊？” “明天有个全院科室疑难病例大讨论，到时候如果有合适的手术再说。”苏杰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他现在只对骨科手术比较熟悉，李明辉似乎也差不多，没听说他还会精通别的科室的手术。 说到这儿。 苏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要说疑难杂症病例，雯雯这例艾滋病剖腹产手术其实勉强也能算上吧…… 妇产科的手术台…… 但稍微仔细想想，苏杰就忍不住笑了。 自己还是想太多了。 这件事完全不可能嘛，且不说李明辉根本就没在妇产科呆过，急诊科目前根本就没有能上妇产科台子的医生。 而且现在临床上艾滋病病人也挺多的，单纯只是一个艾滋病病人剖腹产，还不至于要联合急诊科共同手术。 杜安楠奇怪的看着苏杰，问道：“怎么了？” 苏杰摇摇头：“没什么。” 心里则嘀咕着： “我在想，万一我要给你闺蜜做剖腹产，以后再见面会不会有些尴尬？” 138、你竟然是这样的江武医生 这天。 一大清早。 内科会议室内聚集了不少东南医院各科室的主治医师，他们都是临床的一线斗士，治疗组里和病人打交道最多的医生，科室二线班承包商…… 稀疏的头发，以及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就是他们这个群体最鲜明的标志。 “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第一次的全院疑难杂症病例讨论，根据魏老的意思，以后每个月至少都会开一次这样的会，来讨论全院各科室中的疑难杂症病人，联合多学科共同诊疗。” “当然，如果各科室临时有需求，也可以联系急诊科dt团队，由我们来协调，联系对应科室，或者直接参与联合诊疗。” 李明辉坐在主席台上，扩音器将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会场，众人都稍微抖擞了一些精神，尽力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虽然有魏老的支持，有骨科联合诊疗的巨大成功，但dt在全院内的知名度依然低迷。 一个仅仅开展了一个多月的新型治疗模式，只在一个发展成熟、全面的王牌科室‘证明’了自己。 这些成绩，还是不足以让所有人信服。 如果不是各个科室主任施压，很多主治医师其实都不屑来这里参加会议。 李明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也没有增加大家抵触情绪的想法，快速的走流程，然后邀请各科室主治上来简单说说科室里的疑难病例，自己则几乎不参与其中进行评价。 急诊科dt只负责搭设一个平台，让大家把疑难病例拿出来，畅所欲言……李明辉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召开了这次的会议。 因此，整个会议进行的飞快，会场里面的气氛也比较自由，只有要想法，不管你是哪个科室，都可以发言，发表自己的见解。 苏杰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全院性质的病例讨论，听着各个科室医生的讨论，只觉得眼界顿时大开。 很多以前在书上囫囵背下来，不胜其解的内容，经过他们随口说两句，顿时就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临床，还是经验为王啊！ 这时候，一名剪着干练短发的女医生走上了主席台，接过李明辉手里的话筒，用高亢的嗓门说道： “我们妇产科这次想讨论的，是一名艾滋病患者的剖腹产手术。” 苏杰十分意外的看向了她，心想自己竟然真的猜对了，妇产科竟然真的把雯雯的病例拿过来讨论了？ 不过，只是一个艾滋病病人而已，剖腹产手术本身又并不复杂，至于拿到这里进行全员讨论吗？ 会场里很多医生也对这个病例产生了好奇，忍不住发问道： “这个病人高效抗反转录病毒治疗效果怎么样，是不是人工授精的？” 妇产科女医生回答道：“效果很好，病毒量已经达标了，但不是人工授精。” “这样的话……风险很大啊，生产过程中感染的风险很高！” 底下各个科的医生们有对于这种病情相当了解的，也有一些只是一知半解，大家互相交流了一下，大部分人都开始摇头，觉得这台手术不管是对胎儿，还是主刀医生，风险都太大了。 “对，不过我们科这几年也接受过不少的艾滋病妈妈，采用的无血剖腹产技术，还是很有保障的，但问题是……” “这个病人不仅仅有艾滋病生产这个问题，他还出现了急性羊水过多的情况。” “有产后大出血的可能性？”立刻有医生发出疑问。 妇产科医生点点头，面色沉重道：“这个病人其实我们早就有接触，得知她一直积极在接受高效抗反转录病毒治疗，而且效果不错，同时她感染艾滋病的情况又比较特殊，本身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年轻女孩子，是被意外感染的。” “出于个人情感，我们科大部分医生还是愿意冒着职业暴露的风险，圆她这个当妈妈的梦想的。” “可就在孕23周时，我们突然发现，这个患者的羊水有急性增多的症状，目前羊水指数已经大于18，确诊羊水过多。” “这就导致产后大出血风险大大增加，同时婴儿感染的风险也进一步增加，所以我今天把这个病例拿了出来，希望大家能讨论一下，给我们一些建议和帮助。” 谷</span>　　言毕，会场内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凝血功能、麻醉用药、手术方式……每个人着眼的角度都不一样，这或许就是召开全院讨论的目的，每个科室都有各自的特色和特长，集思广益，往往就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是个例外。 激烈的讨论下来，基本上没有什么有意义的结论。 有医生叹息着总结道： “这个病人首先是个孕妇，这就意味着很多普通病人可以使用的手段，对于她来说，都是禁忌。” “其次，她还是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这又无形中增加了更多的难度，这台手术……风险实在太大了。” 妇产科女医生其实也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听到这个结果，她淡淡的点点头，起身准备下台。 苏杰这时候突然对身旁的李明辉说道：“我们急诊科可以参与这台手术吗？” “你要上这个台子？艾滋病病人的手术，职业暴露的风险也不是闹着玩的。”李明辉惊讶道。 “这个病人我认识，是……” 苏杰顿了顿，没敢说出实情，想要给自己对象的闺蜜做剖腹产，这事怎么听怎么伤风败俗…… “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关系很亲密的那种，我们急诊科在止血方面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应该能帮上忙。”苏杰争取道。 说实在话，苏杰都觉得自己的理由实在太牵强了，急诊科的止血和剖腹产的止血完全不是一回事。 何况李明辉也没有在妇产科呆过，两个妇产科小白上台，到底是去添乱还是去帮忙？实在是令人怀疑。 可没想到李明辉稍微思考了片刻，竟然点点头，说道：“艾滋病剖腹产，其实严格说起来，这应该是今天讨论里面最简单的一台手术了，风险确实很大，但单纯从术式上来说，相当的入门。” “dt组织的第一次全院讨论，怎么说也该有点建树，骨科今天没什么合适的台子，那就选这个妇产科的台子吧！” 苏杰愣了愣，惊讶道：“李老师，你还会上妇产科的台子？” 李明辉一副被侮辱的样子：“说啥呢，我一个大老爷儿们，怎么可能在妇产科呆过？” “那……那你是让我单独去上妇产科台子？”苏杰不太自信道。 “怎么可能，魏老说过，dt联合上台，至少得有一个中级职称的医生在场，你一个人肯定不能单独去上别的科室台子。” “那？”苏杰迷了。 李明辉却笑了起来，笑的还有些阴险：“虽然我答应了别人不揭他老底，可现在是为了工作，咱们也不能因为这种承诺而影响正常工作不是？” “江武……以前在妇产科呆过，他可以带你一起上这台妇产科的台子。” “江武……医生？！” 苏杰震惊的看着笑盈盈的李明辉，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极度颓丧的脸，好像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任何兴趣，法令纹深的就像是刻上去一样…… 江武医生，竟然在妇产科呆过？！ 妇产科男医生？ 满脸幸福的给别人接生孩子，看着孩子发出第一声啼哭，还要温柔的对产妇说一句：“来，看看孩子，呦，多像你哦。” 你竟然是这样的江武医生？！ 苏杰大受震撼。 139、握手 在李明辉主持下，第一次MDT全院疑难杂症病例讨论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由于自由度很高，大家畅所欲言，或许并不是每个病例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但得到了不同角度的专业性建议，收获还是颇丰的。 会议结束后，李明辉单独找到了那名妇产科女医生，表明了急诊科MDT希望能够联合诊疗那名艾滋病剖宫产的病人。 妇产科女医生显得有些惊讶：“别的科室有一个艾滋病病人要做手术，科里治疗组都吵疯了，谁也不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给病人动刀子，你们急诊科是怎么回事，还抢着上？” “这年头临床艾滋病病人不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李明辉笑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有妇产科相关的经历吗？”妇产科女医生疑惑道。 她印象里李明辉可没有上过妇产科的台子，找个门外汉上风险这么高的手术台，万一是个猪队友，本来就风险巨大的手术不就有多了些不确定因素吗？ 前段时间别的科里就有个怀孕六个月的女护士值班，后面跟这个实习护士，那名女护士也是出于好心，带着实习护士去给病人做治疗，皮下注射。 好家伙，那小屁孩刚扎完病人，兴奋的突然猛一回头，手上的针就那么抓在手上，针尖对外，直接就扎到女护士的胳膊上了。 后来一查病人，大三阳…… “江武医生你应该认识吧，这台手术MDT派他去，到时候协助你们应对突发情况。”李明辉说道。 “认识，如果是他的话，那当然可以。”妇产科女医生一听到江武的名字，立刻就松了口，听语气，似乎江武还是个非常靠谱的妇产科男医生？不，应该是前妇产科男医生。 苏杰眉头又忍不住抽了抽，联想到了江武温柔抱着襁褓中孩子的形象。 江武那边由李明辉去负责协调，看着李明辉跃跃欲试的模样，显然不管是用威逼利诱、还是搬出魏老这尊大神强行镇压，他都势必要让江武当着苏杰的面再上一次妇产科的台子。 老师威严的破灭，往往就在一瞬间。 苏杰开完会后回到急诊科忙了一上午，冬天到了，抢救室里多了不少冻伤、低体温的病人，都是大晚上喝断片了，一头栽进绿化带睡死过去，早上被发现时，人都硬了……当然还没死，只是被冻硬了。 就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苏杰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才有机会喝口水，跑去厕所释放一下已经高压警报的膀胱。 明明口渴的不行，膀胱又涨的厉害，这种体验除了医生之外，估计很少会有人会体验到吧。 到了下午科室里就闲多了，苏杰甚至有机会掏出手机玩了两下，杜安楠这时候发来一条消息： “苏杰，晚上能帮我送个排骨汤吗，我晚上要去科室值班，走不开。” “可以，有我的一份吗。” “有！五点钟食堂见，准时哦，我五点半就要去科室了。” “嗯，好。” 急诊科永远都是忙一阵、闲一阵的，忙的时候焦头烂额，闲的时候又让人蛋疼。 一直摸鱼到四点五十，苏杰已经洗好手，换好了衣服，准备今天奖励自己一波，提前十分钟开溜。 路过值班室的时候，他意外看到李明辉和江武正在里面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江武坐在椅子上，脸黑的就像烧炭一样，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摇着头。 李明辉则激情洋溢的说这些什么，双手张开，头微微昂起，似乎要拥抱美好未来一来，不用说，肯定又在施展急诊秘技·大饼投喂术。 江武这时候突然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看到苏杰，他又气又恼，站起身用力的将休息室的门关上，隔断了苏杰窥伺的目光，苏杰吓得赶紧开溜。 五点整，苏杰抵达食堂，点好饭菜，等到杜安楠来了刚好加上一份排骨汤，两个人以医学生的速度火速解决完饭菜。 五点二十，两人在住院部电梯口分开，杜安楠占了电梯最后一个空位，朝着苏杰挥了挥小手，先去骨科值班了，苏杰则拎着沉甸甸的排骨汤，和一大群陪护的家属等着下一趟电梯。 苏杰虽然知道住院部的电梯难坐，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等了快半个小时，苏杰竟然硬是没有挤上。 妇产科如果不是在二十楼，苏杰甚至都想徒步走上去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了苏杰一声。 回头，苏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好巧啊医生，你不是急诊科的吗，怎么天天往住院部跑？” 说话的正是上次在住院部门口遇见的那个年轻人，他今天手里抓着一把玫瑰花，单独一枝枝包好，鲜艳欲滴。 “我女朋友闺蜜待产，在二十楼住院，我来给她送点汤。” 苏杰看着年轻人手里的玫瑰花，笑道：“给你爱人买的？” 年轻人挠了挠头，说道：“都是老夫老妻了，送花太俗了……今天不是平安夜吗，我买了点花，准备晚上去隔壁学校看能不能转手卖点钱。” “你还挺有经济头脑。”苏杰举起大拇指，佩服道。 “贫穷总能压榨出一个人所有的潜力。”那名年轻人无所谓的耸耸肩。 这时候刚好有台电梯到了，苏杰摆好架势，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这次说什么也要挤进…… 好吧，完全挤不进去，苏杰还没开始迈开步子，就被一群大爷大妈挤到了身后，他就像波涛汹涌大海里的无根浮萍，只能看着瞬间变成鲱鱼罐头一般的电梯干瞪眼。 奶奶的，这时候一个个就身强力壮了，上公交车怎么就站不住了？！ 年轻人见状拉着苏杰往外面走，低声道：“我带你走别的路吧，那边人少，不用排队。” “还有别的路？”苏杰疑惑道。 年轻人带着苏杰走到地下负二层，然后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找到了一个单独的电梯。 “竟然还有这种秘密电梯？”苏杰惊奇道，他也经常出入住院部，可并不知道这个电梯的存在。 “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偶尔有一次跟别人过来坐的。”年轻人笑道。 专属电梯并不需要等待太久的时间，两人很快就坐上了电梯，年轻人都不用看楼层，熟练的就按下了20楼的按钮，然后看了一眼苏杰手上的排骨汤，眉头皱了皱，随口说道： “你这个保温碗好眼熟，对了你女朋友闺蜜什么时候预产期啊。” “下周一吧。” “嗯？下周一？我爱人也是下周一预产期啊。” 这时候，年轻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苏杰手上的保温碗，然后抬头又看了一眼苏杰，问道：“你不会就是我爱人闺蜜的那个长的很帅的医生男朋友吧……嗯，单从形象上来看，应该就是你了。” “你就是雯雯的老公？”苏杰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昊。” “苏杰。”苏杰下意识伸出了手，想要和吴昊握一握。 吴昊看了一眼苏杰伸出的手，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握手就算了吧，我也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咱们还是保持安全距离吧。” 说这话的时候，吴昊并没有太悲伤、不自在的表现，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在他的嘴里，仿佛就成了感冒病毒携带者一样，并不是什么很特殊的事情。 苏杰愣了愣，但没有收回手：“握手不会感染艾滋病的，除非我手上有新鲜的伤口，你手上又刚好有血液、体液，不过我确定我右手上没有伤口，所以握手没问题的。” 吴昊也微微愣了片刻，然后露出笑容：“我也确定我右手上没有血液、体液。” 狭小的电梯里，两人的右手握在一起，上下晃动了一下，然后松开。 140、星月之夜 电梯停靠在二十楼，吴昊带着苏杰进入了一间病房。 苏杰注意到，走廊里有不少的加床病人，看起来病床资源短缺的厉害，可雯雯病床旁边的床位却空着，并没有病人住进来。 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的事情，已经被病房的病人知道了吗……苏杰暗暗想着，同时回忆起刚刚在走廊里，病人们对自己投来的异样眼光。 “杜安楠让我送给你的，排骨汤，应该还是热的，赶紧喝了吧。” 苏杰把保温碗递给吴昊，吴昊则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个白瓷碗，小心用开水烫过后，盛了满满一碗端到了雯雯面前。 “我喝不下这么多。” 雯雯长得很漂亮，不是杜安楠那种江南水乡的温柔美丽，眉宇之间有些川妹子的泼辣，虽然此时穿着宽大的病员服，肚子高高隆起，但四肢依然纤细，下巴尖尖。 让苏杰感到意外的是，她丝毫没有像杜安楠说的那样，沮丧、悲伤、对生活失去希望，苏杰感觉她就和普通的准妈妈一样，会对着吴昊这个准爸爸撒娇，也会很有礼貌的对闺蜜的男朋友说‘谢谢’。 如果不是隔壁空空的病床，苏杰甚至都要忘记她是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了。 “人家的一片心意！”吴昊半哄半凶，喂了一大半排骨汤下去，剩下的一点碎骨渣则全部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他两饱了，苏杰也吃狗粮吃撑了，起身走出病房，走到公共的阳台上，隔着玻璃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没过一会儿，吴昊也跟了出来，手上湿漉漉的，应该刚刚才把碗筷洗好。 公共阳台上本来还有不少的病人坐在椅子上闲聊，可看到吴昊来了，他们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飞一般的逃离了，顺道还重重关上了阳台的大门。 “嘿，得这个病总有一点好处，去哪儿都清净的很。” 吴昊走到苏杰身边，仰头看向夜空，此时乌云密布，星星和月亮都害羞的躲了起来。 “你很乐观。” 苏杰说道：“雯雯也是因为你的乐观，所以才走出来了吗。” “她本身就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我只是让她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吴昊低声说道。 苏杰没有继续说话了，他很明白，吴昊此时需要的是一个倾诉者，而不是一个交谈者。 “你对雯雯的事情，知道多少？” “没多少，杜安楠只说了他两年前失踪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出事了。” “嗯，那确实知道的不多。” 吴昊下意识摸了摸内衣口袋，可却摸了一个空，苏杰从口袋里递了一包烟给他：“是找这个？” 孟医生的中华烟，上次在休息室里强塞给了苏杰，一直被他装在上衣口袋里，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吴昊点点头，抽出一根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的中华，咬在嘴唇上，没有点燃。 他缓缓说道： “两年前，雯雯高中毕业，那时候他才十七岁吧，一个人去了我所在的城市，一个沿海中型城市，以纺织业闻名，因此也就有了很多的加工工厂。” “雯雯进了厂，接触了很多不好的东西，还认识了一个渣男。” “我和那个渣男是在艾滋病互助协会认识的，他确实长得很帅，眼睛里面有种说不明白的忧郁，别说是女的了，就连我第一次看见他，都觉得这男的真帅。” “他其实没想害雯雯，他只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找个漂亮的女孩子谈恋爱，每个艾滋病患者刚刚得病后都会经历这么一段过程，努力试图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不愿意承认自己病人的身份……” “但他太蠢了，连艾滋病的传染途径有哪些都不知道，以为只要不和雯雯上床就没事……最后，雯雯还是被感染了。” “你猜，雯雯是怎么知道被感染了艾滋病的？” 吴昊突然问道，苏杰想了想，回答：“抽血体检？” “不，是我告诉他的。” 吴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男的死了，我负责联系他身边的人，排查有没有亲密接触者被感染，然后就遇见了雯雯。”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那时候还是夏天，雯雯就穿了一件黄色的衬衫，短裤，凉鞋，在工厂门口的小卖部吃着冰棒，我第一眼就觉得这女孩好漂亮。” “我走到她面前，问她认不认识那个男的，然后告诉他，那个男的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吴昊咬了咬烟蒂，似乎很想吸一口烟入肺，然后再吐出来。 苏杰从烟盒子里面掏出一个打火机，可吴昊摇摇手：“不用了，吸烟对孕妇不好。”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苏杰问道：“然后雯雯就和你好上了？” “嗯，我其实多少有点乘人之危，不然以我这个样子，雯雯这么好的女孩子不可能看得上我的。” 吴昊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雯雯知道真相后很绝望，有过轻生的念头，我一直陪着她，慢慢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自然而然的，我两也就在一起了。” “这世上，也许只有艾滋病患者最了解艾滋病患者，我五年前抽血意外感染了艾滋病，然后主动参与了当地的艾滋病互助会，也在那里学习到了很多关于艾滋病的相关知识。” “我等于雯雯半个领路人，让她渐渐开始熟悉这个特殊的身份，开始过上这种特殊的生活。” 苏杰点点头，又问道：“孩子呢，是意外，还是你两做好准备再生的？” 说到孩子，吴昊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说：“雯雯要求的，我们做了很多的准备，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最后才决定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呢，你应该明白，对于艾滋病患者来说，生育是一件风险非常高的事情，不管是对母亲，还是孩子。”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当年在艾滋病互助会上，每次有新成员，第一堂课必讲的就是这个内容。” 吴昊沉默了片刻，然后坦率的说：“我也快死了。” “我没有雯雯运气那么好，当我发现自己感染艾滋病时，病程已经到了终末期了，这五年来我近乎严苛的对待自己，尤其是遇到雯雯后，我希望能苟活几年。” “但医生说了，我最多还能活两年，而且最后一年，会丧失自主活动能力。” “雯雯要给我留个孩子，我也不希望雯雯一个人孤单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此时，天空中乌云缓缓飘动，露出了月牙的一角，露出了一个闪烁的星星。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来。” “希望他不会怪我们。” “不会怪这么没有责任感的爸爸妈妈。” 吴昊默默看着夜空，星月之下，他的眼角似乎有晶莹淌过。 141、无血剖腹产 苏杰看着吴昊，知道对方只剩下两年不到的时间，他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明明苏杰和吴昊只见了几次面，可对方身上的那股蓬勃的生命力，对于身边人积极的影响力，以及对妻子、胎中的孩子的溺爱，这些都让苏杰觉得，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年轻就要死去了？ 而且，他还要一边目睹着自己孩子的降生，一边默默的计算着自己剩余的日子……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苏杰说道： “既然已经想了那么多了，又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决定的，何必又要纠结呢？” “我相信你们的孩子会感激你们将他生下来的，你们是非常合格的父母，为了你们的孩子，你们做出了很多的努力，而你也给了他最宝贵的东西——生命。” “这个世界有美好、也有丑陋，你给了他生命，他能用一生的时间去体会这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去践行活着的意义。” “至少他们来过这个世界，那就必然不虚此行。” “谢谢你，苏医生。” 吴昊笑了笑，把烟塞进内衣口袋里，看了看时间，说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没办法送你了苏医生，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回去好好照顾孕妇吧，周一就是预产期了吧。” “嗯。” 吴昊转身走了，可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把手上，他忽然又转头问道：“苏医生，我想问问，雯雯她手术的风险真的很大吗？” “很大。” 苏杰如实说道：“艾滋病病毒对于新生儿来说很危险，而羊水过多，对于产后孕妇也很危险，这台手术的风险，妇产科的医生们应该都和你详细说过了。” “我知道了。”吴昊赶紧扭过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放心，手术不会出问题的，我向你保证。” 苏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临床上绝对不能用‘肯定句句式’，这是江武从第一天开始就不断在重复强调的内容。 医学，是一门不确定的科学，人类对于人体的奥秘甚至还没有窥探千分之一，医生又怎么能有打包票的勇气呢？ 手术不会有问题的，我向你保证……这种话一说出口，就显得很不专业，很没有水平，万一被病人偷偷录下来，手术最后真出了问题，还会惹得一身腥。 但苏杰还是忍不住这么说了。 上一次这样说，是为了安慰难过的杜安楠。 而这一次，则是为了安慰仅剩下两年时间的吴昊。 “苏医生，这话以后别说了，容易产生纠纷，这年头医患关系可复杂的很。” 吴昊笑着说道，推门向外走去，就在门即将关上时，他还是很郑重的说了句：“但还是谢谢了，苏医生，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你真是个好医生。” “真的。” …… …… 时间很快便到了周一。 雯雯努力了整整一个白天，希望能够自然分娩，可宫缩乏力，再加上继续耽误下去，孩子感染的风险也会进一步加大，因此手术被安排在了夜里八点。 艾滋病患者，剖腹产！ 手术室早就接到了通知，因此准备做的非常充足。 “所以说现在给艾滋病病人做手术并不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只要装备足够充足，安全就能有所保障。” 李明辉指着器械台上塑封着的防溅射护目镜、鞋套、隔离衣等等防护装备，对着苏杰说道。 苏杰点点头，看着这么周到的装备，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江武，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很亲切的感觉。”李明辉突然笑眯眯的问道。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江武脸色一僵，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理都懒得理嘚瑟的李明辉。 “江武老师，你已经来了啊。”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电动门移开，妇产科女医生走进手术间，看到江武立刻笑着走了过去。 “嗯。”江武阴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妇产科医生见状也没有继续和江武攀关系，只是好奇的看了看江武的手，然后便开始准备手术了。 麻醉医生小心翼翼给雯雯做了腰穿，看到哪怕一滴鲜血流出来，他都好像如临大敌一般，极力避开，避无可避就用纱布认真仔细的擦干净。 这血，有剧毒！ 腰麻结束，妇产科医生消毒、铺巾。 术前准备很快完毕，妇产科女医生、江武、苏杰一同上台。 妇产科女医生看到苏杰也跟着一起上台，皱了皱眉头，有些意外的看向江武：“江武老师，这个实习医生也要上台？” “他是苏杰，之前dt和骨科联合的好几台手术，都是由他主刀的。”江武说话风格一向的简洁直接。 “但这不是骨科的台子啊。”妇产科女医生并不以为意，不过看到江武这个态度，她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了。 “那么，手术就开始了。” 三个人站在手术台上，全身上下都包裹着严严实实。 防溅射护目镜、双层乳胶手套、隔离衣、鞋套…… 三个人比平常都要肥上两圈，动作也要迟钝了不少。 不过好在主刀医生的经验丰富，即便装备过多影响了动作，但她仍然可以在别的地方弥补过来。 这是苏杰第一次上妇产科的台子，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到剖腹产。 临床上对于一些特殊的手术总是抱有一种特别的情怀。 比如术者握着停止跳跃心脏的心外科手术。 比如术者将逝者的器官转移到器官衰竭即将死亡病人体内的器官移植手术。 还有就是，迎接新生命降临的剖腹产手术。 切开母亲的腹部，将新生的生命从母体中拽出……听起来并不美好，甚至有点血腥，但依然不妨碍让无数人对此充满崇高的敬意。 这也是苏杰第一次看到江武医生上手术台。 不知道为什么，江武对于手术台似乎始终有一种敌视且谨慎的态度，当初dt刚刚成立，李明辉极力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发展dt，可惜江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李明辉当初就和苏杰说，他猜测江武拒绝dt的原因，就是担心接下来会进入手术的环节。 至于为什么江武会害怕上手术台，李明辉就闭口不谈了。 “尖刀！” 啪，器械护士将尖刀柄按在了妇产科女医生的手掌心里。 竖切，逐层切开腹壁。 尖刀锋利，但还没有到武侠里刀不见血的程度，一层细密的血珠从切口处缓缓渗了出来，妇产科女医生立刻警惕的用大纱布压迫止血，防止血液大面积污染术野。 近几年艾滋病病人有爆发式增长的趋势，虽然身为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但还是会有病人会选择生育后代，让自己的人生完整。 因此东南医院近几年积累了不少的无血剖宫产技巧。 妇产科女医生开的切口很小，按照行业黑话，这就是“比基尼”小切口。 然后烙封上所有出血的血管，防止血液污染术野。 紧接着，用一个剖宫产u形钉慢慢地钉上所有切开的口子，进一步制止流血。 手术进行了十几分钟，术野一直没有鲜血漫出，清清爽爽的术野，让所有人都心情大好，心里沉重的石头似乎也落了地。 “准备好，孩子快出来了！” 就在苏杰稍稍愣神的功夫，妇产科医生突然疾声喊道，甚至还没等苏杰脑海中完整的浮现‘怎么会这么快’的想法，就只见妇产科医生伸手探入腹壁内，抓出一团血糊糊、黏兮兮的东西。 “孩子出来了！” “接好！” “嘿，是个大胖小子！” 142、B-Lynch缝合 剖腹产的速度实在太快，电光火石之间，苏杰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助产士就已经拿着无菌巾裹住了孩子。 抓住新生儿肉嘟嘟的小腿，倒提过来，然后用力拍了一下屁股。 孩子第一声嘹亮的哭声随即发出，昭示着人生苦难的开始，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对母亲受难十月的感同身受。 “赶紧用大量生理盐水冲洗孩子！” 妇产科女医生发出指令。 助产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生理盐水，不断冲洗着孩子的身体、面部、口腔、鼻腔…… 妇产科总结经验得出的无血剖腹产技术确实了不起，新生儿的身体上并没有明显的血迹，再加上快速、大量的冲洗，新生儿虽然皱巴巴的像个小老鼠，但也是很干净的小老鼠。 有效的高效抗反转录病毒治疗，再加上妇产科特有的无血剖腹产技术，苏杰看着哇哇大哭的新生儿，心里沉甸甸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些。 “来，孩子母亲看一下宝宝，是个小男孩啊。” 助产士把孩子送到了雯雯面前，小脑袋靠在大脑袋旁边，说道：“你可以亲他一下。” 雯雯脸色惨白，汗水打湿了发梢，看着近在咫尺的孩子，她却表现的十分胆怯，只敢用脸颊轻轻蹭蹭他，并没有做出亲吻的动作。 苏杰这时候轻声说道：“没事的，亲亲他，是你的孩子啊。” 雯雯愣了愣，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能抵抗内心中母性的光辉，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孩子的脸颊。 说来也奇怪，原本啼哭不止的孩子，在被母亲吻过之后，渐渐就老实了下来，砸吧着嘴，好像在回味着什么。 “送去给外面的家属看一眼吧，这边也准备收尾了，通知家属准备送病人去21楼。” “好的。” 助产士小心翼翼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走到手术室门口，对着外面焦急等待的家属招了招手。 吴昊冲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对老夫妻。 小心扒开遮在孩子脸上的布，吴昊脸上写满了笑容，跟在身后的老夫妻虽然眉宇间有散不去的愁云，但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咧开了。 “我爱人她怎么样？” “手术快结束了，等会就可以把她们母女一起送回病房了。” “谢谢，谢谢。” 孩子很快又被带回去了，吴昊怅然若失的坐回位置上，看着同样回到座位上的老人，他低声承诺：“爸妈，你们放心，雯雯马上就出来了，我以后一定会对他们母子两好的。” 两名老者听到这话，嘴角那一抹微笑也消失了，扭过头不愿意看吴昊。 吴昊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兴奋的看向手术室，紧张的不断搓着手。 …… …… 手术室内。 异变突生。 “纱布！快，再拿一块新的纱布，江武老师，压住！用力压住，那个实习医生也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压住血！” 产后大出血。 医生们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雯雯的生产后期就出现了严重的羊水过多的症状，此时前因结出后果，鲜血通过子宫汹涌而出，短时间内就已经出了将近六百多毫升。 如果把子宫比作一个有弹性的气球，那么羊水就是往气球里面注的水。 谷　　怀胎十月，气球里面的水不停的在增加，一步步挑战着气球弹性的底线，直到孩子娩出，气球才会瞬间瘪下来。 可到了那个时间，气球的弹性早已经被破坏，再也恢复不了原状了。 伴随生产过程，血窦大量开放，同时子宫又失去了收缩止血的功能，产后大出血就显得完全无法避免了。 在之前的生产过程中，无血剖宫产技术让术野无比清爽，白色的纱布上只有点点红晕。 可现在，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抽吸器都堵了三四次，江武和苏杰根本顾不上鲜血剧毒，用力下压纱布，但很快干燥的纱布就变得柔软潮湿，被鲜血染红。 除了手术台上全副武装的三个人，手术间内其他的医护人员全部都恐惧的退到了角落里。 “江武老师，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妇产科女医生求助道：“再这样出血下去，就只能把子宫直接切除了。” 产后大出血切除子宫，这不是解题的方法，这是直接把试卷烧掉，能救命，但对孕妇来说伤害也是巨大的。 不到万不得已，妇产科女医生不愿意这样做。 江武双手用力按压着子宫，防溅射面罩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苏杰注意到，江武的手，在抖。 可奇怪的是，他的语气又十分的冷静、从容，似乎根本就没有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b-lynch缝合术，全子宫缝合结扎，快！” 妇产科女医生根本没有怀疑的意思，dt团队加入这台手术，目的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的出血，虽然李明辉和苏杰都觉得这个理由挺扯淡的，可妇产科女医生却对此深信不疑。 那可是江武老师啊。 以前妇产科的金刀！ 虽然去急诊科多年，很久没有上过手术台了，但想来在急诊科判断力反而会有进一步提升。 相信他，不会有错的。 “快，抽吸，把吸头直接拔了，直接吸，给我一个能看的术野!” 妇产科女医生催促道，同时接过器械护士递过来的缝合线，开始尝试b-lynch缝合。 这是一种操作简单的控制产后出血的外科缝合技术，在子宫前后壁缝扎加压子宫制止出血，效果出拔。 不过虽然号称‘操作简单’，但在特殊的情况下，再简单的操作，也会难倒术者。 比如，术野被鲜血浸盖，根本看不清子宫全貌。 比如，患者是个艾滋病病人，迫使主刀必须负重上台，虽然防溅射护目镜上涂抹了防起雾的物质，但经过快半个小时的手术，台上三个人的护目镜上都或多或少起了一层雾，影响视线。 再比如，周身大作的警报声、双层的乳胶手套、对于自己有可能职业暴露的恐惧…… 太多太多的因素干扰者妇产科女医生的操作，几分钟后，她几乎崩溃道：“看不清，根本看不清术野，血压现在多少了？” “62/43hg，心率120，手术要尽快了！”麻醉医生提醒道。 “要不然，还是切了吧。” 妇产科女医生看着红色的监护仪，心里有点慌，想要撕试卷了。 江武这时候沉声道：“换我来吧。” 苏杰和妇产科女医生同时下意识看向他的手。 嗯。 还在抖。 143、搬宫 “江武老师，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再试试。” 妇产科女医生相信江武的判断力，却完全不相信一个双手控制不住颤抖的人能当主刀，她敷衍着，重新开始尝试。 江武没有继续争取，双手用力按压着纱布，表情隐藏着雾气之下，让人看不清。 苏杰站在手术台的尾部，看不到雯雯的表情，但腰麻之下她是可以听到手术室内里所有动静的，想必现在肯定已经被吓得不轻了。 心念一动，苏杰快速沉入虚拟手术室内。 “系统，扫描病人，模拟手术，别问我积分，扣！” 【手术模拟已完成】 “兑换！” 世界变黑，无影灯骤然亮起，苏杰站上主刀的位置，开始练习。 最后的最后，自己还是无法逃脱主刀女朋友闺蜜剖腹产手术的命运吗，以后我要怎么面对这孩子？ 嘿，小宝贝，你可以管我叫叔叔，还可以叫我接生医生，或者叫我干爹都行。 还好自己不姓王，不然就更乱套了…… 甩甩头，放空大脑，苏杰开始尝试解题。 现实世界里，苏杰站在床尾并不能看清术野中的情况，对于主刀医生的窘境也不能感同身受。 可此时进入虚拟手术室内，开始自己动手尝试主刀这台手术，他才兀然发现，这台手术的难度远超想象。 虚拟手术室不仅仅模拟了病人产后大出血的症状，术野一片血红，根本看不清楚缝合点的位置。 另外，它还‘贴心’的模拟了苏杰在手术室内的装扮。 甚至连防护镜上的雾气都模拟的惟妙惟肖。 被包裹束缚在复杂的防护用具中，或许在刚刚上台时会觉得很有安全感，但到了眼下这种情况，这些东西就又成为了巨大的累赘。 苏杰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泥沼中，连大口喘气都做不到。 缝合进行得很艰难。 b-lynch缝合术的技术很容易就能掌握，但放在眼下这种特定的情况下，一切就显得极为复杂了。 缝合。 失败。 再缝合。 又失败。 虚拟手术间独立于真实世界之外，又有无限试错的优渥条件，苏杰看似好像利于不败之地。 然而…… 这一次，他是真的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反复的练习的确可以提高技术的熟练度，反复的试错也能有效避免风险，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 可此时雯雯这台手术的问题根本就不在技术层面上的。 外界因素的干扰，才是导致手术无法进行下去的关键。 简单来说，如果换做是一个普通病人，出血量也没有如此汹涌，单纯的只是b-lynch缝合术，就连手抖的像帕金森患者的江武估计都能胜任。 可问题是，外界干扰因素实在太多了。 不管尝试多少次，苏杰都没办法完成缝合，阻止子宫的大出血。 或许，我应该转换思维？ 这不是技术的问题，我该做的，应该是尽可能减少外在因素的干扰。 而目前最干扰我的…… 苏杰咽了咽口唾沫，心念一动，黑暗中伸出一双白嫩的手，脱掉了苏杰眼睛上的护目镜。 世界，从未如此清晰！ 虽然是在虚拟世界，但突然失去了护目镜的保护，苏杰还是有一种裸奔的恐惧感，看着手术台上暗红色的血液，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 别忘了，这血，有剧毒啊。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苏杰继续练习。 这一次，效果稍微好一点，视线清晰后，操作起来也更加顺手，但一片血色的术野还是太模糊了，苏杰试图找到缝合点，可尝试了几次，还是失败了。 如果能让术野清晰一点就好了！ 术野……清晰…… 咕咚。 苏杰又咽了一口唾沫。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虚拟手术室给了他巨大的勇气，反正在这里就算职业暴露了，也可以一键复原，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思考了片刻，苏杰下定决心，竟然一把将流淌着鲜血的子宫搬了出了腹腔！ 生理盐水快速冲洗，纱布擦拭，苏杰就像对待一件弄脏了家具一样，快速的清理，让它重新焕发容光。 外界干扰的因素被基本排除。 苏杰沉下心来，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此时此刻，他面临的问题根本就不是b-lynch缝合，而是……如果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精准的为一名艾滋病病人手术。 风险，此时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 “那个实习医生！” “喂，叫你呢，实习医生，愣在那里干嘛？” “搞没搞错，病人都快挂了，你还在这里发呆。” 从虚拟手术室回归现实，苏杰感觉有些晕头转向，下一秒便听到了妇产科女医生不满的催促声。 苏杰回头，看到巡回护士正打开一包大纱布站在他面前，等待他接手。 接过纱布，苏杰递给妇产科女医生，同时看了一眼术野。 一片血红，缝合基本没有进展，出血量还是很汹涌，眼看着监护仪上的血压就快要掉没了。 “江武老师，换我来试试。” 苏杰这时候对江武突然说道。 江武一愣，没吭声，旁边的妇产科女医生也听到了这句话，顿时不满道：“在手术台上都能走神的人，竟然还想要主刀手术？” “我没有走神，我是在想该怎么解决现在的问题。”苏杰冷静的回答道。 “没法解决，我要切子宫了，血压拉不住了！” 妇产科女医生根本没有理会苏杰的意思，伸头，看到绿色铺巾后面的雯雯：“现在情况很危险，你的子宫恐怕是保不住了，我需要你知道一下。” 说完，也不等雯雯回答，她又抬头对自家科室的医生说道：“去找他家属谈话，签手术同意书！” 见妇产科女医生根本不给自己尝试的机会，苏杰急迫的看向江武，江武沉默了一会，对妇产科女医生说道：“还有没有尝试一次的机会？” “你真的要让这个实习医生动手？”妇产科女医生显得很困惑。 “我问你还有没有尝试一次的机会。”江武重复问道。 “手术同意书还没签，现在确实有一段时间空余，血也刚刚输上，血压应该能稳住一会儿……” 江武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了，转头对苏杰说：“去，试一试！” “好！” 苏杰点头，挪到主刀位置旁，低声道：“老师，让我试一次吧，这个病人是艾滋病携带者，身体本来就不好，子宫切除后雌激素分泌紊乱，对她身体到底会不会产生严重后果谁也不知道。” “她老公也是艾滋病病人，只剩下两年的时间了，孩子需要一个至亲……” 妇产科女医生看了一眼绿色铺巾后面的雯雯，脸上稍稍有些动容，然后对苏杰说道：“这不是缝合技术的问题，换谁来都一样，其实真的没有试一试的必要。”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身体却让出了主刀的位置。 苏杰走到主刀位置上，第一件事就是……徒手从病人的腹腔里搬出血淋淋的子宫。 一大坨血状物被苏杰搬到了铺巾上，鲜血顺便把绿色的铺巾染成黑色，视觉冲击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发懵。 尤其是站在手术台上的另外两名医生，虽然全副武装，但还是畏惧的后退了半步。 “你要干嘛？！”妇产科女医生惊恐的质疑道。 苏杰没有回答，反而对着缩在角落里的巡回护士说道：“过来，帮我把护目镜摘掉。” 巡回护士：“？？！！” 144、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 “不准乱来！” 江武这时候看不下去了，搬宫可以说是为了更好的术野，摘掉护目镜那完全就是胡来了。 苏杰态度坚定道：“江武医生，我想要试一试。” 江武看着苏杰的眼睛，沉默了。 苏杰则再次对巡回护士说道：“帮我把护目镜拿掉。” 巡回护士脸都黑了，戴了两层乳胶手套，身体和手离得老远，然后才靠过来快速的脱掉了苏杰的眼罩。 世界，再次清晰起来，好似雨后天晴。 发黑铺巾上的子宫静静躺着，要说苏杰心里丝毫不慌，那肯定是假的。 带有艾滋病病毒的血液，一旦职业暴露，那就没有回头路了，虽然现在临床24h内阻断号称95%成功。 但谁知道自己是不是那5%的可怜虫呢。 对于可能改变命运的事故，百分之一的偏差都是不可容忍的。 这是一台在刀尖上舞蹈的手术，最大的风险已经不在病人身上了，而是在于苏杰……尽快、不沾鲜血、干净利索的结束战斗！ 脱掉外层手套。 拿起缝合线。 苏杰深吸一口气，开始缝合。 …… 与此同时。 手术室门口。 杜安楠匆匆赶来，看到吴昊她微微喘气道：“雯雯还没出来吗？” “快了快了，刚刚把孩子抱给我们看了，是个男孩。”初为人父的吴昊喜上眉梢，恨不得把爱人产子的消息告诉所有人。 “叔叔阿姨你们也来了……”杜安楠这时候注意到坐在旁边的老者，她和雯雯从小就认识，因此对于雯雯的父母也很熟悉。 “嗯。”两位老人只是点点头，眉宇间的愁云还是没有散去。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吴昊第一个冲了过去，杜安楠和两位老者也随他围了上去。 可是，预想中母子被平安推出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张冰冷的手术同意书。 “孕妇产后大出血，现在需要切子宫止血，你们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清楚了就赶紧签字，里面等着手术呢！” “大出血了?!” 吴昊脸色瞬间煞白，雯雯的父母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反而是社恐少女杜安楠在临床呆久了，此时最先冷静了下来，说道： “吴昊别愣着了，有问题赶紧问，没问题赶紧签字，里面医生等着手术呢！” 吴昊这才反应过来，一句话也没有问，直接唰唰唰把名字签了上去。 此时他也顾不上自己艾滋病病人的身份，一把抓住了医生的胳膊，哀求道：“医生，一定要救救我爱人！” “嗯，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离开，脚步飞快。 一直沉默不言的二老此时终于忍不住了，老头儿嘴角向下，责怪道：“都怪你太溺爱她，我早就说了这孩子别生，她不听，现在怎么就大出血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没能劝住她。”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雯雯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吴昊一脸自责的看着他们，可他又不敢过去安慰二老，只能可怜兮兮的把目光投向杜安楠。 杜安楠点点头，走到二老身边，轻声安慰起来。 就在这时，吴昊突然听到不远处的两个家属似乎在议论自己。 声音就像飞虫一样，嗡嗡嗡就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躲都躲不掉。 “是他吗？” “嗯，就是他，住在走廊尽头的病房，产科床位那么紧张，他们家独享一间房间，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说不定别人说的是真的。”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感觉就和普通人一样啊。” “这种人能让你看出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老婆是不是出血了，感觉还好严重。” “医生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这种病人，要我说干脆别抢救了，活着就是不稳定因素，是祸害。” “喂，别说了，那人是不是听见了，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我两怕他一个人？等等，他会不会也有那种病，对我们吐口水咋办……喂！你别靠过来啊，我们没说你！” 砰！ 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响。 手术室门口顿时乱成一锅粥。 …… 手术室内。 苏杰站在主刀位置上，B-Lynch缝合术快速进行中。 前壁切口侧旁进针。 拉至宫底并绕到后壁。 缝合对侧后壁并绕至子宫前壁。 切口侧旁缝合，对应打结…… 有一说一，苏杰的缝合天赋绝对是顶级的，虽然系统给他开了很多外挂，但大部分情况下，系统只是把他领进门，但他却往往能够快速掌握，并且举一反三。 他是挂哔，但这并不影响他同时是个天才。 妇产科女医生看着苏杰的操作，早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苏杰有着一股子实习医生的冲劲儿，勇气可嘉，想要通过搬宫、脱掉护目镜的方式来博一次。 说实话，这种举动在妇产科女医生的眼里看起来一点都不让人感动，反而很愚蠢！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相信他会去爱惜别人，爱惜病人？ 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不考虑职业暴露的结果，如果这样的实习医生在自己的科里，那么他将永远没有机会再上台！ 国家花了巨大的代价培养一名医生，绝不是为了让你在某一台手术上逞英雄的，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病人，细水长流，这样才能治愈更多的病人，才能实现自己的职业成长。 可渐渐的。 妇产科女医生觉得自己似乎想岔了。 这个实习医生似乎并不是只有一腔孤勇。 这小子，有点东西的！ 缝合的很稳健，但效率也不低。 整台手术都完全在他的把控之中，丝毫没有偏离轨道。 “江武老师，这位实习医生叫苏杰？就是之前联合骨科做了好几台大手术的那个小家伙？”妇产科女医生眼睛盯着苏杰的操作，忍不住问道。 “嗯，一开始我就介绍过了。” “真的挺有自信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逞能，看来他是有了十足的信心和把握，才会有胆量这么做的。” “也不一定吧，他经常会这么犯病。” “……” 手术间的电动门打开，之前出去的妇产科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走了进来：“病人家属同意书签好了，可以手术了，嗯？” “手术已经结束了。” 妇产科女医生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就在你去签字的功夫，手术就已经结束了……” B-Lynch缝合后的子宫被动收缩，血窦纷纷关闭，出血终于被遏制住了。 重新将子宫填回腹腔，手术室内的众人眼看着监护仪上的血压渐渐平稳，缓缓上升，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妇产科女医生重新回到主刀的位置上，快速缝合好伤口，贴上伤口保护膜，然后掀开铺巾，对着脸色煞白的雯雯说道：“子宫帮你保住了，现在推你出去。” 孩子被放在了床头，小头靠着大头，画面和谐而美好。 苏杰和妇产科女医生一前一后，推着平车走向了手术室门口。 而就在两人刚刚靠近手术室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苏杰还在里面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 只是听到声音，苏杰都能想象出杜安楠焦急的表情。 把病床交给江武，他赶紧快步冲出手术室。 145、95%的成功率1%的误差 苏杰冲出手术室，就看见吴昊正在和两名大汉打成一团，杜安楠正在劝架，可惜收效甚微。 周围围观的人不少，可惜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大家都站的远远的，惊恐的对着打架的三人指指点点。 苏杰快步走过去，抓准机会一把搂住吴昊，直接就把他拖了出来。 “苏，苏杰？”吴昊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时看到苏杰，稍微清醒了一点。 “你爱人在里面手术呢，你怎么在门口和别人打起来了？”苏杰皱眉问道。 “他们咒雯雯下不了手术台，被我听到了。”吴昊眼睛里面又闪烁起愤怒的小火苗，要不是苏杰死死把他控制住，估计又要冲过去和那两个人打起来了。 杜安楠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捂着手腕，小脸蛋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受伤了？”苏杰赶紧走过去，查看杜安楠的手腕。 还好，只是有一点点扭伤，稍微红了一点，看起来问题不大。 不过即便是这样，看到杜安楠白嫩的手腕上多了一块红色的印子，苏杰心里还是忍不住恼火。 “没事，拉架时不小心拽了一下。” 杜安楠并不在意自己伤势，转而急忙问道：“雯雯现在怎么样了？” 吴昊和那两名跟在旁边的老者也急迫的看这苏杰，希望能有一个答案。 苏杰没有说话，而是把视线对准了手术室门口，下一秒，电动门缓缓推开，病床缓缓推了出来，床上躺着的正是术后平安的雯雯母子两。 所有人激动的扑到了病床上，关切的询问雯雯的情况。 吴昊紧紧的抓住雯雯的双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里则噙满了泪水。 雯雯则怜惜的伸出手，轻轻抚摸吴昊脸上的伤痕。 两人都在询问对方怎么了，然后同时回答我没事，或许是劫后重逢，又或许是两个人说话实在太过同步，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名老者看到这一幕，眉宇间的愁云终于消散了。 老人的想法说起来复杂，但其实也简单，女儿身患绝症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现在遇到了一个愿意陪伴她，和她一起笑的爱人，这至少也是一种安慰。 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勇气为自己的妻儿挥起拳头，也不是每个男人能在老婆孩子被推出手术时，都会第一个过去询问妻子的情况。 这个世界，渣男太多，好男人太少了。 苏杰这时候则皱眉看向和吴昊之前产生冲突的两个人，甚至还把杜安楠的手腕弄伤了，可惜这些都没能让他们闭嘴，两人到了现在嘴巴还碎得很，很多话苏杰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苏杰走过去，说道： “人家母子平安，你们两就不能少说两句？” 两人经过刚刚的打斗，身上也都多了不少的青紫，看到穿着洗手衣的苏杰，他们稍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不服气道：“我们说什么不用你管！” “两个艾滋病，迟早的事情，奶奶的，这小子下手真狠，刚刚我就不该让着他！” 苏杰静静的看了两人一会儿，没有继续劝说，转身回到了雯雯的病床前。 “走吧，先回病房吧，别在手术室门口堵着了。” “好好好。” 众人协力推着病床，就要离开。 这时，苏杰突然夸张的说道：“吴昊，你怎么流血了？” 吴昊愣了愣，低头看了看双手、全身，眼睛里有些疑惑……出血？哪里出血了？我怎么没看到？ 苏杰却继续夸张的说道：“天啊，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都在往外喷了，快快快，咱们回病房，我给你处理一下！” 吴昊不明所以的被苏杰拉着走了，身后不远处那两名一直喋喋不休的病人家属此时则彻底熄火了。 他们都惊恐的看向吴昊等人消失的背影，然后赶紧把手举在面前查看。 没有伤口。 然后看身体。 没有伤口。 脸上呢？脸上自己看不到了！ “你快帮我看看，我脸上有没有伤口！”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你脸上没有！” “确定没有？” “我确定！我呢？” “你也没有，我怎感觉你很敷衍，你有认真看嘛？” “我认真看了，你呢？你也很敷衍的感觉啊！” 就如同阻断剂的95%成功率一样，在面对有可能改变人生的重大危机面前，1%的误差都是不能容忍的，任何一个细小的伤口也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惶恐、焦虑、对于可能存在伤口的担忧不断折磨着两个人，让他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身心不断受到炙烤。 …… …… 雯雯和吴昊在21楼住了将近一个礼拜，杜安楠和苏杰每天几乎都要去探视。 宝宝的情况非常良好，又胖又可爱，是个非常健康的宝宝。 雯雯因为携带有艾滋病病毒，所以没有办法做到母乳喂养，虽然有些遗憾，但对于这一对小夫妻来说，能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希望，就已经足够了。 吴昊理论上只剩下两年的时间，可临床的理论终归是理论，医生不是算命的，没办法看清命数。 如果因为孩子的诞生，让他能够多坚持几年，那就又可以用奇迹、命运等等名词来描述他的人生了。 一切皆有可能，谁说不是呢？ 就在雯雯住院期间，苏杰给金茂大厦高空坠楼者做了最后一次骨盆手术，手术很顺利，至此，他的所有治疗都已经结束了。 病人已经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经历了一次真正的生死考验，他此时变得更加的平和，只希望能多陪陪母亲，不想再去直播那些惊险无比的内容了。 苏杰找到了骨科病房，商量着创伤骨科反正现在也收不满人，不如腾一间病房出来，让他们母子两住一个房间。 省台记者的采访引发了不小的社会反响，很多公益组织都来到了医院，采访了这位病人，把他的事迹说给了更多的人听，社会上的援助也源源不断的送来，解决了他目前窘迫的财务状况。 甚至苏梦茹这个伪·媒体人都想通过苏杰这个内线联系他，搞一手独家采访的内容，不过苏杰果断了拒绝了苏梦茹的这个要求。 “太多媒体的介入也不好，他现在更需要的是独立的私人空间，社会援助已经足够支持他的医疗费用了，不要再继续消费他了，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考验，他需要时间去思考自己未来的路，不要再打扰他了。”苏杰对苏梦茹说道。 苏梦茹还是很听哥哥的话，随即乖巧的答应道：“那好吧，反正我的自媒体账号断更了那么久，也没什么抢救的余地了……但我假都已经请了，要不然就这周五吧，我要去你们学校看杜安楠！” “哼，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有多漂亮，竟然能把我的直男哥哥迷住！” 苏杰：“……” 146、手术台上的话语权 东南大学，图书馆。 午后的阳光好似碎金，透过玻璃窗撒在摆满书的长桌上，空气里满是阳光的味道和书卷的清香。 苏杰放下厚厚的一本《妇产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然后看向坐在自己对面，带着圆框眼睛，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记着笔记的杜安楠。 嗯。 真漂亮。 不愧是我找的女朋友。 苏杰忍不住有点小骄傲。 杜安楠的椅背上搭着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图书馆里暖气开得很足，她现在只穿了一件粉色的高领毛衣，稍微带了一点修身，把她曼妙的身姿稍微勾勒出来了一点，但又不至于太露骨。 平常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也扎了起来，只有几缕碎头发落在额头两边，配上一副圆框眼镜。 苏杰甚至有种换了一个女朋友的感觉…… 理论上来说，其实只要女朋友经常变换穿衣风格，自己就相当于和很多不同类型的妹纸谈恋爱，今天是眼镜萌妹，明天是长腿黑丝妹妹……苏杰仿佛打开了奇异世界的大门，蠢蠢欲动。 杜安楠这时候突然抬头，推了推眼镜，好奇的看着苏杰：“怎么了？干嘛盯着我看。” “因为你好看。”苏杰笑着回答道。 杜安楠顿时有些娇羞，瞪了苏杰一眼，小声道：“这里是图书馆，不要说这种话！” 今天两人难得一起休息，本来苏杰都准备好带她去步行街逛逛，顺便买两件过冬的衣服，可杜安楠却说科室老师这段时间提问的很勤，她感觉有点压力了，趁着休息要好好充充电！ 医学生的悲哀，高考填志愿时脑子里进的水，现在都变成了悔恨的眼泪，只要专业选的好，年年赛高考！ 杜安楠有老师提问的动力，所以看起书来十分投入。 可苏杰现在已经成了急诊科的扛把子，别说提问了，平常护士看到他都会下意识叫一句苏医生，实习两个字都免了。 没有动力，百~万\小!说自然就没有看漂亮女朋友有意思了。 “看累了，你饿不饿，我们去食堂吃点东西吧。”苏杰提议道。 杜安楠看了一眼时间，她刚刚百~万\小!说看得太投入，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一看时间才发现现在竟然都快到中午的饭点了。 “那好吧。”杜安楠摘下眼镜，眨了眨眼睛，有点可爱。 两人收拾了一下桌面，书包什么的就没带走了，反正吃晚饭下午还要继续来。 踮着脚，尽量不要打扰到还在刻苦学习的同学们，两人走出了自习室。 屋外凛冽的寒风一吹，两人顿时都有种精神抖擞的感觉，杜安楠习惯性的牵住了苏杰的手，十指相扣，然后塞进了苏杰的上衣口袋里。 此时还没到下课时间，路上行人稀疏，两人缓缓踱步着，边走边聊。 苏杰问道：“雯雯现在怎么样了？” 杜安楠靠着苏杰的肩膀上，把他当做挡风墙，回答道：“恢复的挺好的，宝宝现在也很健康，叔叔阿姨经常会去帮他们。” “对了，吴昊现在和叔叔阿姨相处的还挺不错的，我上次去看雯雯，就看见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很融洽的样子。” “上次吴昊在手术室门口为了雯雯和别人打起来了，估计雯雯父母也看出来了，他两是真心相爱的，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人还是得往前看，多一个爱自己女儿的人，总比少一个要好。” “是啊，他两真的很恩爱。” “我们也不差啊。”苏杰捏了捏口袋里杜安楠的小手。 杜安楠没有被苏杰感动的样子，反而转了转眼珠子，好奇的问道：“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雯雯的手术……是你做的吗？我问她，她就是不肯说！” 苏杰脸色一僵，好像被冬季的寒风直接吹面瘫了一样：“我怎么可能给你闺蜜做剖腹产手术，那我们的关系得复杂成什么样？” “我就是跟着江武医生刷存在感的小兵而已，手术台都没机会上。” “真的？”杜安楠抬高音调问道。 “真的！”苏杰压低嗓音，坚定的回答。 “没骗我？”杜安楠还是很怀疑。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我是那样的人吗？”苏杰反而有些小脾气了，眼睛紧紧盯着杜安楠，反客为主。 “好吧……” 杜安楠撇了撇嘴：“那真是奇怪了，我听我老师说，原本新手术室妇产科是有机会能多分一间的，可上次雯雯的手术之后，他们就主动放弃了。” “我老师还说，主刀的是一个年轻的急诊科医生，江武老师……我记得他今年都快四十了吧。” “在临床上，四十男人一枝花。”苏杰面不改色的说道。 “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寒风袭来，杜安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苏杰趁机紧紧搂住了她，打断了好奇宝宝的继续提问。 为了防止杜安楠继续聊起这个令人脚趾扣地的话题，苏杰主动发问道： “新手术室已经建好了吗，你们骨科是不是已经分了三间？” “嗯，骨科是东南医院的大外科，手术量一直都是全院前三，手术室不足的问题早就报备给医院了，这次新手术室建成，骨科肯定有三间。” “心外、泌外、普外，这几个大外科应该也都能分到至少一间吧。” “差不多，妇产科本来也有机会能分到的，不过他们这次主动放弃了，说是要让给急诊科的dt。” “顺水人情而已。” 苏杰笑道：“妇产科本身就不是大外科，分到手术间的可能性就很小，魏老大力推动急诊科dt手术间的建立，如果真的只剩下一间手术间，肯定会给我们急诊科，而不是妇产科。” “说的也是。” 杜安楠点点头：“不过我听我老师说，这次新手术室建成，各大外科争抢的很激烈，妇产科宣布不争了，可其他几个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尤其是普外科，他们这几年开展微创手术，手术量激增，很需要新手术室的补充。” 苏杰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有魏老撑腰，急诊科至少应该能分到一间吧，而且现在dt任务量也越来越重，这周就和骨科联合做了三台手术，联合手术不能总依托别的科进行，这样对于我们来说太受限制了。” 不管是骨科，还是妇产科，上了别人的手术台，就得尊重别人的规矩，很多时候急诊科的意见总是到了最后关头才会被采纳。 苏杰其实早就受够了这种约束，明明手术都到了争分夺秒的紧要关头，可急诊科却根本没有话语权。 只能干瞪眼，白着急。 必须等主刀医生觉得手术已经完全进行不下去了，才会把试一试的机会让给急诊科，让给苏杰。 如果急诊科dt拥有了自己的手术间，有了手术台上的话语权，这些问题应该都不是问题了吧。 苏杰心里默默想着，手则不老实的在杜安楠的腰上游走着，羽绒服虽然格挡了大部分的物理攻击，但灵魂攻击是可以穿透一切防具的。 在大学校园里，大庭广众之下，虽然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但苏杰的行为还是让杜安楠瞬间就红了脸颊。 “不，不要。”杜安楠按住苏杰的手，制止道。 “宝儿，这话可不兴说啊，容易听错。”苏杰苦笑道，但手还是老实的回到了肩膀的位置。 147、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 两人在路上打打闹闹，原本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让两人足足走了快一刻钟。 此时已经接近下课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些提前下课的学生来这里吃饭，杜安楠去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苏杰则去买了份麻辣香锅，两杯红豆奶茶，端过来一起吃。 其实两人以前念书时没少吐槽过学校食堂，菜品单一，味道寡淡，如果不是价格还算亲民，真的就找不到优点了。 可经历了医院的食堂之后，两人才知道学校里食堂的弥足珍贵！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苏杰和杜安楠都忍不住吐槽，医院承包食堂的资本家心都是黑的！ 吃着香辣可口的麻辣香锅，喝着热热甜甜的红豆奶茶，两人都感觉胃被治愈，连带着心灵也变得美好起来。 果然，人生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苏杰或许是习惯了给苏梦茹夹菜，看到杜安楠总是吃一些素菜，他就忍不住把香锅里面的肉丸子、小火腿、肉串往她碗里夹，没一会儿杜安楠的碗里就堆起了小山一样的菜肴。 “我吃不下这么多啊！”杜安楠看着肉山，无奈道。 “吃多少，是多少，吃不下我来解决。”苏杰深谙喂猪大法，笑着说道。 “你平时也这么哄你妹妹吃饭？”杜安楠夹起一个肉丸子，吃了一小口。 “对啊，他也不喜欢吃肉，搞不懂你们女生，肉肉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喜欢吃肉呢？” “明明是兔兔那么可爱。” 杜安楠笑道，随即又有点担忧道：“你妹妹是不是周五要来……” “对啊，上次不就和你说过了吗，她特意请了一天假来玩的，到时候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你妹妹她会不会不喜欢我？”杜安楠突然问道。 “不至于，她就是个弱智，你别理她就行。”苏杰吃着肉串，口齿不清道。 “她是你亲妹耶，你这么说她。”杜安楠哭笑不得道。 “就是亲妹才能这么说，而且她确实是弱智。”苏杰毫无心理负担道。 “你两感情真好。” 杜安楠顿了顿，说道：“都说感情特别好的哥哥妹妹，妹妹一般对哥哥的女朋友都很有敌意，你说你妹妹会不会也这样？” “额……” 苏杰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说实话，他其实觉得杜安楠说的有点道理。 苏家两小只的父母，在他们两还很小的时候就出国打工了，两人相依为命，一直都是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成员之一。 虽然妹妹很蠢、很傻、很弱智，但苏杰不得不承认，她在自己心中地位很高，甚至比自己还要高。 推己及人，苏杰忍不住想，如果哪天苏梦茹谈了男朋友，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呢？ emmm……苏杰不敢想了，杀人是犯法的。 杜安楠见苏杰突然不说话了，顿时叹了口气，对于周五的见家属，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社恐少女杜安楠，总归还是要丑媳妇见公婆了…… …… …… 东南医院，妇产科。 会议室内。 妇产科女医生看着面前的秃顶男人，说道：“我们妇产科明确不争手术室了，你放心，说到做到。” 秃顶男人笑了笑：“你其实没必要一直强调这点，妇产科就算出来争，我们普外科也会张开双手欢迎。” “张炜，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和刚来临床时一样，不，要更过分了！” “呵呵，彼此彼此。” 坐在妇产科女医生面前的这名秃顶男人，正是普外科的主治医师张炜，也是这次新手术室争夺战中，普外科的中坚力量。 当然，他今天来并不是为了和妇产科交涉新手术室的分配问题。 事实上，普外科也不需要和妇产科协商。 妇产科，没这个资格。 “普外科这几年发展的确很好，但张炜你也别太飘了，临床戒骄戒躁，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你现在越来越喜欢教育人了，果然女人年龄大了，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吗？”张炜似乎和妇产科女医生挺熟的，说起话来毫无顾忌，直接怼的对方脸都黑了。 “哼，别嘚瑟，你们普外科这次没那么容易捡漏，急诊科MDT这段时间发展也很好，而且有魏老撑腰，手术间肯定有他们的一间。”妇产科女医生说道。 张炜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没继续开怼了，起身说道：“会诊看完了，我回科室忙了，明天是手术日，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呢。” 今天他来妇产科，就是来看会诊的，顺道和老朋友扯两句。 现在扯完了，也该回去干活了。 “你有空吗？去三床看一眼，她这几天一直主诉上腹不舒服，我们看不出毛病，你看看是不是你们普外科的问题。”妇产科女医生对着张炜的背影喊道。 张炜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表示知道了，还是说这事不归他管。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似流水潺潺。 周五的合家欢晚餐对于杜安楠来说就像是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一样，让她惴惴不安，可对于苏杰来说，那就是一场简单不过的晚饭而已。 或许杜安楠分析的没错，苏梦茹长久依赖自己，或许会对直男哥哥的女朋友表现出相当大的敌意。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是个弱智，对待弱智，武力镇压就行了，根本不用担心会不会摧毁她的心智之类的问题。 弱智有心智吗……苏杰对此深表怀疑。 急诊科MDT这段时间蒸蒸日上，骨科、妇产科已经隐隐有归于麾下的态势。 孟医生没事就喜欢往急诊跑，拉着苏杰去骨科接断腿断手。 妇产科女医生也经常会发会诊让江武老师过去协助，江武虽然表面看起来不情不愿，但苏杰看得出，他内心还是很骚动的。 让苏杰一直感到困惑的是，江武医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曾经是一名前途远大的妇产科男医生，可最后为什么远离了手术台，来到急诊科做了一个颓丧的四十岁中年男医生？ 上次在雯雯的手术台上，江武医生的表现更是让苏杰无法理解。 明明十分冷静，可双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要知道在急诊科，江武也会经常给病人缝合、操作，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手抖的情况。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五。 苏杰早早就和苏梦茹约好了时间，晚上医院对面的家常小饭馆集合，为了让杜安楠有一个良好的会晤体验，苏杰还特意提前叮嘱苏梦茹：“晚上看到杜安楠记得态度好一点，敢犯病，别怪哥哥我大义灭亲。” 然而短信却像石沉大海，倔强的苏梦如似乎想要沉默的方式进行无声的抗议，宣誓自己对亲哥哥最高的主权所有。 苏杰黑着脸编辑了一条巨长的短信，正准备发过去，李明辉走了过来，说道：“和我去妇产科去一趟，江武今天休息，那边来了一个急会诊。” “MDT的？”苏杰看了一眼时间，还早。 “嗯，去看看吧，说是有个孕妇上腹部疼痛的厉害，快临产了，科室的医生有点慌，想找我们看看是否有急腹症的情况。” “行！” 两人于是起身，向着妇产科走去。 148、妊娠阑尾炎 苏杰和李明辉熟门熟路的赶到妇产科，由于不是急会诊，所以他们的心情还是比较放松的，步伐也不快。 可当两人走到妇产科时，妇产科女医生的态度却让两人都感到，这次的会诊是不是发错了？急会诊发成普通会诊了？ “你们怎么才来，赶紧跟我走！”妇产科女医生刚刚打完一通电话，扭头看到苏杰和李明辉，赶紧拉着两人去病房。 “怎么了？这么急？”李明辉疑惑道。 “腹痛加剧了，病人情况看起来不妙。”妇产女医生在前面带路，额头上看到有明显的汗珠。 “真是急腹症？” “高度怀疑，查血白细胞高的吓人。” 李明辉这时候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追问道：“孕多少周了？” “35周，马上就要临盆了，这个时候弄出个急腹症，这不是要命吗！” 三人脚步飞快，向着三床走去。 刚刚到病房门口，苏杰就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声音不是很大，显得十分的精疲力尽。 走进病房，病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孕妈妈，35周的孕期像吹气球一样把她吹成了浑圆的形状，蓬头垢面，脸上满是油脂。 快临产的肚子就像一个熟透了的大西瓜，冬天厚厚的棉被都无法完全掩盖它的踪迹，凸出了一个小山峰，高高支棱着。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病人此时的疼痛感十分剧烈。 脸色惨白，五指紧紧抓着白色的被子，额头上青筋暴起。 苏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正在临盆，而且是难产。 家属看到医生终于来了，而且还找了帮手，赶紧紧张的走过来问道：“医生，我老婆这是怎么了？肚子怎么突然疼的这么厉害，是不是要生了？” “预产期还有三周呢，没怎么早临盆，有可能是急腹症。” “急腹症？”病人家属并不理解其中的意义。 妇产科女医生没有继续解释，然而稍微安抚了一下病人家属的情绪，然后把位置让给了李明辉和苏杰，顺便让护士把三床刚刚做的检查报告全部拿了过来。 李明辉和苏杰一起走到病人床边，进行了一下简单的查体，顺便详细询问了一下病人的感受。 “这里按下去，很疼？” “疼疼疼！嘶！疼死了！” 李明辉看着按压疼痛的部分，眉头皱了皱。 随即用力按下，然后快速松开：“我不按了，还疼不疼？” “疼！疼的更厉害了！” 这时候护士把检查报告也送了过来，李明辉和苏杰一人拿了一半，仔细的查看完后再互相交换了一下。 “你觉得是什么？”李明辉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转头问向苏杰，希望能得到某种印证。 苏杰沉思片刻，没有急着说出答案，而是转头看向妇产科女医生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卵巢囊肿蒂扭转，或者输卵管妊娠破裂？” “我们主任早上查房时看过她的病历，b超结果也是今早刚出来的，可以排除。” 苏杰点头：“那阑尾炎的可能性就相当高啊。” “阑尾炎吗？”妇产科女医生啧了一声，感觉到了相当的棘手。 “嗯，常规阑尾炎有典型的右下腹疼痛，不过孕期产妇子宫膨大，会推动阑尾向上、向外移位，刚刚按压对应区域，产妇有明显的疼痛感觉。” “而且按压后松手，疼痛反而更加剧烈，这已经是腹膜刺激征的表现了，阑尾可能都已经穿孔了，得赶紧安排手术了。” 苏杰的推断和李明辉考虑的几乎一样。 病人家属听到是阑尾炎，顿时紧张的靠过来，低声说道：“医生，这个时候做手术，孩子……孩子不会保不住吧。” 妇产科女医生沉声道：“我们会尽力的，实在不行，只能提前剖腹产了。” “啊？这不才35周吗，我听别人说，38周才足月呢，这么早剖出来，孩子不会有问题吧。” “月份已经很接近了，影响不会很大的。” 妇产科女医生皱眉说道：“你老婆现在命都快保不住了，不做手术阑尾炎穿孔是会死人。” 病人家属愣了愣，但还是说道：“尽量还是足月生产吧，医生拜托了。” “我明白了。”妇产科女医生没好气的答应道，带着急诊科的两人离开了病房。 刚回到办公室，妇产科女医生就忍不住吐槽道：“什么人啊，老婆都快没命了，脑子里还都是孩子，等会他要是敢和我说保小不保大的屁话，看我熊不熊他！” 苏杰这时候提醒道：“赶紧联系普外科准备急诊手术吧，孕期阑尾炎极易发生穿孔，病人已经有腹膜刺激征的表现了，情况的确不妙。” 妊娠期盆腔器官充血，阑尾也逃不过充血的命运，炎症发展迅猛，容易发生阑尾坏死，穿孔。 再加上由于大网膜被增大的子宫推移，难以包裹炎症，一旦穿孔不易使炎症局限，造成弥漫性腹膜炎。 而一旦炎症波及子宫浆膜，可诱发子宫收缩，引起流产，早产或子宫强直性收缩，其毒素可能导致胎儿缺氧，甚至死亡，威胁母儿安全。 总而言之，不赶紧手术，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我来联系普外科，狗日的张炜，让他顺道看一眼三床就这么难，早一点发现问题，说不定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妇产科女医生拿起电话，拨通了普外科的电话。 一番交涉之后，电话挂断，三人等了不到十分钟，秃顶的张炜医生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确定是阑尾炎了吗？” 张炜似乎刚刚下手术台，贴身穿着绿色的洗手衣，外面就只套了一件白大褂，进门就直直的问向妇产科女医生，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要不然你亲自来诊断一下？”妇产女医生同样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这时候，张炜才注意到办公室里的两名陌生面孔，疑惑的看向对方胸口的胸牌，当他看清两人是急诊科医生后，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急诊科dt？”张炜问道。 李明辉和苏杰同时点点头，李明辉说道：“过来会诊的，病人极大有可能是阑尾炎，而且已经有穿孔的可能性了，得尽快急诊手术。” 张炜看了一眼李明辉，随后却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一旁的苏杰身上，顿了顿，他说道：“先去看看病人吧，如果能确定是阑尾炎，我们科刚好马上能结束一台手术，直接给她加一台急诊就行。” 149、误诊 人数再次增加一人，四人组风风火火进入三床病房。 张炜刚刚一进入病房，病人家属便惊喜道：“张医生，您又来了啊！” 此话一出，四名医生表情各异。 急诊科两位置身事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张炜显得有些局促，对于病人家属的热情，他只是淡淡的点头回应。 妇产科女医生的反应是最大的，只见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张炜，想了想，还是把张炜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 “你之前给三床看过了？” “没有仔细看，我当时急着回去，只是随便瞄了一眼。”张炜辩解道。 “我不管你有没有仔细看，你怎么和这个病人家属说的？” “没说什么……” 看着张炜支支吾吾，妇产科女医生用十分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犯了什么巨大的、原则性的错误，而且这种错误绝不应该是他这种成熟的外科医生会犯下的！ “这时候你还和我打迷糊眼？张炜，咱们是同一年进医院的，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刚进临床时，有多么兢兢业业，唯恐说错一句话，唯恐做错一件事！” “可现在呢？我都说了你这几年有点飘了，容易出事，我问你，我说错了没有！？” 张炜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放软道：“我来看病人的时候，阑尾炎的症状还并不明显，何况妊娠晚期阑尾炎本来就容易误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妊娠期产妇由于子宫增大，使阑尾及大网膜位置改变，临床表现并不典型，再加上为了防止胎儿受影响，常规的ct、x线检查又不能使用，因此误诊率极高，往往需要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才有可能在早期发现。 但话说回来，按照张炜的能力其实是有可能提前发现的，可正如妇产科女医生说的那样，普外科近几年的飞速发展，让张炜的心态有点飘，面对病人也不像当年刚刚下临床那样严谨、慎重。 医生行医，务必做到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可惜张炜并没有始终恪守这个信念。 “我当时说，孕期后段有轻微腹痛很正常，不用太担心……这么说，其实也不算犯什么大错误吧。”张炜压低声音说道，没什么太大的底气。 妇产科女医生狠狠瞪了张炜一眼，随即又叹气道：“这家病人家属不好说话，等会再和他们沟通的时候，小心点。” 两人不再窃窃私语，张炜沉下心，认真的给孕妇做了查体。 “犯错误了啊。”李明辉突然对着苏杰说道。 妇产科女医生和张炜两人的交谈避开了病人和病人家属，但并没有刻意避开两名同事。 “犯错误了？” 苏杰不解道：“妊娠后期阑尾炎本来就容易误诊，张炜医生虽然没有认真检查，但也不至于犯错误这么严重吧。” 李明辉却摇摇头，苦笑着说了一个真实的例子：“两年半前，就在普外科，病人开腹手术上台，术前反复叮嘱禁食水，上台肚子一剖开，全都是还没有消化完的面条。” 苏杰眉头挑了挑：“不是吧，这种老梗……禁食水，别吃饭喝水，所以吃面条喝汤就可以。” 李明辉耸耸肩膀：“临床对于这种事情其实都有警惕性，看到年龄大的，沟通有障碍的病人，都会反复叮嘱，甚至还会监控他的术前饮食。” “但当时那个病人是个年轻人，斯斯文文，一看起来就是受过高等教育，可却连那么简单的医嘱都听不懂！” “这种事情，最后医生、护士也要承担责任？”苏杰难以理解道。 “病人上了手术台，肚子剖开了，然后发现手术做不了，伤口缝上又送回病房了，你说说看，你要是领导，你会怎么安抚病人？” 苏杰冷哼一声：“我会让医生护士给他赔个不是，息事宁人。” 李明辉拍拍苏杰的肩膀，欣慰道：“恭喜你，你已经具备了当领导的初步能力！” 话题似乎聊到了李明辉的兴奋点上，他随即继续说道：“还有好几年前，普外科还有个例子，当年……” 说到一半，李明辉突然卡壳了，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赶紧住了口，声音戛然而止。 苏杰心念一动，虽然毫无根据，但还是下意识的问道：“江武医生以前是不是也在普外科呆过？” 李明辉不说话了，保持缄默。 好家伙，纯纯的吊人胃口是吧，你这种在电视剧里绝壁活不过三集，就要被反派灭口……苏杰超级无语的看了一眼李明辉，鄙夷之情毫不掩盖。 无奈的摇摇头，苏杰知道李明辉是不可能再开口了，于是只能转而看向张炜，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同情。 剖开肚子，手术不能继续，送回病房……这种情况，拧着鼻子，和病人道个歉就没事了。 可现在呢？ 要知道，妊娠后期阑尾炎，弄不好要出人命的，轻则孩子不保，重则一尸两命。 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要让张炜医生来背锅，那得多么严重的惩罚才可以？ 看着张炜医生的背影，苏杰一边在心里默默同情他，另一方面，又忍不引以为戒。 这人呐，还真不能太飘。 张炜并不知道身后的苏杰已经把他当成负面典型了，他认认真真给病人做完了查体，诊断的流程和苏杰、李明辉的几乎没什么两样，产妇阑尾炎的症状此时已经十分明显了，稍微有点经验的医生都能诊断出来。 几分钟后，他放下产妇的检查单，面无表情道： “去急诊手术吧，看样子已经穿孔了，再拖下去很危险。” 旁边的病人家属立刻紧张道：“张医生，前几天你不还说我老婆没什么事情吗，只是肚子疼而已，是正常的，怎么现在就要动手术了。” 张炜只能解释道：“妊娠合并阑尾炎前期症状很不明显，不借助检查结果联合诊断，只是靠查体，很难判断出来。”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看看检查结果呢？” “……” 张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不能说当时自己急着回科室准备明天的手术，所以懒得看病历，看检查结果吧。 病人家属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原本他以为张炜的到来能让自己老婆免于上手术台，继续安安稳稳等到预产期，给自己生个大胖小子。 可现在张炜也是开口就要去做急诊手术，病人和医生的唯一情感联系就是病人，当病人的治疗不能让人满意，作为家属，怎么可能给医生好脸色看。 “手术不做行不行？”病人家属问道。 “不行，必须要做急诊手术，不然阑尾炎继续穿孔，引发脓毒血症，别说孩子了，母亲的命都保不住！”张炜在这一点上不愿意做任何的让步。 他还是很拎得清的，误诊的问题自己尚且有辩解的余地，但现在已经接了会诊单，确诊了产妇是妊娠期阑尾炎并发腹膜炎，如果还不及时采取措施，那么一旦产妇和腹中胎儿出现问题，自己可真就百口莫辩了。 “那做手术会不会影响孩子？”病人家属继续问道。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采用腹腔镜手术的方式，不会对胎儿造成不良的影响。” 张炜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但产妇已经孕35周了，子宫已经膨大了很厉害了，腹腔里留给腹腔镜操作的余地并不大，术中如果没办法用腹腔镜手术，那就必须转为开腹，开腹的话……就有可能需要提前剖腹产了。” “不行！才35周，都没足月呢，孩子万一剖出来是个脑瘫怎么办？”病人家属立刻一口否决。 妇产科女医生气的都快张牙舞爪了，她强调道：“35周虽然是早产，但距离足月已经非常接近了，正常情况下我们当然不愿意提前取出孩子，但现在是正常情况吗，你老婆命都快没了，你还非要纠结那三五周的时间？” 病人家属不说话了，不过态度还是那样，并没有因为妇产科女医生的教训而有所收敛。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病床上的妇产突然痛苦的悲鸣一声，好似再也无法忍受来自腹部的痛苦了。 150、35周孕妇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 产妇的悲鸣让人众人骤然明白，此时此刻可不是争辩的时候，阑尾炎已经穿孔，急诊手术必须争分夺秒！ 苏杰一直都没有说话，默默听着张炜和病人家属在那里扯皮，直到听到产妇的一声悲鸣，看在她眼角有泪水滑落。 他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产妇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老公毫不顾忌自己，只担心孩子安慰的说辞…… 苏杰打断了争辩，说道： “赶紧去手术室吧，病人不能再等了。” 张炜也不再废话，直接拿出了一张手术同意书，放在了病人家属的面前。 “签字吧！” “一定要用微创手术，不能影响到我孩子正常出生！” 张炜咬咬牙，点头道：“好！” 病人家属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签下了手术同意书，跟着老婆一起去往了手术室。 张炜也心事重重朝着手术室走去，可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回头看向原地不动的几个人，犹豫的问道：“你，你们不跟着一起来嘛？” “我们？” 妇产科女医生一愣，同时又看了看身旁的李明辉和苏杰，这才明白张炜的意思：“你是要dt一起联合手术？” 张炜原本是个挺高傲的人，此时却要低头求人，这让他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可一想到这家家属刚刚的态度，他又明白这台手术不得有误。 还是那句话，临床只看结果。 手术如果一切顺利，病人还会对自己尊称一句张医生，可如果手术出现意外，那……恐怕自己之前误诊的事儿，就要被无限放大了。 急诊科dt团队在东南医院内已经名声大噪，骨科、妇产科很多台看似无法完成的手术难题，都被dt完美的解决。 张炜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反正错了自己也不会损失什么，对了，那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救自己一命！ 怎么看来，和dt联合手术，对于自己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或许是他真的慌乱之中忘记了，又或许是他故意忘记了，急诊科和普外科的新手术室之争才刚刚开始，这时候普外科主动寻求dt的帮助，无异于是一种变相的低头。 如果这台手术最终真的是由dt完成，那普外科可就没资格和有魏老撑腰的急诊科dt抢手术室了。 李明辉看了一眼苏杰，得到后者肯定的眼神后，他点点头：“那好，一起去手术室。” 于是一行四人向着手术室走去。 到了手术室休息室后，大家争分夺秒换衣服，苏杰第一个换好，看了眼时间，随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苏梦茹。 “喂，你到哪儿了？都快到了？！我不是说晚点来吗？” “我现在在手术室做手术呢，今晚可能要晚点才能去找你，你自己在旁边找个咖啡店，或者面包房坐着吧，等我消息！” “让你单独和杜安楠见面，你想屁吃吧，等我下台咱们三个一起吃饭！” 说完，苏杰根本不理会弱智妹妹在电话里张牙舞爪的抗议，挂断电话，随即拨通了杜安楠的手机。 前一秒还粗暴蛮横的语气，这一秒却变得十分温柔体贴。 “喂……下班了没有，今天累不累，霸都又降温了，今天系围巾了吧。” “和你说个事，我现在要上台手术，可能会晚点下班，你先回寝室休息一会吧，晚点我联系你一起去找我妹妹。” “她？你不用担心她，她还没来呢，现在还在她们学校宿舍躺着呢，嗯嗯嗯！就这么说了！” 挂断电话，苏杰把手机丢进了储物柜里，李明辉这时候靠了过来，说道： “要不要叫江武过来？” “江武医生今天不是休息吗，把他叫过来干嘛？”苏杰疑惑道，叫休息的人过来上班，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他可不乐意做。 “你会用腹腔镜开阑尾炎？”李明辉问道。 “额……” 苏杰琢磨了一下，心想自己就算现在就进入虚拟手术室，似乎也没办法短时间内掌握腹腔镜手术的技巧。 这种技术可不是b-lynch缝合术那种入门级的技术，何况自己还没有任何的基础，短时间内速成的可能性不大。 “不会。”苏杰回答道。 “巧了，我也不会。”李明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道。 苏杰顿时蛋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心事重重的张炜，然后问道：“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开溜？” “我们都不会，江武会啊，他当初在普外科呆过几年，腹腔镜水平很高！” “果然你刚刚说的那个普外科的例子就是江武医生吧！”苏杰发现了华点，追问道。 可李明辉又开始演起了哑巴，惟妙惟肖，苏杰拿他根本没办法。 “联系江武医生吧，但他不一定愿意过来啊，他现在还能做手术吗？”苏杰担忧道。 “放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不能亲自动手，临场指导经验江武还是很丰富的。” 李明辉给江武打去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病人的情况，江武倒是答应的很爽快，说十分钟之内就会到手术室。 急诊人经常会被拉来加班、抢救，因此生活范围都不会离开医院太远，小年轻租房就租医院附近，中年人买房也首选医院附近的楼盘。 可以说，医院附近房价飙升，离不开这一群苦逼的医生。 等到四人进入手术室时，病人已经早早就躺在手术台上了，表情十分紧张，双手捂着腹部，手上青筋暴起。 痛。 痛到钻心剜骨。 痛到几乎神经麻痹！ 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扭头对着靠过来的苏杰问道：“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苏杰回答道：“我们会尽力的，你现在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等会儿留给手术。” 产妇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一只手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则死死按着疼痛的上腹部。 张炜找来麻醉科主任，表情严肃道：“孕35周的产妇，妊娠期阑尾炎，要给她全麻下腹腔镜手术，麻醉压力大吗？” 麻醉科主任轻松道：“这没什么，妊娠期合并急腹症虽然不常见，但也不至于没见过，全麻问题不大……等等，你要用腹腔镜？直接开腹不省事吗？” “病人家属不愿意现在剖腹产，这台手术只针对阑尾炎。”张炜头疼道。 “这不是胡闹吗，都孕35周了，直接剖腹产连带着解决阑尾炎不是一了百了吗，拿腹腔镜折腾个什么劲？” “这个病人有点纠纷，先尝试着用腹腔镜做吧，不行再转开腹，全麻腹腔镜，会影响胎儿吗？”张炜问道。 “时间短不会，但时间太长了，麻醉药剂量增大，可能对胎儿神经系统有影响，这个就不好说了。” “那我们就尽快解决战斗吧。”张炜叹了一声气，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心情沉重。 151、江武的过往 手术室内。 麻醉科主任找来科里经验最丰富的麻醉医生负责这台手术，全麻，气管插管，严密监控麻醉剂量，防止对胎中的孩子产生危害。 被疼痛折磨到几乎昏厥的产妇终于可以静静的睡过去，胎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安静了下来。 “手术开始吧！” 张炜一扫之前的惶恐、担忧，洗手上台，全力以赴的对待这台超高难度的手术。 孕35周产妇，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 难点就在于如何尽量减少对于胎儿的伤害，同时还需要在被膨大子宫严重挤压变形的腹腔内，操作切除阑尾。 张炜上台后，并没有急迫的开始手术，而是先仔细的研究了一下产妇宫底的位置。 避开宫底，避开胎儿，是这台手术成功的基本条件之一。 确定了宫底的位置，张炜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 李明辉这是在旁边和苏杰解释道：“宫底的位置太高了，孕35周的子宫，膨大的几乎把腹腔里所有的器官全部挤到狭小的角落里。” “解剖位置完全变了，同时留给腹腔镜操作的空间也极其有限。” 苏杰眉头皱了皱，虽然他并没有腹腔镜的操作经验，但只是听李明辉简单的描述一下，他都感觉到了这台手术的难度。 解剖位置完全变了，这就意味着术者每一次的操作就必须承担巨大的风险，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触碰到雷区，造成术中伤害。 而原本手术难度就很高了，操作的空间却进一步被挤压，这无异于自缚双手，刀尖上起舞。 张炜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正准备动手，却听见有人突然提醒道：“别急着开洞，用b超看一下阑尾的位置，开好洞，等会儿才好操作。” 众人回头，看到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手术间里的江武医生。 他穿着洗手衣，佝偻着背，双手被在身后，气质像极了饭后散步的老大爷。 张炜认真思考了一下江武医生的意见，随后点点头，郑重道：“说得对。” 然后便让巡回护士推来一台b超机，套上无菌塑封，然后在产妇的腹部开始寻找阑尾的准确位置。 基于阑尾准确位置的开洞，和张炜原先的开洞设计区别还是蛮大的，可想而知，如果按照张炜最先的思路，手术还没有正式开始，一个大坑就先挖好了。 围绕着阑尾的位置，三孔打好，江武的声音又慢悠悠从身后传来：“气腹压力别那么大，12hg就够了，全麻让产妇腹壁已经足够柔软，12hg足够撑起视野了。” “明白了。”张炜点头，严格按照江武医生的办法进行，效果果然显著！ 苏杰这时候有些惊讶的看向江武，低声说道：“江武医生竟然还有这一手？” 李明辉笑了笑，虽然有些不爽苏杰一脸崇拜的看向江武，但他还是诚恳的说道：“江武是个天才。” “天才怎么现在和你成了同事？”苏杰好奇道。 “……” 李明辉不满道：“和我做同事很差劲吗？” 苏杰尬笑两声，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江武医生这么厉害，为什么没留在大外科，怎么跑到急诊科去了。” “不可说，不可说。”李明辉又开始卖关子了。 苏杰蛋疼的看了李明辉一眼，可没想到旁边的江武突然说道：“李明辉你可以说，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的事情也应该是个警钟，让苏杰以后引以为戒。” 江武说完，又继续背着手走到手术台的另一边，伸长脖子看着屏幕上的术野，用自己的经验指点张炜。 “现在可以说了？”苏杰看向李明辉，蛋疼道。 李明辉点点头：“当事人都说可以了，当然可以说。” 手术台上，三孔已经打好，张炜正操作着腹腔镜，检查着阑尾的情况，和江武探讨着接下来的手术流程，手术还没有进入到真正关键部分，手术室内的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 趁着这个时间，李明辉开始简短的讲述江武的事迹： “说起来很简单，和眼下的情况其实差不多，一台手术意外，让一个天才陨落了。” “能不能抖点干货出来，你说的这些，我基本也都猜到了。” 苏杰小声的疑惑道：“江武老师是不是把别人手术做呲了，被人砍了，手上神经被砍坏了？” 李明辉震惊的看着苏杰：“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就这么希望你老师被人砍？” 苏杰尴尬眨了眨眼睛：“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猜测，毕竟江武老师的手一上手术台就会发抖，我，我这不是心疼他吗?” “是嘛？” 李明辉对此表示怀疑，但还是继续说道：“不过你猜的也比较接近事实了。” “江武几年前还在普外科，做了一台肠梗阻的手术。” “肠管梗阻、坏死，江武严格根据指征，切除了坏死的肠管，然后断端吻合，术后抗生素治疗，病人一周内出院……教科书级别的治疗范本，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苏杰道：“然后，病人出事了？” 李明辉点点头：“嗯，出事了。” “出院后一周后又急诊入院，再次肠梗阻，可手术才刚刚做过，吻合的肠管都没有修复好，没办法再做手术，江武请示上级医师，采取保守治疗办法，坚持了一周。” “一周后，病人情况恶化，江武决定铤而走险，再次开腹手术接触梗阻，最后……失败了。” “腹部打开，肚子里面的肠子粘连严重，你看过饺子煮过火了，皮全都粘在一起就像一整块饼一样吗？那个病人当时的情况就是那样！” 苏杰皱了皱眉：“病人最后死了？” “死了。” 李明辉点头道：“医院特意为了这个事情成立了调查组，调查的最后结果，是这个病人短时间内两次自发的肠梗阻，时间间隔太短，没有给医生救他的机会，和江武的判断、手术，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江武从那之后就落下了上手术台就手抖的毛病，治了半年没治好，就主动申请去急诊科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苏杰听完江武的故事，内心忍不住掀起一丝波澜，江武医生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颓丧的模样，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可当年……在得知那个病人治疗无效死亡后，他内心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会导致留下这种医治不好的心理疾病？ 也许越是表面平静如水的人，内心才会激起无法平息的巨浪吧。 而就在苏杰发呆的功夫，却听到江武突然沉声道：“咱们还是转开腹吧，这台手术……根本做不了了。” 152、我只是一个没得感情的处理器 听到江武医生要转开腹，张炜立刻苦瓜脸道：“别啊江武老师，这个病人尽量还是给她用腹腔镜做吧。” “转开腹的话，胎儿就肯定要提前剖了。” 妇产科女医生点头：“那肯定的，都孕35周了，如果转开腹，肯定就直接给她剖出来了，不可能还等到三周之后再重新开腹一次。” “那就剖。”江武冷冷道。 “江武老师……” 张炜哪里肯就这么给病人开腹啊。 说实话，如果江武老师没有出现，张炜根本就没有定位阑尾的具体位置，傻不愣登的就草草开三个孔，给自己挖个大坑之后一头跳下去…… 那时候手术进行不下去，张炜也只能认了。 认自己能力有限，认自己倒霉催的。 可现在！ 江武老师出现了！ 这简直就是福星降世啊！ 张炜忍不住想，这肯定是老天爷看到自己这么倒霉，专门派来拯救自己的！ 腹腔镜手术明明有进行下去的可能，张炜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虽然误诊的证据并不明确，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病人家属真的闹起来，那真是黄泥巴丢裤裆里了。 而且就刚刚那个病人家属咄咄逼人的样子，张炜想想就脑壳儿疼。 “江武老师，你指导的这么好，手术挺顺利的，干嘛要转开腹呢？”张炜努力争取道。 江武皱眉，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张炜，直把他看的头皮发麻，江武才缓缓说道：“因为你太笨了，操作根本没办法跟上我的思路。” 张炜脸色一僵。 这位老天爷派来的救星，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不过毕竟是救星，张炜还是忍气吞声道： “江武老师，产妇已经孕35周，子宫体膨大都上移到脐部以上了，解剖位置乱七八糟，而且操作空间特别狭窄，我，我操作有点僵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你这样，这台手术就做不下去。”江武丝毫没有给面子。 “这……” 张炜看着屏幕里的阑尾，被挤压在狭小空间内的阑尾已经有穿孔的迹象，经过自己刚刚一阵捣鼓，阑尾非但没有被切除，反而‘受伤’的更厉害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张炜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哀求道：“江武老师，再试一试吧，实在不行，咱们再转开腹！” 江武皱了皱眉，但还是冷声道：“那好吧，再试最后一次。” 手术继续。 手术间内噤若寒蝉，只有江武指点手术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以及……江武的叹息声。 “哎，不是这样的。” “哎，你这样不行的。” “哎！” 每一声叹息，都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张炜的心上，把他原本就不算坚强的信心彻底砸的稀巴烂。 “要转开腹了，准备吧。”李明辉对着身边的妇产科女医生说道。 “看样子是要这样了。” 妇产科女医生叹了口气：“提前五周对于胎儿、产妇虽然会有点影响，但还是可以通过后续治疗弥补回来的，可是这个病人家属实在太难缠了，怎么也说不清。” “江武医生技术这么好，为什么不能上台亲手动刀？” 妇产科女医生并不清楚江武医生在普外科发生的事情，因此多问了一句。 “江武有个超强的cup大脑，可惜处理器爆了，显示不出来。” 李明辉苦笑道：“可惜张炜不争气啊，是个盗版处理器，跟不上江武cup，你别想了，这台手术黄了，准备剖腹产吧，病人家属真的要吵，那也只能让医务科顶上去了。” “哎，头疼！”妇产科女医生揉了揉太阳穴，出去洗手了。 有cup了，就缺个处理器嘛……苏杰看着手术台上满头大汗的张炜，心里忍不住活泛了起来。 是句实话，苏杰和张炜并不认识，而且第一印象也就一般，看到他现在身处尴尬的处境，苏杰并没有多少为他担心的感觉。 苏杰不是圣人，不可能看到病人就想救，看到困难就想上。 不过张炜此时此刻面对的事情，却让苏杰忍不住联想江武当年的经历。 当年，江武老师是否也是这样，站在手术台上，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手足无措？ 苏杰相信，站在手术台上的医生绝对不会为接下来的责罚的担心，既然站在手术台上了，那么脑海里的想法就只有一个： 把这台手术给解决了，让病人安安稳稳下台！ 当年，当江武医生发现自己无法完成这个目标时，他是否也像现在的张炜一样，急的满头大汗，后背湿透。 而当他走下手术台，明白结局已经无法改变时，内心埋藏许久的惶恐愧疚，又是否会猛然爆发出来？ 苏杰下意识看向江武医生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杰在江武医生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甘。 当年的手术，江武医生无力回天，短时间内猝然爆发的两次肠梗阻，没有给医生挽救病人生命的机会。 江武愧对了病人一次。 而现在。 明明自己有能力在腹腔镜下切除阑尾炎，让产妇胎中的孩子足月生产。 可江武此时却已经没有上台的能力了。 不甘的情绪，就是对自己无能的厌恶，江武这几年来脸上的颓丧，或许就是这份厌恶酿造而出的。 江武医生的处理器，张炜不行，我上……能行嘛？ 苏杰心念一动，精神下沉，随即进入到虚拟手术室内。 无影灯下，手术台上快速模拟出产妇的真实投影。 苏杰顿了顿，然后看向身旁。 光影折射，扭曲空间，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正是江武医生。 “短时间内没办法掌握腹腔镜技术，但如果只是做好一个处理器的本分，掌握最基本的操作技术呢？” “不动脑子的那种，只是纯粹的操作工。” “有没有可能速成？” 说实话，苏杰也没有多少信心，但为了江武医生，他愿意去尝试尝试。 “超声刀及 3-0可吸收线处理系膜血管至阑尾根部。” “3-0 可吸收线及 heo － lobsp; 结扎阑尾根部。” “远端夹闭后离断，超声刀烧灼阑尾残端黏膜。” …… 江武老师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苏杰大脑放空，只是尝试着去将这些步骤操作出来。 我是处理器。 我是处理器。 我只是一个没得感情的处理器…… 苏杰不断的心理暗示，按照江武医生的指示，试图在狭窄、变形的腹腔内，寻找到一条切除发炎阑尾的捷径。 153、我来做你的手 “还是算了吧，再这么下去，阑尾没被你切掉，反而要被你捅破了。” 江武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张炜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不甘心，但他明白江武说的很对。 妇产科女医生闻言叹息一声，摩拳擦掌，准备上台。 江武背着手，看着在台上脸色逐渐泛白，眼神开始飘忽的张炜，他的眼神开始闪烁，想起了自己当年的状态。 “手术的时候心无旁骛，没空思考别的问题，可当确定手术无法进行后，内心积蓄了许久的情绪就猛地释放了出来，整个人甚至都会麻木几秒钟。”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那种惶恐和羞愧猛然袭来，指尖到尾骨骤然电击麻木的感觉，江武没办法忘记。 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江武回头，看到了满脸遗憾的李明辉：“这台手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困难，可惜普外科现在没有高手能来，不然换个操作稍微犀利一点的，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吧。” “问题不大，但张炜平面视觉转化成立体视觉的能力太差了，我和他讲的内容，他根本没办法做到。”江武说道。 “是啊，腹腔镜最难的部分，应该就是平面视觉和立体视觉的转化了，寻常手术张炜还可以根据经验套用，但这个病人子宫上移，腹腔解剖位置和正常情况完全割裂，经验在这种时候反而绊住了他，换个新手来说不定都比他做得要好。” “但这个新手又必须熟悉腹腔镜的操作。”江武纠正道。 “一个熟悉腹腔镜操作的新手……”李明辉苦笑一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扯犊子。 “真是头蠢驴！”江武突然沉声骂了一句，语气很重。 “你是在骂张炜，还是在骂你自己？”李明辉问道。 “……” 江武没有回答，双手抱胸，静静目视着准备下台的张炜，似乎同时也在咀嚼几年前自己未能完成手术，导致病人死亡的苦果。 “奇怪，今天苏杰怎么这么老实？” 李明辉疑惑的回头搜寻苏杰的身影，往常到了这种时候，小家伙不都要伸长了胳膊，积极的要求‘试一试’吗？ 怎么？ 硅胶练习不了腹腔镜，试不了了？ 苏杰此时正站在角落里，神情有些发愣，眼睛无神的望向前往，双手则无意识的在舞动着，就像是音乐指挥家正在指挥大合奏一般。 直到李明辉看向他，苏杰的眼神才重新恢复焦距。 “江武医生，能让我试一试吗？”苏杰看向江武，问道。 李明辉顿时神情一滞。 来了来了，也许会迟到，但绝不可能缺席？ 江武愣神的看着手术台，甚至都没看苏杰一眼，说道：“那就去试一试。” “好。” 苏杰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洗手上台。 张炜看到苏杰突然走到自己身边来，疑惑的看着他。 此时的张炜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即将到来的纠纷让他变得十分沮丧，全副武装包裹着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但苏杰却感觉他此时此刻的眼神竟然多少有点像江武。 “张炜老师，我来试试。”苏杰伸出手，说道。 张炜愣了一下，想说‘你一个实习医生来添什么乱’，可转念一想，MDT很多次手术，可都是这个年轻人搞定的，何况江武老师都没有阻止他，我干嘛要横加干扰？ 有人此时愿意站出来替自己分忧，高兴还来不及，我还当拦路虎干嘛？ 退后一步，交出了腹腔镜，张炜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动作轻缓一点，阑尾已经穿孔了，施加的压力太大，内容物被挤压出来，腹腔就更难处理了。” “嗯，我会小心的。”苏杰点头道。 苏杰接过腹腔镜，轻微幅度的操作了两下，都说高手看起手式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大致水平，江武作为整间手术室里腹腔镜水平最高的高手，一看到苏杰晃荡这么两下，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这小子，腹腔镜不太行啊，也难怪，腹腔镜不像是缝合，平时给他练习的机会肯定很少。” 李明辉不懂腹腔镜，却对苏杰有一种蜜汁自信，说道：“苏杰绝不轻易碰自己没把握的治疗，事实上，这个小鬼头比谁都要爱惜自己的羽翼，他敢上台，肯定有把握。” “动作看起来很生涩，一看就是新手……” 江武没有给李明辉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否定了他幼稚的想法：“你那所谓的新手上台比老手还要有优势，完全就是狗屁。” “新手确实不会受到以往手术经验的影响，能够更快的接受这个病人新的解剖构造，但操作的熟练度呢？还有最重要的平面视觉转化立体视觉的能力。” “这些都需要大量重复的练习才能实现。” “所以，你说的那都是悖论，毫无意义。” 李明辉被教训的有点不爽，抬杠道：“说不定苏杰练习的硅胶刚好就是孕产妇的，腹腔内情况和此时如出一辙呢！” 江武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太弱智了，巧合一旦超出正常的界限，那就是预谋，可是谁又会为了一台根本还没有出现的手术预谋？ 这时。 苏杰已经活动完毕，腹腔镜镜头开始拉近阑尾，操作杆也渐渐靠近阑尾的根部。 江武忍不住往手术台方向靠近了几步，虽然无菌条件让他不能一把将苏杰从手术台上拉下来，但靠近点，也能早一点发现手术中出现的问题，及时止损。 “超声刀及 3-0可吸收线处理系膜血管至阑尾根部。” “慢一点，慢一点！” “3-0 可吸收线及 heo － lobsp;结扎阑尾根部。” “别急，稳住，稳住！” “远端夹闭后离断，超声刀烧灼阑尾残端黏膜。” …… CUP开始高速运转，大量的数据指令发向了手术台上的处理器。 让手术间内所有人都感到惊喜的是，这台更换后的处理器，虽然看起来有点小瑕疵，但似乎能够勉强跟上CUP的运算能力。 腹腔镜画面内，阑尾的根部被缓缓结扎，离断，过程有些坑坑巴巴，但只看结果，却堪称完美。 而手术，只看结果。 苏杰在手术台上尽力的操作着，脑中摒弃了几乎所有的想法，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执行者，准确无误的一条一条完成江武下达的命令。 不过有一条想法，却在苏杰的脑海中萦绕，无法消除。 “江武老师，我来做你的手，完成你没完成的事。” 154、声控手术 腹腔镜技术，改变了以往开腹才能处理腹腔内病灶的方式，以‘开洞’的方式，将操作杆伸入腹腔，替代人手的功能。 如果说微创代表了未来外科手术的趋势，那么最能代表微创的技术，无疑就是腹腔镜了。 东南医院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逐步开展腹腔镜技术了，算是国内最早的一批腹腔镜孵化基地，普外科也借助这项代表未来发展趋势的技术，一步步走到了东南医院顶尖外科的位置。 这是一项潜力巨大的技术。 同时，这也是一项区分度很高的技术。 想要在这上面所有建树，天赋、勤奋、运气、机遇缺一不可。 张炜已经是自己故事里的天才了，四十岁不到，已经成为了普外科腹腔镜技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可此时此刻看到苏杰在手术台上的操作，他却内心震撼的难以言表。 “他的技术看起来好糙！”张炜木讷的说道。 “是的，很糙，是我见过的最糙的。”妇产科女医生认同了这个观点。 “我觉得他应该没做过几次腹腔镜手术……不，看他这个年龄，我甚至怀疑这就是他第一次上腹腔镜的台子！” “你的判断和我一致。” “可……” 张炜摇摇头，咬牙切齿道：“可他为什么能把阑尾割下来？” 操作漂亮有什么用？ 动作优美有什么用？ 手术的根本目的就是把病灶切除，解决疾病。 用过程来掩盖结果，那就是对病人耍流氓。 你总不能手术结束之后，把病人家属叫来谈话间，然后大吹特吹刚刚手术过程精彩绝伦，术者几十年的经验积累使得操作无懈可击。 病人家属一听顿时乐坏了，心想来这家医院果然没错，最后问了句，那阑尾切下来了吗？ 你一愣，然后摇摇头，叹息说，手术很顺利，唯一可惜的就是阑尾没切下来，我们下次再努力吧…… 苏杰的操作明眼人一看就是个初学者，可偏偏在江武医生的指导下，他又能一点一点把挤压在狭小空间的阑尾给割下来。 张炜算是开了眼了，手术竟然还能这么做？ 这算什么? 声控手术？ 苏杰就好像一台精密的处理器，没有任何自己的思想，动作生涩丑陋，可偏偏在江武的指导下，又能准确的完成指令。 江武一开始还按照和张炜手术的模式，传达一些简单的指令给苏杰，例如：“镜头往左边去一点，你这样看不清阑尾。” 可苏杰却在台上要求江武更准确一点，更精准一点传达指令，例如：“镜头往左边去两公分，对准阑尾根部，对，然后在左旋转5度，好好好，就这样！” 苏杰几乎就是个声控机器人，江武说一句，他动一下，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违背指令的操作。 “这个小家伙真是太聪明了。” 张炜忍不住惊叹道：“他知道自己没有腹腔镜手术的经验，所以只负责做江武老师的手，这台手术看似是这个小家伙在做，可从某种意义上，江武老师的参与度才是最高的。” “江武是脑子，而苏杰只是手。”李明辉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加入讨论。 “是的，两个人都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专长，李老师，你们科这个叫苏杰的，以前真的没上过腹腔镜手术的台子吗？”张炜疑惑道。 “据我所知，没有。”李明辉回答道。 “很合理，但又很不合理。” 张炜苦笑道：“看起来操作确实和新手没什么两样，可平面转化立体的能力，延伸操作手的精准度，都像一个老手一样，这是什么情况……” 李明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就是天才？” “天才……” 张炜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也只能这么解释吧，努力决定下限，天赋决定上限，当年我要是和他一样有这么强的平面转化立体的能力，现在的成就，应该会更高吧。” “阑尾切除了，根部结扎了，腹腔内也冲洗完了，这台手术结束了？”妇产科女医生看着腹腔镜屏幕，愣愣的说道。 手术台上，苏杰已经用抓钳将那截在临床上被称为‘蚓突’的阑尾给抓了出来，‘噹’的一声，敲在弯盘上，发出一声脆响，阑尾落入。 江武站在台下，双手被在身后，脸上洋溢着红润的光泽，看到光盘里的阑尾，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台手术并不是他亲手完成的。 不过声控手术，也算是变相让他过了一把手术的瘾。 这种感觉，很爽！ 江武忍不住缓缓耸动肩胛骨，扩张整个胸廓，让自己这具快要生锈的躯壳也稍微活动活动。 就像是很久之前，江武做完手术之后，总会这样活动一下，放松筋骨。 “手术做的不错，天赋也很好。”江武少见的夸赞了一句，深深的看了一眼手术台，以及手术台上的苏杰，然后转身走了。 江武走的很洒脱，头也不回，显得丝毫不留恋手术间里的一切。 可台上的苏杰却顿时愣住了。 他还等着江武老师的下一步指令，可抬头一看…… 江武老师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嗯？江武老师哪里去了？”苏杰蛋疼的问道。 “走了。”李明辉指了指刚刚合上的电动门。 “走了？！”苏杰顿时像电脑死机了一下，卡在手术台上一动也不敢动，手上的腹腔镜就像是两根雷管，稍微动一动就会爆炸一样。 虚拟手术间里的江武老师可不会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 张炜看着手术台上僵住的苏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苦笑道：“你不知道该怎么结束手术？” 苏杰点点头，老老实实回答道：“不会。” 时间紧迫，苏杰在虚拟手术间根本没有精力从头开始学习腹腔镜技术，他只是想扮演好一个‘处理器’的角色，反正按照江武老师说的做，准没错。 可现在江武老师溜了…… “好吧，你下来吧，我来收尾。”张炜有些无奈道，按道理一般来说都是低年资医生给高年资医生缝皮收尾，自己今天竟然要给一个实习医生缝皮收尾？ 不过转念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个实习医生，自己今天这台手术估计就要黄了。 想到等会出去后，病人家属还是会尊尊敬敬喊自己医生‘张医生’，张炜的心情顿时又变得美好了起来。 “你就站在旁边看着吧，腹腔镜收尾其实也很讲究的，处理不好，病人后续也会有很多问题！” 苏杰认真的点点头，经过短暂的接触，他现在对于腹腔镜技术确实十分感兴趣，有机会能旁观学习一下，当然十分乐意。 “好的，张炜医生。” “叫我张老师就行了。” “好的，张老师。” 张炜美滋滋听着苏杰喊自己老师，心想能被这种天才当做老师，自己多少也沾点光。 洗手上台，接过苏杰手中的腹腔，张炜微笑着开始收尾。 …… “张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了点困难？” “张老师，这样恐怕不行吧。” “张老师？” 张炜额头上大汗淋漓，扭头和苏杰商量道： “我声控，你来操作？” 155、治愈、不是致郁 张炜本想在苏杰这个天才面前露一手，奈何实力不允许，即便是最简单的收尾，他也没能力完成。 固定的经验思维限制住了他，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病人现有的解剖结构，与此同时，天赋极差的平面转化立体的能力，也让他对于腹腔镜屏幕中的画面一头雾水。 无可奈何，他只能把腹腔镜交还给苏杰。 “你来吧，我声控。” “好。” 如果说江武是i7 3960x至尊版 6核12线程三级缓存15的超级cpu，那么张炜就是英特尔8086，一个简单的收尾，两个人配合的满头是汗，好几次都险些失误。 不过好在收尾的难度确实不高，不然江武也不会就这么放下还未完成的手术离开，两人艰难配合，手术即将完成。 就在这时，苏杰突然愣了一下。 旁边指挥的张炜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出问题了？” 苏杰摇摇头：“不是，我感觉镜头突然抖了一下，但我明明没有动镜子啊。” “抖了一下？” 张炜疑惑的看着腹腔镜屏幕，果然正如苏杰所说，画面突然的轻微抖动了一下，可明明苏杰的手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腹腔镜在抖。” 张炜看出了问题所在，说道：“是胎儿在动，隔着宫底碰到镜子了。” 说着，张炜稍微调高了一些镜子，让它远离宫底的位置，果然镜头抖动的情况瞬间就消失了。 “孩子在动？”苏杰大为惊讶。 要知道，术中病人觉醒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大部分情况下，医生站在手术台上，看向手术台上的病人时，脑海里并不会有一个完整的人的概念。 站在手术台上，铺巾遮盖住了所有不重要的部分，医生的眼里只有术野。 ‘病人’，在手术台上的概念，就是一个充分麻醉、肌松的术野。 而现在，这个‘术野’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张炜对于这种情况却反而表现的很开心：“今天的麻醉老师真是给力，麻醉剂量用的恰到好处啊，胎儿活动度很好，继续保持！” 随即，他转头对苏杰说道：“这就是微创手术的魅力，在毫厘分寸之间手术，仅仅隔着几厘米的位置，另一个生命就孕育在那里，两者没有并不会有任何影响。” “传统医学强调治疗，而现代医学强调治愈，两者都是为了解决疾病，但明显现代医学更强调以人为本，在医治好疾病的同时，也要愈合因为疾病而产生的的生理、心理损伤。” 张炜笑了笑，指了指屏幕里缓缓起伏的宫底，说道： “说不定，这小家伙就是因为好奇是什么来到他隔壁串门，所以才伸出手想摸摸看呢，你瞧瞧这画面，简直太治愈了！” “张老师，你描述的真美好。”苏杰赞叹道。 “哈哈，是嘛？” “嗯，但还是赶紧结束吧，我怕这熊孩子好奇心太大，等会儿隔着宫底一把抓住腹腔镜怎么办？” “……苏杰，以后少看点恐怖片，是治愈，不是致郁！” 手术很快结束。 张炜本来还担心全麻手术时间太长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可术中竟然都有胎动发生，这让他所有的担心都烟消云散了。 端着盛放发炎阑尾的弯盘，张炜抬头顶胸去和病人家属谈话去了。 苏杰没有跟着一起去，离开手术间就快步走向了休息室。 第一件事，打开柜子，掏出手机。 今晚的约饭苏杰可还没忘记呢，看了看时间，还好不算太晚，也就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由于苏杰之前和苏梦茹、杜安楠都说过了手术的事情，可能是担心影响手术，所以两人并没有打电话过来询问吃饭的事情。 现在手术结束了，苏杰赶紧主动联系两人。 先打了杜安楠的电话，无人接听。 然后又打了苏梦茹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苏杰愣愣的看着手机发起了呆，奇了怪了，怎么都无人接听，这两人跑去干嘛？怎么都把手机调静音了。 暂时联系不上两人，苏杰只好先发了个短信给他们，自己则赶紧跑去洗澡了。 热水喷下，顺着头发淋到身体上，苏杰只觉得毛孔舒张，全身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苏杰忍不住开始回味起刚刚操作腹腔镜的感受。 借助操作杆将双手向外延伸，深入病人的腹腔中，术野仿佛上帝视角一样格外清晰、开阔……苏杰莫名有种儿时玩街机的感觉，手术过程让他非常的有操作感。 肾上腺素狂飙。 流连忘返。 忍不住想要回味。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苏杰能够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这种技术的渴望和向往。 “可惜现在只有手，没有脑子，有时间一定要在虚拟手术室多多练习腹腔镜手术流程，争取配个基础型号的cup。” “这次配合普外科做了一台手术，接下来和普外科抢手术室应该就简单多了吧，李建国主任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 “这种天天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捡手术上的感觉真是不好，急诊科还是的快点建立自己的手术室啊，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有腹腔镜的手术做。” 人总是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做三件事： 胡思乱想，唱歌，以及…… 大脑一通胡思乱想，苏杰接着了捧手洗了洗脸，整个人立刻清爽了不少。 而就在这时。 苏杰突然想到一件事。 杜安楠很有可能是在图书馆，作为一名有素质的大学生，杜安楠每次去图书馆都会把手机调成静音，防止打扰别人学习。 嗯，等会如果还没回我消息，可以去图书馆去找一下。 然后苏杰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苏梦茹呢？她为什么手机也静音？ 嗯？ 苏杰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上湿漉漉的都来不及擦干就冲出了洗澡间，拿起手机，并没有看到两人的回信。 他赶紧敲打键盘，发了一条短信给苏梦茹： “你在哪？你是不是也在图书馆？！” …… …… 东南大学，图书馆。 苏梦茹垫着脚尖，尽量不发出声音，向着最里面的空位前进。 作为一名有素质的顶级学府大学生，苏梦茹觉得都来东南医院这么多趟了，怎么能连图书馆的门都没进去过呢。 刚好这次蠢哥哥放了苏梦茹的鸽子，苏梦茹又换了新的羽绒服，不想去食堂弄得一身怪味道。 一切都好像是巧合，一切又好像是上天安排好的。 苏梦茹就这么一个人偷偷溜进了东南大学的图书馆，坐到了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上。 隔壁的位置上有人，正抱着一本大部头看的津津有味。 苏梦茹尽量不发出声响，坐到了她的隔壁，与此同时，眼睛忍不住往对方的脸上、身上瞟。 “好漂亮！” 眼睛聚焦在某个重点上，露出了羡慕的神采。 “好大！” 苏梦茹努了努嘴，下意识联想到自己傻哥哥找的女朋友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要是能长成这个样子，自己也不是不能同意这门亲事。 下一秒，苏梦茹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张学生证，上面的名字是： 杜安楠。 “嗯？” 苏梦茹看了看学生证，然后抬头看了看隔壁的美女，然后又低头看了看学生证，开口问道：“同学，这张学生证是你的吗?”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刚刚随手放在隔壁桌子上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同学我们能聊聊吗？” “啊？聊，聊什么？” “嗯，其实我是个视频博主，我正在做一个采访，关于……关于‘对于爱情婚姻家庭以及对方最亲爱妹妹看法’的一个采访！” 156、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但，这里是图书馆，我们这么说话是不是不好？”杜安楠小声的说道，眼睛四下张望，生怕影响到别人。 “也是。” 苏梦茹点点头：“那我们就看书吧，等会再说。” “等会儿？” 杜安楠不理解，难道等会还要出去说嘛？可此时显然不说讨论的时候，杜安楠已经感觉到几道不满的目光朝自己的后背射来。 苏梦茹嘴上说着看书，可眼睛就完全没有放在书本上，时不时就瞟一眼杜安楠，机灵的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杜安楠被看的完全沉不下心看书，只能推给孙梦茹一张纸条：“如果你真的很想采访的话，我们可以写字。” 杜安楠看着纸上娟秀的字体，眼睛亮了亮，也写了一句回给她： “你字写的真好看，和你人一样好看。” “谢谢，但你不是要采访吗？” “哦哦哦，采访，那想问一下你觉得你男朋友人怎么样？” “你怎知道我有男朋友？” “额……你这么漂亮，肯定有男朋友啊。”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谈的，他人很好，医术很厉害，长得也很帅。” “竟然是初恋吗！” “嗯。” ……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一开始还在碎纸片上写，后来杜安楠索性拿了一本本子，两人足足写了好几页。 苏梦茹一开始还抱着审视、审判的目光，检验着杜安楠这个准嫂子，可渐渐的，她就慢慢被杜安楠的美丽和温柔给融化了。 都说男的会对温柔的美女趋之若鹜，事实上，对于美丽事物的追求，是人类的本质，无分男女。 苏梦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最后竟然在本子上写道： “安楠你一定要慎重，不能随随便便就被骗了，你男朋友说不定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可能连自己的袜子都不洗，起床也不理被子，冬天一周不洗澡，说句实话，我觉的他配不上你！” 写完这一切，苏梦茹捏紧拳头低着头，心中满是大义灭亲之后的快感。 我愚蠢的哥哥啊！ 只能说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 苏梦茹当然不愿意杜安楠和哥哥分手，但至少这是一个机会，苏梦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哥哥打造成完美男友，这样才能配得上杜安楠这样的温柔大美女！ 很快，本子被推了回来。 上面娟秀的字体突然被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体代替。 “背后说人坏话？我的蠢妹妹，路走窄了啊。” 苏梦茹猛地抬头，看到了一只手搂着杜安楠，歪着脑袋正看着自己的苏杰。 “哥哥……” 苏梦茹眼皮跳了跳，但还是很倔强道：“这是图书馆呢，能不能注意点影响，把你的爪子拿开！” 苏杰讪笑一声，也觉得这样形象不好，于是便放下了手，然后轻声问杜安楠道：“饿不饿？” 为了防止打扰到图书馆其他人，苏杰非常有素质的放低声音，可又为了防止杜安楠听不见，所以只能把嘴巴放在杜安楠的耳边。 声音被风吹进了耳畔，杜安楠脸红了。 “不饿。” “不饿？不饿也要去吃饭，走吧。” 说着，便非常自然的拉起了杜安楠的手，看的苏梦茹差点没眼珠子掉出来。 “你你你……” 杜安楠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几乎也下意识的，五指张开，然后紧扣，抓紧了苏杰的手。 “我我我……” 虽然图书馆里没有风，但苏梦茹还是凌乱了。 苏杰牵着杜安楠的手就这么走了，似乎根本就没有准备叫上苏梦茹的准备，可怜的苏梦茹看着两人缠绵的背影，纠结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苏杰原本还以为苏梦茹和杜安楠第一次见面会非常的尴尬，而且当初杜安楠也提出了一个担忧，万一苏梦茹太依赖苏杰，不愿意接受杜安楠那该怎么办？ 可今天看来，一切的顾虑似乎都是多余的。 苏梦茹很喜欢杜安楠，也很乐意接纳她，唯一的问题也许就是，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傻哥哥配不上杜安楠。 对此，苏杰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诅咒了一句这个恶臭的世界，所有人都在看脸！ 三个人找了一家焖锅店，苏杰拉着杜安楠坐在了一起，苏梦茹则一个孤零零的坐在令人对面，表情非常幽怨。 “今晚又有急诊手术吗？”杜安楠害羞的把手从苏杰的手心里抽了回来，随口问道。 “嗯，一个孕35周的产妇突发阑尾炎，腹腔镜下切除了。”苏杰回答道，顺便打开了焖锅，看看好没好。 “啊？35周的孕妇，那最后怎么样了？”杜安楠惊讶道。 “腹腔镜下切除了阑尾，对胎儿影响不大，术中腹腔镜还被那胎儿踢了一脚，把我吓了一跳。”苏杰说。 “是你主刀的？你做的腹腔镜？”杜安楠疑惑道。 “嗯。”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杜安楠有些崇拜，同时又有点心灰意冷：“我感觉我永远也追不上你了。” “腹腔镜其实我也不会，只是上去帮帮忙，不过急诊科马上就要建立手术室了，到时候说不定会有机会做腹腔镜的手术！”苏杰说起这件事，有点小兴奋。 “但我今天听老师说，普外科这次态度还挺强硬的，他们腹腔镜手术量增长的太快了，手术间完全不够，说是一间手术间也不会放过。”杜安楠说道。 “哦？有这事？”苏杰愣了愣，衡量了一下今天这台手术的分量，原本的信心满满的感觉突然又消失了。 苏梦茹很努力的想要挤进两人的话题里，可惜医学类的问题，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插不进去。 杜安楠这时候也注意到苏梦茹的郁闷，于是主动道：“苏杰我们别说这些了，你妹妹也听不懂，说点我们都能聊的吧。” 苏梦茹顿时感激的看着杜安楠，心想杜安楠真是太暖心了，好知道照顾人，蠢哥哥完全配不上她啊！ 苏杰点点头，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道：“对了，差点忘记说一件重要的事情，梦茹快看着我！” 苏梦茹被吓了一跳，精神瞬间高度集中，看着苏杰，不知道哥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蹬蹬蹬！” 苏杰双手抬起，虚托在杜安楠的脸蛋绍了，我女朋友杜安楠，漂亮吧，温柔吧，可爱吧。” “以后找男朋友，就按这个标准找！” “低了，就别带给我看了，我肯定不答应的。” 苏梦茹嘴角抽了抽，恨恨的说道：“你想我当尼姑，你就直说。” 157、苏杰准备写论文直博了 苏梦茹本来是挺喜欢吃焖锅的，事实上，这家店就是她在手机上找的，本来是准备过来宰大户，好好坑一把自己亲哥。 可现在，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哥哥我求你做个人吧，你再这么撒狗粮，我真的要被撑吐出来了！” 苏杰闻言不为所动，帮杜安楠又剥好一只虾，放进了她的碗里。 杜安楠拿起剥好的虾吃了一口，脸上露出了对于美食满足的笑容，然后试探性的看了一眼苏杰。 “我剥给你的，你想给谁吃都可以。”苏杰说道。 “好。” 杜安楠随即用筷子夹起了几个剥好的虾，送到了苏梦茹的碗里。 苏梦茹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就抓着虾尾往嘴巴里送。 “太美味了，焖锅果然yysd!” 苏杰问道：“你不是快被撑吐了吗？” 苏梦茹口齿不清道：“那你再多给我剥几个，我到时候吐给你看！” 苏杰额头上黑线浮现，表示并不想要看这么重口味的表演！ 杜安楠看着苏梦茹吃的这么开心，问道：“梦茹，我听苏杰说，你是中科大的？” “嗯嗯嗯！”刚刚还语气强硬的苏梦茹，一和杜安楠说话就立刻柔软了起来。 “那你现在有发论文吗？”杜安楠问道。 “论文？我现在才大二，还没有开始正式发，不过我准备明年上半年尝试一下，写一篇简单一点的投稿试试。” “哦哦哦。” “怎么了安楠姐姐，你要发论文了吗？” “嗯，明年毕业需要，而且医生的科研要求很高，以后正式工作了怕时间不够，所以提前一点准备，到时候就会轻松一点了。” “安楠姐姐真是学霸，不像某人，现在一点觉悟都没有！” 苏杰刚剥好了一只虾，正准备投喂妹妹，听到这话，立刻就塞自己嘴里了。 “说好了剥给我吃的！”苏梦茹看着被苏杰咬了一大口的虾，眼睛都红了。 苏杰懒得理她，转头对杜安楠说道：“你写论文了？毕业论文吗？” “也不算是，科室老师建议我现在本科阶段就可以试着写一写，我准备先写一篇试试水，毕业论文到时候有时间写一个更完善一点的。” 苏杰点点头，若有所思，苏梦茹在一旁抢话道：“哥你别装了，虽然听安楠姐姐说你动手能力很强，但写论文你可就不一定行了！” “安楠姐姐，我虽然还没开始写论文，不过我们学校好多大神，我有个学长之前还在sci上面发表过论文，等我和他说一下，让他加你微信，指导你写！” “啊，那是不是不太好，太麻烦别人了。”杜安楠推辞道，她本身就很社恐，除了苏杰，并不想加别的异性的联系方式。 “没事，我那学长人特别好，肯定不会嫌麻烦的！”苏梦茹热情道。 苏杰忍不住额头上冒出了几条黑线，他虽然对于杜安楠接触异性并不反对，甚至觉得杜安楠这种性格更应该多接触接触陌生人，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都一样。 毕竟医生并不仅仅要有技术，良好的沟通的能力也是必须的，临床上很多的矛盾其实都是由于沟通不顺畅引起的，杜安楠想在这个行业上继续干下去，社恐的毛病就得好好纠正。 可是！ 自己亲妹当着自己的面，非要把人类高质量男性推给自己的女朋友，这事苏杰怎么想怎么变扭。 这蠢妹妹，故意的吧。 想用这种办法激起自己的危机感？ 可问题是，这根本激不起自己的危机感啊。 苏杰忍不住瞪了一眼苏梦茹，可换来的却是苏梦茹挑衅的眼神，眼角抽了两下，苏杰对杜安楠说道：“加个微信也没什么，中科大的学生，学术上肯定还是有所造诣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请教一下，今年我也是要写论文的。” “你今年也要写吗？”杜安楠惊讶的看着苏杰。 “嗯，不是受你的影响临时起意的，之前巡查组的魏老就和我说过，想让我念东南大学的直博，但光有成绩还不行，因为我已经本科学习快结束了，所以想中途上车，就得有论文。”苏杰解释道。 这下子不仅仅是杜安楠惊讶到长大了嘴巴，就连苏梦茹也停下了全力干饭的筷子，鼓着腮帮子问道：“哥，你要直博了？！” “还没确定，等春招考试过了，论文合格，才能知道结果。”苏杰淡淡道。 “春招考试率取比率是多少？论文需要发在什么级别的期刊上才可以？”苏梦茹详细问道。 “不清楚，按照计划，东南大学七年直博今年是第一年，之前没有录取率的参考样本，论文的话，魏老说他会帮我搞定，过几天我再去问问，看看具体需要我做什么。”苏杰说。 苏梦茹听完苏杰的话，顿时连干饭的心思都没有了，蠢哥哥竟然要直博了？明明从小到大，我学习都是碾压他的啊，他怎么突然就要直博了？ 杜安楠更是有些情绪低落，她一直都希望能跟上苏杰的脚步，或者说，不至于被苏杰甩的太远。 在杜安楠幼稚单纯的恋爱观里，相爱的两个人是不可以差距太大的，相爱的基础是相互吸引，而相互吸引的前提则是独自优秀。 而现在苏杰不管是在临床上的动手能力，还是科研学术前景，都要比自己优秀太多了…… 我要考研，我要考博……被刺激的苏梦茹突然萌发了这个念头。 我要写论文，我要投稿sci……被刺激的杜安楠突然萌发了这个念头。 苏杰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论竟然刺激到了两位女同志，让她们树立下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目标。 焖锅吃完，三个人绕着东南大学走走路，消消食，冬季的夜晚寒冷，但时间尚早，路上的散步的学生还是很多的。 看到苏杰三人走在路上，行人们纷纷忍不住侧面，欣赏这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苏杰和杜安楠的颜值自然不必说，而小小可爱的苏梦茹也自带着一身灵气，古灵精怪的非常可爱。 三个人走到女生宿舍下，苏梦茹拉着杜安楠的手不肯松，杜安楠也只好说：“今晚梦茹就来我们寝室睡吧，明早再回去。” 苏杰有些不乐意，觉得苏梦茹会打扰到杜安楠寝室的寝室，不过苏梦茹死乞白赖的就是不走，苏杰最后也没有办法，只是用力揉了揉苏梦茹的头：“乖乖听话，别惹麻烦。” “知道了！走吧走吧，别打扰我和安楠姐姐说悄悄话！” 说完后，又故意用不轻不重的语气在杜安楠耳边说道：“安楠姐姐，我哥有没有和你说过他以前的感情史，我觉得我们今晚光说这个就能说一个通宵。” 苏杰顿时脸就黑了：“苏梦茹你再这样我就告你诽谤，我哪有什么感情史。” 苏梦茹一叉腰，理直气壮道：“别人喜欢你难道就不算感情史了，我以前高中的书包，可还是你卖情书废纸换来的！” 说着，她又忽然压低了声音，嗤笑道：“情书还不全都是女的送的，我竟然还在里面看到了男生的名字！” 杜安楠脸色微微变了变，反过来握紧了苏梦茹的手，显然是不准备放她今晚离开了。 158、医生的青春不能留有遗憾 新的一天，朝阳升起。 苏杰来到急诊科，精神有些困倦。 这段时间苏杰沉迷于腹腔镜练习，每天除了上班，还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虚拟手术间内。 练习的内容只有一项：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 现阶段苏杰的目标很简单，掌握基本的腹腔镜操作技术，熟悉腹腔镜的操作流程，从一个一窍不懂的门外汉，尽量走进门里，看一看里面的风景。 不过事实上，难度还是有点大。 虚拟手术间只是提供了一个练习的场所，而之前扫描的江武医生，也只是针对于那台妊娠后期阑尾炎切除术，段位实在太高，没办法让苏杰从零开始学习。 苏杰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学习起来异常艰难。 系统暂时也没有刷出合适的外挂，苏杰只能把主意打到了真实世界的江武身上。 毕竟，对方还是自己的老师，教授自己一些腹腔镜的技巧，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这天。 忙完手头上的工作，苏杰找了个机会找到江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看着恢复了一脸颓丧的江武老师，苏杰心里其实还有些忐忑，毕竟普外科对于江武来说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让他教授自己腹腔镜技术，是否会有引起ptsd的可能？ 不过江武的反应还是出乎了苏杰的预料，他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可以，你就算不说，我也会让你学习。” “你在腹腔镜上面的天赋，很高。” 其实自从上次声控手术后，江武就一直想要找机会带苏杰入门，苏杰在那台手术上展现出来的天赋，实在是太让人惊艳。 江武相信，只要稍微指点一下，把最基础的内容教给苏杰，苏杰未来能达成的成就绝不会低！ 手术室里单独配备了一间模拟手术室，当然没有系统的虚拟手术室那么高科技，只是一间废弃的小型手术间改造的，平常提供给有需要练习手术的医生、进修生、规培生练手。 从苏杰提出要学习腹腔镜技术后，江武每天都会抽空带着苏杰来这里练习，没有任何花里花哨的炫技，江武教的，全都是最基础、最扎实的基本功。 如何定点打孔。 如何抓持操作杆。 镜头如何旋转才能找到最满意的术野。 如何找到‘延伸手臂手术’的感觉。 …… 而这些，也正是苏杰目前最需要的。 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苏杰白天跟着江武练习，晚上就回虚拟手术间温习白天学习的内容。 医生们总是会感慨自己时间不够，每天有无数的手术要做、医嘱要打、病历要写、科研要弄，哪还能抽出时间沉下心来，打磨自己的技术呢。 不过好在苏杰目前还在学习阶段，并没有太过繁重的工作任务压在肩上，加上虚拟手术室独立于现实世界，让苏杰的一天不止有24小时。 本个月的时间，腹腔镜技术突飞猛进。 这种进步速度，就连江武都忍不住感到惊叹，他当年也是普外科的天才，可半个月的时间，连走进大门，看一看室内的风景都做不到，苏杰此时却已经搬了把凳子在室内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了…… 这天练习结束后，江武无奈的说道：“我感觉我已经没什么东西好教的了，明天咱们暂时休息吧，找机会让张炜带你上手术台，你现在完全可以在实战中自己总结经验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武内心十分的无力。 本来还想着这次传授腹腔镜技术，肯定能好好当一次老师，改变之前名存实亡的师徒关系。 可结果也不知道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还是低估了苏杰的能力，这段真实的师徒关系还是只维持了半个月，眼看着又要破灭了。 江武虽然单方面结束了练习，但接下来的几天，苏杰还是忍不住像往常一样下班后会来手术室练习，就像是当初刚刚来实习时那样，只不过那时候他去的是学校里的实操室，面对的是硅胶。 这天像往常一样，苏杰下班后来到了手术间，却发现以往总是空无一人的手术室里，竟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主任？” 站在手术间里，看着手术台上的模拟腹腔镜系统出神的，正是急诊科主任李建国。 对于苏杰的到来，李建国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恰恰相反，他似乎就是在这里等着苏杰一样。 “当我不存在，你平常怎么练习，今天照样。” 李建国退到了手术间的角落里，坐在高脚凳上，静静地看着苏杰。 额，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无视你，你就不能躲在二楼观摩室偷偷暗中观察吗……苏杰有点蛋疼，但也只能按照李主任说的那样，尽量当他不存在。 虽然是模拟，但该做的步骤一样也不能少，洗手，戴手套，铺巾……一旦进入到手术的状态，甚至不用李建国特意提醒，苏杰都会无视掉周围的一切，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双手之上，专注于操作。 今天练习的内容依然是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这也是苏杰目前唯一掌握的腹腔镜术式。 天赋使然，让苏杰的镜下操作非常灵巧。 ‘双手的延伸’这种说法其实并不适用于所有的医生，很多外科医生做腹腔镜手术时动作迟缓，技术粗糙，可一旦开腹，那就像是解除了封印一样，宛如天神下凡。 一切的根源，就在镜头视觉，或者用江武医生的说法，就是平面视觉转化为立体视觉。 这种能力决定了腹腔镜手术的上限，可以说就是腹腔镜手术中最重要的天赋，没有之一。 而苏杰在这方面，是顶尖的。 就在苏杰全身心投入到手术时，李建国身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人，五十岁左右的年龄，带着高倍数的眼镜，眼睛都被缩小了一圈，看起来有点呆。 “他就是苏杰？”他问道。 “嗯，怎么样？”李建国主任回答道。 “天赋很好，比我们科所有的医生都要强，而且也足够努力，半个月就能把单独完成一台模拟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就算天赋再好，也是需要汗水浇灌的。” “那你的想法有改变吗廖主任？急诊科很需要这间手术室，像苏杰这样的人才，也需要一间手术间给他施展的舞台，咱们不能耽误人家的青春，一名医生的青春还是很宝贵的。” “是啊。” 廖主任认真的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小小的眼睛里面闪烁出巨大的狡黠：“不如让苏杰来我们科吧，我亲自带他，保证让他的青春不留遗憾。” 李建国脸色一黑：“滚蛋！” 159、普外科腹腔镜专科基地 苏杰全身心投入的完成了虚拟手术，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了李建国，这时候他才发现手术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了一个人，看气质和发量，应该也是一名主任。 “普外科主任，缪董瑞，你是叫苏杰是吧，之前张炜的事情我听说了，多亏了你，不然我们科估计这个月又要多一例纠纷了。” “缪主任好。”苏杰礼貌的点点头。 李建国主任似乎并不希望苏杰和缪董瑞说太多的话，皱眉打断道：“好了，你说想看看苏杰练习，现在看也看完了，你们科也挺忙的，先去忙吧。” 缪主任看着苏杰怎么看怎么喜欢，还不是太想走，可看到李建国黑着脸，他只好点点头：“以后想看腹腔镜的手术，可以来普外科，找我，或者张炜都可以。” “嗯。”苏杰答应道。 “还不走？”李建国主任有点恼火。 “走了走了，瞧你小气的，没有格局，MDT怎么做大。”缪主任笑着离开了。 看到两名主任不太对付的样子，苏杰突然想起了之前杜安楠和自己说过的，急诊科MDT和普外科正在争手术间的事情，于是好奇道： “主任，咱们急诊科MDT手术间，现在还没有敲下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建国主任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还想继续给苏杰喂大饼，告诉他最后急诊科一定会得到一间手术间的…… 可问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最后’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少从目前看起来，普外科这次对手术间咬的确实很紧，即便自己对缪主任软硬兼施，可一向好说话的缪主任却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李建国这次决定实话实话，总是投喂大饼，多少会让人产生不诚实、不尊重的感觉： “手术间的事情现在还挺复杂的。” “魏老当初虽然大力支持急诊科MDT建立手术间，但他毕竟只是医院的荣誉主任，并不能直接参与到医院的决策中。” “加上普外科这几年发展的确实很好，腹腔镜手术量每年都在激增，今年又刚好赶上他想要创办腹腔镜专科基地。” “这个专科基地的评审，对于年手术量、以及疑难杂症手术是有要求的，按照目前普外科的条件还是有点危险，所以对于新手术室，他们争取的力度很大。” 苏杰默默点头，这些信息和杜安楠说的基本都对上了，只不过更加详细，听起来也更站得住脚。 换句话说，普外科抢手术间，确实有正当的理由，无法轻易辩驳。 李建国主任继续说道：“其实按照常理来说，医院的资源分配都是优先解决有无，再解决多少，普外科这几年资源倾斜的已经非常明显了，这间手术室按照最先的安排，本来确实是分给我们，用来推进我们急诊科MDT的发展的。” “但就在半个月前，省立医院也宣布要争取腹腔镜专科基地，这就触动了很多东南医院领导的神经了。” “这个时间节点卡的可真不巧。” 苏杰苦笑道：“而且谁来和普外科争这个专科基地或许都无所谓，可偏偏是省立医院……” 东南、省立，这两家霸都最大的三甲医院，为了抢夺龙头医院的名号已经不知道相爱相杀了多少年了。 今年省立医院得到了科大的扶持，即将有一飞冲天的迹象，躺平了好多年的东南医院也受到了刺激，处处要和省立医院扳一扳手腕。 其实腹腔镜专科基地这件事，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先挑的头，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两家医院为了这件事势必要好好争一争了。 “这么看来，普外科得到手术间的可能性，更大啊。”苏杰语气中流露出遗憾，手里的腹腔镜也缓缓放到了手术台上。 没有了急诊科MDT手术间，自己以后上腹腔镜手术台的机会恐怕也不会太多，总是去普外科蹭别人的台子，次数多了，总是会被人烦的。 毕竟不是每个科的医生都像孟医生那么大度，也不是每个科的氛围都能像骨科那样包容外人。 至少从张炜尿性看来，普外科没那么美好。 “是的。”李建国不愿意承认也没用，今天他都把缪主任拉到这里来，想用苏杰的天赋博取一些同情，可惜除了引狼入室，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但为什么急诊科和普外科非要抢，咱们一起合用不行吗？”苏杰突然说道。 “合用？”李建国显然没有听懂苏杰的意思，疑惑道。 “对啊，李主任，咱们急诊科最常见的手术有哪些呢？”苏杰问道。 “急腹症算是最常见的了，阑尾、胆囊、还有一些多发伤、车祸伤、断肢再植……” 说到这儿，李建国突然愣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苏杰这时候继续说道：“骨科和咱们是最早合作的科室，而且骨科主任私下关系有跟你不错，孟医生也很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科里面如果有骨科的创伤手术，基本上去骨科手术室就能完成了。” “那么也就是说，咱们科剩下的大头，就是急腹症手术了，阑尾、胆囊，这些都是普外科的手术范畴，而且刚好还都是腹腔镜能够解决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和普外科一起共用手术室？” 李建国主任犹豫道：“如果是共用，那和骨科就又有点不一样，责任划分、手术费用的分配这些都是问题。” 苏杰点点头：“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可能性的建议，毕竟我对医院运行的很多机制都不了解，只是很单纯的觉得这样是个方案，最后还是得由主任您决定。” “嗯……” 李建国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认真思考苏杰的说法，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缪瑞东那家伙说的对，我格局确实太小了，为什么非要独占手术室，急诊科没有门诊，根本没办法保证手术量，万一连续几个月手术量都全院垫底，医院考虑到效益问题，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最后即便有了手术室，说不定还会被取缔。” “这件事我会和缪主任继续谈谈的！” “希望能和他们达成一个良好的共识吧！” …… …… 与此同时。 普外科。 张炜拿着一份病历急匆匆找到了刚刚回到科室的缪主任。 “主任，有个棘手的病人，你得看看！” 缪主任接过病历，看完病情后，厚厚镜片后面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几乎就要成了一颗绿豆。 病人的情况的确很棘手，手术难度很高，而且缪主任也根据经验猜到了病人家属的诉求： “他们想要腹腔镜做这台手术？” “嗯！家属强烈要求！”张炜点头道。 “继续完善检查吧，这些检查内容还是太不详尽了，病人呢？我去看看他。”缪主任起身，准备向病房走去，亲自给病人查体一下。 可张炜却拦住了他，咽了咽口水，说道：“主任，病人不在科室里。” “不在科室里？” 缪主任顿时眉头紧锁：“这个病人病情这么重，急诊手术的指征都快达标了，你们怎么还不赶紧安排他入院？” 张炜立刻解释道：“他在住院，只是不在我们医院……” “那在哪？”缪主任疑惑道。 “在，在省立医院。” 160、这孩子太胖了 “病人在省立医院？那他的病历怎么到你的手上了。”缪主任不解道。 “缪主任你刚刚也看了病历，病人是个十五岁的男孩，急性阑尾炎，目前已经在省立医院住院了，那边医生准备给他手术切除，可家属强烈要求使用腹腔镜。”张炜快速陈述道。 缪主任点点头：“十五岁的孩子，大部分家属都希望能用腹腔镜做手术，创伤小、恢复快、后遗症少，虽然费用会高一点，但钱用在孩子身上总是不心疼。” 病历上并不会写出病人家属强烈主诉要求使用腹腔镜手术，但缪主任在临床上工作多年，经验老道，只是单纯的看看病人情况，就能摸透病人家属的心思。 久病床前无孝子。 抢救时，孩子越多，死亡率越高，且男性后代成员比率越高，死亡率将继续飙升。 中年人总是更愿意拯救下一代，而不是挽留上一代。 临床上，生死就像汹涌的水面，当一切尘埃落定，水面恢复平静，医生们就能看到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人性。 缪主任深谙此道，因此一眼就能看出病历中孩子家属的诉求。 “是的，其实正常来说，我们遇到这种情况的孩子，也会推荐使用腹腔镜手术，不过这个孩子有点特殊。”张炜说道。 “有什么问题？” “他太胖了！” “太胖了？”缪主任愣了愣，随即又拿起病历，看向病人体重这一栏。 75公斤。 75公斤？！？ 这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该有的体重？ 这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五几的孩子该有的体重吗？ 缪主任惊了，他今年快六十了，身型消瘦，身高也只有一米七多一点，体重堪堪过60公斤，等于说，这个孩子比自己少吃了四十五年的饭，反而比自己还胖了十斤？ 这家人是每天给孩子喂猪饲料吗，催肥的？ 张炜苦笑道：“那孩子我见过照片，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块，胖的都看不见五官了，这种特别肥胖的小孩儿，腹腔镜做起来难度太大了，省立医院不太情愿做，家属就带着病历来找我们了。” 重度肥胖，一直都是腹腔镜手术的相对禁忌症，厚实的腹部脂肪层会对腹壁和脏器的分隔产生极大地阻碍，临床上常常将这种手术形象的称为‘打井’。 而且术中气腹建立也常常会出现问题，术者会被迫采用单孔腹腔镜的术式，手术难度进一步被提高。 了解到了病人的特殊情况，缪主任重新拿起病历，认真的开始翻阅。 几分钟后，他放下病历，抬头对张炜说道：“这台手术，你有没有信心？” “我吗？主任这台手术你不来做？”张炜愣了下，东南医院普外科腹腔镜手术最高的就属缪主任了，张炜拿着病历来找主任，为的就是能让主任接下这台手术。 “时间上来不及，我有一台飞刀手术，明早就要去隔壁市了，这孩子的各项指标看起来手术必须赶紧做，等不到我回来了。”缪主任说道。 张炜立刻有些胆怯，眼神躲闪。 “如果没有信心的话，也不用勉强，和病人家属说清楚，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吧。” 缪主任很清楚张炜的想法，叮嘱道：“我明白省立医院和我们争腹腔镜专科基地，让你们这群年轻人心里都很不服气。” “咱们搞临床的，得有竞争的心气儿，但不能有斗争的想法。” “一切都是为了病人的治疗，这一点绝对不能忘记，这是我们所有工作的出发点！” “省立解决不了的病人，我们解决了不一定代表我们水平比他高，一个科室的能力不是靠治疗单个病人来体现的，年底的工作汇报，把一年来所有的工作量放在台面上对比，那时候才是见分晓的时候。” 张炜点点头，有些愧疚的收起了病历：“知道了，主任，我会和病人说清楚的，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信心给病人用腹腔镜手术，不过风险很大，最后可能还是要转开腹……” “那就和他们说清楚就好了，到底怎么选，让他们自己决定。”缪主任点点头，说道。 “不过……主任，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个病人，我觉得大概率还是会在我们医院开刀的。” “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是一种感觉，和他们家属谈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们对省立医院的意见很大，一直催着我们要把孩子转过来。” 病人要来，东南医院也没有理由把人家拒之门外，而且从病历上的各项指标看来，孩子的手术必须尽快了。 缪主任沉思片刻，说道：“这样的话，我尽量赶回来吧，赶不回来，你就上台主刀，腹腔镜不行就开腹，不要犹豫。” “知道了，主任！” …… …… 东南大学，图书馆。 橘黄色的暖阳落在杜安楠的侧脸上，看的苏杰一点心思都不想看书了。 “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一起来图书馆了，你总是不好好看书！”杜安楠拿起书挡住苏杰的视线，娇憨道。 此时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图书馆里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扑在桌子上休息，两人可以稍微放开点声音说话。 “看累了，休息一会。”苏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 虽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打哈切会传染这个事实，杜安楠看了一早上的书，此时也觉得腰酸背痛，跟着苏杰打了个哈切，撑起双臂伸了个懒腰，美好的身材在橘黄色的阳光下煞是养眼。 反正苏杰直接看呆了，这小妮子身材真好啊，可惜现在是冬天…… “对了安楠，你论文写的怎么样了？”苏杰突然问道。 “还在选题呢，比我想象中要难太多了。” “你这么学霸都会觉得很难吗？” “这和学霸没有关系，这完全是个全新的领域，所有东西都要重新开始学习，不过我开始找到一些窍门了，等我弄好选题，到时候再把整理好的资料给你，你就能省很多功夫了。” “安楠你真贤惠。”苏杰由衷道。 杜安楠努了努鼻子，对苏杰笑了笑。 就在这时，杜安楠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上次那个高龄妊娠孕妇的腹腔镜手术，手术记录上有你的名字吗，那倒是个非常不错的选题，如果写得好的话，说不定能发表在比较好的期刊上！” 161、择期转急诊（求订阅、求月票） “那台腹腔镜手术吗？” 苏杰想了想，然后苦笑道：“应该没有吧。” 张炜术后拿着弯盘里的阑尾去找病人家属邀功的画面苏杰还记得，讲道理苏杰并不觉得他会把自己名字放到手术记录里。 “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可以拿那台手术作为切入点，写一篇关于腹腔镜对于妊娠末期患者的手术，我觉得应该效果会很不错。” 杜安楠这段时间学习了很多的论文方面的知识，此时感受到苏杰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忍不住想要摆弄一下。 平时可没有这样的机会，苏杰每次都能稳稳把自己压在身下，这次好不容易可以在上面了，可不得好好让他崇拜自己一下！ “写论文其实也有很多技巧的，掌握到了技巧，就能省下很多功夫，事半功倍！” “比如说，找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如果只是考虑医学方面的论文的话，切入点最好放在一些比较新颖的技术、病例上，如果要在基础医疗上做文章，那就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结果往往也会吃力不讨好。” 苏杰点点头，明白基础医疗不是自己这种实习医生能碰的。 越是看似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文章，就越是有真功夫，里面的大数据、繁多的病例资料，很有可能是一个科室几年下来的积累。 苏杰现在并不具备这样的底蕴，因此他只能像杜安楠说的那样，以新颖的切入点取胜。 “腹腔镜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切入点？”苏杰问道。 “没错，虽然腹腔镜发展也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在很多方面还是有可挖掘的空间，就比如你上次的那台35周孕妇急性阑尾炎，至少我这段时间搜了不少的论文，都没有看过类似的。” “便宜张炜了。”苏杰说道，心里却没有太在意，那台手术他只负责动手，确实和真正的主刀还有一段距离，没留名字就没留名字，苏杰也没感觉有多少不忿的。 不过以后如果再有机会主刀，该留名字还是得留名字，毕竟科研论文对于一名医生来说太重要了！ 只不过不知道自己这种实习医生在手术记录上留名字行不行啊，虽然严格来说自己可以在上级医师的指导下参与手术，但‘参与’的界限到底怎么划分，参与成了主刀医生了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这种事情只能留给李建国主任操心了，苏杰想破了脑袋也没用。 “对了，梦茹说的那个学长的微信你加了吗，也推给我吧，我到时候如果有问题也能找他问问。”苏杰状似随意的问道。 “我把他删了。”杜安楠皱了皱眉说道。 “删了?” “嗯，他这人有点心术不正，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所以把他删了。” 杜安楠点点头，随即又有点担心道：“我这样删了人家，会不会影响到梦茹？” “如果是心术不正的人，梦茹最好也少和他接触。”苏杰说道。 “那倒也是！” 杜安楠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顿时轻松了起来，然后忍不住和苏杰吐槽道：“那人刚加了我，就炫耀自己发了很多的论文，但我却觉得他的水平并没有他说的那么高。” “后来他才坦白，他的很多论文都是买的，或者蹭同学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自己写的，登的还都是不入流的期刊。” “梦茹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删了是对的，回头我来和她说说，让她以后交朋友要擦亮眼睛。” “嗯！梦茹就是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而且她长得其实也挺漂亮的，就是有点营养不良，稍微胖一点，化一点妆，肯定也是个小美女，苏杰你说对不对啊！” “嗯？梦茹是谁，你说的那个人，我完全不认识啊。”苏杰挠挠头，困惑道。 …… …… 准备论文和直博的日子实在太辛苦了！ 正如杜安楠所说，即便是一个学霸，想要从头开始弄懂‘论文’是个什么东西，并且写一份像样的出来，都不是一件易事。 如果那么简单，也不会有无数的医生在深夜里抓秃了头发，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脑子进水了，要选这个么一个年年赛高考的职业！ 魏老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苏杰，让他好好备考，准备论文，冬天已经快要过去，春季招考就在眼前了。 东南大学第一年直博名额很有限，虽然有魏老的推荐，苏杰录取的可能性很大，但前提也是需要通过考试和论文的审核的。 越是大的医院、大的学校、珍贵的资源，其实往往就越难动手脚。 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要得到东南大学直博的机会，但凡给了能走的后门，那后门的门槛估计都要被踩烂了。 索性，后门紧闭，大家各凭真本事吧！ 苏杰十分明白这一点，因此虽然白天在科室里累得不行，但晚上回到寝室还是会挑灯夜读。 偶尔还会奢侈一次，花积分在虚拟手术室里面研究研究论文。 这天，苏杰正在急诊科值班，张炜突然过来找到了他。 “有事？” 说句心里话，苏杰对于张炜的印象并不好，都是大外科年轻一代的中坚力量，可张炜却不像孟医生那样谦虚可爱，反而有种让人感觉到不舒服的气质。 不那么聪明，可偏偏又想占尽天下的便宜，自我努力这件事，张炜多少有点用力过猛了。 “有事！你等会儿有事吗……不，就算有事你也得跟我来一趟！江武老师呢，江武老师也一起过来吧！”张炜显得有些慌张失措，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苏杰皱了皱眉：“江武老师今天休息，你到底要干嘛？” “休息吗？” 张炜似乎也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慌张了，顿了顿，尽量平静道：“有台手术，需要你和江武老师协助我。” “缪主任呢？你们科室的治疗组组长呢？” “缪主任外出飞刀了，治疗组组长有一个正在手术台上，还有一个和缪主任一起走了，而且这台手术也没有那么危急，找你们，是为了保险一点。” “又是腹腔镜手术？” “是的，是一个很肥胖的小孩儿，阑尾炎切除术。” 张炜把病人的情况非常简略的说了一下，苏杰听完后心里忍不住活泛了起来，对于腹腔镜手术的渴望让他暂时忽略了对于张炜的厌恶。 “江武医生今天夜班，估计再过两个小时就要来了……对了，那个病人手术是什么时候？” “现在，马上。” 张炜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硬挺着，说道：“本来是择期手术的，可就在刚刚病情突然发生变化，转急诊了，你现在就和我去手术室吧。” 162、肥胖儿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 择期手术，是指病人病情相对平稳，手术可以根据病人情况，择日开始。 急诊手术，是指把病人病情危急，手术必须立刻、马上开始！ 苏杰跟着张炜快步走向手术室。 两人脚步匆匆，仿佛在和时间赛跑，这就是急诊手术的速度！ “为什么会突然转成急诊手术？”苏杰微微喘着气，问道。 张炜身体没有苏杰健硕，此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勉强回答道：“疼痛感突然……突然加重了，怀疑……怀疑可能是穿孔了。” “阑尾穿孔了，还要用腹腔镜手术吗？” “没办法确诊，要试一试。”张炜摆摆手，表示喘不上气了，别再问了。 苏杰见状只能不再询问，和他一起进入手术室，换上洗手衣，走进了普外科的手术间。 第一眼看到病人，苏杰当时就愣住了。 这么胖？ 这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我十五岁和他比起来，就像个营养不良的瘦猴！ 苏梦茹？苏梦茹现在和他比起来，就像个营养不良的瘦猴被饿了两三周！ “这么胖？”苏杰惊讶道。 小胖子疼的龇牙咧嘴的，听到这话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苏杰，可惜眼睛比缪主任的绿豆眼还小，根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力。 “胖！如果他瘦个二十斤，省立医院那边说不定就给他手术了。” 张炜苦恼道：“哎，本来择期手术在明天，那时候缪主任就回来了，有缪主任在，这台手术肯定没什么问题的，可现在……有点棘手了。” 超胖小儿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难度之大，张炜心知肚明。 病人家属强烈要求腹腔镜手术，即便张炜已经很有偏向性的将腹腔镜下手术劣势说了一遍又一遍，可家属们眼里却只有腹腔镜的优势： 创伤小、恢复快、后遗症小。 好像只要能让孩子少吃点苦头，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对于这件事，苏杰一眼就看出了原因所在：“能把孩子养成这个样子，稍微想一想，也知道这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 明明知道过度喂养会对孩子的健康造成不良的影响，可为了不让孩子‘饿着’，还是一意孤行，活生生把一个可爱的孩子养成了一头不那么可爱的小猪仔。 腹腔镜手术绝对不是解决眼下问题的唯一办法，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好的办法，按照苏杰的想法，直接开腹切阑尾，这是最稳妥，也是最干净利索的选择。 也许创伤会比较大，恢复会比较慢，后遗症会比较多，但胜在安全。 临床上，安全至上，为了一些优点而放弃最重要的安全，这是很愚蠢的选择。 “我建议直接开腹，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或者能让缪主任来主刀这台手术。”苏杰说道。 张炜想了想，但还是摇摇头：“用腹腔镜，这是我早就和家属商量好的，如果不行，再转成开腹也不迟。” 真实的想法张炜只说了一半。 虽然缪主任之前就已经说过，临床可以竞争，但不能斗争，可年轻人总是有股谁都不服的劲儿。 张炜也一直对自己说不要太在意这个病人是从省立医院转来的，也越是在心里强调这件事，就越是说明他在意。 省立医院解决不了的病人，如果被我解决了，那…… 四舍五入一样，我不就击败了省立医院？ 如果缪主任能够听到张炜的心声，估计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感情之前和他说了那么多，都是对牛弹琴，张炜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啊！ “苏杰我听缪主任说你练习了很久的腹腔镜阑尾炎手术，做助手的话，应该可以把，帮我扶着镜子就行了，腹腔镜手术不像开腹手术，助手要做的活很少。” 张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苏杰和自己一起上台，也许是上次苏杰的表现实在太过精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碰到棘手的手术，他就忍不住想把他拉上手术台。 “江武医生还要多久能到？”张炜又问道。 “他就在附近住，应该很快就到了。” “好！” 有了急诊科dt的两人撑腰，张炜的自信心被吹大了不少，回想一下，之前那台35周妊娠后期孕妇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都被他解决了，现在只是一台‘打井’手术，能难到哪里去呢？ 两人洗手，消毒、铺巾、上台。 手术刚一开始，张炜就遇到了难度。 病人实在太胖了，平躺在手术台上，麻醉药肌松药一下去，肚子上的肥肉就像融化的冰淇淋，涂上了碘伏就是巧克力味的。 张炜拿着穿刺针苦苦前进，可不知道几指厚的脂肪层就像是韧性十足的牛皮糖一样，死死拦着张炜手中的穿刺针，不让它前进分毫。 “真是个体力活啊。” ‘打井人’张炜忍不住偏头在苏杰的肩膀上蹭了蹭，把额头上的汗水擦去，然后继续肱二头肌发力，穿刺针一分一毫缓缓向下。 直到江武都赶到了手术间里，张炜才终于感觉到手中传来一阵落空感，他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终于进去了。” 江武却在旁边交了一盆冷水：“先别急着打孔，试试气腹能不能建立起来。” 张炜对于江武的指导根本生不出任何怀疑，立刻点头道：“好！” 气腹建立，简单来说，就是往病人的腹腔里冲入二氧化碳，使腹壁和腹腔脏器通过充气后分隔，给手术提供良好的空间。 苏杰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也明白了江武的用心。 病人实在太过肥胖，腹壁脂肪堆积严重，想要撑起如此沉重的腹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病人的运气不错，二氧化碳气体通过孔洞灌入腹腔中，厚重的肚皮被缓缓抬升，气腹竟然极为顺利的建立成功。 “太好了！”张炜忍不住欢呼一声，仿佛手术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继续！”江武背着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声道。 张炜不敢怠慢，继续艰难的‘打井’，三孔建立，腹腔镜进入腹腔内，显示屏上经过短暂的黑暗后，随即出现了病人腹腔内的情况。 红色的肠管、黄色的脂肪、黄色的脂肪、黄色的脂肪、黄色的脂肪、白色的血管…… 嘿！苏杰忍不住赞叹一声，还真是胖的‘表里如一’。 “阑尾……阑尾在哪里。” “结肠带在这儿，往上，往上！” “找到了！” 张炜熟练的操控着腹腔镜，很快便寻找到了腹腔中的阑尾，可镜头中的阑尾却让手术间里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张炜险些没拿住手中的腹腔镜，失声念道。 江武眼中闪过一丝惊骇，背在身后的手也放了下来，微微颤抖。 苏杰则看着屏幕里的画面，眉头微微皱起，然后缓缓说道：“阑尾炎坏疽穿孔！” “张炜，缪主任能赶回来吗！？” 163、阑尾炎坏疽穿孔（求订阅求月票） 超肥胖患儿因为突发的腹痛，手术由择期转为急诊。 张炜一开始的推测就是阑尾有可能穿孔了，询问病人的感受时，病人的表述也符合这一点： “疼痛突然减轻，然后又猛然加剧。” 这分明就是发炎的阑尾穿孔，压力减轻，疼痛感减缓，随即又因为弥漫性的腹膜炎而导致更剧烈的疼痛。 张伟自认为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失误，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患儿阑尾炎穿孔的程度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坏疽穿孔，弥漫性腹膜炎！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阑尾炎手术了，这简直就是阑尾炎手术里面的王炸！ 张炜头上汗如雨下，不停在苏杰肩膀上蹭来蹭去，看起来就像是在卡油一样。 “怎么会这样？阑尾炎没道理会这么严重的啊，两天前的化验指标还只是中度感染呢！” 张炜现在已经彻底萎了，他不想在和省立医院一决高下了，他现在只想平平安安走下手术台。 江武这时候说道：“小儿的阑尾壁本来就薄弱，一旦出现穿孔，比起正常成年病人来说，疾病发展的进程会更加凶猛。” “或许在两天前他的感染确实不太严重，而两天的时间对于成年患者来说，病情也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但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且还是严重肥胖的孩子来说，两天的时间，太长了。” 两天之前。 患儿从省立医院转院，进入东南医院，做完了一系列的必要检查后，不管是张炜还是缪主任，对于患儿的病情都抱有乐观的态度。 择期手术，等待缪主任回来，腹腔镜下阑尾切除，手到擒来！ 可就在这两天的时间里。 十五岁的年龄，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这个特殊的病人，阑尾炎症的进展突然爆发式了。 阑尾炎症加剧，穿孔，儿童的阑尾壁薄弱，穿孔不断扩大，同时儿童大网膜发展不完全，炎症无法局限，大面积的腹膜炎出现。 剧痛的信号来的还是太晚了一些，虽然张炜果断的将病人送上了手术台，可眼下的情况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十分的，严峻啊！ “开腹吧，开腹！赶紧开腹！” 张炜惊慌失措的说道，如此严重的阑尾炎坏疽穿孔伴腹膜炎，开腹他都没有多少把握，还谈什么腹腔镜下手术呢。 可江武却阻止了他：“我劝你最好别开腹，他现在的腹腔里全都是炎症，腹腔打开，炎症就会进一步扩散，到时候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而且他的脂肪层还这么厚，你刚刚只是打三个孔就累成那个熊样，开腹？打开之后你还有劲做手术吗？” 张炜看着‘巧克力味的冰淇淋’，眼里满是绝望。 “江武老师，那现在怎么办，开腹不行，难不成还要用腹腔镜做吗？”张炜骑虎难下道。 眼睛则忍不住看向了腹腔镜的显示屏。 阑尾坏疽穿孔，广泛性腹膜炎，这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一个皮袋子里面装满了滚烫的柏油，犹如柏油灌的太多，皮袋子突然破了一个口子，然后柏油倾倒在地面上，遇冷凝固，将皮袋子顺道也紧紧沾在了地面上。 而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清除柏油，顺便拿走皮袋子。 这种操作，即便是开腹下张炜都没有一点信心，现在却要在腹腔镜下？ 鬼使神差一般，张炜竟然把目光投向了苏杰，这个自己带上手术台的吉祥物：“你，你有办法吗？” 说完，张炜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你真是不要脸啊张炜，竟然这个时候想甩锅给一个实习医生？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苏杰竟然点点头，说道：“这台手术我的名字可以写进手术记录里吗？” “啊？” 张炜一愣，没想到苏杰竟然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我也不清楚，我从来都没有和实习医生一起上过手术台啊。” 江武这时候说道：“写在手术助手的位置上，我们医院可以这样操作。” 张炜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看向苏杰说道：“你什么意思，这台手术你都有信心？” “练习了大半个月，稍微有点信心，我来试试吧！”苏杰慎重的回答道。 张炜直接无语了，练习了大半个月？你在开玩笑吗？我不仅仅练习了有三年多了，而且实操也有几百例，我一点信心都没有，你竟然有信心？ 你的信心是谁给的？ 好像过了一秒，又好像过了几个小时那么久，苏杰的表情突然从淡然变得疲惫不堪，就像是刚刚做了什么剧烈动作，此时进入了疲惫期一般。 张炜看到了苏杰表情变化的全过程，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让我来主刀吧，我感觉我现在信心更足了一点。” 张炜虽然没听懂苏杰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让出了主刀的位置。 手术继续。 江武重新将手背到身后，看着台上的苏杰，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指导。 经过大半个月的练习，江武清楚，现在的苏杰已经不仅仅只有‘手’了，他已经有了单独完成一台腹腔镜阑尾炎手术的的‘脑子’。 “大半个月啊，仅仅只是大半个月啊，这种学习速度，真是太可怕了。” “而且这段时间苏杰应该还在准备春招以及论文的事件，他的一天真的只有24小时吗，或者说他根本不用睡觉的？” 江武倒是听说过有些人即便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能保持充足的精力，以前他只当做无稽之谈，可看到苏杰，他却不得不开始相信。 否则，一个人的精力，怎么可能支持他同一时间做那么多的事情呢？ 手术台上，苏杰开始操作。 稍微适应了一下，他开口说道：“气腹压力调到 12Hg。” 很精准的一个数值，反复试验了无数遍，才找到的最佳结果。 压力上调，气腹微微充实，腹腔镜内的术野更加清晰。 探查腹腔，吸除脓性分泌物，充分暴露阑尾。 如同被柏油紧紧粘牢的皮袋子一般，阑尾与周围组织黏连十分严重，几乎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 张炜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心中暗暗想着：“真的能处理好吧，黏连如此厉害，而且小儿腹腔内空间狭小，再加上脂肪太多，原本就狭窄的空间被进一步挤压。” “腹腔镜在里面能够活动的角度十分有限，随时都会出现‘筷子效应’，腹腔镜操作杆之间互相打架。” “缪主任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腹腔镜还是不行，赌一把开腹行不行？开腹如果也不行，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思绪如同漫天飞雪飘落，每一片上都满是愁绪，落在头上，染白发鬓。 而就在这时，苏杰开始操作了。 延伸的双手灵动无比，阑尾的边缘轻松被分离出来，丝滑又顺畅。 张炜：“？？！！” 164、新的系统任务寻找伙伴（求订阅求月票）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张炜愣住了，没看懂。 江武看懂了苏杰的操作，但却也不明白苏杰是怎么做到的。 腹腔镜屏幕上，两根延长的操作杆化身成苏杰的‘手’，动作灵巧地处理着粘连的阑尾。 狭小的空间并没有限制住它的动作，局促小范围的挪动，偏偏每一次又能刚刚好命中粘连阑尾的命门上。 一次、两次是运气，可三次、四次、一直都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纯纯的实力了。 “这大半个月江武老师你到底怎么魔鬼训练苏杰的，他为什么现在手术做的这么流畅了？”张炜不敢打扰苏杰，只能转头看向江武，问出自己内心的疑惑。 “隔壁模拟手术室，腹腔镜模拟系统，我就带着他每天抽空练习了一两个小时。”江武沉声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江武心里其实感觉挺古怪的。 以前苏杰就经常拿东南大学的实操室、硅胶这些理由来搪塞自己，当时他觉得那根本不可能，苏杰肯定有别的隐情，只不过他天性懒散，懒得问罢了。 可现在…… 自己竟然说出了类似的话，而张炜则扮演了自己以前的角色，连连摇头表示难以置信，模拟手术室、模拟腹腔镜系统大半个月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谁能相信啊！ 江武只能说道：“习惯就好，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 手术台上，苏杰缓缓分离着粘连严重的阑尾，好似柏油凝固一般的粘连物极其难处理，可苏杰却像个经验丰富的工头，好整以暇的驯服着倔强的柏油粘连物。 无菌操作限制了他，不然苏杰这时候都想拿条汗巾搭在肩膀上，捋起袖子，解开衣扣，大干一场了！ 延伸的双手在腹腔内局限操作，苏杰的目光紧盯着腹腔镜屏幕，眼与手的配合、大脑与身体的协调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上一次的妊娠后期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苏杰的感受还不强烈，因为那时候他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处理器，只管操作，没有真正的沉浸入腹腔镜手术中。 可这一次，大半个月的努力，让他真正站在了腹腔镜的主刀位置上，手术操作的快感让他清晰的明白了一件事……他很享受腹腔镜手术带来的快感！ 手术是会给医生带来快感的，做手术是会上瘾的，如果仅仅是为了碎银几两，九十多岁的外科教父早就实现财富自由了，还要天天上手术台过瘾？ 况且，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么能把一项技术做到极致，至臻完美？ 苏杰发自内心的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喜欢手术台，真的喜欢腹腔镜，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却能给他带来无限的快感。 汗水不断从额前滑落，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兴奋到苏杰甚至想要舞蹈。 怪不得骨科主任要在手术间里放音乐，这种感觉简直太爽了，肾上腺素都快分泌萎缩了，以后等我当了主任，我也要在手术间里装音响……苏杰默默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看到苏杰额头上沁除了汗水，张炜猴急的献出了自己的肩膀，让苏杰在上面擦拭额头的汗水。 “谢谢。”苏杰说道。 “不，这是我的荣幸！”张炜端着肩膀，随时准备着。、 苏杰点点头，没有说话，目光继续对准腹腔镜屏幕。 游离并切断阑尾系膜，距阑尾根部 0.5bsp;处结扎。 切除阑尾，残端电刀烧灼，标本采用无菌标本袋自脐部穿刺器取出。 考虑到有弥漫性腹膜炎，江武指导苏杰用生理盐水冲洗腹腔至冲洗液清亮，然后无菌纱布蘸净腹腔。 …… 艰难的手术，却以一种相对平稳的方式接近尾声。 当发黑、穿孔的阑尾被苏杰轻轻敲落在弯盘内，发出‘噹’的一声，就好像是一场拳击赛结束，裁判敲响了钟声一样。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张炜兴奋的端着弯盘，摇晃着里面恶臭的阑尾，屁颠屁颠跑去和病人谈话去了。 苏杰继续收尾工作，刚刚张炜倒是主动要求给苏杰收尾，以表示尊敬，但被苏杰拒绝了。 作为一名刚刚开始操作腹腔镜的主刀医生，苏杰觉得自己还是该有始有终，细致的完成这台手术的每一个步骤，积累经验。 “要帮忙吗？”江武突然在手术台下说道，语气不像以往那么淡然，有些犹豫。 苏杰回头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当然需要！” 江武点点头，洗手上台，站在了苏杰的旁边。 虽说是帮忙，但江武还是贯彻了只动嘴不动手的原则，苏杰当然也不会强迫江武动手，他的眼角余光还是能够看到江武医生双手微微的颤抖。 和自己因为兴奋颤抖不同，江武医生应该还是受到了PTSD的困扰。 当年连续的两台肠梗阻手术给江武到底留下了多大的心理创伤，导致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忘怀，双手颤抖的毛病看了那么多医生也没办法解决。 苏杰能够感觉到，江武医生对于手术台还是有渴望的，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江武医生也办法那么年轻就赢得尊重，在普外科和妇产科都做出傲人的成绩。 真是太可惜了！ 江武似乎察觉到了苏杰的想法，微微皱眉，提醒道：“别乱想，手术还没有结束呢。” “好的。”苏杰立刻集中注意力，全神贯注。 手术收尾很快结束，直到最后，江武医生都没有摸过一下器械，只是默默看完了苏杰所有的操作。 两人下台，回到休息室洗澡，张炜还没有回来，看来和病人家属们相谈甚欢，一时间乐不思蜀了。 就在这时，系统声突然响起： 【叮，完成一例肥胖儿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 【奖励积分：1000点】 【奖励腹腔镜特殊技能：触感延伸】 【叮，任务发布：扩充MDT团队成员，与你的伙伴共同完成十例腹腔镜手术，根据完成的水平、难度，给予奖励】 苏杰愣了愣，说实话，系统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突然又发布消息，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另外，扩充MDT成员，还需要和他共同完成腹腔镜手术…… 就在这时，江武从洗浴室出来，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便对着苏杰说道：“去洗澡吧，水很热。” 苏杰没说话，直勾勾的看着他，陷入了沉思。 165、有病就得治（求订阅求月票） 十个小时后，缪主任终于赶回了东南医院，赶回了普外科。 隔壁市的手术出现了意外，术中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导致他回来的时间也推迟了很久。 而偏偏外面的火还没扑灭，自家后院又烧了起来。 “张炜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刚刚赶回科室，缪主任都来不及换衣服，直接就找到了正在敲手术记录的张炜，询问病人的情况。 张炜抬头惊讶的看着缪主任，然后轻松笑道： “主任？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我不是在手机里和你汇报过情况了吗，病人手术很顺利，切除的阑尾都给家属了，他们说要带给省立医院的医生看看！” 一般来说，术中切除的病灶只会给家属看看，随后就会进行专业的销毁处理，不过如果家属强烈要求保留，医院方面也会遵循病人的意愿。 就比如说新生儿的胎盘，很多婆婆就喜欢留下，带回去煲汤给媳妇喝，进一步加剧婆媳矛盾…… 缪主任眉头紧皱，并没有因为张炜的说法而放心，转而低头看向电脑屏幕上差不多已经写完的手术记录。 “肥胖儿、腹痛减轻后加剧、择期手术转急诊手术、术中发现阑尾严重坏疽穿孔伴弥漫性腹膜炎……” 每看到一个关键字眼，缪主任的眼角都要抽动一下，当看清手术术式是腹腔镜时，他彻底无法压抑住内心的困惑与担忧，态度严厉的问道： “张炜，这台手术是你做的？” 张炜的眼神有些躲闪：“是我……不过我叫了江武还有苏杰来手术室协助我。” “张炜，我问你这台手术到底是不是你做的？”缪主任重新又问了一次。 “是，是……” 张炜扛不住压力了，坦白道：“是苏杰做的。” “苏杰做的？” 缪主任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可却更加惊讶了：“江武呢？江武有没有上台协助苏杰？” “没有，苏杰一个人做的，我给他扶的镜子，这次江武老师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在旁边背着手看……缪主任，江武老师手抖的毛病还没好呢，上不了手术台。”张炜说道。 缪主任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的点点头，厚厚镜片后面的绿豆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这件事不要声张，以后科里如果有复杂的腹腔镜手术，第一时间联系急诊科MDT，让苏杰过来协助一起上台。” “主任，咱们不争手术间了？”张炜疑惑道，缪主任这种态度，看起来就像是已经认输，要把手术间拱手让人一样。 缪主任不满道：“格局！我天天在科室里说格局，张炜我现在发现你脑子里是不是容积不够，我说的话怎么都塞不进去是不是？” “急诊科MDT团队，一个江武、一个苏杰，两个人在腹腔镜手术上的水平都比你还高，咱们要手术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建设腹腔镜专科基地吗？” “现在有两个高手可以帮助我们，我们何必非盯着手术间不放呢？” 张炜愣了愣，听懂了缪主任的想法：“咱们和急诊科MDT共用手术间？” “这件事还在商讨阶段，先别声张。” 缪主任淡淡说道，与此同时，注意到手术记录上的助手位置上写着苏杰的名字，他皱了皱眉，问道： “为什么要在助手上面写苏杰的名字？” 张炜赶忙解释道：“江武老师说这样写是可以的，我估计苏杰是想要写论文吧，这个病例挺适合论文切入的……主任如果这样不符合规定，我马上删掉！” 缪主任却说道：“我是说，为什么要在助手一栏上写苏杰的名字，他不是这台手术的主刀吗？” 张炜：“……” “明白了，我现在就改！” …… …… 模拟手术间内。 苏杰把持着模拟腹腔镜系统，探入模拟人的腹腔内，缓缓缝合针固定在腹腔中央的硅胶模型。 这几乎已经成了苏杰每天下班后的必修内容，孜孜不倦。 只不过这一次，稍微有些不同。 他正在尝试新鲜的内容……系统给的腹腔镜特殊技能奖励：【触感延伸】 双手把持着操作杆，手指卡在控制器上，随着手的移动、手指的操控，腹腔镜操作杆可以在腹腔内做出相应的移动、抓持、松开等操作。 这就是腹腔镜的魅力所在，延伸术者手的功能，通过狭窄的孔洞进行微创手术。 但操作可以延伸，触感却不能。 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双手就是他吃饭的法宝，苏杰曾经就听说过，日本某些顶级的外科医生常年都会带着皮手套，为的就是保持双手的温度，防止因为寒冷而影响手指的敏感度。 当然，也有可能是小日本为了装B。 但不管怎么说，稳定、敏锐的双手，就是一名外科医生最珍贵的宝藏！ 轻轻触摸血管的搏动、抚摸肌肉的张力、感受内脏的弹性，这些看似不重要的细节，有时候却是完成一台手术的关键。 【触感延伸】可以说就是补完腹腔镜手术的最后一块拼图，让苏杰的手术感受攀至巅峰！ 操控着模拟腹腔镜系统，苏杰缓缓的缝合着硅胶，他缝的很慢，很认真，重点不是为了缝合，而是感受缝合线、感受硅胶、以及感受硅胶被缝线拉扯后的弹性。 触感沿着操作杆快速传递到双手上，再如同电流一般传输到大脑中。 信息被标记、收藏进入大脑的记忆库内，以后再次遇到，苏杰就能清晰的分辨这是哪种手感： 轻盈如同羽毛、沉重好像巨石、成功的手感、失败的手感…… 练习的目的达到，信息库再次被录入大量的感受，苏杰深深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坐在椅子上稍作休息。 就在这时，手术间的大门打开，李明辉走了进来，看到苏杰，他格外兴奋的问道：“好消息，手术间分配下来了，急诊科MDT和普外科共用一间手术间，以后咱们也有自己的手术间了！” 对于这个消息，苏杰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太兴奋，只是淡淡说道：“那挺好。” 李明辉兴奋劲还没过，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手术室都建立起来了啊，咱们MDT成员有点少啊，就我们两个人，还不得累死啊，得找李主任要人，这件事得赶紧！” 苏杰听到这儿，抬起了头，试探道：“江武医生能不能来？” 李明辉一愣：“江武……但江武上不了手术台啊，他手发抖的毛病一直没解决。” 苏杰想了想，说道：“有病就得治，我们不刚好就是医生吗？” “你是说，我们给江武治病？” “嗯，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刺激的……给江武治病，嘿嘿，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这么兴奋过，苏杰你说吧，是用电疗还是切开？我推荐电疗，切开探查神经的话，恢复太慢了！” “……” 苏杰咽了咽口水，看着一脸兴奋欲狂的李明辉，忍不住提醒道：“我们是医生，给江武治病是为了让他能重新回到手术台……” “当然！我可不是那种借着治病名义迫害同事的毒瘤！” 李明辉煞是认真的点点头，然后突然说道：“那就切开吧，我都听你的！” “……” 166、心理医生 “李老师，你冷静一点！” 苏杰用力的按住了李明辉的肩膀，试图让他从‘借着治病名义迫害同事的毒瘤’的角色扮演中抽离出来。 “不电击？”李明辉看着苏杰，问道。 “不电击！”苏杰肯定的回答道。 “也不切开？” “不切开！” 李明辉眼中的兴奋如同失去氧气的火焰，飞快消失，他绵软无力的说道：“那肯定没希望了，苏杰你别指望江武了。” “这么多年，江武一直想解决双手发抖的毛病，也看了很多医生，可都没有治好。” “不电击、不切开，不用猛药，我看是没希望了。” 苏杰问道：“江武医生看了很多医生？” “非常多，绝对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李明辉苦笑道：“他当年在外科也算是个顶级天才，去哪里都能大放异彩，你说说看，这种人突然有一天不能上手术台了，他肯定比别人更想要找到解决办法，不到山穷水尽，他怎么能放弃呢？” “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去急诊科和你做了同事。”苏杰叹息道。 “话说的没错，但你能不能别每次都用这种语气，江武和我做同事委屈他了？”李明辉不满道。 “李老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杰说。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劝你还是放弃江武吧，加入MDT偶尔指导一下手术倒是可以，让他承担更多的责任，就有点奢望了。”李明辉摇头道。 “江武老师找了很多医生是吧。”苏杰突然又把话题拉回了之前。 “对，非常多！”李明辉说道。 “都是什么医生？” “神经外科、骨科、内分泌科、运动神经学专家……各式各样，几乎所有有可能的方向，他都尝试过。” “可最后都失败了？” “无一例外。” “那……他有找过心理医生吗？”苏杰突然问道。 “有可能吧，不过找心理医生这种事情比较私密，江武就算找了也不会告诉别人的。”李明辉随口说道。 “连你都不知道？”苏杰看着李明辉，问道。 “这……” 李明辉顿了顿，苦笑道：“好吧，我觉得他应该没有看过心理医生，让江武看心理医生，哈，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李明辉忍不住幻想到一个画面： 江武颓丧个脸，和一名装扮精致的心理医生坐在安静、私密的小房间里，面前泡着咖啡，旁边燃烧着好闻的香薰，然后心理医生张开双臂，微笑着对江武说：“开始吧，我的孩子，卸下你坚硬的伪装，释放你内心的痛苦。” “不要再犹豫了，开始吧！” “到妈妈的怀抱里来，哭泣吧。” 李明辉突然领会了苏杰的意思，眼中的兴奋之火似乎遇到狂风，死灰复燃了，他激动的说道：“对啊，电击、切开这种物理攻击太低级了，咱们得直接精神攻击！” 苏杰莫名感觉李明辉又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这一次至少稍微接近了一点。 “我个人感觉，江武老师双手颤抖的毛病还是心病，在急诊科给病人缝合、处理外伤的时候，他的双手明明十分稳健。” “可一旦上了手术台，甚至只是在台下看到手术台上出现意外突发情况，他的双手就会开始忍不住颤抖，这分明就是他内心始终没有做出当年手术失败的阴影。” “对于一名医生来说，病人死在自己手上，这绝对是无法接受的事情，明明是抱着救人的目的走上手术台，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亲眼看到病人心跳归零。” “这是对医生最大的残酷。” 苏杰忍不住想到当年江武的遭遇。 病人之前已经住院了很长一段时间，作为他的主刀医生，两人说不定已经很熟了。 早上查房的时候，那时候仍满怀希望的江武，会不会笑着和病人打声招呼，问问他最近恢复的如何。 可再一次看到病人时，却发现病人已经奄奄一息，之前的手术似乎出了大问题！ 即便最后选择上手术台，铤而走险尝试一次，可最后依然未能挽救病人的生命。 李明辉说过，当时所有的人都告诉江武：“这件事不怪你，你所有的操作都严格执行了《指南》，程序上，你是无罪的。” 可江武肯定见过病人家属悲痛欲绝的模样，也肯定无法忘记手术台上，病人心脏停跳后监护仪的警报声。 生和死的转变如此之快，明明之前还在病房里和自己笑着打招呼的病人，此时却已经没有了明天。 每个医生心中都有一杆秤，用来衡量自己的所作所为。 江武的秤被罪恶感倾倒了，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放平。 …… “李老师，你有认识什么靠谱的心理医生吗，可以介绍给江武看看。” 苏杰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将江武吸纳到MDT团队中，不仅仅考虑到系统十台腹腔镜任务的事儿，更多的，还是对于江武医生的情感寄托。 “靠谱的心理医生？” 李明辉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把目光看向了苏杰：“我觉得你就不错。” “我？”苏杰一愣。 “苏杰你知不知道，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最应该具备的素质是什么？”李明辉突然十分严肃的问道。 苏杰摇摇头，一脸懵逼。 “一个合格心理医院，最该具备的素质，就是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心理医生！” 李明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苏杰：“你就挺不错的，而且和江武还很熟悉，他不会意识到你在给他做心理辅导的。” 苏杰哭笑不得道：“我算哪门子心理医生，我连个正式医生都不是，就是个实习医生。” “能单独上腹腔镜台子的实习医生吗？” 李明辉眼角抽了抽，没好气道：“我说你行，就行。” “那我具体该怎么做？总不能找个小房间，让江武医生哭给我看吧，我觉得我要是这么说了，他估计会把我打哭。”苏杰蛋疼道。 “心理学不就那么几样，剖析病人的心病所在，然后针对性的刺激他，让他认识到自己有病，然后尝试努力克服心病，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那江武老师的心病是不敢上手术台？”苏杰渐渐找到了感觉，分析道。 “所以你该做的就是……”李明辉诱导道。 “带着江武一起上手术台，不断的，刺激他！”苏杰一拳头砸在手术台上，震得腹腔镜晃了两下。 李明辉顿时有种好徒弟出师的喜悦，拿起腹腔镜，笑道：“精神攻击他！” “不疯魔，不成活！” 167、精神治疗 东南医院新手术的争夺吸引了众多科室的关注，可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么的兵不血刃。 骨科、泌外科、心外科等传统大外科和往常一样，分得了最大份的蛋糕。 妇产科、甲状腺大血管外科等小老弟们自觉的退出了争夺。 这些都是毫无争议的，从最开始，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普外科竟然和急诊科共享了一间手术间，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普外科和急诊科dt团队共用了一间手术室。 这件事，还是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有人对此不以为意，说：“这其实也没什么，之前急诊科dt和骨科不也联合做了很多台手术吗，说起来，他们不也是共用手术室了吗？” 可立刻就有懂行的人跳出来纠正：“那只是单纯的合作，手术室归骨科，效益也由骨科单方面划分，急诊科dt只是陪着人家上手术台而已。” “现在可不一样了，两家共享一间手术室，效益平分，而且急诊科dt也有了至少一半的手术话语权。” “还是那句话，没有手术间，腰杆子永远也直不起来。” “急诊科dt有了这半间手术间，至少说明医院认可他了，有一就有二，以后肯定会有正式的第一间、第二间、第三间的……” 对于外人来说，急诊科dt得到半间手术室的事情或许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于急诊科本科室的人来说，这个消息，足够振奋人心。 急诊科从来都不是医院的主力科室，虽然它们承接了医院最艰苦的急诊抢救工作，但不管是从待遇、受重视程度还是医护人员幸福感，都远远比不上大外科的医生们。 虽然领导天天会喂大饼，说医护人员是特殊职业，为了病人的生命健康，不要太计较个人得失。 可这话也只能充饥，看着大外科的同事们光鲜亮丽的开着小马驹在路上奔驰，急诊科人心里怎么可能平衡。 这世上向来都是这样，不患寡，患不公。 急诊人也只是凡夫俗子，也有家庭孩子，凭什么他们就要支撑着医院的最底层，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却没有最好的待遇呢？ 而现在，一切有了改变的机会。 急诊科拥有了自己的手术室，收入的改变都还是次要的，主要的医院地位水涨船高，急诊人现在出去会诊都能把头抬的高高的，胸膛里充满了对于未来的自信！ 而改变，则来源于……一个实习医生。 “苏医生，早上好。” “魏老师，早上好。” “苏医生，你今天要去手术室吗？” “对，何姐。” “苏医生，上次给你介绍的主任女儿聊得怎么样了？” “徐护士，我说了我有女朋友……” “不是还没结婚吗，现在多比较比较，以后结婚了才不吃亏。” “……” 苏杰已经默默接受了大家略去‘实习’，直接喊自己‘苏医生’的现状，事实上仅仅看自己现在在急诊科干的工作，其实也真正的医生也没什么两样了。 前几天有个隔壁班的实习医生来急诊科接病人，看到苏杰给一个病人缝合完了面部的创面，下意识就跑过来恭恭敬敬喊了一声‘老师好，我是心胸外科的实习医生，过来接转科的病人’。 苏杰一回头，那人直接就傻眼了，然后笑嘻嘻说道： “老师，你长得好像我们隔壁的一个同学，我们经常一起去大保健……” “徐超你特么有毒吧，我说了多少遍，那是去泡澡，不是去大保健，你天天在外面就这么糟践我的名声？！” “操！苏杰？！” 当然，出名的事情并没有太困扰苏杰，临床上大家都很忙，就算一个实习医生拯救了世界，大家也只会在闲暇功夫随口聊聊，到了上班时间大家都马力全开，谁还会去在意一个实习医生的逆袭人生？ 即便真的碰见了苏杰，如果苏杰工作没做好，那该骂还得骂，该熊还得熊，临床上从来没人会惯着谁。 谷　　苏杰这段时间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江武的身上。 观察他，分析他，试图将他拐到手术台上，可惜江武不是年少无知的少女，苏杰尝试了几次诱拐，可都没有成功。 过往的记忆给江武内心造成了巨大的伤痕，之前如果不是为了苏杰，他连手术室都不想去。 现在苏杰已经有了独立手术的能力，江武因此十分抗拒再去手术室，这种情况下，更别提让他上台了。 不过这一次，苏杰还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江武医生上手术台，精神治疗他！ 手术间内。 一台腹腔镜阑尾炎切除术正在进行。 苏杰站在手术台上，李明辉和江武站在台下旁观。 看了一会儿，背着手的江武就想走了：“这台手术很简单，苏杰没什么问题，拉我来干嘛，浪费时间。” 江武想走，李明辉并没有挽留的意思，反倒是手术台上的苏杰注意到了，开口说道： “江武医生你等会儿走吧，后面的阑尾根部结扎我总是做的不顺，你到时候帮我看看，纠正我一下。” 江武想要拒绝，可李明辉这时候说道：“老江还有事呢，让他走吧，苏杰你做的挺好的了，哪还需要什么指点。” 本想要走的江武，听到李明辉的话皱了皱眉，抬起的脚步又落了下来，淡淡道：“手术还是要精益求精，我留下来看看吧。” 手术台上的苏杰和李明辉对视一眼，然后又快速分开，手术继续。 “苏杰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心不在焉的，手术做的这么磨蹭？” 江武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背着双手抱到了胸前。 “我觉得苏杰做的挺好的，旁边的普外科医生都没说啥，老江你别鸡蛋里挑骨头了。”李明辉笑道。 “你懂个屁。”江武冷冷道。 “我不懂手术，但我懂苏杰，有他在，没意外。” “你这种态度，只会害了他，让他越来越膨胀，现在他操作退步，说不定就是这段时间太自傲了，疏于练习。”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稍微给自己放放假也挺好，总是绷着根弦，迟早那天就会崩了。” “医生没有假期！” 江武越看手术台上的苏杰，眼里的焦急就越盛，好几次忍不住出言指点，可以往一点就通的苏杰，今天就好像生了大病一样，怎么说都说不通。 笨的就像李明辉一样！ 抱在胸口的手，又忍不住握拳，垂在身体两侧。 手术本来就进行的不顺利，可偏偏普外科扶镜子的医生又出了问题，肚子突然不舒服，对着台下的两位医生求助道：“能不能帮忙扶个镜子，肚子疼的受不了，中午不该吃太饱……” 李明辉立刻积极的说道：“没事，我来帮苏杰扶镜子！” 苏杰这时候突然转过头，充满希冀的眼神轻轻在江武的身上扫过，可随即似乎又在顾虑什么，眼神突然变得落寞，低着头，慢慢收回了目光。 李明辉在一旁看得都忍不住偷偷竖起了拇指。 江武更是身体一震，伸手按住了跃跃欲试，想要上台的李明辉，沉声道：“我去给苏杰扶镜子吧，刚好可以在台上指点他。” “你上什么台啊，你不是连手术室都不想来吗，我去吧，我来带苏杰。” 江武的手稳稳的按住李明辉的肩膀，然后一字一顿道：“我上台。” “别忘了。” “苏杰是我的学生！” 177、江武老师有你真好 深吸了一口气，江武走上台，握住腹腔镜，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显示器上的画面就像遇见冰雹天气一样开始小幅度的抖动。 不过苏杰没说什么，之前墨迹的动作反而变得敏捷了起来，仿佛江武的上台给了他极大的振奋，让他重新找到了手术的感觉。 江武意识到了苏杰的改变，看着苏杰灵巧、稳定的操作，他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双手的颤抖渐渐消弭。 画面，稳定住了。 接下来的手术，普外科的医生再也没有回来，苏杰和李明辉都没有表现出疑惑，只有江武担心的问了一句：“他不会没带纸吧。” 正如江武所说，这台腹腔镜阑尾炎手术很简单，阑尾没有坏疽、没有穿孔，病人也是一名身体健壮的年轻人，苏杰虽然在阑尾根部结扎处稍微有些瑕疵，但江武简单的指点两句，苏杰立刻就能有极大的进步。 手术完成的很顺利。 江武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向上扬了起来。 之前他也来过几次手术室，但要么没有上台，要么上台后，病人很快就出现了严重的危机。 对于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来说，太过猛烈的刺激并不能达到治疗的目的，反而会加重他的创伤。 反之，这一次的手术体验就很不错，简简单单，轻轻松松，让他有点找到了很久之前在手术台上游刃有余，如鱼得水的快乐感觉。 就像是在一间安静、私密的小房间内，点燃了好闻的香薰，端着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一般，惬意自如。 而在这种时候，苏杰更是直接下了一剂猛药。 “江武老师，有你真好，我感觉我做手术更有底气了！” “嗯。” 江武淡淡的点点头，然后侧过脸，不让苏杰看到他脸上已经抑制不住的喜色。 完美的体验！ 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好了！ 江武甚至开始隐隐有些期待下一次的手术了！ 【叮，与同伴完成一例腹腔镜手术，评价d+，目前任务进度：1/10】 只有d+的评价吗，也是，这台手术未免太简单了，如果连这个都能混上高分，那系统的评分系统也太拉胯了。 苏杰稍稍有些遗憾，但他也清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换作别的伙伴，或许能够赚取更高的评分，但不是江武，分再高又有什么用？ 何况，别忘了江武医生真正的实力可远不止如此，接下来还有九台手术的机会，只要最后几台江武医生能够稍微克服一点心魔，那手术评分直接就能追赶上来。 苏杰绝对有信心！ 系统任务并没有时间限制，因此苏杰也没有急着趁热打铁，让江武赶紧和自己再上手术台。 伤疤要慢慢揭开才不会疼，苏杰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信心，江武医生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甚至…… 苏杰觉得，只要再上两次手术台，江武医生说不定自己就忍不住对于手术台的渴望，主动会来要求上台手术。 手术对于一名医生的吸引力，尤其是一名曾经站在巅峰的外科医生的吸引力，那是根本无法抗拒的。 …… 急诊科dt和普外科共享手术室开始投入使用，苏杰日常的工作就更多了。 他现在的身份很复杂，既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实习医生，又是一名班品极佳的急诊科医生，同时还披着外科医生的外皮，经常出入手术室。 工作很忙，但还是得抽出时间准备春招和论文。 杜安楠无愧于学霸的称号，在论文方面帮助了苏杰很多。 肥胖儿阑尾坏疽穿孔腹腔镜下切除的案例十分珍贵，以它作为切入点，拟出的论文大纲看起来非常不错。 苏杰还特意带着论文去和魏老商量了一下，结果就连魏老都连连称赞，并答应苏杰自己会找期刊方面的人帮忙，看有没有机会冲击一下国内比较尖端一点的期刊。 春招复习没什么好担忧的，苏杰本身也算是个学霸，学习方面从来都没有花费过太多的精力，可结果都还挺不错的。 高三的时候别人家孩子天天被父母投食，埋头苦读，一年能胖个十几斤，可苏杰每天上完课回来还得买菜烧饭给奶奶、妹妹吃，最后的高考成绩也挺让他满意的。 何况临床的工作也让苏杰复习的效率大大提升。 都说实践出真知，苏杰感觉以前书本里晦涩难懂的内容，现在扫一眼就刻在了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 现在就等冬天过去，春招来到，赶紧考完，赶紧直博！ …… …… 深夜。 急诊科。 苏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将手中的热咖啡递给了李明辉。 自从定在急诊科后，苏杰就没有继续跟着江武一起上夜班了，按照李建国主任的说法，每名老师身上都有不同的有点，年轻医生跟着不同的医生，也能学到更多的优点。 今晚，苏杰跟李明辉一起上夜班。 “和你一起上夜班也太爽了吧，这一晚上就这么……嗯？”李明辉不敢冒犯神明，只敢使了个眼色，意指今晚风调雨顺。 “我班品好。”苏杰十分有底气的说道，同时喝了一大口咖啡，压一压困意。 【夜班之神】已经完成了升级，现在他的夜班基本上就是熬时间，苏杰也渐渐成了科室里公认的班品最好的医生。 每天急诊科护士来上夜班，都要问一句：“今晚是苏杰医生值班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漂亮的小脸蛋上总是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不仅仅是因为今晚可以看到苏杰医生帅气的面庞，同时也因为今晚大概率可以稍微闲一点了！ 苏杰和李明辉就这么坐在办公室里，随意聊着天，试图让时间流逝的更快一些。 李明辉问道：“江武这段时间怎么样了？我感觉他阳光开朗多了……额，这个形容词形容他，是不是有点太装嫩了？” “江武医生年龄本来也不大，今年才过四十吧。” 苏杰抿了抿嘴唇，咖啡的苦味在舌尖弥漫，他说道：“已经和我上了三次手术台了，李老师你分析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江武医生是需要一些刺激，最近一次上手术台，我明显感觉他放松多了，手抖的毛病也没一开始那么严重了。” “时间是抚平心理伤痕最好的办法，过了这么多年，江武其实多多少少也自我开解了一些，但受过伤的人总是畏惧再次面对，这时候如果有个人愿意伸出手拉他一把，就会好很多。” 李明辉说道：“我早就说过你是最好的人选，事实证明，我说的没错。” “李老师高明。” “哈哈！” 两人一起举杯，为了江武病情好转喝了一大口热咖啡。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护士的声音： “李医生、苏医生，来了个病人！” 语气并不急促，声调平平，看来不是很严重的急症。 两人放下咖啡杯，揉了揉发僵的脸，一同走向抢救室。 178、转移右下腹疼痛诊断明确 苏杰和李明辉进入抢救室，见到了深夜来访的急诊病人。 一老一少的组合。 老的看起来老态龙钟，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棉衣坐在轮椅上，佝偻着腰，捂着肚子。 少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剪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冬天最冷的日子却光脚穿着一双拖鞋，衣服也十分单薄，推着轮椅，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 “给这孩子拿件袄子、棉鞋，这么冷的天，怎么穿着少？”李明辉赶紧对身后的护士说道。 苏杰则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老爷子哪里不舒服？” “我爷爷肚子不舒服，疼的厉害。”因为寒冷，小女孩声音颤抖着，却还不忘记掖了掖爷爷的衣领，眼睛里面有泪水打转。 “我来看看。” 苏杰朝手心哈了口热气，然后用力搓了搓手，对着老人说道：“老爷子，我手有点凉，你稍微忍耐一下，等会我按你肚子哪里疼，你说一声。” 老人眉头微微皱着，用年迈低沉的声音回答道：“好的医生。” 苏杰伸手进入老人的袄子里面，开始进行简单的触诊、查体。 按到麦氏点的位置时，老人有明显的疼痛感，苏杰不动声色的继续按压，待到全腹检查完毕，他抽出手，细心的帮老人盖好衣服，随后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肚子疼的？” “下午开始的，医生。”老人回答道。 “能不能稍微描述一下疼痛的具体感受，比如一开始从哪里开始的，然后怎么加剧的，具体疼痛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中午吃完饭，睡了一会儿午睡，下午一点多被疼醒，当时是上腹部疼，然后上腹部不疼了，变成下腹部疼，就你刚刚按的位置，疼的最厉害，是胀疼。” 看得出来，老人正在承受剧烈的疼痛，可他回答问题的思路却异常清晰，而且用词准确，简练，这让苏杰莫名联想到了军人回答教官问题时的状态。 “查个血，联系普外科老总过来会诊，应该是急性阑尾炎。” 这段时间和普外科联合手术，苏杰见到过不少阑尾炎的病人，对于诊断这种病人的临床症状，积累下了不少的经验。 老人麦氏点有明显的压痛，而且疼痛遵循由上腹部开始，随即转移到右下腹，并且有固定、加剧的特点。 这就是非常典型的阑尾炎转移性右下腹疼痛的症状。 “疼痛感如果是胀痛的话，阑尾应该还没有坏疽，穿孔，赶紧查血，顺便催催普外科的老总，如果可以，赶紧安排急诊手术。”苏杰说道。 小女孩此时已经穿上了袄子，换上了棉拖鞋，身体虽然还因为寒冷而有些颤抖，还小脸蛋已经渐渐有了血色，她非常有礼貌的对着苏杰弯了弯腰，说道：“谢谢医生。”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苏杰忍不住也帮她掖了掖衣领，心想这孩子的家教是真的好。 普外科的老总很快就被催来了，黑眼圈笼罩了整个眼区，忧郁易怒的情绪离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看到苏杰，又看了看病人，他问道：“你看的病人？是阑尾炎？” 苏杰点点头：“嗯。” 普外科老总点点头，过去草草的检查了一下，看了一下查血的结果，然后挥挥手说道：“走，先去普外科吧，术前准备做好，立刻就去手术室。” 可就在他准备把病人带走时，却奇怪的看了看这一老一少的组合，问道：“病人家属就只有你吗？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很有礼貌的回答道：“我爸爸妈妈都死了。” 都死了…… 普外科老总一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孩子也看起来也快成年了吧，不是不懂事的年纪啊，爹妈都死了这种事情，为什么她说的这么轻松？ 就好像在说‘我爸妈不在家’，‘我爸妈出去有事了’，‘我爸妈等会就回来’…… 她是认真的吗？ 苏杰和李明辉也都愣住了，看着表情颇为淡然的小女孩，忍不住皱了皱眉。 “先去普外科吧，到那边再联系你家里的人吧，手术需要签同意书，你还没有成年，签不了字。” 普外科老总不愿意纠结这些问题，深更半夜出来会诊已经够让他烦躁的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科室，赶紧把这个病人处理完，说不定还能回床上眯一小会儿。 小女孩眼看要走，就想要脱下身上的袄子、棉拖鞋，苏杰制止了她，说道：“你反正要在医院陪着你爷爷的，等你家人把衣服带来，你再把这些东西还给我们吧。” “我只有爷爷。” 小女孩淡淡说道，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立刻归还的想法，抬头看着苏杰承诺道：“过几天我会送回来了，我保证。” “嗯，我相信你。”苏杰点点头，又帮着小女孩和老人都掖了掖衣服，外面风大，不能给冬夜的寒风留下可乘之机。 小女孩推着轮椅，跟着普外科的老总离开了，苏杰其实还挺想去手术室给这个老爷子主刀的，可他现在还有急诊科夜班的职责，夜晚人手短缺，他不能轻易脱岗。 这一老一少的组合离开后，接下来的时间里，急诊科只陆陆续续来了几个醉酒外伤的，还有一个和家长吵架，喝沐浴露自杀的。 该缝缝，该洗胃洗胃。 【夜班之神】的祝福之下，一夜还算比较安宁。 太阳升起，阳光笼罩大地，李明辉交完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忍不住感叹道：“奶奶的，就这班品，让我连上一周夜班也没问题啊，夜班还有加班费呢，今晚算赚大发了。” “走，苏杰，我请你吃早点去，小笼汤包管够！” 夜班之后最好的娱乐活动，无疑就是一顿美味的早点！ 这一顿饭不仅仅解决了一夜劳作后的饥肠辘辘，更是保证了接下来七八个小时的沉睡，身体不至于饥饿而提前把自己唤醒。 可以说，这一顿早点承前启后，意义重大！ 必须豪横，必须吃到十二分饱！ 可苏杰却摆摆手，捧了一手凉水洗了洗脸，说道：“我去普外科看看那个病人。” 苏杰并没有指明是哪个病人，可李明辉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并且附和道：“那行，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刚好现在也不是很困，看完再一起去吃饭，刚好！” 一夜未眠，熬过了最困倦的时刻，两人此时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虽然顶着大大的熊猫眼，却感觉精神异常亢奋，身体内好像有一台永动机发出剧烈的轰鸣声，火焰从车尾的排气管喷射而出。 迈步，向着普外科走去，两人齐齐走出要拯救世界的霸气步伐。 179、是人是鬼 苏杰和李明辉走到普外科，花了差不多一刻钟。 短短一刻钟时间，两人油箱的油就耗尽了，霸气的步伐随之萎靡起来，脚步虚浮，眼神涣散，熬夜打工狗原形毕露。 李明辉不停地眨眼睛，擦眼泪，抱怨道：“奶奶的，年龄真大了，以前值完夜班还陪老婆去逛街呢，现在夜班之后走两步，路都看不清了。” 不过来都来到普外科了，两人还是决定看一看病人，看完就赶紧吃早点睡觉去，倒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不巧的是，普外科交班还没有结束，医生办公室大门紧闭，苏杰和李明辉透过玻璃窗看着老总正在汇报病房情况，缪主任脸色阴沉，用力的拍着桌子，桌子上的病历都被震得蹦起来了。 普外科今天的早交班似乎十分的不顺利，急诊科那边交班结束二十多分钟了，普外科这边还在继续，缪主任的火气看起来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了。 “不等了吧，直接看看病人，看完回去睡觉了，困，困死了。” 李明辉边打哈欠边说道，眼泪流个不停。 苏杰本来没那么困得，可李明辉一直在旁边不断的打哈欠，弄得他现在也哈欠连天，眼睛也开始发酸流眼泪，于是说道：“问个护士，看看病人就走吧，李老师你能不能别打哈欠了，会传染的！” “你这话就像是在说‘你能不能别那么穷了’，我要是能控制得住，我，我也不想啊。”李明辉解释着，一个哈欠又打了出来。 两人找了个护士，问了一下昨晚有个急诊的阑尾炎病人现在住在哪儿了，护士似乎也刚刚来上班，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床位才说道：“七床。” “好，谢谢了。” 两人转身走向七床。 就在靠近病房时，李明辉突然一指前方：“咦？那不是昨晚的那个小女孩吗？” 苏杰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就是昨晚一老一少组合里的那个小女孩，她此时还穿着急诊科的袄子、棉拖鞋，低着头走路，有些心事重重的感觉。 两人赶紧跟上去，可小女孩步伐太快，一转眼就已经进了病房，两人随即跟着推门进入病房。 一直哈欠不断，困意席卷的两人，推开了病房房门，看到了房间内的景象。 小女孩此时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两人，愣愣的出神，似乎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进入病房。 而病床上，昨晚急性阑尾炎发作的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眉头微微皱着，脸色泛白。 令两人有些疑惑的是，老人身上并没有镇痛泵、引流袋，床尾也没有标明术后禁食水的标志，看起来好像昨晚并没有急诊手术。 明明已经有了急诊阑尾炎手术的指标，怎么一晚上过去了，手术还没有做？ 目光继续向床旁移去，让两人更加意外的是，一对中年男女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两人打扮很奇怪，都是一身的黑色衣服，漆黑如墨，上面没有任何的图案配饰，看起来就不像是阳间的衣服。 他们脸色煞白，黑眼圈浓重，女的还涂着大红色的口红，让人不由联想到血盆大口。 意识到有人进入病房，他们动作协调统一，但又略带僵硬的抬头，扭头，看向两人。 这种感觉……让苏杰忍不住想起了香港的僵尸片。 而明明这对中年男女都已经把目光看向门口了，可背对着门口的小女孩，却没有反应，依然目光看向前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身旁这对中年男女的存在一样。 苏杰此时甚至都听到李明辉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了。 “你们是？”苏杰看着这对中年男女，问道。 男人抬头指了指小女孩，回答道：“她爸妈。” 夜班之后席卷而来的困意瞬间消失不见，苏杰和李明辉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默契的齐齐后退了一步。 李明辉更是差点脱口而出：“她爸妈不是死了吗？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李明辉被吓得鬼叫了一声，走进来的普外科老总也被吓了一跳，怒吼道：“大清早叫什么！” 看到是急诊科值夜班的两人，普外科老总眉头皱了皱，又看了看小女孩，他似乎明白了两人来这儿的目的，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继续责怪两人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那两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中年男女，语气不善道：“主任找你们谈话，去办公室吧。” 中年男女没吭声，有气无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像两个幽灵一样，贴着地面向医生办公室滑去。 苏杰注意到，自始至终，病床上的老人都没有睁开双眼，背对着门口的小女孩，目光也一直看向前方。 就好像这对中年男女一直都没有出现在病房里，连带和他们发生互动的所有事情，这一老一少都没有感知到。 “怎么回事？他父母不是死了吗？这是她父母？那孩子说谎了？” 李明辉拉着普外科老总走出病房，皱眉询问道，苏杰也跟了出来，反手轻轻合上了病房门。 “这件事有点复杂。” 普外科老总脸色发黑，揉了揉鸡窝一样的头发，抱怨道：“你们急诊科真是给我们送了一个大麻烦啊！” “复杂？” 李明辉不解道：“什么意思？而且我看这个病人手术也没有做啊，阑尾炎急诊手术的指征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昨晚不赶紧做手术，你们在等什么？” 普外科老总心里也压抑着一股怨气，不吐不快，于是便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休息室。” 李明辉和苏杰此时睡意全无，枯竭的油箱因为刚刚的惊吓又瞬间加满了，两人于是跟着普外科老总去到休息室，等待对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答复。 刚进到休息室坐下，普外科老总便开始解释： “那两个中年男女，女的是老人的女儿，他们两也是小女孩的父母。” “不过两个人还有另外的身份，吸毒惯犯，现在还处在强制戒毒期，基本上就没有尽到赡养老人和抚养下一代的责任，老人和孩子一直生活在一起，对这对夫妻抵触情绪很大。” “昨晚老人确实已经到了急诊手术的指征，但首先匆匆赶来的这对夫妻拒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另外，老人的身体情况也没办法手术，所以暂时只能保守治疗，等主任来了才有办法进行下一步。” 苏杰不解道：“老人家情况这么紧急了，还非得等主任来才能解决吗？家属不签字难道急诊手术就做不了？何况老人家现在自己意识是清楚的，自己签字不就行了吗？” 手术同意书，可以由患者本人签字同意，如果本人无法签字，那么由患者的成年近亲签字同意即可，但如果发生紧急状况、生命垂危需要立即手术，经过医疗机构负责人或者授权人同意，也是可以立刻执行手术的。 因此临床上不可能出现病人都快死了，医生还拿着一张纸，到处找人签字的场景。 人命，不可能还贵不过一张白纸。 不管从何种角度说起来，这种因为程序而藐视生命的做法，都是不符合人道的。 那只是三流电视剧为了增加戏剧冲突，无脑设置的剧情。 李明辉紧跟着说道：“急性阑尾炎首选手术治疗，保守治疗效果基本上都很不理想，而且时间拖得太久，一旦出现阑尾炎坏疽、穿孔，按这老爷子的岁数，估计够呛啊！” 普外科老总叹了一口气，他可以说是整个医院对于阑尾炎急诊手术流程最熟悉的人了，苏杰、李明辉说的这些内容他怎么会不知道了。 可事实上，如果临床所有的病人都可以严格按照流程走，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那么多纠纷、那么多不忿了。 普外科老总拿出一份病历，推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自己看看吧，看完就明白为什么这个老爷子的急诊手术我们没法做了。” 180、军人的天职 看着被推到面前的病历，苏杰和李明辉对视一眼，眼里满是疑惑。 一个明明已经有阑尾炎急诊手术指征的病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能拖到现在都不去手术室？ 总不能真的是因为老人女儿拒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普外科害怕产生纠纷，所以干脆不作为吧。 如果真是这样，苏杰觉得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老人赶紧送去手术室，自己给他主刀，反正手术间现在有一半的行使权归急诊科，单独开一台阑尾炎手术，急诊科不需要任何人点头！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缪主任不是那种糊涂的人，没理由这么无视道义，让一个病人在明明有手术的条件下，苦苦煎熬。 所以说……这个老人没有手术的条件？ 苏杰接过病历，放在自己和李明辉的面前，然后翻开。 “这老爷子都87岁了，看不出来，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刚看到第一页，李明辉就发现了华点，老人年龄一栏里写着87岁的高龄，职业一栏则写着退伍军人。 昨晚在抢救室老人被小女孩裹成了粽子，一张脸虽然看得出饱经岁月和沧桑，不过目测也就六七十岁的年龄，丝毫没有耄耋之年的衰败感。 苏杰心里默默想着，老人家即便腹痛如刀绞，腰杆子也尽量挺直，做派那是相当的硬朗，也许正是这股军人的气势，才让他们错误预估了老人年龄。 高龄老人手术，这确实是个难题！ 人的身体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岁月的侵蚀就是它最大的敌人，八十多年的时光，老人的心肺功能还剩多少性能、是否有脑血管疾病，是否有呼吸系统疾病，是否有反流误吸的可能性…… 而这些，都是手术麻醉评估的重要内容。 麻醉是一台手术的基础，麻醉医生则被象征性的形容成手术间里的救护车，他们负责守住病人最后的一条生命防线。 简单来说，他们的目标不是病人手术完美完成，而是病人首先得活着下手术台。 这就让麻醉医生和外科医生偶尔会产生一些摩擦。 外科医生：“麻醉啊，接着麻醉，我就不信了，我今天非得把这个阑尾给切了！” 麻醉医生：“我麻你个锤子，病人都快死了，你还切，赶紧结束，给你一刻钟！” “一刻钟？你开玩笑吧，至少得半个小时。” “十四分钟，四十七秒。”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Ｃ 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李明辉摸了摸下巴，说道：“八十七岁高龄手术确实要准备的东西更多，不过我记得你们普外科之前也给高龄老人做过阑尾炎手术吧，我记得好像是九十三岁，腹腔镜做的，还在外科楼大门口那么贴了大横幅庆祝。” 普外科老总点头：“没错，就是去年年初的事情，那台手术在国内还是首例，反响很大，医院也借机做了宣传。” “但你们接着往下看。” 李明辉愣了愣：“还要接着往下看？后面还有问题？” 普外科老总点点头。 苏杰闻言继续翻页，看到了后面的既往病史、检查单、医患谈话记录…… 这份病历很厚，看的出老人应该算是医院里的常客了，之前在东南医院住院时的一些检查结果也被普外科老总调了出来，塞进了病历里。 苏杰和李明辉两人认真的看着，越看，眉头越紧。 左上肺叶切除了。 孤立肾。 心血管支架。 全身上下打了数不清的钢钉…… “这个老爷子以前是什么军人，这些伤看起来不像是正常情况下累积的啊，就这么多的钢钉，普通人早就残废了。”苏杰翻完病历的最后一页，喉头有些发紧。 “特种兵吧，后来好像还干过一段时间的消防员，我也不太清楚，没有仔细问。” 普外科老总回答道：“但就这个病历，厚厚一沓差不多有一枚硬币那么厚了，全都是既往的伤病史，骨折、心血管疾病、肺也切除了一部分。” “他虽然是看起来才八十七岁，但就这个身体状况，还不如我们之前做的那个九十三岁高龄老人呢。” 苏杰忍不住说道：“这不就是军人的天职吗，牺牲自己，保卫他人，没他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哪有那个老头健健康康的体魄。” 普外科老总抬了抬眼睛，叹了口气：“是这个理，我看了这份病历心里就一直憋着口，仔细想想，应该和你一个想法，只是没法表达出来。” 李明辉这时候说道：“这老人手术做不了，是因为手术室那边不同意？麻醉有难度。” 普外科老总说：“对，风险太大了，麻醉科那边说了，这个老人的身体状况，估计百岁老人也达不到，给这种病人麻醉他们实在没有把握。” “即便是微创，腹腔镜手术也没有把握？”李明辉追问道。 “没有，去年年初给九十三岁老人麻醉其实就很危险，最后虽然顺利成功了，但麻醉科那边说起这件事还是有点心有余悸，这次他们态度很坚决，缪主任刚刚还和他们主任沟通过，还是不行。” 普外科老总也很无奈：“他们说，除非给出一个值得一试的治疗方案，否则草草上台手术，那根本没有意义。” 值得一试的手术方案…… 听到这个话，苏杰和李明辉脸上都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 急诊手术抢的就是时间，争分夺秒，尽快把病人送上手术台，其余的上了手术台再从长计议，走一步算一步。 哪有让一个急诊手术的病人躺在病房，等待一个个检查结果出来，医生再慢慢讨论…… 这么磨洋工，真的最后手术方案出来了，病人病情又继续进一步变化，之前一切的功夫不又白费了吗？ 但苏杰也能理解手术室、麻醉科的顾虑。 从外科医生的角度出发，他们想要尝试，想要验证自己的技术是否能达到自己心目中治疗的目标。 可对于手术室、麻醉科来说，他们的第一要义是保证病人在手术台上的安全。 明明一年之前就已经有一例高龄老人手术的案例摆在哪里了，他们没道理不吸取经验，一台在他们眼中必然会失败的手术，病人必然会死在手术台上，还要他们硬着头皮接下，这也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病人现在滞留在病房，不是任何人的错，只能说大家站在不同的角度，都不希望自己的职责出现纰漏。 非要找出一个背锅侠，那就是‘人们日益复杂的疾病，与相对落后的医疗技术之间的矛盾’。 休息室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三个人都直勾勾看着桌子上厚厚的病历。 “这不就是军人的天职吗，牺牲自己，保卫他人，没他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哪有那个老头健健康康的体魄。” 苏杰的话在三人心中回荡，这一刻，厚厚的病历似乎变成了沉甸甸的勋章，老人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有一段值得述说的过往。 为了国家，为了部队，为了人民，他走完了他辉煌的大半生，可晚年却并不那么安详。 身旁，只有一个孙女陪着。 重病，却无法及时得到治疗。 苏杰突然重重敲了一下桌面，抬头看向李明辉说道：“我们去找江武医生。” “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主意！” 181、更好的手术方案 人的肉体和精神，到底是谁支配谁呢？ 有人说是肉体，他们觉得，肉体消亡，精神自然也就没有依托，不复存在了。 有人说是精神，他们则认为，脑子决定屁股，思想决定行为。 如果要苏杰现在说，那他肯定会觉得后者比较贴近现实，因为自己明明已经一夜没睡，肉体疲惫到了极点，可此时精神异常亢奋，带动着身体也干劲十足。 “去找江武医生，他说不定有办法！”苏杰带着李明辉快步离开了普外科。 苏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江武医生有这样的信心，但普外科眼下对于这名老人患者束手无策，苏杰脑海里能够想到的，就只有江武医生了。 曾经站在普外科腹腔镜手术顶峰的男人，如果当年没有发生意外，一年前的高龄腹腔镜阑尾炎手术肯定会有他来主刀。 苏杰忍不住思考，如果换作江武医生主刀一年前的那台手术，是否会造成更加轰动的效果，或者会给手术室、麻醉科更大的信心，说不定就不会存在此时纠结的状况了。 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回急诊科。 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江武医生，询问值班医生才知道，江武竟然跑去手术室了！ 两人又赶紧转头朝手术室走去。 路上，李明辉惊讶道：“江武会单独一个人去手术室？他不是最讨厌上手术台的吗？” 说着，他目光忍不住移向苏杰，疑惑道：“你对他治疗效果这么好？才几周的时间，他都会自己主动上手术台克服心魔了？” 苏杰说：“我也没做什么啊，上周和他一起上了四台腹腔镜的台子，这周到现在我都没有继续和他一起上台手术了。” “这都周四了，连着四天，你都没和他一起上台手术？”李明辉问道。 “嗯。” 苏杰心想这段时间的腹腔镜手术都没什么难度，之前和江武配合手术，系统最高的评分才B-，这么下去最后的奖励肯定会非常拉胯，因此自己这周就没有再找江武医生一起上台，想等着等到有难度高一点的手术再找他。 可没想到，江武医生竟然自己耐不住寂寞，主动去手术室寻找快乐去了。 李明辉忍不住说道：“看来这几年的确把江武憋坏了，好不容易和你上了几次手术台，过了过瘾，你这周又突然不找他了。” “这家伙死要面子活受罪，肯定不会主动找你的，忍不住了，就只能自己去手术室了。” 苏杰赶紧自我检讨道：“我的错，以后改进。” 两人刚赶到手术室门口，却看见江武一脸阴沉的正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他心情似乎极度的不愉快，看到苏杰和李明辉也只是微微点头，招呼都不打，侧身就想离开。 “江武老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苏杰拦住江武，问道。 “没事。”江武瓮声道，明显在说谎。 李明辉毕竟和江武相爱相杀了好几年，一眼就看出了江武的心思，走过来说道：“是和手术室的护士闹矛盾了？还是和麻醉科医生闹矛盾了？” 看到江武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李明辉又继续问道：“和普外科的医生闹矛盾了？” 这一次，江武眉头抖了抖，脸上不悦的神情更加深沉。 李明辉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看来是和普外科医生闹矛盾了。” “他们懂个屁的腹腔镜，竟然还让我离开手术间，哼！老子做腹腔镜手术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拉钩子呢！”江武愤然骂道。 原来是上手术台不成，反被普外科医生嘲讽了，怪不得气成这样……苏杰心里有点愧疚，如果是自己带江武医生上台，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普外科和急诊科MDT共用一台手术室的事情，对于急诊科来说是足以振奋人心的，但对于普外科来说，可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毕竟在大部分普外科医生的认知里，这间手术室本来百分之百应该属于他们，现在硬生生分了一半给急诊科，那就是他们吃了大亏，被急诊科占了便宜。 这种时候，江武还在普外科的手术台附近乱晃，也难免会引起他们的不满，觉得江武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占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苏杰带着江武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拿出手机，把之前拍的老人的病历翻给江武看，同时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给了江武听。 江武听完，脸上不悦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凝重。 他仔细的看着苏杰手机里的病历照片，不时放大照片，观察细节。 当看完所有的病历照片后，他沉思了良久，然后说道：“手术不能拖了，必须赶紧做，老年患者老年人抵抗力低，加上血管、淋巴常有退行性改变，阑尾壁薄，血管硬化，阑尾发炎后容易发生坏死、穿孔。” “再加上大网膜已萎缩，阑尾穿孔后炎症不易局限，易形成化脓性腹膜炎。” 苏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手术室麻醉科那边必须要我们给出一个可行的治疗方案，不然他们没办法给病人麻醉手术。” 江武说：“也不能怪他们，一年前的那台高龄患者腹腔镜阑尾炎手术我关注过，虽然后来医院在外科楼大门口拉了横幅，但宣传也仅限于院内了，霸都的医疗圈内这件事甚至都不是很出名。” “究其原因，去年那台手术其实最后做的不是很理想，老人阑尾是切除了，但术中好几次意外情况突发，麻醉时间延长，创伤增大，术中险些就转成开腹。” “最后手术虽然勉强完成，但腹腔镜手术的意义荡然无存，病人术后也出现了好几种并发症，预后并不理想。” 李明辉点头，附议道：“那个病人应该没挺过去年冬天，虽然老年人大部分都有心脑血管疾病，冬天气温寒冷，血管收缩，对于他们的伤害很大。” “当谁又能保证，和年初的那台手术没关系呢？” 听到这里，苏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身为挂哔，他虽然动手能力极强，但眼界还是局限于身份，在遇到一些真正的难题时，容易陷入毫无头绪的窘境中。 比如，在他的理解中，腹腔镜就已经是微创的极限了。 去年年初的高龄腹腔镜阑尾炎切除术，不管是术者的选择，还是病人的术前准备，肯定都是做到了极致，普外科和手术室、麻醉科才会下定决心，挑战这台手术的。 可最后的结果，依然不能让人满意。 那么现在。 病人的情况比之前的更加恶劣，说他现在的身体是百岁老人的状态也不为过。 而准备的时间，则更加紧迫，如果可以，病人最好现在就应该推进手术室。 所以。 这样的情况下，真的能找到更好的手术方案吗？ 这世上真的还有比腹腔镜更加极致的微创吗？ 苏杰把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江武。 “江武老师，那现在还有办法吗？” 江武想了想，说道：“当然有！” “单孔腹腔镜阑尾炎切除术。” “去年年初时，我就向普外科推荐了这种手术方案，可缪主任没有同意，现在是时候向他们证明，这才是最佳的高龄患者手术的方案！” 182、单孔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 普外科，医生办公室内。 缪主任摘下厚厚的眼镜片，用眼镜布来回擦拭了两遍，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戴上眼镜。 “手术不是你们说不做就不做的，病人现在还有意识，只要他同意，手术就可以做。” “我让你们来，还请了麻醉科主任，不是谈该不该做这台手术，而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大家都认可的手术方式！” “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面前的中年男女目光又开始渐渐呆滞起来，嘴角隐隐有口水流下，听到缪主任突然抬高音量的呵斥，两人才稍微回过神来，那个涂成血盆大口的女人说道： “那就做吧，老爷子晚点走也好，他现在一个月退休金得有万八千，多存几个月，到时候我们也能多分点。” 男的却有些不乐意：“那不还要等吗，还折腾干嘛，让老爷子利利索索走不好吗？” “不是你亲爹是吧，这么咒我爸死？” “你现在装什么孝女，不是你天天喊你爸老不死的，他现在能突然出这毛病？” “你的意思，还是我把我爹咒死的？” “我没这个意思，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 听到两人毫无底线的争吵，缪主任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默哀，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老爷子那么硬派的一个人，竟然会养出这么个畜生女儿。 好在孙女看起来还算孝顺乖巧，不然给老爷子送终的人都没有。 眼看和家属谈不到一块儿去，缪主任只能把目光转向坐在另一边的麻醉科主任。 早就到场的麻醉科主任带着花布帽子，穿着洗手衣、塑料拖鞋，见缪主任把视线转向自己，他开口说道：“这台手术还是得麻烦缪主任给出一个可行的手术方案，不然我们压力实在太大了。” “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我亲自主刀，可以吗？”缪主任问道。 “恐怕……不太行。” 麻醉科主任摇摇头，看了一眼又开始目光呆滞的两夫妻，他向着缪主任探出身子，压低声音道：“年初那个病人已经证明了，单纯的腹腔镜无法解决高龄病人阑尾炎的问题，缪主任又何苦再来一次呢？” “这个病人的身体情况更差，准备更加不充足，腹腔镜大概率做不下来，转开腹的话，老人身体又支撑不了。” “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手术失败，病人最后保守治疗的可能性也没有了，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死在病房里。” 缪主任沉吟了良久，然后说：“你建议我们用单孔腹腔镜做？” 麻醉科主任身体后仰，坐回了位置上，干巴巴的回答道：“我们不会干涉外科医生的手术决定，我们的工作，只是判断和保证手术的安全性。” 缪主任陷入了苦恼。 其实早在去年年初的时候，急诊科的江武就和他提过这个建议，用单孔腹腔镜将微创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抛弃传统的三孔洞腹腔镜切除阑尾炎的办法，采用脐入路，单孔下完成手术。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当然不仅仅是三孔变一孔，这更是一种手术思路的转变。 追求，极致的微创。 当然，相应的，也就需要极致的技术。 缪主任和江武的理念有冲突。 他认为，腹腔镜作为微创手术中的佼佼者，优势已经十分明显了，做好常规三孔腹腔镜，就已经足够应对所有的情况，再浪费精力去研究单孔，是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 当然，这和缪主任年事已高，而且身为主任杂事繁多也脱不了干系。 以他现在的精力，显然已经无法挑战如此复杂的单孔腹腔镜手术术式，无法挑战实现，自然也就无法发自内心认可。 事实上，单孔腹腔镜手术，目前在全国也只有很少数的医院、很少数的医生掌握，是属于腹腔镜金字塔顶端的一项技术。 缪主任沉思了很久，说道：“单孔腹腔镜技术难度太高了，单孔情况下，两根操作杆只能在极为狭小的角度里操作，对于术者视觉转换的能力要求太高了，我们科目前没有人能做到这个水平。” “省立医院呢？不行的话，可以考虑让病人转院手术。” 麻醉科主任不在乎东南、省立之争，也不在乎两家医院的普外科都在争腹腔镜专科基地，病人现在情况危急，他只想找到一个合理、安全的解决方案。 “据我所知，省立医院也没有，这不是自夸，在疑难杂症病例的解决上，省立医院距离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呢，他们完全就是靠分院多，年手术总量大而已。”缪主任眯起绿豆小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那……这件事似乎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啊，缪主任，这就是你需要费脑筋想的问题了，科里还忙，没事我先走了。”麻醉科主任起身要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敲响，缪主任喊了一声‘请进’，苏杰、江武、李明辉三个人急匆匆挤了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缪主任疑惑的看着三人，尤其是苏杰和李明辉，两人脸色都非常难看，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要猝死过去一样。 三人看了看缪主任，又看了看麻醉科主任，最后皱着眉看到了那对已经彻底目光呆滞、口水横流的中年男女。 “这是在讨论那个老年患者急诊阑尾炎手术的事情？”苏杰问道。 “嗯。”缪主任点点头。 “为什么不找我们急诊科MDT会诊？”苏杰又问道。 “嗯？”缪主任皱了皱眉，反问道：“为什么要找急诊科MDT会诊？” “因为我们可以一起合作，给病人做单孔腹腔镜手术！”苏杰沉声说道，与此同时，把目光看向了江武。 江武则淡淡看着缪主任，正如一年前那样，不过当时，缪主任很快便拒绝了他的提议，最终给病人制定了常规的三孔腹腔镜的手术方案。 时间过去了一年。 一切似乎又重新再次上演。 这次，缪主任却有些犹豫了。 思考了很久，缪主任看着江武，有些答非所问道：“江武不好意思，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当初的观点是不是对的，但至少事实已经证明了，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你或许是对的。” 江武摇摇头：“无关对错，我们都是基于自己的经验和认知，得出对病人最佳的手术方案，谁也不知道手术的结果会怎么样，医生向来只能尽力而为。” 缪主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麻醉科主任说道：“急诊科MDT和普外科联合手术，术式是单孔腹腔镜阑尾炎切除术，这个手术方案，手术室、麻醉科认可吗？” 麻醉科主任回答的非常快速，似乎缪主任说出的答案，正是他心里早就已经定下的标准答案： “可以，手术间已经准备好了，病人随时都可以推过来！” 183、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手术方案最终被确定下来。 急诊科MDT联合普外科，单孔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 不过让苏杰稍感意外的是，普外科负责上台的竟然不是缪主任，而是张炜，对于这个选择，江武倒是很理解： “缪主任年龄大了，精力早已经无法投入到腹腔镜上，常规术式他水平还蛮不错的，可如果是最新的变式，他就力不从心了。” 苏杰疑惑道：“缪主任不行，难道张炜会比缪主任还厉害？” 张炜的水平苏杰可是见识过的，常规术式都谈不上多么娴熟，视觉转换的能力更是一塌糊涂，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手。 江武摇头：“当然不可能，张炜拿什么和缪主任比，但张炜和我们上台的次数比较多，配合度更高一点。” “缪主任的意思，显然是想让我们急诊科来主导这台手术了，普外科作为协助，不需要技术有多么高超，够听话就行了。” “够听话？” 苏杰立刻明白了过来：“那张炜确实很合适！” 急诊手术争分夺秒，每拖延一分钟，老人阑尾坏疽、穿孔的风险就会高一分。 但一台手术再快、再急，术前的准备工作也不能省，尤其是老爷子这种情况，虽然时间紧迫，但缪主任还是叮嘱病房要尽可能准备充分。 毕竟多一分准备，上手术台后就能多一分底气。 而且病人这边就算准备好了，手术室那边也还没腾出场地呢。 麻醉科主任其实也很重视这台手术，高龄患者麻醉对于他们科室来说，也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挑战，一旦成功了，那在国内麻醉科领域也算是头一例，意义重大。 但现在毕竟是在手术日，而且还是大上午，手术室各个手术间基本爆满，虽然麻醉科主任强行腾出一间手术室，但上一台手术才刚刚结束，还需要一定时间的消毒后可以继续使用。 苏杰一行人急匆匆赶到手术室，却被通知手术间正在消毒，还需要二十分钟才能进去。 一直吊着口气的苏杰和李明辉立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找了两件干净的白大褂盖在脸上，准备充分利用这宝贵的二十分钟，充会儿电。 一夜未眠，两人胸前的能量灯此时都在闪烁着红光了。 尤其是李明辉，年龄大了不像苏杰年轻能熬夜，从刚刚开始心脏就一直砰砰砰乱跳，如果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江武和苏杰，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爱情。 江武没有打扰两人休息，自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每当有人进来，他都会提醒对方动作稍微轻点，有人正在休息。 没有人的时候，他就双手遵循着某种固定的轨迹划线，看起来应该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手术该如何进行。 李明辉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白大褂很有节律的一起一伏，看样子是秒睡了，苏杰也很困，但还是在秒睡之前进入了虚拟手术间内。 世界变黑，无影灯亮起，手术台上正躺着虚拟的假人，腹腔镜系统就在旁边。 “江武老师现在还是没办法主刀。” …… “张炜这货靠不住。” …… “等会儿还得是我来操作。” …… “单孔腹腔镜，单孔，一个孔该怎么操作？” 说实话，苏杰现在很累，思绪都没办法连续，脑子里每想一个问题，都需要迟钝很久，才能继续思考下一个问题。 虚拟手术室与现实世界互不影响，为了不耽误休息时间，苏杰宁愿浪费一点积分，到这里来整理思路。 可思考一旦无法连续，那就几乎无法相通任何事情。 苏杰坐在地上苦思冥想，除了让自己的脑袋瓜子变得更加迟钝，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想得再多，不如实际练练！” 苏杰目光看向无影灯下的手术台，锈迹斑斑的大脑似乎震动了一下，抖落了些许锈斑。 起身，走到手术台旁，苏杰开始尝试练习单孔腹腔镜阑尾炎切除术。 …… 二十分钟之后。 “醒醒，病人来了。” 江武用力推了推鼾声大作的李明辉，然后轻轻拍了拍苏杰的肩膀，将两人叫醒后，一同走向了手术室。 路上，江武担忧的看向苏杰，问道：“能扛得住吗？等会手术可能需要你来操作。” “可以。”苏杰沉声道，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过精神状态看起来还行，二十分钟的休息多少还有点效果。 江武点点头，心里虽然仍然担忧，但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如果自己能主刀手术就好了……江武在内心深深叹息，这是他自我流放进入急诊科后，第一次如此强烈的产生这种想法。 三人进入手术间，老人已经躺在手术台上，相比较之前，老人的状态显然要更加严重。 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在手术间恒温空调中，额头上还是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疼痛显然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距离爆发，可能只差一线了。 老人强大的意志力让人只是紧紧抿着嘴唇，可监护仪却十分客观的显示出了他此时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直线走低的血压。 病人情况非常不好。 手术，必须尽快了！ 苏杰和江武不敢再耽误，赶紧去洗手，准备手术。 直到两人把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张炜才匆匆赶到手术间。 “不好意思，那边手术刚刚结束，你们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直接上台？” 而就在张炜身后，还跟着几个普外科医生，他们看起来应该刚刚做完手术，过来准备学习学习单孔腹腔镜这种超高难度的手术技巧。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们，二楼观摩室内此时已经站了黑压压一群人，缪主任就站在最前面，俯身关注着手术间内发生的一切。 这台手术刚好对标一年前的那台高龄患者腹腔镜下阑尾切除术，当初的失败让所有人都对这台手术充满了怀疑和期待。 明明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了，才时隔一年，就又要重新挑战了吗？ 是有了绝对的信心，还是对于当初的失败心怀不甘？ 手术，最后能不能成功？ 这群医生刚刚搞定一台腹腔镜手术，听到张炜要上这台手术，立刻追了过来，想要见证一下这台意义重大的手术。 可当他们一脸兴奋的走进手术间，却立刻感觉到了巨大的落差感。 “怎么是这个家伙？” “刚刚不还在我们手术间闲逛吗，怎么一转头又跑到这边来了，等等……他怎么洗手上台了？” “张炜，这台手术不是缪主任来做吗，单孔腹腔镜下高龄病人阑尾炎切除，我们科就你一个人上台？这两个人都是谁啊。” 江武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扭头向门口看来。 当他看清这群医生的面孔时，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愤然之色。 好家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就是这群医生，刚刚把江武赶出了手术间，气的他路上看到了江武和李明辉都不愿意搭理，差点没丧失理智！ 184、有点打脸了 “就是他们？”苏杰问道。 “嗯，但不重要了，安心做手术吧。” 愤然之色只在江武的脸上一闪而过，江武是个成年人了，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尤其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杰点点头，没继续说什么，低头继续和江武一起铺巾。 术前惯例，麻醉、消毒、铺巾。 等到一切妥当，苏杰站在主刀位置上，江武一助，张炜二助，还是熟悉的组合，还是熟悉的搭配。 只不过这一次的手术，不再是只能被系统定级为鱼腩级别的简单手术，苏杰估摸着，这种级别的手术，怎么说也得有个a! a级的单孔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开始！ 当然，在手术开始之前，苏杰还需要在江武的指导下，自制一个小小的装置，用于协调腹腔镜探头以及两个操作杆，让三者能在一个孔洞内密切合作，但又尽量不互相干扰。 这是手术的关键步骤之一，如果处理的不好，会让后面的正式操作遗患无穷！ “吸引管！” 江武从器械护士手中接过一根吸引管，剪取一段长约10左右，然后两端缝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闭环圆圈。 然后再用橡胶手套的手腕部包裹住它，缝合结扎固定，使两者融合。 苏杰也没闲着，定位脐部，尖刀切开一个小口，作为这台腹腔镜手术的唯一通路。 然后。 江武把自制的简易装置交给了苏杰，让他将橡胶手套包裹的圆圈，手腕部朝下，塞入孔洞内，手指部分则留放在体外。 “剪刀。”江武向器械护士招呼道。 一把银光闪闪的剪刀立刻拍在了他的掌心处。 江武小心翼翼剪开手套的中指，作为腹腔镜观察孔，镜子探头就从这里进入，用来观察腹腔内的画面，充当术者的‘眼睛’。 与此同时，苏杰开始向腹腔内充气，橡胶手套的中指逐渐充实、竖起，接下来是食指、无名指、大拇指、小拇指…… 取大拇指、小拇指作为操作孔，充当术者的‘双手’。 如此一来，气腹建立的同时，单孔腹腔镜装备也安置成功！ 两人配合默契，操作熟练，张炜在一旁基本上就没帮上什么忙，如果不是二楼观摩室的缪主任正俯身严密观看着手术室内的一切，他此时可能就要忍不住要开始手动比666了。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单孔操作更加复杂，不要急，慢慢来，如果感觉坚持不下来，休息一会儿，没关系的。”江武轻声说道。 要知道，昨晚到现在，苏杰已经没有连续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了。 就算是机器人，也是需要充电上机油的，肉体凡胎这么长时间不休息，可靠性肯定会大大降低。 如果不是看苏杰刚刚小憩片刻后，精神状态恢复的不错，江武肯定不会同意他上台手术的。 苏杰点点头，语气轻松道：“速战速决，李老师还说好了请我吃小笼汤包呢，晚了就吃不到热乎的了。” “还想着吃，认真手术！” “是！” 用力眨了眨酸胀的眼睛，苏杰缓缓将镜子向着阑尾的方向推去…… …… 二楼。 观摩室内。 房门打开，刚刚出现在手术间内的那群普外科医生鱼贯进入观摩室内。 此时观摩室内里已经站满了人，有普外科的医生，也有很多别的科的医生，高龄患者手术一直都是外科手术的难题之一，大家都想看看这次普外科准备用什么办法挑战这个难题。 刚刚进入观摩室的医生们侧着身子向前挤去，直到走到了缪主任身边时，才停下了脚步。 “缪主任。”他们恭恭敬敬的微微欠身打招呼。 “嗯。” 缪主任微微点头，眼睛始终看着楼下的手术台，嘴上则随意的问道：“你们那边手术完成了？” “嗯，结束了，病人已经回病房了，还挺顺利的。” “好。” 缪主任对于他们做的手术显然没什么兴趣，指着” 有人立刻抢答道：“我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这个技术！” 缪主任这次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说话的医生，印象里是个刚刚入科没两年的新人，平时就喜欢专研一下新技术、新项目。 “说说看，单孔腹腔镜有什么优势吗？” 观摩室内众人立刻竖起了耳朵，大家对于单孔腹腔镜大家都一知半解，知道它是目前微创的极致，但也仅仅知道这是微创的极致，再详细的内容，就不太清楚了。 那名普外科医生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相比较于常规的三孔腹腔镜手术，单孔腹腔镜手术的技术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第一，切口选择在脐部，是腹壁较为薄弱的部分，穿刺相对简单，而且术后选用美容缝合的技巧，几乎是看不出瘢痕的。” “第二，单孔腹腔镜在高龄患者手术中，能够避免对阑尾和肠系膜的过度牵拉，减少了细膜血管破裂出血的危险。” “老年人术后肠蠕动能力差，易出现肠粘连的并发症，在传统的三孔腹腔手术中，反复牵拉肠管及系膜进一步增加出现粘连性肠梗阻的可能性。而单孔寻找阑尾较为简单，所以也就无需反复牵拉肠管，术后粘连风险大大降低。” “第三，老年人基础疾病多，术后恢复慢，单孔腹腔镜手术作为微创手术的极致，创伤已经被缩小到了极限，对于老年患者术后快速恢复，帮助十分明显！” …… 单孔腹腔镜的优势其实还有很多，但这名普外科医生还是很懂审题的，只是针对于眼下这台高龄患者的单孔腹腔镜阑尾炎切除术，罗列了这三点优势。 真要把这种术式的优势展开来说，估计说到这台手术结束都说不完。 围观的吃瓜群众听后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不约而同的对于单孔腹腔镜手术的崇拜变得更加具体。 不愧被称为‘极致的微创’，优势确实相较于普通的三孔腹腔镜手术太过明显了。 如果真如这位医生所言，这台高龄患者的手术，说不定真的能取得一个不错的结果？ 要知道，去年的手术东南医院内部可都清楚，对外宣称的成功，其实只是惨败。 今年，难不成普外科要获得一场大胜了？ 缪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那这种技术有什么缺点呢？” “缺点……” 那名医生愣了愣，然后苦笑道：“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手术的难度太大了，国内现在能做这种术式的医院，加起来应该不超过十家……” 说话间，楼下的手术台上，苏杰和江武已经搭设好装备，开始动手了！ 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向手术台，再也没有人吧注意力放在这位普外科医生的解说上。 只有他旁边的几个医生轻声对他说道：“这个主刀是谁？为什么我都没有见过？” “我也不认识，不过应该是急诊科那边的吧，一助不就是江武吗，刚刚还去我们手术间闲逛，被我赶走的那个，他两应该认识，配合很默契，衬的张炜好像就是去划水的一样。” “急诊科dt？但我记得江武不是上不了手术台吗，他也不是急诊科dt的成员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 众人只是简短的说了两句便停下了，目光也随着众人，看向楼下的手术台上。 看着手术台上艰苦奋斗的两人，这群普外科医生的心里都忍不住有些汗颜。 自己刚刚赶走的江武，现在竟然在如此高难度的单孔腹腔镜手术的台子上。 这…… 怎么感觉有点打脸的感觉啊。 185、我要去学技术 手术台上。 苏杰面无表情，整个人的状态就好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如果不是双手还在不停地操作，江武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 可偏偏就是这种状态之下，苏杰的操作却丝毫挑不出毛病，技术完全在线！ 腹腔镜探入腹腔，观察腹腔内有无其他病变。 充分暴露阑尾根部与系膜。 吸净腹腔内脓液和渗出。 体位改变，将病人改为头低，偏左侧二十度体位。 电刀上台，小心的分离阑尾系膜，充分游离阑尾…… 江武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认真研究过单孔腹腔镜技术，而在更早的时候，他甚至在手术台上尝试过减少腹腔镜孔洞的操作。 一切的准备似乎都是为了今天，理论和实践相结合之下，让他对于苏杰的术中指导非常的精准，有的放矢！ 而苏杰呢。 这段时间频繁的手术练习让他积累了许多腹腔镜手术操作的经验，此时经验转换为能力，让他的操作行云流水，可以完全按照江武的指示，一步一步完成手术步骤，稳扎稳打。 同时。 【触感延伸】也在此时发挥了奇效！ 单孔改变了以往三孔的入路，让整个腹腔镜的操作只能在极小的范围内进行。 苏杰拥有绝对视觉转换的能力，不至于像之前的张炜那样，突然的不适应术式的改变，但能‘看清’，却不一定能‘做好’。 事实上，这也是单孔腹腔镜的难点之最！ 极为局限的操作空间内，术者虽然可以清楚地看清术野的情况，但‘双手’却不听使唤，往往会出现指东打西的情况。 【触感延伸】则增加了苏杰对于操作杆的控制力，感受着腹腔内血管、平滑肌、脏器的触感，苏杰大脑中自然而然便能形成镜下方向感和位置感。 虽然操作空间局限，却他能在狭小的角度里腾挪转换，灵巧的针对目标区域进行操作。 “慢一点，再慢一点，别伤到阑尾，阑尾压力已经很大了，随时都有可能穿孔。”江武轻声指挥道，他此时双手抓着腹腔镜，与苏杰密切配合，双手没有见到丝毫的颤抖。 “嗯。”苏杰点点头，双眼半开，盯着屏幕里的阑尾，电刀缓缓分离着阑尾根部，精准而稳定。 很快，阑尾就被顺利切除，游离成功。 阑尾被从孔洞里取出，敲进了弯盘里，安静的手术间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噹’声。 这是胜利的声音。 “这，这就成功了？” 张炜愣愣的站在手术台的尾部，看着急诊科两位医生亲密无间的操作，他却几乎没有什么参与感，好像只是买了一张一排的站票，近距离观看了一场精彩的手术操作一样。 一年前的手术，张炜不在现场，但也看了手术录像，当时术中可是惊险连连，手术室从开始手术之后，就没有安静过。 主刀医生在怒吼，助手在哀鸣，麻醉科医生在警告…… 那台手术从一开始，便以一种绝对无法顺利完成的节奏，一路狂飚。 可反观眼下这台手术呢。 江武轻言细语的指导，苏杰更是好像老僧入定一样，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手术间里安静的就只有监护仪时不时的发出有节奏的‘滴滴滴’声。 差距，真的不是一点两点。 “当初主刀的是科里的一名腹腔镜大佬，他已经是我见过的腹腔镜方面的高手中的高手了，可和苏杰、江武的组合比起来，竟然差距这么大吗？” “这个病人的情况和一年前的病人，只坏不好，我记得去年麻醉科医生在旁边胆战心惊的，一直催促手术赶紧结束，今天……这货都特么快睡着了！” “这……这就是急诊科MDT的实力吗？” 张炜的三观再次被刷新，隐隐有孟化的趋势，看着苏杰的眼神，渐渐狂热起来。 这是一条大腿啊，抱住了，以后个人职业发展不说腾飞，只好也是稳稳的上升，一年参与个几台疑难杂症的大手术，写几篇质量上乘的论文，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升高级职称了！ 人生巅峰的机遇，就摆在自己面前，有几个人能不迷糊？ 二楼观摩室内，众人的惊讶程度完全不亚于张炜。 “这台手术，就这么顺利完成了？”有人难以置信的问道，看了一眼手术间墙壁上的时钟，手术到现在一共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基本上完成了，这种老年患者的阑尾根部也不需要缝合，直接夹住，花不了多少时间，手术时长不会超过四十五分钟，单孔、四十五分钟手术时长，术中基本没有任何牵拉肠管的操作，精确切割、精准手术，这个老年患者又可以有好几年活了。” “真是了不起，霸都完成这项操作的，估计就这独一份吧，咦？这个医生还挺年轻的，是普外科刚来的博士吗？” 缪主任此时眨了眨绿豆眯眯眼，回答道：“他叫苏杰，急诊科MDT的成员之一……是一个实习医生。” “艹！实习医生？” “实习医生开挂秒天秒地秒空气？” “离谱，这真是离了大谱！” 众人原本只是惊讶，此时听到缪主任的介绍，却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实习医生在临床算什么？就是个没有思想的抽血工具人、送血工具人、整理资料工具人、跑腿工具人…… 对于一名实习医生的评价，越是没有思想就越好，越听话就越好，现在突然冒出个可以单独完成顶级难度手术的实习医生？ 众人根本难以理解，一个根本就没有怎么在临床磨练过的实习医生，是怎么具备完成这样高难度手术的能力的，但楼下的苏杰还在手术台上，切除的阑尾就在旁边的弯盘里，单孔入路还没有关闭…… 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们不信。 “人比人，气死人！”有人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声。 而之前那几个将江武赶走的普外科医生们，更是面露羞愧，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低声议论道： “以后谁还去联合手术室手术？我反正回去就申请不去了，太丢人了！” “我也不去了！” “我也不去！” 倒是之前讲述腹腔镜优劣势的那名普外科医生，脸上虽然也满是羞愧之情，但还是咬牙道：“我要去！” “嗯？”众人纷纷疑惑的看向他。 “我要去学技术！学单孔腹腔镜技术！”那名普外科医生说道，眼里包含着对于知识的渴望！ 186、怎么衡量生命 手术台上，苏杰灵巧的用Hem-o-lok夹将阑尾根部夹闭，这是一种医用夹，直接夹闭伤口，可以取代荷包缝合的效果。 其实换做是全盛状态的苏杰，单孔腹腔镜下荷包缝合也不是不行，可现在精神力确实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而且老年患者预期寿命不像年轻人，夹闭创口也不用考虑太长久的更换问题。 “手术结束了，麻醉老师，病人情况还好吧。”苏杰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此时也有点头晕目眩。 “结束了？这就结束了？” 麻醉医生探头看了看显示屏，确定阑尾已经处理干净，腹腔内也没有其他的问题，略有点惊讶的点点头：“生命体征还都很平稳，我还给你预留了不少的手术时间呢，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接下里，张炜很自觉的接替了苏杰，继续手术的扫尾工作，换苏杰下来休息。 “苏杰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啊，你要不然先去手术室的休息室躺一会吧，这边交给我就行，等会儿我弄完就拿阑尾和家属去谈话。” 逐渐孟化的张炜贴心说道，可苏杰却摇摇头：“我去和家属谈话吧，你把这边弄完，等病人醒了再走。” “好！” 带上手套，端起弯盘，苏杰走向手术室门口。 江武则跟在他的身后，眼神有些飘忽，显然还沉浸在刚刚的手术中，单孔腹腔镜阑尾炎切除术，这算是他当年的一个追求，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然真的实现了。 虽然不是主刀，但全程他扶着镜子，不断的和苏杰交流，参与度显然是张炜不能相提并论的。 “我刚刚，似乎没有手抖了。”江武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个问题，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出神。 两人走到门口，小女孩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还穿着急诊科的袄子、棉拖鞋，她的父母则不见了踪影。 苏杰皱了皱眉，端着弯盘走了过去。 “医生！” 小女孩认出了苏杰，站起身，小跑过来，盯着弯盘里血淋淋的阑尾，问道：“我爷爷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手术很顺利，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应该就会回病房了，你可以在病房等他。” “不，我要在这里等爷爷！” “那也行，你看看吧，这就是切除的阑尾，内容物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如果再拖延下去，一旦坏疽穿孔问题就会很严重，不过幸好手术的很及时，现在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苏杰稍微倾斜了一下弯盘，他其实并不希望小女孩看到这种不好的画面，可给病人看切除的组织，这是手术的相关规定，他必须遵守规定。 “如果她父母稍微负点责任，她就不必要看这种东西了。”苏杰忍不住在心里叹息道。 小女孩虽然也有些害怕看到切割下来的组织，但还是睁大眼睛，认真看完了苏杰给他展示的阑尾。 可能在她的认知中，如果不严格按照医生的吩咐去做，爷爷的病就好不了了，所以虽然害怕，但她也要好好看完！ “看好了吗？”苏杰稍稍倾斜一下弯盘，然后立刻放正，随即问道。 “嗯。”小女孩脸色有些惨白，但还是用力的点点头，表示看清楚了。 “你爸妈还没有给你送衣服过来吗？” “我爸妈死了。” “嘿，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苏杰咧了咧嘴，笑道。 苏杰把弯盘递给手术室里的护士，然后领着小女孩走到旁边的长椅边坐下，他这才注意到，李明辉竟然就靠在旁边的长凳上，双手抱胸，此时已经睡熟了。 “李叔叔怕我一个人害怕，所以在这里陪我。”小女孩看着李明辉说道。 苏杰点点头，又领着小女孩走到了另一边的座位上，不想打扰李明辉休息。 江武则坐到了李明辉旁边，看着睡梦中双手紧紧搂住自己的李明辉，他想了想，脱下了外套搭在了李明辉的身上。 “爷爷还要半个小时左右才出来，你要一直在这里等他吗？”苏杰又再次问道。 “嗯，我要等爷爷，我要他出手术室，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小女孩的回答依然很坚定。 苏杰没有继续问了，和她并排坐好，等待时间慢慢流逝。 可能是刚刚看到切割下来阑尾的原因，小女孩的表情一直有些紧张，渐渐的，又开始变得有些失落。 她转头，看着已经双目微闭的苏杰，轻声问道：“医生，你说我爷爷还能陪我多久……” 苏杰半阖着眼睛，声音有些缥缈道：“会陪你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 小女孩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身体直接转了过来，不解道：“但大家都说爷爷年龄太大了，连爷爷自己都说陪不了我太久了……我就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我不想他离开我。” 苏杰沉默了良久，然后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回答：“我叫林盼，爷爷叫我盼盼。” “盼盼，你爷爷会陪你很久很久，但他可能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但不论如何，他都会陪伴你很久很久。”苏杰缓缓说道。 “不在身边，那他要去哪里？” 苏杰指了指心脏的位置：“他会在这里面，一直陪着你。” 盼盼充满希冀的目光瞬间冷却下来，摇摇头，说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不要那样，我就要爷爷陪着我，陪在我身边！” 苏杰静静的看着盼盼，继续说道：“盼盼你比很多同龄人都要懂事很多，很多事情其实答案就在你的心里，你还想要问，无外乎就是想听到不同的答案，一个你期待的答案。” “但你又很清楚，那个答案是不可能的，生老病死，这就是一个人的一生，医生不能起死回生，我们做的事情，只是让在死神面前插队的人，回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我们为什么要冒着风险，给你爷爷做这台手术，你有没有想过？” 苏杰突然问道：“你爷爷的手术风险很大，即便手术成功，也会像你想的那样，没办法陪伴在你身边几年了。” “但我们所有的医生、麻醉科、手术室，这么多人都尽了所有的努力，想给老爷子把这台手术做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盼盼摇头道。 “因为老爷子生命的价值，不能仅仅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就像他接下来陪伴你的时间，也不能单纯用时间来衡量一样。” “那该怎么衡量？”盼盼问道。 苏杰睁开眼，看着盼盼，指了指她：“现在能衡量老爷子生命价值的，应该就是你了。” “我？”盼盼指着自己的鼻子，很不理解，她虽然有一个不完整的童年，因此比别的孩子要成熟很多，但对于生死这种复杂的问题，还是无法理解透彻。 苏杰缓缓说道：“如果单纯的把生命的价值用长度来衡量，那活的最有意义的，岂不就是王八？” “老爷子戎马一生，身上全都是伤痕，这就是他年轻时，生命的价值，而现在他到了晚年，和你相依为命，你，就是他生命的价值。” “总是患得患失生命的长短，把珍贵的相处时间浪费在这种情绪上，实在是太可惜了，盼盼，如果我是你，我只会想着要好好珍惜和老爷子在一起的时光。” 苏杰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把最珍贵的人，埋进心里，他就能一直陪伴着自己。” “遇到困难时，想想他会怎么开导自己。” “遇到开心的事情，想想他会怎么替自己开心。” “遇到心爱的人，想想他会怎么教导自己什么是爱。” “不要患得患失，珍贵和老爷子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把他种在心里，他就会陪着你生老病死，走完这一生。” 盼盼听完苏杰的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知道脸颊滑过一丝凉意，她才慌乱的擦了擦揉了揉眼睛，然后抬头看向身边的苏杰。 “谢谢你……” 可苏杰已经睡着了。 “谢谢你，苏医生。” 没有了注视的目光，盼盼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泪水滑落，她轻柔的靠在苏杰的胳膊上，望着手术室的门口，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等待着爷爷出来。 187、腹腔镜手术直播峰会 “睡醒了吗？” “嗯？” 睡的晕头转向的李明辉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不是如花似玉的美女，而是一个中年颓丧的大叔。 “曹！江武你靠我那么近搞龟毛啊！” 李明辉瞬间被吓醒，猛地坐直了身体，可随即看到了披在自己身上的白大褂，他愣了愣，略带感动道：“你给我披的？” “嗯，冻感冒了谁来值夜班？”江武点点头，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呵！” 李明辉嗤了一声，但还是把白大褂抖了抖还给了江武，说了句：“谢了。” “嗯，回去睡觉吧，病人已经回病房了，苏杰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好。” 李明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看了眼还坐在座位上的江武，疑惑道：“你不走？” “我有点事。”江武回答。 “行吧，那我先走了。”李明辉还是困得不行，跺了跺发麻的脚，没在继续闲聊了，转身离开了。 江武继续坐在座位上，双手交叉着，大拇指互相环绕，这是他当年很喜欢的一种活动手指关节的技巧，只不过这么多年没有上过手术台，也就没机会再拿出来用了。 只不过今天，突然就想要活动一下手指了。 没过一会儿，缪主任跟着大部队走了出来，所有人都在兴奋的议论纷纷，尤其是普外科的医生们，一个个都是红光满面，眼睛里透露着极度兴奋的光彩。 今天的这台高龄患者单孔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完成度如此之高，实在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年前的那台手术，属于雷声大，雨点小，当初所有人都希望东南医院普外科能在腹腔镜领域取得一些突出的成绩，对于那台手术寄予了厚望。 可结果却是一场惨胜，后期的宣传也仅限于东南医院内部，甚至连相关都论文都没有发表。 可这次却不一样，这是一场大胜，接下来的宣传攻势肯定不会少！ 缪主任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厚厚的镜片也没有遮挡住他绿豆眼里的欣喜，只不过当他看到正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江武时，这份欣喜瞬间消退了不少。 “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江武聊两句。”缪主任对着身边同行的医生们说了一声，然后走到江武的身边，坐下。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一直等到这群医生兴奋的讨论声消息在走廊尽头，缪主任才主动开口道： “恭喜你江武，从今天看起来，你手抖的毛病似乎好转了不少。” 江武停下手上活动，将双手搭在腿上，淡淡说道：“谢谢缪主任，不过今天毕竟只是扶镜子，到底能不能上手术台……还是再看看吧。” “这是心病，解开了，自然就会越来越好。” “嗯，也许吧。” 缪主任看向江武，问道：“你在这里等我，是想和我说什么？想回普外科了？” “不了，在急诊科呆习惯了，再回去呆治疗组里，我怕我出问题。” 江武客气的拒绝道，然后说：“今天的手术，缪主任觉得和急诊科dt合作的怎么样？” 缪主任看着江武，愣了愣，然后苦笑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代表急诊科dt和我在这里交涉吗？江武你别忘了，你可是普外科培养出来的，我两当初还是在一个治疗组的呢。” 江武当年离开普外科时，老主任还没有退休，缪主任和江武严格来说还是直系上下级关系，日常工作联系很多，关系还算不错。 明明往昔还是同事的两个人，此时却为了不同的科室在这里交涉，这让缪主任稍微有些不习惯。 江武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我现在确实是个急诊人，代表急诊科dt也没什么问题吧。” 缪主任看了一会儿江武，叹了口气说：“行，当然行，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今天的这台手术，普外科为什么不联系我们急诊科dt呢，这个病人还是从我们急诊科送过去的。” “疑难、高危、腹腔镜，这些可都是目前急诊科dt团队手术的重点，为什么普外科在遇到难题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我们？”江武问道。 “因为在这台手术之前，普外科并没有彻底承认急诊科dt。” 缪主任直白的回答道：“虽说我们达成了合作，共用了手术室，但说实话，普外科并不认为急诊科能为我们提供腹腔镜手术上的帮助。” “共用手术室，不是因为我们想和你们合作，只是因为手术室不够，仅此而已。” 江武点头，对于普外科的轻蔑也不生气，事实上，之前那群普外科医生的态度，就已经让江武明白了这一点，此时只不过让缪主任亲口说出来了而已。 “那么这台手术之后？”江武继续问道。 缪主任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江武的问题。 伸出手，放在江武面前。 “希望急诊科dt和普外科能够合作愉快，共同搭建联合诊疗模式，最大程度上帮助疑难杂症的患者。” 江武也伸出手，和缪主任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嗯！” 然后江武突然说道：“既然如此，一个月之后普外科的腹腔镜手术直播峰会，我们科是不是也可以派一个人去参加？” 缪主任眉头一抖，下意识就想抽回手，可江武却好像早有准备，大手好像一把铁钳一样，死死的卡住了缪主任的手。 “你！” “缪主任，刚刚不还谈的很愉快嘛，怎么突然就要变脸了？” 缪主任挣扎了两下，可却完全不是江武的对手，最后只能无奈道：“早就挖好了坑，在这儿等着我呢？” “哪有，不敢。”江武谦虚道。 “还是为了苏杰？” “我这么一把年纪了，不需要那种大舞台了，让年轻人去展现一下自我，苏杰以后也会记得缪主任的好的。” “你还真是一个好老师，李建国要知道这件事，估计都能气死，这么早就把苏杰推上那种舞台，以后东南医院怎么留得住他？”缪主任放弃了，任由江武抓着自己的手，感慨道。 “一个好老师，当然要考虑学生最好的未来，而不是总想着把他拴在自己身边。” 江武笑了笑：“跟着我这么个没出息的老师，有什么用，如果他有能力，当然该去更高、更大的舞台。” 缪主任沉吟了片刻，然后用力的摇晃了一下江武的手，承诺道：“一个月之内，让苏杰独自完成二十台腹腔镜手术，我就同意让他参加省级普外科腹腔镜直播峰会。” “好，谢谢缪主任了。”江武满意的点点头，一手握着缪主任的手，另一只手用力的拍了拍缪主任的肩膀。 “你当年每次坑了我，都喜欢这样子拍我肩膀。” “哦，是嘛？缪主任真是好记性，我自愧不如啊，哈哈哈。” “……” …… …… 东南大学，男生寝室。 睡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苏杰从床上缓缓爬起，看着窗外的落日余晖，内心猛然生出一种失落感。 孤独症发作的时候，得做点让自己开心点的事情。 而对于苏杰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清缴系统奖励更开心的呢？ 拍了拍睡的发麻的脸蛋，苏杰从床上坐起来，心中默念道： “系统！” 【我在。】 “之前手术的奖励，显示给我看。” 【完成一例高难度高龄患者单孔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 【评分s级】 【奖励：积分+3000】 【奖励特殊道具：手术贴贴卡】 188、手术贴贴卡 “S级评分，这台手术的评分竟然这么高？” 对于系统的评价，苏杰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很合理。 单孔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这种术式本身就极具难度，再加上病人一般状况很差，术中切除阑尾时，真的就差一点点就要穿孔了，但凡苏杰动作慢一点，或者动作大一点，这台手术估计就没这么简单收尾了。 【注：系统评价手术标准遵循‘治愈效果’，包含患者疾病的转归，以及患者心理状态的好转】 【即，肉与灵同步治愈】 【本次手术后，宿主与病人家属的谈话，将改善病人术后的心里状态，因此评分给予了一部分提升】 这样一来，似乎就更合理了……苏杰愣了愣，明白了系统的良苦用心。 自己以后一定要加强心理学方面的学习，立志要用嘴遁治愈整个世界！ “手术贴贴卡，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系统给予的特殊奖励，苏杰有些疑惑。 【手术贴贴卡：贴附在特定人物上，限时一小时内，可学习对方使用的所有手术技能】 复制技能？！ 这技能有点吊啊！ 要知道苏杰现在虽然做了好几台高难度的腹腔镜手术，但毕竟接触腹腔镜的时间太短，天赋有余，而经验不足。 之前几台高难度手术，都是有江武老师在一旁保驾护航，才能有惊无险的完成。 但自己不能总在江武医生的庇护下手术吧！ 苏杰现在已经渐渐从内心把自己认定为一名成熟的医生，而一名成熟的医生，当然不能把手术的安全交给别人，即便对方是自己最信任的老师，那也不可以。 还是得自食其力！ 现在有了贴贴卡，只要找几个熟练的腹腔镜术者，复制一个小时的技能，三个臭皮匠还能抵得过一个诸葛亮呢，自己选三个不赖的腹腔镜术者，轻轻松松不就能够让腹腔镜经验值满格了？ 太棒了！ 挂哔的快乐果然简单而纯粹！ 苏杰内心狂喜，恨不得现在就抓几个普外科的医生，让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把浑身解数都施展出来！ 可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苏杰估摸着现在手术室估计都已经下班了，这个想法也只能暂时搁浅。 明天吧，明天就去手术室捕猎！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杜安楠的来电。 “喂？阿杰，你才睡醒吗？” 电话里，杜安楠的声音软软糯糯，很好听。 “嗯，昨晚夜班，刚刚才睡醒呢。”苏杰不想解释那么复杂，直接就省去了早上手术的事情。 “你真能睡，就像头小猪一样，一天没吃东西了，你饿不饿。”杜安楠温柔的问道。 “你都说我是猪了，你说我饿不饿？” “我刚好也还没吃晚饭，我们一起去吃吧，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苏杰突然使坏道。 “这个不行，换一个！”杜安楠迅速否决了这个不靠谱的提议。 虽然看不到杜安楠，但苏杰已经能想象到对方红着脸，对着手机不满的骄哼一声的样子了。 “那就去吃西餐吧，学校对面不是刚开了一家西餐厅吧，我看装修挺不错的，我们去那边吃吧。”苏杰说。 “啊？去那里吗？”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西餐，还是嫌贵了，没事，李主任现在也给我算工资了，急诊科MDT还有绩效可以拿，小金库目前弹药充足！”苏杰笑道。 电话那边杜安楠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答应道：“那好，你等我一会儿，一刻钟之后在学校门口见面！” “好。” 挂断电话，苏杰赶紧冲去洗了个澡，花了五分钟。 一看时间还早，于是又刮了刮胡子，梳了个发型，花了三分钟。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挺帅的了，索性翻了下柜子，把之前买了一直没穿过的黑色长风衣换上，再系了条棕色的围巾，齐活！ 一刻钟，苏杰刚好赶到学校大门口。 然后过了半个小时，杜安楠终于出现在了苏杰的面前。 “我们走吧！” 杜安楠刚看到苏杰便一脸幸福的小跑过来，无比熟悉的挽住了苏杰的胳膊，苏杰顿时感觉一股很好闻的清香涌进了鼻子里。 “你迟到了！”苏杰佯怒道。 “嘿嘿，准备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不好意思。”杜安楠吐了吐小舌头，抱歉道。 苏杰‘生气’的把杜安楠的手撸开，然后上上下下打量起杜安楠。 卡其色的风衣，浅蓝色的牛仔裤，长筒靴，头发稍微卷了一些，脸上画着淡妆，嘴唇甚至都罕见的涂上了一层唇釉。 美丽动人，曲线优美，更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她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 杜安楠现在很危险啊，她已经坠入爱河了。 “你干嘛吗！” 杜安楠还以为苏杰真的生气了，伸出手就要重新挽住苏杰，可苏杰却反手直接牵住了她的手，念叨道：“还行吧，这打扮带出来确实有面子，就原谅你迟到这件事吧！” “你真讨厌！” “哈哈哈。” 两人牵着手，聊着最近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便走到了学校对面这间新开的西餐厅。 西餐厅的档次看起来还挺高的，大门装修奢华，巨大的玻璃窗足足延伸了十几米远，深冬的季节，门口还站着一名服务员专门给顾客开门。 在穿着西装黑丝的服务员小姐姐的带领下，两人找了个二楼落地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到对面步行街的夜景，对于情侣约会来说，还是很有氛围的。 趁着服务员离开的功夫，杜安楠看着平板里的菜单，忍不住惊叹道：“好贵！” 苏杰倒是感觉还好，这种地段、这种装修、这种服务，这个价钱其实很公道。 “想吃什么随便点，你男朋友刚刚发了工资，够填饱你肚子的。”苏杰笑着说道。 “我随便吃一点点就行了。”杜安楠还是觉得有点贵，只点了一份水果沙拉。 苏杰笑了笑，对杜安楠招了招，示意她把平板给他。 今晚难得找了个浪漫的地方和安楠吃饭，苏杰也不愿意饿着肚子谈恋爱，何况，他一天没有吃饭，光吃水果沙拉，他估计吃十盘都吃不饱。 他要吃肉！ 牛肉！ 大块的！ 可就在杜安楠递出平板，苏杰准备伸手去接时，一个路过的年轻人突然伸出了手，将平板抢了过来。 苏杰抬头，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男人。 而这人看了一眼平板上的点菜内容后，有些不屑的说道：“安楠，你男朋友多少有点扣啊，来西餐厅吃草来了，就点了一份水果沙拉？” 杜安楠抬头，之前还温婉似水的表情，立刻就结上了一层冰霜，她平静的说道：“吴凯学长，我和我男朋友吃什么东西，和你没关系。” 189、你到底有几篇论文 苏杰看到杜安楠的态度，大概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正在刷存在感的追求者罢了，而且看起来已经引起了被追求者的轻微不适。 不过苏杰觉得这种情况也正常，就凭杜安楠的颜值，如果不是她性格太内向了，大学期间稍微参加个学生会之类的，估计这类的追求者会更多。 抬头，伸手，苏杰很有礼貌的说道：“麻烦把菜单还给我，我们还没有点完呢。” 吴凯本来还想讥讽几句，可当他看到苏杰稍微收拾了一下的颜值后，一种巨大的挫败感瞬间席卷他的内心。 好帅！ 特么的，竟然有这么帅的男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吴凯将手里的平板还给了苏杰。 “谢谢。”苏杰说道。 “哼。” 吴凯看到苏杰低头开始点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我又不是女的，他长得帅和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男的光长得帅有什么用？ 男人最重要的是内涵！ 吴凯看着今天精心打扮之后的杜安楠，美丽的不可方物，顿时就有些移不开目光，说道：“安楠，我今天约你来西餐厅你不肯，原来是陪你的小男朋友过来了？” “我当然要陪我男朋友，这有什么问题吗？”杜安楠反问道。 “哈，当然没问题，本来今天是准备约你一起吃顿烛光晚餐的，可惜你不肯赏面子，我只好约了《东方医药》杂志的编辑在这边吃了，没想到还是能碰到你，我们真是有缘分。” 吴凯说着，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座位看了一眼，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穿着格子衫的中年男人正独自坐在那里，看来应该就是吴凯口中的《东方医药》的编辑了。 杜安楠最受不了的就是普信男自以为是的吹嘘，皱了皱眉，没有搭话了。 吴凯却继续夸夸而谈，说道：“说起来，《东方医药》还是你们专业的期刊呢。” “我这次准备了一篇中医药的论文，投稿了这家期刊，找编辑出来吃顿饭，洽谈一下，确保明年我毕业之前能登出来，到时候不管是继续深造，还是找工作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你上次不是问了我很多有关论文的事情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和这位编辑认识一下，对你以后发论文肯定有好处的。” 杜安楠摇摇头：“不用了吴凯学长，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回去吧，让别人一直等着你，很没有礼貌的。” 吴凯看着油盐不进的杜安楠，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可看着杜安楠姣好的容颜，他忍住了，强行挤出笑容，点点头：“那好吧，等会儿有机会再来找你。” 一直不吭声的苏杰这时候面带笑容的说道：“那就没必要了吧，微信不都已经删了吗，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吴凯脸色骤然变了变，想了想，没有继续和苏杰纠缠，转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今天来西餐厅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和论文编辑搞好关系，这种时候和别人家男朋友发生冲突，确实不太美观。 吴凯走后，杜安楠情绪顿时有些不佳，苏杰快速的点了几个西餐厅的推荐菜，招呼服务员拿走菜单，然后轻声安慰道：“都怪苏梦茹，什么人都乱加微信！” 这个叫吴凯的学长，很显然就是苏梦茹当初口中的那个论文专精，可以帮助到杜安楠的那个人。 苏杰本来觉得加个学术优秀的学长也挺好的，自己也要写论文，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可后来再问杜安楠的时候，却发现杜安楠已经把这人的微信给删了，在杜安楠的口中，这人就是个学术不端的混子，今天一见，气质果然如此。 “不怪梦茹，她就是太单纯了，认不清人的真面目。”杜安楠摆摆手，努力替苏梦茹开脱。 “行了，别被这种人打扰了心情。” 苏杰笑了笑，正好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这家西餐厅开在学校对面，主打的就是学生群体，既然敢把价格定得这么高，除了装修、服务之外，口味自然也有独到之处。 汁水四溢的牛排，炸得金黄酥脆的薯条，甜香的蛋挞，新鲜的水果沙拉…… 美食总是会让人忘记不愉快，杜安楠嘴巴里说着实在太浪费了，可吃起来却丝毫不客气，每一种都想尝试尝试，甚至把目光都放在了苏杰面前的牛排上。 “张嘴，我喂你一块。”苏杰切好了一小块，用叉子叉起，送到了杜安楠的嘴边。 杜安楠稍微有点害羞，但看看周围，双人桌区坐的基本都是情侣，投食算是最基本操作了，特殊的环境让杜安楠也放开了不少，尤其是近在嘴边的美味，更是让她无法抗拒。 张开樱桃小嘴，一口咬掉苏杰叉子上的牛排块，美味牛排饱含着汁水在口齿间炸开，唇齿留香，杜安楠顿时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好吃！” “当然好吃，人是肉食性动物，草再好吃也不如肉。”苏杰笑了笑，用叉子又叉起一块牛排，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杜安楠看着刚刚自己咬过的叉子，现在又被苏杰咬在嘴里，眼神微微有些躲闪，似乎是为了逃避这种‘间接接吻’的负罪感，她转移话题道： “对了，阿杰，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按照你的思路，我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之前都给魏老看过了，他说还挺不错的，稍微再修改一下就可以投了。”苏杰感受着口齿间的美味，淡淡说道。 “你好厉害，都要发表了吗，我还在收集资料阶段呢，也不知道明年来不来得及发表。”杜安楠羡慕道。 “主要还是你的思路很正确，我现在已经慢慢开始接触手术了，急诊科dt的疑难杂症手术有很多，再加上现在我们主要合作的就是普外科的腹腔镜手术。” “所以有很多的切入点可以供我使用，只要整理出一个《腹腔镜下xxx治疗效果的研究》的模板，我就可以套用很多的特殊案例。” “取巧的方法而已，主要还是为了应付明年的春招。”苏杰说道。 杜安楠正小口咬着蛋挞，听到苏杰这么说，她愣了愣，问道：“阿杰，你的意思是，你还不止写了一篇论文？” “嗯。” 苏杰点头，有些苦恼的回忆了一下，然后举起三根手指： “一共三篇。” “《腹腔镜下肥胖儿阑尾炎坏疽穿孔切除的治疗效果的研究》、《腹腔镜下35周孕妇阑尾炎切除治疗效果的研究》、《腹腔镜下高龄患者阑尾炎切除的治疗效果的研究》。” “大致……就是这些了。” 190、论文要发表在哪儿呢 “三篇……” 杜安楠惊讶道：“你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整理出来了三篇？魏老看过这三篇论文，都说写的不错？” “嗯。”苏杰点点头。 “这……” 要知道，论文可不是写八百字小作文，就连杜安楠这种学霸，想整理出一篇合格的论文，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而且往往最后的结果还是查验不通过，或者水平不够，没办法被期刊录用，这其实才是一个论文新手的常态。 只有经过不断的失败，摸爬滚打好几年之后，才有熟能生巧的可能。 吴凯算是很有经验的论文造假者了，可据他自己所说，这一年他也只发了三篇论文，当然，这个数字可能还存在吹嘘的成分。 苏杰却在这么短时间内折腾出了三篇论文，这实在是让杜安楠十分吃惊。 可稍微思考一下，杜安楠又觉得这件事其实也挺合理的。 就像苏杰说的那样，他的论文就是在取巧，套用一个固定的模板，把不同的疑难杂症手术案例往上面摆。 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只要把模板设计的精妙一点，配合上腹腔镜这种新技术，以及特殊病例的切入点，反复套用，这三篇论文的质量基本就不会太水！ “魏老有说过给你投什么期刊吗？” 杜安楠咬了一口蛋挞，甜美的滋味在舌尖弥漫，连带着心里也甜丝丝的，自己男朋友这么厉害，杜安楠当然为他开心。 “还没说呢，他就让我好好整理一下论文。” 苏杰正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编辑交谈甚欢的吴凯，喃喃自语道：“对了，刚刚那家伙说，他约的编辑是哪个期刊的？” 杜安楠回答道：“《东方医药》！算是一个不错的期刊了，我也了解过，比较适合我们第一次发表论文。” “嗯！” 苏杰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半了，魏老应该吃完饭了，现在打电话给他应该不算太打扰吧。 拿出手机，苏杰拨通了魏老的电话。 几声盲音之后，魏老的声音传来：“喂？怎么了苏杰，有事吗？” “魏老打扰你了，我是想问问，我的那三篇论文，您找好了刊登的期刊吗？”苏杰问道。 “暂时还没有，接近年尾了，很多核心期刊的版面都已经满了，想要在明年上半年发出来，得花点心思，不过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好好整理论文，期刊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好的。”魏老沉声说道。 苏杰听到这个说法，目光又忍不住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吴凯，心想吴凯估计也是急着想要在明年毕业之前把论文发出去，所以才约了期刊编辑吃饭，想要走走后门。 可惜，他的后门似乎不够硬啊。 收回目光，苏杰继续问道：“魏老，你在《东方医药》有认识的人吗？” “《东方医药》……你还别说，这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不是核心期刊，但在业内口碑还是不错的，用来应付春招完全足够了。” 魏老说道：“只不过有点可惜了，你的那几篇论文质量都不错，努努力，是有机会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你真的决定了，就《东方医药》？” 苏杰道：“嗯，麻烦了，魏老。” “行，这个时间点《东方医药》的版面估计也满了，不过你的论文质量高，我再去和他们主编说两句，踢掉几个混版面的家伙应该不是问题。” “谢谢魏老，劳烦你操心了。” 电话挂断，苏杰朝着杜安楠挤了挤眼睛，端起红酒杯，说：“来，庆祝我论文顺利发表。” 杜安楠眼睛笑出了月牙，高兴的举起酒杯，和苏杰轻轻碰了一下：“顺利发表！” …… 不远处的吴凯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苏杰和杜安楠其乐融融的举杯共饮，杜安楠脸上甜蜜的笑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心里猛地一揪，挫败感再度袭来。 “哼，傻乐呵什么？” 酸溜溜的收回目光，吴凯内心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在他看来，杜安楠只是年龄还太小，审美观还局限于颜值，等她稍微大一些，就会明白在高学历、高收入的优质男士面前，颜值真的不值一提。 女的可以负责貌美如花，但男的却是要赚钱养家的。 就在你们为了情情爱爱的事情举杯共饮的时候，我已经和大期刊的编辑谈好了论文发表的事情，这就是差距。 想到这儿，吴凯也学着苏杰的样子，举起酒杯，笑着对面前的编辑说道：“胡编辑，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咱们一起举杯吧。” 胡编辑却摇摇头：“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额……” 吴凯有些尴尬的放下酒杯，讪讪道：“那也行，开车不喝酒是对的。”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胡编辑似乎事务繁忙，面前的牛排都没有吃完就要提前离开了。 吴凯见他要走，也不敢挽留，只是不放心问了一句：“胡编辑，我的论文应该问题不大吧，版面费我可以多出一些，明年上半年可一定要发表出来，我到时候毕业，这篇论文对我很重要！” “嗯，知道了。”胡编辑点点头，起身就要离开。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胡编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态度端正起来，接通电话，双手捧着说道：“喂，吕主编，找我有事吗？” “嗯嗯，对对，好的，我明白了，没问题的，当然没有问题。” 电话挂断，胡编辑又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对吴凯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没有给你明确的答复，现在可以了，你的论文明年上半年确定没办法刊登了。” “我可以帮你放在下半年，版面费按正常价格缴就行。” 吴凯顿时无法接受道：“啊？刚刚咱们不是谈好了吗，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请注意措辞，我们没有谈好，我只是听到了你的诉求，会替你争取，但现在总编那边突然收到了三篇质量很高的论文，这样一来版面就彻底不够了，你只能等明年下半年，或者再去联系一下别的期刊。” 吴编辑解释完，起身离开，没有继续给吴凯挽留的机会。 191、杜小狗原形毕露 等到苏杰和杜安楠吃完，吴凯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吃饱喝足，两人牵着手在夜晚的步行街消食。 杜安楠喝了点红酒，此时有些不胜酒力，脸颊微微泛着红晕，身体有些发软，靠在苏杰的身体上，走到一些坡坡坎坎的时候，苏杰不得不搂住她的腰，防止她一脚踩空。 “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啊。”苏杰有些无奈的苦笑道。 “开心嘛。”此时走到了无人的小路上，杜安楠酒壮怂人胆，双手环在苏杰的脖子上，就像个树袋熊一样。 苏杰只能小心翼翼扶着杜安楠的腰，时刻小心路况，防止自己一个重心不稳，导致两个人双双跌倒的惨剧。 霸都的夜晚万家灯火通明，小路不远处就是一条小吃街，烟火气息很浓，苏杰扶着杜安楠柔软的腰，感受着对方身上扑面而来的香气，心里却没有任何歪心思。 苏杰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好她，把她送回寝室，让她美美的睡上一觉。 这或许就是和医护人员谈恋爱的另一个好处了，由于本职工作就是照顾病人的生命健康，因此虽然工作很忙，时常需要加班，但只要在一起，双方就总能体贴细心的陪伴对方。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苏杰反正觉得和杜安楠谈恋爱挺开心的，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每一次都会让他记忆深刻，回味起来也总能忍不住嘴角泛出笑意。 苏杰不想趁人之危，杜安楠却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十分反常。 只见她双手环住苏杰脖子，脑袋则不断往苏杰的脖子上面凑，苏杰出门前刚刚洗过澡，身上此时还散发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杜安楠寻着味道把冰凉的小脸贴在苏杰的脖子上，笑嘻嘻说道：“阿杰你是不是擦香水了？好香哦~” 感觉到脖子上一阵酥麻，苏杰身体立刻就绷紧了，赶紧警告道：“你别乱动了，好好走路，就快到宿舍了。” “嘿嘿。” 杜安楠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像小狗一样，耸起鼻子，开始在苏杰脖子上乱嗅。 “你差不多得了啊！”苏杰紧了紧抱在杜安楠腰上的双手，稍加以警告。 似乎是感觉到腰腹上的压力，杜安楠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报复性的一口咬在了苏杰的脖子上。 “杜安楠你怕不是小狗吧，嗅完了还要咬？！”苏杰吃痛道。 “哈哈哈，汪汪。”杜安楠已经彻底不要形象了，开始放飞自我。 苏杰怒目而视，看起来似乎真的有点生气，杜安楠害怕的趴在他的胸口上，仰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撒娇道：“疼吗？那我给你舔舔？” 苏杰：“？” 喝醉了，原形毕露，真把自己当小狗了？ 苏杰看着前面坑坑洼洼的土路，心想再让杜安楠这么胡闹下去，两人肯定要摔跤，于是干脆直接把杜安楠公主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向着女生宿舍楼走去。 杜安楠酒劲上头，很快就在苏杰怀里面昏昏睡了过去，苏杰手机里幸好还有倩倩的手机号码，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来接一下杜安楠。 倩倩穿着睡衣很快就下来了，看了看已经睡着的杜安楠，又狐疑的看了看苏杰竖起的高高衣领，她也没说什么，摞了摞衣袖，直接女汉子附体，扛着杜安楠就进了宿舍楼。 目送杜安楠消失在电梯里，苏杰这才放下衣领，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明天安楠酒醒了，不知道还记不记自己今天干了什么……” 重新拉起衣领，苏杰转身向着男生宿舍楼走去。 …… …… 次日。 苏杰醒来后发了条信息给杜安楠，问她酒醒了没有，可惜信息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复，反而是倩倩发了一条短信： “安楠已经社死，今天暂时别找她了，她想静静。” “收到。”苏杰回复完信息，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脖子，好家伙，牙印还很清晰，昨天杜小狗看样子是真的下狠嘴了啊！ 找了件高领的羊毛衫穿在里面，苏杰去食堂吃了个早点，然后来到急诊科，换上了白大褂。 江武看到穿着高领羊毛衫的苏杰，疑惑道：“怎么了，科里一直都开着暖气的，还穿这么多？” “嗯，昨晚受了点风寒。”苏杰尴尬道。 “哦，年轻人不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霸都今年冬天各位外冷，多加点衣服。” “知道了，江武医生。” 两人在急诊科忙了一阵，快到中午的时候，普外科那边发来了会诊，希望急诊科dt去手术室看看，有台腹腔镜手术出现了点问题。 李明辉今天不值班，江武看到了会诊单后，对着苏杰挥了挥手：“走吧，今天我们两去看看。” 苏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进了手术室，可就没法穿高领羊毛衫了，杜小狗的嘴巴实在太狠了，这牙印估计一时半会还消不掉，总不能这几天自己都不去手术室了吧。 得，家丑不可外扬，终究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何况…… 苏杰手里还捏着三张【手术贴贴卡】呢，昨晚他就忍不住想要实践一下，看能不能弥补完自己在腹腔镜上的最后一块短板，现在刚好就有机会，他怎可能轻易放过！ 两人走向手术室，换下自己的衣服，穿上洗手衣，苏杰脖子上的咬痕顿时清晰的暴露了出来，江武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但也没说什么，继续换自己的衣服了。 这倒是让苏杰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今天来的是江武医生，如果换作是李明辉，估计就少不了一顿骚扰了。 江武为了不去看苏杰脖子上的咬痕，转过身，背对着苏杰换衣服，苏杰看着江武的后背，发起了呆。 【手术贴贴卡，可以复制一名医生一个小时内的所有操作技术】 江武医生的腹腔镜技术，应该算是我认识人里面最顶尖的了吧。 虽然平日里他都会指导自己，但言语的教导终究还是太浅了，想把江武这一身功夫全部学来，那至少得以年为单位计算。 而现在，只要一个小时！ 此时不贴，更待何时？ 苏杰合上空空如也的右手，然后再打开，手里赫然多了一张白色卡片，上面流转着蓝色的电弧。 “江武医生，你背后怎么脏了一块？” “嗯？脏了一块？” “嗯！我来给你拍拍啊。” 苏杰找了个借口，手心握着卡片，轻轻拍在了江武的背后。 然后。 卡片完全没有沾上，轻飘飘便从江武的背后落了下来。 苏杰不动声色，捡起卡片换了面，又尝试了一次，可还是没有贴合上。 “还没拍干净吗？”江武这时候奇怪道。 “干净了，干净了。”苏杰收起卡片，笑道。 是因为江武医生现在还不能上手术台，所以【手术贴贴卡】没办法作用在他身上？ 还是说我操作的有问题，贴贴卡需要别的触发条件？ 系统并没有因为这次的尝试失败而给出提示。 苏杰有些困惑，想要换个人再试试。 而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张炜伸头看了看里面，当他看到苏杰和江武时，眼睛顿时一亮。 “得救了！两位快来，又一个阑尾炎穿孔的，搞不定啊！” 可就在张炜目光扫过苏杰时，他却感觉有些奇怪，问道： “额，苏杰，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说着，张炜还用力擦了擦脸，然后低头看手，并没有任何发现。 苏杰走过来，安慰式的拍了拍张炜的背，说道：“你的脸上只有帅气。” 张炜：“！！！” 192、手术技能连环爆 【手术贴贴卡】完美贴合上了张炜的后背，而且随着蓝色的光弧闪烁，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按照苏杰的理解，这应该就是使用成功，道具生效了。 果然刚刚无法在江武身上使用道具，是因为江武目前还无法上台手术吗？不然单说腹腔镜手术这一块，张炜有哪一点能比得上江武呢。 心里略略有些肉疼，珍贵的三张贴贴卡就这么浪费了一张用于实验，不过苏杰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古语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换成通俗易懂的话就是：就算张炜腹腔镜手术做的再菜，也有苏杰可以学习的内容。 毕竟，张炜怎么说也是普外科新生代的中坚力量，普外科这几年飞快发展，他肯定也得到了不少的锻炼。 虽然他接触腹腔镜时间不算太长，但几年下来，还是能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技巧的。 苏杰也不贪心，能收获多少就是多少，第一张贴贴卡就算是试水了，弄清楚使用方法，还有两次的机会可以选，到时候再认真挑选一个大佬不就行了？ 三人走进手术间，手术还在进行中，主刀医生已经站不住了，满头大汗的不停朝手术间门口张望，看到张炜带着两人出现，他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说道： “张老师你终于来了，赶紧帮帮忙吧，里面粘连的一塌糊涂，我搞不定啊。” 张炜下意识看了一眼苏杰，想让他上台主刀，可苏杰却摇摇头：“你先上，江武医生指导一下。” 张炜愣了愣，然后目光突然锁定到苏杰的脖子上，疑惑道：“身体不适？” 苏杰扭过头，挡住脖子上的咬痕：“偶感风寒。” “那好吧，如果搞不定，还是得你来啊，这种粘连我平时也不太擅长处理，我还是比较喜欢开腹，如果不是这个病人强烈要求腹腔镜手术，直接开腹的话，我肯定很轻松就能解决了。” 张炜说完，见苏杰真的没有上台的准备，他只好叹了一口气，然后洗手上台。 苏杰集中注意力看向手术台，等待着贴贴卡生效。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苏杰顿时内心一喜，来了来了，刚上台还没开始操作呢，竟然就有可以复制的技能了？ 【技能·丑话先说：通过提前铺设，为即将有可能出现的手术风险做好预防，降低他人的心理预期，为接下来有可能的失败提前留好台阶】 【是否学习】 苏杰：“？？？” 这算特么什么技能？ 这也要学习的嘛？ “否！”苏杰脸已经黑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手术贴贴卡】似乎并不是一个正经道具了。 张炜上台后，主刀医生立刻让出了位置，将腹腔镜系统交到了张炜的身上。 虽然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着不擅长用腹腔镜解决粘连问题，但当张炜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腹腔镜时，整个人还是昂首挺胸，气场十足的。 “张炜老师，辛苦你了。” “没事，在旁边好好学习吧，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失败不可怕，但要从失败中总结经验，不断进步，这样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嗯！谢谢张炜老师教导！” 主刀交接，台下的苏杰抖了抖眉头，心想张炜在科室里地位还挺高的，和他说话的医生明明看起来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竟然还要尊称他一声‘老师’。 就在这时。 【叮！】 【技能·装腔作势：内心即便毫无底气，外表也可以表现的气势十足，可极大程度提高自身名望，提高科室地位】 【是否学习】 我丢你老母啊！ 感情张炜你这一身的技能，和腹腔镜一点边都不沾啊！ 你在普外科就靠这些技能混到了年青一代的中坚地位？ 可真有你的啊！ “否！” 苏杰算是彻底无语了，心想这张贴贴卡算是废了！ 中断的手术继续进行，张炜也终于稍微表现出了一点真本事，在江武的指导下，缓慢的开始剥离粘连严重的阑尾。 可惜就像张炜说的那样，对于腹腔镜下剥离阑尾，他实在是有心无力，看着江武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张炜额头上的汗水开始渐渐变多，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犹豫。 这时。 张炜突然看向苏杰，问道：“苏杰你之前给那个肥胖儿手术，粘连应该比这个还要严重吧。” 苏杰现在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看着张炜怎么看怎么不爽。 点点头，闷声回答道：“是。” “真是厉害啊，说实话，用腹腔镜分离那么严重的粘连，而且还是‘打井’的手术，难度真是巨大，普外科估计都没几个人能做到。” 苏杰都懒得搭理张炜，可就在这时，系统又检测到了新的技能： 【叮！】 【技能·舔：通过吹捧的方式使目标角色心花怒放，提高对自己的好感度】 【是否学习】 “否。”苏杰掩面无言。 张炜并没有感觉到苏杰的异常，继续谄媚道：“上一次手术我都没有看清楚你的操作，今天刚好有合适的机会，要不然你上来再主刀给我们看看？” “当然，身体也很重要，不过我想你这么年轻，应该问题不大吧……” 【叮！】 【技能·祸水东引：将自己无法主刀的手术转嫁给别人，理论上，只要将所有无法解决的问题交给别人，那么自己的手术成功率就是百分之百】 苏杰静静地看着张炜，一言不发。 张炜被苏杰看的有点发毛，眼神躲闪。 最终。 苏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着张炜挥挥手道：“张炜你下来吧，我来主刀。” 苏杰放弃了。 手术技能再这么爆下去，苏杰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累了，尽早结束吧。 张炜见苏杰终于愿意上手术台解放自己了，立刻笑道：“哎，好好好。” 看到苏杰上台，江武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再这么任由张炜操作下去，自己估计也要被气出心脏病。 有之前肥胖儿严重阑尾粘连的经验，苏杰这台手术做的顺风顺水，在张炜手下始终无法彻底剥离的阑尾，到了他的手里，却三两下就轻松被剥离了。 张炜和另一位普外科医生看的聚精会神，江武则背着手在一旁默默观赏着，也没有继续开口指导。 很快。 ‘镪’的一声。 无齿镊轻轻敲在弯盘的边缘，切割下来的阑尾被丢了进去。 “辛苦了苏杰！” 张炜看到那截被切割下来的阑尾，眼睛立刻一亮，招呼之前主刀的普外科医生接替苏杰收尾，自己则戴上手套，麻溜的端起了弯盘。 “我去和病人谈话去了，今天真是辛苦急诊科的两位了。” 苏杰和江武都黑着脸没说话，苏杰更是扯下身上的手术衣就想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 【叮！】 又是一声脆响。 苏杰一愣，心想现在手术都结束了，怎么还在爆技能？ 张炜这货身上怎么这么多技能？ 这次会不会来个中用一点的？ 【技能·吹牛皮：使用切除的器官，在与病人家属的谈话中占据主导位置，充分利用语言夸张的技巧，获得病人家属的认可与尊重，提升自身职业成就感】 苏杰：“……” 重重的甩下手术衣和无菌手套，苏杰阴沉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手术间。 一台手术，爆了这么多的技能，竟然真的就一个和手术相关的技能都没有！ 就尼玛离谱！ 张炜你特么真是最垃圾的大boos! 193、我男朋友不是苏杰 骨科手术间内。 骨科医生正在手术中。 器械护士踩开机械门，准备去无菌库补一点器械。 就在这时，有人看向门外，突然笑道：“你们瞧，又是普外科的张炜，端着弯盘去和家属谈话了。” 手术台上的骨科医生闻言，顿时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看向门外，当他们看到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张炜，一群人顿时忍不住乐了起来。 “这张炜也是真够逗的，就这么喜欢和家属谈话？” “别挡我，让我瞧瞧，好家伙又端着个弯盘，这次是阑尾还是什么？” “奇怪，我刚刚经过普外科手术间的时候，还听他们房间的护士说，腹腔镜要改开腹了，这么快就解决了，看他这么得意的样子，没转开腹？” 张炜从门口一闪而过，很快便不见了，骨科医生们纷纷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手术台上，继续奋战。 站在角落里的杜安楠也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手术台。 “安楠，这是第几次来手术室了，下次如果有简单的手术，可以让小吴带你上台，稍微体验一下。” 一名中年男医生走到杜安楠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甩掉刚刚脱下来的沾血手套，随口说道。 “这是第三次了，吴老师说下午还有一台手术，到时候带我上台。” “嗯。” 那名中年男医生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现在还单身吗，我们科里有挺多优秀的小伙子，你现在有没有兴趣认识几个？” 听到这个话题，手术台上几个属于‘优秀小伙子’年龄的医生纷纷竖起了耳朵。 其实从杜安楠第一天去骨科的时候，就有很多年轻医生注意到了这个小美女，和实习医生不同，这群年轻医生现在都已经工作稳定，准备买房，接下来人生就要进入结婚生子的阶段。 因此看到优质的异性，都会忍不住多注意一点，并在内心里进行匹配。 杜安楠不管是从颜值、气质、还是未来发展上来看，都是绝对优质的配偶资源，谁能找她做女朋友，那就是赚大了！ 杜安楠愣了愣，似乎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然后有些脸红道：“不好意思啊许老师，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一对对竖起的耳朵又耷拉了下来，心里忍不住吐槽，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真是牲口啊，怎么能下手这么快的！ 她还是个学生啊，你怎么可以对学生下手的？ 放着我来啊…… “哦，那就算了，是大学里认识的？”许老师问道。 “嗯，是大学同学，但是是在实习的时候谈的。”杜安楠说。 “哦？还是在我们医院实习的？哪个科的小伙子啊。” “急诊科的。” “急诊科……这我就不太熟悉了，不过听说急诊科这段时间出来个能做腹腔镜手术的实习医生，好像叫什么……苏杰是吧。” 杜安楠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说有男朋友了，和让对方知道具体是谁，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杜安楠觉得自己和科室里的老师们还不算太熟，并不准备把苏杰介绍给所有人知道。 不过听到许老师竟然都知道苏杰的存在，杜安楠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毕竟自己男朋友这么厉害，全院现在估计都知道他的存在了，作为女朋友的怎么能不偷偷开心呢？ 许医生并没有纠结杜安楠的男朋友是谁，继续说道：“说起腹腔镜，安楠，你知不知道普外科马上就要办一场省级的腹腔镜手术直播峰会？” 杜安楠摇摇头：“不清楚。” “算是今年最后一场大型外科峰会了，到时候还有很多场手术直播可以观看，我到时候给你弄一张入场券，你可以去长长见识。”许老师笑道。 “谢谢许老师！”杜安楠有些惊喜道。 “哈哈，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基础挺好的，又愿意上进，就是身子太瘦弱了，干骨科估计干不下来，如果你真对外科有兴趣，可以试试甲乳方面的，工作强度不高，收入也还可以。” 许老师很满意的看着杜安楠，说道：“现在像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不多了，你既然愿意学习，那我们当老师的当然要给你学习的机会。” “再给你指一条明路，如果到时候你真去了直播峰会现场，外科手术太多了看花了眼，那你就找柯鸣教授的直播手术去看，绝对会让你大受震撼，印象深刻的！” “柯鸣教授……是哪位？”杜安楠尽量不露出白痴的表情，问道。 “是从东南医院走出去的一名院士，东南医院计划明年启用高新区的新院区，特意把他从京都那边请回来，坐镇高新院区那边的院长。” 许老师压低声音说道：“省立医院这几年发展太快了，东南医生装了快十年的病老虎，再不发威，真的要被别人骂不知进取，把霸都龙头三甲医院的头衔拱手让人了。” “柯鸣教授，是名院士？”杜安楠十分的惊讶。 “嗯，很了不起的一名医生，在外科领域十分的权威，如果不是故乡情结，东南医院不可能请得动他。” 许老师感慨道：“说是省级的腹腔镜外科峰会，还不如说是柯院士的回归庆祝仪式，反正你到时候去看柯院士的手术，肯定不亏，唯一要担心的是到时候没有位置该怎么办。” 杜安楠默默记下了这个知识点，对着许老师认真欠了欠身子，说了句谢谢。 就在这时。 手术间的门又一次打开，器械护士推着装满器械的小推车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姨母般的微笑。 “有八卦，谁要听！”她把推车靠在角落里放好，然后笑眯眯的说道。 手术此时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大家心情都比较放松，于是纷纷把目光看向器械护士，调侃道：“有八卦就快说，你还能憋住是咋地？” “嘿嘿！我刚刚路过普外科的手术间，你们猜我遇见了谁？” “谁？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就是这段时间很火的那个急诊科dt的实习医生，苏杰！” “他？他怎么跑去普外科的手术间了？哦对了，急诊科dt和普外科共用一间手术间了，腹腔镜手术合作挺多的，你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 有人立刻联想到刚刚春风满面的张炜，疑惑道：“我刚刚还纳闷儿呢，刚说的要转开腹，怎么这么快就用腹腔镜做完了，所以真相是，急诊科dt又来收拾烂摊子了？” “这个实习医生，这么猛的？” 大家都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就挺不可思议的。 可器械护士这时候却连连摆手，说：“你们误会我意思了，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众人疑惑的看向她。 “我是想说，那个实习医生长得是真帅啊，又年轻，看起来就很可口的样子。” “大妈你能不能擦擦你的口水，想想你的两个孩子，你已经过了发花痴的年龄了！” 器械护士却板起了脸，教训道：“别在女人面前提年龄，你个死直男，怪不得上班都三年多了，还找不到对象，活该啊你！” 杜安楠在一旁又听到别人夸苏杰，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许老师奇怪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不会苏杰就是你的男朋友吧？” 杜安楠愣了愣，犹豫着要不要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许老师刚刚那么关心自己，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还对他遮遮掩掩的，未免太不真诚了。 可就在这时，器械护士突然感叹一声：“不过长得帅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刚刚就看到了，那个实习医生脖子上有个特别清晰的咬痕，也不知道是女朋友，还是什么女的咬的，啧啧，真是狂野啊。” “老了老了，完全弄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喜好了，这叫什么……s？” 旁边立刻有人笑嘻嘻的搭话道：“你怎么知道是女的咬的……万一……长得帅的男的很多都好这一口的。” 听到这儿。 杜安楠脸色骤然变得十分冷漠。 抬头，双眼看着许老师，杜安楠语调平缓的回答道：“我不认识他。” “额。” 许老师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杜安楠，感觉稍微有些不适应，随即疑惑道：“不是他吗？” “嗯！” 杜安楠口齿清晰，咬字准确：“不，是，他。” 看似淡定的杜安楠，小拳头却不知道什么攥得紧紧的。 她现在，只想要静静！ 194、大到吞不下的饼 苏杰这段时间有些烦恼。 烦恼一：自从杜小狗……安楠上次喝醉酒之后，已经快三天没有搭理自己了。 自己的约会申请全部被驳回，理由则是：伤势未愈，多加休息。 乍一听还挺暖心的，知道男朋友受伤了，忍住相思之苦也要让男朋友好好养伤，安楠可真是一个贴心的枕边人儿啊！ 可苏杰摸着脖子上至今还没有彻底消失的咬痕，却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伤明明就是你造成的，你现在躲着不见我又是什么意思？ 烦恼二：剩余的贴贴卡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适用对象。 江武医生这段时间似乎有什么指标任务一样，带着自己疯狂去手术间刷手术，每天不是在急诊科干活，就是去联合手术间上台子。 做手术的瘾是充分满足了，可代价就是总是自己主刀，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贴贴卡对象。 最后苏杰实在忍不住，找了一个普外科的高年资医生，使用了贴贴卡，结果虽然没有张炜那么离谱，但刷出来的技能基本也没什么学习的必要。 两张贴贴卡已废，苏杰复制了个寂寞。 不过最初定下的要积累腹腔镜手术经验的目标，倒是因为江武不断带他刷手术，而渐渐有圆满的趋势。 这天。 联合手术室内。 又是一台腹腔镜手术结束。 苏杰从手术台上走下来，略微松了一口气。 刚刚手术的病人出现了阑尾脓肿的情况，属于复杂型的阑尾炎，手术过程还是挺惊险的，不过好在江武和苏杰密切配合，最后手术还是顺利完成了。 “今天表现不错，腹腔镜越来越娴熟了，很快你就不需要我了，可以独立处理这些复杂型阑尾炎。”江武脱下手术衣，瓮声道。 “我离出师还早着呢，江武医生还需要你多多指导。”苏杰谦虚道，同时看着江武暴露给自己的后背，心里一阵惋惜。 江武医生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重回手术台，我的最后一张贴贴卡还为你留着呢。 你肯定是个合格的大boos，能给我爆出一堆有用的技能！ “你怎么总喜欢看我后面？”江武突然猛地转过身，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苏杰赶紧移开目光：“江武医生，我觉得你肯定是误会了！” “是嘛？”江武狐疑的看着苏杰，没有继续再追问了，不过也没再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苏杰了。 两人脱掉了手术衣，甩掉沾血的手套，这时，江武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向二楼的观摩室望去，刚好看到了正关门离开的缪主任。 江武眼神动了动，扭头问苏杰道：“咱们这段时间做了多少台腹腔镜手术了？” “刚好二十台。”苏杰立刻回答道。 对于这段时间的腹腔镜手术训练，苏杰做了详细的笔记，每天在医院主刀之后，都会回去在虚拟手术室再重新练习至少三遍。 第一遍温习。 第二遍改进。 第三遍力求完美。 苏杰知道自己在腹腔镜上是个天才，但他觉得天才不意味着自己就可以挥霍天赋，恰恰相反，自己更应该珍惜它。 毕竟这是其他普通医生穷其一生可能也无法得到的宝藏，在自己无法转赠给别人的前提下，自己就应该要把它挖掘到极致！ 天赋再加汗水，才有可能成为一名可以拯救病人的良医。 而仅仅只有天赋，则很有可能混成一个让人叹息扼腕的仲永。 苏杰想做良医，而不是仲永。 “这么快就二十台了吗？” 江武微微有些意外，随即带着苏杰去了休息室，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江武和苏杰面对而坐。 “下周，普外科有一场腹腔镜手术直播峰会，你应该听说过了吧。”江武问道。 苏杰点点头：“听张炜说过了，很隆重的一场峰会，是今年的压轴大戏。” “张炜这一次倒没有夸张。” 江武撇撇嘴，继续说：“省内很多医院都会参加，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和缪主任要了一个会场，你来主刀手术，我配合，名义是东南医院急诊科dt会场，这也是李主任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苏杰愣了愣，然后问：“所以我们这段时间一直上腹腔镜的台子，就是为了这件事？” 江武点头道：“嗯，缪主任怕你刚刚接触腹腔镜，经验欠缺，所以定下了要你做二十台腹腔镜手术之后才能参会的要求。” “我一开始没和你说，是怕你有压力，或者太想表现自己了，手术出问题。” “不过现在看来，我是多想了，你每次手术回去都有反思吧，这段时间你进步很快，刚刚缪主任也旁观了你的手术，他既然没说什么，那应该就是默认了这件事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苏杰不解道：“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做手术直播？” 江武突然笑了，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有点多此一举，而且还有点哗众取宠，不管是急诊科dt、还是你苏杰，似乎都不需要这个机会，在全省各个专家、教授面前展示一手自己的技术。” “当医生，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在医院里做好自己的工作，医治好自己的病人，就可以了，就足够了。”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苏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嗯，是的江武医生，我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说句实话，苏杰并不是那种喜欢炫耀的人。 实习医生讨论群里一直有人在议论急诊科那个很厉害的实习医生是谁，事实上，也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苏杰的事情，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件不是秘密的秘密，只不过苏杰一直都没有站出来承认罢了。 倒不是说苏杰有多么清高，不在乎这么虚名。 相反，苏杰自认为自己就是个大俗人，有人吹嘘自己当然会爽的不行，但问题是，如果是一群陌生人吹嘘自己，那就挺没意思的，还容易让他尴尬症发作。 苏杰理想的状态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治好自己的病人，然后身边熟悉的人认可自己、认同自己、支持自己，这样就是最完美的状态了。 至于去什么压轴大戏表演手术给陌生人看……苏杰没想明白有啥意义。 江武点头：“你想的没错，但有点过于简单了。” “医生，是需要圈子的。” “最简单的，如果你不认识魏老，你一个实习医生，能站在腹腔镜手术的台子上吗，还担任主刀，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有你的直博，你的论文，也需要魏老动用圈子来帮你实现。” “我并不是在教你要趋炎附势，要去融入自己融不进的圈子，而是告诉你，想做成一些事情，认识一些比你强大的人，是有好处的。” “而且这次的手术直播并不仅仅是针对于你，急诊科dt想要发展，也需要更多同行的帮助，这次手术演播室的名义挂的是东南医院急诊科dt，这里面就有李主任的苦心。” “另外。” “苏杰，你的目标难道就是做一个良医吗？” “如果只是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良医，按照你的信条去做，确实有机会实现。” “但如果是那样，你能辐射的病人有多少？整个霸都？还是霸都周围的乡镇？或者再远一点，整个省算是极限了吧。” “但我告诉你。” “那是远远不够的！” “你该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应该是辐射更远的地方，更多的病人，更复杂的病种。” “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苏杰愣愣的看着江武。 明明已经习惯了急诊人的画饼，可这一次，江武医生画出的饼却让苏杰无所适从。 好大。 好大的饼。 感觉要吞不下了…… 195、手术是几率问题 “江武医生，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苏杰苦笑着看着江武，轻轻的摇了摇头。 江武口中的宏图大志，苏杰根本想都没有想过，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实习医生，最近的目标是即将到来的春招以及论文发表，这种时候和他谈及辐射全省、全国、乃至全世界…… 这就像是跑到幼儿园，找了个正流着鼻涕舔棒棒糖的小屁孩，然后掏出一堆武功秘籍说：“拯救世界的重担就交给你了，骚年。” 江武脸上激动的红晕慢慢退去，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激了，于是语气转缓道：“那就姑且不谈这些未来的事情，仅仅着眼现在，这台手术直播急诊科dt需要，你接下来的直博、论文其实也需要圈子的帮助。” 苏杰点点头，理解了江武的良苦用心。 抛却那些远大的理想，江武口中关于‘圈子’的部分，苏杰最近一段时间还是深有感触的。 就像江武说的那样，如果不是魏老，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主刀腹腔镜手术，更不会有机会参加东南大学第一届的直博春招，至于论文的事……可以参考一下已经快被逼疯的学霸杜小狗。 一个人的努力和天赋是成功的基础，但如果仅仅只靠自己一个人，成功也许不会缺席，但就是不知道具体到等到哪一天了。 “我知道了江武医生，我会为这次手术直播做好准备的！”苏杰认真承诺道。 “嗯。” 江武满意的点点头，他很喜欢苏杰这种聪明的学生交谈，自己只需要简单的点出一件事的利弊，苏杰很快就能明白，并且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对于很多的年轻人，尤其是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来说，肯听劝，就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优良品质了。 “手术病例我之前就已经和缪主任讨论过了，这次咱们主要就是想在大型外科峰会上露个脸，让大家知道咱们的存在。” “所以病例不需要选的有多么复杂、疑难，简单的一台腹腔镜阑尾炎，稳稳的走完流程，尽量不出错就可以了。”江武说道。 苏杰问道：“病人现在就已经选好了吗？” “是的。” 江武点点头：“时间很紧迫，距离下周一峰会正式开始，就剩下三天了。” “病人那边缪主任已经谈好了，一个年轻人，择期阑尾炎切除手术，我们给他免除了一部分手术费用，他也很乐意参加这次的手术直播。” 苏杰又问道：“手术是在我们医院做吗？” 江武说：“没错，东南医院普外科是这次峰会的主办方，所有的手术都会在我们这边进行，再有专业的公司同步直播到会场。” 说到这里，江武顿了顿，然后说道：“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妥，但等到咱们手术的时候，速度可以稍微快一点，早一点结束，那样的话，我们还有机会能去隔壁的手术间，观摩一下柯院士的手术。” “柯院士？”苏杰疑惑道。 “从东南走出去的大牛，现在年龄大了，又在东南医院最需要的他时候回归，这次的普外科峰会，其实大家更喜欢把它称作一场欢迎会，专门找个理由把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庆祝柯院士回家。”江武解释道。 说完这件事，江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面对着苏杰，背靠着墙，向着门口走去，边走还边说道： “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女朋友，也是我们医院的吧，下周一的外科峰会机会难得，你女朋友如果有兴趣，你可以带她来手术，一起观摩一下。” “好的，江武医生。”苏杰看着始终不肯用后背面对自己的江武，想要解释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很多时候，过多解释反而会让人更容易产生误解。 …… …… 就在江武和苏杰谈话之后，李建国主任、缪主任也紧跟着找到了苏杰，谈话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关于下周一的直播峰会。 缪主任还特意将他带到了即将手术的病人面前，拿着病历，帮苏杰好好了解了一下病人的情况。 年轻、平素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一看就是十分简单普通的病人，平常这种病人都是张炜负责处理，根本落不到苏杰的手上。 病人一开始还有些质疑苏杰的年龄，觉得主任怎么安排了个这么年轻的医生给自己主刀，靠不靠得住啊。 可看到苏杰认真的研究自己的病历，和缪主任交谈起来，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言谈举止之间，有着年轻人不具备的强大的气场。 渐渐的，他的质疑也就埋进肚子里了。 走出病房，缪主任问道：“觉得怎么样，这个病人的情况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的吗？” 苏杰摇摇头，把病历还给缪主任，说道：“很清楚了。” “觉得太简单了？”缪主任接过病历，笑着问道。 “确实比以往的病人要简单不少，不过手术也谈不上简单不简单，再简单的病人也会有风险，只不过几率要低很多而已，麻醉一旦开始，一切都是未知数。”苏杰说道。 “不错，已经有外科医生的范儿了，说话滴水不漏。” 缪主任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别的话我也不说了，这台手术好好表现，年轻人，未来是你的。” 说着，用力拍了拍苏杰的肩膀。 两人沿着长长的病房走廊走着，在经过一间病房门口时，苏杰突然停下了脚步，好奇的向里面张望了一眼，然后转头对缪主任问道： “病房？” 苏杰面前的病房里，只躺着一名病人，皮肤黝黑、长相憨厚，在东南医院普外科一床难求，护士站排队住院的单子垒的厚厚一沓的情况下，竟然住在了一间单人间的病房内。 这让苏杰不得不感到奇怪。 “不算是吧，他是柯院士选的病人，为了防止手术当天出意外，所以就给他腾了一间单间出来，就术前住几天，等手术结束就换成普通病房了。”缪主任解释道。 “柯院士的病人……” 闻言，苏杰忍不住又伸长脖子看了几眼病人，似乎和柯院长沾上了边，明明刚刚看起来还一般情况良好的病人，下一秒就要危重抢救了。 缪主任看出了苏杰心思，笑了笑说道：“别那么紧张，虽然给了他单间病房，但他其实一般情况也挺好的。” “手术直播很少会选择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例，那只会吃力不讨好，挑选简单一点的病人，把基本的操作、理论展现的更加淋漓尽致，下沉式教学，这才是手术直播的意义。” 苏杰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度紧张了，把目光从单间病人的身上移开，然后开了个玩笑缓解尴尬： “手术是几率问题，麻醉一开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对嘛，缪主任。” 缪主任愣了愣，目光下意识看了一眼在病房里安静躺着，侧目看着窗外风景的病人，点了点头，露出笑容道： “没错，是这样的。” 196、手术间安排 距离手术直播峰会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东南医院内部也渐渐开始了关于这件事的集体大讨论。 苏杰翻开手机，甚至发现‘实习生占领东南’的群里，大家都讨论的热火朝天了。 会说话的手术刀：“你们有谁听说了下周一的手术直播峰会吗？听说有个园长要来我们医院给病人做手术，也不知道是哪个动物园的，竟然还会给人做手术？” 一个医疗民工：“我特么差点信了，是院长！东南医院高新院区的新院长，神特么动物园园长！” 会说话的手术刀：“曹，原来是院长，听错了！” 阿托品：“看到这个消息我高兴得浑身发抖，大冬天的却全身血脉喷张，战栗不止，东南医院终于要站起来了，被省立医院狂扁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顿时，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会说话的手术刀：“写的真好，下次别写了，容易被打拳。” 一个医疗民工：“柯院长啊，那是神一样的医生啊，我刚刚才查了他的资料，网页滚轴都变成小米粒一样大小，点都点不准，各种履历真是亮瞎我的钛合金钢化狗眼。” 会说话的手术刀：“而且这位大牛还是东南医院出身的，有他带领东南医院，肯定能和省立医院掰掰手腕，再想让我们医院那么轻松倒下，恐怕不成了！” 阿托品：“你们谁有下周一直播峰会现场的入场券，我重金求劵！” 苏杰正躺在床上，笑的腹肌撕裂，看到最后一条信息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打了个电话给杜安楠。 “喂？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呢。” 电话刚刚一接通，杜安楠便主动开口说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苏杰一愣，问道。 “我老师给了我两张周一普外科手术直播的入场券，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吧，你要不要一起来？”杜安楠问道。 “额……” 苏杰拿着手机苦笑一声，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打电话给你，也是想和你说这件事。” 电话那边杜安楠也愣了一下，然后才笑道：“对啊，你们急诊科dt和普外科这段时间一直在联合手术室手术，他们科有活动，你肯定能弄到入场券的。” “严格来说，我没有入场券，我也应该不会去会场。”苏杰说。 “啊？什么意思？”杜安楠顿时有些困惑，明明苏杰刚刚还说也准备和自己说这件事，但现在又说不去直播峰会现场…… 苏杰赶紧解释道：“急诊科dt也争取到了一个分会场，到时候我和江武老师会直播手术一台腹腔镜阑尾炎手术，所以我想和你说的是：你周一有空吗，我可以带你去手术室现场看。” “现场看？” 即便是隔着电话，苏杰也能听出杜安楠兴奋的语气。 手术直播虽然是时下很时髦的一种观摩手术的方式，但论起观摩感受，和现场观看比起来它就是个弟弟。 站在手术间内，空气里都能闻到肾上腺素飙升的气味，这是隔着冷冰冰的屏幕根本无法感受到的。 “好！阿杰你真厉害！”杜安楠在电话里甜甜的喊道，再一次为自己的男朋友感到自豪。 她其实刚刚也在实习医生群里面潜水，看到同学说起入场券的事情，才想起打电话问问苏杰周一是否有空，可没想到苏杰比她更快一步，先打来了电话。 同学们还在为了一张入场券发愁呢，自己这边不但有两张入场券，而且还有可以直接去手术室里面只见观看院长院士手术的机会！ 地主家有余粮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 …… 周五的下午。 忙完今日份的最后一台手术，苏杰和江武换好衣服，从手术室出来，刚好迎面遇见一群推着大箱子的陌生面孔。 从他们好奇的东张西望的表现看来，他们显然不是东南医院的医生，应该是外来人员运送货物的。 只不过这些货物未免有些太多了，装载的黑箱子也看起来十分的精密、沉重、结实，不像是日常消毒供应室送来的那些消毒好的器械、无菌敷料。 “请问，护士长在吗？” 领头的一个男人走过来，看着江武问道。 江武指了指后面，回答道：“在后面走廊。” “好的，谢谢了。” 领头的男人似乎很懂规矩，麻溜的换上了手术室的无菌拖鞋，带上无菌帽子，裹上绿色的无菌衣，然后才走进手术室的大门内。 江武和苏杰慢吞吞的在门口换着鞋子，两人似乎都很有默契的在等待着什么，眼睛时不时瞄着这些黑箱子，似乎在猜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很快，那男的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手术室的护士长。 “这就是明天普外科手术直播要用的设备？这么多吗？”手术室护士长看着面前七八个沉甸甸的大箱子，细长的纹眉顿时皱了起来。 “对，有好几个会场需要布置，麻烦你了，护士长。”那男的搓了搓手，笑道。 “不是让你晚点来嘛，来这么早，里面还都在做手术呢，你们这些东西都没有经过消毒，现在肯定不能运进来，先放旁边的小房间里吧，等周末再来安装吧。”手术室护士长说道。 “哎哎哎，好的，护士长。” 那男的连连点头，然后就准备指挥工人把黑箱子运进小房间了。 就在这时，手术室护士长突然打断他道： “对了，你们这些设备要安装在哪几个手术间？第一，第二，第三手术间？” 这三间手术间，都是周一预留给普外科腹腔镜手术峰会使用的。 那男的指了指最大的几个箱子，说：“这些都是第一手术间的。” 然后又指了指旁边几个小的箱子，说：“这些是第二手术间的。” 只剩下最后一个手提箱，他自己轻飘飘提起了起来，在手术室护士长面前晃了晃，然后笑道：“第三手术间就这个，到时候我自己去安装一下就行了，很快的。” 听到这句话。 一直磨磨蹭蹭系鞋带的苏杰、江武迅速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起身，低头，快步离开了手术室门口。 直到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苏杰才扯动了一下嘴角，问道：“江武医生，明天的手术直播，我们是被安排在了……第三手术室吧。” 江武用鼻子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197、疑点 苏杰从一开始就知道，急诊科MDT分会场只是临时加塞的，肯定不会受到多少重视。 尤其是在柯院士如此重磅归来的前提下，自己所在的分会场更是妥妥的背景墙。 可真的看到一、二号手术间配备的那七八个又大又沉的黑箱子设备，再反观自己三号手术间里就只有一个可怜巴巴的手提箱时。 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还是挺让人难受的。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瞬间，稍微思考了一下，江武便很轻松的说道： “人家都已经是国内顶尖的外科大牛了，你能和他在同一个平台手术直播，已经很了不起了，别矫情了。” 苏杰摸了摸鼻子，觉得也是这么回事，自己实在是有点太膨胀了，竟然还想着和院士院长比较比较。 这有什么可比较的，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啊。 正如江武所言，能和院士院长这种大牛一起做手术，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多的想法，就是奢望了。 …… 周末两天没有手术，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便来到周日，距离直播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 虽然没有手术，但苏杰这三天里还是在虚拟手术间保持了一定的手术练习，在保证不手生的前提下，也保证了充足的休息，以确保周一的直播峰会时，能以最饱满精神的状态应战。 虽然只是背景墙，但苏杰觉得也不能马虎应对，你对机会马虎，机会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戏虐的对待你。 普外科的病人苏杰每天都会去看望，确保能了解到病人最及时的病情变化，毕竟当初虽然只是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手术是几率问题’，但玩笑归玩笑，该认真的地方还是要严肃对待的！ 每次看完自己的病人，苏杰走在普外科病房的走廊上，都会忍不住在VIP病房门口驻足片刻，伸长脖子，向里面望一望。 可惜想象中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想想也是，那种大牛每天事务繁忙，怎么会像自己这种小角色一样，天天往病房跑。 VIP病房里的病人看起来情况挺好的，每天就是躺在床上，悠闲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家里的孩子有时候会来陪陪他，给他削苹果吃。 家属连续几次看到苏杰站在门口，还以为苏杰是自己父亲的管床医生，十分热情的从里面端出切好的苹果，想要感谢普外科给自家父亲的优待。 毕竟单间病房这种东西，他们这种普通家庭的病人，根本是想都不敢想，更别说还有手术费用的减免，这些都极大的减轻了他们这个普通家庭的负担。 苏杰一开始还试图解释，可惜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病人家属最后肯定能清楚是谁给他们做的手术，不过以柯院士的身份，家属估计很少有和他单独接触的机会。 淳朴的感激之情也是需要宣泄的途径的，不然对于这一家子人来说，这种情绪甚至会成为一种负担，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医生，内心不安。 反正也闲来无事，苏杰有时候就会在病房里坐一会儿，和病人闲聊两句。 “医生，真是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老爸这台手术只能开腹做了，腹腔镜手术费用太高了，我们家实在没有能力承担。” 病人的女儿洗了个苹果，强行塞进了苏杰的手里，说道：“别嫌弃，洗干净了，现在不想吃的话，也可以带回去放着，寓意平平安安也是好的。” 苏杰看着红艳艳的苹果，上面挂着新鲜的水珠，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没洗手，回去就吃。” 苏杰说的很真诚，并不像是客套话，家属们听了顿时露出淳朴的笑容。 病人是个壮硕的老爷子，除了鬓角有点白头发，根本看不出已经六十多岁了，听老爷子自己说，阑尾炎发作之前他还在工地上打工呢，身体硬朗得很。 “老爷子你运气很好，给你手术的是我们高新院区的新院长，是个院士，手术技术很厉害，你放心好了。”苏杰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老爷子很热情，一开始看到苏杰穿着白大褂，还有些害怕不敢开口，但看到苏杰没有一点医生的架子，和自己家人就像朋友一样捞起了家常，老爷子也有点忍不住了，加入了进来。 “还是东南医院好，大医院，医生负责，技术又好，还肯为我们穷人节省手术费用，真是好，太好了。”老爷子笑眯眯说道。 家属在一旁说：“老爷子以前对医院其实挺有敌意的，当初阑尾炎犯了，如果不是我们强行拉着他来，他甚至都不肯住院吗，但自从住进东南医院之后，对医院的态度整个就变了。” 苏杰握着苹果，笑着说道：“大部分医院还是好的，都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可能有部分的医院、部分的医生没有职业操守，但也不能因为个别的几个害群之马，对整个医院系统失去信心。” “说的真好啊！这话就应该说给市一院的医生们听听！”老爷子恨恨道。 “市一院？” 苏杰一愣，他原本一位老爷子对于医院的‘敌意’，是来自于某些莆田系的私人医院，毕竟那些医院以利益为上，肯定不会像公立医院一样抱着为病人服务的理念治病救人。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让老爷子产生‘敌意’的，竟然是一家老牌公立三甲医院，而且还是业内口碑不错的一家。 “对啊！市一院，几年前我在他们那里做了一台手术，明明是他们技术练的不到家，手术没做好，下台之后却和我说，是因为自己身体有毛病！” “这不是胡扯吗？我身体没毛病会去医院？去了医院上了手术台，手术没做好，你又反过来说我身体有毛病？” 说起这件事，老爷子极为的不满：“花了几千块，上手术台挨了刀子，最后问题还是靠吃药解决的，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让病人失望了！一群庸医！” 说到激动处，老爷子用力拍了拍床沿的护栏，显然十分的气愤。 苏杰闻言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家属有些尴尬的推了推老爷子，埋怨道：“你没事说这些干嘛，你自己都搞不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次问你，你都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 “你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你让人家医生怎么回答你，行了行了，别耽误人家医生工作了！” 说着，病人家属一脸愧疚的看向苏杰：“不好意思啊，医生，耽误你这么久。” 苏杰起身，眼睛上下扫过老爷子，然后说道：“老爷子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拿着苹果，离开病房。 合上房门后，苏杰默默在心里问道： “系统，扫描完毕了吗？” 【病人情况扫描完毕，虚拟手术室内已准备完毕，消耗积分，即可开始模拟手术】 也许只是我想太多了吧。 苏杰摸了摸下巴，回忆着刚刚老爷子说的话。 似乎有些疑点。 但又或许只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还好还剩不到一天的时间，自己可以去虚拟手术室里寻找答案。 198、下山的猛虎 “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手术室内，江武换好了洗手衣，看着有些恍惚的苏杰，皱眉问道：“昨晚太紧张，没睡好？” 苏杰摇摇头：“没有，不存在的。” 周末双休已经成为过去式，今天就是周一，普外科直播峰会即将开始。 苏杰和江武提前赶到手术室，换好衣服，准备上台手术。 时间尚早，状态有些不佳的苏杰站起身，走到洗手池旁捧了一手凉水泼在脸上，寒意刺激毛孔，让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人虽然清醒了，可心中的困惑却没有丝毫减少。 柯院长挑选的病人有问题，这点毫无疑问！ 两天的时间，苏杰在虚拟手术室内尝试了无数次，可却根本无法完成那一台看似十分简单的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 而最让他困惑不解的是，经过这么多次尝试，他甚至连病人问题出在哪里他都找不到。 找不到问题，自然就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这让苏杰十分头大。 甚至因为弄不清楚病人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所以苏杰连提醒上级医师的机会都没有。 苏杰总不能莫名其妙的找到李建国主任，或者缪主任，然后说：“主任，柯院士找的病人有问题，虽然我弄不清楚问题在哪里，但肯定有问题，你们换个病人手术吧。” 这种不负责的话，苏杰实在说不出口。 而且即便说出来了，也大概率会被痛批一顿，然后不了了之吧。 江武看出了苏杰似乎有心事，却不明白具体是什么，只当是苏杰承受不了压力，所以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江武说道：“时间还走，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苏杰疑惑道。 江武却没有回答，背着手，向休息室外走去，苏杰只能擦干脸上的水，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走廊另一边的休息室，和之前两人呆的休息室不同，这间休息室的装修明显更加奢华，空间也更加大。 而就在这间休息室门口，此时聚拢了一大批外科医生，甚至一些鬓角发白的老资历医生，也都好奇的围在门口，探着脑袋向里面望着。 苏杰心念一动，问道：“柯院士在里面？” 江武点点头：“嗯，李建国主任特意交代过，手术前带你过来。” “怎么说呢……沾沾福气吧。” 江武带着苏杰向休息室内走去，守在门口的医生看了一眼江武，点点头，然后让出了路。 苏杰紧跟在江武身后，感受着身后无数双羡慕的目光，走进了这间他从没有来过的休息室内。 一进门。 苏杰便看到了柯院士，柯院长。 他坐在房间正中的沙发上，周围围满了苏杰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不过很显然，都是东南医院主任级别以上的大佬。 早在当初知道柯院士要来医院手术时，苏杰就已经在网络上提前搜索过他的信息，网站收录的照片也被苏杰放大，好生瞻仰。 不过和照片里意气风发，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相比，现实中的柯院士显然要老态太多了。 头发花白了一大半，脸上虽然没有多少皱纹，但眼袋耷拉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非常萎靡，坐在沙发上，感觉整个人似乎都快要陷进去一样。 “柯院士今年不才六十出头吗，怎么……”苏杰欲言又止。 “看起来感觉快七八十岁了是嘛？”江武小声补充了苏杰没说出来的话。 “嗯。” “一方面可能是外科医生太操劳了，尤其是柯院士这种级别的医生，除了手术，还有很多的会议、讲座、活动要参加。” “另一方面，柯院士三年前得了癌症，你可知道？” “癌症？！”苏杰摇摇头，有些惊讶。 “甲状腺癌，发现的比较早，手术切除后对于寿命影响不是很大，算是癌症里面手术预后较好的一种了。”江武说。 “甲状腺问题大部分和压力有关，上次和体检科的一个同学聊天，一个上市公司集体体检，一半以上的员工都有甲状腺结节的问题，据他们反应，加班熬夜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常态，生活习惯普遍很差。” 苏杰看向柯院士，感慨道：“压力性疾病现在确实越来越多，柯院士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牺牲太多了。” “是的，人总是在失去健康之后才追悔莫及，柯院士之所以能够回归东南医院，除了故乡情结，以及高新院区开办，另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三年前的这场癌症，他是时候该休息休息了。”江武说道。 苏杰咧咧嘴：“所以说，来东南医院当院长，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回故乡养老一样？” 江武理所当然道：“就是这样，苏杰你没去过外面的世界，等你以后有机会去到京都、北上的大医院，你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 就在苏杰和江武两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功夫，坐在柯院长旁边的李建国眼尖看到了人群后面的苏杰，随即招招手，示意苏杰过来。 苏杰还在犹豫，江武却直接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向房间中央。 “柯院长，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苏杰。”李建国热情的介绍道。 头发半白的柯院长抬头，眼神里虽然不带一点锋芒，可却有一种直刺入人心的能力。 他看着苏杰，停顿了两秒，然后点点头，评价道：“不错。” 房间里的东南医院大佬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苏杰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得意。 瞧瞧，这就是我们东南医院最年轻的一代，能被柯院士评价一句‘不错’，后生有望啊！ 对于众人的目光，苏杰表现的很坦然，目光始终保持澄澈自然，似乎柯院士的评价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位值得尊敬长辈的嘉奖。 没有客套的推诿，也没有丧失底气的退缩。 甚至。 苏杰还很自然的伸出双手，恭敬的放在了柯院士的面前，微笑道：“柯院士，真的很荣幸能见到你。” 柯院士也笑了笑，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握住了苏杰的手。 苏杰能够感觉到，这是一只有力、沉稳的大手，对于一名外科医生来说，这就是一只天赋满满的手！ 只不过从握手的力度看来，柯院士确实已经不复当初了。 这是一头猛虎，只不过已经下山，身后沉沦着壮美的黄昏。 两人很快握手，又很快分开，就在苏杰双手放开柯院士大手的一瞬间，柯院士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手。 他仿佛看到了一抹蓝光在自己的手背一闪而过，可等他反应过来，看向自己跌手背，却一无所获。 苏杰对着柯院士欠了欠身子，然后转身走向角落里的江武。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贴贴卡】终于遇到了最适合的对象。 下山的猛虎！ 199、不是问题的问题 手术室，第三手术间。 手术直播正在进行中。 可惜观众寥寥无几。 苏杰和江武站在手术台上，配合默契，屏幕中的阑尾正在一点点被切除。 杜安楠、杨宇晨、倩倩三个人，也只有他们三个人，站在二楼的观摩室内，关注着手术的进展。 而就在手术台的正前方，一台小型的直播摄像机正对准手术台，旁边的工作人员却有些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指，显然对于正在进行的手术兴趣不大。 苏杰抬头，看向二楼的观摩室，然后说道：“这边没什么好看的，你们去隔壁的一号手术室吧，柯院士那边应该差不多开始了。” 手术室内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达到了观摩室，杜安楠贴在玻璃窗上，嘟着嘴摇了摇头，杨宇晨和倩倩则相视一眼，和杜安楠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了。 苏杰朝着二楼的杜安楠微微点头，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手术台。 “你今天状态真的有点奇怪，刚刚明明还有些不在状态，上了手术台，又瞬间又换了一个人一样，今天手感这么好？” 江武站在苏杰对面，帮他扶着镜子，手很稳，镜头没有丝毫的抖动。 “今天手感确实特别好！”苏杰点点头，语气里透着兴奋。 【叮！】 【技能·气腹速成术】 【叮！】 【技能·镜下空间感】 【叮！】 【技能·左右手互搏术】 …… 技能不断爆出，苏杰不由在内心感叹一句，不愧是下山的猛虎，我愿称你为最强BOOS 啊！ 和张炜那坑货不同，【贴贴卡】应用到柯院士身上，才算是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大量实用的技能爆出，不断精修完善着苏杰的腹腔镜技术。 下山的猛虎，虽然身体状态距离巅峰时期已经相差甚远了，但从经验技术上来说，柯院士几乎已经达到了行业的顶流水平，至臻完美！ 此时此刻，苏杰的技术也许还进步的不太明显，只是让江武生出了‘今天手感不错’的感慨。 但只要再给苏杰一些时间，让他将这些技能彻底的吃透，融会贯通，那么腹腔镜技术这一块，苏杰的地基就算夯实了。 再接下来的天高海阔，就看苏杰自己的勤奋与天赋了，学习模仿别人可以打好基础，但想要再往上一步，就要靠自己的悟性，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了。 缪主任给苏杰挑选的病人的确十分简单，再加上苏杰每天都会去和病人沟通，在虚拟手术间内也模拟了不少次手术流程。 因此手术做的很快，短短二十多分钟，阑尾就被切下，开始进入收尾阶段。 一直在对面玩手指的直播工作人员见状，竟然闷不吭声的直接就开始收拾直播设备，江武见状脸色有些阴沉，腹腔镜的镜头微微颤抖了一下。 但最终，江武还是没说什么。 虽然无法看到分会场在线观看人数，但只要稍微参考一下二楼的观摩室，江武心里大概也估算了一个数字。 应该不会超过两位数吧。 提前不提前结束直播，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什么人观看。 苏杰这时候反倒过来安慰起江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次的直播峰会本来就是为了柯院士准备的，我们没理由能喧宾夺主，能和这种大牛在一个平台上一起做手术，宣传目的至少已经达到了。” “嗯。”苏杰默默点头，收回目光，不再去关注负责的直播的工作人员。 两人默契配合，加上苏杰今天状态神勇，很快，这台腹腔镜手术便结束了。 就在两人脱掉手术衣，洗手下台，准备赶紧去第一手术间看看柯院士手术进行的怎么样时，杜安楠突然跑了过来，拿着手机有些紧张的说道： “柯院士那边的手术好像出现问题了！” “出问题了？出什么问题了？！”江武将湿漉漉的手在屁股上擦了擦，伸手接过杜安楠手里的手机。 杜安楠想了想，却也只能说道：“不知道什么问题。” “不知道什么问题？这算是什么问题？” 江武被弄迷糊了，可杜安楠显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指了指手机屏幕，说道： “江武老师，你自己看直播吧，在线观看人数都破万了，下面很多人都在评论！” 江武疑惑着低头看向手机直播。 苏杰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不过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另一方面，他还是对柯院士充满了信心的，觉得以自己浅薄的认识可能无法理解这个病症，但对于柯院士来说，这或许根本算不上难题。 可现在看来，似乎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啊。 手机屏幕上，第一手术间直播正在进行中。 和苏杰挑选的手术如出一辙，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很简单、入门的一种术式，但里面也蕴藏着很多的技巧，很适合下沉式教学讲解。 而且从今天苏杰目睹到柯院士的状态来考虑，选择这个术式，估计也是为了迁就柯院士的身体状态，换作别的动辄五六个小时的大手术，以柯院士刚刚癌症康复的身体，估计很难吃得消。 可第一手术间和第三手术间手术明明是同一时间开始的，苏杰这边都已经结束下台了，而第一手术直播间内的画面里…… 阑尾还没有出现呢！ 这一刻，江武瞬间了明白了。 杜安楠口中‘不是问题的问题’，到底指的是什么。 术中迟迟不能发现阑尾！ 一台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却连最基本的阑尾都找不到，这还谈什么手术，还谈什么切除？ 直播画面内，柯院士站在手术台上，腹腔镜不断的探索着腹腔内的情况，可惜那截发炎的阑尾却迟迟不见踪影，好像迷失在了迷宫一般的腹腔内…… 直播屏幕的右侧，评论区已经飞快的滚动了起来，苏杰和江武不经意间瞄到了几条评论，气的他们差点直接爆出粗口。 “这就是东南医院新院长的水平？一台阑尾炎手术，竟然找不到阑尾。” “徒有虚名啊，腹腔镜明明视野开阔，这都找不到阑尾，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这样也敢开手术直播？哈哈哈，真有胆量。” …… “混账！”江武忍不住骂道。 “蠢货！”苏杰也跟着骂了一句。 而就在这时，直播画面内，正在手术的柯院士突然动作停了下来，现场似乎开始变得混乱，然后画面一黑，屏幕中间跳出了一行‘直播中断’的文字。 “出事了！” 苏杰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向着第一手术间跑去，江武和杜安楠紧跟其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手术室走廊里显得格外急促紧张。 200、异位阑尾 当苏杰等人赶到第一手术间时，柯院士已经被人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额头上大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着。 手术台上，主刀的位置由缪主任接手，对准手术台的三台高清摄影机却没有开启，直播画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发生什么了？” 江武走到李建国主任身边，低声问道。 李建国正眉头紧锁，听到江武的声音，顿时有些意外的回头：“你们那边结束了？” “嗯。” 江武点点头，又重复刚刚的问题道：“柯院士怎么了？没大碍吧。” 李建国主任微微摇头：“老毛病，吃点药，缓一缓，现在好多了。” 苏杰看向柯院士，大口喘气、大汗淋漓的症状确实减轻了少，但整个人还是软绵绵的，身子斜着依靠在椅背上，显然是无法再继续手术了。 “术中没找到阑尾吗？”苏杰这时候问道。 李建国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江武手中的手机，明白了过来：“你们刚刚也在看直播？” “我们在做手术，我女朋友在看，等我们看直播的时候，刚好直播就被掐断了。”苏杰回答道。 “唉！” 听到苏杰的描述，李建国主任似乎又再一次重温了刚刚的事故现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愁云密布。 “今天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手术现场直播，一开始都挺好的，打孔、建立气腹，柯院士手法、技术都不输当年，看的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津津有味。” “直播间里的人数也在不断增多，很快就破万了。” “可当腹腔镜探入腹腔后，事情就有点急转直下了。” “柯院士找不到阑尾！”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腹腔里几乎都被翻了一个遍，可就是找不到阑尾的位置！” 江武听完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道：“异位阑尾？会不会埋藏在左上腹、或者肝下？” 李建国主任苦笑道：“你觉得我们能考虑到的问题，柯院士会想不到吗？” 苏杰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目光则对准了手术台上。 异位阑尾吗？ 这确实有可能！ 多数人出生时阑尾已下降到右髂窝内，成年后固定于麦氏点，即右髂前上棘与脐连线的中外1/3交界处。 但如果先天胚胎发育异常，阑尾则有可能滞留于腹腔的任何部位。 盆腔位、左上腹、或者肝下，皆有可能。 不过在虚拟手术间里，自己明明已经将病人的整个腹腔全部搜寻了一遍，即便是异位，也应该暴露出来了。 可事实上，直到最后一次，自己都没有搜寻到那截消失的阑尾。 而今天主刀的柯院士，显然也没能做到。 接力棒现在转交到了缪主任手里，而缪主任…… 看他那满脸通红的样子，显然也对眼下的情况毫无办法。 “找不到！” 手术台上，缪主任叹息一声，高举小白旗。 柯院士挣扎的想站起来，可身体摇摇晃晃几下，很快就被旁边人按着又坐回去了。 “关腹吗？”缪主任很无奈，但还是看向柯院士，询问道。 “手术还没完成，关什么腹，明显的异位阑尾，阑尾肯定藏匿在腹腔的某个角落，被我们忽视了，找，继续找出来！”柯院士有些愠怒道。 但很明显，他的怒气并不是针对手术台上的缪主任，而是针对他自己。 下山的猛虎，仍有一颗雄心，可惜身体已经遍体鳞伤，只能仰望着壮美的黄昏，垂头，默默舔舐伤痕。 “继续找！”柯院士下达了命令，同时又一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走近手术台，指导缪主任继续手术。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动容。 手术做成眼下这个样子，其实无论结局如何，柯院士都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尤其还有那超过万人的手术间的影响，更是让柯院士回归故里，担任东南医院高新院区院长这件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这水平？” “腹腔镜切阑尾这么简单的术式，竟然连阑尾都找不到。” “这种沽名钓誉之辈当了高新院区的院长，我估计东南医院想借着新院区打翻身战的美梦，也要破碎了。” ……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尤其是在这个信息媒体大爆炸的时代，这样的一场手术所带来影响，是难以估计的！ 可柯院士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找到那截消失的阑尾，把这台手术顺利的结束掉。 越是站在高处的人，其实越珍惜自己的羽翼，唯恐跌落凡尘，可像柯院士这样，心里只有病人，只想把手术做好的顶峰医生，真的很少见。 “柯院士你再休息一会吧，你的身体……”眼看柯院士又想起来，李建国赶紧走过去搀扶道。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柯院士沉声道。 就在这时。 苏杰走了过去，扶住了柯院士的另一只胳膊。 柯院士没有在意苏杰，他的眼里现在只有手术台。 而李建国主任则惊讶的看着苏杰，在他的印象里，苏杰做事向来很有章法，可不会在这种场合乱来。 “柯院士，我是急诊科MDT的苏杰，刚刚就在你隔壁的手术间手术。” 苏杰突然做起了自我介绍，柯院士眉头一皱，显然对此并不感兴趣。 可苏杰紧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柯院士立刻转变了态度。 “柯院士，病人很有可能是异位阑尾，由于先天的胚胎发育畸形，导致阑尾的生理解剖位置和正常人不同。” “事实上，手术前我和病人谈过话，他几年前就在市一院做过一台手术，当时手术也出现了意外，医生最后和他反应是因为他自身的问题，导致手术最终失败。” “所以，怀疑病人有先天发育畸形，异位阑尾而导致定位困难，这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但显然，这并不是所有的真相。” 柯院士愣了半晌，然后惊讶的上下看了看苏杰，问道：“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急诊科MDT，苏杰，刚刚在您旁边的手术室手术。”苏杰语速很快，再次重复了一遍。 “好，继续说，所有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柯院士坐回椅子上，双眼紧紧盯着苏杰。 而手术间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苏杰的身上，好奇这个年轻医生，难道真的能找出这截迷失在腹腔内的阑尾？ 苏杰想了想，略带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全部的真相是什么。” “但我有一些猜想……基于目前情况的一些合理猜想。” 柯院士一拍大腿，催促道：“挤牙膏呢，赶紧说，说错了也无妨！” 201、微小阑尾和憩室 柯院士也是个急脾气，看苏杰吞吞吐吐，立刻就不乐意了，催促他赶紧把所有的想法全部抖出来。 事实上，此时此刻，手术间内最希望苏杰赶紧说出‘猜想’的，还得是正站在手术台上的缪主任。 迟迟找不到阑尾，他此时感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苏杰，赶紧的！”缪主任也顾不上面子了，涨红了脸说道。 “嗯！” 苏杰点点头，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 “如果把腹腔比作一座迷宫，那么阑尾就是迷失在迷宫内部的一个行者。” “我们没有办法找到它，除了迷宫本身错综复杂，无外乎还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可能性：这并不是一个正常体型的行者，他更加矮小、更加瘦弱，在巨大迷宫的衬托下，显得十分的不起眼，这就导致了我们对它的忽视。” “第二种可能性：它也许并不在我们常规理解中的迷宫‘道路上’，它很有可能，已经和迷宫本身融为一体，这也是我能想到最有可能躲过我们搜查的可能性！” 苏杰的比喻极其生动有趣，而猜想的内容又不完全是天马行空，在场的众人都是外科领域的精英，只是稍微思考片刻，便理解了苏杰的深意。 “微小阑尾！” 柯院士突然想起了什么，指节用力敲击桌子扶手，然后自言自语道：“这还是我早年听过的一堂讲课，说是由于天生发育畸形，阑尾的大小会明显小于正常形态，最小的阑尾，甚至不足一公分！” 阑尾，临床上又称蚓突，顾名思义，就是如同蚯蚓一般微小的凸起。 从名称其实就可以窥见，正常阑尾的形态是什么样子。 长度五公分，宽度五毫米，赘于盲结肠之间。 短小无力。 而特殊类型的微小阑尾，长度更是只有可怜的一公分。 在复杂的腹腔环境下，一公分的突起物，可能腹腔镜只是稍不注意，就会一扫而过。 “但这也解释不通，我反复探查了腹腔至少三遍，第一次我也许会粗心大意，第二次也许会马虎疏忽，但第三次没道理还犯同样的错误。” 柯院士摇摇头，没有否认微小阑尾的可能性，但却觉得事情还是没有这么简单。 “腹腔内可能形成憩室了。”江武这时候突然说道。 “憩室？” 柯院士愣了愣，随即开始沉思，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安静的手术间内，每个人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就只能听见这有节奏的敲击声了。 憩室，即组织病变的粘连、牵拉造成器官表面向外突出的囊袋状改变。 简单来理解，就是原本平滑的器官表面，形成了一个类似‘小房子’的中空构造。 如果运气不佳，某些器官有可能就会被包裹入憩室内，对探查造成极大的影响。 按照苏杰的说法，阑尾难以寻觅，一方面是因为微小阑尾，难以察觉，另一方面，则有可能阑尾隐匿进入了腹腔迷宫本身之中，更加混淆了术者的视线。 这样的话，憩室的存在，似乎就完美的契合了第二种说法…… 砰。 砰。 砰！ 最后一声敲击，干脆有力！ “沿着盲肠向上探查，我刚刚确实有发现一个类似憩室的部位，但憩室实在太过狭小，我就略过去了，现在看来，阑尾很有可能就在那里！”柯院士如梦方醒道。 手术间内众人顿时士气鼓舞，目光纷纷转向手术台上的缪主任。 缪主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脸色涨得通红，腹腔镜调整好角度，开始沿着盲肠开始探查。 可惜，这并不是缪主任的拿手好戏，而且微小阑尾本身就十分不起眼，隐匿在憩室之内，更是和腹腔内环境融为一体。 柯院士也是在反复探查中才意识到这个憩室的存在，以缪主任的能力，而且还承受的如此的大的压力，想要一时半会找出来，确实不是易事。 “苏杰，你上来帮帮我！”缪主任扛不住了，开始寻求场外援助。 苏杰应了一声，洗手，换上手术衣，走上手术台，接过了另一名医生手中的腹腔镜。 就在这时。 柯院士突然对着身旁的人说道：“直播呢？为什么关了？” 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立刻看了一眼李建国，刚刚手术突然中止，就是李建国主任下达的命令。 “柯院士，刚刚那种情况，直播还是暂时中止一下比较好。”李建国斟酌道。 手术直播过程中突然出现了意外，而且谁也不知道意外何时能够解决，李建国主任当时只能果断切断直播，尽可能减少舆论的攻击。 “直播继续吧。” 柯院士说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这是每个医生都会遇到的问题，而怎么去解决意外，这才是区别不同医生的关键。” “我是东南医院高新院区的新院长，不能刚来霸都，刚到东南，第一台手术就做缩头乌龟。” “手术如果能顺利完成，算是我们运气好，如果手术失败，也得给看手术直播的医生们提个醒，即便是最简单的阑尾炎手术，作为医者，也必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能马虎分毫。” 不得不说，柯院士的格局，确实不是寻常医生能够相比。 李建国主任还是有些犹豫，想等手术稍微有些进展再继续，可柯院士却摇摇头：“要对我们的同事有信心，那个叫苏杰的年轻医生，很不错，他的理论我觉得可能性很大，直播开起来吧，别让同行们担心太久了。” 见状，李建国只能对着直播的工作人员微微点头：“就按柯院士说的办吧。” 和苏杰之前所在的第三手术间不同，第一手术间内的直播设备堪称豪华。 三台高清摄影机对准手术台，全方位无死角的记录着手术的每一个瞬间，即便是术者的一个眼神，额头上每一滴汗水，口罩每次因为呼吸而产生的起伏，都不会错过。 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也十分的专业、尽责，远远不是第三手术间那个一直玩手指，赶着打卡下班的老混子能比的。 李建国主任一声令下，三台高清摄像机立刻开始工作，同时对准手术台，中断的直播再次开启。 二楼观摩室内，杨宇晨和倩倩被挤在角落里，根本抢不到位置观看楼下的手术，听着周围人的惊呼、叹息、抱怨，他们两只能抱着黑屏的手机，漫无目的期待着直播画面能够再一次重连。 “早知道就在隔壁看苏杰做手术了，至少还有位置可以坐着看，这边挤得要死，什么都看不到！”杨宇晨忍不住抱怨道。 倩倩没说什么，可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后悔，显然她和杨宇晨的想法也差不多。 可就在这时。 黑屏许久的手机突然又重新出现了画面，杨宇晨立刻惊呼一声：“来了来了，手术直播又重连上了！” 下一秒，倩倩突然轻轻的咦了一声：“我们看的不是第一手术间的直播吗，是不是系统自动弹到第三手术直播间了，为什么站在手术台上的是苏杰？” “额……可能是吧。” 杨宇晨挠了挠头，心想白高兴一场。 “等等！” 倩倩突然又说道：“这好像就是第一手术直播间，在线人数有一万多呢，人数还在不断攀升，评论区都爆炸了！” 202、绝不轻言放弃 柯院士或许不懂网络直播，但活到那这个年龄，对于一切事情的本质，其实已经看的很透了。 掩饰永远无法真正解决问题，而且一旦稍有意外，说不定会引发更大的矛盾。 李建国当时意识到手术直播中出现了重大意外，立刻中止了直播，在当时的情况看起来似乎是个正确的选择。 可结果，却引发了直播间更大的争论。 看着黑黢黢的直播间画面，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手术间内发生了什么，而当不知道真相时，人们丰富的想象力就派上了用场。 有人就造谣道：“手术已经失败了，我在现场，关腹回病房了，柯院长正愁着怎么和病人解释呢。” “哎，散了吧散了吧，本来还搬着小板凳想过来学习点真功夫，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太让人失望了。” “谁说没学到东西，这一手紧急避险，关闭直播，就够你学好一阵子了！” 当然，也有人站出来维护东南医院，维护柯院士： “能不能别胡扯，还在手术间呢，你倒是说说，东南医院手术间在几楼？” “手术直播中断，谁也不知道手术室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急着落井下石？” “难道就没人担心病人的情况吗，万一手术真的找不到阑尾，关腹送回病房，这个病人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群医生，净想着吃瓜，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了？” 两方人马，谁都不服气谁，甚至拉帮结派，想要把网上的你瞅啥，瞅你咋的，变成现实中的碰碰就碰碰！ 直播间人数也顺势激增，奔着两万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 黑黢黢的直播画面突然又恢复了色彩！ “直播又连上了，哈哈，这下子还不打你们的脸!” “别急着嘚瑟，你们看清楚啊，这主刀的医生都换了，是不是换了个手术间糊弄我们啊！” “没换，还是刚刚那个病人，阑尾还没找到呢！” 画面中。 手术台上。 廖主任带领着苏杰，继续在腹腔中探查。 按照柯院士的指示，两人沿着盲肠向上探查，可惜第一遍一无所获，此时已经是第二遍了。 苏杰掌握着腹腔镜，屏幕内的画面稳定，就好像是自带了稳定器一样，缓慢移动。 “在哪儿呢？怎么就是找不到？” 反复查找了数遍的缪主任，此时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语气有些浮躁的抱怨道，可抬头一看苏杰，他的情绪瞬间被安抚下来。 苏杰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水，冷静的就像一块冰块一样，双眼紧紧盯着屏幕，一丝不苟的探查着腹腔内的每一处。 我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了，心性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缪主任不由得苦笑一声，把心沉下，跟随着苏杰的节奏，一点点牵拉着腹腔内的遮盖物，全面的探查腹腔。 十几分钟之后，直播间内的人数已经突破两万大关，向着三万高歌猛进，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不断联系着后台，调节着资源，以保证直播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而就在这时。 苏杰突然眼睛一亮，低声说道：“缪主任，左下方，那个是不是憩室？” 画面被定格在一截盲肠处，而苏杰所指的左下方，红色的肠壁有微微的一块凸起，如果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有点像！”缪主任精神一振，回答道。 “切开看看！”苏杰放大凸起的区域，说道。 柯院士这时候也走过来，站在两人身后，说道：“没错，就是这里，之前我就是注意到了这里，可实在太小了，当时我也没有想起微小阑尾的事情，因此就略过了。” 缪主任点点头，看着苏杰为自己放大的腹腔内画面，小心操作着电刀，缓缓切开了那块微微凸起的憩室。 直播间内。 观众是无法听到手术间里术者的交流的，因此他们并不清楚这一步操作的内在含义。 在他们看来，一台阑尾炎切除手术，在没有找到阑尾的情况下，术者竟然对着盲肠管壁下手，这是什么操作，疯了吗？ “丧失理智了？找不到阑尾，切个肠壁助助兴？” “不是吧，就这就这？东南医院这台手术真是骚操作太多了，找不到阑尾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胡乱下刀啊，之前有报道德国有个医生会给病人的肝脏面上签名，难不成这个医生也有这癖好？” “无了无了，这台手术彻底无了。” 可下一秒。 被放大数倍，清晰呈现在画面里的肠壁上，电刀缓缓划过，白烟一闪而过，鲜血还没来得及流出，就被电刀凝结。 紧接着，却是一股白色的脓液流了出来。 “肠壁里面怎么会有脓液？！” 直播间内，立刻就有无数的惊呼声响起，队伍排列整齐，甚至出现了刷屏的现象。 “肠壁表面红润，并没有炎症的症状啊，为什么会里面流脓？” “艹！这哪里是肠壁，这是憩室！里面藏的是阑尾，不过这个阑尾也太小了，藏在肠壁之下，竟然连一点点凸起的迹象都没有？” “迷惑性太大了，术者是怎么发现的？即便是后直觉后觉，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啊！” 苏杰的判断并没有错。 微小阑尾藏匿于盲肠憩室内，这就是这台手术始终无法探查到阑尾的原因！ 而且由于藏匿的空间封闭，发炎的阑尾已经出现了化脓，如果这台手术真的草草关腹，将病人推回病房，估计要不了多久，严重的炎症反应就会让病人出现高烧，全身中毒反应…… 短时间病人再次被推进手术室，可连柯院士在腹腔镜下都无法探查到的隐匿阑尾，换个医生再来，估计结局还是相同的。 一切的希望，只能寄托给病人自己，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希望抗生素能够帮助到他…… 这一刻，苏杰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句话，恰恰和柯院士刚刚告诫李建国主任的意思如出一辙。 “每台手术都有可能会犯错，但如何处理这些错误，才是分辨一个医生成色的关键。” “轻言放弃很简单，但对于病人来说，就是一次宣判。” 忽然之间，苏杰突然想起了那颗红彤彤，散发着清香的苹果，以及病人家属寄托在其上的美好想法。 ‘噹’的一声。 长约一公分的阑尾被敲落在弯盘里，高清摄像机敏锐捕捉到了这个画面，追踪放大，呈现在直播画面中。 而第一手术直播间内，也彻底燃爆了。 “牛批！” “学到了学到了！” “这才是真正的手术，这才是真正的医生，绝不轻言放弃！” 203、开启下一个阶段 手术间内，掌声雷动。 亲眼目睹了如此精彩的一台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手术，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感到惊叹与震撼。 高难度的手术当然是让众人惊叹的重要原因之一，但当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他们才发现，有另一种情感沉淀的更深，在心头萦绕，余韵悠长。 在如此高难度、高压力之下，术者决不放弃，充满自信，共同努力攻克难关。 这或许才是这台直播教学手术真正想传达给每一个医生的。 相似的手术案例，在场的、观看直播的医生们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可相同的经历，手术过程中突发意外的情况，却是每名医生都会遇到的。 记住此刻东南医院医生的判断和选择，做出最正确、最有利于病人的判断，这才是让所有观众都受益匪浅的部分！ 雷鸣般的掌声中，也有江武的一份。 他双手用力的鼓掌着，掌心发红也浑然不知，甚至连李建国主任走到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察觉。 “苏杰没有辜负你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李建国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有一种言不由衷的感觉。 江武咧了咧嘴，道破了李建国主任的想法：“苏杰已经被霸都，乃至全省的医疗圈子认识，现在恐怕不是东南医院内部各科室会想要抢他，整个霸都，整个省内的大医院，都会对他产生兴趣。” “他太年轻了，又如此的有天赋，缺的只是一个适合他的大平台。” “挺好的。”李建国苦笑道。 江武作为苏杰的老师，想法可以单纯，只要徒弟未来发展的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可李建国作为东南医院普外科的主任，却更需要考虑科室的发展，像苏杰这么优秀的人才，他当然不愿意放过。 当初江武提议让苏杰参与普外科腹腔镜直播峰会，他都考虑了很久，权衡利弊之下，才和缪主任商量，开设了第三手术间分会场。 本想着大家的目光都被柯院士吸引，苏杰最多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历练的机会，自家的宝贝不会被外人窥探。 可现在…… 事情似乎有些超出自己的控制了。 李建国有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万般无奈的说道：“江武你现在开心了吧，苏杰如你所愿，终于挤进圈子了。” 江武却摇摇头：“主任，不是挤进圈子。” “嗯？”李建国主任疑惑的看着他。 “是被接纳。” 江武看着手术台上的苏杰，沉声说道：“靠挤进去的圈子，最后免不了受委屈。” “可苏杰是凭着自己的技术，赢得了众人的掌声。” “他是被抬进圈子的。” 说到这里，江武颓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这才是最让我高兴的地方！” “我知道作为一名医生，需要圈子的帮助，但我有不希望这个圈子会让我的徒弟受委屈，甚至腐蚀他，让他失去一名医生的纯粹和良善。”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李建国看着如此‘阳光开朗’的江武，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最后竟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还别说，江武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江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变黑，两条法令纹重新刻印在他的脸上。 “主任，别这样。” “唔……好吧。” …… …… 手术台上，缪主任清理着憩室内的脓液，留置了一根引流管，然后开始关腹。 苏杰全程都充当着‘眼睛’，替缪主任指引方向。 或许在别的手术台上，主刀医生才是当之无愧的司令员，是整台手术最关键的组成部分。 但仅仅针对这台手术，充当‘眼睛’的苏杰，却是比主刀医生更加重要的存在。 微小阑尾藏匿于憩室中，如果没有一双火眼金睛，还真是难以寻觅，找不到阑尾，那就更别提接下来的切除了！ 手术顺利完成，缪主任主动承担下了收尾的工作，苏杰得以提前下台。 柯院士由于身体不适，在确定手术已经顺利完成后，便提前离开去休息了。 而就在苏杰走下台，脱下手术衣和手套，准备去洗手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 【完成一例高难度腹腔镜下隐匿阑尾切除术】 【奖励：积分+5000】 【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模拟系统】 【镜下3D立体视野】 对于系统的奖励，此时的苏杰已经可以十分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走出手术间，双手伸到水池中，龙头自动感应出水，温热的水流浸湿了双手。 苏杰一边洗手，一边检查着战利品。 最先要检查的还不是系统的奖励，而是【贴贴卡】从柯院士身上复制下技能。 【技能·气腹速成术】 【技能·镜下空间感】 【技能·左右手互搏术】 …… 技能很多，内容很繁杂，几乎包含着一台腹腔镜手术所有的方方面面。 苏杰心想，或许是因为柯院士想在这台手术直播中展现更多的技巧，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技能可以供自己复制。 “全部学习！” 根本不用思考的，柯院士的技能，每一个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学到了，就是赚到！ 有了这些技能的加持，苏杰觉得只要自己再勤加练习，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这一块就算是圆满了。 那么接下来。 【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模拟系统】 【镜下3D立体视野】 苏杰隐隐感觉，这应该是系统在催促自己赶紧进入下一步的学习阶段？ 是我要离开舒适圈，继续开始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的挑战吗？ 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其实算是腹腔镜手术里面的一个入门式了，经过这么多台复杂手术的历练，再加上最后一张【贴贴卡】的技能连爆，苏杰此时已经无限接近这种术式的上限。 再继续停留在这种术式上，当然也会有进步和积累，但显然效率已经不能让系统满意了。 江武就曾经和自己提过一个概念，如果非要把腹腔镜手术定级，那么阑尾炎就只能算是入门式。 上手简单，但同时上限不足，这就是这种术式的特点。 而进阶的下一个阶段，就是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 后者比前者手术难度更高，急症的情况更加危急，自然的，对于术者的要求也就更高。 按照江武的计划，苏杰应该要在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上面浸淫至少一年的时间，充分彻底的掌握了这一项入门的术式，顺道将腹腔镜手术的流程了然于胸。 接下来，才可以稳扎稳打，进阶下一个阶段。 可事实上，苏杰进步的速度显然已经超乎出了他的想象，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苏杰就已经有了足够进军下一个阶段的能力。 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 温热的水流缓缓停止，苏杰拿起一块无菌毛巾擦干手上的水珠。 这时候，江武从手术间走出来，问道：“直播那边还有一个采访，你要不要去说两句。” 苏杰摇摇头，毫无兴趣道：“让缪主任和李主任去吧，场面话我说不来。” “嗯。”江武点点头。 “江武医生，你等会儿有空吗？”苏杰问道。 “怎么了？” “嗯……手痒了，想去模拟手术室练练手。”苏杰笑了笑说道。 江武挑了挑眉，说道：“你这瘾……有点大啊。”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阑尾炎的模型被张炜借走了，他们科来了一批进修医生，带回去讲课去了，我等会去普外科拿回来……” 苏杰打断道：“不用了，江武医生，我记得模拟手术室里面，应该还有胆囊炎的模型吧。” 江武看着苏杰，眼神动了动，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道：“那也行。” 204、见面礼病人 东南医院，高新院区分院。 第一次全院大会。 “东南医院历史悠久，当年我在霸都时，咱们医院就已经是省内三甲医院的风向标之一了。” “高新院区开启了新的篇章，我很幸运，能带领一群优秀的年轻医生、精英骨干，再创新的辉煌！”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辛苦大家了。” 偌大的会场内，掌声雷动，柯院士起身微笑，转身离开了会场。 回到办公室，关上房门，世界再一次宁静下来，柯院士处理了一会儿积压的文件资料，猛地想起了什么，然后按下桌子上的电话，说道：“小许，之前找我的人，还在吗？” 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柯院士，人一直在前面等着呢，可以让他进来了吗?” 柯院士想了想，说：“不要急，让他再等一会儿。” “好的。” 电话挂断，柯院士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又过了十几分钟。 柯院士又拨通了前台的电话：“人还在吗？” “还在呢，他真有耐心，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了。” “好吧，那就让他进来吧。” 柯院士放下电话，没过多久，办公室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和我还这么客气？”柯院士没抬头，对着门口喊道。 房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和柯院士年龄差不多，但神态却要更加的年轻，步伐也格外轻盈。 “柯院士现在真忙，老朋友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头发花白的男人看起来和柯院士是旧识，笑盈盈就坐在了柯院士的对面，毫不见外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具开始泡茶。 柯院士似乎队面前的男人感到很头疼，说道：“老方，有事快说，新院区刚刚开诊，忙着呢，没空和你闲扯。” “还真这么忙啊，老朋友来找你，就这个态度？” 柯院士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然后看向面前的男人，说道：“有话快说，再跟我绕来绕去，我就要送客了。” 老方泡茶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有想到柯院士会这么无情，随即又多泡了一杯浓茶，起身送到了柯院士的面前，说道： “压力这么大吗？” 柯院士也没客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你在霸都呆了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面前的这位老者，是和柯院士同一批进入东南医院工作的，两人算是多年的老搭档、老同事。 当年柯院士被京都的医院挖了过去，而老方自知能力有限，选择了深耕霸都，多年过去了，柯院士衣锦还乡，成为了东南医院新院区的院长，而老方也混成了霸都另一家三甲医院的副院长。 浅浅喝了一口茶，老方说道：“新事物的产生，总是会面临风险和挑战的。” “东南医院虽然在霸都历史悠久，但大部分霸都人，都还是认定老院区是东南医院，就像我今天坐出租车过来，对司机师傅说去东南医院新院区，可那个霸都老司机甚至都不认识路，说只认识老院区，不知道还有个新院区。” 柯院士闻言，放下茶杯，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道：“对于老百姓来说，治病还是更加信赖老字号，熟悉的地点、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医生，也更能给他们安全感。” “东南医院高新院区虽然挂着东南医院的牌子，但想要获得病人们的信任，还是得做出点的成绩，让他们看到我们是货真价实的，这样才行！” “没错！” 老方笑道：“看来一场大病让你改变不少，心态似乎更加平和了，看待问题也没有以前那么偏激了。” 柯院士淡淡一笑道：“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当年躺在手术台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能苟活下来，下半辈子也不追求什么功名利禄了，好好做个医生，为病人造福，就够了。” 人总是这样，年轻时就像个总是喂不饱的野兽，饥肠辘辘的想要得到一切。 而等到年老了，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明白什么是自己最为珍贵的事物，游刃有余的面对自己的欲望。 老方用力的鼓起了掌，掌声没有会议室那般雷动，却颇为真诚，他说道：“挺好的，到我们这个年龄，能想通这一点不容易。” “看你这么想得开，这样吧，我来送你一个见面礼，祝你在新院长的座位上越做越好！” “见面礼？” 柯院士疑惑道：“你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送我一个见面礼的？” “当然。”老方表现的很真诚。 “这可不像你。” 可惜柯院士丝毫不相信：“说吧，是什么见面礼。” 老方没有立刻说出来，反而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然后缓缓说道：“一个病人。” 柯院士立刻皱了皱眉：“你拿病人当见面礼送给我？” “不是普通的病人，这是一个机会，能让高新院区在霸都扬名的一次宝贵机会！” 老方立刻有些激动的解释道：“其实也是巧了，这个病人上周来我们医院就诊，刚好去了我们科室，我看了他最新的检查报告后，立刻就意识到，这个病人得交给你处理！” 说着，老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病历，放在了柯院士面前。 “必须交给我？”柯院士不解道，并没有主动去翻病历。 “只有你有能力解决！”老方十分肯定道。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一个疑难的病人，你们医院解决不了，所以要转诊给我们高新院区，让我们来给你解决这个难题？”柯院士身体向后倒，背部紧贴在椅背上，苦笑道。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老方双手叉腰，颇有一些无赖气质的说道。 “老方，你还是，那么不要脸。” 柯院士苦笑道：“一个最普通的跨院转诊病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一个见面礼，我们帮你解决了一个麻烦，反而变成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这天下还有这种道理？” 老方却不以为然，很认真的看着柯院士，说道：“我说了，这不是一般的病人。” “阑尾炎合并胆囊炎，高龄，只能用腹腔镜手术，手术难度很大，你有没有胆量接，如果你不行，我就只有去找省立医院了。” “记得我刚开始说的吗？” “新事物的产生，总是会面临风险和挑战的。” “现在风险和挑战就摆在你的面前，就看你有没有勇气去面对了！” 柯院士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表情骤然严肃起来，看着桌子上的病历，忍不住心动起来。 “阑尾炎合并胆囊炎！” “这确实是个足以当做见面礼的病人。” “如果能把这个病人的手术做好，高新院区的确可以获得霸都人更多的认同。” “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柯院士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到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起来，一只手扶着桌面，手背上青筋暴起。 老方被柯院士的反应下了一跳，赶紧走到他的身后，扶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希望能帮他顺下这一口气。 “怎么了？柯院士！” 办公室内的声响惊动了门口的小许，她冲进办公室，看到了已经咳嗽到面色发青的柯院士，赶紧跑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找到了一盒药。 “水水水！”小许拿出一粒药，镇静有力的喊道。 老方立刻拧开桌子上的矿泉水，递了过来。 水运送着药片进入了柯院士的胃内，药力迅速挥发，柯院士剧烈咳嗽的症状也稍稍缓解了下来。 “不要再刺激柯院士了，他身体经不住这么折腾！”小许警告了一句，十分心疼的不断轻抚着柯院士的后背。 “老柯……” 老方有些意外的看着如此虚弱的柯院士，他此时才明白过来，一场癌症对于这位老者身体的摧残，竟然有如此严重。 手，不由自主的抓起了桌子上的病历，老方决定就这么默默地离开，就当自己没有来过。 可就在这时。 柯院士却一把按住了病历。 “老柯？”老方诧异道。 “见面礼哪有送了还要拿走的道理。” “这个病人，我们东南医院高新院区，接了！咳咳咳……” 205、跨院区急诊科MDT联合会诊 虚拟手术室内。 苏杰正在手术。 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 【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模拟系统】其实就是一整套的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的教学流程。 类似于新手教程，会有很弱智的提示音不断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请将患者放置于仰卧位】 【全麻进行中，手术开始】 【三孔定位，打孔，气腹建立】 【分离粘连，充分暴露胆囊，避免附近组织遮挡胆囊三角】 【三叶钳按压，充分暴露胆囊三角】 …… 系统的声音，伴随着蓝光闪烁的字幕不断出现，每当苏杰完成一步操作，还会有相应的悦耳配音来助兴一波。 手术体验感算是拉满了。 临床上大部分的胆囊炎都是由于胆囊结石嵌顿梗阻胆囊颈所致，而大部分胆囊炎发作又都是急性。 因此，快速诊断和处理，就是关键。 诊断倒是不难，胆囊炎发作时的疼痛极为剧烈，而且右肩部和右肩胛骨下角等处的放射性疼痛又具有特征性，辅以查血、超声等检查，很快就能确认诊断。 而处理，更多的时候就需要借助腹腔镜技术了。 “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是急性胆囊炎手术的金标准！” 这是江武医生的原话。 虚拟手术台上。 苏杰已经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 加上腹腔镜下阑尾炎手术的大成，让他有了一通百通、一悟千悟的感觉。 消毒、铺巾。 打孔、放镜。 这一切基本操作他都可以信手拈来，操作起来毫无顿涩。 但当胆囊三角充分暴露的那一刻起，苏杰的表情就开始有了些许的变化。 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最大的难题，胆囊三角的处理，这是让苏杰也不得不极为慎重的一环。 胆囊管、肝总管及肝脏脏面三者构成的三角形区域称为胆囊三角。 三者密切联系，形同整体。 而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中，术者需要细致的分离三者，并且准确寻找到胆囊动脉，加以结扎切断。 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在这个过程中，经验不充足的术者往往会无法辨认清楚胆囊动脉与肝右动脉，两者同样都是粗大的动脉血管，形态接近、解剖位置混淆，好似孪生兄弟一般，让人难以分辨。 而一旦分辨失误，误伤肝右动脉，就会造成十分严重的肝脏缺血，甚至坏死，无法挽回。 手术台上。 苏杰小心翼翼的处理着胆囊三角，严格按照江武医生传授的一切一辨三字原则，理清胆囊管、胆总管，肝总管的关系，然后再进行夹闭、切除。 这种感觉，就像是拆弹专家，旁边的监护仪的滴答声就是炸弹的倒计时钟声，而三根形态极为接近的胆囊管、胆总管，肝总管，就是红白蓝三根电线。 “啪嗒。” 一声轻响，苏杰小心翼翼的截断了一根粗大的动脉血管。 【恭喜宿主，本次选择正确，胆囊管已被切除】 “又对了！连续十次正确了！” 苏杰松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只有一盏无影灯的世界飞快倒退，等到他再度睁开双眼，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中了。 一天完成连续十次正确的胆囊管切除，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任务，不是很重的负担，但需要每天坚持。 其实如果可以，苏杰很愿意把更多的时间奉献给虚拟手术室，但练习手术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治疗病人，过于沉溺于虚拟环境中技术不断增长的快感，而忽略了现实世界中的工作和生活。 这就有点本末倒置的意思了。 而事实上，经历了之前那场万人观看的手术直播之后，苏杰算是彻底在霸都的医疗圈混出了名头，日常的工作也变得更加繁忙起来。 有人当时在现场，拍下了直播中断过程中，苏杰对柯院士说的那一番话，并且发到了网络上。 这一方面让当时观看直播的医生们，明白了手术为什么会突然峰回路转，让他们对苏杰这位年轻医生印象深刻，惊叹不已。 另一方面，也让东南医院再一次在普通吃瓜群众心中刷了一次存在感。 微小阑尾加憩室，这种说法似乎无法让普通吃瓜群众理解，甚至会让他们一头雾水，陷入无瓜可吃的境地。 可苏杰的那一番解释，却堪称经典。 即便是对于医学完全不懂的门外汉，也能从苏杰的那一番解释中，明白这台手术的难度。 迷失在复杂腹腔迷宫中的行者，他也许是个侏儒，或者就是迷宫本身，我们需要尽快揪出他，他必然就藏匿于我们忽略的某个角落！ 很具有象征性的描述，让人忍不住就想要继续了解下去。 而当吃瓜群众们看完了整台手术的描述，好奇瞬间就被震惊所取代。 竟然还有这种病人，这种案例！ 遇到这种病人，东南医院的医生们竟然都能治好！ 真牛！ 而且这个年轻医生真是太帅了，完美的迎合了吃瓜群众们脑海中对于医生的美好想象。 果然，那些秃顶的医生都只是里杜撰的，现实里的医生一个个都应该这么帅才对嘛！ 东南医院，真是YYDS 啊！ 当然，这里的东南医院，特指本院。 对于大部分老霸都人来说，高新院区纯属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 医生、技术才是一个医院的根本，除非东南医院本院的医生集体搬迁过去，不然老霸都人还更愿意相信本部的实力。 甚至有些人都怀疑高新院区到底和东南医院本部有没有关系，毕竟这年头碰瓷的太多了，东南医院这几年虽然略显颓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碰瓷这家医院也不算太亏。 就像全国各地都有协和医院，可大家脑海中最牛批的那家协和，只有京都的那一家一样。 这天。 江武突然找到了刚刚下手术台的苏杰，开门见山的问道：“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这段时间都有练习吗？” “嗯，每天十次。”苏杰点头道。 “这么多？” 江武着实有些意外，这段时间急诊科MDT手术量爆炸，苏杰竟然每天还能留出练习十台手术的时间？ 不过对于苏杰的话，江武永远都是无条件信任的。 “很好，跟我走一趟，MDT有个会诊。” “哪个科？”苏杰随口问道，同时走到旁边的水池旁，开始洗手。 “普外科。”江武回答。 苏杰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刚刚从手术室里面走出来的张炜，疑惑道：“普外科？我们不是刚刚下了普外科的MDT会诊手术吗？张炜你们科又有联合手术？” 张炜一脸懵逼：“不知道啊。” 江武摇摇头，沉声道：“不是本院的普外科。” “是高新院区的普外科。” “跨院区急诊科MDT联合诊疗，抓紧时间吧，车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206、高新院区普外科 伴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医院新院区的发展往往只能放眼于城市边缘。 省立医院早年运气不错，分设新院区拿到了几块稍微靠近一点市区的地皮，而当东南医院开始扩建新院区时，市区的地皮已经被彻底蚕食殆尽，就只能选址在荒郊野外了。 苏杰坐在轿车后排，看着窗外的景致逐渐荒凉，植被也渐渐稀疏，他心里忍不住想，怪不得病人都不太愿意来高新院区看病，即便不论医术水平，单说这个距离，也足够劝退一大批病人。 车子开了足足四十多分钟，终于缓缓停靠在了高新院区的大门口。 和本部相比，新院区的建设的确要更加美观、具有科技感，但江武和苏杰两人却没有时间停下来欣赏，快步前行，在指示牌的指引下，很快便找到了高新分院的普外科。 医生办公室内。 高新分院的普外科医生们齐聚一堂，柯院士也在场，看到苏杰和江武推开门走进来，他微微点头示意，指了指角落里的两个座位。 “人都来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病人是一名七十三岁的老人，三天前在附近的市一院检查出胆囊炎伴随慢性阑尾炎，在市一院用了三天的抗生素保守治疗，效果不佳，现在已经转到我院，家属强烈要求使用腹腔镜手术，大家有什么想法？” 柯院士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病人，身后的巨大屏幕上，则开始放映病人的详细病历，各项检查结果都在上面。 在场的医生们都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看着一页页翻过的病历，脸上则变得越发的凝重。 十几分钟后，病历观看完毕，办公室内却陷入了一片死寂，无人敢做出头鸟。 柯院士显然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淡淡说道：“大家先自行讨论一下吧，等会再集体讨论。” 说完，便低头开始翻看起病历。 没有了大领导的注视，普外科的医生们这才稍微放松一点，开始找身旁的同事讨论起来，不过看他们不断摇头、皱眉的表情，显然抱怨多于有意义的讨论。 坐在角落里的苏杰看了一圈房间里的医生们，忍不住小声对江武说道：“怎么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 江武回答：“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东南医院的医生，你自然不认识。” “一个都不是吗？”苏杰微微惊诧道。 说话间，苏杰又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医生，可惜，还是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找到。 “高新院区的医生，一部分是今年扩招的毕业生，一部分是社招的中级职称，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从本部直接调来帮助新院区建设的。” “三十、四十多岁的医生，家庭都已经稳定了，生活圈子也基本围绕在本院那边，突然让他们将工作重心转移到高新这种偏远的地方，思想工作很难做。”江武解释道。 苏杰点点头，心想就像江武这样，房子就买在医院旁边三分钟步程的地方，平时只要一个电话，很快就能把他叫回来。 可如果突然让他来高新工作，一切就又要重头开始，江武肯定是不情愿的。 想到这儿，苏杰又环顾了一圈在场的医生，大部分都很年轻，而中级职称的几个医生，则显得很圆滑，大家都在积极的讨论，他们却沉默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杂牌军。 苏杰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了这个想法。 和东南医院本部的正牌军比起来，高新分院确实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这时候，柯院士轻轻咳嗽了两声，办公室内的讨论声顿时消失。 这一次，柯院士没有再让大家随意发言，而是指了一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医生，说道：“何医生，你说说。” 被点名的何医生明显愣了一下，抬头略显慌张的看了一眼柯院士，沉默了良久，才说道： “柯院士，这个病人情况有点复杂，手术风险很大。” “七十三岁其实在临床上并不算高龄，而且他平素身体健康，我建议还是开腹手术，操作难度更小一点，风险可控。” “为了减少那么一点创伤，使用腹腔镜，延长手术时间，最后被迫转开腹，那就得不偿失了。” “嗯，说得好，还有别人有意见吗？”柯院士脸上看不出表情，又看向众人问道。 何医生的回答似乎开启了某个按钮，办公室内的医生们纷纷有些跃跃欲试，能在柯院士面前发言献策，即便是错了，其实也是一次学习进步的机会。 立刻有人举手回答道：“或许我们可以再调整一下抗生素配方，病人阑尾炎毕竟是慢性轻症，抗生素如果能够控制住炎症，那么腹腔镜手术只需要针对胆囊炎就足够了，以我们的水平，腹腔镜下切除胆囊炎，问题不大。” 又有人附议道：“抗生素控制，然后腹腔镜探查，如果确定阑尾炎可以保留，那么就做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如果探查结果不佳，就转成开腹联合切除，这应该是比较合理的手术方案。” 集思广益，总是能让不同的思维碰撞出精彩的火花。 办公室内众人纷纷建言献策，一台原本看似困难重重的手术，却慢慢被拆解成可以攻克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柯院士一直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默默听着众人的议论，也不对此发表评价。 “这台手术，柯院士不亲自上台做？” 苏杰看着沉默不语的柯院士，转头对江武问道。 到此时此刻，苏杰也明白了柯院士对于这台手术的重视，不但聚齐了科室内所有的医生，还特意找来了急诊科dt来协助。 东南医院高新院区需要一些强有力的手术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病人们认可荒郊野外的新院区，愿意跋涉远路来这里求医，这个病人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而且从现在激烈的讨论现场看来，越是困难的手术，也越是能激发杂牌军的潜力，让他们一步步成长成正规军。 但这么重要的一台手术，柯院士难道不亲自上台吗？ “柯院士的身体，你上次应该见识过了。”江武缓缓摇头道。 “嗯，我明白了。”苏杰点点头，微微叹气。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难猜，但苏杰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 因为如果不是柯院士亲自主刀，那么最完美的手术方案，似乎就没办法落实了。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柯院士却突然看向了角落里的苏杰和江武，然后问道： “本院的两位医生，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207、腹腔镜下联合手术方案 柯院士话语一出，办公室内的目光全部汇聚到了苏杰和江武两人的身上。 其实从两人刚刚进入办公室，就已经有很多医生注意到他们两人了。 苏杰和江武都带着自己的白大褂，下车进入医院，就换上了白大褂套上。 而本院和高新院区虽然胸口上都标志着东南医院，可高新的字体更小，下面还缀着一行高新分院，区分度还是比较大的。 因此苏杰和江武一出现，在场的医生就能通过白大褂，分辨出两人是本院那边过来的医生。 两家医院虽然同根同源，但私下却并不对付。 尤其是今天还是高新普外科第一次科内讨论，两个本院的医生出现在这里，更是让高新院区的医生有些不服气。 怎么滴？还真就觉得我们是杂牌军，开个会，还要本院那边的医生来指导我们工作？ 太欺负人了也！ 刚刚还讨论热烈的众人，突然就冷却了下来，纷纷双手抱胸，注目着苏杰和江武两人，等待着两位的‘灼见真知’。 江武面对这种场面，十分淡定的说道：“我没什么更好的主意，高新的同事们分析的挺到位的，这个病人目前的治疗方案，开腹、或者腹腔镜探查转开腹，应该就这两种了。” 高新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们纷纷笑了。 能被本院同事认可自己的治疗方案，这当然值得开心。 但同时，他们又忍不住觉得，咱们想出来的方案，你轻飘飘一句同意就完了，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同事，人云亦云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医生，还是要有独立思维滴能力！ “为什么不能腹腔镜下联合胆囊炎、阑尾炎切除？” 这时候，苏杰突然开口问道。 江武转头看了苏杰一眼，没有吭声，柯院士则点点头，说道：“继续说。” 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集中在苏杰身上，对于眼前这个年轻医生的说法，他们显得有些不屑一顾。 苏杰没有在意他人的目光，看着柯院士，缓缓说道： “现在看来，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抗生素改良方案有效，病人慢性阑尾炎控制，腹腔镜单一解决胆囊炎的情况。” “但这个病人发病到现在已经三天了，胆囊炎继续发展下去，粘连严重，手术的难度会越来越高，抗生素发挥作用需要时间，可我们现在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 “如果腹腔镜探查过程中，发现阑尾炎情况不乐观，然后再转开腹，也对于病人也是一种负担，不管是在费用上、还是手术创伤。” 苏杰的一番话，客观公允，但又基本上推翻了高新院区普外科医生们刚刚讨论出来的结果。 在场的医生们虽然心里憋着气，但又没办法出言反驳。 因为他们清楚，苏杰说的很正确，没什么毛病好挑的。 “阑尾炎、胆囊炎其实在腹腔内的位置还是比较接近的，而且腹腔镜切除的技术目前也比较成熟了。” “考虑到胆囊炎的难度更大，我觉得可以先以胆囊炎的切除为主要目的，进行孔洞设计，解决了胆囊炎后，再更换操作孔和观察孔，在原先手术的基础上，改换成阑尾炎切除。” 柯院士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说道：“你的意思是，一台腹腔镜手术，三个孔洞不变的基础上，先后同时切除胆囊炎以及阑尾炎。” “对。” 苏杰点点头，同时补充道：“当然，这样的难度会更高，风险会更大，但却是最能满足病人需求的手术方案。” “这种术式，会不会太理想化了？” 苏杰话音刚落，立刻就有高新分院普外科的医生站出来反驳： “虽然胆囊和阑尾都在腹腔，而且位置接近，但他们毕竟还是有一段距离，如果以胆囊作为孔洞设计的依据，那么势必会对接下来的阑尾炎切除造成障碍。” “何况如果按照你的这种手术方案，手术时长能有效控制吗，最后手术时长远远超过开腹手术，那微创手术的意义又在哪？” “更重要的一点是，你去哪儿找到这样一位专精于腹腔镜手术，同时又对胆囊炎切除和阑尾炎切除都十分在行的医生？” 术业有专攻，尤其越到精细的领域，就越是这样。 高新院区普外科的医生们，对于腹腔镜技术都不陌生，但他们中有部分更擅长于阑尾炎切除，另一部分则更擅长于胆囊三角的剥离。 如果换作其他普通的手术，偶尔客串也不是不行，毕竟两种术式都算比较基础的入门式，在座的医生们对自己的技术还是有信心的！ 但在面对联合胆囊炎、阑尾炎的手术时，他们就忍不住要自问了，是否有足够的自信，在一台手术中同时解决两个棘手的问题？ 这可不是简单的1+1=2的问题。 这是指数爆炸！ 任何一个小问题，都有可能成为拖累手术最终失败的大问题！ 就像是搭建积木一样，底层一块积木的位置不对，很有可能会在最后的时刻，成为整个积木建筑轰然倒塌的罪魁祸首！ 尤其是在场的医生们都没有联合两台腹腔镜手术同时进行的经验，一旦术中出现了偏差，必然会束手束脚，而一旦出现难以解决的问题，那就真的只能束手无策了。 “或者说，你想让两名医生共同完成这台手术，各自完成自己擅长的手术部分，但我可以告诉你，临床上这样的配合除非有十足的默契，否则往往会事倍功半！” 苏杰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这些问题。 柯院士让他提出自己的想法，他只管提出就是了，至于能否让大家信服，或者最终是否能真正确定为最后的手术方案，那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 柯院士这时候沉声道：“理性讨论病情，不要带有攻击性。” 顿了顿，他又说道：“急性胆囊炎，手术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下午，高新院区普外科联合本院急诊科MDT联合手术，先尝试一下联合手术的方案，如果不行，再转开腹！” 说到这里，柯院士看向苏杰和江武，然后问道：“这样可以吗？” 江武看了一眼苏杰，后者微微点头，江武于是说道：“急诊科MDT负责东南医院内部联合诊疗，高新院区同样属于东南医院，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208、我来保护苏杰苏杰来保护病人 散会，众人离开办公室。 距离联合手术倒计时三个小时。 高新区普外科的医生们脸上难掩惊讶与恼怒。 手术术式最后竟然变成了腹腔镜下胆囊炎、阑尾炎联合切除，这简直就跟闹着玩似的。 病人同时出现急性胆囊炎和慢性阑尾炎的症状，在场的所有医生都进言献策，讨论出了几个还算中规中矩的治疗方案。 可本院的那个年轻小子，竟然直接来了句联合手术？ 说的轻巧。 就像是一个面临选择的小鬼头，眼巴巴看着两种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然后右手五指放在眼前，慢慢收拢，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喊着：“我都要！” 可问题是，这是选择题，不是多选题啊！ 联合手术，说起来轻巧，里面的门门道道多着呢，谁来手术，谁负责主刀，到后来解决不了，是否要继续开腹手术？ 高新院区普外科的医生们已经不想再继续思考这些问题了，既然柯院士更加信赖本院的医生，浑然不顾高新院区同事们的想法，那就随他好了。 我们反正就是杂牌军，我们摆烂总行了吧。 办公室内开会的医生们起身离开，苏杰和江武也动身前往病房，准备提前看一看等会儿需要联合手术的病人。 柯院士却没有走，低头继续看着那份病历。 当最后一名医生离开办公室，轻轻合上房门后，柯院士身后的偏门缓缓打开，老方从里面走了出来。 “要不，还是把病人转到省立医院去吧，或者送去本院也行，你们科看来似乎没一个靠得住啊。” 老方由于是市一院的副院长，病人就是由他转过来的，不太方便出现在东南医院高新分院的科室讨论现场，因此就躲在了隔壁房间，听完了所有的发言。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高新院区刚刚开诊，大部分的医生都是社招来的，水平层次不齐，还是得等几年之后，培养出自己的人才，才有能力应对这样复杂的病人吧。” “我这个见面礼，看来有些送的不合时宜了。” 老方的话似乎并没有钻进柯院士的耳朵里一样，他依然低头看着那份病历，似乎要在里面看出什么门道一样。 老方愣了愣，诧异道：“老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真准备等会儿给病人做联合手术，不是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 柯院士这次有了回应，抬头，十分荒谬的看了一眼老方：“你觉得我是那种会用缓兵之计的人？” 老方苦笑道：“你确实不是，是我先入为主了，觉得你们科的这群医生靠不住，所以才觉得手术肯定没法做，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你准备让谁做？你们科连一个有勇气说出联合手术方案的医生都没有。” 腹腔镜下胆囊炎、阑尾炎联合手术，这并不是什么全新的原创术式，事实上，很多家医院都有过成功的例子。 就在刚刚的办公室内，肯定是有医生听闻过这种术式的，甚至对其还有些许的了解，可结果，并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 当然，这也不难理解，这种特殊术式使用的条件太过苛刻，病人需要同时出现胆囊炎、阑尾炎的症状，而且还必须要在腹腔镜下同时手术。 很多医生或许只是了解，但也仅仅是了解，并没有动手操作的信心。 “当然是谁提出来，由谁来做。”柯院士合上病历，揉了揉眼睛，说道。 “那个年轻医生？我认得他，上次你直播手术，就是他帮了你的忙，找到了那根阑尾，但他也太年轻了吧，腹腔镜下阑尾炎手术做的确实不错，可腹腔镜下胆囊炎手术难度更大，他做的怎么样？”老方有些激动的问道。 “应该不错吧，如果没有自信，刚刚也不会在那种场合敢提出这个方案。”柯院士有些随意的说道。 老方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顿时更加激动了：“老柯，还有三个小时你就准备把病人推进手术室了，你现在和我说，你竟然都不清楚你内心选定的主刀医生是否熟练掌握了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 “这是手术，不是胡闹，你不可以这么轻率的做决定。” 柯院士突然咳嗽了两声。 老方立刻冷静了下来，语气委婉道：“当然，这事也没有那么严重，病人还没上手术台，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嗯，你别有那么大压力，放轻松。” 柯院士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笑道：“你别紧张，我就是嗓子有点痒。” 谷　　老方：“……” 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柯院士突然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你知道吗，老方，你上次说我经历过了一次生死，整个人都收放自如了起来，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心里只有单纯的想法，整个人也变得通透率性……” 老方愣了愣，有些迟疑的说道：“嗯？我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 “你说过，就在昨天！” 柯院士肯定道：“但回过头来我想想，你说的这些评价，我竟然在那个年轻医生身上也看到了。” “苏杰？”老方说出了这个名字。 “嗯。” 柯院士点点头：“上一次，直播手术出了意外，是他站了出来，有能够解决当时困境的知识储备当然是前提，但是……” “你不在当场，没看到当时苏杰站出来纠正我们思路错误时的，勇敢以及无畏。” “那是个什么场合啊，堂堂的分院院长、院士刚刚手术失败，一屋子最小的领导都是个主任，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年轻医生，竟然敢那么果断的站出来，快刀斩乱麻的说出自己内心所想。” “这是件容易事吗？” 老方摇摇头：“不容易，换做是年轻时的我，估计会犹豫再三，甚至会怀疑自己想的是否正确，只要有一丝丝不确定，可能就会退缩，不敢站出来说话。” “我也一样。” 柯院士苦笑道：“应该说，大部分年轻医生，都没有他这样通透率性。” “觉得是对的，觉得对病人有利，就站出来，大声说出来，没有太多的顾及和胆怯。” “当然他扎实的理论知识、经验和技术是最大的依靠，但除此之外的人品秉性，也是不应该被忽视的。” 老方点点头：“就像今天在场那么多的分院医生，里面明明有清楚联合手术的人，可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说到底，他们还是对自己没自信，不敢承担说出方案的结果和压力。” “但苏杰却敢，我相信他既然敢说出来，必然是对自己有信心，确认这种术式是真的能够帮助病人的。” 柯院士颇有些感慨道：“我年轻时救了不少人，但也辜负了很多病人的期望，其实那时候我未必没有更好的方案去治疗他们，可惜那时候的我，没想明白，被太多的想法束缚了，忘记了做一个医生最基本的，就是给病人治好病。” “等我老了，得了癌症，躺在手术台上，看着主刀医生在手术室里来来回回，走来走去，我当时就在想，我多么希望他是个好医生啊，希望他能够全心全意的治疗自己，毫无保留，付出所有。” “可是，我自己就是一个医生，所以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医生。” 老方有些惭愧的抿了抿嘴唇，他明白，自己也不是。 柯院士沉默了片刻，然后看着老方，十分认真的说道：“可这个想法，在遇到苏杰之后，改变了。” 老方有些惊讶的看着柯院士，但随即又淡淡一笑：“苏杰毕竟还年轻，年少总是对临床充满了美好的向往，等他经历多一点，就懂得要保护自己，知道要对病人留有余地……这些都是血的经验和教训。” 柯院士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缓缓坐直身体，脊柱就像一张逐渐绷紧的弯弓，极有威慑力。 他掷地有声的说道： “为什么人们总是要把一个医生的堕落，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让自己觉得医生的成长就是应该这样，就是应该渐渐疏远病人，用坚硬的外壳包裹住自己吗？” “我不这么想。” “临床确实处处都有风险，病人也不都是良善。” “但是，我们已经走过的路，已经走错的路，我不想再让一个如此天赋异禀的年轻医生，再走一遍了。” 老方仍对此抱有怀疑：“可任由他抱着这样的理念，没有一点自我保护意识的在临床工作，最后吞食恶果的，只能是他自己。” 柯院士沉思了几秒，然后沉声道： “那么。” “就让我保护苏杰，让苏杰保护病人吧。” (https://.bqkan8./18840_18840381/693442661.htl) .bqkan8..bqkan8. 209、半个小时内解决战斗 老方看着如此认真的柯院士，呆滞了几秒，随后无奈的摇头：“老柯，一场大病之后，你变化真是太大了，你就这么认定这个年轻人值得你这么培养？” “嗯。”柯院士长舒了一口气，刚刚情绪过度起伏，他此时感觉并不好。 “那好吧，希望联合手术他不会让你失望，你是嗓子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再倒杯水？”老方指着已经几乎干了的茶杯问道。 “这次是真的不舒服了。”柯院士闭着眼，背部紧贴着椅背说道。 老方：“……” …… …… 苏杰和江武两人从病房走出来，没有交谈，两人直接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柯院长和老方已经离开，医生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高新院区的医生正在敲电脑，看到两人进来，他们只是抬头瞄了一眼就又低下头，直接无视了两人的存在。 “情况不是很好，柯院士要求立刻手术是正确的，再拖下去，胆囊炎会越来越严重。”苏杰微微皱眉说道。 “刚查的炎症指标已经严重超标了，病人的疼痛感也在加剧，胆囊炎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粘连过于严重，腹腔镜手术的压力就更大了，更别说后面还有联合的阑尾炎切除术。”江武补充道。 共识达成，手术必须尽快进行！ 同时，在和病人的交谈过程中，苏杰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病人似乎对于手术创伤的要求很严格，他们不仅仅是希望用腹腔镜手术，而且还希望手术时长尽可能缩短，这是为什么？” 苏杰担心的是，病人还有其他的难言之隐，当手术创伤过大时，会造成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比如说止凝血障碍。 术中觉醒。 或者麻醉药过敏。 江武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了病人话里话外都在传达这个信息，不过奇怪的是，病人家属似乎很不希望病人这么说，一直在阻止他。我本来是想详细问清楚的，可看病人家属那个态度，也就不好问了。” “是挺奇怪的。” 苏杰起身，想去找一找病人的病历，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线索。 就在这时，坐在苏杰旁边的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医生突然说道：“那位老先生的妻子，下周举办葬礼，老先生想去参加，所以一直想要尽快治疗完毕出院。” 刚说完，那名女医生立刻脸蛋烧红，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没事，谢谢你。”苏杰很有礼貌的回答道。 “嗯……不谢。”皮肤白皙的女医生脸色更加红艳，忍不住又偷瞄了几眼苏杰俊朗的面庞。 妻子的葬礼就在下个礼拜吗？ 这么算起来，如果想一周就达到出院的标准，似乎也只有腹腔镜这一条路了。 但即便是腹腔镜，一周出院，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苏杰忍不住沉思起来，江武这时候提醒道：“不要简单的用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手术的时间，加上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的时间，两者同时手术，难度是呈几何倍数上升的，手术时长肯定会延长很多。” “一般来说，会用多长的时间？”苏杰问道。 “一个小时左右吧。” 江武估算道：“但也不一定，因为这个病人是急性胆囊炎，其实一般来说，联合手术一般只会针对于慢性阑尾炎和慢性胆囊炎的患者，急性胆囊炎炎症很容易扩散，手术要求更高，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当然也更长。” 苏杰回忆道：“我最近一直在准备论文，也就看了不少腹腔镜相关的论文。” “关于腹腔镜下腹腔内手术，如果想把住院时间时间控制在一周左右，手术时长尽量需要控制在半个小时左右，而且尽量不要留置引流管，这就意味着术野内需要尽量清理的干净一些，出血量也有要求……” 江武皱了皱眉，打断道道：“不要太苛求这些了，病人本身情况就重，而且还是联合手术，能顺利做下来就烧高香了，其余的问题，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 旁边的几个高新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们听到了苏杰的喃喃自语，也忍不住好笑道：“年轻人想的就是美，手术还没做呢，就考虑先砍一半手术时间了，自信过了头可就是自负了。” 苏杰笑了笑，也没有反驳什么，对着旁边的女医生询问了几句，起身走到病历箱那里找到了手术病人的病历，然后旁若无人的开始认真研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预定的联合手术时间就到了。 江武已经和李建国主任报备过要在这边手术的事情，李建国主任听完情况说明后，只说了四个字‘全力支持’，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其实不管是江武还是苏杰，经过三个小时的思考，也明白了这台联合手术对于高新分院的意义。 这既是高新分院第一台高难度手术，如果顺利完成，能极大地提升高新分院的知名度。 同时，这也是本院和高新分院的第一次合作的手术，能够消除很多霸都人对于高新分院的误解，让他们明白不管是分院、还是本院，都是东南医院的组成部分，关系紧密，密不可分，能够共同享有东南医院的所有医疗资源。 病人完成术前准备，被平车推进了手术室。 苏杰、江武和一群分院普外科医生，则从职工电梯直达手术室后门，换上洗手衣，进入手术室。 整个过程中，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们都没有给苏杰和江武两人好脸色，甚至有几个医生，直接当着两人面，聊起了刚刚苏杰要砍掉一半手术时长的想法。 “真把联合手术不当一回事吗？当时在场的医生，估计有一半都了解联合手术，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不会过了三个小时，这个小家伙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年轻人嘛，可以理解，等跌倒了，摔跤了，破了口子，知道疼了，以后就老实了。” “半个小时昨晚一台联合手术，这小脑袋瓜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等会儿转开腹也不知道柯院士会让谁上去收拾烂摊子，可千万别是我啊……” “放心，轮也轮不到你，有人在前面挡着呢。” “那就好，哈哈哈。” 听着前面医生肆无忌惮的交谈，江武脸色沉下去几分，转头对苏杰说道：“别被这种人影响，可耻。” 苏杰则不以为然道：“希望等会他们还能笑出来吧。” “很期待，他们等会儿的表情。” 210、鲁莽的切除 手术间内。 医生陆续进场。 高新分院普外科的医生表现的有些紧张，这台手术暂定为腹腔镜下胆囊炎、阑尾炎联合切除，这种术式他只是听说过，了解的并不多，因此此时心里特别没底。 他思考了片刻，还是走到了江武的面前，确认道：“江医生是吧，等会儿手术是你主刀吧，柯院士的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江武摇摇头：“我没法主刀。” 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顿时更紧张了，忙问道：“为什么？” 江武伸出手，小拇指和无名指还有些轻微的颤抖，相较于之前已经好转了很多，但主刀一台难度颇高的腹腔镜手术，显然还是不太安全：“我有病，目前还在治疗中。” 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瞬间就懵了。 还有人会主动说自己有病的吗？ 我看你不仅仅是有病，还是有大病！ 有病为什么不能在家里好好带着养病，为什么要来手术室，现在怎么办，难不成要我来主刀这台手术吗？ 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立刻脸色冰冷道：“明明是你们提出来的手术方案，难道要我来主刀吗，如果非要我主刀也可以，我要求和病人家属重新谈话，开腹手术。” 江武摇头：“不用这么复杂，他来主刀，你做二助。” 说着，江武抬头看向正在和病人交谈的苏杰。 “他？” 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年轻的苏杰，紧接着又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观摩室，柯院士正在上面俯视着手术室内发生的一切。 所以说，让一个有病的医生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医生主刀这个超高难度的手术，也是柯院士默许的啊？ 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不理解，但还是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反正自己就是这台手术的最后一道防线，当腹腔镜微创的美好幻想磨灭之时，至少还有自己大刀阔斧的开腹手术可以挽救一切。 苏杰此时正在和病人交流。 病历上有标注病人的身份，是一位教师退休，交谈中苏杰还得知，老人的妻子也是老师，两人在同一所高中任职。 老先生是体育老师。 妻子则是数学老师。 苏杰忍不住打趣道：“教书的时候，老先生你身体是不是一直不太好，经常请病假。” 老先生原本还有些紧张，刀刻般的皱纹紧绷着，显得深邃，听到苏杰的玩笑话，他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宛如绽放的菊花。 “你怎么知道的？” “体育老师不生病，数学老师哪来的时间讲试卷？” “哈哈哈，你说没错。” 老先生抿了抿已经六个小时没有进食水的嘴唇，似乎是为了舒缓一下情绪，他有些失神的追忆道： “那时候我其实还挺烦她的，总是抢我的课，可渐渐的，接触多了，我又觉得她适合做妻子。” “有一次，她又准备抢我的体育课，可那天我提前去了教室，她不清楚，头也没抬就走进教室，张口就说‘你们体育老师生病了，这堂课我来上’，然后再一抬头，才看到我就站在课堂上。” “然后，我当时也年轻，脑子一热，就拿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胸口，咳嗽两声之后，对学生说，你们数学老师真能未卜先知，竟然能提前感应到我要生病，这堂课改数学课了，我要去医院看看。” “我到现在都记得，整个教室学生们的哄笑声、抱怨声，还有一直都十分强势的数学老师脸上升起的那一抹红霞。” “再然后，我两就在一起了。” 说着往事，老爷子脸上笑着，眼角却又有泪光闪烁。 他转头，看向苏杰，问道：“医生，我一周后能出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杰微微点头，承诺道：“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你放心。” 就在这时，麻醉医生拿着麻醉面罩走了过来，轻轻戴在了老先生的脸上，七氟烷快速发挥作用，苏杰很清晰的看到老先生原本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逐渐涣散，闭合。 “手术开始吧。”苏杰沉声说道。 消毒、铺巾。 选择孔洞的位置。 由于联合手术需要同时解决胆囊炎和阑尾炎的问题，所以孔洞位置的选择还是很有讲究的。 相对而言，胆囊炎切除的难度更大，而临床手术遵循的原则一般来说都是先难后易，因此孔洞安排上，也是更加迁就于胆囊炎。 脐下作一公分的弧形切口，采用气腹针穿刺入腹腔注入二氧化碳，取10mmTorcar由此处穿入腹腔，置入腹腔镜。 另一10mmTorcar由剑突下穿入。 再选择锁骨中线交点和腋前线平脐位置，取 5 mm Torbsp;由此穿入腹腔。 三孔布局完毕，气腹成功建立，江武把握着腹腔镜提供视野，苏杰则开始缓慢的开始剥离胆囊，充分暴露胆囊三角。 每天十次虚拟手术室内的练习，加上现实世界里江武的指导，再辅以苏杰对于腹腔镜技术的精湛掌握。 剥离的过程显得十分顺畅，胆囊三角一点一点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二楼观摩室内。 柯院士扶着栏杆，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睁大，紧紧盯着手术台上主刀医生的每一步操作。 老方这时候说道：“还挺让人惊讶的，那名姓江的医生，竟然真就让这个年轻医生主刀？而且看这熟练的配合，显然不是第一次了，这年轻医生看起来应该才二十多岁吧，就已经可以独立完成腹腔镜手术了吗？” “他其实是个实习医生。”柯院士小声说道。 “实习医生？！！” 老方震惊道：“你们东南医院的实习医生都能上腹腔镜手术了？” “普通的不行，但苏杰可以。”柯院士淡淡道。 老方本来还看得有些不专心，听完柯院士的话，他也扶在栏杆上，身体前倾，仔细的观看起苏杰的操作。 几分钟之后，他忍不住骂道：“艹！这是实习医生该有的操作吗？剥离胆囊三角这么熟练？他怎么做到的，甚至比我剥离的还要精准、快速！” 柯院士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手术台上的苏杰对于胆囊三角的剥离，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手术才刚刚进行不到十分钟，胆囊三角竟然已经隐隐显露出真容了。 这种速度，即便是他全盛时期，或许也不是每次都能做到吧。 两人都被苏杰极快的手术速度给震撼住了，可下一秒，老方却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他到底想干什么，才剥离到这种程度，都没有看清胆囊三角的解剖形态，他就要切除了？” 柯院士也立刻皱起了眉头，双手用力按在栏杆上，沉声道：“年轻人太草率鲁莽忙呢，思想出了大问题！” 211、百分之三百‘补全’ “别那么心急，忘了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吗，胆囊三角必须要剥离清楚，分辨好胆囊管、胆总管和肝总管的位置，然后再夹闭切除。” “遵循辨一切一辨三字原则！” 江武就站在苏杰的身边，因此对于苏杰操作的目的性掌握的更加清楚，看到他还没有彻底解剖清楚，就对‘胆囊管’蠢蠢欲动，江武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旁边的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也皱眉道：“苏医生，别太在意病人的主诉，半个小时完成这台复杂的联合手术根本不可能，别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原因，打乱自己手术的节奏！” 苏杰瓮声瓮气道：“嗯，知道了。” 可手上的操作却依然我行我素。 “这还不阻止他？胆囊三角解剖位置都不明确，就准备切胆囊管了？万一切错了怎么办，多少血的教训在前面呢！”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不理解道。 “再看看。”江武沉声道。 “看看？还看什么，看他运气够不够好，能不能蒙对？” 江武没有再继续回答这个问题，他虽然此时也很困惑苏杰的选择，但他还是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 手术台上争分夺秒，很多事情没办法慢慢解释清楚，但苏杰既然在明知有可能误切的前提下，还执意要选择直接切除，那必然有他的理由。 江武抬头看向二楼的观摩室，柯院士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凝重，不过他同样没有出言打断手术。 对于某个人的信任，从来都不是凭空产生的，苏杰在这么多次的手术中早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那种粗心大意、有勇无谋的年轻人。 他天赋满满，同时又谦虚谨慎。 愿意无条件满足病人的意愿，但同时又深刻的理解自己的能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 遇到这样一位同事，是何等的幸运，乖乖躺好，坐等躺赢就够了，这时候还不识时务，做个拉后腿的猪队友，那就真是太愚蠢了。 江武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愚蠢的人，观摩室内的柯院长当然也不是。 “靠！你真不阻止他？我说清楚了，如果误伤到了肝动脉，到时候肝脏缺血坏死，我可不接你们的烂摊子！”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急了，眉头紧锁道。 江武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嗯，可以。” 而在二楼观摩室内，其余的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也都渐渐发现了苏杰的意图，互相之间开始了小声了讨论： “技术不错，可惜还是犯了年轻人太莽撞的错误，不弄清楚胆囊三角解剖关系就强行切，这是s拆弹专家是吧，猜错了就和病人一起被炸上天？” “他在抢时间，可为什么要抢时间，而且还要用这种方式？明明按他的技术，一步步慢慢解剖胆囊三角，手术会很顺利的。” “病人的妻子下周出殡，入土为安之前，病人想再看妻子一眼……哎，这对老夫妻挺恩爱的，如果有能力的话，我也想满足病人的心愿。” “可是得有能力啊！单纯一个急性胆囊炎，腹腔镜术后平均住院时间都要一周，现在再加上阑尾炎，还是联合手术，术后一周出院，这怎么可能！” “而且还因为这种理由，不弄清楚胆囊三角的解剖关系，就想要直接切，万一切错了，按照这位老先生的身体状态，死在手术台上都有可能，太不理智了，这样意气用事，怎么做外科医生！” “做外科医生，第一准则，是冷静，第二准则，是冷静，第三准则，还是冷静！” 几个医生讨论的越来越激动，声音也渐渐不受控制，到最后，几乎像是在争吵一样，气愤填膺！ “别吵了。” 柯院士的声音不大，却非常有分量，一句话就压住了所有嘈杂的声音。 “继续看！” 观摩室内的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柯院士真是太偏心了，明明本院的医生都犯下了原则性的错误，却要对我们发脾气。 高新分院果然是充话费送的，社招的医生没人权，以前还觉得是原单位的同事酸自己，觉得自己跳槽更好的单位心里不爽，没想到竟然是真相！ 一群医生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同时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手术台上。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个本部的年轻医生到底能不能走这个狗屎运，猜中那一根正确的胆囊管。 而一旦猜错了，接下来的手术又要怎么进行下去！ 手术台上。 苏杰全身贯注，完全没有感知到周围的风吹草动。 他的操作行云流水，腹腔镜操作杆如同延伸的双手，顶端触碰的触感形成电信号，悉数传达到了苏杰的大脑皮层上。 弹性、粘连、韧性、硬度……每一种触觉，都要用特殊的力量、技巧来应对。 而在胆囊三角的剥离中，【镜下3d立体视野】也提供了无与伦比的巨大帮助。 传统的腹腔镜下胆囊三角剥离，术者需要通过腹腔镜观察胆囊三角的形态，然后根据自己的经验、扎实的解剖知识，来进行‘补全’。 有点类似于，遮住一张照片的一部分内容，然后让你根据生活经验、对于线条走向的直觉判断，然后在大脑中形成相应的‘完整’照片。 但不同的人，生活经验不同、对于线条走向的直觉判断也大相径庭。 这就导致了，一部分人即便看到照片的很少一部分，也能快速的‘补全’照片，可另外一部分人，即便看到了五成、六成、甚至七八成的照片，也完全不清楚‘完整’照片到底是什么。 对应到医生身上，具体到一台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手术，就可以理解成： 不同的医生，看到剥离到不同程度的胆囊三角，对于它整体形态的把握也是完全不同的。 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们刚刚争论的一个关键，其实就是苏杰剥离的胆囊三角到底够不够清晰。 一部分医生觉得离清晰还很远，现在最多才‘补全’了一半左右。 可另外一部分医生却觉得，已经很接近了，只差两三成就可以‘补全’了。 不过对于手术台上的苏杰来说。 早在五分钟前，‘补全’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不是为了让江武、柯院士更加放心一点，五分钟之前，苏杰就想要直接动手夹切胆囊管了。 而又经过了五分钟的继续剥离，百分之三百‘补全’的胆囊三角形态已经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镜下3d立体视野】之下，宛如科幻电影那般，苏杰甚至可以360观察它的每个细节。 旋转它，放大它。 观察它。 现在，他决定要切除它了。 212、好好看好好学 “helock血管夹。” 苏杰没有抬头，对着器械护士说道。 器械护士愣了愣，看了一眼术野，动作没有跟上苏杰的命令。 “怎么了？”苏杰疑惑抬头，从刚刚的配合上来看，这名器械护士很熟悉腹腔镜胆囊炎切除术的流程，对于自己的动作应该是有预判性的。 “现在就要夹闭切除吗？”器械护士找出了helock血管夹，递到了手术台上。 “嗯。”苏杰点点头，接过了helock血管夹。 江武眉头挑了挑，看着术野里仍然没有彻底剥离清晰的胆囊三角，他忍不住还是问道：“胆囊管确定了吗？” “确定了，很清晰。”苏杰忙着夹闭胆囊管，只是匆忙的回复了一句。 江武见状，也就没有再继续询问了。 苏杰当然很希望让江武明白自己的想法，但他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眼里的胆囊三角是一个会旋转、会放大、可以让自己尽情观察的3d模型吧。 但事实上，就是这样。 在他的审视中，胆囊三角已经完全镂空，游离于腹腔之内，仿佛遗世而独立。 苏杰不再犹豫，墙壁上红色的时钟已经过去了八分钟，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很吃紧了！ 动手！ helock夹夹闭胆囊动脉两端，电勾从中轻轻挑过，腹腔镜下顿时白烟袅袅，手术间内冒出一股bbq的味道。 胆囊动脉夹切成功，无出血！ “运气真好！”高新院区普外科医生顿时松了一口气，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都已经汗湿了。 “不过胆囊动脉毕竟相对独立，确定起来难度不大，接下来胆囊管，难不成苏医生也要直接夹切？我觉得可以再多剥离一点，分离胆囊床完整剥离胆囊后，明确了胆囊管和肝总管的汇入关系再进行夹切。” 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自顾自的说着，可惜并没有人理会他。 相比较于他的紧张，江武虽然也有些担忧，但明显神情更加舒缓，更多的注意力也放在手术上，而不是担心这儿担心那儿，还想着要教苏杰怎么做手术。 “别说话了，好好看，好好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江武好心提醒道，至于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能不能领悟到这一层，那就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夹切完毕胆囊动脉后，苏杰马不停蹄，再次伸手道：“helock夹。” 这一次，器械护士没有犹豫，直接拿了两个helock夹递给了苏杰，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helock夹送入腹腔内，面对两根极其相似的粗大血管，苏杰果断的选择了一根，两端夹闭，电勾准备！ 这番操作着实吓到了观摩室内的一众医生，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生猛的医生，在剥离如此不充分的情况下，竟然能这么果敢的就开始夹切？ “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有底气，我竟然有些看不透了。” “不对，他夹闭的那一根是肝总管，我能保证，快阻止他，如果夹切，肯定会大出血，肝脏缺血坏死，病人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你还是赶紧算了吧，刚刚还说这种剥离程度距离剥离清晰还差了一大截，你现在又能分辨出哪个是胆囊管、哪个是肝总管了？” “说不定这个年轻医生真的能看清胆囊三角的解剖关系？现在手术才过去不到十分钟，如果这么快就能解决胆囊三角的难题，半个小时完成联合手术还真有可能！” 柯院士这次没有干扰身后医生们的讨论，他双眼注视着手术台，看着苏杰夹闭的那一根粗大血管，忍不住感叹道：“绝对的天赋，真的可以让努力变得黯然失色。” “我们苦苦追寻一生的外科技术，苏杰才不满三十岁，就能轻松的弯道超越。” “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中的胆囊三角的处理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难题，临床上总结了不知道多少种经验，可苏杰他却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 “当然，也是最难的一种。” 老方这时候也已经完全沉浸入了这台手术中，双眼紧紧盯着苏杰夹闭的那根粗大血管，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甚至都传入了他自己的耳朵里。 听到柯院士的感慨，他眼角抽了抽，说道：“这种说法好熟悉，当年你做手术时，我们一群同届的医生，好像也是聚在一起，这么评价你的。” “我只是勤奋，苏杰是真的有天赋。”柯院士喃喃道。 “那我算是什么？”老方顿时迷了。 柯院士瞥了他一眼，微微叹息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 老方：“？” 手术台上。 苏杰换上腹腔镜电勾，白色的顶端上，一根微微弯曲的金属钩宛如鱼钩一般。 弯曲面轻轻搭在被夹闭的粗大血管上，按动电极开关，白烟顿时溢出，红润的组织被烧灼、发白、冒泡，但同时细小的出血点又被瞬间凝住。 一点点缓慢的切割，手术间内、二楼观摩室内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里，外科手术向来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台手术成功或者失败，就在这几分钟了。 浓密的白烟遮挡住了腹腔镜的视线，所有人都紧张的观察着屏幕上的术野、病人的身体体征，可苏杰在感觉到夹闭切断的一瞬间，就已经准备开始接下来的步骤了。 烟雾散去，腹腔镜恢复了视野。 “猜对了？！” “真的是猜的嘛，苏医生为什么这么有自信，他已经开始在分离整个胆囊了，如果是猜的，稍微停顿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猜对才正常吧！” “难道在这种剥离程度下，术者真的能够通过经验和解剖知识‘补全’整个胆囊三角的解剖形态吗，对于我们来说这个胆囊三角就像个炸弹，红白电线基本上没有差异，可对于苏医生来说，引爆电线其实从始至终就只有一根？” 一众医生们都无法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从现在开始，态度严肃认真的观赏起苏杰的手术。 或许水平相差太大，很多的操作细节他们都不明所以，但就像江武说的那样，好好学，好好看，不管能看懂多少，学到多少，都是极大的裨益！ 而手术台上的苏杰，在完成胆囊三角的谨慎剥离后，也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全速推进手术进程。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红色的时钟，距离预计的半个小说，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了，苏杰没有急着将胆囊取出，而是直接将它放在了肝脏顶端，然后对着江武说道： “主操作孔和腹腔镜孔换一下，我要开始切除阑尾炎了，加快速度，一刻钟内结束战斗！” “好。”江武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213、柯院士也想抢人了 切除的胆囊被暂时搁置在肝脏顶部，这样一来，只需要调换主操作孔和腹腔镜孔，就可以继续进行接下来的阑尾炎切除，避免了扩大戳孔后Trocar旁漏气，影响气腹效果。 腹腔镜联合手术遵循先难后易原则，处理完了胆囊炎之后，阑尾炎就显得更加简单了。 虽然孔洞的选择更加迁就于胆囊炎操作，使得在切割阑尾时显得有些变扭，但对于苏杰来说，这一点点的困难根本不值一提。 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术，才是他的主场！ 手术进度如同山洪倾泻一般，势不可挡，墙上的红色时钟仿佛被调慢了一样，明明才过去短短的十分钟，阑尾竟然就已经即将要被切除了。 老先生的阑尾根部水肿严重，helock夹不太好夹闭，苏杰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用丝线缝合，纵然是在腹腔镜的操作下，他的缝合技巧也没有丝毫退步，顷刻间阑尾根部便被完美的缝扎。 这一手亮眼的操作，再次让观摩室内的医生们眼前一亮。 发炎的胆囊、阑尾相继从腹腔内取出，敲落在弯盘内，手术间、观摩室内的所有医生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二十七分钟，再加上等会收尾的时间，半个小时左右，竟然真的就完成了这样一台超高难度的腹腔镜下联合手术？！ 观摩室内的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们彻底看傻了。 竟然真的有能力做到这一步…… 而且还并不是那么勉强达成，临床上很多医生为了达到某种成绩，或许会强行加快手术节奏，代价当然就是质量下滑，术后出现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并发症。 例如本院普外科一年前的那台高龄病人腹腔镜手术，虽然手术对外宣称成功，但霸都医疗圈内部都清楚，这台手术与其说成功，不如说是惨胜。 强行使用腹腔镜手术，最后的结果却还不如开腹，病人想要用腹腔镜手术的初衷明明是减少创伤，快速康复，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连串的术后并发症，最后老人更是在一年内便去世了。 可眼下的这台联合手术却不同。 “苏医生明显做的很游刃有余啊，手术的节奏完全把控在他自己的手里。” “腹腔镜下胆囊炎、阑尾炎联合切除手术，难点就在于胆囊炎，而再精准一点，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的难点就在于胆囊三角的剥离，苏医生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于剥离胆囊三角上，稳稳的解决了唯一的难题，然后便开始一马平川的一路推平了。” “真是精彩，年少有为！” …… …… 墙上红色时钟最后定格在了三十四分钟，比预定的半个小时解决战斗多了四分钟，可根本没有人纠结这四分钟的问题。 毕竟换做在场的任何一名医生，能在一个小时内顺利的完成手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且苏杰呈现出的这台联合手术，质量还尤其之高，腹腔镜手术的各个小技巧都让在场的众人为之惊叹。 “这么看来，联合手术后一周左右出院，似乎真的有戏啊。” 观摩室内一名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有些后知后觉的感叹道。 “非常有戏啊，联合手术本来就将创伤降到了最低，然后苏医生不管是胆囊切除术还是阑尾炎切除术，细节操作都拉满了。” “最后甚至连稍微有些水肿的阑尾根部都采取了更加复杂的丝线缝合，我就想问问，平时你们主刀腹腔镜阑尾炎手术时，遇到这种程度的水肿阑尾根部，你们是会缝合还是直接helock夹闭？” 一群医生直接沉默了。 “下次一定！”有医生突然说道。 “嗯，下次一定。”另一名医生附和道。 …… …… 手术顺利结束，高新分院普外科医生主动要求负责收尾。 苏杰和江武脱下手术衣，洗洗手，然后看了一眼时间。 “刚刚好，去本部的最后一班班车还有一刻钟，我们现在走，应该还赶得上。”苏杰赞美一声。 江武有些木然的擦干手上的水，点点头：“嗯，等我取消一下约车，我没想到今天手术会这么早结束。” 这时，柯院士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稍微等一会儿。” 正低头操作手机的江武医生，在听到柯院士的声音后立刻转过头来，极为警惕的将苏杰护在了身后。 眼下的场景他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大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开启了自动防御模式。 柯院士看到江武好像护犊子一样将苏杰紧紧护在身后，顿时愣了愣，张口想要说话，却又被江武抢了先。 “柯院士，我明白高新分院现在人手不足，但苏杰是我们急诊科MDT的重要的成员，李主任恐怕没办法放他离开。” “当然，如果你们真的需要人员补充，我也会和我们李主任商量，看看能不能调整一些人员过来。” “反正苏杰是真的不行，本院的骨科、普外科主任们都和李主任提了好几次了，李主任都没答应。” 柯院士明显整个人都呆住了几秒钟，原本在肚子里打好的草稿直接作废，他嘴巴张了张，最后只能化作苦笑： “江医生，看起来这种场面并不是第一次了。” 江武颓丧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熟能生巧。” 苏杰抢夺战，作为苏杰进入临床的第一位老师，江武简直不要太熟！ 柯院士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用状似随意的口吻喃喃说道：“哎，那真是可惜了，原本看到苏杰这么优秀，我还有打算让他来高新这边，带治疗组，好好带一带外科队伍呢。” 这回轮到江武愣住了。 “带治疗组？让苏杰带治疗组，柯院士这是不是太夸张了，苏杰还只是个实习医生呢，他甚至连执业证都还没考。” 如果说科室主任是当之无愧的科室一把手，那么治疗组组长，就是毋庸置疑的二当家。 甚至在某些方面，把握着临床一线的床位、治疗、效益的治疗组组长，会比主任更加得民心。 柯院士竟然用治疗组组长作为诱饵勾引苏杰，这招简直是丧心病狂！ 柯院士淡淡一笑：“对啊，还没考，但总有办法提前考的，尤其是他这么优秀的年轻医生。” “另外，我听说魏老也帮他联系了直博的学校，论文也已经在审核了。” “我完全能理解魏老的想法，看到像苏杰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我们这些糟老头子，总是想尽自己所能，让他的上限更高一点，成长的速度更快一点……” “苏杰，怎么样？你有兴趣来高新分院带治疗组吗？” 214、春招将至 江武转头看向苏杰，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柯院士的许诺肯定是有分量的，既然他亲口答应了能让苏杰来高新分院带治疗组，那么就一定能实现。 而且江武这时候才猛然明白过来，柯院士恐怕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不然为什么要让苏杰在分院普外科全体医生的面前接下这台手术，然后又让苏杰当着分院普外科医生们的面，完成挑战。 不管如何，苏杰现在显然已经在分院普外科医生们的心目中，树立起了一个高大威猛的形象，真的让苏杰空降成为治疗组组长，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江武转头看向苏杰，柯院士的目光也对准苏杰。 “不好意思柯院士，我觉得我现在还远没有到带治疗组的水平吧。” “我刚进入临床不久，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现在就把精力放在科室管理上，我怕会分心。” “不过不管是本院还是分院，都是东南医院的一部分，如果有复杂的病人需要急诊科MDT的帮助，我们责无旁贷，肯定会无条件过来协助工作的。” 苏杰其实也很意外柯院士的许诺，竟然想让自己带治疗组！ 这可是个肥差，算是医生的青云梯，不管是财富积累，还是职称爬升，有了治疗组组长的身份，都会像加了强力BUFF一样，百倍增益。 但苏杰的自我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虽然高新分院大部分都是社招医生，不像本院那些自家医生一样关系网盘根错节，柯院士真的动用权力把自己按在治疗组组长的位置上，底下的医生虽然会有些意见，但也只能偷偷吐槽，不可能当着自己面摆脸色。 按照柯院士的想法，估计就是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是解渴啊！ 可苏杰对于这种工作环境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他还是喜欢急诊科，喜欢MDT，喜欢两个互相不待见的老师。 如果有得选，苏杰更希望能有一个愉快的工作氛围，而幸运的是，现在选择权就在他手上。 何况自己现在虽然在外挂的帮助下，成长很快，但学习的越多，苏杰反而觉得自己越无知。 医生这个行业，需要终生学习，李建国主任每天日理万机，办公桌抽屉里面都还放了一本写满笔记的急危重症学，没事就拿出来翻翻看看，查缺补漏。 自己现在还年轻，正处在能够快速学习知识的阶段，就像一块干瘪的海绵，一旦没入知识的海洋里，每一个孔隙都能快速吸纳营养和水分。 苏杰一直提醒自己要珍惜这段宝贵的时间，不要让其他的事物影响了自己的注意力。 专注于学习，专注于提升自己，这才是这几年自己工作的主旋律！ 柯院士对于苏杰的拒绝显得有些失望，不过苏杰后面又承诺高新分院只要有需求，急诊科MDT都会予以援助，这至少让他有了些许的安慰。 “好吧，人各有志，强求不来，不过如果你以后想法改变了，随时可以来找我，高新分院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好的，谢谢柯院士。” 江武这时候很夸张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沉声道：“时间不早了，苏杰咱们赶紧走吧，不然赶不上班车了。” 柯院士还想留苏杰吃个晚饭再走，可江武怎么可能让苏杰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随便找了个本院那边还有工作要忙的借口，拉着苏杰就坐上了返回本院的班车。 大巴车准点出发，向着市区的方向驶去，苏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两眼有些失神的望向窗外的风景。 大脑中咀嚼了几遍刚刚手术的流程，确信没有任何失误的部分，苏杰稍微放心了下来，手术创伤已经降到了最低，时长虽然稍微有些超出预计，但四分钟而已，并不会影响大局。 刚刚离开前，几名分院普外科的医生给自己留了电话，过几天刚好可以通过他们了解一下老先生术后的情况，评估一下一周出院的可能性。 拿出手机，苏杰正准备给那几个普外科的医生编个号，以防弄混淆，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主动把自己的名字发过来了： “苏医生，我叫许令东，你叫我小许吧。” “苏医生，我叫王彤，你叫我小王吧。” “苏医生，我叫季开学，你叫我老季吧。” 恭恭敬敬，态度谦和。 就是名字有些奇奇怪怪。 对方都这么客气了，苏杰当然也不会没有礼貌，把三个人名字保存好，然后一人一个笑脸发过去，附言：各位老师帮我多看看手术病人，术后加强护理，尽量一周内让他出院哈。 小许：“没问题！” 小王：“您放心！” 老季：“苏医生真是好心肠，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看着三个人的回复，苏杰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江武好奇的瞄了一眼，看到几个人名字前面都备注了高新分院普外科，他顿时脸色一沉，双手抱着胸口，头偏向了另一侧，摆明了眼不见心不烦。 苏杰看到江武医生这个反应，顿时有些无奈，撇了撇嘴，收起了手机。 “虽然拒绝了柯院士的邀请，不过刚刚的那台手术看来还是让不少的分院普外科医生印象深刻，对我的态度有些格外尊敬了。” “话说回来，也就是高新院区刚刚成立，科室里的医生都是从外院跳槽过来的，没有根基，所以才会对我这个年轻医生这么尊敬，换做是本院，即便我手术做的再漂亮，没有资历，估计很多人也不会打心底里承认自己。” 苏杰忍不住开始琢磨，自己未来肯定是要进入治疗组的，既然进入治疗组，那为什么不从组长开始干起呢？ 但想实现这个目标，本院确实有点困难，但在不需要按资排辈的高新分院，似乎就不成问题。 等等！等等！等等！ 苏杰忍不住瞄了一眼旁边的江武，生怕对方从自己得意的表情中窥探出自己的想法。 明明刚拒绝了柯院士的邀请，怎么才过没一会儿，自己又开始动心了。 不能怪自己，只怪对方的媚眼抛的实在太迷人了！ 苏杰将窗户拉开一条小缝，晚风吹拂着面庞，让他躁动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这时候苏杰才发现，窗外的风景竟然多了几分绿意，泥土的芬芳携带着春日的讯号。 春招。 将至。 215、杜安楠 下周寝室就剩我一个人了 腹腔镜联合手术的效果非常好，老先生术后没有出现任何的并发症，术后一周安稳出院。 出院那天苏杰还特意去高新分院走了一趟，握了握老先生苍老但有力的手，恭喜他身体康复的如此之快。 “看样子，我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和去见我家那位了。”老先生脸上沟壑舒展，笑道。 “地上一年，地下一天，老先生你多陪陪家人，不会让你家那位等太久的。”苏杰轻拍老先生的手背，说道。 这一周里，苏杰也和高新分院普外科的小王吧、老季吧沟通了很多，培养出了不错的同事情谊。 分院普外科大部分都是社招人员，他们之前在外院的待遇、平台远不如东南医院，因此对于能来东南医院任职，大部分都心怀感激，在工作上的表现就是十分的积极，也足够谦虚。 小王吧和老季吧但从年龄上都要比苏杰大至少一轮，可不管苏杰怎么劝说，他们都不同意苏杰叫他们‘老师’。 按他们的话说，临床达者为师，他们两手术技术要比苏杰差一大截，哪有资格当老师呢？ 如果不是年龄差太多了，他们甚至都想叫苏杰一声老师。 苏医生你手术做的真好，腹腔镜技术真6，我们高新分院如果能有你这样的医生就好了，肯定能带领我们走向美好远大的前程！ 这媚眼抛的，就差没直接说‘苏医生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分院普外科，我们真是想死你了’。 苏杰反正做渣男做习惯了，嘴巴上敷衍着高新分院的同事们，身体则忠诚于本院急诊科MDT。 欲壑难填，既然没办法抵抗诱惑，那不如就不抵抗。 反正自己之前也分析了，去高新分院带组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对于人生各式各样的选择性，苏杰总是持有开放性的态度，贯彻了把选择权交给时间的信条。 嗯，只不过这样一来，急诊科的各位大佬似乎有些不满意。 尤其是江武医生，总是在工作中旁敲侧击，让自己少和高新分院的社招医生走的太近，说他们身上有很多陋习，苏杰还年轻，容易受影响。 腹腔镜下胆囊炎、阑尾炎联合切除，患者术后一周便平稳出院，这个新闻在柯院士的安排下，被大肆报道了出去。 连续好几天，电视、报纸、短视频上都有流量推送。 手术本身就极具噱头，而且还挂上了这段时间口碑爆炸上升的东南医院，热度更是进一步攀升。 霸都人从这则新闻中，至少获取了三个信息： 1、东南医院高新分院不是鱼腩医院，它们还是有实力的，面对疑难杂症病人也很有当担，不会随便把重病人推给别的医院。 2、高新分院和本院是有密切联系的，和那些挂着东南附属医院名字，挂羊头卖狗肉的医院有本质的区别，两者资源共享，荣辱与共。 3、急诊科MDT，又是急诊科MDT，怎么还是急诊科MDT，这一年多每台高难度手术总有急诊科MDT的影子，手术的该不会又是那个特别帅的年轻医生吧！ 柯院士当初还对老方的想法存有疑虑，觉得一台手术并不能改变高新院区在霸都尴尬的处境。 可老方却对此颇有自信，高新院区挂着东南医院分院的名号，本来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当然这是一把双刃剑，利用不好，也会重伤高新分院。 不过好在最后手术顺利完成，高新分院的名声也如老方预料的那样，得到了一个巨大的提升。 说名声似乎有些虚，说点实在的，就是联合手术后，高新分院不管是门诊量，还是住院部的床位使用率都大幅度提升！ 吃到了甜头，柯院士更不愿意放过苏杰了，每次来本院开会，不管多忙都要来急诊科看一看苏杰，也不多做什么，抛个媚眼就走，可把急诊科一群大佬恶心坏了。 这天。 东南大学，图书馆。 临近春节，大学已经放假，图书馆里看书的人锐减，以往一位难求的图书馆，现在也可以随便挑选座位了。 苏杰和杜安楠今天都休息，两人早早便来到图书馆，找了个南向有太阳的座位，一坐就是一个早上。 “唔……好累！” 杜安楠摘下眼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身材一览无余，她今天穿着一身高领的针织毛衣，头发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脸上很素，只涂了点润唇膏，显得小嘴巴粉嘟嘟的。 苏杰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看杜安楠，内心期待着夏天的到来，然后问道：“论文写得怎么样了？投稿了吗？” “嗯！” 说起论文，杜安楠显得还是很兴奋的，这是她的第一次尝试，虽然开始很困难，但慢慢的她也找到了一些乐趣。 “我没怎么上过手术，没办法像你用疑难杂症作为切入点。” “不过这段时间我刚好遇到了一个骨癌的小朋友，刚刚做完截肢手术，我用他的病例写了一遍关于骨癌截肢术后患者的心理康复过程的论文，从心理学入手虽然比较平庸，但却也挺实用的。” 骨肿瘤是发生于骨骼或其附属组织的肿瘤，多发于青少年孩童，一旦肿瘤无法被化疗控制，就必须通过手术进行干预。 术中直接将骨头取出，烧灼表面的癌细胞，然后再接回病人的体内，或者干脆直接截肢，这都是常见的针对骨癌患者的手术治疗方法。 由于患者大部分都是心理承受能力很差的青少年孩童，所以在治疗过程过如何对其进行心理辅导，也就成为了临床上的一个难题。 杜安楠另辟蹊径选择的切入点其实挺不错的，随着医学的发展，现在临床越来越重视心理治疗的作用。 尤其是对骨癌的患者来说，预期寿命不长，术后如果一直沉溺于痛苦和悲伤中，那么这台手术的意义又何在？ 苏杰点点头：“选好了发表的期刊吗？” “一个不知名的小期刊，第一篇论文试试水，我不像你，那么变态，第一篇论文就发在《东方医院》那种水平的期刊上。” “我变态？”苏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对！” 杜安楠看了一早上的书，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痛，眼睛发胀。 临近春节的图书馆并没有多少人，他们选的座位又在最拐角的位置，巨大的书架阻挡了外人的视线，无人打扰的环境让杜安楠非常安心，索性就直接搂着苏杰的胳膊，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休息。 薄荷味洗发水的味道不断涌入苏杰的鼻孔里，清香迷人，厚厚的毛衣也并没有彻底屏蔽掉杜安楠柔软身体的触感。 苏杰忍不住心神一荡。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天生的变态，但他也不排除后天成为变态的可能性。 要怪，就怪安楠太迷人！ 这时候，靠在苏杰肩膀上的苏杰突然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道：“阿杰你过年回家吗？我们宿舍人都走了，下周就只剩我一个人在寝室了。” 苏杰：“！！！” 我摊牌了。 我确实是个喜欢去女生寝室参观的变态。 216、今日不宜看书 强忍下内心变态的想法，苏杰状似随意的问道：“你过年不回家吗？” “年后应该会回去吧，骨科人手短缺，过年那几天实习医生也要值班，我反正家离得近，就主动申请留下来了。” 杜安楠说完自己的情况，又接着问道：“阿杰你呢，你过年回老家吗？” “我不回去了，家里那边没什么亲戚，去年我就和梦茹在霸都这边过的年，在我宿舍弄了个小火锅，就当年夜饭了。”苏杰淡淡道。 “那今年我们可以一起吃年夜饭了！”杜安楠突然有些兴奋道。 “咳咳，梦茹她可能会比较忙，我到时候问问她吧，不一定有空。” 苏杰随即试探说：“到时候不行我就带火锅去你们寝室吧，我们两个单独吃年夜饭。” “额，这恐怕不行。”杜安楠突然犹豫起来。 苏杰赶紧趁热打铁道：“这有什么不行的，过年宿管阿姨也急着回家吃年夜饭，到下午四五点就没人在楼下守着了，到时候我大摇大摆进去也没人管。” 杜安楠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苏杰疑惑道。 “我不回家过年，但我妈应该回来这边陪我过年，我说的一起吃年夜饭，是我们一起出去找个饭店吃。”杜安楠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苏杰的肩膀，眼睛里亮光闪闪，似乎已经在期待那一顿合家欢的年夜饭了。 苏杰：“……” “阿杰你怎么不说话了？” “身体不适。”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突发重疾。” “哼！你是不是不想见我妈妈！” “……” 似乎是不满苏杰的态度，杜安楠松开了苏杰的胳膊，撅着嘴巴坐直了身体。 薄荷味的清香离自己远去，柔软的触感也消失了，苏杰有些怅然若失，但却没有辩解什么，拿出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杜安楠生着闷气，心想苏杰这次必须得好好哄自己，平常那样敷衍了事肯定不行，这次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可左等右等，苏杰竟然一直都没有主动搭理自己，杜安楠反而有些按捺不住了，眼睛偷偷瞄向苏杰，想看看他正在干什么。 他正在写字？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写字？ 杜安楠嘟着嘴，探出身子，想看看苏杰到底在写什么。 可这一看，所有的埋怨、怨气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你在计划今年的年夜饭？”杜安楠惊讶的问道。 苏杰正在写的内容，显然就是今年的年夜饭的安排，不但包括了饭店的选择，交通工作的安排，而且还有第一次见杜安楠母亲时需要准备的礼物，以及准备给杜安楠买的礼物。 发现杜安楠在偷看，苏杰立刻捂住了自己正在写的内容，有些无奈道：“多大的人了，还偷看别人写东西。” “我光明正大看的。”杜安楠还挺骄傲。 苏杰本来准备自己筹划筹划，免得到时候忙中出乱，可没想到杜安楠非要参与进来，也要提苏杰筹谋划策。 不过这倒是省去了苏杰很多的麻烦，有了杜安楠这个内奸，苏杰的年夜饭大作战计划显得更有针对性，礼物的选择也更符合杜妈妈的爱好。 薄荷味的清香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柔软的触感也更加强烈了，苏杰看着杜安楠近在咫尺的美丽脸蛋，忍不住问道：“你室友什么时候走？我能不能提前去你寝室参观一下，嗯，只是单纯好奇女生寝室，没有别的想法。” 要说刚刚苏杰变态的想法还有所遮掩，那么现在就算暴露无遗了，可惜杜安楠此时完全被爱情迷住了双眼，明知道苏杰心怀不轨，却还像小绵羊一样乖乖说道： “室友们实习的科室也挺忙的，要等到大年夜前两三天才能确定什么时候走，我估计我妈妈来了，她们都不一定能走掉。” “这样啊……”苏杰稍微有点遗憾，不过也没有其他的表示。 “但我妈妈只在霸都带到三十，大年三十之后，她就要回老家那边了。”杜安楠突然说道。 “嗯？” 苏杰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缓了一下，才惊讶的看着杜安楠，问道：“你是说年后你们寝室就没人了？” “嗯。”杜安楠脸色酡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处，她的半张脸都藏在苏杰的臂弯中，刚刚的那句话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现在连直视苏杰的眼睛都做不到。 所以常言道爱情总是让人迷失自我，如果倩倩此时在这里，听到杜安楠竟然主动暗示苏杰自己寝室没有人，肯定会下巴直接砸穿地板，然后勾着杜安楠的下巴，调戏道：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杜安楠，平时看到异性连头都不敢抬，和苏杰玩这么大的啊，到时候可不准在我床上亲嘴啊！” 其实杜安楠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苏杰对于妈妈的到来十分认真，这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和尊重感。 作为‘奖励’，杜安楠这才透露出了寝室没人的具体时间段。 但只是透露了时间段，自己又没同意让苏杰到时候可以去寝室……杜安楠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被烧坏了，只能用这种理由安慰自己。 但问题是，正值荷尔蒙最旺盛时期，堪称小狼狗的苏杰，可能会放过她吗…… 本来准备好好在图书馆自习一整天的两人，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偏离了既定的轨道，时间过得飞快，可两人面前的书页却再也没有翻过。 所以说念书时期所谓的恋爱不影响学习，两个人树立共同的目标，鼓舞对方，一起努力都是扯淡的。 等到晚上吃晚饭，再回到图书馆时，苏杰抱着必胜的信念，翻开面前的书本，放下豪言壮志：“晚上要好好读书了，再过几天就要春招提前面试了，到时候可能会问一下基础知识点，现在再不复习，就来不及了。” 杜安楠点点头，不愿意打扰苏杰复习，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春招不是三四月份才开始吗，这才一月底，就要面试了吗？” 苏杰点点头：“嗯，因为东南大学今年是第一年直博招生，特招名额比较多，我也是属于魏老直接推荐的，所以一月底要先进行一轮面试，合格了再能进入接下来三四月份的正式考试、面试。” “那特招的是不是都是很厉害的学霸？”杜安楠眼睛里面闪烁着好奇宝宝的光芒，又问道。 “也不尽然，除了应届的学生，还有很多人其实是临床上推荐的青年医师，临床成绩比较突出，希望能进一步深造的。” “那如果面试不合格，不就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了吗？” “是的……” …… …… “安楠，你要不换个肩膀靠吧，我这个肩膀都麻了。” “好。” “要不然，我们出去走走吧，图书馆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但你不是要看书吗，面试很重要吧！” 苏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又看了一眼翻开到第一页就没动过的书本，释然的笑道：“今日不宜看书，宜约会，牵手拥抱。” 217、直博面试 东南大学。 科教大楼。 苏杰将自己的资料交给面前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说道：“十三号，苏杰，谢谢老师。” 女老师单手接过资料，另一只手推了推黑框眼镜，声音清冷道：“在门口坐一会儿吧，马上就要到你了。” 说完，她目光不留痕迹的在苏杰脸上多停留了两秒钟，然后转身，扭着胯走进了一间会议室内，会议室的门口贴着‘东南大学第一届直博班面试会场’。 苏杰在走廊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环顾四周，旁边的座位上散落着坐着不少的面试者，但大部分年龄都偏大，从头顶稀疏的毛发可以看出，这些医生的人生已经像蒲公英一样，到了迎风飘零的季节。 苏杰的目光在打量别人，别人同样也在打量苏杰。 “这也是面试的？” “你没看见他把资料交给那个女老师了吗，肯定和我们一样，也是面试的。” “怎么这么年轻，应届推荐生不是明天才会来吗，今天都是临床特招的，他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在临床工作了好几年的样子啊。” 为了方便管理，东南大学提前批次的面试分为两拨。 应届特招生专场在明天，而今天来的，则都是已经在临床工作，拿了领导推荐信的。 苏杰的年龄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不过大家也只是好奇，并没有往别的地方乱想。 东南大学第一届直博是块大蛋糕，这里的‘大’仅仅指它的价值，而不是分量。 事实上，由于是第一批试水性质的招生，第一届直博名额只有三十五个，而今天来面试的临床特招生，就已经接近三十了。 而当某种资源的价值足够‘大’，而分量又不足够‘大’时，想要动歪脑筋，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相应大大提高了。 毕竟有关系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一旦有人破坏了公平的游戏规则，后面就有无数人跟风，但一共就三十五个直博名额，全部给关系户占了估计也不够。 除非你的关系够硬，硬到别人都敢怒不敢言，不然你就得乖乖在规则下玩游戏，还不能有怨言。 当初魏老就提醒过苏杰，这次的直博名额选拔十分公平，就算自己想动用关系，把苏杰直接塞进去都做不到，所以苏杰一定要自己努力，靠实力争取到东南大学方面的认可。 就在这时，一名面试者灰头土脸走了出来，关上门后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应该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十二号。”黑框眼镜女老师在里面高声喊道。 一名秃顶严重的大肚腩慌张的站了起来，大冬天的额头上竟然已经满是汗水，他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尽量擦干净脸上的汗渍，却又不小心沾了更多细小的纸屑在脸上。 “十二号！”黑框眼镜女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来了来了！” 脸上沾满纸屑的秃顶男快步走过去，就在他经过苏杰面前时，苏杰伸手拦住了他，好心提醒道：“脸上有很多纸屑，擦一擦，不然给人印象不好。” “谢……谢谢。”秃顶男愣了愣，然后边用袖子擦着脸，边对着苏杰道谢。 房门打开，然后再次重重的关上。 走廊里等待面试的人心里都不由沉重了起来。 看起来，这次面试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温和啊。 果然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 关注在苏杰身上的目光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开始努力调节自己，或者拿书临时抱佛脚，或者闭目养神，反正不管用何种方式，大家都希望在等会儿的面试中，呈现出一个最完美的自己。 苏杰此时反而成了在场众人中最坦然的一个了，和在场众人比起来，他为了这次的面试付出的代价是最小的，心理负担自然也不会那么大。 魏老当初也说了，尽力而为，实在不行，反正苏杰还年轻以后机会还有很多。 苏杰做的位置正对着面试会议室的大门，因此当房门打开时，他恰好能看见面试会议室内的场景。 一场长桌，后面坐着三名老师，而在长桌对面，则放着一把高背椅。 三对一，威慑感巨大。 而在开合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让苏杰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坐在长桌最中间的那位男老师。 如果苏杰没有看错，他似乎眉头紧锁，表情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和旁边两位神情放松的老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面试而已，有必要露出这么纠结的表情吗，难不成前十一名面试者的水平差到这种程度了，都能把主考官的心态搞崩？ 苏杰忍不住为刚刚那位秃顶男开始担忧起来了。 …… …… 面试会议厅里。 秃顶男额头上汗如雨下，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 虽然有苏杰的提醒，但已经完全慌乱的秃顶男还是没有弄干净自己的脸，白色的纸屑散落在他肥大的脸上，就像大饼上撒的白芝麻。 “不用那么紧张，随便说说自己的情况就行，放松一点。” 坐在长桌左边的男老师看不下去了，轻声安抚了一句。 秃顶男点点头，开始了如同背书一般的自我介绍，可要命的是，背书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没背熟，极度紧张之下，后半段磕磕绊绊，听得三名主考官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了，这个环节暂时跳过吧，说说你在临床上的主攻方向吧。”坐在长桌中间的那名主考官打断了秃顶男的背诵，问道。 秃顶男对于自我介绍这种环节并不拿手，特意准备的内容也因为紧张而搞砸了，但说起临床上的工作，他倒是很快就找回了自信。 “各位老师，我是省立医院普外科的一名主治医师，主攻方向是腹腔镜，去年我们治疗组一年完成了657台腹腔镜下手术，是全省第一！” 听到秃顶男充满自信的回答，三名考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又陆陆续续问了几个关于临床、关于腹腔镜的问题。 虽然临床和大学在一些认知的细节上存在差别，但秃顶男总体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这也证明能被推荐来参加直博面试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考官们的表情渐渐舒缓，面试会议厅里的气氛也开始柔和起来。 “朱老师，这个挺不错的，你要不再问问？” 这时候，左边的男老师突然小声的对着中间的主考官问道。 姓朱的主考官思考了片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已经逐渐露出自信微笑的秃顶男，抛出了之前已经询问了数次的问题： “你对NOTES技术是什么看法？临床上目前有使用过这项技术吗？” 秃顶男脸上的自信微笑顿时凝固住了，看着主考官，他顿了顿，然后结巴道：“N……NOT什么？” 219、经自然腔道内镜手术 秃顶男人从面试会议室走出来，手上多出一块手帕，擦着脸上的汗珠，表情看起来竟然比进去的时候要轻松不少。 门口的面试者们纷纷大感意外，看到秃顶男之前紧张到动作僵硬，他们都以为这人无了，可没想到，现在看起来竟然面试的不错？ 秃顶男刚一出来，其余的面试者就把他团团围住，想问出点有用的面试技巧。 苏杰没有跟过去，而是看向了紧闭的面试会议厅大门。 下一秒，大门打开，黑框眼镜女老师伸出头，扫视了一圈门外，看到苏杰的脸后才大声喊道：“十三号考生苏杰，进来吧。” “好的。” 苏杰起身，拿着资料走了进去。 一张长桌分隔了整个房间。 长桌对面，是三个表情严肃的考官。 而长桌这边，则是一把孤零零的高脚凳。 和之前的秃顶男相比，苏杰没有背负那么大的压力，自然也就不会那么紧张，只见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很快就适应了房间里的高压，随即迈步走到高脚凳面前，坐下。 “各位老师好，我是十三号考生苏杰。” 自信又自然的开场白，目不斜视的眼神，再加上很有代入感的长相，只是一个照面，面前的三位考官的表情就微微舒展了一些。 “是不是弄错了，这个面试者也太年轻了吧，应该是明天那一批的吧。”左边的男考官疑惑道。 “没错，他拿的是魏老的推荐信，他现在刚刚大五，正在东南医院实习，也算是临床特招生。”右边的女考官翻看了一下苏杰的资料，说道。 三名考官都忍不住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十分放松的年轻人，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转念想想，这毕竟是第一届东南大学直博面试，肯定会存在很多奇奇怪怪的漏洞，这些问题还需要他们总结经验，不断完善。 当然，这样充满漏洞和意外的第一届直博面试，也确实给了很多人才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平时在僵化的规则下被束缚的他们，在这次的直播面试中却能闪耀出属于自己独特的闪光点。 坐在长桌中间姓朱的考官这时候问道：“你还是实习医生？” “是的，朱老师。” “嗯？” 朱老师一愣，问道：“你认识我？” 苏杰指了指摆在朱老师面前的几本厚厚的书，说道：“上面有您的签名。” 朱老师低头一看，确实如苏杰所说，自己随手摆在桌子上的书面上，赫然就落下了自己的大名。 朱旭阳。 签名龙飞凤舞，字型飘逸洒脱，其实坐在对面，还是很容易注意到的，可事实上前面十二名面试者都太紧张了，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个签名。 称呼，其实是拉近关系很重要的一个手段。 叫考官，和叫朱老师，指代的人物相同，可给对方的感觉却完全迥然，更重要的是，苏杰获取信息的途径还是因为他细致的观察力，这就更让朱老师对他刮目相看了。 “你叫苏杰是吧。”朱老师出于礼貌，也再次确定了苏杰的姓名。 “是的，您叫我小苏就行了。”苏杰很谦逊的回答道。 “嗯，小苏你还是个实习医生，为什么就想要考博呢？”朱老师坐直了身体，开始提问。 “因为以后我决定从事临床医生的工作，而想要当一个好医生，博士文凭很重要。”苏杰回答道。 “你这样说不怕我们觉得太功利了吗，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前面十二名面试者，很多都表达了自己希望能为医疗科研做出更多的贡献，希望能深造自己……” “但我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我还正在实习，眼下最看重的就是以后能当个好医生。当然如果以后我真的在临床工作一段时间，也许想法会变，会和之前的那些老师一样，志向远大。” 志向远大？ 三个考官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是戏谑。 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啊，这算什么志向远大，这最多勉强算得上会拍马屁。 “挺实诚的一个孩子。” “确实比刚刚那些在临床呆久了的老油子要单纯多了。” “我觉得挺不错的。” 吃了十二道腻到反胃的肉菜，突然换上了苏杰这样一道小清新的素菜，三名考官都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另一个方面，人与人的第一次接触中，其实保持一个谦逊、朴实的态度才更容易被人接受。 表现的太过聪明、主动、骄傲，试图在第一次接触中掌握主动，总是会给人一种莫名的敌意，让人感到浑身不舒适， 人的完美其实大部分都带有攻击性和伪装性，而淳朴诚实反而是最容易拉进人与人关系的法宝。 苏杰表现的就不是很完美，但却贵在真实，让几位面试官都看到了他的诚意与直率。 “资料非常不错，虽然是实习医生，但也已经开始参与腹腔镜手术了，话说，实习医生能做手术？” “实习医生都能被推荐来直博了，这个年轻人肯定没他自己说的那么普通，是个天才，而且还是个很谦虚的天才。” “朱老师，腹腔镜手术天才，而且还在高新分院那边协助完成了一台腹腔镜胆囊炎、阑尾炎联合手术，看起来比之前那十二个考生都要符合你的要求，你要不要……再问问？” 朱老师这下子却迟疑了。 他身旁的两位考官对视一眼，身子稍微后仰，在朱老师的身后小声的对口型道： “朱老师很喜欢这个学生。” “但他今年不是不准备招学生吗？” “他是我们这一届最好的博导，不招学生太可惜了。” “今年他论文压力太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不过如果能回答出那个问题，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朱老师现在犹豫，估计就是怕这孩子回答不出来，那他到底要不要收，就很纠结了。” 两人对完口型，坐直身子，看着正在天人交战中的朱老师，两人纷纷保持了沉默。 良久之后。 朱老师抬头，看向苏杰，问出了之前已经问过很多遍的问题： “你对NOTES技术是什么看法？临床上目前有使用过这项技术吗？” 苏杰愣了愣，然后说道：“经自然腔道内镜手术?” 随即，不等朱老师回答，苏杰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激动的问道：“朱老师，你对这个技术熟悉吗，高新院区有个病人就很希望能用微创处理胆囊结石的问题，腹腔镜手术他都觉得不满意，经自然腔道内镜手术倒是很适合他！” 朱老师顿时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220、做人还是要真诚一点 朱老师，全名朱旭阳，是东南大学这一批老师中当之无愧的最优秀博导。 他目前工作的重心，就在NOTES技术上，翻译过来，就是苏杰口中的经自然腔道内镜手术。 之前面试的十二名医生，既然能拿到推荐信，按道理来说，应该各个都是临床上的尖兵，但当朱旭阳兴致勃勃的和他们聊起NOTES技术时，回馈来的，却都是一张张茫然无措的脸。 这让朱旭阳很受挫。 自己研究的技术，最终的目标肯定是投放临床，为临床上的病人造福。 可这次的面试却让他深刻的意识到，NOTES技术不管是完善、还是推广，还有一段长长的道路要走。 临床上的尖兵都不了解这种技术，那就更提普通医生，以及下级医院了。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第一位，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位了解NOTES技术的，竟然是一名年轻的实习医生。 而且他还一步到位，直接给自己找了个能临床实验的病人？ “你了解NOTES技术？”朱老师不放心，还是准备多问两句，免得空欢喜一场。 “嗯，NOTES技术，经自然腔道内镜手术，可以说是临床上微创手术的一种发展方向，利用人体自然的腔道，例如肛门、口腔、尿道等，将手术器械送入指定的体腔内，进行外科手术。” “无瘢痕、创伤小、恢复快，这些微创手术的优势，同样也是它的优势，但比起腹腔镜手术，它的微创优势就显得更加明显了，尤其是体表不会留有瘢痕，这对很多爱美人士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苏杰缓缓道来，朱老师的眼神里则越来越有光。 暗号对上了！ 是自己人！ “你刚刚说的高新分院的病人，是怎么回事？”朱老师现在完全忘记了这里是面试现场，直接和苏杰平等对话起来。 “是一个胆囊结石的病人，已经出现慢性胆囊炎的症状，目前正在住院，拟行腹腔镜手术胆囊切除。” “病人对于腹腔镜的微小创伤也很难接受，他本身就有瘢痕体质，即便是很小的伤口，最后也会留下很丑陋的伤疤，所以一直希望能够保守治疗，或者换用别的创伤更小的手术方式。” “我目前在本院的急诊科MDT工作，全院以及分院的疑难杂症病人都会和我们科进行联合诊疗，了解了这个病人的情况后，我在图书馆查找了很多资料，最后才发现NOTES技术挺适合病人要求的。”苏杰回答道。 “你是在图书馆找到的NOTES技术？不是临床上看到的？”朱老师稍微有些失落。 “嗯，但我觉得这个技术挺不错的，而且国外已经有很多医院把它当做了可供病人选择的术式之一，我们国内主要微创手术领域目前还在高速发展阶段，很多新技术、新项目没有得到发挥的余地。” 苏杰说道：“这次就是个机会，朱老师是正在研究这项技术吗，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指导？” “当然可以。” 朱老师点点头，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起身递到了苏杰的手里：“随时可以联系我，当然我也有个不情之请，如果病人最后能选用NOTES技术手术，我希望能到手术现场，观摩一下手术过程，这对于我今年的论文很有帮助。” “这是当然的。”苏杰双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塞进了内衣的口袋里。 接下来的交谈，与其说是面试，不如说是朱老师和苏杰两个人的闲聊，另外两位老师苦笑着搭不上话，只能在一旁默默当着陪聊。 半个多小时后，苏杰才从面试会议厅里走出来。 刚刚一推开门，门后面就传来几声惊呼，苏杰赶紧停住开门的动作，这才保住了那几个趴在门上偷听者的大门牙。 “你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久，三十多分钟了，之前最久的一个也才十几分钟！” 看到苏杰关上身后的大门，几个等待面试的医生纷纷不耻下问道。 “聊得比较尽兴，耽误大家时间了。”苏杰笑着说道。 “聊得比较尽心？！这是面试，哪里是让你过来做陪聊的啊！”有人不可思议的惊呼道。 同时也有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杰俊朗的外表，吐了口口水在手心，然后摸了摸自己如同蒲公英飘零的发型： “面试官是不是都是中年大妈？哼，那可就是我的主场了。” 当然也有比较靠谱的医生，谨慎的问道：“这位小兄弟，有没有什么经验传授啊，咱们不是竞争关系，你能在里面呆三十分钟，肯定妥妥被录取，帮帮我们吧！” “对啊，帮帮忙吧。” 一群中年医生，全部哀求着一名年轻人，这画面看起来实在有些违和，同时也有些让人心疼。 苏杰其实也不在乎竞争不竞争的，他觉得今天自己来最大的收获，已经在内衣的口袋里了。 于是他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面试的时候一定要真诚一点，最好不要说一些太花里胡哨的内容，想什么就说什么，老师们都很随和，喜欢听真话。” “喜欢听真话？” 一群中年医生都对此表示疑惑，按照他们多年在临床的认知，虽然人人都嘴巴上故作清高，说别来虚的那一套，可事实上，翻来覆去还是虚的那一套最管用。 即便是在丑陋的人，你对她说，你今天真美，他也会选择相信，并且心花怒放。 反倒是你变得诚恳，对一个平时就美得冒泡的人说她今天搭配稍微有些不合适，她却会瞬间翻脸，觉得你在针对他。 这些中年医生也曾和苏杰一样真诚，只不过临床的环境让他们的真诚逐渐褪色，经过几年的摧残，他们还是觉得虚伪一些，活的才舒服，人为什么要非要和自己作对呢？ “不过话说回来，临床和象牙塔还是不一样，说不定这些老师就喜欢真诚一点的！”有人突然反应过来，提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很快就赢得了众人的赞同。 而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在苏杰这里获取更多经验是，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走了出来，眼镜停留在苏杰的脸上三秒钟，然后催促道： “十四号考生，进来。” 一名消瘦的高个子男人手里紧紧攥着资料，看了一眼苏杰，再次确认道：“真的要坦诚？” “越坦诚越好。”苏杰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嗯。”微微放松了一下，高个子男走进了面试会议室。 走到高脚凳旁，坐下，抬头看向三位考官。 “你为什么要来参加直博面试？”还是同样的问题。 “为了在临床发展更好一点，现在临床晋升对于文凭的要求很高。” “你很诚实！” 考官给出了肯定的赞赏，接着又问道：“那么你觉得，除了文凭之外，影响你在临床上晋升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高个子男愣了愣，稍微犹豫了片刻，不过苏杰的教导犹在耳边，同时刚刚真诚的回答也得到了考官的认可，于是他壮着胆子回答道： “我觉得我最大的障碍，就是科里那几个老主治，他们不退休，科里就没有升中级职称的名额了，我得把他们全部熬退休了才行。” 考官：“……” 看到三名考官们纷纷皱起了眉头，高个子男猛然发现，自己是不是……有点真诚的过头了？ 221、自然腔道的选择 “这个病人现在有确定手术方案吗？” 高新分院普外科，苏杰拿着一份病历，问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小王吧和老季吧。 “没有呢，还在保守治疗，他对手术十分抗拒，即便是微创的腹腔镜，他都无法接受。” “他的瘢痕体质确实很严重，小时候割了一个阑尾，很小的一个切口，估计术中也就开了一两公分吧，我上次看了一下腹部，一大块的瘢痕，看起来确实不太美观。” “而且那个病人，我感觉也怪怪的。” “他倒还好吧，和他一起的那个男的，才怪呢。” 苏杰疑惑的看了看两人，不明白他们两人口中‘怪’指的是什么。 不过苏杰对这些事情也并不关心，病人现在还没有确定手术方案，那NOTES技术就有实施的可能性。 苏杰决定找病人好好聊聊，看看对方能不能接受这种绝对新的技术。 小王吧和老季吧十分的热情，一直想要跟着苏杰，希望能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两位老师不用一直跟着我了，我就和病人单独聊聊，人太多了，病人反而会紧张，觉得自己病情加重了。”苏杰委婉的起身离开。 对于两人的态度，苏杰其实也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 高新分院普外科从开科到现在，一直发育不良，和本院的普外科一床难求相比，高新分院的普外科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床位长期空置，医生们闲的没有手术做，腰包自然也瘪就的可怜。 和苏杰不同，小王吧、老季吧这种步入中年的医生，除了医生这个光鲜亮丽的职业外，肩上还承担着养家糊口的重担。 他们同样心系病人，但如果赚不到足够的奶粉钱，家里的母老虎会让他们也成为‘病人’。 在霸都这个畸形的城市，房贷压力出奇的高，他们本来跳槽来东南医院，想着成功跻身进入省内顶级的三甲医院，肯定收入会暴涨，可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没有自己以前医院的收入高。 苏杰明显感觉到，高新分院普外科的人心已经有些散了，就连分院普外科的主任，都传出了想要调回本院工作的风声。 领导都想要扯铺盖走人，下面人就更别说了。 小王吧和老季吧代表了分院普外科一部分医生的态度，他们见识过苏杰精湛的腹腔镜技术，希望苏杰能来普外科援助他们，把腹腔镜技术发展起来，增加手术量，提高收入。 这其实也是柯院士最初的想法，可惜苏杰当时拒绝了，但经过这段时间频繁来分院普外科联合手术，苏杰的想法其实也在不知不觉的改变中。 “或许可以密切急诊科MDT和分院普外科的工作，或者和缪主任聊聊，看看两个院区的普外科能不能加强一些合作。” “分院普外科总是这么半死不活的也不是一回事，柯院士这段时间身体又差了不少，上次看他脸色都有些蜡黄了。” 苏杰边走边想，很快便来到病房前。 清除杂念，迈步，走进病房。 这名胆囊结石的病人苏杰之前就接触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长得挺秀气的，还有个一直陪着她的青梅竹马，两人看起来很是甜蜜。 只不过今天那位青梅竹马似乎不在，陪护换成了另一个十分清秀的小伙子。 “咳咳。” 清秀男子正用牙签往病人嘴巴里送水果，听到身后传来的咳嗽声，他脸上露出一丝羞赧的表情，赶紧放下了水果盘，低下了头。 “医生？怎么了，有事吗？”病人嚼着嘴巴里水果，疑惑道。 “过来和你聊聊手术的事情。”苏杰走过去，站在清秀男子的身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猛地僵硬了起来。 奇怪，这人怎么比病人还紧张，看到医生直接就硬了？ 苏杰有些奇怪，稍微往另一个方向挪了几步，那名清秀男子的身体竟然又明显柔软了下来，让苏杰忍不住啧啧称奇。 软硬自如啊。 “医生，真的必须手术吗，我这斑痕体质太严重了，一点点的小疤痕都会扩散的很大，我知道腹腔镜微创伤口很小，但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说着，病人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直接掀起了自己上衣，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苏杰这时候明显感觉，那名清秀男子又硬了。 直到此时，苏杰才反应过来，之前小王吧、老季吧所说的‘怪’指的是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再继续联想下去，病人肚皮上的瘢痕就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道凸起、暗红、虽然纵长但又向周围不规则弥漫的伤疤。 伤疤主体不大，估计也就一两公分，但弥漫的趋势，以及突兀凸起的形态，却让人发自内心的感觉到狰狞、丑陋，不忍直视。 小伙子长得很帅气，可肚皮上的伤疤却难看到了极点。 苏杰之前只是听病人口述疤痕体质的事情，却没想到真的如此的严重，只是儿时阑尾炎的小切口，竟然就留下这样的伤疤。 “确实挺不好看的。”苏杰拘谨的说道。 “是非常丑陋，我无法接受我的身体上有这么丑陋的东西！”病人非常激动的说道，显然他对于自己的形象还是非常在意的。 “嗯，所以我这次还告诉你的是，现在有一种新的技术，利用人体自然腔道手术，无需要在你的皮肤进行打洞、切割，也就不会存在疤痕的事情，你愿意接受这种新的手术技术吗？”苏杰问道。 病人并没有完全理解苏杰突然说出的一大段话，但却抓住了自己最感兴趣的内容。 “不会留下疤痕，一点都不会吗？” 苏杰只能继续解释道：“是的，不像常规的外科手术，通过切开表皮、皮下、肌肉、脂肪，一步步最终达到手术区域，它是利用人体固有的腔道，进入身体内部，然后直接开始手术。” “所以，不切开皮肤，自然也就不会有疤痕。” 病人显得十分激动，连连点头道：“拜托医生了，一定要用这种技术给我手术，我不要那些该死的疤痕再出现在我的身体上了！” “这项技术是新技术，临床经验还不是很足，不过东南大学有专门研究这项技术的博导回来指导手术，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苏杰习惯性把风险先说在前面。 病人意愿非常强烈，根本不在乎这些风险，倒是旁边一直不吭声的清秀男子这时候担忧道： “这种手术方式还是新技术，风险太大了，五哥你再考虑考虑吧。” “还考虑什么啊，东南医院的技术你还不相信吧，霸都老牌三甲医院了，没有把握，医生也不会和我提的，何况还有大学里面的博导指导手术，咱们就放心听医生的，总没错！” “但是……” 清秀男子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眉宇之间满是担忧。 这时候病人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医生，不用切开皮肤，那要怎么进入身体里做手术啊，我不是怀疑你啊，只是单纯的好奇。” “通过身体自然腔道。”苏杰解释道。 “自然腔道？”病人并不能理解这么专业的术语，疑惑的看着苏杰。 “嗯，就是像口腔、鼻腔这种可以通入身体内部的通道，考虑到你是胆囊结石，我们目前拟定的自然腔道，是直肠。” “直肠？直肠在哪里？”病人还是不太理解，摸着自己的鼻子、嘴巴，似乎想找到直肠的所在。 反倒是刚刚一直反对的清秀男子，听到直肠忽然就眼前一亮，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对着苏杰说道：“医生，那就麻烦你了，请你务必要给五哥做这台手术！” 苏杰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我们会尽力的。” 222、胆囊的切与保 “这小子居心叵测，我一早就发现他不是好鸟了！” “一开始还那么反对手术，听到入路选择直肠立刻就变卦了，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台手术治的胆囊结石，可不是直男掰弯手术啊。” “不过手术方案最后确定下来就好了，苏医生，手术安排在哪一天？” 和病人谈完话后，苏杰找到了小王吧和老季吧，把刚刚和病人交谈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 病人虽然明白了手术入路后忍不住菊花一紧，显得有些恐惧和犹豫，但在陪护男子的积极主张下，病人还是鼓起勇气答应了notes手术的安排。 接下来的工作就需要交给分院普外科的医生去做了，签署手术同意书，术前检查，手术室联系…… 苏杰抽空给朱老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病人已经同意使用notes手术了，即便隔着电话，苏杰也清晰感受到了朱老师的极度兴奋。 “真的吗？那手术安排在哪一天，我能去现场观摩手术吗？” “当然可以，我打电话给您，就是想问问这周您哪天有空，我们还安排手术时间，notes技术我们掌握不熟练，到时候肯定还需要临场指挥。” “不用迁就我一个人的时间，你到时候把手术安排发给我就行，到时候我肯定到场！” “嗯，那也行，朱老师你那边有关于notes手术的资料吗，能不能发给我一份，我想和科里的老师讨论一下，确定一下详细的手术方案。” “没问题，我微信发给你。” 电话挂断，苏杰又和小王吧和老季吧交代了几句，让他们确定手术日期后尽快通知自己，然后便准备离开了。 可就在他走到普外科电梯间时，却意外撞见了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柯院士。 柯院士穿着白大褂，黑白参半的头发向后梳成背头，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看来这段时间因为医院的工作而操劳不少。 “柯院士。”苏杰恭敬的欠了欠身体，打了个招呼。 柯院士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心思，和苏杰擦肩而过都没有注意到他，直到苏杰主动打招呼，他才回头，一脸惊喜的看向苏杰。 “苏杰？今天又有会诊的病人？” “嗯，一个胆囊结石的病人，过来和他谈谈话。”苏杰说道。 “胆囊结石？普外科现在也太懒散了吧，一个胆囊结石的病人怎么都要急诊科dt会诊，这种病人自己处理不来？”柯院士突然恼火起来。 “额，这个病人比较特殊，虽然只是普通的胆囊结石，但他对于创伤性的手术很抵触，我这段时间刚好了解到了notes技术，所以就来和病人谈了谈，考虑是否可以从直肠入路直接手术。”苏杰解释道。 “notes技术，你是不是前几天也参加了东南大学的直博面试？”柯院士突然问道。 “是的，朱旭阳老师监考。”苏杰说道。 柯院士听到这个答案后，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他对着苏杰招了招手，说道：“你和我来一下。” 随即，便带着苏杰走进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内。 关上门，隔绝外面病房里嘈杂的声音，柯院士指了指沙发，说道：“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苏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和柯院士面对面坐好，等待对方的问题。 “是朱旭阳让你给病人采用notes技术手术的？”柯院士问道。 “不是，朱老师面试的时候问了我关于notes技术的问题，我刚好又想起之前在分院普外科遇到的这个病人，觉得病人的诉求notes刚好可以解决，所以就在中间搭了线。”苏杰坦率的说道。 “你了解notes技术吗？”柯院士又问道。 “之前病人提出想要无创手术时，我就查找了很多的资料，notes技术算是了解吧，不过当时毕竟只是从资料上浅尝辄止，不敢应用到病人的身上，现在又朱老师指导，我觉得手术安全应该还是有保障的。” 苏杰觉得柯院士应该是担心手术安全的问题，因此就提前表明了自己对于这台手术安全性的信心。 可柯院士脸上的凝重却没有释然分毫，他背部紧紧靠在沙发上，整个人似乎都陷了进去，沉思了良久，他才继续说道： “这台手术我不建议做。” “为什么？”苏杰很平静的问道。 “因为notes技术用于胆囊结石，就会牵涉到临床上对于胆囊疾病的一个分歧：保与切。” “目前以临床上的认知，如若发现胆囊结石，选择胆囊切除还是大流，而notes技术的根本还是保胆取石，而且通过人体自然腔道取石，想要把胆囊里的石头取干净，也是个极为困难的活儿。” “所以，我不建议你用notes的技术给病人手术。” “这是一场得不偿失的手术。” 苏杰对于这种说法，微微皱眉道：“为什么临床上对于胆囊结石的病人，都要采取胆囊切除，就为了一劳永逸？” “对，就为了一劳永逸。” 柯院士肚子里有很多理论可以讲述，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用真实的案例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对于年轻医生来说，一万个理论，都不如一个活生生的病人印象深刻。 “十几年前，我就遇到过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五十岁左右出现了胆囊结石的毛病，当时医生主张给他切除胆囊，可他觉得身体的每个器官都是有用的，随便切除，肯定会对自己长久的健康造成影响。” “因此，他强烈要求医生更改手术方案，将切改为保。” “手术当时完成的很好，结石被清理干净，病人顺利出院。” “然后过去了二十年，他再一次因为胆囊结石入院，检查之后，胆囊结石巨大，嵌顿，而且已经引起了重症感染。” “可是和二十年前相比，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却已经无法手术了，最后病人不治身亡，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我们解剖出了胆囊内的结石，估计得有成年人半个拳头那么大。” “这种大小的结石，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我们后来推测，或许在二十年前胆囊结石清楚干净后，细小的结石就又开始在他的胆囊内堆积，慢慢越聚越大。” “而部分胆囊结石并不会引起症状，等到二十年后，突发症状时，一切却都已经晚了，回天乏术。” 柯院士脸色凝重，沉声道：“能出现胆囊结石的病人，其胆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问题，第一次或许能清除干净结石，但后续大部分又会出现结石，面对这种反复生成结石的情况，一劳永逸的切除，其实并不是医生不负责任的表现，反而是对病人最大的负责！” 223、放心不会疼的我保证 苏杰没有想到，一个notes技术，竟然还会牵扯到临床上对于胆囊疾病的两派之争。 柯院士说的这个案例确实很血淋淋，也从侧面印证了‘切’派的合理性。 但苏杰还是说道：“柯院士，我觉得任何事情都不能抱着绝对的态度去认知，不管是切、还是保，肯定都是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来的。” “现在全世界都在提倡个性化诊疗，根据不同病人的身体情况、意愿，制定出最适合他的治疗方案。” “我相信临床上肯定有很多像你说的那样的例子，真实而充满遗憾，但同时，我也相信，临床上肯定也有很多保胆的病人，获得了比直接切除更幸福的生活。” “咱们不能用个例来证明什么，当然个例可以给我们一个警醒，让我们更加慎重的面对保胆和切胆两种治疗方案。” 苏杰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 做医生的，总不能被几次血的教训给吓唬住，然后就只想着一劳永逸的法子。 这绝不是什么对病人好，这只是故步自封，其根本目的就是减少麻烦，保全自己。 就像眼下这个病人，自身有严重的瘢痕体质，对于有创伤的外科手术的接受能力几乎为零，非要逼迫他用腹腔镜手术，即便胆囊成功切除了，一劳永逸的不会再有胆囊结石的毛病。 可腹壁上大块的瘢痕怎么办？这对于他来说，是否又成了新的‘疾病’，而且很有可能会伴随他一生。 苏杰还是想要尽可能给每个病人最满意的治疗方案。 如果没有notes，为了病人的健康着想，用腹腔镜切除势在必行，可现在有了notes，苏杰就没办法轻易说服自己，草率的用腹腔镜切除了事了。 柯院士愣了愣，然后不由苦笑着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我确实隐瞒了一些内容，我也见过不少保胆效果很好的病人。” “但是，我还是不建议用notes技术。” 苏杰疑惑的看着柯院士，觉得如此有偏向性的话，似乎并不像是柯院士能说出来的。 柯院士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因为分院普外科的雷主任，是个坚定的切胆派，你想给他的病人保胆，这件事我觉得实行起来有难度。” “雷主任？” 苏杰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说实话，他这段时间来普外科也算很频繁了，但都没见过雷主任几面，只记得他是个一直阴沉着脸的壮汉，不太爱说话。 他竟然是个坚定的切胆派，怪不得那个病人从住院开始，所有的治疗方案最终都能总结成一句话：把胆囊切掉！ 现在看起来，应该是雷主任的授意没跑了。 “算了，你说的其实也有道理，无论是保胆、还是切胆都应该采取个性化的态度，不同的病人，对于治疗的要求也不同，一味地切胆也不是什么好事。” 柯院士将头发向后捋了捋，然后说道：“这件事不急，你先确定这个病人的胆囊情况，看有没有功能问题或者胆囊管阻塞，如果一切正常，满足保胆的要求，我再去做雷主任的工作。” “那真是谢谢你了，柯院士！”苏杰感谢道。 柯院士笑着摇了摇头：“这没什么好谢。” 虽然话这么说，可柯院士的脸上还是浮现了一抹难色，不过只是刹那，他又好像释然了。 真心想要离开的人，再怎么强行挽留都是没有用的，而且用病人的治疗方案作为妥协，这也确实和我来东南医院当院长的初衷不符…… …… ……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杰的很大一部分精力都被这个胆囊结石的病人给牵扯住了。 好消息是，各项检查报告显示，病人的胆囊功能并不存在问题，这就意味着只要术中将胆囊结石清楚的足够干净，术后发现二次结石产生的几率就很小。 而且即便由于一些饮食、或是其他目前临床认知不够的原因，导致结石再次发生，病人毕竟还年轻，每年做好体检，也不至于出现柯院士口中那位老者的情况。 病人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后，小王吧和老季吧在联系手术室时发生了一些意外，雷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notes手术的事情，作为坚决的切胆派，他几乎不假思索便制止了手术申请的事情。 不过苏杰在得知这件事后并不没有太担心，反而安慰两位分院普外科的医生要耐心一点，雷主任说不定会改变主意的。 果然，早上还坚决不同意的雷主任，到了下午变了口风，虽然还是很不满，但还是同意了notes手术的申请。 手术最终确定了下来，周五最后一台，在高新分院手术室开展！ …… …… 周五。 下午三点多。 距离手术还有一个多小时，苏杰和江武就已经早早赶到了高新分院。 朱旭阳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他负责今天这台手术的技术指导，肯定是不能缺席的。 时间还早，苏杰让两人先去手术室准备准备，自己则转身去到病房准备看看病人。 病房内。 由于是手术日，病人的家属悉数到场，苏杰注意到病人的那名青梅竹马和清秀男性友人同时都在现场。 两人似乎有些气场不合，互相看对方都有些不顺眼，青梅竹马坐在病人的左边，牵着男友的手，清秀男子则安静的坐在右边，眼神始终挂在病人的侧脸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接触时，苏杰甚至隐约都能看到有火光迸发。 “医生你来了，手术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病人看见苏杰进来，十分紧张的说道。 “嗯，快了，上台手术已经在收尾了，等会儿应该就有平车过来接你了，今天没吃没喝吧。”苏杰问道。 “没有，我一点东西都没敢吃没敢喝……医生，等会全麻我是不是一点感觉都不会有？”病人有些难为情的挪动了一下屁股，有些害怕的说道。 “全麻不会有感觉的，但术后可能会有些不舒服，微创手术疼痛感一般人都是可以忍耐的，你放心好了。”苏杰安慰道。 病人却还是有些担心，握着女友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女朋友赶紧抱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小声安慰着，场面一度很美好温馨。 不过男人的情绪还是没办法平静下来，对于马上就要到来的经直肠手术，他还是无法在内心接受。 女朋友的安慰作用有限，毕竟无法感同身受，再多的话语都像是隔靴搔痒，听多了，反而还觉得对方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好像显得自己很懦弱无能一样。 你明明就没有经历过，你根本就不懂！ 病人有些抗拒的按住了女友手，阻止了他继续抚摸自己脸颊的动作。 女友愣了愣，表情有些茫然与落寞。 这个时候，旁边的清秀男子突然鼓起勇气说道：“放心，不会疼的，我保证。” 病人愣了愣，回头看了他一眼。 “真的不会疼？” “放心，不疼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病人却觉得，清秀男子的话相比较于女朋友，似乎更加可信一点…… “嗯，那我就放心。” 224、猩猩山大王 “苏杰，你脸色不太好。”朱旭阳看着苏杰，关切道。 “没事，刚刚看到一个人形扳手，有些接受不了。”苏杰摇摇头道。 “人形……扳手？” 朱旭阳没听懂，暗暗猜测有可能是临床上的暗语，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转而说道：“我真是没想到，苏杰你竟然真的这么快就让NOTES技术进入临床，运用到病人身上了，这例手术在霸都还是首例，意义十分重大啊！” 苏杰淡淡道：“朱老师，这也是凑巧，刚好有一个对于创伤丝毫不能容忍的病人，不然我也没办法强行给病人推销这种技术。” “治疗的选择权永远都掌握在病人手中，我们作为医生的，只是尽可能提供多样化的选项，让病人自行选择罢了。” “说到底，还是NOTES技术自身具有优势，能得到病人的青睐。” 听到苏杰这样的解释，朱旭阳整个人就像沐浴在三月的暖阳下，整个人四肢百骸里都迸发出了爽意。 NOTES技术是他近两年来专攻的课题之一，可惜临床认可度并不高，他虽然是东南大学最厉害的博导之一，桃李满天下，但却在这项技术的研究、推广上处处碰壁。 朱旭阳之前甚至放下身段去和东南医院普外科商量，希望能和普外科合作，开展NOTES研究，比如胆囊结石，就完全可以用直肠路径，保胆取石。 可结果，却被缪主任委婉的回绝了。 理由也很简单： 1、NOTES技术在国内尚不成熟，普外科没有这个信心，将这么不成熟的技术运用到病人身上。 2、对于胆囊结石，临床大多采取切除胆囊的方式，保胆有风险，在很多情况下也没有必要。 3、NOTES技术要求太高，相比较已经被很多医生熟练操作的腹腔镜，NOTES经过人体自然腔道手术，术前如何准确定位入路，术中如何全面清除结石，术后如何完美封闭切口入路，这些都是难点，难以攻克。 …… 可现在，朱旭阳遇到了苏杰。 朱旭阳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知音，遇到了忘年交，遇到了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临床医生。 这实在太不容易了。 对于一名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面的博导来说，大部分的临床医生都显得油腻而精明，他们或许有足够高超的医术，但却有更加深沉的心机。 而苏杰却不一样，他很纯粹，很像自己的学生，但同时他又有足够高超的医术…… 或许用纯粹来形容苏杰并不合适，朱旭阳忍不住用一名学者的严谨，斟酌出了另外一个形容词——智慧。 苏杰，是一名有大智慧的医生。 纯粹，但又不像学生一样迂笨。 他很有自己的信念，但同时又会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 想到这儿，朱旭阳忍不住问道：“苏杰，直博选导师的时候，你想选谁？” 苏杰一愣，看了朱旭阳一眼，反问道：“朱老师，难道你不想要我？” 朱旭阳：“！！！” “要，当然要，我这不是怕你有别的心仪的导师选择吗？” 苏杰笑了笑：“我觉得朱老师您就挺好的，而且NOTES技术在临床也很有发展前景，我和高新分院的柯院士讨论过，如果这次手术成功，希望能将这项技术引进到分院普外科，也算是一个招牌，希望能吸引到一部分病人。”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朱旭阳惊喜道，他的论文需要大量的临床数据作为基础，如果NOTES真能像苏杰说的那样，成为分院普外科的一项招牌技术，那朱旭阳觉得自己今年的论文就完全不成问题了！ 两人边讨论，边往手术间的方向走去。 由于是在手术室内，所以朱旭阳也换上洗手衣，只不过他身上读书人的书卷气太浓，即便穿着洗手衣，也没有几分医生的样子。 就在两人聊得正兴起时，迎面忽然走过来一群医生，领头的那位身材粗壮，身上长满了浓密的体毛，远远地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未开化的猩猩。 ‘猩猩’隔着老远看到苏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突然调转方向，向着苏杰走来。 他身后的医生们先是有些疑惑不解，当他们看清不远处的医生正是苏杰后，他们脸上又忍不住露出了担忧地神情，脚步加快，赶紧也跟了上去。 “雷主任。”苏杰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雷主任，很客气的打招呼道。 雷主任却并没有回馈以好脸色，反而瓮声道：“为什么要在我的病人身上，实验你那种可笑的技术？” 原本还满脸笑容的朱旭阳，一听到这话，脸色骤然僵硬了起来。 苏杰表现的倒还平静，他早就通过柯院士的口，知道雷主任是坚定的切胆派，面对NOTES保胆取石的方案，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更何况柯院士还强行让他接受了这个治疗方案，显然更加激化了他的不满，不然雷主任堂堂一个科室主任，也不至于会在手术室里拦住自己，兴师问罪。 “雷主任，柯院士应该都和你解释过了，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来手术室旁观，有问题，随时可以指点我。”苏杰依然保持着谦逊的态度，在分院普外科同事面前给足了雷主任面子。 这时候，旁边的几个分院普外科医生也赶紧劝道：“主任，苏医生也是为病人着想，这个病人情况比较特殊，瘢痕体质非常严重，即便是微创的腹腔镜，他也很难接受，所以苏医生才会选择给他用NOTES……”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雷主任便转头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插嘴了？” “我……” 那名医生脸色难看，但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咽。 这时候另一名医生走了出来，说道：“主任，反正咱们现在也没手术了，一起去苏医生的手术间去看看呗。” 这次雷主任却出奇的没有发火，想了想，点点头道：“好。” 苏杰直接转身向着手术间走去，旁边的朱旭阳忍不住低声问道：“他是谁？” “分院普外科的雷主任。” 说完，苏杰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是刚刚提拔上来的主任，您可能不认识。” 朱旭阳是东南医院的优秀博导，他能接触到的医生，基本都是各科的大主任，因此对于刚刚升任分院主任的雷主任并不是太熟悉。 “他不像个主任。” 朱旭阳冷哼一声：“倒像个土匪，山大王。” 苏杰笑了笑，没有作评价。 不过在心里面，苏杰却在想，即便是当个山大王，雷主任也做的不太称职啊。 同样都是小弟，从老山头带过来的就和风细雨，外面投奔他的就狂风骤雨，这样带队伍可不行，容易窝里反…… 225、取石 手术间内。 全麻作用下，病人以左侧卧位缓缓进入待机状态。 苏杰、江武、以及一名高新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一同换上手术衣，戴上无菌手套，走上手术台。 ＯｌｙｍｐｕｓＰＣＦ-Ｑ２６０Ｊ肠镜如同一条阴险的毒蛇，顺着直肠的腔道滑进了病人的消化道内，病人此时处于全麻状态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只是在苏醒后会有一种被人爆了菊花的失身感。 艹，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杰猛地摇摇头，不再去联想这些不和谐的东西，以防自己被精神污染。 内镜镜头引导着肠镜逐渐抵达横结肠，为了防止等会儿切口时造成污染，苏杰开始灌入大量的生理盐水，对结肠进行冲洗。 引流出来的冲洗液从浑浊逐渐变得清凉，直到彻底变成清水后，苏杰抬头看了一眼观摩室内的朱旭阳。 “可以了。”朱旭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同时被巡回护士用扩音器放大，在整个手术间内回荡。 接收到专业指导，苏杰没有丝毫犹豫，退出内镜，紧接着将气囊送入结肠，为接下来的手术撑起可供操作的空间。 “给我套个套子。”苏杰对着器械护士说。 器械护士面不改色，拿出无菌透明薄膜套在了内镜上。 一开始手术的区域是肠内，属于污染区，对于无菌要求并不高，但紧接着手术的区域就要切开肠壁，进入腹腔，由污染区跨越到无菌区。 这是非常危险的一步，如果处理不好，造成术后腹腔感染或者是切口感染，都是极其麻烦、严重的并发症。 观摩室内。 雷主任看着手术间内发生的一切，脸上满是不屑和不满。 “跨越污染区进入无菌区进行手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不留下疤痕吗，真是头脑不清楚！” 分院普外科医生们表情各异，和雷主任一起从本院来的医生大多都表现出了附和的态度，而社招的新员工则大多表情不爽。 人心涣散，从这里便可以看出来。 朱旭阳已经忍雷主任很久了，此时又听到他对NOTES技术大放厥词，他终于没忍住，冷声道：“如果雷主任真的对这项技术有不同的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没有任何理由就进行诋毁，这难道是一个临床主任对待新技术该有的态度吗？” “你是谁？”雷主任看向朱旭阳。 “我是谁重要吗？”朱旭阳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给雷主任，因为他觉得，雷主任不配知道。 “确实不重要，一点医生的样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本院的急诊科MDT挑选成员的标准是什么，一个实习医生就算了，竟然还有你这样一看就刚刚离开学校的理论专家。” 雷主任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并不是针对这台手术，或者是这项技术，但面对胆囊结石的病人，却不采取切除胆囊的方式，这项技术在看我来从一开始设计就是失败的。” “胆囊结石的病人，就必须要切除胆囊？”朱旭阳反问道。 “当然，这是无数临床的教训得来的！”雷主任十分笃定道。 朱旭阳很是轻蔑的笑了笑，接着缓缓说道：“首先，我并不知道你这样的错误认知是怎么得来的，而且还如此的自信，觉得自己绝对正确。” “胆囊结石的病人就必须要切除胆囊，如此绝对化的答案，就算是高中生都知道不能选。” “这个病人在术前已经做过了一系列的检查，确定胆囊功能是没有问题的，胆囊管也通常，只要术中将结石清理干净，术后坚持体检，大概率是不会出现你所说的那种结石反复发生的情况。” “另外，胆囊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毫无作用，即便是临床上被一直认定为‘多余器官’的阑尾，近几年都有研究表明他在人体免疫上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保胆取石，保留完整的胆囊功能，对于胆汁酸肝胆肠循环的完整性、胆汁成分的调节等都有作用，而且也能缩短患者术后禁食时间，提高了患者的远期消化功能。” “而且，从生理功能上讲，胆固醇是从肝脏生成分泌而来，形成胆囊结石的根本原因明明在肝脏，你却非逮着胆囊不放，你如果真要是想一劳永逸，不如直接帮患者换个肝脏不是更好？” 朱旭阳本身就是搞学术的，理论方面向来都是一套一套，逻辑严明，思路清晰，对付雷主任这种只会一股脑做手术的莽夫，简直不要太轻松。 雷主任有点懵，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似乎撞上了硬茬。 朱旭阳说的这些理论其实雷主任未必不懂，但懂归懂，临床怎么实际操作，还是要根据具体情况。 比如雷主任早年就因为技术有限，连续好几次保肝取石做的不理想，术后发现胆囊内还是残留有不少的结石，最后不得不请求上级医师协助，重新手术取石。 一次还好。 两次就留下心理阴影。 三次、四次，就足以让雷主任成为胆囊切派的坚定拥护者。 “手术还没结束呢，理论虽然很好，但能落在实处才行，NOTES技术取石比腹腔镜取石的难度还要大，接着往下看吧。”雷主任双手抱胸，瓮声道。 朱旭阳其实也懒得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见他不愿意再争辩，于是便把目光重新投向手术间内。 此时此刻。 苏杰已经在无菌内镜的引导下，小心破开了直肠，内镜顺着入口进入到了腹腔，顿时又是一番新的天地。 “沿着肠管间隙向上，先找到肝脏的位置，然后再定位胆囊。”朱旭阳的声音再次在手术间内回荡。 苏杰没有回应，但手上的操作却严格遵循了朱旭阳的指示，沿着肠管间隙一路向上，很快便发现了巨大的肝脏。 作为人体最大的器官，肝脏的寻找还是很简单的，而胆囊和肝脏相互绑定，找到了肝脏，胆囊自然也就无法藏匿了。 很快，内镜下，胆囊的形态逐渐浮现，粉色的微微球型隆起，上面布满了暗色细线般的血管。 手术间内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明白手术即将进入到主题了。 息肉勒除器固定住胆囊粘膜，苏杰伸手接过器械护士递过来的DUAL刀。 内镜下，胆囊被缓缓切除，绿色胆汁瞬间漫溢出来，苏杰用内镜快速抽吸出胆汁，直到胆汁被彻底抽吸干净，再进一步缓缓扩大切口。 胆囊内部的景象渐渐显露，大量如同巧克力豆般的结石散布在各个角落。 接下来，便是这台手术最关键的步骤了。 取石！ 226、新的分院普外科主任人选 取石，是个辛苦活。 颗粒细小，同时外形又极不规则的结石，如同繁星散布天穹一样，隐匿在胆囊内的各个角落，找寻不易，更别说一颗颗将它们捞取出来。 临床上强调外科医生需要有鹰眼、狮心和女人手，取石或许对于狮心的要求不高，但对于另外两种能力，却要求严苛到过分！ 苏杰双眼微微眯起，【鹰眼】的效果浑然天成，帮助他寻觅着每一个角落里的细小结石。 双手则灵巧的操作着取石网篮，捞取着细小的结石颗粒。 眼与手密切合作，内镜下的胆囊腔内结石逐步减少，顿时有了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观摩室内。 众人看到苏杰快速清除结石的操作，都有些发愣。 “是不是错觉？为什么我觉得苏医生清理结石的操作，似乎很简单的样子？” “不要当键盘侠啊，你行你上啊，这么多的胆囊结石，换做没经验的医生来，分分钟教你做人。” “清理结石真是个痛苦的工作，我之前就做了几台保胆取石，那种感觉……就像是牙缝里有菜叶子，你明明知道是哪个牙缝，也知道菜叶子就是中午的那顿青菜，可舌头都快把牙齿顶翻了，就是没办法把菜叶子给弄出来……” “额，你这个比喻也太恶心了吧，不过倒还挺形象……” 众人议论纷纷，雷主任则脸色难看。 NOTES技术下的保胆取石，怎么会做的这么简单，这个年轻医生之前明明也是做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的啊，怎么对取石也这么在行？ 他想不明白。 医生不是机器人，当然也会有自己的习惯和偏好。 比如雷主任，早年在保胆取石上栽了几个大跟头，所以对于保胆取石就落下了深深的阴影，慢慢就演变成了最坚定的切胆派。 临床上其实很多的医生都有类似的经历。 因为某些原因，对于某些术式、某些疾病抱有畏惧、抵触的情绪，也许这些医生在其他的领域极其权威，可却偏偏在另一些领域甚至还不如一些中庸的大夫。 究其原因，还是成长的环境造成的，最终也导致了这个医生发展的不均衡，成了技术跛子。 还是拿雷主任举例子，他现在就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胆囊炎切除术者，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找雷主任绝对没问题。 但如果换做一个想要保胆取石的病人呢。 雷主任或许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说到底，雷主任还是太不全面了，成长期的烦恼影响到了成熟期的抉择，这也无形中限制了他的上升空间，让他注定无法成为一名绝对优秀的医生。 而幸运的是，苏杰并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在外挂的帮助下，以及各位前辈、老师的包容下，苏杰的成长环境远超普通的医生，这也让他的天赋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胆囊炎切除术是他的强项，但同时保胆取石也可以成为他的强项。 他既是一名切胆派拥护者，但同时在某些时刻也可以扮演一位保胆派先锋。 一切，都根据病人的个性化情况来。 苏杰的目标并不是做像雷主任这样的有一技之长的医生，他希望自己能够更加全面。 毕竟，医生不能要求病人适应自己的偏好，医生只能不断挖掘自己的潜能，以适应病人日益多样化的需求。 仅从这一点觉悟上，苏杰就已经超越了雷主任。 手术间内，手术继续。 胆囊结石一颗颗被苏杰轻巧的挑拣出来，胆囊内部逐渐清晰明朗。 十五分钟后，胆囊内部已经没有肉眼可见的结石颗粒了，但苏杰并没有掉以轻心，操控着内镜反复检查了两三遍，每一处缝隙、每一处隐蔽的角落都没有错过，确定没有任何一颗漏网之鱼，苏杰才稍微放下心来。 “止血夹。”苏杰对着器械护士说道。 止血夹随即送上，苏杰先是夹闭胆囊，封闭胆囊切口，随即大量生理盐水冲洗腹腔，将漫溢出来的胆汁清洗赶紧，随即内镜退出腹腔，再用止血夹封闭肠管入口…… 一台NOTES手术做完，苏杰自感难度其实不是很大，最困难的部分应该就是取石，以及从污染区跨越到无菌区手术的步骤。 但这种难度换取的，却是体表不留疤痕的优势。 “这也算是微创发展的一个大方向了，体表不留创伤，这对于很多年轻女性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苏杰在心中暗忖，如果分院普外科真的能将这项技术发展起来，处于技术垄断地位的分院普外科，不敢说直接病区病人爆满，但肯定会比当前的情况有很大的改善。 而且NOTES技术自身也代表了一定程度科室的技术水平，只要有大量的无疤痕患者出院，良性的循环就会渐渐开始，一旦分院普外科的技术得到霸都大部分居民的认可，但病人自然也不用愁了。 或许苏杰自己都没有发现，虽然他当初拒绝了柯院士来分院普外科带治疗的请求，但此时此刻，他却俨然是站在治疗组组长的立场上，为分院普外科的发展出谋划策。 病人的胆囊结石不少，细小的不规则颗粒静静躺在弯盘里，就像退潮后的沙滩，卵石遍地。 “送出去给病人家属看一看吧。” 苏杰吩咐分院普外科的医生，后者连连点头，刚刚苏杰精彩的手术操作已经彻底折服了他，令他对苏杰的命令生不出任何违逆的想法。 抬头望去，观摩室内的雷主任已经不见了踪影，朱旭阳则一脸欣慰的站在玻璃窗上，见苏杰的目光扫来，他忍不住比出了个大拇指，嘴唇微动： “真棒！” …… …… 分院普外科，主任办公室。 ‘砰’的一声砸门声。 雷主任十分愤怒的走进了办公室内，可等他连续咒骂了好几句后，他才猛然发现，办公室内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柯院长，你找我有事？” 坐在沙发上的柯院长似乎没有听到雷主任刚刚的咒骂声，点点头，淡然道：“找你聊聊。” “聊什么？”雷主任有点明知故问道。 “聊你的工作安排，你确定想回本院工作？”柯院士问道。 “这件事我之前不是已经单独和你聊过了吗。”雷主任似乎并不想多聊这件事，含糊道。 “人各有志，我不拦你，那你有合适的新主任人选吗？”柯院士又问道。 雷主任似乎有些意外柯院士的大度，愣了愣才说出了几个名字。 “他们都是普外科的专家，去任何一家三甲医院都有做主任的实力，柯院长可以私下和他们聊聊，考察一下。” 柯院士想了想，然后轻轻的点点头，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了。” 说完，便起身想要离开。 雷主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问道：“柯院长，你是找到合适的新主任人选了？” 明明之前还极力挽留自己，可现在对自己的离去却丝毫没有反应，而且自己说的那些主任人选，柯院长似乎也没什么兴趣。 雷主任在临床上呆了这么多年，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很显然，柯院士是找到合适的主任人选了。 “嗯，找到了，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柯院士淡淡的说道，随即转身开门离开，只是在出门的瞬间，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嘟囔道： “但想让他乖乖上任，还是得耍点小手段啊……” 227、第一份临床工作就是主任 notes手术结束后几天，苏杰其实还是挺紧张的。 虽然术中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但感染、结石复发这些后遗症，往往需要时间的酝酿才会渐渐发作，甚至骤然爆发，难以收场。 不过好在术后观察了三天，除了菊花隐隐作疼，病人一切安好。 病人有严重的瘢痕体质，这次突发胆囊结石，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身上再背负一大块丑陋疤痕的心理准备了，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通过一项新技术做到了无痕手术。 对此，病人除了感谢还是感谢，感谢东南医院高新分院的医生，感谢医学的进步，感谢自己运气足够好，感觉菊花…… 柯院士听从了苏杰的建议，和朱旭阳达成了合作关系，在普外科开始大力发展notes技术。 苏杰的意见其实也很有说服力，虽然同属东南医院，但和本院的雄厚实力相比，分院还是显得太单薄了。 如果这种时候还不抱着海纳百川的态度，谦逊的接受新技术、新项目，那在这个已经卷到丧心病狂的世界里，高新分院永远都没有成长起来机会。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iiread.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一共八百米的赛道，人家本院都已经跑出去两百多米了，而且人家还跑的比你快，你凭什么追得上？ 想追上，那就只能耍点无赖，走点非同寻常的近道，才有一点点可能。 而事实证明，notes技术也确实被需要。 在目前的临床上，微创俨然已经成为了主战场，病人不再单单追求战胜疾病，他们更希望在战胜疾病的过程中，自己能牺牲更少的代价。 notes技术利用自身腔道，无创手术，虽然腹腔镜的一公分孔洞伤疤已经足够不起眼，但和真正的无创相比，腹腔镜还是败得很彻底。 柯院士找了几家媒体，将这个病人手术成功的案例宣传了出去，苏杰也在本院的普外科做了宣传，反正都是一个系统的，缪主任也不好说什么。 结果就是。 分院普外科的病房终于住满了！ 从新院区成立到现在足足过去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借助之前那台联合手术的宣传造势，再加上新技术、新项目的开展，分院普外科终于进入了全力运转的模式。 床位住满，手术量也快速激增，再加上分院普外科主要的术式都是微创，平均住院日都很短，床位轮转率极快，一个月下来，奖金直接翻了一番！ 直到腰包鼓鼓后，分院普外科医生们才猛然发现，自己如今美滋滋的生活，好像都和苏杰医生分不开啊。 不管是两个月前的联合手术，还是notes技术的开发，不都和苏杰医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吗？ 何况分院普外科刚刚开展notes手术，苏杰医生几乎每天都会来指导手术，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们大部分都和他一起上过台子，而但凡只要和苏杰上过一次台子，最后都会沉沦于苏杰高超的手术技艺，无一例外。 苏杰其实一开始对于自己经常来分院普外科，还有些担心，毕竟雷主任明显对自己不满，而且他还是坚定的切胆派，看到自己科室的医生现在普遍的开始保胆取石，他眼里能容得下这泥石流？ 这天，在手术台上，苏杰就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雷主任怎么这段时间一直没没露面？这段时间这么多保胆取石的病人，他没意见？” “雷主任？雷主任是谁？” 没想到跟台的分院普外科医生看苏杰操作看的入神，猛地听到苏杰这个问题，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苏杰愣了愣：“你们科的雷主任啊。” “哦，你说雷医生啊，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高新普外科的主任了，两周前就回本院了，现在好像在普外科新病区吧。” “普外科三病区？新主任好像不姓雷啊。”苏杰一边取石，一边疑惑道。 跟台的分院普外科医生眼睛一直盯着术野，随口解释道：“他现在是雷医生了，不是雷主任了，在分院或许还能当个主任，回本院全都是关系户、业界大咖，哪轮得到他啊。” 宁做凤尾不做鸡头？ 雷医生这么有觉悟的？ 苏杰愣了愣，手上取石的动作都凝滞了片刻。 可随即，他脑海里又忍不住想起了一个名字。 朱旭阳。 上次雷医生可没在朱旭阳那里留下个好印象，而以自己对朱老师的了解，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宽宏大量的人…… 看来，雷医生的职位变动，应该是受了东南大学那边的影响。 “那你们现在的新主任是谁？”苏杰随口问道。 “啊，不是你吗？”这一次跟台的分院普外科医生终于把视线从术野上挪开，转而看向了苏杰。 “我？” 苏杰愣了愣，随即笑道：“这又是谁传出来的假消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当了主任，三十岁不到的主任，你们怎么连这种话都敢信的。” 那名跟台的分院普外科医生直勾勾盯着苏杰看了两秒，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后，颇有些遗憾的说道：“不是你吗？” “怎么可能，我现在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工作。”苏杰摇摇头，苦笑道。 “那为什么你的第一份工作就不能是科室主任呢？”跟台的医生反问道。 这一问，反而把苏杰问住了。 第一份工作的就是科室主任。 这格局……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这种事，有先例吗？ 思考了片刻，苏杰还是没有问这个问题。 因为他怕对方反过来又问一句：“那为什么你就不能成为先例呢？” 这就有点无限套娃的意思了。 那名跟台的医生却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很认真的看着苏杰，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科里面很多医生都以为你是下一任主任，我们一开始也很难接受，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可转念想想，你已经为了分院普外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连雷主任这个正牌主任甚至都没有做到。” 当然，还有一句话跟台的医生没有直说。 “何况，跟着你，收入直接翻一番，能带着我们脱贫致富，我们才不在乎你年龄多大呢。” “我们找的是领导，又不是找对象。” 苏杰抿了抿嘴，没有继续和对方讨论这个话题。 主任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沉重的职责，他是一个科室的引领者，也是目标的制定者，需要对手下一大批医生的成长负责。 苏杰自认为自己现在还没有达到这种高度，或许手术技术他现在已经远超很多医生，但想要带领一个正处在泥潭中的科室走向辉煌，他还是感觉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有能力的事情，就别硬着头皮上，省的耽误别人……苏杰还是有清晰的自我认知的。 手术结束，苏杰下台洗手，塞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刚好震了两下，苏杰掏出手机，是杜安楠发来的消息。 “我妈来了，你今晚要来一起吃饭吗？” 228、爱情让人冲昏头脑 霸都，高铁站。 此时正值春运前夕，高铁站人满为患，人流如织，大家全都行色匆匆，忙着往家的方向奔去。 而在高铁站的候车区，同样聚拢了一大批的人流，他们翘首以盼，不断在涌出的人脸中识别着自己的亲人。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 .iiread. 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杜安楠伸长了优美的脖颈，同样焦急的望向不断涌出的人流。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配上姜黄色的长筒靴子，头发披散下来，脸上还略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温柔似水，引得周围的人忍不住纷纷侧目。 等了差不多快二十多分钟，杜安楠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赶紧高高的举起右手，喊道：“妈妈，妈妈在这里！” 可惜此时正是出站的高峰期，大量的人流如同倾斜的洪流一般涌出，杜安楠就像是位于洪流中心的鹅卵石，仅仅是稳定自己就已经很困难的，根本没办法向着目标方向移动。 杜安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妈妈推着行李箱，同样被人流冲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无奈的扶住脑袋，杜安楠很是头疼的嘟囔道：“又是这样，妈妈都一大把年龄了，怎么还晕晕乎乎的，我都喊得那么大声了，她连头都不抬一下，只知道低着头走路。” “哎，还不能说她年龄大了，不然她又要生气了。” 来自亲女儿的吐槽，果然最为致命。 杜安楠看着闷着头越走越远的妈妈，只能叹息一声，掏出手机，给妈妈打去了电话。 好在这次妈妈终于长了记性，没有把手机静音丢进行李箱里，杜安楠的电话拨通没几秒，就看到妈妈拿起了手机。 “喂，你在哪呢？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我在你身后。” “身后？你在我身后怎么刚刚不叫住我？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妈，你站在那儿别动了，我去找你。” 母女两终于艰难的会面，两人差不多两个多月没有见面，加上此时年前的气氛浓重，大家都渴望着团圆，因此两人很快就忘记了互相的吐槽，亲密的牵着手，一起向着高铁站外走去。 杜母今年快五十了，但保养的却相当好，除了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几乎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和杜安楠很像，都是古典系的大美人，只是美酒越酿越醇，和杜安楠甜美的气质不同，杜母显得更加端庄、优雅，别有一番韵味。 出租车上，两人一起坐在后座，杜安楠牵着杜母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爸爸这次怎么没来？” “你爸工作太忙了，分不开身，不然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坐高铁来。”杜母说道。 “那你就不能自己学学开车？”杜安楠又忍不住开始吐槽起亲妈来。 “我也想学啊，可你爸不同意，说什么女司机开车太危险了，我不就是在驾校把车蹭了一下吗，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杜母不满道。 “你那是蹭一下吗，驾校车子的保险杠都差点没被你撞掉下来，算了，你还是别学车子了吧，高铁挺好的，安全。”杜安楠笑嘻嘻说道。 “哼！” 杜母忍不住白了女儿一眼，想了想，突然问道：“你男朋友呢，怎么不过来一起接丈母娘？” 打蛇打七寸，杜母这一句话直接让杜安楠老实了，脸红扑扑的撒娇道：“什么叫接丈母娘啊，他现在还在高新分院那边做手术呢，回不来。” “做手术？” 杜母愣了愣，然后皱眉道：“你这么快就换男朋友了，你之前谈的那个不是实习医生吗，现在换了个医生？” 说实话，杜母对于杜安楠谈恋爱这件事还是很担心的，杜安楠从小到大都在父母两的悉心照料下成长，连男孩子的情书都要经过两人的审核，最后才能交到杜安楠的手里。 直到安楠来霸都上大学，才算彻底脱离父母两人的管束。 不过对于杜安楠现在谈恋爱，杜母其实还是很赞同的。 毕竟安楠都已经大五了，马上就要进入社会了，这时候如果能谈个靠谱的男孩子，进入社会还能帮帮安楠，然后相处个一两年就结婚，也挺好。 但现在渣男太多，再加上安楠性格内向、单纯，杜母实在不放心自己的宝贝女儿，怕她被人骗了还替别人数钱，这才宁可做高铁也要过来看看她。 名义上是思念女儿，实际上则是要过来审查一下这位男朋友。 “妈，你说什么呢！什么叫这么快就换男朋友了，我就谈了一个男朋友，叫苏杰好不好！”杜安楠又急又气道。 “还是那个实习医生？你们实习医生不是不能上手术台吗，那你怎么说他去高新分院那边做手术去了？”杜母不解道。 “苏杰和普通的实习医生不一样，我之前不都和你说过吗，你是不是都没有认真听！”杜安楠埋怨道。 随后，杜安楠不得不又把苏杰的光辉事迹说给母亲听，不过向自己母亲夸耀男朋友这件事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杜安楠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 杜母却是越听越迷糊，她不能理解，一个实习医生为什么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医生一样，上各种听起来就复杂的手术台，然后还被新闻报道，他做的手术还能被现场直播。 这真是是一个实习医生能有的待遇吗？ 安楠他会不会被骗了？ 听着杜安楠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都要冒出亮光了，杜母心里却沉甸甸的，她很清楚，爱情让人冲昏头脑，越是觉得自己的另一半完美无缺，就越证明安楠现在已经在爱情中盲目了。 这样其实很危险，容易受伤。 “苏杰什么时候有空，我这次来了，他总得见我一面吧。”杜母冷静的问道。 “他说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杜安楠回答道。 “嗯。”杜母点点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出租车刚好经过东南医院，杜母看着百年三甲医院的巨大门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向杜安楠：“你们医院有hpv疫苗吗？” 杜安楠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有吧，我也不清楚，现在全国hpv疫苗都很短缺，很多老师都去香港那边才能打上。” “等会儿我们去问问吧，你自己就是医院的，怎么也不关注这些事情，你是最该接种的。” “好吧，刚来你就教训我！”杜安楠不满的嘟囔道。 “你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教训你两句还不行了？”杜母眼睛一瞪，说道。 “那你身上的肉真的好多哦。”杜安楠捏了捏杜母腰上的肉，笑嘻嘻道。 杜母：“！！！” 229、全力支援苏医生见丈母娘 苏杰就像中了魔咒一样。 明明今晚就要和杜安楠母亲一起吃饭了，可手术却一直没完没了，看着墙上的红色数字钟都快要跳到五点了，可自己连晚上在哪儿吃饭都还没有确定。 趁着切片活检的间隙，苏杰赶紧跑出手术间，拿起手机给周围好几个酒楼都打去了电话。 可惜此时正值年前，酒楼要不就是爆满，要不就是已经被预订一空，苏杰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能找到晚上吃饭的地方。 一瞬间，苏杰头都大了。 完犊子，该不会要让杜安楠母亲和自己去医院食堂吃饭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也太掉价了！ 拿出手机，苏杰不信邪，准备再换几家饭店问问，这时候刚好有一群骨科医生勾肩搭背从对面走过来，看到苏杰抓耳挠腮的样子，他们都很意外。 “怎么了苏医生，手术遇到问题了吗？” 骨科算是最早和急诊科dt合作的科室了，因此这一票骨科医生和苏杰算得上很熟，经常一起上台手术不说，苏杰当初搞断指再植，还传授了不少实用的经验给他们。 在骨科医生们的心目中，苏杰在手术上的造诣没的说，什么疑难杂症的手术落到他手里，总能迎刃而解。 因此，在手术室里看到愁眉苦脸的苏杰，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难不成还有手术能难到苏医生？ “没什么，在找饭店，离过年还有一周呢，怎么饭店全都爆满了？”苏杰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几个骨科医生顿时乐了：“我就说嘛，哪有手术能难到苏医生，原来是找饭店的事情啊，这事儿你交给我们啊，小事儿一桩！” 说着，那人就掏出手机打电话了。 苏杰愣了愣，明白过来对方是要帮自己找饭店，刚想要说不用了，旁边另外一名骨科医生立刻拦住苏杰，笑道：“苏医生你就别推辞了，平常你也帮我们科解决了不少难题，找个饭店而已，这对我们就是举手之劳。” “没有那么好找，我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苏杰苦笑道。 “那是你没找到门路。”骨科医生哈哈大笑道。 就在这时，那名打电话的医生突然问道：“苏医生，你准备几个人吃饭啊？” “几个人吃饭？” 苏杰顿时懵了，难不成自己打的是假的饭店电话，刚刚自己还一家都预约不到呢，骨科医生一个电话就有包厢了？ “就三个人，我女朋友带她妈妈来了。” 骨科医生顿时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对着电话说道：“最大、最豪华的包厢，直接帮我们定一个三人份的尊贵套餐，酒就不用了，换成热果汁。” 苏杰听到这种配置后吓了一跳，刚想要拒绝，旁边的骨科医生立刻摆摆手道： “苏医生没关系的，周围好几家酒楼都是靠我们东南医院创收的，咱们在那里订包厢、点菜，都是会员价，你之前帮了我们不少忙，请你吃顿饭而已，太客气就生分了。” “对啊，一顿饭而已。” “这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嘛，祝苏医生早日搞定丈母娘，结婚后就安稳了，直接在我们医院工作吧！” 联系饭店的骨科医生发了一条短信给苏杰：“豪庭酒家，九楼，金梅厅。” 骨科医生们路见不平一声吼，直接解决了苏杰饭店的问题，切片活检结果也很理想，手术继续一马平川，很快就结束战斗了。 后面的手术苏杰实在没有时间上了，只能打了个电话给李明辉，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林明辉听完直接不高兴了： “见丈母娘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就来了，你赶紧去洗个澡，打扮打扮，去见丈母娘吧，饭店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找一家，我们科室和附近酒楼都有合作的。” 苏杰赶紧说道：“不用了，饭店已经订好了，那我就先去了，谢谢李老师了。” “看你客气的！对了，你怎么去接你丈母娘？”李明辉突然想到了这茬，问道。 “额，出租车吧。” “这个点你还想找出租车，而且出租车多掉价啊，开我的车过去，我记得你有驾照的吧！”李明辉直接豪气道。 “好，那我现在就去科里找你！”苏杰也不和李明辉客气了，直接答应道。 从手术室出来，洗了个澡，刮掉疯狂生长的胡渣，苏杰还偷偷跑到李主任的办公室，借了一点发胶涂上。 苏杰本来硬件条件就很好，稍微捯饬一下，就更显得阳光帅气了。 李明辉将自己的小奔驰钥匙丢给苏杰，给他打气道：“今晚努努力，一把拿下！” “我努力。”苏杰笑了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 …… 东南医院，门诊楼出口。 杜安楠和杜母从温暖的大厅里走出来，屋外的寒风瞬间顺着衣袖、领口的缝隙钻进了衣服里，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掖了掖衣服。 “你们东南医院这么大的医院，竟然都没有疫苗了，现在这个疫苗这么短缺了吗？” 杜母从老家来省会，本来想着省会的大三甲医院肯定会有hpv疫苗，可没想到即便是东南医院，疫苗也早就已经断货了。 “这是唯一的一种可以预防癌症的疫苗，而且刚刚出来，生产力肯定不足，缺货也很正常啦，不行以后去香港那边打吧。”杜安楠只能这么安慰道。 “这又不是打一针就结束了，至少两针，有些还需要三针，总不能一年跑去香港三次吧，那也太麻烦了。”杜母摇摇头。 “别烦这些事情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苏杰应该忙完了吧。”杜安楠掏出手机，准备给苏杰发个短信。 “你是不是早就惦记你的小男朋友了，妈妈的事情就不是事情对吧！”杜母颇有些吃醋道。 “哪有，妈妈的事情也很重要啦！”杜安楠赶紧挽住杜母的胳膊。 “哼。”杜母根本不信，她分明看到，杜安楠在挽着自己胳膊的同时，另一只手还在给苏杰发短信呢！ 冬夜总是比平常来的更早一点，刺骨的寒风反复无孔不入，杜家母女两缓缓走在东南医院里，都觉得自己的鼻子冻得有些疼了。 “苏杰快来了吧，我先叫个车吧，等会儿我们直接去刚刚路过的那家饭店吃饭吧，不过得快点了，我怕太晚了就没座位了。” 杜母虽然平时有些迷糊，但怎么说也是长辈，有些事情还是早就考虑好了的。 “苏杰让我们在门口等他一会儿，他应该叫过车了吧。”杜安楠缩了缩脖子，白皙的脸上冻得已经泛起了一抹暗红，她忍不住往母亲怀里钻了钻，希望能寻求一丝温暖。 “还要等吗？这么冷的天。”杜母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抱着女儿，心想小男孩儿终究就是小男孩，还是太不会照顾人了。 就在这时，一辆竖着骚气小车标的奔驰缓缓停在了两人的面前，黑色流线型的车身加上造型别致的车灯，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模样。 看到小奔驰停在自己的面前，杜母下意识就往旁边让了让，同时心里忍不住想：“果然是霸都，有钱人真是不少啊，这奔驰至少得五十多万起步吧。” 然而奔驰车并没有继续起步，反而就这么缓缓停在了两人的面前，驾驶室门打开，苏杰从里面走了出来： “伯母你好，外面太冷了，你们赶紧进来吧，车里面开了暖气。” 230、小棉袄漏风了 “苏杰？” 杜安楠也被突然从小奔驰里走出来的苏杰吓了一跳，可随即她便想了起来，这应该是李明辉医生的车，之前她就看过一次，车子骚气的外表给杜安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快上车吧，外面太冷了。”苏杰笑着说道。 三人于是赶紧上车，车内和车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看着车窗外瑟瑟发抖的行人，杜家母女两却已经热的已经解开衣领了。 “阿姨好，时间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去吃晚饭吧。”苏杰开着车，余光则通过倒车镜观察着杜母。 长得是真的像啊，不愧是母女。 苏杰在打量着杜母，杜母也同样的打量着苏杰。 确实长得很阳光帅气，言语谈吐也很有教养的感觉，但这车…… 杜母忍不住环顾了一圈车内的配饰，心里对于这辆车的价值顿时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安楠明明说苏杰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二十岁出头就开这么好的车？ 杜母很想开口询问车子的事情，但又觉得自己问这种问题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容易让苏杰产生误解。 最后，杜母也只能淡淡的回应一句：“嗯，那就先去吃饭吧，我们之前在前面街口看了一家饭店还不错，只不过那家店好像没有停车位，你车子估计不太好停。” 苏杰笑道：“阿姨我已经定好酒店了，咱们直接过去就可以吃了。” “你连饭店都定好了？”杜母愣了愣。 “是的，您来的太突然了，我都来不及提前定饭店，还好科里面和周围的酒楼有合作关系，就找了一家，您别嫌简陋啊，随便吃吃。”苏杰谦逊的说道，手上则稳稳把持着方向盘，车身几乎没有一丝颠簸。 “嗯……嗯，那就麻烦你了。” 杜母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本来觉得自己作为长辈，第一次见面本来应该由她负责安排这些事情的，可没想到苏杰竟然早就安排的妥妥的，自己反而像个小孩子一样，只需要听从苏杰的安排就行了。 杜安楠看出了杜母的心思，小声的揶揄道：“苏杰比你想的要靠谱吧。” 杜母却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反而眉头微微皱了皱。 确实很靠谱，但也未免太靠谱了吧。 二十多岁的年龄，明明是个实习医生，却能在临床上上手术台，而且还开着这么豪的豪车，言行举止也完全没有一个年轻人的样子。 杜母看了一眼已经眼里只有苏杰的女儿，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小奔驰很快就开到了豪庭酒家。 这是东南医院附近唯一一家五星级酒楼，车子刚刚驶进大门口，就有带着白手套的服务员负责指挥停车。 车子稳稳停在停车位上，苏杰熄火下车，杜安楠立刻贴到了他身边，牵起了他的手。 “我好饿。”杜安楠有些撒娇道。 “嗯，饭菜都已经点好了，我们过去就能吃了。”苏杰捏了捏杜安楠热乎乎的小手，说道。 杜母在后面看到两人亲密的一幕，又抬头看了看豪庭酒家奢华气派的大门。 这已经是年前一周了，苏杰还能临时在这种大酒楼预定到位置吗？ …… 豪庭酒家，九楼，金梅厅。 包厢不是很大，但装修的却异常精美，巨大的落地窗把周围的夜景尽收眼底，杜安楠忍不住拉着母亲站在玻璃窗前，指着不远处的东南医院，描绘着自己平日里的活动轨迹。 “请问，饭菜可以上了吗？”服务员走进来问道。 “嗯，上吧。”苏杰点头道。 饭菜陆陆续续上来，不愧是医院里最豪气的骨科，安排的菜谱确实很讲究，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食材，但经过大厨的妙手，总能激发食材最深层次的美味，勾动着食客的味蕾。 三人本来就饿得不行，看到这么多美味珍馐，一开始杜母还比较客气，一小口一小口浅尝辄止，可一抬头，自己最喜欢吃的几道菜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快被消灭殆尽了。 两个年轻人可没有那么多的拘束，两人不但自己吃，而且还时不时夹点菜给对方的碗里，这种消灭食物的速度让杜母也不得不放开来。 再不放开，估计就只能吃狗粮充饥了。 一顿饭吃完，三人也稍微聊开了一些，杜母这时候终于找了个机会，状似随意的问道：“苏杰，你家父母是干什么的啊，是霸都人吗？” 苏杰回答道：“我父母都在国外打工，我们家是附近城镇的，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在霸都读书。” “哦，这样啊。”杜母点点头，眉宇间却并没有那么舒展。 苏杰似乎察觉到了杜母的想法，随即又解释道：“今天阿姨你来的实在太匆忙了，我都来不及准备，还好科室里的老师们都很热情，车子是李医生借的，这个包厢是骨科同事们帮我订的，要不是他们，我今晚真是要头疼了。” 苏杰解释的很坦然，完全没有遮遮掩掩的想法，这样的回答反而让杜母彻底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相比较一个隐藏的富二代，杜母其实更希望女儿能找个踏踏实实的普通人。 倒不是杜母对有钱人有偏见，觉得有钱就肯定变坏，而是她清楚，谈恋爱或许可以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婚姻，永远都是两个家庭的磨合。 门当户对，这不仅仅是针对男方的，对于女方也一样，差距太过悬殊的两个家庭，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摩擦，而这些摩擦最后就会作用到小两口的身上，再好的感情，也会产生裂痕，并在日久天长里被无限扩大。 “来，苏杰，我们喝一杯吧。”弄清楚了苏杰的情况，杜母反而放下心来，举起杯子，和苏杰碰了碰。 苏杰含蓄的笑了笑，举起酒杯，比杜母矮上一寸，然后祝福道：“我敬阿姨一杯，祝阿姨青春永驻，永远美丽。” 杜母明明喝的是果汁，脸上却腾起了一片红云，果然对于女人而言，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不管什么年龄，祝她漂亮永远都是不会错误的答案。 苏杰的祝词却提醒了一旁的杜安楠，她问道：“阿杰，你知道霸都哪家医院还有HPV疫苗吗？我妈妈这次来就想接种一下，可东南医院现在已经断货了。” 苏杰放下杯子，抿了抿嘴，然后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阿姨你准备在霸都待几天？我明天去帮你问问吧。” 杜母此时越看苏杰越顺眼，眼睛弯弯道：“我不急着走的。” 一旁的杜安楠突然就不乐意了：“妈，你能不能别这么一直盯着阿杰，他会很不自在的！” 杜母：“……” 小棉袄漏风了啊。 你不觉得你说这种话，你母上大人会很不自在吗？ 231、杜安楠的反击 “不要再送了，今晚又没有喝酒，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从饭店出来，杜母面若桃花，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控制不住，苏杰想开着小奔驰把杜母送回宾馆，可杜母却怎么也不同意： “这么晚了，路上又这么堵，你把我送回去再回来，都不知道要到几点了。” “我自己打车，你负责把安楠安全送到宿舍就行！” 杜安楠舍不得妈妈，拉着她的手，撅着小嘴巴说道：“妈，我今晚和你一起去宾馆住吧，反正我明天也不用值班……” 可杜母却板着脸，一把撸下杜安楠的手，用充满说教的语气道：“安楠，你大了，不能再这么依赖妈妈了。” 说着，杜母又把杜安楠的小手直接塞进了苏杰的大手里：“苏杰啊，安楠就交给你了！” 杜安楠原本感情酝酿的挺好的，就想和久未相见的母上大人好好腻歪一下，可哪想到母上大人竟然是这个反应，转手就把自己交给别人了？ 苏杰一把攥紧杜安楠的小手，很认真的承诺道：“阿姨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要安楠送到宿舍楼下再走！” “好，你说话，阿姨放心！”杜母看着苏杰，脸上又忍不住洋溢出满意的微笑，杜安楠尝试着在母上大人面前晃悠的两下，可却丝毫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苏杰帮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将杜母送上车后，又回来启动了小奔驰，稳稳停在了杜安楠旁边：“上车吧，外面冷。” 杜安楠噘着嘴上了车，还没坐稳，她就直接扑在了苏杰的怀里，生气的抱怨道：“我妈太过分了，简直就是把我推给你呢，她才见你第一面耶，怎么就可以这个样子？” “这样不好吗？”苏杰伸手搂住杜安楠，手掌搭在杜安楠的肩头，圆润细腻的手感，让苏杰忍不住磨蹭了一下大拇指。 杜安楠正在气头上，并没有差距到苏杰的小动作，她抬头，大大的眼眸里面似乎燃烧着小火苗：“当然不好了！本来妈妈的爱都是我的，现在她这么喜欢你，以后爱就要分给你一半了。” “不，从今天的表现来看，估计还不止一半！” 苏杰看着杜安楠近在咫尺的愤怒小脸蛋，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杜安楠不依不饶，琼鼻微皱，脸蛋又靠近了苏杰几分。 苏杰不得已，只好忍住笑意，态度端正道：“好吧，那为了表达对于抢夺你母上大人爱意的愧疚，我保证，以后我的爱意全部给你，好不好？” 杜安楠听到苏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原本眼眸里熊熊燃烧的火苗瞬间被扑灭，躲闪眼神里转而腾起了一团粉色的火苗，相较之前，更加温柔、也更加暧昧。 “突然说这种话……” 杜安楠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实在太不雅了，趴在苏杰的身上，脸都几乎要贴到苏杰的脸上了，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却感觉到腰上受力，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又猛地更靠近苏杰了。 苏杰不想杜安楠逃跑，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你放开我。”杜安楠声若蚊呐，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她双手都撑在苏杰的胸膛上，对方强烈的荷尔蒙气息猛地冲来，让杜安楠的小脑袋瓜子瞬间有些发懵。 苏杰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已经有些迷离的杜安楠，原本扶在杜安楠肩膀上的手忍不住也向下，搂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上。 很明显的，苏杰感觉到杜安楠的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 杨宇晨之前就和苏杰说过一个理论，小情侣谈恋爱的过程中，是需要一些私密的空间的，比如说漆黑的电影院、有情调的餐厅包厢，或者就像此时的车里。 而把握住这种独处的机会，往往就能促成感情的升温！ “安楠。”苏杰也紧张到不行，心脏砰砰砰直跳，极力控制住嗓音不要颤抖，可也只能轻声说出这两个字了。 杜安楠抬起头，她的脸已经彻底红透了，就像一颗新鲜的水蜜桃一样，上面还挂着露珠。 说实话，苏杰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杨宇晨那种丰富的把妹经验，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即便是苏杰这种小白，也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在哪儿。 这是深埋于人类基因深处的原始本能，根本就不需要通过学习就能获得。 低头，看着杜安楠近在咫尺的脸蛋，苏杰缓缓靠近，他甚至能听到杜安楠有些紊乱的呼吸，看到杜安楠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张的抿起来的嘴唇，闻到杜安楠头发上淡淡的清香…… 靠近。 再一点点靠近…… 而就在这时，车后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鸣笛声，苏杰和杜安楠就像两只惊弓之鸟，瞬间就放开了对方，老老实实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小小的车厢里，一瞬间就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喂，开不开啊，不开给我挪个道啊，堵在路上干什么！” 后面鸣笛声再次响起，这次还伴有路怒症大叔的吼声。 苏杰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回归平静，然后发动车子，轻踩油门，小奔驰缓缓驶上了马路。 完美的气氛因为自己没有停好车而最终泡汤，苏杰内心无比的懊恼，一路上他都忍不住瞥向坐在副驾驶上的杜安楠，可不知道是刚刚受惊了，还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杜安楠全程都把脸望向窗外，苏杰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会是生气了吧……苏杰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后果。 李明辉的车在东南大学登记过，车牌也录入了大学的门闸系统，因此苏杰可以开着小奔驰缓缓行驶在大学的校园里。 夜晚的东南大学显得十分的静谧，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下晚自习的学生，抱着书本，成群结伴的说说笑笑。 昏黄的路灯隔几米远才会亮起来一盏，照在绿莹莹的草坪上，显得格外的温柔、温馨。 “到了。” 小奔驰稳稳停在女生宿舍楼下，苏杰轻轻说道，杜安楠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沉默着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苏杰看着一直闷不吭声的杜安楠，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把自己的脑瓜子都踩进了泥巴里。 完美的夜晚，怎么就被一声喇叭声给破坏了！ “安楠，回去记得给我发消息。”苏杰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看着沉默不语的杜安楠，他再次垂死挣扎道。 “嗯……” 杜安楠声音很小的答应了一声，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看苏杰一眼，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动作丝毫没有犹豫的。 ‘砰’ 车门被重重关上，苏杰的心也瞬间沉底。 完犊子，这肯定是生气了，而且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苏杰忍不住懊恼的用头轻轻撞在方向盘上，后悔自己刚刚怎么鬼迷了心窍，竟然想亲杜安楠，两个人明明才认识不到两个月，自己怎么就竟然想亲她了呢？ 才两个月就亲嘴，那结婚了之后岂不是还要生小孩？ 艹，为什么我这个时候还在想段子？！我是不是有毒啊？！ 苏杰越想越头疼，越想越迷茫，他甚至都不知道杜安楠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而生气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想的烦躁，苏杰摇摇头，觉得不能这样，有问题还是应该当面说清楚，小病不医成大病，谈恋爱肯定也是这样！ 肥皂泡沫剧里面那些那些男女主角爱的死去活来，不就是因为个个都是谜语人，死都不肯把话说清楚吗？但凡第一集就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他，后面的几十集都可以不用拍了好吧。 吸取了大量肥皂泡沫剧的恋爱小白苏杰，决定下车和杜安楠说清楚，可就在他准备开门下车时，副驾驶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安楠？你东西没拿吗？” 打开车门，站在车门口的，正是一脸怒意的杜安楠。 果然生气了……苏杰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愤怒中的杜安楠并没有回答苏杰的问题，而是重新坐上了副驾驶，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砰！！！ 虽然不是自己的车，但苏杰还是替李明辉心疼了半秒钟。 “安楠……”苏杰想要提前认错，争取宽大处理，可迎接他的，确实突然涌过来的香风。 杜安楠突然扑到了苏杰的怀里面，双手用力的搂住苏杰的脖子，然后亲了上去。 232、寻找HVP疫苗 苏杰瞪大了眼睛，瞳孔里倒映的是已经闭上眼睛，睫毛微颤的杜安楠。 我是不是该象征性的反抗一下？ 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享受吧。 苏杰也学着杜安楠一样，闭上眼睛，双手也不自觉的环上了杜安楠柔软纤细的腰上。 这次苏杰算是吸取了经验教训，把小奔驰停在了停车位上了，绝不会再有第二声喇叭来打断着完美的时刻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杜安楠有些无力，但很坚决地推开了苏杰：“我口红落在车上了。” 说着，杜安楠从车坐上拿起一只口红，但苏杰明明看到，那口红就是杜安楠自己带上车的，刚刚她双手搂住自己脖子时，口红还硌着自己后脑勺了。 “嗯，再看看还有什么别的落在车上了。”苏杰很理智的开始配合杜安楠。 “没有了。”杜安楠装模作样的四下看了看，如果不是鲜红欲滴的耳垂出卖了她，苏杰甚至都怀疑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是自己的臆想。 “那我走了。” “嗯，到宿舍给我发短信。” “好。” 杜安楠下车，关上车门，脚步有些僵硬的走向宿舍门口，宿管大妈早就注意到了门口停的奔驰车，看到杜安楠从上面走下来，她有些意外的问道： “安楠，那是你男朋友嘛，开大奔啊，真有钱啊。” 宿管大妈对杜安楠这个长相甜美的女大学生印象深刻，偶尔有她们回来晚了，宿管大妈也会热心给她们开门，叮嘱她们女孩子不要在外面待太晚。 “嗯，车不是我男朋友的，借的科室老师的。”杜安楠看到熟悉的宿管大妈，顿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那也不错啊，能找科室老师借到这么好的车，说明你男朋友人缘好。”宿管大妈笑眯眯说道，话里话外反正都在夸杜安楠男朋友优秀。 杜安楠却高兴不起来，下意识咬了咬嘴唇，脸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就在这时，杜安楠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掏出手机一看，是苏杰发来的消息： “你口红又落在车里了。” 口红？ 杜安楠疑惑的拿起抓在手里的口红，心想自己今天就带了这一只口红啊，哪来的别的口红？ 正准备发消息告诉苏杰那不是自己的口红，说不定是李医生老婆的，可还没等她编辑完信息，苏杰又立刻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是一张苏杰嘴巴的局部照，苏杰的嘴唇上很明显有一圈淡淡的口红印，色调就是杜安楠手里拿的那一只。 杜安楠瞬间脸就红透了，脖子也被晕染上了一层粉色。 “怎么了安楠，你怎么突然脸就红了，这天怪冷的，你不是发烧了吧。” 宿管大妈为人热心，看到杜安楠脸色一变，伸出手背就想贴在杜安楠的额头上，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没，没事。”杜安楠赶紧后退一步，然后转头看向大门外，小奔驰早已经逃离了案发现场，再低头一看聊天记录，苏杰刚刚发的消息也全部被他撤回了。 “苏杰你太坏了！！” 杜安楠在心里气愤的开始挥舞小拳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冲动，甚至在推开苏杰的那一刻，她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我这样，苏杰会不会讨厌我？” 恋爱中的女孩子总是患得患失，鼓起勇气做了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又怕这会影响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杜安楠原本是个很内向，甚至有点自闭倾向的女孩子，在路上遇到陌生男孩子都会低着头绕开，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苏杰身边，杜安楠却觉得非常的放松、自在。 以至于当情感失控时，她会用一个很拙劣的理由回到副驾驶，紧紧抱住苏杰，亲上去…… 可回过神来，杜安楠就后悔了。 她担心苏杰会不会因为这个举动，觉得她是个坏女人…… 不过看着手机里连续撤回的三条信息，杜安楠却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所有的担忧和烦恼都被抛诸脑后。 “他知道我在骗他。” “但他愿意和我一起维系这个谎言。” “苏杰真是个大坏蛋！” 想了想，杜安楠也彻底放飞自己，在键盘上连续敲击，然后霸气的回复道： “知道了，先放你那里，我下次去拿！” …… …… 正在路上行驶的苏杰，看到杜安楠发来过来的短信顿时愣了一下。 这小妮子…… 是在暗示我下次还要强吻我？ 我……好怕…… …… ……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开始。 苏杰来到科室，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浑身都充满了正能量。 “李老师车钥匙还给你，车子给你停在原位了，昨天谢了啊。”苏杰刚换上白大褂就遇见了李明辉，刚好掏出车钥匙递给了他。 “看样子昨天战况不错啊。” 李明辉捉狭的笑道：“没在我车里面乱来吧。” 苏杰愣了愣，耳垂难以察觉的红了几分，然后大笑道：“李老师你真会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呢？” “哦，那我就放心了，不然我还得去把车载监控给删一下。”李明辉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苏杰这么一老实孩子，自己怎么和他开这种荤段子，万一把他带坏了怎么办？ “咳，李老师，车钥匙还我一下，我东西落在里面了。”苏杰突然伸出手，对着李明辉说道。 李明辉：“……” 苏杰：“李老师，车载监控监控怎么删？” 李明辉：“我过会儿把操作流程发你手机。” 苏杰：“嗯，谢谢李老师。” 李明辉：“嗯，不谢。” 尴尬的气氛一直维持了几分钟，直到两人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苏杰才找到了机会转移话题道：“李老师，你知不知道霸都市哪家医院还有HPV疫苗啊？” “HPV疫苗？” 李明辉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这东西现在确实很紧缺，年初我们医院进了一批，光是院内预约的就有几百人，最后一个月不到就没货了。” “现在年末了，估计大部分医院都没有存货了。” “这样嘛。”苏杰有些遗憾的点点头，他之前答应了杜母会帮她找到疫苗，可没想现在疫苗竟然都短缺到这种程度了，东南医院都已经断货快一年了…… “不过……” 李明辉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问问，我们医院没有的话，也只有那家医院有可能有了。” “那家医院？”苏杰疑惑道。 李明辉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回答道：“省立医院。” 233、疫苗的事情黄了 在女性恶性肿瘤中，宫颈癌的发病率仅次于乳腺癌，而大多数宫颈癌恰恰就是由HPV感染所致。 2018 年全球宫颈癌新发病例约 57 万，死亡人数约 31.1 万。 在我国，2018 年宫颈癌年新发病例约 13.1 万，死亡人数约5.3 万。 但幸运的是，宫颈癌是目前唯一病因明确、唯一可以早期预防和治疗、并有望彻底根除的癌症！ 也被称作，‘可以治愈的癌症’。 HPV疫苗预防，就是最有效防治宫颈癌的手段之一，属于扁鹊他大哥的治病思路，治疗未发生之病。 不过也正是因为它的珍贵，所以造成了它一支难求的局面。 “东南医院没有，那就只能在省立医院碰碰运气了，如果连省立医院都没有，那我估计整个霸都应该都不会有了。”李明辉耸耸肩说道。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东南医院和省立医院虽然互为竞争对手，但毕竟都是医院体系，很多的医生、护士之前其实都是同学、师兄弟的关系，私下里交情都还行。 李明辉打电话联系的这个，就是研究生时期的同学，毕业后两人一个人去了东南，一个去了省立，但每年还是会聚几次，喝喝酒，聊聊天。 “喂，老吴，找你问个事情，HPV疫苗你们那边还有有吗？” “嗯嗯嗯，对，帮我学生问一下，关系很好的，有的话你就直接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哦哦哦，好的，那我知道了，那我等会直接找他去那边拿？” “你也要去那边吗，那刚好，我在那边等你，你拿了再给我吧，省的麻烦了。” 电话挂断，李明辉笑道：“运气还真不错，省立医院分院那边还有疫苗，不过也不多了，刚刚忘了问你了，你要几支？” “两支吧，如果有的话。”苏杰说道，他准备给杜安楠也弄一支。 “等下午去了再说吧，我和他约好了，下午去省立分院区，他刚好要去那边做个会诊，到时候我们直接找他要就行了。”李明辉说道。 “好的。” 一上午的时间，苏杰和李明辉都忙得不行，急诊科MDT终于算是被本院各大科室认可，先是骨科、后来是普外科，似乎只要和急诊科MDT擦上边，都能带动科室极大的发展。 骨科、普外科的手术台子现在稳定在每周都有三台以上，尤其是和普外科共同负责的联合手术室，一旦有复杂的腹腔镜手术，普外科都会提前联系急诊科MDT，要求在联合手术室做。 普外科这段时间积累了大量疑难杂症的腹腔镜手术案例，新年才刚刚起了个头，普外科医生们就已经有了拿下腹腔镜专科基地的信心！ 东南医院几个传统的大外科眼馋骨科、普外科的发展，也开始渐渐主动寻求起和急诊科MDT的合作了，就比如说这段时间的泌外科，示好的态度就有些太明显了。 “又是泌外科的会诊单，走吧苏杰，咱们去看看？”李明辉看着电脑上刚刚刷新出来的会诊单，对着苏杰说道。 “不是急会诊吧，明天再去。”苏杰随意说道。 李明辉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这些泌外科医生也真是的，每周都要发几个会诊，明明都是一些小问题，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协助，好像就专门是为了和我们拉近关系，故意发的会诊单一样。” 苏杰建议道：“我觉得可以和李主任建议一下，我们应该建立会诊标准，不然大家都向泌外科这样，我们哪里忙得过来。”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下次确实得和主任谈谈了。”李明辉重重点头道。 忽略了几个泌外科的会诊单，李明辉选了几个看起来比较严重的普外科、骨科的会诊单，两个人一路跑下来，时间也就接近下午了。 下午接班的医生准点到达，李明辉和苏杰快速交班，然后便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出发前往省立医院分院。 苏杰本来以为李明辉口中的省立医院分院，应该就是东南医院本部和高新之间的关系，可李明辉却解释道： “不是那种分院，只是一个下级的市级三甲医院，挂着省立医院附属医院的牌子而已，两者之间联系并不紧密。” “我那朋友也是接到院外会诊的申请，才会去那家医院的，不过听他说他和那家医院一些科室的主任关系不错，要两支疫苗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苏杰点点头，心里却一下子就没有底了。 只是名义上的分院，这种关系可就不像是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牢靠了，只是认识几个科室主任，能要到东南医院都断货了快一年的疫苗吗？ 其实也不怪苏杰想太多，实在是他对于这两支疫苗太上心了。 在临床上呆久了，身边全都是身患重疾的病人，这就让苏杰和普通人相比，对于疾病更加敬畏，也更加警惕。 换做是普通人，或许大多都会有侥幸心理，觉得和总人数一比，得宫颈癌的人也不多，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吧。 可在苏杰这儿，他则会想，得宫颈癌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万一轮到了自己身边亲近的人，那该怎么办？ 身处的环境不同，思维方式自然也不同，作为一名医生，苏杰还是喜欢让一切事情都在控制范围内，而不是想着交给命运。 也就是苏梦茹年龄不够，不然苏杰都想再要一支疫苗，让妹妹也提前预防一下。 何况疫苗的事情自己都答应过杜母了，如果没做到，杜母倒是不会说什么，可自己肯定会难为情，觉得答应好的事情怎么都做不到。 省立医院分院区离东南医院不远，两人花了二十分钟不到就来到了这家医院。 一到医院门口，苏杰就能很明确的感觉到，这家医院和省立医院这种顶级三甲医院，确实扯不上什么关系。 装修破旧，大门也很低矮，最高的一栋楼目测不超过十五层，看建筑风格应该也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了。 是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医院……苏杰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有疫苗保留下来，我和李明辉的思维都陷入错误的逻辑里了，觉得越大的医院才会有疫苗保存，但事实证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李明辉带着苏杰很快就找到了已经会诊结束的老友，刚一看到李明辉，那名姓李的医生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充满歉意的说道： “明辉啊，今天这事我估计要食言了，出了一些问题，疫苗估计暂时弄不到了，要不然你再等等，等我们医院进新的一批疫苗，我让保健科给我留两支？” 234、奇怪的病房 “老吴你不是吧，我人都来了，你现在和我说疫苗弄不到了？” 李明辉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苏杰：“你这样，我学生会觉得我不靠谱的。” 老吴一看就是老实人模样，听到李明辉这么说，他立刻十分尴尬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老李，我也没想到他们医院来这一出啊，我来之前都帮你问过了，他们疫苗是有存货的，也能分我们两三支，可没想到现在他们又反悔了。” “反悔了？为什么？”李明辉不解道。 “因为会诊的病人太棘手了，我处理不了，建议他们把病人转到更上级的医院去。” 老吴很无奈的摇摇头：“我只是给出了一个合理化的建议，没想到他们那么现实，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原本说好的疫苗也没影了。” 李明辉本来还以为老吴要不来疫苗是因为他面子薄，不好意思找分院要疫苗，所以才想着要给他点压力，推着他把疫苗给搞来。 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明白了原因，李明辉反而劝道：“你也不能怪人家现实，HPV疫苗这么抢手，估计他们医院也没剩下几支，院里面的女领导说不定都没满足，送给外人肯定是需要一些条件的。” “你要是帮他们解决了难题，送你无可厚非，现在你不但没有解决问题，而且还让他们明确了这个问题在霸都可能都没法解决了，得转院到上级医院才行，你说他们怎么可能还甘心把疫苗给你。” “你说的也有道理。”老吴尴尬的笑了笑，他为人老实，总是想不透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李明辉开解完老朋友，转头对苏杰耸耸肩道：“这下子估计没戏了，只能等明年新一批疫苗下来了，到时候我和老吴都帮你注意点，应该能拦下来两支。” 苏杰心里微微有些遗憾，但感觉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出于医生的本能，他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吴医生，这个病人是什么情况，连你也没办法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能和李明辉做朋友，那吴医生的医术肯定不会低到哪去的，而且他本身也在省内顶级三甲医院任职，他给出的诊断意见，显然还是很有权威性的。 连他都觉得在霸都解决不了的病人，苏杰难免有些好奇。 “这是你徒弟？”老吴看着苏杰，脸上忍不住露出亲切的笑容，任谁看到这么一位帅气阳光的年轻医生，估计都会露出同款表情。 “嗯，没错，我徒弟。”李明辉笑着回答道。 老吴却摇摇头，低声嘟囔道：“奇怪，我怎么感觉他和你们科的江武医生气质有点像……” 李明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就好像戴上了一张悲伤的石化面具。 老吴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谈论到病人情况，他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是个急性胆囊炎的病人，高龄，已经七十四岁了。” “老人家一直独居，在家疼了三天，硬是扛了三天，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叫女儿把他送到医院来。” 说到这儿，老吴突然压低声音道：“老爷子脾气太倔了，他女儿本来是准备把他直接送到省立医院去的，可他非要吵着来就近的这家医院，无形中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小病拖成了大病。” 胆囊炎…… 听到这个诊断，李明辉忍不住看了苏杰一眼，而苏杰则已经开始低头沉思了。 老吴看到两人这反应，愣了愣，然后主动提议道：“不然我带你们去看看病人吧，我一个人诊断或许也存在不完善的地方，老李你也来看看吧。” 省立医院医生向东南医院提出口头会诊邀请，这听起来其实挺奇怪的，但面对复杂的病人，其实不管医院之间如何竞争， 不管用什么手段，把病人治好就行了，医院之间争个头破血流的，自己的工资又不会水涨船高。 李明辉这时候却转头看向苏杰，询问道：“要不要去看看？” “去。”苏杰点点头，肯定道。 老吴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滑稽，扯了扯嘴角，但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带着两人向着医院内走去。 三人径直来到普外科病房，普外科的值班医生刚好和三人迎面撞上，看到去而复返的吴医生，值班医生满脸愧疚的迎了上来： “吴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疫苗的事情实在太难为情了，明明答应了你的，可保健科的同事突然变卦，我实在也没办法啊。” 老吴此时已经经过李明辉的点拨，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看着一脸为难的值班医生，他很老实的直说道：“没帮你们解决问题，也确实不好意思拿疫苗，这不怪你。” “啊这……” 值班医生顿时脸就红了，连忙苍白的解释道：“和这个没关系，你能来会诊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老吴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转而介绍道：“这两位是东南医院的医生，刚好过来找我，让他们也看看病人吧，多点意见，也好让病人可以选择。” “东南医院的医生吗，那真是辛苦二位了！” 听到后面来的两位医生同样是霸都顶级三甲医院的医生，值班医生十分欣喜，但随即又面露难色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要不然二位现在办公室看看病例，等会儿再去病房吧。” “现在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李明辉不解道。 而就在这时，一间病房里突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很快，一名穿着职业西装的女性就从那间病房快步走了出来，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看起来伤心极了。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向着大门口跑了两步，然后又猛地突然停住，似乎经历了很剧烈的思想活动后，她冷静的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转身又走回了病房。 “这是什么情况？”李明辉看到这一幕有点发懵，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值班医生倒是露出了笑容，点点头说道：“现在是时候了，三位可以去看病人了。” “哪间病房？”苏杰问道。 “就是那一间。”值班医生伸手一指，方向正是刚刚那个女人哭泣着逃离，但又擦干眼泪走回去的那间病房。 235、奇怪的拒绝转院的理由 值班医生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把病历直接交给了吴医生，拜托他带着两位东南医院的医生去看看病人。 老吴刚刚都已经对病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于是就欣然接过病历，带着两人走向了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确定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争吵的声音传出，这才重新迈出脚步，走向里面。 省立医院分院医疗水平有限，吸引病人入院的能力自然也不足，两人间的病房此时就只有一个病人住着，老人家半躺在床上，手上正吊着点滴，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疼痛，红晕了一大块。 而刚刚哭泣的女人此时则坐在床尾的陪护椅上，双手抱胸，以一种很强的自我防御姿态，和自己的父亲对峙着。 直到三人走进病房，房间里僵持的局面才稍稍有所缓解。 “吴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女人疑惑的看着老吴。 老吴解释道：“刚好遇到两位东南医院的医生，他们也想来看看病人，看能不能给出点不同的治疗建议。” 老吴为人老实，而且和李明辉又是多年的故交，心里自然不会有比较的想法，因此说话十分的直白。 女人愣了愣，然后看向李明辉和苏杰，最终目光锁定在了李明辉的身上，说道：“那真是谢谢了，麻烦两位医生了，我父亲他很不愿意去外院治疗，刚刚还为了这件事和我吵了一架……” 说到这儿，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忍不住哼了一声，显得很不耐烦。 女人表情有些尴尬，小声道：“我家老爷子脾气有点倔，他在附近的职工宿舍住了一辈子，有点毛病都是来这家医院看，人老了就不爱尝试新事物，就认准了这家医院，哪儿都不肯去。” “我们先问问情况吧。”李明辉点点头，说道。 说话的是李明辉，但真正动手的，却是苏杰。 只见他直接走到了病人身边，和老人家随意的聊起了天，问问家长里短，谈谈生活习惯，然后顺道还做了一系列的体查。 李明辉和老吴看到和病人交谈如此和谐的苏杰，都忍不住有些纳闷儿，明明和自家女儿都聊不到一块儿去，这老爷子怎么和一个陌生的年轻医生能聊的这么开心？ 而且听两人的谈话，这老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脾气暴躁，不讲道理的人啊，反而表现的很儒雅，还挺随和的。 就在苏杰检查的功夫，一旁的女人则一直在接电话，一个电话跟着一个电话，手机就像吃了炫迈一样，完全停不下来。 似乎觉得自己太打扰医生诊疗了，女儿最后不好意思的躲进了旁边的卫生间里，关上门，稍微隔绝了一些自己通话的声音。 “工作忙碌，没时间照顾老人的女儿。”李明辉突然小声的嘟囔道。 老吴则十分有默契的接茬道：“脾气温和，但一看到女儿就哪哪儿不顺眼的父亲。” “绝了……”两人同时在心里感慨道。 苏杰很快检查完病人，然后又拿着病历仔仔细细看了很久。 三人退到病房外，苏杰问吴医生道： “吴医生，你觉得这个病人没有手术的机会啊？” “我觉得没有，高龄，而且胆囊炎拖延的太久了，b超检查炎症很严重，可想而知胆囊三角的情况肯定是水肿伴有粘连，腹腔镜手术难度大不说，病人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也是个问题。” 吴医生此时也隐隐明白苏杰才是东南医院二人组的话事人，因此回答起对方的问题，态度还是很严肃认真的：“手术风险太大，霸都能给他手术的医生，应该是没有的。” 李明辉这时候也接过病历看了看，随后点点头：“苏杰你别太逞能了，我知道你腹腔镜胆囊炎手术做的很好，但这个病人我建议你还是别上手了，胆囊炎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不是你能解决的了。” 老吴诧异的看了看李明辉，然后又更加诧异的看了看苏杰，心想这个年轻医生这么厉害，竟然能被老李夸赞腹腔镜胆囊炎手术做的很好？ 而且听李明辉劝说的语气，他竟然是在担心这个年轻人会冒着风险，给这个病人手术治疗？！ 苏杰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认可了李明辉的说法：“现在看来，这个病人手术肯定是没有机会的，而且我觉得不是霸都医疗水平的问题，他即便去了京都、魔都那边，手术的可能性也不高。” “而且路上耽误那么久，再加上颠簸、劳累，炎症说不定还会进一步加重。” 老吴叹息道：“我其实想法和你差不多，但家属治疗病人的想法很强烈，我只能给他转到上级医院寻求一线生机的建议。” “他女儿治疗的意愿很强烈吗？”苏杰突然问道。 “嗯，非常强烈，我见过那么多的儿女里面，她算是非常积极要求治疗家里老人的了，看她的穿着打扮，经济条件应该还不错，治疗费用对于她来说，应该造成不了什么负担。”老吴说道。 “嗯。” 苏杰点点头，又低头陷入了沉思。 李明辉和老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但最后都没有打断苏杰思考。 良久，苏杰右手捏拳，然后轻轻在左手手掌心上击打了一下，说道：“我先和老爷子谈谈吧。” “谈谈？你要谈什么？”李明辉疑惑道。 “谈谈他为什么非要在这家医院就诊，以及……如果非要在这家医院就诊的话，该怎么治疗他现在炎症严重的胆囊。”苏杰喃喃自语道，然后并没有解释，直接转身走进了病房。 刚走进病房，苏杰就听到女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卫生间里传出来，显然从刚刚走进卫生间开始打电话开始，她就没有出来过，甚至连医生们离开了病房都不知道。 苏杰径直走到病床前，老爷子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走来，他估计以为是女儿，眉头皱了皱，不耐烦地说道：“打电话出去打去，在房间里一直说个不停，不是打扰我休息嘛。” 苏杰轻轻咳嗽两声，说道：“老爷子，是我。” 老爷子睁开眼，看到是刚刚给自己检查的医生，他立刻说道：“不好意思医生，我不知道是你……” “没事。” 苏杰笑了笑，直接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面对着老爷子，问道：“老爷子，为什么你非要住这家医院？如果让你去外地医院就诊，你愿不愿意？” 虽然之前女人的解释是：老人家年龄大了，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就想呆在治了一辈子病的医院，不肯挪窝。 但苏杰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没人会因为这种理由而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何况这个老爷子也不像是那种脑袋不清楚的老年人。 老爷子执拗的摇了摇头：“不愿意，我就住这家医院，哪儿都不去。” “为什么呢？” 苏杰很有耐心的问道：“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吗，但我觉得您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女儿或许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一直陪着你，但你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用自己的生命健康和她闹脾气吧。” 老爷子摇摇头：“那肯定不会，她再怎么不听话也是我女儿……” “所以为什么呢？”苏杰又再一次问道。 老爷子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十分有耐心的苏杰，又转头看了看厕所的方向，女儿打电话的声音仍在陆陆续续的传来…… “因为。” 老爷子终于开口了，他说话声音很低，似乎是不想厕所里面的女儿听到： “因为我家老婆子就在这家医院去世的，我活着对于我女儿也是个负担，不如去找我家老婆子算了。” “医生，这件事请你不要和我女儿说。” “我怕她有心理负担。” “毕竟，一个讨厌她的父亲离开，她应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Ｃ 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 236、超声引导下经皮经肝胆囊穿刺引流术 苏杰虽然已经提前预料到老人家有难言之隐，不过对方说出了理由，还是让苏杰愣住了。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的情况？”苏杰问道。 “我以前在机关里是当兽医的，虽然不懂怎么治人，但还是能看懂医生之间的‘暗语’的。” 老人家十分豁达道：“好几个医生一起跑来单独看我，然后看完又出去私下交流，最后又回来劝说我一定要去外院治疗，病情肯定相当严重了，甚至是去外院都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我们以前遇到治不了的猪啊、羊啊、牛啊，基本上也都是这套流程。” 苏杰微微抿了抿嘴唇，抖了抖眉毛。 老人家似乎察觉到了苏杰的微表情，继续笑道：“瞧，看来我猜对了。” “您真厉害。”苏杰由衷的夸赞道。 “再厉害也会老，也要死，不如早点解脱，也让亲人能够轻松一些。”老爷子突然又变得落寞起来。 “我听说，你胆囊炎发作了足足三天，才被你女儿送到医院来的，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你女儿呢？”苏杰问道。 “你没看到她吗？” 老爷子指了指卫生间：“上市公司的大老板，每天忙得没日没夜的，都三十多岁了，连个稳定的男朋友都没有，更别说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人老了，意志力还是太脆弱了，最后疼的实在受不了，还是打了她的电话，可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恨不得当初我就没打她的电话就好了。” “你这就有点赌气了。”苏杰苦笑道。 “也许吧，但我反正不愿意转院，老婆子就在这个医院去世的，我只愿意住在这家医院里。”老爷子依旧执拗道。 不过奇怪的是，苏杰并没有着急的想要劝说老爷子，反而点点头，站起了身吗，看样子竟然是要结束这场对话了。 “那好吧，那我再和你女儿谈谈。” “医生你答应过我的，不能把我刚刚说的话告诉我女儿。”老爷子有些紧张道。 “放心。” 苏杰起身走向卫生间，淡淡说道：“我要和你女儿谈的，是让你在这家医院得到治疗的方案。” 咚咚咚。 屈指，轻轻敲门，苏杰连续敲了得有四五次，厕所门才打开。 女人刚把手机收起来，不好意思的询问道：“医生检查完了吗，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吗？” 苏杰点点头：“我们去办公室聊聊吧。” “好的。” 女人答应道，可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下意识掏出手机，同时歉意的对苏杰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口型，然后接通电话，瞬间拿出了女强人的气场：“喂，是我，说快点，我正在忙。” 苏杰没有打扰她，目视着她又打完了一通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公司有个会议，我本来应该到场的，平时没有这么忙的。”女人挂断电话，十分愧疚的解释道。 “没事，我们走吧。”苏杰带头向病房外走去。 李明辉和老吴还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苏杰又把病人女儿带了出来，他们两面面相觑，不知道苏杰到底在折腾什么。 不过两人还是依旧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跟在两人的身后，同时又保持着一段距离。 苏杰带着女人走进了办公室，苏杰让女人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到了对面，李明辉和老吴在苏杰示意下也走了进来，坐在了苏杰的旁边。 刚刚坐下，女人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医生，真的有办法在这家医院给我父亲做治疗吗，吴医生不是说手术不行吗？” 不仅仅是女人，李明辉和老吴两人也同样疑惑，病人的情况明显是无法做手术的，这一点苏杰自己也承认了，可为什么现在又会说出有‘可以在这家医院进行的治疗方案’呢？ 苏杰没有继续遮遮掩掩，直接说道：“考虑到病人现在的身体情况，以及胆囊炎症的严重性，不管是开腹还是腹腔镜手术，肯定都是行不通的。” “而且不仅仅是在霸都，即便老爷子到了京都、魔都的大医院，我个人觉得，这个诊断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手术切除胆囊，而是要控制炎症，让病人有喘息的机会，也给手术创造合适的时机。” 女人用自己浅薄的认知问道：“是要保守治疗吗？但吴医生早就说过了，单纯的保守治疗，对于我父亲的炎症来说，意义不大。” 苏杰摇摇头：“不，我说的治疗方案不是保守治疗。” “超声引导下经皮经肝胆囊穿刺引流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其实也可以算作是一台微型手术，通过B超体外引导，将导丝送入到胆囊的位置，然后引流出胆囊里面的炎性胆汁。” “这样等到足够长的时间之后，病人胆囊炎症减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借助开腹、或者腹腔镜技术，再将胆囊彻底切除。” 老吴在一旁忍不住点了点头，但同时又皱了皱眉。 重症胆囊炎，同时病人又是高龄，胆囊水肿、质脆、包裹、解剖关系不清，手术操作费时、费力、易发生并发症，中转开腹手术的几率高……一堆的问题摆在面前，立即急诊手术肯定是下下之选。 采用超声引导下经皮经肝胆囊穿刺引流术，用极其微小的创伤和刺激，换取胆囊炎性胆汁的引流，胆囊炎症的控制，等到病人炎症消退，三角区炎症彻底吸收，患者体质状态恢复较佳状态时再择期手术……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合理、可行的思路。 老吴一方面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么一个曲线救国的治疗方案，但同时又忍不住想起了关于这种治疗方案的一种争论点。 穿刺引流成功后，何时进行择期手术？ 按照老爷子现在的情况，以及炎症的严重程度，导管留置的时间估计需要两周，甚至更长。 这么长的时间里，病人肯定不能一直住在医院里，他需要回家，需要一个亲人陪伴、照顾他。 可…… 就在这时，女人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掏出手机，又对着面前的三名医生做出了个不好意思的口型。 可这一次，苏杰却伸手拦住了她。 “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电话，我希望你能挂断它。” “这是一个态度，决定了我们是否有底气给老爷子做这一系列的治疗。” “超声引导下经皮经肝胆囊穿刺引流术只是一个开始，老爷子想要闯过这关，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面，你得陪伴在老爷子身边，照顾他。” “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说句实话，老爷子手术做不做其实意义不大，按照他的脾气，能扛着胆囊炎的疼痛三天不来医院，在家带管休养期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估计他也不会主动来医院的。” “我知道你很忙，但我也希望你清楚，你的父亲今年已经七十多了，一场大病之后，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完，苏杰收回手，没有继续阻拦女人了。 电话铃声在医生办公室内急促的响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等着主人来处理。 女人的脸上还挂着刚刚的泪痕，眼影的妆有点花，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铃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女人甚至都没有看来电显示，没有去确认这通电话是否非常重要，她十分从容的挂断了电话，并且关机。 然后看着苏杰说道： “医生，你继续说吧，我还需要做什么?” 237、病人是医生最大的底气 “什么？你们准备给那个病人手术？” 办公室内，省立医院分院的值班医生诧异道：“怎么这么突然，吴老师不是说病人的情况没办法手术吗，手术室那边我刚刚才给了回复，说不要给我们科留手术间了……” “没关系，手术很简单，在病房就可以做。” 苏杰解释道：“我需要一台b超机，还有胆囊穿刺包，我们准备给病人做超声引导下经皮经肝胆囊穿刺引流术。” 值班医生先是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值班医生赶忙去准备用物，苏杰等人则直接去到了病人的病房里。 超声引导下经皮经肝胆囊穿刺引流术并非是严格要求无菌的操作，对于手术环境的要求并不苛刻，只需要保证手术区域的无菌即可。 所以考虑到病人的身体状况，苏杰决定直接在这间单人病房里给他进行穿刺引流。 病房里。 女人正在和父亲解释着接下来要做的小手术：“等会你就听医生的话，有不舒服就说，我在门口守着，你有事就叫我。” 老爷子板着脸道：“你忙你的事情去，我不用你陪。” 女人没有说话，细心地帮父亲脱去上衣，露出等会儿要手术的区域，房间的温度她刚刚进来时就特意调高了，保证老爷子即便露出上身，也不会感觉到一丝寒冷。 她轻声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随你的心愿了，没让你去别的医院，我也不打电话了，你还不好好听话？” 老爷子却不领请的嘟囔道：“我又没让你这样……” 女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像是自顾自的说：“是妈临走前让我照顾好你的。” 老爷子抿了抿嘴唇，不再埋怨了，配合着女儿的动作脱下了上衣。 这时候，值班医生推着b超机走进了病房，还带来了胆囊穿刺的用物，苏杰几个人立刻围上去，检查有没有缺什么。 老爷子看到医生来了，语气稍稍软化下来说道：“你出去吧，这里有医生看着我就行了。” 女人点点头，起身要离开。 临要走了，她突然回头，十分郑重的看着老爷子说道：“爸，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疗，我手机已经关机了，从今天开始，公司那边的事情我全都交给许叔，我就在家照顾你，等你身体稍微好一点，咱们再做手术。” 老爷子愣了愣，有些不耐烦道：“不用，你不用这样。” 女人摇摇头，显然并不是准备和父亲商量这件事，她只是找了个机会，把心里的话一股脑说出来而已。 只是不吐不快而已。 “妈当年也是在这里走的，我那时候刚刚开始创业，甚至连妈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人活着，赚那么多钱，赢得那么多名声，可最后来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我原本没感觉什么，毕竟路是我自己选的，让我做个贤妻良母，在家里相夫教子，我也未必能幸福。” “但妈当年走的那么突然，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现在您又这样子……” “刚刚医生和我说，说……说你这样得了一场大病，可能也剩不下多少年了，我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窖里，其实我明明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可真的听到医生亲口说出来，我还是觉得好可怕。” “我就要变成一个人了，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次您就让我陪着你吧，医生都说了只要你好好养病，等到几周后身体稍微好一点，到时候就能做手术，就能把病治好了。” 女人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眼妆已经彻底糊了，抹去厚厚的粉黛，反而让她此时更像个弄丢糖果的孩子，而不是某个上市公司的老板。 老爷子努了努嘴唇，最后挤出了两个字：“嗯，好。” 女人转身离开了，老爷子则躺在病床上有些失神，苏杰和老吴离病床最近，父女两谈话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没能躲过两人的耳朵。 “这下子心里就有底了。”老吴突然低声感慨一句。 不必追问是什么意思，同样身为医生，苏杰很自然就听懂了。 江武医生就曾经语重心长的教导过苏杰，他说，刚下临床的医生，会过度依赖于知识，一旦发现病症和课本上描述的高度相似，就会欣喜若狂，恨不得把课本上几十种治疗方案全部实验一遍，看看疗效是否和脑海中的知识储备相符。 但当他的临床经验日益丰富，将所有的课本知识全部融会贯通，等到那个时候，另一个重要的诊断因素就被抬到了更重要的位置上。 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的态度。 这其实才是大多数治疗过程，医生最需要审视的一个环节。 其实很多时候，医生治病其实治的很无奈。 课本上标注的最好的治疗方案，永远都是最理想的，可实际情况却永远难以企及。 就像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新闻，医生反复劝说病人接受剖腹产，可家属却坚定认为自己之前的两个孩子都是顺产，觉得顺产的孩子就是要更健康、聪明一些，所以坚持不接受剖腹产。 最后的结果，一尸两命。 最理想的治疗方案已经提供给病人和家属了，可他们却有他们自己的理解，并且觉得他们自己的理解，要比医生十几年的临床经验更加的可靠。 等到悲剧酿成，一切不可挽回，这时候病人家属却开始嚎啕大哭，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医生明明那么有经验，自己即便拒绝了，医生也应该给自己老婆剖腹产，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可事实上。 这世上谁又能预判疾病的发展呢？ 医生不是神，不可能给病人一个绝对准确的答复。 如果不剖腹产，病人必然难逃此劫……这不是医生该说的话，应该是个戴着黑墨镜的老瞎子，颤颤巍巍的抓住病人的手，神神秘秘、故弄玄虚的说出来。 医生不能明确疾病的发展，但却能通过经验和知识，去判断大概率事件。 就比如，眼下这位老爷子的治疗。 苏杰就能给出一个结论：如果在穿刺引流后，没有精心的治疗，那么按照老爷子目前的情况，大概率是等不到接下来的手术治疗的。 这里面的困难不仅仅是肉体层面上的炎症，还有精神上的丧失活下去支撑的问题。 所以苏杰才会在确定手术方案之前，分别和父女双方都深入的谈了一次话。 在确定两人都是很好沟通的情况，苏杰才下定决心，使用这种漫长的二段式治疗方案。 “病人永远都是医生的底气。”苏杰也忍不住小声说道。 “是的，只有他们充分的信任和支持，医生才能发挥他最高明的医术……也只有这样，医生才敢发挥他最高明的医术。”老吴赞同道。 238、疫苗到手 一切用物准备妥当，省立分院的值班医生拿出无菌手套，问道：“吴老师、李老师，你们两位老师谁来操作？” 李明辉和老吴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转头看向苏杰：“你来嘛？” 苏杰点点头：“嗯，我来吧。” “你，你来嘛？”值班医生看向眼前这名年轻的医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两位更高年资的医生在场，却要让一个这么年轻的医生处理这个棘手的病人，但手上的无菌手套还是递了过去。 苏杰把无菌手套放在一边，先找值班医生要了一个无菌帽带上，防止头发掉落，污染无菌区，然后又去洗手池，严格七步洗手法，把手消毒做好。 等一切准备工作做完，他才回到病房，带上无菌手套，开始消毒、铺巾，准备手术。 老爷子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容乐观，胆囊炎症随时有可能通过血运蔓延全身，引起全身性的脓毒血症，苏杰只能尽可能的高要求自己，杜绝因为自己的操作，增加老爷子感染的风险。 仅仅是一个开场，还没有正式开始手术，苏杰的表现就已经赢得了值班医生的另眼相看。 不愧是顶级三甲医院出来的医生，虽然年轻，但是自我要求还真是高！ 手术虽然是个小手术，还是在病房里直接操作的，可苏杰却没有丝毫的懈怠，依然兢兢业业的做好了一名医生该做的一切，严格的就像是教科书上要求的那样。 值班医生此时才稍稍理解，为什么李老师和吴老师明明都在场，却还放心的把手术交给这位年轻的医生。 现在看来，这名年轻医生确实值得信赖，也很有培养的意义！ “吴老师，李老师，这位年轻医生很不错啊。”值班医生背着手，忍不住评价道，他自己也是个在临床工作了五六年的医生了，评价一个年轻医生，自觉得还是有资格的。 可当他转头，看到李明辉和老吴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杰的每个操作，脸上认真学习的表情，俨然就和大学里学期最后一堂课，老师准备开始划重点时学生们表情一模一样！ “别和我说话，扰乱我的思绪。”李明辉皱眉道。 “好好看，好好学。”老吴为人老实宽厚，虽然也不愿意搭理值班医生，但还是指点了两句。 值班医生虽然不理解，但内心深受震撼，僵硬的转动脖子，也学着两位大佬一样，睁圆了眼睛，认真观看。 老爷子被摆成了左侧卧位，右侧躯干部位被大量的碘伏反复涂抹，稍微干固后，皮肤上浮现出黄褐色的质感，这是无菌的颜色。 B超探头被无菌塑封包裹，苏杰在老爷子的右侧躯干上仔细检查，定位出了进入胆囊的方向。 “刀片、注射器、利多卡因。”苏杰伸手要道。 白皙苗条的器械护士缺席，只有值班医生来顶岗了，只见他笨拙的撕开包装，将苏杰需要的用物一一‘打’给他。 苏杰选择了腋中线第 7 ～ 9 肋间作为穿刺点。 利多卡因局部浸润麻醉后，刀片小心割开0.5左右的切口。 “老爷子，屏气！”苏杰说道。 老爷子立刻十分配合的屏气。 超声引导下经皮经肝胆囊穿刺引流术，难点就在于如何在B超定位下，避开肺下缘及肋膈角、肝内血管及胆管，一发入魂，将穿刺针直接送入到胆囊这个最终目的地。 术者的机会只有在病人屏气的一瞬间，采取一步穿刺法，以最快的速度穿透腹膜进入肝实质。 这个过程一旦有所延误，就会有大量的气体进入腹腔，影响视野，继而影响接下来的进一步操作。 速度一定要快，定位一定要准，下手一定要狠！ 苏杰捏着PTc针，在老爷子屏气的一瞬间，毫不犹豫的刺向了既定的穿刺点，手感从贯穿皮肤快速过度到穿破脂肪、突破肌肉、陷入肝组织……最终稳稳停在了胆囊浑浊的胆汁中。 一切都在一个呼吸暂停之间完成，旁观的三名医生但凡要眨一下眼，都会错过如此精彩的瞬间！ “好快！”李明辉低声说道。 “真准啊！”老吴附和道。 “好狠的医生啊……”值班医生肉疼的扯了扯嘴角。 老爷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呼吸肌渐渐松弛下来。 而苏杰则缓缓冲出穿刺针里的导丝，墨绿色的胆汁随即从里面流淌出来，这意味着穿刺成功，穿刺针的顶端已经稳稳停在了胆囊内部。 “好了。”苏杰缓缓将引流管放置到位，简单的缝合固定，然后就完成了这个简单的小手术。 手术很简单，但漫长的治疗方案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三到四周的时间里，引流管会不断将胆囊内的炎性胆汁引流出来，再配合抗生素治疗，能够有效减轻患者胆囊内的炎症情况。 直到炎症缓解，胆囊水肿情况解除，胆囊三角解剖关系清晰，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该吹起反攻号角的时刻。 手术结束，苏杰又找到病人家属聊了几句，没有继续絮叨那些关注老爷子内心世界，多给他点关心和爱的话题，事实上，这种事情外人只需要点一句就行了，能理解也就理解了，理解不了，说太多也是浪费口舌。 苏杰只是叮嘱了一下这段时间看护需要注意的事项，并且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接下来老爷子有任何需要，苏杰都可以来这里看着能不能帮忙解决。 “苏医生，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我刚刚有联系了一下保健科，那边虽然也很困难，但还是挤出了两支疫苗。” 不得不说，和老吴的老实巴交比起来，省立医院分院的这位值班医生实在太精明了，苏杰刚刚手术结束，正洗手的功夫，他就已经主动献上了象征着臣服强者的贡品。 苏杰点点头，心里还在思考着老爷子的治疗方案，淡淡道：“谢谢了。” “不谢，都是应该的！”值班医生殷勤的将两只独立包装的疫苗交到了苏杰的手上。 疫苗应该刚刚从冷藏库里取出来，上面还带着丝丝凉意，苏杰满意的看着两支疫苗，将它们随手揣进了上衣口袋里。 “多少钱？”苏杰很自觉的拿出手机，准备扫码支付。 “哎，不用了，就当是我们医院送给苏医生的了。”值班医生推辞道。 “那怎么行，这一支疫苗也不便宜吧，不能让你们花这个钱。” 苏杰摆摆手，打开手机付款界面，耿直道：“没事，多少钱你说吧。” “那好吧，一支1400，两支2800，微信是吧，我扫你吧。” 值班医生手速之快，甚至和苏杰刚刚穿刺置管的操作不相上下，还没等苏杰惊愕的对这个价格发出疑惑，只听见手机‘叮’的一声，已经在提示苏杰输入支付密码了。 “真贵……”苏杰咬牙付完了钱，想了想，又默默将两支疫苗从上衣口袋里掏了出来，塞进了内衣口袋里，贴身放好。 239、关于苏杰工作调动的签字 疫苗的事情最终还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小心揣着两支疫苗回到东南医院，苏杰赶紧就把它放进了科室治疗室的冰箱里面保存。 1400一支的金贵主儿，可不能和自己这种糙人在一个环境下待太久了。 “幸好李主任给了一份基本工资和手术红利给自己，不然这一笔钱花完，自己这个月估计就只能啃面包了。” 关上冰箱门，苏杰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 自从急诊科MDT正式成立，每周的手术量都在平稳的上涨中，尤其是和普外科的联合手术室开张后，这个增长更是有了托底，显得更加稳定、坚挺。 苏杰虽然年轻，但如此大的工作量还是让他这个刚刚开始接触临床工作的新人有些吃不消，李主任当了这么多年的主任，也深知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饱草的道理。 早在联合手术室成立的初期，就和苏杰签了一份合同，发了一张工资卡，让他参与到了科室的奖金瓜分中。 对于这个决定，急诊科众人当然没有任何意见，联合手术室的开展不仅仅大大增加了急诊科的收入，还变相提高了急诊科在全院的地位，分一点钱给最大的功臣，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讨论决定。 每个月，苏杰都能从急诊科获得大约一万块左右的奖金分红。 一开始苏杰还觉得有了这么一笔巨款，自己肯定能翻身农奴把歌唱，过上潇洒的生活。 然而两支疫苗一买，再加上杜母来到霸都这段时间的消费，苏杰顿时觉得，钱这玩意儿一旦花起来，怎么就这么不经用？ 上次小奔驰里的快乐甚至让苏杰有了买车的想法。 欲壑难填，欲壑难填，苏杰不得不开导自己，人要知足常乐。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朱旭阳和高新分院普外科逐渐建立起来了密切的合作关系，NOTES手术量也开始逐步上升。 前期积累的手术案例让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种可以做到真正无创的术式，同时霸都民众也开始渐渐认可东南医院的高新分院。 苏杰后来坐了几次出租车，再说去东南医院，司机师傅的口风也变了，开始会询问是去本院还是高新分院。 朱旭阳开心了，论文有着落了，苏杰也为他感到开心，因为自己的直博也顺理成章了。 春招基本上就走了一个过场，朱旭阳早就在东南大学里发话了，今年他要收一个直博生，别的老师都别和他抢，不然他就和对方急！ 和朱旭阳一起面试直博生的两个老师立刻就想到了苏杰，传言一传十、十传百，导致最后苏杰去春招现场时，所有人都用打量的眼光看着他，弄得他考试的时候眼睛都不敢抬一下，生怕被怀疑作弊。 最后苏杰高分直博通过，成了东南大学优秀博导朱旭阳的唯一门生。 而且和其他苦兮兮帮着博导做实验、写论文的直博生不一样，朱旭阳对苏杰基本就是实行放养政策，平时甚至都很少让他来学校。 这也是苏杰早就和朱旭阳商量好的，作为回报，以后如果有合适的病例、新技术新项目，他都不会忘了自己的好博导的。 魏老虽然在学术界也很有话语权，但和正值壮年，在学术界可以说扛起一片大旗的朱旭阳相比，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抱上朱旭阳的大腿，以苏杰的论文质量，一年几篇SCI估计都不成问题。 …… …… 东南医院。 急诊科主任办公室内。 柯院士和李明辉面对面坐下，两人面前都放着一杯浓茶，茶香四溢，热气缓缓升腾。 “怎么样李主任，我的提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柯院士说道。 李建国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柯院士你真的准备让苏杰去高新分院当主任？这未免太夸张了，他今年还不满三十岁……” “不是主任，只是主任助手，代理负责管理科室工作。”柯院士纠正道。 “那主任是谁？”李主任又问道。 柯院士指了指自己：“是我。” “哈。” 李主任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谁不知道柯院士身体不好才回到霸都这边的，当一个分院的院长都已经憔悴的不行了，还要兼职一个科室的主任？ 稍微了解一些情况的，都能看出来柯院士只是个名义上的主任，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保护尚且年幼的主任助手…… 李主任说道：“我理解柯院士的想法，苏杰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不给他足够的资源，他很有可能会被外面更好、更大的平台吸引走，但说句实话，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目前应该没有当主任的想法……” 柯院士其实和苏杰很像，他们都是东南医院出品的优秀年轻医生，天赋异禀，上限极高。 但在柯院士的年代，并没有一群知人用人的好领导，对于柯院士的培养也并不上心，所以当外院抛出橄榄枝，提供给柯院士一个更为广大的舞台时，柯院士的离开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现在东南医院再次出现了一名天才医生，不管是李主任还是柯院士，都不希望历史再重新上演。 这也是两人能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话的基础。 柯院士点点头：“我知道，苏杰他现在确实对主任没有想法，但现在的想法不能代表未来，而且对于他这种充满干劲，又天赋满满的年轻医生来说，他的未来，会比正常人来的更快。” “很快，他就会清楚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也会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么，而主任的位置则将为他完成这一切提供条件。” “我们需要做的，只是提前把一切为他准备好，在他觉醒的那一刻，将一切他需要的东西摆在他的面前。” 李主任没有说话，默默听着柯院士的陈述，但从他目光流转中可以看出，他对于柯院士的话还是很赞同的。 “我和苏杰私下谈过这件事，但我没有强求他。” “我和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们开过会，讲过这个安排，但我也没有命令他们接受这个安排。” “我现在和你谈话，当然也不会是用分院院长的身份，强迫你把人交出来，我只是和你探讨苏杰的未来规划，如果你有更好的意见，可以说出来。” 柯院士缓缓说完，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上面抬头写的是‘关于苏杰医生的工作安排调动说明’， “这是高新分院普外科全体医生的签名，以及我的签字，我们都一致认为苏杰可以担任分院主任助手这个工作，李主任现在就看你了。” 说着，柯院士把这份文件推到了李主任的面前。 李主任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份文件，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和柯院士您比起来，我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说完，李主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工工整整的在文件上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240、家属越多越难决定 天降飘雪，年关将至。 虽说这几年禁放烟花炮竹后年味变得越来越淡，但当苏杰在超市里听到熟悉的刘天王的新年好时，内心深处还是感受到了新年即将来临的仪式感。 “我和苏梦茹说今年过年我们可以一起，你猜这货怎么和我说的？”苏杰牵着杜安楠的手，在超市里准备买一点年货，随口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叫梦茹‘这货’，怪难听的……她说什么了？”杜安楠已经能很自然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苏杰牵手了，这对于有轻微社恐的她来说，在几个月前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说，过年不就是一群碳基生物因为他们居住的星球公转了一圈而感到高兴嘛，我真是对她无语。”苏杰模仿苏梦茹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哈哈哈，梦茹还是这么逗。”杜安楠忍不住笑了出来。 杜安楠今天穿了米色的开衫毛衣外套，下面穿着黑白相间的灯芯绒裤子，脖子上还围着一圈厚厚的鹅黄色围巾，整个人被包裹着就像一只小熊一样，不过优美的下颌线和巴掌大的小脸还是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她的臃肿，只能发自内心的感叹她的可爱。 “阿姨提前回家了？”苏杰问道。 “嗯，她说今年就不打扰我们两过年了，而且家里老爸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的泡面了，妈妈再不回去，爸爸估计就要发脾气了。”杜安楠一边牵着苏杰的手，一边挑选着水果摊上的新鲜车厘子。 “主要还是没有住的地方，大过年的，让阿姨一个人住在宾馆里这么多天确实也不好。”苏杰若有所思道。 杜安楠‘昂’了一声，随即突然明白了苏杰的意思，问道：“你是想买房子了？” “嗯，有这个想法，霸都这几年房价长得太快了，有能力还是早点买比较好，不然再过几年，就真的买不起了。”苏杰点点头道。 “但就算是现在，房价也太高了吧。”杜安楠吐吐舌头，对于霸都的房价还是有些望而生畏的。 “只是有这个想法，真的想凑够首付的钱，怎么说也得工作个好几年吧。”苏杰笑了笑说道。 其实按照苏杰目前的收入，想凑够霸都的首付，不吃不喝也得五六年。 不过两个人都还算是学生，对于社会上的金钱压力感受的并不明显，苏杰还是因为开始有了工资，平日和李建国、江武这种老油条聊天比较多才会了解霸都房价这些事。 而对于杜安楠而言，买不买得起房子她根本不在意，反而是苏杰已经开始想有一个‘独立的家’，这就足够让她感觉到开心和幸福了。 毕竟那是苏杰的家，同时也会是杜安楠的家，小奔驰里两人独处的私人空间的感觉，杜安楠到现在也忘不了，如果有了一个小窝，每天两人下班后都能在里面呆着…… 不知道为什么，杜安楠脸蛋突然有些发烫。 “你怎么了，是不是超市里面太热了，要不要把围巾脱下来，我帮你拿着。”苏杰还在想着房子的事情呢，突然察觉到杜安楠脸蛋变红了，随即关心道。 “唔……没事。”杜安楠敷衍道，双手贴在脸颊上，企图给自己降降温。 就在这时，苏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接通电话，来电的是江武。 “在哪儿？”江武的提问永远是那么的简明扼要。 “在超市，和安楠买年货呢，怎么了？有病人？”苏杰问道。 “高新分院普外科来了一个严重多发伤的，要我们过去看看，我直接过去接你们吧。” “嗯，好。” 苏杰把超市的地址报给了江武，趁着江武赶来的功夫，苏杰和杜安楠赶紧把已经买好的商品过了收银台，等到两人拎着塑料袋刚到门口时，江武的电话就又打过来了。 电话里两人稍微沟通了一下见面的地点，几分钟后，苏杰和杜安楠就坐上了江武的大众车。 和李明辉的骚气的奔驰比起来，江武的大众就显得低调内敛多了，二十多万的居家代步车，没有选择过于奢华的内饰，整体看起来就很符合江武的性格——沉稳。 “病人是什么情况？” 上了车，杜安楠很乖巧的拎着塑料袋坐到了后面，苏杰则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方便和江武沟通。 “车祸，三轮车卷进大货车下面了，病人严重多发伤，骨盆骨折，多脏器损伤，现在已经昏迷了，在急诊科刚刚抢救完，生命体征稍微平稳一点就转到普外科了。”江武说道。 “转到普外科了?” 苏杰疑惑道：“转到普外科干什么，这种情况不该赶紧送手术室吗？” “家属在犹豫，病人家庭情况一般，孩子有比较多，每个人意见都不一样，要不要手术，还非得孩子们都到场了才能决定。”江武语气冷冽的说道。 苏杰皱了皱眉，不过他也不是那个刚刚进入临床的实习医生了，对于这种情况见得其实也挺多的。 在这种关键的生死存亡之际，能说话的人越多，其实越不好出结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顾虑，站在每个人的立场上，想选择的治疗方案都不一样。 之前本院普外科就有个九十多岁的老爷子，家里儿孙满堂，平日里倒也其乐融融。 但当他脑梗入院后，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直系亲属之后，事情就变了味了。 每个人陈述自己的想法都花了快半个小时，最后更是乱成了一锅粥，谁也没办法说服对方。 “这种情况要我们过去干嘛呢？”苏杰不解道。 “病人在讨论是否手术，医生则在积极筹备最有效的手术方案，或许最后病人家属还是决定放弃治疗，但在这个决定说出来之前，医生还是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 江武把握着方向盘，大众车稳稳的行驶在城市公路上，不断将那些悠闲漫步的小轿车甩到了身后。 “手术还有希望？”苏杰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有希望，虽然难度很大，但那边的医生说了，希望还是有的。” 江武点头道：“但问题是，现在病人处于昏迷状态，家属又还在陆陆续续往医院赶，没人能拍板做出决定，手术再拖延下去，估计希望就渺茫了。” 说话的功夫，江武又是一个加速，超越了一辆不急不慢的小桑塔纳。 “明白了。”苏杰点点头，不再打扰江武开车。 241、病人家属选择放弃 “你们这么多人，总得有个人出来表态吧。” 高新分院普外科看着面前的一大家子人，脸上满是无奈。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术室那边都准备好了，可病人却迟迟送不过去，医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反倒是家属优哉游哉，丝毫不慌一样。 “你们自己商量吧，商量好了给我一个答复，我只说最后一遍，时间拖得越久，手术越难成功。” 医生说完，负气而走，心想自己真是赚着买白菜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人家家属都一个一个淡定的不行，自己急个鬼！ 医生走后，没了外人，一大家子人才终于开始各抒己见。 最先开口的是家里的老大，斯斯文文，穿着西装，带着金丝边眼镜，标准的成功人士，他说：“这个时候了，大家就都别不说话了，赶紧表个态，到底要不要手术？” 热心肠的二妹立刻说道：“我们都听大哥的，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弟是和老婆一起来的，听到二妹的话，他刚想附和，旁边的老婆立刻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脸为难道：“我们当然也愿意听大哥的话，但刚刚医生也说了，手术就两成的把握，而且即便救回来了，老爷子也醒不过来了……” “我们不是不想救老爷子，但我家里的情况大家也知道，我两都是工薪阶层，家豪又刚结婚，买了新房……” 四妹很是瞧不起三弟妻管严的样子，撇撇嘴道：“我可以出钱，但老爸如果手术后需要照顾，我真是没空，我马上就要移居去漂亮国了，签证都办好了。” 老大并没有因为家里人的意见分歧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扭头看向蹲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问道：“老五，说句话，表个态。” 老五和一大家人子人显得格格不入，一个人蹲缩在角落，抱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大哥的话，他也只是瓮声说道：“我都听大哥的。” “嗯。” 大哥似乎并没有想从老五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意见，他只不过是在尽到长兄的义务，听从每一个家庭成员的意见罢了。 每个人都发表完了自己的意见，大哥这时候缓缓道：“举手表决吧，愿意让老爷子手术的举手，不手术直接回家的，不举手。” 说完，大哥双手自然垂到了身体两侧，并没有举手的意思。 二妹见大哥不举手，愣了愣，但还是举起手。 三弟想举手，被老婆一瞪，又怂了，抓耳挠腮，手一会儿举起来，一会儿又落下去，就像在做活塞运动一样，可最终他还是习惯性屈服于妻子，把手塞进了屁股下面压好。 四妹撇撇嘴，还是举起了手。 两票对两票，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角落里的老五，可惜老五就像没听到众人的交谈一样，依然蹲缩在哪里，毫无反应。 老大这时候说道：“三比二，不举手的占多数，手术我看还是别做了吧，劳民伤财，老爷子辛辛苦苦一辈子，临了了就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吧，别再上手术台折腾了，受罪！” 四妹不满道：“老五根本就没有表态，这怎么是三比二，这明明是二比二。” 老大淡淡道：“他没有举手，而且他说了，听我的，好了，别吵了，让别人看到要闹笑话的，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 …… 江武开着大众车一路狂飚，苏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江武的侧脸，感受着强大的推背感，颇有一种看到老年版藤原拓海的感觉。 车子停在车库里，杜安楠暂时留在车上，苏杰和江武则快步赶到了普外科。 可惜等到两人赶到时，却从普外科医生那里得到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放弃了？这么快就放弃了？”江武皱眉问道。 “嗯。” 分院普外科医生显得十分的不好意思，解释道：“一大家子人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治疗，让你们两位大老远跑一趟，真是抱歉抱歉。” 江武脸色有些发黑，苏杰则连忙说道： “没事，这和你没关系，下次有同样的情况，不要有心理负担，直接联系我们就好了。” “苏主……医生，您人真好！”分院普外科医生感激道。 江武目送着分院普外科医生离开，有些奇怪道：“他刚刚叫你什么？苏柱？苏柱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叫你？” 苏杰耸耸肩，笑道：“可能认错人了吧。” 来都来了，苏杰和江武还是决定去看一眼病人，当然不是抱着去劝说家人继续治疗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不想白走一趟。 本以为过来是要抢救的，江武一路上几乎就没有松油门，差点都闯了好几个红灯，现在病人家属决定放弃治疗，两个人也就不慌了，脚步放缓，向着病房走去。 两人刚刚离开医生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一群熟悉的面孔。 领头的，正是柯院士。 看到苏杰，柯院士愣了愣，随即脱离大部队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苏杰如实汇报道：“普外科有个多发伤的，我们来会诊。” “我看你们这样子，不像是来会诊的，像是来视察的。”柯院士笑道。 “病人家属放弃了，我们就过去看一眼病人，估计也做不了什么呢。”苏杰说道。 “嗯。” 柯院士笑容敛去，点了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家属的意见还是要尊重的。” 说完，柯院士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从助手那里拿来一份白皮文件，转身交给了苏杰手里。 “拿回去看看，这份文件，始终都有效，只要你同意。” “这是什么。” 苏杰打开封面，只是看了一眼文件抬头，他就立刻合上了：“柯院士，这我不能要……” 柯院士似乎猜到了苏杰的反应，一把按住他的手，笑道：“我说了，拿回去看看，这份文件始终有效，你不必这么快给我答复。” 江武狐疑的看着一脸紧张的苏杰，眼睛不断地从各个角度想要看清这份文件里写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 江武冥冥中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这份威胁，比当初李明辉给他带来的要强烈的太多了。 苏柱……苏主……苏主任？！ 一时间，江武如遭雷劈。 242、听得见你就眨眨眼 “不打扰你们了，我接下来还有个会，先走了。” 柯院士把文件交到苏杰手上后，便回到了身后的大部队，一同离开了。 大部队浩浩荡荡，里面秃顶的医生占了一大半，看起来这次会议还挺重要的。 苏杰默默将文件折好收起来，以规避旁边江武越发肆无忌惮的偷窥目光。 “这文件是什么？”江武没忍住，问道。 “江武医生我们先去看看病人吧，不然他估计要走了。”苏杰顾左右而言他道。 “刚刚分院医院叫你苏柱，还是苏主任。”江武没有放弃，继续追问道。 这次苏杰直接当做没听见，迈步走向病房。 江武见状，心里的不安顿时更加强烈，虽然他也希望自己的徒弟能够发展的更好，有更美好的未来，可三十岁不到就当主任算怎么回事啊？ 而且为什么要来高新分院来当主任，让李建国主任提前退休不就行了吗？ 又是主任，又要离开自己身边，江武觉得自己很难接受……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病房后，确实如同苏杰所说，病人都已经快要被拉走了。 医院无时无刻都有类似放弃治疗的情况发生，只要有需求，就会形成供应链，因此往往当手足无措的家属不知道该怎么把病人拉回家时，医生都会给他们两个建议。 第一个，呼叫120，专业人员护送回家，车上还有一些基本的治疗仪器、抢救设备，更加安全，当然也更加昂贵。 第二个，自己叫辆车，护士给你挂几瓶续命的升压药，你自己看着调整速度，这种会便宜很多，但说不定病人路上就挂了。 大部分的家属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放弃了治疗，但都不会为了路费的问题纠结，就比如现在，120的医生已经来了，正陪同家属一起和医生沟通。 “你们车里一共有几个泵，这个病人有好多的药，我怕你们输液泵不够。”医生指着病人身旁至少五六个正在缓缓推送的输液泵，说道。 “只有两个，把最重要的两个带着，其余的撤了吧。” “那行，那就只留两个升压的。” 和120医生交代完药物，医生继续和家属交代起一些事情：“这是病人的胃管，回去后你们要是想喂给他一些吃的，就弄些流质的东西，用注射器打进去，一次性别打太多，一百左右就行了。” “还有尿管我也不拔了，路上给你们夹闭，回去记得松开，小便直接就从这里出来……其实也不会有多少小便，他现在已经有些急性肾衰了。” “他还吊着一瓶水，就这个速度慢慢滴就行了，千万别一股脑打开，不然他血压会升的特别高。” 家属们也不知道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一个个还神情自若，根本不像快没了爹的孩子，可当他们走进病房，走到父亲的身边，看着养育自己半辈子的父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几个人的眼眶还是有些湿润。 大儿子咬着牙根，摘下眼镜抹了抹眼镜，然后走到父亲身边，说道：“爸，我们带你回家了啊。” 这一句话似乎瞬间打开了所有家人的泪阀，几个人顿时眼泪流了出来，往昔的记忆像老电影一样在眼前浮现，他们清楚，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只要等父亲离开，这些记忆就会渐渐淡去，直到难以想起。 都说人的死亡分两步。 第一步是肉体上的死亡。 第二步，则是在他人记忆中的抹除。 二妹没忍住，问了一句：“真的要爸带回家吗？医生不是说手术还有希望吗？” 大哥没有说话，几个弟弟妹妹则抬头又看向了分院普外科的医生。 “所有的情况我刚刚都和你们交代过了，手术是有希望的，但希望有多大，这谁也没办法给你们一个准确的答复。”分院普外科医生很冷静的回应道。 几名家属的表情又黯淡了下去，120医生这时候催促道：“走吧，别耽误时间了，车子还在 家属们似乎彻底放弃了，不再说话，只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帮忙给父亲穿衣服。 苏杰和江武看到这一幕，默默走到了分院普外科医生身边，询问道：“这是确定要走了？” “嗯，穿好衣服，就可以过床回去了。” 此时家属们都围在病人身边，几名医生则站在稍远的位置，苏杰于是压低声音问道：“这个病人情况到底怎么样，手术难度有多大。” 分院普外科医生想了想，说道：“多发伤，最严重的就是盆骨骨折了，但目前还没有出现大出血的迹象。” “但其实他运气还是很好的，被卷进大货车地下，三轮车直接都报废了，他还能撑到现在。” “我个人预计，相比较其他多发伤的病人，这个病人手术的成功率还是比较高的，可惜家属不愿意接受手术治疗，很多话我也就不方便说了。” 苏杰点点头，理解了分院普外科医生的顾虑。 似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倾诉的渠道，分院普外科医生忍不住又主动说道：“哎，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这个病人意识丧失了，估计车祸时脑子撞到了，不然他自己醒了，肯定会要求手术的。” “而且对于家属来说，一个还能沟通、交流的亲人，和一个已经昏迷不醒的亲人，差距还是很大的。”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家里最小的老五正趴在父亲的身上大哭，他一直都不善于表达情绪，但往往这种人又最容易失控，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爸，爸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要是听得见，你就眨眨眼！” 其余几个家属都有些看不下去，走过去拉着他，劝他冷静一些。 可老五却浑然不顾，趴在父亲的身上，不停地呼唤，希望父亲能再看他一眼。 “行了老五，别这样了，回家吧。”四妹走过来，劝道。 可就在这时，老五的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他又无比惊喜的喊道： “爸的眼睛眨了一下！” “爸的眼睛眨了一下！” “他听到我说话了，他还有意识！” 家属们顿时惊讶的看向病床上的父亲，发现老父亲的眼睛确实在缓缓地眨着，不，说是眨其实并不准确，只能说是眼皮再抽动而已，自始至终，老父亲的眼睛都没有彻底睁开过。 可老五却并不在乎，他接着问道：“爸！你是不是不想回家，你是不是想留在医院继续治疗，如果是的话，你就再眨眨眼！” 这一次，家属们明显能看到，老父亲的眼皮抽动的更加厉害了…… 243、大脑的余烬 昏迷的病人突然出现了强烈的求生反应，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懵。 尤其是120医生，挺着个大肚子吭哧吭哧好不容易把十几斤的氧气瓶装好，一回头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怎么说，还走不走？” “不走了！” 四妹很笃定的拍板说道，这一次老大也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看向分院普外科的医生问道：“医生，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我父亲他已经陷入昏迷，他现在是什么情况？真的能听到我们说话？” “昏迷不代表没有反应，严格按照格拉斯哥昏迷评分量表来说，只有深昏迷的病人才会对外界毫无反应。” 分院普外科医生解释道：“人的大脑十分奇妙，医生很多时候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病人现在眨眼睛也不代表他能听到我们说话，说不定他只是单纯的眨眼睛而已。” 苏杰默默看着事态的发展，同时对于分院普外科医生的话十分赞同。 人的大脑，确实十分奇妙。 在临床上，最早是判断临床死亡，只有心脏停跳，心电图成一条直线这一条标准。 但随着人们对于人体奥秘的了解越来越深，才逐渐发现，如果把人的生命视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那么最后火苗的熄灭并不发生在心脏，而是在大脑中。 即便心脏已经死寂良久，余温散去，可大脑却仍然倔强着燃烧着生命最后的火苗，平静的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化为余烬。 老人不就常说吗，人死去了，却还有一天的时间能够听到、感受到周围，死去的人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谁在床前哭，谁在床位笑，他们都清楚。 他们，只是不能说，不能表达而已。 因此，目前临床上对于病人死亡的标准，又多增加了一条：脑电图成一条直线，脑死亡确诊。 只不过，眼下这个病人的情况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苏杰意味深长的看着坐在病床旁的老五。 老大似乎是为了印证医生说的话，走到了老爷子身边，在他耳边不断呼唤着，可刚刚老爷子还充满求生欲的疯狂眨眼睛，现在却又突然平静了下去，脸色平和，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刚刚老爹肯定忽然醒了一会儿，恰好听到了老五的话，他是要我们救救他啊，这是老天爷给老爹最后的求生机会啊！不行，今天说什么咱们也要给爸拼一拼！” 老三这次终于支棱了起来，完全不顾旁边老婆怒目圆瞪，带着哭腔大喊道：“我那房子不要了，咱爸也得手术！” 老五、老三全部临阵倒戈，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汇聚到了老大身边。 四票比一票，老大这么精明的成功人士，怎么会不知道此时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医生，请务必要给我父亲手术！” “艹！”顶着大肚子的120医生又吭哧吭哧把氧气瓶搬了回去，擦了擦头上的汗，推着平车走了。 分院普外科医生对于突发的变故有点懵，正准备说些什么，苏杰却走上前开口道：“你们现在确定要手术是吧。” 老大点点头，十分肯定道：“对，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给我爸这个机会，拜托你们了医生！” “好。” 苏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头和分院普外科医生说道：“那看来我们没有白跑一趟，麻烦你带家属去办公室签一下手术同意书，然后联系一下手术室，同时联系骨科、泌尿外科、神经外科，这个病人需要联合手术。” “哦，好……好。”分院普外科医生愣愣的点点头，这种多发伤的联合抢救他经验很少，此刻听到苏杰的指挥，心里莫名踏实了不少。 分院普外科医生带着家属一个个离开了病房，当老五最后一个也要离开时，苏杰叫住了他：“这位家属，你等一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老五愣了一下，然后顺手关上了房门，返回了病房里。 “医生有事吗？”他问道。 “你刚刚是不是在掐你父亲？”苏杰开门见山道。 老五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还好家人们都已经走远了，似乎并没有听到病房里的交谈。 “你，你看到了？”谎言被拆穿，老五很是慌张。 苏杰点点头：“昏迷的病人很难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即便能感知，也只能是最简单的一些指令，比如……疼痛。” “你刚刚掐他后背的动作很隐蔽，但我的位置刚刚好能看见。” “我没有别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单独把你留下来谈话，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五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家人们已经全部离开了，他才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说道：“医生，你刚刚也看到了，我的家人们，各个都有自己的想法，想把大家的心拧到一起，太难了。” “你的同事刚刚和我们谈了不下三次话，可每次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就在刚刚，我家大哥让我们投票，想得出一个最终的决定，但我明白，他只是想得到一个他想要的决定罢了，只要决定不合他的意，最后肯定又会陷入争吵，没完没了下去。” “从小到大，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一直都是这样，心不齐，干不成事。” “以前倒也没关系，成年之前有爸爸做决定，成年之后我们就分家了，谁也管不着谁，可现在爸爸病重，我们又被聚到了一起，却没有一个说话管用的了。” “我……我只能让爸爸‘亲口说话’，他们才会听。” 老五说完，忍不住苦笑连连，家丑不可外扬，可在医院这种地方，所有的人性都是暴露在阳光下的，根本没有任何遮羞布。 苏杰微微颔首，旁边的江武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家人太多，确实是个麻烦事儿，做不了决定，病人的治疗也就不断地争吵中被耽误了。” 老五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医生你们放心，我们家虽然心不齐，但四姐有钱，三哥夫妻两刚刚退休，儿子也结婚了，有充足的时间照顾父亲，老大虽然很难说话，但他这人特别好面子，不喜欢和别人争辩。” “我们一家人，绝对不会和医院胡来的，你们放心好了！” 苏杰笑了笑，摆摆手：“胡不胡来，和我们也没关系，投诉去找医务科，武力有保卫科，我们只管看病。” “你也放心好了，既然你们决定全力抢救，那我们肯定会全力以赴，虽然不敢向你保证病人一定能抢救回来，但我个人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也会像你一样，用尽一切办法，去抢救病人的！” …… …… 与此同时。 东南医院，高新分院，地下车库。 杜安楠在车上呆了许久也没有收到苏杰的消息，发过去的短信也都石沉大海。 想到苏杰可能正在抢救病人，杜安楠也就没有继续短信轰炸，而是下车锁门，准备主动去找他们。 可当杜安楠走出地下车库，站在高新分院巨大、壮观的门急诊大门口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路痴的事情…… 低头看了看手机，杜安楠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了起来，抬头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走向了高新分院门急诊大厅。 244、一锤定音的人 在老父亲强大的求生欲望面前，亲属们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大家庭的生活，心再次凝聚到了一起，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名字。 虽然经历了不少的波折，但手术最终还是开始进入流程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医生们的舞台了。 分院普外科护士在一开始虽然并不确定病人是否会去手术，但还是将必要的术前准备措施全部提前做好了。 这给眼下的急诊手术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只要手术室那边安排好，骨科、泌尿外科、神经外科就位，手术就可以立即开始！ 然而，但苏杰和老五谈完话，再次看到分院普外科医生时，却被告知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手术却又被不可抗力给卡住了。 “其他几个科室不配合？为什么？”苏杰不解道。 “也不是不配合，但他们科领导都出去了，说要内部商量一下，等会儿再联系我们。”分院普外科医生无奈道。 “领导都出去了？”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起来，刚刚柯院士去外院开会时，身后跟着的那一排秃顶医生里面，很有可能就包括了那几个大外科的主任。 “等会儿？等多久，离你刚刚联系他们，过了多久了？”苏杰继续追问道。 分院普外科医生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不太肯定道：“十分钟左右吧。” 苏杰脸色有点难看，多发伤手术争分夺秒，家属不了解患者的病情尚可理解，但医生们明明知道病人病情危急，怎么还这么拖拖沓沓的？ “打电话给他们科，我来和他们说。”苏杰有些恼火的说道。 可分院普外科医生却劝道：“苏医生，还是我来和他们沟通吧，你毕竟是本院的医生，他们不一定会听你的。” 江武这时候也瓮声提醒道：“咱们是来协助分院普外科手术的，这里不是本院。” 这倒是提醒了苏杰。 之前在本院，自己有李建国主任撑腰，再加魏老在全院大会上力挺自己，自己的名声在全院大外科都是出了名的。 如果遇到什么问题，自己出马沟通一番，结果总是能让人满意。 可这里不是本院，这是高新分院，回想一下当初自己刚刚来分院普外科的遭遇，自己这时候打电话去联系别的科室，说不定反而会适得其反。 “那你继续联系各科室吧，尽快让他们调派医生过来联合手术。” 苏杰只能妥协道：“手术不能等了，先把病人带去手术室，处理普外科的问题，一边手术一边等他们的回信，尤其是骨科医生，这个病人最严重的问题就是骨盆骨折，必须要尽快处理！” “明白了，苏医生。”分院普外科医生连连答应道。 病人被火速送往手术室。 苏杰、江武和分院普外科医生一同上台，腹腔镜下腹腔内探查，处理可能存在的出血点。 早先在本院时，苏杰就经历过一场多发伤联合手术，那名病人的情况明显要比眼下这位严重的多，当时那名病人骨盆骨折已经引起了大出血，最后不得不制定出暂时保命，然后多次手术修复的策略。 而眼下这个病人，苏杰还是很有信心一次性解决问题的。 当然，前提是，其他科室的医生能及时过来支援。 “为什么还没来？” 手术进行了快半个小时，苏杰却始终没有等来援助的其他科室医生，忍不住又再一次询问道。 “我再打个电话问问。”分院普外科医生也很蛋疼，眼看着这边普外科的问题都快解决了，骨科、泌尿外科、神经外科的医生还没有信儿，等会难不成还要病人躺在手术台上等医生吗？ 他匆忙下台，拨通了之前联系的骨科医生的电话。 而就在苏杰所在手术间的不远处，另一间手术间内，骨科医生们正在手术中。 “漂亮。” 骨科主刀医生双手揣在衣兜里，看着刚刚临时拍的ct，骨折断面吻合的非常完美，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旁边的助手立刻附和道：“许老师现在技术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们分院骨科有了您，以后肯定能蒸蒸日上！” “哈哈哈。” 就在这时，旁边的巡回护士说道：“你们科室又打电话过来了，普外科那边一直在催，你们就不能派个人过去协助一下手术?” 许医生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旁边的助手赶紧脱掉手套，跑去过接起了电话。 “嗯嗯嗯，我明白了，我会和许老师说的，你不用回电话了，到时候我们直接联系他们，我们现在就在手术室。” 挂断电话，助手走到许医生面前说道：“还是联合手术的事情，普外科那边已经上台快半个小时了，病人骨盆骨折随时可能出血，催我们赶紧过去接力手术……” 许医生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普外科有他们的手术安排，我们骨科也有我们自己的，哪有临时通知，然后就让我们安排人去上手术台的？” “他们的病人是病人，难道我们科的病人就不是病人了吗？” “让他们等着吧，等这台手术结束了，我就过去。” 助手有些犹豫道：“许老师，但那个病人毕竟是急诊手术的，反正我们的病人手术也基本快结束了，后面的收尾交给我就行了……” “你觉得你出师了？”许医生突然反问一句。 助手立刻发憷道：“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医生不再搭理助手，揣着手再次走上手术台，继续自己的工作。 助手则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也难怪本部那边的同事一直说咱们分院是乌合之众，是杂牌军。 许老师虽然手术技术很好，但真没一个好医生的气度，明明普外科那边的病人病情更重，他却非要执意留在这边…… 助手和许医生搭档很久了，当然明白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许医生大概是想，大家都是平级的医生，普外科医生凭什么要求自己去他们的手术室手术呢，自己又有什么义务去给他们科的病人手术呢？ 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车祸多发伤的病人，在许医生以前工作的医院，大家都对这种重病人避之不及，甚至会直接建议病人去上级医院解决问题。 而现在明明不是自己科收的病人，却还要他去手术？ 这在许医生看来，是完全没道理的事情。 平时有主任在科里，官大压死人，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只要主任发话，许医生虽然嘴巴上会骂骂咧咧，但身体还是会很诚实的去完成任务。 但好巧不巧，今天主任刚好和院长一起出去开会了。 山中无老虎，许医生也开始变得猖狂起来了。 助手抬头看着在手术台上故意磨洋工的许医生，心里忍不住暗暗想道： “希望主任快点回来吧，或者……普外科能有个能说得上话的领导站出来也行。” “不过听说普外科的雷主任好像早就已经回本院工作了，现在群龙无首，也难怪叫不动别的科医生过来帮忙。” “普外科也真是的，都这么久了，怎么连个主任人选都没有，遇到眼下这个情况，竟然连找个能一锤定音的人都没有！” 245、知道了苏主任 普外科手术间内。 气氛有一点压抑。 墙上的红色时钟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可后续的骨科、泌尿外科、神经外科的医生却迟迟没有赶来。 苏杰甚至都已经不想再重复‘他们为什么还没有来’这个问题了，因为他明白，问了也白问，对方的回复永远都是马上来。 而很显然，他们的‘马上来’，并不是正常人理解的那种。 “腹腔内探查基本结束了，病人运气不错，只有一些小的出血点，肝脏、脾脏、肾脏探查都是好的，并没有损伤的情况。”苏杰面无表情的说道。 明明是一个个好消息，但苏杰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高兴。 “普外科的手术部分马上就要结束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苏杰问道。 “等。”江武惜字如金道，同时用眼神稍稍威慑了一下蠢蠢欲动的苏杰，作为带领苏杰进入临床的老师，目睹了苏杰在临床上所有的杰作，江武当然清楚此时此刻的苏杰脑海里想的是什么。 他想要，直接动手。 跳过骨科医生的协助，直接对骨盆骨折进行复位。 事实上，江武也相信苏杰有这个实力，毕竟就在几个月前，本院就有一个比眼下这个病人更加严重的多发伤患者，苏杰当时也参与了抢救手术，在骨科手术中更是担任了重要的角色。 真的由他来完成骨盆骨折的复位，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里是高新分院，苏杰的身份只是一名急诊科dt协助手术的医生，不等骨科医生过来，直接选择手术，这样的风险太大了。 不管是对于病人，还是对于苏杰来说，都肯定要承担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这么漫无目的的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苏杰皱眉道。 江武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也顾不上分院普外科医生就在旁边，直接就吐槽了一句：“杂牌军就是杂牌军，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分院普外科医生顿时脸涨红了起来，但偏偏有无话可说。 “你们是本院来的医生？”手术台上的器械护士突然问道。 苏杰看着器械护士只觉得有些眼熟，犹豫的问道：“你是不是以前在本院手术室呆过……” “苏医生，你不记得我了？”器械护士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见苏杰竟然都认不得自己了，顿时有些不开心道，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 “呵呵。”苏杰讪笑两声，嘴角抽动了两下。 “我以前经常和你们搭档腹腔镜手术的，高新分院建立，我老公刚好在这边工作，我就主动申请过来了。”器械护士说道。 “嗯，我记得你，就是名字忘了。”苏杰解释道。 器械护士显然是站在本院医生这边的，她刚刚来高新分院这边，对于很多社招来的医生也很不满，觉得和本院一步步培养起来的医生比起来，这边的医生素质简直太差了！ “苏医生，你这么打电话没用的，骨科那几个医生都是社招来的，以前在他们医院就是土大王一样，除了科主任之外，谁的话他们都不听。” “你们得找能压得住他们的领导去喊他们！” “领导？” 苏杰皱皱眉：“柯院士他们都出去开会了，现在才过去两个小时不到，肯定还没回来。” 器械护士无奈的摇摇头：“那我估计他们肯定要墨迹到很晚才会来了。” “打电话，让柯院士亲自叫他们过来手术！”江武实在等的不耐烦了，尤其是普外科的手术部分已经即将结束了，再这么拖下去，真的要变成病人等医生的场面了。 “没用的，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但山高皇帝远，他们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没有领导揪着他们的耳朵，他们才不会过来呢。”器械护士小声说道。 “领导，现在去哪儿找领导？病人就是最大的领导，出了问题，他们以为他们跑得掉？一群脑袋不清醒的蠢驴！”江武的脾气彻底爆了，直接在手术台上就爆了粗口。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iiread. 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苏杰则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自然的耸了耸鼻子，上衣口袋里柯院士之前给他的那份文件，似乎突然沉重了几分一样。 思考了片刻，苏杰还是转头对分院普外科医生说道：“再去打个电话通知骨科，告诉他们普外科这边的手术已经完成了，务必他们快点派个人过来，病人骨盆骨折，随时都有大出血的可能，不能再等下去了。” 分院普外科医生立刻点点头：“明白了！” 可就在此时。 监护仪突然响了起来。 先是黄色的警示警报声，等到众人刚刚反应过来，转头向监护仪看去时，黄色的灯光骤然变成红色，警报声也骤然尖锐了起来。 “血压！看病人的血压，在狂跌！”器械护士惊呼道。 众人目光瞬间移向屏幕右下角的血压，苏杰记得几分钟前他抬头看时血压还稳定在正常值范围内，可现在，血压却已经跌破了低限了。 88/46hg，这已经是休克的血压标准了。 更恐怖的，这两个数字还一直在下跌，就像是雪崩一般，一片雪花飘落，引起的是整个白色山峰的倾倒。 “升压药！赶紧稳住血压！” 苏杰大吼一声，还没回过神来的麻醉医生完全凭借肌肉记忆，掏出一只肾上腺素，稀释，然后推进了病人的血管里。 “骨盆骨折出血了？”江武看着已经跌破低限的血压渐渐稳住，神情紧张的问道。 “只有这种可能了，腹腔内的出血点已经全部被堵住，泌尿系统和颅内出血不会有这么突然的血压骤降的情况！” 苏杰冷静的分析道：“赶紧联系骨科医生，让他们赶紧来，巡回护士去准备器械，马上继续手术！” “联系血库，我要四个单位的红细胞！” 时间紧迫，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了。 骨盆骨折出血，瞬间就能涌出3000l的鲜血，失血性休克能在顷刻间将一条鲜活的生命夺走。 然而苏杰他们在尽全力抢救病人，分院普外科医生却挂断电话，一脸羞愧道：“电话打不通。” “电话打不通？！” 这一次，不仅仅是江武在手术台上破口大骂，连一向温柔冷静的苏杰都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艹！” 快步走下手术台，拽掉身上的手术衣，脱下手套，苏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柯院士给他的那份文件。 看着文件上柯院士的签名，看着分院普外科全体同事的签名，一瞬间苏杰感觉到了一丝羞愧。 其实早就该签的。 早点签了，骨科医生早点来，说不定就能在骨盆骨折出血前结束战斗！ 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呢？ 明明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机会，三十岁不到都能当上一个科室的主任，可自己竟然还不愿意接受？ 真是蠢货！ 说到底，不就是不愿意承担主任带来的压力和责任吗？ 拿出笔，苏杰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在上面洋洋洒洒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说道： “拿着这份文件，去他们骨科的手术室直接抓一个最高年资的医生过来，就说是普外科主任命令他过来的！” “如果他不过来，一切后果自负！” 分院普外科医生看着苏杰递上来的文件，第一眼就在上面看到了苏杰的签名，下一秒又快速搜索到了自己签名的位置。 瞬间，他激动的捏紧了手上的文件，大声回答道： “知道了！” “苏主任！” 246、世上没有最好世上只有世事难料 柯院士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和苏杰谈过，希望他能够在高新分院担任主任一职。 当然，严格来说，苏杰的正式职务还是主任助理，但当普外科主任名存实亡的前提下，主任助理和主任其实不就是一回事吗？ 柯院士当时也从方方面面给苏杰解释了，这件事的可行性。 首先，高新分院的医生们全都是一群杂牌军，他们刚刚从各自的医院跳槽过来，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对于科室主任的职务丝毫没有觊觎之心。 这也就使得分院普外科虽然有很多资历比苏杰老的的中年医生，但他们完全不是苏杰的竞争对手，相反，在之前多次的合作中，他们都尝到了和苏杰合作的甜头。 而最稳定的长期合作关系，当然就是成为苏杰的下属…… 这是外部因素。 而内部因素呢，则是苏杰直博成功，连续发了几篇论文，在学术上也有所小成，最主要的是，苏杰的手术实在是做的太好了。 临床上当然不是说手术做得好，就一定能当主任，但反过来说，只要能当主任的，手术基本上就没几个掉链子的。 身为主任，自然就要有成为科室最后一道防线的觉悟，当所有人都畏惧的手术摆在面前时，主任总是最后一个拍板拿主意的。 上手术台，还是不上。 是继续在本院治疗，还是转到上级医院。 主任才是最后做出决定的人。 苏杰自身实力足够硬，让他来当分院普外科主任，外人除了能从年龄、资历上挑挑毛病，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年龄和资历，这种只要活得久就能得到的东西，往往也是最站不住脚的，柯院士当初就直说了，如果有人拿这种事情找茬，那自己就买只王八送给他，让他把王八请回去当他们科的主任。 嗯，就是这么霸气。 柯院士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硬气了，可苏杰却还是没有答应他。 其实后来苏杰也反思了很久，理由可能有千千万万，但最终抓一个重点，那就是自己怂了，不敢承担主任这个位置所带来的责任和义务。 一旦自己接受了柯院士的邀请，那么自己就不再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自己将背负一个科室的命运。 尤其是这个科室还处在刚刚成立的初期，前途不明，自己的任何选择，都有可能会影响到科室里的每一名医生，每一名护士。 这是一份沉重的责任，苏杰始终觉得自己没办法承担。 可就在刚刚，当病人的血压骤降，生命垂危之际，苏杰却突然就想通了。 做人何必要那么患得患失？ 自己不做这个主任，让雷主任回来继续当主任，分院普外科的未来就能更加光明？ 至少自己做的一定会比雷主任好，这还不够吗？ 干嘛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觉得好像自己一旦成了主任，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这世上哪有什么最好？ 这世上只有世事难料！ 上一分钟还生命体征完好的病人，下一秒，就要和死神进行生死时速的斗争。 人，只能抓住眼前能够抓住的东西，不管是好、是坏。 或许以后自己会后悔今天草率的上任，可后悔和失败不同样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吗？ 毕竟总是成功的人生，难免就会显得虚假。 想通了，苏杰也就不再犹豫了，在任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从这一刻起，苏杰就是分院普外科的主任助理，同时也是分院普外科医生们心目中当之无愧的苏主任！ …… 骨科手术间内。 本来早就该结束的手术，却在许医生的磨洋工下，足足拖延了十几分钟。 手术间里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唯独许医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磨磨唧唧的在手术台上死拖着不下台。 就在这时，手术间的电动门突然打开，分院普外科医生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挥舞着手上的文件，上气不接下气道： “来个医生，普外科那个多发伤的病人骨盆骨折大出血了，需要骨科的帮助！” 助手闻言立刻紧张的看向手术台上的许医生，可许医生却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这边还没结束，你打电话问问老总，让他来吧。” 换做平时，分院普外科医生可能就怂了，毕竟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他们骨科的病人手术还没做完，自己强行把他拉走，骨科病人出意外那该怎么办？ 可一方面刚刚手术间的紧张气氛让他热血上头，满脑子都是一定要拉一个骨科医生过去救命。 另一方面，手上的任命文件也给了他巨大的勇气。 眼看手术台上的骨科医生不愿意配合，分院普外科医生立刻沉下脸，说道：“这是我们普外科主任亲口命令的，病人现在情况危急，你们现在必须有个人跟我走，不然，后果自负！” “普外科主任？” 许医生这下子愣了一下，终于抬头看向了分院普外科医生，而当他看清楚对方拿的那份任命文件后，他顿时疑惑道：“苏杰？苏杰是谁，你们普外科什么时候多了个姓苏的医生？” 助手这时候惊讶道：“是本院急诊科的苏医生？我以前在本院的时候见过他，他今年估计还不满三十岁吧！” 分院普外科医生点点头：“没错，苏医生以后就是我们普外科的主任助理了，主任不在期间，他可以行使一切主任的权力！” 许医生听到苏杰只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医生，然后又听到主任助理这个新奇的职位。 他不但没有轻视的意思，反而根据多年的土大王经验，判断出这个年轻人一定不简单。 能够打破规则的人，换句话来说，他就往往凌驾于规则之上，三十岁不到的主任助理，这样理解起来，可是比五六十岁刚刚当上主任的医生要厉害的多啊。 许医生倒也是能屈能伸的主儿，之前不管普外科怎么打电话都是不鸟的态度，此时发现真的有领导发话了，他又立刻变了一张面孔。 招招手，让助手接替自己手术，他则赶紧下台，甩掉手术衣和手套，跟到了分院普外科医生身后，说道：“赶紧吧，别让苏主任久等了！” 分院普外科医生显然没有料到骨科医生竟然这么配合，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突然反应过来，结结巴巴说道：“哦，好，嗯，那就赶紧走吧。” 两人快步离开手术间，留在一房间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普外科有新主任上任了？是谁啊？”巡回护士八卦的问道。 “苏杰，本院急诊科的一个年轻医生，我当初在本院工作的时候，他就异军突起，医院老前辈魏老甚至在全员大会上给他做担保，让他能够自由上各个科室的疑难杂症手术。”助手一边在台上快速完成手术收尾，一边说道。 “年轻，有多年轻？真的就和你说的一样，不满三十岁？”器械护士也好奇道。 “严格来说，应该是不满25岁吧，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就见过他一面，长得特别帅，阳光开朗，显得年轻很小。”助手说道。 “帅气、年轻、还当了普外科的主任？你确定你不是在说里面的男主角吗？”巡回护士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确定，他就在隔壁的普外科手术间做手术，如果你不再打扰我，我等会去旁观手术时，说不定可以拍几张照片发给你。”助手有些恼火的说道。 巡回护士冷哼了一声，对于助手医生的态度十分的不满，不过看在对方还记得给自己发照片的份上，她也没有继续打扰对方了。 不过得到这么一个极品的八卦，却不能和别人分享，巡回护士觉得实在太可惜了，想了想，她坐到了手术间角落里的高脚凳上，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在高新分院的大群里： 【普外科有了新的主任，听说是个25岁左右的小帅哥，现在正在普外科手术间手术呢，有没有大神能拍张照片，给我们开开眼界啊！】 247、年轻多金的单身苏主任 杜安楠是个路痴，当初为了在东南医院实习不要迟到，她甚至做过提前一周去科室踩点的蠢事。 因此，当她鼓足勇气走进完全陌生的东南医院高新分院的门急诊大门后，磅礴的人流瞬间让她失去了本就余额不足的方向感，勇气很快就像断了线风筝，越飞越远……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普外科该怎么走？” 杜安楠看着眼前带着护士帽的导诊小姐姐，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问道。 “普外科啊，直走，然后右拐，然后上扶梯，左转，接着再上楼，看到妇产科门诊的牌子右转，看到连廊大门进去，然后到了外科楼之后……” 导诊小姐姐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了，回答起来如数家珍，语速快的杜安楠根本应接不暇。 “能，能慢一点吗？”杜安楠很是不好意思的打断道。 “当然可以了。” 导诊小姐姐当然不是对谁都是这么有耐心的，但对于杜安楠这样一个美丽漂亮的女孩子，她的耐心倒是很足。 “我给你画张图吧，你按照图上画的走，一会就到了。”导诊小姐姐笑着说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杜安楠双手合十，非常可爱的放到了额头上。 导诊小姐姐一边画图，一边闲聊道：“你是来看家人的吗？第一次来？” 杜安楠说道：“我是本院的实习医生，今天陪男朋友来高新的。” “哇塞，是同行啊，你长这么漂亮，男朋友是不是也很帅，那你男朋友来我们分院干嘛呢？”导诊小姐姐顿时八卦起来，追问道。 “额，我陪我男朋友来做手术的。” “是正式医生啊，那肯定是个年轻帅气的正式医生了，不然配不上你啊！” “还，还好吧……”杜安楠实在有些受不了对方的热情，不过好在对方的图眼看着就要画好了，这让杜安楠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导诊小姐姐似乎自言自语的感叹了一声：“不过再帅应该也没有苏主任帅吧，三十岁不到的主任，竟然还是个单身汉，真是便宜了手术室的那群姐妹，我要不是上班走不开，我也要去手术室去看看！” 杜安楠愣了愣，下意识问道：“苏主任是谁……” 导诊小姐姐笑容灿烂道：“巧了，他也是你们本院的，是急诊科的医生，今天刚来我们分院任职普外科主任，长得真是帅啊，最重要的还是单身！” 说着，她竟然还掏出手机，展现了一张照片给杜安楠看。 “帅气多金，前途无量，可惜你已经有对象了，不然我真觉得你和苏主任倒是挺配的。” “嗯？你怎么突然脸色有些不好。”导诊小姐姐奇怪道。 “没事，能麻烦你告诉我一下，苏主任现在在哪里手术吗？”杜安楠突然语气十分冷静的问道。 “嗯？” 导诊小姐姐突然莫名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袭来，肚子里虽然有一千万个为什么想问，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直走右拐，然后上扶梯，上四楼，再往前走一百米左右，看到电梯直接坐到七楼……” “嗯，算了，似乎有点太复杂了，我给你画个图吧。” 可这一次，杜安楠却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我记住了。” 导诊小姐姐：“……” …… 谷</span>　　…… 普外科手术间内。 在苏主任的命令下，骨科医生以极快的速度赶来，顺利开始了第二阶段骨盆骨折复位的手术。 同时，由于骨科医生的配合，泌尿外科、神经外科的医生们也纷纷闻风放弃抵抗，派出了协助的医生赶到手术间。 不过让苏杰没有料到的是，除了这三个科室的医生外，二楼的观摩室内不知道为什么渐渐聚集了大量的观摩手术者。 更让苏杰不能理解的是，观摩手术的人里面，年轻的女性还占了多数。 而且看她们的眼神，不像是在观摩手术，反而像是在追星一样…… “采用耻骨联合环形切口。” “沿耻骨联合横行部分切断腹直肌止点并切开骨膜，复位分离的耻骨联合，以重建钢板固定……” “术中注意血压，防止低血容量休克！” 手术开始。 苏杰并没有让出主刀的位置。 说实话，他并不信任这位姗姗来迟的骨科医生，对方来到手术间之后对自己谄媚的态度，更是让苏杰感到不舒适。 “苏主任，您以前在骨科也呆过吗？骨盆骨折这么复杂的手术您竟然都能掌握的这么好？真是太厉害了！” 许医生非常真诚的赞誉道，虽然他本来就抱着做舔狗的觉悟来到这儿的，但当他看到苏杰手术的操作时，舔却俨然成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吐不快。 能这么年轻就当上主任，这个年轻医生果然有非凡之处，竟然能在普外科手术之后无缝衔接到骨科高难度的骨盆骨折内固定…… 许医生心里忍不住默默想着，苏主任让自己来协助手术，估计也只是买一个保险，同时也让这台手术更加符合程序，事实上，他应该根本都没有想过让自己主刀吧。 说实在的，许医生此时多少有点后悔，看到苏杰在手术台上精湛的操作，他心里也忍不住跃跃欲试，想要配合这样优秀的医生一起抢救病人，在自己的履历上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看起来，苏主任显然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的。 观摩室内，高新分院的医生、护士们最开始还只关注到了苏杰的颜值、年龄，讨论的也都是为什么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竟然能当上普外科的主任一职。 虽然高新分院都是杂牌军，而且刚刚成立不久，很多科室都是一堆烂摊子，但本院可有不少郁郁不得志的中年医生，怎么轮，也轮不到苏杰这个年轻医生啊。 可很快，当手术开始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全都集中到了手术本身上。 “真……真厉害啊，他不是就任普外科的主任吗，为什么能在骨科的手术台上这么厉害，许医生都被晾到一边了。” “这个病人好像本来准备放弃了，是苏主任来了之后，家属才决定要继续手术的，苏主任不但医术精湛，医德也相当的优秀！” “可恶，本来只有我知道苏主任的，现在好了，全院都知道苏主任了，年轻多金又单身，天啊，怎么会有这么优质的资源啊，我都想离婚了！” 就在这时，观摩室的门缓缓打开，杜安楠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听到声响，众人微微侧目，当看到走进观摩室内的杜安楠后，很多人的脑海里都忍不住浮现出一个想法： “这个女生，和苏主任倒还挺配的……”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Ｃ 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 248、到手的肥鸭子飞走了…… “血压稳定住了！” “心率下来了！” “骨盆骨折复位成功，请泌尿外科医生们做好准备。” 对于苏杰来说，这台多发伤联合手术确实谈不上多么困难。 唯一的困难来源于兄弟科室之间的不配合，但在自己的一纸任命书下，这唯一的困难也就不复存在了。 手术不断攻坚克难，解决了骨盆骨折的问题，继续解决泌尿系统的损伤，然后是神经外科的处理。 不得不说，这个病人真是太幸运了！ 自己开的电动三轮车都被大卡车碾成了废渣，可他自己却侥幸逃过一劫，虽然受伤严重，一直昏迷不醒，但在手术过程中却并没有遇到什么难以逾越的障碍。 但同时又可以换一种理解方式，病人太幸运了，因为他能遇见苏杰这样的医生。 手术，进行的非常顺利。 破破烂烂的身体被外科医生们修补好，接下来病人就要进入重症监护室经历一段时间的自我复原，如果不出意外，苏杰觉得差不多只需要一周，病人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手术结束，苏杰下台洗手，然后去往谈话室和病人家属谈话。 紧张了几个小时的家属们，终于等来了医生的消息，他们所有人都围到了苏杰的面前，眼神中带着期待，同时又隐藏着胆怯。 “手术很顺利，病人等会儿就会被送去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苏杰说道。 “真是谢谢苏医生了！”老五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眶有点红，赶忙连连感谢道。 其余的家属们虽然神态各异，但无一例外，眼神深处还是充满了感激的情绪。 或许生活的负担让他们对于父亲的治疗充满了忧虑，但毕竟是陪伴自己成长的至亲，得知父亲还能继续在人世间陪伴自己，他们还是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 苏杰看着这群人的反应，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其实说到底，人往往都没有那么坏，人只是太复杂了，有很多时候他们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随波逐流之后，得到一个让自己大致满意的结果，然后就自欺欺人觉得这就是唯一的正确答案……很多人大概都或多或少抱有这样的想法吧。 就在这时，从手术间里走出来一个医生，看到苏杰后，十分尊敬的喊了一声：“苏主任，刚刚的手术做的真是太棒了！” 苏杰不认识对方，但还是很客气的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病人家属们本来都已经扭头要走了，可听到那名医生的话后，都愣在了原地。 “嗯？怎么成了苏主任了？” 老大疑惑道：“手术前不还是苏医生吗？” “一台手术就直接晋升主任了？！” …… …… 外院，会议室内。 东南医院本院和分院领导们聚在一起，趁着会议休息的空档，闲聊了起来。 东南医院本院和分院，虽然底下的医生素质不同，但说起领导班子，倒还都是统一培养出来的，只不过分院的领导们都普遍要年轻一点，看起来更加有冲劲和活力。 想想其实也合理，和本院的‘维稳’相比，高新分院更需要的‘发展’，作为一个刚刚建立起来的新院区，如果让一群没有心气儿的领导们在那里混日子，那分院可以说就算彻底废了。 “你们骨科这段时间怎么样，之前听说你们科的那些医生闹情绪，不配合科室的正常工作？” “也没有那么严重，社招的医生刚来不太服从管理，有时候对于工作安排不有些不理解，磨合了这么久，现在好多了。” “真的吗？你们科的那个许医生，脾气可大了，上次我们科想请他来看个会诊，到后来还得我亲自打电话才来。” “嗯，我回去会和他私底下聊聊的，他这人确实没有什么责任心。” …… 柯院士坐在前排，此时也在和李建国闲聊着。 “柯院士，任命的文件你已经给苏杰了，这么早就给他，会不会不太好？”李建国主任有些担忧道。 “这么早？我可觉得不早，苏杰就算现在直接在任命书上面签字，我觉得都挺好的。”柯院士笑盈盈说道。 “这怎么可能，我们不是早就聊过吗，苏杰对于担任主任这件事还是有压力的，我还是觉得我们不该怎么早就把这么大的压力给他，他还只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啊。”李建国苦笑道。 “没有压力哪来动力，你放心好了，苏杰比你想象的更加坚强，他可不是那种稍微一不顺心，就想着撂挑子跑路的人。”柯院士说道。 “那也是。”李建国主任点点头，赞同道。 就在这时。 坐在后排的分院骨科主任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他接通电话，很快便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许医生已经去了是吧，去了多久了？才去的，你不是说普外科的手术都已经做了四十多分钟了吗？” “……我明白了，我过会儿就赶回去。” 挂断电话，分院骨科主任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柯院士，思忖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低声道：“院长，我得回去一趟，普外科有个车祸多发伤的病人，骨盆骨折大出血， “车祸多发伤的病人？” 柯院士眯了眯眼睛，问道：“之前这个病人不是拒绝手术了吗，现在怎么又决定上台了？” 分院骨科主任没料到院长竟然知道这件事，愣了愣，然后说道：“好像是本院那边急诊科来了两个医生，然后家属又决定手术了。” 李建国主任在旁边忍不住嘴角咧了咧。 “这样吗……” 柯院士点点头，然后笑道：“那没事了，你继续待在这边开会吧，别回去了。” “啊？！” 分院骨科主任诧异道：“但，但那个病人骨盆骨折大出血，我们科的医生不一定能处理啊。” “有苏杰在，没问题的。”柯院士十分放心道。 李建国主任看到分院骨科主任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只能搬出例子佐证道：“几个月前，我们本院就有一个车祸多发伤的，骨盆骨折，出血量超过三千毫升，就是苏杰把人就回来的。” “苏杰……苏杰是谁？”分院骨科主任并不太了解本院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听说竟然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医生，顿时有些好奇。 “一个年轻急诊医生。” 柯院士简单的介绍了一句，然后用只有李建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称呼他……一个年轻的普外科主任了。” 李建国主任眉毛挑了挑，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两声。 到手的肥鸭子，还是飞走了…… 249、内源性动力 东南医院，高新分院。 地下停车库。 江武默默发动汽车，顺道装作不经意的将后视镜对准后排。 后排座位上，小两口正在闹脾气呢。 “怎么了？不就是没接你电话吗，至于这么生气吗？”苏杰疑惑的看向生着闷气，小嘴巴高高撅起的杜安楠，没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惹怒了这位小祖宗。 “哼，苏主任不接我电话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怎么敢生气？”杜安楠口是心非的说道。 苏杰看着少有的开始闹脾气的杜安楠，心里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反而觉得……杜安楠是怎么做到，生气起来都能这么好看的？ 果然择偶标准还是得把颜值放在第一位吗，毕竟不管谈之前多么恩爱，谈之后肯定都会有矛盾。 但只要对方长得够漂亮，就至少能安慰自己一句：“我自己找的，我忍了！” “你看着我干嘛！”杜安楠瞪大了杏眼，小牙齿磨来磨去，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苏杰长舒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我自己找的，我忍了！” 然后笑着转移话题道：“我们等会儿要不要再去超市逛逛，刚刚都没有把东西买完。” “不去，要去苏主任自己去吧！”杜安楠负气道。 “还是去吧，你刚刚不是还看上了那件大衣吗，我们回去买了吧，我看旁边还有个挎包挺配那件大衣的，到时候试一试，如果不错的话，一起买了！” 坐在前排的江武都忍不住笑了，苏杰这小子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对付女孩子还真有一手，‘包治百病’这么经典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有些手段就是这样的，虽然烂俗，但却是经典，历久弥新，胜在好用！ 杜安楠上一秒还因为之前‘帅气多金还单身的苏主任’生气，可下一秒听到苏杰说起那件大衣，还有大衣旁边的那个挎包，她顿时就没办法继续生气下去了。 大衣自己是挺喜欢的，但当时自己只是试了试，看到标牌太贵就直接走了，可没想到苏杰竟然记住了。 而且那个挎包自己更是只是看了两眼，苏杰竟然也注意到了。 女孩，其实并不在乎男孩子给自己花了多少钱，她们更在意的是生活的仪式感，是生活上的细节。 “不要了，太贵了，我大衣都有好几件了。”杜安囊依然拒绝，不过这一次语气要温柔多了。 苏杰趁机抓起了杜安楠的小手，笑道：“那不行，我都说了要给你买，那就一定要买。” 杜安楠看着前排的江武，挣扎了两下，可苏杰却攥得很紧，没办法，她只能任由苏杰使坏。 江武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将后视镜移开了，听到后面小情侣矛盾解除了，他也终于找到机会问道：“苏杰，你真的准备上任普外科主任了？” 苏杰牵着杜安楠软乎乎的小手，回答道：“严格意义上并不是主任，只是主任助理而已，柯院士才是分院普外科的主任，我只是负责帮他日常管理而已。” “我之前问过柯院士，这算是个兼职，并不会影响我在本院急诊科MDT的工作，江武医生你放心吧。” “兼职？分院普外科刚刚建立，工作那么繁重，你还有精力在本院急诊科MDT工作吗？”江武稳稳把控着方向盘，不解道。 “按照柯院士的想法，我应该算是技术管理吧，只需要把分院普外科的手术工作管理好就行了，日常那些繁杂的工作，轮不到我头上。”苏杰放松道。 说到底，不管是柯院士，还是李建国主任，想让苏杰担任分院普外科主任助理的初衷，都是一方面给苏杰更好的成长环境，另一方面，希望能够推进分院普外科手术技术的进步。 让苏杰这么年轻的医生去管理日常那些琐碎的人际、会议、人事，这其实会是一种不必要的消耗，反而会让苏杰的心气儿下滑，没有了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这倒是挺好的，你还年轻，把精力专注于技术、专注于能力的提升，这才是正道。”江武很是认可的点点头，同时也为了苏杰能够继续在急诊MDT工作而感到开心。 “但我觉得这件事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苏杰突然苦笑着摇头道。 “怎么了？”江武疑惑道。 苏杰说：“虽然我只需要负责技术管理，但技术是依托于医生的，分院那些医生的素质……我怕到时候会有很多人不服我，工作开展不起来。” 江武冷哼一声，今天那名骨科医生的态度确实让他十分不爽，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依然恼火的厉害。 “你说的很有道理，技术是依托于医生的，你要是想把分院普外科的手术技术带起来，不把那群医生好好整治一下，恐怕还是不行。” “江武医生，你有什么建议吗？”苏杰问道。 江武想了想，说道：“谈不上什么建议，就我个人觉得，没必要整那么多计谋和技巧，管理医生最重要的一点只有一个……” “是什么？”苏杰顿时好奇道。 “画好大饼。”江武很认真的说道。 苏杰：“……” 急诊科的优秀传统吗？ 但这玩意儿真的管用吗我靠…… 苏杰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当初刚刚去急诊科的经历，似乎每位老师都给自己投喂过大饼，可自己也没感觉到噎得慌的感觉啊。 大饼一吞，忠心耿耿……这行不行得通啊。 江武没听见苏杰的回话，也猜到了苏杰的反应，笑了笑说道： “你不要把自己代入进去，你是很特殊的情况，正常医生哪有你这么快的进步速度，如果换做是其他普通医生，就我们科那大饼画的，绝对能让他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苏杰愣了愣，随即也忍不住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江武继续说道：“想要调动一个人的积极性，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投其所好，就能事半功倍。” “医生其实对于金钱、名望虽然也追求，但最大的追求，还是个人技术，因为只要脑袋稍微清楚一点的医生都明白，只要技术好，金钱和名望都会是附属品。” “你要做的，就是给他们规划一个美好的蓝图，带他们看到他们从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象过的风景，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全力投入到科室手术技术发展中来的。” “这就是，内源性动力。” 250、真没挑战性 夜幕降临，寒气生发。 东南医院，高新分院。 “这个时候把肚子吃坏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急诊诊疗室门口，一位母亲皱着眉，看着正佝偻着腰，捂住自己小腹的女儿，不满的埋怨道。 “妈，你好烦啊，我都说了我没乱吃东西，我都快疼死了，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女儿疼的咬牙切齿，听到母亲的责难，委屈的反驳道。 “哼！”母亲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女儿疼的小脸煞白，最后还是住口了。 就在这时。 “35号，徐梦。” 护士喊号道。 “在这在这。” 母亲赶紧高高举起手，然后搀扶着已经疼的走不动路的女儿一步步挪进了门诊室内。 简单的一番问询查体后，医生头也不抬的开始在电脑上敲击起来，同时说道： “怀疑是阑尾炎，去抽个血，查个b超吧。” “阑尾炎？医生那我是不是做手术啊？”女孩突然紧张了起来。 “嗯，放心，这就是个小手术，你情况也还好，不必太担心。”医生依然没有抬头，随口安慰道。 “那我能不能现在就手术，明天回学校，我还有好多试卷没有做完呢！” “嗯？” 这次医生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似乎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奇怪的理由。 因为试卷没做完，所以急着做完手术回学校？ 一般来说，不都是因为害怕去学校，所以装病来医院吗？ 这个怎么反过来了？ 母亲赶紧解释道：“孩子今年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她现在在尖子班，压力比较大。” “哦。” 医生笑着点了点头，又扭回脖子继续看电脑了：“手术最快也得过两天，完善术前检查才行，另外术后也至少要住院三天。” “学业虽然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该庆幸发病的早，要是高考前一天发作，那你才真是欲哭无泪呢。” 说完，医生抽出两张检查单交给了孩子母亲：“带去检查吧，等会确诊了就直接去普外科住院，我会和他们那边沟通一下，尽早给你家孩子手术的。” “那真是谢谢您了！”母亲很高兴的答应道。 倒是孩子还有些不情愿，捂着肚子噘着嘴，不停的和母亲念叨道：“这样下去，我又要被同桌甩开了……” 母亲搀扶着她，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她的屁股：“听医生的，真想好好学，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 “你真的好烦哦！”女儿腾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大大的白眼献给了自己的母亲大人。 …… …… 苏杰上任普外科主任助手的事情，很快就在高新分院传开了。 三十岁不到的主任助手，这让很多人都感觉到难以置信。 “我三十岁还在拉钩子，被主刀医生当孙子骂呢，他都是主任助理了？这关系得多硬啊！” “你别什么都扯关系好不好，你但凡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苏杰这个人，我觉得你就不会说出这么没脑子话。” “苏医生手术做的确实没有一点毛病，何况他还是给柯院长做助理，这要是有关系，那得是什么关系？” “哎，我们外面科室的也就看个热闹，吵啥吵，他们普外科的医生们才懵逼呢，遇见个比他们小一轮的主任助理……啧啧，这滋味可不好受啊。” 其实柯院士之前就和苏杰承诺过，不会有人会因为年龄、资历的问题去找苏杰的麻烦。 但事实上，嘴巴终究是长在别人身上的，或许大家在柯院士面前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说什么，柯院士也管不着。 苏杰本来也觉得人家说什么，和自己无关，但江武的一番话还是启发了他。 技术，是医生的技术，如果科室医生们不能拧成一股绳，那发展技术也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这天。 分院普外科全科会议。 柯院士花半个多小时说完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科室安排，然后就找了个理由提前退场了。 不过在柯院士退场之前，他走到了苏杰的身后，双手扶在苏杰的肩膀上，声音浑厚道： “苏医生你们也很熟悉了，今天就算是他刚刚任职主任助理的第一次讲话吧。” 说完，柯院士没有压低声音，又继续对着苏杰说道：“和同事们聊两句吧，以后我可能在科室里呆的时间不多，科室的工作还要多拜托你和朱博。” “嗯，我知道了，柯院士。”苏杰笑着点点头。 柯院士离开后，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苏杰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也感受到了一些医生们并不太友好的目光，不过他并不在意。 “朱博，以后科室还得多麻烦你。”苏杰很客气的对右手边的一位中年医生说道。 朱博很客气的笑了笑，他也是从本院来高新的，对苏杰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苏医生你放心，科室里琐碎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你负责把NOTES技术发展起来，多给我们增加点收入就好了！” 朱博这段话说的很接地气，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了笑声。 医生在病人们面前或许表现得很高大上，但在私下，他们也只是一群需要养家糊口的俗人罢了。 有句话就说的很好，工资一千，领导就是个屁。 工资一万，我就是个屁。 工资十万，我连个屁都不是。 在苏杰的帮助下，分院普外科医生们已经游离在屁和屁都不是的中间状态，幸福感满满。 苏杰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各位老师在临床上资历都比我大，我需要学习的地方也很多，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各位老师多多包容。” “苏医生太客气了。”朱博说道。 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们见苏杰的态度如此谦逊，眼神中敌意也好像暖阳下的冬雪，渐渐消融了。 反思一下，苏杰似乎从来都没有表现出对管理科室表现出任何的兴趣，他的兴趣所在，似乎都是在手术上。 分院普外科建立至今，好几次遇到棘手问题，其实都是苏杰过来帮忙度过的。 而这几个月的奖金暴涨，也和苏杰推广的新技术新项目有关。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外面科室的人或许能拿苏杰医生的资历，年龄说事儿，可普外科医生真没有这个资格。 毕竟，苏杰早就已经在这里证明了自己。 如果非要强调年龄和资历…… 那就是自取其辱。 同样都是医生，人家三十岁不到就能做的事情，你们都四十、五十了还做不到，现在又反过来用陈腐的前辈姿态去教育人家。 脸呢…… 脸都不要了吗…… 脸不要也就算了，屁都不想当了吗？ 苏杰突然感觉，汇聚到自己身上不满的目光似乎消失了？ 扫视了一圈会议室内的众人，每个人嘴角都挂着或多或少的笑容。 额，这就接纳我了吗？ 怎么感觉，好没有挑战性…… 苏杰有点蛋疼。 251、医生是一个有温度的职业 会议室内医生们纷纷散去，只留下了苏杰和朱博两人。 看着最后一名医生离开，会议室们缓缓合上，朱博转过头，对着苏杰笑道：“恭喜苏医生了，现在看来，大家还是挺认可你的。” 苏杰十分谦逊道：“是各位老师能容得下我。” 朱博之前在本院工作时，就经常听闻有关苏杰的事迹，很早就知道了这么一位天才医生。 不过之前他都以为年少的天才总会轻狂，甚至在得知苏杰要来普外科但主任助理时，还忧心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会不会和他产生矛盾。 现在看起来，自己确实多虑了。 苏杰不仅是个年轻的天才，同时又有一名成熟医生该有的谦逊，这真是十分难得的一件事。 “小苏医生，我年龄比你大了一轮还多，叫你小苏医生，你不会介意吧。”朱博慈眉善目道。 “当然不会，您叫我苏医生，我反而特别不自在。”苏杰道。 “那好，小苏医生，柯院士的意思其实我也明白，你在手术上很有天赋，让你去管理科室的杂事，那就是在浪费你的天赋，所以这些琐事，我就全帮你挡着了。” 朱博诚恳的说道：“但即便只是攻坚技术，其实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这里和本院那边的生态环境完全不同，你要是想做出点成绩出来，很难，但一旦做出来，反馈却又完全不一样。” 苏杰有些不解，问道：“我不太明白……” 朱博其实并不是个喜欢和领导讨论科室发展的下属，他更喜欢的生存模式是韬光养晦，是安静做事，这也是柯院士选择他和苏杰搭档的原因。 他绝不会因为苏杰的资历、年龄，而瞧不上苏杰，甚至和苏杰耍小手段。 当然，柯院士对于朱博的期待也仅此而已了。 不过在和苏杰初步的接触后，朱博却改变了以往的生存模式，开始尝试以前辈的身份，传授一些浅薄的经验给对方。 朱博觉得这也不能怪自己善变，这样的天才站在自己的面前，恐怕就算是个哑巴老医生，恐怕都想把自己所有的经验写成一本书送给他吧。 少走点弯路，早点成才，造福病人。 简单又朴素的想法。 朱博想了想，沉声道：“高新分院刚刚开业还不到三个月，普外科的这批医生虽然都是通过层层审批社招来的，但他们之前的平台大部分都是小医院，不然也不会跳槽来我们这边。” “说到底，这些人就是一群有技术，但没有什么抱负，更没有任何资源的打工人而已。” 苏杰听后愣了愣，然后苦笑道：“朱博你这种描述，真是绝了。” 朱博则继续说道：“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尊重人，但这是事实。” “小苏医生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刚刚柯院士走后，本来还有不少人对你有意见，可就在我点了一句让你带领我们科继续创收之后，这种情绪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吗？” 苏杰点点头，说：“确实，我本来还准备了很多的说辞，希望能得到各位老师们的支持，可没想到……” 朱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甚至都笑出了泪花，缓了一阵后他才继续说道：“你想说的是，你准备不少‘大饼’吧，本院急诊科的惯用伎俩了，我当年也在急诊科呆过，深有体会。” 苏杰咧了咧嘴角，有些被扯掉底裤的尴尬感。 “其实这也没什么，对于本院的医生来说，画大饼确实有用，而且我相信，你画的大饼也不会像别人那样假大空，notes技术的前景大家有目共睹，你肯定能带领这批医生走上一个更高的舞台上去！” “这点，我相信。” “但是……” 朱博顿了顿，然后说道：“对于这一群打工人来说，现在就和他们谈舞台，还太早了，谈钱，其实更实在一点。” 苏杰听到这种说法后，却第一次露出了不满的表情，斟酌道：“但如果分院普外科只有一群贪财的医生，这样的队伍，我觉得也不好吧。” 医生贪财，苏杰觉得也没有错。 就像有人好色，有人懒惰，有人滑头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但只要这个缺点没有影响到别人，没有影响到病人，那这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和苏杰无关。 可问题是，如果一个科室的医生全都贪财……那就是集体氛围问题了。 这样氛围下的科室，是走不远的…… 朱博点头：“你说的没错，但这就是现实。” “他们原本工作的环境大多都这样，只能说平台对于一个医生的影响实在是太深刻了，对于本院的医生来说，一个好的技术，一篇好的论文，比钱可有魅力多了，可对于他们来说，钱应该比一切都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在分院这里，你想要做出技术上的突破很难，但做出来了，对于你个人来说，又有很不同的效果。” 苏杰这下子也明白过来了，帮着朱博解释道：“他们更情愿利用notes技术去努力创收，而不是想着继续发展这个技术，或者寻求别的新技术、新项目。” “因为他们原先的平台普遍不好，所以他们也明白，即便是做出重大的突破，业内也只会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这个根正苗红的东南医院平台培养出来的医生，而不是他们这群杂牌兵。” “没有继续提升自己的想法，目光自然也就只能向下，盯紧创收。” “是的，小苏医生，不得不说，你很聪明，非常的聪明。”朱博赞叹道。 “这么说来，朱博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苏杰不由苦笑道：“那我该怎么办，我可以向柯院士提交辞呈吗？” “才这么一点点困难，你就要放弃了？”朱博佯装不满道。 苏杰立刻机灵道：“朱博你肯定有办法是不是，我也不想放弃，但我需要一点点小小的帮助。” 朱博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良久，然后说道：“你还是得给他们构建一个美好的蓝图，给他们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舞台，让他们感受到作为一名医生，最崇高的追求。” 苏杰愣了愣，觉得这个说法，和当初江武说的几乎一样。 可下一秒，朱博又继续补了一句： “但你得把舞台搭好，先给他们唱一出大戏，让他们明白医生最崇高的追求是什么，这群打工人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年刚下临床时的热血了，你得重新点燃他们的激情，让他们明白……”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 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医生，绝不只有眼前的苟且。” “医生，是一个有温度的职业。” 252、等待第二轮谈话 其实朱博的理论和江武的别无二致。 只不过朱博在分院呆了三个月左右，比江武更了解这群医生的尿性，因此给出‘让苏杰把舞台搭好，先在上面唱一出大戏’的建议。 苏杰沉思了片刻，然后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我明白了，朱博，谢谢指点。” “这么客气干什么，这件事倒也不急，你刚刚上任，先适应一下新身份，帮忙处理几个复杂一点的病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去烦恼吧。” 朱博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说道：“对了，说起复杂的病人，现在病房刚好有一个，小苏医生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去看看？” 苏杰立刻点头：“好的。” 两人一同走进了病房，看到了病床上正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右手正挂着输液，脸色有些病容，但在她的床上，却摆着一张床上桌，桌子上摆满了凌乱的试卷、课本，而小女孩则正趴在桌子上，认真学习着。 “这是……”苏杰有些疑惑的看向朱博。 “小姑娘今年高三，正在冲刺阶段，一分一秒也不敢耽误。” 朱博解释道：“我之前在本院的时候，看你做过单孔腹腔镜阑尾炎切除，所以想让你过来看看，能不能给这个小女孩也用这个术式。” “尽快手术，尽快恢复，这也是病人和家属的一致愿望。” 苏杰看着带病依然刻苦学习的小女孩，心中忍不住吐槽一句：“这世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卷的，高中生都有这种觉悟了吗？” 心里虽然有些吐槽，但苏杰还是走到病人身边，仔细的询问查体，配合朱博拿出来的病历，苏杰想了想，然后诊断道： “可以用单孔腹腔镜手术，她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单纯的阑尾炎发炎而已，发现的比较早，年龄也相对成熟了，我觉得手术难题应该不大。” 小女孩听后很兴奋的问道：“那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学校了？” “嗯，单孔腹腔镜的话，当天手术，第二天情况还好就可以出院了。”苏杰说道。 “太好了，妈妈，妈妈，医生说我做完手术，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小女孩高兴地对着卫生间喊道。 女孩妈妈的声音有些窘迫的从卫生间的方向传过来：“嗯，那就好……” 小女孩顿时有些不满的撅起嘴巴，大声喊道：“妈妈，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拉屎！” 这次，厕所那边并没有继续给出回复了。 苏杰回头看了朱博一眼，两人都没有对病人家属上厕所的事情有什么反应，人有三急，这本来就没什么。 何况两人此时还穿着白大褂，听到小女孩的话，第一反应只有病人家属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是细菌感染，还是单纯的受凉了…… 两人继续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和小女孩谈了谈手术的事情，正准备起身离开，厕所那边终于传来了冲水的声音。 小女孩的妈妈洗干净手，快步走了出来，十分难为情的看着两名医生说道：“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不太舒服……梦梦的手术方案定下来了吗？” 苏杰点点头，将单孔腹腔镜的手术方案又和家属解释了一遍。 “……总体来说，这种术式的微创效果非常好，恢复很快，而且到时候我们会选择从脐部进入腹腔，后期切口愈合后，小姑娘腹部也不会有明显的疤痕。” 女孩母亲听完后，眼睛里立刻亮起一抹亮光，她正欲说些什么，可突然又觉得腹中如同刀绞一样，熟悉的肛门下坠感再次袭来，虽然觉得很冒失、很难为情，但她也只能满是歉意的说道： “不，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卫生间，等会去办公室找二位。” 这话，女孩母亲是边退边说的，等到一句话说完，她刚好走进了卫生间内，顺手重重的关上门。 小女孩见状很夸张的将手扶住额头，然后用小大人的语气抱怨道：“妈，你一天到晚怎么要上这么多次厕所啊，真是够了啊！” 这一次，卫生间里的母亲没有继续惯着孩子，爆发出一声怒吼声：“试卷写完是吧，等会儿我来检查，要是错了一题，你给我走着瞧！” 小女孩立刻乖乖俯身开始做题，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和她无关。 …… …… 离开病房，朱博还有事先去忙了，苏杰本来也准备离开了，但听到身后病房里的冲水声又响了起来，他顿了顿，还是脚步迈向了办公室。 本来苏杰以为病人家属很快就会来找自己，可事实上，足足等了快有半个小时，苏杰都快要不耐烦离开了，孩子母亲才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进来。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苏杰赶紧拖了一把板凳过来，把她扶着坐下了。 “其实你没必要现在非要过来，有什么话可以在病房里说，而且单孔腹腔镜的利弊我也和你说的很清楚了。”苏杰说道。 女孩母亲十分的难为情，但还是开口说道：“孩子在旁边，有些话我不好问，医生我想问问这个单孔腹腔镜风险大不大啊，如果风险太大，就给梦梦用普通的手术方式吗，没必要为了几天的时间，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苏杰愣了愣，然后很认真的回答道：“风险，每一台手术都会有，单孔腹腔镜难度更大，相对而言，风险确实要比常规三孔要大。” “不过你放心，我们治疗组既然能提出这个治疗方案，肯定是综合了手术风险和患者需求，不可能为了几天的时间，冒着巨大的风险给病人手术的。” 听完苏杰的解释，病人家属这才长舒一口气。 自家孩子在高三冲刺最关键的时刻住院，作为家属，孩子母亲其实内心无比焦急。 这年头和以前不一样，如果一次高考失败，甚至连复读重来的机会都没有，千万人过独木桥，而且只能过一次，对于她们这个普通家庭来说，失败了，孩子的一生基本上就毁了。 但即便如此，作为母亲，她还是会担心过于强调康复的手术方式，会不会对孩子的健康产生影响。 不过在听到医生耐心的解释后，孩子母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心里紧绷的一根弦松开，压力骤降，熟悉的腹部绞痛又再一次袭来。 “不，不好意思医生，你们办公室有没有卫生间，我怕我来不及了……” “额，那后面。” 苏杰指了指侧门的方向。 “谢谢！”孩子母亲捂着肚子，就像抱着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一样，火速向着卫生间跑去。 苏杰看着对方的声音，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原本是准备和家属解释完就离开的，可现在，他却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第二轮的谈话…… 253、肛肠指检 女孩母亲这次解决的很快，十几分钟后，医生办公室厕所那边便传来了冲水声。 双手湿漉漉的女孩母亲脚步有些虚浮，扶着墙壁走了出来。 苏杰面无表情的将她扶着坐下，然后从抽屉里掏出几包药袋子递给她：“蒙脱石散，比较常见的止泻药，因为不知道你具体腹泻的原因，所以也没办法给你乱吃药，你先吃这个试试看吧。” 孩子母亲简直觉得丢脸丢到家了，明明是陪女儿过来看病，可现在自己却更像个病人，甚至还要麻烦人家医生给自己送药。 “医生，这多少钱，我付给你……”孩子母亲掏出手机道。 “不用了，一共就几块钱，而且这是科室的备药，我也没有花钱。”苏杰摆摆手，拿出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热水，然后将白色粉末状的蒙脱石散混了进去。 女孩母亲悻悻的收起了手机，双手接过苏杰递过来的药，再次抬头看向苏杰时，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感激。 苏杰这时候随口问道：“你这种症状有多久了？” 女孩母亲喝了一口热药，也略有些困惑道：“其实也不久，就在半个月前，突然就开始肚子总是不舒服，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吃坏肚子了，可后来我就很注意饮食了，但还是经常性会腹泻。” “已经半个月了吗？” 苏杰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问道：“这中间没有去消化门诊去看看吗，我看你腹泻的情况还挺严重的。” “没有时间啊。” 女孩母亲又喝了一口热水，温热的感觉在腹部慢慢扩散开来，这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梦梦今年高三，她那个班又是尖子班，我这半年多一直在做陪读，每天都要负责梦梦的一日三餐，起居饮食，哪有时间去看病。” 苏杰刚刚在病房里看到摆满了试卷、课本的床上桌时，就觉得这个家庭对于孩子的教育十分的看重，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看重的程度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家庭的女主人竟然直接脱产一年，专门负责照看孩子的起居饮食，虽然女孩母亲没有提到孩子父亲，但很显然，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孩子父亲肯定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女孩母亲察觉到了苏杰的诧异，她笑了笑说道：“我们家这情况其实也挺常见的，苦也就苦这一年，何况我们也愿意苦。” “梦梦能考进省重点高中，现在还有机会能考上重点211、985大学，我们牺牲这一点没什么，换做别的家长，肯定也愿意的。” 苏杰点点头，赞同道：“如果有这种天赋，父母牺牲一点也值得。” 就在这个时候，女孩母亲似乎又觉得肚子有点不对劲，咕噜噜就像是烧开了的茶壶，她赶紧喝了一大口热药，强行压制了一下腹内的不适。 “但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拖得太久了，小病也成大病了。”苏杰见状劝说道。 “等梦梦手术结束吧，到时候我让她爸接替我几天，我确实得去看看病了……” 女孩母亲话说一半，突然有些难以启齿起来。 苏杰主动开口道：“没事，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问，我虽然不是专业的消化内科医生，但多少也能给你提供一点参考意见。” 女孩母亲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医生，我上厕所时……会有很多血流出来，这个问题大吗？” “血便吗？” 苏杰想了想，很平静的分析道：“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痔疮、肛裂、结肠息肉等等都有可能会出现，你血便的颜色是什么样的，黑色、还是鲜红色？” 女孩母亲其实一开始并不想向苏杰咨询这方面的问题，她的性格还是比较保守的，和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男医生讨论屎啊尿的的问题，这实在让她有些难堪。 但苏杰的反应却给她一种很专业的感觉。 仿佛两人讨论的并不是那种会伴随着恶臭气味，给人以不好感官的排泄物，而是一个很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东西。 苏杰的专业性让女孩母亲也不再拘束，认认真真的回答道：“鲜红色，量还很多。” “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苏杰又问道。 “没有，就这半个多月，以前我排便很规律的，每天起床后一次，可现在就彻底乱套了。”女孩母亲回答道。 “那你之前有过消化道疾病吗？” “没有，我从小到大，连医院都很少去的。” “除了血便、大便习惯改变，还有别的什么症状吗？” “没有，这半个月就陆陆续续腹泻，今天算比较严重的了，以前虽然也有腹泻，但跑几次卫生间基本上就好了。” 一番对话下来，苏杰突然沉默了起来。 女孩母亲被苏杰突然的沉默吓到了，好像给自己壮胆一样的笑呵呵道：“医生，我该不会是腹泻太厉害，把肠子弄破了吧，这种情况要不要手术啊？” 苏杰摇摇头：“如果把肠子弄破了，那你就不会好好坐在我对面，和我说话了。” 女孩母亲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把肠子弄破已经是她能够想象最严重的结果了。 “那，那医生你知道我这是什么情况吗？” 苏杰眼中闪过一丝不为外人察觉的蓝光，【鹰眼】对准了面前的女孩母亲，片刻后，他低头在检查单上写了起来，然后一把撕下来，交给了女孩母亲： “去做个检查。” 女孩母亲一看检查项目，顿时脸色一僵，抬头看向苏杰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医生，这，这有必要吗？” “有必要。” 苏杰郑重的点点头，用没有丝毫商量的语气说道：“现在就去做，徐梦我会帮你看着她，你放心好了。” “但……”女孩母亲看着检查单上的内容，还是十分抗拒的不愿意起来。 苏杰叹了一口气，装作要动手的样子说道：“其实我也可以给你做，但毕竟我不是很专业，而且我又是你孩子的主刀医生……” “但如果你不愿意去门诊那边检查，就只能由我来检查了。” 苏杰的话音未落，女孩母亲赶紧就坐了起来，拿着检查单，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 女孩母亲坐在了一间私密的小房间里，一名女医生接待了她。 ‘啪’ 白色的乳胶手套紧紧的贴合在女医生的手上，她拿起检查单扫了一眼，然后笑道：“肛肠指检，还是苏医生亲自写的单子啊，那可得好好检查检查，不能出错了。” 说着，她活动了一下粗壮有力的手指，柔声对患者说道： “放心，不疼的，我速度很快的。” 女孩母亲惊恐的趴在冰冷的检查台上，看着女医生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过来，她只觉得自己腹内的绞痛感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一种奇怪的想法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肚子里的疾病，害怕了吗……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Ｃ 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 254、不可能实现的直肠癌根治术 这天。 东南医院，高新分院。 普外科。 会议室内灯光熄灭，投影灯正在播放着ppt。 苏杰站在投影屏幕前，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表情有些严肃。 “直肠癌。” “齿状线至直肠乙状结肠交界处之间的癌，是消化道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 “因其位置深入盆腔，解剖关系复杂，手术不易彻底，术后复发率高。中下段直肠癌与肛管括约肌接近，手术时很难保留肛门及其功能是手术的一个难题，也是手术方法上争论最多的一种疾病。” …… 苏杰轻轻敲了敲桌子，看着台子气，然后说道：“十八床徐梦的母亲，现在初步诊断为早期直肠癌，具有手术切除的指征。” “各位，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吗？” 会议室内众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可就没一个人肯当出头鸟。 似乎是感觉到气氛实在太过尴尬了，一名戴着眼睛的耿直男医生伸手说道：“建议向上级医院转诊！”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会议室内的某种奇妙的氛围，一群原本麻木的分院普外科医生们立刻亢奋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他们争先恐后的开始建言献策。 “转诊，我建议转诊京都第六军区附属医院，那家医院对于直肠癌手术很有经验，我在以前的医院，遇到类似的病人，都会推荐他们去！” “附议，但我并不太推荐病人去京都，病人只是早期直肠癌，去更近的金陵医院其实更合适，他们的技术虽然不如京都那边，但对于这个病人来说，足够了！” “我也觉得转诊比较好，直肠癌切除难度很高，很难切除干净，而且肛门功能的保留也是个难题，我们能力有限，不能耽误了病人的病情！”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 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苏杰顿时觉得额头上有几根黑线冒了出来。 朱博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两声，朗声道：“都是转诊的，难道没有人想把这个病人留下来吗？” 会议室内瞬间就陷入了安静，刚刚还无比激动的分院普外科医生们瞬间蔫了下来，绵软无力。 “怎么不说话了？”苏杰的语气里带着点恼火，虽然他年龄不大，可此时站在讲台上，光源汇聚在他的身后，一种莫名的威压缓缓在不大的会议室内蔓延开来。 咕咚。 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唾沫，打破了会议室内原本的寂静。 苏杰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让各位失望了，这位病人的诉求很特殊，第一条就是只接受在我们医院接受治疗。” “转诊是不可能的，各位死了这条心吧。” 会议室内的普外科医生们脸上纷纷露出羞愧的表情。 他们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表现是有多么令人失望，但‘遇到棘手病人就选择转诊’这几乎就是刻在他们dna链里的信息。 以前，他们在原先的医院里，都是这么做的。 羞愧之后，便是疑惑。 有人问到：“苏医生，为什么病人不接受转诊，只认定在我们医院治疗，我们高新分院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金字招牌吧。” 苏杰沉声解释道：“病人的女儿，也就是十八床病人陈梦，今年正在备战高考，预计今天下午单孔腹腔镜手术后，后天早上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我们给陈梦的解释是，她母亲肠道里有一些息肉需要切除，由于位置比较狭窄，而且息肉体积比较大，所以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这个时间，不可能太长，不然孩子就要怀疑了。” 之前问问题的医生愣了愣，然后突然明白了什么，忙问道：“这个病人是什么意思，为了自己的孩子高考，连直肠癌都不准备治疗了？” 高新分院刚刚成立三个多月，根本就没有直肠癌根治术方面的成果，甚至科里面有能力做直肠癌根治术的医生，一共就两个。 这并不是一份能让病人安心的答卷，事实上，高新分院普外科在直肠癌根治术这张试卷上，甚至连及格都难以做到。 可病人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高新分院普外科。 究其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信任分院普外科的实力…… 这位母亲，只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因为自己罹患癌症的事情而分心，错过这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所以决定将自己患癌的事情隐瞒下来。 而隐瞒的前提，当然就是不能大张旗鼓的转诊，住院，大切口手术。 明白了病人真实诉求的普外科分院医生们，顿时炸开了锅。 “太奇葩了，为了孩子，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早期直肠癌，如果手术切除的很干净，配合后期治疗，病人是有治愈的可能性啊！” “你不身处在她那个位置，又怎么可能理解她的想法呢，高考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连复读都很麻烦，如果因为自己的病，毁了孩子的一生，这对于她来说恐怕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吧。” “她肯定会后悔的，没有人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她现在一时脑热，为了孩子的学业而想要牺牲自己，等她明白在我们医院根本没办法手术时，她就会后悔了，等着吧！” “但如果她不后悔呢？难道我们就真的眼睁睁看着她的癌症慢慢恶化？” …… …… 化疗、放疗，大切口开放性手术，这些都有悖于病人的诉求。 身患癌症的病人，却想要悄无声息的解决掉病症。 分院普外科医生们都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纵使病人去了京都那边的大医院，放疗、放疗、大切口开放性手术连番上阵，也不一定能彻底解决癌肿，她现在却想要在分院普外科，再更苛刻的条件下，完成这个目标？ 然而，让所有分院普外科医生们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们却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那道苍白亮光照耀下，年轻挺拔的身姿。 notes技术！ 如果是notes技术的话！ 说不定可以实现这个目标啊！ 经人体自然腔道（肛管）进入手术区域，利用腹腔镜技术在狭小有限的空间内，延伸术者的双手进行癌肿切除。 最为极致的微创，意味着手术后的快速康复。 如果真的能用这种办法手术，别说徐梦不会发现了，甚至连病人自身恐怕也不会相信，她竟然用这么轻巧的方式，完成了一次由死转生的涅槃。 似乎是为了响应台下医生们的联想，苏杰轻轻按动了手上的幻灯片播放按键，白光闪烁，ppt翻转到了下一张。 而这张ppt上，只有一行被放大的字体： notes技术下腹腔镜直肠癌根治术。 255、我不想死 苏杰站在讲台上，逆着光，看不清楚台下医生们的表情，但却依稀能听见从下面传来一声声的惊叹声。 其实对于分院普外科医生们一开始的反应，其实苏杰是有心理预期的。 就像朱博当初说的那样，这是一群杂牌军，没有了更高追求的他们，现在只想稳稳的为科室创收，他们的终极目标也只是充实自己的腰包。 所以遇到疑难杂症的病人，本着对病人负责，也对自己减压的原则，他们的第一反应当然就只有转诊了。 但这在他们以前的医院行得通，现在来了东南医院，来到了苏杰负责的普外科，这一套可就不行了。 这时候台下终于有医生主动发声道：“苏医生，NOTES技术挑战腹腔镜直肠癌切除，这台手术难度太高了吧，而且这时间卡的也不太好……” “时间卡的不太好？”苏杰疑惑的皱了皱眉。 朱博在一旁贴心的解释道：“下周就是分院正式运行满三个月，第一季度医院运行质量考核，柯院士特意请了很多外院的领导，希望能从他们哪里获得一些经验。” 说到这儿，朱博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说道：“柯院士特意请了省立医院，他们这几年扩建了不少的分院，在分院管理上很有经验。” 苏杰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东南和省立的关系一直不好，现在高新分院刚刚运行第一个季度，柯院士竟然就找来了省立医院来指点江山。 说实话，就以苏杰这段时间在高新分院工作的感受来说，真没啥亮点可言。 整个医院的工作氛围都很懒散，大家从不同的医院汇聚到一起，工作习惯大多迥异，最后的结果就是各干各的，效率十分低下。 部分医生还素质极其低下。 柯院士就是想找个人过来骂一骂这群医生吧，激起他们的自尊心……苏杰在心里暗暗想着。 投影仪关闭，会议室内的灯光亮起，苍白的光从苏杰脸上褪去，他轻声说道：“目前暂定的手术计划就是NOTES技术下腹腔镜直肠癌根治术，这是根据病人的需求，以及我们科室自己的特色来的。” “当然，病人的想法可能会改变，或者在接下来的讨论中，我们也有可能对这项技术产生怀疑，这些不确定因素始终存在，所以联系上级医院转诊的工作也可以同步进行。” “做好两手准备吧，这个病人目前还是直肠癌早期，根治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不要因为耽误病情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今天的会议暂时就这样吧……” 会议结束，分院普外科医生们纷纷起身离开。 苏杰注意到，和之前相比，这群杂牌军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跃跃欲试的表情。 而这，正是一名医生不断前进的根本源泉。 …… …… 分院普外科，住院部。 十八号病床。 “爸爸！” 陈梦兴奋的一头钻进了面前男人的怀里，脑袋用力的拱着对方的胸口，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小牛犊一样。 被叫做爸爸的男人是个满脸胡茬的大汉，他长得五大三粗，表情木讷，只有在宝贝女儿和自己撒娇时，眼睛里才会有宠溺的光芒闪烁。 “妈妈接下来也要手术，你会陪我一段时间吗？”陈梦把头靠在爸爸的怀里，眼睛里满是期待的问道。 “嗯。”不善言辞的爸爸瓮声答应道。 “万岁！爸爸万岁！”陈梦欢呼着挥舞起手臂，如果不是留置针还挂在手背上，她此时和普通家庭里享受父母宠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这时，陈梦母亲走进了病房，听到陈梦高呼万岁，她直接戳穿了女儿的那点小心思：“你哪里是想爸爸了，你明明就是知道爸爸不会管你，他陪你，你就可以偷懒了！” “哪有！” 陈梦狡黠的吐了吐舌头：“我就是喜欢爸爸，不喜欢妈妈，妈妈天天就会凶我！” “白养你这么大了！”陈梦母亲佯装作十分生气的样子说道。 一家三口这一年难得团聚几次，爸爸外出务工赚取家庭生活的开支，母亲脱产陪读，孩子则为了自己的未来，放弃了她这个年龄所有的兴趣爱好，让屁股长在了板凳上，思想囚禁在书本里。 这没有什么对错可言，对于很多普通家庭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跳跃出阶级的机会，再多的付出也不值得去抱怨。 陈梦躺在父亲的怀里，看着他这几个月在外务工时拍的照片，也拿出自己和母亲生活的记录，一家人虽然距离很远，但心一直都团圆在一起。 “妈妈，你今天好奇怪哦。” 陈梦翻完自己的手机相册，突然说道：“你今天不但让我玩了手机，而且还没有提醒，这都已经九点半了，天啊！竟然都已经九点半了，我还没有看书！” 陈梦母亲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插着腰，捏着嗓子说道：“我就看看你自己自觉不自觉，看来指望你自觉，还是太难了！” “哼，我明明就很自觉，我只是没注意到时间，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出去吧，我要看书了，不要打扰我！”陈梦用力推开父亲，熟练的把床上桌打开，然后拿出一份试卷开始做题。 陈梦父亲有些心疼道：“明天就要手术了，要不今天休息一下吧。” 陈梦母亲立刻生气道：“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住院本来就影响了复习进度，你还让怂恿她放松，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们两生活在一起……” 说到一半，陈梦母亲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陈梦父亲看起来生性木讷，却对妻子的情绪波动十分的敏感，默默的牵起了她冰冷的手。 陈梦看到父母当着自己面牵起了手，她赶紧用力揉着眼睛，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然后然后大声叫道：“出去出去，秀恩爱出去秀，我要学习了，不要耽误我学习！” 陈梦父母走出了病房，小心翼翼的关上了病房房门。 在房门合上的最后一刻，两人顺着门缝看到小台灯明亮灯光下，伏案认真学习的陈梦，一种极大的满足感瞬间充盈了这两个疲惫的成年人心灵。 可就当房门合上的一瞬间，这种充盈感却又像破了洞的气球，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老婆？” 陈梦父亲突然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妻子瘫软了下去，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对方，不然陈梦母亲就要直接坐倒在地上了。 夜晚九点的普外科病房走廊空无一人，静谧而安详，远方护士站的灯光明亮，而两人身处的走廊则灯光影绰。 这对久违见面的夫妻两终于迎来了今天第一次的私密空间。 男人扶着女人坐在了走廊尽头的长椅上，轻声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和梦梦说真话吧，我带你去京都那边看病，梦梦交给奶奶……” 但女人却摇了摇头，和刚刚张扬的表现相比，她此时虚弱的让人心疼。 女人冰冷的手紧紧攥着丈夫的手，然后就像之前女儿那样，将头贴在丈夫的胸口，听着强壮有力的心跳声，她内心莫名感觉到安心和踏实。 男人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表情依然木讷，但眼中却有泪花闪烁。 “老公，你说我会死吗？” “老公，我真的不想死。” “老公，我真的、真的不想死……” 256、母爱和死亡 第二天，苏杰早早便来到了分院普外科，陈梦的手术被他调到了早上的第二台。 早点开始，早点结束，这样也能让陈梦母亲能够更安心的接受治疗。 对于其他普外科医生来说，单孔腹腔镜下阑尾炎切除手术似乎是一项挑战，但对于苏杰来说，这不过只是一台常规手术而已。 麻醉、消毒、铺巾，戳孔。 气腹缓缓建立。 由脐部送入腹腔镜，这也是唯一的手术入路。 苏杰凝神静气，目光凝视在腹腔镜屏幕上，稳健的开始分离已经发炎的阑尾。 而在手术间二楼的观摩室内，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们则瞪大了眼睛，认真的观摩着苏杰手术的每个操作。 其实从更加公正的角度上来说，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们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当杂牌军的。 每一个医生从填报志愿开始，再到披上白衣进入临床，内心里肯定都有着一份崇高的理想，想要实现‘治病救人’这个既简单又伟大的目标。 但现实情况却是，并不是每个医生都有苏杰这样的好运气，自始至终，都有人为他维护这一份赤诚之心，让他不用顾忌太多，只管按照自己的信念，去实现心中想要完成的每一件事情。 江武、李建明、李建国主任、魏老…… 苏杰进入临床后遇见的每位老师、同僚，都在为他铺路，助他一往无前。 而对于这些分院普外科医生来说，他们的从医之路，则大部分都很坎坷。 理想还未全力的绽放一次，就被春猎的马蹄践踏到了泥土里，他们逐渐变得麻木，逐渐开始不再追求医生的崇高理想。 然而现在，当他们来到东南医院高新分院，开始和苏杰一起共事，一种微妙的变化却渐渐在他们之中开始发酵。 “苏医生的腹腔镜技术可真是了不得，说实话，我也干了快五年的腹腔镜，单论这台手术，我肯定做的没有他这么漂亮。” “这就是龙头三甲医院里面的天才医生的水平吗，虽然我已经努力发挥想象力了，可现在真的亲眼看到，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我还觉得，苏医生说的NOTES技术下腹腔镜切除直肠癌有些太不靠谱了，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朱博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丝微笑。 这种场面，过去的三个月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群杂牌军终于愿意开始思考疑难病人的治疗了，而不是过得咸鱼般的生活，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发自内在的觉醒。 陈梦的手术很快就结束了，手术完成的非常出色，时长半个小时左右，出血量还没有50ml。 按照苏杰的预计，明早陈梦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陈梦出院后，陈梦母亲无缝衔接，继续住在了女儿之前躺过的病床。 苏杰站在病房门外，一直等到一家人告别结束，陈梦父亲推着轮椅带走陈梦后，他才走进了病房。 空空荡荡的病房里，床尾上贴着陈梦亲手写的‘祝妈妈手术成功’，陈梦母亲则坐在床沿边上，十分失落的低着头。 “你考虑清楚了吗，NOTES技术腹腔镜下直肠癌切除术，虽然能够满足你快速手术、快速康复的要求，但我们没办法保证能够切除干净癌肿。” 苏杰用十分官方的语气说道，没有任何偏颇的导向性语气。 虽然为了这台手术，整个普外科医生们都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士气正足，如果这个时候病人选择放弃手术，肯定会对好不容易振奋起来的普外科医生们造成一种打击。 但苏杰觉得，和病人的生命相比，这些都是次要的。 让她自己做出选择，不管如何，医生都会尊重她的选择，并且全力以赴。 听到苏杰的声音，陈梦母亲猛地抓紧了床单，指节发白，肩膀微微颤抖，沉默了很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苏医生麻烦你了，尽快安排我手术吧。” “嗯，我明白了，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切除癌肿的。” 明白了病人的心意，苏杰转而开始安慰道：“你该庆幸自己发现的早，直肠癌早期症状并不明显，很多病人等到发现到自己不对劲时，再检查时却发现自己的癌肿已经进入晚期，时日无多。” 徐梦母亲点点头：“那也是多亏了苏医生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也不会太重视这次的腹泻的。” 苏杰看着被死亡阴霾笼罩的病人，微微点头道：“接下来会有人来给你做术前宣教的，还有签同意书之类的事情，你好好休息，我们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的。 可就在苏杰准备转身离开时，徐梦母亲突然抬头叫住了他：“苏医生，我，我想问个问题……” “你说。”苏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如果，如果手术失败了，我的癌肿没有切除干净，我还能活多久，或者说，半年之后，等我女儿高考结束了，我还有机会做二次手术吗？”徐梦母亲眼眶泛红的看着苏杰说道。 说实在的，苏杰并不能对徐梦母亲的想法感同身受。 孩子的未来虽然重要，但如果母亲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孩子以后即便真的考上了顶级的学府，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她的心情又会是怎么样的？ 自己的成功，是母亲牺牲自己换来的。 虽然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自己却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母亲。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架天平，苏杰也不清楚徐梦和徐梦母亲会怎么衡量这两者之间的重量，但作为医生，苏杰心中也有一架纯白的天平，有它必须要履行的义务。 苏杰缓步走回徐梦母亲的面前，然后轻声说道： “你现在还处在早期癌肿的阶段，即便这次手术失败，疾病的发展进程也会有至少四五年的时间。” “但我没办法向你保证，等到半年之后，你是否还有第二次手术的机会，个人体质不同，癌肿发展的速度也不同，一旦癌肿侵入肝脏，手术的意义就很小了……” 听到这个答案，徐梦母亲浑身开始战栗起来，母爱的伟大和对自己生命的珍惜，这一刻在她的身体里做着剧烈的斗争。 直到徐梦母亲的呼吸渐渐平和下来，苏杰才继续说道： “但我现在是你的主刀医生，同时也是霸都NOTES技术的开展者。” “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医学的发展，就是为了满足病人们各式各样的需求，既然NOTES技术能够被发展出来，我又能向你提供这种治疗方案，那么它就一定有可取之处。” “我们不会将一项不成熟的技术摆在你的面前，让你无意义的牺牲。” “NOTES技术绝不是一个用谎言编织的美好陷阱，它有它的优势，同时也有它的劣势，这和很多其他的术式一样，只不过它太稚嫩，医生们对于它的了解不够，所以无法像成熟的术式那样有把握。” “但，我有把握。” 苏杰很清楚自己这句话有些破坏规矩，对一个癌症患者说出这种具有确定性的语句，很有可能会给他的内心里种下一颗虚妄的种子。 但一旦手术失败，这颗种子就有可能成为疯长的苦果。 不过苏杰并不后悔自己说的话，他只是担心自己这样的话语，会不会让徐梦对自己产生过度的信任，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还是太过恐惧，我建议你也可以去京都那边寻求更好的治疗，我们科室很多医生都和京都医院有良好的联系，只要你决定了，我们立刻就可以办你办理转诊。” 徐梦母亲的身体停止了战栗，呼吸也渐渐平和了下来，她抬头看向苏杰，嘴角努力勾起一个微笑：“我想好了医生，尽快给我安排手术吧。” 天平，最终还是倾倒向了母爱。 死亡的阴霾里，母爱的光辉还是撕开了一角。 苏杰点点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直到最后，苏杰也并不能理解徐梦母亲的选择，这样的牺牲是否是有意义的，苏杰无法给出最终的答案。 但这，并不影响苏杰尊重对方的选择。 也并不影响，苏杰尊重这位伟大的母亲。 257、第一季度医院工作质量检查组 徐梦母亲的手术，最终被安排到了周五的第一台。 notes技术下腹腔镜直肠癌根治术。 作为霸都第一个开展这项技术的科室，分院普外科的医生们对于这台手术的热情空前高涨。 已经消散多年的那份冲动再次被找了回来，这让他们无比珍惜当下的自己。 而徐梦母亲选择分院普外科医生的原因，也让很多医生动容。 他们中很多人也无法理解徐梦母亲的看法，但大部分人和苏杰的态度相同，虽然无法理解，但并不影响他们尊重。 手术方案由苏杰拟定，全科医生开会讨论。 朱旭阳也被苏杰请了过来，作为这台手术的技术顾问。 身为东南大学的优秀博导，朱旭阳对于notes技术的研究可以说已经到了极为精湛的水平，在整个手术方案的统筹规划上，给苏杰提供了不少优质的建议。 一切准备妥当，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周五。 对于这次手术时间的安排，分院普外科医生们也在私下讨论过不少。 “周五，刚好就是高新分院第一季度医院工作质量检查的日子，苏医生特意挑这个时间手术，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啊。” “能有什么深意，这不是很明白的一件事啊，柯院士找外院来帮忙检查第一季度医院工作质量，就是为了借外院领导，狠狠地打击一下我们这批杂牌军，整顿一下士气，苏医生不过是借势而为，目的无外乎也就是让我们知耻而后勇，好好努力！” “外院来检查，不都是走走场面啊，大家互相吹捧两句，日后好相见啊，谁会主动跑去别的医院耀武扬威？” “呵，正常来说，确实如你所言，但兄弟你是外省回来的，可能不清楚省立医院和东南医院的爱恨情仇……等着吧，希望你的自尊心稍微强大一点，不要被整破防了……” …… …… 与此同时。 骨科。 柯院长带着工作质量检查组驾到，翻看这一个季度以来的病历，检查工作质量。 “院长辛苦你了，还要特地每个科室都要走一圈，工作虽然重要，但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分院主任们普遍比较年轻，都是新生代的领导班子，这位分院骨科主任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多岁，头顶上的蒲公英还倔强着留着一撮独苗。 柯院士也笑着点点头：“你们平日里工作才辛苦，分院刚刚建立起来，还要你们这群主任多劳心。” “哪里的话，都是应该做的。” 柯院长和分院骨科主任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交谈的氛围极其融洽。 可就在这时候，检查组里突然有个医生开口问道：“请问，为什么我查了一下，贵科上个季度一共转诊了三十多个病人，平均每三天就要转诊一个，这样的转诊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说话的医生穿的衣服明显和东南医院的规格不同，领口更加紧凑，包裹着颈部，显得十分的精英干练。 众人听到他的话，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的胸口，当看到‘省立医院’的字样后，眼神中多多少少都多了一些敌意。 之前和苏杰合作多发伤手术的许医生站了出来，解释道：“由于分院刚刚成立，很多外科手术技术还没有正式开展，所以对一部分病人进行了转诊，后期随着各项技术的完善，专科科室的建立，转诊率会不断下降的。” 来检查的领导们纷纷点头称是，接着又是一番辛苦了辛苦了，应该的应该的套话。 可省立医院的这位医生显然并不准备敷衍了事，在认真翻阅病历后，他笑着问道：“一个月前，骨科接诊了一名股骨头坏死的年轻人，做了一台股骨头置换手术，主刀医生姓徐。” “正是在下。”许医生脸色有些发青，对于对方明显找茬的态度，他实在没法保持好脸色。 “可就在五天之后，就又一名同样股骨头坏死的病人，拟行股骨头置管术，但还是许医生你，和他谈话后，将他转到了……省立医院？” 说到这里，省立医院医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戏谑和不可思议。 东南医院主动将病人转诊到省立医院？ 这可真是离谱到家了。 这下子，来检查的领导们也都不吭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揭露了他们内心的活动。 这确实有些离谱了，而且还被省立医院的医生发现了，有些丢脸都到家了。 一般来说，转诊都是对自己医疗水平不自信的表现，东南、省立作为省内的龙头三甲医院，从来都是无条件接受各下级医院的转诊，将自己视为省内疑难重症病人最后的希望。 只有当他们彻底没有办法了，才会推荐病人向更上一级医院寻求帮助，例如京都、魔都之类。 像分院普外科这样，一个季度三十多个病人被推荐转诊，这确实有些不正常，而且转诊的对象还是同级别的省立医院，这就更让人怀疑…… 高新分院的医生，是不是有意在规避一些复杂病人，只会处理简单病人，却把复杂病人拒之门外，这可不是省内龙头三甲医院该有的担当。 许医生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连带着分院骨科主任也表情僵硬。 “我们只是尊重病人的意见而已，他更希望去省立医院接受治疗，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能力……”许医生嘴硬道。 可省立医院医生只是淡淡的笑道：“看来在高新分院住了三天后，病人还是觉得省立医院更加可靠啊。” 必杀。 许医生彻底哑口无言了，有一种被敌人堵在家门口围剿的绝望感。 柯院长对于外院医生的叫嚣，始终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只是目无表情的旁观着，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直到气氛冰冻到了极点，骨科众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无比羞愧的表情时，他才轻轻咳嗽两声，然后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下个季度，转诊率下降一半，行不行？” “可以！”分院骨科主任信心满满的答应道。 同时，许医生为首的骨科医生也都咬着腮帮子连连点头，颇有些知耻而后勇的气势。 省立医院医生也很有分寸，之前还十分的嚣张跋扈，可听到柯院长发话后，他立刻就收声站好，不再挑毛病了。 这个时候，柯院长回头问向随从的医生，问道：“骨科第一季度转诊了三十多个病人，是不是院内转诊最多的科室？” 随从的医生拿出平板翻阅了一下资料，然后摇头说：“不是。” “一周三十个病人都不是最多吗？” 柯院长笑着摇摇头道：“那最多的是哪个科室。” 随从的医生查找了一下资料，然后回答道：“普外科，上个季度他们一共转诊了三十六个病人，全院最多！” 柯院长微微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然后笑道：“那好吧，下一站就去普外科看看吧。” 省立医院医生这时候突然说道：“柯院长，我们直接去普外科的手术间去看看手术吧，外科还是得看手术，看病房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 柯院长笑眯眯的看着他，然后重重的点点头：“正合我意。” 258、直肠癌切除方案 柯院长带领着检查组的领导们一路向着手术室走去。 大家的目标并不明确，虽说是要去普外科的手术室去看看，但柯院长却走走停停，每看到一个手术间亮着灯，都会带着众人去瞄两眼。 泌尿外科、骨科、神经外科、大血管外科……一间间手术间看下来，检查组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困惑。 “柯院长到底是什么意思？特意找来人埋汰自家医生的？”众人看着走在前方的柯院长和省立医院医生，心里都开始忍不住嘀咕起来。 在检查的过程中，柯院长似乎在故意纵容省立医院医生的嚣张气焰，不管对方如何评价高新分院的手术水平，他都是面不改色的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看着。 而这位省立医院医生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感知到了柯院士的放纵，他依仗着自己精湛的医术、全面的知识储备，每走进一间手术间总能挑出不少的毛病。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毛病全都切中要害，让术者哑口无言，只能涨红了脸，在外院领导们的见证下和柯院长签下军令状。 “过去的都过去了，下个季度能不能改进？”柯院士每次等到省立医院医生说完后，总会淡淡的问一句。 术者则会恶狠狠盯着省立医院医生，然后斩金截铁的表示：“可以，院长你放心！” 每次到了这个环节，省立医院的医生总会嘴角挂上淡淡的微笑，他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柯院长的心思，隔山震虎罢了，他不好开的口，让自己这个东南宿敌帮他说出来呗。 但随了柯院长的心意又如何？ 反正自己也过完嘴瘾了。 至于高新分院的医生们能不能改变……那可就说不清了，知耻而后勇这种事情大部分人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就靠自己骂两句就能幡然醒悟的医生，那自己就算不骂，也总会有契机让他振奋起来的。 说到底，高新分院的根本问题还是在于医生配置，一群杂牌军相互影响，整体的工作氛围就很懒散。 这不是抓几个典型医生骂骂就能解决的。 以省立医院医生的经验来说，分院建设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得从内部开始改变，最好全力发展某一个科室，然后以点带面，点燃整个医院的工作积极性。 但这种经验省立医院医生却绝口不提，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配合着柯院长一路挑刺过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恣意。 很快，一群人就走到了普外科手术间。 “耽误了不少时间，普外科的手术已经开始了吗？”柯院长看着手术间上方已经亮起的‘手术中’的标识，低声说道。 省立医院医生笑道：“也不算迟，手术中途才更考验技术，开头的铺巾、消毒也确实看不出什么。” 说着，他竟然就要直接踩开电动门走进手术间。 可这一次，一直都很好说话的柯院长却突然拦住了他，沉声说道：“咱们去二楼观摩室吧，不要打扰到主刀医生手术。” “嗯？” 省立医院医生奇怪的看了柯院长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普外科手术间的大门，笑道：“看来普外科的这台手术不简单啊，那好，咱们就去观摩室好好观摩学习一下吧。” 柯院长领头，带着一众人来到了二楼观摩室内。 朱旭阳早就已经到了，观摩室内还有不少的分院普外科医生，看到柯院长带着一群人走进了观摩室，这群人只是瞥了一眼，很快便把目光转向了手术间内。 “手术进行到哪一步了？” 柯院长走到朱旭阳面前，问道。 “刚刚开始，苏杰已经上台了。” “嗯。” 两人肩并肩一起站在玻璃窗前，目光投向下方的手术台，显得十分的认真。 检查组的领导们看到柯院长如此慎重的对待这台手术，也都忍不住升起了好奇心，纷纷围到了玻璃窗前。 而当他们看清下方手术台上正在进行的手术时，众人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显得无比的惊诧。 “这是什么手术，腹腔镜下直肠癌切除术？” “不是常规的术式，好像是NOTES经直肠腔道直接进入手术区域，这手术难度也太高了吧，术者怎么还这么年轻，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吧。” “这个病人为什么要在高新分院做这么复杂的手术，说实话，京都那边好像也没有用NOTES技术做腹腔镜直肠癌切除的先例！” 刚刚在其他手术间一路看下来，领导们对于高新分院的手术水平大致也有了一个了解。 勉强算是中等罢了，毕竟稍微有点难度的病人都被要求转诊了，留下来的病人基本上用最基础的术式就可以解决。 可就在所有人都兴致乏乏、哈切连天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一个王炸手术？ NOTES技术下腹腔镜直肠癌切除！ 这可是能在所有外科手术里排的上号的手术啊！ 高新分院竟然还能主刀这种高难度手术？ 众人顿时有一种认知被刷新的感觉。 甚至就连一直挑刺的省立医院医生，在看到这台手术后，也罕见的闭上嘴，认认真真的开始观摩起来。 这不是一台能随意挑刺的手术，手术难度高到一定的程度，连他也必须要认真观摩，才能理解术者的每一步操作的用意。 挑刺也不是乱说，有理有据的找出问题所在，才能让术者哑口无言。 下方的手术台上，苏杰正通过直肠通路，缓缓地将腹腔镜系统送到癌肿所在的肠管内…… 这时，朱旭阳好像自顾自的说道：“随着我国饮食结构改变以及对癌症早期检出水平的提升，直肠癌的发病率呈现明显升高趋势。” “而针对直肠癌肿，外科手术切除，一直都是临床最常用方法。” “根据TME的手术原则，常规的外科手术需要攻克的难关一共有两个。” “第一，避免直肠系膜的撕裂，减少肿瘤残留和种植风险性。” “第二，保留肛门的正常功能，保障患者术后的正常生活。” 柯院长这时候接话道：“而NOTES技术，则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两个问题。” “是的。” 说起NOTES技术，朱旭阳脸上露出了些许自豪的神情，他说道：“利用人体自然腔道进入到人体腹腔，再使用内镜设备完成手术操作。” “NOTES技术下，术者的操作对于腹膜和脏器的接触减少，因此术后发生肠梗阻和粘连的几率降低，肿瘤残留和种植的风险也会进一步减少。” “同时，人体正常排便过程极为复杂，需要完整的直肠排便反射功能以及肛门括约肌功能共同协助完成，NOTES技术对于患者肛门功能的影响更为符合人体生理学理念，术后保肛效果也是常规手术无比媲美的。” “但任何技术都有缺点。”柯院长提醒道。 朱旭阳却对此并不是很担心：“它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手术操作实在太复杂了，在自然腔道的限制下，用腹腔镜处理复杂的癌肿，对于术者的要求十分的严苛。” “但……术者是苏杰啊。” 259、高新分院的定海神针 手术台上。 无影灯下。 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碘伏气味。 苏杰朝着助手伸手，轻声道：“扶好镜子，我要准备处理肠系膜了。” “明白。”助手微微点头，双手稍微放松，然后又再次握紧了腹腔镜，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已经能够勉强追赶上苏医生的步伐了。 和常规术式相比，notes技术下腹腔镜直肠癌切除术，可以从直肠癌远端自下向上将患者肠系膜进行游离，进行全直肠系膜切除。 这是它最大的优势之一，苏杰必须谨慎。 小心游离，耐心切除，苏杰一丝不苟的扫除着任何有可能埋藏肿瘤细胞的肠系膜。 肿瘤之所以让人感觉到恐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它悄无声息的转移和重生。 有些病人有体检的好习惯，在癌症发作的早期就及时的发现了坏东西。 但明明已经切除了癌肿，病人沉重的心情好不容易舒缓了片刻，可等到一个月、半年、一年之后再来医院复查，却被沉重的告知： 癌症转移了。 紧接着，是一张病人完全看不懂的ct片子。 医生指着上面发白的光点，告诉对方，这儿，那儿，还有这些都是转移后的癌肿……想吃什么就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这种明明已经付出了一切的努力，可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死路一条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转移的风险完全无法规避，人类对于癌肿的认知始终还处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即便是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手术能够彻底清除癌肿。 就像苏杰对徐梦母亲承诺的那样，他只能尽力而为。 而他，现在就正在这么做。 精湛的技术，配合上一丝不苟的态度，苏杰为了这台手术奉献了当下最极致的自己。 只为了遵守对于徐梦母亲的承诺。 …… “为什么要用notes做这台手术？” 观摩室内，一直沉默不语的省立医院医生突然开口道： “直肠癌，尤其是像这个病人的低位直肠癌，解剖位置特殊，肿瘤生物学要求苛刻，即便是常规手术方式都不一定能清除干净。” “明明有更简单、稳妥的方式，为什么术者还要选择这样复杂的方式，只是为了微创的效果？” “癌症病人可不是那些只想要无痕美丽的小姑娘，她们来医院是为了活命的，为了微创这个理由，选择这种术式给病人手术，是否太没有责任心了？” 省立医院医生抿了抿嘴，对于自己的这番挑刺其实并不满意。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从手术本身去批判术者，而不是引申到手术背后的术式选择上去。 这样的伤害性太低，不能真正的摧毁一名医生的信心。 但让他有些无奈的是，台下这位医生年龄虽然看上去不大，但手术做的却像摸像样的，明显是正统出身，有两把刷子的，自己看了半天竟然连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但好在，只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俯瞰，总是能看到阴暗的角落。 “不是这样的！” 让省立医院医生意外的是，自己刚刚才说完，观摩室内立刻就有一群医生毫不掩饰的怒视着自己。 之前在别的科室他倒也感受到过这种眼神，但这么同仇敌忾的场面，却是还是头一遭。 “notes手术是病人自己要求的。” 朱博回头扫视了一眼普外科的医生们，稍微安抚了一下他们的情绪，然后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个病人为什么要选择notes技术。 “……苏医生也和病人强调了这个术式的弊端，但病人考虑到自己的孩子，还是选择了这个手术方式。” “这是自私的母爱。”省立医院医生摇摇头说道。 “但它也的确是来自母亲的爱，我们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分量。”朱博淡淡的回应道。 “……”省立医院医生无言以对，同时他再次感受了一群愤怒医生的目光，这些目光似乎凝成实质一般，刺的他面颊微微生疼。 柯院长这时候说道：“大家随便讨论讨论，不要带情绪。” “医生选择术式，当然要从病人的实际情况出发，但病人的意愿也是要尊重的。” “这些都是普外科的医生，苏医生是他们科的主任助手，年轻人容易打成一片，也容易上头，你不要建议。” 最后这句话，柯院长是笑着对省立医院医生说的。 “这个年轻医生是普外科的主任助手？”省立医院医生有些惊讶的说道。 “嗯，也是我的助手。”柯院士点头道。 “您……您的助手。” 省立医院医生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普外科的名义主任是柯院长，而柯院长的助手则是 柯院长平时日理万机，肩负着一院之长的工作，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管理科室？ 显然，柯院长恐怕只是个幌子， 面颊的微微的刺痛感还没有彻底褪去，省立医院医生此时内心有些慌乱。 这次受邀来东南医院分院检查工作，一路走来，他的心情是相当的放松。 东南医院虽然和省立医院都是省内的龙头三甲医院，但很显然，在分院建设上，东南医院缺乏基本的经验，在省立医院这种巨无霸体量的的医院面前，就是个弟弟。 一群杂牌军混编成的医院，一点点凝聚力都没有，更别说攻坚克难的信念了，遇到复杂的病人就知道转诊，这点本事，说实话还不如一些地方医院的医生。 一路走来，省立医院医生满心的优越感。 可现在…… 这份优越感却在面颊的刺痛下缓缓消失。 “分院建立需要以点带面，而想打造一个王牌科室，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请来一尊大牛。” “而且这位大牛还必须是技术方面的大牛，要么是掌握了一项顶尖的外科手术技术，要么就是在新技术、新项目方面有领军地位的先锋医生。” “那种管理方面的大牛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在临床这个以技术称王的地方，靠管理手段是没办法彻底服众的。” “而现在看起来……分院普外科似乎就正沿着这个最正确的方向一骑绝尘啊……” 省立医院医生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脸颊，然后俯身扶在观摩室玻璃窗前的扶手上，低头看向 这就是今天检查的最后一站吗？ 这就是……东南医院高新分院的定海神针？ 260、美梦手术 苏杰手术的技艺实在无需多言。 虚拟手术室给了他无限成长的条件。 更何况，和普通的外科医生相比，他自身的天赋就已经可以说是在开外挂了。 自身的外挂，再加上系统的外挂，挂上挂，再困难的手术在他的手里，也总能有破解之法。 NOTES技术下腹腔镜切除直肠癌，这种术式就如同朱旭阳所说，好处多多，但缺点也是致命的……术式难度太高了。 常规开腹直肠癌切除都能难倒一大批医生，腹腔镜下手术更是只留下精英级别的外科医生，而再加上一个NOTES技术，能够实现这个目标的，国内恐怕也没有几个人。 倒不是说苏杰的外挂开的实在太大了，技术难度过高只是一个方面，但NOTES作为一种新技术、新项目，目前国内将它视为科室常规手术方式的现状也是不可忽视的。 只能说，苏杰的这台手术，天时地利人和，不管是从技术，还是个人状态，都已经达到了极致。 一番操作下来，省立医院医生看的心服口服。 “柯院士您应该请一位我们医院普外科的医生来，让我来观摩这位医生的手术，多少有些浪费了。” 柯院士笑而不语。 省立医院医生愣了愣，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请来挑刺的啊，可不是过来观摩学习的。 柯院士显然是故意没请省立医院普外科的医生来，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医生偷学一手？ 老狐狸…… 看着柯院长慈祥温和的脸庞，回想起刚刚自己趾高气扬挑刺时，对方面无表情的旁观着，省立医院医生心里忍不住一阵吐槽。 早就在这儿等着我是吧。 之前挑刺有多爽，现在就有多憋屈……省立医院医生深刻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不得不说，柯院长今天的这波安排属实精彩。 带着省立医院医生在分院走了一圈，既起到了隔墙打牛的效果，让分院这群杂牌军们有了知耻而后勇的动力，又最后在普外科反将一军，不至于严重挫伤整个分院医生团体的士气。 柯院长的意思很明确，大家可以清楚自己的劣势，但也不能眼里只有自己的劣势。 知耻而后勇的前提是，知道自己有勇起的基础，如果都已经默认自己是一滩烂泥了，那被羞辱了就被羞辱了呗。 被人指着鼻子的时候或许会气愤填膺，但过不了多久，就又会自甘堕落了。 柯院士必须要让全院医生明白，咱们分院还是有优秀的科室、优秀的医生的，望着这些优秀医生的背影好好努力，总有一天会被别人看得起，被病人充分信任，被同行拍着肩膀认可！ 就在这时，省立医院医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柯院长，这位苏医生，是不是就是本院急诊科的那位……” “是的，他现在仍然在急诊科MDT任职，分院普外科他只负责手术，不参与科室日常的管理。”柯院长回答道。 “我听说，本院普外科和他的合作也很紧密，腹腔镜专科基地建设，他也出了不少力。”省立医院医生继续问道。 “没错。” “真是年少有为，既能在NOTES技术上充当先锋，在已经比较成熟的腹腔镜技术上也有很亮眼的表现……我想请教一下，苏医生有做过胰十二指肠腹腔镜切除术吗？”省立医院医生突然问道。 “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 柯院长皱了皱眉，摇摇头道：“并没有，怎么了？” 省立医院医生解释道：“没什么，前段时间我们医院接诊了一个病人，想用腹腔镜做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您也知道，这种术式可以说是普外科最复杂的手术了。” “多脏器切除，消化道重建，手术难度极高，风险极大。” “说来惭愧，面对这样的病人，我们医院的普外科最终也选择了推荐他转诊，去京都那边的大医院询问一下有没有好的手术机会……” “哦？你觉得苏杰能给他手术？”柯院长问道。 “我不清楚，我不是普外科医生，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省立医院医生笑道：“这个病人前几天已经去往京都了，这时候应该已经住下了，我只是再想，如果以后再遇到类似的病人，苏医生是否能够成为我们霸都腹腔镜技术的标杆，来他这边试试，如果不行再考虑转诊外省。” 很显然，省立医院医生已经彻底被苏杰的手术技术给征服了，思考的方向也不再是挑刺，而是为自己医院接诊的病人着想了。 医生其实就是这样，或许大家存在着矛盾、互相有竞争关系，但只要牵涉到病人，就总能找到合作的契机。 柯院长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这种术式难度还是太高了，苏杰虽然在腹腔镜上天赋很高，但毕竟进入临床时间还是太短，我觉得还是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吧。” “那倒也是。”省立医院医生点了点头，不再提这件事，低头继续认真观看手术。 手术进行了快五个小时。 苏杰切除了距离肿瘤下缘超过 2 和肿瘤上缘 10 的肠管，并且尽可能的游离切除了最有可能埋藏肿瘤细胞的肠系膜，自下而上，全肠系膜游离切除。 相比较其他癌肿的切除，直肠癌切除术可以说是术式选择最为复杂的手术之一，Miles手术、Dixon手术等等……林林总总可能得有十多种手术方式。 而造成这种术式极其繁多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术者竭尽全力想要保留下病人的肛门功能，避免患者在直肠癌手术后需要借助肛门袋才能排便的痛苦。 手术的目的是为了治愈病人，但在某些情况下，却让病人从一种痛苦奔向了另一种痛苦。 刚从疾病的折磨中脱逃不久，却又落入了术后并发症的折磨中。 这是医生绝不想看到的。 而NOTES技术则避免了这一现象，更加贴合人体肛门生理构造的手术方式，让手术对于肛门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正如苏杰手术前想的那样，这台手术最好的结果就是： 徐梦母亲一觉醒来，甚至不敢相信，对于自己来说十分惊险的生死间游曳，竟然只是一场沉沉的梦。 一觉醒来，自己就获得了新生？ ‘噹’ 一声脆响。 一截肠管被卵圆钳取出，被苏杰随手丢进了弯盘中。 “癌肿清理干净了，手术准备收尾结束。” 苏杰轻声说道，与此同时心中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对于徐梦母亲来说，这台手术就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一般。 那自己就是这场梦的筑梦师。 从目前的手术情况来看，这应该是场美梦。 等到美梦醒来后，一切的美好便会接踵而至，这才是手术真正的意义。 261、杜安楠又吃醋了 NOTES技术下腹腔镜直肠癌切除术完成的非常完美！ 整台手术反复就真的像一场美梦一般，当麻醉苏醒，徐梦母亲呆呆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的手术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她甚至怀疑手术是否从一开始就失败了，所以草草收场，医生甚至连癌肿的边儿都没碰到。 毕竟电影里面患癌的病人做完手术，一个个全都面无血色，身上插满了管子，说不定还要在监护室躺上几天，怎么可能像自己这么轻松的躺在床上呢。 直到苏杰不厌其烦的和她解释，这就是NOTES技术的优势，将微创发挥到了极致，而且这不也是徐梦母亲自己的要求吗？ 如果真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身上插满了管子，到时候徐梦来医院一看，那还怎么瞒得住她？ 事实上，就在徐梦手术完第二天，徐梦就吵着跑到医院看望了母亲。 “才回学校老实了没两天，就又收不住心了？” 徐梦母亲一看到徐梦，好像什么病都没有了，又恢复了严母的形象，皱着眉头数落道。 徐梦看着母亲好好的躺在床上，除了脸色稍微有些发白，好像和平时也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妈，人家妈妈生病了都会变得温柔，我怎么感觉你脾气更暴躁了？”徐梦撇撇嘴，有些不满道。 “你回学校好好学习，我就温柔了。”徐梦母亲板着脸说道。 “你这意思，就是反正我是没机会看到你温柔的一面咯。”徐梦苦着脸说道。 “你要做题目能像有这样的正确率就好了。”徐梦母亲露出一丝微笑道。 徐梦父亲坐在旁边，看着母女两斗嘴，木讷僵硬的脸部肌肉也忍不住舒缓了下来。 …… …… 步行街。 一家轻奢主题的饭店内。 苏杰端起一杯红酒，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杜安楠说道：“庆祝我家楠楠人生第一篇论文发表成功！” 新年刚过，霸都的气温再度跌破零度，杜安楠今天穿着浅蓝色的高领针织毛衣，下身则穿着黑色的长裤，高背椅上挂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帽子上有两个毛绒球，看起来很是俏皮可爱。 “我不会喝酒啊……” 杜安楠看着面前的红酒有些抵触，摆摆手道。 苏杰见杜安楠不想喝酒，就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其实苏杰很清楚杜安楠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害怕喝醉了之后，又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男朋友用强的…… 上次杜安楠酒后强吻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苏杰瞄了一眼桌子上的红酒，简直就巧了，连红酒的口味都是一样的…… 不过杜安楠不想喝那就算了，苏杰也不喜欢强迫别人。 深红的红酒和橙黄的果汁对撞，两人各自浅尝了一口。 杜安楠显得格外兴奋，开始滔滔不绝的和苏杰讲述着自己发表的论文的不容易，怎么选题、怎么编写、怎么找老师指导、怎么和查重做殊死搏斗…… 苏杰则默默地听着，只在关键的部分发表一些意见，让杜安楠感觉到自己确实有在认真听讲。 “哎呀，算了，不和你说了，和一个已经发了好几篇SCI的人说我的论文，我感觉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杜安楠突然泄了气，拿起果汁喝了一口，不愿意再说了。 苏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转移话题道：“阿姨回去了吗？” “嗯，回家了，走的时候一直夸你好，让你有时间去我家做客。” 杜安楠歪歪嘴，有些不满的嘟囔道：“自从上次见过你，她一天到晚嘴巴里都是你，我明明才是她的宝贝女儿，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见了，她根本都不想我……” “别这么说，阿姨刚刚认识我，肯定对我比较关心，以后慢慢熟悉了就好了。”苏杰笑道。 “希望吧。” 杜安楠显然对此是不抱什么信心了，转而说道：“对了，我这段时间看了不少关于高新分院的报道，在本院也经常听老师们谈论分院，说是上次第一季度医院工作质量检查让分院的医生们振作了起来，是有这事吗？” 苏杰尝了一口摆在自己面前的虾仁，鲜甜的口感让他忍不住抖了抖眉毛：“嗯，多亏了柯院长，不愧是院士，在管理医院方面也很厉害，用了一些方式刺激了分院的医生们，检查之后明显感觉分院医生们干劲很足。” “普外科呢，也干劲十足吗？”杜安楠其实更关系苏杰所在的普外科，毕竟是自己男朋友工作的科室。 “确实不一样了，转诊率明显在下降，NOTES技术也逐渐成为科室特色的技术，很多病人慕名而来，床位周转率已经快要接近本院的平均水平了。”苏杰说道。 “这么厉害的嘛？” 杜安楠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她以前听本院的老师说过，分院建立的太仓促，医生队伍中有一大半都是外聘的，这样的人才储备情况很难发展起来，可能需要很长一段的周期才会追赶上本院的水平。 可没想到才一个季度之后，普外科竟然就已经追赶到了本院平均水平的床位周转率？ “本院为了这也做出了不少的牺牲，我之前就联系过本院的普外科，希望能支持分院普外科的工作，现在两个科室已经建立了合作关系，很多本院的门诊病人分流到了分院。” 苏杰解释道：“这其实也是一种共赢，本院普外科常年需要等床，床位压力很大，分流一部分病人给分院，其实也是对他们压力的一种释放。” “这确实是一件好事啊，那为什么别的科室不效仿呢，骨科床位压力也很大，很多病人你都排到了下个月才能住进来，把这些病人转送给高新分院不好吗?“杜安楠不解道。 苏杰尴尬的笑了笑：“额，可能因为分院的骨科实力不太可靠吧，医生只能推荐，最后病人怎么选择，还是得看他自己，他宁愿等一个月也不去高新分院骨科，咱们也没办法是不？” “那倒也是，说到底打铁还需自身硬！”杜安楠点点头道。 “嗯，不过全方位的各科室合作肯定是大势所趋，普外科起带头作用，肯定会提前一点享受到资源共享的福利。” 苏杰看杜安楠只顾着和自己聊天，都没怎么吃菜，于是挑了几个自己觉得不错的菜夹到了她的碗里，同时说道： “本院和分院普外科近期有计划合作一台手术，两个科室虽然同属东南，但其实发展的方向很不同，医生的技术偏向也差异很大，优势互补，说不定能有更精彩的手术效果呈现。” “昂。” 杜安楠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吃了两口苏杰夹给她的菜后，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转移走了。 可就在这时，杜安楠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用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杰，问道：“为什么分院那边都说你是单身？” “嗯？” 苏杰正吃着菜呢，突然听到杜安楠这么说，瞬间有种背后发寒的感觉，他辩解……解释道：“我刚刚去那边，大家对我不太熟悉吧，放心，过几天我带你去分院科室逛一圈，啥误会都没有了。” “哦。” 杜安楠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满意，她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摆在自己不远处的红酒，突然伸手指了指，然后说道：“这个看起来比上次的好喝，我要尝一点。” 苏杰有些意外道：“这口味其实和上次的差不多，你上次不说那个酒不太好喝吗……” 可杜安楠却没有丝毫动摇的样子，她安静地注视着苏杰，又伸手指了指红酒，然后说：“倒给我，我要喝。” “好……好。”苏杰拗不过，小心翼翼的倒了浅浅一口的量。 杜安楠低头看了看，然后端起杯子，扬起脖子一口就干了。 “好喝，我还要喝！” 只是一口，杜安楠的脸上就升腾起了一抹粉红，眼睛里也氤氲起淡淡的水雾。 同时，看向苏杰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奇怪…… 苏杰端着红酒，突然感觉有种危险的讯号猛地袭来，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又要找借口对我用强的？！ 262、希望被无意义消耗 “你明明就不能喝，下次能不能别逞强了？真是的！” 东南大学女生寝室楼下，倩倩扶着已经醉的站不稳的杜安楠，嘴巴上虽然不停埋怨着，但眼睛却总是往苏杰脸上瞟。 嗯，严格来说，应该是往嘴巴上面瞟。 “她醉的太快了。”苏杰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明明毫无波动，但却让人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遗憾。 “哦……哦。”倩倩收回目光，扶着杜安楠走进了寝室。 直到倩倩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苏杰才伸手擦了擦嘴唇。 “柠檬味的唇膏……” “酒量是三杯半……” “为什么我总会有一种谈了两个女朋友错觉……” …… …… 将杜安楠安全送回到寝室，苏杰也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杨宇晨今晚值夜班，寝室里就只剩下一个人。 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睡衣，苏杰躺在床上，掏出了手机。 【实习生占领东南】群又有99+的消息未读。 会说话的手术刀：“诸位有关注京都那边的消息吗，上个月京都医院刚刚挑战成功了一台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真是了不起啊！” 紧接着这段话后面就附带了一张照片，上面站在一排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最前面的轮椅上则坐着一名穿着病员服的病人，大家都露出灿烂的微笑，气氛十分融洽。 阿托品：“听说了！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算是普外科手术里面的桂冠了，用腹腔镜挑战这种高难度手术，在国内也是相当罕见的，京都不愧是国内医疗行业的天花板，事事为先啊！” 一个医疗民工：“卧槽，真牛逼！” 会说话的手术刀：“多器官切除，消化道重建，即便是常规的开腹手术都不是地方三甲医院能够解决的，京都那边竟然都已经开始尝试用腹腔镜做了，这真是降维打击啊。” 阿托品：“希望有生之年我也能旁观一台这种级别的手术，过过眼瘾，感受一下顶级外科手术的气场！” 一个医疗民工：“不过……我听说这台手术其实也没有那么完美吧。” 会说话的手术刀：“你什么意思？” 一个医疗民工：“我有个亲戚就在京都那边的医院工作，听他说，京都的那台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复杂，病人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各方面条件都很适合用腹腔镜进行手术。” “而且去年一年他们一共做了不下二十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其中腹腔镜也做了五台，但最后报道的就只有这一台。” 阿托品：“你的意思是，其余四台都失败了？” 一个医疗民工：“那就不清楚了，但肯定有或多或少的问题，不适合大范围宣传。” 会说话的手术刀：“应该是的了，胰十二指肠切除术需要切除大量的器官，重建几乎整个消化系统，其中胰肠吻合难度巨高，胰腺质地柔软、胰腺细小，而在腹腔镜操作下，术者的触感被剥离，缝合的难度进一步提高。” “而一旦缝合不严，胰液泄露，具有极强腐蚀性的胰液进入刚刚手术完，还未完全恢复的腹腔内……这种危害程度不亚于直接倒了一瓶硫酸进肚子里。” 阿托品：“失败的案例藏着掖着，成功的病例大书特书，这确实有点败好感啊，尤其是这样难道不会给病人一个错误的导向吗？” “身患重疾的病人会不会觉得，只要去到京都就可以用腹腔镜微创解决胰十二指肠的问题，可真的到了那边，却又得到完全不一样的答案，这对于病人的信心也是一种无意义的消耗吧。” 一个医疗民工：“好吧，我还是太年轻了，被虚假新闻误导了。” 内幕被揭开后，群里面讨论的兴致顿时大减，消息滚动的速度骤然减速。 苏杰看着这些内容，心里也忍不住嘀咕起来，看样子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医院。 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手术难度极大，如果再加上腹腔镜的难度限制，一旦有医院能够挑战成功，显然在业内就会获得不小的声誉加成。 但用大量的失败病例垒起来的成功，从某种意义上，就没办法称之为真正的成功了。 而且就像阿托品说的那样，这样的虚假报道，也会对病人的信心造成无意义的消耗，实在是有背医院救死扶伤的宗旨。 关掉手机，苏杰揉了揉眼睛，微醺的酒意渐渐涌入大脑中，睡意随即如同潮水般袭来。 下一秒。 呼噜噜…… …… …… 而就在此时。 京都医院。 一名戴着眼睛的医生正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一家人，如果苏杰此时看到他，一定会觉得十分的眼熟。 在会说话的手术刀发的那张照片里，这位医生就站在C位的位置上。 而和照片里满脸笑容，志得意满的表情相比，他此时的脸色却显得格外的凝重和复杂。 “非常抱歉，这台手术我们医院可能没办法接手。” 病人女儿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美丽女性，她此时紧张的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父母，然后尽量克制自己情绪问道： “为什么？我们明明咨询过你们，你们说可以来，而且网络上也有很多关于你们医院用腹腔镜成功切除胰十二指肠的案例。” “为什么到了我母亲这里，就没办法手术了？” 医生解释道：“并不是所有的病人都适合用腹腔镜进行手术，你母亲是胰头癌，癌肿已经开始侵犯血管，这样的手术难度实在太高了，我们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技术。” “试一试呢，试一试也不行吗？”女儿有些激动的抓住了医生的手，颤声问道。 “你冷静一点，我会和我们的主任商量，明天给你一个最终的答复……但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手术难度，国内目前恐怕都没有能够接手的医院。” 说完，医生坚定而有力的抽回了手，然后微微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女儿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眼眶泛红。 但很快，她便抹了抹眼眶，脸上重新恢复笑容，转身走向了父母。 “怎么样？医生说什么时候能手术？”父亲扶着轮椅，眼中充满希冀的看向女儿。 自从妻子罹患癌症后，一家人东奔西走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不管是从肉体还是精神，都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终于，在希望即将破灭的边缘，终于找到了这家医院！ 看着报道照片上病人幸福的笑容，以及医生们充满自信的笑容，这家人不由得也幻想着，或许下一个被拍摄下的，就是他们的笑容。 “医生说，再商量商量。”女儿尽量用轻松地语气说道。 可很显然，经过一个多月求医的父母，已经不再像刚刚那时候那么好骗了。 听到‘再商量商量’的说辞，二老眼中好不容易出现的光，再一次黯淡了下去。 希望，似乎再一次破灭了。 而且，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263、本院、分院联合手术 东南医院，高新分院。 手术室。 今天，普外科有一台特殊的手术即将开始。 手术难度不高，只能算是一场入门级别的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 但上台的医生组合却有些特殊。 术者由本院和高新分院的普外科医生们混编组成，主刀则是苏杰。 手术间内，术前准备正在紧张的进行中，麻醉医生刚刚完成麻醉，苏杰便带领着两位普外科医生开始进行消毒、铺巾等准备工作。 术前准备的画面其实多少还是有些违和的。 很明显的，本院普外科医生和分院普外科医生都在故意避免眼神交流，互相的沟通也几乎为零。 两人基本是各干各的，只有在苏杰的协调下，才会短暂的协同，但很快又会分头行动。 虽然都是同属东南医院，但看起来本院和分院互相嫌弃的情况还是很严重……苏杰看着两人互不搭理的模样，心里忍不住默默嘀咕起来。 不过好在这台手术的主刀是苏杰，他的双重身份还是很好的调和了两位普外科医生之间的关系。 苏杰，他既是本院急诊科dt的成员，在本院普外科腹腔镜专科基地建设上贡献了不少的力量，同时又是分院普外科的主任助理，开展了notes技术。 因此不管是本院、还是分院的普外科医生，对于苏杰都还是比较服气的。 这也是这台联合手术能够顺利开展的重要前提条件之一了。 而在二楼的观摩室内，本院和分院的普外科医生们齐聚一堂，原本便不太宽敞的场地顿时变得异常狭窄。 江武、李明辉、朱博三人并排站在一起，同时俯身看向下方的手术台。 “嘿，让苏杰当主刀果然是件很正确的事情，不然两边的医生谁都不服谁，这台手术还真是难搞。”李明辉看着> “大家都还不太熟悉，慢慢熟悉了，工作上的交集变多了，就会好很多。” 朱博倒是表现的很乐观，说道：“不管是本院、分院，优秀的医生其实都很多，将两个院区最优秀的医生集合在一起，组成更加默契十足、专业能力极强的治疗团队，这才是这次联合手术的真正目的。” 江武没有吭声，捣鼓着手上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下方的手术台。 这是柯院长交给他的任务，本院、分院联合手术意义重大，而且苏杰主刀的腹腔镜手术也很有教学意义。 录制下这台手术的全过程，到时候放在医院内部的论坛上，既可以供医生们学习，也可以进一步促进本院、分院医生们的联系，启发其他科室开展联合手术。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咪咪阅读， 安装最新版。】 “有办法可以收录声音吗？哑巴手术会让人看不懂吧。”李明辉看到江武随意的将摄像机对准手术台之后就撒手不管了，忍不住嘟囔道。 “怎么收录？”江武眉毛一抖，直接把包袱又甩给了李明辉。 “这不是柯院长交给你的任务吗，你自己不想办法？”李明辉双手抱胸，一副不愿意帮手的样子。 “那就这样子，差不多就得了。”江武也学着李明辉双手抱胸，轻飘飘的说道。 两人斗气般的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可很快，李明辉便忍不住骂骂咧咧的放下了手：“你这样也配当苏杰的老师，好不容易给苏杰录一个手术视频，一点心都不上！” “不管配不配，我反正就是。”江武冷笑一声道。 李明辉本身就是个追求完美主义的人，既然想到了视频收录声音的事情，他就没办法说服自己无视它。 虽然看着江武一副臭屁的样子很不爽，但李明辉还是和手术将里面的巡回护士打了声招呼，让他将手术间内的扩音器打开。 隐藏着观摩室天花板内的扩音器打开，很快，手术间内的动静便被传了进来，连带着苏杰和两位普外科医生的对话也都同步了进来。 “新院区当然有新技术，学着点好吧。”李明辉有些得意道。 “反正你知道就行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忍不住显摆的。”江武淡淡道。 “你特么的不要欺人太甚！”李明辉被针对的有些极其败坏，低声骂道。 朱博看着两位急诊科医生窝里斗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看来医生之间有些小矛盾也没什么，两位吵起架来很熟练，但听苏杰说，两位在平常工作中抢救病人时，配合的也相当有默契。” “苏杰真的这么说？” 这一次，李明辉和江武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脱口而出。 “嗯，是的，苏杰说，两位都是传授给他很多经验的好老师。”朱博笑道。 一瞬间，李明辉和江武的脸上红光满面，鼻子 /> 朱博含笑看着两位医生，心里忍不住想，苏医生身上真是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每个和他共事过的医生、前辈、领导都会忍不住想要更加亲近他…… 就在这时，观摩室内突然有人低声喊道：“手术开始了！” 手术间内。 苏杰和两位普外科医生已经洗手上台，熟练的定点、戳孔、建立气腹，腹腔镜系统置入腹腔内。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腹腔内的画面，发炎的胆囊赫然出现在画面的中央，粘连还是比较严重的，胆囊三角已经十分模糊，难以辨认。 本院普外科医生立刻眉头紧皱，警惕的说道：“炎症好严重，粘连超过了术前预期，胆囊三角处理起来很复杂，要小心。” 分院普外科医生也忍不住点头道：“确实要小心，这么严重的粘连为什么还要选择腹腔镜手术，开腹其实更稳妥一些，据我所知，这个病人似乎并没有绝对要使用腹腔镜的理由吧。” 本院普外科医生眼睛看着屏幕，嘴巴上则应和着分院普外科医生的话说道：“现在的病人都太娇贵了，眼睛里面就只有微创、小切口，殊不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很多时候盲目追求微创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 分院普外科医生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苏杰没有开口，只是双眼紧盯着屏幕内的胆囊，然后缓缓地开始剥离胆囊三角。 而伴随着苏杰的操作，手术间内的两位普外科医生的眼睛里也渐渐亮了起来。 “好厉害！”两人同时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264、病人的坚持怎么可能毫无疑问 为了这台本院、分院联合手术，其实早在一周前，两家普外科就开始在挑选病人了。 作为一台试水性质的手术，它本身肯定不能过于困难，否则一旦手术过程出现一些波折，那对于两家普外科的首次合作来说，无疑会蒙上一层阴影。 所以，这台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其实按道理应该极易处理才对。 可偏偏意外情况还是出现了，病人炎症的严重程度出乎了所有医生的预料，腹腔镜镜头下胆囊三角粘连异常严重，甚至连本院、分院的两位普外科医生都忍不住开始吐槽起病人的选择。 这种情况的胆囊炎症，就应该开腹手术，何必非要纠结腹腔镜手术呢？ 实在是太盲目了啊。 不过好在，主刀是苏杰。 粘连严重的胆囊三角在苏杰抽丝剥茧般的剥离下，逐渐显露出它本来的面貌，胆囊管、肝总管及肝脏脏面三者的关系也渐渐明朗起来。 手术台上，两位普外科医生第一次对视，互相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之色。 “好厉害。” “不愧是苏医生啊。” 苏杰这时候突然开口说道：“两位老师，这个病人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腹部手术了，麦氏点有一道五厘米左右的刀疤。” 两位普外科医生都愣了一下，然后分院普外科医生率先回答道：“没错，这个病人就是收治在我们病区的，他两年前在当地医院做了开腹阑尾炎切除术，刀疤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苏杰手上的动作依然稳定从容，嘴巴上则继续说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两年前当地医院的开腹手术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即便过去了两年，对于开腹手术的阴影也没有完全抹灭，所以他才会要求用腹腔镜手术切除胆囊？” 两名普外科医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苏杰是想和自己讨论，病人为什么要选择腹腔镜手术术式？ 分院普外科医生回答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术前谈话是我谈的，病人很明显的表现出对腹腔镜的热衷，我也提出了开腹手术的方案，可却被他直接否决了。” 本院普外科医生却对这种说法有些嗤之以鼻：“因为一次不太满意的开腹手术，所以强烈要求腹腔镜手术，殊不知腹腔镜手术也不是万能的，它如果一旦出问题，甚至会比开腹更加麻烦。” 分院普外科医生点头道：“病人不太明白这些道理，我也和他解释过了，但这个病人异常的固执，还是坚决的选择了腹腔镜手术，我看他各项指标都比较良好，也就没有继续劝说了，可没想到……” 手术间内的谈话被扩音器完完整整的传到了观摩室内。 李明辉皱了皱眉，说道：“苏杰为要什么要说这些，手术还没结束呢，胆囊三角的剥离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分心说这些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江武也忍不住皱了皱，伸手就想要暂停摄像机的录制，这样的画面可不值得全院医生学习，可朱博却拦住了他：“等等吧，苏杰不是那种在手术台上不专心负责的医生，既然他提了这个话题，那肯定就有他的理由……” 而就在这时，扩音器里再次响起了苏杰的声音： “两年前的开腹手术，应该是出现了并发症，切口的大小明显比正常的阑尾炎切口要大，我怀疑是术后又重新上台，扩大了切口，处理阑尾根本残留的问题。” “不管是不是如我猜想的这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病人对于开腹手术已经有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他感到了畏惧，所以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腹腔镜手术。” “两位老师，我在临床只呆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说起来临床的经验要比两位老师浅薄很多” “但我始终觉得，病人的坚持绝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我遇到过全身严重瘢痕体质的病人、遇见过想要赶上见自己妻子最后一面的老人，他们都有不得不选择腹腔镜手术的原因，或许这个病人也同样有类似的原因。” “或许对于医生来说，专业性是第一的，为了保障病人的生命安全，我们必须要替病人做出一些取舍，让他们为了生命放弃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但我们应该对此抱有基本的愧疚之心，我们本来是可以帮助到病人的，但我们没有做到，这是我们的失职……” “我希望我们这个精英治疗团队，不仅仅有高超的技术，更应该有良医的品质，努力精进医术的本质，本来不就是为了帮助到病人吗？” “病人的坚持绝不会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或许无法理解，但我们应该尊重。” 苏杰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观摩室内的回荡着，同时，也在在场众多本院、分院普外科医生们的心中回荡着。 原本嘈杂的观摩室内突然变得安静无比，每个人都在咀嚼着苏杰刚刚所说的话。 ‘病人的坚持绝不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当然。 即便被疾病折磨，也无法放弃的坚持，怎么可能是没有意义的呢？ 朱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江武道：“摄像机没有关吧？” 江武摇摇头：“没有，都录进去了。” “嗯！” 朱博感叹道：“相比较于这台手术，我觉得这段话才是更珍贵的内容。” 李明辉也忍不住跟着说道：“精英治疗团队的建设，其实最重要的反而是精神意志的树立，没有一个良医的品质，再好的技术也没办法造福病人。” “只能说我们这群恶臭的中年人确实已经被临床给腐蚀了，明明这么简单的道理，却要一个刚刚进入临床不到一年的年轻医生来提醒我们。” 手术间内，伴随着苏杰话语声落下，胆囊三角也被彻底剥离出来。 清清楚楚、界限分明的胆囊管显露在腹腔镜镜头下，手术得以如同水银倾泻一般，再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手术台上，两位普外科的医生一改之前的满腹牢骚，互不搭理的状态，转而开始全力协助苏杰的工作，两位普外科医生之间的配合也逐渐默契起来。 苏杰并没有直言指出两人的不妥，反而以一个后辈的身份，去表达了自己对于病人坚持的理解。 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非但没有让两位普外科医生产生逆反心理，反而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羞愧。 临床就是这样，挨打要立正，敢做要敢当！ ‘噹’ 苏杰钳取出发炎的胆囊，本院的普外科医生拿起光盘接住，分院普外科医生则顺手送上纱布擦拭切口。 三位来自不同院区、不同科室的医生，终于在手术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刻，完成了一次亲密无间的合作。 265、咱们回家 京都医院。 医生办公室。 “孙女士，对你母亲的情况我们深表遗憾，但很显然，她已经不具备手术的条件了，如果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为你母亲办理出院手续，让她回当地医院进行治疗。” 说话的是一名金发碧眼、鹰钩鼻子的外国医生，说的却是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只是稍微带了一些外国口音。 之前的那位C位医生则在一旁附和道：“这位是我们京都医院普外科外聘教授，布鲁斯教授，为了你母亲的病，我们科室集体大讨论了一次，但胰头癌已经蔓延包绕血管，手术难度太大了，而且……” 说到这儿，C位医生顿了顿，看着面前已经有些失魂落魄的孙女士，他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才继续说道：“胰腺癌被称为‘癌症之王’，即便手术成功，术后五年生存率也不超过5%。” “冒着巨大的风险手术，最后可能对你母亲的寿命延长并没有多少的帮助，这样的手术，我们一致觉得意义不大。” 孙女士听到这几乎等同于宣判死缓的诊断，顿时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这才勉强站直了身体。 “我明白了医生，我，我回去再和我家人商量一下。” “嗯，作为医生，我们建议你赶紧回当地医院保守治疗，很多癌症晚期的病人其实都不愿意在异乡度过自己最后的时光……” 布鲁斯教授好心提醒了一句，然后便和C位医生一起转身离开了。 孙女士扶着墙壁，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呆立了很久，她想不明白，人们不都说只要努力总会有好的结果吗？ 可为什么自己一路上带着母亲四处求医，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 就在这时，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响起，孙女士失神了半天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僵硬的站直身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刚一接通，话筒里便传来了一个不满的声音。 “老公……再过几天吧，妈刚刚诊断完……” 可还没等孙女士说完，电话那边便打断了她：“我知道妈的病很重，但你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有家庭的，我从一开始就很支持你陪妈出去看病，当初你辞职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 “可你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欢欢天天吵着要妈妈，我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顾欢欢，还得给她解释妈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我真的很累。” 孙女士将背部紧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想起自己刚刚一岁半的女儿，她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掏空了：“老公，对不起……”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突然变软道：“不，是我该说对不起，你已经够烦的了，我不该还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 “是不是欢欢生病了？”孙女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焦急的问道。 “嗯……有点发烧，但现在已经退了，刚刚一直说胡话，吵着要妈妈……” “把电话给欢欢，我哄哄她。” “不用了，我刚刚把她哄睡着，就这么说吧，我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困了。” “好，好，那你先挂吧。” 电话很快挂断，孙女士收起电话，犹豫了片刻后，迈步走向病房。 病房里，母亲经过一天的检查、治疗，此时已经疲倦的入睡了，而父亲则坐在床旁，昏黄的床头灯陷入了他脸上沟壑纵横一般的皱纹里，听到女儿回来的动静，他扭头看去。 可当他看到女儿脸上的表情后，他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要不然，回去吧。” 父亲小声的念叨道：“落叶归根。” 孙女士面无表情的坐在了父亲身边，伸手握住了父亲苍老而粗粝的手：“再等等吧，我再去附近的几家医院问问，好不容易来了京都，怎么能就这么回去了呢?” 父亲曾经是一家之主，是家里说一不二的存在，可当经历了岁月的侵蚀之后，此时却只能像个孩子一样，顺从的对着女儿点点头。 “爸，你去搞点东西吃吧，我来看着妈。” “那好。” 父亲起身走出了病房，孙女士则帮着母亲掖了掖被子，然后坐在陪护椅上，掏出手机准备搜寻一下附近的医院。 可就在她准备上网搜索时，手机却连续震动个不停，孙女士疑惑的打开聊天软件，发现原来是之前加过的霸都那边的一个患者聊天群发来的消息。 【感动！！女人看了流泪，男人看了沉默，大家都快来看看这个手术视频，这个医生说的话实在太赞了】 孙女士其实对于这类震惊体的消息并不是很感兴趣，平时看一眼就会自动无视掉，可今天这个视频似乎反响很大，下面不断有人点赞、表演，而且视频描述的标签里面还有腹腔镜的字样。 出于好奇，孙女士点开了视频。 “东南医院本院、高新分院联合腹腔镜下胆囊炎切除术，东南医院的分院吗，之前的省立医院医生还联系过我，推荐我去东南医院分院去试一试……可老家那边的医院哪有京都这边的好呢？” “这个主刀医生也太年轻了吧，这样的医生能做出什么精湛的手术？” “怎么在手术中就开始闲聊起来了，这样不会分心吗……” 经过一个月的外出求医，孙女士对于医生的水平也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看到如此年轻的医生主刀，而且还在手术台上闲聊起来，她顿时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可就当她想要关掉视频，继续搜索周围合适咨询母亲病情的医院时，却因为听到主刀医生的一番话语后，突然停下了动作。 ‘病人的坚持，怎么可以毫无意义。’ 这句话，就好像平地里一声惊雷，猛地在孙女士的脑海中炸裂开。 这一个多月来的奔波，家人的不理解，对年幼孩子的思恋，母亲日益绝望的眼神……一切的一切，就犹如走马观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熄灭。 多少的夜晚，孙女士听到父母平稳的呼吸后，她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泪水打湿了枕头，第二天却只敢把枕头翻过来，继续元气满满的给父母加油鼓气。 “胰腺癌是癌症之王，即便手术后，五年生存率也不超过5%……手术的意义不大。” 一个月来的辛苦，是否是毫无意义的……孙女士试图去逃避这个问题，但她却像是落入陷阱的猎物，逃无可逃。 牺牲了那么多，最后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如果早知如此，那一开始就不要坚持了不就好了吗？ “回家吧，落叶归根。” 如果一开始就不离开霸都，会不会更好？ 反正就只有几年、甚至几个月的时间了，这么折腾干什么？ 不知不觉中，孙女士已经泪流满面，患病之后的母亲一向都睡得很轻，听到女儿发出的动静，她坐起身，伸手轻轻插进了她的发丝里，抚摸着她的头。 “乖，别哭了，是妈连累了你，咱们回家吧，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妈，不，不是这样的，是有意义的！” 孙女士眼泪不止的留下来，但还是带着哭腔道：“不管是几年、几个月、还是几天，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没有你在身边，日子即便再长，才是真的没有意义！” 母亲不明白女儿这番话的意思，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条件接纳了女儿的一切，轻轻搂着女儿的肩膀，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好好宣泄。 “这，这是怎么了？” 父亲拎着饭菜走进病房，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女儿，顿时愣住了。 “孩子太累了，让她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母亲轻抚着女儿的肩膀，温柔道。 而就在这时，女儿突然坚定的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说道： “爸妈，咱们回家吧。” “回家？”父母都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儿，回家意味着放弃，可女儿的表情却明显还想要坚持。 “嗯，回家，咱们去东南医院高新分院去，哪里肯定有能帮到我们的医生！”孙女士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说道。 266、普外科手术上的皇冠 东南医院，本院区，手术室。 一台腹腔镜胆囊炎手术正在进行中。 病人的情况异常复杂，重症阑尾炎穿孔坏疽，术前在急诊科已经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不过好在送医足够及时，东南医院普外科快速反应，联合本院、分院普外科的精英力量，制定了急诊手术方案，并且派出了两名经验丰富的医生上台手术。 本院普外科医生主刀，他是由东南医院一手培养起来的，正统出身，拥有非常扎实的基本功，以及极为准确的临场判断力。 分院普外科医生一助，这位医生之前则在一家不出名的地方三甲医院工作，但却能在那种情况下发表两篇SCI论文，并且年腹腔镜手术量达到了200多台，虽然各方面综合水平略弱于本院普外科医生，但在创造力方面，却往往又有让人惊喜的表现。 观摩室内，苏杰罕见的站在玻璃窗前，悠闲的观赏着楼下的手术。 “配合的很默契，这台手术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了。” 听到苏医生预告了手术会顺利完成，观摩室内几名普外科医生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脸上的凝重的神情也变得活泛起来。 “这都多亏了苏医生啊。” “是啊，要不是苏医生这段时间本院、分院来回奔波，促进了我们两个科室之间的交流、合作，遇到这么突发的重症病人，我们很难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不过有一说一，分院的老师们手术做的真的很有创造力，和我们这些只会中规中矩做手术的医生相比，你们的手术小技巧真是令人惊叹，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手术还可以这么简单！” “不不不，本院的老师们手术才做的更加稳妥，我们那些技术都是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的，还是本院老师们稳扎稳打更安全！” 距离本院、分院联合手术仅仅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原本还水火不容的两家普外科医生，此时却已经能够熟练的互拍马屁了。 对于这种改变，苏杰只能感叹，果然对于医生来说，只要能做好手术，其余的爱恨情仇都是狗屁…… 下面的手术台上，阑尾已经被主刀医生灵巧的切除，穿孔坏疽的阑尾被遗弃在弯盘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坨萎缩了的黑色死肉。 正如苏杰预告的那样，手术无惊无险，稳稳的顺利完成。 而就在这时，苏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起电话，苏杰连连点了几个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观摩室。 一路离开手术室，回到急诊科，苏杰敲响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苏杰吗，进来吧。” 房间里传来李建国主任的声音，苏杰推门而入，却惊讶的发现办公室里除了李建国主任，柯院长竟然也在。 “进来坐下，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李建国主任一手拿着病历，另一只手则朝着苏杰招了招。 关上门，苏杰坐在了柯院士对面的沙发，微微点头打招呼道：“柯院士好。” “嗯，那个阑尾炎坏疽穿孔的手术怎么样了？”柯院士随口问道。 “阑尾已经切除了，现在正在收尾，手术挺顺利的。”苏杰如实回答道。 “那就好。” 柯院士点点头，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本院和分院医生各有特点，在面对复杂重症患者时，两者优势互补，确实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段时间已经做了四台联合手术了，结果都是比较让人满意的，说明这个精英治疗团队模式还是可行的。” “是的，而且医生之间的默契程度也在不断提升，以后面对更加复杂的病人，应该会有更好的表现。”苏杰接着说道。 李建国主任并没有参与到两人的闲聊中，从苏杰进入办公室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手中的那份病历。 他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以至于面部表情管理完全失控，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睛眯起，嘴巴则微微张开。 良久，李建国主任才放下了手中的病历，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威严。 “柯院士，你真的希望我们医院接手这个病人吗？她的情况可不是一般的复杂，京都医院都宣判了她的死缓，我们东南医院真的有能力给她手术的承诺吗？”李建国主任问道。 柯院士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沉吟道：“是的，我希望能给她这个手术的机会。” “病人本身就是霸都人，之前在省立医院治疗过一段时间，这次也是通过省立医院的关系联系到了我们。” “病人情况的确十分复杂，胰头癌晚期，癌肿已经侵犯血管，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继续手术治疗了……不过我当初在京都时也遇到了几个这样的病人，她的病例我仔细研究过，血管包绕的情况并没有那么悲观，手术还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的。” “理论上的可能性……” 李建国主任犹豫道：“柯院士，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还能主刀这么复杂的大手术吗？” “恐怕不行了。” 柯院士很直白的摇摇头，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超过两个小时的手术都会对他的身体产生极大的负担，而这台手术，起码是六个小时起步的。 但随即，柯院士就把目光转向了苏杰：“我来给你做助手，你来主刀，怎么样？” 苏杰愣了愣，问道：“这个病人，准备做胰十二指肠切除术？” “是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普外科手术上的皇冠，可以说是难度最高的术式，术中要切除六大器官，然后要进行胰肠吻合、胆肠吻合、胃肠吻合，几乎要凭医生一己之力，重塑整个人体的消化系统。” 柯院士毫不忌讳的说明了这台手术的难度，然后他接着又问道：“而且，病人的情况还无法耐受开腹手术，必须要用腹腔镜！” “腹腔镜做胰十二指肠切除术……” 苏杰忍不住有些牙疼，认真思考了片刻后，他说道：“我没有什么信心，这确实已经超出了我目前的水平。” 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而且还是腹腔镜下，这几乎可以说是普外科手术的天花板了，以苏杰目前的自我认知来说，这台手术确实够呛！ 柯院士笑了笑，说道：“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主要是病人要求希望你能做她母亲的主刀医生，所以我才会让你过来，问问你的意见，既然你没有什么信心，也不要太勉强自己，朱博应该可以，我到时候和病人解释一下就行了。” “病人要求我主刀？”苏杰有些不解。 “病人看了你那次联合手术的视频，应该是肯定了你当时说的那番话吧，所以对你产生了极大的信任感。” 柯院士解释道：“她们外出求医一个多月，国内的大医院纷纷拒绝了她手术的要求，家属说当时她几乎就想要放弃了，可看到了你的那个视频，让她重新振作了起来，所以特意想要让你来给她主刀手术。” 苏杰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 李建国主任这时候开口道：“既然这样，那苏杰你先去忙吧。” 苏杰其实还想继续听听关于这个病人的情况，不过看李建国主任的表情，显然是有话想要私下和柯院士谈谈。 一个成熟的下属，要给领导足够的私人的空间。 苏杰起身道：“那我就先去忙了。” 说完，转身离开办公室，顺手将房门轻轻带上。 办公室内瞬间就只剩下两位大佬，李建国主任轻轻叩了几下桌面，然后困惑道： “柯院士，苏杰走了，你现在能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把握，你还要接手这样一个复杂的病人？” “甚至明知道苏杰没有能力主刀，你还要把他找过来，故意把这个病人的消息告诉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 267、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 面对李建国主任的问题，柯院士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李建国主任却没有催促，只是按照原有的节奏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面，沉闷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回荡，似乎等不到答案，它便不会停下。 为什么要接手这个病人？ 凡事都得有理由。 尤其当这件事明显异于常理时，就更需要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了。 京都医院作为行业内的顶流，已经判了这个病人死缓，东南医院又凭什么有底气能逆天改命呢？ 要知道，医疗行业从来都只有上级转诊模式，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下级转诊的先例啊。 “理由的话，确实有……” 良久的沉默之后，柯院士终于开口了，而与此同时，李建国主任叩击桌面的声音也瞬间消失。 “刚刚你看病历，有注意到主治医生的名字吗？”柯院士问道。 李建国主任点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问个清楚的原因之一。” 柯院士苦笑道：“你觉得我在以公谋私，布鲁斯教授和我在京都医院的竞争中胜利了，最后他留在了京都医院，成为了外聘教授，而我却灰溜溜回到了东南医院，提前进入了养老模式。” “所以，你觉得我这次接手他放弃的病人，是为了向他宣战？” 李建国主任摇摇头，淡淡道：“柯院士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我还是好奇，为什么?” “布鲁斯教授来自美国的梅奥诊所，是国际上有名的普外科专家，这次来京都医院交流学习三年，其实和你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竞争关系，虽然最后他留下，你走了，但我相信，这只是你们个人的选择，和所谓的竞争无关。” 柯院士看着李建国，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实话，我当初我走的时候，京都医院绯闻满天飞，明明每天和我在一起工作的人，却不理解我，倒是李主任你和我接触才几个月的时间，竟然更能理解我。” 李建国主任也笑了笑：“我看人很准，不然也不会能早早发现苏杰这块金子。” 柯院士认同的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布鲁斯教授是个很优秀的外科医生，我很尊敬他，但我却并不认同他对待病人的态度。” “这也许是外国医一贯的传统，绝对的理性，绝对的专业化，对待病人，就像对待流水线上的商品，在他们眼里，医生的职责就是用标准化的流程去处理这些商品，合格的、不合格的分批次进入不同的传输带……” “但医生，不应该是冷冰冰的机器。” 李建国看着李建国主任，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你是想证明，他的那种对待病人的态度，是错的？” “是的。” 柯院士沉声道：“正如苏杰所说，病人的坚持不可能毫无意义。” “布鲁斯认为这个病人手术非常复杂，而且术后的生存时间也延长不了太久，所以拒绝给她手术。” “而似乎为了响应上级医院的‘正确方针’，在被京都医院拒绝手术后，京都其他的几家医院都拒绝了接受这个病人的转诊。” “布鲁斯教授正在用他的权威性，影响整个京都，甚至国内普外科领域的价值观。” “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李建国主任也忍不住皱眉道：“国情不同，国外的月亮也不一定圆，国内医生还是应该有自己的行为道德尊则，不该受外国医生的影响。” “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柯院士低声喃喃道。 李建国主任沉思了片刻，然后点点头道：“如果这么说的话，这个病人我们确实应该接手下来。” “但柯院士，你真的有信心吗，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这台手术的难度可不是随便找一个医生上去主刀都可以的。” “朱博值得信赖，而且我之前也有过类似病人的手术经验，李主任你放心，如果一点都没有把握，我也不会轻易接手病人的。”柯院士说道。 “那就接手吧。” 李建国主任点点头，对于柯院士专业性的信任，让他觉得没必要再细问下去了：“我会和院长商量这件事的，普外科主任也由我负责，这台手术还得由本院、分院联合手术！” “谢谢。” 柯院士伸出手，李建国主任见状也伸出了手。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 …… 苏杰从主任办公室离开后，脑海里却始终无法忘记柯院士口中的那个胰头癌的病人。 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所以改变了想法吗……苏杰内心不免有些惶恐，这种随口一句话就让别人改变想法的事情，多少会让他感觉有些压力。 万一，自己说的是错的怎么办？ 又或者说，自己说的话，自己却没办法做到，让病人感到失望的同时，自己其实也很有挫败感。 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 苏杰回到医生办公室坐下，心念一动，随即进入了一个漆黑的空间，唯有一盏无影灯长明，驱散黑暗。 “系统，我可以兑换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吗？”苏杰对着虚空问道。 冰冷的机械音随即响起。 【宿主目前不具备解锁终极手术的条件】 【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无法解锁】 终极手术…… 苏杰皱了皱眉，第一次听到系统提出了这种说法。 “应该是最高等级的手术吧，看来想要解锁这种级别的手术，光靠积分没用，还有一些特殊的触发条件，但问题是系统为什么都不说触发条件是什么啊？” 苏杰又连续换了不同的角度提问了几次，可冰冷的机械音只会不断重复同样的一句话： 【宿主目前不具备解锁终极手术的条件】 【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无法解锁】 苏杰忍不住想到，当初【夜班之神】称号升级时，系统一开始就把升级解锁的条件告诉自己了，甚至还特意安排了任务让自己解锁，可这次为什么一点提示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菜了，根本连门槛都摸不到，所以系统连提示都懒得提示？ 人生第一次，苏杰对于一种术式充满了尊敬。 这台被柯院士称作普外科手术皇冠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系统竟然认定，自己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直接兑换手术技能失败，苏杰突然感觉有些心慌。 这是一种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性的担忧。 这台手术真的能顺顺利利的完成吗？ 268、洪式一针法 担忧和不安让苏杰在虚拟手术室内不停来回踱步。 看着无影灯下空荡荡的手术台，他的内心也空荡荡的，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失去了对于一台手术的掌控力。 人们总喜欢把未知的将来归向厄运，苏杰也是这样，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手术失败的画面，这让他感觉到十分的恼火。 “明明是因为我才改变想法的病人，可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应该相信朱博和柯院士，但这台手术可是连京都医院都拒诊了，难度肯定非同一般。” “虽然不能主刀这台手术，但我还是应该能帮上点什么忙的……” 苏杰索性直接坐在手术台上，单手托着下巴，大脑急速转动起来，思考着自己到底能够在这台手术中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杰只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被无影灯照的微微发烫，脑海里终于灵光一闪！ “系统，可以兑换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手术操作指南吗？” 【可以】 扣除积分，大量的知识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猛地灌入了苏杰的大脑中。 其实这些知识完全可以回到现实世界，通过图书馆的书籍获取，不过苏杰现在财大气粗，几万的积分多的没处花，也就不在乎这一点点的铺张浪费了。 汹涌的信息流来得快，平复的也快，很快，苏杰几乎要炸裂的大脑便恢复了清明，大量的知识陈列在对应的书柜里，任其翻阅。 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这是一种针对于慢性胰腺炎伴有严重疼痛、胆总管下段，胰头及壶腹部周围良恶性肿瘤的手术治疗方案。 手术需要涉及到胃，胆囊，胆总管，十二指肠，胰头以及部分小肠的切除。 然后再将切除的支离破碎的消化道重新建立起来，胰肠吻合、胆肠吻合、胃肠吻合。 阅读到这里，苏杰忍不住咧了咧嘴，心想这几乎就等于把病人肚子里的那点器官全部切了一遍，然后又给缝上了。 但人不是橡皮泥，切下来一点，再黏在一块，橡皮泥可能没什么，但人体却复杂困难得多。 而其中最容易出问题，也是术中最难处理的，就是胰肠吻合的部分了。 胰腺质地柔软，胰管又过分纤细，术中吻合的难度极高，而且由于胰液有极强的腐蚀功能，一旦缝合稍有不慎，术后出现胰瘘，如同硫酸的胰液流到哪里，那里就会腐蚀溃烂，一发不可收拾。 因此，术后一旦出现胰瘘，病人几乎必死无疑。 如果说，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如果是普外科手术的皇冠，那么胰肠吻合就是皇冠上最亮眼的明珠！ 而苏杰的目标，就是胰肠吻合！ “终极手术以我现在的能力无法挑战，但如果将终极手术化整为零，我只挑战其中最困难的一小部分，是否可以？” 苏杰其实也不清楚答案，但他仍然想要尝试一下。 “系统，我是否能兑换胰肠吻合手术技巧？” 这一次，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可兑换洪式一针法】 洪式一针法？ 苏杰赶紧从刚刚获取的胰十二指肠手术知识中搜寻相关的信息。 很快，苏杰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而随着阅读了解的不断深入，他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一项由洪德飞教授潜心研究二十多年，总结出来的一种独特的吻合胰肠的方法。 针对于胰腺质地柔软、胰管纤细的问题，洪教授没有在传统缝合技巧上钻牛角尖，而是另辟蹊径，在胰肠吻合的内部增加了一段支撑管。 传统的胰肠吻合，术者只要通过尽可能的将吻合部分缝合的严丝合缝，以求术后不要出现胰瘘的并发症。 可事实上，再精细的缝合也无法确保这一点，病人体质的问题、术后的活动、以及胰液自身的腐蚀性，这些都有可能让术中原本严丝合缝的吻合出现缝隙。 而洪教授则开创性的在吻合内部增加了一个支撑的管道。 一针，将吻合的两端固定在管道上，这样有了绝对密闭的内部管道支撑，术后出现胰瘘的风险就大大降低了。 很简单、但却又十分有效。 数据显示，洪式一针法后，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后的胰瘘发生率从国际标准的20%降至7%，死亡率从国际标准的5%降至1%以下。 而每降低百分之一的数值，背后就有几百条、几千条生命被挽救。 “系统，扣除积分，解锁【洪式一针法】！”苏杰没有丝毫犹豫道。 【积分已扣除，洪式一针法解锁】 无影灯下，手术台上，一具假人模型缓缓显现。 腹腔镜系统已经贴心的进入了假人模型的腹腔中，甚至连胰肠切除都已经完成，苏杰接下来要做的，仅仅是洪式一针法，胰肠吻合。 松了松手指关节，苏杰操纵着腹腔镜开始练习。 很快，他便全身心的投入了其中。 …… …… 京都医院。 医生办公室内。 布鲁斯教授看着眼前的孙女士，问道：“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吗？” “是的，布，布鲁斯教授，我准备回家继续治疗了。”孙女士并不是太习惯和一个外国佬说话，尤其是看着对方碧绿色的眼睛，总是让她感觉有些害怕。 布鲁斯教授点点头：“这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回到故乡，病人心情也会愉悦一些，这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对于布鲁斯教授的说法，孙女士却突然激动的说道：“我们没有放弃治疗，东南医院的医生愿意给我母亲做手术，我们回家，是为了手术！” “你要回去做手术？” 这一次，布鲁斯教授愣住了，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不解和困惑。 可随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孙女士问道：“你说，你要回东南医院手术？” “嗯！霸都的东南医院，我家就在那里。”孙女士回答道。 “好吧，希望你母亲的病能在故乡有一个好的结果，我们会尽快给你办理出院手续的。”布鲁斯教授说道。 “谢，谢谢教授了。”孙女士欠了欠身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布鲁斯则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东南医院…… 柯，你是想向我证明什么吗？ 沉思了片刻，布鲁斯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要出差一周，嗯，明天就动身，所以下周的手术、门诊就不要给我排了。” “没什么特殊的事情。” “只是去一个地方，见见老朋友。” 269、硬币的两个面 苏杰这段时间完全沉浸于腹腔镜下洪式一针法的练习中。 这可能是他对于这台手术唯一能贡献帮助的地方，所以日常练习态度极其的认真。 在虚拟手术室内掌握了这项技术的诀窍后，苏杰又继续在现实的模拟手术室内的练习。 虽说虚拟手术室内可以百分百复刻现实环境，但苏杰还是忍不住想要在实习环境中感受一下落针的手感，这更像是为了完成一种心理上的暗示。 洪式一针法，顾名思义，只有一针。 和常规胰肠吻合，动辄数十针的致密缝合，洪式一针法却只用一针，就缝合了最容易在术后发生胰瘘的胰肠吻合面。 显然，这一针的精准度，就需要比那十几针来的更加严苛。 不过好在高强度的练习确实带来了丰厚的收益，苏杰逐渐找到了落针有神的感觉，对于洪式一针法的掌握也逐渐接近圆满。 苏杰甚至做过实验，用洪式一针法将猪的小肠和一块豆腐缝合在一起，随后往小肠内缓缓灌水，经过一天的时间，缝合处也没有丝毫渗漏的迹象。 练习之余，苏杰也会上网搜寻一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相关信息，却意外的发现，很多家权威媒体竟然都不约而同在关注这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 【上级医院转诊下级医院，东南医院到底有何种魅力，让身处京都的病人愿意回到家乡治疗】 【普外科手术的皇冠，腹腔镜下挑战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连京都医院都无法处理的病人，东南医院是否能挑战成功】 【布鲁斯教授和柯院士的治疗理念分歧，是否也能代表国内外医生理念的差异】 …… 新闻铺天盖地，有专业性的医疗杂志，也有一些花边娱乐媒体。 专业性的报道大部分都在探究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难度，以及东南医院要拿什么来应对这样复杂的病人。 非专业性的报道则更多聚焦于病人的心理状态，以及布鲁斯教授和柯院士这两位行业大牛的爱恨情仇。 苏杰花了十几分钟，大致看了看最新的几篇报道，稍微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他当然不相信报道里所说的，柯院士是为了报复布鲁斯教授，所以才接手被布鲁斯宣判死缓的病人。 你拯救不了的病人，由我来拯救……以此来为自己证明。 以苏杰对于柯院士的了解，接手这样复杂的病人，柯院士肯定也承担着巨大的压力，理由不可能只是为了和一个外国医生斗气这么简单。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苏杰就猜不到了。 苏杰了解柯院士的为人，媒体却不了解，何况即便了解，他们也更愿意用这种角度去描述这台手术背后的故事。 针锋相对的两位医生，用病人的生命作为筹码，进行一场关于医术理念的对垒。 事实证明，这样极具话题度的新闻的确是流量密码，浏览量纷纷破万。 而在这些新闻下面，评论也是非常激烈的： “用病人当做证明自己医术的筹码，这样的医生医术再高有什么用，一点医德都没有。” “放你娘的狗屁吧键盘侠，新闻都没看到就搁这儿乱咬人？没看到人家外国医生都拒绝给这个病人手术了吗，要不是东南医院的医生，这个病人就只能等死好吧！” “确实，圣人论迹不论心，不管东南医院医生怎么考虑的，但他愿意给这个病人一个手术的机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手术真的能成功吗，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我二舅当年就是做这个手术的，术后胰瘘了，去世的特别快。” “哎，我妈妈也是胰腺癌，手术虽然成功了，但也只活了一年多，而且开腹手术创伤还特别大，那一年左右几乎一直都在住院，说实话，早知道那样，我就不该让她手术……” “胰腺癌被称为癌症之王，术后五年生存率确实不高，但腹腔镜手术至少不会造成大的创伤，术后两三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不过胰瘘的问题确实难以解决，这在目前临床上都是一个难题……谁知道这台手术有没有直播，我想学习一下。” …… 路人、有相同经历的病人家属、其他医院的医生，纷纷在新闻下留言，将这些新闻的热度再次抬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苏杰不由得感叹这也许就是媒体流量时代，病人甚至还在路上，可关于她手术的事情却已经在网络上被疯狂流传。 新闻报道的热度越高，苏杰内心的担忧却也越重。 在大部分时候，当一台手术太过受人瞩目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还是这样一台超高难度的手术。 成功了，当然会赢得满堂彩。 但如果失败了呢？ 而手术本来就存在成功和失败两个面，就像硬币的两个面一样，医生是没有办法确定，每次抛到空中的硬币，会以什么姿态下落。 医生能做到的只能是尽力而为。 摇摇头，苏杰关上手机，不再去思考这些问题，收敛心神，继续练习洪式一针法。 …… 而与此同时。 东南医院，高新分院普外科。 主任办公室。 朱博也同样放下了手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压力……有点大啊，柯院士。” 柯院士坐在朱博的对面，表情也有些凝重：“新闻媒体对这台手术关注度这么高，我确实没有想到……” “医院方面已经同意了手术直播的申请，这台手术大概率要全程手术直播的。” “但你不用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手术出了问题，由我来承担。” 朱博苦笑道：“院长我不是害怕承担责任，但这台手术确实有点太复杂了，我怕我让您失望……” 柯院士摆摆手：“尽力而为就行了，既然我选择了让你来主刀，自然就绝对的相信你。” “嗯，我知道了院长。”朱博点点头，可脸上的愁容却依然没有消散。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吧。”朱博揉了揉眉心，努力暂时将压力抛诸脑后。 房门打开，走进来的却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扫视了一眼办公室，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柯院士的身上。 “柯，好久不见。” 柯院士略微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但随即眼神又恢复了常态：“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忍不住要来的。” 来人，正是被外界一致认为和柯院士势同水火的布鲁斯教授。 布鲁斯教授向着柯院士走来，热情的张开了双手，柯院士也从座位上起来，张开双手迎了上去。 两人亲密的拥抱在一起，双手都用力的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朱博看着格外亲密的两人，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不是说好的，势同水火吗……” 270、爱好古语的布鲁斯教授 高手总是寂寞的。 柯院士和布鲁斯教授，虽然理念不同、国籍不同，但两人却又有一个相似的身份： 一流的外科医生。 做医生做到他们这个水平，就如同站在一个山颠之上，放眼望去，除去白雪皑皑，狂风之中就只剩下几个孤独的身影。 高手，总是惺惺相惜的。 外界对于两人的关系多有猜忌，可两人却根本不予理睬，始终保持着君子之交的友谊。 这次柯院士决定接手这名复杂的胰头癌病人，布鲁斯教授想也不想便奔赴而来，想要看看自己的这位老朋友准备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病人。 并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布鲁斯教授只是单纯的好奇，自己都束手无策的病人，柯院士为什么要接手，他又准备怎么处理这个病人呢？ “柯，你要给这个病人手术？”布鲁斯教授坐在柯院士面前，开门见山道。 “不，我的身体已经没办法支撑我做完这么复杂的一台手术了，朱博会代替我主刀，我在一旁指导。”柯院士解释道。 “他？” 布鲁斯教授上下打量了几眼朱博，然后摇摇头，十分直接道：“他不行的。” 朱博脸色有些难看，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水平不足，但被一个外国医生这么直白的点名说不行，纵然一向好脾气的他，此时也忍不住有些不忿道： “布鲁斯教授，我在东南医院普外科已经工作了十七年，胰十二指肠切除术也主刀过几十例，虽然和您比起来可能还有很大的差距，但也不至于只是一眼，就让你认定我没办法完成这台手术吧。” 换做其他人，看到朱博如此认真，兴许还会安抚几句，可布鲁斯教授却依然一根筋道：“这台手术，你不行的。” 说完，他也用十分认真的态度解释道： “这个病人，不简单。” “胰头癌蔓延包绕血管，原本就纤细短小的胰管，操作空间被进一步挤压。” “一旦切开，再想缝合胰肠，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缝合上，术后也必然出现胰瘘。” “我们拒绝给她手术，也是基于这个考虑。” 布鲁斯教授的并不是十分流利，还带有很明显的外国口音，但在他认真努力的解释之下，朱博还是渐渐没了脾气。 他说的，确实好有道理…… “柯院长，术后并发胰瘘确实是需要慎重的部分……我们有好的解决方案吗？” “当然有。” 柯院士点点头：“洪式一针法，苏杰已经和我商讨过这个问题了，他提出的这个方案我觉得很好，这台手术他会来配合你的。” 听到苏杰的名字，朱博突然就觉得安心了不少，脸上的忐忑也一扫而空。 布鲁斯教授则皱了皱眉，问道：“洪式一针法是什么？” 柯院士笑了笑：“这是一种特殊的处理胰肠吻合的技术，是由我国的洪教授发明，能够有效降低术后发生胰瘘的可能性。” 布鲁斯教授闻言后，扬了扬头，脸上的高傲和不屑毫不掩饰。 柯院士见状继续说道：“布鲁斯，我早就说过，你该放开你的眼界，包容更多的知识、理念。” “梅奥确实是世界顶级的医疗中心，你们的技术也确实全球领先。”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高傲的藐视其他任何的技术，把自己当做医疗行业里唯一的权威。”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句话我送给你。” 布鲁斯虽然在自己的领域始终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但对于中国古文化，却又充满了向往之情，这也是他会选择来中国交流学习的原因之一。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布鲁斯教授默默的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咀嚼这句话深层次的含义，脸上的高傲也因此褪色了很多。 朱博看到两位大牛的交流，心里忍不住想到，这两位的关系显然不像是网上媒体描述的那样恶劣。 恰恰相反，两人更像是知己！ “如果布鲁斯教授能主刀这台手术，就好了……”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朱博的脑海里，并且挥之不去。 布鲁斯教授和柯院士都是顶级的外科医生，而单论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这个范畴，则是柯院士更有经验。 柯院士的身体却已经无法支撑他完成这样一台复杂的手术，可布鲁斯教授还年轻啊，外国佬从小吃牛肉长大，身上肌肉都是一块一块的，让他来主刀这台手术肯定没问题。 两位顶级外科医生，一位经验丰富负责手术指导，一位体能充沛负责主刀……这是多么完美的搭配啊。 如果能凑成这样的阵容，再困难的手术也会迎刃而解吧！ 想到这儿，朱博忍不住问道：“布鲁斯教授，如果我们东南医院邀请您为这个病人主刀，您愿意吗？” 听到这个问题，正在交谈的布鲁斯教授和柯院士都是一愣，柯院士更是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朱博，不要问这么失礼的问题。” 最了解布鲁斯的，还得是柯院士。 虽然布鲁斯千里迢迢从京都赶到了东南，但他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看一看老朋友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病人。 自己选择放弃的病人，布鲁斯十分的好奇，柯院士会选择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挽救。 至于自己上台手术…… 如果布鲁斯的信念允许，病人在京都就已经躺上了手术台。 而对于布鲁斯这种级别的顶级外科医生来说，再远的路程都不会改变他的信念。 朱博的这个问题，确实问的有些傻。 布鲁斯教授却突然激动的拍着脑袋说道：“柯，你之前教过我的，遇到这种情况，用你们中国的古语该怎么回答！” “但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柯院士却突然表情有些不自然，忙说道：“想不起来就算了，今天咱们就聊到这里吧，我带你去找宾馆，先住下再说。” “不不不，我一定能想起来的，那句古语抑扬顿挫，充满了口语的美感，短促而有力，尾音余韵悠长，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对别人说呢！” 布鲁斯用力的拍着自己的头顶，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激发深层次的记忆。 终于，他想起了那句话。 布鲁斯教授端正好坐姿，面对着朱博，然后用抑扬顿挫、又夹杂着外国口音的，十分认真的说道： “你想屁吃捏。” 朱博：“？” 271、手术的自信心 手术日很快来到。 苏杰这段时间一直在闭关修炼洪式一针法，因此对于外界的消息并不清楚。 而当他来到手术室，看到手术间内架设着好几台高清摄像机，全方位无死角对准手术台时，他当时就有点懵。 “这台手术引起的反响很大，京都医院都无法处理的病人，选择回到东南医院手术，上级领导要求手术直播，柯院士其实反对过，可胳膊拗不过大腿。”朱博在一旁解释道。 “手术失败了怎么办？”苏杰很犀利的问了一个问题。 朱博沉吟片刻，然后用沉重的语气说道：“这台手术，不能失败。” 简短的谈话就此结束。 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开始调试设备。 二楼的观摩室内涌入了大量的医生。 病人被送上了手术台，麻醉医生开始麻醉。 而朱博、苏杰、柯院士则洗手上台，抛开了所有的思想负担，将精神力集中到了这台号称普外科手术皇冠的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上！ 二楼观摩室内。 记者正拿着话筒站在布鲁斯教授的面前，询问着这台手术的相关内容。 “布鲁斯教授，您作为这位病人的首诊医生，同时也是梅奥诊所的专家医师，请问你对这台手术有什么看法吗？” 布鲁斯教授面对镜头显得十分自如，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说道：“这是一台非常复杂的手术，可以说是目前普外科领域最困难的手术，没有之一。” “手术的难度主要在于多器官的切除，以及大量消化系统的重建，这对于医生的技术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但这还仅仅是针对一般的病人而言。” 布鲁斯教授顿了顿，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作为这个病人的首诊医生，判定了这个病人没有手术的可能性，原因就在于她的癌肿已经侵犯到了血管。” “胰肠吻合本身就是术中最大的难题之一，而当癌肿侵犯到了血管，进一步压缩了术者吻合的余地。” “术后胰瘘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这个病人不该采用手术治疗的方式。” 听到这番回答，记者显得格外的兴奋，这可不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爆炸新闻吗？ 针锋相对的两位顶级外医生，对于一台手术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判断。 话题度直接爆表了！ 而观摩室内的其他医生则都面色不善的看向布鲁斯教授。 这里是东南医院的主场，柯院士选择了为这个病人手术，可这个外国佬却在这里大放厥词。 事实证明，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可在怒视完布鲁斯教授之后，这群东南医院的医生内心又忍不住惴惴不安起来。 布鲁斯教授虽然身为外国医生，立场不同，但他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如此高难度的手术，连京都医院都选择了放弃，柯院士真的能挽救回来吗？ 何况柯院士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完全无法胜任主刀的工作，由朱博代为主刀，风险性其实又无形中增加了不少…… 众人的担忧似乎凝成了实质，透过观摩室的玻璃窗投入了手术间内。 若有所感，苏杰抬头望了一眼观摩室，恰好对上了布鲁斯教授碧绿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苏杰下意识的咧开嘴笑了笑，眼角也微微牵拉，一股油然而生的自信回应到了二楼的观摩室内，也同时映入了布鲁斯教授碧绿的眼眸中。 看到正准备上台的医生突然回头对自己笑了笑，布鲁斯教授愣了愣，其实他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笑，毕竟术者脸上都戴着口罩、帽子，他只能从对方眼睛的变化判断对方的表情…… 但不管对方是不是在笑，至少有一点布鲁斯教授是可以确定的……对方拥有一颗强大自信心，即便面对这样一台超高难度的手术，也可以保持如此放松的姿态。 “他是谁？”布鲁斯教授看向身边的一名医生，伸手指了指下面的手术台。 “苏杰医生，东南医院最有天赋的年轻外科医生。”那名医生自豪的介绍道。 “苏杰……”布鲁斯教授眯了眯眼睛，想起了柯院士说过的洪式一针法的执行者。 “这么年轻的外科医生，看来洪式一针法应该很简单，而简单的技术很显然无法应对如此复杂的胰肠吻合难题。” 布鲁斯教授微微摇头，转头看向了已经走上手术台的柯院士。 “可惜了，柯如果你能上台，或许这台手术还有一些转机，但如果你只是指导，恐怕今天这台手术最终要变成一场闹剧了。” …… …… 手术台上。 柯院士低声说道：“手术开始吧，放松，就当做是平常手术那样，我会一直在旁边协作你的，不用给自己太多的负担。” 朱博点点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说不紧张那肯定是骗人的，几台高清摄像机对准着自己，二楼的观摩室里则汇聚了本院、分院各个大科室的主任、领导。 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而和平时手术演示不同，这可是一场绝对的硬仗，任何的疏忽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而且即便自己发挥出一百二十分的实力，手术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鸭梨山大，朱博感觉自己肌肉有些僵。 而就在这时，苏杰的声音也在旁边响了起来：“朱博，我有点紧张。” 朱博愣了愣，转头看向苏杰，然而看到的确实一双充满自信，毫不畏惧的澄澈双眼。 “你一点都不像是紧张的样子。”朱博忍不住笑骂道。 “我真的很紧张，朱博你等会一定要看住我，别让我犯错了。”苏杰眨了眨眼睛道。 “知道了，有柯院士在旁边协助你，不会让你有机会犯错的。”朱博习惯性的用前辈的语气安慰道。 可话刚刚说出口，朱博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身体，好像没有那么僵硬了。 思想，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一瞬间，朱博就明白了过来。 柯院士虽然刚刚也安慰了自己几句，但他作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上级医师，安慰的话语更像是一种鞭策和激励，对于缓解自己的紧张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 反而，会让自己压力更大。 可当自己面对苏杰这个晚辈后生时，自己则又成为了顶头上司、上级医生，那种掌控全局、领导下级医师手术的熟悉感觉就又回来了。 “放心，我会罩着你的。” 这种话语一说出口，不得不说，朱博确实觉得自己的自信心瞬间就续费充值上了。 “谢谢了，苏杰。”朱博忍不住偏过头，小声的对苏杰说道。 苏杰笑着眯了眯眼，没有搭话。 可看到苏杰如此从容的表情，朱博却忍不住想到了一个问题。 作为整个手术台上年资最低的医生，苏杰的自信心又是从哪里汲取而来的呢？ 他，难道一点都不畏惧这台手术吗？ 272、这台手术真正的主题 在苏杰的影响下，朱博渐渐找到了熟悉的手术感觉。 他此刻就如同一台绝不会犯错的精密仪器一样，唯一能够接收的指令就是： 完成这台手术。 “手术开始吧。” 作为主刀医生，朱博沉声发出了指令。 高清摄像机发出‘梭梭’的镜头拉近声，黑洞洞的镜头就像森然的枪口，对准了手术台，对准了手术台上的医生们。 就如同朱博之前说的那样，这台手术只允许成功，不能失败。 一旦失败，镜头下的东南医院将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之前所有的造势都会成为了累赘，最后压垮东南。 尤其是刚刚成立没多久的东南医院高新分院，虽然苏杰之前的努力已经让霸都人渐渐接纳了这个新冒出来的三甲医院，甚至普外科的NOTES技术也渐渐有了引领霸都无创手术风潮的趋势。 但名望的建立或许需要漫长的过程，而崩塌，只是一瞬。 此时，手术直播间内已经人满为患，虽然直播平台早有预料这台手术会引起多方关注，特意多分配了一些资源，可当几万人瞬间涌入直播间后，画面还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卡顿。 “擦，怎么这么卡，我用打火机拍也不至于这样啊！” “直播间里面竟然都五万多人了，这才开始直播不到一刻钟，手术刚刚开始呢，怎么就进来这么多人，你们都不用值班、上手术的嘛？” “摸鱼的快乐你能明白吗？” “话说，东南医院是真的勇啊，京都医院都判了死缓的病人，他们竟然敢接受，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我听说这个病人的癌肿还已经侵犯到血管了，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处理？” “这个主刀医生看起来很面生啊，倒是旁边的柯院士，曾经也是外科里面响当当的人物，只可惜身体现在累垮了，没办法主刀这么复杂的大手术了。” “这么一台复杂的手术，主刀医生虽然是站在聚光灯下的主角，但事实上，手术方案、手术过程中的每个细节肯定离不开整个科室的群策群力，主刀是执行者，但智囊团全是整个医院的集体智慧。” “希望这台手术能顺利完成吧，不然病人提前结束生命，东南医院成为笑柄，我们都会成为这场闹剧的见证者。” …… …… 手术台上，无影灯下。 空气里弥漫着微微刺鼻的碘伏气味。 朱博站在主刀位上，苏杰一助，另外有一位高新分院的普外科医生站在二助，柯院士则在二助身边，密切关注着手术台上的所有细节。 手术，正式开始。 病人全麻生效，取仰卧分腿位。 朱博先是在脐下 3 bsp;戳孔作为观察孔，建立 bsp;气腹，气腹压维持在 12～14 Hg。 腹腔被缓缓撑起，术野得以扩张。 紧接着，朱博选择右腋前线肋缘下 1 、右锁骨中线脐水平为主刀操作孔，其对称位置为助手操作孔。 五孔建立，气腹撑起，腹腔镜系统进入腹腔内，手术准备工作正式结束。 柯院士这时提醒道：“结肠后入路，钩突先行，从横结肠系膜根部右侧-十二指肠水平部的起始处开始动手，横结肠上举后容易显露，切开横结肠系膜，可显露下腔静脉……” 朱博沉稳的点了点头，按照早就制定好的手术方案，稳健的开始手术。 为了这台手术，东南医院普外科可谓是倾覆所有。 本院、分院的普外科医生连夜讨论手术方案，本院医生扎实的理论，再加上分院医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最终制定出了这样一台结肠后入路，钩突先行的手术方案。 对于胰十二指肠手术而言，不同的手术入路，各有优缺点。 动脉先行入路，可在手术早期明确肠系膜上动脉是否存侵犯，判断手术是否可以根治切除，但难度也是所有术式里最复杂、最困难的。 稍有不善，满盘皆输。 kobsp;切口入路，则是比较中规中矩的手术方案，遵循探查、游离、切除的经典顺序及先易后难的原则。 安全，但也有些鸡肋。 而结肠后入路，钩突先行则是众人商讨出来的，最适合眼下这个病人情况的手术方式。 难度虽大，但朱博却有信心完成。 而它能明显缩短标本切除时间，进而缩短手术时间，并明显减少术中出血量的优势，又是病人急需的。 随着手术的不断进行，朱博的状态也越来越好，这种有整个科室为他出谋划策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工具人。 每一步的操作，以及相应的结果，其实早在几天前的病例讨论会议上，就已经被全部预言出来的。 哪个部分的切除需要谨慎。 哪个位置的血管容易出血。 哪个步骤的速度可以提快。 …… 朱博需要做的事情，仅仅是集中注意力，将东南医院普外科所有医生们的智慧灌注到这台手术上而已。 仅此，而已。 手术直播间内。 喝彩声不断。 “厉害啊，这个主刀医生是华西的博士是吧，我师哥啊，怪不得手术做的这么厉害！” “他手术功底确实很扎实，但厉害的不仅仅是他，是整个东南医院普外科的水平，病人从京都赶到东南，再躺上手术台，这中间一共也就经历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短短的一周内，竟然就能制定出这样复杂的手术方式……不得不说，东南医院正在崛起啊。”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那个站在一助位置上的年轻人是干什么的，看起来好年轻啊，和手术台上的其他几名医生一比，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 …… 二楼观摩室内。 东南医院的医生们也都激动不已，尤其是普外科的医生们，更是紧紧捏住了拳头。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努力，今天终于在手术台上验证了成果，手术到目前为止全部按照既定计划再进行，结肠后入路，钩突先行的方案也被证明了可行！ 似乎一切都无比的顺利，这台号称普外科手术上的皇冠，即将要被朱博取下，为东南加冕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讨厌的声音突然响起。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口音带着浓浓的外国腔调，听起来就像是上个世纪中央台播出的西部片里的配音。 哦，我的老天爷啊，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加上一些语气助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布鲁斯教授，手术已经进行大半了，这就是结肠后入路，钩突先行的优势，手术时间非常短，步骤也精简了很多，你不会觉得手术还没有进入正题吧！” 有一名普外科的年轻医生忍不住说道，语气略带讽刺。 他以为布鲁斯教授没能理解结肠后入路，钩突先行的方案精髓，所以才误以为手术甚至还没有进入正题。 可布鲁斯教授却微微一笑，眼睛都没有撇过去看他一眼，表现的无比的高傲。 他轻声说道： “结肠后入路，钩突先行很好，但也解决不了胰肠吻合的问题，而胰肠吻合才是这台手术最关键的部分，也是最为困难的步骤……” “这，才是这台手术，真正的主题。” 与此同时。 无影灯下，朱博缓缓停下手上的操作，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杰，眼神炙热道：“接下来，交给你了。” 苏杰默默地点点头：“嗯。” 273、他是英雄 手术进行到一半，主刀突然易主。 直播间内，众人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什么情况，朱博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突然换到一助的位置上去了？等等，那个年轻医生怎么站在主刀位置上了，喂喂喂！不是吧，要让这个年轻人碰腹腔镜吗？” “这……这是什么尿性，接下来的手术步骤应该是胰肠吻合吧，这可是整台手术最危险的部分，一旦吻合的有瑕疵，术后就会出现胰瘘，极具腐蚀性的胰液流淌腹腔，流到哪儿，哪儿就是一个窟窿。” “东南医院下了半盘好棋，没想到在最关键的地方脑袋发晕了，弃了弃了，我去值班了，这台手术无了。” …… 苏杰接替朱博站在了主刀位置上，双手持握着腹腔镜系统，整个人瞬间进入了手术状态。 朱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有些脸红，明明自己比苏杰要年长好几轮，可在面对棘手手术时，却还不如苏杰进入状态快。 甚至，还需要苏杰反过来安慰自己，帮助自己进入状态…… “洪式一针法，只有一针的机会，看准了再下手。”柯院士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 然而话刚刚说出口柯院士就后悔了，这些道理苏杰肯定都明白，自己又单独说一遍，除了给他增加压力之外，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可苏杰却表现的很平静，点点头，淡淡道：“知道了，柯院士。” 这份强大的自信心，即便苏杰刻意隐藏，但站在他身边的医生们，仍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他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柯院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洪式一针法！ 这项由洪教授首创的针对胰肠吻合的新型吻合方式，此时此刻，苏杰已经做好了将它完美呈现在手术台上的准备！ 深吸了一口气，苏杰闭上眼睛，又再次张开，双眼澄澈明亮。 “套管。”苏杰对着器械护士说道。 和直播间内众人惊骇的表现完全相反，不管是手术间内，还是二楼观摩室内，所有的东南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没有对苏杰突然的主刀表现出任何的意外。 甚至于，看到这位年轻的外科医生站到了主刀位置上，他们反而在内心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是苏杰医生的话……那么这台手术成功的几率又可以提高几个百分点吧。 “苏医生，你的套管。”白白瘦瘦的器械护士递过来一截一指长的套管。 这个套管，就是洪式一针法的关键。 只见苏杰仔细的观察着腹腔镜屏幕上胰肠吻合处的构造，然后不断地对套管进行修剪，直到它变成让自己满意的形态，苏杰才将套管送入了腹腔中。 常规的胰肠吻合全靠术者的缝合技术，可即便是密不透风的缝合，术后也有可能因为多种因素而出现缝隙。 而一旦只要有头发丝大小的缝隙出现，超强腐蚀性的胰液就会顺流直下。 小的缝隙很快就会变成大的，大的缝隙则会在不久后变成小的窟窿，然后就是大的窟窿…… 但洪式一针法却能够巧妙的避免这个问题。 只见苏杰熟练的操纵着腹腔镜，将裁剪好的套管小心翼翼的塞入了胰肠吻合的内部，柔软但又坚韧的套管瞬间将胰管从内部撑起，看起来就要结实、耐用多了。 “缝线。”苏杰又伸手朝器械护士说道。 很快，细如发丝的缝线就交到了苏杰的手中。 虚拟手术室内的无数次练习，模拟手术室内的无数次心理暗示，此时此刻的苏杰，不管是从生理、心理还是技术层面，对于洪式一针法的掌握，都已经到达了至臻的水平。 这一台手术，病人是因为他而改变了信念，从遥远的京都回到了故乡，但自己却因为水平有限，无法为她主刀。 这其实是很多医生的遗憾，明明给了病人希望，但受限于自己的能力，却无法真正帮助到病人，替她圆梦。 但好在，苏杰仍有机会稍微弥补一些自己的遗憾。 操纵着腹腔镜持握住缝线，苏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一针落下，以套管作为内支撑，将胰肠完美的吻合在了一起。 一针。 只有一针。 但也就是这一针，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手术直播间内。 “洪式一针法？东南医院竟然有人掌握了这种技术，用它来处理胰肠吻合，的确效果很好！” “为什么这个年轻医生缝的很随意，但我却觉得这么完美？说实话，即便不加上内部的套管，让他直接以这种手法缝合，术后出现胰瘘的可能性也很低吧。”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就这一手缝合技术，感觉就已经碾压了很多中年外科医生了。” …… 一针贯穿了胰管，穿过了套管，然后进入了胰腺，之前被朱博切割开来的胰肠，又再一次被苏杰的巧手重塑了。 仅仅只有一针，没有任何花里花哨的炫技，整个缝合过程可能连一分钟都没有，但当苏杰转头看向朱博，轻声说道‘好了’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对苏杰的操作发出异议。 一分钟，一针，就解决了这台手术风险最大的胰肠吻合问题？ 是的，确实是这样。 柯院士眯了眯眼睛，只是一眼，他就能通过多年的手术经验，判断洪式一针法的全面胜利。 缝合的强度非常恰到好处，而内部的套管则是双重保险，即便因为术后的各种因素而出现缝隙，套管也能起到二次防护的作用。 精密的缝合、以及巧思的套管，两者将互相配合，形成绝对无法逾越的界限，帮助医生们拦住胰液的肆溢。 眼看到苏杰已经完美的完成了洪式一针法，柯院士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二楼观摩室。 布鲁斯，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二楼观摩室内，布鲁斯教授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身旁的记者这时候又问道：“布鲁斯教授，刚刚主刀医生短暂的更换，那名年轻的外科医生只是缝合了一针就下台了，请问这样的安排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布鲁斯教授注意到了柯院士的投过来目光，然而一向高傲的他，这一次却下意识的避开了柯院士的眼睛。 “如果说，朱博士的操作代表的是整个东南医院的智慧，是集体力量的集中表现。” “那么这位苏杰医生的操作，就又是另一种风格的展示了。” 面对记着的提问，布鲁斯教授回答道。 “另一种风格的展示？” 记者疑惑道：“具体是哪一种呢？” 布鲁斯教授将手比作手枪的形状，放在了腰间的位置，然后说道： “西部牛仔的风格。” “他就像是一名孤胆英雄，用一己之力，用自己的技术，解决了整台手术最复杂的问题。” “可以说，他就是这个病人的英雄。” 274、欢迎回家 布鲁斯教授对于苏杰在这台手术上的表现，评价极高。 洪式一针法只有一针，在整台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中只占据很少的篇幅，也许在外人看来，这不过只是一个插曲，一个不足以被重视的片段。 但在布鲁斯教授这种大牛眼里……这就是属于个人英雄主义的奇迹。 东南医院的整体医疗水平和京都医院相比，孰强孰弱，即便是再外行的人也能一目了然。 如果说东南医院依靠群策群力，就能挑战成功这一台腹腔镜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话。 京都医院为什么不可以？ 说到底，抛去理念差异，京都医院不给病人做这台手术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如果解决癌肿包绕血管后，术后几乎必然发生胰瘘的问题。 而苏杰则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完美的缝合技术，再加上洪式一针法的巧思。 面对着记者的镜头，布鲁斯教授用他并不标准的国语发音说道：“非常，非常精彩的一台手术配合。” “整个东南医院的智慧，以及个人英雄主义的呈现，这两者都是这台手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虽然对于这个病人是否有必要做这台手术，我仍然持怀疑态度，但单论这台手术而言，东南医院表现的已经足够好了，甚至要比京都医院还要好！” 比京都医院还要好！ 记者握着话筒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个评价，有点厉害啊…… 布鲁斯教授回答完记者的问题后，走到一个普外科医生面前，问道：“刚刚那个缝合的医生，叫苏杰？” “没错！” 普外科医生骄傲的挺起了胸膛：“苏医生是我们本院急诊科MDT重要成员，普外科腹腔镜推进者，高新分院普外科主任助理，NOTES技术先行者……你别看他年龄不大，但论起成绩，真是能让一群在临床混了大半辈子的主治汗颜！” 布鲁斯教授重重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后，问道：“那他到底是你们急诊科的医生，还是普外科的医生，是本院的，还是分院的？” “他……” 说到这儿，这名普外科医生突然愣住了：“苏医生应该还没正式签合同吧，他现在应该还没有最终选择留在哪个科……”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旁边就有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被打断发言的普外科医生也立刻反应过来，赶忙改口道：“我不太清楚，我刚刚都是胡说的，布鲁斯教授你别当一回事……” “嗯，我知道了。”布鲁斯教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但就在转过头的一瞬间，他的嘴角又忍不住划出了一道弧线。 这么年轻的手术英雄，竟然还没有确定留在哪个科嘛……柯，你可真是不懂得珍惜人才啊。 …… …… 手术间内。 胰肠完美吻合后，大家士气大振。 最困难的一关已经度过，朱博也彻底放飞了自我，在接下来的手术过程中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实力。 眼看着手术即将完成，柯院士突然转头对苏杰说道：“差不多了，出去和家属谈话吧，早点让她们放心下来。” “我去吗？”苏杰问道。 “嗯，你去最合适了，她们就是因为你，所以才会选择来东南的。”柯院士回答道。 苏杰点点头，走下了手术台。 完成了洪式一针法后，手术台上确实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电动门缓缓打开，苏杰的身影消失在了手术间内。 而就在这时，柯院士突然心有所感一般，抬头望向二楼的观摩室。 “嗯？布鲁斯去哪里了？” 刚刚还站在玻璃窗前，全神贯注观看着手术的布鲁斯教授，此时却没有了踪影。 “高傲的布鲁斯也感到羞愧了吗，逃走了？” 柯院士忍不住笑了笑了，可心里却总觉得有点奇怪，这可不是布鲁斯的性格。 可朱博的问题打断了柯院士的思路，手术还没有彻底结束，柯院士只能暂时忘却布鲁斯的突然消息，重新吧注意力投入到手术上来。 …… …… 手术室，谈话间。 病人家属正在焦急的等待中。 “女儿，你说你妈手术能顺利做完吗？京都那边的医生不都说手术没法做吗，东南医院的医生能比京都那边的还厉害？” “爸，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妈的手术同意书是咱们一起签的，现在妈都躺在手术台上了，你还在这里担心这些干嘛？” “我，我这不是心里发急吗，算了，不说了。” 孙女士负气的扭过头，不愿意再去看哪壶开提哪壶的父亲。 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当初因为偶尔看见了东南医院一名医生的手术视频，听到了他说的一句话，所以就千里迢迢，回到了这里，选择让他们为母亲手术。 这种冲动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虽然在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再去想这些问题没有意义。 可孙女士还是忍不住一遍一遍的想，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 万一，手术失败了怎么办？ 万一，母亲术后出现并发症了怎么办？ 我该在这次的选择中承担什么责任？ 其实对于很多病人家属来说，最难熬的其实就是等待手术结果的这段时间了。 未知让恐惧不断发酵，人类丰富的想象力在此刻成为了原罪，即便在简单的小手术，也会让家属产生各种各样不详的预感。 “放心，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很低的。”总有人会这样安慰。 病人家属虽然表面上会强撑着笑容点头称是，但心里却仍然无法控制的想：“那万一真的出现了该怎么办？” 何况，孙女士的母亲此时做的，还是一台被京都医院拒绝了的超高难度手术。 孙女士和父亲沉默着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心里既希望它赶紧打开，但又恐惧它的开启。 可仿佛感应到父女二人纠结的心理一般。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 那名视频里的男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杰稍微辨别了一下站在门口的一群家属，然后便看准了孙女士父女，径直向她们走来。 “医生，我妈的手术，怎么样了？”孙女士觉得喉咙很紧，发出的声音自己听起来都十分的陌生。 “手术很顺利，你母亲应该很快就要出来了。” 苏杰面带微笑，口罩的两边被微微的提起。 “谢谢，太谢谢你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如释重负的父女两人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感谢的话语就像是提前准备好的稿子，一股脑的念给了苏杰。 苏杰静静地等待两人平静下来，然后大概和两人描述了一下手术的过程，以及关键步骤的处理…… “总之，手术完成的很顺利，洪式一针法也能极大地降低术后胰瘘的可能性，当然，术后病人还是要去ICU过度一段时间。” “我们配合，我们绝对配合。”父女两异口同声道。 谈话的工作完成，苏杰心里还记挂着未完成的手术，于是转身准备回去手术间，可就在他快要走到手术室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又扭头对着这对父女说道： “对了，一直忘记对你们说一句话。” 迎着父女两疑惑的目光，苏杰笑着说道： “欢迎，回家。” 275、让我来教 和孙女士父女谈完话，苏杰觉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作为一名医生，幸福感最爆棚的时刻，估计就是此时了。 总算没有辜负陌生人的信任，虽然这台手术不是我主刀的，但参与感还是很强的……苏杰低头走路，边走边想。 之前由于全身心投入到洪式一针法的练习，所以苏杰并没有什么闲工夫去思考别的，可当一切尘埃落定后，苏杰则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想法了。 终极手术。 这是系统对于这台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认定。 而以自己目前的水平，系统甚至认为自己连接触这种手术的资格都没有。 不得不说，苏杰下临床这一年不到的时间，过得是在太顺了。 一开始在急诊科的抢救，再接下来开始在MDT联合多科室手术，甚至在论文方面都取得了不少的成绩。 这让苏杰一度甚至认为，自己和顶尖的外科医生，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了吧。 最多，也就只是经验上差距，但这需要时间去沉淀，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 然而这一次的手术，却让苏杰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距离顶尖外科医生的差距…… 真不是一星半点，别说柯院士这种行业大牛了，就连朱博这种有学识、有技术的科室骨干，自己都比不过。 不管怎么说，朱博可以单独完成一台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而自己则只能在一助的位置上瞪大眼睛喊666. “系统，怎么解锁终极手术？”苏杰尝试着再一次询问。 可惜系统依然没有回应，看来虽然自己参与了这台终极手术，但在系统的认定里，自己依然没有资格却接触它。 苏杰低着头思考着终极手术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有人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直到走到一个转角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有人正跟着自己。 “布鲁斯教授？” 苏杰抬起头，疑惑的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布鲁斯教授。 “苏，你认得我。”布鲁斯教授长了一张标准的欧美面庞，高鼻梁、深眼窝，加上碧绿色的瞳孔，看起来还是很有魅力的。 而此时，他一改之前高傲的姿态，看着苏杰，眉宇间尽是笑意。 “您和柯院士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可能你没有注意到我。”苏杰解释道。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本来可以早一点和你搭上话的。”布鲁斯教授有些夸张的说道。 见苏杰十分疑惑的看着自己，布鲁斯教授也不卖关子，拿出了作为一名外国人的直白和坦率，直接问道： “洪式一针法，你练习了多久？” 苏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一周左右，我是在得知病人要转院来我们医院接受手术治疗后，才找到的这种胰肠吻合的方式。” “一周左右？” 布鲁斯教授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苏杰的答案，他还是愣了一下。 “那么精妙的缝合，熟练的操作，你只练习了一周？” “是的。”苏杰点头道。 “你今年多大呢。”布鲁斯教授继续问道。 “25岁。” “25岁？你上学很早吗，按照你们国家的医学生培养计划，你这个年龄，大部分应该还在研究生阶段。”布鲁斯教授不解道。 “额，事实上，我刚刚考上东南大学的直博，现在应该勉强算是一个研究生吧。”苏杰说道。 布鲁斯教授：“……” 布鲁斯教授是看过大世面的人，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专家大牛，能入他法眼的年轻医生，基本上都非常的优秀。 每一个年轻人，在他们自己的故事里，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么说一点都不过分。 但天才也是分级别的。 苏杰这种，布鲁斯教授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是说。” 布鲁斯教授深吸一口气，然后以极快的语速，没有丝毫停顿的说道： “你是东南医院急诊科MDT重要成员，普外科腹腔镜推进者，高新分院普外科主任助理，NOTES技术先行者……同时，你又是一名刚刚考上直博，还没有正式开始研究生学习，却能在一周内将洪式一针法练习的那么熟练的25岁年轻人？” 听完布鲁斯教授说的这一大串头衔，苏杰自己都愣住了。 我，这么牛的吗？ “是的……布鲁斯教授，您的真好。”苏杰由衷的赞叹道。 “这完全是被你的天才给激发出来的，我平常没有这么好。”布鲁斯教授惭愧道。 稍微思考了片刻，布鲁斯教授直接开门见山道：“苏，你真是个天才，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年轻医生能做出你这样的成绩。” “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梅奥中心做交换生吗？在那里，你能学习到更加先进的医学知识，你能触摸到更高的层面。” “去梅奥中心当交换生？” 苏杰有些意外的看着布鲁斯教授，可对方的眼神十分真诚，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是的，我可以替你申请到全额奖学金，你可以选择我作为你的导师，或者其他任何一位优秀的导师。” “我听你们医院的医生说，你仍没有确定自己想要奋斗一生的科室，在梅奥中心，有全球最优秀的泌外、神经、心外……专家，我相信，你总能找到一位适合你的导师！” 不得不说，布鲁斯教授一见面，就抛出了让苏杰完全无法抗拒的橄榄枝。 梅奥中心全额奖学金的交换生机会！ 苏杰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种宝贵的机会，在全球估计都没有多少吧，布鲁斯教授完全是因为他在梅奥中心的专家身份，才会有特权申请，换做普通人，估计连申请的门路都没有。 毕竟那是梅奥中心，是全球公认的医疗领域第一的存在。 可就在苏杰咽了咽口水，准备给出一个答复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布鲁斯！！” 苏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愤怒的柯院士，一向温和和煦的柯院士，此时快步向着两人走来，脸色胀的通红，眼睛怒目圆瞪。 “布鲁斯！！”柯院士怒吼道，声音甚至都因为过度愤怒而显得有些颤抖。 布鲁斯教授却完全没有被老朋友给吓到，他反而十分轻松地笑着说道： “柯，别这么激动，你以前教过我的，你忘了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 布鲁斯敲了敲脑袋，眼睛里突然放出一缕亮光，然后字正腔圆的说道： “柯，这样的天才你把握不住的……让我来教吧。” 276、终极手术解锁任务 柯院士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被反噬的一天。 之前在京都医院的时候，刚来中国的布鲁斯总是缠着柯院士，想要学习中国博大精深的古语。 柯院士一开始教了几句，可布鲁斯在医学上造诣很高，对于拗口的古语却没有多少天赋。 无奈之余，柯院士忍不住嘟囔了两句口头禅，可没想到布鲁斯却对这种网络时兴的口头禅接受能力特别强…… 柯院士承认，当初将网络时兴的口头禅包装成古语教给布鲁斯，自己内心里还是有一些恶趣味的，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后这份恶趣味的受害者，竟然是自己。 “我把握不住？” 柯院士脸色很难看：“布鲁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很荒谬。” “哈哈，柯，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这句古语还是你教的我的，我记得很清楚。”布鲁斯教授说道。 “古语……”苏杰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柯院士，心想潘子的这句话什么时候成了古语了？ 柯院士的脸色越发难看，布鲁斯教授则看着苏杰微微一笑，说道：“苏，这件事你不用急着回复我，我在京都医院仍有未完成的工作，至少半年之后才会回去，在这之前联系我。” 说着，布鲁斯教授把手贴在耳朵边上，做出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又对着已经面色铁青的柯院士笑了笑，转身潇洒离去。 苏杰目送着布鲁斯教授离去，转头看向了柯院士，说道：“柯院士，手术已经结束了吗?” 说起手术，柯院士的脸色才稍微有些缓解：“嗯，朱博已经在关腹了，肿瘤切除和消化道重建的质量都很高，今天这台手术做的很漂亮。” “那就好。”苏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柯院士看着苏杰，突然问道：“今天的手术感觉怎么样？” 苏杰认真思考了几秒，然后说道：“感觉到了差距。” 这是苏杰第一次以助手的身份参与重大手术，虽然洪式一针法的表现堪称惊艳，但和以往主刀直面对抗疑难杂症相比，今天的苏杰确实和这台超高难度手术存在差距。 柯院士安慰道：“不必给自己那么多的压力，这种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东南医院一年也开不了十几台，作为普外科难度最高的手术，你现在能参与进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苏杰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 柯院士说的道理他当然都明白，但苏杰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快的进步。 东南医院每年接诊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确实不多，但这只是对于医院来说，而对于每一个来求医的病人而言，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们都是抱着治愈疾病的想法来，可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孙女士母亲这样有好运气。 被京都医院判了死缓的胰头癌，应该很多家庭都会直接放弃吧。 苏杰倒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想要凭一己之际救济苍生，但看到了这样的病人，他确实也没办法保持内心的毫无波澜。 说到底，医生前进的最大动力，应该就是目睹病人被病痛折磨，而自己无能为力吧。 想找借口的话，总有一万个借口可以找，但苏杰不想找，他只想要记住此时的感受，推着自己不断前进。 “柯院士你放心，布鲁斯教授的邀请我暂时应该不会答应的。” 苏杰沉思了片刻，说道：“梅奥中心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平台，但优秀的，却不一定是适合我的，现阶段我还是应该踏踏实实在东南医院积累经验。” 柯院士听到苏杰的话，反而有些惭愧：“我不是这个意思，梅奥中心学习的机会很难得，现在你可能觉得不在乎，但半年的时间足够你去了解它，先别急着和布鲁斯教授联系，半年之后再去找他。” 其实不管是江武、李明辉、还是李建国、柯院士，对于苏杰的态度都是相同。 这是一块完美的璞玉，每个工匠都希望能在上面留上一笔，为他最后的成才贡献一些力量。 但人总是自私的，就像江武舍不得苏杰离开急诊科一样，柯院士也舍不得苏杰离开分院。 尤其是在目前分院高速发展，普外科越来越声名显赫的情况下，柯院士就更舍不得苏杰离开了。 如果苏杰一开始就表现出向往梅奥中心的想法，柯院士其实都准备好了一长串的说辞，可现在苏杰却直白的说明了自己现在并没有想去的意愿。 这一下子直接给柯院士整不明白了。 那可是梅奥中心啊，全球最领先的医疗中心，全额奖学金交换生的机会，每年全球也没有多少，你竟然不想去…… 这一刻，柯院士真的想好好给苏杰上一课，告诉他这个机会是有多么的难得，可一想到刚刚布鲁斯得意的表情，柯院士有强行压制下了这个冲动。 “我明白了柯院士，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科里面还有不少事情要忙……”苏杰面色淡然道，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布鲁斯教授的邀请而动摇内心。 “嗯，那你先去忙吧。”柯院士点头答应道。 和柯院士告别，苏杰缓步走出手术室，回到了急诊科。 科里其实并不忙，苏杰和值班医生打了个招呼，便一头钻进了休息室。 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苏杰缓缓闭上了眼睛，系统蓝色的界面随即浮现在了视网膜上。 【终极手术解锁任务】 看着闪烁着蓝色光弧的系统任务，苏杰内心忍不住一阵火热起来。 就在刚刚，自己和柯院士表达了自己暂时不想去梅奥中心交换学习的想法后，系统就突然冒出了一个新任务。 自己之前反复询问却没有结果的终极手术，系统这次却主动给出了解锁路径。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没有选择去梅奥中心，所以系统才给出了留在东南医院解锁终极手术的路径？” “也就是说，如果我当时接受了布鲁斯教授的邀请，前往了梅奥中心，在那里我也可以用别的方式，解锁终极手术？” 苏杰似乎有些理解了系统的脑回路，同时也忍不住有些感谢系统超高的自由度。 竟然可以根据自己的选择，提供不同的成长路径，而不是像其他的系统那样，只把宿主当做工具人一样，操纵着宿主完全按照系统的意志做任务。 不错不错，今天晚饭给你加鸡腿……哦，对了，你不吃鸡腿，那我就替你吃了吧。 苏杰心情大好，忍不住调戏了一下系统，而就在这时，系统后续的任务详情也缓缓显示出来。 看清楚了任务的具体内容，苏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 277、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我不该调戏系统的…… 苏杰看着任务的详细内容，有点蛋疼。 【终极手术解锁任务】 【此任务为连锁任务，一个月内完成所有任务，且评分均在A以上，解锁任务方可判定完成】 【任务1：完成一台难度评分在A以上的手术，限时一周内】 连环任务，而且每次任务的评分还都得在A级以上…… 苏杰忍不住在心里发问道：“A级评分的标准是怎么制定的？” 系统：【评分标准的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那连锁任务一共有多少个？” 系统：【评分标准的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淦。 开始耍无赖了是吧！ 系统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好，所以特意这样糊弄我？！ 系统这次没有回答，冷漠的就像个没有吃到大鸡腿的孩子。 无奈的叹了口气，苏杰睁开眼，蓝色的系统界面瞬间从视网膜上消失。 虽然系统这次的任务有点坑爹，但想一想最后丰厚的奖励，苏杰还是忍住了吐槽的冲动。 终极手术……这应该是目前苏杰最渴望的东西了，一想到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学习到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这样的顶级的外科手术，苏杰还是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而且，评分A级的手术而已，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题吧。 腹腔镜下坏疽穿孔阑尾炎切除。 腹腔镜下严重粘连胆囊炎切除。 或者NOTES技术下的高难度腹腔镜手术…… 这些手术怎么也能够到A级难度吧，而这些手术对于自己来说，也是日常小手术的难度而已。 牛刀小试的第一个任务，苏杰并没有太把它当回事。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杰才突然发现，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明明已经十分关注科里面的复杂手术病例了，可不管是腹腔镜手术、还是NOTES技术下手术，即便病人的情况再复杂，系统最终的手术难度评分都没有超过B+。 对于这种情况，苏杰只能猜想，是否系统对于手术难度的评价，是根据自己的能力来灵活调整的。 也就是说，对于自己十分熟悉的腹腔镜、NOTES技术而言，即便病人的情况稍微复杂一点，难度也不可能再达到A级这样的高度了。 但超高难度的腹腔镜手术、NOTES技术手术，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病例。 就像柯院士说的，整个东南医院一年也接手不了十几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同样的，超复杂类型的腹腔镜、NOTES技术手术，也不可能每周都会有。 仅仅是牛刀小试的第一个任务，苏杰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丝压力。 …… …… 这天。 距离第一个任务发布已经过去了三天。 苏杰刚刚换上白大褂，想着今天说什么也要找个合适的手术案例了，不然系统的第一个任务真的就要泡汤了。 可他刚刚走出更衣室，李明辉就找到了他。 “泌尿外科又发会诊来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泌尿外科？不会又是拔尿管的事情吧。”苏杰心里记挂着A级手术的事情，对于泌尿外科的会诊显得很抵触。 很早之前，李明辉就对泌尿外科频发会诊的事情表达了不满，甚至还和李建国主任反应过，要求建立起一套合理的会诊标准。 像泌尿外科这样天天连导尿管都弄不明白的会诊，急诊科真没有必要去理会。 不过这一次，李明辉却摇了摇头：“不是导尿管的事情，输尿管结石的，病人已严重感染，出现感染性休克的症状了，病房正在抢救，让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听到是这种情况，苏杰也没有再犹豫，直接说道：“走！” 两人于是迈着大步，火速赶往了泌尿外科。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来泌尿外科了，事实上，自从普外科、骨科在急诊科MDT模式下快速崛起之后，医院里很多的大外科都对和急诊科MDT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产生了兴趣。 而泌外科，则是大外科里面最积极的一个。 他们的方针策略倒也很无脑，不断的发会诊给急诊科MDT，希望通过大量的合作，建立和急诊科MDT良好的互动沟通关系。 可事实上，每天都忙碌在疑难杂症手术中的苏杰，对于这种近乎骚扰的会诊显得极为不耐烦。 李明辉甚至都找了李建国主任诉苦，而就在这之后，泌外科的会诊确实大幅度缩水。 当两人赶到泌尿外科时，甚至都不需要询问护士站，隔着老远两人就看到了一间病房外面围满了拎着尿袋的病人。 一群拎着尿袋，穿着病员服的病人，就像是拎着鸟笼在公园里散步的游客一样，围拢在一间病房外面，一个个全都伸长着脖子往里面张望。 “应该就是那间病房了！”苏杰嘀咕一声，快步朝着那间病房走去。 李明辉也点点头，跟上了苏杰的脚步。 泌外科收治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尿路结石的，这是一种‘一般不会死人’的疾病。 虽然输尿管痉挛疼起来简直要了亲命，但也正是这种明显且剧烈的疾病症状，让很多病人在疾病刚刚开始发作时，就能及时来医院就诊。 比起那些悄无声息，闷声发作的疾病，泌尿系结石算得上是良心疾病了。 围在病房门口的病人们，看到苏杰和李明辉两人身上的白大褂，纷纷让开，两人得以畅通无阻的进入病房内。 而在病房里，一场紧张的抢救正在进行中。 狭窄的病房过道里，抢救车靠着墙，抽屉全部打开，台面上面摆满了被护士掰开的安瓿瓶。 而一旁的监护仪此时则警报声大作，红色的血压已经跌破低限，显然感染性休克的症状已经出现了。 “溶液速度再快一点，血压还在下降！” “升压药，快给病人用上。” “肾上腺素准备好了吗，静推1g，快！” 医生显得有些慌乱，护士则更加手忙脚乱，泌外科不是急诊，一年到头可能都遇不到几次抢救，对于眼下这种情况的处理实在没有什么经验。 苏杰和李明辉的出现让泌外科值班医生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得救了’的表情，他急忙对着两位急诊科大佬介绍道： “急诊入院的病人，输尿管结石引发了感染性休克，刚送进病房就已经出现意识不清，血压迅速下降的情况。” 泌外科值班医生很慌，但苏杰和李明辉却表现的十分淡定。 只见李明辉走到病人身边，先是调整了一下病人的卧位，将床调整成中凹卧位，然后重新给病人绑上袖带，复测血压。 苏杰则走到输液架旁边，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同时指挥护士调整了升压药的方案。 做完这一切，两人便抱着手站在一旁，表情严肃且淡定的看着病人。 “血压升上来了！”护士突然惊喜道。 泌外科值班医生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稍微松了一口气道：“两位真是帮了大忙，不愧是急诊科的医生，抢救起来真是经验丰富。” 苏杰却依然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血压后便收回了目光，说道：“赶紧安排手术，血压现在是稳住了，等会估计又要降下来了，不赶快接触结石梗阻，这个病人的情况还是很危险！” 278、在家都是好好的来医院就不行了 “现在就要手术吗？” 听到苏杰的判断，泌外科值班医生竟然还有一丝的迟疑。 “泌尿系统结石并发感染性休克，这难道不是你们科急诊手术的指征吗？”苏杰疑惑道。 “是，是，当然是！” 泌外科值班医生连连点头，可随即又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病人家属，用很低的声音对苏杰说道：“老总正在台上，主任都出去了，科里现在能上手术台的就只有我一个……” 苏杰立刻就秒懂了他得顾虑，皱了皱眉，说道：“别管那么多了，先联系手术室，把病人先弄上台，你们老总不是在手术室吗，等会不行让他过来帮忙，什么手术能有急诊手术重要？” 面对突如其来的严重休克病人，平日里安逸惯了的泌外科医生显然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他虽然没有应对急诊重症病人的经验，但作为科室里最底层的值班医生，却能娴熟的应对上级医生的命令。 无条件服从就完事了！ “明白了苏医生，我这就联系手术室和老总！” “嗯，加快速度，这个病人的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一点，趁现在赶紧把结石梗阻解除。”苏杰说道。 “好，好的，我这就去打电话！” 泌外科值班医生掏出手机匆匆就跑了出去，围在门口的病人家属们眼巴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然后又默默把目光转向了两位急诊科医生。 相比较之前慌张失措的泌外科医生，家属们都觉得后面来的两位急诊科医生似乎更加靠谱一点？ “医生，我，我老公他没什么大事吧。”病人妻子紧张的询问道。 “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像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嘛？” 李明辉拧着眉头说道，语气有些严厉。 “啊……啊？”病人妻子显然没有料到医生会这么说话，脸上顿时露出了又惊又恼的表情。 李明辉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么说话容易引起纠纷，于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你不要怪我说话太直了，泌尿结石本来就是一个小病，注意点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结石很小，多喝点水，多蹦蹦就没事了。” “稍微大一点，体外冲击波碎石也能解决。” “再大，卡在狭窄处了，也可以微创手术治疗。” “可你们怎么让这么一个年轻小伙子，弄到感染性休克才送到医院里来？” 病人家属们顿时不乐意了，虽然李明辉解释起来很专业，给人一种很值得信任的样子，可这么咄咄逼人的态度可让人产生不了什么好感。 你这个医生是什么意思？ 搞得好像是我们把病人弄成这样子的？ 谁希望家人生病，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病？！ “喂，你这个医生怎么这么说话，我们是来看病的，可不是来听你训人的！” 和病人一起来的家属很多，里面就有暴脾气的，听到李明辉这么指责自己，他们顿时就不乐意了，奋起反击道。 李明辉皱了皱眉，还想要说话，可苏杰却拉住了他：“李老师，你今天有失水准啊，我们是来会诊的，不是来和病人吵架的。” “我知道。”李明辉撇撇嘴，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话了。 苏杰稍微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李明辉较真的原因。 其实李明辉平常还是很少和病人家属起争执的，事实上，急诊科的医生大部分都掌握了一套如何和急诊抢救病人、家属沟通交流的程序。 对于正处在敏感易怒状态下的病人和家属，如何正确的和对方沟通，以最快速度获取对方的信任，这是每个急诊科医生都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但李明辉有一点不好，他很较真，对于很多看不惯的事情，他总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比如父母分心玩手机，让刚刚一岁多的孩子被开水烫伤。 比如孩子照顾不周，让高龄的老人家摔了一跤，股骨颈骨折。 比如明明被抢救回来好几次，但仍然花样作死的非主流少年…… 对于这种对生命不尊重的行为，李明辉总是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表现出不那么专业的一面。 眼下的这个病人，就再一次戳中了李明辉的禁忌。 正如李明辉所言，泌尿系结石其实算不上什么大病，处理的方式很有多种，而即便是最严重的结石，也可以通过微创的手段清除。 而且往往清除之后，病人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走出医院，就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病不怕得，就怕拖。 结石缓慢的生成、堆积、聚集，最终部分、甚至完全堵塞了输尿管，锐利的结石划破输尿管管壁，尿液作为天然的培养基，促进细菌的滋生和生长。 抑或是，结石堵塞输尿管，尿液流动变得缓慢，时间一旦过长，细菌量也会蓄积到一个令人咋舌的水平。 所以说到底，眼下这个病人之所以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感染性休克症状，按照一般临床的经验来说，就是出现了尿路结石的症状后没有及时就医，拖了足够长的时间后，才会给细菌可乘之机。 病人明明还这么年轻，却硬是把小病拖成了大病，一个处理不好，甚至连小命都要丢掉。 这在李明辉看来，是完全无法接受，必须要严厉批评的事情！ 苏杰虽然也很看不惯这种事情，但他也明白，医生不能都是黑脸，既然李明辉已经扮了黑脸了，那自己就只好扮演白脸的角色了。 “家属不要这么激动，李医生没有别的意思，他也只是关心病人而已。” 苏杰柔声安抚，随即岔开话题问道：“病人出现尿路结石的症状有多久了？” “哪有什么症状，在家都好好的，来医院就成这样了。”之前那名发火的病人家属不满道。 真是经典啊……苏杰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吐槽，好一个在家里都好好的，来医院就病倒了，你丫肯定是闲的蛋疼，好好的把人送医院干嘛？ 物理诅咒家人生病？！ 你丫是怎么想的啊到底！ 苏杰没有搭理那人，转而看向最了解病人情况的妻子：“病人多久之前有小便断断续续，小腹疼痛的症状？这对治疗还是很重要的，你仔细想清楚再回答我。” 这名妻子显然要理性多了，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的丈夫，不管医生态度如何，她还是想要全力协助医生，把自己的丈夫抢救回来。 认真思考了片刻，这名妻子笃定的回答道：“应该就是昨晚才出现的，晚饭之后我们还在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等电影看完，准备睡觉的时候，我老公就有点不舒服了，一直按着肚子，弓着身子侧躺在床上。” “昨天晚上才出现症状的？”苏杰皱了皱眉，觉得这种说法和临床上的普遍经验实在是差距有点远。 昨晚到现在连24小时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可不足以让尿路结石发展成严重的感染性休克。 “嗯，就是昨晚，准确来说是睡前，差不多十一点左右！”这名妻子越回忆越肯定，回答起来丝毫都不带犹豫的。 “好的，我知道了。” 苏杰看了一眼李明辉，在对方的眼里也看到了一丝困惑。 “是不是她平时不怎么关注自己老公的身体情况？”李明辉小声嘟囔道。 “泌尿系结石的疼痛，想要注意不到也难吧。”苏杰摇摇头，并不认可这个观点。 而就在两人还在因为这名妻子的回答感到困惑不解时，泌外科值班医生推门走了进来，兴奋的说道： “手术室那边联系好了，病人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bqkan8./18840_18840381/689688248.htl) .bqkan8..bqkan8. 279、令人羡艳的泌外科 “手术间这么快就准备好了？”苏杰有些诧异道。 本部的手术室压力负荷一直很大，每间手术间每天的工作量都是排满的，泌外科值班医生出去不过打了十分钟左右的电话，手术间就联系好了？ “嗯，刚好心外科开完了一台主动脉夹层，手术间刚刚空出来，我算是凑巧了。”泌外科值班医生十分庆幸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推手术室急诊手术吧。”李明辉瓮声催促道。 “两位老师，能不能麻烦你们和我一起去趟手术室？” 泌外科值班医生突然哀求道：“老总他那边也在忙，不能全程跟台，只能帮我处理一下最复杂的部分，这种急症重症的病人我没有主刀过，能不能麻烦两位帮一下台？” 苏杰看了一眼李明辉，李明辉则轻轻点了点头。 “那行，一起去吧，速战速决，这就算是急诊科MDT和泌外科第一次合作手术了。” “感谢，感谢苏医生！” 泌外科值班医生快速的和病人做好的术前谈话，病人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术前准备，被火速推完手术室。 在前往手术室的路上，苏杰问李明辉道：“李老师，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还在泌外科工作过？” “嗯，最早上班的时候，我就是呆在泌外科的，这可真是个好科室，可惜最后没能留在这儿。” 李明辉颇有些怀念的念叨着：“泌外科疾病特点就是基本上没有急诊重症，在这里值夜班和急诊科那完全是两个概念，你去急诊科随便掀开一个医生的上衣，腹肌都杠杠的，泌外……都是一大坨。” “而且泌外科的疾病转归大部分都很好，比如结石、甚至肿瘤，经过医生妙手，基本上都能恢复到正常生活的状态，因此病人的满意度很高，医生的成就感也很强。” 仅仅是这两点，就足以让苏杰感觉到眼红了。 夜班轻松，成就感强……医生做到这份儿上，基本上就能宣判封顶了吧！ 和泌外科一比起来，急诊科确实不能看…… 夜班忙起来就像打仗一样，而且即便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面对强大的死神降临，医生也只能垂头丧气的对伤心欲绝的家属说上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 看着病人痛苦、绝望的眼神，很多急诊科医生都会怀疑，自己的努力是否有意义，满腔的热血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怀疑中变凉的。 苏杰和李明辉越想越不平衡，看向泌外科值班医生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善。 “额，两位老师，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似乎感觉到了两位大佬充满敌意的目光，泌外科医生挠了挠自己白嫩水华的脸蛋儿，有些窘迫的问道。 “没什么，看你皮肤真好。”苏杰平静的说道。 “哈？” “一看就是没有熬过夜班的脸。”李明辉磨着牙齿接话道。 泌外科值班医生：“……” 三人赶到手术间，换上洗手衣，同时趁着这个时间，在更衣室简短的谈论了一下接下来手术的安排。 李明辉虽然很多年都没有上过泌外科的台子了，不过当年刚刚进入临床就在泌外科干了好几年，很多技术都已经刻进DNA里了，和泌外科值班医生谈论起手术流程，他的反应丝毫没有滞后。 “输尿管软镜取石？”李明辉确认道。 “嗯，术前B超显示结石的位置还是比较高的，接近肾脏了，硬镜的话够不到。”泌外科值班医生解释道。 苏杰此时正套上洗手衣，听到这个陌生的手术术式，立刻用好奇的眼光望向李明辉。 “不了解这种术式？”李明辉感应到苏杰的困惑，整个人瞬间就支棱了起来。 “李老师，能不能和我稍微讲解一下，等会上台我也不至于拖后腿。”苏杰足够谦逊的询问道。 久违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李明辉很快就沉醉在了这种为人师的快乐之中。 “好！” 李明辉正襟危坐，无比的珍惜着着来之不易的替苏杰答疑解惑的机会。 事实上，他很明白，随着苏杰快速的成长，这种机会可以说是有一次少一次。 而这一次，自己抢先江武一步了！ “就像我刚刚和病人家属说的，泌尿系结石，根据结石的大小，位置，有很多种治疗方式。” “直径小于五毫米的，大部分都可以自行排出。” “但一旦结石大小超过八毫米，或者嵌顿在输尿管狭窄处，就需要手术治疗了。” “手术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常见就有三种：输尿管硬镜、输尿管软镜、以及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 “针对这个病人结石位置过高，接近肾脏部位的结石，临床上一般都会选择软镜的方式把结石‘掏’出来。” “掏出来？”苏杰重复了一遍李明辉特意加重语气的词。 “没错！” 李明辉重重的点点头，微笑着解释道：“输尿管软镜取石术，就是通过输尿管镜由尿道经膀胱进入输尿管内，利用套石网篮或取石钳把结石取出，在我当年上手术台的时候，我们就形象把这种操作称为‘下水道掏石头’。” 听到李明辉这种有趣的说法，旁边的泌外科医生忍不住笑了出来：“李老师，你真幽默。” “呵，形象生动的解释，这是一名好老师的基本素养。” 李明辉十分自谦的说道：“我可不像某人，整个阴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万八千的，这样子怎么教学生……” 可就在李明辉沉浸在自己完美老师人设当中时，泌外科值班医生却突然说道：“不过李老师你那都是老黄历了，直接用取石网篮掏石头的效率太低了，现在临床大部分都是用气压弹道先把石头打碎，然后一网打尽，效率会高很多。” “到时候上手术台我给你演示，肯定能让你大开眼界！” 气氛突然沉默了片刻。 然后李明辉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哦，那我谢谢你啊。” “不，不用谢……”泌外科值班医生十分有礼貌的回复道。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困惑道：“对了，有件事我到现在还是没有想通……病人家属说病人昨晚才发现泌尿系结石的症状，但一般来说，都出现这么严重的感染性休克了，结石发病的时间不应该这么短暂啊。” “你们泌外科有遇见过类似的病例吗？” 泌外科值班医生却对此并不在意：“我之前也问过家属们这个问题，应该是隐匿发病，症状不太明显，所以家属没有注意到吧。” “这样吗……”苏杰皱了皱眉，想起之前病人妻子笃定的表情，总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 280、荒谬之下的真相 “老总那边的手术也挺棘手的，他让我们先手术，等到碎石的关键步骤他再来。”泌外科值班医生说道。 “嗯，加快速度吧，趁现在病人血压还能稳住。”李明辉看着监护仪上红色的血压，催促道。 手术，开始。 全麻起效，截石位。 泌外科值班医生虽然之前表现的有些慌张，但到了熟悉的手术台上，反而变得淡定了起来。 输尿管硬镜先由尿道进入膀胱，泌外科值班医生先向患侧放入0.035英寸斑马导丝。 纤细的导丝在泌外科值班医生灵活的手指下显得格外乖巧，顺滑的就溜进了输尿管深处。 导丝就位后，硬镜的前进便有了引导，泌外科值班医生再次缓缓推动镜子，将它深入到患侧输尿管内。 屏幕上，大量的液体不断地搅动着镜头，这是一种和腹腔镜完全不同的观看体验，苏杰看久了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晕车的呕吐感。 不过很快，泌外科值班医生便停止了镜头在尿液里剧烈搅动的操作。 因为就在镜头内，此时此刻已经出现了大量漂浮的黄色结石了。 它们就像浮游在太空中的陨石碎片，依照着毫无规律的线路，在输尿管硬镜的窥视下游曳着。 硬镜不断前进的使命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需要更加柔软的软镜进入输尿管内部了，也只有这种柔软体态，可以做出惊人扭转、转弯的镜头，才可以在蜿蜒的输尿管内部精准的抓取到每一块无所依托的结石。 硬镜优势在于前进，而软镜的优势则是在转弯。 将斑马导丝留置在结石附近，泌外科值班医生迅速退出硬镜，转而将更加柔软的软镜顺着导丝送了进去。 至此，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术已经完成了一半。 而恰好就在这时，手术间的电动门打开，泌外科老总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镜子放好了吗？” 刚一进入手术间，泌外科老总连看都没看手术台一眼，就拿起桌子上的无菌手套带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焦急。 “刚刚送进去，廖医生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泌外科值班医生欣喜道。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屁事！” 面对泌外科值班医生的喜悦，老总却显得十分的暴怒。 “虽然我是老总，活该任劳任怨，吃草挤奶，但你们也至少稍微体谅一下我吧，从今早开始，手术一台接着一台，忙的没完没了，那边我还没结束了，你这边又要我过来！” “是是是。”泌外科值班医生赶紧低头认错，熟练的让人心疼。 飞快的穿上手术衣、无菌手套，老总一步就跨上了主刀了位置，瞪着眼看了看急诊科的两位医生，他稍微舒展了一下眉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个病人是怎么回事，你再详细和我说一下！” 老总接手输尿管软镜，眼睛一边看着镜头里游曳悬浮的结石，一边询问值班医生。 “哦哦，这个病人是今天下午急诊入院的，诊断是泌尿系结石，感染性休克，在病房里已经抢救过一次，血压最低的时候已经跌破60/38hg了……” 值班医生快速的将病人的情况讲解了一下，老总则默默听着，脸上始终挂着‘老子现在很不爽’的表情。 直到值班医生说完，老总才哼哼道：“就这？” “额，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因为是第一次应对泌尿系结石急诊手术，所以考虑再三，还是把您请过来指导手术了。”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软镜都已经送进去了，就不要再叫我了，至少你自己先试试取石，实在搞不定了再叫我啊！” “是是是，是是是。”值班医生脑袋都快点晕了，还好是个粗汉子泪腺硬，要是换个女医生，现在估计早就哭出来了。 忙碌了一天的老总心情很不美丽，不过在值班医生身上输出了一波了，他郁闷的心情倒是缓解了不少。 情绪发泄完之后，工作还是得继续的，泌尿系结石急诊手术虽然不像普外科那种车祸伤、高空坠落一样严重，但弄不好，也是会出人命。 可就在老总调整好状态，准备开始钬激光碎石取石时，苏杰突然出声道： “等一下。” “嗯？”老总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抬头。 “还有一件事情，你们科的这位医生可能忘记说了。”苏杰提醒道。 “什么事情，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老总转头看了看值班医生，有些不耐烦道。 隔壁手术间还有一台手术在等着自己呢，这边如果不速战速决，那边拖久了，科室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老总觉得自己真的就要爆炸了。 “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值班医生愣了愣，十分困惑的看着苏杰，他刚刚和老总说的病人情况早就不知道在脑海里重复多少遍了，事无巨细，基本都说清楚了。 哪里还有什么忘记没说的话？ “你忘了吗？我们刚刚还讨论过，病人明明是泌尿系结石导致的感染性休克，可病人家属却说病人昨晚十点之后才出现的泌尿系结石的症状，这和正常情况明显不符。”苏杰站在手术台的另一侧，缓缓地陈述道。 “这……我不是说了吗，病人家属可能记错了，或者没有太关注病人的身体情况。”值班医生说道。 相比较于值班医生的草率判断，老总显然有更加丰富的临床经验，对于病人家属的话语医生不可全信，但也不能全不信。 尤其当病人家属说出明显很荒谬的情况时，医生更是要小心谨慎的去分析、判断。 因为这些看似荒谬的情况，往往就是被掩盖在迷雾之下的真相，病人家属不了解疾病发展的本质，所以只能最直白的说出自己所见、所感。 而作为拥有专业知识的临床医生，则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从病人家属口中的荒谬中，找到事实的真相。 “病人家属具体是怎么说的？” 老总停下了正准备要碎石的动作，转而十分严肃的看着值班医生问道。 值班医生这下子也不敢继续用草率的态度敷衍了事，只能认认真真的回答道： “病人老婆说，病人昨晚十点左右准备上床，然后就感觉到下腹部有些疼痛，当时他们也没有注意，只当做是晚上吃坏肚子。” “接着，病人下腹部的绞痛感就越来越明显，只有侧躺蜷缩起来才能稍微缓解，而且当天晚上夜尿频繁，一晚上至少起床了七八次。” “这些都是很明显尿路结石的症状，但如果真的按照她所说的，昨晚才第一次出现这些症状的话，不到二十四小时，病人没有道理会这么快就发展成感染性休克啊！” 这不合理。 这很荒谬。 泌外科值班医生自认为自己的判断绝没有问题。 可当他自信满满抬头看向手术台上另外三名医生的表情…… 嗯？ 你们全部都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是个什么鬼？ 这么荒谬且不合理的事情，真的还有认真思考的必要吗？ 281、感染性结石 【叮，检测A级手术：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术】 【警告：手术失败风险70%……78%……83%】 【警告！手术失败风险超过85%，不建议手术继续进行】 就在刚刚泌外科老总准备开始碎石手术的瞬间，苏杰的视网膜上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光弧。 而光弧构成的文字，则让苏杰不假思索的叫停了手术。 高达85%的失败风险，这已经不是一台正常手术应该承担的风险了，术者肯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导致手术从一开始就偏向了错误的方向。 事实上，就在苏杰叫停了手术，泌外科老总停下碎石的动作，开始思考病人突发泌尿系结石并发感染性休克后，系统的警告声便渐渐变弱了。 【警告:手术失败风险80%……75%……50%……】 【警报解除】 50%的失败风险，这至少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区间，但在苏杰看来，仍然太高了！ “这确实不太正常。” 泌外科老总皱眉沉思道：“但有些太不正常了，仅仅一夜的时间，没道理会让一个病人从泌尿系结石这么快的发展到感染性休克，而且输尿管软镜下探查，尿道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说话间，泌外科老总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输尿管软镜的位置和角度，和之前值班医生相比，他的操作细节满满，镜头灵巧移动，输尿管内部的情况很快便尽收眼底。 除了大小不一的黄色结石，确实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会不会是结石有问题？”苏杰突然问道，显得有些不依不饶。 “结石能有什么问题……” 泌外科老总笑着摇头，可下一秒笑容又凝固在了脸颊上，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李明辉这时候沉吟道：“泌尿系统结石，形成原因主要还是尿液中某种物质过多，尿液流速减慢，缓慢沉积，结石核心产生后不断聚拢。” “而最常见的结石就是草酸钙结石，当然，还存在磷酸盐、尿酸盐、碳酸盐结石等等不同类型的结石。” “但因为结石的原因，导致病人快速进入感染性休克，这我倒是没有遇见过。” 李明辉当年刚刚进入临床就在泌外科工作过一段时间，因此基础知识记得很牢，对于泌尿系结石的成分分析信手拈来。 但毕竟他当年还是个幼兽，基础知识打牢了，但罕见的病例和特殊情况就见得少了。 “有的，我曾经见过一例病人，泌尿系结石后十二个小时就并发了感染性休克，最后手术后感染性休克症状没有减缓反而加重，最后病人因为爆发性的全身脓毒血症死亡……” 泌外科老总此时沉声说道，脸上的表情格外的严肃。 泌外科很少有急重症的患者，病人的预后大部分都很好，这是泌外科的优势，但同时也是泌外科沉重的枷锁。 这就意味着，泌外科不能死人。 急诊科病人大部分危重，家属在送来医院时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能把人平平安安带回去，那是医生们妙手回春，病人自己福大命大，但如果真的回不去…… 很多家属其实内心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抢救不回来也只能认命。 但泌外科不一样。 尿道里的小小结石而已，最多疼一疼不得了了，怎么可能还会死人？ 你走在泌外科的病房里，随便找间病房进去看看，哪个病人不是拎着根尿管谈笑风生，仿佛这里不是医院，反而更像某个大型的花鸟市场！ 而在这种科室，突然有个病人死了，家属会有什么想法？ 是疾病的原因？ 抑或是……医生、医院的原因？ 看到病房里其他的病人欢声笑语，可自己的家人却白巾蒙面，这种事放在大部分人眼里都难以寻求平衡，也无法接受。 “上次的那个病人死亡后，家属闹了很久，虽然最后的相关机构出具了诊断结果，并非是我们医院方面的责任，但出于同情，医院方面还是赔偿了病人家属一大笔钱。” 泌外科老总回忆道：“病人死亡后的诊断，死亡原因是结石内含有大量的细菌！” “在手术过程中，术者虽然遵循了严格的手术流程，钬激光碎石后，将石头悉数取了出来，但就在结石被击碎的一瞬间，深藏在结石内部的大量细菌也被释放了出来，碎片可以被取石网篮取出，但细菌却没有办法再回收。” “十二个多小时蓄积的细菌，在一瞬间被释放，病人的身体显然无法承受如此严重的侵袭，术后全身性的脓毒血症始终无法纠正，很快便死亡了。” 听完老总的话，手术台上的另外三名医生都愣住了。 苏杰虽然有系统的提示，知道这台手术肯定不会像寻常那样简单，但听到老总的这番讲解，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和其他病人草酸钙结石、磷酸盐、尿酸盐、碳酸盐为主要成分的结石不同，这个病人结石的主要成分，是细菌？ 或者更详细来说，大量结石攀附在结石的内部，而外部则有其他的成分物质覆盖，形成了这样一种特殊的感染性结石？ 平平无奇的黄色结石的伪装下，里面却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如果按照目前临床常用的输尿管取石方式，钬激光碎石后取石网篮套取，最后的结果就是埋藏在结石内部的大量细菌会全部在一瞬间释放，造成病人严重的、难以纠正的全身性脓毒血症？ 想到这儿，四名手术台上的医生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刚刚苏杰没有阻止泌外科老总，任由他开始钬激光碎石取石，那现在这个病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谢谢。”泌外科老总正视着苏杰，十分诚恳的道谢。 要说此时手术台上最慌的，那就必须是那名泌外科的值班医生了。 这本来就是他第一次上台泌外科的急诊手术，内心无比紧张，之前放镜子的顺利好不容易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可没想到转眼自己就犯了这么严重的一个失误。 竟然如此草率的忽略了病人家属提供的重要讯息，差点就让老总直接一头摔进大坑里了…… 咕咚。 泌外科值班医生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他此时急切的想说些什么，以挽回自己之前的糟糕表现。 “老总，咱们可以把钬激光的强度调小一些，不将结石彻底击碎，而是对它‘打磨’，这样应该不会导致细菌释放吧。” 值班医生绞尽脑汁的建言献策道。 可老总却皱着眉头说：“不行，不能冒这个风险，病人已经出现感染性休克的症状了，一旦细菌再继续入血，症状加重，就麻烦了！” “那，那该怎么办，这么多的大颗粒结石，如果不击碎、打磨，怎么取的出来。” 输尿管并非一路坦途，它更像是乡间的羊肠小道，有些区域宽敞，但有些区域却蜿蜒狭窄。 结石在相对宽敞的区域不断汇聚、增大，如果不加以击碎、打磨，术者很难抓取它穿过其他的蜿蜒狭窄的区域，直接将它取出。 而就在这时，李明辉却笑了笑，说道：“看来老黄历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我们当年取石，可就没有钬激光这种东西。” “这台手术，我们急诊科MDT来协助你们吧！” 282、泌外科医生的良心 “不用钬激光，直接碎石？” 泌外科值班医生此时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就在手术前，他还颇为自豪的在李明辉面前炫耀了一把泌外科当下最新潮的钬激光碎石取石法，可没想到转眼之间，手术方式就要变成自己口中的老黄历了？ 直接取石！ 这能行吗？ 泌外科老总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两位急诊科医生不是别人，正是这段时间炙手可热的两位急诊科MDT成员。 泌外科一直都想要和急诊科MDT建立合作关系，甚至科里面的医生还出过一些馊主意，比如经常发发会诊，多和急诊科MDT的医生们合作合作，虽然一开始可能会比较讨人嫌，但次数多了不也就熟悉了吗？ 可惜，人家急诊科MDT根本没有接招，直接通过主任把泌外科的医生们训了一顿，让他们平时要是太闲了，可以多收收病人做手术，别没事找人家急诊科MDT医生的麻烦。 谁有能想到，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初次合作的机会，竟然就遇到了一个这么棘手的病人。 泌外科不但没有了表现的机会，反而还得完全依靠急诊科MDT，不然手术竟然都要做不下去了！ “那真是麻烦二位了，输尿管软镜取石术其实在我们科做的还是比较成熟的，但平时都是先用钬激光碎石，然后一网打尽，直接取石的话，确实有些不习惯。” “没事，我当年也在泌外科呆过两三年，吴老当时是我的老师。”李明辉笑着说道。 “吴老，他今年都快七十多了吧，前几年科室还返聘他回来继续带治疗组，去年才正式退休的！”泌外科老总惊喜道，没想到做台手术还遇到科室里的老前辈。 主刀易主。 李明辉站到了主刀位置上，苏杰则跟着站在一助的位置上。 泌外科老总还有手术还没有做完，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这位特殊感染性结石的病人，但看了看两位急诊科MDT的医生，他还是叮嘱值班医生道： “有事就去隔壁叫我，我赶紧把那边的病人搞定，马上就过来！” “知，知道了。”值班医生现在已经彻底蔫了，心理阴影极大，多余的话是一句也不敢再说了。 泌外科老总匆匆离开，李明辉却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此时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台手术被吸引过去了。 “好家伙，都过去快小十年了，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机会动手做输尿管软镜的手术。” 李明辉忍不住对着苏杰感慨道：“所以说医生从来都是技多不压身，尤其是急诊科的医生，什么都要懂一些，这样才能应对各种各样复杂多变的问题。” 苏杰点点头道：“李老师说得对！” “嗯。” 听到苏杰恭敬的回答，李明辉隐藏在面罩下的嘴角忍不住飞扬了起来，之前没有装完的……没有教导完的知识，现在终于有了酣畅淋漓传授的机会了！ “输尿管软镜取石术，之前放置输尿管软镜的方式你已经见过了，接下来，就是这台手术最关键的部分，如何取尽输尿管内的结石。” “对于一名泌外科医生来说，针对输尿管取石这一个术式，如何将结石清除干净，这是永恒的难题和关键！” “结石的产生需要核心，有了核心，尿液中大量的结石成分就有了依附物。” “而一旦一台手术没有清除干净输尿管内的结石，那么那些细小的结石就会成为下一轮结石生长的核心，大量的结石成分依附其上，新的大结石在手术结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在生长了。” “病人往往出院后用不了几个月，就又会出现肾绞痛、排尿不尽等输尿管结石的症状，再度来医院就医。” 说到这儿，李明辉顿了顿，然后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我当年的老师就说过一句话，一名泌外科医生，他的良心和镜子下尿液的清澈、浑浊是一致的。” “越是清澈，就越是对病人负责。” “越是浑浊，就越是对病人漠然。” 苏杰听得连连点头，旁边的泌外科值班医生则好几次抬起了头，却又蔫蔫的把头低下去了。 李明辉看出了他有话要说，趁着现在心情好，李明辉笑道：“有话就说。” 泌外科值班医生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说道：“现在我们用钬激光碎石术，大部分细小的结石直接就被击碎成粉末了，最后会随着尿液直接排出，输尿管里的液体肯定是浑浊的，这似乎没办法评价一个医生的良心吧。” 李明辉脸色瞬间又变黑了：“你这么会说，要不然你来手术？” 泌外科值班医生立刻又老实了，连连摇头，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了。 苏杰这时候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现在用钬激光可以直接击碎石头，那如果不用钬激光的话，怎么取石呢？” “钬激光不是万能的！” 李明辉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固执的说道：“即便是钬激光大量使用的今天，很多巨大、坚硬的结石也没有办法通过钬激光直接击碎，这个时候，就需要依靠医生的技术，将它直接‘套取’出来！” “套取出来？”苏杰疑惑道。 李明辉点点头，然后对着器械护士说道：“打一个取石网篮。” 手术室内的护士基本上都是专科培养的，跟台泌外科的器械护士，就会一直上泌外科的台子，以此来培养他对于泌外科系统手术的熟练程度。 术业有专攻，这不仅仅是对医生而言，护士同样。 因此当李明辉说出一个奇怪的名称后，器械护士没有丝毫犹豫的，伸手一摸就将器械递给了李明辉。 苏杰好奇的盯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器械。 这是一根细长的金属棒，顶端位置如同聚拢的莲花瓣一样，由更加纤细的金属丝构成了一个镂空的‘囚牢’。 “取石网篮，又名一次性使用无菌内窥镜取石网篮。” 李明辉介绍道：“顶部的金属丝构成的‘篮网’，就是抓取结石，并且将它取出的重要道具。” “无需钬激光、没有痛苦，需要的只是医生的精湛技术！” 说到这儿，李明辉有意无意的看向泌外科值班医生，然后加重语气说道： “苏杰看好了，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泌外科医生良心，有多么清澈明亮！” 泌外科医生害怕的抖了抖肩膀，但还是倔强的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嘀咕道：“取石网篮用一次就几万块，泌外科医生的良心哪有这么贵。” 他的声音已经足够小了，但问题是，手术台一共就这么大的空间，再加上李明辉的注意力此刻大部分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你敢不敢说话声音再大点？”李明辉突然阴恻恻的说道。 泌外科值班医生：“……” 283、捕捉结石 强忍住一脚踹翻泌外科值班医生的冲动，李明辉在内心深处不断呼唤着爱与和平，许久后才平静了下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和他抬杠，之前是负能量君，现在又来个泌外科的值班医生。 但快速调整好状态，这是医生最基本的能力，李明辉甚至有过上一秒还在吃卤煮，下一秒就去给别人缝肠子的经历。 最绝的是，下手术台后饥肠辘辘，医院食堂又关门了，李明辉硬是把已经凉了的卤煮又给吸溜了下去。 输尿管软镜十分柔软灵活，和腹腔镜比起来，它的视野晃动显得更加没有章法，看久了容易让人目眩。 但在场的三个人，一个是靠输尿管软镜吃饭的泌外科医生，一个是老一辈的泌外科医生，而最后一个，是苏杰。 除了最初有些不适应，很快，苏杰就接受了这种画面，并且渐渐跟上了李明辉的思路。 “术者可以操作取石网篮的前端，打开网篮捕捉结石，捕捉成功后再关闭网篮，最后将结石取出，这就是一次成功的取石。” 说话间，李明辉就在输尿管软镜的引导下，打开了取石网篮的顶端，试图捕捉一颗正浮游着的结石。 然而说起来整个流程十分简单，但实际到操作上时，李明辉却显得多少有些挣扎。 首先，结石并非是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的，浮游在液体中的结石，甚至会因为取石网篮移动的过快，搅动水流而逃窜。 他们就像水里的泥鳅一样，绝不会乖乖的躺在那里，任人采撷。 另外，取石网篮虽然造价不菲，但和人手的功能相比起来，还是太笨拙了。 李明辉多年没有用取石网篮取石，所以第一颗结石特意挑选了形状、大小都是很好套取的类型，可结果却是反复尝试，都没有成功。 渐渐地，李明辉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老了。” 李明辉忍不住懊恼道。 他此时此刻明显能够感觉到什么叫做‘思路跟上了，手跟不上’。 李明辉不信这个邪，手术这才刚刚开始，自己怎么可能连一个结石都套取不到。 放松心情，李明辉再一次开始了尝试。 不断晃动的输尿管镜头缓缓稳定下来，屏幕的中央，出现了一颗形状相对规则，大小居中的结石。 它安静的漂浮在输尿管中，看起来似乎十分的温顺且乖巧。 李明辉心念一动，就它了！ 取石网篮缓缓打开，上方的‘囚牢’对准了屏幕中央的结石，缓缓靠近了过去。 这一刻，手术间里的众人全部都凝神静气，苏杰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认真的观察着李明辉每一个操作，并且暗暗揣测他这些操作背后的意义。 而这一次李明辉全身心投入的一次尝试，结果则十分顺利！ 取石网篮缓慢的移动没有搅动水流，‘囚牢’也稳稳框住了结石，没有给它逃逸的机会。 伴随着李明辉关闭‘囚牢’，那颗安静的结石可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已经身陷囹圄了。 “成功了！”李明辉忍不住低语一声，随即将取石网篮缓缓抽出。 ‘哒’ 一颗湿哒哒的黄色小颗粒被李明辉丢进了弯盘里，明明在输尿管软镜下看起来个头还不小的结石，丢进弯盘里，却如同沧海一粟一般不起眼。 “这么小？”苏杰奇怪道。 “你还要多大，再大的话，病人受得了受不了……”李明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苏杰点点头：“那倒也是，不过这么小的一颗结石都这么费劲，我刚刚看病人的输尿管里至少有二三十颗吧，而且还有很多不规则的、巨大的结石，这么拖下来，病人血压能稳住吗？” 说话间，三名医生都纷纷抬头看向监护仪。 泌外科值班医生还是没忍住，下意识说道：“血压一直在缓慢下降啊，虽然现在还算正常，但手术不能这么慢悠悠做下去了。” 李明辉直接无视了泌外科值班医生，转头看向麻醉医生问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给你半个小时，病人刚刚才休克过，血压都是靠药物拉上来的，等会万一拉不住，直接掉没了都有可能。”麻醉医生说道。 “明白了。”李明辉眉头皱的更紧了。 刚刚只是一块中规中矩的结石，自己就花了快五分钟才取出来，就如同苏杰说的，输尿管里此时还有至少二十多颗结石。 就按照一颗五分钟算，得多久？ 何况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遇到那些不规则形状、巨大结石，李明辉可没有五分钟一颗的信心。 手术时间是个问题。 而且是个大问题。 苏杰这时候主动请缨道：“李老师，换我来操作吧，你来指导。” “你要来试试？”李明辉在这一刻竟没有感觉到诧异，反而觉得眼下的这种情形竟然十分的熟悉。 你要来试试……这句话自己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了？ 苏杰点点头：“嗯，我想试试，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李明辉犹豫了半秒钟不到，就让出了主刀的位置：“你来操作，我来指导。” “好。”苏杰和李明辉换了个位置，而就在他双手触碰到输尿管软镜的一瞬间，脑海中的机械音随即响起。 【A级手术任务已触发】 【输尿管软镜取石术】 【任务要求：半小时内完成】 看来东南医院的麻醉医生水平确实很高，他的判断竟然和系统一致。 说半个小时，就真的只有半个小时，多一秒钟都没有。 脑海中的想法只闪过一刹那，苏杰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输尿管软镜的屏幕上。 和腹腔镜比起来，输尿管软镜的操作其实要更加的简单，苏杰只用了片刻就熟悉了取石网篮的启动、顶端的开启、闭合。 晃动的镜头已经不能让他感觉到任何的目眩，而浮游的结石则像夜空中一颗颗星辰，吸引着苏杰的目光。 “这一颗！” 很快，苏杰便选中了自己要套取的第一颗结石。 一颗形状、大小都和李明辉刚刚套取的那颗十分接近的结石。 李明辉点点头，沉声道：“就这一颗吧，不要急，慢慢来，第一颗抓捕可能会比较手生，但绝对不能急，越急动作越大，越难保持水下的平静，结石的活动也就越难以琢磨。” “明白了。”苏杰点点头，开始动手。 和李明辉相比，苏杰的手要稳定太多了，这就是年轻的力量，也是天赋的加成。 仅仅是刚刚细心观察了李明辉抓捕一颗结石的过程，苏杰就能有样学样，开始了自己的第一颗结石的抓捕。 缓慢移动取石网篮、打开‘囚牢’，框住，关闭‘囚牢’。 抓捕成功！ 结石被精准的抓捕，苏杰的一系列操作水到渠成，看起来就像是自动化机床的固定化操作一样。 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二十秒的时间。 “好快！” 泌尿外科值班医生忍不住惊呼道：“比李医生的要快好多！” 李明辉：“……” 284、良心大大滴好 手术台上。 苏杰的操作虽然看起来有些僵硬，但好在效率惊人，一颗又一颗的结石被取石网篮抓捕，弯盘上的黄色颗粒渐渐有积沙成塔的趋势。 而时间，还足够宽裕。 李明辉对于眼下这种情形早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当初腹腔镜手术苏杰也只是练习了几次，就表现出了极高的水平，眼下的输尿管软镜取石术难度更低，苏杰表现成这样，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人总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对于第二次的接受程度就会无形中高很多。 苏杰专注的抓捕着视线内的所有结石，同时，脑海里又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系统为什么会将这台手术设定成A级难度？ 事实上，苏杰曾经试验过，即便是普外科最复杂的阑尾炎手术之一，腹腔镜下阑尾炎坏疽穿孔切除，也只能有B+的评分。 难不成在系统判定里，这台手术比腹腔镜下阑尾炎坏疽穿孔切除还要复杂？ 苏杰觉得可能性不大，除非系统出故障，抽风了。 “或许系统判定手术难度的依据，并不是手术本身的难度，而是自己这个宿主，在操作这台手术时所需要克服的障碍？” 苏杰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并且越想，越觉得靠谱。 在系统的认定里，应该是觉得自己从没有接触过泌尿外科的手术，所以第一次主刀这样的手术，肯定会有更大的心理负担，和操作上的生疏。 因此，才会将这台手术的难度提升到了A级。 可惜，系统这次算是失策了。 其实对于很多医生来说，接触新的领域、学习新的知识，是一件十分折磨的事情。 尤其是当他已经在原有的领域，取得了一些不小的成就。 就好比苏杰而言，在急诊科、普外科、甚至骨科，他都已经有了几种拿手的高难度术式，可以说只要上这三个科室的台子，医生们都要尊敬的喊一声苏医生。 但来到泌外科，这又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甚至连器械护士都能信手拈来的取石网篮，他却需要李明辉来给他解释这是什么，怎么用。 对于很多医生而言，这种身份上的改变，是一种剧痛，让人难以接受。 大部分中年医生还是喜欢干着自己的老本行，虽然缺乏新意，但胜在稳定。 系统估计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为了激励苏杰积极挑战新的领域，拓展自己能力的边界，所以才会把泌外科的入门级手术术式，认定成A级。 但对于苏杰来说。 挑战自己未知的领域，拓展自己能力的边界，这不是作为一名医生最有趣的地方吗？ 这还需要奖励吗？ 简直不可思议！ 但苏杰还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他的成长过程，有着一票像江武、李明辉、柯院士、李建国这样的大牛为他遮风避雨。 为了培养他这个天才，这些大牛们可谓是煞费苦心，努力的培育着苏杰旺盛的好奇心、以及挑战一切不可能的信念。 并且将一切不利因素都排除在外，只让苏杰纯粹的去追寻自己想要的，自己渴望的。 只能说，一名顶尖外科医生的出现，绝非只是简单的天才成长史，内因、外因缺一不可，共同努力、共同配合之下，才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可能。 …… …… ‘哒’ 又是一粒奇形怪状的结石被丢进了弯盘内。 苏杰的学习能力很快，动手能力更是早已经被腹腔镜证明过，输尿管镜的生疏感仅仅维持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当成功抓捕了几颗常规结石了，苏杰就彻底开始放开手脚了。 奇形怪状的结石，抓捕。 巨大结石，抓捕。 隐匿在角落里的结石，输尿管软镜灵活摆头搜索，抓捕。 仅仅过去二十多分钟，输尿管内就已经呈现出一片澄清的景象。 “李老师，你来帮我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有遗漏的地方？” 苏杰检查了两遍输尿管，自认为已经没有遗漏的地方，但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试手输尿管软镜取石，苏杰觉得还是找李明辉最后检查一下比较好。 李明辉点点头，接手输尿管软镜开始检查，他检查的很仔细，很认真，完全没有因为对于苏杰的信任而放松标准。 临床上老医生带年轻医生上手术台，向来都是放手不放眼，这是对病人负责，也是对医生自己负责。 三分钟后，李明辉重重的点头：“漂亮，输尿管里的水澄清到没有一点杂质，结石取得非常干净，输尿管管壁也没有任何损伤！” 而就在李明辉宣布手术顺利完成后，苏杰脑海中的系统音也适时响起： 【任务1：完成一台难度评分在A以上的手术，限时一周内】 【状态：已完成】 【任务2开启】 【完成一台高难度取石术，限时一周内】 …… 手术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照例交给泌外科值班医生，苏杰和李明辉完工回科室了。 十几分钟后，隔壁手术间的手术也完成了，泌外科老总连一口气都不敢喘，赶回了手术间内。 “嗯？人呢？” 刚一进入手术间，泌外科老总顿时就愣住了。 手术台上只剩下自己科室的值班医生，急诊科MDT的两位大牛怎么不见了？ “手术做完了，结石都清除干净，两位老师提前走了。” 泌外科值班医生手上动作不停，头则微微朝操作台上偏了偏，示意老总看到了弯盘内聚成小山一样的黄色颗粒。 看到那么多的结石被清理出来，而且一颗颗都没有经过打磨，完全是输尿管内的原形，泌外科老总现实微微惊叹了一下，随即又有些不放心道： “李老师动作这么快的嘛？我那边已经尽可能加快速度了，钬激光碎石取石都刚刚弄完，他这边用取石网篮一个一个取石能有这么快？” “不是李老师，是旁边的苏医生，李老师太久没有上泌外科的台子了，手生的厉害。”值班医生说道。 “苏医生？苏医生上过泌外科的手术台吗，他不是刚下临床，主要干普外科手术的嘛？” 老总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到值班医生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有些急躁的上台，将输尿管软镜抢了过来：“给我看看，这种手术怎么能给一个新手练手呢，病人本来就已经严重感染性休克了，结石清除不干净，术后复发结石不是要命吗！” 可当老总接手输尿管软镜，开始探查输尿管内的情形后，却忍不住愣了愣。 怎么这么清澈？ 我都多少年没有看过这么清澈的水了？ 值班医生弱弱的问道：“老总，这样可以吗，我要不要再请他们两位回来再协助……” “不用了。” 泌外科老总直接打断了值班医生，然后说道：“吴老以前和我说过一句话：一名泌外科医生，他的良心和镜子下尿液的清澈、浑浊是一致的。” “不过那时候钬激光碎石已经普及，我一直都没太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含义。” “现在我懂了。” “可惜这位苏医生不是泌外科的医生，不然，他的良心肯定是大大滴好！” 285、情人节的钝角选项 “收尾吧。” 检查完病人，老总轻声叮嘱道：“术后送监护室住一晚上，让他们多关注病人的血压，明天稳定了再送回病房。” “泌外科不能死人，尤其是结石病区，这个病人就交给你负责了，务必要看好他！” 值班医生重重点头：“明白了！” 离开手术间，泌外科老总来到休息室，坐在长椅上疲惫的长舒了一口气。 稍稍舒缓了一下今日疲惫的神经，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怎么了？科室出事了？” 老总赶紧回答道：“已经解决了，窦主任，刚刚来了一个泌尿系结石感染性休克的病人，怀疑有可能是感染性结石，急诊科MDT的苏医生协助我们用取石网篮把手术做掉了。” “急诊科MDT的苏医生？苏杰吗？”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波动。 “嗯，是的。”老总回答道。 “好的，我知道了，看好病人，我们马上就要回科室了，回去之后再详聊吧。” “窦主任，一切都顺利吗？”老总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算是顺利吧，回去再说吧。”窦主任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烦躁，说完这句话，他便挂断了电话。 老总默默收起手机，坐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低头沉思，良久后才忍不住磨着牙嘟囔了一句：“草泥马的小日本！” …… …… “泌外科这科室不能处，纯属脑子有泡！” 回到急诊科，李明辉依然意难平，泌外科值班医生的精神攻击延绵不绝，即便手术结束了还依然在折磨着李明辉。 苏杰却笑了笑，说道：“李老师，泌外科的手术倒是挺有趣的，如果有机会，咱们可以多和他们合作合作。” “这得看情况，泌外科疑难杂症的病例相对较少，和我们急诊科MDT合作的机会应该不会太多，不过既然你有兴趣，如果有合适的手术，我会通知你的。” 李明辉想了想，又说道：“晚上我发一些泌外科的手术流程给你吧，如果有兴趣你还可以去泌外科的模拟手术间练习练习，如果是你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欢迎吧。” “谢谢了，李老师。”苏杰说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就又投身于了日常的工作中，泌外科的感染性结石病人虽然在泌外科可能算是很罕见的情形，但对于急诊科MDT来说，稀罕程度完全排不上号。 下午两人又跑到普外科协助完成了一台高难度的胆囊炎手术，等手术结束，天色都已经大黑了。 换好衣服，苏杰独自一人走在夜幕下的医院里，今晚夜色很美，皎洁的月光与昏黄的路灯一同撒在路上，让这个夜晚充满了诗意般的浪漫。 今晚路上的情侣格外的多，他们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仿佛丝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 苏杰却没有太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上面，他现在脑海里正在思考系统刚刚发布的任务。 【任务2：完成一台高难度取石术，限时一周内】 李明辉老师刚刚说，泌外科疑难杂症手术很少，那高难度的取石手术，不会一周都遇不到一例吧。 苏杰不由得有些担心，终极手术的连环任务不知道为什么全部都有时间限制，上次的A级手术就让苏杰感受到了时间迫近的压力，没想到任务二还是延续了时间限制的设定。 而且经过第一次的失策，猴精猴精的系统肯定不会再做‘为了让宿主对新鲜事物充满动力，所以降低评分标准，把极易的手术定级成A级’这样的蠢事了。 这台高难度取石术，十有八九是真的很难。 自己现在的水平，能完成这种级别的取石手术吗？ “对了，任务一完成的奖励呢？” 突然想到了奖励还没有收缴呢，苏杰赶紧在脑海中呼叫系统。 “奖励呢，搞快点，搞快点！” 系统的声音依然冰冷，丝毫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任务一：完成一台难度评分在A以上的手术，限时一周内】 【状态：已完成】 【系统评分：A-】 【奖励：结石成分探查术（可通过接触，感知结石成分）】 【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术练习系统（进入虚拟手术室，自行激活）】 【全输尿管结石扫描雷达（可以帮助宿主搜寻到隐藏在隐匿角落内的结石）】 奖励还是不错的。 开了挂的苏杰内心不由得安定了几分。 除了结石成分探查术感觉有些鸡肋，其余的两个技能都是自己现在急需的。 练习系统可以让自己更快的掌握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术，而结石扫描雷达，则可以让自己以后主刀取石手术后，能够保持结石清除率百分百的高水平。 当然，可能存在一些即便知晓，也没有办法清除的结石，但早一步发现，也能早一步预防，总体来说，这个技能还是很硬霸的！ 得到奖励的苏杰现在就恨不得赶紧回寝室，洗个澡躺在床上，尽情地在乌漆吗黑的虚拟手术室内做上十几个小时的手术。 想想就让人兴奋！ 艹！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对小情侣和苏杰擦肩而过，女孩子整个身子都挂在男孩子身上，声音娇嗲嗲的不依不饶道：“今天是情人节耶，人家女朋友都有花，你就送我一个冰淇淋？” “你先把冰淇淋吃了，吃完了，我带你去买花，嘿嘿嘿。” 小情侣和苏杰很快错过，向着夜色笼罩的深处走去，可苏杰的脚步却慢了下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 2月14，情人节。 完犊子了…… 今天竟然是情人节？ 苏杰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今天应该是自己和杜安楠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可自己竟然把它给忘记了！ 而且更严重的问题是…… 杜安楠也一直都没有找过自己。 这绝逼不是忘记了啊，这妥妥的是在憋大招了！ 苏杰下意识就拿出了手机，准备打个电话去向杜安楠解释，可就在他准备按下通话键的瞬间，他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谈恋爱过程中，如何在明确已经犯了大错的前提下，完成逆风翻盘？】 【A、立刻打电话去和女朋友解释】 【B、钝角】 苏杰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钝角。 286、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一定要有 “安楠，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个怨妇一样。” 东南大学，女生寝室。 倩倩正妆容精致的坐在座位前，尝试继续为并不太满意的眉毛做最后的努力。 杜安楠则素面朝天的坐在她旁边，穿着一身白色棉质的睡衣，脸上三分委屈，七分愤慨。 “太过分了！” 杜安楠苦兮兮的说道：“第一次情人节，都已经快七点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苏杰不会都忘记了吧！” “这还真说不准，苏杰现在可是个大忙人，本院急诊科MDT、分院又是普外科主任助理，每天都要上手术台，和我们可不一样……” 说到这儿，倩倩突然停下描眉的动作，小声道：“我可是听高新那边实习的同学说，还有人传苏杰是单身呢，好多人都想要加他的微信。” 咯吱咯吱。 杜安楠已经气得开始磨虎牙了。 这时候，倩倩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倩倩赶紧面带笑意的拿起了手机，顺道还特意躲避开杜安楠好奇窥视的目光，将手机屏幕微微偏向了自己。 “感情淡了，感情淡了，男朋友发消息都不给我看了！”杜安楠受到男朋友和闺蜜的双重打击，心态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哪有。” 倩倩赶紧挽住杜安楠的胳膊，安慰道：“杨宇晨这家伙嘴巴每个把门的，我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看了闹笑话。” 说着，倩倩赶紧瞥了一眼消息，脸色却微微变了变，随即熄灭了屏幕，将手机重新扣在了桌面上。 “哼，杨宇晨至少还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加班到现在也没忘记叫你一起出去吃饭，不像某人……”杜安楠委屈道。 “也不能这么说，苏杰不像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他可比杨宇晨懂浪漫多了。”倩倩偷笑道。 “懂浪漫的人，怎么能把情人节都忘记了呢，而且还是我们过得第一个！”杜安楠幽怨道。 “肯定是太忙了啊，忙着救死扶伤，忙着做手术……”倩倩开始努力填补自己之前挖的坑。 杜安楠却是完全听不进去，摇摇脑袋，不想再继续声讨苏杰，转而开始关心起倩倩：“都七点多了，杨宇晨还没有下班吗？” “他今晚帮师姐加班，估计要到九点多吧。”倩倩回答道。 “九点多？那么晚了你还出去吗？我们寝室十一点就关门了耶。”杜安楠惊讶道。 “忘了和你说呢，我，我今晚不回来了。”一向男孩子性格的倩倩竟然罕见的红了脸，有点不敢和杜安楠对视。 “不，不回来了……” 杜安楠也莫名其妙的脸红了，可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我脸红干嘛，又不是我不回来了！ “倩倩，你和杨宇晨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吗？” “没有，你别想多，完全是因为他今晚上加班，加上他订的是北城的餐厅，所以如果吃完了再在十一点之前赶回来，那就太赶了，我怕他太累了。”倩倩解释道。 “那你们今晚住在哪儿？”杜安楠继续问道。 “城北餐厅旁边的一家酒店里，杨宇晨已经订好了房间了，双人房……” “哦。”杜安楠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人黯然神伤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今晚有什么准备？”倩倩突然问道。 “没什么准备，等会你走了我就睡觉了。”杜安楠有些小可怜的说道。 “你不吃晚饭了吗？”倩倩又问道。 “不吃了，没胃口。”杜安楠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有些有气无力。 “好吧。”倩倩问完就转过身，继续对着镜子描眉了。 杜安楠有些困惑的回头看了倩倩一眼，心想放在以往，倩倩肯定会劝自己吃晚饭的，果然爱情之下，友情不存…… 心灰意冷的杜安楠又重新趴在了桌子上，连手机都不想玩，只想做个没得感情的杀手。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中间杜安楠还是觉得无聊，拿起了手机玩了一会儿，可不管是朋友圈，还是微博，全都是情侣撒狗粮的文案，再配上鲜花、首饰、以及转账。 如果是以前的杜安楠，看到这些内容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可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越看心里越郁闷。 我只想玩玩手机消磨一下时间，为什么你们都要把冷冷的狗粮往我脸上拍？ 关掉手机，杜安楠又重新摆回了生无可恋趴桌子的姿势，倩倩则在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 听到椅子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杜安楠可怜巴巴的回头看向倩倩，问道：“你要走了。” “嗯，杨宇晨到楼下了。”倩倩脸上挂着隐藏不住的笑容。 “那你走吧，你走了之后我就睡觉了。”杜安楠又趴回了桌子上。 “你送我到楼下吧。” 倩倩突然说道：“我让杨宇晨给你带了份三明治，你等会吃了再睡吧，你胃一直都不好，晚上不吃饭睡觉会疼的。” 听到倩倩的话，杜安楠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竟然隐约有泪光闪烁：“倩倩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反正就是去楼下拿个三明治，杜安楠也懒得换睡衣了，倩倩看着杜安楠准备穿着睡衣就和自己一起下去，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同坐电梯到了楼下，杨宇晨早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倩倩！” 隔着老远，杨宇晨就高高的摇晃着手臂，对着倩倩大声喊道，宿管阿姨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因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倩倩低声说道：“晚上早点回来，今天再晚我都给你开门。” “哦，哦，知道了。”倩倩点点头，眼珠子转了一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倩倩拉着杜安楠走到门口，然后伸手对杨宇晨问道：“安楠的晚饭呢，我不是让你带过来吗，东西呢？” 杨宇晨先是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道：“晚饭！对了，晚饭，我把他忘在车子上了，安楠你跟我一起过来吧，我直接拿给你。” 杜安楠穿着睡衣，并不是很想走出寝室楼，可看着杨宇晨二话不说就转身向外面走去，她也只能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住了校园，月亮似乎也因为害羞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昏黄的路灯照在路上一对对缠绵在一起的小情侣身上，显得格外温柔。 杨宇晨径直走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前，夜色下杜安楠看不清车子的标牌，但只是看着外形就觉得十分的眼熟，心想自己是不是以前看过这辆车？ 而且，杨宇晨什么时候买车的，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安楠你等一下啊，我到车里面给你拿晚餐！” 杨宇晨说完便一头钻进了车厢里，顺道还把车门给关上了，倩倩此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夜色下，杜安楠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车尾，一阵寒风吹来，她忍不住抱住了自己。 不远处，好几对情侣正在耳鬓厮磨。 眼前，杨宇晨就要开车带倩倩去北城过夜了。 寒风中的杜安楠感觉更冷了，鼻子竟然都有些发酸。 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双大手突然从后面悄悄的捂住了杜安楠的眼睛。 面对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自己的眼睛，杜安楠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双手反过来握住了对方的手。 而熟悉的触感，更是让她感觉到了一阵安心和喜悦。 “对不起，来晚了。” 苏杰的声音在杜安楠耳旁响起，震荡着空气让杜安楠觉得耳朵痒痒的。 杜安楠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紧紧握住苏杰的手，心脏跳的飞快。 可下一秒，苏杰却将手放了下来。 映入杜安楠眼帘的，是开启后的车后箱，以及车后箱里面堆得满满的鲜花、气球、以及用鲜花气球拼凑起来的‘我爱你’。 “其实，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今天肯定在忙……”杜安楠口是心非的说道，双手环抱着苏杰的手臂，脸紧紧地贴在在他的肩膀上。 “那怎么行！” 苏杰十分认真的说道：“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一定要有！” 287、都不回寝室了 【谈恋爱过程中，如何在明确已经犯了大错的前提下，完成逆风翻盘？】 苏杰的答案是：用行动去解释。 语言其实在很多时候是苍白的，用语言来解释，解释的越多，却会发现给自己挖的坑也越多。 “你为什么不来陪我？” “因为忙。” “忙就不来陪我吗？” “忙我怎么来陪你？” “你凶我？” “我哪里凶你了！？” “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吧。” “……” 苏杰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与其慌里慌张打个电话和杜安楠解释，还不如提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然后给她一个惊喜，让她忘记之前所有的不愉快。 事实证明，苏杰的理论很正确。 而提前联系内奸的计划，也实施的十分顺利。 人们总是对来之不易的东西更加珍惜，杜安楠经历了一天的狗粮攻击，当自己也成了狗粮制造者的时候，心里的那种小骄傲瞬间就膨胀起来了。 别的小朋友有的，我也有！ “这车子是李明辉老师的？”杜安楠此时才认出来，这车子分明就是之前苏杰开出来接自己妈妈的奔驰。 “嗯，临时借用一下。”苏杰笑着点点头。 “倩倩和杨宇晨也是你早就联系好的。”杜安楠又问道。 “对。” “气球和鲜花呢？” “我七点多才下的手术台，两个多小时开车、买花、吹气球、摆造型，速度还可以吧。” “嗯，你最棒了！” 杜安楠顿时就像是掉进蜜罐里一样，心里甜蜜蜜的，整个人就像长在了苏杰的身上。 重大危机解除，苏杰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同时看到杜安楠满脸欣喜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一阵甜蜜。 良好的情侣互动就应该是这样，我愿意为你做一切，而你也不会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 倩倩和杨宇晨还要去北城吃饭，苏杰直接就把车钥匙丢给他们，反正杨宇晨车龄比自己还老，开车去北城这么点距离问题不大。 车后箱的鲜花和气球没办法带走，杜安楠依依不舍的拍了张照片存在了手机里。 “你们准备去哪儿？”杨宇晨问苏杰。 “随便走走，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你们呢，晚上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去北城那边挺远的，吃晚饭再赶回来估计都快十二点了，宿舍早就关门了。”杨宇晨嘿嘿笑道。 “怎么会那么晚，现在九点多，你开车过去一刻钟都不要，吃饭一个小时，回来差不多刚好十一点。”苏杰说道。 “额……” 杨宇晨这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之前觉得时间不够是因为计划坐地铁去北城，路上就要花半个小时，而且今晚地铁肯定人多，到时候挤地铁也挺累的，太晚了还要赶回来就有点不情愿了。 可现在有车了啊。 路上花费的时间变短不说，疲劳感也几乎不用考虑了。 这么说来，回来似乎确实可以？ “我就随便说说啊，你自己看着办。”苏杰突然笑道，结束了这个话题。 苏杰牵着杜安楠的手走了，杨宇晨则和倩倩坐上了车。 车内，奔驰骚气的紫色氛围灯亮起，杨宇晨和倩倩突然进入一个密闭的安静中，两人心里都有些小鹿乱撞。 “我给你系安全带！” 杨宇晨十分绅士的探身，可倩倩却一声不吭直接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一计不成，杨宇晨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回了座位上，发动汽车。 车子缓缓开动，杨宇晨突然问道：“我们，今晚还回来吗？” “嗯？”倩倩疑惑的哼了一声。 “嗯，我是说，如果开车的话，应该可以在十一点前赶回来吧，虽然也有点赶，但如果你想回寝室的话，我可以送你回来的。” 杨宇晨在尊重女性这一块还是很有底线，不然之前他谈了那么多的女朋友，也不会一个个在分手后仍然和他保持不错的友谊。 如果倩倩对于外出留宿有任何担忧，杨宇晨虽然会感到十分遗憾，但还是会选择开车带她回来。 倩倩看向窗外，杨宇晨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小声说道：“出门的时候，宿管阿姨和我说了……”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 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说了什么？”杨宇晨有些失望的问道。 “她说，今晚她有事，十点半就会关门，如果我赶不回去的话，没人给我开门……” “哦……哦！那，那还是在那边过夜吧，这都九点半了，十点半确实赶不回来了！”杨宇晨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说道。 “嗯。”倩倩依然看向窗外，小声的应了一声。 …… …… 另一边，回寝室匆匆换了一身衣服的杜安楠飞一般冲回了苏杰的身边，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 “我好了。” 时间仓促，杜安楠只是换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服，披散的头发简单的用橡皮筋扎了一下，脸上未施粉黛。 但奈何颜值过高，就这么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已经足够好看了。 苏杰牵着杜安楠的手说：“我们去人工湖那边走走吧。” “好。” 于是两人便牵着手，缓步走向人工湖。 东南大学里的人工湖并不大，湖畔有垂柳衬托，此时已经是二月份，秃了一整个冬天的柳树上也芽体萌动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则像碎银一般泛起涟漪。 苏杰牵着杜安楠走了一会儿，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 杜安楠依偎在苏杰的怀里，忍不住问道：“苏杰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什么都懂？” 苏杰笑了笑：“爱一个人不能本能吗，难道还要别人教，还要经验积累？”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杜安楠大大的眼睛机灵的转了转，接受了苏杰这个自带狗粮的解释。 两人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相互依偎着，看月亮、看湖面、看对方好看的脸。 虽然现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但东南大学里仍然又不少的情侣还不愿意回宿舍，每当有人路过苏杰和杜安楠依偎的座椅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然后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 “果然帅哥还是配美女，这两个人就是单纯的坐在一起，我都可以脑补出一部甜到齁人的浪漫爱情剧了。” 苏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距离十一点就只剩下十分钟不到了，考虑到两人磨磨唧唧走回去还需要五分钟，苏杰于是说道：“我们回去吧。” 杜安楠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苏杰愣了愣，还以为杜安楠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于是又转过头重复了一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宿舍吧。” 而这一次，杜安楠突然抱紧了苏杰的胳膊，然后用呢喃般的声音说道：“倩倩晚上不回来，我一个人呆在宿舍好害怕。” 苏杰：“？” 288、夜色很美但你更美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杜安楠意识到了自己的说法存在误导性，赶紧解释道。 “我知道。” 苏杰笑了笑，捏了捏杜安楠的小手，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让杜安楠这种社恐少女说出‘咱们去开房吧’这种话，苏杰觉得这无疑天方夜谭…… 可就在苏杰自嘲自己想得太多时，杜安楠又突然说道：“杨宇晨今晚也不在寝室，一个人回寝室，会不会害怕？” 苏杰：“？” 一次可以是误会，但第二次就绝对不是了。 “你故意的。”苏杰猛地一把抓住了杜安楠的手。 杜安楠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狡黠一笑，她今晚出来的匆忙，脸上未施粉黛，然而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却要比那么浓妆艳抹的女孩儿要美丽更多。 人们对于社恐总是有误解，觉得她们对于所有人都无法亲近，仿佛患有情感缺失的疾病，要么就是没办法感受对方的善意，要么就是没办法回馈对方的善意。 然而，这并不准确。 至少对于杜安楠这样的社恐少女，她只是缺乏走出第一步的勇气，但如果有人勇敢的闯入她的世界后，她反而会更加依赖对方，更加汹涌的感受、回馈对方的情感。 世界总是这样公平的，一扇窗被关上，那么必然有另一扇门被打开。 今晚的月色很美，浓密的乌云也没办法彻底掩盖它的皎洁，月光撒在波纹泛起的人工湖湖面上，美轮美奂。 杜安楠看着佯怒的苏杰，回想起今天经历的一幕幕，从失望到惊喜，从没有人关心的小可怜，到别的小朋友都有，自己也一定要有的浪漫。 “我真是太幸运了……” 杜安楠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同时仰头看着苏杰的脸。 就是这一张面孔，几个月前，自己甚至都没有见过，然而现在，他却成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从小到大，杜安楠都没有过和异性相处的经验，严重社恐的她总是刻意在拒绝和异性独处的机会。 像现在这样，依偎在一个男孩子的身上，让对方的大手环抱着自己的腰…… 说实话，几个月前的杜安楠想都没敢想。 但就像苏杰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是本能，为什么要去学？为什么要人去教？ 杜安楠心想，如果真的需要去学，需要有人来教，那自己就和苏杰学一辈子，让苏杰教自己一辈子！ 内心的情感在这一次达到顶峰，杜安楠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爱意，她双手环抱着苏杰的脖子，轻声呢喃道： “我好喜欢你，苏杰。” 这是杜安楠第一次勇敢的表达自己的爱意，在这个月光浪漫的夜晚，在这个充满纪念意义的节日里。 杜安楠的声音很小，就好像是在窃窃私语，可传到苏杰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清晰，让他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我也喜欢你，安楠。” 苏杰反手从背后揽住杜安楠，就像揽住了整个世界。 今晚夜色很美。 但在我眼里，你却比夜色更美。 苏杰低头，吻了下去。 …… …… 东南医院，泌尿外科。 会议室。 “大家掌声欢迎，山下织田先生。”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过后，一名穿着一丝不苟西装，梳着严谨大背头的男人站起了身，做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然后用不太流利的说道： “接下来一个月，大家多多指教！” 说完，他便坐回了泌外科窦主任的身边，表情坚毅而严肃，坐在座位上犹如一把未出鞘的武士刀。 “山下先生真是有气势，不愧是日本东大附属医院的专家！” 有年轻医生在 可他身边的医生却立刻嗤之以鼻道：“年轻，你还是太年轻了，看人不能看表面啊。” “嗯？你什么意思？” “山下织田，东大附属医院泌外科有名的科霸，咱们医院和东大有密切合作的关系，每年都会有东大的医生来我们这边交流学习，同时也会派我们这边的年轻医生去那边学习，等过几年轮到你了，你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科霸？”年轻医生刚刚工作没几年，对于这种术语并不太了解。 “嗯，指的就是靠垄断科室内某一项专业技术，已达到稳固自己权利地位，控制下属医生的科室霸主。” 有鬓角斑白的医生解释道：“日本的医院体系和国内差别很大，他们的医生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在日本，只有老师、医生、律师、议员级别的政治家这类人才会被尊称为先生。” “拥有更高的地位，拥有更多的权力，这样的人，自然会希望能拥有更高的地位，掌握更多的权力。” “而技术，则是他们获取一切的手段。” 年轻医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随即想到了什么，说道：“山下先生来我们东南医院不就是为了帮助我们发展经皮肾镜技术的吗，如果按你这么说，他还会尽心尽力帮助我们吗？” 东南医院泌外科近几年引进了目前临床上最先进的肾结石碎石技术，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不过闭门造车的进步还是太慢了，即便是比自己晚了一年多开始开展技术的省立医院，现在都隐隐有迎头赶上的势头。 为了推进这一项先进技术的发展，医院特意请了有合作关系的日本东大医院的泌外科专家来指导工作一个月。 窦主任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很兴奋的，连带着科室里很多的高年资医生，也都十分的欢欣鼓舞。 新技术的进步停滞不前，这让他们都很有挫败感，这种时候请来一位行业大咖来指导工作，这真是肚子刚叫，就有人送上饭了。 然而当他们得知来的是山下织田后，所有人的热情都被浇上了一盆冷水，所有的幻想也随之破灭了。 鬓角斑白的医生不屑的冷笑一声：“小日本能在这边老老实实呆一个月就算不错了，还指望他带领我们发展经皮肾镜……别做梦了！” …… 对于下织田，微笑道：“山下先生，来这边吃住还习惯吧。” “嗯！”山下织田的似乎并不是很好，虽然能听懂窦主任的话，但却只能用最简单的语气词回答。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一定要告知我们！”窦主任十分热情道 “好。” “那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 窦主任说着，就准备要站起来宣布会议结束。 可就在这时候，山下织田却伸出手按住了窦主任，然后又变扭的说道：“刚刚的那个鹿角形结石，我想看看！” 289、全球领先的尖端技术 “你说什么，山下先生？”窦主任疑惑的看着山下织田，似乎没有听懂浓重霓虹国口音版的中文。 “鹿角形结石，你们科的拿手好戏。”山下织田依然正襟危坐，但表情已经有些急迫了。 “什么？”窦主任依然疑惑不解的看着山下织田。 山下织田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后，改口道：“没什么，今天到这里吧，窦主任。” 奇怪的是，刚刚还听不懂山下织田中文的窦主任，这一次却立刻秒懂了，点点头，起身对着会议室内的泌外科医生说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散会！” 泌外科医生们纷纷起身离开，经过山下织田身边时，忍不住总想打量对方两眼。 而对于泌外科医生并不太尊重的目光扫视，山下织田就当是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脸上就如同戴了面具一样克制而冰冷。 他正在沉思。 思考着该怎么获取窦主任的信任。 会议厅内众人都走的快不多了，窦主任也起身准备离开，山下织田这时候说道：“窦主任，希望接下来一个月我们能好好合作。” “你们科的输尿管软镜技术我很敬佩，希望在这一个月里，能够见识到你们精彩的手术操作。” “作为交换，我也会将我所知道的经皮肾镜技术倾囊相……相授。” “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说完，山下织田起身，对着窦主任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窦主任眯着眼睛看着山下织田，沉默了片刻，然后笑道：“什么？山下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山下织田：“……” …… …… 东南医院，男生寝室。 苏杰一觉醒来，第一时间就望向了对面的床铺……空的。 “真是畜生啊，畜生……” 心里默默将杨宇晨这个畜生唾弃了一遍，苏杰起床洗漱，赶往了医院。 今天，李明辉答应了要带他去泌外科模拟手术室练习输尿管软镜手术。 不知为何，系统终极手术的连环任务似乎锁定了泌外科手术。 任务一是输尿管软镜下取石网篮直接取石。 紧接着任务二就是一台高难度的取石手术。 系统好像就和泌外科杠上了，苏杰甚至怀疑，接下来的一系列任务会不会都和泌外科有关。 由简到难、一步步攀升，直至终极手术任务的到来……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系统到底怎么想的，苏杰觉得以自己正常人的脑回路很难去揣测…… 在食堂简单的吃了一点，苏杰便兴致勃勃的赶到了泌外科模拟手术室，李明辉早就已经到了，此时正在摆弄着用以模拟手术用的输尿管软镜系统。 “来了？”李明辉回头看了一眼苏杰，说道。 “嗯，李老师！”苏杰有些小兴奋的说道。 然而面对一心想要开始练习输尿管镜手术的苏杰，李明辉却没有着急让他立刻上手，而是开始缓缓说道： “其实你对泌外科感兴趣，这件事挺好的，至少在我们医院，你就可以掌握一项在泌外科行业领域非常尖端的技术。” “非常尖端的技术？”苏杰愣了愣，有些不能理解。 要知道，东南医院虽然在霸都可以算得上是顶流第一梯队的医院，但事实上，放眼全国，东南医院连一线都很难挤上。 而所谓的尖端技术，不说放眼世界，怎么也得国内领先吧。 东南医院泌外科有这个实力？ 面对苏杰疑惑的目光，李明辉笑了笑说道：“东南医院泌外科在全国排名不差的，偶尔也能挤进国内前十，勉强也能算上第一梯队了。” “而泌外科的输尿管镜钬激光碎石术在处理鹿角形结石上的成绩，确实能称得上是行业尖端，不仅仅是针对国内，乃至全世界，都可以说是独一份的。” “为什么呢？”苏杰还不不理解。 “因为地域、人口、以及历史因素。” 李明辉耐心解释道：“并不是说一个医院的综合实力强，它的每一项技术都是行业领先。” “如果真是这样，日本、美国那些发达国家就应该完全垄断最先进的医疗技术，把握着整个世界医疗的核心竞争力。” “但事实上，全球最大的肺移植中心，在我国。” “全球最先进的脐带血移植治疗白血病中心，就在省立医院。” “而全球范围内使用输尿管软镜治疗鹿角形结石最有优势的医院，恰好，就是我们东南医院泌外科！” 李明辉颇为自豪的说道：“淮河中下游地区，一直都是我国泌尿系结石的高发地区，而东南医院作为这个片区顶流的三甲医院之一，每年都会收治大量复杂型结石病人。” “其中，鹿角形结石就是其中一部分。” “这是一种，结石大量生长，以至于充满整个肾盂，呈现出鹿角形状的复杂结石类型。” “东南医院在大量的病人身上汲取手术经验，通过不断打磨输尿管软镜的手术细节，总结出了一套经典的输尿管软镜处理鹿角形结石的手术方案，这在全球范围内都是十分领先的。” 输尿管镜下鹿角形结石手术…… 苏杰内心不由得一阵火热，听起来这样的术式应该能算得上是【高难度碎石手术】吧！ 如果自己能掌握这项技术，然后再找一个鹿角形结石的病人，系统的任务二不就刚好解决了吗？ 似乎感应到了苏杰的想法，李明辉笑盈盈道：“巧得很，泌外科刚好现在就有一个巨大鹿角形结石的病人，右肾肾盂内长满了结石，预计后天就要行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术了，我咨询过泌外科老总，他们同意了急诊科dt联合手术的请求。” “李老师你真是太棒了！”苏杰忍不住发自内心的赞美道。 李明辉的脸色瞬间胀红起来，红光满面，鼻孔也不由放大，里面冒着滚烫的热气。 “哈哈哈，倒也不必这样！” “那李老师，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开始吧！”苏杰有些迫不及待道。 “开始什么？”李明辉却愣住了。 “开始练习输尿管软镜下鹿角形结石手术啊！”苏杰说道。 “……” 李明辉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和你科普一下，让你感受一下泌外科尖端技术的魅力……我，我可不会这么难得手术技巧。” 苏杰脸上激动的神情顿时熄灭，点点头，十分淡然道：“哦，明白了。” 李明辉顿时心中一凉。 快乐消失的，真的好快…… 290、技术传承的触发条件 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苏杰也就明白了，离开泌外科好多年的李明辉，没道理会掌握这么尖端的技术。 何况李明辉就算掌握了，以自己目前对于输尿管软镜浅薄的认知，估计也很难能快速的学习到其中的精髓。 说到底，自己还只是一个刚刚接触泌外科的幼兽而已。 同时，苏杰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原来科室对于尖端技术，是有意识在保护的。 这一点，苏杰以前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毕竟从进入临床开始，他遇到的所有老师、前辈，全部都对他倾囊相授，像江武、李明辉这样的老师，更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懂得东西全部一股脑塞给自己。 这让苏杰一度以为，临床都是这样的，老师会无私的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徒弟，担心的只是徒弟能不能百分百接纳，技术能不能原汁原味，甚至有所创新的传承下去。 但李明辉当年却没有在泌外科学习到这项尖端技术。 这就让苏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或许，临床上技术的传承，其实也是存在一定的触发条件的。 不得不说，按照李明辉的性格，如果有机会能接触到这项尖端技术，他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学习。 可现在李明辉却说自己没有掌握，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当年李明辉并没有能够留在泌外科，因此作为一名随时有可能离开科室的非核心成员，虽然他天赋不错，但吴老师还是没有尽心尽力的将所有的技术全部传授给他。 其中，输尿管软镜下鹿角形结石清除的技巧，就包含其中。 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苏杰忍不住心里一暖，回想起一路上各位老师对自己无私的教导，他此时此刻才明白，这并不是约定俗成，而是各位老师对自己偏爱有加。 “李老师，咱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起吧，我现在才刚刚接触泌外科这个领域，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苏杰释然笑道。 李明辉此时也稍微振作了一点，点点头道：“打好基础，才能更好的掌握更尖端的技术，你放心，泌外科的关系我熟，虽然这项技术他们一般不向外展示，但你不一样，窦主任肯定会对你产生兴趣的。” “嗯。”苏杰点点头。 两人于是开始把注意力投向手术台上的输尿管软镜系统，苏杰昨晚得到的外挂还没有机会实验，此时刚好有了练手的机会。 【结石成分探查术】 【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术练习系统】 【全输尿管结石扫描雷达】 这些小技能对于泌外科幼兽的提升着实立竿见影，丝滑的便让苏杰快速进入了状态，从根源上开始熟悉泌外科输尿管手术的精髓！ 李明辉一开始只把苏杰当做泌外科的幼兽，任何操作都事无巨细，耐心无比的和他慢慢讲解。 可渐渐的，他便发觉苏杰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所知。 甚至，苏杰的进步速度渐渐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三个多小时的练习后，李明辉彻底凌乱了…… 比如，由于苏杰曾经精湛腹腔镜技术的基础，因此他对于输尿管软镜的掌控显得十分有灵性。 镜头如同灵蛇出洞一般在狭长闭塞的模拟输尿管里穿行，每一次的摆头都能捕抓到珍贵的信息。 谷</span>　　又比如，他对于模拟输尿管管腔内的结石定位十分的精准，明明镜头下都没有出现的结石，他却能有预判性的追踪到结石的位置。 再比如，为了模拟不同病人的情况，模拟输尿管管腔内的结石成分各不相同，而对于质地极为坚硬的草酸钙结石，碎石的技巧也有所不同。 可苏杰却往往能够针对不同的结石成分，做出不同的应对方式，边缘打磨、中心钻孔…… “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明辉不理解，并且深受震撼。 同时深受震撼的，还有二楼观摩室内的窦主任。 “他就是苏杰？” 窦主任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虚拟手术间的观摩室内，他和泌外科老总站在房间的阴暗处，从楼下的几乎注意不到两人的存在。 “嗯，急诊科dt的苏医生，上次感染性结石，就是苏医生协助完成手术的。”泌外科老总回答道。 “那是他第一次上泌外科手术的台子。”窦主任又问道。 “据我所知，是的。” “那他真是个天才……”窦主任忍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半张脸从阴影处显露了出来，眼中仿佛有亮光闪闪。 泌外科老总这时候问道：“所以窦主任，您同意让苏杰参与后天的那台鹿角形结石手术吗？” 对于这个问题，窦主任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道：“可以，让他上台吧，苏杰既是本院急诊科dt的成员，又是高新分院普外科的主任助手，而且不管是柯院长还是魏老，都对他青睐有加。” “这位年轻的苏医生，恐怕就是未来东南医院的牌面了。” “让他多和泌外科接触接触，不是一件坏事。” 泌外科老总重重点头，显然对于窦主任的想法十分认同。 “苏杰可以上台，你们也可以和他讲解手术的细节，但要注意，不要在山下织田的面前说。” 窦主任突然严肃的提醒道：“这人主动申请来东南医院交流学习，现在看来目的不纯，要小心他。” “嗯，我明白！”泌外科老总连连点头道。 山下织田，这位日本东大附属医院的顶级泌外科专家，却主动申请来东南医院这家算不上国内顶尖一流的泌外科来交流学习。 并且在到来的第一天，就表现出了对于东南医院泌外科尖端技术的过分好奇。 这不得不让窦主任感到一丝危机感。 “倒并不是说东南医院独善其身，不愿意将好的技术分享给别人，但对于那些将技术作为自己权利依仗的人来说，东南医院泌外科，不欢迎。” 窦主任心里默默想着，眼睛则一直盯着楼下模拟手术间内苏杰的操作。 此时此刻，苏杰正在打磨着一颗坚硬的草酸钙结石，在钬激光的能量冲击下，坚硬的结石颗粒就如同绚烂的烟花一般，在镜头下绚丽的炸开，化成齑粉。 而看到这一幕的窦主任，眉头不由得挑了挑，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真是，太天才了…… .... 291、强烈要求苏杰主刀 初次接触输尿管软镜手术的苏杰，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白天有空就会钻进泌外科的模拟手术室练习，晚上下班后则进入系统的虚拟手术间继续打磨。 李明辉没有藏私，将他所有掌握的输尿管软镜技术倾囊相授，虽然都是一些基础的内容，但对于领苏杰入门还是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短短两天的时间，苏杰在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术上进步神速。 他就像着了魔一般，每次看到输尿管镜下的结石，在钬激光的冲击下如同烟火般绚丽炸裂，他都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种快感，可以类比消消乐。 距离鹿角形手术还剩一天，苏杰照例来泌外科看看病人。 术前和病人见一面，简单的聊一聊，这几乎已经成为了苏杰的习惯了。 泌外科病房。 苏杰在护士站问到了病人的床号，很快便找到了那位被肾结石困扰的病人。 让苏杰感到意外的是，病人竟然认得自己。 “你是苏杰医生！” 刚刚走进病房，苏杰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躺在床上，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便瞪大了眼睛，叫出了苏杰的名字。 “我们认识？”苏杰努力在记忆里搜索对方的面容，可遗憾的是，并没有丝毫印象。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啊苏杰医生！” 病人有些激动道：“我是霸都晨报的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医疗板块的新闻校对工作，这半年来你的新闻我可是看了不少！” “您真厉害，那些病例我看着都觉得束手无策，你竟然都能把他们救回来，医学真是神奇！” 苏杰微微点头，笑了笑：“既然是医疗板块的，那你自己应该也比较清楚自己的情况了吧，明天就要手术了，不要太紧张。” “苏医生，明天手术，是你给我主刀吗？”病人充满希冀的看着苏杰。 苏杰摇摇头：“我会协助手术，主刀还是由泌外科医生来，你放心好了，他们在鹿角形结石上经验丰富，不然你也不会来东南医院让他们给你手术了。” “对对对，泌外科做鹿角形结石还是很厉害的。”病人脸上稍微有些遗憾，但随即又露出笑容，连连夸赞东南医院泌外科的高水平。 病人本身就有医疗相关的从业背景，这让苏杰的谈话显得十分轻松，苏杰随便问了几个问题，感觉病人对于自己的情况很了解，心态也足够平和，也就没有继续深入话题了。 从病房里走出来，苏杰反手关上房门，同时忍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病人，有些热情过头了。 可能是半年来被自己各种新闻热点事件的洗脑，让他对于【苏杰医生】这个形象有些魔怔了。 明明自己都已经反复强调了泌外科医生比自己更加专业，对他的疾病都有发言权，可对方仍然没办法彻底放弃让苏杰主刀的想法，话题兜兜转转，总能绕回苏杰是否能自己主刀上。 “不愧是玩文字游戏的……” 苏杰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过来的一名医生却叫住了他。 “你是，苏杰医生？” 说话的是一名身高不高，但身姿挺拔的中年医生，口音有些奇怪，苏杰听起来感觉有点像大佐的口音。 “我是，请问你是？”苏杰疑惑道。 可没想到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苏杰的问题，反而十分震惊的问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苏杰愣了愣，然后有些奇怪的点点头：“额，大概可以……” 山下织田差点就没绷住，他来东南医院快一周了，竟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他说话，虽然平日里他也不属于话多的那种人，但整整一周的时间，身边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说话，这确实让他有些憋闷。 他其实私底下也困惑过，自己的按道理没有那么烂，为什么东南医院的人都听不懂自己说话？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也不是总听不懂，偶尔当自己快要放弃沟通，垂头丧气随口嘀咕一句时，他们又能秒懂自己的意思…… 山下织田已经逐渐丧失了对于自己水平的信心。 可没想到今天竟然又让他重拾了一些信心。 “我是山下织田，日本东大附属医院的泌外科医生，来东南医院，交流学习！”山下织田努力纠正着自己的口音，缓缓说道。 苏杰点点头：“山下先生……” “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 “额，可以。” 山下织田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说道：“苏杰医生，你认识布鲁斯教授吧，梅奥交流学习的机会很难得，希望到时候你能顺利前往。” 苏杰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日本医生能够认识自己，看来是因为布鲁斯教授的原因。 梅奥诊疗中心每年交换生的名额有限，这是很多国家医生都在关注的事情，布鲁斯教授给自己的承诺看来很多其他国家的医生都有所耳闻，对方又在东南医院交流学习，认识自己倒也不奇怪。 但让苏杰感觉到有些怪怪的是，今天连续两个人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可自己都不认识对方…… 这就是做名人的感觉吗？ 山下织田继续说道：“你是来看病人的？鹿角形结石的病人？” “是的。”苏杰点点头道。 “这台手术，你也会上台？”山下织田突然问道。 “急诊科MDT会协助手术。”苏杰回答道。 山下织田点点头，眼睛盯着苏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五六秒脸上才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然后说道：“明白了，苏医生你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说完，山下织田便径直朝着那名鹿角形结石病人的病房走去，看样子是准备继续苏杰的谈话，和即将手术的鹿角形结石病人再深入的聊一聊。 苏杰看着山下织田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和对方有一面之缘，但内心里却完全对于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尤其是对方最后审视般的眼神以及古怪的微笑，更是让苏杰觉得对方好像有什么不可明说的阴谋一样。 撇撇嘴，苏杰收回看向病房的目光，转身向着泌外科模拟手术室走去。 …… …… 一个多小时后。 苏杰刚刚练习了两三次，泌外科老总突然急匆匆的找了他。 “你刚刚是不是和那个鹿角形结石的病人谈过话？”泌外科老总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单手撑在苏杰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捂着肝儿问道。 “是。”苏杰一脸困惑的看着对方，不明白自己只是谈个话，对方为什么要这么焦急的跑过来问自己。 “你到底说了什么？” 泌外科老总脸上的困惑更加浓厚，他用十分难以理解的语气说道：“现在病人强烈要求你给他主刀，说如果不是你的话，他就拒绝做手术！” 苏杰：“？？？” 292、山下织田的阴谋 “你到底和病人说了什么啊？” 泌外科老总不理解，距离手术只剩下一天了，原本很好说话的病人突然一反常态，咬定了要让苏杰给他主刀手术。 这无疑打乱了泌外科的手术计划，关键病人态度还十分坚决，泌外科医生们怎么劝说都没用。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询问了一些他的情况，并且让他对于明天的手术不要过分担心。”苏杰皱了皱眉，也不明白病人突然改变想法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只是这样，病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难说话，这没道理啊。” 泌外科老总并没有怀疑苏杰，但也不清楚造成病人态度转变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我们也询问过他突然改变想法的原因，但他只是强调要让你给他主刀，至于原因，他模模糊糊就是不肯说明白。”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就在我去和那个病人谈话之后，有一个日本医生也去了，好像是叫山下……” “山下织田！”泌外科老总突然冷静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 “没错，就是他。”苏杰肯定道。 知道了这一环，泌外科老总突然就淡定了下来，点点头说道：“那我大概就明白了。” 面对苏杰困惑的眼神，泌外科老总解释道： “这位山下织田医生，是来自东大附属医院的一名泌外科专家，在经皮肾镜手术方面取得了非常傲人的成绩。” “东南医院一直和东大附属医院有着合作关系，这次山下织田主动申请来我们东南医院泌外科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交流学习，说是要指导我们科更好的发展经皮肾镜。” “不过……” “据我所知，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从他第一天来到这里，就对我们科的输尿管镜下钬激光碎石术清除鹿角形结石的技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非常不正常的极大兴趣。” 苏杰皱了皱眉，瞬间就明白了泌外科老总的意思：“山下织田想要学习这项技术？” “是的。”泌外科老总点点头。 “但窦主任不愿意？”苏杰又问道。 “没错。” 泌外科老总补充道：“并不是窦主任没有包容开放的心，但山下织田这个人，心术不正，他对于技术的追求，只是为了更好的抬高自己的地位，获取更多的权利。” “好的技术，不应该交到这种人的手里，成为他谋取私利的工具。” 苏杰点点头，仅仅是一面之缘，他对于山下织田这个人就没有好感，所以对于窦主任的选择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意外。 “所以，这个病人是受到了山下织田的鼓动，让他坚定的希望让我为他主刀手术……” 苏杰仍然感觉到疑惑：“可为什么呢？让我给他主刀手术，有什么意义呢？” 泌外科老总沉思片刻，然后推测道：“因为如果由你来主刀，山下织田更有机会能看懂这台手术，也就更有可能了解到这项技术的核心关键。” 东南医院泌外科可以全体装作听不懂山下织田说话，可以拒绝和他交流，但毕竟山下织田是以交流学者的身份来这边的，泌外科如果开展手术，没理由拦着山下织田不去旁观。 窦主任当初就和泌外科老总提醒过，如果山下织田旁观鹿角形结石病人的手术，就务必减少对苏杰的讲解，防止山下织田听到一些关键信息，从而获取到这项技术的关键。 毕竟，山下织田也是泌外科领域的顶尖专家，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些小小的点拨，他就能窥见一台手术的精髓和关键。 泌外科医生们可以不教，但山下织田也有信心可以通过自己的经验和能力，直接偷学过来。 “如果是由我来主刀，我倒是有信心将关键技术掩盖过去，不让他注意到，但如果换做是你来，我在一旁指导的话……” 泌外科老总皱眉道：“山下织田应该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想通过这种方式，看懂这台手术！” “他想利用我？”苏杰直白的说道。 “没错，他应该就是这样打算的。”泌外科老总点头道。 苏杰这时候提议道：“病人要求我主刀，我们答应他就是了，到时候上台之后换你来，反正病人都已经麻醉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手术的。” “恐怕不行。” 泌外科老总苦笑道：“如果一般情况，这样操作也未尝不可，但既然山下织田抱着这样的打算，那他肯定到时候会在观摩室旁观，甚至会找个理由直接上台。” “如果我们违背病人的意愿，在没有任何突发情况下更换主刀医生，他肯定会阻拦的。”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山下织田挖了一个大坑，东南医院的众人也都看到了这个大坑，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只能捏着鼻子一头跳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苏杰倒是也想过，实在不行自己可以再去和病人谈谈，把利害关系说清楚，让他改变想法。 但想一想之前自己和病人谈话时，对方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极大的信任感。 苏杰忍不住想到，以山下织田那种蹩脚的水平，估计也没办法对专门玩文字游戏的报社工作人员洗脑，山下织田能做的，也只是将自己的专业能力放大，同时尽可能压低泌外科医生的水平。 以他国际知名泌外科专家的水平，评价一名医生的水平，以及一个泌外科科室的水平，倒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山下织田对病人的表达应该十分简单：你的这台手术难度很大，泌外科水平不足以百分百确保手术成功，但如果是已经被国际顶尖医院梅奥医院认可的苏杰医生的话，成功几率会大大提高。 说到底，病人强烈要求苏杰主刀，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想强行改变病人自己的想法，这件事的难度，可比击碎他肾脏里的石头难多了。 泌外科老总也焦躁的表示，如果不行，大不了拒绝给这个病人手术了！ 可苏杰明白，这种说法也只是口嗨而已。 还是那句话，如果山下织田不在，东南医院泌外科有很多方式应对这个病人，但有了山下织田这个外院专家在，东南医院能够做的事情就很受局限了。 一旦处理不好，以山下织田在国际泌外科领域的身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东南医院泌外科的名声可能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一时间，模拟手术间内的两人都有些头大。 而就在这个时候，泌外科老总突然注意到输尿管软镜镜头下的模拟输尿管，苏杰刚刚正在练习，输尿管内的好几颗结石都被他用钬激光击碎成了齑粉，黄色的粉末在液体里悬浮，让视线都变得有些浑浊。 泌外科老总眼神动了动，俯身仔细查看输尿管软镜镜头下的画面。 “结石击碎的好细小、粉末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模拟输尿管里大部分应该都是草酸钙结石吧，这可是最坚硬的结石之一……” 观察了七八秒，泌外科老总直起身，重新看向苏杰，然后问道：“这是你刚刚操作的？” “嗯。”苏杰点头道。 “苏医生，你真是个天才……” 泌外科老总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这台手术倒也不用那么担忧了。” 293、技术关键 粉末化 泌外科老总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又转过头去继续观察虚拟输尿管内已经化为齑粉的结石。 “苏医生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得，手是怎么练的，只是十分粗糙的刚开始接触输尿管镜下碎石术，就可以把结石击碎到这种程度？” “天赋使然？还是李明辉也知晓一些内幕，所以特意让他练习相关的技术？” 稍稍思考了一下，泌外科老总想着反正窦主任也发话了，同意让苏杰参与鹿角形结石手术，那提前把手术的要点技巧告知他，也没什么问题！ 甚至于，泌外科老总此刻极度的想要将这项技术分享给苏杰，只为了看看天赋如此之高的苏杰，在掌握了这项技术之后，能将手术做成什么样子。 对于一台【完美】输尿管镜下钬激光碎石术的期待，让泌外科老总短暂性的放下了对山下织田阴谋的担忧。 酝酿了片刻，泌外科老总郑重说道：“苏医生，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抽点时间，我来和你讲解一下我们泌外科针对鹿角形结石总结出来的输尿管软镜手术的技巧。” 苏杰当然乐于学习这项尖端技术，尤其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后，此时他对于输尿管软镜手术也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对于尖端技术的渴求就更加强烈了。 “其实说起来，利用输尿管软镜处理鹿角形的关键技术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非常简单。” “关键就在于，粉末化。” “详细来说，就是利用各种不同的碎石技巧，尽可能将结石打碎成小于2mm的粉末。” “在临床上，残石碎片只要小于4mm就被称为‘无意义残石’，八成的‘无意义残石’会通过输尿管直接排出体外，这可以说是最佳的排石途径。” “但我们在大量的数据统计中总结经验，发现3~4mm区间的残石碎片，还是有很大概率会留存在输尿管内，并且成为新的结石核心，成为下一轮结石生长的温床。” “因此，我们将小于2mm作为粉末化的标准，这个大小的结石是最安全的，排出率甚至可以达到九成以上。” 苏杰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刚刚练习后的模拟输尿管内的结石齑粉，黄色的浑浊齑粉在液体中缓慢的浮游着，目测一下，颗粒的大小应该接近2mm的。 但…… 那可是自己连续碎石两个多小时的产物，而一台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自己慢慢打磨结石。 而且，病人的输尿管也不可能像模拟输尿管这么坚韧，在自己反复的摧残下，还能保持完好无损。 泌外科老总继续说道：“想要打到粉末化的程度，光靠时间慢慢打磨肯定是效率最低的方法，而且对于输尿管壁也是一种损伤。” “针对周围有空间的结石，我们通常会采用‘周边削切碎石法’，一步步蚕食结石。” “针对积水较少，周围空间狭窄的结石，我们则通常采用‘中间钻孔碎石法’，将结石中间掏空后，再将周围的空壳粉碎。” …… 泌外科老总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所有的碎石经验都传授给了苏杰。 两人原本是站在虚拟手术台旁边的，可慢慢的，两人就默契的一同走到了手术台旁，开始一边练习一边讲解。 苏杰这段时间不仅仅在泌外科的模拟手术间内勤加练习，晚上回到宿舍后，也会进入虚拟手术室内温习白天的短板。 高强度的练习，让他快速的迈入了输尿管软镜手术的大门。 同时，也正是因为地基打牢，所以当泌外科老总开始给苏杰演示各种各样碎石技巧时，他才能瞬间秒懂，并且近乎复刻一般的展现出来。 输尿管镜对准一块结石，然后准确分析的位置、结构，再选择对应的碎石技巧，将它一步步击碎成小于2mm的粉末…… “粉末化只是一个概念。” 泌外科老总用欣赏的目光观看着苏杰精彩的操作，然后缓缓讲解道：“真正重要的技巧，是针对不同的结石，采用不同的碎石技巧，将它们尽可能击碎成2mm以下的残石碎片。” “这才是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治疗鹿角形结石的技巧要点！” 苏杰此时也明白了过来，说道：“这确实是一项不容易被看穿的技术，术者针对不同的结石，采用各不相同的碎石技巧，尽可能将结石粉碎成粉末状。” “如果只是旁观，没有术者详细的讲解，只会让别人觉得术者经验丰富、技术高超，对于碎石的掌握度很高。” “很难让人联想到，泌外科针对不同的结石，竟然总结出了那么多、那么具体的碎石技巧。” “很具有迷惑性。” 泌外科老总笑了笑说道：“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具有迷惑性，如果是一名经常用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的医生，多看几台手术，说不定也能发现一些端倪，并且总结出一些经验。” “但山下织田却不行，他是经皮肾镜手术方面的专家，据我所知，他每年的手术构成中，本身结石手术就不多，而在这些极少的手术台词中，经皮肾镜又占了九成以上。” “说到底，他对于输尿管软镜手术还是比较生疏的，想要通过观察就掌握这项粉末化技术，很难。” 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丫的小日本，阴谋论终究还是要破产了。 “那这台手术，就由我来主刀？”苏杰问道。 “等会儿我们两再去和病人商量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不过我觉得挺难的，这个病人太认死理了。” 泌外科老总沉思道：“苏医生你来主刀这台手术倒也不是不行，你之前有腹腔镜手术的经验，而且刚刚看你的操作，在碎石上也很有天赋。” “这个病人的鹿角形结石并不算特别复杂，我在旁边辅助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苏杰这时候也说道：“何况如果术中真的有问题出现，你来接手手术，或者换别的上级医师来救台，山下织田也没话说了。” “没错。” 泌外科老总笑道：“不过我觉得苏医生你应该没问题的，粉末化的技巧对你来说似乎并不成问题，只是时间太仓促了……” 泌外科老总多少有点遗憾。 时间太仓促了。 如果时间再长一些，给苏杰更多的练习机会。 那么这台手术，将会是多么的精彩啊……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泌外科老总也只能把这份期待感留到日后再说了…… 294、能用积分解决的问题那能叫问题 泌外科老总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便提前离开了。 苏杰则留在泌外科的模拟手术室继续练习。 粉末化技巧听起来似乎非常简单，但真正运用起来，苏杰才发现这项技术为什么能成为行业内的尖端技术。 这项技术，太挑主刀医生了…… 能称为尖端的技术，必然只掌握在一小撮医生的手中。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往往就是手术难度过高，大部分医生都只能望而却步。 “想要实现粉末化，熟练掌握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术这还仅仅是基本，但就是这项基本要求，估计就能刷掉一半的泌外科医生了。” “但仅仅只是熟练掌握碎石术还不够，对各类碎石技巧也必须要信手拈来。” “可这还是不够……真正难的是，如何应对不同的结石，选择正确的碎石手段，一次性完成残石碎片小于2的壮举！” 苏杰尝试了很多次，很快便发现了这种技巧最大的难度。 当他选择不恰当的碎石技巧，将结石粉碎成小于4之后，结石就很难继续受他控制了。 细小的颗粒漂浮在输尿管里，就如同沧海一粟，钬激光的能量即便调到最少值，对于这样微不足道的存在也无法起到作用，能量波刚刚靠近，细小的颗粒就会狡猾的逃逸，很快便消失在了输尿管镜下，再难寻觅。 简单来说，碎石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结石大小减少到4左右，任何的碎石技巧都会失效。 而大量的3~4的残石碎片又无法顺利排出体外，积蓄在输尿管内，只会成为下一次结石复发的契机。 “关键还是结石成分，不同的成分，硬度不同，密度不同，碎石的技巧也有很大的差异。” 苏杰一边思考，一边模拟实验着。 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或许就在这儿了。 换做别的医生了解粉末化技术的要领，恨不得就闷头练习个千八百遍，即便不得要领，也坚信熟能生巧。 但苏杰不会，在几次的试验之后，他很快就能意识到这项技术的真正难点在哪里，并且根据自己的优势，对这项技术进行小小的改良。 没错，改良，将它改良成【苏杰版·鹿角形结石粉末化】。 模拟输尿管内的结石已经被挥霍的差不多了，苏杰也懒得再去找泌外科要新的结石。 毕竟。 能用积分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闭眼，黑色包裹世界，苏杰进入到虚拟手术室内。 砰。 无影灯亮起，随即是系统冰冷的机械音。 “【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术练习系统】是否激活。” “激活。”苏杰回答道。 手术台，立刻出现了一整套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的设备。 而且和泌外科模拟手术间相比，躺在手术台上的模拟人也更加真实，让人有一种真正主刀手术的庄严感。 “系统，模拟鹿角型结石，结石成分类型随机生成。” “已模拟。”冰冷系统音响起。 在苏杰的看来，手术台上的模拟人并没有任何变化，但随着他开始操作输尿管镜，击碎结石，系统的恶趣味就渐渐表现出来了。 漂浮在输尿管内的结石，看起来都是黄色的不规则石块。 可当钬激光能量缓缓靠近，每一块结石都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坚硬致密。 疏松空洞。 甚至有类似感染性结石的存在，一旦破开表层，系统直接会直接提示手术失败。 质地坚硬的草酸钙结石、易碎的磷酸钙结石、光滑的尿酸盐结石、感染性的磷酸铵镁结石…… 泌外科几乎所有常见的结石，都出现了这一个倒霉病人的体内…… 苏杰咬紧牙根，不断实验着泌外科老总传授给自己的碎石技巧。 …… “粉末化碎石，果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苏杰眨了眨眼睛，再一次重新开始手术。 输尿管内漂浮着的结石纷纷恢复原形，人畜无害的起起落落，肉眼看起来根本没有丝毫差别。 可已经上过一次当的苏杰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这不是结石，这就是一群表里不一的绿茶…… 【结石成分分析】开启。 输尿管镜下的结石纷纷被揭开伪装，了解到结石的本质后，苏杰再使用起泌外科老总讲解的碎石技巧，就显得更加有的放矢了。 这一次，大量的结石被粉碎成了细小的粉末，原本澄澈的输尿管内，瞬间被黄褐色染上了一层滤镜。 “明确结石的成分后，再用相对应的技巧进行碎石，这就简单多了。” “而且对于常规的几种结石，其实最有效率的碎石技巧一共就那么几种，现在时间紧迫，我也只需要将那几种技巧掌握熟练就行了。” 随着时间推移，苏杰练习变得愈加熟练，输尿管内的黄色粉末也变得更加细密，颗粒感更弱。 就在这时。 【叮，虚拟手术室已经开启六小时，宿主请注意休息】 “系统还有防沉迷模式？” 苏杰一愣，随即无所谓的朝虚空摆摆手，若有所思地低语道： “扣。” 【积分已扣除，希望宿主玩的开心】 苏杰眼角抽动了两下，刚刚因为系统而温暖的心，再一次冰凉了下去。 “我就知道……” 扣除积分后，系统便没有再打扰苏杰的练习了，虚拟手术室内没有时间概念，用以衡量时间流逝的就只有一台又一台的手术开始、结束。 输尿管镜下，黄色的结石不断被击碎，颗粒感渐渐消失，最终彻底的融入了液体中，成为了浑浊液体的一部分。 苏杰没办法精准的衡量2的大小，但看到残石碎片完全融入输尿管内的液体，心里估摸着也就差不多了，这种程度下，肯定能顺着尿液排出体外了。 泌外科老总对苏杰没有足够的时间练习而感觉到遗憾，觉得苏杰如果有充裕的时间练习，一定能展现出一台完美级别的鹿角形结石碎石术。 但他怎么会知道，苏杰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毕竟。 能用积分解决的问题，那能叫问题吗？ 【叮，虚拟手术室已经开启十二小时，宿主请注意休息】 “扣。” 【积分已扣除，希望宿主玩的开心】 …… 295、有备而来的山下织田 鹿角形结石患者的手术日如期而至。 不出泌外科老总所料，病人在要求苏杰主导之后，很快便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我希望山下织田医生能够参与到我的手术当中！” 泌外科老总刚刚才答应了苏杰主刀的事情，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试图争取一下，于是说： “山下织田医生主要专攻的方向在经皮肾镜，对于输尿管软镜手术并不……” 可泌外科老总话还没有说完，病人直接打断了他：“山下织田医生可是东大附属医院的医生，即便这不是他的熟悉的手术，我也愿意让他给我手术！” 看着执拗到底的病人，泌外科老总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忍住直接让对方转院滚蛋的冲动，离开了病房。 …… 苏杰此时已经换好了洗手衣，在手术室的休息室内闭目养神。 昨晚，他在虚拟手术室内做了足足48个小时的手术，此刻疲惫感如同潮水袭来，让他脑壳儿有点疼。 山下织田这个时候突然推门走了进来，他穿着和苏杰同样的洗手衣，但和萎靡不振的苏杰相比，他的精神状态则好多了。 胜利的曙光似乎已经在他的脸上闪耀，让他整个人都容光满面。 “你好，苏医生，等会儿手术，还请多多指教。”山下织田很没有架子的说道，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苏杰本着伸手不打笑脸的原则，也微微点头道：“多多指教。” 两人各怀心事，本来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因此点头致意后，两人便没有继续交谈了。 山下织田端坐在长椅上，和苏杰隔着两个位置，即便是在休息室，他的身体也没有丝毫放松，如同武士刀般紧绷。 他略带好奇的侧目瞄了一眼苏杰。 “他竟然没有一点紧张？” 山下织田默默观察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苏杰，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在苏杰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紧张的情绪。 他十分的坦然，就如同平静的湖面，毫无波澜。 山下织田有些看不懂了。 “中国的年轻医生心态都这么好的嘛，主刀一台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的手术，却能保持如此的平静？” “还是说，从一开始，东南医院泌外科就准备让别的医生来主刀这台手术？” 山下织田似乎想明白了，肯定是这样的，也只有可能是这样，不然苏医生为什么会这么淡定呢？ 但…… 自己可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更换主刀。 “病人将这台手术托付给苏医生，这是对苏医生的信任，作为一名医生，怎么可以轻易地辜负病人地信任！” 就连说辞，山下织田都已经提前想好了。 这台手术，必须由苏杰主刀，而只要由他主刀，山下织田就有信心能从中获取东南医院输尿管软镜治疗鹿角形结石的技术要点。 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中…… 山下织田忍不住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他又瞄了一眼闭目养生的苏杰，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苏杰如此闲适的表现，他的内心突然升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千层套路，我真的是在最后一层吗？” …… 很快，手术间那边就来叫人了。 “病人已经到了，麻醉医生已经开始给他麻醉了，苏杰医生可以过来手术了。”护士喊道。 苏杰喊了一声好，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起身向着手术室走去，山下织田则挺直了腰背，保持着和苏杰一米左右的距离，缓步跟上。 “苏杰，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泌外科老总已经提前到达手术间，帮苏杰完成了所有的术前准备。 此时此刻，病人已经进入了麻醉状态，安稳的躺在手术台上，只等着术者上台就可以开始手术了。 “嗯，手术开始吧。”苏杰提起精神，眼中绽放出精光，换上手术衣，走上了手术台。 山下织田看着十分坦然站上主刀位的苏杰，内心的不安更加强烈，可反复思忖了一遍计划，他又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不管如何，让一名年轻医生主刀这台手术，我肯定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山下织田不再迷茫，换上手术衣也一同走上手术台。 …… …… 二楼观摩室内。 泌外科的医生们围成一圈，皱着眉头看向下方的手术台。 窦主任此时正背着手，也默默地注视着下方的手术台。 他的视线先是扫过山下织田，然后又聚焦到了苏杰的身上。 旁边有泌外科的医生问道：“主任，就这么让山下织田上手术台吗？” “他来我们泌外科本来应该是指导我们经皮肾镜手术任务的，可来了一周了，他连一次经皮肾镜的手术都没有上过，反而现在上了鹿角形结石的手术台！” 旁边立刻有医生不屑道：“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来指导我们经皮肾镜手术，他来我们医院的目的，就是窃取我们的鹿角形结石碎石技术！” 但也有人双手抱胸冷笑道：“没事，让他上台也没关系，反正他也看不懂，鹿角形结石粉末化的技术看起来简单，但真正想要把每种碎石的技术掌握清楚，并且能应用到不同的结石上，没有人详细讲解根本不行。” “我当年，还是吴老师手把手带了快半个月才掌握这项技术的，山下织田难不成就看看就能掌握？” 可就在这个时候，窦主任却微微皱眉道：“山下织田不简单，我们还是低估他了。” “嗯？”泌外科医生们都疑惑的看向窦主任，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窦主任紧紧盯着山下织田，然后沉声说道：“他在指导苏杰调整钬激光的能量。” 听到窦主任的话，众人纷纷看向下方手术台上的山下织田。 山下织田此时似乎正在和苏杰说着什么，手则指向钬激光设备的方向，苏杰表情十分淡然，轻轻的点了点头，倒是旁边的老总表情凝重，眉头都拧到了一块了。 “嗯？巡回护士调整钬激光能量了。” 有眼尖的泌外科医生眯着眼睛说道：“她好像把钬激光的能量调小了。” 钬激光能量调节的旋钮很小，在观摩室很难看清巡回护士的具体动作，但窦主任却连看都没看，就直接说道：“高频低能模式，将能量控制在-1J一下，频率则调高至125~35Hz。” “这是鹿角形碎石粉末化的最佳模式。” 窦主任说到这儿，语气变得十分沉重：“山下织田还真是有备而来，一年做了九成的经皮肾镜手术，剩下的那一成输尿管软镜手术，完全就为了鹿角形结石的粉末化技术吗？” “这么看来，山下织田似乎真的要得手了……” 窦主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正准备碎石的苏杰，心里忍不住有些憋闷。 296、混合结石 窦主任的判断十分的精确。 手术间内，输尿管镜刚刚放置到位，山下织田便开口提醒道：“钬激光的能量太高了，改成高频低能模式，这样才能更好的碎石。” 苏杰稍微考虑了片刻，淡然的点点头，认可了山下织田的意见。 而一旁的泌外科老总则顿时表情凝重，眉头紧锁。 这家伙！ 不是说山下织田一年做不了几台结石手术，而且其中大部分都会选择经皮肾镜手术吗，为什么他对粉末化碎石的能量模式选择这么熟悉？ 泌外科老总此时才发现自己大意了，山下织田恐怕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对于输尿管软镜手术并不熟悉，事实也许恰恰相反！ “苏医生，手术如果出现什么问题，窦主任就在观摩室内，随时可以接手。”泌外科老总委婉的提醒道。 苏杰抬头看了一眼观摩室内的窦主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做出过多的表示，随即收回了目光。 苏医生听懂了我的意思吗……泌外科老总不敢确定，心里无比的忐忑。 情况有变，山下织田显然是有备而来，苏医生只要开始手术，恐怕很快就会被山下织田看破粉末化碎石的技巧所在…… 苏杰却似乎对于眼下的局势丝毫没有察觉，目光只是紧紧盯着已经深入到肾盂内的输尿管镜，眼神澄澈且专注。 碎石开始。 苏杰心无旁骛的紧盯着输尿管镜的屏幕上，黄色的结石在肾内堆积，几乎要填满整个肾盂，形态上确实就像一对昂扬的鹿角，凶悍无比。 在虚拟手术室内连续练习了48个小时，再加上泌外科老总的倾囊相授，苏杰此时对于鹿角形结石的处理，可以说是信心满满。 可当他看到这个病人肾脏内的结石后，却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奇怪……”苏杰小声的嘟囔了一声。 不过这点困惑似乎并没有办法阻挡苏杰的操作，只见他双手操作着输尿管镜钬激光系统，一手掌控着镜头，另一只手则引导着钬激光探头缓缓靠近结石。 山下织田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杰的每个动作，同时也注意着泌外科老总，让他感到困惑的是，泌外科老总似乎完全没有沟通指导的意思，虽然表情凝重，但他似乎抱定了让苏杰尽情手术的打算。 不过即便是这样，山下织田觉得也无所谓，反正苏杰这种新手不善于隐藏真正的技术，只要自己认真观摩他的手术操作，就一定能理解鹿角形结石手术的关键技术。 在山下织田的提醒下，钬激光能量被调整到了粉末化碎石最佳的高频低能模式，苏杰引导着钬激光探头缓缓靠近一颗浮游的结石，然后开启能量，进行碎石。 第一项粉末化碎石技术，苏杰选择的是周边削切碎石法，均匀的打磨结石的表面，由外到内进行粉碎。 泌外科老总皱着眉，时不时瞥一眼正紧盯着苏杰操作的山下织田，内心的焦急无法言喻。 苏杰的手术做的没有问题，十分标准，几乎堪称示范性手术。 但越是这样，泌外科老总越觉得蛋疼。 这和那些风月场所里，撩起裙子，任君采撷的女子有什么区别，手术做的这么标准丝滑，山下织田简直要看笑了！ 苏杰还是太年轻了，手术做的太干脆利落了，连一点烟雾弹都不会放！ 泌外科老总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观摩室内的窦主任，思考着该怎么找个理由，让这台手术易主。 可就在这时，泌外科老总突然听到山下织田奇怪的‘嗯’了一声。 “怎么了？手术出问题了？”泌外科老总惊喜的问道。 “出问题，你很高兴？”山下织田问道。 “怎，怎么可能，我是担心。”泌外科老总赶紧沉下脸说道。 山下织田说道：“为什么，中途要换碎石技术？” “换碎石技术？” 泌外科老总赶紧看向输尿管镜屏幕，这才发现，刚刚还用周边削切碎石法的苏杰，此时又开始使用中间钻孔法，而目标仍然是刚刚那块结石。 “烟雾弹？” 泌外科老总也愣住了。 同一颗结石为什么要是用两种截然不同的碎石技术，这可不是粉末化的要求，苏杰难道突然开窍了？知道要放烟雾弹迷惑山下织田？ 可很快，泌外科老总就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二楼观摩室内。 窦主任也发现了苏杰改变碎石技术的情况，身体不由微微前倾，扶住了玻璃窗前的扶手。 “苏医生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对同一颗结石采用截然不同的碎石技术？针对一种类型的结石，采用最适合它的碎石技术，这样才能达到粉末化的效果。” 有名中年泌外科医生沉声道：“截然不同的两种碎石技术，肯定会有一部分结石粉末化效果不好，而一旦出现3~4mm的结石，钬激光就对它无效了，大量的颗粒汇聚在肾脏中，病人很快就会出现第二轮的结石。” 有人推测道：“苏医生是为了迷惑山下织田，可用这种方式，是不是欠妥？” 窦主任却摇摇头，说道：“你们仔细看，粉末化的效果一直都很好，那么细密的残石碎片，和200μｍ直径的光纤比起来也不显得巨大。” 众人看向苏杰正在碎石的画面，的确，黄色粉末扬起，很快便融入了液体内，并没有大的颗粒逃逸。 “截然不同的碎石技术，为什么会对同一颗结石产生同样的效果？” 众人纷纷疑惑不解，按照他们对于粉末化碎石技术的了解，针对不同结石采用相应的碎石技术，才能得到这样完美的效果，可苏杰为什么能做成这样？ 难不成不管什么碎石技术，到了苏杰的手里都可以完美碎石？ 这不科学！ 窦主任沉思了良久，目睹着苏杰完成的击碎了一颗结石，然后喃喃道：三种碎石技术……一颗结石竟然用了三种技术，而且还都是南辕北辙的技术，有的是针对坚硬的结石，有的则是脆性大，还有则是疏松结构的…… “这是颗混合结石？” 窦主任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抬高音调道： “一颗结石里，混合了两种以上成分的混合结石？所以采用了不同的碎石技术，却得到了完美的碎石效果？” “但……苏杰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297、我不理解 苏杰的视角中。 【结石成分分析】开启。 每颗结石的旁边都标注着诸多信息。 【草酸钙结石，坚硬级别：高】 【磷酸钙结石，状态：易碎】 【磷酸铵镁结石，警告：内部含有高危细菌】 …… 输尿管内的一颗小小结石内，竟然同时包含着几种截然不同的结石成分。 之前系统让一名患者同时拥有不同成分类型结石的时候，苏杰还忍不住吐槽了系统几句，可没想到现实远比虚拟更加离谱。 混合型结石。 一个结石核心上，附着了多种不同成分类型的结石，它们互相纠缠，紧密结合，共同形成了一颗完整的结石。 泌外科老总曾经说过，粉末化碎石的关键，就在于应对不同类型的结石，要采取对应的碎石技术，务必要将所有的残石碎片都控制在2mm以下。 可面对混合型结石，这个目标就极难实现了。 除非……术者拥有可以洞悉所有结石本质的能力。 巧的是，苏杰刚好就有。 【结石成分分析】帮助苏杰一眼便洞悉了结石的成分，泌外科老总传授的碎石技巧逐一对应，因此才会出现应对同一颗结石，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几种碎石技术。 手术台上。 泌外科老总也从一开始的诧异疑惑，渐渐明白了过来…… 混合性结石？ 应该是的了，窦主任之前也遇到了类似的病人，同一颗结石上附着着好几种类型的结石成分，单一的使用任何碎石技术，最后都会导致碎石失败，大量细小的残石碎片逃逸到输尿管的角落内，很难再被捕捉。 泌外科老总记得，那台手术最后十分的失败，病人在短短两个月后就又因为结石复发回来住院，病人的信任也在短时间的两次手术中被消磨殆尽。 那一次的治疗，东南医院泌外科和病人，闹得十分的不愉快。 可这一次。 苏杰似乎正在展示最正确的手术方式。 泌外科老总忍不住微微侧目，想看一看山下织田的反应，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没把他乐的当场笑喷。 山下织田，此时已经彻底懵逼了。 始终保持着武士刀般锋利的山下织田，此刻的表情却完全失控，两条眉毛向下塌着，眼睛里则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东南医院泌外科医生们能够清楚苏杰在做什么，这完全是因为他们明白粉末化技术的关键……针对不同的结石，采用不同的碎石技巧，尽可能将它击碎到2mm以下。 明白了原理，再去看苏杰的操作，理解起来也就不困难了。 可山下织田却完全无法理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针对一颗结石，要用那么多复杂繁多的碎石技巧？ 这难道就是鹿角形结石的手术技巧？ 这么复杂的手术操作，真的可以做到大量医生都熟练掌握吗？ 山下织田瞪大了眼睛，集中了精神，生怕漏掉苏杰的任何一项操作，可越看，他却越迷茫。 苏杰的操作看起来华而不实，对于一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结石，却采用多种碎石技巧，可偏偏碎石的效果还挺不错的，细密的结石被纷纷击碎，如同扬尘般飘散，下一秒便融入到了输尿管内的液体中，失去了踪影。 经验在第一颗结石上得到了积累，等到第二颗结石的时候，苏杰的操作就变得更快了。 输尿管镜对准了一颗黄色的结石，镜头下的结石看起来平平无奇，朴实无华，可苏杰却依葫芦画瓢，各种纷杂的碎石技巧齐上阵，对着这颗无辜的结石发起猛攻。 细密的扬尘飘散，又一颗结石很快别消灭。 紧接着，是下一颗。 山下织田一开始还能努力观察苏杰操作中的细节，可渐渐的，他突然发现苏杰手术的速度为什么越变越快了？ 快到，他甚至都开始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这一刻，山下织田心彻底乱了。 …… 观摩室内。 泌外科的一群医生也都震惊于苏杰表现。 “他是怎么看出来那些结石是混合型结石的，不都是一对黄色的石头吗，我看起来都一样啊。” “我更在意的是，刚刚谁说自己和吴老学了大半个月才初步掌握这种技术的？苏医生这才刚刚接触输尿管碎石不到一周吧……” “麻了麻了，之前普外科同事和我聊天时，我还觉得他们太夸张了，不就是个年轻医生吗，要不要把他捧上天，今天我算见识到了，苏医生捧到外太空也不为过啊……” 窦主任却没有像其他泌外科医生一样欢快的讨论，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神则有些飘忽，似乎正在回忆。 旁边有名泌外科的中年医生看出了窦主任的异常，关心的询问道：“主任，怎么了？” 窦主任这才回过神来，微微摇头道：“没事，想起了之前那台混合型结石的病人。” “后来转院到京都那边的那个二次手术的病人？” “嗯。”窦主任点点头。 那名鹿角形结石病人在第一次手术后，短短两个月便结石复发，在东南医院泌外科提出要给他再次手术时，病人很果断的拒绝了，窦主任自知理亏，只好帮忙联系了京都的医院，把病人转送了过去。 这么多年来，东南医院泌外科对于鹿角形结石病人的治疗可谓是顺风顺水，很少会出现手术不成功的例子，因此对于这个病人，窦主任的影响很深。 “当时我觉得，混合型结石还是应该用经皮肾镜手术，虽然会有创伤，无法做到输尿管软镜那种程度的无创治疗。” “但对于混合型结石这种特殊类型的结石，这也是无奈之举。” “事实上，病人最后转院到了京都之后，那边的医生也确实给病人用了经皮肾镜的手术方案。” 旁边的泌外科医生点头道：“主任我知道，也就是那个病人之后，你就开始大力发展我们科的经皮肾镜技术。” “一个科室想要发展得好，肯定不能是个跛子，虽然我们在输尿管软镜上很有优势，但还是有一部分病人必须要用经皮肾镜才能解决问题……” 窦主任说着说着，却又叹了一口气：“可今天苏杰为什么可以用输尿管软镜给这个病人手术，至少从目前来看，碎石的效果都非常好，难道我当时让病人转院是错误的，我们应该制定更周密的手术方案，在尝试用输尿管软镜给病人治疗？” 窦主任对自己曾经的选择产生了疑惑，但只是一瞬间，这份疑惑便消失了。 他很清楚的认知到，这台手术之所以产生了不同的效果，差距并不在手术方案，差距只在主刀医生身上…… 窦主任很快便想明白了，可山下织田却越想越糊涂，眼看着苏杰即将要击碎所有的结石，他不仅仅是心乱了，整个人都有些急了。 又一颗结石化为扬尘飘散，山下织田终于忍不住了，疾声问道：“苏杰医生，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碎石方法，只是一颗普通的结石而已，为什么？！” 山下织田这一刻放弃了作为一名专家医生的尊严，真正意义上的低下头，诚恳的问出了自己内心深深的困惑。 而面对山下织田真诚的发问，苏杰愣了愣，随即抬头，直视着对方的双眼，然后缓缓说道： “山下医生，你，在说什么？” 山下织田：“！！！” 298、偷偷告诉你 “八嘎！” 山下织田这下是真的急了，家乡话都下意识脱口而出。 但让他更加郁闷的是，自己苦学了许久的中文没人听得懂，自己随口说一句家乡话，在场的所有医生竟然都听懂了。 一众人看向山下织田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友好。 苏杰淡淡藐视了山下织田一眼，继续手术了，泌外科老总则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山下医生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这里不是你自己的医院，如果有问题可以沟通，不要言语攻击。” 山下织田：“……” 神特么沟通，我说的话你们一句都听不懂，我怎么和你们沟通？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手术并没有受到山下织田怨念的影响，苏杰心无旁骛的对于每一颗结石进行彻底的粉碎。 混合型结石处处都是陷阱，即便有些经验丰富的泌外科医生，可以从颜色、形状、以及碎石的手感判断出结石的大概成分，但对于混合型结石，却是毫无办法。 毕竟你永远无法知道，坚硬的草酸钙结石的下方，会不会存在极其易碎的磷酸钙结石。 钬激光全力碎石，结果可能就是碎石四溢，大量细小的结石消失在输尿管内，默默蛰伏着，等待下一次结石的缓慢形成。 好在，这台手术是由苏杰主刀的。 双眼紧紧盯着输尿管内的最后一块结石，黄色的结石，在苏杰的眼中，它的外表依然是那么的平平无奇，似乎和其他的普通结石别无二致。 可系统的【结石成分分析】却显示，这颗看似普通的结石，里面却至少蕴藏着三种不同的结石成分。 48小时的虚拟手术室练习，让苏杰对于各种碎石的基本手法都掌握的极为熟练，此时他要做的，就是针对不同的部分，采用不同的碎石技术。 钬激光探头能量释放，顶端在于结石接触的一瞬间，镜头瞬间就被黄褐色的尘埃笼罩。 短暂的停顿后，画面清晰，苏杰熟练的改变技巧，调整手中钬激光探头的角度，继续碎石。 紧接着，又是一阵黄褐色的尘埃兴起。 …… 山下织田已经彻底放弃了从苏杰的操作中偷学到鹿角形结石碎石的技巧，甚至他怀疑，即便苏杰一步一步将这些操作讲解给他听，他都不一定能完美复刻出这台手术。 对一颗结石采用这么多的碎石技巧，这对于术者的要求太高了，眼、手、以及对于输尿管软镜的操作的熟练度，都缺一不可。 山下织田的骄傲在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对于输尿管软镜，他一年加起来可能都做不到五十台…… “苏杰医生，不是普外科的医生吗？为什么？”山下织田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中，这难道就是中国医生的水平？这显然不科学！ 最后一颗结石，在苏杰的操作下，最终化成了黄褐色的尘埃，消散于输尿管内的液体中。 接下来，小于2的残石碎片会全部由尿道直接排出体外，病人只要接下来注意饮食，多喝水，多蹦跳，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受肾绞痛的困扰了。 苏杰最后用【全输尿管结石扫描雷达】扫描了一遍病人的输尿管，确定了没有结石残余后，轻声对泌外科老总说道：“手术差不多结束了。” 这是一句肯定句，但同时又带有询问的语气。 泌外科老总还沉浸在苏杰刚刚精彩的操作中，听到苏杰的询问后愣了愣才说道：“啊？结束了，哦，这么快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喃喃道：“才十三分钟啊，这可是鹿角形结石，肾盂里全部都被结石挤满了……” “可以吗？”苏杰再次询问道，虽然他有自信这台手术做的已经十分完美了，但毕竟是第一次给病人碎石，苏杰觉得还是应该听听专业人员的意见。 “当然可以！” 泌外科老总重重点头：“苏医生你还需要问我吗？你的水平完全可以……” 突然，泌外科老总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改口道：“我明白了，苏医生你先下台吧，后面的收尾我来就行了。” 苏杰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泌外科老总却十分执着道：“你必须是这个意思！” 苏杰心想让泌外科老总收尾也好，如果手术有什么漏洞的地方，他也能给自己查缺补漏，于是也就不再推辞，点点头让出了主刀位置。 走下手术台，脱掉手术衣，山下织田也跟了过来，看样子还想试试自己的中文，看能不能和苏杰沟通一波，可就在这时，手术间的电动门打开，窦主任带着一群泌外科医生走了进来。 一进来，窦主任就忍不住笑着拍了拍苏杰的肩膀，夸赞道：“手术做的真不赖！” 苏杰谦虚的笑了笑：“还是老总教得好。” “这台手术，可不是能教出来的，你肯定有自己的秘诀。” 窦主任看着苏杰，眼睛深处有一抹火热：“你是怎么做到的？之前我们科也有这样的一个病人，我没能给他把手术做好……” 苏杰诧异的看了一眼窦主任，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的一丝懊悔。 即便身为科室主任，也仍然会被失败的手术影响吗……苏杰在心里默默想着。 “主任，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秘诀……”苏杰苦笑道。 窦主任沉默了片刻，随即释然的笑道：“没有的话，那就算了。” 真的没有嘛……窦主任却忍不住在心里想到。 他亲自经历过混合型结石的手术，而且还失败了，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鹿角形结石手术中失败，这成了扎在窦主任心里的一根刺。 不断地反思，不断地总结，只希望如果有下一次，绝对不要再重蹈负责。 而这些经验则让窦主任一眼就看出了苏杰的不一般，这个年轻医生肯定有着判断结石成分的小秘诀！ 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 窦主任心里忍不住苦笑一声，想着自己毫无保留的将鹿角形结石的手术技巧分享了苏杰，结果却被这样对待，这实在是有些不公平啊…… 可下一秒，窦主任就注意到了苏杰的眼神。 只见苏杰偷偷瞄了瞄正跟在他身后的山下织田，然后又朝着窦主任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最后用口型无声的说道： “等会，偷偷告诉你。” 299、小苏医生你还挺坏的 苏杰并不是那种会私藏技术，不愿意与其他医生分享的科霸。 事实上，自从进入临床以来，苏杰认识接触的老师、前辈们都无私的将自己所有的技术、知识全部倾囊相授。 就连刚刚认识的泌外科老总，也同样二话不说便将泌外科最重要的技术之一，粉末化碎石完完全全教给了苏杰。 这就让苏杰形成了一个十分根深蒂固的信念： 临床上的技术，应该要分享的。 医生不像是其他职业，技术壁垒高筑，最受伤的只能是病人。 只有更多的医生掌握了更多、更成熟的技术，这样才会惠及更多的病人……苏杰从各位老师、前辈们身上领会到了这层信念，并且在此刻践行。 当然……山下织田并不包括在内。 窦主任一开始还误解了苏杰的想法，以为他是不愿意分享混合型结石的手术秘诀，可下一秒就看到了苏杰无声的口型。 转头，看向正一脸若有所思的山下织田，窦主任差点没笑出声来。 “嗯，那好吧，今天也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窦主任，我去先去休息室冲个澡。” “嗯，明白了。” 苏杰转身走了，山下织田没有跟上，听完窦主任和苏杰的交流后，他的心思重新活泛了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留了下来想继续看完这台鹿角形结石手术。 走在手术室空荡、安静的走廊上，苏杰默默唤醒了系统，开始查看终极手术的任务进度。 【任务二：完成一台高难度取石术，限时一周内】 【状态：已完成】 【奖励：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练习系统（进入虚拟手术室，自行激活）】 【无血肾穿刺术（大师级）：极大减少肾穿刺中出血的风险】 【任务三：完成一台高难度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 “哒哒哒哒。” 空荡、安静的手术室走廊上，苏杰的脚步声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 任务三已经出现，终极任务解锁还会远吗？ 回想起之前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苏杰内心忍不住一阵火热。 终极手术，那绝对是特大级手术级别的，可以说是一个科室顶峰之上的手术，不管是难度、还是规模、抑或是对于病人生命的重要意义，终极手术肯定都是天花板一样的存在。 日渐手术狂魔化的苏杰，对于终极手术真是毫无抵抗力。 不过任务毕竟还没有完成，终极任务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任务三结束后解锁，苏杰只是稍微畅想了一下，便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奖励以及任务三上面。 奖励没什么好说的，完全就是围绕经皮肾镜手术设计的，这让苏杰忍不住有种套娃的感觉。 不过让苏杰比较在意的是，这一次的任务，系统并没有附加时间限制。 任务一、任务二，系统都增加了一个一周的时间限制，当初苏杰还在考虑，是否是因为任务比较简单，作为过渡性质的任务，系统不希望自己浪费更多的时间。 那么，这一次没有了时间限制，是否就可以认为，这并非是过渡性质的任务。 或者换个说法，这次的任务，不会像之前那么简单？ 脑海里不断思考着任务三的内容，苏杰也懒得询问系统，反正以系统的尿性，涉及到关键信息的内容，它肯定就会装哑巴……嗯，等等，这是把我当成山下织田对待了吗？ 苏杰前脚刚进休息西坐下，窦主任后脚就跟来了，他回头望了一眼走廊，确定山下织田没有跟来，这才小心的合上休息室的门，然后走到苏杰的面前，微笑着问道： “现在，可以聊聊混合型结石的秘诀了吗？” 苏杰也露出笑容：“当然可以。” 没有山下织田在一旁窃听，苏杰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对于混合型结石手术的经验说了出来。 【结石成分分析】当然不能透露给窦主任，但这么多次的手术模拟，苏杰对于不同结石分辨也有了一些经验总结。 形状、大小、颜色浓淡……虽然区分很小，但仍然可以通过大量的手术练习，以及细心观察，从而进行模糊的分辨。 “这……” 听完苏杰的‘经验分享’，窦主任目瞪口呆了许久，然后才苦笑道：“你这些经验，也只有你能掌握吧，普通的医生怎么可能观察到这么细微的区别？” “那我就没办法了。”苏杰耸耸肩，颇有些无奈道。 秘诀都告诉你了，掌握不了，那我真是爱莫能助了。 “好吧，至少也算是知道了混合型结石的正确手术方案，虽然没办法实现，也算是安心了。”窦主任叹了口气道。 这时候苏杰突然问道：“窦主任，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理山下织田的事情，离他回日本，还有三周的时间吧。” “冷处理。” 窦主任微微皱眉道：“他没有做好他的本职工作，泌外科也不可能将鹿角形结石的技术分享给他，大家相敬如宾，过完这接下来的三周就行了。” “恐怕不行吧。” 苏杰说道：“你刚刚和我说的话，山下织田肯定都听到了，他现在估计已经明白了刚刚的手术属于特殊病例，正常的鹿角形结石碎石手术并没有那么复杂，他现在留在手术间不肯走，估计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看出点端倪出来。” “老总一直提防着他，不会给他可乘之机的。”窦主任倒是很放心道。 “但泌外科不可能一直提防着他。” 苏杰摇摇头，说道：“只要泌外科有鹿角形结石的病人，山下织田就有机会能看到手术，以他的水平，一次也许看不出技术的关键，但只要给他多几次的机会，粉末化碎石技术肯定藏不住。” 低估一名心术不正的日本医生，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虽然山下织田人品不咋滴，但能成为东大附属医院的专家，至少在专业能力上的水平毋庸置疑。 想做科霸，那至少手上也得有几项人无我有的技术才行啊。 窦主任本来认定山下织田一年也做不了几台输尿管软镜手术，所以即便让他看到手术，他也必然不可能从中偷学到精髓。 可事实上，山下织田早就做好了准备，高频低能模式足以证明他在输尿管软镜上的经验要比大部分泌外科医生都要深厚。 苏杰的话提醒了窦主任，想要和山下织田相敬如宾恐怕并不现实，只要接下来的三周再有鹿角形结石的病人，山下织田肯定能从中看出端倪，甚至直接偷学到粉末化碎石的关键！ “那该怎么办？”窦主任看着苏杰，下意识问道。 “技术，应该分享。” 苏杰笑着说道：“但分享也是有前提的。” “山下织田不是在经皮肾镜上很有建树吗，他来东南医院不也有帮助泌外科发展经皮肾镜的任务吗？” “完成任务，好好打工，咱们就把粉末化技术的精髓手把手交给他。” 窦主任先是一愣，心想我们怎么能把粉末化技术交给山下织田这种人呢？ 可转念一想，按照苏杰的说法，山下织田这次必然会带着粉末化碎石的技术回到日本，这一点似乎谁也无法阻止。 何况，关于粉末化碎石的论文窦主任也在着手编写，这两年应该就要发表。 这项技术，东南医院泌外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独自占有过。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让山下织田好好打工，帮泌外科发展经皮肾镜技术…… 窦主任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苏杰，然后说道：“这倒是无本万利的生意……小苏医生，没看出来，你还挺坏的啊。” 苏杰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也得看对谁。” 300、经皮肾镜手术 窦主任思考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苏杰的想法。 这确实是一笔无本万利的买卖，东南医院泌外科也确实有发展经皮肾镜钬激光术的需求。 唯一受伤害的，可能就是被蒙在鼓里的山下织田了。 但，就像苏杰说的那样，要看对谁，对于山下织田来说，谁在乎他受不受伤害？ 山下织田本人倒是对这个提议表现的十分满意，同意了一定会全力协助东南医院泌外科发展经皮肾镜手术，虽然三周的时间不长，但也足够他留下很多东西了。 苏杰趁着这个机会，和泌外科老总说了自己想要学习经皮肾镜手术的想法。 泌外科老总稍微犹豫了一下子说道：“会不会步子扯太大了，输尿管硬镜、软镜你才刚刚接触，现在就又要开始学习经皮肾镜手术了吗？” “机会难得，山下织田毕竟是全球知名的经皮肾镜手术专家，有机会跟着他一起上经皮肾镜手术的台子，肯定会受益匪浅的。”苏杰说道。 “那倒也是。” 泌外科老总点点头：“你也不是学了技术就要上台主刀手术的，稍微了解一下手术流程和关键技术，到时候旁观山下织田的手术，也不至于看不懂。”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苏杰笑道。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泌外科老总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在泌外科的模拟手术室教授苏杰经皮肾镜手术技术。 和输尿管软镜相比，经皮肾镜就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微创了。 经皮肾镜取石术，临床又俗称‘打孔取石’。 顾名思义，就是在病人的腰部建立一条从皮肤到肾脏的通道，通过这个通道把肾镜插入肾脏，利用激光、超声等碎石工具，把肾结石击碎取出。 输尿管镜取石术有点类似于NOTES技术，是利用人体自然腔道-尿道作为入路，手术全程都不会动用手术刀，术后也不会在身体上留下任何切口。 但经皮肾镜取石术不一样，由腰部直接打孔直至肾脏内部，这样的创伤看起来似乎不大，和腹部手术动辄几公分长的切口没法比，但事实上，危险系数相差无几。 “肾脏血流量很大，而且血管十分丰富，肾脏的血流量占整个心排出量的四分之一，这个数字还是相当可观的。” “经皮直接穿刺进入肾脏，一旦穿刺失误，非常容易造成出血，或者肾脏皮下血肿，而且一旦出血，一般来说都相当难以止住，出血甚至会持续一周以上。” “这是相当麻烦的并发症，对于一名经皮肾镜手术主刀医生来说，控制出血，永远都是手术最重要的一环。” 泌外科老总将自己的经验悉数传授道：“不过相对于以前切开取石的手术方式，经皮肾镜手术方式还是好太多了。” “几十年前如果发现了肾结石的病人，大部分还是采用‘切开取石’的方案，这需要在病人腰部切开一个20cm左右的大切口，然后逐层切开肌肉，把肾脏剥离出来，再在肾盂或者肾实质上切开一个小口，再把结石取出来。” “我曾经看过一个老病人，他年轻时就做过切开取石的手术，腰部的伤疤几乎要蔓延到后背上，看起来十分的巨大狰狞。” “不得不说，生活在如今这个世界的病人还是幸福的，微创手术渐渐成为主流，病人往往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可以重新获得健康。” 苏杰紧接着说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说不定再过几十年，真的就和科幻电影里面演的那样，生了病吃颗机器人药囊，它直接就进入体内把手术给做了。” “太夸张了吧。”泌外科老总眨了眨眼睛，有些接受不了。 “几十年前的医生，他们能接受现在‘打孔取石’吗，估计对于他们来说，我们也是科幻片吧。”苏杰笑道。 “那倒也是……”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经皮肾镜的相关知识，泌外科老总直接就拿出一套模拟设备，亲自给苏杰演示手术流程。 其实不管是经皮肾镜手术，还是输尿管镜手术，最重要的环节都是中间的碎石部分，而之前的混合型结石中，苏杰对于各种钬激光碎石技术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了，所以泌外科老总直接就把重点集中到了‘通道建立’上。 “经皮肾镜手术的难点之一，就是‘通道建立’。” “术者既要保证避免出血，又要努力取净结石，两者其实是背道而驰的对立面，但术者却需要将两者实现统一。” “根据结石的部位、大小、个数、成分，来确定通道建立的位置、直径，这些都考验着术者的经验以及操作。” 泌外科老总一边说着，一边动手给苏杰演示者肾穿刺的操作要点，苏杰则在一旁认真观看，不敢有半点分心。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苏杰本身就对于各类体表穿刺有非常充足的经验，虽然肾穿刺以前并没有接触过，但这类操作往往就是一通百通，泌外科老总只是演示了几遍，苏杰渐渐就开始有上手的感觉了。 对于苏杰的学习速度，泌外科老总也只是苦笑着说道：“苏医生，当你的老师，真是一件很没有成就感的事情……” “没有吧。”苏杰腼腆了笑了笑。 传授给苏杰最基本的经皮肾镜操作流程后，泌外科老总就回科室继续忙碌了，苏杰则留了下来，继续熟悉经皮肾镜手术。 在模拟手术室继续练习了几遍后，苏杰又进入了虚拟手术室内，在真实模拟人身上尝试了一次百分百真实度的肾穿刺置管。 【无血肾穿刺术（大师级）】的效果让苏杰感到惊喜。 泌外科老总说过，肾穿刺置管最大的难题之一就是穿刺出血，但在系统的帮助下，苏杰却能在B超显示的画面内隐约看到肾脏内流动的红色血液。 避开血液流动的方向，从间隙中穿刺，出血率确实大大降低。 不过如何平衡减少出血和取净结石这两者之间的矛盾，苏杰短时间内却进步缓慢，这需要大量的经验累积，需要长时间的手术时间总结。 不过对于苏杰来说，这也只是几千、几万积分的问题。 沉浸在学习新术式的快乐中，苏杰有些忘乎所以，脑海里则忍不住开始期待，三周的时间内，山下织田会选择哪个病人，作为他演示经皮肾镜手术的案例呢？ 301、经皮肾镜特殊病人出现 山下织田答应了窦主任的提议，决定用指导东南医院泌外科经皮肾镜手术作为代价，换取鹿角形结石手术的技巧。 可真的落实到实处，山下织田又开始动起了小心思，玩起了千层套路。 东南医院作为霸都顶流三甲医院，泌外科也可以算是王牌外科之一，每天的手术量都是爆满，护士站积压的预约住院单都有厚厚一摞了。 可以说，各种类型、各种难度、各种特色的经皮肾镜手术，东南医院都有现成的病人，随时都可以上台手术。 然而面对这些病人，山下织田却都连连摇头，说：“太简单了，这样的手术不典型，没什么示范作用，再等等，等到合适的，我再上台。” 再等等？ 这一等一周就过去了。 你再等下去，可以直接回日本继续当科霸了。 此时此刻，压力突然就来到了东南医院泌外科这边。 山下织田借口没有合适的手术，不愿意上台主刀经皮肾镜手术，但这周却又有两个鹿角形结石的病人上台手术了，山下织田厚着脸皮在一旁观摩，谁拿他都没办法。 “这货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泌外科老总忍不住向窦主任吐槽道。 “应该没有，这几次的鹿角形结石都是我主刀的，他看不出来端倪，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得赶紧找个病人，让他上台。”窦主任沉声道。 山下织田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继续让他观摩鹿角形结石手术，一旦他总结出来规律，发现粉末化碎石的关键，那么再想让他替东南医院泌外科打工，榨干他经皮肾镜手术经验，就有些不现实了。 寻找特殊经皮肾镜手术病人的任务，俨然成了这段时间泌外科工作的重点。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特殊的病人竟然会自己找上门来，并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站在了泌外科众人的面前。 这天。 山下织田刚刚观摩完一台鹿角形结石手术，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台鹿角形结石手术了。 收获，很大。 主刀的窦主任虽然极力想要掩盖手术的真相，但山下织田仍然从中窥探到了很多的细节，印证了自己内心诸多想法。 继续下去，只要再给自己一周，不，只要再来两台鹿角形结石的手术，自己应该就能看懂了…… 怡然自得的山下织田踱步到窗户旁，初春已经来到，万物复苏，光秃秃的枝丫上也萌发出了新芽。 心情，很好。 就在这时。 医生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名面色晦暗的病人坐着轮椅被推了进来。 他无神的目光在办公室内扫视了一圈，很快便定格到了山下织田的身上。 在看到山下织田的刹那间，病人眼中似乎摇曳起了一团小小的火苗。 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山下织田医生，请您一定要救救我！” 山下织田转过身，看着这个病人，陷入了沉思。 …… 步行街，一家火锅店。 火红滚烫的火锅内，各种肉类正在快速成熟着，空气里满是红油肉香，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吃吃吃！再不吃肉就老了！” 杨宇晨第一个动了筷子，稳准狠的夹起了一块牛肉，然后熟练丢进了自己嘴巴里，又辣又烫的口感在口腔里炸开，让他一瞬间额头上就热汗直流。 “好吃，赶紧吃。”杨宇晨口齿不清道。 苏杰也夹起了一块牛肉，筷头转向，送进了身旁杜安楠的碗里。 看到这一幕，杨宇晨嘴巴里的肉顿时不香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身旁的倩倩，赶紧也有样学样，夹了一块牛肉放进了倩倩的碗里。 苏杰看着明显瘦了一些的杜安楠，有些心疼道：“新科室这么累？我怎么感觉你脸颊都快瘦没肉了？” “真的吗？” 杜安楠惊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还嫌我脸太大了呢，瘦了正好！” 倩倩翻了个大大白眼，说：“安楠我求你别卷了，就你这脸蛋还胖？那我岂不是大饼脸？我都吃了两块牛肉了，你赶紧把你碗里的牛肉给我吃了！” 杜安楠只好乖乖把牛肉吃了，然后笑眯眯看着苏杰说：“嗯，好吃！” 倩倩看到杜安楠吃了一块牛肉，立刻又夹了三块牛肉放在碗里，准备奖励自己一波，同时说道：“苏杰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安楠你这段时间是瘦了不少，肾内科这种内科科室一般不都很轻松的吗，你怎么这么累？” “病人太多，病情也重，科里面又有好几个老师怀孕了，没办法，我只能拿出真实的实力出来了！”杜安楠开着玩笑道。 今天是两个寝室，两对情侣的联谊火锅局，这种氛围的杜安楠没有任何的约束，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的天性。 苏杰愣了愣，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练习经皮肾镜，因此虽然知道杜安楠转科了，但并不清楚他具体转到哪里去了。 没想到竟然是肾内科？ 苏杰突然问道：“三床的吴昊现在怎么样，肌酐值下去了吗？” 杜安楠正小口喝着番茄汤呢，听到苏杰的问题，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三床吴昊，昨晚查了血，肌酐已经降到正常水平了，明天应该就不需要进行血透治疗了……嗯？苏杰你怎么知道吴昊的？” 吴昊是三天前才转到肾内科的病人，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刚好就住在杜安楠老师管得床位上，因此杜安楠对他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因为他的手术就是我做的。” 苏杰笑道：“尿路结石引发的急性肾衰竭，肌酐报危急值了，我和泌外科老总一起上急诊手术台给他做的碎石取石术。” “这个病人做完急诊碎石手术之后，就直接去肾内科住院了？这是什么操作？”杨宇晨不理解道。 杜安楠在肾内科已经实习了一段时间，对于病人的这种调动倒是比较熟悉，于是主动解释道： “泌外科病房床位太紧张了，急诊手术解决了结石梗阻之后，如果是微创手术，基本上都不会再回泌外科病房，而是会直接转到肾内科，做进一步的保肾降肌酐治疗。” “当然，肾内科也经常会有病人会在治疗过程中转到泌外科……” 倩倩在大外科实习过，也在内科呆过，因此对于外科病人转内科的情况比较熟悉。 大外科的床位周转率十分重要，毕竟每一个床位都对应着一台手术，而每一台手术，则直接和科室效益挂钩。 快速的完成手术，快速的将老病人转出，再无缝衔接的将新病人送上床位，并且预约好手术日期……对于一名成熟的外科医生来说，做好手术只是最基本的，能快速的将床位周转起来，这才是进阶能力。 但内科病房把病人往外科转，这种情况倩倩还是第一次听到。 “为什么？肾内科把病人转到泌外科干嘛？还有这种梦幻联动吗？” 这一次回答倩倩问题的，是苏杰。 “因为要换肾。” 苏杰放下筷子，沉声说道：“慢性肾损伤不可逆转，而等待肾源又是一个漫漫长的过程，很多在肾内科治疗的病人，名字其实早就被挂在泌外科的资料库里。” “一旦有合适的肾源出现，病人符合手术指标，病人可能刚从肾内科把行李搬到泌外科，手术室的平车就已经推到病房门口了。” “还能这样……”一直没有搭话的杨宇晨终于打了一个饱嗝，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302、积木搭起的人生 杨宇晨趁着三人聊天的功夫，直接把桌子上的肉食扫荡了一空，倩倩有些无语的又拿起了菜单，正准备再重新点一些肉菜，苏杰的手机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苏杰语速很快的说了几句后，直接就起身说道：“不用点我的那份了，医院那边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类似的情况不止出现过一次，因此桌上其他的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杜安楠也只是乖巧的叮嘱他路上慢点，回寝室了记得给她发短信。 看着苏杰匆匆离去的背影，倩倩忍不住夸了一句：“努力工作的男人，果然是最有魅力的。” 随即，他便十分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杨宇晨，这货正躺在靠椅上，满足的揉着肚子呢。 “你就不能上进一点，看你这样子我就来气！”倩倩没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一巴掌就拍在了杨宇晨的肚皮上。 肚皮受创，杨宇晨第一反应就是用手捂住嘴巴，酝酿了片刻后才无辜道：“但我至少可以每天陪你啊，不像苏杰，动不动就消失了……” 刚说完，杨宇晨就意识到自己说的有问题，赶紧看向杜安楠解释道：“安楠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杜安楠却没有什么反应，拿起汤勺喝了一口番茄汤，然后笑道：“没事，我能理解他。” …… …… 东南医院，泌外科。 苏杰匆匆赶到泌外科办公室，看到正站在门口皱眉的窦主任，他赶紧走了过去：“窦主任，急着叫我回来有什么事？是经皮肾镜手术的事情吗？” 刚刚的电话里窦主任只说了有急事，让苏杰赶紧来科室，但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 不过，赶回来的路上苏杰稍微思考了一下，觉得能让窦主任这么急着叫自己回来的，应该也只有山下织田手术的事情了吧。 “嗯，山下织田同意给一个病人手术了，病人现在就在办公室里……山下织田也在。” 窦主任沉声说道：“不过这个病人，有点不好说话。” “不好说话？” 苏杰看着面沉如水的窦主任，忍不住有些困惑。 按道理来说，刚刚来就诊的病人，应该是对医院、医生信任感最强的时候，而且接待的还是窦主任、山下织田这样的专家、主任，这种情况下病人就已经表现出十分明显的不好说话吗？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手术出现瑕疵，或者是病人自认为的‘瑕疵’时，才会产生纠纷和矛盾吗？ 窦主任苦笑着摇摇头，正准备开口解释，身后的办公室内却突然传来山下织田愤怒的咆哮声。 矛盾纠纷升级了！？ 苏杰和窦主任都是脸色一变，赶紧转身冲进了办公室内。 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入眼的，是一个正坐在轮椅上的瘦弱病人背影，以及一脸盛怒，眉毛倒竖的山下织田。 病人没有家属，只有一个花钱雇的陪护，此时正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戏。 “我，我同意给你手术！” “但，八嘎！但是，我是主刀医生，你得，得听我的！”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想怎么，八嘎八嘎八嘎，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被怒气冲昏脑袋的山下织田努力组织着语言，本来就刚刚入门的他，直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面对山下织田的愤怒，那个瘦弱的背影却显得十分淡然，他的声线没有任何波动，平淡而冷漠地回应道：“我的手术，必须要听我的。” “山下织田医生，我知道你是东大附属医院有名的泌外科专家，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让你给我主刀手术的。” “也只有你给我手术，我才同意。” “手术也必须要尽快，我的情况你也了解，一分一秒也不能拖了，全麻禁食水8小时，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吃不喝，明早第一台手术，我能上台吗？山下织田医生？” 山下织田的愤怒并没有换来病人的改变，不过病人淡漠的态度倒是让他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并不是东南医院的医生，你的手术，我是有拒绝的权利的。”山下织田双手抱胸，用同样冷漠地态度看向这名病人。 愤怒并没有击败这名病人，但医生的冷漠却让他变得慌张了起来。 “你不可以这样山下织田医生，我大老远跑来找你……” “抱歉，这和我没有关系。”山下织田保持着自己的冷漠。 窦主任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道：“两位都少说一句吧，手术的方案我们医生会商量的，你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情况，有时间在这里和山下医生争吵，你更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去办理住院吗？” 这等于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了。 病人听到窦主任同意收下自己了，愣了片刻，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却被窦主任直接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山下织田对于窦主任收下病人倒没有什么意见，他其实从一开始也是同意给病人手术的，委实是被这个病人给气到了，所以才会冷漠地说出拒绝手术的话。 “好了，你也别看戏了，赶紧带病人去办理入院吧，五点半收费处就关门了，你们还有……一个半小时。”窦主任对着旁边的陪护说道。 病人有些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苏杰也在门口看清了这名病人的相貌。 从眼神看起来，年龄应该并不大，但皮肤枯槁、黯淡，看起来就像一张被火熏黑的纸，整个人也瘦弱的厉害，身体完全依靠在轮椅上，似乎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状况很差啊，全麻手术风险很大……出于本能的，苏杰就给病人做了简单的初诊。 而就在病人被推着离开病房的时候，苏杰隐约的听到病人似乎在低声嘟囔着什么…… “我的人生，是积木搭起的高塔，不能，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摇摇欲坠的积木……” “一定得按照我的想法啊……” 苏杰默默地看着病人虚弱的背影渐渐远去，转头看向窦主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病人，是什么情况。” 窦主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肾结石，并且已经有了感染的迹象……” “但他的情况很特殊。” “他是孤立肾。” 窦主任停顿了半秒，然后补充道：“他只有一个肾。” 303、孤立肾 为了做好泌外科的手术，苏杰这段时间学习了很多有关泌外科的相关知识。 孤立肾，属于课外趣味知识补充，至少当时在看到这种病症的时候，苏杰绝没有想到会真的在临床上遇见。 或者即便遇见，也不会这么快。 这是一种罕见的先天发育不全的病症。 正常人的肾脏成对生长，埋藏于腹膜后脊柱两侧的浅窝里。 但有一部分人，早在胚胎时期就因为生长发育不全，导致一侧肾脏缺如，只剩下一颗孤立的肾脏埋藏于后腰中。 窦主任这时候说道：“病人叫许令东，今年三十五岁，诊断孤立肾，肾结石，伴有感染。” “孤立肾由于失去了健侧肾脏的代偿，因此发生结石和梗阻的可能性会比普通人更大，而且一旦出现梗阻，引发感染的风险也会更高。” “我看了他上周拍的CT，肾结石的情况不是很好，手术必须得赶紧排上日程了。” 听完窦主任的介绍，苏杰突然就能理解这个病人为什么刚进医院，就表现出这么难以沟通的样子了。 他只有一颗肾脏，万一这颗肾脏再出现问题，那些接下来他就无肾可用了。 当一个人有退路，有第二选择时，他往往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坚守着‘此计不成，还有一计’的想法。 可当一个人没有了退路，再往后走一步，就是万丈悬崖呢？ 这名叫许令东的病人，天生一侧肾脏缺如，只有另一侧的肾脏艰难的承担着双份的职责。 而现在，这一侧的肾脏也开始岌岌可危。 肾脏负责产生尿液，排除体内毒素的作用，一旦双肾坏死、缺如，那么病人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终生血透治疗，每周三次，每次四个小时，将全身的血液拉出，过滤个三四遍后，再重新输回体内。 第二：换肾，将别人的肾脏塞进自己的身体，但依然要终生使用排异药。 许令东今年才三十五岁，如果在这个年龄失去了双肾，那么可想而知，他接下来的人生将会有多么艰难。 没有退路，才是造成他难以说话的根本原因。 他想要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苏杰忍不住想，命运这种东西其实就像是流水一样，越握紧，它反而越容易从指缝流走…… 窦主任和山下织田都清楚病人的情况，因此虽然对于病人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能够理解。 “山下医生，这个病人的经皮肾镜手术，你能主刀吗？” 窦主任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询问山下织田类似的问题了，但山下织田每次都会以手术不合适拒绝主刀。 所谓的不合适，换句话也可以理解成太简单了，山下织田瞧不上。 不过这一次，山下织田似乎动心了。 “孤立肾的病例，很罕见，我可以主刀。”山下织田点点头，答应了。 “好。”窦主任露出笑容道。 山下织田是由日本的精英教育系统培养出来的专家医生，和中国医生相比，他其实是缺少了一些接地气的气质的。 这一点，从他总是白衬衫打底，姿态高傲，不用正眼看病人就可以窥见一二。 在山下织田的眼里，病人来求医，就是求求医生的意思。 他之所以能同意许令东的经皮肾镜手术，当然不是看到许令东病情危急，起了恻隐之心。 他完完全全，只是看中了这个特殊的病例。 对于一名外科医生来说，一台特殊病例的手术，远比一百台常规手术更能给他带来灵感和进步。 孤立肾即便是在东大附属医院也并不常见，山下织田只是不愿意错过这么珍贵的主刀机会而已。 拿起许令东的病历研究起来，良久后，山下织田才沉声道：“很复杂，很有挑战性。” 窦主任特意叫来苏杰，就是希望他能参与到这台手术中，积累更多的经验，最好能从山下织田的手术中学到精髓。 因此为了让苏杰更好的理解这台手术，他此时低声解释道：“孤立肾失去了另一侧肾脏的代偿，血流量更大，经皮肾穿刺时，出血的风险更大。” “而且考虑到病人目前只有一个肾脏在工作，手术创伤也不能太大，不然恢复时间太长，肾脏功能迟迟不能恢复，也会引起恶性循环。” 苏杰点点头，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了这台手术目前的两个难点： 控制出血，以及微创手术。 “经皮肾镜手术，出血永远是无法避免的问题，只能通过术者精湛的穿刺技术减少风险，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山下织田的似乎也流利了几分：“不过微创的技术，我有别的想法。” “无管化？”窦主任提前预判道。 山下织田本来还想卖个关子，可没想到窦主任直接就把谜底揭开了，这让他有些不满的嘟囔道：“是的，无管化。” 看到苏杰疑惑的表情，窦主任解释道：“常规经皮肾镜手术，术后都会在穿刺通道内留置一个肾造瘘管，用以引流尿液、压迫止血、提供二次手术通道，同时，术者也会在病人的尿道内防止一根双J管，防止结石二次梗阻。” “但这样一来，无疑就给病人造成了二次创伤的潜在风险。” “造瘘管在拔管时有大出血的可能，双J管本身也有造成梗阻的危险。” “东大附属医院现在研究出了一种先进的经皮肾镜手术方式，就是通过一次性手术将结石完全清除，保证各种并发症不会发生的前提下，不留置造瘘管、双J管，一次性完成手术。” “这就是经皮肾镜的无管化，也是东大附属医院泌外科的拿手好戏。” 苏杰若有所思的低声道：“无管化，就相当于东南医院泌外科的鹿角形结石碎石手术？” “没错。”窦主任面含笑意道。 等于就是说，山下织田为了东南医院泌外科的鹿角形结石碎石手术而来，可还没等他学到这项技术，先一步就要把自己的看家本领贡献出来？ 苏杰突然有些心疼山下织田，这位国际友人在东南医院似乎过得并不那么顺心啊…… 山下织田似乎看穿了苏杰的想法，丝毫没有在意的笑了笑说道：“病人会接受无管化手术吗？” “嗯？”苏杰和窦主任都是一愣，没明白山下织田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个病人很有自己的想法，用一种国内还没有出现，他甚至都没有见过的技术给他做手术，他会同意吗？” 304、不容有任何差错的人生 病人是否会接受‘无管化’的经皮肾镜手术？ 山下织田的问题让苏杰和窦主任都有些哑口无言。 换作别的病人，让日本专家给他用最先进的技术手术，这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如果是刚刚那个极有‘主见’的病人，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窦主任忍不住皱起眉头说道：“现在我们科至少有十几个病人刚刚做完经皮肾镜手术，他们个个都带着造瘘管、尿道里留置着双j管，这些情况许令东应该都看在眼里的。” “他看不到，不了解的是‘无管化’的优势，能看的却是其他病人留置造瘘管、双j管后情况良好的预后。” “想让他接受无管化手术，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山下织田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层问题，笑着说道：“常规经皮肾镜手术也不是不能做，如果病人坚决的拒绝‘无管化’，我可以用普通的术式来给他手术。” 苏杰疑惑道：“出血没办法解决，微创效果也还维持普通术式的水平，孤立肾的特殊情况能经受得了这样的手术吗？” “大概可以。”山下织田给出了一个十分模糊的答案。 对于山下织田来说，他只是想要主刀这台孤立肾手术而已。 成功能汲取成功的经验，但失败，也可以吸取失败的教训。 是否用‘无管化’，他其实并不关心。 不，最好还是不要用‘无管化’。 山下织田看着苏杰，心里默默想着这个年轻人上次的鹿角形结石手术，自己直到今天也没有想明白。 万一自己主刀了‘无管化’手术，被他看懂了，那自己不是亏大了？ 赔本的买卖，自己可从来都没有做过。 …… 关于病人是否同意‘无管化’手术的事情，也只能等到病人办完住院手续之后再说。 苏杰先一步回急诊科了，但心里对于许令东这个病人却始终放不下。 “我的人生，是积木搭起的高塔，不能，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病人低沉的声音总是在苏杰的耳边响起，那声音死寂而沉闷，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一个暮暮垂已，浑浊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未来的老人说的话。 苏杰在急诊科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时间接近六点多，此时收费处已经关门，如果还没有办理完入院手续的话，常规病人就要等到明天起早才能住院了。 和晚班的医生交接班完，苏杰并没有脱下白大褂，而是直接去往了泌外科。 这段时间苏杰在泌外科也算混了个脸熟，找到正在治疗室配药的护士，稍加询问，就得知了许令东已经住进了病房，床位在十二床。 推门，进入。 不大的病房里，墙角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行李箱，许令东坐的轮椅被折叠好，靠在了行李箱的最外面。 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这似乎就是许令东所有的家当了，而他此时则坐在病床的床沿旁边，小心翼翼的在床头柜上拼凑着积木。 黑色厚重的底座压在蓝色的床头柜上，上面的黄色的木质积木块已经垒的很高了，也不知道许令东是怎么做到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积木，却能保持着相当不错的稳定性，互相支撑，垒成高塔。 不过最后一块积木快的放置似乎难倒了许令东，他此时正捏着黄色积木块，望着积木高塔发呆。 苏杰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进来了。 许令东回头看了一眼苏杰，稍稍回忆了片刻，想起了眼前这位年轻医生应该是下午办公室内的医生之一。 谷霳</span>　　“苏杰，你可以叫我苏医生。”苏杰主动打招呼道。 “苏医生，怎么了？有事吗？”此时的许令东完全没有一丝下午偏执的模样，表现的十分斯文有礼，如果不是枯槁的病容拖累，苏杰觉得他应该还蛮有气质的。 “你住进病房了，那‘无管化’手术的事情，窦主任应该也和你谈过了吧。”苏杰问到。 “谈过了。” 许令东点点头：“但我拒绝了，山下织田医生说了，普通的经皮肾镜手术也可以。” 苏杰沉吟了片刻，说道：“窦主任肯定也和你说了，‘无管化’更适合你现在的情况，留置造瘘管会增加出血的风险，你的孤立肾经不起折腾了。” “但我看了病房里很多的病人，他们都留置了造瘘管，我……我觉得我还是和他们一样比较好，我心里踏实。”许令东又表现出了他偏执的一面。 不得不说，山下织田对于许令东这样的孤立肾患者的判断还是很准的，苏杰怀疑山下织田是不是以前就治疗过类似的病人，所以才会把他们的心理摸得这么透？ 许令东内心应该也知道‘无管化’更适合他，毕竟窦主任之前肯定给他做了不少的思想工作，紧接着苏杰又过来继续游说。 但他看不到无管化的优势，他能看到的，是许许多多拎着个肾造瘘管，就像拎着鸟笼遛弯一样的大爷、大妈…… 肉眼可见的成效，让他内心深处对于普通术式更有信心，他甚至会幻想，自己如果也和其他病人一样手术完，是不是也会拎着根肾造瘘管，在走廊里闲逛？ 孤立肾的情况让许令东拒绝一切不稳定的因素，他只相信自己，只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他没有赌的资格，因为赌桌上的筹码，就是他的一切。 苏杰看出了许令东的想法，也就没有继续劝说了，窦主任早就和许令东谈过，该说的话肯定都说过了，自己再重复一遍，也没有什么意义。 苏杰转而把目光投向了积木。 “你喜欢搭积木？这积木怎么搭的，这么高都能不倒吗？” 许令东有些奇怪苏杰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不过他确实很喜欢积木，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建筑。 这么多年住院，这也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了，平时总是他拉着别人聊，今天有人主动说起这个，许令东当然愿意多说点。 “我是建筑系毕业的，毕业后一直都在做建筑设计，积木是我最喜欢使用的一种元素。” 许令东憔悴的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光芒，他继续说道：“用最少的材料，却能实现最艺术性的建筑成果。” “互相没有任何紧密的联系，摇摇欲坠，但又能不断向上，向上。” “每一块积木堆叠上去时，都是一种挑战，让建造者胆战心惊，但又同时期待下一块，永远期待着下一块……” 在许令东的眼里，这堆高高垒起的积木，似乎成为了某种具有旺盛生命力的事物，而他的精神则附着在上面，不断汲取力量。 苏杰默默地看着有些痴迷的许令东，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但如果一块积木错了，整个构造不就会瞬间崩塌吗？” 许令东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努了努嘴唇，但却没有说出话来。 苏杰似乎没有察觉到许令东的表情，接着笑道：“这么说起来，这还真是一种容不得任何差错的建筑啊。” 不容任何差错的建筑…… 许令东眼神闪动了片刻，随即沉默着将最后一块积木放到了床头桌上。 他转头看着苏杰，面无表情的说道：“苏医生，你说的没错。” “这确实是一种不容任何差错的建筑，任何一块积木的错位，都会导致整个建筑的轰然倾倒。” “巧的是，我的人生也是这样……一段不容有任何差错的人生。” .... 305、人生不是积木 许令东并不是一个天生偏执的人。 事实上，也不会有人一出生就会形成偏执的性格。 每个人的性格，都如同暴雪后的足迹，有着清晰的轨迹，由近及远，深深浅浅。 苏杰默默看着许令东，没有继续说话，准备扮演好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许令东瘦弱如同薄纸的身体倚在床边，他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对于建筑的喜爱，但却很少愿意和别人诉说自己的过往。 分享快乐，会让他感觉到快乐，但揭开伤疤，只会让他疼痛。 不过面对苏杰……许令东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很希望能吐露内心的故事。 这些故事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却根本找不到别人倾诉，只能把自己的脊梁锻炼的更加结实，让它继续辛苦的背负一切，陪伴自己一同孤独前行。 不过这一次，许令东想要说出来。 想了想，许令东理清了头绪，然后开口说道： “我一直都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不幸运的人。” “我是早产儿，别人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凶险生死，我却在出生后的第一时间就经历过了。” “我在保暖箱里躺了整整一个月，不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新生儿也有专门的监护室，里面还有专门给新生儿用的迷你款的呼吸机、监护仪、输液泵……” “我侥幸从鬼门关里逃出生天，但却没有体验到哪怕一天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的肾脏只有一颗，肺部发育不全，心脏卵圆孔未闭……我是个很不幸运的人，这一点从我出生开始，我就很清楚。” 许令东看着积木高塔，眼神有些迷离，声音倒没有多么悲伤。 苏杰看着他，心想三十年的时间，多少个日日夜夜，恐怕早就让他接纳了一切…… 许令东沉默片刻后，又继续说道： “但人生确实……怎么说呢，有得必有失吧。” “我又是个很幸运的人。” “在我开始上学之后，我还有我的家人都惊喜的发现，我对于念书这件事真的很有天赋。” “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我几乎没有上过一个完整的学期，但高考之后，我还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了全国最好的建筑大学，学了自己最喜欢的建筑学。” 说话间，许令东指着积木高塔说道：“所以说，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就像积木高塔一样，虽然摇摇欲坠，虽然看起来不堪一击，但他还是在不断向上。” “这世上总有方法，能让我将最后一块积木放上去，我坚信这一点。” “很难，容不得一点差错，但总有办法可以！” 苏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那块被摆在一旁的积木块，和其他的积木块比起来，它显然要更大、更沉一些。 想要将这块积木放到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积木高塔上，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许令东看出了苏杰的想法，笑了笑说道：“换做以前，我倒是可以把它放上去，但现在身体越来越差，手有些抖了，就放不上去了。” 苏杰默默的看着那块多出来的积木，犹豫了片刻，伸手将它拿了起来，放在指尖熟悉，同时问道：“因为这些经历，所以你不愿意相信医生的判断了？” 许令东其实自己也明白，为什么会和一个只见了两面的医生，聊得这么畅快。 不过对于他这种不太能看到未来的人来说，享受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开心就好。 许令东向后靠了靠，摆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然后说道：“并不是相信医生，但相比较于医生，我更相信我自己吧。” “毕竟，医生每天要治疗的病人太多了，而我，却能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病情。” 苏杰点点头，不置可否，然后又问道：“所以你才会在得知山下织田医生来东南医院后，直接千里奔袭，来这边求医？” “是的，山下织田是东大附属医院有名的泌外科专家，他的水平在全球应该都是顶尖的，能让他给我手术，这个机会很难得。”许令东点点头。 “你之前也经常这样？”苏杰又问道。 “没错！”许令东博为自豪的笑道。 苏杰用指尖滚动着积木块，经过短时间的熟悉，他似乎已经很熟练的玩弄这个积木块了。 积木块在他的指尖翻滚，仿佛被赋予了灵魂一般。 “你很辛苦。”苏杰突然说道。 “什么？”许令东疑惑的皱了皱眉毛。 “我说，你很辛苦。” 苏杰的声音温暖而轻柔，好似带着治愈的清风，他缓缓说道： “你是个不幸的人，但又是个足够幸运的人。” “这就像是命运和你开得一个玩笑一样。” “如果你只是一个不幸的人，你完全可以自我沉沦，无所谓的挥霍自己原本就不值当的人生。” “可偏偏你又有这么强的学习能力，你能够领略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看不到的美好风景，能够从建筑上获得快乐和美好，你舍不得挥霍自己的人生，你想要过上正常人那样的生活……” 许令东愣愣的看着苏杰，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把自己说的这么通透。 他曾经看过一个图片，上面有三个人。 第一个人立足地面，只能看到一堵墙。 另一个人站在一摞书上，看到了窗户外面的美好风景。 第三个人则站在如同小山一般的书本上，看到了墙外真实的世界。 的确就如同苏杰所说，许令东如果真的只能看到一堵墙，那么他或许不会养成这么偏执的性格，这么强烈的想要继续好好生活下去。 可问题是，他看到了窗外的风景，甚至，他想要越过高墙，看到真实的世界。 他不会就这么倒下，他这一辈子，不能就这么草草收场。 …… “你太辛苦了。” 苏杰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你把所有的压力都抗在自己的肩上。” “你想像搭建积木高塔一样，自己一个人掌控一切，把握每一个有可能导致倾倒的细节。” “但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辛苦了吗？” “人生终究不是积木高塔，你没办法能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做完，而且即便你做到了，你又怎么保证你的人生就真的能够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进行？” “人生的复杂程度，可比搭积木要大得多。” “你需要一点点的专业帮助，一点点的外力，你最需要的，是放松一点，不要把自己奔的那么紧。” “这些年，你一个人，真的太辛苦了，休息一会吧。” 许令东从来没有听过类似的话。 他偏执的性格，让每一个和他打交道的医生都敬而远之，甚至有很多医生为了提前预防他这个麻烦，会想方设法拒诊，推荐他去别的医院求医。 像苏杰这样说出他内心深处感受的，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 许令东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把这么多年压在胸口的一口气吐出来不少，他抬头看向苏杰，却觉得有些奇怪。 积木块呢？ 迟疑了几秒，许令东察觉了奇怪的源头。 刚刚一直在苏杰指尖翻滚的积木块不见了。 猛地，许令东转头看向自己的积木高塔。 只见摇摇欲坠的积木高塔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块又大、又沉的积木块。 完整的积木高塔最终被拼凑完成，最后一块的积木块也承担了稳固整体结构的作用，让整个积木高塔看起来更加的稳固坚实。 一瞬间，许令东的眼眶有些发烫。 就在这时。 苏杰看着许令东，再一次问道： “相信我们吧，用‘无管化’手术，好嘛？” 306、主场优势 “病人同意使用‘无管化’手术了？” 东南医院，泌外科医生办公室内，窦主任惊喜的看着苏杰问道。 “嗯，刚刚顺路和病人聊了一会儿，他最后还是同意用‘无管化’手术了。”苏杰点点头，目光不由的瞥向了角落里的山下织田。 很明显的，山下织田小声的骂了一句，如果苏杰没有猜错，应该还是那句经典的‘八嘎’。 “你是怎么做到的，许令东那个病人真是少有的偏执，我嘴巴都和他说干了，他可都没有同意用‘无管化’手术。”窦主任十分好奇道。 不管是出于对病人病情负责的态度，还是出于想要从山下织田那里学到‘无管化’技术，窦主任之前都做出了极大的努力，想要劝说许令东接受‘无管化’的手术。 可结果，并没有成功。 不仅仅是窦主任，一直看着窗外的山下织田这时候也转过身，用困惑的眼神看着苏杰。 对于像许令东那样偏执的孤立肾患者，山下织田接触过好几个，无一例外的，那些病人都极有个性，对于医生的建议从来都是充耳不闻。 也正是处于对这种病人的了解，山下织田才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无管化’的技术，心想着反正这种病人是不可能接受这种自己从没有见过的技术，说说过个嘴瘾应该也没事。 可没想到……病人竟然答应了？ 那自己岂不是要做赔本买卖了？ 一想到自己在东南医院已经呆了一周多了，鹿角形结石技术没学到不说，还要赔进去‘无管化’，山下织田心就忍不住猛地揪起，疼的厉害。 “也没什么，就和病人坐下来谈谈心，劝他不要太辛苦了，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会更好。”苏杰淡淡道。 “就这样？”窦主任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那自己之前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不也是这个思路吗？怎么许令东一点都不听劝的？ 窦主任忍不住看了一眼苏杰的脸…… 年轻帅气温暖阳光的脸。 难不成是差在这里了？ 并没有过多纠结许令东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窦主任转而看向山下织田问道：“山下医生，病人现在已经同意‘无管化’手术了，那咱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明天下午开始手术？” 山下织田内心虽然一百万个不愿意，但毕竟‘无管化’的技术就是他之前亲口说出来的，此时再想推翻，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借口。 于是他只能点头道：“可以。” 窦主任显得有些兴奋：“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山下织田这时候却突然说道：“不过，这个病人毕竟是孤立肾，术前谈话，要说好。” “孤立肾血流量大，穿刺出血可能性大，‘无管化’的前提条件就是出血少，碎石清理干净。” “只有这样，才能在不保留造瘘管、双J管的前提下，保证术后的恢复。” 窦主任点头道：“那是当然，越是先进的技术，肯定是由更加严苛的条件作为代价的，术前谈话我会亲自和病人谈，这世上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手术，这一点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嗯。”山下织田不再说话了。 他转身看向窗外，心里则想着，明天的手术，自己该怎么隐藏‘无管化’真正的秘诀呢？ 攻守转换，这一次，换成自己隐藏手术的真相，将迷雾吹向东南医院泌外科的医生了吗？ 山下织田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有种大仇将报的快感。 …… …… 窦主任的术前谈话并没有改变许令东的想法，辛苦了三十年的人生，这一次，许令东想尝试一次相信别人的感觉。 许令东的手术被排在了下午的两点左右，上午泌外科的手术间则来了一名鹿角形结石的病人。 输尿管软镜下鹿角形结石碎石术，经典的东南医院泌外科的拿手好戏。 窦主任今早有事要忙，因此手术的主刀医生换成了泌外科老总，苏杰跑过来学习，山下织田则一如既往的打卡上台。 “苏杰，你要不要主刀试试？” 手术台上，泌外科老总突然对苏杰说道。 苏杰点点头，也没有推辞：“嗯，那老总你在旁边盯着我点。” “放心，临床上放手不放眼，我之前也带过不少年轻医生，你尽管放心大胆操作，我在旁边给你盯着。”泌外科老总笑着说道。 山下织田则在一旁眯了眯眼睛，集中了精神。 手术继续。 苏杰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混合型结石碎石的经验，因此这台手术做起来顺风顺水，几乎没有任何的顿涩。 而在山下织田眼里，苏杰的操作和泌外科的窦主任和老总比起来，要多了不少的灵气，肆意挥洒之间，根本看不出什么规律和套路。 如果说窦主任和泌外科老总的手术，山下织田还能稍微领悟到一些技巧，那么苏杰主刀的这台手术，山下织田就完全只能以欣赏的目光观看，根本学不到任何东西。 苏杰的手术不但做的灵气十足，而且速度也快的惊人，输尿管镜内的黄色结石被不同的技术粉碎成粉末，一颗接着一颗，消失于输尿管之中。 很快，输尿管镜下已经看不到任何一颗成型的结石。 照例让老总检查一遍，得到并没有任何问题的认可后，苏杰熟练的收尾，宣布手术完成。 一台手术结束，山下织田只觉得自己看了个寂寞。 “又浪费了一台鹿角形结石的机会，八嘎呀路……” 从手术台上走下来，山下织田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道：“东南医院的鹿角形结石手术，平均一周就只有两三台，这周的第一台就这么结束了，我竟然一点收获都没有。” 更加蛋疼的是，山下织田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苏杰的鹿角形结石做的这么有灵气，而且效果还不错，万一……万一之后泌外科直接把鹿角形结石的手术全部交给苏杰，那自己该怎么办？ 在手术台上偷学的计划，显然就要破灭了。 心里藏着事情的山下织田，中午在手术室吃饭的时候感觉都不香了，心想自己来东南医院一周多了，啥都没学到，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深深的孤单的挫败感萦绕在山下织田的心中，让他有些阴郁。 不过当时间来到下午，‘无管化’经皮肾镜手术即将开始，山下织田阴霾笼罩的内心，突然就有了一缕阳光落下。 “东南医院泌外科不就是想偷学到‘无管化’技术的精髓吗？” “哼，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们那么轻易得逞？！” “等着瞧吧，我在手术台上的演技和你们比起来，也不会差多少的！” 山下织田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了手术间内，然而当他看到三架高清摄像头对准了手术台，同时二楼观摩室内挤满了乌压压医生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东南医院有主场优势啊！ 这一点自己似乎并没有考虑到！ 八嘎，草率了！ 307、手术关键 肾穿刺 三台高清摄像机对准了手术台，确保能够无死角的记录下这台手术的每个细节。 同时，二楼观摩室内此时已经乌压压挤满了医生，山下织田抬头看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仿佛今天不是要做手术，而是将要一起度过某个盛大的节日。 “窦主任……没必要吧。”山下织田脸色发黑的问道。 “有必要！山下医生你可是国际有名的泌外科医生，你能在我们科做手术，我们当然要认认真真学习！”窦主任含笑说道，眼神殷切。 神特么认认真真学习，你们明明就是想要把我吃干抹净，竟然连高清摄像机都找来了三台，真有你的啊窦主任…… 山下织田人都快麻了，他本来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在手术中掩盖自己的手术技巧，甚至脑补出了泌外科医生们看不懂自己手术操作后懊恼的表情。 可术者的演技再精湛，又怎么可能骗过高清摄像头？ 今天在场的这么多医生，亲眼看完自己的手术操作后，即便心理存有困惑，回去只要将录制的手术视频反复观看，总能看出其中的奥秘。 ‘无管化’的技术，自己看来是保不住了…… 病人已经进入麻醉状态，刚刚在截石位时，窦主任也配合苏杰给病人留置了一根输尿管，溶液由输尿管输入肾脏，人为制造肾积水的状态，以保证术中的视野，便于术者的操作。 “肾积水压力不要太大了。” 山下织田虽然对于三台高清摄像机十分忌惮，但一旦开始手术，他还是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病人已经有感染的迹象，孤立肾又缺少另一侧肾脏代偿，压力过高的话，很容易压迫毒素入血，增加术后感染加重的风险。” 这可是一个重要的知识点！ 二楼观摩室内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露出了丰收的喜悦，甚至还有几个人已经拿出了小本本，奉行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宗旨。 不小心瞥到这一幕的山下织田差点没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 肾积水在山下织田的指导下成功建立，接下来，就是肾穿刺置管了。 这无疑是这台手术最关键的一步。 孤立肾血流量充盈，再加上人为建立肾积水状态的压迫，使得穿刺过程稍有不慎都会引起严重的出血。 而一旦出血，‘无管化’手术才刚刚开始，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病人此时已经转变成俯卧位，腹部垫高，腰背部隆起，以便于术者进行操作。 山下织田用B超仔细检查了患者肾脏情况，最终确定了要从十二肋下进行穿刺。 大面积的反复消毒，与此同时，山下织田也不断用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按压准备穿刺的部位，寻求最佳的手感、角度。 “穿刺针。”山下织田沉声对器械护士说道。 细长的穿刺针随即被送到了山下织田的手中。 不得不说，山下织田作为国际顶尖的泌外科医生，不管他平日里多么的装腔作势，但一旦开始进入手术状态，他整个人的气场顿时为之一变。 大师的气场。 手术间内，山下织田似乎成为了唯一的中心，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高清摄像机也不断调整着焦距，对准了山下织田的双手，记录着他每一个操作。 定位于十二肋下。 山下织田最后一次用手指确定穿刺的定点，然后捏起穿刺针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苏杰突然小声说道：“山下医生，稍微，稍微向下一点。” “向下一点？” 山下织田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的看向了苏杰。 他是手术间真正的王者，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手术过程中对他进行指导。 冷哼了一声，山下织田并没有理会苏杰的意见，按照自己原定的穿刺点缓缓进针。 针头穿透了皮肤、越过了脂肪、进入了肌肉，山下织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不同触感，推测着针尖在病人体内的具体位置。 而就在针尖悬于肾脏之上，即将要穿刺进入时，山下织田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没来由的奇怪感觉突然在他的内心晕散开来。 这是一种对于危险天生的预警，也是每一个顶尖外科医生无法解释的玄学。 山下织田有好几次都在手术台上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大部分下他都寻找到了规避的办法，让手术顺利进行，而有一小部分情况下，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产生。 那么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手术瑕疵的发生。 就在这时，苏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山下医生，稍微向下一点，这个位置进针，有可能会少量出血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山下织田问道。 “B超刚刚显示这个部位血流丰富，往下面一点则恰好相反。”苏杰解释道。 “B超？”山下织田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苏杰的这个说法并不认可。 B超可没办法看清血流量啊，血流信号包含的意义很复杂，并不能简单的理解成这个区域有大量的血管…… 但心中奇怪的感觉还是让山下织田接纳了苏杰的意见，调整好角度，微微向下，穿刺继续。 由穿刺针传达到山下织田指尖的触感变得微微顿涩，经验丰富的山下织田立刻打起了精神，明白穿刺针已经顺利进入肾脏了。 很漂亮的一次穿刺。 没有任何出血的迹象。 穿刺点处甚至都没有红色的血液渗出，只有带着淡淡红晕的灌洗液顺势流了出来，打湿了无菌巾。 观摩室内，泌外科医生们看到如此完美的肾穿刺，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真是一次漂亮的肾穿刺，一点出血的迹象都没有！” “不愧是东大附属医院的专家，手术刚刚开始，就露了一手！” “孤立肾血流量丰富，再加上肾积水的压迫，对于任何小血管的损伤都会引起严重、无法控制的出血，这得有多么丰富的经验，才能避开层层小血管的包围吗，找到一条进入肾脏的通道啊！” 所有人都在为山下织田精彩的肾穿刺而惊叹，可只有站在手术台上的山下织田自己明白，自己刚刚，差点就要穿刺失败了。 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在穿刺角度稍稍向下之后就立刻消失，这意味着如果自己按照原先计划的十二肋下垂直穿刺，肯定会引发出血。 稍稍向下的角度，才是唯一可行的穿刺路径！ 三台高清摄像头记录了这台手术的每个细节，很多不为其他人所知的画面都被保存了下来。 其中，就包括了山下织田穿刺成功后，看向苏杰的眼神…… 无法理解的诧异，以及无法控制的渴望。 “用B超就能看出肾脏的血流情况，苏杰是怎么做到的，我得学过来啊……” 308、又是‘粉末化’ 面对求知欲望爆棚的科霸山下织田投来的目光，苏杰选择了无视。 主要【无血肾穿刺术（大师级）】这玩意儿，苏杰就算想教也没办法教啊。 总不能对山下织田说：“想要做到大师级的无血肾穿刺术，你首先只需要准备一样东西。” “对，只需要一样就够了……去绑定个系统吧，到时候你看b超就能看出血流量的情况了。” 山下织田估计当时就要懵了，没看过网文的他，恐怕连系统是个什么存在都无法理解吧…… 手术继续进行。 经皮肾脏的通道顺利打通，紧接着，术者就需要通过这个细小的通道，将肾脏内部的结石一网打尽，统统击碎。 山下织田抿了抿嘴唇，对准通道，将经皮肾镜缓缓送入了许令东的肾脏内。 镜头的突然进入，人造肾积水内的积分纷纷被搅动起来，镜头内顿时有大量的结石飞起。 二楼观摩室内的泌外科医生们看到这一幕，纷纷皱紧了眉头。 “结石好多、好大、看起来还好硬！” “这就是孤立肾病人的结石吗？只有一颗肾脏应对每天大量的身体废物，原本可以有两个方向的下水管路现在只剩下一个，大量的废物残渣就只能在这里堆积、沉淀……” “主要这一颗肾脏还承载了原本分流两个方向的血流量，在人造肾积水的情况下，管壁上几乎都是怒张的血管，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大出血……” 众人全部瞪大眼睛，集中精神，观摩着这一台超高难度的孤立肾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与此同时，三台高清摄像头也微微调整着镜头焦距，清晰地记录着山下织田每一步的操作。 “‘无管化’技术应用在孤立肾上，这真是绝配啊。” 窦主任忍不住低声感叹道。 经皮肾镜作为目前泌外科的前沿技术，逐渐已经成为治疗高难度肾脏结石的金标准。 对于一个泌外科来说，是否能掌握好经皮肾镜技术，往往就能代表一个科室的综合实力到底如何。 而‘无管化’，可以说就是经皮肾镜技术上的一个高峰。 山下织田这样的专家，会为了输尿管软镜鹿角形结石的技术远赴异国他乡学习，足以可见临床上对于一项尖端技术有多么看重。 如果东南医院泌外科能够收获这项‘无管化’的技术，并且将它发扬光大，不管是对泌外科，还是对于国内的特殊肾结石患者，都将是一个重磅的好消息！ 窦主任的眼睛紧紧盯着山下织田的操作，试图从中揣摩到对方操作的真实意图，不过很显然的，山下织田还是没有放弃，依然在努力释放着烟雾弹。 可惜。 这只是负隅顽抗罢了。 窦主任忍不住轻笑一声，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并不在意有可能错过的关键步骤。 三台高清摄像头下，山下织田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会被诚实客观的记录下来。 也许自己因为天资愚钝，没办法一眼看出山下织田的真实意图。 但自己可以大意一百次，而山下织田只要大意一次，自己就能从高清录像中看出‘无管化’的诀窍…… 主场优势，就是这么不讲武德。 手术台上。 山下织田的手术做的异常艰难。 手术难度其实没有难到他。 但他既想要扮演一个完美演员，又需要全身心投入到这台手术中，两种身份的拉扯让他有些陷入迷茫之中，操作越发顿涩。 就在这时，苏杰突然疑惑的发声道：“粉末化？” 一句话，让手术台上的另外两名医生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泌外科老总和山下织田两人就如同镜像一般，同时转头，震惊的看着苏杰。 两人动作十分同步，同时注意力又全部都集中在苏杰的身上，所以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和自己的表情竟然如此相似。 “粉末化？”苏杰又再一次问道，这一次，他是看着山下织田说的。 泌外科老总瞳孔骤然收缩，喉结紧张的滚动了两下，大脑开始飞快运转起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下的情况。 “苏杰怎么突然把鹿角形结石的技术秘诀说出来了？” “山下织田这种水平的医生，只是听到‘粉末化’这个名字，可能都会推测出一些内容吧？” “何况他这段时间已经看了不少的鹿角形结石手术，说真的，他现在到底掌握了多少，我都不敢确定……” 泌外科老总心乱如麻，下意识张口就要否认说‘不是粉末化’。 “不是粉末化！” 手术间内，一个坚定的否决声响起。 只不过这并非是泌外科老总的声音，而是带着浓重霓虹国口音的山下织田。 泌外科老总：“？” 山下织田……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此时此刻的山下织田，的确紧张的有些不像话。 只见他眼睛瞪得正圆，口罩起起伏伏，显然呼吸急促，坚定否决的声音则有些用力过猛，有些死鸭子嘴硬的感觉。 “不是粉末化。”他又一次重复道。 苏杰看了他两眼，然后又把目光对准了经皮肾镜的屏幕，轻声说道：“‘无管化’技术相比较常规术式，唯一的区别就是不留置造瘘管和双j管。” “但这肯定是要有前提的，越是高超的技术，就越需要术者精湛的操作作为支撑。” “将结石统统粉末化，也就是将它们击碎成小于2的残石碎片，然后让他们通过输尿管自行排出，避免了造瘘管和双j管留置后有可能出现的隐患，这应该就是‘无管化’的关键技术吧。”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泌外科老总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粉末化？这分明就是鹿角形结石的技术关键啊！ 但转头再看向山下织田，泌外科老总的内心却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在听到‘粉末化’的技术要点，山下织田非但没有兴奋，反而变得更加惊恐。 他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瞳孔震动，内心世界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沉默了良久，山下织田才硬着脖子看向苏杰，矢口否认道： “不是这样的，‘无管化’技术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你看穿了，这可是我在东大附属医院的看家本领，全院能够使用‘无管化’的医生，加起来也不超过三个……” 说是否认，这样的说辞反而更像是希望苏杰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杰淡淡的看着他，然后说道：“山下织田医生，换我来主刀吧，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适合当主刀医生了。” “你来主刀？” 山下织田愣了愣：“这可是‘无管化’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 苏杰笑了笑：“如果技术的关键是‘粉末化’的话，比较凑巧的是，我还挺熟的。” 山下织田看着苏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苏杰笑的……很意味深长？ 309、自己欺骗自己 山下织田不相信苏杰能看透自己‘无管化’技术的秘诀，可当苏杰真的站在自己面前，要自己让出主刀位置时，这份坚定的信念顿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你，你真的要主刀？”山下织田有些结巴的问道。 苏杰点点头：“山下医生，你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再主刀的话，不安全。” 情绪有些不稳定？ 我情绪不稳定难道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你现在站出来关心我了？早干嘛去了？！ 山下织田复杂的看着苏杰，最后还是让出了主刀的位置，他其实也好奇，难不成苏杰真的仅凭自己的几步操作，就看清了‘无管化’的秘诀？ ‘粉末化’的关键技术，苏杰难道真的掌握了？ 主刀易主。 苏杰站上主刀位，接手了山下织田手中的经皮肾镜系统。 山下织田眯着细长的眼睛，紧盯着苏杰的动作，与此同时，二楼观摩室的泌外科医生们也都炸了锅。 “主刀怎么换成苏医生了？” “我还想看山下织田的‘无管化’手术呢，怎么就换主刀医生了？” “这个病人是孤立肾啊，‘无管化’是最适合他的手术方式，苏医生这时候接手是什么意思啊。” 泌外科医生们都有些扫兴，他们今天就是为了‘无管化’技术而来，现在手术才刚刚开始了不到十分钟，山下织田就被替换下场，自己今天岂不是白来一趟？ 可很快，有人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苏医生的操作，怎么和平常的经皮肾镜手术有些不一样？” 窦主任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苏杰的天赋之高，真的能这么快就看懂‘无管化’的秘诀？” 手术台上。 经皮肾镜屏幕内，一颗颗黄色结石如同烟火般被钬激光能量爆裂，化作黄色的烟雾，消散于人造积水的肾脏之内。 只能说，宇宙的尽头是铁岭。 碎石的尽头，永远都是‘粉末化’。 输尿管软镜碎石和经皮肾镜碎石，这当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术式。 前者通过人体自然腔道，由下向上探索，继而锁定肾脏内的结石，实现碎石。 而后者则需要利用穿刺针开辟通道，直来直往的，直接穿过肾脏实质进行操作，击碎结石。 但手段或许不同，目的却都是一致的。 击碎结石。 不管是输尿管软镜治疗鹿角形结石，还是经皮肾镜攻克无管化技术，手术的关键点都是如同让残石碎尽可能干净的排除，减少结石核心的滞留，防止结石二次复发。 而‘粉末化’则无疑是击碎结石的最高评价。 苏杰一边操作，一边忍不住瞥了两眼山下织田，心里默默想着，如果山下织田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鹿角形结石手术的技术关键，和他最拿手的‘无管化’其实如出一辙，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山下织田来东南医院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观摩过的鹿角形结石手术，也有三五台之多，虽说窦主任和老总都极力在掩盖手术的真相，但作为泌外科的大牛，这些烟雾弹其实对于山下织田的影响很小，微乎其微。 这也是泌外科老总不敢确认，山下织田到底掌握了多少鹿角形结石手术结束的原因所在。 然而事实上，泌外科老总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山下织田根本就从来没有窥见过鹿角形结石的真相！ ‘粉末化’碎石，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技术，千里迢迢奔赴到东南医院来，他又怎么会将鹿角形结石的技术关键联想到这上面来呢？ 只能说，掩盖真相的从来都不是东南医院泌外科的医生们，山下织田从一开始就把真相戴在了头顶，即便近在眼前，可他却从来没有注意到。 两周的日日夜夜，山下织田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鹿角形结石的手术之中，他思考了不下百种关键技术的可能性，可每次思维转到‘粉末化’时，他都会下意识的避开。 人一旦开始自己欺骗自己，那就谁也没辙了。 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人生不就是由一场场荒谬和错乱组成的吗？ 一马平川的不是人生，那是履历。 就比如现在。 苏杰为了给许令东最好的治疗效果，尽可能在不损伤肾实质的前提下，将结石实现‘粉末化’，因此并没有任何掩盖技术要点的意思。 全力以赴，这是苏杰对许令东许下的诺言。 钬激光碎石技术都师出同门，万变不离其宗，苏杰运用各种鹿角形结石手术的技巧粉碎结石，如果山下织田稍微用点心，肯定是能联想到之前的鹿角形结石手术的。 可偏偏，山下织田还是在一贯的欺骗自己，大脑每次就要抵达真相了，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急打方向盘，朝着另一个完全跑偏的方向一骑绝尘。 这就像是烂俗的言情剧一样，明明第一集就可以把话说清楚，圆满结局，可偏偏编剧不同意，硬是拍到几百集，最后才让真相大白…… 山下织田紧紧盯着手术台上苏杰的操作，腮帮子咬的高高隆起，他自认为看明白了苏杰的操作，‘粉末化’碎石的技术被苏杰展现的淋漓尽致。 结石纷纷被钬激光的能量击碎，化作粉末融入液体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山下织田觉得苏杰碎石的手法好像在哪里见过，无比的熟悉，却又偏偏想不起来…… 观摩室内的众人这时候也渐渐恍然了。 “苏医生这是用‘无管化’的技术在给病人做手术？” “碎石的效果真是好啊，连一颗肉眼可见的颗粒都看不到，这样的话，术后就可以不用留置造瘘管和双j管了？” “钬激光能量一直在碎石，可肾实质一点损伤都没有，这是怎么做到的？孤立肾血流量那么大，我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害怕术中出血，现在看来，我是多虑了？” 技术，永远都是一个科室前进的巨大助力。 鹿角形碎石手术的技术，让东南医院在几十年前爬升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甚至有挤入国内泌尿外科第一梯队的可能性。 但随着经皮肾镜技术的不断发展，这个希望渐渐变得渺茫，甚至破灭。 可现在亲眼目睹到苏杰做的这台‘无管化’经皮肾镜手术，泌外科医生们内心的这团火焰又再一次燃了起来。 他们曾有机会触碰到顶峰，因此，他们比所有人都渴望站在顶峰之上，看看山顶的风景。 而苏杰，现在显然已经成为了他们攀登顶峰最重要的领路人了。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将目光停留在山下织田身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锁定在苏杰的身上，汇聚在这台有可能改变东南医院泌外科前景的手术上！ 310、这种时候还放烟雾弹 手术台上。 苏杰渐入佳境。 许令东的结石情况并不复杂，唯一需要注意点的地方就是孤立肾，高血流量的影响下，钬激光能量只要稍稍损伤肾实质就会引起无法控制的出血，最终导致‘无管化’的方案失败。 但这种于刀尖上起舞的手术苏杰已经经历过太多了，完全已经做到心不慌、手不抖的程度。 有一说一，经皮肾镜毕竟是有创手术，以体表切口为代价，换来的则是术者更加舒适的操作体验。 和输尿管软镜相比，这种术式下的碎石其实来的更加直接、干脆。 苏杰轻轻按下按钮，钬激光能量释放，随即黄色的结石炸裂无声，化作粉末…… 一颗又一颗结石，苏杰似乎不知疲倦一般，镜头一转，便能对准一颗结石，然后熟练的运用各种技巧，将其击碎成小于2的残石碎片。 山下织田从一开始的怀疑，渐渐地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无管化’的技术，苏杰真的只靠观看自己十分钟左右的操作，就完全学习了过去。 虽然碎石的技术和自己有些区别，但这些区别并不会影响到最终的‘无管化’，手术台上过程永远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 许令东这个病人先天性不足，从出生开始就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心脏、肺、肾脏、肝脏……大量的器官都先天发育不全，说实话，他能好好的活到现在，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但奇迹终究也有褪色的时刻。 以山下织田的目光看来，许令东这次的肾结石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信号，表明他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 孤立肾的情况下，钬激光碎石处处受掣肘，如果是在东大，山下织田或许还会尝试尽力而为，拿出浑身解数来保证‘粉末化’，实现‘无管化’。 但这毕竟是东南医院，山下织田为了保守‘无管化’技术的关键，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拿出百分百的实力。 而一旦留存有大量的结石核心在肾脏内，以许令东孤立肾的高血流量、高代谢残留的情况，术后恐怕几个月就会再次复发肾结石。 经皮肾镜虽然创伤很小，但毕竟还是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术后短时间再次手术，许令东的心脏、肺、肝脏必然会受到连锁反应。 许令东的人生，确实就如同他所说的，是积木高塔一般的存在，任何一块积木出现问题，最后的结局都有可能造成整个高塔的倾覆。 但苏杰也给了他承诺。 那一块又大又沉的积木，苏杰会替他码上。 和山下织田的有所保留不同，苏杰为了这台手术倾注了一切。 两人对于‘无管化’的掌握肯定存在差距，经皮肾镜手术的操作更是无法相比，但对于一名医生来说，不，对于任何人来说，技术和能力永远都不是第一位的，态度才是。 拼尽所有的人，永远都会战胜漫不经心的人，早晚而已。 何况，苏杰的天赋也让技术和能力的差距在不断缩短，仅仅是一台手术的时间，苏杰击碎第一颗结石时还有些迟疑和犹豫，但在击碎最后一颗结石时展现出来的巨大自信，连一旁的山下织田都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经皮肾镜镜头下，最后一颗游曳的结石也没有幸存，在钬激光的能量下缓缓被分解成了粉末，做完这一切，苏杰转头看向山下织田，问道：“山下医生，你要来检查一下吗？” 习惯性的，苏杰还是想要让更专业的人士来检查一下自己的手术成果。 山下织田阴着脸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技术被一个年轻医生这么轻易就学习了过去，而自己来东南医院想要学习鹿角形结石技术，过了两周却几乎没有收获。 强烈的反差让他此时心情很差，并且开始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之中。 泌外科老总这时候激动的说道：“完成度很高啊，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不留置造瘘管和双j管应该问题不大，结石清除率这么高，留置那些东西反而会影响后续康复。” 苏杰点点头，两位泌外科医生的判断和自己几乎一致，这让他有了足够的信心继续最后的收尾工作。 谷儀　　手术结束的时间定格在了三十六分钟。 三台高清摄像机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苏杰毫无保留的‘无管化’操作被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接下来泌外科医生们只要认真观摩、努力练习，经皮肾镜技术肯定能有长足的进步。 山下织田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快乐都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 有些失魂落魄的从手术台上走下来，山下织田甚至到现在都有些无法接受，原本是自己主刀的一台‘无管化’手术，怎么最后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苏杰最后的手术效果竟然比原本自己预计的还要好，结石粉末化几乎达到了百分百的程度，只能说许令东这个病人运气实在太好了，遇上了这样一名天才的医生…… 走到洗手池旁，山下织田用力踩下出水阀，温热的水从龙头流淌出来，山下织田伸出手，洗净手上的污垢。 就在这时，苏杰也走了过来，站在他的旁边洗手。 泌外科的医生们现在全都涌入了手术间，近距离观看着从病人体内冲洗出来的结石粉末，认真感悟着这一台手术给他们带来的收获，因此手术间外面的走廊里，此时只有两人并肩站着。 “山下医生，许令东的手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如果没有你在，用普通经皮肾镜术式给他手术，出血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苏杰突然开口说道，语气里带着感激。 山下织田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明明被人感谢了，但山下织田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反而觉得心里更堵得慌了。 苏杰思考了片刻，然后突然说道：“山下医生，你真的很想知道鹿角形结石的技巧秘诀吗？” 正在洗手的山下织田动作突然一僵，转头看向苏杰，咽了咽唾沫说道：“是的，苏医生！” 远赴他乡来到东南医院，山下织田对于鹿角形结石技术的渴求可见一斑。 然而现在仅剩下一周的时间，但山下织田对于鹿角形结石手术的技术还是不得其解，再加上现在还把‘无管化’技术赔了进去…… 如果最后没能把鹿角形结石手术的技术带过去，山下织田觉得自己都要吐血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苏杰似乎有传授技术的意思？ 山下织田的心忍不住火热了起来！ 苏杰笑了笑，轻声说道：“其实鹿角形结石手术技术并没有那么复杂，用不了多久相关论文发表之后，山下医生也肯定能从中了解到技术的关键……” “不过既然山下医生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我就提前告诉你吧。” 迎着山下织田殷切的目光，苏杰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鹿角形结石手术的技术关键就是……‘粉末化’。” 山下织田屏住了呼吸，期待着看着苏杰，渴望着得到自己梦寐已久的鹿角形结石手术的关键技术，可就在苏杰说出‘粉末化’三个字后，山下织田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粉末化？ 鹿角形结石手术的关键技术是‘粉末化’？ 山下织田松开脚下的出水阀，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然后用力的将毛巾丢进了黄桶内，冷笑一声说道： “苏医生，这种时候了，还放这种烟雾弹还有意义吗？” “即便你告诉我，我也能自己学习到鹿角形结石的关键技术。” “‘粉末化’？哼，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苏杰看着山下织田愤然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迷茫……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311、打破技术壁垒 许令东的手术完成的非常顺利，‘无管化’最担心的就是术后出现出血、结石残留等并发症，失去了造瘘管和双J管，处理起这些并发症会变得十分困难。 不过好在术者是苏杰，术中就将所有的问题解决了，并没有遗留下任何漏洞。 极致的微创手术，让许令东第二天就开始下地走路，这也实现了他拎着尿袋如同公园大老爷一般在病房走廊闲逛的梦想。 术后苏杰和许令东聊了很多，这位将自己的人生视为积木的高材生一直以来都给自己施加了太多的压力，手术虽然解决了他肾结石的问题，但接下来他仍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肺的问题、心脏的毛病、肝脏的隐患…… 人生对于他来说十分的艰难，可已经看过世界美好的他，显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许令东倒是想开了很多，他将积木高塔送给了苏杰，然后说：“苏医生你说得对，人生真的不像积木高塔那么简单，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我的专业，应该就是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医生吧。” “接下来治愈身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信任的医生算了。” 苏杰收下积木高塔，把它放在了泌外科医生办公室的陈列台上，那上面挂满了病人送的锦旗，位于医生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东南医院泌外科完成了一台‘无管化’经皮肾镜手术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作为泌外科目前最尖端的碎石技术之一，经皮肾镜手术的关注度一直很高，而‘无管化’又是经皮肾镜极致微创的一个大方向，很多医院其实都在默默研究这个项目。 但除了个别几个大医院有实力完成‘无管化’手术，其他的很多医院都只能把它当做传说，羡慕的仰望着又有一个大医院能够达成‘无管化’手术的成就。 可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从仰望他人的成功，变成了成功近在咫尺，自己也能触手可及。 就在各方传出消息，东南医院也掌握了‘无管化’技术的第二天，国内最大的医疗交流平台‘芳香园’上，有一名博主就发布了一台经皮肾镜‘无管化’手术的视频。 三个角度，高清画面，连术者橡胶头套上滚动的晶莹水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术中还有术者详细的讲解，似乎生怕别人看不懂这台手术的秘诀。 看到这个视频后的众人一开始还有些愣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当那与众不同的经皮肾镜碎石开始，黄色的结石纷纷如同烟火般绚丽炸裂为粉末后，众人才恍然大悟……这竟然是在教学‘无管化’技术？！ 要知道‘芳香园’虽然号称国内最大的医疗交流平台，但事实上他的主力用户还是聚集在中层、甚至是底层的医生，他们并没有太过高深的技术，但却有相对富裕的时间，以及一颗充满槽点的心。 大量吐槽，少量分享一些浅薄的医疗经验，这才是‘芳香园’以往的博文常态。 一篇稍微有点真材实料的博文，往往都能直接升级成精品，盖起百层大楼。 而就在今天，一篇关于经皮肾镜‘无管化’手术的博文突然空降‘丁香园’…… 瞬间就爆炸了。 短短十分钟，跟帖量就超过了一百。 “膜拜大神！这是真的大神啊，经皮肾镜这种术式本身就算是泌外科结石手术中的金字塔了，再加上还是‘无管化’这种高难度的分支术式，一般都只有科室主任才能主刀吧！” “太无私了吧这位大神，这么尖端的技术，就这么放到平台上让别人学习吗？而且视频还没有限制下载，这……这是什么格局？” “东南医院的经皮肾镜手术不是一直都不太行吗？他们拿手的应该是输尿管软镜鹿角形结石手术吧，倒是听说东大附属医院近段时间有医生过去交流学习，难不成这台手术主刀的是霓虹国医生？” …… 管理员也很快在后台发现了这篇博文不同寻常的浏览量，在和东南医院确认了这的确是官方发布的教学视频后，直接就将这篇博文置顶、加精了。 而这样的操作，则让这篇高质量博文的浏览量进一步攀升，阅读量很快就破万了。 窦主任看着短短几个小时就引起如此热议的博文，忍不住惊叹道：“反响竟然有这么大？” 他抬头看向苏杰，这篇博文正是在苏杰的授意下发表出去的。 “不一定都是泌外科医生，很多都是一些刚刚进临床的年轻医生，甚至还有实习医生，他们完全就是进来凑热闹的，网络世界，谁当真就输了。” 苏杰笑了笑，对于博文引发的巨大反响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苏梦茹之前的短视频博主的经验让他对于网络世界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这玩意儿就不能当真，当真就容易魔怔。 不过窦主任却不这么想，他翻了翻评论，然后说：“但我怎么看到好多熟悉的面孔，京都医院的李主任、华溪医院的方主任，靠？这是谁？省立医院的徐大昌？他这头像也太油腻了吧！” 仿佛吞了一只蛆一样，窦主任厌恶的放下了手机，沉思了片刻后说道：“这样真的好嘛？经皮肾镜‘无管化’手术的技术来之不易，我们就这么放在平台上让所有人学习，这……” 窦主任其实也明白这是一件好事，医疗技术的确不该有壁垒，越多的医生掌握了‘无管化’技术，就能让更多的病人收益。 但问题是，这终究只是理想化的状态。 医院需要生存，而技术永远都是第一生产力，为什么‘芳香园’上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大牛发布教学视频，原因就在这儿。 如果东南医院泌外科将‘无管化’技术收为己有，不对外公布，那么想要用‘无管化’做手术，霸都、乃至于周边的几个城市的病人就只能来东南医院。 可现在手术视频发布，还没有设置下载限制，再配合上苏杰的讲解，旁边省立医院估计都能很快开展这项技术，病人有了更多的选项，原本归属东南医院的病源无形中就被分散了。 理想是理想，但医院也是要运行、医生也是要吃饭的。 有人说，医生就是天使，救死扶伤是天职，但苏杰在临床呆的越久，才越发觉得医生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脱了白大褂出去买菜，人家才不会因为你是医生就给你便宜几毛钱。 手术室都是钱，这句话其实也没啥毛病，谁上班不是为了赚钱？只不过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好听，毕竟医生赚的钱都是病人身上的羊毛。 苏杰当然也清楚其中的利益牵扯，但他还是选择了将这个视频发表出去，并且，这还仅仅是第一个技术分享，苏杰并没有准备就此结束。 “窦主任你放心，技术壁垒可以被打破，但真正最尖端的技术却没有办法普及，最好的技术永远都只能掌握在最好的医生手里。” “真正能触摸到技术顶端的，永远都只有那么一小撮人。” “我们的目标，不应该是让所有有‘无管化’手术需求的病人来找我们，我们一个病区也就六十几张床，装不下那么多病人的。” “我们的目标，应该放在更复杂、更棘手的病人身上，这也是作为省内龙头三甲医院的责任和担当。” 窦主任沉吟着点了点头，对于苏杰的说法表示了认可。 可苏杰其实并没有说全，他这么做的原因还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一个医生能够那么快的割舍旧爱？ 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因为新欢来了。 三个连锁任务完成，终极手术终于要解锁了…… 312 终极手术——肾移植 从窦主任那里离开，苏杰回到寝室，顺手又打开了‘芳香园’，想看看手术视频的热度是否还在继续升温。 手术视频仍然处在置顶位置，加精的大红章落在标题的最前面显得格外吸引眼球，每一个进入‘芳香园’的游客第一眼都能看到。 苏杰点进去，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的评论，从后往前看。 评论已经破三百条了，增长的速度仍然没有减慢，苏杰每刷新一次都能多出好几条新的评论，只不过评论的风向渐渐有些被带偏了。 “东南医院这样是破坏行业规矩，‘无管化’并不是每个医院都有能力开展的，技术壁垒并不是自私，它其实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在保护一些不具备相应能力的医院。” “这样大范围的推广一种技术，势必会引起一种不良的倾向性，临床不是每个病人都需要‘无管化’，让所有的医院都开展这种技术，东南医院到底居心何在？” “奶奶的，楼上那几个老狗乱叫啥，是不是触犯到你们的利益了，切了你们一块蛋糕就受不了了？我就觉得东南医院做的漂亮，多一种选择总比少一种选择好，你们说的那些隐患，难道‘无管化’不推行就不存在了？” “你是哪个医院的？你叫什么名字，有种不要匿名。” “你当我傻啊，我就匿名，你有种顺着网线把我抓到一顿暴打？” “……” 苏杰看着评论区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咂了咂舌，也没当一回事。 事实上，这已经比他预想的好多了，五百多条评论之后才出现了反对的意见，苏杰本以为在一开始就会有很多人反对。 毕竟对于很多医院来说，‘无管化’技术是他们辛辛苦苦钻研出来的，现在突然有人在网上直接公布出了这项技术的秘诀，他们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反对者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过度推崇某种技术确实会引起一些不良的后果。 另外，‘芳香园’并不仅仅只针对于医生开放，它的身份核审系统十分的粗糙，任何人都可以注册一个游客身份在里面观看、留言。 如果很多病人也通过这个途径了解到了‘无管化’的技术，不管自己的情况是否符合‘无管化’的要求，都想要用这种技术手术，这其实也不是苏杰想要看到的结果。 “看来网络的水还是太深了，我有点把握不住啊……” “得找些专业的人士负责这件事。” 苏杰心里默默想着，随手关掉了‘芳香园’论坛。 “系统。”苏杰在心里默默呼唤道。 杂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进入正题了…… 【我在】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连锁任务完成，我现在可以解锁终极任务了吧。” 【审核中，请稍等……】 【任务三：完成一台高难度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 【状态：已完成】 【连锁任务结束，终极任务解锁条件达成】 【是否解锁终极手术？】 苏杰强忍住内心的狂喜，在心中沉声道：“解锁！” 【终极手术已解锁】 【终极手术：肾移植术（器官移植，朽木逢春）】 肾移植术？！ 苏杰一愣，他本以为系统所说的终极手术会是胰十二指肠切除术那种大型、高难度的科室巅峰手术。 可没想到竟然是肾移植术？ 并不是说肾移植术不难，事实上，作为泌外科的五级大手术，它的难度系数肯定是不低的。 肾移植手术并非是一台单一的手术，它的构成极其复杂，繁琐。 临床上最常见的同种异体肾移植，就需要先将捐赠者的肾脏取出，与此同时另一间手术间同时运作，切除患者已经坏死的肾脏，然后再将处理好的肾脏移植进入病人体内。 一台手术，却需要两间手术间同时运作，甚至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一颗肾脏还在遥远的其他城市，这边手术紧张的进行中，另一边的医务人员就切下热腾腾的肾脏放进转运箱，马不停蹄的开车跋涉千里赶来…… 人体拥有两个肾脏，但只需要一颗，就完全可以满足生理功能，这也就使得肾移植变为可能。 慢性肾衰竭的患者双肾坏死，生命的延续只能靠透析维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患者年龄不大，很多的直系亲属都会选择贡献出自己的肾脏，给自己的孩子、家人、至亲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这就是临床上最常见的亲属肾移植，这也是目前最理想的移植方式之一，亲属的血脉相连，让术后排斥反应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系统解锁了终极手术-肾移植，但却并不是直接醍醐灌顶，让苏杰顿悟肾移植的手术操作，这不是系统的风格，经过长时间的相处，苏杰对于系统的尿性也算是明白了。 【虚拟手术室肾移植手术开放，进入虚拟手术室自行激活】 【尿路重建（大师级）：练习超过一百次解锁】 【血管修剪规划（大师级）：练习超过一百次解锁】 “果然如此……”苏杰心中不存在任何侥幸，坦然的接受了系统的奖励。 躺在床上，苏杰闭上双眼，进入虚拟手术室开始练习。 五级大手术对于苏杰来说还是太过吃力了，当初站上胰十二指肠手术台时，苏杰就有过这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过好在虚拟手术室内即便失败后也可以重新再来，苏杰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放心大胆的用实践验证自己的猜想和理论。 对于一名医生来说，这种无限试错的机会实在是太难能可贵的，苏杰忍不住想，如果临床真的发明出这种百分百真实模拟的手术室，可以让医生们不断地练习、打磨自己的技术。 且不说医疗是否会有长足进步，至少医生手术的技术肯定会大幅进步，说不定手术分级制度都会大改一次。 苏杰沉迷于模拟手术室内无法自拔，肾移植手术涉及到的知识实在太多，肾源的选择、配型，肾脏及其周边的解剖，髂血管的形态…… 要学习的内容实在太多，苏杰不得不在虚拟手术室内练习几次，然后就回到现实世界查看相关的资料、书籍，去纠正自己的操作，寻找更加完美的操作方法。 从白天到黑夜，苏杰一直都沉浸在终极手术的学习之中，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周围一切事物都无法打扰到他。 比如。 放在床头，一直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 …… 东南医院，肾脏内科。 杜安楠挂断电话，忍不住小声的叹了口气。 “又在忙吗……” 今天是杜安楠在肾脏内科的第一个夜班，之前苏杰每次夜班前都会和她聊两句，而只要和苏杰聊完，那个夜班总会平平安安，睡到自然醒。 可今晚苏杰似乎又在忙…… 杜安楠抬头看向只亮着一盏灯，显得昏暗而冷幽的病房走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313、深夜透析 “安楠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去值班室睡一会儿，我这边还有些病历要补，估计要弄到很晚。” 肾内科医生办公室灯火通明，今夜的值班医生安医生正坐在电脑面前敲击着键盘，她大约三十来岁，素面朝天，从挺着的大肚子不难看出来，她距离临盆应该没有多少日子了。 杜安楠确实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不过安老师带着肚子里的小宝宝还在熬夜，自己怎么能一个人先去睡觉呢？ “没事的安老师，我在这里陪你。” “你这孩子！” 时钟缓缓走到十一点，病房过道里已经空无一人了，静谧的病房里似乎只剩下安医生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杜安楠努力克服的哈切声。 杜安楠趴在办公桌上，努力撑着眼睛看着安医生娇小的背影，心想着医生可真是辛苦，怀着宝宝还要上夜班，还要熬夜，明明作为医生最清楚熬夜对宝宝不好，可却没有任何办法。 一名医生的培养需要大量的时间，而一名能单独值夜的医生，更是需要足够的理论知识、临床经验、以及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 这些都需要时间沉淀，因此一名合格的值夜医生，基本也都快要步入中年了。 人到中年，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比如说，生二宝。 为了响应国家的二胎政策，让自己的熊孩子童年不至于太孤单，肾内科的女医生们纷纷挺起了大肚子，一时间内科室人手严重不足。 主任虽然也想体恤怀孕的女同志，尽量不让她们值夜班，但随着怀孕的女医生越来越多，主任也只能一视同仁。 就在杜安楠眼皮子重的快要支撑不住时，她突然恍惚之间看到了安医生似乎弯着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似乎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一瞬间，杜安楠就清醒了过来，十分紧张的问道：“安老师，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没事，小宝宝估计不想要我熬夜，在肚子里造反呢。”安医生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说道，语气还是比较轻松的。 杜安楠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忍不住埋怨道：“科室真是太没有人道了，连怀孕六七个月的老师都要值夜班，我之前在心内科也是，晚上忙起来，心内科的老师跑来跑去，我看着都替她担心。” 安医生敲了好一会儿键盘，这时候眼睛也有点酸胀，于是索性把椅子转过来，和杜安楠闲聊道：“医院就是这样的，抱怨也没有用。” “我们医生还好一点，毕竟主要还是动脑子、动嘴，最累的其实还是护士。” “安楠你可能没有去过监护室，那里很多护士为了多攒一点产假，都会在怀孕最后一天才选择休息，我之前在监护室就见到过，早上还在上班，忙了一早上都没有感觉，中午闲下来吃饭才感觉到胎动，下午就直接上手术台生孩子了。” 杜安楠瞪大了眼睛：“这样也可以？” 安医生笑了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说到这儿，安医生又忍不住叹了声气道：“我反正是准备最后两个月直接请产假，我怀孕比较早，我请假的时候科室里的人手还算充足，等下一波孕妇再请假，估计主任就没那么容易松口了。” “孕期最后两个月最危险，我就听过好多医生、护士，最后两个月孩子没保住，很多人甚至会因为这件事辞职，离开临床岗位。” 杜安楠其实以前也听过类似的消息，对此她只能无奈的叹了声气。 安医生温柔的笑了笑，她其实并不希望杜安楠在实习阶段就对医生这个职业产生太大的抗拒心理，于是想了想又说道： “不过事情总是有两方面的，当医生虽然很累、很辛苦，但看到病人慢慢被治愈，病情慢慢在好转，那种充盈内心的成就感也是取代不了的。” “反正做医生这件事，我个人还是不后悔的。” 杜安楠看了看安医生，点了点头，也笑道：“嗯，我也是，至少目前是的。” 就在这时。 夜班护士突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她并没有推开门，只是在门外放大声音说道： “安医生，四床那个病人又不老实，透析室的老师想问问能不能给他用一点镇静药或者安眠药，不然透析要做不下去了。” 安医生说道：“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看看。” 门外随即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夜班护士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病人不老实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汇报完之后夜班护士还有一堆的工作需要处理。 安医生的肚子显然还不是太舒服，皱着眉头想要强撑着起来，杜安楠赶紧把她按在了座位上，说道：“安老师我去看看病人吧，四床那个病人是我负责的，对他的病情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安医生思考了片刻，然后点点头道：“那行，你先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就回来叫我，那个病人就是有些不配合，最好还是劝他配合一点，随便给镇静药或者安眠药，不太好。” “嗯，我知道了。”杜安楠点点头。 说完，杜安楠赶紧就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似乎生怕慢一点安老师就会改变主意一样。 医院的走廊里没有暖气，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寒气生发，杜安楠刚刚走出办公室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走廊里静悄悄的，但如果竖起耳朵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一间间病房里传出来的窃窃私语声、磨牙声、打鼾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让杜安楠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很快，她便来到了四床病房。 刚刚走进病房，杜安楠便看见了一台钢铁机械。 差不多一人高的复杂机器挤在狭小的病房走道里，上面布满了复杂的机关，暗红色管路被塞在机关之中，杜安楠明白，管路里面呈现暗红色色泽的，正是病人体内的鲜血。 尿毒症患者，维持性血液透析，CRRT。 将患者的血液拉出体外，经过人工肾置换掉血液中的毒素和多余的水分，达到血透透析治疗的目标。 “你们病房终于来人了！” 杜安楠正看着血透机，忙的热火朝天的透析室护士忍不住开始大倒苦水：“从我来你们病房，这个病人就动来动去的，血透治疗要保持平静，他怎么连一秒钟都不能安静下来？！” “再这么下去，体外循环的血就要凝住了！” 314、‘躁动’的病人 杜安楠刚刚进入病房都没有注意到透析室护士的存在，听到她的声音从机器后面传出来，杜安楠这才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被机器挡住的透析室护士。 只见透析室护士正满头大汗的弯腰站在病床旁边，四床病人的被子被整个掀开，大腿根部有一段深静脉置管与透析机相连，暗红色的血压就是从那里被引出体外，过滤后再被输送回去。 只不过深静脉导管似乎出了点问题，透析室护士腰酸背痛的在一直调试，垫在管子 “小老弟，你就不能安分哪怕一个小时吗，都和你说了导管在腹股沟里面穿行，你稍微动一下，里面的管子就折住了，血引不出来，还怎么做治疗！” 透析室护士十分恼火的教训道。 “不好意思，我尽量不动了。” 四床病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皮肤白得发亮，他仿佛也不是有意要和透析室护士作对，看到对方忙的焦头烂额，他十分歉意道。 “你每次都这么说，玩一会儿手机就忘记了，我信你个鬼！” 透析室护士小声嘟囔道，显然这样的对话今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经过一番调试，透析室护士重新将透析机管路连接上了病人身上的深静脉导管，血液再一次泊泊流淌起来，凝血的风险暂时解除了。 这时她才直起腰来，转头对杜安楠说道：“给这个病人用点药吧，他今晚都不知道第几次把血泵弄停了，虽然用了体外抗凝的药，但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啊，万一管路凝住了，三百多毫升的血就都浪费了。” 杜安楠看了一眼恢复正常运行的血透机，暗红色的血液在血泵的挤压下不断在管路里流动，循环不止。 流水不腐。 血液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断停泵，血液在体外静置的时间过长，的确会增加凝血的风险。 三百多毫升的鲜血被抛弃，这对于病人的身体来说，也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我先和病人说说吧，他自己的神志也是清楚的，最好还是让他配合一下。”杜安楠说道。 “好吧，那你和他说吧。”透析室护士扶着腰在旁边坐下了，眼睛则依然警惕着看着血透机。 杜安楠转头看向病床上的病人，轻声说道：“何荣你今天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一直动个不停？” 名叫何荣的病人摇摇头：“没有，就是有时候会忘记透析这回事……” 杜安楠这时候看了一眼何荣手里的手机，又接着问道：“你又在写小说？” 何荣这个病人是杜安楠分管的，两人平时也有过几次简短的交流，所以杜安楠知道对方除了病人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网络作者。 虽然杜安楠也不太理解网络作者这个职业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听何荣自己说的，这个职业就是码字工，每天都需要写大量的文字。 而一旦拿起手机开始写作，何荣就容易入迷走神。 作为一名尿毒症晚期的患者，何荣本应该严格控制饮食，限制水的摄入，但他总是因为写小说出神的原因而忘记吃饭，或者是一不留神喝了太多水，因此才会反复住院，看到他的肾内科医生都头疼不已。 安医生就曾经和杜安楠说过，何荣如果没有尿毒症的毛病，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这种年纪的人有几个能如此专注投入的做一件事情呢？ 而且听说何荣还做得不错，至少从收入看来，何荣作为一名孤儿，所有的治疗费用、日常开销全部是靠他写小说赚来的，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没有’。 何荣是一名尿毒症患者，双肾完全坏死，规律性透析已经快五年了。 “嗯，杜医生不好意思，今天白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工作量没完成，十二点前如果再写不完，今天的任务就没法完成了。” 何荣虽然满脸歉意，但还是拿起了手机开始噼里啪啦的按了起来，前一秒他还在和杜安楠道歉，后一秒却立刻投入到了创作中，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 一旁的透析室护士见状立刻紧张了起来，眼睛紧盯着血泵，说道：“用药吧，他等会又要坐起来了，每次他一玩手机就会忘记透析这件事！” 杜安楠想要纠正对方的说法，何荣并不是在‘玩手机’，他是在‘创作’，可事实上杜安楠自己不太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因此也只能作罢。 不过杜安楠也没有听从透析室护士的建议，而是拿了一把凳子坐到了床旁，伸手轻轻压住了何荣的大腿。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距离午夜十二点就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杜安楠决定就这么按着何荣的腿，等他完成今日份的工作。 深静脉导管埋藏着股静脉之中，在皮下穿行腹股沟这个关节处，因此只要病人稍微动一动下肢就会引起导管打折，造成血泵停泵。 何荣之前好几次就是因为写小说走神，突然一个翻身、坐起，导致导管打折。 不过现在有杜安楠直接按住他的大腿，何荣每次无意识想要移动大腿都会被限制，血泵也就得以正常运转，血透机也没有再报警过了。 透析室护士挑了挑眉，她没想到杜安楠竟然会用这种‘简单’的办法防止导管再一次打折，临床工作做多了，人的思维其实也会被局限，能用药解决的问题，很少会有人愿意用时间和精力去完成。 毕竟对于透析室护士来说，解决完了眼下的何荣，下一个病人又会接着出现，如果每个病人都要她按住才能继续治疗，那她还不得累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沉浸式创作的何荣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大腿正在被人按住，他时而兴奋的笑出来，时而又苦恼的抓乱头发，但不管如何，他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手机。 终于，就在时间即将跨过十二点，开启新一天的篇章之前，何荣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机。 刚写完，何荣便仰躺着软了下去，双手张开，似乎彻底放松了下去。 杜安楠见状也收回了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写完了就好好休息吧，晚上不要再乱动了，你前几天在家里胡吃海塞，血钾高的心脏都快要停跳了，今晚得做一夜的透析，好好听话知道吗？” 然而，何荣却并没有回应，他依然仰躺着，双手张开，杜安楠莫名的感觉何荣是否有些放松过头了…… “何荣？” 杜安楠喊了一声，语气有些不安。 然而依然没有回应，这时候杜安楠才敢确定，何荣好像昏过去了？！ 314、相信你自己 “何荣！醒一醒，你怎么回事？！” 杜安楠的音量突然抬高，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隔壁病床的病人显然被吓了一跳，拉开病床之间的隔帘，看了一眼后又赶紧缩回去了。 血透室护士也被吓了一跳，她的第一反应还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血透机，然后又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监护仪，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赶紧跑到了床边，查看病人的情况。 “何荣，看着我，你怎么了，不能说话吗？”杜安楠站在床旁，焦急的呼唤着何荣。 刚刚还沉浸式码字的何荣，此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脸色惨白，张口急促呼吸，脸上的表情极度恐慌，似乎看到了普通人无法看到的死亡阴影。 “何荣，看着我，看着我！” 杜安楠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形了，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在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时，她竟然能这么快的进入抢救状态，临危不乱。 “何荣，如果你不能说话，那就眨眼睛，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呼吸困难？” 何荣惊恐的睁大双眼，嘴巴大口急促呼吸，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办法喊出。 他看着杜安楠，就好像溺水的人看着不远处的救生圈，然后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 “何荣，你是不是胸闷，胸痛？” 何荣又眨了几下眼睛。 “你现在听我说，你不要那么紧张，放慢呼吸的节奏，努力用鼻子吸气，放松一点，我们都在你旁边！”杜安楠镇定的说道。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护士也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紧张的问道：“怎么回事？” 杜安楠头也不回道：“给他上面罩吸氧，再把安老师叫过来！” 顿了顿，杜安楠加了一句：“把抢救车也推过来！” 护士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转身就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病人有心脏病？”透析室护士问道。 “没有，他才二十多岁，除了肾衰竭的毛病，没有其他的问题。” 杜安楠对何荣的病情非常了解，他这次入院唯一的问题就是高钾、高肌酐，但经过几天的透析治疗，这两项数值都已经趋近于正常，绝不会造成何荣现在的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安楠的内心远没有她表现的这么冷静，对于突发病情的未知，让她有种一切都不在掌握之中的忐忑感。 何荣的症状并没有因为杜安楠的安抚而有所好转，甚至有逐渐恶化的迹象，监护仪上心率开始上升，氧和则开始下降。 这让杜安楠心里不由得一紧。 这至少能说明一点：造成何荣病情变化的原因并没有消息，它仍然再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甚至有可能，如果再不赶紧找到这个原因，何荣会有更严重的反应……甚至死亡？ 杜安楠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她抬头看向透析室护士，问道：“护士老师，你今晚一直看着何荣，他今晚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透析室护士摇头：“没有啊，他今晚就一直在玩手机，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啊。” “那透析过程中会有这种情况吗？”杜安楠又继续问道。 何荣的治疗方案一直没有大的变化，今晚唯一的变数就是这台血透机，杜安楠觉得问题肯定是出在这里。 可透析室的护士却还是摇头道：“crrt治疗模式很贴合人的肾小球滤过功能，针对的就是重症病人，所以对于病人的影响微乎其微，唯一常见的问题就是体外凝血，但凝血也不会导致病人呼吸急促啊。” “这样吗……” 思绪又一次被打断了，杜安楠皱眉看向病床上仍然呼吸困难的何荣，心中的忐忑不安越发严重起来。 “病因到底是什么，不赶快解决病因，接下来何荣的病情会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就在这时，安医生挺着大肚子匆匆赶到，看到何荣的症状，她立刻询问了杜安楠刚刚发生了什么，大概了解了情况后便指挥护士给何荣戴上面罩吸氧。 可惜症状依然没有好转，吸氧只能稍微缓解缺氧的症状，没有找到病因，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安医生努力尝试着和何荣交流，绞尽脑汁思考所有有可能的原因。 而杜安楠这时候悄悄离开了病房，她走到静悄悄的病房走廊上，反手合上病房房门，掏出手机给苏杰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安楠怎么了，这么晚还没有睡……” “苏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杜安楠语气焦急的打断了苏杰，开始飞快描述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然而当杜安楠开始试图用语言去描述刚刚发生的一切时，才发现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是这么的苍白。 杜安楠为了让苏杰更好的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想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他听，可越说，杜安楠却越发现，想用语言百分百复原刚刚自己经历的一切，真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好了，我知道了。” 苏杰主动结束了杜安楠的挣扎，他的声音缓缓从话筒里传出，让杜安楠焦急的内心不由得平静了下来。 “一个尿毒症患者，今晚在做透析过程突然发生了病情变化，现在症状仍然没有缓解，她的各项指标都已经趋近于正常，你怀疑是透析引起的症状？”苏杰快速的总结了一下。 “嗯！大致就是这样。”杜安楠回答道。 “安楠，我不在现场，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没办法做到身临其境。” 苏杰继续说道： “但我相信你的判断，你熟悉这个病人，知道他最近的病情变化，既然你觉得是透析引起的，那就不要怀疑自己，沿着自己的思路去验证它。” “我相信你，你也一定要相信你自己。” 杜安楠握着电话，忐忑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轻声说道：“嗯，我知道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转身回到了病房内。 何荣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他脸色比之前比起来要更加苍白，眼睛里的惊恐也在逐渐丧失焦距。 安医生挺着大肚子，一脸焦急的看着监护仪上不断上升的心跳和下跌的氧和，看起来有些无能为力。 夜班护士则在一旁严阵以待，抢救车的塑料钥匙锁已经被剪开了，各类抢救药品随时准备着。 看到如此紧张的抢救现场，杜安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苏杰刚刚的话语声仍在耳畔响起，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 杜安楠看向一旁的透析机，暗红色血液仍在泊泊流淌着，机器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异常警报，看起来十分的正常。 “如果血透机没有问题的话……” 稍微思考了片刻，杜安楠突然想到了什么，脑海中似乎突然闪过一道光。 只见她快步走到何荣的床旁，掀开了盖在何荣身上的被子。 暗红的血透管路一直从钢铁机器延伸到何荣腹股沟处的透析管上，肉眼看起来，管路似乎没有任何的问题，血液不停地泊泊流淌着，平静而稳定。 安医生此时不解地问道：“安楠你干什么？” 杜安楠并没有回答，她继续俯身掀开了那块满是血污的治疗巾，刚刚杜安楠刚刚进入病房时，透析室护士就一直在这块治疗巾上调试着何荣的导管流量。 治疗巾被掀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上面。 安医生没看出什么异常，再次困惑道：“安楠，你到底在干什么……” 可很快，安医生突然眯起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而透析室的护士则直接惊呼道：“糟糕，导管没有接好！” 就在血透机和何荣深静脉置管连接处，赫然存在着一个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的细小缺口。 空气顺着缺口进入回路，细小如同粉尘的空气混在回路的血液里，一同被输送回了病人的体内。 “空气栓塞！” “快停下血泵！” “氧流量开到最大！” “护士老师帮忙，我们一起把病人摆个体位！” 杜安楠用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镇定语气指挥道。 315、头低足高、左侧卧位 杜安楠判断的果然没有错，造成何荣今晚病情突然变化的，确实就是这台血透机。 血透室护士反复调试导管的过程中，耐心值不断消磨，加上最后一次调试时一直想着和杜安楠沟通用药的事情，因此没有将导管的接口拧紧，这才让空气有了可乘之机。 细小的空气不断通过缺口缝隙进入何荣的血液循环，由于进入的量太小，机器甚至都没有识别警报。 血透室护士赶紧停下了血泵，重新拧紧导管接口后，直接将血液回输进了病人体内，暂停了透析治疗。 杜安楠则和夜班护士一起，准备将患者摆成了一个头低足高，左侧卧位。 安医生这时候说道：“空气栓塞，细小的空气经静脉进入右心房后，引起肺动脉口与右心室之间的空气闭锁，引起发绀和缺氧。” “如果没有发现接口处的缺口，让空气继续进入何荣的体内，一旦肺动脉入口被完全堵死，那何荣的死亡会在一瞬间发生……” 一想到如此严重的后果，安医生顿时觉得心惊肉跳，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好在安楠足够熟悉何荣这个病人，判断问题出在透析上，不然真是太危险了！” 然而问题虽然被发现了，但远算不上及时，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大量的空气进入到了何荣的血液循环中，并且在肺动脉口堆积，不断融合成一个大的空气团。 没有堵实，但距离堵实也不远了。 现在棘手的问题是，体外循环暂停，何荣体内的血液循环重新变成了密闭式的，那该如何将堵在何荣心脏里的空气团清除呢？ 何荣的症状已经十分明显了，再不及时将空气团打碎，缺氧发绀的症状无法缓解，生命危险就依然存在。 “护士老师你扶着何荣，别让他掉下床了，我来摇高床位！” 就在安医生思考的时间，杜安楠已经配合护士将何荣摆好了体位。 何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虽然五年的透析治疗让他的体格相较于同龄人瘦弱不少，但对于两名女性来说，将他摆成一个特定的体位，依然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杜安楠满头大汗的小跑到床位，快速的摇动把手，将床位升高了起来。 何荣此时的卧位十分奇怪。 头低足高，左侧卧位。 呼吸困难的病人几乎是倒立在床上，单从舒适度来说，这个卧位肯定是极差的。 但看到这一幕的安医生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 “利用体位，借助血液动力学，试图在密闭式环境下，挤压击碎堵在肺动脉处的空气团吗……” 安医生由于特殊的身体情况无法动手直接参与抢救，看到杜安楠如此镇静自若的实施抢救，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有了时间能掏出手机联系急诊科的同事。 杜安楠则紧盯着病床上的何荣，氧流量此时已经开到最大，气流‘呲呲呲’的声音不断从湿化瓶里传出来，监护仪也开始报警，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好转。 “我要相信自己……” 杜安楠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但内心却保持着平静，抢救过程中可以紧张，但绝对不能慌张，清晰的思维才是抢救成功的关键！ 病房里条件有限，在场的也都是内科医生，抢救经验匮乏，提高氧流量，改变卧位，利用肺动脉自身的解剖结构、血流动力学来击碎空气团，这或许是最佳的抢救方案了。 谷曧</span>　　杜安楠相信，只要大的空气团能被挤压击碎，重新恢复成细小的空气进入下一轮的血液循环，那么何荣的身体就能慢慢吸收这些细小的空气，危机自然就能解除。 做完能做的一切，杜安楠现在只能把希望交付给何荣自己，只要他那颗二十多岁心脏足够强壮有力，挤压击碎那团空气，一切就能好起！ 安医生和急诊科通完电话，面沉如水道：“急诊科的医生们马上就来，实在不行，就得心室穿刺！” 听到要用这种方式抢救，在场的众人纷纷表情凝重。 心室穿刺，这是一种经体表，直接用穿刺针扎进心脏内，用外力介入的方式帮助病人排除堵塞在肺动脉处的空气。 这是万不得已下的急救手段，即便是急诊科也很少使用。 希望何荣不要走到这一步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幸运的是，何荣的症状渐渐有了好转。 急促的呼吸频率开始慢慢恢复，氧和爬升，惊恐的表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虽然在场的医护人员没办法看清他心脏内部的情况，但从症状推测，那团空气应该已经被挤压击碎，顺着血流进入了心室，肺动脉堵塞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 “干的漂亮安楠！”安医生忍不住对着杜安楠说道。 杜安楠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长舒一口气，赶紧又弯下腰将床尾放平，让何荣恢复到正常的体位。 空气栓塞作为一种急症，在不明病因的情况下，病人情况会急转直下，但一旦解除了病因，释放肺动脉处的通道，那么病人的情况又会立刻好转。 急危在一瞬，平安则有可能在下一瞬。 何荣喘息的频率越来越慢，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十分钟左右之后，他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似乎有些不明白凌晨时分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大群穿白大褂的站在自己的床前。 “怎么了？隔壁大爷在抢救？”何荣随意的拽掉自己脸上的氧气面罩，好像醉酒了一般晕乎乎的说道。 病床之间的隔帘猛地抖动了一下，从隔壁病床传来一声不满的闷哼声。 杜安楠无奈的解释道：“刚刚被抢救的是你，空气栓塞，突然一下子就没有意识了，你也真是的，不舒服为什么不早说，竟然拖到直接晕厥！” 何荣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刚刚晕过去了？” 杜安楠点头：“是啊，你刚刚说要写小说，然后就拿着手机一直写字，突然一下子就晕过去了，我说话你也不答应……” 杜安楠的话还没说完，何荣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这把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以为他又出什么毛病了。 可接下来，何荣便紧张的拿起手机，检查了一番后，颓丧的瘫软在了病床上，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靠啊，老子都码了两千字了，没发送出去，这个月全勤岂不是没有了……” 杜安楠愣愣的看着何荣，显然没有听懂对方这番话的意思。 安医生则扶着肚子，笑道：“虽然我也听不懂，但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安楠，你刚刚表现的真是太棒了！” .... 316、肾源配型 苏杰一直等到快凌晨一点，杜安楠才回过来电话。 “幸好，一切顺利，我判断的没错，确实是透析的问题，导管和血透机没有连接好，有空气进入病人的血液循环，造成了空气栓塞……”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 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虽然已经是凌晨一点，但杜安楠的声音却显得异常兴奋，苏杰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脑海里却已经浮现出了一张红扑扑的漂亮脸蛋。 “我说了，我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你自己。” 苏杰毫不意外的笑着说道：“都怪我，忘了你今晚夜班了，长夜平安，安楠。” 【升级版·夜班之神】开始缓缓发挥功效，后半夜的杜安楠和安医生看样子是能睡个好觉了。 没过多久。 急诊科医生姗姗来迟，他拎着大包小包，做好了心室穿刺的心理准备，可等他来到病房，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何荣后，下意识看了一眼隔壁拉起隔帘的病床：“是隔壁病床病人在抢救？” 病床之间的隔帘再次猛地抖动了一下，这一次隔壁床大叔的闷哼声显得更加气愤。 安医生解释道：“就是这个病人，血透过程中出现空气栓塞了，刚刚我们给他高流量吸氧，然后头低足高做侧卧位，他自己慢慢就缓解过来了。” 急诊科医生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有些难以置信：“你们内科病房很可以啊，空气栓塞病人抢救还是很棘手的，你们反应够快的。” “不是我，是来我们科的一个实习医生。”安医生笑着说道。 “实习医生？谁？苏杰吗？苏杰来你们科实习了？”急诊科医生一愣，下意识问道。 “不是，是叫杜安楠。”安医生回答道。 “哦，杜安楠我知道她，苏杰对象，难怪了。”急诊科医生恍然大悟。 病人转危为安，急诊科医生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心室穿刺难度高、风险大，而且还不一定能排空肺动脉内的空气，他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同时也有了穿刺失败的觉悟。 现在好了，苏杰女朋友把一切都搞定了，自己也能回科室继续做仰卧起坐了。 …… 抢救完何荣，杜安楠就被安医生赶到值班室休息了。 可刚刚抢救完病人的杜安楠正处在兴奋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手机，敲了一个信息发给苏杰： “睡了吗？【可爱】” 很快，手机便收到了回复的信息，几乎是秒回。 “睡了，呼呼呼~” “你骗人，睡着了怎么还会回我信息【生气】” “那你知道我没睡，还问？【生气】【生气】” 杜安楠躲在被窝里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又紧张的看了看睡在自己对面的另一名实习医生，见她没有反应，杜安楠才把头蒙进被子里，继续敲字道： “小苏，你在泌外有接触过肾移植的病人吗？” 苏杰今晚一直都在练习肾移植术，听到杜安楠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顿时困意全无，回复道：“见过几个，怎么了？” “刚刚我抢救的那个病人，就是个尿毒症晚期的，已经透析五年了，他一直在等合适的肾源，只要有肾源，他应该就会选择移植的。” “肾源？他多大？为什么不用亲属的，亲属肾移植临床还是很推荐的。” “他是孤儿，没有亲属。” “好吧，那就没有办法，只能等肾源了。” 苏杰顿了顿，又问道：“等了五年都没有合适的肾源，他是o型血？” “是的，o型血的配型很难吗？” 杜安楠有些疑惑的敲字道，临床和课本之间还是有差异的，至少在杜安楠的印象里，外科对于肾源配型的知识应该只提了几句，并没有完全展开。 ‘咻咻咻’ 苏杰懒得打字，直接发了三段接近六十秒的语音过来。 杜安楠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对面的同事，想了想，他还是把音量调到了一格，然后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打开了声音外放。 厚厚的棉被隔绝了声音，苏杰深夜低沉的嗓音只在杜安楠的耳畔响起： “是的，血型匹配是肾移植最基本的要求。” “o 型接受 o 型、 b 型接受 b 型或 o 型、 a 型接受 a 型或 o 型、 ab 型可以接受 ab 型或 a 型或 b 型或 o 型。” “因此o型肾源非常稀缺，有些病人甚至苦等到死亡也没能等到一颗合适的o型肾源。” “而且单单血型相配还不行，pra要阴性，淋巴细胞毒要交叉配型，h也要配型。” “四项配型指标都符合，这颗肾脏才有可能匹配患者，给他重生的机会。” 杜安楠听着苏杰说了这么一长串要求，顿时忍不住蹙起了眉毛： “感觉好难。” 这次苏杰又换回了敲字：“确实很难，这一点从价格上就可以表现出来，省内普通肾源差不多十万块就够了，而o型肾源基本要多五万，甚至直接贵一倍。” “肾源还要钱？” 杜安楠惊了：“肾源不都是器官捐赠组织负责分配吗？竟然还需要病人花钱购买吗？” “当然需要，器官的保存、转运、以及对捐赠者家属的补偿金，这些都需要费用，opo不可能完全负担这个费用，病人自己也得付出一部分。” 苏杰继续打字道：“而且这还只是肾源本身的费用，还不包括手术，以及术后抗排异药物的费用……” 杜安楠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何荣这个病人从入院开始就是归杜安楠分管的，杜安楠本来觉得自己对何荣应该算很了解了。 可听完苏杰对肾移植讲解后，杜安楠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何荣之所以五年都没有肾移植，恐怕里面存在很多的困难。 不仅仅是肾源紧缺的现实。 或许还有经济上的窘迫。 甚至还有更多自己所不了解的内情。 仔细想一想，何荣从十几岁开始透析，一直到现在二十多岁，每周都要透析三次，每次四个小时。 在最青春活力的年龄，他的时间却被锁死在医院。 在最该饱尝世界美好的时光里，他却连在盛夏畅快的喝一口冰可乐的条件都没有。 但凡有一丝肾移植的可能，何荣应该都不会放弃吧。 可这一等，就是五年了。 杜安楠还想继续和苏杰聊一聊，可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两点了。 自己今天值夜，明天可以休息一整天，但苏杰明天应该还是要上手术台的。 “小苏，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我也已经上床了，准备睡觉了。” “那行，长夜平安啊，接下来好好睡觉就行了。”苏杰贴心的又加了个buff给杜安楠。 “嗯嗯！” “爱你哦。” 温暖而局促的被窝里，幽幽的手机荧光照在杜安楠的脸上，她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嘴唇又忍不住微微抿着，显得有些羞涩。 想了想，杜安楠回复道： “……嗯，我也爱你哦。” 回复完，杜安楠便赶紧把手机塞进了枕头r /> 317、肾移植的难点所在 这天，泌外科手术室。 一台输尿管软镜钬激光碎石正在手术中。 苏杰负责主刀，李明辉一助。 泌外科这段时间对于经皮肾镜手术的热情高涨，医生们纷纷抢着上经皮肾镜手术的台子，软镜没人做，刚好李明辉有兴趣，苏杰便以急诊科dt的名义带着李明辉接手了这台手术。 除了两名手术医生，手术间里还有一个怨种。 距离离开东南医院只剩下不到一周时间，却还是没有看懂鹿角形结石手术关键的山下织田。 苏杰瞥了一眼站在手术间角落，浑身散发着怨种气息的山下织田，心里忍不住小声吐槽，明明都已经把‘粉末化’的技巧告诉山下织田了，为什么这货还这么擅长于自我攻略？ 就硬是不往‘粉末化’的方向去思考？ 和自己较劲呢是吧？ 扯扯嘴角，苏杰没有继续关注山下织田，转头对李明辉说道：“李老师，你以前有参与过肾移植手术吗？” 杜安楠之前说过的那个叫何荣的病人给苏杰留下了印象，再加上系统奖励的终极手术-肾移植，所以这段时间苏杰有时间就会问问别人有没有肾移植手术的经验。 “以前在泌外科工作的时候参与过，不过这么多年了，肾移植作为一种比较年轻的术式，应该变化蛮大的了。” 李明辉看着苏杰说：“怎么？有需要肾移植的病人吗？” “算是吧。” 苏杰点点头：“我女朋友现在在肾内科实习，他们科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已经透析五年了，这段时间经常急诊入院，那边医生建议他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肾移植。” “二十多岁，这么年轻的病人吗，那确实应该选择肾移植。” 李明辉一边协助着苏杰碎石，一边随口说道：“肾移植作为一种给肾衰竭病人新生的手术方式，对于年轻人还是很友好的。” “年轻人移植效果更好？”苏杰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 李明辉解释道：“肾衰竭和其他的疾病其实有些区别，对于这种病人来说，如果不移植，采用透析的方式，一样可以存活相当长的时间。” “我之前去过几次透析室，他们那边就经常有透析十几年的高龄老人，九十多岁的都有好几个。” “对于高龄老人来说，透析治疗其实更加稳妥，肾移植毕竟是大手术，创伤对于高龄老人来说负担太重，而且他们的预期寿命也不会太长，一颗珍贵的肾脏可能还没有物尽其用，他们就提前寿命终止了。” “所以我才会说，相对于老者来说，年轻人其实更适合移植。” “他们有更年轻的身体，更美好、长远的未来，用移植的手段换取正常的人生活，就很赚。” 就在李明辉说话的功夫，苏杰的软镜已经深入了肾区，钬激光震荡，结石纷纷粉碎成粉末，消融于液体之中。 山下织田被苏杰精湛的技术吸引的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纠结与困惑，他觉得自己似乎看懂了什么，可内心深处却又有一股力量拒绝让他真的理解…… “但事实上，你们国内，四十岁以上的病人才是肾移植的主流。” 山下织田为了掩饰自己突然走近手术台的举动，便顺着李明辉的话继续说道： “肾移植手术和其他的手术不同。” “类似于阑尾炎切除、胆囊炎切除术手术这种术式，当炎症器官被切除出体内的一瞬间，手术基本就宣告结束了，只要医生技术过关，术后极少会出现并发症。” “但肾移植不同。” “将他人的器官转植入病人的体内，术前需要做的准备极多，术后的维护也是个极大的工程。” “而这一切，都需要钱。” “二十多岁的病人，这意味着他大概率是先天性的肾脏问题，从出生开始，便不断消耗家庭的财富，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很难在凑够一笔肾移植的费用。” 听到山下织田的话，苏杰忍不住又想起了杜安楠口中的那个何荣，作为一名孤儿，他的经济条件肯定更加捉襟见肘，五年没有肾移植的背后，说不定就隐藏着没有条件手术的苦楚。 “那除去这些外部条件，作为术者，肾移植手术的难度又在哪里呢？”苏杰又继续问道。 山下织田的注意力集中在苏杰的操作上，嘴巴上则无意识的说道：“尿道重建，还有供肾和病人血管的吻合，肾移植在器官移植手术中总体不算高难度手术，这也就要求术者要更加精益求精，将宝贵的肾脏接近完美的移植进入病人体内。” 尿道重建、血管吻合……苏杰心里忍不住一动，这不就刚好是系统在奖励终极手术-肾移植时，一起打包奖励给自己的大礼包吗？ 这几天来苏杰一直在虚拟手术室内练习这两项技术，也算是有了一些心得体会，听到山下织田说这两者就是肾移植最大的难点，苏杰顿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肾移植确实在器官移植领域算是相对简单的术式了。 李明辉这时候算是看出来了，苏杰对肾移植手术很有兴趣，于是便建议道：“泌外科这段时间不刚好有一台肾移植手术吗？你到时候可以和窦主任说一下，去旁观学习学习，窦主任肯定会很乐意同意的。” “知道了。”苏杰点点头，收敛思绪，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眼下的这台手术上来。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 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输尿管镜下结石四处逃逸，但再狡猾的结石，也不是苏杰的对手，一刹那间，结石烟火绽放。 山下织田看的眼神火热，可随即脸上又流露出了一丝痛苦…… 真的是粉末化？ 不，不可能的！ 想要钳制住我的思维，让我走进错误的思维圈套中吗？ 我不能认输…… …… …… 与此同时。 泌尿外科，病房。 一名穿着讲究，发须皆白的老者正坐在床旁的靠椅上，手上握着一只钢笔，正在写着什么。 他似乎正处在极大的煎熬之中，眉头一直紧锁着，钢笔悬在离白纸几厘米的位置，可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着他落笔。 就在这时。 门轻轻被敲响，一名面容姣好的护士走了进来，满脸微笑道：“胡老师，我来给你抽个血，做配型用。” 那名老者闻声轻轻叹了声气，放下钢笔，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满道：“等会儿给我拿个请勿打扰的牌子过来，我在写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不，不好意思胡老师，我不知道你正在……” “没事，不知者无罪，这不能怪你，来吧，抽血吧。”胡老师摆摆手，转身伸出了手臂。 护士赶紧走过来抽血，专业技术过硬的她，虽然内心惶恐，但还是一针见血，暗红色血液顺着采血针缓缓流进试管内。 “胡老，你自己知道你是什么血型吗？”护士随口问道。 “嗯。” 老者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是o型血。” 317、肾移植的难点所在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318、好巧我也是 抽血的护士离开，胡森按着手臂上的针眼，又重新坐回到了窗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刺激到了灵感，整整一早上都没有落下的钢笔，这次倒是十分顺畅的落在了纸上。 沙沙沙的声音响起，偶尔还伴有清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抽血护士离开后应该就在病房的门上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胡森不知道写了多久，中途再也没有人进来打扰过他。 终于。 将灵感一股儿宣泄而空，胡森满足的仰躺在靠背上，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写了这么久了吗？老胳膊老腿真是吃不消了……” 早已不复当年之勇的胡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看了看窗外明媚的春光，想了想还是换上了布鞋，起身向着外面的小花园走去。 胡森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他的精神面貌保持的不错，整个人显得挺拔而有神，但面色却有些晦暗，显然身体并不是太好。 事实上，胡森也说不好自己到底算不算生病。 毕竟生病往往是一种糟糕的状态，让人心情压抑，仿佛天空都变得压抑了几分。 但对于他来说，疾病却给了他新生。 七十岁之前，胡森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说家，只能在一些期刊杂志的边边角角连载一些豆腐块小说，活的穷困潦倒，整日在理想无法实现的煎熬中过活。 然而七十岁之后，胡森被确诊为尿毒症晚期。 一开始听到医生说出自己已经是‘晚期’，胡森确实被吓了一跳，深感自己时日无多，同时又悔恨自己年轻时不够努力，直到现在都没有一本拿得出手的小说作品。 可随着他对于自己疾病的慢慢了解，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个‘晚期’，只要好好透析治疗，是可以活很多很多年的。 对于死亡的恐惧，疾病对于身体的折磨，以及悔恨自己年轻时的不够努力，这一切都迫使胡森必须要开始新的人生了。 灵感也在那一刻开始喷涌而出。 七十岁之后，五年的时间，胡森写了五本书，本本都成了爆款。 他也从那个默默无闻的豆腐块写手，成了行业内炙手可热的大作家。 漫步在小公园里，胡森享受着灵感倾泻一空，大脑完全放空的感觉，青草混合着泥土的芳香被春风送进他的鼻子里，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 胡森注意到小公园的椅子上，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玩手机。 年轻人皮肤白得发亮，脸色却有些晦暗，身上穿着东南医院统一的病员服，此时正旁若无人的坐在小公园角落的椅子上，双手快速的敲打着手机。 这一幕，让胡森感觉似曾相识。 “之前参加过一个会议，主办方邀请了很多不同平台的作家一起交流学习……网络作家好像都很喜欢在手机上写作，而且还写的特别快……” 胡森感觉到有些好奇，下意识走了过去，坐在了那名年轻人的身边。 年轻人对于胡森的突然靠近根本毫无察觉，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投入到了手机上，双手敲击着键盘好像都要激出火花一样。 胡森这时候也终于看清了，年轻人确实是在写作，只不过这种速度的写作，着实让胡森感觉到不可思议。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一下午的功夫，就能把我一周的工作全部写完吧……” 两人就这么默默并排坐着，胡森也没有打扰对方的创作，只是好奇的看着对方专注的样子。 十几分钟后，年轻人终于结束了写作，揉了揉发酸的手指，如释重负的收起了手机。 “年轻人，你刚刚是不是在网上写小说？” 胡森见对方终于停了下来，随即笑着问道。 “嗯？差，差不多吧。”年轻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害羞，抓了抓脑袋回答道。 “咱两是同行。” “老爷爷你也是在网上写小说的，你这个年轻还能写网文吗？”年轻人极为震惊道。 “我不在网上写，我是实体出版的。”胡森笑眯眯说道。 “哦哦哦，那你好厉害，这年头实体出版好难！”年轻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十分崇拜道。 “还行吧。” 胡森挪了挪位置，更加靠近年轻人。 作家这个职业还是相当稀少的，能在医院里遇见一个年轻的同行，胡森还是很愿意和对方聊聊的。 而且刚刚年轻人十分专注于写作的样子也让胡森十分欣赏，不由让他想起自己当年年轻时的状态。 “你写什么类型小说的？”胡森问道。 “都市后宫。”年轻人咧嘴笑道。 胡森愣了愣，对于这种类型显然还是第一次听过。 “之前参加过一次会议，有你们网络作家代表发言，说网文更倾向于通俗文学，文笔集中于主角，更加追求爽感……” “没错！就是这样的！” “其实我这段时间也在创作一个小说，也是偏向于通俗文学的写作手法，视角始终固定在主角身上，但最后的结局我始终没有一个好的想法，你愿意和我聊聊吗？”胡森突然问道。 “当然愿意了，我平时都只能在网上和同行交流，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遇见同行呢！”年轻人坐直了身子，十分认真的点点头道。 胡森笑了笑，他其实也并不是指望从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意见，但和年轻作家聊聊创作上的事情，这的确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我写的这个小说，主要是谈‘英雄’这个话题的，最后的结局当然是英雄战胜了邪恶，但问题是，我不知道该让英雄用什么方式、理由牺牲。”胡森缓缓说道。 “你要让英雄牺牲？” 年轻人显得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让一个英雄牺牲，如果用网文的写法，英雄最后肯定要好好活着啊。” 胡森深沉的笑了笑，说：“活着的就不是英雄了，英雄总要在最绚烂的时刻死去。” 年轻人却用力的摇摇头：“都死掉了，还谈什么英雄啊，英雄就得好好活着，比坏人多活一百万年，后宫佳丽三千，这样才够爽啊。” 胡森忍不住嘴角上扬，心想实体文学和网络文学确实有很大的差距。 当然，文学本身就存在不同的审美，胡森倒是没觉得年轻人的想法有什么错误，反而因为对方的坦诚和直白而好感倍增。 “你叫什么名字？”胡森问到。 “我叫何荣。”年轻人回答道。 “你是为什么来医院的？” “尿毒症，老毛病了，我都透析五年了。”何荣回答的相当洒脱。 “嗯？” 胡森有些意外的看着何荣，愣了足足三秒才说道：“好巧，我也是。” 318、好巧，我也是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319、二手肾 “你也是肾衰竭？”何荣惊讶于两人的命运竟然如此相同。 “我也透析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胡森不由感叹道。 医院的小小公园之内，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两人都是动笔杆子的，作为文字世界的造物主，他们骨子里或多或少还是比较相信宿命论的。 他们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或许就有这么一个人和自己极为相似，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和自己相遇，畅谈一个下午之后，又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 这是属于文人的浪漫。 不过随着交谈的深入，何荣却发现两人虽然相似，但却又完全不同。 “胡老师，你已经找到肾源了？”何荣问道。 “嗯，等了快三年了，运气不错，也算是终于等到了一颗。”胡森笑着说道。 “那还是真不容易……”何荣眼神闪烁道。 胡森并没有察觉到何荣的异常，继续说道：“其实对于我来说，这台手术做不做意义不大，我今年都七十五了，还能活几年？不过家人还是希望我能珍惜这个机会。” “家人……家人肯定希望你能健康。”何荣说道。 “嗯。”胡森点点头，虽然嘴巴上说着不在乎移植，但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当有机会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继续生活，胡森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喜悦呢。 命运看似相同的两个人，在短暂的交流之后，人生却又出现了分歧。 何荣是个孤儿，与其说是生活，不如说是在艰难存活。 而胡森却家庭和睦，事业有成，此时更是得到了何荣期盼五年都没有得到的肾源，马上就要获得新生…… 此时已经不早了，天色渐晚，温度也渐渐凉了下来，胡森紧了紧身上并不厚实的衣物，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嗯，胡老师再见。”何荣生性乐观，虽然短暂的有些伤感，但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 “小家伙你的想法很有趣，如果以后有写作上的问题，可以找我聊聊，虽然我们的写作的平台不同，但文字是统一，灵感总能找到恰当的地方摩擦出火花。” 胡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何荣，然后起身离去。 何荣看着手中的名片，沉默了良久，然后还是没忍住长长的叹了一声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叹气，但一口气呼出来，心里确实要轻松许多。 叹气之后，何荣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开始他还感觉是喉咙有些发痒，轻声咳嗽了两声，可渐渐地，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演变成近乎是要把肺脏咳出来的剧烈程度。 狂风暴雨一般的咳嗽之后，何荣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擦了擦嘴角的唾沫，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何荣仿佛早已习惯，深吸了两口气，何荣也起身向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 …… 泌尿外科模拟手术间内。 苏杰正在小心翼翼尝试吻合肾动脉和髂内动脉。 这算是肾移植手术中最关键的一环，吻合的效果，直接决定了移植肾后续的血供情况。 苏杰吻合的十分小心，但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窦主任在一旁看完了苏杰吻合的全过程，眼看他露出不满意的表情，窦主任却笑着说道：“不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第一次尝试吻合，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失败的原因并不是你的技术有问题，主要还是这个模型被太多人用过，动脉损伤太严重了，肾动脉只剩下这么一小截，吻合起来确实有难度。” 窦主任指着肾动脉模型说道，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肾动脉模型已经被切割过很多次，原本平整、具有一定长度的肾动脉，此时已经只有短短的一截，而且切口还极其不规整，对于缝合产生了极大的障碍。 也得亏苏杰吻合技术了得，才勉强将肾动脉和髂血管吻合上了，换做其他的医生来，说不定连吻合都做不到。 苏杰点点头，但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手术台上有可能出现的困难，往往要比模拟来的更加复杂棘手，平日里对自己要求严格一点，其实反过来上了手术台就能更轻松一些……这算是苏杰在手术台上站了这么久之后的一些心得体会。 窦主任又指点了几句苏杰吻合过程中的问题，然后说道：“也算凑巧，病房的那个病人马上就要肾移植了，到时候你直接来手术室旁观吧，练习再多，也不如看一台真正的移植手术。” “好的，谢谢窦主任！”苏杰说道。 窦主任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看着苏杰刚刚吻合过的血管发了会呆，直到苏杰又开始动手开始吻合，他才回过神来。 苏杰继续在损耗严重的肾动脉模型上练习，同时开口问道：“窦主任，肾内科的何荣，你有印象吗？” 窦主任稍微回忆了片刻，然后点头道：“我知道他，等肾源等了五年都没有等到，和他同一批申请肾移植的，应该就剩下他一个了。” 肾移植由泌尿外科负责，有专门的医生、护士团队对接opo组织，因此窦主任对于何荣这个等待已久的病人，印象还是挺深的。 “他的肾源，现在还没有消息吗？”苏杰一边精准的吻合着血管，一边问道。 “没有。” 窦主任叹气道：“我其实也挺关注这个病人的，他的移植条件很不错，但o型血的肾源实在太少了……而且他的经济情况也是个问题，之前其实也有过合适的肾源，但他无力支付费用，最后就只能给了别的病人。” “我上次看到泌外科马上要移植的病人，好像就是o型血肾源吧。”苏杰突然问道。 “没错，但……这颗肾脏其实是有些问题的，给何荣这种年轻的病人，不太合适。” 窦主任紧紧盯着苏杰正在吻合的双手，眼神中突然闪烁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肾源有问题？有什么问题？”苏杰奇怪道。 “这是一颗，二手肾。” 窦主任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供肾者也是一名肾移植患者，但因为其他的原因，他刚移植完两年，就已经到达终末期了。” “家属决定将爱心传递下去，将这颗珍贵的o型血肾脏转交给别人。” “但二手肾移植风险还是很大的，而且相较于一手肾，它的功能能维持多久，临床上目前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考虑再三，我们科还是决定将这颗肾脏移植给年龄更大的患者，他们的预期寿命更短，即便二手肾脏最后失功，他们再继续透析治疗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320、肾源归属 泌外科对于虚拟手术室并没有投入太多的资源，苏杰手上的肾移植手术模型都不知道经受了多少医生的摧残了。 肾血管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可就是这样的血管放到了苏杰的手上，吻合起来的效果竟然还有模有样的。 窦主任忍不住走到模拟手术台旁，然后用注射器抽了一管盐水打进了吻合后的血管内，没有丝毫的泄漏，液体顺利的通过了吻合处，吻合效果相当理想。 “苏杰你的缝合基本功真是太扎实了，这种血管也能吻合到这种程度？”窦主任忍不住惊叹道。 “急诊科呆多了，那边的病人血管比这棘手的多了。”苏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 窦主任又仔细看了看苏杰缝合后的血管，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肾移植手术虽然在器官移植手术中难度只能算入门级，但在血管吻合上仍然是有技术高度的，尤其是针对各种血管畸形、特殊血管的病人，手术难度直线飙升，即便是窦主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眼看着苏杰这应该是第一次尝试吧，竟然就可以将这种残缺的肾血管吻合成这种样子？ 急诊科呆多了，所以吻合技术就这么好？ 这话要是有一分真，窦主任都有把全科室人全部拉到急诊科拉练个两周的冲动。 可惜，窦主任很清楚，这话连一分真都没有。 “苏医生你在外科手术方面的天赋真是太高了，尤其是缝合这种基本功，学习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窦主任忍不住感叹道。 苏杰还是淡然的笑了笑，然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上：“这次给病人移植的肾脏，是个二手货？” 窦主任点头：“没错，O型肾脏太短缺了，我国目前器官捐赠的意识还不是很强，想要家属在承受亲人离世痛苦的同时，立刻做出决断，将家人的身体剖开，将器官取走送给别人……”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经历过肾移植的病人、家属，反而更能理解器官移植的真正意义，所以我国现在已经开始尝试使用一些二手肾。” “有研究表明，这些二手肾中有20%~25%都是仍有移植意义的，如果能将这些肾脏也纳入到移植肾源库中，那每年将有更多的肾衰病人获得新生的机会。 苏杰却皱了皱眉，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不把这颗肾脏给何荣？”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可并不太好。” 由于杜安楠的关系，苏杰之前还特意看过何荣的病历。 虽然何荣的年龄不大，但却已经透析了五年了，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跨度，本来就是一个人最不成熟的时期，再加上何荣没有家人约束，这让他的生活十分的不规律、不健康。 熬夜、暴饮暴食、或者干脆好几天只喝水不吃饭……何荣即便是个正常人，身体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何况他还是个尿毒症患者。 苏杰注意到他的心脏彩超，和正常的一个拳头大小的心脏相比，何荣的心脏显然要更加肥大，巨大的心脏在他的胸膛里跳动着，随时都有爆缸的危险。 “何荣这孩子确实有点太不听话了。” 窦主任也忍不住叹息道：“尿毒症患者没有小便，如果不透析，每时每刻喝进去的水都会囤积在身体里，血容量过大，心血管压力也会增加。” “何荣的心功能确实已经有些问题了，他的身体其实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要是最近几年再找不到合适的肾源，这么多年来积压的问题，有可能就会成为压倒他的大山……” “但问题是，就像我刚刚说的，二手肾移植在国内现在还属于新领域，手术中有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将这样的手术用于一个年轻的病人身上，医院方面有顾虑。” 苏杰沉默了良久，然后说道：“七十五岁的病人，即便不移植，通过透析也能安享晚年，但何荣不一样，他已经等了五年了，再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的肾源……他不一定能等到了。” 窦主任愣了片刻，然后说：“你的意思，是想要把这颗二手肾给何荣？” “可以吗？”苏杰点点头问道。 “这种事情可太复杂了。” 窦主任本来只是想和苏杰随便聊聊，可没想到苏杰竟然突发奇想，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在确定了苏杰并非是开玩笑，窦主任也只能认真的回答道： “移植肾手术牵扯到的环节实在太多了，原本接受捐赠的病人是否愿意将肾脏拱手让人，二手肾移植给年轻患者，这件事医院方面会不会同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我们给何荣移植的本意是好的，但万一移植失败呢？” 窦主任摇了摇头，说：“苏杰我知道你的心意是好的，但临床上不是有一颗善心就能办好事的。” “将这颗移植肾分给那名七十五岁的病人，这是医院方和OPO共同评估后的结果，肯定是考虑了各方面因素的最佳结果。” 苏杰点点头，没有继续和窦主任为了这件事争辩了。 正如窦主任所说，临床上并不是有一颗善心就能干好事的，自己对于何荣的了解也只是通过病历和杜安楠之口，对于肾移植手术的了解更是十分肤浅。 自己的判断，肯定是没有窦主任和OPO共同商讨来的正确。 “我知道了窦主任，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嗯。” 窦主任此时却有些犹豫，沉声道：“不过经过你这么一提醒，我觉得我确实应该和OPO方面反映一下，何荣这个病人等了五年，而且年龄又这么小，按照规定来说，他其实更有资格得到这颗宝贵的肾源……” “肾源还有机会能分配给何荣？”苏杰问道。 “只要肾源没有移植进病人的身体，那么它的归属就没有确定。” 窦主任忍不住苦笑道：“本来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当医生就不能怕麻烦啊窦主任。”苏杰笑着说道。 “那倒也是，我们也就麻烦麻烦，到了病人那里，就可能是生命相关。” 窦主任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后天移植肾就要转运到我们科，手术也都安排好了，这件事得尽快了。” 321、二手肾的技术革新 距离肾移植还剩两天，苏杰将大量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终极手术-肾移植的练习当中。 尿道重建和血管修剪规划则是重点。 尤其是听窦主任说了这次的移植肾是一颗特殊的二手肾，肾动脉血管吻合很可能会很棘手，苏杰下意识就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血管修剪规划上。 白天的时间除了急诊科的工作，剩下的时间苏杰基本上就会选择在泌外科的模拟手术室度过，那个被无数医生摧残过的肾移植手术模型成了他的最爱。 这天晚上，苏杰终于抽出了个时间和杜安楠一起去食堂吃了个饭。 两人这段时间都很忙，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苏杰忙着终极手术练习，而杜安楠在肾内科也忙的头晕转向。 同为医务人员，两人都十分能理解对方的忙碌，忙的时候就认认真真工作，见面的时候就珍惜相处的时光。 很多的默契，都是在无言中产生的。 苏杰端着一大盘好吃的，杜安楠则跟在他身后一手一杯奶茶。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何荣马上就要出院了，希望他这次回家能好好照顾自己，别再那么快又回来了。” 杜安楠嘬了一口红豆奶茶，甜蜜的滋味让她的脸蛋都柔和了不少，不过在说起何荣的时候，眉毛却忍不住蹙了蹙。 “何荣要出院了？” 苏杰刚往嘴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听到这个消息，他赶紧把红烧肉嚼烂咽下，然后问道：“我昨天看何荣的检查单还有很多问题，今天就准备让他出院了？” “肾内科病床也很紧张，何荣的问题不是在医院里调养就能改善的，他这次住院快一周了，CRRT也治疗了四次，体内肌酐、血钾水平都降到了正常，接下来也只能回家慢慢调养，定期血透了。” 杜安楠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无奈，临床呆的越久，她就越明白一个道理，医生没办法治愈每一个病人，有时候为了把床位让给更需要的病人，就不得不让一些病人提前出院。 “想解决何荣的问题，现在看来，似乎只有肾移植一条路。”苏杰说道。 “O型肾源太难找到了，而且何荣的经济情况也是个问题，如果没有公益组织支持，他连住院的费用都交不齐。”杜安楠道。 “如果有个人能帮帮他就好了。”苏杰突然说道。 杜安楠也忍不住感叹道：“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那他肯定是何荣生命中的英雄。” 何荣的病情似乎暂时没有什么好解决的办法，两人低头吃了一会儿饭，杜安楠突然问道： “对了小苏，泌外科是不是马上就要开一台肾移植的手术？” 苏杰有些意外的看了杜安楠一眼：“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肾内科老师聊天知道的，听说这次肾移植还挺特殊的，很多人都在关注这台手术。” “特殊……你指的应该是这台手术的肾源吧，这台手术用的是二手肾源，是之前肾移植患者临终前捐赠的，所以关注度比较高吧。”苏杰解释道。 “二手肾源，竟然还能这样，不过如果二手肾源如果能作为肾移植库内的一个选项，那确实会有更多的肾衰病人受益！” 杜安楠很快就理解了这台手术背后的重大意义，十分期待的说道。 何荣这样的病人绝不是少数，O型肾源具有一定的稀缺性，但事实上其他的肾源其实也没有充裕到哪里去。 苏杰甚至在窦主任那里了解到，由于肾源地域性的保护措施，本区域的肾源只能供给本区域的病人使用，所有会有很多发达地区的病人会选择四处奔波，在全国范围内寻找一颗合适的肾源。 杜安楠的话提醒了苏杰，如果说东南医院泌外科的这台移植手术在行业内真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那么在某个地方肯定能看到具体的表现。 芳香园。 苏杰掏出手机，打开了芳香园论坛，果然最开头几个点击率最高的博文里，就有一篇关于这台二手肾移植的话题文章。 苏杰一边干饭，一边拿起手机开始读文章下面的评论。 “二手肾移植，国内很少有相关的手术报道，有哪位大牛知道东南医院这是不是第一例啊？” “肯定不是第一例，不过每年估计也没几例，这算是个新鲜事了，可以继续关注一下。” “东南医院很懂啊，找了个七十五岁高龄的病人做二手肾移植，风险控制做的真不错。” 苏杰大致浏览了一下评论，意外发现东南医院这次的二手肾移植引发的风波，远比他想象的要夸张多了。 热点文章发表了两天的时间，评论就已经快要破千了，这和之前自己上传‘无管化’经皮肾镜钬激光碎石术的热度都有的一拼了。 但要知道，自己之前上传的科室泌外科碎石领域最尖端的技术之一了，而且还有相关视频附上，可以说是诚意满满，全是干货。 这篇热点文章却只有干巴巴几个字，甚至连手术都还没有做，热度竟然就能有这么高了。 苏杰又仔细研究了一下评论，渐渐明白了原因。 这篇帖子下面，不仅仅有泌外科的医生，很多其他具备移植条件的外科，也都在关注着这台手术。 二手肾是一个大方向，它意味着二手器官移植是确实可行的，一旦这项技术真的被开发出来，那么有样学样，肝移植、肺移植、心脏移植……这些器官移植是否也可以使用二手器官？ 正如杜安楠所说的，如果二手器官移植真的能成为移植库里的常备选项，那么每年将有更多的病人收获新生，像何荣这样的病人，也能有更大的机会能得到一颗合适的肾源。 这是一项医疗技术的革新！ 而每一次医疗技术的革新，将带来的，都是千千万万病人的福音。 拇指用力下滑，苏杰又看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评论： “奉劝东南医院泌外科要慎重，二手肾移植我们医院也曾经尝试过，但术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二手肾移植仍需要长远的布局，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让以后的泌外科医生在做移植时，务必要为下一次移植做好准备，而不是涸泽而渔式的手术，把各种动静脉都修剪到无法继续吻合的程度。” “不过东南医院泌外科也算是很机智了，选择了一名七十五岁的病人手术，即便失败，对于病人的影响也不是很大，祝成功吧！” 322、心衰了 “芳香园真是大神聚集地啊，只是看到一个这么简短的消息，竟然就把东南医院的想法猜得七七八八。” 苏杰忍不住默默给这个评论点了赞，然后收起了手机。 夹了块红烧肉放进杜安楠的碗里，苏杰的大脑里则开始思考起后天即将要开始的那台肾移植手术。 很显而易见的，这台手术已经不再是一台简简单单的肾移植手术了。 它背后所承载的意义，是千万尿毒症末期患者移植的希望。 二手肾移植是否行得通，行业内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东南医院泌外科的这台手术，可想而知，只要东南医院泌外科吃下这第一只螃蟹平安无事，肯定会有后继者拍马赶上。 苏杰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一次医疗技术革新的见证者。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台手术的病人选择了一名七十五岁的高龄患者。 肾移植的存活寿命一般都在十年以上，东南医院出于求稳的心态选择了这样一名高龄患者，其实对于二手肾移植术后长远的观察还是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十年之后，这名二手肾移植的患者就已经八十五岁了。 除去肾移植术后的并发症之外，难免会因为年岁过大而出现各种各样的慢性病，而这些因素对于二手肾移植术后的效果评价多多少少都会造成干扰。 短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长期看来，高龄患者作为观察对象，确实不太合适。 二手肾移植最理想的对象，肯定还是青壮年，这也是肾移植主要的手术对象。 不过苏杰也能理解东南医院的顾虑，有勇气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东南医院已经值得外人敬佩了。 但如果在技术不成熟的前提下，强行选择一名年轻患者进行移植，一旦移植失败，影响到患者后续的移植手术，这肯定是对病人极大的不负责。 就像芳香园里那名大神说的一样，对于新生的技术，东南医院还是应该抱有谨慎的态度，二手肾移植不能一蹴而就，这将是一场长期的事业，需要所有肾移植单位的通力协作！ “苏杰，你吃好了没有，我，我好困啊。” 就在苏杰发散着思维的时候，杜安楠忍不住打了个哈切，眼泪花子都冒了出来，显得又可怜又可爱。 “没休息好？”苏杰问道。 “嗯，这段时间天天加班，每天起早贪黑，我好困哦。” 杜安楠又忍不住打了个哈切，苏杰这时候才发现杜安楠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听起来有点像烟熏嗓，但即便这样也莫名好听。 “那我送你回去吧，早点睡觉。”苏杰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两人其实早就吃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苏杰习惯了吃完饭后两人再坐一会儿消消食，现在看到杜安楠困成这样，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呆下去了。 牵着杜安楠的手走出食堂，苏杰陪着她向着女生宿舍方向走去，走到一半时，杜安楠突然一把拉住了苏杰，蹙着眉说道：“我把U盘忘在科室了，今晚还要做PPT，明天就要用了！” 苏杰有些心疼道：“你都困成这样了，明天再做吧，今天回去睡一觉。” “不行，我答应了安老师的，明天开会的时候就要讲了，今晚是最后一天！”杜安楠很执拗道。 看着已经困成烟熏嗓小奶狗的杜安楠非要回去拿U盘，苏杰只好说道：“那你先回去吧，我回医院帮你拿回来，你先回去洗个澡躺一会，刚好就算休息了。” “那好。” 杜安楠现在和苏杰的关系早就过了需要客气的阶段，自己男朋友这么心疼自己，杜安楠也很享受这种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的感觉。 “亲一口。”苏杰突然搂住了杜安楠的腰，准备先拿一点滴滴跑腿的预付款。 杜安楠被吓了一跳，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里面还说不定有自己认识的同学，在这种地方亲密，她还是有点不敢的。 “不要，你先把U盘给我拿回来，蓝色的外壳，就在我的白大褂口袋里，你找到我的胸牌就行了！” 杜安楠说着挣脱开苏杰的怀抱，揉着眼睛慢腾腾向着女生宿舍走去。 苏杰目送着杜安楠走远，这才转身向着东南医院走去。 肾内科就在内科楼三楼，苏杰直接选择了爬楼，避开了晚间电梯的高峰期很快就抵达了科室。 因为杜安楠已经在肾内科实习了两周了，所以苏杰对这里的布局也是相当的熟悉，不多时便顺利的找到了杜安楠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 任务完成，苏杰正准备离开，突然想着来都来了，不然去看看何荣？ 对于何荣这个病人，苏杰还是很关心的。 一方面是因为杜安楠对何荣很关心，平时和苏杰聊天时总会提到这个病人，导致苏杰现在也对何荣的病情、情况一清二楚。 另一方面，苏杰还是很希望何荣能够得到这颗二手肾，毕竟对他而言，O型肾源实在太过稀缺，按照何荣的心功能恶化的趋势，苏杰很担心他没有第二个五年可以等待…… 就在苏杰准备去何荣的病房看看他时，突然听到护士站那边有人正在询问何荣的病房。 苏杰扭头看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胡森？他来肾内科找何荣干嘛？ 苏杰心里纳闷，但还是走了过去，说道：“我刚好要去何荣的病房，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胡森还是第一次来内科楼的住院部，对于这里的病房布局实在有些头晕，听到有人要带自己去找何荣，他立刻笑着回答道：“好，那真是太感谢了……嗯？苏医生？” 苏杰经常在泌外科露面，以他的颜值，确实很难不让人对他印象深刻。 “胡老师你来找何荣有什么事情吗？”苏杰笑着点了点头。 “我来找何荣聊聊我最新写的大结局。”胡森抖了抖手中的文稿说道。 “大结局？” 苏杰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胡森手中的文稿，但也没有继续多问什么，迈步带着胡森就往何荣的病房走去。 何荣的病房位于走廊的最内侧，和胡森的VIP病房形成了极大的差别，那里靠近步行楼梯，扬尘严重，声音嘈杂，更重要的是远离护士站，忙碌起来的医生、护士，可能一天都去不了这个病房几次。 苏杰带着胡森走到了何荣的病房前，推开房门，病房里的一幕却让两人都瞬间瞪大了双眼。 只见何荣正坐在病床上剧烈的咳嗽着，他的双手用力的掐握着自己的脖子，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 夕阳落进病房，尘糜在阳光照耀下无处遁形，又被何荣剧烈的咳嗽声震动的上下浮动，形成一个又一个旋涡。 苏杰立刻反应过来，快步冲到了何荣的身边，当他看清何荣嘴角的粉红色泡沫痰时，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心衰了？” 323、英雄的结局 苏杰在临床呆的越久，越感觉到临床和课本之间巨大的鸿沟。 比如左心衰引起的粉红色泡沫痰，苏杰在急诊科看到的左心衰病人也不少了，但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书本上标注的最典型的症状。 可没想到，竟然在肾内科看到了。 何荣嘴角挂着十分显眼的粉红色泡沫痰，这是左心衰竭时，肺淤血后的突出表现。 第一时间就明确了何荣的诊断，苏杰目光四处搜寻，很快就看到了何荣手背上正在输注的盐水，五百毫升的盐水此时已经没了大半，茂菲氏滴管内药水滴落的速度快的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输液速度过快，再加上心功能本来就有问题，所以发生急性左心衰了吗？” 苏杰心中快速的推测，手上则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停下了正在输注的药水，与此同时伸手按响了床头铃，护士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喂，四床怎么了，水挂完了？你的水不是才换上的吗？” 苏杰沉声回答道：“四床左心衰了，通知一下你们值班医生，带一只利尿剂和吸氧过来。” “心衰了？！知，知道了。” 胡森此时站在门口还没彻底晃过神来，何荣刚刚的表现实在太恐怖了，剧烈咳嗽的样子就像是自己里描写的肺痨鬼一样。 可还没等他从惶恐惊慌中逃脱出来，眼前的这位苏医生似乎就已经掌控住了局面。 “苏医生，何荣这是怎么回事？”胡森这时也赶紧走到病床前，看着前几天还和自己在公园里开心聊着创作的何荣，突然变成这副模样，胡森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人的悲欢喜乐并不相同，但胡森和何荣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两人都是五年的尿毒症患者，现在都在接受透析治疗，看到何荣突然变成这样，胡森不由得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心想如果移植不成功，自己是否以后也会以这种方式终老…… 苏杰扶着何荣的肩膀，缓慢而有力的抚摸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的气息变得更加顺畅：“何荣这几年容量控制的太差了，心功能本来就不好，输液速度过快，让容量负荷超载，发生了急性左心衰。” “不过看样子应该发作没一会儿，用药之后应该能有所好转。” 就在两人交谈的功夫，护士急匆匆拿着利尿剂走进了病房，胡森见状赶紧接替苏杰的位置，扶住何荣的肩膀，缓缓抚摸着他的后背。 感受着何荣身体的僵直和颤抖，本来就擅长联想的胡作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复杂。 而苏杰则接过护士手上的药剂，检查确认了是自己想要的利尿剂后说道：“值班医生来了吗？赶紧把药给病人推了吧，利尿剂排钠排水，能快速降低容量负荷，减轻左心衰的症状。” 护士很快辨认出了颜值突出的苏杰，苏杰这一年左右的时间在东南医院创下的辉煌成绩，无形中让他在院内的地位迅速爬升。 像当初MDT刚刚成立，苏杰去别的科室都无人理睬的情况，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再加上肾内科有很多容量负荷过大引起急性左心衰的病人，护士一看何荣的表现，基本上就能判定苏杰所说基本正确，因此她几乎没有犹豫，拿起药液便打进了何荣手背上的留置针里。 几分钟之后，可能是药液开始发挥作用，也有可能是及时停止输液减少了容量负荷进一步加大，反正何荣的症状渐渐平缓了下来，呼吸恢复了正常的节律。 “苏医生幸好你及时发现了。”护士心有余悸的说道。 苏杰则皱着眉头看着挂在输液架上的大瓶盐水，说道：“肾内科像这种容量负荷大的病人应该很多，按道理不会犯输液速度过快的低级错误吧。” 护士也看了看已经没了大半瓶的盐水，然后又看了看何荣，说道：“应该是病人自己调节的吧，他每天都嫌输液太慢，妨碍他玩手机。” “玩手机？” 苏杰看了一眼丢在床旁的手机，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上次听杜安楠说，何荣那天晚上透析过程中出现意外，就是因为他一直在码字，不配合治疗，今天突发急性左心衰，看起来又是同样的原因。 “这个病人真是太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都说了多少遍输液速度不能随便乱调，他和普通人又不一样，都透析五年了，这种事情怎么还不明白！”护士忍不住低声责怪道。 胡森这时候忍不住替何荣说话道：“他是网络作家，每天的创作任务很重，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赖以生存的工作……” 那天在小公园里，何荣就和胡森聊过，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够移植的费用，希望不要再遇到之前那种明明有合适自己的肾源，却因为费用问题，而与新生活失之交臂。 从小缺乏家庭支持的何荣没有一份好的学历，也没有任何的社会关系，他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码字这一项工作了，虽然五年的透析让他知道要健康生活、要听从医嘱，但很多时候生活并没有给何荣太多选择的余地。 如果何荣真的还是个普通人的话……胡森忍不住想，或许他会比很多同龄人都要上进、积极。 苏杰听到胡森如此为何荣说话，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眼看着何荣的症状在不断的好转，护士和刚刚赶来的值班医生顿时放心下来，回去忙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了。 苏杰把U盘转交给另一个刚刚下班的实习医生，让她回寝室的时候顺道带给杜安楠，自己则留下来继续看着位于走廊尽头病房的何荣。 胡森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留了下来，他坐在何荣病床旁的陪护椅上，手上攥着那份本来准备给何荣分享的文稿，眼神有些涣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胡老师喝点热水吧。” 苏杰这时候端着一杯热水放在了胡森的面前，轻声说道。 胡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同时抬头看向正站在床边的苏杰。 何荣情况不断在好转，但呼吸还是有些费劲，苏杰此时正在轻声和何荣沟通着，想要根据何荣此时的情况调整一下用药。 内科楼老旧的昏黄灯光照在苏杰脸部的轮廓上，配合他轻言细语的微表情，这一幕画面让胡森感觉到了只存在里的温暖和美好。 等到苏杰和呼叫器里的护士沟通完用药，起身走到床旁时，胡森那强烈的倾诉欲再也抑制不住，他看着苏杰问出了当初和何荣讨论过的一个问题： “苏杰医生，你心目中英雄的结局，应该是怎么样的？牺牲自己，还是长命百岁？” 324、平凡的英雄 胡森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问题抛给苏杰。 对方不是何荣，不懂得创作，虽然抢救病人十分拿手，但和他探讨英雄的结局，恐怕只会让他感觉到一头雾水吧。 但胡森的倾诉欲却让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今天下午突然想到了这个结局，草草写了一个大概后，就忍不住拿着草稿过来和何荣讨论。 当初在小公园里，两人对于英雄结局的分歧让胡森一直记忆深刻。 这不仅仅是两个不同领域作家在创作上的不同，更是两个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人生对于英雄主义的各自解读。 胡森觉得，英雄就应该在高潮处落幕，成全自己，成全英雄之名。 而何荣却觉得英雄就应该长命百岁，过上更加世俗快乐的人生。 苏杰确实对于胡森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疑惑，但作为一名医生，应对各式各样的问题早已经成了职业习惯了。 一个优秀的医生，至少得是个合格的心理医生……苏杰向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我心目中的英雄结局……” 苏杰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英雄主义，每个人都是平凡的人，但如果能在平凡的生活中努力创造出不平凡的成就，他就是英雄吧。” 说到这儿，苏杰突然指了指何荣，轻声说道：“何荣就是英雄。” 胡森没有问原因，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确实挺有英雄气质的，孤身一人，但却不自我放弃，努力的想要好好活下去。” “是啊。” 苏杰继续说道：“我大概明白了，你今天来找何荣，就是为了和他探讨英雄结局的吧，何荣心目中的结局，是想要长命百岁？” “是的。”胡森点点头。 “只能说艺术创造来源于生活。” 苏杰看着胡森说道：“何荣他今年才二十多岁，他想要像个正常一样活下去，小说可能是他精神世界最后的寄托，说是英雄的结局，对于他来说，何尝又不是对自己人生结局的暗示？” 胡森似乎被苏杰的话触动了，他忍不住想起了刚刚扶住何荣，轻轻抚摸他后背时的感觉。 僵直的身体，颤抖的肌肉。 胡森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活了这么久，又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梦想，可即便是这样没有遗憾的人生，胡森还是对死亡感到极度的恐惧。 反观何荣呢？ 他才二十多岁，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梦想之花还急需浇灌才能茁壮成长，他对于死亡的恐惧，会是什么样的？ 胡森感觉自己根本想象不到。 这一刻，胡森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想拿着一份壮烈牺牲的英雄结局和何荣探讨。 何荣他不想死，即便是以英雄的姿态死去，也绝不是他会给自己写下的最后结局。 胡森这一刻不由得看向病床上的何荣，他苍白而疲惫，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用来码字的手机安静的躺在他的身边。 “何荣已经透析五年了，他为什么不肾移植？”胡森这时候突然问道。 “他和你一样，需要o型肾源才能匹配，一直没能等到合适的肾源。”苏杰回答道。 “他也是o型肾源？”命运的齿轮再一次惊人的咬合在了一起，胡森惊讶于自己和何荣的相似点又多了一处，同时也更能理解何荣的遭遇。 “嗯。”苏杰十分克制的说道。 其实在这一刻，苏杰很想要向胡森传达一个信息： 你的那颗肾源，何荣也可以用。 但这个念头只在苏杰脑海中一闪而过，苏杰就直接把它掐死了。 作为一名医生，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应该劝说一名病人放弃追求健康的权利。 站在苏杰的立场上，他觉得何荣更需要这颗珍贵的肾脏。 但不管是窦主任还是opo都选择了胡森，苏杰能够理解，并且选择尊重。 但即便苏杰的回答很克制，几乎没有透露出任何肾源可以易主的信息，但胡森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我的那颗肾源，何荣他能用吗？”胡森语气十分平和的问道。 “可以。”苏杰简洁明了的回答道。 “后天我的移植手术就要开始了，现在受体换成他，也可以？”胡森又问道。 “只要肾源没有移植进入病人体内，它的归属就仍没有确定。”苏杰直接套用窦主任的原话回答道。 胡森问完了两个最重要的问题，突然陷入了沉默。 苏杰明白他现在正处在极大的思想矛盾中，因此也没有再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久。 胡森似乎想通了什么，稍显激动的拿出口袋里的那份文稿。 刚刚为了扶住何荣，胡森随手将文稿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里，此时他小心翼翼的将纸团铺开，尽力抹平上面的每一条折痕。 “苏医生，你有笔吗？”胡森问道。 苏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蓝黑笔，强忍住说出‘用完记得还’的冲动，把笔递给了胡森。 接过笔的胡森开始旁若无人的写作，很快，原本的文稿就被他涂画的不成样子。 这篇文稿上写的是胡森思考许久后的英雄结局，也是他最近创作的小说结局。 这是一个不算多么有新意的故事。 英雄最后牺牲，世界终将和平。 但这一刻，一股强大的冲动突然在胡森的心中喷涌出来，这是他七十岁以后才有的天赐之物……一名作家最宝贵的倾诉欲。 “破败的墙围之下，英雄倒下。” “笼罩了世间的阴霾终于被一缕阳光撕破。” “孩童们奔走上街，呼唤着，和平岁月来到了。” “但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在英雄倒下的墙围之下，一朵稚嫩的鲜花正顽强的破土生长。” “滋养了英雄的血脉，让鲜花的色彩比火焰还要炫目。” “一名少年从地平线走来，他双手捧着花盆，将鲜花抱在了怀中。” 故事有了一个新的结局，胡森自然的将笔塞进了上衣口袋中，然后兴奋的抖了抖文稿：“这是一个故事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是的，这也是器官移植的意义所在。” 苏杰刻意忽略了蓝黑笔离自己远去的事实，用深沉的语气说道“死亡不是终点，生命之花仍可以芳香他人。” “我可以把这颗肾源给何荣吗？” 胡森没有太多犹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太老了，不该占有这么宝贵的肾源，何荣比我更需要它。” “何况，我的英雄主义才应该是牺牲，何荣应该是那个好好活下去，继续开始新的故事的少年。” 苏杰十分郑重道：“你的想法我会和窦主任反应的。” “但不管结局如何，我相信，你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就像那些愿意捐赠出自己器官的捐献者。” “他们都是平凡人，但他们也是英雄。” 325 残缺血管吻合 器官移植手术，这是一种需要牺牲的手术。 为了防止一些违规操作的产生，我国早年间废除了使用死刑犯器官的规定。 这就意味着大部分的器官来源，是由终末期的病人提供的。 苏杰总听人们说，人性本恶，恶之花生长于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阴冷土壤之上。 但在器官移植这件事上，人性的善良光辉却如同黑沙之中的粉钻，根本无法掩盖。 濒临死亡的病人，俯瞰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却仍然记挂着这世上某个角落里的某个陌生人。 病人家属承受着至亲离世的痛苦，哭泣到心碎，握着对方仍留有余温的手，却要立刻在同意书上签名。 这是一台必须要牺牲的手术。 但同时，牺牲也绝对是有意义的。 在反复确认了胡森的想法后，苏杰立刻联系到了窦主任。 提前两天更换移植受体，这听起来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需要多方协调。 不过就像窦主任说的那样，只要肾源没有放进病人的体内，那一切就都还可以斡旋。 手术安排的事情交给窦主任就行了，苏杰陪着胡森回到泌外科后，就回到寝室了。 和杜安楠说了声晚安，苏杰躺在床上，闭上双眼，随即进入虚拟手术室的空间内。 精神沉入黑色的世界里，唯一的光芒是手术台上的那盏无影灯。 苏杰没有急着开始练习，而是借着虚拟手术室安静的空间，直接盘坐在地上，开始思考后天的那台移植手术。 二手肾移植意义重大，这一点从芳香园爆火的博文就能看出来。 虽然之前也有过二手肾移植的手术，但在这种万众瞩目下进行移植的，东南医院应该还是头一例。 一旦这台手术成功，无疑将振奋各大医院对于二手肾移植的信心，这就意味着以后的肾衰竭患者又多了一种重要的肾脏来源。 苏杰甚至忍不住想到一种可能性，胡森和何荣都等了五年才等来这么一颗宝贵的O型肾源，但如果何荣的手术十分成功，二手肾移植被业内认可，那胡森有没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再等来一颗宝贵的O型二手肾源呢？ 只能说，有可能。 英雄牺牲的结局虽然很热血沸腾，但如果放在现实世界，苏杰还是更喜欢合家欢的结局。 “而这一切实现的基础，是后天的那台手术顺利成功。” 想到这儿，苏杰从地上做起，走到了手术台旁。 虚拟手术台上，移植肾手术操作模型静静躺在那里，苏杰这段时间已经不知道在上面练习了多少次，可以说对它已经熟悉至极。 但今天，苏杰觉得要稍微改造一下它。 “系统，肾动脉随机裁剪，模拟二手肾移植的状态。” 【模拟中，请稍等……】 【模拟完成，肾动脉随机裁剪，吻合难度上升10%】 苏杰之前听窦主任说过，肾移植相比较其他器官移植手术来说，相对还是比较入门的。 手术难度不高，风险不大。 但如果遇上血管畸形的病人，就会有些棘手。 二手肾移植，就是非常典型的血管畸形了。 在以往的肾移植手术中，没有主刀医生会抱着‘这颗肾脏可能会有第三任主人’的想法手术，因此对于各个血管的修剪，都是只考虑到了眼下手术的需求。 就好像泌外科模拟手术室的那个肾移植手术模型一样，肾动脉被修剪到非常短小、切面极度不齐整，对于下一位想要模拟练习肾移植手术的医生就显得十分不友好了。 但那毕竟是模拟手术室，被摧残过度的模型最终的归宿就是垃圾桶，可二手肾源该怎么办呢？ 就算血管被上一位主刀医生摧残的再厉害，面对这么珍贵的馈赠，接手的医生也只能含泪吻合了。 无影灯对准术野，苏杰拿上缝合线，开始尝试吻合提高10%难度的血管。 不得不说，苏杰在缝合上的天赋确实了得，当初刚到急诊科的时候，苏杰就是凭借一手肌腱缝合慢慢站稳了脚跟。 虽然血管吻合和肌腱缝合相比，难度直接上升了一个层次，但此时的苏杰毕竟也不是那个刚刚进入临床的萌萌哒实习生了。 针线飞舞，纤细的缝线一点点将原本属于他人的肾脏，嫁接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内。 血管吻合度是否良好，直接决定了这台器官移植手术的完成度。 10%的难度，对于苏杰来说似乎并不能造成太大的障碍，没过一会儿血管便被吻合完成，暗红色的血液开始在其中流淌，没有任何泄露的情况发生。 【10%吻合难度挑战成功，是否提高难度？】 “提高。”苏杰沉声道。 【血管修剪完毕，随即出现血管痉挛情况，难度已升至40%】 系统似乎察觉到了苏杰对于10%难度的轻蔑，直接就将难度提升到了40%，并且还加上了随时出现血管痉挛的突发情况。 动脉痉挛由于血管壁平滑肌强烈收缩，管腔骤然狭窄，原本柔软有弹性的血管，瞬间变得僵硬、变形。 这对于术中的吻合缝合来说，是非常要命的。 可以说，一旦出现严重、持续的血管痉挛，即便缝合技术再精湛的医生，也只能看着紧张变形的血管束手无策。 而想要避免血管痉挛的发生，一方面可以用普鲁卡因这种麻醉剂浸润血管，但更重要的方面，还是得靠术者操作简洁有效，尽量减少对于血管的刺激。 难度骤然提升40%，同时又有随时可能发生血管痉挛的压力存在，苏杰的操作变得更加小心谨慎，针线灵巧的在残缺的血管之间跳跃，如同精灵一般。 然而即便再小心，第一次的尝试还是引起了血管痉挛，要命的是血管痉挛的瞬间，苏杰刚好将针头进了一半。 血管毫无征兆的紧张起来，血管骤然紧锁僵硬，苏杰清晰地感觉到手里的针头好像被‘卡’在了血管里面，柔软质地瞬间变成了皮肤一般充满韧性。 【40%难度挑战失败，是否继续？】 “继续。” 苏杰轻轻吐了一口气，捏了捏指关节，再一次开始吻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血管痉挛，不知道吻合成功了多少次残缺的血管，苏杰似乎不知疲倦，手上的操作也越发的熟练、老辣。 直到。 【100%吻合难度挑战成功，是否提高难度？】 苏杰一愣，100%难度之上，还有更高的难度吗？ 但下一秒，苏杰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是！” 326、临时换病人 窦主任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想要为何荣争取到这次肾移植手术的机会。 医院领导一开始十分反对这件事，他们在视频会议里对窦主任说：“二手肾移植在国内其实已经做了不少台了，但像我们医院这样大张旗鼓，欢迎其他医院来观摩学习的，还是头一次。” “当初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是因为手术对象是一名七十五岁的老人，这让手术的成功与失败之间有了弹性，即便手术最终失败，东南医院也不会受到太多的苛责。” “但现在你想要让一名年轻患者上手术台，窦主任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手术失败，经历过如此大创伤的病人短时间内肯定无法再上手术台，万一在这个过程中又刚好有合适的肾源出现……” “东南医院用一个病人宝贵的移植机会，去实验二手肾移植的前景，如果是关起门来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但现在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东南医院，你真的有信心完成这台手术吗？” 窦主任沉吟片刻，回答道：“我在这里纠正一点，当初我们选择在行业内宣传这台二手肾手术，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想推进二手肾移植的普及。” “单单在东南医院，在我们科，登记在案，希望肾移植的病人每年都至少有两百多人，但我们一年的肾移植手术台数，还不到一百台。” “这就意味着，每一年，都有一百多名肾衰患者，等不到合适的肾源，甚至会因为等不到，而遗憾离去。” “我们希望二手肾肾源被广大同行认可，在国内大家齐心协力，制定统一的肾移植标准，为二次肾移植做好准备，慢慢的将二手肾纳入到肾移植库当中，惠及更多的病人。” 视频会议里的领导纷纷沉默，良久后才有人开口道：“这是一件好事，但医院也得顾及影响……” “窦主任，我只问一个问题，接下来的这台二手肾移植手术，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窦主任顿了顿，脑海中跳出了‘五成左右’这个答案。 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也是最诚恳的答案了。 二手肾源的情况他还不清楚，之前的主刀医生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样的烂摊子他也无法预想。 术中血管吻合肯定是个大难题，五成的把握……窦主任其实都有些心虚。 但就在他准备要说出这个答案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当初在泌外科模拟手术室里，苏杰吻合残缺血管时的画面。 那精妙的吻合手法，以及液体顺畅通过吻合后的血管，没有一丝泄露的极致效果，让他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 鬼使神差一般，窦主任临时起意，突然改口道：“六成把握，我有六成的把握，完成这台二手肾移植手术。” “过半的把握吗？不算太高，但至少说明你心里有底。”视频会议中的领导沉声道。 窦主任趁热打铁道：“舆论的声音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虽然七十五岁的老年患者即便移植失败，对于他未来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透析依然可以维持他的生命，唯一的问题也许就是大切口的创伤。” “但大家都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问题，这颗肾脏虽然是二手，但也还是一颗宝贵的O型肾源，一旦未来二手肾移植手术在别的医院成功完成，并被行业内认可，那么我们今天的决定，不就是浪费了一颗宝贵的O型血肾源吗？” “这颗肾源，原本可是能拯救一个年轻患者的，但却被我们草率的浪费掉了。” “舆论不受任何人控制，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做好我们自己。” 视频会议里的领导纷纷开始抱怨起来：“我早就说过，这种没有成熟的移植方案，就不该大张旗鼓的宣传出去，手术成功了虽然能够提高影响力，但失败了呢？这就是一把双刃剑！” 但也有领导说：“总得有人站出来，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东南医院？国内二手肾移植都做了多少例了，咱们谁也不清楚这个具体数字，大家的想法不都一样吗？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怕中毒！” “但肾源紧张这是个永恒存在的事实。” “有多少病人苦苦等待一个合适的肾源，五年、十年，甚至死去的前一刻，他们仍抱有希望，苍白的眼睛里仍有对于普通人生活的向往。” “既然已经下了这份决心，那么无妨尝试一次，就算失败了又怎么样？哪个外科医生能保证自己这辈子手术没有失手过？” 激烈的争论几乎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最后举手表决时，这件事才算最终敲定下来…… 何荣作为这颗二手肾移植的对象，尽快完善术前相关检查，按原定计划排在明天早上的第一台手术！ …… …… 东南医院二手肾移植手术更换病人的消息很快就在芳香园上被爆出。 相关的博文纷纷被顶到了最前列，热度瞬间暴涨。 就像苏杰当初说的那样，芳香园里有诸多大神出没，仅仅是依靠简短的信息，就能推断出东南医院的心思。 但这一次，诸位大神们却全都懵逼了，完全不明白东南医院在移植手术前一天为什么要突然更换病人。 而且这个病人还十分的年轻，只有二十多岁。 “我整个人都迷了，东南医院这是什么操作，为什么要临时换病人，这可不是简单的阑尾炎手术啊，这是肾移植手术，珍贵的肾源就这么轻易的换给别人？” “这个病人只有二十多岁，我之前还以为东南医院是没有把握，所以找了个七十五岁的病人，打着‘即便手术失败也不会对病人产生太大影响’的主意，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我想错了？” “东南医院真是太勇了吧，这是真的背水一战，想凭一己之力推进全行业对二手肾移植的认可度吗？” 许许多多的医生，可能一开始还对这台二手肾移植不敢兴趣，但此时此刻，好奇心却如同夏日的藤蔓，开始疯长。 “求明天手术直播的链接，好人一生平安！” “我同事临死前就想看看明天的手术直播，如果有哪位大神有链接，请千万不要藏私！” “我明天要上手术台啊，谁能帮我录个屏，我到时候拿种子和你换！” 327、不完美肾源移植手术 次日。 泌外科二手肾移植手术在万众瞩目下拉开帷幕。 手术直播的设备早早就已经推进手术间架设好，二楼的观摩室内此时也挤满了医生。 当看到年轻的何荣被推进手术间时，众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 “竟然真的换了？我还以为是假消息，今天手术，昨天放出换病人的消息，泌外科还真敢啊。” 何荣看起来十分年轻，皮肤白皙，略显稚嫩的脸上此时同时存在着紧张与期待这两种表情。 他在护士的协助下躺上了手术台，麻醉医生随即走到他的身边，将麻醉面罩扣在了他的脸上。 麻醉气体配合静脉麻醉很快便让何荣深入了深度睡眠之中，他的全身肌肉开始松弛下来，微微皱起的眉头也变得平坦。 就在这时，窦主任和苏杰一同走进了手术室，两人沉默且默契的开始消毒、铺巾，换上无菌手套，手术衣，最终两人一同站上了手术台。 而随着主刀医生上台，手术直播间也正式连接上网络，清晰地画面随着网线被传到无数医生的眼前。 很短的时间内，直播间人数便直接破万。 “东南医院泌外科的窦主任，之前我还听过他讲课，印象里他是个很有魄力的医生。” “确实很有魄力，敢在这么多同行面前主刀这样一台不完美肾源的移植手术，万一出了差错，那真就成了笑话。” “窦主任我认识，旁边那个年轻人是谁，这么一台重要的手术，为什么要让这么年轻的医生当助手，找个经验老道的老主治不是更好吗？” 直播间内的医生来自天南地北，看到这么重要的手术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如此年轻的面孔，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叫苏杰，东南医院最新引进的人才，今年还不满三十岁。” 直播间内霸都医生也不少，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苏杰，点名了他的身份。 “人才？再厉害的人才，年龄也摆在这儿，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和在临床工作了十几年的老主治相比，手术台又不是发论文，这可是经验技术活。” 直播间里的医生们一时间更加迷了。 东南医院做出的决策实在是一个比一个奇怪，先是临时调换移植受体，将七十五岁的老人换成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然后现在又找了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医生上台，协助窦主任完成这么重要、复杂的一台移植手术。 东南医院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手术台上。 窦主任主刀，苏杰一助，肾源还在路上，为了争分夺秒卡在肾源抵达东南医院后就立刻开始移植，两人务必要在这之前就把一切的准备工作做好。 “肾移植可以采用原位移植的方法，将受体的肾脏摘除，然后原位移植供肾。” “但考虑到患者术后会长期服用免疫抑制剂，这会让病人的免疫力下降，止凝血功能也会受到削弱，而原位移植这种手术方式难免会造成出血，所以临床上的肾移植多会采用右髂窝移植。” “也就是不切除病人的病肾，直接将供肾放在病人的右侧髂窝内，与血管、尿道吻合。” “这样创伤会减小，同时也便于术后的观察，如果一旦供肾发生问题，二次手术的难度也会下降不少。” 窦主任一边和苏杰讲解着肾移植的一些基本常识，一边开始动手。 右髂窝区作斜行切口。 依次切开皮肤、皮下组织、腹壁各层肌肉，在腹膜外显露。 将输尿管与腹膜拉开，找到髂外动脉，用纱带提起，分离其全长，以便在其前方或后方显露静脉…… 窦主任作为东南医院泌外科肾移植手术的领头人，手术技术无可挑剔，终极手术在他的手下仿佛毫无难度，如果手术就这么继续下去，苏杰觉得今天就是一台非常完美的示范手术。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台手术真正的难点还没有真正到来，它还在路上……那颗并不完美的二手肾源。 窦主任手术节奏拿捏的非常精准，这也是无数次配合的结果。 东南医院泌外科甚至可以根据当天的交通拥堵情况，大致推算出肾源抵达哪里后，这边手术开始，等到肾源抵达医院后，手术准备工作就可以刚好完成。 就比如今天，时间拿捏的就恰到好处。 窦主任刚刚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髂血管彻底暴露，手术室的推拉门便缓缓打开，护士拎着那颗珍贵的二手肾源快步走了进来。 蓝色的转运箱打开，里面顿时升腾起一股白色的寒气，待到寒气散去，一颗暗红色肾脏安静的躺在里面。 “这就是那颗二手肾源，看起来和平时的普通肾源也没什么两样啊。” 直播间内，立刻就有泌外科的医生发问道。 “肉眼肯定看不出问题啊，但经历过一次移植，它已经遭受过一次宿主死亡、冷冻保存，再植后的再灌注损伤，免疫抑制剂损伤……看起来一样，但本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有人做出了总结：“这是一颗不完美的肾源。” 窦主任仔细检查了一下肾源，当他看清楚二手肾源的血管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上一个主刀移植的医生可还真是没留后路，血管被修剪的短小又残缺，这比窦主任预想的最糟糕的情况还要糟糕。 “苏杰，你看看。”窦主任突然对着苏杰说道。 苏杰走过来，也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颗珍贵的二手肾源，看完残缺血管的情况后，他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道：“我有信心。” “真的有信心？”窦主任有些意外道，苏杰的回答实在太快了，窦主任不得不担心他是在硬撑。 苏杰抬起头，看着窦主任说道：“嗯，我觉得难度不是很大。” 苏杰的眼睛平静到没有泛起一丝涟漪，窦主任极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但却好像看见了一方深潭，即便探究再深，也还是一无所获。 “那换你来主刀。”窦主任最终还是放弃了从苏杰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转而遵循起自己的内心。 急诊科MDT的辉煌让他相信，苏杰有能力解决任何困难的手术情况。 同时之前在泌外科模拟手术的残缺模型吻合，更是让窦主任对苏杰的血管吻合技术充满了信心。 “好的，窦主任。”苏杰没有任何推脱，直接答应了下来。 趁着拿取肾源的功夫，两人刚好完成了位置的互换，苏杰站在了主刀位置上，捧着那颗微微发凉的柔软肾脏，小心的将它放置进了何荣的髂窝之中。 而就在苏杰准备开始吻合时，窦主任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吻合过程中一定要小心，这是一颗并不完美的肾源，相比较其他的一手肾源，它要脆弱的多。” 苏杰的动作只是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低声说道： “没事。” “它的不完美，我来补全。” 328、他就是规矩 “咦？窦主任怎么站在一助的位置上了，这是东南医院新的手术站位？” “扯吉尔犊子呢，还新的手术站位，这分明就是换主刀医生了。” “我靠，我本来以为让一个年轻医生上这么重要的手术台已经够过分的了，没想到我还是太年轻了，竟然直接就让年轻医生主刀手术了？” 手术直播间内的众人都惊呆了。 二手肾源抵达手术间，所有人都期待着这台手术真正的高光时刻到来，可谁也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主刀医生竟然易主了？ 那个名叫苏杰的年轻医生，竟然站到了主刀医生的位置上。 难不成接下来最关键的移植步骤，要由这名医生主刀完成吗？ 这未免也太……太儿戏了吧。 直播间内的很多医生都是泌外科的专家大牛，他们今天涌入直播间，为了就是目睹东南医院是否能引领二手肾移植的浪潮。 器官移植手术永远存在的困境，就是日益增多的病人，和远远不足的供体器官之间的矛盾。 如果二手肾移植真的能成为一种趋势，那么对于万千需要肾移植的病人来说，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一切的基础，还是这台手术必须要成功，要给足行业内医生们信心，二手肾移植才有可能被各大医院接纳，成为移植库内的可选选项之一。 可东南医院此时的选择却让众人感到失望。 “让这么年轻的医生主刀手术，这和放弃这台手术有什么区别？珍贵的肾源可不是给年轻医生练手用的，东南医院这是想表明他们对二手肾源的不重视吗？” “让人失望啊，我本以为这台手术是为了推广二手肾源移植的，没想到竟然是搭台子给这个年轻医生造势的。” “走了走了，没啥意思。” 随着苏杰站上主刀位置，直播间内的众人突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观看人数直接大跳水，破万的人数转眼间就掉到了几千。 苏杰并不清楚直播间内的议论，他此时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在残缺血管的修补中。 两天的时间，苏杰在模拟手术室不断挑战高难度的残缺血管吻合，100%难度最终也被他攻克下来，因此面对连窦主任都紧皱眉头的残缺血管，苏杰内心的信心也没有任何动摇。 苏杰先是结扎何荣的髂内动脉的末端，用血管夹夹住起始端，紧贴结扎处剪断。 然后用肝素化的盐水冲洗动脉管腔，剥脱断端处的血管外膜，同时用satski钳夹住静脉，将其宽阔的外侧阻断。 做完吻合前的准备工作，苏杰小心翼翼的扩张肾动脉的断端，二手肾的肾动脉非常短小，且切面极不平整，苏杰只能尽力修剪，努力将它塑造成斜切口的形态，增加缝合平面，提高缝合密度。 “4-0尼龙线。”苏杰没有抬头，伸手向器械护士说道。 掌心随即传来持针钳下压的触感，苏杰顺势握住，然后开始吻合。 残缺血管的吻合需要术者更加精湛的技术，在整个吻合过程中术者完全不能有任何失误，而且即便完全没有失误，鉴于血管条件实在太过严苛，最终也有可能导致吻合失败，再灌注泄露。 窦主任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紧紧盯着苏杰的吻合，虽然对苏杰的技术十分的信任，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提心吊胆。 而直播间里没有提前退出的医生们，也渐渐察觉到了这名年轻医生似乎有些不简单…… “吻合的还真不错啊。” “这种血管条件，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一步步吻合，这人是不是看着比较年轻，其实都已经快四五十岁了？” “有点意思，感觉可以继续看下去啊。” 手术台上。 苏杰吻合的操作十分的朴实无华，事实上他倒是有很多种炫技的手法，但面对随时有可能发生血管痉挛的动脉血管，任何多余的操作都是犯罪。 只有尽可能用简洁、实用的技术，用最小刺激的代价吻合血管，才有可能避免血管痉挛的发生。 而这些技术，同时又是最容易被看懂，并被反复揣摩学习的经典总结。 直播间内的众人此时已经完全摒弃了对于苏杰年龄上的歧视，纷纷认真观看起了他吻合的细节。 这台二手肾移植手术直播本身就是为了推广而存在的，之前窦主任的技术虽然看起来十分抢眼球，但事实上值得学习的部分少之又少，属于看的时候狂刷666，看完之后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看了什么的精彩操作集锦。 但苏杰的操作就显得接地气多了，至少很多直播间里的医生内心都有了一些跃跃欲试的想法，想赶紧找个病人也试一试苏杰使用的技术手法。 而就在此时，距离苏杰最近的窦主任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明明到目前为止苏杰吻合的都非常好，但为什么我总感觉看他的操作，有些怪怪的？” 窦主任也说不清楚到底怪在那里，但还是忍不住紧盯着苏杰的操作，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 困惑不解萦绕在窦主任的头顶，直到某一个灵光闪过，窦主任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骇至极的表情。 他愣愣的看着苏杰，脑海中突然想起之前在视频会议上对医院领导们许下的承诺。 六成的把握？ 不！ 现在的窦主任觉得，这台手术至少有九成，甚至是十成的把握，苏杰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残缺血管缝合的难度当成一回事！ 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谋划更重要的事情！ 手术直播间内的热度开始回暖，很多中途离开的大神也被重新呼唤了回来，他们中也有人和窦主任一样，看出了苏杰操作的异常。 “等等，我怎么感觉，这个年轻医生吻合的有点怪怪的。” “咦？你也有这种感觉吗，其实我一早就感觉到了，这个年轻医生似乎并没有按照最简单的吻合方式，刚刚的肾动脉吻合，完全没有必要那么谨慎小心的规划那么复杂的吻合方案，简单的直接吻合，不是更容易吗？” “他虽然用的是简单的吻合技术，但却没有选择最容易的吻合方案，这是为什么？” 不得不说，万人直播间里的确卧虎藏龙，很快，就有大神看出了苏杰真正的意图。 “他是在规划二手肾移植的血管吻合方案！” “他没有选择最简单的吻合方案，是因为，他在为有可能存在的下一次肾移植手术做好准备！” “这个年轻医生到底是谁？！” “他不仅仅是想向大家证明，二手肾移植是可行的，他竟然还想通过这台手术，直接给二手肾移植的血管吻合定下规矩！” 直播间里仍有人没有理解，云山雾里的发问道：“二手肾移植的血管吻合规矩？什么规矩？” 就在这个弹幕飘过去不久，一个由字符组成的巨大手指霸占了整个屏幕，手指的方向正对着手术台上的苏杰，旁边还配着一行字。 “他就是规矩。” 巨大字符组成的手指缓缓滑过屏幕，少顷后，队形整齐的巨量弹幕群来袭。 “膜拜大神！” “膜拜大神！” “膜拜大神！！！” 329、一遇风云变化龙 想要实现二手肾移植的两个关键。 第一：必须要建立起行业信心，让国内的泌外科同行认可二手肾移植的可行性。 东南医院卖力宣传这台二手肾移植手术，为了就是达成这个目标。 第二：必须要统筹全行业，建立起肾移植手术的血管吻合可持续方案。 像之前那种涸泽而渔的手术方案绝对不可取，毕竟不是每个医生都能有苏杰这样扎实的血管吻合技术。 如果不能做到每个泌外科医生在做肾移植手术时，都有为二次肾移植手术做好准备的觉悟，那么即便二手肾移植被广大同行接纳，可二手肾移植依然难以真正推广实施。 窦主任这种级别的医生，刚刚看到二手肾残缺的血管时都露出了痛苦面具，可想而知，如果每一台二手肾移植的主刀医生都必须面对这种烂摊子，那么愿意主刀二手肾移植的医生，只会越来越少。 按照东南医院的想法，先完成第一步，赢得同行之间的认可，然后再找一次全国泌外科峰会的机会，联合几个行业内的大佬，搞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二手肾移植血管吻合方案。 当然，这已经算是比较理想化的结局了。 可谁能想到，苏杰竟然想用一台手术，同时完成这两个目标？！ 振奋全行业信心，制定二手肾移植血管吻合方案，他全都要！ 这就是大师级的【血管修剪规划】。 这就是超越100%难度的二手肾残缺血管吻合挑战！ 这就是苏杰的野心。 直播间内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哪里是二手肾血管吻合方案，这分明是三手肾啊，这颗肾脏可是已经更换了两名主人了，这已经是第三位了，这种血管条件，还要为后面的医生预留手术余地吗？” “这是一种态度，即便再难，也要为后面有可能存在的二手肾移植留好后路，不能只顾自己一时爽，害了后面接手的同行！” “不得不说，如果这样都可以，那以后我们在遇到肾移植手术时，用这种血管吻合的方案，肯定也没有问题。” …… 直播间内，弹幕爆炸。 所有人都在激烈的讨论二手肾移植的可行性，以及二手肾血管吻合方案的优点。 大家似乎都已经跳出了眼前的这台手术，看到了二手肾移植的广阔未来。 一股强大的信心，被深深根植进了直播间内的泌外科医生们心中。 都亲眼看到这么精彩的二手肾移植手术了，术者甚至在三手肾的基础上，为大家展示了血管吻合的方案标准，还有什么理由对于二手肾移植没有信心呢？ 二手肾移植其实已经在国内默默发展了很多年，但不管是哪家医院，遇到这样的手术，都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把门关得紧紧的，偷偷地做。 新技术的开发，是需要勇气的，第一个吃螃蟹的肯定是英雄。 现在东南医院成为了英雄，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大家只需要一拥而上，难道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吗？ 做英雄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但成为英雄的簇拥，却是绝大多数人的决定。 直播间内，人人都摩拳擦掌。 “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找个病人开一台肾移植手术啊！” “我们主任前几天才说过我们科去年的肾移植手术台数太少了，今年如果能把二手肾手术做起来，那台数肯定能大大增加，直接翻一倍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二手肾对于肾衰竭病人来说是福音，对于肾移植手术来说同样也是，手术的进步同样需要大量的练习、案例，如果二手肾真的能贯彻实行下去，那么国内肾移植手术肯定也能有整体的长足发展！” …… 手术台上。 苏杰依然面无表情的在操作。 为了二手肾移植推广，他尽了全力，但同时，他也要为何荣，为了胡森的牺牲尽全力。 眼下的这台二手肾移植手术，肾源经历了种种磨难，肉眼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异样，但和原装原配的肾脏比起来，肯定还是存在诸多的缺陷。 它，是一颗不完美的肾源。 这就意味着，苏杰必须要用最完美的操作，去补全它的不完美。 残缺血管吻合还只是第一步，苏杰完成的近乎完美，血流贯通，没有任何的泄露。 接下来的难点，则是尿路重建。 肾移植术后最担心的就是感染，而尿路重建的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遗留下感染的隐患。 术后感染，这对于一名需要长期使用免疫抑制剂的患者来说，甚至是有可能致命的。 重建的过程必须慎之又慎，同时又必须要保证尿道重建后的正常功能，和残缺血管吻合相比，尿道重建的难度丝毫没有下降。 苏杰采用的是输尿管-输尿管对接的方式，这样的难度虽然更高，但是术后并发漏尿等症状的风险更小。 窦主任刚刚还因为苏杰的二手肾血管吻合而心潮澎湃，可现在看着苏杰继续凝神静气手术，似乎根本就没有一点完成了开创性伟大壮举的兴奋感，窦主任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骄不躁，这份心态，比任何技术都要难能可贵。” 窦主任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欣赏道。 一名临床医生，技术终归是有上限的，像苏杰今天这样开创性定下了二手肾血管吻合的标准方案，就已经算是打破行业内的技术上限，上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心态却没有上限。 而往往到了顶峰，那一撮最厉害的外科医生，拼的就是心态。 在做手术的时候，能不能冷静的像个机器人。 在和病人交流中，能不能温暖对方的心灵，让他放下心中的防备，赢得对方的信任。 在和同事的配合中，能不能像个指挥官一样，统筹一切，让身边的人都变得越来越优秀。 从窦主任目前看来，苏杰的心态，已经有了成了一名顶尖外科医生的苗子。 “唯一不足的，也许就是东南医院的平台真是太小了，这么多年，东南医院也就走出了一个柯院士，而且他还是在京都医院受到了滋养，才能成长到参天巨树。” “如果有一天，苏杰能在更广阔的的平台上，施展他的才华，那他究竟能成长到什么样的程度？” 这一刻，窦主任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一句经典的台词： “风云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330、趁火打劫 历时三个小时，二手肾移植手术顺利完成。 肾源虽然不完美，但苏杰的手术近乎完美，原本归属于胡森的肾源，被完美的移植进入了何荣的体内。 历经磨难的肾源，最终找到了它的归宿，何荣被疾病摧残了五年的身体，在移植之后也会慢慢焕发新的生机。 “手术结束了。” 苏杰轻轻的说道，同时内心深处不由冒出一种‘生命接力’的感觉。 这就是器官移植手术吗？ 生命以火苗的形式被传递下去，就好像鲸落一般，生命的终点永远都不是死亡…… 走下手术台的苏杰忍不住问窦主任：“我们医院除了肾移植之外，别的科室的器官移植手术开展的怎么样？” 窦主任看着苏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都不算太好吧，东南医院虽然在霸都属于龙头医院，但在整个国内的医疗行业来说，还是处在比较中下游的水平。” “器官移植、肿瘤切除这些都算是各个科室最顶尖的技术，肾移植整体难度偏低，而且我们泌外科实力在国内排名还可以，所以肾移植开展的还算不错。” “像肝移植、心脏移植这种难度很高的手术，东南医院开展的都不算太好，尤其是心脏移植，这种手术就不仅仅对医生有要求了，手术室的水平、术中体外循环团队的配合、以及术后护理团队的照料……这些都不是主刀医生一个人能够左右的。” 苏杰听完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洗手了。 …… …… 东南医院泌外科，一战成名。 二手肾手术直播在行业内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曾经大家只敢躲在自家门户里偷偷讨论的二手肾移植，这下子终于被捅破了窗户纸。 苏杰甚至在一台手术中直接解决了二手肾移植的两个关键性问题，行业内信心被建立起来，与此同时二手肾残缺血管吻合的标准方案也被确定下来。 基石已经被铸就，可想而知，由于肾源而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各大医院泌外科，肯定不会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 临床术式需要经验积累，学科发展的重要衡量指标就是手术台次，肾移植手术以往受到肾源的限制，手术台次每年都不是很理想，现在有了二手肾源这样新的肾源途径，大家都看到了一个领域突飞猛进的契机。 芳香园内，诸多平时不吭声的大神也被今天的手术给炸了出来。 “今天的手术，真的精彩，我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手术表演了，这位年轻医生不但在二手肾血管吻合上做得很好，尿道重建也挑不出毛病，这就是一台完美的手术！” “谁知道这个年轻医生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叫苏杰，其余的你就别问了，和你也没多大关系，人家马上就要去美利坚梅奥中心交流学习了，过个一年半载回来，直接就是行业领军人，和我等屁民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苏杰？他要去美利坚梅奥中心吗？” “我也是今天在梅奥中心的官网上看到的，它们刚刚公布了最近一年的交流生推荐名单，上面就有苏杰的名字，推荐人是布鲁斯教授。”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这么年轻，都已经可以主刀五级大手术了，再去梅奥中心学习一年，苏杰医生以后前途无量啊，话说……布鲁斯教授是哪位，我印象中国际上好像没有泌外科专家叫布鲁斯的啊。” “是普外科的专家，现在正在京都医院交换学习。” “普外科专家推荐苏杰医生去梅奥中心？那苏杰是准备进修普外科吗？还是其他的学科？” “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大神的想法，我猜不透。” 谷鐑</span>　　直到这台二手肾移植手术结束了三个多小时，黑屏的直播间内的弹幕才渐渐消失，芳香园里的讨论热度也渐渐下降下来。 而直到这时，很多苦逼值班人员才得以解放，如同饥肠辘辘的猎狗，开始扫荡早已经萧条的战场。 “谁有刚刚直播的录像，好心人给个云盘呗！” 猎狗的嚎叫声不绝于耳，良久之后，才陆陆续续有回复出现： “一个g的种子，换高清直播回放，小本生意，概不还账。” “艹，趁火打劫？！” …… …… 这天。 苏杰和杜安楠两人迎来难得的休息，两人一早就约好了去这段时间朋友圈里面很火的草莓园摘草莓。 三月的春光大好，阳光温暖又不至于刺眼，杜安楠今天特意穿了休闲的黑色运动裤，上身穿着白色的羊毛衫和浅蓝色的外套，马尾高高地扎起，十足的运动风。 苏杰则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拎着个篮子，跟在已经摘红了眼的杜安楠身后，不断地接过对方精心挑选下来的草莓。 没过一会儿，篮子了就装满了看上去就很酸甜可口的大草莓。 眼看杜安楠又看中了一片长势大好的草莓园，苏杰赶紧拉住她说道：“收手吧安楠，我们两哪里能吃掉这么多，草莓放久了就坏了。” 杜安楠回头看了一眼苏杰拎着的满满一大篮子草莓，也惊讶于自己竟然一口气摘了这么多，吐了吐小舌头说：“好吧，那就摘这么多，我们吃不掉可以给倩倩他们吃啊，反正大家都爱吃草莓。” “那倒也是。”苏杰也笑了笑。 这家朋友圈推荐的草莓园还是很好玩的，草莓园的旁边就是一个小的人工湖，湖畔有不少农家放的长竹椅，方便游客摘草莓摘了休息一会儿。 苏杰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着杜安楠，找了个长竹椅坐下，喘了口气。 此时已经快要接近中午了，阳光正好，照在人工湖湖面上，微风徐来，湖面上顿时荡漾起一圈圈金灿灿的涟漪。 杜安楠看着这美好的一幕，忍不住偏了偏头，把小脑袋枕在了苏杰宽阔的肩膀上，苏杰则顺势搂住了杜安楠的肩膀，轻轻嗅着她头发上的芳香。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住了。 温暖的阳光撒在两人的身上，对方身上的味道、泥土青草的芬芳、还有满满一筐草莓的香甜不断涌入鼻尖。 不管是苏杰，还是杜安楠都很珍惜这样独处的时光，两个人都是医务工作者，每天的工作都紧张而繁忙，即便是杜安楠这种非正式实习医生，都已经渐渐有向工作狂发展的趋势。 人越是缺少什么，就会越珍惜什么。 因此能在这样一个岁月静好的时光里依偎在一起，两人都觉得内心十分的满足，并且希望时间慢一点，最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只可惜美好的时光终究都是短暂的，就在苏杰拿鼻子轻轻拱着杜安楠的耳朵，惹得杜安楠小声埋怨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争吵声。 苏杰和杜安楠都被吓了一跳，同时转头向那边看去。 只见就在不远处的草莓园，有一对情侣正在因为什么事情而激烈的争吵起来，草莓园园主似乎都看不下去了，站在两人中间劝架，只可惜作用甚微，这对情侣就好像一对仇人一般，怨恨的语言即便隔着老远，都让苏杰和杜安楠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 331、我来保护你 今天天气不错，来草莓园摘草莓的游客不少，那对情侣爆发的激烈争吵很快就引起了围观。 似乎感觉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对情侣中的男性有些承受不了压力了，开始拒绝和对方沟通，沉默着起身就要离开。 “你不准走！！” “放开我，你真是个疯子！” “你说我是疯子，当初你追我的时候明明叫我宝贝！” “我当初瞎了眼！” 这场争吵来得快，结束的也快，男人最终还是甩开了女人的手，坚决的离开了，而女人则不顾地上的泥泞，坐在地上，篮子里红殷殷的草莓散落了一地。 “咱们走吧。”杜安楠对于这种热闹并不感兴趣，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她顿时有些不自在。 苏杰点点头，牵着杜安楠的手向远处走去。 “小苏，之前布鲁斯教授想让你去梅奥中心交流学习，你当时答应他了吗？”杜安楠突然问道，小眼神有些忐忑。 “没有啊，怎么了？”苏杰回答道。 “没什么，我前几天逛芳香园论坛，看到上面有人说你要去梅奥中心交流学习一年……” 杜安楠说这话时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苏杰的手，苏杰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你不想我去美利坚？” “没有没有！” 杜安楠连忙否认道：“梅奥中心交流学习的机会很难得，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去吧，反正也不久，就一年的时间。” “我两在一起才半年左右吧，我这一走就是一年，你不会移情别恋吧。”苏杰突然用一种很担心的语气说道。 “怎么可能！” 杜安楠停下脚步，微微仰着脑袋看着苏杰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你放心走吧，我会在这边等你的，多久我都等！” “你说的好像我要进大牢了。”苏杰忍不住笑道。 “哪有。”杜安楠这时候才发现苏杰是在逗自己，气的琼鼻都皱起来了，举着拳头就要家暴男友。 “放心吧，暂时我还不想去外面医院，东南医院的平台对于我来说已经挺不错的了，虽然各个科室不算国内顶尖，但也算平均水平以上了，我想要接触的东西，东南医院基本都能给我。”苏杰漫不经心道。 杜安楠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苏杰一定要走，自己肯定会支持他，但谁又愿意刚处在甜蜜期的男朋友一走就是一年呢？ 人多少都是有私心的，即便杜安楠知道苏杰去梅奥中心肯定会有很大进步，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对方能留在东南医院陪着自己…… 或许，自己陪着苏杰去梅奥中心也可以？ “东南医院毕竟是霸都的龙头医院，各个科室的实力还是比较均衡的……不过听我老师说，梅奥中心的心外科实力很强，东南医院在这方面又很弱，如果以后有机会，小苏你还是可以去外面医院的心外科看看。” “心外科？” 苏杰突然想起来之前窦主任和他聊过的器官移植，其中心外科的心脏移植就被窦主任着重提过。 听窦主任的语气，显然是对东南医院心外科的实力并不太认可。 杜安楠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腼腆，去哪个科室实习，那个科室的老师都喜欢和她聊天，因此和整日忙着手术的苏杰相比，她其实对于临床上的事情懂得更多。 “心外科比较特殊，一旦牵扯到心脏手术，就必须要考虑到病人的循环，这是个大工程，所以心外科医生在手术台上又被称为‘指挥官’，需要协调很多科室共同工作。” “东南医院心外科水平其实还算可以，但各个配合科室的水平拖了后腿，这就和木桶原理一样，短板太明显了，整体实力自然上不去。” 苏杰点点头，说：“毕竟是外科皇冠上的宝石，这种高难度的科室，确实最容易拉开差距。” 两人说说笑笑，走累了，就又找了一个靠近人工湖的长竹椅坐下，可惜草莓现在还不能吃，不然两人一口一个，那真是美滋滋。 杜安楠刚坐下就又把小脑袋靠在了苏杰的肩膀上。 热恋期的女孩子总是喜欢和男朋友有亲密的接触，人们总说男的是老色批，但其实女孩子也是一样，这是人类对于肌肤接触的共同追求，来源于基因深处对于母亲抚触的依恋。 “小苏，你说我们会一直这么好下去吗？我们以后不会像刚刚那对情侣一样吧。”杜安楠突然问道。 苏杰搂着杜安楠的肩膀，看着不远处湖面上的波光粼粼，随口说道：“不会的。” “为什么啊？” “因为语言是最锋利的手术刀，它能够治愈伤痛，同时也会成为最难以磨灭的伤痛。” 苏杰随意的说道：“刚刚那对情侣，曾经肯定也有过山盟海誓，浪漫的话语让他们沉沦在爱情之中，只可惜保质期太短，曾经的甜言蜜语成了现在的互相伤害。” “语言这把手术刀，可是要比现实的手术刀更加厉害，一旦给对方造成伤害，往往就难以挽回，即便用再精妙的缝合技巧，也没有办法完美复原。” 杜安楠努了努嘴唇，随即又困惑道：“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我们以后为什么就不会那样争吵呢？” “因为我们互相理解、互相尊重。” 苏杰收回望向湖面上的目光，转过来看着杜安楠，眼睛里好像还残留着淡淡的暖阳色泽：“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即便我去梅奥一年，你也会支持我，会等我。” “我不敢对未来的事情承诺，但只是看着现在的你，我实在想不到，我会因为什么理由用这么冰冷的手术刀去伤害你。” 刚刚那个女人坐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泣，原本甘甜的草莓滚落一地……苏杰所说的都是真心实意，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什么理由，让杜安楠这样美好的女孩像刚刚那个女人一样痛苦流泪。 “我会保护好你的。”苏杰微微笑道，同时稍微搂紧了一些杜安楠。 杜安楠的眼睛就好像人工湖湖面一边，微风徐来，上面立刻就水光粼粼，纯美又动人：“嗯，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你保护我？”苏杰突然一笑。 “怎么了？就准你保护我，不允许我保护你？” “没有，但如果是你保护我，我可以申请也靠在你怀里面躺一会吗？靠太久了，肩膀有点酸。” “可以啊，当然可以……” 杜安楠刚准备张开怀抱接纳苏杰，突然又意识到自己今天穿的比较单薄，如果苏杰直接躺在自己怀里…… 看着苏杰真的过躺进来，杜安楠赶紧双手抱胸，警惕的看着苏杰说：“你是不是在套路我！” “哪有，是你自己说要保护我的。”苏杰十分无辜道。 “今天不行，下次再说。”杜安楠耍起了无赖，直接把小脑袋往苏杰肩膀上一靠，不过似乎为了补偿，杜安楠默默地将苏杰的胳膊搂在了怀里…… 感受到胳膊外侧的一丝柔软，苏杰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想被保护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 332、疑似心梗 “你不用这么盯着我，这些草莓我会买下来的！” 坐在泥巴地里的女孩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用冷冰冰的语气对着守在一旁的草莓园园长说道。 听到对方的承诺，草莓园园长顿时卸下了防备，转而关心道： “小姑娘你也别太伤心了，这种男人不值得，来，赶紧起来，地上脏。” 女孩儿本来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可看到一个毫无瓜葛的草莓园园长都知道关心自己，而那个曾经和自己山盟海誓的渣男，却可以那么绝情的甩手离开。 心碎的感觉再一次如同潮水般袭来，女孩儿只觉得胸闷的不行，好像有人重重的在自己胸口捶了一拳，鼻子里的酸楚也翻涌了上来，眼泪顿时控住不住地落了下来。 “哎哎哎，你别哭了啊，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又哭了？”草莓园园长本来是出于好意想要安慰一下失恋的女孩，可没想到竟然适得其反，女孩儿一下子哭得更伤心了。 围观的人群还没有散开，大家看着哭泣的女孩儿，纷纷七嘴八舌的开始安慰。 这个时间点来草莓园摘草莓的，大部分都是热恋中的小情侣，看到女孩儿被这么绝情的抛弃，同理心让很多安慰的话语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渣男不值得！” “好姐妹别哭，爱情又不是生命的所有！” “不爱就不爱，下一个更乖！” 但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奇怪的是，女孩儿似乎有些一发不可收拾，大家安慰的越多，她哭的就越起劲，精神崩溃的就越彻底。 渐渐地，安慰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我感觉这妹纸脸都快哭紫了，她不会就这么哭晕过去吧。” “好端端一个人哭晕过去，你以为写呢，这妹纸看起来也不是小孩子了，等会儿情绪稍微平复一下，应该就好了，咱们别围在这里了，给她一点空间吧。” “真的有点不对劲啊……这妹纸嘴唇都紫了，这人是不是要晕了啊！” 草莓园园长是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人，他距离女孩儿最近，明显看到女孩儿红润的脸颊慢慢的发白变紫，眼神也渐渐淡漠下去。 “喂喂喂，你怎么了，别哭了，清醒一点！” 草莓园园长赶紧俯下身扶住女孩儿的肩膀，幸好他反应及时，不然双眼发黑的女孩儿估计就要直接后仰倒在泥巴地了。 心碎的女孩就好像没有了脊梁的纸片人，轻飘飘就要倒在泥泞中，等到草莓园园长扶住她时，他早已经失去了意识，嘴唇都微微泛着青紫。 “真晕倒了？！” “没什么事情吧，应该是哭太久了，缺氧晕了吧？”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120啊！” …… …… 苏杰和杜安楠拎着一大箩筐的草莓在门口结了账。 杜安楠这才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摘草莓时有多快乐，结账时就有多肉痛。 幸好苏杰早就开始赚钱了，急诊科的奖金加上手术分红，让苏杰现在也成了拉动城市平均工资上涨的一员，买草莓这点钱完全就是九牛一毛了。 装好草莓，苏杰和杜安楠坐上专线巴士，花了一个小时左右才回到市区。 没车的痛苦这一下就显现了出来，虽然有专线大巴车，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还是太漫长了，杜安楠一开始还在车上和苏杰有说有笑，可慢慢就觉得有些晕车了，后半程基本上就蔫了，整个人直接趴在了苏杰的腿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车子确实得安排上了啊……” 苏杰有些心疼的帮杜安楠按摩着合谷穴，希望对于她的晕车有些缓解。 其实医生的收入还是很丰厚的，很多年轻的医生喜欢在网络上吐槽，说自己刚刚值班、刚刚工作，收入就和卖大白菜的一样，天天还得操着卖白粉的心。 但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在网络上吐槽的大部分也就都是这种刚刚入职的医生，稍微成长起来一些的医生，收入水平都不会太低的。 至少以苏杰目前的收入水平，买一辆心仪的代步车完全不成问题了。 买房从目前看起来还有些压力，但毕竟自己领工资的时间也不长，未来还是可期的。 大巴车停靠在市区后，苏杰又叫了一辆滴滴，直接把已经严重晕车的杜安楠送回了寝室，草莓也分了一大半让倩倩拎回寝室了，他自己则拎着剩余的草莓先回了寝室一趟。 刚刚回到寝室把草莓洗好，苏杰还没来得及吃，江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哪儿？”江武简明扼要的问道。 “在寝室呢。”苏杰回答道。 “没事就来急诊一趟，太忙了，腾不出手。”江武说完便挂断电话，苏杰很清楚的听到电话那边混乱的叫喊声，那是急诊科忙碌到极点才会响起的BGM。 草莓只能回来再吃了，苏杰赶紧拿起外套，起身向着急诊科跑去。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间点的急诊科没道理会这么忙，可事实上急诊科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科室，病人说来就来，根本不给你任何犹豫喘息的机会。 等到苏杰赶到急诊科后，熟悉的混乱感顿时扑面而来。 看样子刚刚应该送了一批车祸伤的病人，抢救室的病床上躺了好几个全身血污，惨叫连连的病人。 另外几张床上的病人更加可怕，病人已经没动静了，倒是旁边的监护仪警报声大作。 苏杰直接换上白大褂，正准备去帮忙抢救车祸伤伤员，江武却一把抓住了他，带着他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车祸伤的不用你管，你来看看这个病人。”江武脸上依然颓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但和他已经十分熟悉的苏杰却发现，江武的眉宇之间似乎藏着某些难以理解的困惑。 “什么病人？”苏杰隐约有种预感，江武带着自己看的病人，应该十分棘手。 “就是她。” 江武带着苏杰站定在一辆平车上，上面正躺着一名十分平静安详的女孩子，唯一和正常人不同的，应该就是女孩子的脸蛋有些发青发紫，眉头也微微蹙起。 一眼看过去，苏杰就觉得对方十分眼熟，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苏杰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你这就看出问题所在了？”江武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杰，虽然他是抱着想要苏杰解决难题的想法把苏杰叫了过来，可就这么随便扫一眼，苏杰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那也太不科学了吧。 苏杰摇摇头，说：“不是，但我见过她，中午我和安楠去草莓园摘草莓了，她也在那个草莓园，和男朋友吵了一架，看起来挺激动的。” “她这是怎么回事？” 江武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们也不清楚她到底怎么回事，症状和心梗很像，但心电图显示又全部正常，而且从她发病到就医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正常的心梗如果过了这么久，病人早就死亡了。” “不是心梗？”苏杰疑惑道。 “看样子不是，但病人症状持续没有好转，如果不是心脏疾病，我们暂时又看不出有别的疾病发作的可能性……”江武困惑的看着平车上的女孩子，心想有什么疾病会因为和男朋友激烈争吵而促发呢？ 苏杰拿起病人入院后的所有检查单，认真的翻看起来，试图从中找到线索，与此同时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连接女孩儿的监护仪，眉头顿时忍不住魏伟蹙了起来： “江武老师，病人血压在往下跌了……” 333、心碎 江武一直在困惑女孩儿的病因是什么，因此并没有注意到监护仪上的异常。 听到苏杰的提醒，他这才赶紧看了一眼血压，还在正常范围内，但参考之前的记录，确实呈现了直线走低的趋势，如果血压再继续跌下去，病人就要休克了。 “心电图明明没有任何异常，拍的CT也没有问题，病人家属刚刚也来了，说明了病人之前从来都没有疾病史……” 迫于血压持续下跌的压力，江武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一丝沉重：“这说不通。” 苏杰附和道：“确实有些说不通。” 病人的所有症状都显示她有心脏病，可偏偏心电图又显示心脏功能一切正常，如果一开始诊断的大方向就是错的，那相应的治疗方案肯定就会南辕北辙。 急诊科时常会遇到这种病因不明的急诊病人，许许多多惨痛的教训让苏杰明白，在弄清楚女孩儿的病因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维持住现状就挺好了，万一因为不当的治疗而加快病情的进展，那就真的糟了。 苏杰走到床头柜旁边，将监护仪测量血压设定成自动，间隔五分钟，随时监测女孩儿血压的波动变化。 转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儿，虽然此时已经昏迷不醒，脸色煞白发紫，但她的眉头还是微微蹙起，一如之前在草莓园被男朋友甩开后的悲伤表情。 就在这时，江武之前叫的心外科老总匆匆赶来，接过苏杰手上的检查单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又给病人简单的查体了一下，他也一脸困惑道：“确实很像是心梗的表现，激动情绪之后胸痛、呼吸困难以及昏厥，这和家属的描述都很像。” “但心电图一切正常，并不像是心脏的毛病。”江武在一旁说道。 “那就奇怪了……”心外科老总挠了挠头，又拿起检查单反复查看，认真思考，可却没有任何思路。 “如果病人能说话就好了，至少可以仔细询问一下发病时她的感受。”江武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医生的诊断工作其实和侦探差不多，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真相，将混乱零散的证据拼凑成事实，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得到当事人的供词，那当然是极有帮助的。 可急诊科比较让人头疼的一点就是，病人往往送到抢救室时就已经昏迷了，怎么让沉默的证人‘说话’，这就是检验一名急诊科医生水平的关键时刻了。 五分钟的时间到了，血压袖带缓缓充气，接着缓缓放气，血压随即显示在监护仪屏幕上，比之前又下跌了一些，距离休克的界限更近了一些。 在场的三名医生都忍不住拧起了眉毛，绞尽脑汁，试图尽快找到病人发病的原因。 苏杰双手抱胸，盯着昏厥的女孩儿看了很久，【鹰眼】的效果已经得到了升级，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苏杰聚精会神看向病人心脏的位置，视野逐渐变黑，红色滚烫的心脏缓缓在眼前跳动。 砰、砰、砰。 强壮而有力，充满节奏的律动。 可连心电图都无法探明心脏的变化，苏杰仅凭【鹰眼】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女孩儿的心脏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心脏没什么两样，永不休止的跳动着，一张一缩。 “重要的是变化，从发病前到发病后，心脏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这才是最关键的！” “可惜当时在草莓园的时候我不在现场，不然当时就用【鹰眼】探查，说不定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苏杰有些懊恼，心想自己为什么那么不爱凑热闹，下次如果再遇到大街上吵架的，自己一定要第一时间凑上去，等着其中一方气到晕厥。 但随即苏杰又想起了江武医生刚刚说的：“病人没有任何的疾病史，平素身体健康……那和我的情况不是差不多嘛？” “我就刚好看到了事发经过……” “我能不能用自己模拟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用自己的心脏做一次实验？” 苏杰以前看过不少的侦探片，里面的很多大侦探都会将自己代入到凶手的角色中，甚至会回到案发现场去模拟凶手行凶的整个过程。 而对于临床的诊断来说，疾病都是‘凶手’，自己刚好又亲眼目睹了‘案发现场’，用自己的心脏做一次模拟，似乎是个可行的方法？ 病人不断下跌的血压让苏杰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鹰眼】的目标转向自己的心脏，苏杰开始将自己置身于刚刚草莓园中的女孩儿角色中。 原本抱着愉快游玩的心情，但却因为一些琐事和男朋友发生争执，自己觉得没什么的一点小事，却好像成了压垮这段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激烈的争吵莫名其妙的突然爆发。 耳畔似乎响起之前刺耳的争吵声，苏杰顿时莫名的感觉有些气闷，胸口上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让人喘不上气来。 深吸一口气，回忆继续。 两人的争吵渐渐失控，语言的手术刀不断切割着曾经甜蜜的往事，伤痕在内心最深处出现。 过往的甜蜜现在则成了加倍的痛苦，心碎的感觉真实而剧烈。 猛然出现的心痛的感觉，几乎让苏杰感觉到窒息。 而就在这时，苏杰突然发现了心脏微妙的变化。 在一次完整的心动周期中，心尖部的收缩消失了…… 就好像是痛苦麻痹了心尖部，让它丧失了活跃跳动的能力，而伴随着心尖部的停止跳动，整个循环都出现了细微的改变。 这种改变，正是造成病人出现类似心梗的症状的罪魁祸首！ “苏杰怎么了？不舒服吗？”江武察觉到了苏杰的异常，轻声询问道。 “没事。” 苏杰深呼吸了两口空气，心脏憋闷的感觉渐渐消散，他抬头看向仍在苦思冥想的心外科老总说道：“我记得以前看过一种急症，病人的心尖部会停止跳动，从而造成类似于心梗的临床症状……但具体的内容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心尖部停止跳动？” 心外科老总愣了愣，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沉思了片刻后双手击掌道：“对了，我怎么没想起这个？” “这个病人的症状，就很像是心碎综合症啊！”“心尖不收 缩，心脏收缩时形状像极了日本渔夫捕章鱼 使用的章鱼壸，所有临床上又经常称它为章鱼壶心肌病。 ” 334、说多了都是泪 “心碎综合征？”苏杰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种疾病，顿时不免感觉到十分的好奇。 心碎难道不是一种形容词吗？ 难不成伤心过度，真的会心碎？ 心外科老总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心碎综合征的诊断十分接近，于是便松了一口气，开始解释道： “伤心到心碎，这通常是人们对于悲伤情绪的夸张描述，不过临床上也有少量的病例证实，病人在极度哀伤、愤怒后，会发生胸闷、憋气、呼吸短促等心脏病的症状。” “当然了，这并不会引起真的心脏器质性病变，心脏不会真的碎了。” “临床上多数观点认为心碎综合征和儿茶酚胺的分泌有关，这是一种激素，在人们遇到特殊情况时，能够增强心脏功能，促进代谢，但是当它在短时间内大量分泌时，就会导致心尖部收缩功能下降，造成类似于心梗的症状。” “那该怎么治疗呢？” 相比较于原因，苏杰其实更在乎该怎么应对。 “对症治疗就行了，吸氧、血压监测，如果情况加重了，再考虑用药，这种病说到底就是病人的情绪问题，时间才是愈合情绪的良药，我们用的药效果一般。” 心外科老总十分轻松地说道，显然这种病虽然症状和心梗类似，但论严重程度远远不如。 似乎是为了印证心外科老总的话，五分钟一次的血压监测再一次启动，但这一次病人的血压不降反升，而且一直昏厥的病人也渐渐有了反应，开始无意识的呢喃起来，看起来情况确实有所好转。 早在刚来急诊科时，江武就已经让护士给病人用上了吸氧、监护等等对症治疗，因此，此时大家似乎只需要背着手等待着病人病情进一步稳定就可以了。 “你就是苏杰医生吗？” 放松下来的心外科老总看向苏杰，眼中充满了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病人是心碎综合征的？这种病在临床上可不多见，很多心外科本家的医生都没有见识过。” “我也记不得在哪本书上看过的了，刚刚看到病人的症状和心梗很像，但心电图又检查不出来异常，就突然想了起来。”苏杰笑了笑说道。 “博览群书啊，急诊科医生果然知识面要很广才行，各种复杂的病症，病人经常还不能说话，从细微处找到病症的起源，真是了不起。”心外科老总竖起了大拇指，由衷的钦佩道。 棘手的病人被解决了，自己的徒弟又再一次被别人夸了，江武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说道：“那这个病人是送你们科，还是暂时留在我们科留观室？” “就留在你们科吧，我们科床位挺紧张的，她这种症状应该很快就能好转了，加强监护就行了，去我们那里浪费。”心外科老总说道。 “那行吧，麻烦你跑一趟了。” “应该的。” 棘手的病人被解决，处理的方案只是简单地继续观察，其实这种事情在急诊科并不少见，但问题是不弄清楚病人发病的原因，谁也不敢赌病人就能慢慢好转过来。 即便十个病人里面九个都能像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一样，慢慢恢复过来，但那剩下的一个该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糟糕吧。 急诊科医生的工作就是这样，在复杂的状况下抽丝剥茧，不弄清楚病情的原委就绝不能掉以轻心。 出于保险起见，心外科医生还是建议病人稍微情况稳定一些后，可以去做个超声心动图，明确是否是心尖部的问题。 苏杰看着躺在平车上逐渐恢复神智的女孩儿，想着对方之前在草莓园悲痛的哭泣声，说道：“等会儿我带她去做个检查吧，也能放心一点。” 心外科老总本来都准备走了，听到苏杰要带着病人去做检查，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苏医生我陪你去吧，超声那边的几个医生我都熟，到时候让他们稍微认真一点检查，还能省很多麻烦。” “那就谢谢了。”苏杰十分客气道。 江武看出了心外科老总的心思，但也只是笑了笑，看破不说破。 急诊科MDT现在已经成了全院的香饽饽，普外科、泌外科、骨科几个大外科都在急诊科MDT的帮助下实现了科室的巨大进步，甚至高新分院的普外科都已经成了行业内NOTES技术的领军人。 而这一切，都和苏杰离不开干系。 所以现在东南医院各个大外科内部都形成了一个共识，有事没事多和苏杰多亲近亲近，说不定哪天对方就能拉自己一把，带领自己走上人生巅峰！ 江武现在对于这种科室老总来急会诊，然后找各种借口缠着苏杰不放的行为，早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此一时非彼一时，除非是主任级别的主动抛出橄榄枝，否则江武连哼唧都懒得哼唧一声。 毕竟每天都吃醋，铁人也扛不住，江武也一把年龄了，熬夜熬多了腰子也不太好，醋喝多了代谢不掉万一高钾了就糗大了。 …… 苏杰和病人家属谈好检查的事情，然后便跟着心外科老总一起推着平车去往超声室。 路上，心外科老总一直主动找苏杰攀谈，苏杰倒也没有不耐烦，注意力留了一些在病人身上，很随意的和心外科老总聊了起来。 “苏医生其实你挺适合心外科的，我们科很多的医生都是急诊科出身，心外科很多的急诊手术，没点急诊科医生的魄力，平时还真的搞不定手术。”心外科老总扶着床栏说道。 “我对心外科实在不太熟悉，外科皇冠上的明珠，可不是什么医生都能摘下来的。” 苏杰十分客气地说道：“对了，还没有请教老师你叫什么？” “张茂。” 心外科老总咧嘴笑了笑，他其实年龄不小了，鬓角都已经有了不少的白发，一笑起来，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 “张老师你们科都没有年轻医生的吗？你看起来年龄也不小了，老总这么辛苦，你还扛得住吗？” 老总老总，就是老是呆在医院，有事总是找他的代名词。 一般来说，科室里的老总都会给中层的医生担任，他们正值壮年，身体耐操，技术又相对成熟，足以应对绝大多数临床上的问题。 但张茂的年龄一看就是早就过了当老总的年龄，放在普外科，张茂这种鬓角发白的医生，就是妥妥的老主治，除了科主任，他就是科室里面活的最自在快活的人了。 而且考虑到责任压力不同，但凡要是这个老主治稍微咸鱼一点，说不定科室最自在快活的人就是他了。 可作为一名心外科医生，张茂却在这个年龄当上了老总，真可谓是惨到没法再惨…… 张茂显然对自己的境遇也十分的伤感，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黯淡了几分，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道：“说多了都是泪啊……” 335、信仰科室-心外科 就在张茂含泪准备大倒苦水时，平车刚好停在了超声室外面，之前昏厥的女孩儿此时已经恢复了神志，眼泪仍然不自主的顺着眼角流下，整个人看起来仍处在巨大的悲伤中。 “张老师你和超声室的老师们说一声吧，给这个病人急诊先做一下检查，她情况还是不太稳定，最好要快点回急诊科。” “好的！” 张茂点点头，快步走进了超声室内。 几分钟之后，平车便被推进了超声室中，超声医生开始女孩儿开始检查，苏杰和张茂则站在屏风后等待。 趁着等待的功夫，憋了好一会儿的张茂终于忍不住开始说道： “青黄不接啊！” “一名成熟的心外科医生的培养周期实在太长了，而且和其他的外科医生相比，心外科其实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科室，投入与回报极不成比例！” “我已经是我们科最年轻的医生了。” 听到鬓角都已经发白的张茂说自己是科里最年轻的医生时，不知道为什么，苏杰很想笑。 但好在苏杰怎么说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强忍住笑意，说道：“那心外科和急诊科还真的很像，急诊科也不好招人，很多年轻医生怕苦怕累，都不愿意来急诊。” 同一家医院，不同的科室其实差距还是很大的。 像泌外这种香饽饽科室，急诊少、预后好、手术多、福利好的科室，很多年轻医生都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去，录取的标准自然也就一提再提。 就拿东南医院这种二线城市的省级龙头医院打比方，泌外科最新一批的新医生基本都是顶级学府的博士，SCI影响因子也有要求，可谓是严格到了极点。 而到了急诊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科室，录取的标准就直接大跳水，有一定科研能力的硕士就可以参加面试。 但即便这样，每年招聘都异常艰难，稍微有一点门路的年轻医生都不愿意进急诊科值夜班。 苏杰听到张茂说心外科青黄不接，第一反应就是心外科和急诊科一样，年轻人怕苦怕累，所以都不愿意选择这种性价比极低的科室。 外人都觉得医生这行业高大上，尤其是被很多医疗剧洗脑，心想着如果自己有机会当医生，一定要去急诊科这种疑难杂症多的科室，每天都能过得无比‘精彩’。 但如果你把这种想法告诉真正的临床人，那对方估计只会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你，然后心里想着‘好好的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可没想到张茂却摇摇头：“心外科和急诊科还是有些区别的。” “急诊科虽然也存在青黄不接的问题，但至少你们还能放低条件，选择下沉人才，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淘块金子。” “但心外科不行，心外科人才的培养需要一个漫长的周期，国内最年轻的心外科医生是个28岁的博导，他已经算是妖怪级别的人物了，正常上心外科的台子，至少也得三十岁往后。” “心外科要人才，而且还是成熟的人才，每年新入职的心外科医生，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已经具备了一名外科医生的基本素养，换作别的科室，甚至都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手术医生了，但在心外科，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心脏手术可不是缝皮、清创，弄不好病人真的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张茂最后苦笑道：“苏医生我不是说你们急诊科容易，大家其实处境很像，但相比较之下，我们科确实要更加困难一点。” 苏杰微微点头。 心外科作为外科皇冠上的明珠，技术难度是公认的最高。 冰冷的手术刀在跳动、滚烫的心脏上起舞，这应该是外科医生能够想象出的浪漫到极致的画面。 但高处不胜寒，临床科室的性价比是一门玄学，外人都觉得急诊科医生好厉害，心外科医生好帅，但事实上这两者的性价比都极低。 投入大量的精力、时间、承担巨大风险，待遇却并不乐观。 反而是那些大家觉得没啥难度的泌尿外科、眼科、牙科，医生们却每天油光满面，言笑晏晏，幸福感爆棚。 当医生，尤其是那些性价比不太高的科室的医生，真的是需要一些信仰的。 苏杰就听说过一句话，心外科医生的内心里永远都有两块碑，一块丰碑，一块墓碑，这就是他们的信仰，也侧面证实了心外科手术的高危性。 心尖上的舞者，生死真的仅仅就在心脏跳动的一瞬间。 但从张茂的话里面不难听出，东南医院心外科在寻找那群信仰之士时，遇到了不少的困难。 “今年我们科一个医生也没有招到，我作为科室里最年轻的医生，纯属被逼无奈才当了住院总。” 张茂一脸苦相道：“和我一届进医院的，一个个都已经在科室里吃香的喝辣的了，就我一个人这么一把年龄了，还在当住院总……” “我一个人的窘境其实也没什么，住院总横竖不过一年而已，但东南医院心外科这些年因为青黄不接的问题，现在真是越来越艰难了，明年谁来当这个老总，我估计主任脑壳儿都疼。” 苏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茂这个可怜虫了，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超声心电图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女孩儿确实是心尖部的问题，心碎综合征的诊断算是基本明确了。 张茂本来还想陪苏杰一起把病人送回去，在路上再继续聊一聊，可他毕竟肩负着老总的职责，科室里一个电话打来，他就得赶回去干活了。 苏杰推着平车，目送着张茂略微佝偻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门诊大厅忙忙碌碌的人流之中，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滋味。 急诊科的青黄不接可以通过下沉寻求人才解决，但心外科怎么办？ 他们需要真正的人才，就像杜安楠说的那样，合格的心外科医生，在手术台上就是绝对的指挥官，这种精英医生可不是能通过下沉式寻求解决的。 但如果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精英医生，换作在泌外科这种科室，小日子绝对混的风生水起，就像张茂这样的医生，如果去到泌外科，妥妥的科室镇山虎，老总的工作轮到谁的头上都不会轮到他的。 心外科，真的不但需要精英，更需要有信仰，两者缺一不可…… 【叮，隐藏任务触发】 【任务：信仰的传承】 【介绍：皇冠上的明珠，需要拥有信仰的医生才能摘下，帮助东南医院心外科寻找志同道合的信仰之士，解决科室青黄不接的棘手问题】 336、第一序列 主动脉夹层手术 “隐藏任务？” 苏杰赶紧把女孩儿送回到急诊科观察室，和值班的医生交代了一下女孩儿的病情，然后赶紧找了个安静的值班室，开始研究起系统最新的任务。 “信仰的传承，要我帮忙解决心外科青黄不接的棘手问题？” “这是什么鬼？” 任务触发的原因显然是张茂的一番话，有一说一，当时和张茂聊天的时候，苏杰也对于心外科的处境表示十分的同情。 科室青黄不接，人手不足，这种情况急诊科也存在，但确实没有心外科那么严重，毕竟每年下沉式寻找人才，还是能找到一些踏实肯干的年轻人，值夜班反正勉强够了。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苏杰特别能理解张茂的不容易。 但从头到尾，苏杰也没有动过想要帮助心外科改变现状的念头啊！ “青黄不接可以说是心外科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了，心外科主任、院长肯定都为了这件事愁白了头，他们都没有办法改变的现状，我能怎么办？” 苏杰一时间有些头疼，但系统的隐藏任务还是第一次触发，像这种正常方式无法触发的任务，奖励肯定也会异常的丰厚，苏杰当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在休息室里找了个板凳坐下，苏杰单手撑着脑袋，开始思考起自己能在这件事上贡献点什么。 其实心外科和急诊科真的很像，都是性价比不高的科室，因此苏杰很能理解心外科人才录入的标准。 能力和信仰，缺一不可。 而如果两者相比，信仰其实更加重要。 毕竟能力可以锻炼，但信仰如果在最开始没有树立，那么一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了。 “去哪儿抓一批有信仰的人，让他们心甘情愿进入心外科工作呢？” 苏杰抓了抓脑袋，觉得这事儿有些无解。 这年头所有人都厌恶说教，大家生活都很辛苦了，谁还愿意听别人絮絮叨叨的假大空？ 道理我不懂吗？懂了就能过好这一生了吗？ 而且你凭什么和我讲道理，你活的比我精彩多少吗？ 苏杰反正是做不到一本正经的和别人讲道理，让别人树立信仰，为了东南医院心外科的发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这种假话，会折寿的吧…… 实在想不明白，苏杰也只能暂时不想这些事情，转而开始翻找起系统里的武器库。 自己想要帮助心外科寻找人才，那自己多多少少也应该了解一些心外科吧，不然连辨别人才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搜寻人才？ 系统的科技树上，心外科的分叉还处在灰色状态，说明还没有被激活，需要珍贵的技能点才可以点亮。 隐藏任务并没有提前给予礼包，苏杰之前得到的技能点也全部用在普外、泌外等科室上面了，现在想要解锁心外科分支，就显得有心无力了。 不过就在苏杰叹了口气，准备关闭技能树界面时，却意外发现，急诊科的分支竟然和心外科有重合部分！ 翠绿的急诊科分支，将一部分盎然的绿意也传递到了心外科的分支上，苏杰赶紧点开那部分绿意。 【心外科急诊技术：包含心外科常见的几种急诊手术，需要积分解锁】 积分？ 苏杰最缺的就不是积分了！ “解锁！”浑身闪烁着土豪金的苏杰在心中默念道。 【心外科急诊技术已解锁】 【第一序列：主动脉夹层手术（大师级）】 【下一序列技术，将在第一序列升级至至臻后解锁】 “主动脉夹层手术吗……” 苏杰这下子也算明白了过来了，急诊科应该算是最包罗万象的科室了，就像是张茂之前说的那样，急诊科医生各个都要博览群书，最好什么都懂亿点点，这样才能面对各种急症游刃有余。 系统很讲究的将急诊科放在整个科技树树干的正中，分支的末尾和很多科室都有重合，绿意也因此被扩散开来，让苏杰有了钻空子的机会。 像主动脉夹层这种疾病，苏杰在急诊科就遇见过很多，这是一种极其罕见、同时又极其凶险的急症，48小时的死亡率高达50%。 这意味着什么？ 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来了一个主动脉夹层的病人，医生高高的抛弃一枚硬币，正面就是活，反面就是死。 听起来似乎十分的草率，但现实远比这更加残酷。 主动脉夹层，指的就是主动脉腔内的血液从主动脉内膜撕裂处进入主动脉中膜，使中膜分离，沿主动脉长轴方向扩展形成主动脉壁的真假两腔分离状态…… 说起来似乎复杂，但如果再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其实就很好理解了。 主动脉是人身体内最粗大的血管，强壮的心脏泵出的血液，再经由它输送至全身。 主动脉，就好像一根高压水枪，结实厚重的管腔内，是高速流淌、宛如利刃的水流。 而为了确保水枪管道的牢固，产商特意制作了内、中、外三层，然后利用特殊的工艺将它们牢牢地粘合在一起，正常情况下三者绝不会分开，可一旦分开，那么结果就十分的严重。 内壁和中壁分离，高速的水流顺着内壁的破损灌入中壁，在狭小的空间内，水流不断蓄积，中壁也逐渐膨胀起来。 管壁被撑到极限，再结实的材质也会被拉成薄薄的如同一张纸一般，一旦极限被突破，中壁破开，高压高速的水流便会喷涌而出，50%的概率则会升至百分之一百。 这就是，主动脉夹层大破裂。 死亡率百分之一百的急症。 这是一种充满了未知数的疾病，病人以往可能身体十分健康，病发之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症状，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胸痛被急诊送入医院。 可当医生明确病人的诊断开始，死亡的钟声就开始敲响了，争分夺秒的手术也未必能从死神的手中把病人抢救回来，这是真正的急诊手术，生死时速。 这是心外科的疾病。 但同时，也归属急诊科的范畴。 面对凶险可怕的主动脉夹层，也只有多部门统一协作，以最快的速度反应抢救，才有那么一线的希望，挽救病人垂危的生命。 海量的知识开始涌入苏杰的大脑中，苏杰闭上眼睛，开始接纳关于主动脉夹层手术的一切。 337、介入下覆膜支架隔绝术 海量的知识涌入苏杰的大脑，这些都是有关主动脉夹层手术的技术讲解。 苏杰轻轻敲了敲脑袋，试图将大脑里的知识敲成容易理解的形状。 默默咀嚼了半个多小时，苏杰又沉入意识，进入虚拟手术室模拟了一下真实的主动脉夹层手术。 相比较苏杰之前接触的手术，主动脉夹层手术给他的印象只有一个： 一定要快。 这台手术，是真的生死时速。 每一分，每一秒，病人都有可能死去，甚至一次寻常的咳嗽、或者搬运身体，都有可能刺激到主动脉，造成破裂大出血的结局…… 心脏泵出的大量血液进入中层，不断地撕裂中层，一旦超过临界值，主动脉就会破裂，到时候心脏每搏动一次，都是病人的一次义无反顾的自杀行为。 那种喷涌而出的鲜血，是医生完全无法扼制的。 抢救病人唯一的希望，只能是在主动脉破裂前竭力挽救一切……可问题是，谁又知道主动脉会何时破裂呢？ 甚至有好几次，苏杰还在满头大汗的努力修补着主动脉，可心电图早已经拉成了一条直线，直到系统‘任务失败’的提示音响起，苏杰才茫然地抬起头，内心一阵抑郁。 百分百真实还原的虚拟手术室，虽然苏杰每一次都会说服自己，台上的只是模拟的假人，可当看到手术台上的病人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作为一名医生，苏杰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低落。 苏杰尝试了好几次开胸手术，可惜他对于心外科手术实在太过陌生，猛的一上来就直接开胸，面对着停止跳动的心脏挥舞手术刀，这样的难度还是太大了。 连续好几次‘任务失败’的提示音响起，病人的心电图拉成一条直线，苏杰算是彻底绝望了，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要自闭了。 不过好在开胸手术并不是抢救主动脉夹层的唯一术式，临床现在存在另一种操作简单，但效果不遑多让的手术方式。 介入下覆膜支架隔绝。 利用股动脉的入路，将导管从大腿根部一直送到心脏的位置，然后再将修补主动脉的覆膜从导管内送入，精准放置到主动脉破损的位置，完成对主动脉的维修。 “这倒是比开胸看起来要简单不少，不需要停循环手术，而且也不用直面停止跳动的心脏。” 发现了更加适合自己的手术方式，苏杰立刻抛弃了致郁系的开胸手术，开始尝试用介入手术的方式来处理主动脉夹层。 虚拟手术室内场景改变，巨大的dsa造影机器从黑暗中被推了出来，苏杰的身上也武装上了重达几十公斤的铅衣，严密的保护住了他的躯干、脖颈等关键部位，同时也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介入下覆膜支架隔绝术其实并不简单，只是相比较于开胸手术而言，它更加适合苏杰而已。 头几次的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 但苏杰还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能够‘掌控’住这台手术，这和之前开胸手术时，病人是死是活他都察觉不到可谓是有天壤之别。 甚至在几十次尝试后，苏杰竟然摸到了一些门路，隐约间明白了该如何才能找到成功的道路。 成功的曙光似乎就在前方，自己只要再稍微努努力，就能用指尖触摸到温暖的阳光了。 但苏杰明白，所谓的胜利近在咫尺，其实大部分只是一种幻想，望山跑死马，这种心外科超高难度的手术术式，自己怎么可能练习个几十次都能够掌握。 今天的练习量其实都已经超标了，几十台手术的练习，总时长估计都超过十个小时了，苏杰的脑子现在已经开始有些迟钝了，思考起来就感觉置身泥沼一样，十分的顿涩。 谷数　　“到此为止吧。” 退出虚拟手术室的空间，苏杰直接疲惫的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自己这么一个人闷着练习也不是一回事，还是得找张茂带带自己。 明明有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的心外科医生，自己如果不好好利用起来，那真是太浪费了。 而且不得不说，心外科手术的难度的确大的有些离谱，要知道之前的泌外科、普外科的那些手术，苏杰在虚拟手术室练习一段时间，基本都能掌握。 可对于心外科手术，苏杰真是没有多少信心。 尤其是停循环下的开胸手术，如果没有有经验的老师言传身教，苏杰觉得靠自己慢慢摸索，可能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所进步。 “真不愧是外科皇冠上的明珠啊……” 苏杰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与此同时，苏杰又忍不住想到，自己之前还觉得和信仰相比，能力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现在看来，能拥有掌握心外科技术的医生，还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挑出来的。 难怪张茂会一直强调，心外科和急诊科困境并不相同，他们的青黄不接，还真是有些无解啊…… 系统发布的隐藏任务并没有时间限制，因此苏杰也不必急着去完成，而且此时此刻的苏杰，相比较于完成手术，其实对心外科手术，尤其是主动脉夹层手术更加感兴趣。 苏杰对于自己的认知，从来都是先是一名医生，其次才是一名系统绑定者，完成任务很多时候其实都是举手之劳，他做的大部分事情其实都只是在履行作为一名医生的职责而已。 张茂对于苏杰的求知欲，那当然是高兴到飞起！ 急诊科dt的辉煌还没有结束，但凡和它们有联系的科室都已经走上了高速发展的道路，张茂也没想太多，只要苏杰能把心外科青黄不接的问题解决就好了，发展不发展倒也没那么重要。 毕竟，他这个老总当的实在够呛，每天睡眠不够，张茂都觉得自己悉心呵护了几十年的头发，真的要像蒲公英一样随风飘散了…… 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苏杰跟上了不少的心外科台子，再加上每天都会进入虚拟手术室温故知新，介入下覆膜支架隔绝术终于可以说算是比较熟练了。 …… 东南医院，急诊科。 夜幕降临。 急诊科红色的led屏幕却要把半边天空都要染红。 就在这时。 一辆出租车急刹车停在了急诊科门口，车子还没有停稳，后座的车门便被推开，几个年轻小伙子搀扶着一名同伴步伐匆匆的向着急诊科赶去。 “冯？你感觉好一点了没有，怎么突然就开始胸痛了？” 名叫冯的男孩子面色痛苦的被两个人架在中间，他费力的睁开眼，露出了一双湛蓝色的美丽眼眸。 “胸……好痛。” 338、胸痛 “冯，你胸痛的话就别说话了，有可能是气胸了，少说点话可能会舒服一点。” 走在四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长相敦厚的年轻男人，看到同寝室的外籍同学痛成这样，他赶紧说道。 搀扶着冯的两名同学也说道： “对啊，赶紧别说话了，老大说的对，你这很有可能就是气胸，说太多话会让更多气体进入胸膜腔，症状会更严重的。” “我看着倒不像是气胸，有点像是心脏病，气胸疼痛的部位可不会那么靠近胸口，不过不管是什么，尽量保持平静准没错。” 感受到同学的关心，冯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可很快疼痛便扯下了他的伪装，痛苦再次爬满了他的脸庞。 眼看异国同学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其他三名室友不敢再耽搁，加快脚步向着东南医院急诊科走去。 老大在前面领路，另外两名舍友则搀扶着冯，四个人在医院内显得十分的轻车熟路，目的明确地向着急诊科走去。 其实从刚刚的谈话就不难听出来，这几个并不是那些对于医院一无所知的大学生，几个人随随便便就能给出胸痛的可能性诊断，显然是有着一定的医疗背景的。 这四个人，都是中科大医学院的第一届大学生，其中名叫冯的还是一名外国交换生。 当初东南医院之所以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省立医院和中科大联合创办医学院。 本来两家医院多少年都没有分出个上下来，相爱相杀这么多年，东南医院难免会打盹偷懒，不思进取。 可随着省立医院和中科大联合，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医学院，东南医院这才坐不住了。 中科大可是国内最顶尖的学府，有他们作为后备力量，省立医院恐怕用不了三五年，就能彻底超越东南医院，霸都龙头三甲医院也不会再有争议，东南医院很有可能就此衰败下去。 可以说，能让东南医院这只打盹的猛虎睁开眼睛，开始全力发展，这所联合医学院实在是功不可没。 四名中科大医学院的大学生今晚刚好在附近聚餐，冯突然感觉到胸痛不适，寝室老大看到冯疼的脸色都煞白了，当即便果断的决定直接就近把冯送到东南医院来。 挂完号，分诊台的护士看到冯疼痛的如此剧烈，就直接让三个人带着病人去到了抢救室。 很快，四个人便在抢救室里见到了急诊科今晚的值班医生。 一个看起来就十分帅气的男医生，让他们感觉到奇怪的是，对方看起来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急诊科医生可以这么年轻的吗？ 苏杰抬了抬眼睛，看到了被两个人搀扶着，脸色已经惨白的病人：“先把病人放到平车上躺好吧。” “好的。” 几个人齐心协力，把冯小心翼翼的抬到了平车上躺好。 “怎么回事？”苏杰走过来，掀开冯的上衣，一边拿着听诊器查体，一边问道。 “我们今晚在外面聚餐，刚开始吃，冯就感觉到胸口有些不舒服，然后症状越来越严重，我看他脸色特别不好，就赶紧把他带到急诊科来了。” “我们今天基本上都呆在一起，吃的喝的基本都一样，症状应该和饮食没什么关系。” “我们怀疑是不是气胸，冯身高高大，又很瘦，很符合自发性气胸的特征。” 那名长相敦厚的年轻男人用平稳的语调讲述道。 苏杰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说道：“你们是医学生？” “嗯，中科大医学院的第一届学生。”老大淡淡的回答道，但语调中的骄傲却有些无法隐藏。 不过骄傲也是对的，中科大作为国内顶尖学府，而且医学院的选拔又比其他的学科更加严苛，能进入其中学习的无一例外全都是人中龙凤。 可以说，从踏入中科大医学院的那一刻起，他们这群人就已经提前预定了几十年后顶尖医生的席位。 这要是还不骄傲，那谁还配骄傲？ “不像是气胸，双侧胸腔都没有听到鼓音，呼吸音也没有减弱，而且这个病人胸痛的程度明显要比气胸剧烈。”苏杰收起听诊器，否定了对方的判断。 “是心脏病吧！”另一名同学问道。 “有可能，但诊断不能靠猜，还是要做检查进一步明确。”苏杰说道。 连续两个诊断，都被眼前这个年轻医生直接否定，三名中科大医学生脸色都有些不好。 其实换成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医生，三人或许还能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接纳对方的意见，但问题是苏杰实在太年轻了，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被一个同龄人连续否认观点，三名天之骄子顿时心里就有些不悦了。 “那医生你觉得冯到底是怎么了，他现在胸痛的越来越厉害了。”一名同学问道。 “先去把相关检查做一下吧，有依据才能做诊断。”苏杰回答道。 听到苏杰的回答，那名医生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不屑，同时低声说道：“哼，连诊断都做不出，只知道让病人去做检查。” 老大这时候低声说道：“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先带冯去检查吧，赶紧把病因找到才重要！” “好吧。”老大在寝室里还是有话语权的，听到他这么说，其余的两名同学也都点了点头，不再吭声了。 可问题很快就来了，冯自从躺到平车上后，胸痛的症状似乎进一步加重了，三个人想要推着平车带他去检查，可车轮刚一滚动，车身产生了轻微的晃动，冯就痛苦的开始呜咽起来。 “冯你感觉还好吧，我们带你去检查一下，知道病因之后就知道怎么缓解疼痛了。”老大关切的问道。 躺在平车上的冯脸色惨白，明明是凌晨寒气最重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湛蓝色的眼珠里此时充满了惊恐，看起来状况十分的不妙。 “医生，医生你快过来看看他！” 一名同学被冯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叫住准备转身去开检查单的苏杰。 “怎么回事？” 苏杰转身快步走到病人身边，看着突然症状加重的病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胸痛突然加重了吗？” 可惜冯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了，只能用湛蓝色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苏杰，仿佛是在求救。 苏杰看着在平车上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病人，心里莫名的一紧，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十分糟糕的诊断。 不是气胸。 也不是心脏病。 但要比这两个都更加严重。 主动脉夹层吗？但他又这么年轻，既往也没有高血压病史…… 犹豫只是一闪而过，急诊科兵贵神速，有任何的怀疑都必须要赶紧落实下来，苏杰立刻叫来护士：“给他量个血压。” “好的，量哪个胳膊？”护士下意识的询问道，临床上很多急症病人有骨折、内瘘等情况，有些肢体是不能量血压的，以前询问哪个肢体可以测血压，这也算是常规流程呢。 “四肢都要量！”苏杰沉声道。 339、临床第一课 四肢都要量？ 护士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苏杰，又看了看躺在平车上的冯，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拿起床头柜上的血压袖带开始测量。 袖带充气放气，很快结果便出来了。 “四肢血压不对称，右上肢血压最高，172/109Hg！” 护士的语气突然变得紧张而急促，她慌张的抬头看向苏杰。 苏杰看着监护仪上差异极大的四肢血压，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 “联系心外科、介入手术室，这个人要急诊手术！” “要手术？” 寝室老大顿时愣住了，刚刚不还在查找病因吗？怎么这么快就判断要手术了？ “稍微等等，冯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要给他做什么手术？”寝室老大连忙问道。 苏杰带着三名室友稍微远离了一些平车，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现在怀疑他是主动脉夹层，你确定他既往没有高血压病史？” “没有！” 听到主动脉夹层，寝室其他三个人的脸色都是一变，身为医学生，这种凶险的急症他们当然听过。 “仅仅通过四肢血压不对称就能判断主动脉夹层吗?如果想要判定是主动脉夹层，至少也应该拍个增强CT看一下吧。” 在这种生死时速的时候，陪同的一名同学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苏杰，说道：“人体四肢的血压本来就不完全对称，人是直立行走，下肢血管直径、弹性本来就和上肢有差异，血压即血流对于血管壁的压力，差异本身就存在。” “同样的道理，惯用手的血压一般来说也会比非惯用手更高一点，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并不一定是病理性导致的。” “何况刚刚测血压的时候，袖带根本就没有松紧度适宜，手臂也没有紧贴身体，平心脏位置，测量都测的不准确，这样对比下来有什么意义呢？” “再加上，冯根本就没有既往的高血压病史！” 苏杰默默看着对方，虽然现在时间紧迫，但苏杰还是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让他把自己所有的质疑都说完。 因为苏杰明白，越是到这种紧张急迫的时刻，越是要快刀斩乱麻，一次性直接把对方说服，让他哑口无言，这样才能保证接下来的抢救顺畅无阻。 不断地打断对方，让对方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彻底的传达完毕，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时间反而会耽误的更久。 “你说完了？”见对方不再继续说了，苏杰还贴心的又问了一句。 “我说完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理论知识很扎实，观察也很仔细，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医生。” 苏杰很认真的点点头，发自内心的夸奖道，可就在对方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时，苏杰突然又绷紧了脸，沉声说道： “但这里不是课堂，这里是临床，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四肢血压不平衡的情况有很多，正常的生理情况、肢端缺血、或者根本就是护士没有测量准确，这些都有可能。” “可你不能否认，四肢血压不对称，这也是主动脉夹层的标志之一。” “夹层血肿阻塞主动脉及其不同部位的分支，且累及程度不一，就会出现四肢血压不对称的现象，这就是这类患者早期识别的指标之一。” “而且即便病人既往没有高血压病史，遗传性的血管问题也会导致主动脉夹层发生，你们即便和他很熟悉，但对于他的家族史恐怕也不会太了解吧。” “临床不是课堂！” 苏杰突然加重语气道： “课堂上你判断失误，老师只会给你一个红色的叉，然后告诉你，下次要认真审题，不要再犯错误，但在临床上，你的判断如果失误，病人就有可能死亡，死神不会给你第二次审题的机会，你的下一次审题，永远都只能用在另一个病人身上。” “我现在问你，如果你的室友，万一是主动脉夹层那该怎么办？” 那名同学的表情立刻僵硬起来，他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只是提出了一些怀疑。” “不要怀疑我！” 苏杰继续加重语气，黑色深邃的瞳孔紧紧盯着对方：“虽然我不是你的老师，但今晚我也给你上一课，想当好一名医生，必须做好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让你的病人及其家属怀疑你！” 那名同学明显被苏杰的气势完全碾压，甚至连抬头再看苏杰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他其实内心很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明明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刚刚交谈起来似乎也很好说话的样子，可现在却突然整个人变得极其有侵略性，就好像……专断独行的指挥官一样，绝对不允许别人质疑他。 三名顶级学府的医学生，终归只是象牙塔里没有经历过磨练的幼兽宝宝，和苏杰这种已经临床呆了一年左右的真正医生相比，他们还是太过稚嫩了。 “你们去通知他的家属。” 眼看同行的三人没有任何疑问了，苏杰快速的交代了他们一句，然后便转身快步走向护士站，询问心外科和手术室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 心外科老总张茂很快赶到了抢救室，在了解了病人的情况后，他的反应和苏完全一致：“送去介入手术室，直接造影探查吧，如果确定是主动脉夹层，立刻修补！” 主动脉夹层手术，最重要的就是和死神抢时间，如果有条件，张茂都想直接在急诊科给病人做手术。 “家属在哪里，我来和他们谈谈。” 张茂扭头看向三名和病人差不大的年轻人，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是病人什么人？” “我们是他的室友，大学室友！” 刚刚被苏杰训完的三个人显得十分乖巧，他们此时也意识到了，这里是临床，不是课堂，自己那些扎实的理论知识，在这些真正和死神战斗的医生眼里，简直就像是儿歌一样幼稚。 “你们是我们东南大学的学生？” 张茂下意识问道。 “不是，我们是中科大医学院的。” “中科大医学院？” 张茂愣了愣，慢慢的，他的眼睛里突然闪烁出了一种奇怪的光芒。 “你们的这位同学现在很有可能是主动脉夹层，你们都是医学院的高材生，这种急症的严重程度应该不用我过多描述了吧，你们应该都很了解了。” “嗯嗯！”三个人立刻点头。 “我们现在立刻就要把病人推进介入手术室，用介入手术的方式，去修补他有可能存在的主动脉破损。” “嗯嗯。” “虽然这样不太符合规定，但你们毕竟是医学院的学生，这台手术我可以让你们在观察室旁观，当然，如果你们不想看到你们室友的手术，也可以选择在手术室外等候。” “嗯嗯……嗯？！” 三个人都下意识的用力点头，可下一秒便反应了过来，纷纷猛地抬头看向张茂。 “让我们进手术室旁观冯的手术……” “这……” 23qb. 340、临床第二课 三名中科大医学院的高材生，临床的第一课，就是被苏杰教训了一顿，让他们明白了临床医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让病人及其家属怀疑自己！ 可让他们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堂课竟然来的这么快。 而且还是一堂手术实战课，躺在手术台上随时有可能去见死神的，还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 这未免有些刺激过头了吧。 张茂并没有等待他们三人做出答复，转身便和苏杰一起向着介入手术室走去。 苏杰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和他们谈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他们又开始纠结起来了，是对手术有疑问？” “没事，和手术没关系，他们在纠结别的事情。” 张茂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揭了过去，然后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们急诊科还有医生值班吗，等会儿手术需要你协助我，主动脉夹层处理起来太复杂，我一个人搞不定。” 心外科的夜值班医生还在手术台上没有下来，张茂当然可以呼叫二线来医院帮忙，不过明明知道苏杰这段时间对于主动脉夹层手术的热衷，如果这种时候还不询问苏杰是否有上台的意愿，那张茂也太没眼力劲了。 苏杰没有推辞，点头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嗯，去介入手术室之前，还得先去CT室一趟，至少要明确这个病人是A型还是B型，如果是A型的话……” 张茂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平车上的病人，轻轻叹气道：“那就得去大手术室，开胸手术解决问题了，风险难度更大。” 苏杰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护士正在将转运监护仪放在平车上，准备推着冯离开抢救室。 平车上的冯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他的身体蜷缩成虾米一样，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在异国他乡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有够倒霉的。” “希望这名同学的倒霉就此为止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苏杰希望冯的主动脉夹层是B型，这就意味着主动脉的破损仅仅局限于降主动脉，此处的主动脉更为平直，血流的剪切力更小，出现破损后，血管也能支撑更长的时间，并且可以使用介入微创治疗。 但如果是A型…… 主动脉的破损就主要集中在升主动脉，或者是包括升主动脉在内的主动脉全程，这是一处接近九十度的弯道，高速泵出的血流在这里产生最大的剪切力，高压的血流不断地冲刷着血管壁。 可想而知，一旦在这种区域出现破损，想通过修补的方式解决问题就显然是行不通的了。 必须要开胸手术，停下病人的心脏，截住循环的血流，直接将破损的主动脉替换掉。 开胸大手术，风险和难度都是微创的数倍。 平车推着冯进入了CT室，几分钟之后，增强CT的影像放在了苏杰和张茂的面前，结果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破损局限在降主动脉区域，手术可以通过微创的介入下覆膜支架隔绝来解决。 明确了诊断，深夜时分的东南医院开始高速运作起来，每个部门都像是最精密的零件，十几分钟后，冯就已经躺在了介入手术室的床上，等待着主刀医生为他拆除埋藏于心脏附近的定时炸弹。 苏杰和张茂一起穿上重达十几公斤的铅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手术间内。 这时候苏杰才注意到对面的观摩室内，竟然有三个熟悉的面孔，之前陪同冯来医院的三名同学，就正站在观摩室内，眼巴巴看着手术台这边。 “他们怎么进来了？”苏杰皱了皱眉说道，给病人做手术，陪同就在旁边盯着，这种感觉可不太好。 “我让他们进来的旁观的，他们是中科大医学院的学生，我当年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同学做阑尾炎手术，我们一个班的学生都挤在观摩室里面旁观。” 张茂解释道：“他们都是未来优秀的医生，给他们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也算是为他们竖起一座路标了。” 苏杰走上手术台，开始做术前的准备工作，手上动作不停，眉头却皱了皱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主动脉夹层毕竟不是阑尾炎，风险太高了，病人都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让病人陪同观看这种手术，冲击力是不是太大了？” 张茂上了手术台后注意力便开始高度集中，对于苏杰的问题，他只是随口回答了一句： “来旁观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主动脉夹层风险很高，但谁又知道阑尾炎手术有没有风险，都是一样的，想做医生就该明白一个道理，世事无常，没有强大的内心趁早就该转行了。” 听张茂这么说，苏杰也就没有继续在讨论这个问题了，眼下最关键的事情只有手术，其余的事情不值得苏杰去分心。 麻醉、消毒、铺巾。 介入手术的入口只有腹股沟上的一个穿刺点，因此无菌要求并没有那么严格，两人火速完成术前准备，直接开始动手。 这台手术由张茂主刀，苏杰辅助，只见张茂熟练的定位找到了病人左侧股动脉，细长的导管不断顺着股动脉被送进了病人的身体内。 这根导管要跋涉极远的距离，从腹股沟的位置一直向上，直到病人的心脏，医生同样也需要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对主动脉的破损进行修补。 老话都说鞭长莫及，可在现代医学高速的发展之下，很多的不可能都变成可能。 能成为心外科医生，摘下外科皇冠上的明珠，这足以证明张茂的业务水平，主动脉夹层手术争分夺秒，张茂却能凝神静气，有条不紊的按照自己的节奏手术。 不慌不忙，游刃有余，对于一台急诊手术来说，这才是真正的速度。 仅仅过去了十几分钟，张茂便停下了动作，沉声对着玻璃窗外的同事说道：“看一下导管位置。” 介入手术室内就配有造影机，随着张茂往病人血管内打入造影机，观察室的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张黑白的动图，从上面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跳动的心脏，还有连接在心脏上面粗大的主动脉。 “位置放的很好，可以放导丝继续。”观察室的医生回复道。 而站在旁边的三名中科大医学生则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屏幕上显示出的血管造影图，他们的内心更是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就是冯的心脏吗？” “那根明显肿胀起来的血管，就是主动脉夹层的部位吗？” “这……这确实要比课堂上的教学要深刻一万倍啊。” 341、鲜花绽放于心脏之上 “喂，我们今晚回不去了，冯他突然主动脉夹层了，我们正在东南医院呢，不说了，这边正在手术。” “你也想看？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啊，在医院随便开直播不太好吧。” “好吧，那我问问，你们动静小一点，这都快一两点了，别把同学们吵醒了。” 老大起身找到观摩室里的一名医生，简单的沟通了两句，然后便回到角落里的作为，打开手机直播，镜头对准了手术室。 “老胡他们还没睡？” “没有呢，我们中途带着冯去了医院，他们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你还开手机直播给他们看？” “都是医学院的，这也没什么，他们关心冯，也好奇介入下怎么修补主动脉破损，让他们看看，也免得他们太担心。” 两人虽然在交流，但目光却都集中在手术台上，老大开着直播功能的手机更是直接被他竖靠在了墙上，显然是不想被直播的事情干扰。 这一堂临床实践课生动无比，躺在手术台上的还是自己的室友，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术者的每一步操作，生怕有任何的遗漏。 手术台上，张茂似乎对于自己导管放置的位置并不满意，仍然在努力调试着角度，试图将导管末端更加贴近主动脉破损的区域。 这一步极为重要，关系到接下来覆膜支架的释放，只有恰如其分的支架投放，才能完美的封闭假腔，让高速高压的主动脉血流从真腔内流过，从而杜绝主动脉破裂的风险。 然而，张茂似乎遇到了一些难题。 “张老师，怎么了？”苏杰低声询问道，和之前游刃有余的操作相比，张茂此时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好几次都松开导管活动手指，看起来手指似乎出了些问题。 “今天做了好几台手术，手指有些不听使唤了。” 张茂说这话的时候，又忍不住活动了一下手指，试图用这种方式舒缓紧张的手指肌肉韧带，然而长时间累计下来的疲惫不是靠这么几下活动就能解决的。 心外科青黄不接的结果就是像张茂这种中年医生还要承担巨大的工作量，每天三四台连续五六个小时的心外科手术，即便是铁人也扛不住。 “不行，要抽筋了。” 张茂突然放下手中的导管，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指向后撇，虽然戴着口罩，但苏杰仿佛还是能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模样。 手术突然停了下来，但时间仍然在流逝。 没有停循环，这就意味着高速高压的血流仍然在不断冲刷着降主动脉，虽然这里的通道更加平直，剪切力更小，但这也只是相对于升主动脉而言。 在这种时候，每浪费一秒，就是把病人向死神的方向推出去一步。 没有丝毫犹豫，苏杰接替了张茂的工作，继续开始调整导管的位置，为接下来的覆膜支架隔绝做准备。 张茂眼看着苏杰果断的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愣了愣但也没有说什么，这半个月来苏杰跟着自己学习介入下覆膜支架隔绝术，成果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让他操刀这台手术，张茂觉得单纯从技术上考虑，完全没有问题。 急诊手术要的就是兵贵神速，而有很多时候，想要兵贵神速就不能太拘泥于条条框框。 择期手术会因为没有家属签字而手术无限期推迟，但像主动脉夹层这种急症的病人，从送入医院开始，绿色通道就会直接开放，不要缴费、不要签字，医院存在的第一准则，永远都是保护病人宝贵的生命。 苏杰上手，细如发丝的导丝在指尖缓缓推进，造影机不断工作，显影出病人血管内的形态。 黑白的画面看不出太多的细节，只能看到一根质地发黑的细线在粗大的血管里笨拙的移动着，距离主动脉破损的位置明明很近，但却有怎么也接近不了，看得人直挠头。 但只有正在操作中的苏杰，才能深刻的感受到想要让导丝顶端向前挪动一厘米，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细如发丝的导丝，距离腹股沟差不多已经深入了一米左右的长度，而且它置身的环境还是流速湍急的主动脉血流之中。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暴风雨的天气放起风筝，然后让他去追寻雷电的轨迹。 指尖每一个细微的捏动，都是苏杰强大意志力的传递，导丝缓慢却又坚定地朝着破损的方向挪动，很快，张茂没有完成的工作就在苏杰的努力下实现了。 “漂亮。” 张茂撇着仍然在抽动的手指，忍不住低喝了一声。 造影机再次工作，辐射在狭小的手术间内肆虐，但同时，病人体内的血管情况也再一次被显示了出来。 就如同张茂情不自禁的评价一样，导丝放置的位置非常漂亮，稳稳悬浮在主动脉破损的区域上方，只等着覆膜支架隔绝。 苏杰这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张茂：“张老师，怎么样，可以放入覆膜支架吗？” “当然可以！”张茂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苏杰其实也只是下意识的询问一下在场有经验的主刀，在虚拟手术室中模拟了无数遍，又花了半个月跟着张茂在现实世界里揣摩了不少台手术，虽然主动脉夹层手术很难，但只要花费了足够的精力，苏杰还是有信心将它彻底掌握。 这也许就是天才的自信吧。 导管顺着导丝精准放置在了指定位置，紧接着退出导丝，这台手术的主角终于登场，看起来就像一根金属条的覆膜支架被缓缓送入了导管，造影机显影下，它就像坐上了穿梭机，很快便抵达了主动脉破损的位置。 显示屏上，黑色的心脏一次又一次强有力的搏动着，血管也随着血液泵入而扩张收缩，破损的缺口就位于降主动脉处，平滑的血管外壁上鼓起了一个小包，这就是夹层引起的假腔。 “释放吧。”眼看着已经就位的覆膜支架，张茂果断指挥道。 而几乎就在张茂发声的同时，苏杰就已经按下了释放的按钮，原本细长的金属条瞬间展开了身体，极其精妙的镂空金属支架在病人破损的主动脉中绽放开来，支撑起了真腔，隔绝了破损口之外的假腔。 它就像一朵鲜花，生长在了病人的心脏之上。 “好美……” 观摩室内，三名中科大的医学生都忍不住在心里低声呢喃道。 这种医疗技术之美，他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对于这群幼兽宝宝带来的心灵震撼，外人真的很难理解。 “这就是心外科吗……” “好厉害。” 与此同时。 中科大医学院学生寝室。 明明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一间寝室内却灯火通明，十几名学生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则放着一台正在直播的手机。 “好……好厉害，这就是心外科手术吗？” “支架释放开来那一瞬间好美，我竟然有一些热泪盈眶的感觉，冯看样子应该没事了吧。” “我本来还准备读研的时候选择内科方向呢，看完这台手术，我感觉我有点动摇了，外科……尤其是心外科，真的好帅，这就是外科皇冠上的明珠吗？” 342、冤冤相报何时了 介入手术台上，苏杰就好像凝固的石塑一般，身体纹丝不动，只有握住导丝的手指在不停的灵动舞蹈着。 而在离他手指一米远的地方，一朵金属‘鲜花’正在冯的的心脏上绽放。 镂空的金属花纹撑起了一个通道，这就是覆膜支架隔绝术的关键技术，术者精准的将通道投放在主动脉破损的部位，真腔被稳固的同时，假腔也被隔绝，主动脉破裂的风险因此大大降低。 造影机连续工作，黑白色的心脏在屏幕内不停跳动，苏杰仔细观察了一下支架的位置，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效果看起来不错，假腔完全被隔绝了，主动脉的高压血流没有继续进入破损的中层了。” 张茂手指抽筋的症状此时也终于稍微有些缓解，他如释重负的说道：“运气不错，还好把你叫来了，不然这台手术要出大问题。” 主动脉夹层凶险万分，死神和病人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轻纱，甚至在最危险的时刻，死神嶙峋的轮廓都会印在轻纱上，冰冷的气息透过轻纱的孔隙吹拂在病人的脸上。 不过幸运的是，冯有一群学医的同学，在感觉他身体状态不太对劲后，第一时间就把他送到了医院。 从苏杰接诊冯，到手术结束，中间虽然有很多波折，但其实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 也只有在这种真正的危急关头，才能看出一名医生，一个医院的应急能力，这才是真正实力的展现，这才是与死神扳手腕的硬实力。 “手术结束，把病人送去监护室观察吧。” 苏杰沉声说道，摘下手套和张茂一起走下了手术台。 观摩室内。 三名中科大医学院的学生已经彻底看呆了，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他们的情绪就像是做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没有留给他们一秒钟喘息的机会。 现在过山车终于缓缓停靠在了终点，他们的魂儿却有点跟不上了。 观摩室内其他几名医生看到手术顺利完成，忍不住欢呼了起来，回头看到三名呆如木鸡的学生，他们笑道： “看傻了吗？回去好好学习，以你们的天赋，以后肯定也能成为这么优秀的医生的，救死扶伤。” “哦……哦。” 即便是三个人里面最老成的寝室老大，此时也只能慌张的点点头，显得十分的局促和没有自信。 自己真的能成为这样的医生吗？ 今晚之前，他们这群天之骄子对这件事充满了自信，可现在，他们却没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了。 三个人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刚刚进入急诊科时，接诊他们的那位苏杰医生，明明年龄和自己差不多，但已经那么的冷静、专业，面对质疑声，又能用强大的气场直接碾压他们。 再过几年，自己真的能成长成这样吗？ 自己，真的也能成为这么优秀的心外科医生吗？ 摘下外科皇冠上的明珠，为了这个目标，他们还需要做出多少的努力？ 医学院里会有很多临床上的医生作为老师进行授课，它们最喜欢的教学内容，就是关上课本，和坐下台下的学生们聊起自己在医院、在手术室的那些经历。 这是吹牛皮，调节课堂气氛，也是为了让身在象牙塔里的医学生们，能够更加真实的了解到自己以后要奉献一生的岗位。 老师，传道受业解惑，但更应该做的，其实是让学生们了解自己以后将要面对什么，给迷茫的学子指明一个方向，在他们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期待着未来在他们的心脏上，也能开出一朵鲜艳的花朵。 临床的第二堂课，让这一批中科大医学院的学生受益匪浅，甚至有一部分人因此而树立下了自己未来的职业追求。 心外科医生，他们想要做心外科医生。 中科大医学院寝室，直播的画面已经中断，但拥挤的寝室里却没有一个人起身离开。 大家都默默呆在原地，回忆着刚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手术。 病人是他们十分熟悉的冯，这是一名非常有天赋的医学生，听说他们家还是医疗世家，把他送来国内学习，也是为了接触更多不同国家的医疗环境。 术者通过自己的技术，就在刚刚拯救了他们很熟悉的一位朋友，这对于这群未来的优秀医生们，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狭小寝室里的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未来就会像这样吗？自己未来是否想成为这样的医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默默离开了寝室，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大家都默默的洗漱上床，当灯光熄灭后，所有人全都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候，一间寝室内，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好像是在呢喃，又好像是在询问其余三位室友的意见： “你们听说过这句话吗？心外科医生心里有两座碑，一座丰碑，一座墓碑，我以前总觉得心外科性价比太低，但现在想想，当医生不能总看性价比，我们这是一个有信仰的职业啊……” “嗯。” “是啊。” “我想妈妈了……我的意思是我妈妈也是心外科医生……” …… …… 苏杰和张茂一同离开手术室，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还呆在观摩室内的三只小幼兽。 “他们还在里面？” “估计看得有点入神了吧，主动脉夹层手术临床上也不多见，他们这种学生看呆了很正常。”张茂也回头看了两眼，脸上露出笑容。 “张老师你是想让他们对心外科产生兴趣？”苏杰看到张茂脸上的笑容，突然明白了对方的小心思。 “小苏医生你真是聪明啊，不但手术做的漂亮，猜别人想法也猜得很准。” 张茂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白地说道：“我当年就是被导师带着去看了好几天心外科的手术，看着心外科医生在手术台上好像指挥官一样统领全局，我当时就下定决心要干这一行。” 苏杰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低声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张茂：“？？？” 【叮】 【任务：信仰的传承】 【状态：已完成】 【奖励已发放，宿主注意查收】 343、四联症矫正术 ，我真是实习医生啊 张茂有点尴尬，自己之前还和苏杰大倒苦水，诉说自己在心外科遭遇的苦难。 可没想到转头就开始诱骗幼兽宝宝进入心外科，成为下一代的怨种……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怎么能说是冤冤相报呢。”张茂苦着脸说道。 苏杰这时候却露出了笑容，摆摆手道：“不，张老师你做的挺好的，让这么一批未来优秀的医生苗子们看到了心外科的魅力，有你这样的人生导师在，心外科青黄不接的问题肯定能慢慢解决！” “啊？” 张茂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两人在分叉口分开，苏杰一个人回到急诊科，心里则想着没想到系统的隐藏任务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完成了。 全程自己好像只是认认真真的做了一台主动脉夹层手术而已，任务反倒像是张茂替自己完成的。 “也怪我当初没有完全理解系统任务的意思。” 苏杰现在转过头来想想，自己当初还以为系统任务是要求自己现在去抓一批即插即用的心外科医生，直接解决心外科青黄不接的问题。 可现在看来，系统并没有局限解决问题的时间，甚至可以把时间线拉的很长，将解决东南医院心外科青黄不接的希望，落在一群未来的优秀医生身上。 种子已经悄悄埋在了这群中科大医学生的心中，懵懂的学生时期其实就是最适合信仰生长的土壤，而作为国内顶尖医学院的学生，他们的能力毋庸置疑。 有能力，又能让信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可想而知，在不远的将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肯定能成为优秀的心外科医生，背负着理想和信念一路前行。 他们，才是未来医疗的脊梁。 这时候苏杰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中科大医学院是省立医院争取了好多年才最终落成的项目，它存在的意义，其实就是为了省立医院输送高质量人才，成为省立医院崛起发展的后花园。 可现在，第一批的中科大医学院的心里，却被种下了东南大学的种子…… 一群二五仔现在还在吸取着省立医院的营养，可按照系统完成隐藏任务的提示，他们中有不少人，肯定会在将来选择来到东南医院的心外科。 这么想想，自己还真是的感谢省立医院，无私的为东南医院培养了那么多优秀人才。 想明白系统判定任务完成的原因，苏杰转而开始准备检查奖励。 和另一名值班医生打了声招呼，苏杰直接去了抢救室后面的办公室，这里一般不会有病人找过来，相对安静的环境，也有利于品尝任务完成之后的奖励甜点。 合上房门，苏杰找了个椅子坐下，心里默默唤醒了系统。 【奖励发放中……】 【技能点+1】 【深部神经肌肉锻炼模拟器：提高肢体，尤其是双手的控制能力，实现百分百动作控制】 【称号：手术台上的指挥官】 【第一序列：主动脉夹层手术已升级至至臻】 【第二序列技术激活，消耗积分即可学习】 珍贵技能点当然是用来激活心外科科技树，这台紧张刺激的心外科手术不但在中科大医学生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对于苏杰来说，同样也让他对于心外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本来就和这群医学生的年龄差不多，虽然现在已经走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但他真正的身份，依然还是那个进入临床不久，对于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的年轻人。 心外科，这颗外科皇冠上的明珠，苏杰想要摘下来，放在掌心好好把玩。 技能点被扣除，灰白色的科技树瞬间染上亮眼的翠绿，大量的技能从不可学习变成了待激活，只有和急诊相连接的【主动脉夹层手术】显示处于已学习状态。 看着琳琅满目的技能树，苏杰心动不已，尝试了一下激活和肾移植平级的心外科终极手术-心脏移植，可系统冰冷的声音立刻击碎了他的幻想： 【激活条件不足，激活失败】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心外科的技术都很复杂，只靠积分应该只能解锁最简单的心包穿刺之类的检查类技术。” “想要学习真正手术台上救命的技术，就必须要额外的条件吗？” 苏杰突然感觉自己花费了一个珍贵的技能点却解锁了一个寂寞，已经尝试过主动脉夹层手术的紧张刺激，再让他从头开始学习，从入门级的心外科医生开始一步步解锁技能，这实在就有些拖沓折磨了。 “对了，我不是完成了第一序列任务吗，第二序列技能靠积分就可以解锁啊！” 突然想起了这回事，苏杰赶紧在心里呼唤系统：“解锁心外科第二序列技术。” 【解锁第二序列技术，需要消耗积分一万点，是否解锁】 一万点…… 积分这是通货膨胀了吗？ 苏杰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自己的积分情况了，这可能就和某些爸爸赚钱赚多了之后，也就不在乎钱了一样吧。 可之前任务消耗的积分都基本是几百，上千都很少，没想到解锁一个心外科的技术，竟然要一万积分。 “解锁。”苏杰咬着牙回答道，积分再多，不花出去它就是一堆废物，只有换成技术，那才是自己的。 【解锁成功】 【第二序列技术：四联症矫正术】 【任务已触发：矫正人生】 【任务介绍：有些人遇到一些磨难便觉得人生对他太不公平，可他却从未想过，有些人从一出生就要面对比他困难千万倍的苦难，帮助一名孩子修补缺损的心脏，让他能够健康、茁壮的成长】 法洛四联症？ 苏杰愣了愣，对于这种临床非常普遍的先心病他当然不会陌生。 但如果苏杰没有记错，这种疾病一般都是针对新生儿，并且需要开胸、低体温、停循环下进行。 这么快，就要开始直面开胸手术了吗？ 苏杰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心慌。 344、雕琢心脏 正如系统的任务介绍那样，这世上总有人会时常叹息人生艰难，但他们却从没有想过，有些人仅仅是刚刚出生，就已经在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了。 法洛四联症（tof）是一种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 其基本病理为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主动脉骑跨和右心室肥厚，在儿童发绀型心脏畸形中，它排在当之无愧的首位。 简单来说，就是新生儿的心脏发育异于常人，影响了正常的生理功能，引起患儿严重的缺氧发绀，如果不通过手术干预，大部分的新生儿都活不到成年。 “第二序列技术竟然就开始解锁这么复杂的手术了吗？” 系统的节奏快到飞起，苏杰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如果说之前的主动脉夹层手术还和急诊科有联系，并且介入下手术的方式自己也更容易接受，那么接下来的这项技术，就真的完完全全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新生儿，开胸，低体温，停循环……每一个关键词，都是苏杰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离开熟悉的领域，踏足全新的环境，这对于每一个医生来说都是一种挑战。 对于绝大部分国人来说，大家骨子里还是更喜欢稳定的环境，改变确实会带来刺激与新奇，但更多的确实慌乱和不知所措。 但只能说，每个医生面对挑战时展现出来的不同气质，决定了他们的上限，只是短暂的忐忑迷茫之后，苏杰很快便镇静了下来，开始接纳系统传递过来的信息。 磅礴的信息汹涌灌入到苏杰的大脑中，相比较第一序列的技术，第二序列的技术显得更加复杂。 毕竟主动脉夹层虽然凶险，但它只是一个突发的急症，特点就是发作快，但只要对症处理好，杜绝主动脉破裂的风险，这个疾病就基本结束了。 大起与大落，其实只演奏了很短的时间。 但法洛四联症却完全不同。 作为天生心脏发育畸形，它的治疗是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 从系统传输过来的信息中，苏杰了解到对于大部分的患儿来说，一岁之前就可以接受四联症纠正术，改变心脏畸形的问题。 但不同的术者的操刀下，手术效果的不同，再加上术后一段时间的护理治疗的区别，都会造成心脏纠正的完整程度，而这些因素则会一直影响到患儿接下来漫长的人生。 甚至有一部分患儿由于天生肺动脉狭窄，一次手术还无法解决问题，需要等到三四岁之后再进行二次手术，甚至三次手术，不断地雕琢心脏的形状，让它慢慢接近正常人的形态。 如果把之前的主动脉夹层手术比作大开大合的铁匠打铁，那么第二序列的四联症矫正术就是精细的玉雕。 四联症纠正术，可以说就是一项雕琢心脏的极高艺术。 没有任何的迟疑，苏杰接纳完了系统传输过来的所有信息后，随即闭上眼，进入虚拟手术室开始练习。 …… …… 冯在监护室躺了足足一周。 如同花朵绽放的覆膜支架完美隔绝了主动脉假腔，同时也支撑起了真腔，心脏的每一次强有力跳动之后，高压高速的血流都能在它应该在的通道里流淌。 急症的病因被完美解决，余下的时间里，冯只需要好好修养就能重新健康的回到校园生活。 谷弫　　一周后，冯被转入了心外科病房。 “你好好休息，爸爸会一直在这边陪着你的。” 心外科病房内，依然十分虚弱的冯躺在病床上，一名同样眼睛湛蓝的外国男人坐在他的床边，轻轻握着他的手说道。 “梅奥中心那边很忙，爸爸你不用一直在这边陪着我，我感觉我好多了。”冯十分懂事的说道。 湛蓝眼睛的外国男人伸手理顺了冯的头发，微笑着说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工作的目的是为了家庭，这是我们家族长久以来的宗旨。”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买点你喜欢吃的水果。” 轻轻掖好冯的被子，外国男人起身向病房外走出。 他刚走出门，便看到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心外科医生整齐的站成一排，看起来似乎已经等候许久了。 和病房里其他的病人家属不同，这名父亲看到这么多医生后，第一反应只是微微的点点头，这种感觉就像是上级领导来视察，根本不像是承蒙医生们救命之恩的病人家属。 合上病房门，男人带头远离了病房一段距离后，他才用地道的中国话开口说道：“非常感谢你们，主动脉夹层凶险万分，在梅奥中心也不能确保百分百抢救成功，我孩子的命是你们救下来的。” “千万不要这么说，孙博士！” 说话的是一名头顶瓦亮的医生，此时正是心外科主任，宋康辉。 看着眼前这位眼睛湛蓝，身姿提拔的医生，宋主任忍不住内心的一片火热。 孙博士，梅奥中心心外科的顶级专家，在全球心外科领域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谁能够想到，心外科抢救成功的病人，竟然是这位大牛的孩子？ “我的母亲就是中国人，因此我一直都对中国的医疗环境很好奇，我的孩子在我的影响下，也对中国的医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很尊重家族成员的想法，将冯送到了他姑姑家，让他在这里交流学习一段时间。”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孙博士显得有些懊悔的说道。 “总归一切都是好的结果。”宋主任笑着安慰道。 “是啊，感谢上帝。” 孙博士也露出了笑容，然后突然问道：“我听冯的同学说，给冯做手术的是一名很年轻的医生，而且也是他在最开始诊断出了冯主动脉夹层的情况，这位医生现在在哪儿，我想当面谢谢他。” 说着，孙博士目光扫过整齐排成一排的心外科医生，在几个年纪不大的医生身上略略停留，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不在我们心外科。” 宋主任解释道：“他是急诊科的医生，分管全院dt联合诊疗工作，这台手术本来是应该我们心外科老总主刀操作的，但中途老总手指突然抽筋，当时情况紧急，所以就……” “所以就让一名急诊科医生完成了最关键的覆膜支架释放”孙博士显得十分的震惊。 “当时的情况……确实就是这样的。”宋主任苦笑着点点头。 345、 买车 天才本站地址： “苏杰……东南医院的苏杰，他不是普外科医生吗，我记得布鲁斯教授今年推荐的梅奥中心交换生就有这名字，难道是我记错了？”孙博士困惑的说道。 这时候，站在心外科医生队伍里的张茂主动解释道：“您说的应该就是这位苏杰医生。” “他的确是急诊科医生没错，但他同时也负责院内dt联合诊疗，之前在普外科参与过不少疑难杂症的救治，所以和布鲁斯教授有接触并不奇怪。” “你孩子的那台手术，就是由我和他共同完成的，说起来惭愧，手术还没过半，我就手指抽筋，还好有苏杰医生在。” 张茂有些羞愧的回答道，那台手术他几乎没有奉献出什么力量，此时却要接受身为行业大牛的病人家属感，这实在让他脸面发烫。 “如果您真的要感谢，还是应该感谢苏杰，他才是这台手术真正的功臣。” “听得出来，你对苏杰医生很敬佩，但我听冯的同学说，这位苏杰医生年龄应该和冯差不多大吧。” “原来是这样。” 孙博士点了点头，伸出手重重的握住了张茂的手：“非常感谢你。”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 记住网址.26ksw． …… 苏杰这几天过的异常充实。 孙博士突然十分好奇的问道：“这位苏杰医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即便比他年长这么多，也能由衷的对他产生敬佩之情？”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难为情的,张茂用力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确实是这样。” 孙博士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张茂足足两秒钟,然后突然笑着说道：“那我确实应该和这位苏杰医生见一面，好好当面感谢他一下。” 因此除了在虚拟手术室内练习基础的手术操作,苏杰还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东南大学的图书馆翻阅资料，自学心外科手术的相关技术。 苏杰很清楚，系统的任务从来都是有的放矢，既然给自己解锁了四联症纠正术,那么也许很快，自己就会遇见那个从出生便经历着寻常人难以理解苦难的孩子。 为了在相遇的那天，自己不至于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苦难继续在无知的孩子身上延续下去,他只能拼尽全力去学习。 四联症纠正术牵涉到低温技术、体外循环手术等专业知识,虽然作为心外科医生，他的主要工作是在各方面配合下完成对心脏的雕琢。 但就和不懂刻刀的造型师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雕塑家一样，一名不懂低温技术和体外循环技术的医生,也肯定做不好一台心外科手术。 心外科手术中，主刀医生往往被誉为指挥官，他需要统筹协调多方面的力量，为了手术最后的成功负最大责任。 杜安楠挪了挪脑袋，看向苏杰。 苏杰立刻感应到了对方的眼神,也挪了挪脑袋看向杜安楠。 “好累。”杜安楠没有说话，可一双大眼睛却清楚的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了苏杰。 这天。 橘色的暖阳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照在书桌上，苏杰和杜安楠两个人相对而坐,面前都放着一本大部头，两人都看的异常认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疲惫的同时长舒一口气,然后齐齐的趴在桌子上，任由橘黄色的眼光撒在脸上,感受着阳光轻抚脸颊的温柔，一句话也不想说。 “好啊，去哪儿？” “去爬山？” “好远啊，坐地铁还要转车，我现在一动都不想动。”杜安楠突然开始撒娇，小脑袋直往苏杰胳膊上拱。 “趴一会儿先。”苏杰也没有说话,同样用眼神回应杜安楠。 两人就这么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在桌子上趴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钟，等到烧热的大脑稍微凉下来一些，苏杰才开口说道： “今天天气不错，下午我们出去逛逛吧。” “啊？买车？”杜安楠愣了愣，显然是没有跟上苏杰惊人的脑回路。 “对啊，我都提了好几次买车了，今天刚好有空，咱们去看看车，有合适的就直接买了吧。”苏杰很认真的说道。 其实买车的想法还真不是心血来潮，早在杜安楠母亲来霸都的那次，苏杰就意识到了有一辆车是多么的便捷了。 两人特意找了图书馆角落里的位置，此时又是周末的中午，图书馆里只有零星几个学霸在看书，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对正在腻歪的情侣。 苏杰很自然的捏了捏杜安楠的脸蛋，滑腻的手感还带着一丝温热：“也是，转车确实有些麻烦……” 就在这时候，苏杰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要不然我们去买车吧。” 两者加在一起，苏杰现在手头上也可以说十分的宽裕了。 人生第一部车,简简单单来一辆二十万出头的b级入门就够了……苏杰很久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苏杰和杜安楠都是年轻人，做起事情来完全没有中年人的沉冗,既然想到要买车了，而且手头上也有钱,那就去买好了。 上次去草莓园更是加深了他的这个想法，直达的大巴车虽然也很方便，但曲折的路线还是让杜安楠晕车晕了一路，苏杰觉得反正自己现在也有这个条件了，还不如早买早享受。 早在几个月前李建国主任就和苏杰签了一份正式的劳务合同，并不限制苏杰的自由，但明确了苏杰每个月的奖金、手术分红。 而且高新分院的主任助理也是个肥差，苏杰等于是带了一整个科室的治疗组，每个月都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有什么想了解一下的嘛？” “我们就随便看看。”杜安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学生思维就是总是不希望麻烦别人，所以看到销售过来招待，杜安楠第一反应就是让对方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希望耽误别人的时间。 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这也许是年少岁月里才有的特权。 两个人直接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的4s店,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弹药，最终选了一家大众决定去看看。 两人刚一走进汽车店，一名穿着制服的女销售便迎了上来，不过看到两人一身的学生气，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减少了几分。 虽然来汽车店买的是车，但花了几十万，还要受销售的歧视，这种购物体验可不是苏杰想要的。 拉着杜安楠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名年龄不大的男销售走了过来，热情的招呼道： “两位来看车吗，有什么想要试驾的车型吗，我来带你们看看？” 女销售笑着点点头，竟然真就答应道：“那你们就随便看看，有中意的可以过来和我说。” 说完，她便转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苏杰看着对方这种态度，顿时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了。 可就在三人刚走没几步，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男销售的腿，脆脆的喊了一声：“爸爸！” 男销售立刻弯下腰抱起了小孩子，然后十分歉意的回头看着苏杰和杜安楠说道：“不好意思，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没事。”杜安楠赶紧摆摆手，同时好奇的看了一眼白嫩嫩的小孩子，心想这孩子长得真漂亮。 “大众途岳，有现车吗？”苏杰看对方态度很热情，便停下脚步，问道。 “当然有，这款车我们现在卖的很火，特别适合你们这种年轻情侣出去游玩，我带你们去看看？”男销售笑着说道。 “好。”苏杰点点头，拉着杜安楠跟上了男销售的步伐。 男销售抱着孩子快步走到之前的那名女销售身旁，然后说道：“薇薇姐，帮我看一下囡囡，我带完这个客户马上就回来。” 女销售有些不情愿，但看着男销售哀求的表情，她也只能点点头：“好吧，快去快回吧，那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没有购买力，虽然你现在很缺钱，但至少也得有些辨别能力吧，别什么客户都当做宝啊。” 男销售只是笑笑，蹲下来把囡囡的衣服拉好，小声叮嘱了几句，然后便快步走向了苏杰、杜安楠两人的方向。 而就在男销售刚刚离开，名叫囡囡的小孩子便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就像一只团在一起的小绵羊，闪闪发亮的眼睛一直追随着爸爸离开的背影。 355、囡囡 换了一个热情的男销售员，苏杰顿时感觉购买体验直接拉满。 大众途岳这款车型其实苏杰早就在网上了解了很多，作为一款紧凑型SUV，它也许不是同级别车里面最好的，但胜在均衡，不管从哪个方面都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 苏杰本来就心有所属，再加上男销售员一直在一旁卖力推销，差不多只试驾了半个小时不到，苏杰就直接拿出了银行卡。 “可以刷卡吗？” 男销售员显然很少见过这么爽快的顾客，稍微愣了一下，才赶紧回答道： “当然可以，你确定要买这款车型了吗？这款车现在买的比较好，你可能还需要等一个月左右才能提车，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就这样吧。”苏杰平时天天待在医院，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间才不愿意浪费在选车上呢。 车这种东西，对于苏杰来说就完全是个代步工具，空间合适，安全系数达标，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挑的了。 在最终签约之前，苏杰还特意问了问杜安楠的意见，毕竟作为车子副驾的长期拥有者，杜安楠理应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车。 “挺好的，我都听你的。”杜安楠的意见就是‘听苏杰的’，小鸟依人的挽着苏杰的肩膀, 笑容格外甜蜜。 接下来的流程苏杰基本上就没有再操过心了，男销售热情又专业的包揽了一切, 苏杰只需要在几个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刚刚那个小不点, 是你的孩子吗, 长得好漂亮。” 男销售低头整理合同时，杜安楠突然问道。 “是的, 我女儿，叫囡囡，今年快三岁了。”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夸, 男销售脸上露出笑容。 “才三岁啊，真是好小好可爱。”杜安楠惊喜道。 “囡囡长得像她妈妈，还好不像我，不然就糟了。” 男销售整理好文件, 递到了苏杰的面前：“苏先生，你再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在最后的地方签个字就行了。” 苏杰拿过合同, 仔细的翻阅了一遍, 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就在苏杰刚刚签好字, 把合同递给男销售后, 之前那名态度不好的女销售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 面色紧张道：“囡囡不见了！” 刚刚签了一个单子的男销售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手上的文件被他随手丢在桌子上, 他起身快步走到女销售面前, 急切问道：“什么意思？囡囡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 我刚刚明明把她抱到沙发上，我就坐在她旁边玩手机，还没过一会儿我再看她, 她就不见了。” 女销售吞吞吐吐说道：“我找了一圈没找见她人, 就赶紧过来叫你了。” 男销售愤怒的瞪了一眼女销售，然后转头强行挤出一丝微笑对苏杰说道：“苏先生不好意思, 您稍微等我一下, 我去去就回来。” 苏杰点点头：“小孩子跑不了太远的, 联系你们保安查查监控。” 苏杰的建议明显提醒了慌张失措的男销售, 他一边感激的对着苏杰点了点头，一边转身快步向着之前的大厅跑去。 杜安楠看着男销售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担忧道：“那么小的小孩子怎么会不见了，我们要不要也去帮忙找找？” “我们又不熟悉这里，就别去添乱了。”苏杰说道。 “那也是，不过这个销售怎么心这么大，那么小的孩子，不放在家里，带到工作的地方有没有人看着，那个女销售根本就不负责, 一直就捧着个手机。” 苏杰正准备说话，却刚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男销售刚刚离开的反方向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小家伙长得很漂亮, 在汽车厂的灯光衬托下, 整个人白到发光，但苏杰却敏锐的注意到，小家伙白得有点不正常, 嘴唇也有些发绀的青紫。 小家伙每走几步都会找一个角落蹲一下，就像一团小绵羊一样，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习惯，其他人很难注意到她。 “找到了。”苏杰突然说道。 “啊？找到什么了？”杜安楠并没有看到正蹲在角落里的小绵羊，因此有些迷惑的看着苏杰。 苏杰指了指角落，然后直接起身向那个方向走去。 “不乖乖在大厅等爸爸，怎么到处乱跑啊。”苏杰没有直接去拽孩子，而是学着她，也蹲在了角落里。 小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的看了看苏杰，肉肉的小手有些局促的紧了紧自己的膝盖，并没有回答苏杰的问题。 不和陌生人说话嘛……苏杰忍不住笑了笑，觉得这小家伙还挺讨人喜欢的。 杜安楠这时候也跟了过来, 看到和苏杰蹲在一起的小孩子, 她立刻惊喜道：“小家伙你怎么在这里，你爸爸一直在找你呢。” 刚刚还紧张局促的小家伙，在看到杜安楠后愣了一下，随即就哇哇的大哭起来, 张开两条短短的胳膊就跑了上去。 杜安楠虽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还是下意识的蹲了下来，将小家伙直接抱在了怀里，一个劲的安慰道：“别哭别哭，我这就去带你找爸爸，好不好？” 小家伙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对于杜安楠的问话，却还是努力回应道：“嗯……嗯，我要找爸爸。” 苏杰看到如此和谐的一幕，顿时觉得脑门儿上升起了几条黑线。 所以……他爸爸教的不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是不要和陌生男人说话嘛？ 囡囡在杜安楠怀里哭得十分伤心，孩子的世界没有时间概念，爸爸虽然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可对于她来说，就好像离开了很久很久一样。 杜安楠抱着肉嘟嘟的囡囡，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慰着立刻带她去见爸爸。 渐渐地，囡囡哭泣的声音弱了下来，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杜安楠就这么抱着囡囡，苏杰则在前面领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正焦头烂额找女儿的男销售。 隔着老远，男销售就看到了正安静躺在杜安楠怀里的囡囡，他激动的喊了一声‘囡囡’，然后大步走了过来。 杜安楠这时候轻轻拍了拍囡囡的背，想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抱下来，可拍了两下，杜安楠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囡囡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刚刚还像小火炉一样的身体，这时候却有些凉手？ 356、四联症纠正二次手术 “囡囡？” 杜安楠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明显有些慌张。 苏杰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转到了杜安楠的身后，这才发现囡囡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嘴唇也紫的更厉害了。 缺氧了？ 哭得太用力吗？ 男销售这时候也赶了过来，看到囡囡的脸色后，他虽然表情也十分的紧张，但却十分果断的说道：“把囡囡给我！” 不等杜安楠有反应，男销售直接把囡囡抱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转身便快步朝大门处走去。 苏杰和杜安楠两人都是医生，出于担心囡囡的情况，也都快步跟了上去。 只见男销售带着囡囡走进了一间类似于员工休息间的地方，然后熟练的从一个柜子里搬出了一个制氧机，上面的吸氧管都是早都安装好的，调整好氧流量后，男销售直接就给囡囡戴上了吸氧管。 白色的细小气泡不断在湿化罐里冒出、破裂，湿润的氧气顺着氧气管快速的进入到了囡囡的肺内，囡囡苍白的脸色很快就有了好转，嘴唇的发绀青紫也渐渐开始缓解。 “囡囡？”男销售心疼的擦拭着囡囡的脸颊，小声的呼唤道。 听到爸爸的声音，囡囡努力睁开眼睛，说话还有点费劲，她便伸出肉肉的小手，轻轻搭在爸爸的脸颊上。 危急似乎暂时被解除了，杜安楠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苏杰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等到囡囡的症状好转了一些，男销售这时才一脸愧疚的对着苏杰说道：“苏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我估计没办法带你走完购置流程了，你稍微等我一会，我让我同事过来帮你弄完合同。” 苏杰问道：“那这单算你还是算你同事的？” 男销售愣了愣，然后说道：“算我同事的，但没关系，我们就算交个朋友了嘛，如果以后你同事又想买车的, 可以推荐给我。” 苏杰摇摇头道：“没事, 我等你一会吧, 法洛四联症缺氧症状只要及时对症处理，恢复起来应该挺快的，我们在刚刚签合同的地方等你。” 苏杰说完便拉着杜安楠转身离开了, 男销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几秒, 他才忍不住不自信的嘟囔了一句：“我刚刚又和苏先生谈过囡囡的病吗？我怎么记不得了？” 奇怪的不仅仅是男销售, 杜安楠也同样感到疑惑, 因此当苏杰带着她坐回到签合同的沙发上时，杜安楠便忍不住问道：“囡囡是法洛四联症？你怎么知道的？” “猜得。” 苏杰说道：“不过我感觉我应该猜对了, 他爸爸并没有纠正我的意思。” “猜得？你是怎么猜得，我怎么猜不到？”杜安楠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苏杰。 反正干等着也是等着，苏杰于是转过身看着杜安楠, 开始慢慢解释道： “我们刚刚在大厅第一次看到囡囡的时候, 就注意到她脸色有点过度苍白, 嘴唇也有发绀青紫的状态, 这意味着这个孩子长期都处在缺氧的状态。” “其次，你发现了没有, 囡囡非常喜欢蹲下来，这是因为法洛四联症的患儿心肺功能差，蹲踞的姿态能够有效缓解发绀和呼吸困难的症状。” “不过这些症状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 特别是法洛四联症的患儿基本上都会选择在一岁之前做四联症纠正手术，术后基本上就不会存在这么严重的缺氧和呼吸困难的症状, 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是啊，囡囡今年都快三岁了, 为什么还会有法洛四联症的症状？”杜安楠也十分困惑道。 “一开始我也没有想明白，不过刚刚囡囡爸爸那么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制氧机, 然后给囡囡吸上，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苏杰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这个男销售做人做事还是很靠谱的，但却把不满三岁的女儿带到自己工作的地方，他自己一旦忙起来，根本没有人能帮忙照顾孩子。” “这就很反常，不符合他做事的风格，也不符合他好爸爸的人设。” “按照我的猜想，囡囡当年一岁之前的手术肯定做得不是很理想，后续仍需要二次手术，所以孩子的爸爸妈妈、甚至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需要努力的工作，这样才能为二次手术昂贵的手术费做好准备。” “这也导致了囡囡没人能带，孩子爸爸只能无奈把她带到工作的地方。” 杜安楠拍了拍小脑袋瓜子，消化了一会儿苏杰的推论，最后忍不住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苏杰笑了笑：“我刚好也是这么觉得的。” 杜安楠不满的白了苏杰一眼，随即又十分心疼道： “那囡囡好可怜啊，一岁之前就已经被开过一次胸了，现在不满三岁，又要马上上手术台开胸吗？” “法洛四联症很少会有这种需要二次手术的病人，基本上一岁之前的手术，术者就会尽全力把发育不全的心脏修补完美，只能说囡囡的情况可能比较特殊吧，一次手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还需要二次手术来弥补。” 苏杰也忍不住摇摇头：“只能希望二次手术能彻底解决问题吧，随着年龄增长，手术的难度只会越来越大，如果再拖下去, 手术可能都无法解决问题了。” 对于法洛四联症的手术，临床还是推荐早期手术，拖得越晚, 对于孩子的后遗症越大。 婴幼儿时期是儿童生长发育的高峰期，心脏的成长也遵循着这个规律，如果不能早一点纠正发育不良的心脏，让它回到正确的生长轨道上，问题只会越来越棘手，直到医生无法解决的地步。 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那名男销售急匆匆走了回来。 “您是苏杰医生？” 这一次他对苏杰的称呼发生了改变，从苏先生，改成了苏杰医生。 与此同时，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苏杰，似乎确认了什么，他急切的说道：“苏杰医生，请拜托你一定要帮帮囡囡！” 苏杰愣了愣，疑惑道：“怎么回事？” 男销售将手机翻了过来，苏杰这才看到，那是之前自己抢救成功冯的新闻，标题上赫然写着‘东南医院心外科生死时速，成功抢救成功一例罕见主动脉夹层患者’，而苏杰的照片则被挂在旁边。 “请你一定要帮帮囡囡，苏杰医生，她的二次手术不能再有差池了！”男销售诚恳的哀求道。 23qb. 357、你能帮帮囡囡吗 汽车店职工休息室内。 囡囡安静的在吸着氧气，三名大人则坐在她不远的地方，正表情严肃的谈论着什么。 “囡囡出生后便被诊断出法洛四联症，而且她的情况还比较特殊，肺动脉严重发育不良，一期手术没办法解决问题，必须要通过手术改善肺动脉的情况，然后等一年左右的时间，再进行二次手术。” 男销售怜爱的看着正在大口吸氧的囡囡，沉声说道。 苏杰点点头，对方说的情况和自己推测的大差不差，法洛四联症是否能一次手术的关键，就是肺动脉的发育情况。 一般来说，肺动脉严重发育不良的患儿，医生都会采取分期手术的方式，一期采用体肺分流术，促进肺动脉的发育，等到肺动脉发育到正常水平，再进行二次手术，彻底解决问题。 “如果是这样情况，你应该去找之前给你做一期手术的医生，他对囡囡的情况最了解，而且一期手术也是他做的，继续做二期手术，他也能更加得心应手。”苏杰说道。 可男销售听到这话后却脸色十分难看的说道：“我现在找不到这个医生了。” “找不到了？”苏杰疑惑道。 男销售叹了口气, 点点头解释道：“对，他出国了, 半年前我带囡囡去京都那边复查, 才知道之前给我们手术的医生出国交流学习了, 要等到明年才能回来。” “可囡囡的手术明明就安排在今年，我们肯定等不了那么久了。” 杜安楠不解道：“医生出国交流学习其实也很正常, 既然之前给你手术的医生走了，那你让他们治疗组的其他医生手术也是一样的，同属一个治疗组, 他们对之前那名医生的手术习惯肯定也很熟悉。” 男销售还是摇摇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治疗组也同意给囡囡做二次手术，但检查结果出来之后，他们的医生私下和我谈了一下, 说这台手术的风险很大，囡囡的肺动脉发育情况不理想，劝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杜安楠不解道。 “考虑延期手术, 等之前那名医生回来, 或者去找其他医生，看有没有更加有把握的。”男销售语气沉重道。 苏杰闻言直接摇摇头：“囡囡今年都快三岁了吧，再拖下去就太迟了, 按照最理想的状态, 一岁之前, 四联症纠正手术就应该做完了。” 休息室内突然沉默了下来，三个成年人都在思考着这件事，而与这件事关系最紧密的囡囡, 却浑然不觉的玩着吸氧管。 苏杰忍不住偏头看向天真无邪的囡囡，小家伙长得漂亮又可爱，但苏杰却知道, 她的胸口上长着一条和她完全不搭的蜈蚣样疤痕，那是婴儿时期开胸手术的印记。 而现在, 新的印记又要重新烙印上去。 两次开胸手术，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到底有没有影响，这一点临床上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但囡囡显然没有太多的选择，和死亡相比, 手术只能算是成长过程中的小小烦恼了。 这一刻, 不管是苏杰, 还是杜安楠, 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总有些人喜欢抱怨生活，可囡囡却连抱怨都不会，她或许天真的以为，生活的面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足足过了五分钟，男销售才重新提到了刚刚的请求：“苏医生，拜托你帮帮囡囡！” 就在刚刚苏杰说出囡囡的诊断后，男销售回忆了很久，确信自己并没有告诉对方囡囡生病的事情，与此同时，他又想起苏杰在填个人信息时，工作地址填的是东南医院。 出于好奇，男销售把苏杰的名字和东南医院输入了搜索软件上。 铺天盖地的新闻直接让男销售呆住了。 谷睌　　按照他的认知，医生不都是越老越吃香的吗，这么年轻的医生，为什么会有这么辉煌的履历。 抢救、高难度手术、新术式研发…… 一口气看完所有的新闻，男销售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也无法遏制的从心底冒出来。 “苏医生和他的团队，能不能帮到囡囡？” 听到男销售的请求，苏杰面露难色。 虽然自己现在确实正在为了四联症纠正手术做准备，事实上准备做的也挺不错的……但，自己一开始的目标只是完成一台普通的四联症纠正手术啊。 男销售刚刚已经把手机里的检查报告给苏杰看过了，虽然手机相片像素不太好，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苏杰也大概能看出来，囡囡肺动脉发育的情况确实堪忧，在这种情况下强行二次手术，难度非常大。 而且囡囡的一次手术还不是在东南医院做的，要知道不同医生手术的习惯差距还是很大的，前任主刀是否留下了陷阱，苏杰十分担心这一点。 “这件事我暂时不能答应你。” 苏杰思考了很久, 最后还是摇摇头道：“我需要回去和心外科主任谈谈, 你这种情况太特殊了, 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难度很大，你之前的手术又不是在东南医院做的，就算你要在我们医院做，我们也得和之前的医院做好对接。” “不管如何，我都要先谢谢你！” 男销售其实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很难实现，但关系到囡囡最重要的二次手术，他也只能病急乱投医的到处试试。 苏杰和杜安楠都没有想到，买个车都能买出这么多的事情，交完定金，办好手续，两人离开了汽车店，本来苏杰还准备带杜安楠出去逛逛，可杜安楠一看苏杰心不在焉的样子，立刻很懂事的说道： “我们回去吧。” “不出去逛逛吗，我们平时很难有一起休息的机会。”苏杰也发现了自己状态有点不对，揉了揉脸，牵起了杜安楠的手。 “不要了。” 杜安楠拉着苏杰的手，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不在我这儿。” 苏杰深深的看着杜安楠，良久之后，说道：“那我们回医院吧，我刚好找心外科主任谈谈囡囡手术的事情。” “好。”杜安楠点点头。 两人找了辆车直接原路返回了医院，杜安楠回图书馆继续看书，苏杰则转身往医院走去。 “安楠真是有名最优秀的心外科医生。” 苏杰低着头走路，脑子里则忍不住想道：“她总能用温柔一刀，把我的心脏雕琢成爱她的形状……” 想到这儿，苏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杜安楠，恰好的是，杜安楠这时候也停下了脚步，望向了苏杰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初春橘色的阳光里撞在了一起。 358、不会对你说谎 东南医院。 心外科主任办公室。 苏杰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冯的父亲，梅奥中心的心外科专家，孙博士。 “谢谢你，救了冯的命。”孙博士十分感兴趣的上下打量着苏杰，态度诚恳的说道。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苏杰态度谦虚的回答。 “我很好奇，你的方向到底是什么？普外科？急诊科，还是心外科，似乎不论是哪个领域，你都做得不错，这很少见。”孙博士好奇道。 苏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的方向就是解决病人的问题，这也是dt的宗旨。” 孙博士对于这个答案似乎有些意外，愣了愣才笑着点了点头：“好，很好。” 心外科主任这时候说道：“苏杰你不是有事情要和孙博士商量一下吗？” 苏杰立刻点点头，把囡囡的事情和盘托出。 之前他找到心外科主任商量囡囡手术的事情，但听到如此复杂的情况，心外科主任的脸顿时揉成一团，虽然他不想就这么拒绝苏杰的请求，但东南医院心外科有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清楚的。 肺动脉发育不良情况下的四联症纠正手术，东南医院心外科真是无能为力。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东南医院心外科此时此刻刚好就有一尊大神驻守。 冯的父亲，梅奥中心的孙博士，对于这台手术会不会有足够的信心？ 听完苏杰的描述，孙博士脸上倒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只是淡淡说道：“有没有肺动脉的图像，我要看看具体的情况, 二次手术的关键就是肺动脉的发育情况, 这很重要。” 苏杰立刻掏出手机, 把刚刚囡囡爸爸发给自己的图片翻了出来。 看到十分模糊的图片，孙博士也没说什么, 只是端着手机认认真真看了十几秒，然后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如果能和一次手术的医生取得联系，这台手术其实还是有希望的。” 孙博士的反应让苏杰有些意外。 为什么感觉……对方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大的难度？ 虽然知道孙博士是梅奥中心的专家, 可囡囡爸爸之前找的那家手术的医院，也是国内算是一流的心外科了，对方可是连手术的勇气都没有…… 孙博士非常爽快的同意了协助东南医院心外科完成这台手术，当然这台手术是否能最终确认下来，还得囡囡爸爸把相关的病历检查资料送过来, 东南医院也要和他们之前手术的医院取得联系, 全面了解一次手术的细节。 等到孙博士离开后, 苏杰忍不住看向心外科主任：“这台手术难道难度不大吗？” “谁说的？难度如果不大, 京都那边的医院怎么会是那种态度。”心外科主任似乎很奇怪苏杰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那为什么孙博士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觉得这台手术很困难，答应的那么爽快？”苏杰疑惑道。 “这个嘛……” 心外科主任有些苦涩的说道：“心外科的发展时间不长，属于新兴崛起的学科, 同时大部分的器械、技术又掌握在国外，所以相比较其他学科，心外科领域, 国内外差异还是很大的。” “所以心外科医生都很喜欢出国交流学习，也只有在外面, 才能了解到国际上最先进的心外科技术, 进而更新自己的武器库。”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起了那名之前给囡囡做手术的医生, 他在京都那边肯定算是顶尖的心外科医生了，可他还是选择出国学习一年多的时间，这其实从侧面也就证实了心外科主任的说法。 差距是客观存在的，而且还很大。 “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孙博士答应手术也答应的太爽快了吧。” 心外科主任这时候突然说道：“虽然你救了他孩子的命, 但就像你说的,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孙博士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情面, 答应协助我们完成这样一台手术。” “虽然对于孙博士来说难度没有到达无法完成的地步，但比起普通的四联症纠正手术, 这个病人的情况还是要特殊得多。” “手术并没有那么简单, 风险不等于没有。” 苏杰点点头：“确实有点奇怪。” 孙博士的动机两人都想不通，但毕竟人家都答应下来了，两个人也不好再跑过去傻乎乎的非要对方说出个理由吧。 万一人家一个不开心，反悔了，那真是搞笑了。 “我先来联系京都那边的医院吧，把病人的病历、检查结果都传过来，还要和一次手术的主刀医生取得联系。” 办起正事来，心外科主任顿时显得有些兴奋：“能让孙博士在我们医院主刀这样的高难度手术，机会难得啊！” …… …… 另一边。 孙博士从主任办公室离开，随即便去了冯所在的病房。 房间里的窗户没有关严，微风将白色的窗帘吹拂起来，窗外泥土和青草的芳香钻进了病房里。 冯此时正安静的睡着，孙博士轻轻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严，然后坐在了冯的床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冯的脸庞，湛蓝的眼睛深邃而宁静，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复杂的问题。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了几下：“爸……爸爸？” “把你吵醒了？”孙博士温柔的说道。 “没有。”冯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的说道。 “困的话继续睡吧，我在旁边陪着你。”孙博士说道。 “不，我想和爸爸聊聊天。” “好。” “爸爸，我为什么会突然有主动脉夹层的毛病啊？” 冯突然问道：“我又没有高血压那种高危诱发因素，为什么会出现主动脉夹层呢，我躺在病床上想了很久，但还是想不通。” 孙博士抿了抿嘴唇, 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冯，我想和你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遭受这种事情。” “但事实上, 我知道一些……你身体上的问题。” “我答应过你们, 不会对家庭成员说谎话，但我真的不愿意告诉你这件事, 它也许只是个恶作剧，你没有必要知道……” 冯看着纠结的爸爸，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事爸爸，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反正，我知道你一定会一直保护我的。” 孙博士湛蓝色的眼睛就像深不见底的大海，他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却没有回应对方的问题。 对不起，我答应过你们，不能对家庭成员说谎…… “反正，我知道你一定会一直保护我的。” “……对不起，我做不到。” 所以，我要找另外一个人，替我保护你。 359、梅奥中心连线 虚拟手术间内。 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头顶的无影灯。 苏杰正在挑战一台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 开胸大切口，低温技术，体外循环…… 跳动的心脏此时安静的躺在胸腔里，等待着术者对于它的再次雕琢。 “肺动脉经过一年的发育，的确比之前的情况要好很多。” “但问题是，开胸大手术导致的心脏粘连，却又成了二次手术的巨大障碍。” 苏杰看着术野里严重粘连的心包，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 心外科主任已经和囡囡一次手术的医院取得了联系，详细的病例也通过网络传输到了东南医院的数据库中。 苏杰复制了这些信息，并且依据这些信息，模拟出了手术台上的假人模型。 它就是百分百真实模拟的囡囡，预定在下周的手术，苏杰提前就开始了演习。 肺动脉发育的情况其实要比京都医院的医生们预想的要好，虽然仍没有达到最理想的状态，但对于四联症纠正手术而言，已经达到了可以上台手术的标准。 然而这台手术真正的难题，反而是一次手术遗留下来的心包粘连问题。 根据病历的描述，第一次手术之后，囡囡经历了全身炎症加重、术后持续渗血等情况，这些都加重了心包粘连。 并不完整的心包无法包裹右心室，导致其和胸骨直接接触，并且粘连在了一起，术中如何解除粘连，并且不损伤到细小的毛细血管，减少术后持续出血的后遗症, 这些都是棘手的问题。 苏杰觉得压力很大。 冰冷的手术刀在稚嫩的心脏上舞蹈，但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失败, 尖锐的监护仪警报声让苏杰越来越心烦意乱, 直到手术再也无法进行下去。 “真吵！” 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在其他科室的手术台上，苏杰都没有受到监护仪警报声的影响, 但在心外科的手术台上，这种聒噪的声音却时常让他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操作。 “刀尖上起舞，术者必须要保持心灵平静……今天还是到此为止吧。” 感觉到状态不在的苏杰果断退出了虚拟手术室, 事实上他今天已经练习了超过六个小时，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也就是他的极限了，再勉强练习下去, 进步也不会太大。 回到现实，苏杰躺在寝室的床上，随手掏出手机准备放松一下疲惫的神经。 本能的打开了芳香园app，苏杰意外的发现，预定在下周的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此时就已经在芳香园山被热闹的讨论了。 苏杰点开热度最高的一篇博文，下滑着看起了评论。 “这个小丫头真是好运气, 虽然自己的主刀医生出国了，但刚好遇见来国内的孙博士，梅奥中心的心外科专家，水平可是能碾压国内一票心外科伪大神的啊。” “崇洋媚外的哈巴狗, 我们国内的心外科医生怎么就是伪大神了？” “哥们儿你也别激动，咱们不能崇洋媚外, 但也要认清差距, 至少在心外科这个领域, 国内外差距确实有点大, 人家有技术、有装备, 这些基本都被国外垄断了, 国内追赶起来还是要时间的。” “是啊，最简单的, 就说这台四联症纠正手术，术式是国外的, 术中最关键的补片、人工血管、外科缝线全部都是国外的，国内没有一家企业有能力生产, 命脉全都被国外捏住，你光用嘴巴喊有啥用？” “道长且阻, 我们这一辈心外人还是要努力啊！” 苏杰看着大家讨论的内容，瞬间就想起了心外科主任苦涩的笑容。 国内外的心外科发展确实有差距，国内唯一有优势的，应该也只有每年的手术量能碾压国外了吧。 虽然还只是一名刚刚迈入心外科领域的萌新，但苏杰却已经有了身为一名心外人的觉悟，看着讨论区群情激奋的讨论，他也忍不住开始思考，国内的心外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逆袭成功呢？ 像囡囡这样的病人，如果生在国外，是否就能接受到更好的治疗？ 或许在一年前，换一位更有经验的心外科医生，第一次手术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囡囡完全不用拖到现在再上一次手术台，胸口的蜈蚣伤疤也不用再次翻新？ 苏杰不知道答案，但他清楚，接下来的二次手术不容有失，这是囡囡最后的机会。 一次手术遗留下来的心脏粘连问题都已经如此棘手，如果二次手术还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想要把希望留到三次手术上，那完全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下周的手术，必须成功。 这时候，苏杰突然看到评论区里有一个热度非常高的评论，点赞数都已经破百了。 “这次东南医院心外科还是选择了手术直播，不同的是，这次的直播不仅仅面向国内，由于孙博士是梅奥中心的专家, 所以梅奥中心方面也会参与到这次的手术直播中。” “什么鬼？梅奥中心的医生们也会看这场直播，那我可以在直播间里面和他们聊天吗？” “当然可以, 前提是他们理你。” “有点意思了，虽然心外科医生热衷出国学习，但毕竟不是每名医生都有出国学习的机会，这种海外连线直播的方式还挺新奇的，技术上没问题吗？隔着几个大洋，直播能同步吗？” “这种事情就不需要我们担心了，有专业的直播公司负责，我们认认真真观摩这台手术就完事了。” 海外连线直播？ 梅奥中心那边也要参与到这台手术中来？ 苏杰看着这条评论，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这至少说明了一点，囡囡的这台手术确实没有那么简单，不然一台平平无奇的手术，也不值得梅奥中心连线进来。 “明明是一台并不简单的手术，孙博士为什么会答应的那么爽快呢？” 这个问题再一次浮现在苏杰的脑海中，之前他还会犹豫对方是否是想要感激自己救了他的孩子，可连梅奥中心都主动连线这台手术，这种难度的手术，可不是靠感激这么冲动的情绪能够答应下来的。 而就在这时。 苏杰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打开聊天界面，苏杰发现是之前冯的同学发来了消息。 “苏医生，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冯当初主动脉夹层，会不会和遗传性血管病变有关啊。” 360、家族诅咒 “遗传性血管病变？” 苏杰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看着手机上的讯息，他想了想，随即拨通了对方的语音电话。 电话那边迟疑了几秒钟，等到电话接通后，一个有些紧张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苏……苏医生吗？” “嗯，你说冯有可能是遗传性血管病变，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 说起正事，对方的声音立刻沉稳了几分：“之前我们把冯送到医院后，不是和你起了争执吗？” “明明冯既往没有高血压病史，年龄也不大，不会有动脉粥样硬化的问题，所以当时我就认定了冯不可能是主动脉夹层，甚至还因此质疑你的诊断。” “当然，最后事实证明我是错的，也多亏了你判断准确，冯这才逃过一劫。” “但回到学校后，我越想越不明白，我的思路明明是正确的，一个既往没有任何高血压、也不存在动脉粥样硬化等等高危因素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爆发主动脉夹层这么凶险的疾病呢？” 苏杰默默倾听着对方的心路历程，心里则忍不住想，真不愧是顶级学府的医学生，遇到问题后能够不断思考，就凭这一点就已经能秒杀一众学渣了。 更何况,他还真的思考出了答案。 “所以，你找到答案了？遗传性血管病变？” “嗯！” 电话那边的声音十分兴奋：“烟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磷酸氧化酶的家族遗传,会造成血管异常氧化应激、内皮细胞功能障碍及细胞凋亡……” “这是个相当复杂的病理改变,简单来说,冯很有可能患有某种家族遗传性血管疾病，这使得他的心血管发育异常,天然就存在发生主动脉夹层的可能性，甚至有更严重病症爆发的潜在风险！” 听到对方的猜想，苏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词。 “马凡综合征？” 这是一种遗传性结缔组织疾病,为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患者常伴有心血管系统异常，特别是合并的心脏瓣膜异常和主动脉瘤。 “很相似，但并不一定是的,马凡综合征的患者体征特点还是很明显的，四肢、手指、脚趾细长不匀称，身高明显超出常人,这些冯都没有的。” 对方显然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最终还是否决掉了。 简而言之，这是一种和马凡综合征十分相似的遗传性血管病变，罕见而凶险。 苏杰沉思了片刻,忍不住点了点头。 虽然这种猜测毫无根据,但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剩下唯一一个无法排出的，往往就是真相。 冯住院后的病历就是由苏杰整理的，既往史一栏上确实是一片空白,关于主动脉夹层的高危因素也完全没有。 一个没有任何诱因就爆发主动脉夹层的病人？ 这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任何疾病都是可以通过提前预防来规避的，即便是不治之症的癌症，也可以通过早癌筛查及时发现,及时手术。 但如果有一个病人，他的疾病爆发是毫无根据,没有任何预示的，仿佛就应了那句‘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的古话。 那就实在是离了大谱了。 冯的主动脉夹层肯定有病因，但如果不是常规的那些,就只能是罕见的遗传性疾病了。 “这件事暂时还是别声张吧,毕竟你也没办法确定你推测的准确性,我会和冯的家人聊聊这件事的,如果真的存在这种情况，还是应该及早治疗。” 谷郲/s“嗯，苏医生你说得对！” 电话那边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对了，我听冯说，他的家族似乎有一个诅咒，家庭成员都很难活过四十五岁，这是一个坎，很少有人能跨过。” 遗传性疾病引起的家族短命吗？ 猜想似乎又被进一步印证了。 苏杰皱了皱眉头，对着话筒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然后挂断了语音通话。 “如果真是家族遗传性疾病，孙博士应该是知情的啊。” 苏杰有些想不通，冯住院治疗已经快一周了，可孙博士从来没有和治疗组说起家族性遗传疾病的事情。 是这个猜想根本是错误的，遗传性疾病并不存在。 还是说，孙博士早就清楚这件事，但觉得说了也没有意义？ 思考了许久之后，苏杰还是更加倾向于后者。 孙博士身为顶级的心外科专家，在自己孩子因为不明原因爆发主动脉夹层后，却始终没有怀疑过发病的原因，这一点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孙博士从一开始就清楚发病的原因是什么。 想到这儿，苏杰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关于孙博士的相关信息。 虽然是国外的心外科专家，但苏杰还是很轻易的就搜索到了孙博士的信息。 这是一位享誉全球的心外科专家，即便是在异国的搜索平台上，他的名字后面也跟着将近几万条的新闻报道。 “四十三岁！” 苏杰眯起了眼睛，看着新闻报道里孙博士正在微笑的面庞。 家族的诅咒，家庭成员往往活不过四十五岁…… 这一刻，苏杰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面对这么复杂的一台四联症二次纠正术，孙博士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他不是觉得这台手术简单,所以想要借此偿还苏杰的恩情。 他真正想要，是通过这台手术,寻找到能代替自己守护冯的医生。 “孙博士觉得希望在华国？” 想明白了孙博士的动机，一切隐藏着阴影下的谜团似乎就全部暴露在阳光下了。 明明国外有更加好的教育环境，为什么孙博士要把冯送来国内，尤其是冯还有家族遗传病的隐患。 对于心外科而言，国内外的差距还是可观存在的，国内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海量的手术量。 与马凡综合征极其相似的家族遗传性血管病变，天然就存在发生主动脉夹层的可能性，甚至有更严重病症爆发的潜在风险。 …… 这一刻，苏杰想明白了一切。 “孙博士家族的诅咒可能持续了不止一代，家族成员普遍很难活过四十五岁，这种命运无法在他们的国家找到解决的办法。” “所以孙博士才会把希望交到了一个正在快速发展的国家，这个国家的手术量全球领先，每一名医生都可以积累大量的经验，他们缺少的只是技术共享。” “孙博士今年已经四十三了，家族的诅咒已经马上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他现在正在……为冯寻找下一位守护者！” ( 361、新奇的手术直播 彻底理解了孙博士的想法，苏杰紧接着想到了更多。 “恐怕和梅奥中心连线的事情，也是孙博士的意思吧。” 家族的诅咒让冯也要面临寿命很难跨越四十五岁门槛的厄运，而且他今年才二十岁出头，就已经爆发了主动脉夹层，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谁又知道他会发生什么？ 这种疾病目前看起来和马凡综合征很相似，而对于马凡综合征，解决方案之一就是替换全身的主动脉。 这是一种极为凶险的手术，巨大的切口几乎要把病人整个切开，全球能主刀这种手术的医生，屈指可数。 苏杰推测，想要彻底解决冯的问题，手术难度只会比主动脉替换更难，不然孙博士完全有能力自救，根本不需要把希望寄托在国内。 但想要寻找、培养出一名这么优秀的医生，仅凭孙博士的能力，显然是不够的。 囡囡的手术就是一个契机，高难度的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足以吸引国内外心外科医生专家们的目光，手术如果能顺利完成，说不定还能促成梅奥中心和东南医院的合作。 毕竟有了一个如此美好的开端，国内又拥有全球最丰富的的手术资源，再加上孙博士的努力推动，合作的目的还是有机会达成的。 “孙博士是想要以一己之力，推进国内的心外科发展，为他的孩子谋求一条逃脱家族诅咒的希望？” 对于孙博士的远大愿景，苏杰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果然父母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孙博士为了冯，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真是拼了啊。 …… …… 时间来到一周后。 囡囡的手术被安排在了今天早上的第一台。 一大清早，手术室便热闹了起来。 大量的直播设备被推进了心外科的手术间内，经过手术室护士长的严格消毒把控之后，设备开始搭设，黑洞洞的镜头对准手术台。 东南医院在国内并不算绝顶一流的医院，但很奇怪的是，在手术直播这方面, 它却渐渐有了行业一哥的称号。 时代在进步, 手术直播日益成为了一种非常好的交流学习的方式, 大家足不出户，便可以看到顶尖大牛的手术全程，这种待遇以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就在大家纷纷开始学习东南医院, 开启手术直播，和行业内的同僚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时候, 东南医院却又开始整起全球直播的花活了。 这一次东南医院的手术直播, 不仅仅有国内的同行可以进入观摩, 它们还特意拉了一条国外的专线，供梅奥中心的医生专家们进入直播间。 这种超前新奇的安排, 顿时让许多同行都充满了好奇。 直播间刚刚搭设完成，画面里还只有直播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然而早就在芳香园闻风而来的医生们却已经开始了讨论。 “梅奥中心的专家呢, 也在直播间里吗？哈喽哈喽, 看到我的弹幕回一句呗。” “我们这边现在是早上九点多, 梅奥在西八区,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虽然也不算太晚了, 但肯定已经是休息时间了，梅奥中心会有专家利用休息时间还来看这样一台海外的手术直播吗？” “难不成连线梅奥只是噱头？” 谷茯 直播间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等到囡囡进入手术间时, 直播间人数已然突破了一万。 有很多细心的医生们发现，陆陆续续有很多纯英文名的用户进入了直播间, 但不管直播间里的国内同行怎么调戏，这些纯英文名的用户都显得十分高冷, 根本不搭话的。 “行了，别骚扰人家了, 能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台手术上，是没见过外国人，还是没出过国，怎么那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呢！” “有一说一啊，即便没有梅奥中心连线这回事，今天这台手术也足够吸引眼球啊，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这个病人的病历我还特意看了，肺动脉发育情况并不乐观，手术难度很大！” “难度再大也该做了，这个孩子再过几个月就三岁了，常规四联症纠正手术一岁左右就应该做掉了，拖到现在几乎已经是极限了，再拖下去，真就回天乏术了，而且这台手术最难的还不是肺动脉发育的问题……” “那是什么？” “心包粘连……第一次手术造成的损伤，术后还有细菌感染、持续性出血的并发症，我猜等会儿打开胸腔，心包粘连肯定一塌糊涂，这对术者的要求反而会比肺动脉发育不良更加高。” 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大家都是专业的心外科医生，虽然很好奇梅奥中心专家医生的连线，但那毕竟只是噱头，他们真正最关心的，还是这台手术本身。 国内心外科发展缓慢，像今天这种高难度的手术，很多小城市、小医院的医生，一辈子可能都看不了一台。 虽说看到了也不一定会对自身实力有什么明显的提高, 但明白了差距，才会更有动力前进。 说不定今天在这间直播间里的某个小医生，就会因为看到这台精彩的手术, 下定决心，在不远的将来成为国内顶尖的心外科医生。 这谁也说不准。 “主刀医生登场了！” 直播间内突然有人高呼一声。 只见一名双眼湛蓝的医生缓步走进了画面中，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大堆的医护人员。 这里面有心外科医生团队，体外循环团队，麻醉团队，护士团队…… 如果粗暴的用人数来衡量一台手术的难易程度，那么毫无疑问，今天的这台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就是东南医院手术室最难的手术。 孙博士和囡囡简单的交流了几句，然后转头又对着身后的团队说道： “今天的手术很复杂，但各位都是东南医院最优秀的专家。” “希望大家能合作愉快，共同解决病人的问题，给这个小女孩一个光明的未来。”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孙博士语气平和亲近，再结合他梅奥中心心外科顶级专家的身份，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心里暖洋洋的，一股力量不自觉的从心底冒出。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着：“一定要好好协助孙博士完成这台手术。” 人群中的苏杰看着不动声色便调动起在场所有医护人员积极性的孙博士，内心又是忍不住一阵钦佩。 不愧是被称作‘指挥官’的心外科医生，随便说两句话，都能起到这种作用。 可看着正在做准备工作的孙博士，苏杰却突然皱了皱眉头。 “奇怪，我怎么感觉我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362、孙博士的BGM 孙博士简单的说了两句，鼓舞了一下手术间内的士气，大家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忙起自己分内的工作了。 高清摄像头镜头微微聚焦，画面固定于手术台上。 孙博士、张茂、苏杰分别洗手上台，开始手术。 这时候手术间二楼的观摩室内就有人疑惑了：“苏杰医生怎么也上台了，心外科这么高难度的手术，他在台上能干嘛？” 这一年以来，苏杰出现在各个科室的手术台上，各种高难度手术都有他的身影存在，其实对于这类事情，东南医院的医生们几乎都已经麻木了。 但今天这台手术，苏杰医生凭什么还能上台啊？ 心外科手术作为外科领域皇冠上的明珠，想要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心外科医生，向来都是需要倾注巨大的资源、时间和汗水的。 何况这还并不仅仅是一台简单的心外科手术，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病人还存在各种各样的麻烦，即便是在心外科领域，这台手术也难度颇高！ 有知晓相关内幕的医生解释道：“这个病人就是苏杰医生负责的，家属直接找到了苏杰医生，孙博士能够上台，也是看在苏杰医生的面子上。” “靠这层关系蹭到上台的机会吗？那倒也不错，能近距离看手术，有点VIP贵宾那味了。” “并不仅仅因为这个，听说苏杰医生能上台，还是孙博士强烈要求的, 至于为什么，孙博士反正也没解释。” “孙博士的儿子, 之前因为主动脉夹层爆发被送进医院, 是谁给他做的手术？” “张茂啊, 他现在是心外科老总，深夜急诊主刀医生肯定是他, 而且还是主动脉夹层这种凶险的疾病，换做其他小医生来也搞不定啊。” “我怎么听说，张茂就干了前面一半不到, 后面都是苏杰医生操作的呢？” “还有这事儿？！” …… 手术间内。 悠扬的钢琴声从扬声器里流淌而出，荡漾在手术间的每个角落。 这是孙博士的要求，也是他的习惯，手术期间要一直循环播放《水边的阿狄丽娜》。 苏杰以前倒是听过骨科主任也喜欢在手术期间放音乐, 不过骨科主任更偏爱热闹的摇滚乐，这和骨科手术大开大合的风格也更加契合。 “心外科手术需要用冰冷的手术刀在心尖上起舞，这要求术者的内心始终保持绝对的平静，双手任何轻微的抖动, 都会引起难以想象的严重后果。” 张茂眯着眼睛享受着悠扬的钢琴曲, 同时解释道：“所以有一部分心外科医生就喜欢在术中放一些舒缓的音乐，放松自己的情绪。” 苏杰点点头, 同时注意到了孙博士手腕上的运动手表。 因为手术无菌的需要, 所以形态贴合手腕的手表被直接塞进了无菌手套里, 但苏杰还是能透过薄薄的橡胶手套，看到里面闪烁着绿光的心跳数字。 “相比较于其他的外科, 心外科医生确实需要保持冷静。” 享受了一小会儿钢琴曲前奏, 孙博士渐渐进入到了状态之中，轻舒一口气, 他拿起了器械台上的电锯。 开胸大手术，第一件事，就是锯开胸骨, 暴露心脏。 由于囡囡还是个不满三岁的孩子, 所以电锯的型号也是迷离版的，看起来就像是个玩具, 可当电源接通, 锋利的锯子开始高速转动, 发出嗡嗡嗡的轰鸣, 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它的威力。 钢铁与幼小稚嫩的身体发生接触，后者轻而易举便被切割开来。 谷爛 时隔一年，囡囡的发育不良的心脏再一次暴露在空气之中，而这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心脏粘连的好厉害！” 在看到心脏的第一时间，张茂就忍不住惊呼一声。 心包和胸骨严重粘连，缺损的右心室甚至直接黏合在了相邻的胸骨上，不管是观摩室内的众人，还是直播间内的心外科医生，在看到这一幕后都皱起了眉头。 只要稍微懂行的医生都明白，这种情况处理起来有多么复杂，同时又有多大可能会留下隐患，引发术后并发症。 苏杰倒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相似的画面他早已经在虚拟手术室内见过太多次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另一位没有任何动容的，就是孙博士了。 “手术刀。”孙博士伸手，器械护士随即递上手术刀。 轻轻握住手术刀，孙博士眯了眯眼睛，聆听了两秒《水边的阿狄丽娜》。 钢琴曲悠扬柔和，轻轻流淌进入耳蜗，仿佛让人的灵魂都随之变得温柔了起来。 这就是孙博士的BGM，而在这个BGM之中，孙博士从没有失败过。 两秒钟之后，孙博士开始动手。 在外人眼里粘连严重的心包，在他的操作下，分离起来却显得异常轻松。 心包和胸骨完美的被一点点分离开来，整个过程中孙博士湛蓝色的眼睛都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像是深海一样，沉默而深邃。 “好强！” 这一次, 苏杰表情微变，在心中忍不住惊叹道。 虚拟手术室中他也尝试过心包分离, 可虽然练习了无数次，但从成功率上来看, 仍不十分理想。 可孙博士此时却显得游刃有余，一副完全没有拿出百分百实力的样子，这种实力简直太恐怖了吧！ 手术之前，苏杰还对这台手术存在一丝担忧，可现在，一切的担忧都化为了泡影。 可与此同时，苏杰又忍不住想到，孙博士这样的心外科医生都无法改变家族诅咒的命运，那他想要寻找的医生，到底该有多么优秀，才能完成他自己都无法完成的事情啊…… 与此同时，直播间内。 目睹了孙博士精彩操作的国内同行们，纷纷发出了惊叹。 “不愧是梅奥中心的心外科专家，国内外的技术水平差距真是大啊，至少我没见过国内有哪个心外科医生能把心包分离的这么漂亮。” “是啊，真是几乎完美的心包分离，如果是这种方式分离了心包，术后发生并发症的可能性也会很低吧！” &！” “真是太棒了，今天没和女朋友约会，选择待在家里看直播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等等，刚刚是不是混进来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众人后知后觉的向上翻弹幕，这才看到刚刚发了一条英文弹幕的，果然是个用户名全英文的游客！ 梅奥中心的专家医生，真的在直播间里面？！ 363、诅咒生效的门槛 直播间内突然冒出来个洋鸟，秀了一句洋腔，然后就销声匿迹了。 “真有梅奥中心的医生在？” 捉鸟达人们纷纷‘嘬嘬嘬’的秀着口技，三根手指虚空捏着并不存在的鸟食，想把洋鸟给逗出来。 可惜洋鸟实在太高冷了，给孙博士精彩的操作声援了一波后便再也没动静了，任由直播间里的捉鸟达人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再有回应了。 逗鸟不成，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只好把注意力放回到手术上。 此时，粘连的心包已经被孙博士的妙手彻底解放出来，囡囡那颗刚刚生长了三年不到的稚嫩心脏，缓缓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也许是无影灯强光照射的原因，囡囡的心脏并不鲜红，反而呈现出一种粉粉的色泽。 发育了三年不到的心脏，大小还没有苏杰半个拳头大，可就是这么一颗小小的心脏，却是囡囡生命的起点，也是她人生的发动机。 砰、砰、砰。 它在跳动着。 仿佛不知休止。 “准备体外循环吧。”孙博士这时候突然说道。 体外循环团队等待已久，此时终于轮到他们登场了，一名医生离开洗手上台，开始在囡囡的主动脉和右心房上搭建体外循环的通道。 红色血液顺着管道进入体外循环机器中，经过一系列处理，血液会再回输到病人的体内。 而经过这样一道程序，病人的心脏就可以休息片刻了。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囡囡胸膛里的那颗粉嫩的心脏缓缓地安静了下来, 在他并不漫长的生命中，心脏的跳动第二次终止, 旁边监护仪上的心电图也瞬间拉成了一条直线。 看到这一幕, 苏杰的心里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囡囡这样, 算不算已经‘死’了？ 可转念他便想到囡囡蹲在地上，如同一只小绵羊一样乖巧的画面, 苏杰赶紧皱了皱眉头，驱散掉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囡囡肯定会健康长大的。” 就在苏杰放弃深究这个复杂问题时，孙博士的异常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由于体外循环建立需要一定的时间, 因此孙博士此时正站在离手术室稍远一点的地方，双手揣在无菌胸兜里休息。 可苏杰却注意到，孙博士的脸色有些难看，原本如同深海一般的湛蓝眼睛, 此时也变得黯淡无光。 “孙博士，你不舒服？”苏杰靠了过去，关心道。 “没事。”孙博士摇了摇头，并没有否认自己身体不适的事实。 “还能坚持吗？”苏杰又问道。 孙博士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运动手表, 但他很快意识到苏杰就在旁边, 刚刚侧过来的手腕又很快藏了回去。 可就是这么一两秒的功夫，苏杰还是看到了孙博士手腕上手表的变化。 绿光, 变成红色的了。 “孙博士, 你的心跳变快了。”苏杰沉声说道。 “老毛病, 刚刚操作太专注了，消耗有点大, 放松一会儿就行了。”孙博士淡淡道。 苏杰看着略显疲惫的孙博士, 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对方家族诅咒的事情。 遗传性血管病变，容易造成心血管疾病, 心跳加快、血压上升，这些可都是心血管疾病爆发的诱发因素啊。 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苏杰还是忍不住担心, 万一术中孙博士突然也像冯一样爆发主动脉夹层, 那该怎么办？ 隔壁手术间再开一台手术，直接抢救孙博士吗？ 就在这时, 体外循环建立完成, 红色的血液缓缓在管路中流淌, 囡囡的心脏彻底停跳, 接下来，就该心外科医生接管这台手术，用精妙的手法雕琢这颗发育不良的心脏，让它变得完整。 孙博士的状态并没有他说的那样有所好转。 谷梪 虽然休息了几分钟，在自己的BGM里面回了会儿血，但上台之后的孙博士脸色依然不好，这次连张茂都察觉到了孙博士的问题，关切的询问道： “孙博士，你不舒服？” “我没事。” “但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 “手术间太冷了。”孙博士直接甩锅给了低温技术。 对于孙博士的解释，张茂显然没有彻底放心下来，但接下来的手术难度依然很大，囡囡的肺动脉发育不良，这会给术者操作带来巨大的麻烦。 这台手术手术，还是得依仗孙博士精湛的技术。 手术继续。 和刚刚分离心包时相比，心脏停跳之后，孙博士突然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操作起来十分迟钝，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丢失，张茂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好几次都想叫停手术。 “怎么回事？手术难度并没有突然提升很多啊，孙博士的操作怎么突然掉链子了？” 直播间内也有人发出了疑问。 而在手术间上面的观摩室内，医生们对手术台上发生的一切看的更加清楚，因此也有人找出了问题所在。 “孙博士状态有点不对劲，他身体不舒服？” “手术暂停一会儿吧，让孙博士休息一会，这么做下去，肯定要出问题。” “你当是普外科割阑尾呢，心外科心脏停跳手术怎么能说停就停，低温技术、体外循环，虽然目的是为了保护心脏, 但时间长了，对于心脏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 “心外科手术，一旦心脏停跳，倒计时就已经在主刀医生的心里面开始了, 预定的时间内不完成手术, 那等同于失败。” 眼看着孙博士的状态越来越差，张茂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和身边的苏杰商量道：“不行，等会儿换我来主刀吧，孙博士身体肯定出问题了，再这么下去这台手术要出大问题。” 苏杰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张茂说：“你能主刀这台手术吗，难度可有点大。” “我……”张茂顿时有些语塞。 苏杰此时仍心怀一丝侥幸，毕竟距离家族诅咒的四十五岁，孙博士还有足足三年的时间。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心外科医生，对于预防心外科急症应该非常有心得。 从他上手术台都不忘带上运动手表检测心跳、血压，也能证实这一点。 “等等！” 突然，苏杰猛地意识到了刚刚手术开始之前，他总是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却总想不起来。 然而这一刻，看到孙博士越来越僵硬的操作，苏杰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遗漏了什么。 家族诅咒，家庭成员很少有能活过四十五岁。 孙博士身为顶尖的心外科医生，这么多年一定都在自救，研究怎么破解家族的诅咒，虽然很难突破四十五岁的坎，但坚持到四十五岁，肯定不是什么问题。 苏杰之前查过孙博士的资料，上面显示孙博士四十三岁。 距离诅咒的最后时限，还有两年的时间。 可是……那篇报道是哪一年发表的？ 苏杰当时只是随手搜索了孙博士的名字，那篇新闻不一定是今年刚刚发表的，完全有可能是几年前的老新闻。 会不会是两年前……苏杰突然想到了这个让他寒毛竖起的可能性。 今年，孙博士会不会已经四十五岁了？！ 家族诅咒，在这一年，随时都会生效吗？！ “孙博士手术到此为止吧，你下台休息一会儿，接下来由我们东南医院来负责！” 苏杰突然叫停了手术，黑色的眼眸凝视着孙博士，让他的动作顿时一滞。 364、苏杰的BGM “孙博士，下台吧。” 紧跟着苏杰的话语，张茂也沉声说道。 孙博士此时的身体状态显然已经出现了问题，再让他继续手术，这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东南医院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孙博士握着手术刀，湛蓝的眼睛有些空洞的望着那颗停跳的幼嫩心脏，一股极大的悲哀感突然将他整个人淹没。 “为什么？” “为什么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 “这就是家族诅咒的力量吗？冯,对不起……” 苏杰几乎将孙博士所有的想法都猜测了出来，这台高难度的四联症纠正手术，就是孙博士为了挽救冯，为了改变家族诅咒命运的最后一搏。 家族诅咒延续了十几代，孙博士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曾经做到了行业内顶尖的水平，可却都没能熬过四十五岁的门槛。 这是一个天才的家族,但却又是个短命的家族。 到了孙博士这一代，为了改变家族的命运,孙博士选择了从医，并且也像祖祖辈辈那样，四十岁之前便走到了行业顶尖的位置。 然而站在顶峰，他才更加绝望。 四顾茫然，他看不到希望和未来。 不愿意放弃的孙博士，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华国，那是自己妻子的故乡，冯一半血脉的归属地。 说不定，在这块充满生机的土壤上，自己的家族也能找到新的希望？ 只可惜，自己的身体终究还是没能挺住，在最关键的时刻出了问题。 手腕上的运动手表已经开始微微震动起来，这是他早就设定好的警戒线，以他目前的血压、心跳情况,再继续手术下去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孙博士缓缓地将手术刀放到了器械台上,沾满了鲜血的乳胶手套无力的垂到了身体两侧。 主刀垂手，这是放弃手术的意思。 “对不起。” 孙博士退到了手术台一米远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囡囡，诚恳的道歉。 苏杰和张茂并没有被孙博士的情绪影响，他们仍然站在台上，仍有艰巨的任务亟待完成。 孙博士下台后，张茂本来想取而代之，担负起主刀的重任，可等他刚准备移步时，却发现苏杰早已经站好了位置。 “体外循环的情况怎么样？” 刚刚站在手术台，苏杰没有急着动手继续孙博士的操作，而是抬头问向守在体外循环机旁的医生。 “一切正常！” “麻醉老师？” “一切正常。” “护士老师现在我来主刀，等会儿请配合我。” “好的，苏医生。” 张茂本来还准备和苏杰沟通一下，但眼看着他完全以一名主刀医生的姿态开始和同事们开始沟通，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下去了。 主动脉夹层手术的经历还没有过去多久，张茂对于苏杰的信任感还是相当充足的。 这不是一个没有一点把握就抢着主刀的年轻人。 “张老师。” 这时候，苏杰突然看向张茂，郑重道：“协助我。” 张茂重重点了点头：“好！” 原本因为孙博士下台而低迷的士气，却因为苏杰的重新接管手术而瞬间振奋了起来。 或许在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当苏杰站上主刀位置之后，他们的专注度都明显的更加集中了。 谷荻/如果把手术比作一场战争，那么来自外院的心外科顶尖专家孙博士就像一位声名赫赫的将军，挥舞着手臂高呼：“给我冲！” 而本院的苏杰医生，却更像是一名和大家朝夕相处的小小指挥官，紧紧攥住缰绳，无畏喊道：“大家，和我一起冲！” 几字之差，但给人带来的感觉，确实天壤之别。 而就在众人专注度高度集中的时候，苏杰也看到了视野的边界处冒出了一个半透明的状态标志。 【称号：手术台上的指挥官】 没有理会突然出现的状态栏，苏杰活动了一下手指，重新拿起了放在器械台上的手术刀。 锋利的刀刃在无影灯下闪耀着光芒。 手术继续！ 手术台上的突然变故让所有观摩者都愣住了。 二楼观摩室内。 “又又双叒叕开始了？” “苏杰医生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心外科手术也能主刀？这特么也太离谱了吧！” “但有一说一，早在半个月前急诊科那个主动脉夹层的病人不就是苏杰医生主刀抢救回来的吗，半个月的时间，掌握开胸手术的技巧，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吧，我编不下去了。” “尼玛人比人得气死人，我进临床都快三年了，现在开个阑尾炎还开不利索，苏医生简直就是个变态。” 东南医院的医生们其实也都多多少少带了一些‘抗体’，对于苏杰突然站上主刀位置的事情，他们的容忍度已经超乎他们自己的想象了。 而在直播间里，一群并不熟悉东南医院情况的医生们才是彻底震惊了。 “孙博士怎么下台了，现在上台的是什么人，看起来怎么那么年轻？” “心外科医生的培养要经历漫长的时间，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还不满三十岁，这种年纪在我们医院连心外科的手术台都不允许上，他现在竟然能主刀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 “abrd！” “四联症纠正手术缝合针比头发丝还细，缝线更是肉眼都难看清楚，这种情况下要在心脏关键部位进行多大几十针，上百针的缝合，没个十几年的磨练怎么可能做得到？” “等等，好像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 手术台上，苏杰全身心投入。 孙博士已经将粘连心包这一关闯过，留给他的难题其实已经不是很多了。 无数次虚拟手术室的模拟让他此时有充足的信心，能够帮助囡囡拥抱明亮的未来。 “缝合针线。”苏杰轻声对器械护士说道。 专注力大大提升的器械护士动作敏捷的递上缝合针线。 能在心脏上缝合的针线，它的纤细程度完全超乎了正常人的想象。 而就是这种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缝线，却同时要兼具韧性以及牢固程度。 苏杰随意的瞄了一眼器械台上，整整齐齐摆了半个桌面的缝合线盒，上面全部都标注着外国语言，表明它们都出身国外，并非本土企业生产。 连缝合线都做不到自产自销，更别说更加高级的器械、机器了。 苏杰用持针器稳稳捏紧缝合针，缝线捋直，准备动手。 可就在他准备缝合前，他却皱了皱眉，停下动作。 “怎么了？”张茂有些紧张的询问道，生怕又中途出现变故。 苏杰沉思了片刻，然后说：“换个音乐，我要听《高山流水》。” 我要在我的bg里面，完成这台手术。 365、直播间内的英文弹幕 之前在虚拟手术室里模拟手术时，苏杰始终无法让内心彻底平静。 而想要在心脏上起舞，术者的心灵平静又是必选项。 不为外界所扰，不因为手术的难度而产生情绪波动，以近乎冷酷的状态去完成心脏上的缝合……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无比艰难。 反正苏杰尝试了很多次，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孙博士的经验却给了苏杰启发，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BGM, 让自己更好的进入到心灵平静的状态，是否可行？ 苏杰一直都认为，作为一名医生，最为宝贵的，应该就是无数次手术总结下来的真知灼见。 而孙博士作为顶尖的外科医生, 他的经验, 绝对值得自己这种入门新手借鉴学习！ 【称号：手术台上的指挥官】仍在状态栏上。 因此当苏杰想要更换BGM的声音刚刚落下, 扩音器里面的音乐就变了。 充满传统古风古韵, 只是起韵便让人沉浸其中，感受到心灵平和宁静的古筝弹奏——《高山流水》。 音乐好像流水潺潺，缓缓流淌进了每个人的心田中。 BGM响起，苏杰渐渐进入了状态，捏着持针器，开始在囡囡幼嫩的心脏上缝合。 【深部神经肌肉锻炼模拟器】的锻炼下，苏杰的双手几乎没有任何颤抖，稳定的就像一双机械手掌，精准的完成每一步缝合技术。 高清摄像机调准焦距，对准了术野中心，然而即便是高清摄像头，依然无法完全记录下苏杰缝合的动作。 缝线太细，苏杰的动作又太快，如果只是单纯看画面，只会觉得苏杰似乎只是在心脏上胡乱的抽动着手指。 画面反而有些怪异。 但直播间里的医生们都清楚苏杰到底在做什么，所以当他们看到直播画面里，仿佛某种怪异仪式的‘心脏手指舞’时，他们全都呆滞住了。 “好快的手……” “我怎么觉得, 他比孙博士做的还要精彩，这就是年轻的力量吗？” “人家的年轻是资本，为什么我觉得我的年轻就是乳臭未干？” 心外科之所以能被称作外科皇冠上的明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术者需要在人体最重要的器官——心脏上做文章。 虽然临床上总是强调医生不能失误，都要拿出百分百的努力去给患者一台近乎完美的手术。 但真正能每次都达到这个极高标准的，恐怕也只有心外科医生了。 心脏，真是一个不容有失的重要器官。 另一个方面。 现代临床已经和现代工业完美结合，电刀、超声刀等等利器纷纷被放上手术台。 但心外科手术却仍然保留着最传统的手术方式，一双手，一把简简单单的手术刀，一根朴实无华的缝合针线。 这就是所有心外科手术的基础。 不容有失，再加上要用最笨拙、最传统的技术去完成手术，心外科医生需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手术台上苏杰却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压力的存在一般。 在《高山流水》舒缓的古筝弹奏声中，苏杰飞快缝合，神经与肌肉完美融合，大脑中下达的每个指令，他的双手都能精准无误的完成。 “都说心外科医生的手术，就像是雕琢心脏的艺术行为，以前我对这种说法都嗤之以鼻，但今天……我真的在这台手术上感受到了美感。” 直播间里的医生们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溢美之词。 谷埿 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之前偶尔发声的梅奥中心医生们，此时此刻却都沉默了。 “什么情况，这么没有包容心的吗？孙博士的精彩操作就NICE个不停，换成我们国内的医生主刀操作，怎么都不说话了？” “就这肚量吗？国内心外科发展虽然相对滞后，但不远的将来，我们肯定能站在同一个舞台上，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好家伙，真的全都沉默了，这是在默默窥屏，还是全都关直播睡觉去了？” 此时直播间的人气已经超过十万，国内几乎一大半的心外科医生都在直播间里，观摩着这一台精彩的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 这种高难度的术式，国内极少开展，而且开展了大部分情况下也没有勇气直播手术，像今天这种情况，属实还是第一例。 有不怕麻烦的医生特意还翻了一下观看游客列表，发现纯英文用户名的游客也有不少，至少也有几百上千人。 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直播间热闹的氛围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他们始终保持着沉默。 手术间内，孙博士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状态渐渐好转了过来。 手腕上的运动手表也恢复了绿色的灯光，他微微依靠在墙上，看着正在手术台上展现精彩操作的苏杰，湛蓝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是他吗？” 这个念头突然就浮现在孙博士的脑海中，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孙博士当初爽快的答应下这台手术，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到一名足够优秀、具有潜质的华国医生，将保护冯的希望寄托到他的身上。 当然，他对于这个想法，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能比自己还要优秀、有潜质的医生，哪有那么好找。 甚至，华国是否存在这名医生，孙博士都有所怀疑。 但在生命的尽头，孙博士也只能孤注一掷，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其他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可现在……天意似乎就在自己的眼前。 三十岁不到的心外科医生，能够如此完美的完成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缝合的动作我甚至都看不清楚…… 这是天才，绝世天才。 “我要用我最后的时间，帮助他再快一点成长起来……” 手腕上的运动手表突然又闪烁起了红光，孙博士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将目光从苏杰的身上移开。 此时手术已经接近尾声，四联症的缺损在苏杰的妙手下已经完美的被补全。 囡囡的心脏，终于能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活力四射的跳动，为她的生命提供源源不断的强大动力。 光明的未来，就在前方等待着她。 直播间里在一起掀起了巨大的欢呼声。 而就在这时，一群英文名用户突然开始疯狂发起了弹幕，大量的英文弹幕直接冲散了弹幕，满屏的英文字母让人还误以为这是一场国外直播。 “怎么回事？” 直播间里的国内医生都有些懵。 “他们在说什么……卡了卡了？是什么意思？” 直播间内，英文弹幕，直译： “卡了卡了卡了卡了啊，赶紧给爷刷新出来啊，这手术简直太精彩了。” “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为什么看不到，谁有加速器，我要看这台手术啊挖槽！” “明天开始年假，机票已定，诸位华国见！” 366、可以吹爆的一台手术 梅奥中心的专家医生们并非高冷。 这口大锅完全应该由直播团队的技术部门背。 跨越整个半球的直播存在诸多问题，而随着直播间人数不断上升、直播时长增加，这些问题就渐渐暴露了出来。 和国内医生们享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不同，梅奥中心的医生们的体验感简直差到没边。 画面卡顿、延迟、声画不同步…… 但这些，却依然无法阻止梅奥中心专家医生们观看的热情。 怪就怪这台手术，实在是太精彩了。 前期有孙博士的粘连心包拆解，后期又有不知名的华国医生精湛的心脏缝合技巧。 即便是作为全球最领先的梅奥中心，像这种级别的手术也可以算是极高难度了, 何况囡囡的病例还极为少见，这些都增加这台手术的吸引力。 观看直播的梅奥中心专家医生越来越多，但直播的质量却越来越差。 不满直播质量的梅奥中心专家医生们，纷纷将怒火倾泻到相关的投诉电话上，而这些投诉的讯息，又被整合统一送到了梅奥中心园长办公室内。 此时已经是西八区的晚上十点多，梅奥中心院长原本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应该下班了，但看着堆积如山的投诉信息，他决定稍微等一会儿。 但他没想到，这个决定直接让他在这里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根本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跨半球的手术直播，这种事情以前根本就没有做过，有问题也实属正常。” 梅奥中心院长是一名满头银发的瘦高男人，五官深邃，穿着一身合身的高级西服。 关上电脑，他决定忘记关于直播的事情，回家好好休息。 可就在这时，院长办公室的们突然被粗暴的推开，一名三十岁左右，一头深棕色头发的医生冲了进来。 院长看见对方的第一时间，眼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而等他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平板上, 正在播放着卡顿的直播画面时，眼角抽搐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院长，直播怎么看不了？”深棕色头发的医生十分激动的问道。 “不是你一个人看不了，全院都是这个样子，跨越半球的直播，肯定存在很多问题。”院长试图解释道。 “这台手术实在太精彩了，院长你能帮我弄到录像吗？” “我尽力，明天我来找技术部门的人问问，看能不能弄到。” “……” 深棕色头发的医生并没有回应院长的话，他只是堵在门口，直直的看着院长，有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思。 院长似乎早就猜到了对方的反应，长长的叹息一声，认输道：“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帮你联系，但我没办法给你保证。” “好！” 终于。 在距离院长下班足足两个半小时之后，一份完整版本的直播录像被放在了棕色头发医生的面前。 看到直播录像，棕色头发医生立刻如获至宝一般，迫不及待就在院长办公室开始看了起来。 院长显然对于这名年轻医生的包容度极大，看着墙上挂钟的时针都已经快指到十一点了, 可他还是坐到了年轻医生的对面，默默等他看完了直播录像。 《高山流水》的BGM响起，深棕发年轻医生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看完苏杰堪称绝妙的心脏缝合技术后，他抬头看向院长说道：“我认识这个医生，之前布鲁斯教授给我带了很多的手术直播录像，里面的主刀医生就有他。” “他叫苏杰，这一批来梅奥中心交换学习的医生里面，就有他对吧。” 谷癷 院长探头看了一眼直播画面，然后皱眉道：“布鲁斯教授的确推荐了这名医生，不过直到今天，我都没有接到他的回信。” “教授有资格推送交换医生，但这也需要医生本人回信确认，最迟这周五，如果这名苏杰医生还没有回信的话，我们就只能默认他放弃这次交换的机会了。” 棕发年轻医生眯了眯眼睛：“他会来梅奥的，对吧院长。” “按道理来说。” 院长笑了笑：“会的，没有医生能够拒绝梅奥中心的邀请。” “那真是太好。” 棕发年轻医生的眼里似乎升腾起了一团小火苗：“我会在这儿等着他的。” …… …… “手术结束吧。” 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完成，囡囡缺损的心脏被雕琢成了完美的形状。 体外循环机撤机，暗红色的血液重新进入心脏中，它们化身成最强劲的燃料，让这颗三岁不到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 身为主刀的苏杰，最终宣布了这台手术顺利完成。 短暂的平静之后，二楼的观摩室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一场属于东南医院，属于国内心外科的胜利。 四联症二次纠正手术，对于孙博士这种国际心外科大咖来说都是极高难度的手术，最后竟然是由一名华国医生完成了。 这让在场的所有医生都忍不住生出一股自豪感。 “我们都相信国内外心外科的差距会随着时间慢慢缩短，甚至有朝一日，国内的心外科还有可能反过来超越国外。” “但我们也明白，这个时间相当漫长，或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但今天这台手术，却第一次让我们感觉到，或许我们实在是太被悲观了？理想有可能在我们这一辈就实现吗？” 而在直播间里的医生們，由于身处虚拟世界，因此表达情绪显得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太牛掰了！这台手术值得吹爆啊！” “就那一手心脏缝合的技术，真是怎么吹都不过分，国内有几名医生能做到这种程度，而且这名医生看起来还这么年轻，真是前途无量，病人福音啊。” “这台手术前半程是梅奥中心的孙博士主刀，后半程换上了我们自己本国的医生，但说实话，手术水平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是一台完美的手术，两名术者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太精彩了！” 苏杰这时候从手术台上走了下来。 二楼观摩室内的掌声似乎在为他铺路，直播间里疯狂跳动的弹幕也被他看在眼里，甚至连孙博士也依靠在墙上，轻轻的为他鼓掌。 但苏杰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器械台，然后默默转身离开了手术间。 就在苏杰刚刚离开手术间后，巡回护士似乎有些不放心的说道：“缝合针线刚刚数的是三十六吧，你刚刚数的太快了，我都没看清。” 器械护士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已经离开手术间的苏杰，赶紧说道：“不清楚就赶紧再数一遍了，如果有误，让苏杰医生回来还来得及。” 两人于是停下收拾器械台的动作，将三十六包缝合包整整齐齐摆好，一整个器械台面几乎都被它们霸占，而在它们的包装盒上，无一例外，全都标注着英文的标识。 …… 367、第三序列解锁 【任务：矫正人生】 【状态：已完成】 【奖励发放：动态视野（可以捕捉到正在运动的物体轨迹，通过大脑计算，掌握运动规律）】 【缝合呼吸法：配合呼吸节奏，将双手的生理性颤抖降到最低，常用于心脏缝合等高要求的精密缝合】 【第三序列技能解锁：心脏穿透伤缝合术】 结束手术，苏杰刚刚坐在休息室想喘口气，系统的奖励便随之而来。 辛苦的付出终究还是有回报的，苏杰打起精神, 开始查看新一轮的奖励。 心脏穿透伤缝合术？ 第三序列技能只是听名字就让苏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忍不住怀疑，心脏穿透破裂伤，这种伤势下人还能活下来吗？ 海量的信息涌入大脑，苏杰这才明白过来，心脏穿透伤的病人并非必死无疑，不过想要得到救治的机会，确实需要一些运气。 当外物穿透心脏，造成心脏穿透破裂时，如果没有伤及到大血管，同时创口被穿刺物完整填塞的情况下，有极少一部分病人确实会得到少量的时间，让他們可以赶到就近的医院，和死神做一场豪赌。 但大部分的病人，会因为心脏突然的停止跳动而立即死亡。 或是因为大量血液进入心包而造成心脏压塞，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停止呼吸。 但即便有足够的运气，心脏穿透后的病人被及时送进了医院，也并不代表他一定能得救。 心脏穿透后，留给医生抢救的时间并不多，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情况下，再慢吞吞的采用停循环、低温下手术的方案, 就显得太拖沓了。 这就意味着，医生必须要在跳动的心脏上，缝合那个足以致命的创口。 只是简单地想一想，就能知道这件事有多难。 突如其来的重病人，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医生，一场在跳动心脏上缝合的高难度手术。 成功率能有多少？ 反正从系统给的数据来看，低的可怜。 “序列提高，手术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终极手术会在序列几出现。” “至于动态视野和呼吸缝合法，应该都是为了配合第三序列技术而附赠的吧，在跳动的心脏上缝合，眼力和手上功夫确实很重要。” 苏杰揉了揉眉心，刚刚才完成一台高难度的手术，他此时的精力已经几乎达到了极限，虽然对于系统新发的奖励很感兴趣，但以后时间还多着，也不急于这一时掌握。 舒展身体，向后躺去，现在的苏杰只想放空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 …… 囡囡在监护室度过最危险的三天之后, 那颗被修补的心脏跳动出了完美的心电图曲线。 手术相当的成功，囡囡再也不用像小绵羊一样蹲在角落了。 这天。 苏杰和杜安楠一起在心外科病房看完了囡囡，小家伙并不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但眼神里的光芒确实要比之前要灵动活泼多了。 毕竟和之前稍微活动就会憋气缺氧相比，现在的她，就算是牵着爸爸手走上一天也不会觉得累。 “快，囡囡，快说谢谢苏医生！” 病房里，囡囡的父母一脸感激的看着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苏杰。 其实两人的年龄都要比苏杰大上五六岁了，可他们看向苏杰的眼神却充满了狂热和崇拜。 谷鏙 囡囡还是那么害羞和怕生，肉嘟嘟的双手抱着妈妈，小脸深深埋在妈妈的怀里，但也偶尔会好奇的回头看一眼苏杰。 “算了，囡囡还是比较怕生的，不想说话你们也别逼她了。”苏杰笑着摆了摆手。 “囡囡！” 囡囡妈妈看起来十分的干练，捧着囡囡的脸哄道：“你的心人家苏医生都看过，你还有什么怕生的？” 囡囡懵懂的看着妈妈，似乎没听懂‘我的心被别人看过’是什么意思。 但囡囡最后还是看着苏杰，甜甜的喊了一句：“谢谢苏杰医生。” “囡囡是好样的。”苏杰走过去摸了摸囡囡的小脑袋，又和囡囡父母交代了几句，牵着杜安楠的手边走出了病房。 杜安楠看着苏杰问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接下来还要值班吧。” 苏杰摇摇头，带着杜安楠往急诊科的方向走去：“我今天和同事换了个班，陪我回去换件衣服，我们两出去兜风去。” “兜风？”杜安楠疑惑的看着苏杰。 只见苏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食指穿在钥匙环上，崭新大众车标的车钥匙就在他的手掌 “你什么时候提的车？！”杜安楠立刻反应了过来，有些惊喜道。 “有囡囡爸爸在，我还要去提车吗，人家直接把车停在了医院车库里，不说了，今天好不容易晴天，咱们去郊外春游！” 苏杰也有点兴奋，人生中第一辆车到手，他迫不及待就想要试一试。 两人快步来到急诊科，杜安楠在门口等候，苏杰则去到更衣室换衣服。 刚刚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将车钥匙贴身揣好，苏杰便看到和自己今天换班的大牛走了进来。 大牛身材魁梧，体毛茂盛，是今年刚刚入职急诊科的小萌新。 嗯，属于长得比较不太萌新的萌新。 如果只是看脸，大牛绝对属于急诊科中流砥柱的那一撮老人。 “大牛，今天辛苦你了！”苏杰心情不错，拍了拍大牛的肩膀，感谢道。 大牛却闪到一边，赶紧将口罩戴好，然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没事苏医生，你赶紧走吧，我在门口看你女朋友都等急了。” 苏杰愣了愣，问道：“大牛你感冒了？” “嗯。” 大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感冒好一段时间了，霸都天气我确实有些不习惯，明明都三月了，为什么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苏医生你离我远点，别把你传染了……” 霸都这段时间的天气确实有些反常，昨天还热的穿t恤，晚上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就又要把收起来的袄子穿上了。 大牛是从南方过来的，估计也是头一次感受霸都春天的反常多变，因此直接就中招了。 “你行不行，要是不舒服你今天还是休息吧。”苏杰有些不放心道。 “没事，我都感冒好一段时间了，今天不上班，明天还是要上班的，明天我约了号，是要去看看了。”大牛无所谓的摆摆手，顺道还锤了锤自己结实的胸膛，展现了一下男人雄风。 苏杰还想说什么，大牛直接推着苏杰往外走。 “行了行了，你女朋友都等不及了，你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我搞得定，你放心吧！” 感受到身后强有力的推背感，苏杰倒是稍微放下了心，也不再墨迹，摆摆手离开了休息室。 而目送着苏杰离开，大牛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有些无奈道：“什么狗屁天气，都快一周了，感冒怎么还不好。” 转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吨吨吨喝了几大口热茶，大牛觉得身上毛孔顿时展开，一股股热气从体内向外散发。 这让他浑浑噩噩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揉了揉脸，便走向抢救室。 368、国产缝线 这半个月来，霸都的天气反复无常。 走在路上，甚至可以看到短袖和羽绒服同时出现的奇观。 不过今天老天爷倒是奖励了霸都人一天，天气温暖，惠风和畅，非常适合郊外春游。 苏杰开着车带着杜安楠在郊外玩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色渐渐变暗，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坐上车, 驶向回来的路。 “把汗擦擦，别等会儿感冒了。” 眼看着大牛那么强壮的男人都被霸都的天气弄感冒了，苏杰贴心的拿出纸巾递给了杜安楠。 杜安楠坐在副驾驶上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和脖子上的汗珠，疯了一天的她现在也累的不行，调整了一下椅子的角度，直接就在座位上睡了起来。 苏杰看着合着眼睛假寐的杜安楠，脚上的油门稍微松了一点，尽量让车身保持平稳。 这也许就是买车的好处吧。 苏杰和杜安楠两人都是医务工作者，平日里工作忙碌，很难会有一起放假的时间。 而往往有了共同的假期之后，却又会因为交通工具的问题而玩的不那么尽兴。 就像上次草莓园一样，来去都匆匆忙忙的，必须要卡好班车的时间，而且班车还不是直达的，在路上多绕了至少有一半的路程，杜安楠本身就有点晕车，回来的时候别提有多难受了。 苏杰当初买车的初衷，也就是找个代步工具, 方便自己以后和杜安楠出行。 从今天的状态看起来，这个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看着在副驾驶睡的香甜的杜安楠，苏杰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划出弧度。 属于两人的小汽车就这么在城市道路上平稳行驶着，没过一会儿便回到了东南大学。 杜安楠睡的还有些小迷糊，苏杰牵着她的手，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才离开。 把车停在学校免费的停车场上，苏杰刚准备回宿舍，迎面突然走过来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苏杰医生。” 此时夜色已经笼罩校园，昏黄的路灯并没有提供良好的能见度，那名西装男多少有些不自信的向着苏杰走来。 “你是？”苏杰看向对方，脑海里并没有相关的记忆，显然双方并不认识。 “真的是您啊，苏杰医生，我在您宿舍楼下等了一下午了，终于等到您了。” 确认了苏杰的身份，西装男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双手递上一张名片： “李强虎，照尚制药。” 苏杰接过名片，看了两眼以后疑惑道：“药代？” “没错。”李强虎很客气的微笑道。 “我想你应该找错人了，你们药代一般不都和科室主任联系吗，我就一个小医生, 找我干什么？” 苏杰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现在也有些疲惫了，清楚了对方的身份是药代，顿时没了兴趣，只想赶紧回寝室躺着。 两根手指夹着名片晃了晃，苏杰又把名片递回到了李强虎的面前。 作为一名合格的药代，李强虎早就习惯了医生对自己的爱答不理，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并没有伸手去接苏杰手上的名片。 “苏杰医生，我找的就是您。” 谷囯　　李强虎十分笃定道：“我是想和你谈一谈心外科国产缝合线的事情……不过我看您今天似乎太累了，这样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苏杰听到国产缝合线后眼神变了变，然后说道：“明天是手术日，只会比今天更累。” “那我也等，如果明天你也没时间，我后天还来。”李强虎毫不在意地说道。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起，之前江武和他闲聊时说过药代这个职业。 “这是一群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虽然有时候觉得这种人很烦人，就像苍蝇一样，但同时又忍不住佩服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他们那样，把求人这件事做到极致。” “这不就是舔狗吗？”苏杰当时疑惑道。 “是啊。” 江武毫无鄙夷的说道：“舔狗舔到后来，应有尽有，不然他们天天穿着高级西装，皮鞋锃亮，哪来的钱？” 苏杰不经意间打量了一下李强虎的西装和皮鞋，立刻就领悟到了对方深厚的舔功。 不让他达到目的，那自己估计也能体会一次天天有人在宿舍楼下等的感觉了。 “走吧，我们去食堂聊？”苏杰主动邀请道。 “去咖啡厅吧，那里安静一点。”李强虎微微欠身，伸手引路道。 于是两人便向着校园外的咖啡厅走去。 安静的环境，点上两杯咖啡，李强虎也看出了苏杰脸上的疲态，直接就开门见山道： “苏杰医生，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在你提问之前，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李强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盒缝合包，就是心外科上最常用的那种，只不过这一款的缝合包包装上标注的是纯中文，照尚制药四个大字十分显眼。 “国产缝合线，你们都已经做出来了？”苏杰惊讶的挑了挑眉，伸手拿起了缝合包。 “没错，所有的程序都已经通过了，现在已经可以投放进入市场，事实上，第一批投放就在这个月。”李强虎介绍道。 苏杰熟练的打开包装，将里面的针线取出。 单从肉眼，苏杰几乎看不出国产和进口有何差别，轻轻拉扯，细细揉搓，一顿检查下来，苏杰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粗看下来，质量不错。” 苏杰在虚拟手术室里怎么说也在心脏上缝合了不下百次，对于这种心脏缝合线，凭手感也能大致判断质量如何。 李强虎这时候自豪的介绍道：“我們公司生产的这种缝合线，不论是强度、韧性、防渗漏的能力，都已经达到了国际标准，质量上面，苏杰医生你完全可以放心！” 苏杰听到对方的话，又反复试验了一下缝线，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大胆，力度也更加生猛，但缝线一直都能保持完好。 “这是一件好事。” 苏杰放下缝合线，抬头看向李强虎：“你想说的事情说完了，现在可以开始解答我的疑惑了吧。” “你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科室主任，你想要推销你的这种缝线，你应该去找心外科主任。” 面对苏杰的疑惑，李强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过来问道：“苏杰医生，我还想问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心外科主任，你会选择用我们这种缝线，放弃进口缝线吗？” 苏杰短暂的沉思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我不会。” 李强虎理所当然的笑了笑，似乎对于苏杰的回答并不意外：“事实上，我已经找过很多家医院的心外科主任了，但我们这款缝合线……确实不太受你们临床医生待见。” 369、推广国产缝合线 有一说一，苏杰对于国产缝合线还是很有好感的。 当初囡囡的手术结束，苏杰看着一器械台的进口缝合线，心里就有些怪怪的。 一台心外科手术，器械台上九成的耗材都来源于进口，这种命脉被别人拿捏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好受。 试想一下，万一哪一天进口受限, 医生明明有挽救病人的信心，但却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奇葩理由，而只能目睹病人死亡…… 这不是荒谬吗？ 可现在李强虎真的把国产缝合线放在了自己的面前，让他角色扮演一下心外科主任，苏杰却又没有采纳国产缝合线的勇气了。 “我能理解。” 李强虎看出了苏杰眼神中的犹豫和纠结，立刻主动说道：“新事物的被接纳需要一定时间，而且国产缝合线这几年确实不太争气，没有一家的产品真的能被临场普通认可。” 苏杰说道：“如果你的缝合线质量真的可以与进口产品媲美，我觉得市场肯定还是有的。” “国内心外科现在太过依赖进口了，这也是国内心外科始终无法跟上国际心外科发展的原因之一，如果能实现耗材自主，国内各家医院肯定都会大力支持的。” “我也相信这一点……但这需要时间。”李强虎苦笑道。 苏杰愣了愣，点头道：“这确实需要一定的时间，心外科手术中，缝线的作用实在太重要了，如果质量有问题，后患无穷。” “其实这些话，我和你們东南医院的心外科主任都谈过。” 李强虎看着苏杰说道：“但国产缝合线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没有时间？”苏杰疑惑道。 “利润太低了。” 李强虎解释道：“国产缝合线的售价被控制了，利润非常低, 如果在第一批市场投放后效果不理想, 制药公司可能会砍掉大部分的产能, 甚至直接停产。” “我知道国产缝线未来一定能成为国内心外科缝线的半壁江山, 但现在的问题是，它是否有未来，这一点我不敢确定。” 听到李强虎的解释，苏杰顿时皱了皱眉头，低头又将那根缝线捏在手里反复查看了起来。 李强虎没有打扰苏杰，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只是默默看着他。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苏杰才放下手中的国产缝合线，抬头看向李强虎问道： “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去和主任他们协商，或者和公司去协调，找我这样一个小医生有什么用呢？” 李强虎立刻放下咖啡杯，掏出手机，翻出了一段视频放在了苏杰的面前。 正是之前囡囡手术的直播录像。 “苏杰医生，我希望下次手术的时候，你能用到我们公司的国产缝线，我们公司可以为此支付一笔不小的经费，或者你如果有举办学术会议的需求, 我们可以帮忙联系。” 经费、以及学术会议，这些都是一名医生的终极追求。 而且相比较于直接的金钱交易，这样的利益交换显得更加高级，也更难让人挑出毛病。 苏杰此时也终于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进口缝合线目前对于临床的支配力实在太强了，国产缝合线想要从中分得一杯羹，肯定需要时间。 但问题是，药企公司向来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虽然国产缝合线意义重大，但对于公司来说，一个无法盈利的产品来说，它就是失败的。 这个世界不需要失败的产品。 李强虎显然看出了国产缝合线的长远前景，但眼下如果第一季度国产缝合线的临床使用率上不去，那国产缝合线也就不存在未来了。 处处碰壁的李强虎无意间看到了苏杰的手术直播，同时也了解到了这台手术在国内心外科领域掀起的巨大反响。 这让他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妙招。 “苏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刚刚和梅奥中心的一名心外科专家共同完成了一台高难度的心外科手术，短时间内国内心外科领域的目光都还汇聚在你的身上。” “只要你在这时候愿意用国产缝合线手术，就等于是给国产缝合针打了一剂强心针，让国内心外科的各位主任意识到国产缝合针的优势！” 李强虎十分真诚地说道：“国产缝合针如果能普及，对于病人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它的价格还不足进口的十分之一，很多穷人也能选择手术保命。” 苏杰想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把缝合包推到了李强虎的面前：“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李强虎在整个谈话过程都显得十分如鱼得水，仿佛牢牢把控住了一切，可听到苏杰的拒绝之后，他顿时愣住了，眼睛瞪大。 “为什么？”他下意识问道。 李强虎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在来找苏杰之前，他就已经吧苏杰的所有履历全部认真研究了一遍。 这是一名天才医生。 现阶段对于经费、学术会议等提升自身资历的资源十分需求。 同时这也是一名很有仁心的年轻医生，很多次都为了垂死的病人放手一搏。 所以李强虎才会用经费、学术会议作为诱饵，同时又强调国产缝合线对于家庭贫穷病人的意义。 可没想到，苏杰竟然就这么拒绝了自己。 “我不能用一个毫不知情的病人作为代价，去推广一个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缝合线。” 苏杰看着桌面上的缝合线，淡淡道：“我是一名医生，缝合线是我的工具，但我只负责将它们准确的缝合。” 单纯从手感上来说，苏杰确实觉得国产缝合线做的不错。 韧性、牢固、弹性都和虚拟手术室里缝合不下上百次的进口缝合线有的一拼。 但问题是，作为心外科手术中最重要的耗材之一，缝合线可不能简简单单的靠手感去评价。 就拿囡囡来说，苏杰在她的心脏上缝合了不下五六十针，里面但凡有一根缝线出现问题，出现渗血的问题，那么囡囡就只能重新开胸，再进行修补。 临床医疗不允许失误，这是对于医生的要求，同样也是对于医疗器械、耗材的要求。 国产缝合线是否能达到这种水平？ 苏杰不知道答案。 而对于不清楚答案的的请求，苏杰选择了最稳妥的回复：“我会和主任商量，但要我在手术台上直接用这个缝合线给病人手术，暂时还不行。” 李强虎还试图挽回些什么，但看着苏杰坚定的表情，再回想起苏杰的那些履历资料，李强虎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将桌子上的缝合线重新推到苏杰的面前：“这个缝合包就送你了苏杰医生，我的名片你也有，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370、跳动心脏上缝合 喝完咖啡，苏杰回到寝室。 杨宇晨不出意外又去找倩倩了，这货现在是真的坠入爱河了，苏杰基本上很少能在寝室遇见他。 洗澡上床，苏杰本以为今天自己在外面闹腾了一整天，肯定会累到沾枕头就睡着，可没想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快半个小时, 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猛地从床上坐起，苏杰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晚上就不该喝咖啡。” 反正也睡不着，苏杰索性下沉意识进入虚拟手术室，准备练习一下前段时间收获的第三序列技能。 【心脏穿透伤缝合术】 黑暗的空间里，无影灯亮起，手术台上赫然出现了一颗暴露在空气中的心脏, 而在其偏右的位置上, 一根黑色的实心铁棍贯穿了它。 蓝色的铺巾掩盖了所有，唯有这一颗心脏被放在了无影灯下, 就像是聚光灯汇聚下的主角。 “好严重的伤势啊。” 苏杰忍不住砸了砸舌，第一次面对手术台产生了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好在这只是模拟，即便场景再真实，苏杰也明白此时躺在手术台上的并非真人。 洗手上台，苏杰开始缓慢的抽离出那根封堵在伤口上的黑色实心铁棍。 它是凶器，同时又是让病人能有机会赶来医院殊死一搏的重要依靠。 当苏杰缓慢的抽出铁棍后，跳动的心脏立刻喷射出暗红色血液，强大的压力让血液直接擦着苏杰的面颊，喷射到了无影灯上。 一瞬间，无影灯的颜色就带上了一抹血色。 监护仪骤然警报声大作，经历过无数次抢救的苏杰立刻反应了过来，试图去弥补心脏上的缺口，但仅仅是片刻的失神，一切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心跳停止，抢救失败】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苏杰皱了皱眉头，随即毫无感情的低声说道：“重来。” 黑咖啡的提神效果超乎了苏杰的想象, 连续抢救了十几次，苏杰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都快要干涸了，但精神却还是十分亢奋，丝毫没有萎靡的迹象。 而十几次的抢救，也让苏杰积攒了不少宝贵的心脏破裂抢救经验。 “重来。” 无影灯重新亮起，跳动的心脏上，一根黑色实心铁棍显得更外刺眼。 苏杰沉稳的洗手上台，右手稳稳捏住铁棍，缓缓向外抽离。 想要修补破损的心脏，铁棍是肯定需要抽离的。 但如果还像第一次那样鲁莽的抽离，喷射而出的血液会瞬间让病人死亡。 所以。 这一次苏杰在抽离出铁棍的瞬间，暗红色的血液还没来及喷射出来，他便以极快的速度握住了心脏。 按压止血，这是临床上最简单，但同时也是最有效的止血方法之一。 虚拟手术室内的一切都真实无比，苏杰紧握着心脏，感受着这颗心脏强有力的在自己手掌心里跳动，隐约之间竟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和它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咚。 咚咚。 咚咚咚。 苏杰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种奇怪的感觉甩开，然后小心翼翼的松开手掌，流血仍没有止住，但却没有一开始那样喷射到天花板那样夸张。 瞄了一眼监护仪，苏杰知道自己应该是获得了一段十分紧张的抢救时间。 切开心包，排出积血，清理血凝块。 缝线荷包缝合…… 谷龖 看着仍在跳动中的心脏，拿着持针器的苏杰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 在不停跳的心脏上，用细如发丝的缝线进行修补……这真是人类能做出来的操作吗？ 监护仪的警报声仍然在尖锐的响着，苏杰没有犹豫的时间，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尝试。 幸运的是现在只是模拟，不幸的是，苏杰很清楚系统的尿性，过不了多久，现实中的自己也需要面临同样的场景。 而到了那时，失败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提针缝合，苏杰刚刚准备下手，心脏的共鸣再一次出现，看着病人心脏跳动的节奏，苏杰胸膛里的心脏好像也受到了刺激，咚咚咚跳动的声音传到了大脑中，干扰着他的思绪。 双手悬在心脏上空，迟迟无法动手。 【检测到宿主受到心脏共鸣影响】 【是否激活动态视野】 【是否激活缝合呼吸法】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苏杰的思绪顿时清明了不少，同时也忍不住内心一喜。 怎么把系统的奖励给忘记了。 “是！”苏杰毫不犹疑的回答道。 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止了。 苏杰闭上眼睛，思绪归于平静，同时胸膛起伏的节奏也变得缓慢而平和。 仅仅只过了一秒，苏杰再次睁开双眼，黑色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些，眼神也变得淡然从容了不少。 监护仪警报声仍然在尖锐的响着，不断试图扰乱术者的情绪，但苏杰却没有急于动手，他冷静的观察着术野正中的那颗跳动心脏，不断地分析着它跳动的节律。 想要在跳动的心脏上缝合，必须就想要了解它跳动的规律。 贴合规律，遵循规律进行缝合，才能在不损伤心脏的前提下，缝合缺口，修复心脏。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生命的每一次搏动，在苏杰的眼里都变得极为深刻，微微收缩的瞳孔将一切规律尽收眼底，并且传输到了大脑中进行分析、储存。 与此同时，苏杰的呼吸也和之前不同，鼻息绵长，配合着身体每一个轻微的动作，他的呼吸似乎也有所变化。 这种变化让他的动作变得更加稳定而有效，甚至连双手的生理性颤抖也能短暂的消除。 突然。 苏杰开始动了。 在跳动的心脏上，进行荷包缝合。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同时屏住呼吸，一针快速落在心脏上，伴随着心脏跳动的幅度，完美的完成了一次荷包缝合。 “漂亮！” 虚拟手术间里没有外人，苏杰却忍不住为自己喝了一声彩。 这种超乎人类极限的缝合，自己竟然真的做到了？ 尝到甜头的苏杰没有停下动作，调整呼吸节奏，再次屏住一口呼吸，双手生理性颤抖消失，荷包缝合继续。 破损的心脏被一点点修补起来，细如发丝的缝线使得缝合根本看不出痕迹，当苏杰缝完最后一针时，那颗仍然在跳动的心脏就像崭新的那样，根本看不出刚刚它曾经被黑铁棍刺穿。 【手术成功，完成度72%，评价B】 【是否继续练习】 极度亢奋的苏杰想也不想便说道：“继续。”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系统，可以扫描现实世界的缝线，用它来完成手术吗？” 系统：“可以。” 371、最好的验证方法 苏杰发现自己虽然拒绝了李强虎的请求，但内心深处对于国产缝合线还是有点恋恋不舍。 同时，苏杰也相信这种感觉不只发生在自己身上，各大医院心外科主任应该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国产缝合线肯定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心外科的器械、耗材不可能一直受进口钳制。 但谁又能确定，国产缝合线的开端就是李强虎手上的那包缝合线呢？ 李强虎想通过自己使用国产缝合线，促使国内心外科领域认可国产缝合线。 可连自己都并不确信的东西, 草率的就推广出去，如果出现了问题那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就像是明星代言一样，万一过段时间发现国产缝合线和某酸菜一样拉胯，代言的明星显然也逃不了关系。 倒不是害怕承担责任，但问题是，大量不合格的缝合线投放入临床，病人术后的安全没办法保证，这种责任谁也没办法承担。 苏杰对自己的定位只是一名临床医生, 缝合线是他赖以生存的工具, 但它却无法通过肉眼、触摸去判断这个工具是否合格。 但……作为一名临床医生，他倒是有别的方法去验证。 一种比任何检查机构出具的检查结果都更加真实可行的方法。 【国产缝合线扫描完毕】 【复制传输中……】 没过多久，器械台面上便多了一包中文标示的缝合包，苏杰扯出缝线在手上细细感受。 仅凭手感，这确实和进口缝合线没什么区别。 “重来。”苏杰轻声说道。 无影灯重新亮起，黑色的铁棍再一次贯穿心脏。 这一次，苏杰的操作更加娴熟，动态视野和呼吸法让他的每一步动作都精准有效。 而当开始要对心脏进行缝合时，苏杰手下意识的摸向了器械台上的进口缝合线，但下一秒，他便转而抓起了另一边的国产缝合线。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行了？ 检验机构的报告终究只是理想化的数据，但最终缝合线还是要应用到病人身体上的，按照这个逻辑，自己的虚拟手术室应该能完爆所有的检验机构吧。 李强虎曾拍着胸脯保证国产缝合线达到了国际标准, 但药代的话，苏杰一向都只信三分之一,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舔狗，谁知道他们嘴巴里有几句真话？ 但从缝合的感觉来看，李强虎这句话的可信程度似乎要比三分之一高上不少。 缝合线坚韧却又具有一定的弹性，缝合的手感让苏杰感觉相当的舒适。 细密的缝线紧紧咬合住心脏上的缺损，防渗漏的效果极佳，没有一滴鲜血从缝合处溢出。 缝合结束，心脏崭新如初，不停跳动的情况下也没有任何伤口裂开的迹象。 “感觉不错。” 苏杰默默地在心里给了缝合线一个不错的评价。 【手术成功，完成度85%，评价b+】 也不知道是苏杰反复练习之后，熟练度上升的结果，还是国产缝合线提升了缝合效果，这一次系统的评价竟然也有所上升。 原本因为担心质量问题，所以果断拒绝了李强虎的苏杰，此时却有些犹豫了。 看着器械台面上的那包国产缝合线，以及几乎要将国产缝合线包围住的进口缝合线，苏杰抿了抿嘴唇，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拉国产缝合线一把。 毕竟，留给国产缝合线的时间不多了。 谷扠 退出虚拟手术室，黑咖啡的功效这时候也散的差不多了，疲惫感如潮水般向苏杰涌来。 窗外皎洁的月光爬着窗户落在寝室的瓷砖地面上，苏杰翻了个身子，很快就困到没法睁开眼睛的地步。 “明天再去和心外科主任聊聊这件事吧……” 困意席卷而来，苏杰很快便睡的不省人事了。 …… …… 东南医院，急诊科。 深夜凌晨。 今晚没有苏杰值班，急诊科的忙碌让所有人的医务人员都脸色发黑。 一波又一波的病人涌入急诊科，紧接着又被转运到各个对应的科室，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明明温度极低的夜晚，大家的额头上却都渗出了细汗。 “快快快！动作快一点，血压快掉没了！” 大牛扯着嗓子大喊着，粗壮的手臂不停地在病人胸口上按压着，除颤仪已经充能完毕，随时准备除颤。 室颤被电流中断，心脏成功重启，心电图恢复了窦性心律。 大牛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联系心内科医生来会诊吧，除颤仪就放病人旁边，这种室颤的说不定随时都会再发。” “牛医生你脸色不太好，你是不是发烧了？” “感冒好几天了，今晚估计出了点汗……没事，我先进去吃两粒退烧药，有事你喊我。” “好的。” 大牛转身向值班室走去，急诊科医生都是钢筋铁骨打造的身体，带伤作战都是经常的事情，所以值班室里各种备用药都很齐全。 刚刚在抢救室里肾上腺素狂飙，大牛给病人做了十几分钟的心肺复苏也没觉得不舒服，可等他刚刚转身走向值班室，看到那张温暖的小床时，身体却顿时酸痛无比，大脑也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这次的感冒感觉有点严重啊。” 大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感觉从肺里面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伸出手被摸了摸额头，滚烫滚烫的。 找了两粒退烧药，看了一眼时间还在有效期内，大牛手腕一抖，连水都省了，直接把药丸生吞了下去。 坐在床沿上休息了一会儿，大牛双手撑着膝盖准备起身回去抢救室继续干活，可刚一起身，就感觉大脑一阵天旋地转，太阳穴仿佛有针扎一样的疼痛。 双眼一黑，大牛如同小牛犊子一样壮硕的身体直挺挺的倒在了温暖的小床上，整个人瞬间就没有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值班室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牛医生？牛医生你在里面吗，又来了急诊病人，你快出来看看吧。” “牛医生？你在里面吗？” 休息室的门被缓缓推开，皎洁的月光顺着窗户爬到了休息室内，护士借着月光，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不醒的大牛。 “牛医生？！” “牛医生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牛医生晕过去了！” 372、病毒性心肌炎 次日清晨。 苏杰简单的洗漱一下就带着国产缝合线找到了心外科主任。 李强虎的工作显然做的细致而周到，苏杰刚一拿出国产缝合线，心外科主任立刻就微微睁大了眼睛：“李强虎找你了？” “嗯。”苏杰点点头。 “不出所料吧。” 心外科主任笑道：“上次他在我这儿看到了你手术直播的视频后，眼睛瞬间就亮了，我当时就猜到他肯定把注意打到你身上了。” 原来直播视频是从你这儿流出的……苏杰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心外科主任，心里无情吐槽。 心外科主任却对此浑然不知，继续笑呵呵说道：“我其实对国产缝合线也很感兴趣, 心外科手术受进口器械、耗材影响实在太大了，如果能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产商，这肯定是一件好事。” “毕竟，中国人不骗中国嘛。” 苏杰听到这儿反而有些疑惑，于是问道：“那主任你是同意在临床上使用国产缝合线？那李强虎为什么还要找我？” “他找你，你答应帮他推广了吗？”心外科主任突然反问道。 “没有。”苏杰如实回答。 “你担心缝合线质量问题？”心外科主任继续问道。 “差不多吧……”苏杰有些含糊的说道。 最开始他确实因为质量问题拒绝了李强虎, 不过虚拟手术室里的实验已经证明了，国产缝合线的质量相当不错，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不方便和主任明说。 心外科主任沉思了一会儿, 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几份厚厚的文件放在了苏杰的面前：“这是我找相关兄弟单位弄来的国产缝合线的资料，李强虎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这次还算诚实，关于国产缝合线质量方面的描述，几乎没有太夸张的地方。” “这确实这个不错的产品，如果真的运用到临床上了，很多病人都会获利。” 苏杰这下子彻底被心外科主任弄懵了，低头看了看桌子上厚厚一沓的资料，又抬头看了看心外科主任，苏杰苦笑道： “主任，你到底对国产缝合线是什么态度，我怎么有点糊涂了？” 觉得是个好产品，但又不愿意答应李强虎推广到临床。 你这心思未免有些太难捉摸了吧。 面对苏杰的疑惑，心外科主任突然长叹了一声气，然后有些扫兴的说道： “其实我是不太想和你聊这方面的内容的，国产缝合线要投入临床，进口缝合线肯定会受到巨大的冲击，新事物的产生需要时间，最大的原因就是需要冲刷掉根深蒂固的旧势力……” 心外科主任说的相当隐晦, 但苏杰还是瞬间就秒懂了。 进口缝合线的供应商们看样子充了不少值。 纵然心外科主任对国产缝合线很有好感，但限于和进口缝合线产商们长久以来的合作关系，强行推广国产缝合线这种事情心外科主任还是没法硬气起来…… 这时候苏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手术直播的录像，是不是心外科主任故意拿给李强虎看的。 为的就是让李强虎找到自己，让自己这个棋盘外的棋子发挥作用。 破局之子？ “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在手术中使用国产缝合线，这是我同意的，如果因为你的手术而引发行业的某些革新，冲刷旧势力的力量应该也能更团结一点吧。” 谷蒽 心外科主任将一大摞文件和国产缝合线全部推给了苏杰，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准备去查房。 苏杰将所有东西收好，然后跟上了心外科主任的脚步。 “你也要来一起查房？”心外科主任看着跟在自己身旁的苏杰，问道。 “嗯，顺便看看囡囡恢复的怎么样了。”苏杰点头道。 “好。”心外科主任眯着眼笑了笑，对于这位年轻的天才医生，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苏杰对于心外科似乎很感兴趣，这是否能代表，自己有机会能把苏杰拐进心外科来？ 两人肩并肩走向病房走廊，庞大的心外科医生队伍早已经站的整整齐齐，远远地看到心外科主任出现，所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全都微微点头示意。 “主任早。” “主任好。” “主任你今天精神真不错！” 每个科室的晨间查房都意味着一天工作的开始，也是一天里科室医生聚的最齐整的时刻，因此在这个时候，规矩也是最多的。 小到称呼，大到站位，一切都很有说法。 查房队伍一字排开，站在最前面的，肯定就是科室的绝对领导人，科主任。 跟在科主任后面的，是副主任，或者带组老主治。 再后面的，就是住院医师、研究生、实习生…… 食物链一环扣一环，队伍的顺序肯定不能出错。 心外科主任很自然的站在了查房队伍的最前面，苏杰正准备往后面靠一靠，却被主任一把抓住了：“就站在我身边。” 苏杰看了眼主任，随即站在了他的身边，领着心外科一群医生穿梭于一间又一间的病房。 对于苏杰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和主任平齐，心外科医生们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头，但却又没有人敢有异议。 一方面这是主任的决定，另一方面，苏杰的名声在东南医院已经足够响亮，让他站在自己的前面，似乎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苏杰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全科室的查房，虽然他兼着高新分院普外科主任助理的职务，但像他这种甩手掌柜，除非有棘手的手术，不然根本不会往高新那么远的地方跑。 跟在心外科主任身后，走进一间间病房，感受着病人们感激的目光，苏杰突然觉得查房这种模式还挺不错。 既可以全面的了解病房病人的情况，也能让医生们的一天有一个元气满满的开端，等会儿上手术台干活都能多使点劲。 可就在苏杰沉迷在医生的巨大成就感时，却没想到下一扇房门打开后，会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大牛？！” 看着躺在病床上已经昏迷不醒的大牛，苏杰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个病人你认识？”心外科主任看到苏杰如此惊诧的表情，疑问道。 苏杰则赶紧看向旁边拿着病历的值班医生：“这个病人是怎么回事？” 值班医生都没有打开病历，直接就说道：“爆发型病毒性心肌炎，现在情况不是太妙。” 373、医疗的局限性 “爆发型病毒性心肌炎？” 心外科主任听到这个诊断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这种病人为什么放在普通病房，监护室没有床了吗？” 值班医生立刻解释道：“昨晚急诊科送过来的病人，本来是要送到楼上监护室的，可昨晚床位满了，加床也加不进去，今早会转出一个, 等会儿这个病人就可以转上去了。” 心外科主任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苏杰，然后转头对今天白天的值班医生叮嘱道：“这个病人多关注一点，等会查完房就催催楼上，赶快把他转到监护室去。” “知道了。” 心外科医生们查房之后还需要赶往手术室完成今日份的手术任务，因此不会在病房逗留太久，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病人的病情, 白衣队伍便陆陆续续赶往了下一个病房。 苏杰没有继续跟上大部队，他一个人留了下来，走到了大牛的病床前。 病床上的大牛双眼紧闭, 脸色由于发烧而泛着红晕，身上被各种监护设备缠绕着，看起来状态十分不好。 “大牛？” 苏杰走到床旁，轻声呼唤了两声，可惜大牛双眼依然紧闭，似乎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应。 “怎么会这么严重？明明昨天还跟我说过话的……” 苏杰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昨天还穿着白大褂，拍着自己胸脯说没事的大牛，今天却已经躺在了心外科的病床上昏迷不醒，等会就要被转送到监护室。 虽然都说人生无常，但如果真的有一天这种无常发生在自己身边，绝大多数人还是很难平静接受的。 至少对于现在的苏杰来说，就完全接受不了。 就在苏杰看着病床上的大牛有些愣神时，昨晚夜值班的医生走了进来，开口和苏杰解释道： “这个病人是昨晚急诊科送过来的，听他们说他应该是你们急诊科刚刚入职的医生吧，家人都还在赶来的路上，昨晚和他们联系的时候, 家属的意见还是想要全力抢救。” 苏杰看了一眼去而复返的夜值班医生，沉声道：“老师你不用跟着查房吗？” “后面的病人都没什么特殊的，主任让我过来和你详细说一下这个病人的情况。” 苏杰感激的点点头：“谢谢了，这个是我同事，昨天还和我换班的。” 夜值班医生这时候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十分理解的点点头：“病毒性心肌炎来势凶猛，很多病人前一天还没什么反应，突然就会意识不清，心力衰竭，病程发展非常快。” 苏杰对于病毒性心肌炎这种疾病倒也不陌生。 这是一种病毒感染引起的心肌局限性或弥漫性的急性或慢性炎症病变，属于感染性心肌疾病。 联想到昨天大牛说到自己已经连续感冒很长一段时间，苏杰不难猜想整个疾病的发展过程。 大牛一开始应该只是单纯的病毒性感冒，但因为霸都这段时间天气的反复无常，再加上他刚刚进入急诊科工作，高强度的夜班降低了他的免疫力。 所以感冒病症持续了太长的时间，让病毒有了足够的时间侵犯心肌。 病毒介导的免疫反应直接作用于心肌细胞和心内微血管，心脏开始被‘溶解’，大牛也因此出现了严重的胸闷、乏力、继而出现心力衰竭的症状。 疾病已经发生，无法再逆转，现在苏杰更关心的是，大牛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谷噾 “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是什么？”苏杰问道。 “强心、升血压、补液、加强监护。”夜值班医生回答道。 “就这些吗？”苏杰有些意外，按照夜值班医生的说法，这些措施基本上就只是保守对症治疗，效果肯定不会太明显。 夜值班医生点点头：“病毒性心肌炎目前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治疗方法，我们只能给予病人支持，看看病人自己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听到这样的方案，苏杰突然沉默了。 夜值班医生也知道作为病人的同事，对于这种姑息的治疗方案肯定会有意见，只能继续解释道： “虽然说现代医学已经进步了很多，但相对于人体的复杂，医学在绝大部分情况，都是很捉襟见肘的存在。” “苏医生你应该也清楚，就连最简单的感冒，临床上其实都没有好的治疗方案，那些感冒药其实都不是针对病因治疗，只不过是给病人加强支持，让他们自己扛过去了而已。” “手术更是一种无奈之举，像最常见的阑尾炎手术，我们解决不了阑尾的炎症，就直接解决掉发炎的阑尾。” “病毒性心肌炎也是这样。” “病毒侵入心脏，开始攻击心肌，一步步‘溶解’心脏，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太有效的措施，一般情况下只是寄希望于病人自己的身体足够强壮，能够抗住病毒的攻击，自我愈合心脏。” 苏杰点点头，表示理解，在临床呆了一年多，他也越来越发觉医疗的局限，不过他同样也坚信，医疗是有局限的，但医生的智慧是无穷的。 “大牛这种情况，恢复的几率大吗？”苏杰又接着问道。 “不太乐观。” 大家都是临床同事，夜值班医生也就不用考虑措辞，非常直接的说道：“昨晚病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心力衰竭，经过一晚上的治疗，心衰的情况还是没有太多的好转。” “他的心脏现在就像一根拉到极限的橡皮筋，再多一点点的张力，随时都有可能断开，一旦发生心源性休克，按照我们的经验，即便最后好转了，后遗症也会非常棘手，而且……” 说到这儿，夜值班医生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苏杰，然后放低音量道：“基本上出现心源性休克后，病人都没有好转的。” 这么严重吗？ 苏杰有些难以接受。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为什么最后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身体壮的和小牛犊一样的大牛，会因为一场感冒，最后不治身亡？！ “按照你们的经验，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治疗方案吗？”苏杰仍然不死心，想要为大牛争取到更多的希望。 “基本上没有。” 夜值班医生也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可随即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的说道：“除非能让病人的心脏暂时休息一段时间，让它有充足的能量去对抗病毒……” 休息一段时间？ 苏杰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让他心脏停跳？” 374、ECMO 对于病毒性心肌炎，临床目前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案。 大牛即便转入心外科监护室后，也只是能得到更完善的监护，治疗方案的微调能更加及时。 但治疗的底层逻辑还是换汤不换药——全凭病人自己。 然而按照夜值班医生的经验来说，以大牛现在的情况来看，只凭他自己的力量，显然是无法扛过这一劫了。 “如果能让大牛心脏停跳, 是不是他恢复的机会就能大一些？”苏杰追问道。 “是这样没错，给病人心脏足够休息的时间，说不定就能有所转机。” 夜值班医生似乎有些后悔说出这样的想法，于是赶紧找补道：“但很难实现，这种技术要求实在太高了。” 要让一个重病人心脏停跳，这绝对不亚于一台超高难度手术。 而且更关键的是, 手术是有时间限制的，当体外循环机转起起来后，主刀医生心里的倒计时也就同时开始转动了。 但大牛这种情况, 想让心脏得到充分的休息，一台手术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长时间、稳定的心脏停跳技术…… 苏杰很快就意识到了夜值班医生的意思。 ECMO。 又称体外膜肺氧合，主要用于对重症心肺功能衰竭患者提供持续的体外呼吸与循环，以维持患者生命。 它本身就起源于心外科手术中的停循环技术，不过在它独自的发展道路上，它更多的被应用于急症危重病人的抢救。 就比如大牛现在的情况，临床上没有什么太好的治疗措施，但却可以通过停跳它的心脏，减少心脏的压力，让心脏更加专注的应对病毒的攻击。 E就等同于一颗人工心脏，能在一段时间内替代大牛心脏的功能，让他的心脏在他的体内短暂的停止跳动。 夜值班医生解释完一切便离开了，苏杰继续看了一会大牛，随即也转身离开了病房。 回到急诊科，苏杰立刻就打电话联系了大监护室，东南医院唯一的一台E就在大监护室, 这还是前几年东南医院花了大价钱从国外进口的。 目前国内的E存量一共也只有四百多台, 甚至连和东南医院一直争夺龙头医院地位的省立医院, 都还没有引进这台超先进的精密仪器。 不过极为不凑巧的是，当苏杰联系到大监护室，却被告知E刚刚用在了一名心肺复苏术后的病人身上，就在苏杰打电话的前几个小时，机器才刚刚开机。 “暂时没办法下机吗？”苏杰问道。 “E开机就需要五万块，家属同意上机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不是发生突发情况，至少可能还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才会评估是否可以下机。”电话那边回复道。 “明白了，谢谢。”苏杰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苏医生，你们那边有病人需要E吗？”电话那边突然问道。 “没错，是我们急诊科的一名新同事，爆发型病毒性心肌炎，现在情况很不好。”苏杰说道。 “这样啊，据我所知，省内E应该就我们医院这一台……”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苏医生如果你真的需要E的话，可以联系一下这个人，他说不定能帮你的忙。” 电话那边随即报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谢谢了。”苏杰用肩膀夹住手机，记下了对方说的号码，然后挂断了电话。 看着纸片上的号码，苏杰皱了皱眉，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李强虎的号码吗？” 苏杰越看这串号码越眼熟，拿起手机拨通后，熟悉的声音果然在话筒里响了起来。 谷氤 “喂，哪位？” “我是苏杰。” “哈？苏杰医生啊，您这么快就决定好了给我打电话了吗？” 李强虎的声音顿时有些惊喜。 苏杰却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通大监护室的同事为什么要自己在这种时候联系一个药代。 “不是国产缝合线的事情，我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搞一台E来。” “搞一台E？” 虽然看不到李强虎的脸，但苏杰完全可以想象出对方一脸懵逼的样子。 “苏医生你说的是体外膜肺氧合机？进口一台几百万的那台机器？” “嗯，我这边有一个病人有急用。” “这……” 电话那边的李强虎顿时有些为难，不过很快他便沉声道：“苏医生你给我点时间，我要去联系一下。” “好。” 苏杰挂断电话，找了个位置坐下，脑海里开始思索大牛的治疗方案，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李强虎的电话又打了回来。 “苏医生，我想问一下，你们东南医院自己不是有一台进口的E吗？为什么不能给病人用？” “有另一名病人刚刚已经上机了，等他结束，我这边的病人可能就来不及了。”苏杰解释道。 “明白了，我刚刚联系了西安那边的朋友，他们刚好租借了一台E给金陵的医院，现在正准备回收，中途可以停留在霸都一段时间，只需要支付一笔租借费用就行了。” 竟然这么顺利吗……听到这个好消息，苏杰顿时眼睛一亮。 药代真就是医生的百宝箱呗？ 可随即，李强虎又说道：“不过这台E并不是进口的，是西安那边自主研制的，金陵医院也只是配合临床试验，暂时用在病人身上的效果还没办法保证。” 苏杰愣了愣，反应了过来：“国产货？” “没错，国产E，还是第一代国产E。”李强虎在电话里说道。 刚刚还欣喜不已的苏杰顿时感觉被浇了一盆冷水，手里拿着手机，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知道，当初李强虎拿着国产缝合线来找苏杰时，苏杰都无法第一时间相信国产缝合线的质量。 小小的缝合线都无法让苏杰信任，现在换做了全球最精密的医疗器械之一，苏杰就更没办法轻易信任对方了。 两者的技术要求，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 并不是苏杰不愿意支持国货，如果是买点日用品之类的小事，国货物美价廉，苏杰当然愿意全力支持。 但医疗可是从来不看性价比的，虽然进口E有机子一开，黄金万两的说法，但在生命面前，很多时间金钱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医疗唯一的衡量标准，只有它是否能救命。 国产E能救命吗？ 苏杰有些犹豫。 “苏医生，你还在吗？” 李强虎这时候却开始催促道：“尽快给我答复，金陵那边已经开始装机准备运走了，时间不多了。” 375、医生的语言艺术 “金陵那边最晚什么时候装机结束？”苏杰问道。 “我问过了，最迟下午三点，苏医生你就要给出一个明确答复了。”李强虎回答道。 “明白了，我尽快给你回电话。” 挂断电话，苏杰离开了办公室准备去和李建国主任谈谈，可刚走到护士站那边，便看到那里围了一堆医生护士。 伸长脖子望向人群中央, 苏杰脸色微变。 只见一对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夫妻被众人围在中间，面对急诊科医护人员们热烈地关切，两名似乎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夫妻显得极为局促，脸上虽然挂满了笑容，但眼神中的拘谨和慌乱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苏杰注意到，这对夫妻估计出门太过匆忙, 脚上的鞋子还在家里务农时穿的那种布鞋，两个人四只脚都紧紧地并拢在一起, 似乎生怕自己脚上的泥土弄脏了急诊科锃光瓦亮的瓷砖地面。 而苏杰也从周围人的称呼中，得知了这对夫妻的身份。 大牛的父母来了…… 苏杰挤进人群，还没开口，旁边就有一名护士对着大牛父母说道：“这位就是我们科的苏杰医生，他刚刚才去心外科看过大牛，我们苏杰医生特别厉害，有他在，大牛肯定会没事的。” 大牛父母听到这话齐齐向着苏杰看来：“苏，苏杰医生，我听大牛经常提起过你，谢谢你平常关照我们家大牛。” 苏杰连忙走过去说道：“没什么关照不关照的，大牛是个很棒的医生、很好的同事，平时他更喜欢照顾我们。” 听到苏杰这么评价自己的孩子，大牛父母脸上的笑容不由得舒缓了几分，流露出了本心。 急诊科工作总是忙一阵、闲一阵，突然来了一波病人，围在大牛父母身边的医务人员纷纷去忙了，苏杰则带着二老找了个房间坐了下来。 刚刚坐下，大牛父亲便忍不住问道：“大牛是怎么回事, 感个冒而已，为什么这么急着把我们两叫过来啊。” 说这话的时候，大牛父母脸上的困惑大于担忧，苏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恐怕联系大牛父母的同事并没有解释清楚大牛的病情，二老现在还以为大牛只是得了一场小感冒呢。 这下倒是把苏杰难住了。 要不要把大牛的情况告诉二老呢？ 如果换作其他的病人家属，苏杰一定会如实的将病人所有的病情如数告知，但换成大牛的父母，残酷的话语却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一场小感冒，大牛现在正在面临死亡的威胁……这种事情大牛的父母怎么能接受。 苏杰和大牛的关系不错，平时值班闲下来的时候经常会闲聊几句，因此对大牛家里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 大牛老家是北方的一个小乡镇，听大牛说，他小时候家里挺穷的，读书的学费都是靠自家大母鸡下的鸡蛋换来的。 不过好在大牛读书刻苦，家里父母也不像其他亲戚一样，催着家里的孩子赶紧打工赚钱，而是一直靠种地供着大牛读完了研究生。 谷謘 大牛曾经和苏杰特别真诚地说过一句话：“我当年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应该就是大学选择了学医，这真是平民学子摆脱自身阶层最好的一条道路了，只要我好好学技术，就能有一口饭吃。” 苏杰当时还没明白大牛说这话时的心情，可当他此时看到大牛的父母时，却突然就明白了。 大牛今年三十不到，按道理说他父母的年龄也不应该超过六十岁。 可乍一眼看过去，两人何止六十，说是七十多估计都有人信。 黝黑的皮肤，满是沧桑皱纹的脸，以及被辛苦人生抹去光芒的眼神。 总有人说，阶层只是人们心中的丑陋，可苏杰却在大牛父母的身上看到了最真实的阶层。 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医生，刚刚入职工作不到一年，现在却躺在心外科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苏杰觉得自己很难开口将真相悉数告知面前这对父母。 但不解释清楚也不行，而且强行隐瞒真相也瞒不住，大牛父母肯定要去心外科监护室去看望大牛的，到时候看到大牛昏迷不醒，浑身缠满监护仪，所有关于‘大牛没什么大碍’的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苏杰沉默着思考了几分钟，然后说道：“大牛现在情况不太好，虽然只是一次很平常的感冒，但不巧的是，病毒进入心脏，引起了严重的心肌炎，他现在已经住进了心外科监护室。” 听到自己孩子都已经住进了监护室，大牛父母顿时如遭雷劈。 没有多少文化知识的他们，潜意识便将监护室和鬼门关划上了等号，人只要进了监护室，那就很难安然无恙的再走出来了。 “怎，怎么会这样，不就是一场感冒吗，大牛身体那么壮，一场感冒怎么会弄成这样？”大牛的父母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眼眶瞬间就红了。 苏杰这时候却突然露出了微笑，语气轻松地安慰道：“两位不要这么紧张，监护室没有那么可怕，那里只是更加高级的病房而已，单独床位、专人看护，所有的医疗设备都是最高级的。” “大牛是我们的同事，我们当然要给他最好的治疗环境，他现在的情况虽然不太好，不过我们有信心让他慢慢恢复过来。” 监护室就是更高级的病房？ 大牛的父母两突然就愣住了，晃了晃神，才渐渐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大牛病情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医院的医生，所以给了他更好的治疗环境？ 病房确实太拥挤了，一个病房要住三个病人，再加上家属，十几平的房间里要住六七个人，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这么一比较起来，监护室确实要舒服多了，就像是高级VIP床位一样。 只能说，医生的语言艺术是没有上限的，苏杰虽然说了真相，但又没有完全说，不管怎么样，至少大牛父母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没有一开始得知大牛重病躺在监护室时那么悲伤欲绝了。 苏杰找了个实习生带着大牛父母去心外科监护室看看大牛，目送着这对沧桑的夫妻离开，苏杰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眉头缓缓深锁。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耽误了这么久，此时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距离国产ECMO装机离开金陵，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了。 苏杰不敢再浪费时间，起身向着李建国主任办公室走去。 376、众志成城 当苏杰找到李建国主任的时候，意外发现李建国主任也正在为大牛的病情而焦心。 “稍微等我一会儿。” 李建国主任一手拿着手机附在耳朵上，一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苏杰坐在那边等自己打完这通电话。 苏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时间，心里有些焦急，可听到李建国主任的谈话内容之后，内心的焦急很快就被好奇替代了。 “暂时借调一台ECMO都不行吗？” “是不是非要我找心外科主任和你谈才行？我知道心外科和你们合作最多, 每年他都是你们公司的大户，我们急诊科说话不管用是吧。” “你不要和我扯那么没用的，我说了这次要用ECMO的病人是我们科室的医生，这是特殊情况，你能弄来就弄，弄不来就找其他人帮我弄来！” “好, 我知道了，挂了！” 挂断电话，李建国主任直接把手机砸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巨响听得苏杰心里猛地一紧。 “草特么的！真当自己一家独大了？！” 苏杰这时候问道：“主任，你在帮大牛联系ECMO？” “嗯。” 面对苏杰，李建国主任缓和了一下态度，沉声道：“大牛现在诊断是爆发型病毒性心肌炎，我和心外科主任商量了一下，还是得用ECMO给大牛的心脏争取喘息的时间。” 这时候苏杰才意识到，大牛作为急诊科的一份子，他现在病情危重，不仅仅只有自己在为他四处奔波，李建国主任作为科室的最高领导者，恐怕从得知大牛的病情后，也一直在为他的病情努力着。 只不过，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顺利。 “大监护室的ECMO刚刚上机，省内应该只有这一台机器了吧，主任你想从别的省市调过来？”苏杰问道。 听到苏杰对ECMO的情况这么了解，李建国主任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没错，但国内ECMO机器实在太稀缺了, 几乎一半的库存都在京都、魔都那边，借调的难度有点大。” 说到这儿，李建国主任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骂道：“狗日的药企，平时酒桌上吹得天花乱坠，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们帮忙解决，现在真的遇上难题了，要救命的时候，又开始掉链子！” 苏杰想了想，说道：“药企最大的问题，就是太依赖于进口了，而且它们太依赖于进口，又反过来控制临床，让临床的决策也桎梏于进口仪器。” 剩下的话苏杰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里默默念叨……就像是国产缝合线一样，明明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可为了眼前的既得利益，却钳制临床投入使用，造福更多的病人。 这才是那些药企最大的问题吧。 李建国主任听出了苏杰的言外之意，于是问道：“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干嘛，你有办法弄来ECMO，还是说你有别的办法能让大牛的病情好转起来？” 苏杰直截了当的说道：“金陵那边有一台西安研制的国产ECMO，我想要借调过来，给大牛用。” “国产ECMO？” 李建国主任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杰，迟疑了片刻才说道：“ECMO可不是其他的仪器，它的核心技术含金量很高，国产的靠得住吗？” 听到李建国主任说出这话，苏杰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和其他陈腐的老主任相比，李建国主任其实已经算是非常开明的领导了，再加上身处急诊科这种变化多端的科室，他的思想也是极其开放包容的。 谷挿 可即便是这样，对于国产系列，却依然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不过转过头来想想，苏杰又何尝不是呢，别说国产ECMO了，国产缝合线苏杰第一时间都没有相信。 只能说，国产医疗器械的发展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这台国产ECMO是西安方面研发的，在金陵那边投入临床实验了一段时间，现在正准备装机返回西安。” 苏杰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决定要不要中途把它拦下来，给大牛上机。” 李建国主任顿时陷入了沉思，考虑了足足三分钟后，他才一拍桌子说：“拦下来，我们用了！” 李建国发话了，可苏杰却没有拿手机联系的意思，依然两眼直勾勾盯着李建国主任。 “怎么了？”李建国有些懵，不明白苏杰什么意思。 “ECMO一开机，黄金万两，虽然国产ECMO可能会便宜一点，但整个治疗费用估计也要几十万……”苏杰缓缓说道。 苏杰来找李建国主任，其实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谈治疗费用的事情。 不管是ECMO，还是心外科监护室的费用，对于一个北方乡镇的贫穷家庭来说，都是一笔沉重的费用。 虽然生命面前钱比纸轻，但换作另一种说法，这世上只有唯一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如果解决不了治疗费用的问题，大牛的治疗依然棘手。 李建国主任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毫不犹豫的说道：“科室可以出一部分钱，我也会和医院申请补助，如果还有窟窿，我来补。” 苏杰也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我也来捐款，大牛如果不替我值夜班，说不定也不会病情突然加重。” 而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大门突然响了起来，随即不等李建国主任出声，房门便被打开，外面不知道何时竟然聚拢了一大批急诊科的医护人员。 “我们也捐款。” “大牛是个好同事，我们都希望他能康复！” “钱不是问题，虽然我们急诊科奖金在全院不算高，但我们人多啊，每个人都捐一点，大牛的治疗费用肯定不成问题的！” 除了一部分留在抢救室工作的医护人员，急诊科今天上班的人员几乎都聚齐在这儿了，苏杰注意到，还有很多已经下班换上便服的同事也混在其中。 直到这个时候，苏杰才算彻底反应过来，为大牛的病情操心的远不止那么一两个人，整个急诊科都在为了这名值得信赖的同事、未来的优秀医生而努力着。 大家都希望大牛能早日康复，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苏杰拿出手机，打通了李强虎的电话。 “苏医生！” 电话只响了一声，李强虎便接起了电话，显然这么久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等着苏杰的回复。 “国产ECMO，我们东南医院要了！” 看着一整个办公室里众志成城要把大牛救回来的同事们，苏杰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377、国产ECMO治疗爆发型病毒性心肌炎 霸都，照尚制药公司。 一名西装革履的药代挂断手里的电话，有些担心的看向身边的同事问道：“大陆哥，我这么敷衍李主任，会不会出问题啊？” 被叫做大陆哥的是一个梳着大背头的胖子，他挤了挤三角眼，无所谓的笑道：“没事, 东南医院急诊科一直都不是我们团队的主要客户，得罪了就得罪了。” “但他刚刚说要让心外科主任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该怎么说？心外科和我们团队合作的项目可不少吧。” “这……这倒是个问题，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eo全国目前只有四百多台，一半以上的存量还都在京都、魔都那边，客观条件很难调运，这也不能全部怪我们。” 听到心外科, 大陆哥的表情才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大陆哥所在的团队刚好就是负责进口心外科缝合线的, 而这段时间李强虎的团队突然开始推销国产缝合线，这明摆着是在抢蛋糕了。 公司对于内部不同团队的竞争从来都不会插手，有时候甚至还会有激励政策，鼓励竞争。 不过好在进口缝合针经营了这么多年，在各个医院的关系都盘根错节，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国产缝合针冲击的。 不过如果换作心外科主任亲自来问这件事，用刚刚回复李建国主任的理由肯定不行了，那就又得搅动脑汁，思考新的说辞了。 伤脑筋啊…… 两人一直都盯着手机，可过了许久，它也没有再次响起。 “这下子连敷衍都不用敷衍了。” 大陆哥笑着打了一个响指：“把手机收起来吧，李建国主任看样子只是吓唬吓唬咱们。” 那名药代也忍不住松了口气，收起了手机后又想了想才说道： “那咱们要不要去联系联系别的团队，看有没有能弄到eo的关系, 我记得李强虎好像有西安那边的关系吧，金陵不正在做国产eo临床实验吗, 说不定可以借调过来。” 大陆哥似笑非笑的看着药代, 问道：“做这件事，有利可图吗？” “额，似乎不太有。” “无利可图的事情，咱们为什么要做？” 大陆哥不解摊开手，继而笑着问道：“说一下，咱们药代的宗旨是什么？” 那名药代就像是下意识反应一样，立刻挺起了胸膛，用一种极为刻板且打了鸡血一样的语气回答道： “无利不起早！” “很好。”大陆哥笑着拍了拍手，看起来十分满意。 …… …… 而在另一边。 深夜十一点左右，李强虎终于将那台国产eo送到了苏杰的眼前。 苏杰是今天中午和李强虎商量需要一台eo的，并且在两点多才确定了东南医院需要这台eo，而短短九个小时之后，这台原本在金陵的eo就被送到了苏杰的面前。 药代，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苏医生，不辱使命，东西给你送到了！” 李强虎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里却无比的亢奋。 “你这次帮了大忙，我会记住的！”苏杰很认真的说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给您帮忙，是我的荣幸！”李强虎摆摆手，转身一把扯掉盖在国产eo上的帆布。 看起来颇为简陋、缺乏科技美感的eo机器顿时暴露在急诊科众人的眼前，虽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但很多已经下班的同事都没有走，他们想要见证大牛心脏停跳的那一刻。 “这就是国产eo吗？” “看起来和大监护室那台进口的差不多啊。” “有了它，大牛就能好起来吗？” 苏杰深深看了一眼半人高的国产eo机器，然后沉声说道： “走，去心外监护室！” 于是众人推着eo机器，跟随着苏杰的脚步向着心外科监护室走去。 大牛出事之后，急诊科的很多同事都还没来得及去看他，等到众人看到躺在监护室里，浑身上下缠满线路，昏迷不醒的大牛时，脸色都有些难看，好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甚至都直接哭了出来。 大家是一个科室的同事，就好比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多少个夜班里，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拯救了一个又一个垂危的病人。 大牛虽然年轻，但却拥有一名北方汉子的担当和沉稳，每次夜班看到这个壮实的白色背影，大家都会莫名的安心一些。 可现在……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却躺在了病床上，成了那个生命垂危需要抢救的对象。 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最后却演变成了这样。 “大牛……呜呜，大牛医生。” 昨晚和大牛一起值夜班的女护士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几名同事赶紧扶着她走了出去，但她的哭声还是隐隐约约从门口的地方传来，让整个监护室里都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氛。 就在这时，苏杰突然说道：“无关人员全部出去，我们要给大牛上机了，监护室里不要留这么多人。” 大家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出去，谁都想留下来看到大牛心脏停跳，病情转危为安。 可最后苏杰的命令还是被严格的执行了，除了几个年资高的急诊科医生护士留了下来，其余的人全部被清空了出去。 “李老师，记得手机直播！” 最后一名急诊科护士离开前，不忘对着里面的同事晃了晃手机。 里面的接应的同事立刻会意的点点头。 一群人离开心外科监护室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近找了个地方毫不在意形象的直接坐在了地上，之前的那名急诊科护士掏出手机，直接登录上了芳香园。 “在芳香园上直播吗？”有人好奇的问道。 “嗯，我刚刚在芳香园上发了一个募捐的帖子，可是没什么人回复，直播会聚拢人气，刚好也帮大牛医生多筹点钱！”女护士十分干练的说道。 “你想的真周到！”立刻有人夸奖道。 与此同时，一群人纷纷为了增加直播间的人气，为大牛医生筹集更多的捐款而开始建言献策。 “标题换一下，国产eo治疗爆发型病毒性心肌炎直播实况，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你直接把我们科室的公用银行账号打在上面吧，然后再简单说明一下大牛医生是我们急诊科的医生，家庭情况就不要写了，这种事情牵扯个人隐私。”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时候，摆弄手机的那名护士突然说道：“都别说话了，直播开始了！” 所有人瞬间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手机屏幕，而当他们看到苏杰穿着无菌衣，带着无菌手套走到大牛医生身边时，大家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苏杰医生要给大牛上机吗？” 378、医者难自医 ECMO是个稀罕货。 那么相对应的，能够拥有ECMO上机经验的医生，也就同样身份水涨船高，成了有一项独门绝学的绝世高手。 全省能够熟练掌握ECMO上机技术的，也就东南医院大监护室的那几名医生，而不巧的是，他们几个今晚都不值夜班。 上机的重任, 最终就落到了急诊科和心外科监护室的肩上。 苏杰作为急诊科的当之无愧的代表，直接就全副武装的站在了大牛的身边。 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大牛，苏杰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冷静，面无表情。 “ECMO选用V-A模式，股动脉引血, 股静脉回血，让血液绕过心脏和肺脏，给病人重要脏器充分的休息时间，给生命自我挽救争取时间！” 苏杰一边缓缓说着，一边仔细的在大牛的腹股沟处均匀涂抹上碘伏，旁边心外科监护室的医生一脸崇拜的看着眼前这位近来风光无限的年轻医生，心甘情愿的在一旁给他打着下手。 消毒完毕，在插管之前，苏杰先用氯琥珀胆碱充分肌松，静脉吗啡镇定，局部再用利多卡因浸润麻醉。 大牛腹股沟处的肌肉瞬间松弛了下来，整个人的状态也平静了不少，此时正是插管的好时机！ 在给大牛插管的同时，苏杰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以前给透析患者置管时的经历。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者的操作其实是极其相似的。 都是需要从腹股沟置管。 目的都是要将患者的血液引出、再送回，期间通过仪器进行治疗。 但区别也不能忽视。 至少从穿管管径这一点上，就能明显看出ECMO置管的难度要更高。 苏杰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管路，如果说血透患者的管子差不多是一根2B铅笔的粗细，那么ECMO的管子就是12B铅笔。 毫不夸张的说，ECMO管子的管腔, 差不多都要有苏杰半个拳头那么大了。 将那么粗的一根管子放置入病人的身体, 还要保证充足的血流量，还得保持挂机的几天几夜里不能出任何问题。 苏杰皱了皱眉，陡然觉得压力巨大。 不过压力这种东西，对于现在的苏杰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的存在，压力从来都不会让他感到迷茫和困惑，只会给他更强大的动力砥砺前行。 右手食指和中指涂满碘伏，重重的按压在大牛的腹股沟位置，微微有些发凉，肌松的效果非常好。 紧接着，穿刺针果断的从两指间的缝隙刺入。 一针见血。 暗红色的血液提示苏杰首先穿刺的是股静脉。 顺着穿刺针进入导丝，然后退出穿刺针，扩皮，置管…… 而与此同时，直播间内，人气开始慢慢聚拢。 短短十几分钟内，几百人就涌入了直播间，看到苏杰丝滑如德芙般的股静脉穿刺，大家纷纷开始讨论起来： “国产ECMO上机直播吗？等等，ECMO现在也有国产了吗，这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应该还没有正式投放临床使用吧，我们医院刚好就有一台ECMO，前几天我刚和负责ECMO的团队聊过，他们还因为ECMO受进口钳制，换一个最简单的原件都要天价、还经常要求着国外的公司才能及时弄到配件。” 谷喼 “国产之光啊，国内要真能鼓弄出来一台ECMO，我们医院肯定第一个支持，这玩意儿抢救重伤员简直是神器！” 而随着标题和帖子内容的更新，观看直播的医生们也了解到了大牛的一些基本情况。 “爆发型病毒性心肌炎，该不会是感冒引发的吧，这年轻医生有点倒霉啊，怎么遇到这种事情？” “咦？这医生还是我老乡呢，我们老家那边穷的不行，他比我厉害啊，去了省会龙头三甲医院当医生，我现在还在市级二甲混日子呢。” “医者不能自医啊，这种病说白了就是感冒一直反复，这名医生又在急诊，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工作压力太大，抵抗力下降，感冒持续太久给病毒有了可乘之机。” 这世上最懂医生这个行业的，只有当医生的这撮人。 在外人眼里，医生是光鲜亮丽的，高收入、高学历、高社会地位，好像只要穿上白大褂走在医院里，你就是全医院最亮的仔。 但只有真正当上了医生，才能真切的感觉到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做表面光鲜。 医生漫长的成长曲线不必多说，想要成为外人眼里那种高薪高地位的完全体医生，至少也得四十岁以上，开始升成中级职称之后才能体会到。 而另一方面，由于国内医院的超负荷工作量，其实导致很多医生的生活一团糟，身体也被早早地透支了。 医生告诉你，不要熬夜，熬夜伤身。 然后作为一名医生，他却需要值夜班，外科医生更是手机24小时在线，凌晨随便一个电话打过来，你就要从床上弹射起步，回医院化身开刀神兽。 医生告诉你，少吃外卖，营养饮食。 然后作为一名医生，点了外卖还吃不到一口热乎的，病人看到你在办公室就一堆问题问你，看你吃外卖还不乐意，一句‘医生上班时间怎么还吃饭啊’，直接能把你胃都气疼。 医生告诉你，要爱护身体，远离三高。 但事实上很多医生的抽屉里都会有很多的药片，苏杰就亲眼看过李建国主任一口气吞下了五六种药片胶囊，动作那叫一个娴熟，心外科手术时间长，医生大部分都有腰间盘突出，普外科急诊多，医生大部分都有胃病…… 苏杰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口中所谓的‘医生牺牲自己的健康去治愈病人’的说法。 因为这玩意儿逻辑不成立，医生从来都不想牺牲自己的健康，而且即便牺牲了健康也不一定见得能治愈患者。 但这就是现实，医生的健康，确实没太多人关注。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直播间怎么卡了？！” 正在心外科监护室门外看直播的急诊科众人突然焦急起来，女护士赶紧换了一个线路，卡顿的直播间这才恢复流畅。 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直播间怎么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了？” 这时候大家的目光才转向正在观看直播人数上，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这个原本清冷的直播间内，竟然一下子就涌入了快五千多人。 人数暴增，热度置顶。 大量捐款开始汇聚到急诊科的公用账户上。 弹幕的风向也渐渐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 “加油，大牛医生，一定要挺过来啊！” “不要放弃，我们都在给你加油！” “医者难自医，但我们都是医生，一定有人能把你救回来的！” 379、向死而生 急诊科众人看着直播间飞快滚动的弹幕，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 “怎么突然就爆了？” 这些人并没有直播的经验，看到随手开的直播突然有几千人涌入，而且人数还在一直上升，他们都有些茫然失措。 倒是之前那名干练的女护士眼睛一亮道：“这是好事啊，越多的人关注这件事情，大牛就能得到更多的帮助, 我们的初衷不就是这个嘛？” 说着，她思考了片刻，然后也发了一条弹幕： “各位老师你们好，我是大牛医生的同事，我们现在就在心外科监护室门外。” “大牛医生是我们的好同事，也是一名非常负责、优秀的年轻医生。” “因为一些原因，他现在正在和爆发型病毒性心肌炎作斗争。” “我们医院的苏杰医生千辛万苦找来了一台国产ECMO, 现在正在给他上机，希望他的心脏能够休憩片刻, 抵抗住病毒的侵蚀，但治疗的费用十分昂贵，虽然医院和科室都给予了大力支持，但现在仍然需要更多的帮助。” “我在这里替大牛医生先谢谢各位了！” 为了防止弹幕被忽视，女护士连续发了好几次，直到被系统禁言才算罢休。 而就在她发完弹幕之后，很多观看直播的医生们也开始自发的复制她的弹幕，不断的刷屏直播间。 很快，这条弹幕就被直播间内大部分的医生们看到了。 “已捐款，一点点微薄之力，希望能帮到这位年轻医生！” “苏杰医生，好熟悉的名字，等等……这位不就是之前心外科手术的那位吗，我们科一直在关注他，等着他最新的手术呢，没想到在这里又看见他了。” “国产ECMO，让心脏停跳，给心脏充分的精力对抗病毒, 希望一切顺利吧，如果成功了，东南医院又要创下了一个传奇了。” 弹幕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几乎要遮盖住所有的画面，而直播间的人数也呈指数爆发，很快就突破了万人大关。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全国各地却还有这么多的医生没有入眠，大家都齐聚在这个小小的直播间内，为了一名素不相识的同行默默祈祷着。 心外科监护室内。 两根粗大的管路已经顺利插入了大牛的腹股沟内。 B超显示，管路的位置非常完美，正中切入股动静脉之内。 为了防止管路打折、受压、影响连续好几天的治疗，苏杰还用配套的金属套管对管路进行保护，接着又用几乎要包裹大牛整个下肢的胶布对管路进行固定。 一切准备就绪，ECMO上机。 血液被引出，进入国产ECMO机器内，然后重新输送回病人体内。 ECMO机器内最重要的两个部分就是血泵和模肺，一个代替心脏的功能，一个则充当人工肺的作用。 超过5000rp的转速，血泵以一种肉眼都无法看清的速度飞快工作，血液很快就从粗大的管路中冲入了模肺内，经过注入氧气、调节温度等调教，再重新飞快的回到大牛的身体中。 谷绁 早就有护士站在监护仪旁边，当大牛的心跳渐渐消失，心电图归于一条直线时，她手动取消了监护仪的红色警报。 向死而生……这一刻，苏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个词。 “成功了，真是太顺利了！” 一旁的心外科监护室医生忍不住欢呼一声。 然而苏杰却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甩掉无菌衣和手套后，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大牛病床旁边。 “苏杰医生，你还要在旁边守着吗？”心外科监护室医生这时候问道。 “嗯。” 苏杰点点头：“ECMO上机后患者处在抗凝状态，而且生命体征也很容易出现波动，我在这边看一会大牛吧，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一个人呆在这儿就行了。” 心外科监护医生还有很多病人要管，于是转身便离开了。 急诊科的同事们虽然想陪在这里，但他们明天还要上班，家里还有孩子，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快要到凌晨一点了，于是和大牛告别后，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不过人虽然走了，但那台直播的手机却一直留在了心外科监护室，充电线连接着，确保直播能一直持续下去。 凌晨的直播间里，观看直播的人开始慢慢流失，很快直播间里就没有活人了。 画面里，就只剩下苏杰孤单的背影。 监护室里没有昼夜、没有时间，绝对封闭的环境，永恒不变的只有各类监护仪器警报的声音，永远长明的灯光，让人们会渐渐丧失对于外界日落日升的感知。 所以很多病人在监护室里面呆久了，都会多多少少产生一些心理创伤，甚至会昼夜颠倒，回到普通病房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倒时差，才会恢复正常的作息。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苏杰就这么一个人默默守在大牛病床旁边，聚精会神的观察着他的状态。 唯一让苏杰能够判断时间流逝的依据，就是每隔两个小时查一次的血气。 苏杰不敢走，向死而生的治疗方式其实存在很多的不确定因素，国产ECMO的机器是否可靠也是个未知数，超过5000rp转速的血泵，但凡只要出现一点问题，一瞬间就会喷射出大牛全身的血液。 死亡，真的就在一瞬间。 而且长时间的体外循环也需要格外关注病人的抗凝状态，血气情况，不管是什么治疗都是把双刃剑，作为执剑者，苏杰不得不守在床边，谨慎的应对大牛身体的每一次异常表现。 时间，就这么飞快的流逝了。 等到晨曦升起，新的一天到来，很多昨晚睡了一夜好觉的医生们再次登录上芳香园，才发现东南医院的那个直播间竟然还没有结束。 “什么情况？昨晚不就已经插管成功了吗，怎么直播还没有结束？” 好奇的医生们嘴巴里叼着早点，手上则不自主的点进了直播间。 而当他们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守护在病床前，姿势保持的就和自己做完关闭直播间时一模一样时，他们全都愣住了，嘴巴里的早点都忘记咀嚼了。 “就这么……守护了一夜吗？” . 380、你只是感冒了 充电的手机直播了整整一夜。 有些人忍不住好奇，自己昨晚关闭直播间后是否又发生了一些什么？ 突发的意外？ 惊险的抢救？ 抑或是国产ECMO频发故障？ 然而当他们将昨晚的直播录像十五倍速浏览了一遍之后，却发现自己似乎看的并不是录像，而是一幅定格的油画。 昏暗的色调，清冷的笔触，勾勒出了一张病床，一个病人, 以及始终守护在一旁的医生。 “就这么……守护了一晚上？”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医生都忍不住内心感动，同时在内心更加深处、更加柔软的地方，一些回忆也被勾起。 当医生的，有几个没有守护过病人呢？ “我当年刚刚上班，经验不足，自己分管的床位上突然转过来一个重病人, 病情随时有可能变化，我当年真的就和这名医生一样，端了把椅子在病人床旁边坐了一晚上，生怕夜里他直接就不行了。” “我在监护室，这种情况就更多了，我们办公室里就有一张躺椅，原因就是办公室离病床更近，起床走两步就能到床旁，随时都能应对突发情况。” “外科医生也差不多好吧，我以前做完手术回家睡觉，做梦都念叨病人的名字，为了这个事情我老婆差点没和我离婚！” 众人守着直播又看了一会儿，不过由于国产ECMO实在过于靠谱，画面里的苏杰除了雷打不动的两个小时查验血气，其余时间基本上就坐在床尾，只留下一个白色的背影。 看久了，确实有点无聊。 直播间的里面的医生们于是转移了战线，纷纷在丁香园论坛上开始讨论。 话题一开始都集中在苏杰的身上，这位年轻医生这段时间不仅仅在东南医院名声大噪, 由于几次精彩的手术直播, 在全国医疗界他都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医生了。 大家都忍不住感慨, 这同事是真能处啊，病危了他是真能救啊！ 爆发型病毒性心肌炎，病毒疯狂侵蚀心脏，这种九死一生的病症，苏杰医生竟然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整整一夜的守护，这位名叫大牛的医生病情显然已经进入了平稳期，只要心脏得到充分的休息，以他健壮的体格，还是有很大希望能对抗成功病毒，最终恢复健康的。 而随着讨论的逐渐深入，大家的格局也渐渐被打开。 “国产ECMO真的靠得住啊，这几年国产医疗还真是挺给力的，竟然连ECMO这么高尖端的技术都给攻克了。” “这的确是个大好事，医疗器械关系到人民健康，太被进口钳制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国产慢慢崛起，我们以后腰杆也能更直一些。” “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希望我们心外科缝线什么时候能有国产的，一台手术几十包进口缝线，辛辛苦苦干累死了，钱都被别人分走了！” 只能说大家平日里被进口医疗器械的裹挟已经到达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借由这次直播的国产ECMO撕开了情绪的一角，大家的吐槽欲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医疗器械对于医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优秀的医生，也需要借助先进的医疗器械，才能完成一台高水平的手术、治疗。 而且进口医疗器械对于国内医疗的垄断，还不仅仅只在于高尖端领域。 这种垄断是自下而上，全方面的压倒式包围。 小到心外科手术台上一根细细的缝合线，大到监护室里几百万一台的ECMO，所有你能想象到，或者想象不到的器械，上面都有着显著的外文的标注。 同时更让很多医生都觉得无奈的是，病人们对于进口医疗器械的追捧，也狂热到让人无法理解地步。 即便再不富裕的家庭，在医疗、在家人健康上，永远也不会展现出自己吝啬和斤斤计较的一面。 在病人、家属的眼里，最昂贵的进口医疗器械也许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比写着的国产货要好……这种观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国产医疗器械要是再不支棱起来，那国人真的是被卖了还傻呵呵替别人数钱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匿名的用户突然发了一条内容，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心外科国产缝合线不久就要大批量进入临床，敬请期待。” 一石激起千层浪。 “心外科国产缝合线，什么玩意儿，哥们借一步说话！” “我听我们主任好像提起过，不过主任似乎不太想详细说，是不是国产缝合线质量还不太过关？” “如果心外科国产缝合线真的能普及，那真是太好了，进口缝合线的价格简直是天价，国产的应该会便宜一些吧。” 可惜的是，不管大家讨论的如何激烈，之前的那位匿名用户似乎突然就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回复任何问题。 谷淹 …… 接下来的几天里，直播陆陆续续继续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捐助也纷纷涌入急诊科的公共账户中。 加上急诊科同僚们的捐助，以及李建国主任申请的医院补助，大牛几十万的治疗费用算是有了着落，这让所有人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个。 大牛的病情也在一步步好转！ 向死而生的治疗方案虽然充满了危险，但有苏杰这位守护者保驾护航，一切的问题都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停下的心脏并不是放弃抵抗，而是默默地积蓄着所有的力量，顽强的对抗着侵蚀的病毒。 ECMO上机后第六天，经过各方面会诊，大家都一致认为急性期已经度过，此时就是恢复心脏跳动的最佳时机! 直播开启，还是由苏杰操作，红色的血液缓缓回输到大牛的体内，粗大的管路被拔出了大牛的体内。 沉寂了整整六天的心脏，再一次被鲜血灌注，动力开启。 咚！ 咚咚！ 咚咚咚！ 心脏恢复跳动。 心电图也随之抖出一个波幅，随即规律的窦性心律清晰地显示在上面，就如同优美的乐谱，拨动生命之弦。 ECMO撤机后三个小时，大牛缓缓睁开了双眼。 模糊之中，他好像看到了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人群里甚至有自己许久未见的父母。 “我……我怎么了。” 大牛惊讶于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这么嘶哑，就好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人，声带都粘连在一起一样。 隐约中，大牛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身影十分的熟悉，好像陪伴自己走过了一段很长的时光…… “你醒了？” “我……我怎么了？” 这一刻，大牛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控住了自己。 他努力的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眼睛看不清四周，耳朵里则充满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这种丧失对身体控制力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绝望。 大牛甚至产生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吵。 就像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了自己家里，毫无顾忌的开始蹦蹦跳跳，反而让他这个主人有些坐立不安。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看不见？ 我为什么动不了？ 我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嘶哑？ “妈……爸……我在哪儿？” 大牛慌张的想要伸手乱抓，可最终却只能艰难的驱动手指，巨大的痛苦和悲痛在外人看来，不过只是几根手指在微微颤抖。 可就在这时。 对面这名白色的身影却注意到了大牛颤抖的手指，并且轻轻的握住了它。 然后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 “大牛你没事，只是感冒了，马上就会好的，你放心。” “苏、苏杰医生？” 熟悉的声音如同清泉灌溉心田，大牛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381、给它一个机会 东南医院，心外科医生值班室。 几名心外科医生刚刚从手术室回到科室，脚上的拖鞋都还没来得及换，饥肠辘辘的他们打开半凉的外卖，开始补充能量。 “今天手术还挺顺利的，小孙你现在进步很大，缝合的越来越稳健了。” “都是张老师你教导的好。” 几个人一边吃, 一边聊着今天手术的事情，其中有一名正低着头玩手机的医生突然说道：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国产心外科缝线的事情？” 此话一出，几个埋头干饭的医生都忍不住来了兴趣。 “真有这事吗？你有内部消息？” “如果真的有国产缝合线，质量能不能过关啊，虽然我也想支持国货，但就怕到时候国货把我当大佐，坑我啊！” 之前提起这个话题的医生夹了块红烧肉丢进嘴里, 然后含糊道：“我也就是在芳香园看到了有人议论，我又不是领导，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情？” “好吧，又一个道听途说的。” 众人顿时意兴阑珊，低头继续干饭。 可没过一会儿，就又听到有人叹息道： “哎，如果有国产缝合线就好了，你们发现了没有，现在进口缝合线补货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好几个型号的缝合线甚至都没货了。” “断货了？不是吧，我们心外科虽然急诊少，但每次只要来都是重症急救的，缝合线还能缺货？”立刻有人惊讶道。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型号，都是一些平常用的比较少的缝线类型，主任已经和药代那边联系要尽快补货了，这两天应该就能补上了。” “那也不行啊, 万一今晚来个急诊，就要用这种缝线呢？”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主任应该还没走，你有疑惑去问主任去。” 说话的医生端起饭盒向垃圾桶走去，那名忧心忡忡的医生望了一眼主任办公室的方向，踌躇了片刻，还是没有勇气把屁股从椅子上挪开。 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急什么，我又不是太监……低头继续干饭，没有人再提起缝合线的事情。 …… …… 经过一系列治疗之后，大牛从心外科监护室转回到了普通病房。 人体的奥妙即便是以现在的医学水平也无法解释，就连最简单的感冒医生也无法从根源上治愈，大部分情况下，病人的感冒就只能靠自愈。 而强壮如小牛犊的大牛，自愈能力当然也要强于普通人。 国产ECMO给了大牛心脏全力抵抗病毒的机会，而大牛强壮的心脏也没有让众人失望，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很顺利就瓦解了病毒对于心脏的侵袭。 等到从心外科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后，之前还重病垂危的大牛真的就像是得了一场小感冒一样，大喇喇躺在病床上就和没事人一样。 “苏医生，我感觉现在好多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 看到过来探视的苏杰，大牛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赶紧回去上班。 苏杰笑着捏了捏大牛坚实的肩膀：“科室少你一个也能正常运转，你就好好养病吧，不急着回去干活。” 谷卓 大牛不安分的在床上挪动了两下，但看到苏杰不容商量的表情，他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和心外科医生简单交流了一下大牛的病情，所有的指标都在回升，按照这个进度再过不了几天，大牛就可以出院了。 稍微安心的苏杰正准备离开心外科病房，却迎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李强虎还是穿着那一身高级西服，皮鞋锃亮，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向着苏杰小跑过来。 “苏杰医生，来看你们科的同事吗？” 苏杰现在看李强虎要比之前顺眼多了，毕竟在大牛的抢救中，李强虎帮了不少忙，连夜红着眼睛把国产ECMO运到东南医院的功绩，苏杰可不会忘记。 “嗯，大牛情况好多了，还得谢谢你帮他联系的ECMO。” “哎！苏医生你这话说的，太生分，太生分了，大家都是朋友，举手之劳帮帮朋友你不要一直总提嘛！” 李强虎佯怒道，紧接着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苏医生，你现在有空吗，我这咖啡瘾又上来了，我们再去喝一杯？” 苏杰看了眼时间，笑道：“这次我请你吧，直接去急诊科喝，我等会儿可能还有台手术，不能走远。” “当然可以，刚好我也来尝尝你们医生平时喝的咖啡是什么味道。” 两人于是一同走到急诊科，苏杰随手拿了两包速溶咖啡，热水冲开后放在了李强虎的面前。 “条件有限，和上次在咖啡店喝的没法比，你将就一下吧。”苏杰说道。 李强虎却丝毫不建议，双手捧着咖啡，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然后小口抿了一点点。 “嗯！味道不错！” 浅浅尝了一口，李强虎便夸赞道。 苏杰笑了笑，也没当回事，他冲的咖啡就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速溶咖啡，虽然苏杰不懂咖啡，但也知道这种速溶咖啡是最不上档次的，纯属物美价廉、方便快捷而已。 可李强虎似乎爱上了这种口味的咖啡，又连着喝了好几口，脸上露出陶醉沉迷的表情，完全把苏杰冷落在了一旁。 苏杰感觉到奇怪，忍不住也尝了一口，可口感和平常的并没有什么区别，谈不上好不好喝，只能说它是杯咖啡，能够提神，仅此而已。 李强虎几乎快要把这杯滚烫的咖啡喝到见底才放下杯子：“见笑了，昨晚一整晚都在调运ECMO，今天一天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喝了一杯热咖啡，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苏杰这才想起来，大牛下机之后，李强虎便联系西安那边将国产ECMO调运走了，这几天李强虎应该都在协调调运的事情，今天来东南医院，恐怕也是在做收尾工作。 “辛苦你了，大牛这件事我欠你一个人情！”苏杰十分认真的说道。 李强虎这次却没有再推脱这份恩情，举起咖啡又抿了一口之后说道：“苏杰医生，如果你真的觉得欠我一个人情，那现在确实有一件事，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国产缝合线？”苏杰想也不想便说道。 “对。” 李强虎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说道：“国产缝合线预投放市场的成绩差到出乎我的预料，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公司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砍掉这个项目。” “我承认国产缝合线或许在很多方面上和进口缝合线相比仍存在差距，但就像这杯咖啡一样，它能够提神、也能够解渴，它就有存活在这个市场的理由。” “国产缝合线的价格连进口的一半都没有，而且它的质量也达到了国际标准，对于很多没有太多选择的病人来说，它真的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希望你能给它一个机会……” 382、还债 李强虎其实也很无奈。 以他多年的药代经验来看，国产缝合线绝对是一款合格的、甚至于前途无量的产品。 虽然和进口缝合线相比，国产缝合线才刚刚起步，在很多关键技术上可能还没有那么尽善尽美。 但问题是，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赛道上的啊。 高级咖啡店几百块一杯的咖啡有人喝，几块一包的速溶咖啡也有一大批忠诚用户，这两者其实没有太多冲突的部分。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 不管有钱没钱，只要你想喝咖啡，你就只能去咖啡店买几百块买一杯，速溶咖啡想要进入市场，还得看咖啡店的脸色。 而且这家咖啡店还是家外国牌子。 “苏医生其实我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但现在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李强虎有些沮丧道：“我找了很多医院的主任、领导沟通，但他们对于国产缝合线都没有信心，同时也担心由于做出头鸟, 而影响与进口缝合线的合作关系。” “进口缝合线现在几乎垄断了国内市场，他们处在绝对的主动一方，稍微减少一些供应，就会导致一个科室不能正常开展手术工作，这对于医院方面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断供缝合线，这确实会让医院方面压力山大……苏杰皱了皱眉，也感觉到这件事的棘手程度。 “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和主任谈过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使用国产缝合线的。”苏杰承诺道。 “这恐怕还不够。” 李强虎苦笑道：“现在的情况是，国产缝合线的第一批销售月底就要结束，还剩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想要件国产缝合线的销量拉起来，得要一剂猛药。” “一剂猛药？”苏杰疑惑道。 李强虎点头解释道：“如果没有一台反响足够强烈的手术，那对于目前国产缝合线的销售影响也不会太大，最终的结果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只能说，国产缝合线目前已经处在绝境了, 第一季度销售难看, 公司会直接砍掉这个项目, 而最后的时限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其实很多时候，国内医疗器械并不是跟不上进口的步伐，但药企公司从来都是谋求利益的，如果国产的利润还没有进口的高，那谁又愿意贴钱生产呢? 直接卖进口的器械，老老实实赚大钱岂不是更方便省心？ 砍掉国产缝合线这条生产线，乖乖顺从进口缝合线的钳制，憋屈是憋屈了一点，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但对于医院、对于病人来说，这种结果无疑就十分的让人遗憾了。 苏杰又继续问李强虎，到底什么样的手术才能算是一剂猛药呢？ 可这个问题李强虎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按照以前的想法，随随便便开一台手术，然后苏杰用国产缝合线代替进口缝合线，这种程度的影响力，应该无法在短短半个月里力挽狂澜，解决国产缝合线销量不足的问题。 但具体该怎么做，李强虎这种对临床一知半解的半吊子就没办法给出答案了。 李强虎走了之后，苏杰一个人低头沉思了很久，最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速溶咖啡，一饮而尽。 “味道确实不错。” “主要还便宜……” 小声的嘀咕了两句，苏杰起身向手术室走去。 …… …… 霸都郊区。 雍美小区，三期施工工地。 几个浑身散发着‘白气’的工人大口的灌着茶水，拿着肩膀上的破抹布擦了擦满额头的大汗。 “奶奶的，工头真是狠啊，两个月的工期，硬是要压到一个月干完，这不是要我们命吗？”一名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忍不住骂道。 谷貖 “早点干完也好，我老婆还等着我寄钱回去还钱呢，家里盖了小楼，欠了一屁股债，就指望这个工地的工钱了。”另一名工人倒是十分满足道。 “我看你就是被压榨习惯了，人家都这么欺负我们了，你还傻乎乎的乐呵！” 旁边一名工人立刻反驳，同时又有些担心的压低声音道：“你们说，包工头会不会拖欠我们工资啊，我是听说现在好多房企都暴雷了，老板全部都跑路了，到时候不给我们结账怎么办？” “不会吧，我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就等着这笔钱还债呢，可不能不给我们钱啊！”之前那个工人立刻紧张起来。 “你能不能别听风就是雨的，咱们包工头人还是不错的，我都跟着他干了三个工地了，每次结账都很及时，你放心好了……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不会有意外的。” “特殊情况？什么特殊情况？”那名工人还是有些不放心道。 “除非包工头出事了，艹！”有人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别人还没笑，他先笑的前仰后翻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暴躁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响了起来： “一个个在这儿坐着干嘛，活都干完了？” 刚刚还笑到前仰后翻的工人立刻止住了笑容，尴尬的回头喊了一句：“工头……” 来人正是负责这个工程的包工头，和一个个冒着‘白气’的工人不一样，他穿的非常体面，大油头向后梳着，鼻梁上挂着黑色墨镜，大拇指上还带着大金戒指。 “工期压缩的事情你们是不知道还是怎么回事？还在这儿给我偷懒，到时候工期延迟，你们工资还想不想要了？” 一听到工资，工人们立刻都不敢说话了，一个个全部拧紧茶杯，转身向着工地走去。 包工头盯了一会工人们，本来准备直接去办公室躺一会儿，可想到领导一直在催工程进度，于是便转身向着工地上走去，准备看看进度追的怎么样了。 雍美小区三期主体工程基本都已经完工了，现在就在做最后的室内装修和一些基础设施的配套。 包工头踱步在小区里，目测了一些工程进度，心里大概就有个数了，一个月左右完工应该问题不大。 这时，一名工人突然走到了包工头身边，十分紧张的挤出笑容问道：“老板，咱们工资什么时候能结啊，我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就指望咱们工地发钱回去还债了。” 工程进度完成的不错，因此包工头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答道：“你当初来的时候不就说好了吗，工程完工一把结账，这个月月底就会发钱，你放心，不会少你一个硬币的！” “好好好，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工人赶紧一边点头哈腰的感谢，一边局促的向后退。 回答完问题，包工头转身就要走，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冲击力，直接把包工头撞得往前一扑，眼睛上的墨镜飞得老远，手上的金戒指也被泥巴弄脏了。 “草你妈的，搞袭击是吧！” 暴脾气的包工头顿时怒火中烧，心想自己今天心情好，都说了月底会结账还不行？你他么还撞老子？ 脑子有泡？ 活腻了是吧？！ 可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他就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群人突然从自己身边飞奔了过去，但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扶自己，工地上的机器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向了这边。 心里突然一紧的包工头顾不上一身的泥土，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便看到了让他触目惊心的一幕。 就在自己刚刚站的位置，刚刚那名询问自己工资的工人一动不动的面朝下趴在地上，一根折断的钢筋直接扎在他的后背上，乌黑的血混在泥土和灰尘中，缓缓向外扩散。 是他救了自己？ 这一刻，包工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这个工人为什么要救自己？为什么要拼着自己没命的风险，也要救自己？ 而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工人却直接跪在了地上，嘴巴里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 “我是开玩笑的啊……” “你特么怎么当真了？！” 383、Beck三联征 东南医院，手术室。 一台心外科手术台上。 苏杰站在主刀位置上，伸手说道：“1-0Prolene线。” “苏医生1-0Prolene线现在没货，2-0的可以吗？”巡回护士说道。 “没货？”苏杰动作稍停，疑惑的抬头看向巡回护士。 这时候旁边的心外科医生解释道：“这段时间产商断供了，1-0我们科用的不多，换做2-0也差不多。” 说着, 巡回护士就已经将2-0的缝合线打在了器械台上，同时抱怨道：“你们心外科得和产商沟通一下，2-0线现在也没多少了，明天你们手术还排满了，再这样下去你们可就没缝合线用了。” 心外科医生耸了耸肩：“这事不归我操心，护士长和主任负责和产商沟通，我只负责做手术。” 苏杰正处在手术状态中, 因此并没有参与到两人的谈话中, 只是默默的接过2-0Prolene线。 这是一种非吸收性无菌缝线，在心外科手术中运用的还是比较普遍的。 缝线由聚丙烯的等规结晶立体异构体制成，具有非常高的抗张属性，结实可靠，同时缝合后会自动膨胀30%，鼓励组织愈合而不产生缝合线收缩的额外应力。 1-0与2-0的区别则对应缝线的粗细，数字越大，缝线越细。 苏杰看着手中2-0的缝合线，虽然从肉眼上很难分辨出它和1-0的差别，但作为一名长期使用这种缝合线的医生，苏杰还是很清晰的感觉到了它和自己真正想要的1-0缝合线的差异。 过于细了一些。 不过也能用。 这台手术难度不大，苏杰很快便解决了关键部分，剩余的收尾工作留给心外科医生就可以了。 下台洗手，苏杰刚刚回到休息室准备休息一下，柜子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喂？” “快来抢救室，来重病人了！” “好！” 收起电话，苏杰大跨步向着急诊科冲刺。 以苏杰现在在急诊的地位，普通的重病人一般都不会要他回科室处理, 除非科里太忙腾不出人手，或者病人棘手程度让值班医生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科里面才会动用苏杰这个杀手锏。 因此每当手机铃声响起，科室呼唤自己回去时，苏杰也会忍不住沉重几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而当苏杰赶回急诊科，看到了那名重病人时，即便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苏杰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也太重了吧。 只见一名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一动不动的趴在平车上，后背上插着一根被锯断的钢筋，胡乱缠在身上的白色绷带纱布已经全部被乌血浸透。 乍一眼看下来，苏杰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还活着吗？ “苏医生你回来了！高空坠物贯通伤，我们怀疑心脏可能也被穿透了。” 值班医生略带惊慌的走到了苏杰身边，饶是他也是一名急诊老同志了，但这么惨烈的状况还是头一次遇见。 平车旁边还围着不少面露担忧的工友，一名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则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起来应该是包工头。 看到苏杰赶来，所有人都把希冀的目光转向了他的身上。 苏杰经过短暂的惊诧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那么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很明显的一点是，病人现在的这口气，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谷蟆 决策得快！ 快速的查体，阅读病人的生命体征，苏杰的大脑中很快就形成了对于这个病人初步的判断。 目前最大的问题，应该还是心脏穿透造成的一系列症状。 “联系手术室，这个病人马上就要做急诊手术，心脏缝合，然后给我准备心包穿刺的用物！” 苏杰语速极快的说道，同时看向围在平车周围的工友们，沉声说道：“不要这么多人围在这儿，留两个能说得上话的，其余人全部出去等着！” 人在慌乱无措的情况下，其实最需要的就是命令式的指令，明确的告诉他们该去做什么，要好过和他们轻言细语的商量该怎么做。 最终只有包工头和一名工友留了下来，趁着等待心包穿刺用物的空档，苏杰快速的开始交代病人的病情。 “病人现在情况很不好！” “心脏看样子已经被穿透了，但具体损伤到什么程度，还得去手术室开胸查看。” “他现在还有很典型的心脏压塞症状，动脉压下降、静脉压上升和心音遥远，这在临床上我们称作Beck三联征。” “我现在要直接给他心包穿刺。” 大量信息被强行填塞进了包工头和工友的大脑中，两人都有些懵逼，不明所以的看着苏杰。 苏杰这时候已经开始和同事们小心翼翼的挪动病人的身体，以便于等会儿的心包穿刺，同时继续解释道： “心包是一层覆盖在心脏上的膜性囊，它就像一个布袋子，把心脏装在了里面。” “现在心脏受到伤害，血液不断流淌，一部分血液顺着穿刺点的缝隙流出来，但还有一部分则被滞留在心包内。” “原本足够用心脏搏动的空间被挤占，随着滞留的血液越来越多，心包内的空间也会越来越局限，心脏因此受到了挤压，直到最后，甚至有可能没有足够的空间让它跳动。” “这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掌，一点点攥紧了心脏，直到将心脏捏停。” 这下子包工头和工友总算是听懂了，连忙急切的说道：“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他家里今年才刚刚盖上楼房，他都没来及进去住一天，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两人说的都情真意切，眼眶里面甚至有滚烫的泪水涌动，苏杰稍微有些意外，心想这群人感情有这么好的嘛？ “我们会尽力的。” 苏杰沉声说道，与此同时，去拿心包穿刺的医生也终于赶了回来。 没有丝毫犹豫，苏杰拉上隔帘，将无关人员清除在外，值班医生则剪开病人的衣物，大团浸湿的碘伏棉球粗鲁的涂抹在病人的皮肤上，起到消毒的作用。 苏杰带上无菌手套，手中的穿刺针精准定位，一针即见血，乌黑的血液顺着针筒泊泊流淌出来，里面还明显混杂着已经凝固的血凝块。 紧紧扼住心脏的手掌缓缓松开，Beck三联征的症状也逐渐缓解，临场抢救的一步看起来十分的顺利。 果然有苏医生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在场的医护人员都莫名的感觉到心安，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顿时松解了不少。 可苏杰此时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回头问了一句：“手术室那边联系好了吗？” “嗯，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去！” “好。” 苏杰点点头，心里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1-0Prolene线缺货，2-0Prolene线库存不多，这个病人的手术肯定需要消耗大量的缝线…… 这台手术，是否符合李强虎所说的‘一剂猛药’呢？ 没有时间继续思考下去，当心包引流量渐渐变少后，苏杰当机立断道：“走，去手术室！” 384、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车轮滚滚，平车快速被推往手术室。 急诊科值班医生则紧跟在旁边，保护着那一根被截断的钢筋，让它能够稳稳的堵在心脏的缺口上，不至于因为颠簸而移位。 一旦心脏缺口开始渗血，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造成一次严重的大出血，也许只要几个心跳的时间, 就能把病人全身的血液泵干。 而苏杰则跟在床尾，拿出手机联系到了李强虎。 “喂，苏医生有事吗？” “你听我说！” 苏杰微微喘着粗气说道。 李强虎心念一动，立刻就不说话了，耳朵贴紧听筒，生怕遗漏苏杰的每一句话。 “我们科现在来了一个心脏穿透伤的病人, 我现在正推着他去手术室。” “进口的1-0Prolene线我们医院已经断货了, 2-0存货也不多了，你那边有没有这两种缝线？” 李强虎立刻回答道：“我没有，但我可以给你联系，尽量帮你调过来一些！” 苏杰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如果实在没有，国产缝合线有相对应规格的吗？” 李强虎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有，到时候我一起带过去，你自己选！” “好！” 苏杰很喜欢和李强虎沟通的感觉，简洁明了，只需要把自己的需求告知对方，李强虎总能尽可能的满足。 电话挂断。 李强虎拿着手机稍微思考了片刻，然后拨打了一个电话，几秒钟之后，电话接通。 “喂，陆总，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怎么了李总，有事你说话呗！” “我想问问你那边还有进口的1-0Prolene线，或者2-0的也可以, 东南医院那边来了一个心脏穿透伤的，需要缝线缝合。” “进口缝合线？” 陆总似乎愣了愣，然后怪笑一声说道：“李总你们团队现在不正愁没机会推广国产缝合线吗，这就是很好的机会啊，你怎么不把握？” 李强虎皱了皱眉，说道：“我们只是药代，医生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陆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医院那边还在抢救呢，急着要缝线，你那边到底有没有？” “没有，进口缝线现在全市断货，我这边暂时也没有多的，你……” 然而还没等对方说完，李强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继续开始拨打下一个。 …… …… 苏杰这边火速将病人送到了手术室。 当手术室内众人看到如此严重的病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想法和之前的苏杰如出一辙。 这人还活着吗？ 心脏被沉重的钢筋贯通，这种致命一击下，人还能活下来吗？ “快！” 苏杰只来得及喊出这一个字，整个人便开始进入暴走状态，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术前准备。 谷绻 麻醉、消毒、铺巾…… 黄色的碘伏非常粗鲁的抹了病人的皮肤上，就像是匆匆走了个过场，苏杰便戴手套上台了。 此时此刻，真是连一秒钟都不能被浪费。 心脏被贯通，每一次心脏跳动都是一次死亡的威胁，一旦鲜血大量喷涌而出，病人立刻就会死亡。 这台手术的唯一要求，就是快！ 生死时速！ 甚至对于某些极端的情况，医生可能连消毒都没有时间，病人躺上手术台后，麻醉医生一边麻醉，医生就要拿着手术刀开胸了。 术后肯定会有感染的可能性，但如果慢腾腾消毒完毕，那病人连术后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苏杰选择了左胸前外切口，经第四肋间进胸，没有丝毫犹豫，苏杰直接切断了病人第四、五肋软骨。 这样能充分的暴露心脏，便于接下来的心脏缝合。 一旁的心外科医生这时候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明显感觉到了苏杰已经进入了一种无所顾忌的状态。 创伤、感染、并发症……这一切原本苏杰十分重视的部分，现在统统都被他忽视了，对于现在的苏杰来说，救命就是唯一的目标。 先把命保住，其余的以后再从长计议！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杰医生……”心外科医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 很快，被贯穿的心脏被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所有人都忍不住微微屏住了呼吸。 搏动的心脏上，一根冰冷森然的钢筋深深扎入，这种画面恐怕很多人连想象都想像不出来，更别说亲眼目睹了。 “缝合线！”苏杰说道。 “2-0Prolene线吗？”器械护士问道。 “嗯！”苏杰点头。 “库存只有十二根了，这……这应该不够吧。”器械护士忍不住问道。 “先用着。”苏杰示意器械护士先将十二根缝线准备好，他则开始缓缓松动扎入心脏中的钢筋。 麻醉医生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输液速度，眼睛则死死盯着动脉血压，手上的升压药随时准备加大剂量泵入。 旁边的巡回护士则将血袋放进了腋下加温，一旦大出血，这些珍贵的血袋就是唯一能延缓病人生命的良药。 沉重的钢筋在苏杰稳健的把控下缓缓抽离，与此同时，苏杰的另一只手则一点点按压住裂缝，减缓鲜血流出的速度。 虚拟手术室内的大量练习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苏杰两手配合天衣无缝，抽离的速度和捏闭伤口的速度完美重合，当沉重的钢筋被抽离心脏后，只有很少量的鲜血溢出。 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顿时又落了下去。 “所以接下来，要直接缝合吗？不用心脏停跳吗？”这时候有人突然小声的问道。 “还心脏停跳，你没看到苏医生连消毒都很草草了事吗，争分夺秒的手术，哪来的时候停循环，而且就这个病人的状况，停循环就是死。” “这这这这……跳动的心脏上缝合这么大的裂口？我跟心外科的手术也跟了快小十年了，还没见过这样的操作呢。” “我觉得该担心的不是苏杰医生的技术，而是缝合线，十二根缝合线根本就不够，这么大的裂口，少说也得五六十根缝合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杰医生就算再厉害，没有缝合线他也不能空气缝合啊。”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眼看着苏杰一手捏闭着心脏，另一只手则拿起了缝合线，开始在跳动的心脏上进行缝合。 385、国产缝合线登场 跳动心脏上的缝合正式开始。 或许在这之前，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那样的担忧，缝合线够不够，跳动的心脏上该怎么缝合，这么严重的伤势病人能坚持下去吗…… 可当苏杰真的开始动手缝合，所有人心中的顾虑都被抛之脑后，注意全都集中在了术野之上。 严重的穿透伤之下, 代表着生命起源的心脏仍在坚强的跳动着，但即便苏杰已经紧紧的捏闭了创口，可当心跳每一次跳动时，还是会有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苏杰的指缝溢出。 而就在钢筋拔出的瞬间，监护仪也开始尖锐的发出警报，红光闪烁。 “注意看好生命体征, 除颤仪准备好，随时准备除颤。” 苏杰头也不抬的叮嘱道，紧接着左手捏闭创口的手指微微下移，露出一丝创口，右手趁着心脏还没来得及泵血的瞬间，快速缝合。 左右手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而且还考虑到了心脏泵血的间隙，只是一个开场，苏杰的操作就已经让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震撼。 尤其是身旁的心外科医生，他是在场众人中最了解跳动心脏缝合难度的，因此当他看到苏杰如此轻松地便缝合完了第一针，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搞没搞错？ 这可是跳动心脏上的缝合啊！ 用比头发丝还细的缝线，缝合撕裂的血管、肌肉、组织，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操作，而现在还要在这个操作上再加上一个前提……缝合的心脏持续跳动。 这时候器械护士突然问道：“心脏不停跳就缝合，难道就不怕误伤吗？” 心外科医生苦涩道：“当然害怕，所以基本上心脏手术都会在停循环的前提下进行，目的就是为了保持心脏的稳定性，给术者一个良好的手术环境。” “但眼下这种情况不是没辙吗, 只能在跳动的心脏上缝合, 不拼一拼，这个病人立刻就要没了。” 器械护士眉头蹙了蹙，大气都不敢喘了。 心外科医生则忍不住继续小声说道：“心脏跳动虽然是有节律性，但术者想要把握住这种节律性，并且完美的控制双手顺应它，完成缝合，这种难度光靠想象是想象不出来的。” “人体的思维和身体，事实上并非同步，很多时候你的思维跟上了，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就像玩打地鼠一样，明明眼睛看到了地鼠钻出洞，但有几个人能快速的落锤，击中冒头的地鼠呢？” “用思维控制身体，这其实是一项非常复杂的技术，对于心外科医生来说，这是一项需要用大量时间、精力去打磨的能力。” 手术台上，苏杰就正在用实际行动来验证这种能力。 第一次的缝合并不是一个意外，苏杰用思维控制身体的能力简直到达了让人无法理解的程度，接下来的每一针落下，时间都完美卡在了心脏泵血的间隙。 咚……咚。 心脏两次跳动之间，间隔的时间还不足一秒。 微微松开创口，落针，拉紧，缝合，苏杰完成一次缝合的时间比一秒还要短。 系统奖励的【缝合呼吸法】和【动态视野】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心外科医生所谓的用思维去控制身体，其中最关键、也是最难的部分，其实就是呼吸的配合，气息的调和。 平稳的气息稳定身体的每一块肌肉，然后在即将缝合的瞬间屏住呼吸，肌肉开始紧张，高度集中，紧接着落针，在身体全程紧绷的状态下完成一次完美的缝合，随即呼吸转为稳定，肌肉放松，等待下一次缝合…… 谷鞥 听起来十分简单，但要熟练运用，没个十几年的功力，还真不好说。 动态视野更是需要极高的天赋才能达成，对于注意力的高度集中有非常严格的要求，视野之内，一切动态的事物都会放缓，输送到大脑中，被快速分析归纳总结。 苏杰渐渐有了一种感觉，随着他接触的高难度手术越来越多，他发现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的发展道路，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不断发掘身体潜能的过程。 科技进步，工业发展，人类社会中大部分职业都不再依赖于人，机械逐渐开始代替人的作用。 但苏杰却相信，人类最不能取代的两个职业，一个是律师，另一个则是医生。 因为前者捍卫了人类最重要的公平正义，而后者则维护了人类最宝贵的生命健康。 机械永远取代不了医生，而医生的潜能则是无穷无尽的。 缝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病人的求生意志也强大到令所有人意外，监护仪虽然不停闪烁着红光，但病人仍在苦苦支撑着。 一切看起来都向着成功的彼岸迫近着，可就在这个时候，缝合线却已经耗尽了。 苏杰伸手想要去接缝合线，可却接了个空，呼吸法瞬间被打乱了节奏，他微微皱眉抬头看向器械护士，看到了却是一双无可奈何的眼睛。 “用完了，2-0Prolene没货了，3-0的还有，可以用吗苏杰医生？” “不行。”苏杰一口回绝。 数字越大，缝线越细，2-0已经是无奈之举了，如果换成3-0那风险系数就已经近乎于失败了。 “那现在怎么办？”心外科医生顿时有些焦急道。 苏杰沉默了片刻，最后只能沉默叹气道：“等吧。” 等？ 手术室内众人都忍不住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可是一台争分夺秒的急诊手术，之前上台时苏杰医生明明连消毒都十分马虎，为的就是抢那几秒钟的时间。 现在手术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眼看着心脏的创口就要被缝合上了，却要……等？ 等什么？ 要等多久？ 可苏杰却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的一只手紧紧捏闭着心脏上的创口，眼睛则紧紧盯着这颗跳动中的心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了。 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现在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秒都显得无比的漫长，每一秒的浪费都是一种犯罪。 而好在这种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几分钟之后，手术室的电动门便缓缓打开，一个身影从尚未完全打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 “苏杰医生，国产缝合线我给你带来了！” 李强虎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用力的高高举起，标识的国产缝合线此时在手术室内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无比耀眼。 386、只进不出的直播间 救星驾到！ 李强虎话音未落，手中的国产缝合线就已经被巡回护士夺走，紧接着用专业的无菌手法直接打上了器械台。 “1-0、2-0的2-0prolene线都有，而且数量绝对够了！”器械护士惊喜道，同时快速的将缝合线理顺，交到了苏杰的手上。 苏杰伸手，拿稳持针钳, 立刻开始缝合。 三人之间的配合默契无比，以至于当李强虎喘完粗气，意识到自己手里的国产缝合线不见了之后，才发现苏杰竟然已经在开始缝合了。 “好快的速度。” 李强虎惊叹一句，然后就很自觉的退出了手术室。 心外科手术室无菌要求极高，自己这种门外汉站在那里都是多余的, 万一不小心打扰到了手术，那自己好不容易在苏杰医生面前积攒的好感值估计瞬间就要清零了。 退出手术室是退出了，但李强虎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离开。 只见他熟门熟路摸进了心外科手术室二楼的观摩室内，小房间里此时早已经挤满了很多闻风而来的医生，李强虎稍微费了点力气才挤到了玻璃窗前。 旁边一个医生被挤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可转头一看李强虎，认出了他是刚刚送缝合线的关键人物，于是努了努嘴，忍住没说话了。 “老师，我想问一下，我看苏杰医生正在缝合心脏，但那个心脏……怎么在动啊？”李强虎突然问出了一个极其无知的问题。 旁边那名医生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斜着眼十分嫌弃的看了看李强虎，然后问道：“药代。” “是的，李强虎，照尚制药。”李强虎露出闪亮的大白牙自我介绍道。 “这是一台心脏穿透伤手术，病人生命垂危，手术争分夺秒, 术者只能在跳动的心脏上缝合，为病人争取到渺茫的一线生机！” 这名医生语速飞快的介绍完这台手术, 然后便把目光集中在了手术台上，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被李强虎分散注意力了。 李强虎听完医生的介绍，眼睛里顿时亮起了炙热的光芒。 “心脏穿透伤手术？！” “跳动的心脏上缝合？！” 李强虎不是医生，没有相关的专业知识，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清楚这台手术绝对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挑战。 不说别的，就从这么拥挤的观摩室，以及苏杰医生专注到了极点的状态，他也能直观的感受到这台手术的难度！ 而这台手术，此时此刻用的就是国产缝合线！ “这剂猛药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啊！”李强虎在心里忍不住感叹道。 与此同时，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掏出手机，登录上自己在芳香园的匿名账号，然后直接打开了直播功能，手机镜头对准了手术台。 很快，这个标题为《跳动心脏上的急速手术》的直播帖子就获得了不少的流量。 “又是东南医院？又是苏杰医生？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又？” “跳动心脏上缝合？这是什么急诊手术吗，循环的不停，直接在病人跳动的心脏上就开始干活？” “噩梦！这不是心脏穿透伤吗，我以前就遇过一例，上台拔出穿透物病人直接就噶了，我连缝合的机会都没有。” 手机直播的清晰度实在不够看，而且还是隔着玻璃从二楼俯拍，因此直播间里的人也只能看出个大概，无法看清术者精湛的操作。 但即便是这样，直播间的人气还是在不断攀升，弹幕也全都是在膜拜大神。 还要看什么操作？还要看什么细节？能在跳动的心脏上缝合，这还不够你刷波666？ 而就在直播间人数快速破万，弹幕海逐渐成型时，房主的一个弹幕瞬间又将直播间内的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国产缝合线的首次亮相，跳动心脏上缝合创口。”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屏幕上快速的滚动过去，如果不是房主的特殊边框稍微有些显眼，很多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国产缝合线？！” 谷巔 “这台手术用的是国产缝合线吗？” “国产缝合线现在都已经正式投放进入临床了，这么复杂的手术它也能胜任？” 国内临床受进口器械、耗材钳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心外科更是重灾区，一台手术做下来，器械台上面摆满了外文标志的缝合线。 很多医生对这种现象都深恶痛绝，可却又无可奈何。 之前看到国产eo大显神威，已经让很多医生们内心振奋了，不过那毕竟是极为昂贵的器械，寻常医生根本接触不到，所以大家振奋归振奋，但总觉得这对自己的工作似乎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但眼下的国产缝合针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是心外科手术、眼科、还是整形外科、神经外科手术，这种prolene线可都用得上，一旦有国产的缝合线大量投入市场…… 要变天了。 心脏穿透伤手术吸引了很多好奇的医生前来观看，而进入直播间后，又会被弹幕里关于国产缝合线的讨论深深吸引，增加黏性。 这几乎成了一间只能进，不能出的直播间。 与此同时。 照尚公司。 负责进口缝合线的陆总正在打电话。 “主任，不是我们不想供货，实在是缺货的厉害，我已经把所有的货都供应出去了，你们医院是龙头三甲，我还特意多分配了一些！” “你放心，如果还有货，我肯定第一个通知你。” “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是国际局势动荡，进货渠道也受到影响了，无可奈何啊……” 电话挂断，陆总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 “这群主任们一个比一个奸，要不是我经验老道，最后库存的那一点货都要被他们骗过去！” 陆总有自己的一套经营理念，仓库里永远都要保留一部分存货，以便于最关键时刻的调度。 而根据陆总的经验，当市场渐渐进入卖方市场之后，这批库存的进口缝合线说不定还能卖出一波天价。 药代的宗旨，不就是无利不起早吗？ 就在陆总还沾沾自喜自己的完美规划时，一名下属突然一脸紧张的拿着手机冲进了办公室内。 “陆总，你得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陆总奇怪的接过手机，然后便看到了这个标题为《跳动心脏上的急速手术》的直播贴。 “心外科手术？跳动心脏上也能缝合吗？” 陆总这下更奇怪了，手指忍不住就点进了直播间，想要亲眼看一看跳动心脏上该怎么缝合。 可就在他进入直播间后，直播画面还没刷新出来，海量的弹幕就已经遮天蔽日的挡住了整个窗口。 “国产缝合线yyds!” “被进口缝合线打压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我回去就把直播录像给主任看，让他引进这种国产缝合线！” “还录像？我特么直接反手一个分享，主任你现在就给我看直播，速度的……艹，老子现在正在值班，这是不是就暴露了我在玩手机的事实？” 国产缝合线？！ 陆总突然心里猛地升起了一阵不安，他赶紧放下直播手机，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回拨给刚刚那名主任。 然而。 电话却打不通了…… 387、巨人杀手 手术台上。 苏杰双手完美配合，左手每放松一丝，右手就能完美的缝合上创口。 钢筋撕扯下的巨大创口，就在这样精妙的配合操作之下，一点一点被修补完全。 这一台手术，前十二根缝合线来自进口，后面的几十根则全部来自李强虎提供的国产缝合线。 可对于苏杰来说, 两者的手感其实相差无几，而且经过虚拟手术室的模拟，也证实了最后的缝合效果国产完全不输于进口。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紧张的手术，东南医院的医护人员最终还是没有辜负病人强大的求生意志，破损的心脏被完美缝补，细如发丝的缝合线与心脏融为一体，肉眼根本看不出这颗心脏之前遭遇过何种致命的打击。 苏杰的左手缓缓松开, 彻底放弃了对于这颗心脏的控制，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担心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渗漏。 要知道，这可不像是血管缝合，血流平缓匀速的在血管内流动，只要缝合过程中没有发现明显的渗血，术后大概率也不会出现渗血。 但心脏不一样。 每一次跳动都是对缝合的一次挑战，心脏的形态随着泵血而发生改变，膨胀之后又紧接着缩小，这对于术者缝合的要求无形中就提高了很多。 在场很多医护人员都见过心脏手术缝合失败的结果，随着心脏的一次猛然跳动，缝合松解，鲜血如同决堤一般喷涌而出。 术者惊恐的眼神意味着手术很难再有一个好的结果。 不过这一次，术者是苏杰，手术没有意外。 “完美！” 观摩室内的心外科医生们纷纷鼓起了掌，小的掌声带动大的掌声，鼓点最终化作浪潮，席卷了整个手术间。 手术室内，苏杰观察了一阵心脏的跳动，确认缝合没有任何问题后, 点了点头道：“关胸，联系监护室，这个病人立刻要转运过去继续观察。” 对于如此严重创伤的病人，手术修补心脏仅仅是一个开始，是否能闯过这一关，接下来还有很多难关要闯。 但不知道为什么，苏杰对于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病人，却有着一种谜一样的信心。 “他一定能闯过去的。” “心脏被洞穿都能撑到现在的人，内心深处肯定有一定不能轻易死去的信念，都已经撑到现在了，接下来的难关也一定能闯过去的。” 苏杰自己也明白，用这种信念意志去判断病情的转归，是一种很不严谨的态度。 但事实上，人的意志信念在很多时候，却又真的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让人无法解释。 病人刚刚下手术台便被火速送往了监护室，苏杰则洗手下台，有些疲惫的走出了手术间。 “苏医生！” 李强虎早就在手术间门外等候多时了，看到苏杰走出手术间，他立刻就迎了上去：“恭喜苏医生，又成功挑战了一台高难度的手术！” 苏杰看到李强虎愣了愣，说实话，刚刚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手术台上，就连李强虎把缝合线送来的时候他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现在猛地看到李强虎的脸，苏杰才后知后觉道：“糟了，应该把这台手术录下来的，这台手术对于推广国产缝合线应该很有用吧。” 李强虎立刻笑着拿出手机：“苏医生你有心了，我刚刚还担心我擅自直播会不会不太好，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苏杰看了一眼刚刚结束直播的芳香园贴子，笑道：“挺好的，这款缝合线质量确实不错，没有它，这个病人恐怕就没救了。” 李强虎听完立刻正色道：“如果以后苏医生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我会尽力帮上忙的。” “虽然在医生的眼里，药代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但我李强虎不一样……” 说到这儿，李强虎很认真的看着苏杰的眼睛说道：“我还是很想帮上一点忙的，虽然只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 苏杰也看着李强虎的眼睛，然后笑着说道：“我懂。” 谷鴬 说完，便拍了拍李强虎的肩膀，挥挥手走了。 李强虎看着苏杰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 “特么的，矫情！” 李强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他其实也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对苏杰说这些？ 要知道自己平常可从来不会和医生们聊这些东西的。 或许……李强虎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想苏杰医生真的是一名值得自己卖命的医生，跟在他的身后，自己的工作似乎也变得有意义的起来。 一名协助医生救死扶伤，拯救垂危生命的后勤人员？ 这可比舔狗药代听起来要好听多了啊。 …… 【第三序列任务已完成】 【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注意查收】 苏杰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并没有急着去打开奖励，而是靠着墙休息了好一阵，等待紧绷的精神缓缓舒缓下来，才微微睁开双眼，进入了系统的奖励界面。 然而当看到系统的奖励后，苏杰困顿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双眼瞪圆看着虚拟系统界面上的文字，嘴巴则情不自禁的低声喃喃道： “马凡综合征……” “巨人杀手。” …… …… 与此同时。 远在大洋彼岸的梅奥中心。 一名深棕色头发的年轻医生关上了电脑上的直播间。 这是他专门找人翻墙保存的网站，可以让他看到芳香园内的所有直播。 “跳动心脏上的缝合……” 深棕色头发医生沉思了片刻，然后快步走到了院长办公室，径直推开了房门。 梅奥中心院长被吓了一跳，但看到棕发医生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奈起来：“怎么了？詹姆斯？” “那名东南医院的苏杰医生，给我们回信了吗？”棕发的詹姆斯医生问道。 “很遗憾的是，并没有，他应该有自己的职业规划吧，虽然我想不出有什么职业规划比来梅奥深造更好，但这毕竟是他的选择。”院长解释道。 “他不来了？” 詹姆斯医生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托着下巴沉思了许久后说：“他既然不来，那我就去找他，院长我要去东南医院交换学习！” 院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詹姆斯医生，但很快，眼睛里的惊讶就被惊喜代替了。 “好，我这就给你联系，你要去多久？一个月？半年，不，我直接给你联系一年吧！” 詹姆斯这时候有些不满道：“院长，你似乎很想我走？” 院长顿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迟疑了几秒钟后，他又不安的问道：“那，詹姆斯你到底要不要去，去一个月也行……” 388、全主动脉置换术 【奖励发布】 【全主动脉置换术：以人工血管替代人体全身主动脉，警告，手术难度S+，手术风险巨大】 【超凡精力：短暂的拥有超凡的精力，能够在长达数十个小时的手术中感觉不到疲惫】 【抗寒属性：增强宿主对于寒冷的耐受程度】 全主动脉置换术。 苏杰心念一动，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马凡综合征，又被临床称为巨人杀手的一种先天性遗传疾病。 之前苏杰曾怀疑过冯得的就是这种罕见的先天性遗传病, 不过经过孙博士的证实，他们家族的诅咒是一种更加罕见的疾病，与马凡综合征很像，都有心血管疾病的威胁，但并不完全一样。 至少马凡综合征患者非常典型的一些特征，在冯的身上就完全看不到。 身材高大、体型瘦长、双手过膝、长头畸形、面窄、高腭弓、耳大且低位、蜘蛛样指…… 如果非要形容，那么马凡综合征的患者就是巨人, 而马凡综合征则是巨人杀手。 “全主动脉置换术, 即便是对于马凡综合征的患者来说, 这样的手术也是极少数人的选择吧……”苏杰忍不住默默想着。 对于马凡综合征的患者来说，将要面临最危险的状况，无疑就是心血管疾病的爆发。 有数据表示，95%以上的马凡综合征患者超声心动图都显示他们有主动脉瘤破裂、心包压塞或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和二尖瓣脱垂的潜在危险。 而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些问题，那就只能选择全主动脉置换。 临床依据手术难度的不同，将手术分为四级，级别越高，难度越大。 但即便都属于四级手术，内部其实也会有区分，像肾移植手术也属于四级大手术，但和全主动脉置换术相比，那它真就是个弟弟。 只能说，四级手术，亦有差距。 主动脉作为人体最重要、也是最粗大的血管，想要将它完全置换，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普通人可能很难真正理解这台手术的难度, 但很多时候, 医生也有很多直观的方式，能让病人们快速、准确的了解到一台手术的难度究竟有多大。 比如，手术时间、以及切口大小。 全主动脉置换术，手术时间基本都要超过十个小时，切口的大小更是要超过五十厘米，而且还是从胸口竖切到腹部，几乎就是将一个人直接剖开。 什么是大手术，什么是特大手术，全主动脉置换术就生动了诠释了这两个名词。 感受着大量的只是灌入脑海中，苏杰忍不住低声叹息道：“不愧是被系统定义为S+的手术啊，风险巨大……” 意识沉入，无影灯亮起，苏杰进入虚拟手术室，马不停蹄的开始新一轮的挑战。 一名外科医生的成长就是这样，没有迟疑、没有犹豫、也没有休息，每一次对自己发起的挑战，都是为了拯救生命而提前做好的准备。 …… …… 心脏穿透伤的患者在监护室内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而他强大的求生意志力，更是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动容。 术后第二周，他动了动眼皮，睁开了双眼，再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以及早已经快要哭干眼泪的妻儿。 “债还了吗？”他问。 “还了，老板把钱都给我们了，债都还完了。”妻子带着哭腔说道。 “那就好。”梗在喉咙里的一口气准备理顺了，他满足的眨了眨眼皮，努力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可惜没成功。 进口缝合线与国产缝合线交织在他的心脏上，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牵扯着缝线，随时有伤口裂开的风险。 谷睡 不过好在，缝合线的质量都十分可靠，病人术后的恢复十分顺利。 而这台惊险刺激的手术也理所当然的吸引了霸都市的媒体人，心脏贯穿，跳动心脏上的缝合，这是多么新奇的新闻内容，随便编个震惊体标题，流量直接就有了兜底。 不过苏杰在得知有很多记者都想要进入病房采访这个病人后，给他们加了一个条件。 想要采访可以，但新闻内容里必须要包含有国产缝合线的内容。 于是新闻铺天盖地的在各个渠道扩散，而国产缝合线也借此大火了一把。 原本很多心外科主任都对国产缝合线存在怀疑，同时也担心大量的使用国产缝合线，会不会影响到与药企之间的合作关系。 但经过这件事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照尚公司的陆总这段时间奔波了不知道多少家医院，他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甚至违背自己无利不起早的宗旨，将进口缝合线的利润压到了极低，但最终却依然得不到主任们的任何承诺。 “陆总啊，我们也不是说不想继续和你合作，进口缝合线我们用了这么多年了，确实很熟悉，但问题是，你现在不是断货了吗？” “我们之前都求着你多配一点货给我们，可你那边仓库不是都搬空了吗，总不能昨天才搬空，今天就又进货了吧？” “东南医院那台手术证明了国产缝合线是值得信赖的，现在进口缝合线又严重缺货……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以后进口缝合线供货恢复正常了，我们科室还是会采购的，你放心。” 所有家医院的心外科主任就像是事先串通好了一样，口径惊人的一致！ 对于这种回答，陆总只能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采购归采购，但原本整个市场百分百份额都是自己的，现在国产缝合线大举入侵，自己的份额最后会被挤占成什么样子？ 回到公司库房，看着堆在角落里，自己曾经幻想能卖出天价的进口缝合线，陆总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 …… 霸都。 新桥机场。 孙博士举目望向前方，很快便从人群中找到了目标。 那头深棕色的头发，实在让人没办法不注意到。 “詹姆斯，这里！” 孙博士举起长臂，小幅度的挥舞了几下。 詹姆斯很快也注意到了孙博士，摘下耳机，拖着行李向他走来。 “你怎么来的这么突然，昨晚院长突然发短信给我，我吓了一跳。”孙博士问道。 “我要找苏杰医生，你认识苏杰医生吗？”詹姆斯直接问道。 “苏杰？你找他干什么？”孙博士愣了愣。 “你认识？赶紧带我去见他！”詹姆斯眼睛一亮，顿时兴奋道。 但孙博士却一把按住了他，摇摇头道：“这个不急，你先跟我去见一个病人。” “什么病人？我现在不想见病人，我现在只想找那个叫苏杰的医生！” 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可詹姆斯却好像一个小孩儿一样，竟然突然就和孙博士耍起了小脾气。 “詹姆斯！” 孙博士稍微加重了一点语气，说道：“这个病人很特殊，他需要你的帮助，你先和我去看一看他，看完了之后，我就带你去找苏杰医生！” 詹姆斯原本还有点不乐意，可看到孙博士手腕上的运动手表开始闪烁红灯之后，他顿了顿，然后点头道：“好吧。” 389、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孙博士将詹姆斯的行李交给同行的医生，拜托他先一步送到东南医院，他自己则和詹姆斯轻装上阵，叫了一辆计程车，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詹姆斯对于沿路的风光显得十分感兴趣，头一直偏向窗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向孙博士, 当然也没有询问过此行的目的，那名特殊的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孙博士倒也习惯了詹姆斯医生的风格，索性闭着眼睛开始缓缓调整呼吸，手上运动手表的红光也渐渐消失了。 “不过话说回来，詹姆斯医生倒是和苏杰医生有几分相像。” “都是少年天才，年纪轻轻就已经取得了很多医生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可就在这个时候，詹姆斯突然怪叫一声：“孙博士你快看，中国功夫！” 孙博士顺着詹姆斯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车子路过的公园里, 一群光着膀子的老大爷正在甩着大鞭子，空气爆裂的声音隔着一条街都格外刺耳。 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孙博士用英文小声解释道： “他们只是在锻炼身体，詹姆斯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司机一直在后视镜里面看你呢。” 霸都并不是一个大城市，司机师傅一次性载两个外国佬还是挺新奇的事情，孙博士早就注意到，两人刚上车，司机就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开车过程中也时不时瞅后面两眼。 就和看猴一样。 现在看到詹姆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司机明显肩膀剧烈的抖动了两下，看样子憋笑憋得挺难受的。 詹姆斯倒没有觉得自己丢脸了，继续用好奇的目光看向窗外。 “我收回我刚刚的看法。” “苏医生和詹姆斯医生，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孙博士苦笑着摇摇头。 景色快速后退，汽车很快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建筑物面前。 詹姆斯并不认识，因此也看不懂头上巨大的横幅上写的是什么字, 不过看着门口树立的篮球架、兵乒球桌、网球场，看样子似乎应该是和运动相关的部门机构？ 孙博士没有任何解释, 下车后便领着詹姆斯往建筑物里走去。 两人走了差不多快有十分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看到了孙博士口中的那个特殊的病人。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巨人。 詹姆斯一米八几的身高，虽然在国外并不算特别高的那种，但也是平均水平之上了，但看到眼前的这位特殊病人，詹姆斯却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矮小？ 就像个侏儒。 这名特殊病人坐在轮椅上，因此具体的身高无法目测，但即便是坐着，他依然要高詹姆斯半个脑袋，如果直接站起来，估计在场所有人都必须要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 “吕良，省篮球队的主力球员，正在备战明年的亚运会。” 孙博士介绍完病人，转过来又开始介绍詹姆斯：“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詹姆斯医生，我们梅奥医院非常优秀的年轻心外科医生，手术技艺非常精湛。” “你好，詹姆斯医生！”吕良的声音天生自带低音炮，听起来十分带感。 吕良伸出手，想和詹姆斯友好的握握手，可詹姆斯却有些不太礼貌的盯着吕良的手，自己并没有伸出手的意思。 谷芒 略微有些尴尬，吕良想要收回手，可就在这时，詹姆斯却一把抓住了他。 “蜘蛛指？马凡综合征？”詹姆斯这次说的是。 吕良明显愣了一下，一开始还没听懂詹姆斯口音严重的，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说道：“没错，这也是我请您来的目的。” 一直有些吊儿郎当的詹姆斯这下子终于认真了起来，双手托着吕良的手，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蜘蛛指，马凡综合征患者非常典型的一种特征。 其根本的病因就是硫酸软骨素A或C等黏多糖堆积，从而导致指端细长，长出形同蜘蛛腿一般的手指。 吕良身型如同巨人一般，四肢更是细长，詹姆斯托着吕良的手，和他对比下来，自己的手就像是婴儿小手一样。 或许普通人看到这种身材，只会觉得对方身材过于高大魁梧，但作为一名优秀的心外科医生，詹姆斯却能立刻联想到一种复杂的疾病……马凡综合征。 “你今年多大了？”詹姆斯放下吕良的手，沉声问道，用的依然是。 “下个月过完生日，就二十了。”吕良回答道。 “心血管已经开始有症状了吗？”詹姆斯继续问道。 “在东南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的主动脉现在就像一张纸一样，随时都有撕裂的可能性。” 吕良尽量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但恐惧这种东西越是掩饰，就越暴露无遗。 “你现在在保守治疗？降压药？激素？维生素？” “都用了，但……医生还是建议我手术治疗。” 詹姆斯双手抱胸，虽然微微仰头，但整个人的气质在这一刻却毫无疑问成了这个房间内的主角。 他沉声道：“你可以把你的病历给我看看，但我觉得你的希望不大，手术成功率可能连三成都没有，而且这是在华国，没有专业的团队、设备，我一个人的力量也有限。” 这一刻国内医生和国外医生的区别就显现了出来。 詹姆斯说的很直接，没有丝毫修饰和伪装。 直白的告诉病人他的处境，让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去处理自己的生命和健康，这其实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大环境不同。 吕良显然没有想到詹姆斯会这么说，脸瞬间就变得煞白。 不管再怎么故作无所谓的姿态，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 期待已久的顶级心外科医生会面，最后竟然是直接宣判死刑…… 吕良突然就哽咽了起来，说道：“詹姆斯医生，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好不容易得到了全运会的机会，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 詹姆斯显然对于这种情况十分熟悉，他表情肃穆，摇了摇头说：“我很抱歉。” “但我无能为力。”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390、万众瞩目的手术 詹姆斯走后，吕良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魂儿，坐在轮椅上脸色煞白。 “我没救了吗？”吕良有些失魂落魄的问道。 孙博士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詹姆斯医生只是诸多选择中的一个，他性格比较古怪，你也不必完全相信他的判断。” “但他是你口中最好的医生之一了。”吕良努力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的，只是之一。” 孙博士淡淡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准备带他来见你, 只是凑巧，詹姆斯医生刚好这段时间来东南医院交换学习，我只是顺道带他过来看看你。” “他的判断，不能代表心外科领域的最高水平，过段时间我会带你去见另一个医生，比起詹姆斯医生, 我觉得他更有能力帮助到你。” 吕良只当孙博士在找理由安慰他，詹姆斯医生的履历他之前就在网上查过, 可以说是非常耀眼了。 要找一名比他还要优秀的医生帮自己？ 去哪里找？ 国内还是国外, 自己这个状态还能出国吗？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自己抱有太多的希望…… 孙博士看着一脸绝望的吕良，顿时有些后悔这么急匆匆的把詹姆斯带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孙博士也没有想到詹姆斯会这样，对于马凡综合征的患者，连详细的病历都没有看过，就直接劝对方放弃治疗？ 这多少和孙博士印象中的詹姆斯医生有些不一样。 “虽说詹姆斯医生脾气古怪，但面对病人的时候，他还是十分负责的，我真的很少见过他这么草率就劝病人放弃。”孙博士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念道。 只能说，对于詹姆斯来说，吕良的病情也许真的已经到了连认真研究都没有必要的程度了。 又继续安慰了吕良两句，不过吕良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不管孙博士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 巨大的身躯在此刻却给人一种失去生机的感觉，行将就木。 孙博士最后也没办法，只能说道：“我并不是在找理由安慰你，这样吧, 过几天我就带你去见那名医生, 他的名字叫苏杰，你可以在网上稍微了解他一下。” 说完，孙博士也转身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吕良一个人，隔壁就是篮球场，训练发出的声响透过墙壁传到了安静的房间里。 咚咚咚咚。 篮球猛烈撞击地面的声音。 听到这些声音，吕良的眼睛里才稍微有一些光亮，这时候他忍不住开始思考，或许孙博士真不是在找理由安慰自己？ 随便找个理由，总不能还把医生的名字报出来啊，那自己一查不就露馅了吗？ “苏杰医生嘛，比詹姆斯医生更厉害的医生？” …… …… “你终于出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进去找你了。” 孙博士刚刚走出来，就看到了一脸等的不耐烦的詹姆斯。 谷鍮 “你刚刚不该那么和病人说，这里不是梅奥中心，华国的病人不喜欢这么直接的方式得知自己的病情。”孙博士走到詹姆斯身边，忍不住皱眉道。 “为什么不喜欢？直接明了的知道自己的病情，好好珍惜自己剩余的宝贵时光不好吗？我觉得我做的没错。”詹姆斯耸耸肩，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孙博士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了，其实他原本也更倾向于詹姆斯的沟通方式，只不过在华国呆了一段时间后，耳濡目染才改变了想法的。 但真要让他说出个仔细来，那就有点难为他了。 两人所在的位置距离东南医院不远，因此孙博士索性带着好奇宝宝一样的詹姆斯医生徒步向着医院走去。 初春的道路上，随风飘来的是芳草和泥土的香味。 两人就这么并排走着。 孙博士这时候突然问道：“你觉得吕良这个病人，一点希望都没有？” 詹姆斯点头道：“马凡综合征，病人马上年满二十岁，蜘蛛指的症状非常明显，主动脉如同薄纸一样，随时都会撕裂……这种情况如果是在梅奥，我也许还会考虑考虑，但在这里，我觉得他没有任何希望。” “詹姆斯你并不了解华国的医疗水平，这里的医院、团队、设备并不一定比梅奥要差多少。”孙博士沉声道。 “这一点我并不认可，至少以我的了解，华国的医疗水平在国际上还远远没有达到公认的水平，而梅奥常年全球医疗中心排名第一，两者差距肯定有，而且相当大。”詹姆斯十分自信的说道。 不等孙博士反驳，詹姆斯继续说道： “像吕良这种情况，只能通过手术进行全主动脉置换，这种手术即便是在梅奥中心，也是非常受瞩目的。” “术者几乎要将病人完全剖开，手术刀要深入到病人最核心的区域操作，这对于术者的体力、状态、技术都是一种严酷的挑战。” “同时，对于其他学科的配合也是一样的。” “梅奥之所以能每年都在全球医疗排行榜上高居榜首，优秀的术者当然功不可没，但更重要的，其实是医院的硬件条件、各团队部门之间的配合，这些因素也不断吸引着优秀的医生来到梅奥，成就梅奥的伟大。” 詹姆斯越说越兴奋，全然不顾周围路人的目光，孙博士只能默默远离了他几步，以表明自己和这个精神异常者其实并不是很熟。 不过詹姆斯的一番话，倒是让孙博士理解了他为什么要那么决然的放弃给吕良治疗。 手术难度太大，风险太高，而这里又不是梅奥，詹姆斯即便是再优秀的外科医生，也不可能一个人就完成这么复杂的一台手术。 孙博士虽然也是梅奥的医生，但由于身体原因，他的方向更加倾向于科研，所以以前并没有参与过马凡综合征患者的手术治疗。 但没亲自参加过，不代表没有了解过。 就像詹姆斯说的那样，即便是在梅奥，马凡综合征患者的全主动脉置换术也是一台万众瞩目的手术，会吸引大量的医生围观。 手术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由心外科最顶尖的两名医生轮流上台，循环团队、护理团队、麻醉团队…… 只是一台手术，参与的人数却可能有二三十人之多，这还不算那些默默在幕后努力的同事们。 这一刻，孙博士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他对苏杰有信心，但东南医院有这个条件能支持苏杰完成这台手术吗？这倒是让孙博士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而就在这个时候，东南医院逐渐进入了两人的视线之中，高大的白色建筑群，大红色的急诊标志，以及高挂在最高建筑物顶端的‘东南医院’的巨大标志。 这里就是霸都人民健康的守卫者，省龙头三甲医院的大本营。 詹姆斯急切道：“带我去见苏杰医生！” 孙博士点点头：“我刚好也有事情要找他。” 詹姆斯：“？” 391、定时核弹 “呼……” 苏杰吐出一口寒气，白雾成型，散发着刺骨的凉意。 他此时正在虚拟手术室内模拟全主动脉置换术。 手术长达十几个小时，在如此长的停循环时间内，为了保护病人的心肌细胞，就必须要使用低温麻醉技术。 低温麻醉，在临床上又被称为‘全身低温’。 它是指在全麻基础上, 使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将人体体温降至20度以下，从而降低组织代谢及耗氧，提高机体对于缺氧的耐受性，达到保护重要器官的目的。 类似于动物的冬眠机制，或者科幻电影里的那种太空舱冬眠。 低温下病人得到了保护, 但对于术者来说，却又是一种另类的挑战。 想要将人体降至20度以下, 那么手术间内的温度可能连10度都没有，寒冷不断刺激着术者的神经，干扰着术者对于身体的掌控。 抗寒属性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墙上红色的电子钟此时已经过去了快五个小时，即便是在系统【抗寒属性】的帮助，苏杰依然感觉自己的手指僵硬，全身的血流似乎都冻住了，寒冷的气流被吸入肺中，就好像有无数的细针扎在柔软的肺上。 好冷。 嘶…… 苏杰用力的握了握拳，试图恢复手指的灵活度。 巨大狰狞的切口呈现在苏杰的眼前，这是一条从胸部正中切开的30厘米切口，经过三个小时左右艰难的奋斗，苏杰成功分离了纵膈严重粘连的组织，并且依次游离了扩张的主动脉以及分支血管。 而接下来，他还需要将病人整个翻过来，调整体位，再次经胸腹联合切开一道50多厘米的切口，分离出降主动脉、腹主动脉以及分支血管。 当然, 切除并不代表着手术顺利结束，它仅仅代表着一切才刚刚开始。 切除了病变如同纸薄的主动脉, 苏杰还需要将人工血管缝合到原先的位置上，成百上千针的缝合，务必要做到没有丝毫渗血…… 在并不太熟练的前提下，苏杰最快一次完成这台手术的时间记录是21个小时。 饶是有系统的【超凡精力】支持，手术结束后苏杰也忍不住头晕眼花，一屁股直接就坐倒在了地上。 “不愧是系统评定为S+难度的特大级手术。” 感觉到今天自己的状态已经到达了极限，苏杰果断放弃了还未完成的手术，长舒一口气，退出了虚拟手术室。 苏杰现在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细水才能长流，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如此艰难的手术，想要短时间内就达到一个极高的水平，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意识回归现实，苏杰揉了揉已经发晕的脑壳儿，端起桌子上的速溶咖啡喝了一大口，休息了十几分钟后才缓过劲来。 而就在这时，休息室的房门响起，孙博士带着一名深棕色头发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苏杰医生你在休息吗，有点事情找你，现在方便吗？”孙博士没有走进来，只是在门口轻声问道。 但孙博士身后的那名深棕色头发的男人却直接挤进了休息室内。 苏杰明显能够感觉到，深棕色头发男人眼中一开始满是兴奋和激动，可很快这种情绪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最后只留下了疑惑和失望。 谷霷 “你就是苏杰？”深棕色头发男人用不太地道的说道。 “嗯。”苏杰点点头。 “你怎么这么年轻？” “？”苏杰疑惑。 詹姆斯失望的随手抓了把椅子坐下，眼睛根本懒得往苏杰身上看。 在直播间见识了苏杰两台精彩的手术表演之后，他不远万里赶来华国，就是想认识一下这位顶尖的心外科医生。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医生。 看起来，甚至还没有自己年龄大？ 要知道，詹姆斯在梅奥都已经算是天才医生了，他可不相信这世界上还能有比他更加有天赋的医生。 而且就算有，也不该是在华国。 自己被骗了，网络果然不可信……詹姆斯有些恼火的独自生着闷气。 苏杰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外国医生，孙博士这时候介绍道：“詹姆斯，梅奥中心心外科医生，来东南医院交换学习的。” 简单的介绍了一句，孙博士便转移话题道：“苏杰医生，我这里有一个特殊病人的病历，想要让你看看。” “特殊病人？” 苏杰态度立刻严肃起来，能被孙博士称作特殊病人的，肯定是个颇为棘手的病例：“可以，我现在刚好有空。” 孙博士于是便将吕良的病情和盘托出，而且因为刚好就在医院，孙博士还特意拖了台移动电脑过来，直接调出了吕良的历史病历。 不知道为什么，孙博士发现苏杰的反应有些奇怪，在得知了吕良的病情后，苏杰并没有表现的太惊讶，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确实是个特殊病人，马凡综合征嘛……” 苏杰沉吟了片刻，认真的看完了电脑里的病历，然后皱眉道：“而且还不仅仅是马凡综合征的问题，这个病人一年前就已经发作过一次主动脉夹层，刚刚手术恢复没有多久啊。” 电脑上的历史病历显示，就在一年前，吕良就因为主动脉夹层急诊手术过，虽然手术十分顺利，但依然在监护室躺了一周才醒过来。 而最近的检查报告显示，吕良主动脉弓部及胸主动脉、腹主动脉夹层动脉均有瘤形成，且瘤体巨大，膨胀成气球样，最大直径达7.6厘米，夹层范围自胸口至双腿…… 这不是定时炸弹了，这简直就是定时核弹，薄如纸一样的主动脉随时有可能撕裂，而且一旦有一处撕裂，连锁反应瞬间就会将吕良全部的主动脉都扯烂。 可以说，普通患者主动脉夹层还有一线生机，而吕良，只要爆发就必死无疑。 詹姆斯这时候也忍不住动了动眼皮，他之前并不了解吕良详细的情况，现在听到苏杰口述吕良的病史，顿时对于自己刚刚的判断更加笃定了。 “完全没有任何希望的病人，早一点告知他真实情况，让他能够对自己仅剩的时间负责，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就在这时。 苏杰却低声沉吟道：“这种情况得赶紧住院准备了，孙博士你赶紧联系病人来住院吧，我来协调各科室部门，讨论他的手术该怎么安排。” 詹姆斯：“？” 392、医生的义务 ，我真是实习医生啊 “你要给这个病人手术？”詹姆斯看着苏杰问道。 “是的。”苏杰回答。 “他这种情况，如果想要手术治疗，那就只能采用全主动脉置换术。” 詹姆斯的中文并不好，但他还是努力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手术要剖开病人，要分离组织，要深入到人体最关键、最核心的区域，要去切除,要去缝合……” “而且这个病人一年前才刚刚做过一台开胸急诊大手术，手术耐受性肯定没有普通人好。” “如果要做这台手术，难度肯定非常高！” 苏杰却淡淡的说道：“我清楚。” 你清楚？ 清楚还决定要手术？ 詹姆斯满脑子都是问号，他完全不理解眼前这个年轻医生的脑回路。 难不成是自己中文太烂，所以没有表达清楚意思？ 这台手术难度极高，所以你们这群华国医生根本没有可能完成……非要这么说才可以吗？ 其实换成其他的情况,詹姆斯倒也不会这么激动,这世上总会有一些自视过高的医生,总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能够完成其他医生无法完成的手术。 但不知道为什么，詹姆斯内心深处却觉得苏杰不会是这样的人。 虽然这只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碰面，但一个能完成复杂型法洛四联症纠正手术、跳动心脏上缝合手术的医生，总不能会是一个自我认知不清的蠢货吧。 苏杰很奇怪这名叫詹姆斯医生的反应，不过出于礼貌，苏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对孙博士说道：“病人现在在哪儿？” “在体育局，他是省内比较出名的一位篮球运动员，事实上，我刚刚从他那里过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应该不是太好。” 说这话的时候，孙博士忍不住看了一眼詹姆斯。 苏杰也顺势看向詹姆斯。 詹姆斯十分坦率道：“我并不觉得这个病人能够在华国通过手术治疗治愈疾病，我的诊断就是他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剩余的时间应该好好珍惜。” 刚刚一直表现的十分温和的苏杰，在听到詹姆斯的话后顿时眉头紧锁了起来，他问道：“你就这么直接和病人说了？” “当然，病人有权利知道这些，我在梅奥从来都秉持着这种做法。”詹姆斯很自然的回答道,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你不该这么做。”苏杰有些不客气的说道。 孙博士感觉到空气隐约已经有了些火药味，于是立刻就站在了两人的中间，想要充当和事佬，可还没开口说话，苏杰和詹姆斯两人却同时冷静的开口说道： “孙博士没关系，我们合理讨论一下而已。” “dr.sun，itsokay！” 谷鉱 两人十分默契，而且表现的也相当的克制，并没有要撸起袖子大吵一架的样子，孙博士也只好站到了旁边，继续旁观事态的发展。 “你不该这么做。” 苏杰继续刚刚的话说道：“你不清楚你的话会对病人产生怎么样的影响，话语可能是良药，但也有可能会化为最锋利的刀子。” “你没有这个资格去直接宣判病人的死刑，你只是一个医生，不是上帝。” 詹姆斯很轻松的耸耸肩，依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他说道：“我当然不是上帝，但我将我的诊断告诉病人,这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一名医生难道还不能将自己的判断如实的告诉病人吗？” “而且病人也有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的权利。” 苏杰皱了皱眉头，突然意识到了两人的理念根本完全不同，争吵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于是便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在我看来，你并没有身为一名医生的责任和担当，你或许是一名优秀的外科手术家，但也仅此而已了。” 詹姆斯却有些不依不饶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苏杰懒得和詹姆斯继续争辩，可詹姆斯却有些不依不饶，非要苏杰给出一个说法。 “你凭什么说我只是一名外科手术家，医生绝不是做手术的工具，你这么评价我，是对我的侮辱。” 苏杰被烦的实在受不了，只能严肃的看着这位初次蒙面的外国医生，说道：“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事实上我也不认识你，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对于这个病人而言，你没有做到你该做到的义务。” “什么义务？”詹姆斯瞪着苏杰问道。 “保持谦虚和敬畏，你可以诊断病人无法治愈，但你的诊断只能代表你的能力边界，换言之，你凭什么觉得别的医生没办法救他？” 苏杰现在也彻底不顾及什么了，直白的说道：“东南医院有信心给这个病人手术，你为什么要我们接触他之前给他打击？万一病人因此彻底丧失信心，不愿意再继续接受治疗，那么你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你是医生，你该给病人的是希望，不是绝望。” “而且，这里也不是梅奥，这里是华国，我们这里的医生向来都不乐于将残酷的真相告诉病人，当然，你有你的理由，你在梅奥也一直贯彻着你的信念。” “但这世上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华国的病人就不适应直面残酷的真相，你又为什么非要用你的那一套去对待我们国家的病人呢？” “你既没有绝对能力去向病人宣判死刑，同时你刚来这里，又不遵守我们这里的规矩。” 苏杰冷冷的看着詹姆斯：“所以我说你没有做到你该做的义务，有错？” “你！”詹姆斯张了张口，但也不知道是没办法用中文表达自己的想法，还是哑口无言了，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解决完这个奇怪的外国医生，苏杰转头对孙博士说道：“麻烦孙博士去联系一下病人，东南医院愿意为他手术！” 孙博士有些迟钝的点点头，看了一眼闷不吭声的詹姆斯，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第一次见面，竟然就能让詹姆斯医生吃瘪……不愧是苏杰医生啊。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我越来越感觉，苏杰医生好像对于吕良这个病人早就准备？答应的这么利索不说，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393、双人主刀 苏杰当然早就预见到了吕良这个病人的出现。 毕竟系统这种俄罗斯套娃的路数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每次解锁新奖励肯定都是有的放矢，既然给了全主动脉置换手术，那么马凡综合征的患者还会远吗？ 这不，病人很快就来了。 和孙博士交代完，苏杰就去手术室了。 休息室里就只剩下孙博士和詹姆斯了，孙博士看着沉默不语的詹姆斯, 心里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这位主儿在梅奥中心可是无法无天惯了，连院长都只能容忍他的怪脾气，没想到来到东南医院后，直接就被苏杰医生给治住了。 这还是孙博士第一次看到詹姆斯被别人说的哑口无言呢。 不过表现上，苏博士还是轻声宽慰道：“苏医生并不是针对你，只是对于病人，他比较较真。” 詹姆斯猛地抬起头，脸上丝毫没有挫败感, 反而充满了斗志：“那真是巧了，我也是个很较真的人！” “而且，我还是个很记仇的人。” 孙博士愣了愣，忙劝道：“别这样詹姆斯，你们不该是敌人。” “谁说我们是敌人了？” 詹姆斯疑惑的看着孙博士，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我们会是朋友，会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这么复杂艰难的全主动脉置换手术，作为梅奥中心的交换医生，我怎么可能错过呢？” “额……” 孙博士顿时被整不明白了，皱了皱眉说：“你也要参与这台手术。” “当然！” 詹姆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随即起身向外走去：“走吧孙博士，带我去把交换学习的手续办完，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成为东南医院的一份子了。” 与此同时，詹姆斯背对着孙博士, 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当然要参与到这台手术中，不过前提是, 苏杰得求我。” “他肯定会求我的……哼！” …… …… 苏杰在得知吕良的事情后，每天泡在虚拟手术室的时间便更长了。 全主动脉置换手术难度极高，缝合技术要求极为严格，再加上超长的时间以及低温环境，这些对于术者的体力、意志力都是一种挑战。 尽管尝试了很多次，但苏杰还是无法完整的一口气完成手术，不是体力不支导致操作变形，就是长时间在低温环境下，造成手指冻僵，无法缝合。 苏杰当然也想过尝试两名主刀医生的模式，每个人完成一半的工作量，这样就能完美避开体力和低温环境这两个干扰因素。 但问题是，东南医院谁能有这个水平？ 苏杰十分认真的在东南医院找了一圈，甚至把寻找的范围扩大，放眼于整个霸都，可都没找到一个值得信赖的医生。 倒是苏博士有找过苏杰，告诉了他詹姆斯医生的履历，以及他来东南医院的初衷。 “他是为了来找我的？”苏杰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还有点不相信。 “是的, 詹姆斯医生看了你的两台手术直播, 对于你的手术技术十分好奇，所以才不远万里来东南医院还和你当面切磋切磋。”孙博士说道。 “但我就见过他一面，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找过我。”苏杰疑惑道。 “额……他这个人脾气比较古怪，你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很愉快，我怀疑他可能有些闹脾气，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好了。”孙博士多少有些尴尬道。 对于一名三十多岁的优秀外科医生来说，詹姆斯的古怪脾气实在和他的身份有些不搭，每次孙博士说出这些话时，都忍不住感觉到羞耻。 苏杰倒是很能理解：“天才总是古怪的。” “吕良的病情太重了，手术很复杂，詹姆斯医生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他应该可以帮上忙，就像你说的，他至少是一名合格的外科手术家，即便是在梅奥，他的手术也是一流的。”孙博士可以说为了吕良这个病人操碎了心。 苏杰当然可以理解孙博士的想法，他们家族的诅咒就是类似马凡综合征的遗传性疾病，心血管病变导致他们家族成员很难跨过四十五岁的门槛。 所以对命运相似的吕良，孙博士格外的关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杰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可以考虑，我本来也觉得一个人完成手术压力太大了，如果詹姆斯医生也愿意的话，这台手术可以让他参与进来，作为第二主刀。” 孙博士笑着点头：“好的，我回头和詹姆斯医生谈谈的。” 詹姆斯在东南医院呆了几天后，立刻就混得如鱼得水，医院永远都是这样，不管你的肤色、脾气、性格，只要你有技术、有能力，你就是大爷。 而作为梅奥中心顶尖的心外科医生，詹姆斯很快就成了大爷。 而且詹姆斯有的还不仅仅是技术上的优势，他在学术论文上的见解，更是让所有的医生垂涎欲滴。 为什么医生们都喜欢往国外跑，难不成真是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 这还真不一定，国外的空气也不一定都香甜，里面说不定就掺着病毒。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国外医生拥有更先进的思维，他们占据着世界医疗领先的优势，他们脑子里装的，就是当下最主流、最新潮的医学论点。 而在和东南医院医生们交流过程中，詹姆斯原本被苏杰打压的心气儿又渐渐恢复到了原状。 “不过如此嘛，华国的医疗水平，确实和我想的一样，与梅奥这种世界一流的医疗机构相比，它还是太落后了……” 因此当孙博士和詹姆斯谈起苏杰的决定，告诉他可以充当这台全主动脉置换手术的第二主刀时，詹姆斯的反应是十分不屑的。 “要当，我也是第一主刀。” “而且我要苏杰亲自和我谈，他不是认为我没有尽到一名医生的义务吗，那他还信任我和他一起上台手术？” 詹姆斯本来就觉得吕良这个病人没有希望，因此他也就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在他看来，手术失败的风险还是很大的，即便是自己亲自上台，结果也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要让自己上一台注定会失败的手术，苏杰至少应该为之前的行为向自己道歉吧。 可让詹姆斯没有想到的是，孙博士甚至还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转达给苏杰，苏杰那边却直接反将了他一军，通知他这台手术他不必再参与了。 詹姆斯最终还是没有矜持住，强压着火气直接找到了苏杰，质问道：“为什么不同意我参加这台手术！” 苏杰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稍微等他情绪平复了一些才说道：“不是我不同意，是吕良不同意你给他手术。” “他说他不想看到你。” 394、病人的选择 心外科病房走廊。 几个穿着蓝白条纹的小病号正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名巨人，眼神中既是惊恐、又是好奇满满。 “那个人好高，为什么能那么高啊。” “而且他长得好奇怪哦，胳膊好长，都要垂在地上了。” “我以后能不能长这么高啊，那我爸肯定就不敢打我屁股了。” 稚子无知，童言无忌, 吕良对此也只是笑笑，在走廊的落地窗旁边晒了一会儿太阳，很快便回到病房了。 而在病房内，苏杰早已经在等候了。 “吕良你感觉怎么样？”苏杰走向吕良，推着他的轮椅把他送到了床旁。 “还挺好的苏医生。”吕良微笑着回答道。 自从上次孙博士和他说了苏杰的名字后，吕良就在网络上搜索到了很多关于苏杰的新闻, 这些都让他重拾了信心，对自己的未来又多了一丝希望。 两天前吕良办理了入院手续，住进了东南医院心外科的病房, 而dt全院讨论大会也在他入院的当天就召开了，手术方案基本制定下来。 全主动脉置换手术，主刀苏杰，心外科、急诊科、麻醉科等十几个科室都会参与到这台超复杂的手术中来。 这可以说是东南医院从未接受过的挑战，它不仅仅要求主刀技艺高超，对于全院的硬件基础，各科室部门之间的配合，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的手术暂时定在了下周一，你准备好了吗？”苏杰问道。 “嗯，我父母今晚就会赶过来。” 听到手术这么快就要到来，吕良的表情有些僵硬，但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但没想到真的要面对它，心里还是这么不安。” “你很有勇气，这种特大级手术, 不是每个病人都敢于去尝试的。”苏杰很诚恳的说道。 吕良有些意外的看着苏杰，说实话，他为了自己的病症四处求医也有些年头了，但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医生说自己很有勇气…… 在吕良的印象里，医生是缺乏温度的，尤其是面对自己这种棘手疾病的病人时，他们往往关注点更多的集中在疾病上。 自己就像是个瓶子，医生们并不在乎瓶子，他们只在乎瓶子里的疾病。 但事实上，能做出手术的这个决定，吕良确实拿出了可能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勇气。 对于吕良来说，马凡综合征不仅仅是一场灾难，在生命的前半段，它更像是老天爷赠予他的一份厚礼。 马凡综合征在临床上被称为巨人症，但其实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天才病。 身材高大、四肢颀长，具有常人无法拥有的运动天赋，吕良从小就被称为天才，凭借着自己身体的优势，他渐渐在自己喜爱的运动领域崭露头角。 如果没有意外, 吕良明年就会是站在亚运会舞台上最闪耀的一名新星。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这份礼物竟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且还是极为惨痛的代价。 自己全身的主动脉都在逐渐薄纸化, 汹涌的血液在如此脆弱的主动脉内奔流，随时都有撕裂的可能，自己现在别说上场打球了，连长时间行走都不敢。 一年前，他遭遇了第一次主动脉撕裂，濒死的感觉，让他甚至都感觉到死神的鼻息喷在他的耳边。 谷硹 二十年来的馈赠，在自己人生即将达到巅峰的时刻，却成了威胁自己生命的杀手。 吕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定的决心，鼓起勇气决定要用手术去改变命运。 “苏医生，其实我有时候真的挺迷茫的，你说我真的该手术吗……” 吕良这时候突然说道：“说实在的，这场手术对我来说就是一次孤注一掷的赌博，而且还胜算极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我觉得我现在都快要崩溃了。” 低音炮的声音显得异常煎熬，吕良痛苦的用双手抓着头发，无法忍耐的开始对着苏杰开始倾诉。 这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任医生了，幸运的是，这名医生比之前的都更要有温度，也更能理解自己。 吕良其实很少愿意和医生交心，但面对眼前这位名叫苏杰的医生，吕良却忍不住想要说一说心里话。 苏杰想了想说道：“你曾经想过不手术，保守治疗？” 吕良点头道：“我这病和其他的并不一样，说的不好听一点，我如果真的有一天病发了，那很快就没命了，不会有多少痛苦。” “而在没有病发之前，我其实完全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谁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发病，或许我就这么安安稳稳的活个几年、十几年也有可能。” “但如果我上了手术台，下周一可能就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天……” 苏杰听完吕良的内心想法，在感到有些惊讶的同时，也忍不住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管医生多么了解疾病，也不管医生的同理心有多强，真正直面面对疾病的，就只能是病人孤身一人。 对于医生来说，有病当然就要治，不然医生这个职业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对于病人来说，这套逻辑却不一定适用。 医疗充满了不确定性，何况全主动脉置换这种特大手术，吕良冒着瞬间丧失生命的风险，巨大的经济压力，最后的结果却没有人能告诉他是好是坏。 最糟糕的是，吕良更加不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就放任不管这个病，自己会不会反而能活更长的时间。 苏杰沉吟了片刻，说道：“不管是手术，还是保守治疗，都是一种选择，你是你身体的主人，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帮助你的。” 吕良直直的看着苏杰，足足两三分钟之后，他才笑道：“苏杰医生我不是不想手术了，我只是肚子里憋了好多话，想和你随便聊聊。” “既然我都选择来这里了，肯定就一定下定了决心，与此身上背着这个定时炸弹，患得患失的苟活下去，还不如一劳永逸的赌一把。” 苏杰点点头：“别想那么多了，放松一点，手术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 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苏杰拿起胸前的听诊器给吕良稍微做了一个术前的小检查，鼓励了他几句，试图让他更加放松一些。 “苏医生，你真的和别的医生不一样，尤其是和詹姆斯医生，他和你的差距真是太大了，我真的很幸运，能在这种时候遇到你。”吕良非常真诚的评价道。 苏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其实今天苏杰还想和吕良再谈谈让詹姆斯医生给他主刀的事情，可听到吕良这样的评价，苏杰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人主刀确实压力很大。 但不管病人的选择是什么，苏杰都会经历去帮助他……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395、手术倒计时12小时 为了完成吕良的手术，苏杰这一周内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了虚拟手术室的练习上。 高强度、超低温的练习，让现实中的苏杰都受到了影响。 好几天晚上和杜安楠一起吃饭的时候，杜安楠都会很担心的问：“小苏你怎么穿这么多，你冷吗？” “小苏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这段时间工作很忙？” “小苏你，你别这样, 有人看着我们呢。” 苏杰整个人倚在杜安楠的身上，头靠在杜安楠柔软的肩头，两只手就像树袋熊一样环抱着杜安楠纤细的腰肢，看起来确实有些亲密过头了。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食堂里人来人往，看到如此缠绵在一起的一对俊男靓女, 过路的人都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杜安楠羞的小脸通红，小拳头轻轻砸在了苏杰的胸口，可当杜安楠听到苏杰均匀的呼吸声后, 她才意识到苏杰竟然睡着了。 小拳头收了起来，虽然过路人的目光还是让杜安楠浑身不自在，可她却没有再想把苏杰推开了。 夕阳如同碎金一般落在两人的身上，双眼合上的苏杰睫毛微微颤动着，杜安楠努了努小嘴巴，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好像妈妈抱着儿子一样，一边轻抚着苏杰的头发，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睡吧睡吧，妈妈的好大儿！” 杜安楠就像是苏杰的充电宝一样，每当苏杰疲惫到极点时，总能在杜安楠这里得到能量。 苏杰从没有觉得自己幸运过，即便是被系统选中，但获得外挂般技术的同时，他也要面对套娃一样复杂病例。 每次奖励, 都意味着新的挑战即将到来。 这不算幸运，苏杰感觉更像是等价交换, 获得了什么, 同时也牺牲了什么。 但在遇见杜安楠这件事上，苏杰却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杜安楠总是能无条件的理解、包容自己，就像是最完美的伴侣，润物细无声的将爱洒满自己的心田。 满电复活的苏杰也很快就在虚拟手术室内得到了突破。 八个小时，第一次，完整的完成了一台全主动脉置换手术，心脏恢复跳动后，人工血管完美的充当了原本纸薄般主动脉的工作，将汹涌奔流的血流输送到全身各处。 一人之力的胜利让苏杰充满了信心，至少这说明自己是有能力独立完整这样一台特大手术的，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练习，将成功率提高，失误率降低。 而另一边。 随着手术日的渐渐来临，詹姆斯却渐渐开始迷茫了。 原本在东南医院混的如云得水的他，已经连续好几天脸上看不见笑容了。 “为什么还没来求我？” “就算不求我，难道连过来和我商量一下都没有准备吗？” “苏杰怎么打算的？准备自己一个人完成这样一台特大手术？！” 一开始詹姆斯还是相当有自信的，通过孙博士他也大致了解了一下东南医院心外科的医生团队，确认了整个团队里都没有能够承担全主动脉置换术的医生。 这台手术不仅仅对于技术有要求, 同时对于体力、意志力的要求也十分严格。 换言之，这台手术需要年轻力壮的医生, 同时又要求他拥有丰富老辣的经验，这样的医生确实不好找。 反正以詹姆斯的眼光，整个东南医院里也只有苏杰一个够格。 但这台手术，一个人真的能独立完成吗？ 梅奥中心做过最快的一例全主动脉置换手术，也耗费了差不多七个多小时的时间。 一名术者，在七个小时的时间内保持高度的注意力集中，同时还要对抗低温的侵扰，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 詹姆斯十分有自信，为了这个病人，苏杰一定会找到自己，请求自己和他一起主刀。 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詹姆斯的信心也在飞快的丧失。 距离手术日就只有一天的时间了，苏杰还是没有找到詹姆斯，直到这一刻詹姆斯才羞愧的发现，他一直以为自己将会是这台手术的关键人物，可事实上人家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希望放在自己的身上！ “太自大了！” 詹姆斯愤怒的将桌子拍的一震，从未有过的被忽视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狂躁中。 “我倒要看看，东南医院到底有多大的底气，放着一个梅奥中心的顶尖心外科医生不顾，非要硬着头皮独立完成这样一台特大手术！” 可让詹姆斯都感觉到奇怪的是，愤怒之后，他竟然会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 苏杰之前的两台手术操作可都是让詹姆斯震惊无比，不然也不会让他直接跨越整个半球来找他。 而这一次，詹姆斯终于能够近距离的观看苏杰的手术操作了。 而且这还是一台比之前都要更加复杂、高难度的全主动脉置换术。 “如果术中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我其实也不会吝啬上台去帮帮他。” 詹姆斯直到现在都仍没有放弃上台和苏杰一起手术的想法，只不过他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 对于这台全主动脉置换手术，其实东南医院时并不太想公开手术直播的。 毕竟之前太多的手术直播已经让东南医院赢得了行业内足够的尊重，继续直播下去，万一手术出现了意外，那么之前的所有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这其实就和很多名人一样，原本草根的时候并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可渐渐有了名人光环之后，反而像戴上了脚链，处处受制，不敢像最初那样放飞自我了。 可让东南医院没有想到的是，外界对于这台手术直播的呼声竟然会这么高！ 不管是网络上的芳香园，还是现实中各大医院领导，都和东南医院的相关领导沟通过，希望能够将这台手术通过手术直播的方式供全行业学习。 这绝对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特大手术全国一年也没有几例，有些医生一辈子甚至连看都没有机会看过。 现在网络手术直播越来越发达，有了这个渠道之后，怎么能浪费这么宝贵的学习机会呢？！ 何况，主刀的医生还是苏杰！ 东南医院的领导们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同意了手术直播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的东南医院开展手术直播，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获得知名度，去提升医院在全国的影响力，那么现在，东南医院的格局显然打开了太多。 为了全国医疗行业的进步，贡献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 …… 东南医院，全主动脉置换手术，倒计时12个小时。 396、第一个难关 剥离 “呼……这也太冷了吧。” 心外科手术室内，负责手术直播的工作人员搓了搓手，冷的直打哆嗦。 “今天辛苦各位了，停循环手术要采用低温技术，整个手术期间室内温度都不会很高，大家可以先去加点衣服，喝点热水休息一会儿。”一名医生说道。 护士们和麻醉医生们立刻转身就走, 去加衣服了。 直播工作人员却有些嫌麻烦，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了，就这样吧。” 那名医生却很认真的看着工作人员，有些执拗的劝道：“还是去加一件衣服吧，这台手术可能要做很久，到时候别感冒了。” “没事。” 直播工作人员秀了秀自己强壮的二头肌：“我抗冻。” 吕良很快就被送入了手术室, 他的表情无比肃穆，看不出多少紧张，反倒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解脱的意味。 他很清楚，对于他来说，只要睡一觉，一切就都能解脱了。 能醒过来，就说明他获得的新生，而醒不过来……反正他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只不过这样对于家人来说可能有些不公平，但他现在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听天由命。 直播设备对准手术台，数据开始传输，早就在芳香园直播间等待许久的网友们纷纷发出了狼嚎般的欢呼。 而在手术室二楼的观摩室内，狭小的房间内也早就挤满了人，而且从秃顶的程度就不难看出，能挤进这间房间的至少都是主治以上级别的中层医生，里面还不乏全秃的主任。 马凡综合征患者，全主动脉置换术，这台特大手术吸引了各界大佬的瞩目，这就好比医疗界的一次少有的盛会，每个医生都乐意于参加进来。 吕良才刚刚躺下，主刀医生还未露面，众人就已经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我印象中的东南医院全国排名应该才刚刚进前五十吧, 除了泌外科全国排名高一点，像心外科这种科室，真实排名应该更低，现在怎么都能开全主动脉置换术了？” “这真的就是典型的人才带动医院发展，你没有发现吗，这段时间很多的超高难度手术，都是由一名叫做苏杰的医生主刀的，等于就是他强行拉着东南医院在进步啊。” “在优秀的人身边，自己也会忍不住想要进步，全主动脉置换术光靠一名主刀医生可做不好，各科室、部门之间的配合也很重要，只能说东南医院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改变巨大。” 这时。 手术间的电动推拉门缓缓打开，举着湿漉漉双手的苏杰走了进来。 而就在他迈入手术间的那一刻，不管是芳香园直播间内，还是二楼的观摩室内，都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所有人此时脑海里都只有一个想法：这台特大手术, 就要开始了。 “麻醉老师？”苏杰低声问道。 “麻醉完毕，手术可以开始了。”麻醉医生立刻回答道。 “好！”苏杰微微点头，消毒、铺巾, 换上无菌衣，走上了主刀的位置上。 已经进入麻醉状态的吕良被摆成了平卧位，左侧胸背部被垫高了45度，苏杰选择了正中开胸及左侧第五肋间开胸，断肋弓，切口沿向左侧经腹直肌切口到脐下 10 厘米。 谷牍 巨大的切口如同地震后的裂口，野蛮的在吕良身体上生长。 特大手术的第一个标志，撕裂身体的巨大切口，已经在吕良的身体上初见端倪。 心包逐渐显露，切开心包，升主动脉及主动脉弓随即暴露在空气中…… 苏杰这时候说道：“开始建立体外循环吧。” “好的！”体外循环师重重点头道。 暗红色的血液随即从吕良的心脏中流入体外循环机器，跳动的心脏缓缓停止，心电监护上的波形趋于一条直线。 而且针对于这台特大手术，体外循环师还特意调整了肝素的剂量，低温技术也调至临界值。 体外循环师精神高度集中的守在体外循环机前，他需要将吕良身体内的所有潜能都压榨出来，以确保他的身体能承受如此漫长的手术。 但同时，他又要确保吕良能撑得下去，不会因为停循环时间过长，而没有办法重新醒过来。 二楼观摩室内，一名东南医院的心外科医生对着身旁的詹姆斯问道：“詹姆斯医生，你们梅奥中心应该有过全主动脉置换手术的经验吧，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周围的医生们纷纷侧面，好奇的看向这位棕发外国医生。 代表着世界最顶级医疗水平的梅奥中心，在面对这种特大手术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詹姆斯淡然一笑道：“这种特大手术，包含的细节实在过于繁杂，很难从某一个方面具体的描述它。” “不过我倒可以说几个这台手术的难点，等会大家观看的时候，可以着重注意一下。” 詹姆斯此刻就好像化身期末考试前的大学老师，拿着厚厚的专业课书本，准备给学生们画一些重点。 东南医院的医生们骤然眼前一亮，纷纷竖起耳朵倾听。 “第一个重点，就是剥离。” 詹姆斯说道：“马凡综合征患者主动脉如同薄纸一般，轻微的损伤都会导致血管破裂，而且为了维持体外循环，病人体内被输入了大量的抗凝肝素，一旦术中出血，后果不堪设想。” “想要置换全主动脉，首先第一步就得把主动脉从周围组织的粘连中彻底剥离出来。” “这应该就是这台手术的第一个难关了。” 说话间，手术间里的苏杰就已经开始要动手了。 低温技术之下，手术间里寒气森森，缩在拐角里的巡回护士身上披了三件长袖洗手衣都冻得牙齿打架，刚刚还秀着二头肌肉的直播工作人员也一直搓着露出来的胳膊，脸色铁青。 而位于低温中心的苏杰，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正如詹姆斯所言，吕良的主动脉上布满了膨胀的动脉瘤，脆如薄纸，冰冷的手术刀只要轻轻滑过，就会在上面留下一道巨大的划口。 但与此同时，主动脉又和周围的组织紧密粘连。 二十多年的时光，位于身体核心部位的巨大血管几乎和周围融为一体，苏杰则需要冒着划伤薄纸般主动脉的前提下，剥离它！ 397、超低温环境 手术台上，苏杰挥舞手术刀，沿着脆弱的主动脉与粘连组织之间的缝隙，艰难剥离。 在他的操作下，手术刀精准无比，刀尖所过之处，只有淡淡的红晕染出, 并没有出现大量出血的情况。 “漂亮！” 观摩室内的心外科医生们纷纷惊叹道。 只是观看苏杰的操作，可能会误以为这样的操作极为简单，但不管是他们往常的经验累积，还是听刚刚詹姆斯医生画的重点，都让他们明白苏杰现在的操作是多么恐怖。 詹姆斯也忍不住眼角抽了抽，他没想到全主动脉置换术的第一个难关, 苏杰竟然这么轻松便趟过去了。 似乎在自己眼中的难题，放到苏杰的手中, 就显得并不那么复杂了。 而就在这时, 观摩室的玻璃窗上突然出现了一大团雾气，瞬间就模糊了众人的视野。 “这是怎么回事？” “赶紧擦干净，刚到精彩的部分，怎么突然起雾了。” “低温技术？手术间里温度太低了，我们观摩室内温度太高，热空气遇冷，所以玻璃上起雾了？” 很快就有人找出了起雾的原因，而同时，大家也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室内气温的降低。 “我刚刚就觉得有点冷，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衣服穿少了，现在看来是被手术间内的低温技术影响了？” “不是吧，我们这里都冷成这样子，手术间里温度得多低啊？” “这台手术时间很长，为了保证脏器的安全，所以将温度降到了非常低的程度吗？超低温？” 而在芳香园直播间内，虽然观看直播无法直观的感受到手术间内的温度变化, 但观众们却从手术间内众人的反应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雾草，有没有那么冷啊，我看那个巡回护士都穿了三四件长袖外套，要不要这么虚？” “也没有那么冷吧，那个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还穿着短袖呢，肌肉杠杠的，果然肌肉男就是抗冻。” “算了吧，你没看见他冷的直打哆嗦吗，我赌他再过三分钟肯定就要跑出去加衣服……呵，我还是高估他了，才撑了一分钟，果然都是死肌肉。” 直播画面里，刚刚还秀着自己完美肱二头肌的直播工作人员，就像是被侵犯了的黄花大闺女一样，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小跑着离开了手术间。 几分钟之后，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多了好几件长袖洗手衣，铁青的脸色也因为小跑而红润了不少。 “苏医生怎么一点都不受影响，他不冷吗？” 不管是观摩室内的医生, 还是直播间内的医生，都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而在手术间内的医务人员们，更是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手术台上正专注操作的苏杰。 “这么抗冻的吗……” 超低温环境下，苏杰站在手术台上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他的双手一如刚开始手术时那样精准高效，丝毫没有因为寒冷冻僵而影响发挥。 脆如薄纸的主动脉与粘连的组织不断被剥离，埋藏在吕良身体内的核弹引线渐渐显露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粗大的血管上，布满了膨胀巨大的动脉瘤，攀附在血管之上，好像寄生的蚂蟥。 詹姆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将脸靠近了玻璃窗，想要更仔细的看清楚苏杰的操作。 滚烫的鼻息瞬间喷涌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雾气快速形成。 詹姆斯顿时愣了愣，伸出手，将玻璃上的水雾擦去。 “好冰……” 针刺般的寒意从玻璃传递到詹姆斯的手掌上，他根本无法想象，此时站在手术台上的苏杰，正在面对的是何种的寒冷。 而面对这样的寒冷，苏杰又是如何能继续展现出如此精妙的操作？ 刚刚的重点并没有画完，全主动脉置换术的第二个难关，就是低温环境以及超长的手术时间。 心外科手术或许可以说是被工业化影响最小的学科了，大部分情况下，医生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上的手术刀，以及自己的意志力。 就像这台全主动置换手术，超低温环境下，想要对抗身体对于寒冷的畏惧，术者能够依赖的，除了身上多加的几件衣物，就只剩下自己的意志力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衣物的帮助总会不断减少，意志力却如同星星之火，越烧越旺。 “但这台手术要持续至少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的时间，再强大的意志力也会被摧毁。” 詹姆斯深棕色的眉毛皱了皱，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此时此刻，他的确很敬佩苏杰。 或许他说的有道理，我和他相比，确实更像一个外科手术家……詹姆斯忍不住想起了苏杰之前对自己的评价。 他的确有资格这么评价自己。 心念一动，詹姆斯将手掌贴在了微微发凉的玻璃窗上，他想要用这种方式，去参与到这台手术中。 眼睛紧盯着苏杰的操作，詹姆斯感受着右手掌心的凉意，他的脑海中则忍不住开始模拟自己站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突然，詹姆斯问向身边的心外科医生：“你们医院常用的缝合线是什么？” “缝……缝合线？” 这名心外科医生明显有些发愣，现在手术才刚刚开始，主动脉还没有完全剥离，詹姆斯医生怎么就开始问缝合线了？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进口的prolene缝合线，还是我们国产的缝合线，我们医院现在都有在用。” “你们还有国产缝合线？”詹姆斯问道。 “嗯，刚刚才引进开始使用的，说起来，苏医生还是第一个开始带头使用这种缝合线的医生。” “好吧。”詹姆斯点点头，但在心里还是默默将国产缝合线排除了。 心外科医生不解道：“詹姆斯医生，你问这个干什么？” 詹姆斯回答道：“我得提前弄清楚，自己要用什么缝合线，不同的缝合线手感不同，提前做好准备总没错。” “你，你会上台手术吗？”心外科医生惊讶的转头问道。 周围的医生也纷纷侧面。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对于詹姆斯医生的水平也有所了解，梅奥中心的天才心外科医生，如果今天还能看到他的操作，那岂不是更美滋滋了？ “全主动脉置换术，第二个难关，就是超长的手术时长和恶劣的手术环境，再强大的意志力也会被逐渐蚕食瓦解，等到苏杰医生撑不住的时候，我会上台帮他的。” 詹姆斯微微昂首，手掌轻轻贴在玻璃窗上，语气淡然的说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声音： “但我更想要看苏杰医生做完整台手术啊。” 这句话似乎瞬间点醒了众人，相比较让詹姆斯医生中途上场，替换苏杰医生下来，似乎还是完整的看完苏杰医生挑战完这台手术更有吸引力啊。 詹姆斯顿时表情一滞，脸色有些难看。 自己竟然被嫌弃了？ 什么鬼？！ 398、钢铁意志 ，我真是实习医生啊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手术间内的温度似乎仍在下降。 墙上的红色时钟已经走过了四个小时，意味着吕良的心脏也停止跳动了四个小时。 苏杰以前听过一种说法，心脏停止跳动后，灵魂就会离开**，走向天国的扶梯。 而一旦灵魂真的进入天国之后，那这个人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低温技术延缓了灵魂离开的步伐,但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手术间医护人员。 这是一把双刃剑。 即便是拥有【抗冻属性】的苏杰，经过四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之后，苏杰也渐渐感觉到了手指的僵硬。 而且精神状态也远远不如刚刚上台时那样饱满。 苏杰能十分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渐露疲态了。 不过。 好在这四个小时的成果是足够振奋人心的！ 虽然在纵膈粘连处浪费了不少时间，但吕良脆弱的主动脉还是被完全剥离了出来。 粗大、肿胀的主动脉静静躺在吕良身体的核心区域，五十多厘米的巨大切口看得人胆战心惊。 特大手术已经展现出了它的恐怖之处,这几乎要将人大刀阔斧重新塑造的手法,让人望而生畏。 “好快的速度,四个小时就剥离出了完整的主动脉，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只要换上人工血管就行了！” “苏医生还撑得住吗？我只是站在这里四个小时脚都酸了，他可是已经连续高强度手术了四个小时啊，而且还是在那么低温的环境下。” “接下来的缝合可是个精细活，对于手指的灵敏度要求很高，我在观摩室都觉得手指有些冻僵了，苏杰医生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观摩室内的医生们都忍不住有些担心苏杰。 但他们心里也清楚，这种情况下主刀不可能休息的，除非立刻有别人顶替上台，不然主刀就必须要争分夺秒完成手术。 停循环对于病人来说也是一种另类的伤害，尽可能缩短停循环时间，对于术后的恢复意义重大！ 很显然，观摩室内的医生们的担忧并没有传达到苏杰那里，只见在完成了全主动脉剥离后，苏杰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直接开始了下一步。 切除病变的主动脉，同时裁剪人工血管,替换上去。 寒冷和疲惫就像两个负面效果附加在了苏杰的身体上,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深层次的虚弱之中。 身体好像陷入了深冬的泥沼之中，冰冷刺骨的泥泞包裹住了苏杰每一块肌肤、浸入了苏杰每一个毛孔之中，拖拽着他，想要他停下来。 可惜这一切在钢铁的意志力面前，显得是那么不堪一击。 苏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被大量的吸入到肺中，细针扎入的微痛感让他精神一振。 双手则用力的捏了捏拳头，血液被挤压着快速输送到末端指节，黄色的神经系统被全面激活。 有人曾说过，在面对灾难来袭之时，精神意志才是人类的第一序列武器！ 这一刻，面对将生死托付给自己的吕良，苏杰开启了自己的第一序列武器。 一切的负面效果被强行清空，苏杰的眼神重新变得强大而锐利，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红色的时钟，然后低头，开始替换人工血管。 观摩室内。 詹姆斯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玻璃窗上,僵硬发木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藏在了身后,透过玻璃窗,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苏杰，甚至忽略掉了苏杰正在进行的精彩操作。 同样身为天才心外科医生，詹姆斯已经不是太在意苏杰的操作。 让他不能理解的是，苏杰是如何长时间保持这样完美的状态？ 詹姆斯曾经也见证过梅奥中心完成过一台全主动脉置换术，历时七个小时，由两位顶级的心外科专家共同完成。 两人都正值壮年，是经验和体能都处于巅峰的黄金时期。 可即便是这样两位大牛，在手术结束后，也都满头大汗的挥手表示，这样的手术一辈子可能也做不了几台，难度太大，消耗过度。 可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左右，苏杰的状态却明显越来越好，缝合时双手的精准度和自己状态最佳时也不遑多让。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詹姆斯一直觉得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你年轻，就相应经验不足。 你经验丰富，但就意味着你已经年轻不再，后劲不足。 詹姆斯自己算是个另类，一直被人叫做天才，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已经比很多前辈拥有更加精湛的医术。 但眼看到苏杰在这台手术上的表现，詹姆斯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凌乱。 年轻、体能充沛，同时又经验丰富、技术高超…… 这简直就不科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特大手术时间实在过于漫长，观摩室内的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大家虽然都希望能看完完整的手术，但无奈自己也有工作在身。 整个观摩室内，也只有詹姆斯如同木雕一般，从手术开始一直站到了现在。 墙上的红色时钟已经指向了六个小时，距离梅奥中心完成一台全主动脉置换术只差一个小时了。 可手术台上，苏杰的操作却明显已经接近尾声。 人工血管依次替换掉了吕良的主动脉、主动脉弓部、两组肋间动脉、腹腔干动脉、肠系膜上动脉、双侧肾动脉等全主动以及分支血管。 巨大的切口中，白色崭新的人工血管静静躺在了原本主动脉的位置。 七个小时。 手术基本完成。 “鱼精蛋白中和肝素，准备恢复循环，看看出血情况怎么样。” 苏杰的声带已经快七个小时没有震动，猛地开始说话，声音异常沙哑。 体外循环师重重点头，开始操作。 观摩室内、直播间内的所有医生也都精神一振，他们都明白验证这台手术最后成效的一刻就要来了。 全主动脉切除，替换上人工血管，最终的目的还是供给心脏血液。 而在整个手术过程中大量使用抗凝肝素，同时复杂的手术切除过程也随时有可能损伤到周围血管，而这些问题在停循环状态下是无法观察到的。 只有当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奔涌的血管灌入人工血管内，医生们才能清楚自己刚刚六七个小时的辛劳，是否值得。 暗红色的血液从体外循环机撤离，开始缓缓灌入到雪白的人工血管内，所有人目光都像开了追踪器一样，紧紧盯着暗红色血液一路前行。 “没有出血！” “完美的操作！” “六个小时，独立完成一台全主动脉置换术，这又是国内首例！” 詹姆斯站在观摩室内，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从最开始觉得吕良无法手术，到后来质疑苏杰手术的能力，再到后来想要和苏杰双人主刀。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的结局，自己竟然成了一名吃瓜群众，和周围的所有医生一样，只能隔着这块该死的玻璃，为苏杰精彩的手术操作奉献出鼓掌声。 詹姆斯抿了抿嘴唇，缓缓举起了双手，然后重重的拍在了一起，一开始声音很小，随即越来越大。 周围的医生们也受到了鼓动，纷纷用力的鼓掌。 “这台手术，确实值得这些掌声。”詹姆斯在心中想到。 399、心外科终极术式 雷动的掌声之中，苏杰开始了最后的缝合。 长达五十多厘米的切口慢慢合拢，吕良的身体开始恢复原状。 对于很多医生来说，如此巨大的皮肤切口也许会成为一种挑战，但对于已经习惯于在心尖上起舞的苏杰来说，一切就显得没有那么复杂了。 手术即将成功的喜悦，让苏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双手的寒冷麻木早已消失，国产缝合线在苏杰的操作下，如蝴蝶穿花般穿梭于吕良的皮肤之间。 穿针、引线、合拢。 墙上红色的时钟最后定格在六个半小时。 这比梅奥中心两人主刀的速度还要快上半个小时。 “手术结束。” 而就在苏杰轻声说出这句话后，脑海中的系统突然被激活。 【心脏外科终极术式即将解锁……】 这次系统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苏杰完成一台高难度手术后就填鸭式的灌输大量的奖励，推着他不断向前、成长。 然而苏杰的内心却瞬间火热起来，仿佛这简短的一句话，要比任何奖励都要让他感觉到兴奋。 心脏外科终极术式…… 那岂不就是心脏移植手术了？ 从苏杰当初刚刚接触到心脏外科时, 他就很清楚心脏外科在整个外科体系中的地位。 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 但你以为明珠内部就没有内卷了吗？ 那是不存在的。 作为万千明珠中最耀眼的一颗, 当然就只能是心脏移植。 不过系统只是提示即将解锁，并没有给出解锁的条件和辅助奖励，这倒是让苏杰有些捉摸不透。 仿佛系统已经认可了苏杰的水平，并且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工具人了，应该学会自己做手术了。” 嗯，感觉有点不按套路出牌了。 洗手，下台，脱掉身上的手术衣、无菌手套，生命体征暂时平稳的吕良被火速送往了监护室。 苏杰则转身离开呢手术间，顺道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开始查阅心脏移植的相关内容。 1967年12月，南非开普敦Barnard医生成功地进行了世界第1例人的原位心脏移植，移植后患者因肺部感染仅存活了18天。 不久后，他经手的第2例心脏移植患者存活了20个月 1984年环孢菌素开始广泛应用于心脏移植，从此心脏移植进入了飞跃发展的阶段。 全世界每年大约有3500人接受心脏移植, 全球至今大约完成5万例左右的心脏移植。 …… 不过在看完这些冰冷的数据之后，苏杰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更加吸引他眼球的内容。 “心脏移植手术，这是对于外科艺术的亵渎。” 这句话摘自一名外国医生的论文，在这篇论文中，这名外国医生阐明了一个观点： 外科手术的两个“金科玉律”……手术刀触及的器官必须静止、手术视野清晰无血。 谷嚥 而在心脏上动刀子，恰恰是这两个原则的悖论。 “外科之父“的奥地利医生比尔罗特也曾留下这样的魔咒： “在心脏上做手术，是对外科艺术的亵渎。任何一个试图进行心脏手术的人，都将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即便是隔着网络，隔着大洋，苏杰也能感受到这位医生深深的怨念。 这是女朋友被某个心脏移植大牛给抢走了？这么痛恨心脏移植手术吗？ 对于这种论点，苏杰也只是看着图一乐，心脏移植手术或许有诸多的缺陷，目前也存在很多不完美的地方。 但用陈旧的外科‘金科玉律’，以及一名在土里埋了两个多世纪的外科鼻祖的话作为佐证，想要证明心脏外科手术是亵渎。 这就有点扯了。 “仅仅这台手术至今已经挽救了五万多人生命这一点，就可以击碎这种荒谬的言论了。” 没把这篇论文当回事，不过苏杰还是忍不住记下了这名医生的名字……韦德，还挺好记的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 苏杰突然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抬头看去，苏杰放下了手机，说道：“詹姆斯医生，有事吗？” 站在苏杰面前挡住路的, 正是在观摩室内看完了整台手术的詹姆斯。 苏杰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詹姆斯的情景，当时这位深棕色头发医生，脸上充满了羁傲不逊的表情，同时对于自己的信念无比坚定，自己还因为和他的意见不和而产生了一些争执。 不过此时的他，却看起来有些茫然。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累。”詹姆斯憋了很久，才挤出这么一句。 “很累。”苏杰淡淡说道，可脸上却连伪装一下都懒得伪装，完全就是十分轻松地神态。 “六个半小时，剖开身体，将整个主动脉置换成人工血管，梅奥都用了七个小时，上了两名顶尖的主刀医生，你……” 詹姆斯说了一大堆，可最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去问苏杰为什么不累吗？ 这种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吧，人家说不定就是身体好、年轻、早睡早起、禁欲生活……反正现在苏杰就很轻松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事实如此，非要追究原因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詹姆斯清楚，就算知道原因，自己也肯定做不到。 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詹姆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决定给这个病人手术？” 其实吕良这个病人，詹姆斯接触的比苏杰还要早，当初在得知吕良的情况后，詹姆斯直接就对他宣判了死刑。 至少在詹姆斯看来，吕良手术的成功几率很低，与其博这种几乎不可能的几率，不如珍惜最后的时光。 可没想到吕良到了苏杰的手上后，竟然走上了一条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道路上，手术顺利完成，吕良重获新生。 “当初你说我是个优秀的外科手术家，我不认可。” “但在这个病人的治疗上，我确实没有做好一个医生该承担的义务。” “可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为什么那么坚定地给病人手术，我承认你的医术非常高超，但对于这样的手术来说，你也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 “一旦上台，就需要背负巨大的压力，你为什么在得知吕良的情况后，第一时间就那么坚定的选择手术？” 面对詹姆斯咄咄逼人的眼神，苏杰差点就没脱口而出：“都特么系统逼得。” 不过真的张开嘴，苏杰说的却是：“因为病人想要活下去。” “我只是尽力在帮他。” 400、强烈的求生欲 苏杰对于詹姆斯其实好感度还是不错的。 在苏杰的眼里，这就是个傲娇的三十多岁天才医生，不过可能受成长环境影响，和自己的观念有所不同。 但这并没有什么，苏杰也从没有认为自己的观念就完全正确，这个世界是包容的，既然詹姆斯能在梅奥中心工作这么长时间, 那么说明他的观点在梅奥就是合适的。 “吕良很想活下去，我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但仅仅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就选择要给他手术吗？”詹姆斯显然无法理解。 苏杰想了想说道：“你也许没有真正的感受到吕良对于生命的渴望。” 詹姆斯愣了愣，面露疑惑。 苏杰继续说道：“马凡综合征对于吕良生活的影响，你作为心外科医生，应该也很清楚。” “他可以选择不手术, 按照你的说法, 说不定还能活几个月、几年, 但如果手术，他很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这确实是一种艰难的选择，我之前就看过很多健康的人，他们夸夸其谈，说如果自己得了这种绝症，肯定不会浪费家里的钱财，不会博这一线生机，他们会选择听天由命，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纵情享乐，也不会把自己丢在医院，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苏杰说到这儿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屑：“但说实话，我根本不相信。” “没有人会在生命垂危时仍然保持豁达。” “即便知道自己死定了，但百分之一百的人，还是会选择去博一线生机！” 詹姆斯这时候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医院也会有服药自杀的, 可到了医院后, 他们还是会拼命地求医生救救他，说他后悔了，当时只是一时冲动，他不想死。” “这是人之常情。” 苏杰淡淡道：“只是很多人思考的时间太短，但吕良不一样，他背负着这种核弹人生已经快二十年了，从出生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随时会死亡。”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他究竟是想要一线生机，还是想要洒脱的过完自己短暂的一生。” “很显然，他选择了前者。” 詹姆斯这一刻忍不住代入到了吕良的人生中。 作为一名医生，强大的同理心几乎是标配。 从出生开始，家里的长辈便用他们的真实经历去教导吕良，死亡是常态，猝不及防的人生也许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二十多年的时间，吕良才刚刚窥见这个世界的美好，鲜花、阳光、篮球场上的汗流浃背，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但吕良却清楚，很快这一切就要落幕了。 怎么可能甘心。 怎么可能愿意就这么走进黑暗的未知。 虽然只有一线生机, 但比起随时可能戛然而止的人生, 这道选择题吕良几乎出自本能的就能给出答案。 他想要活下去。 他想要继续自己的人生。 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惺惺作态，作为一名即将死去的人，吕良可以坦诚的直面自己的灵魂，他想要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那么问题的交接棒就传递到了医生的手里。 对于这样一名渴望生命的病人，你要怎么去对待他？ 这一刻，詹姆斯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罪恶感包裹住了自己。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吕良见面时，高傲、无情、冷漠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吕良当时肯定是对自己这名来自梅奥的顶级心外科医生充满了希望的，可自己却亲手将这份希望摔得粉碎。 谷欟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做到一名医生该有的义务。”詹姆斯表情沉重地说道。 苏杰这时候却笑了笑，放松语气道：“詹姆斯医生你也不用太自责，至少吕良的结果是好的，你的行为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谢谢。”詹姆斯的表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吕良的事情他估计要消耗很长的时间去消化。 而就在这个时候，詹姆斯却无意间看到了苏杰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界面上心脏移植手术的界面还没有退出，这个发现让詹姆斯的眼神闪烁了片刻。 “好了，我确实有些累了，詹姆斯医生以后有机会咱们再继续聊吧。” 苏杰并没有注意到詹姆斯的目光，随手将手机揣进口袋里，然后挥挥手向着手术室大门走去。 詹姆斯愣在原地，良久才嘀咕道：“苏杰医生对心脏移植感兴趣吗……” …… …… 吕良的手术十分成功，术后苏杰每天都会去监护室看他，他的情况也在一天天好转起来。 人工血管替代了随时可能引爆的主动脉，顺利的完成了供养心脏的任务，吕良的生命也在心脏一次次强有力的搏动中获得了新生。 二十岁的年龄，对于吕良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术后第十天，吕良终于醒了过来，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紧接着又看到了医院里的各种设备，虽然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没有其他能动的地方，但仅仅通过眼神，他还是把内心的激动之情传递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赌对了！！” “我活下来了！！” “我没有死！！” 苏杰找了个时间去看了看醒过来的吕良。 掀开吕良的被子，巨大的、几乎要撕裂开吕良身体的缝合口赫然在目。 虽然这一切都出自苏杰之手，但毕竟手术台上的吕良是没有知觉，而且绿色铺巾也遮挡住了绝大部分可以辨别他的特征，而此时在监护室内，吕良却是个活生生的人。 感官，完全不同。 拿着治疗碗亲自给吕良换了药，苏杰和吕良叮嘱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时，吕良突然叫住了他：“苏医生，谢谢你。” 声带震荡空气，十几天没怎么说话的吕良的声音很难听，但内容却让苏杰内心一暖。 “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苏杰给吕良掖了掖被子，笑着说道。 “我，我想打篮球。”吕良脖子僵硬着，眼睛尽量向着苏杰的方向看去。 苏杰愣了愣，然后说：“好好修养，职业赛场你肯定没办法再上了，但业余休闲打打球，还是可以的。” 吕良的眼神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便又重新恢复了光芒：“谢，谢谢。” 苏杰笑了笑，起身离开。 而就在这时。 【终极任务解锁碎片提示】 【挽救生命0/100】 401、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挽救生命0/100？” 苏杰愣住了，大脑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系统这意思是要自己挽救一百个人的生命？ 一百个人？！ 一辆大巴荷载才五十人吧，一百人，那岂不是能塞满两辆大巴车？ 这……自己何德何能啊？ 要知道，苏杰现在虽然已经渐渐有成为工作狂的趋势，每周的手术量都排的满满的, 但一天的手术量基本不会超过四台。 主要原因还是以苏杰现在的水平，安排给他的手术基本都是疑难重症病人，类似于吕良这种复杂大手术，一天能做个一两台就很了不起了。 这和当初苏杰刚刚开始上手术台，一天干十几台阑尾炎手术肯定没法比。 但阑尾炎手术谁都可以做，像吕良这种病人却7只有苏杰才能救，苏杰不可能为了系统任务而放弃吕良这些疑难重症病人，每天把时间耗费在阑尾炎这种小手术上。 苏杰对于系统的认知一直很清醒, 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服务于自己救治病人, 如果为了完成任务，而不顾病人的生命安全，那就完全是本末倒置了。 “慢慢攒吧，一天四台手术，一百台也不过是一个月的事情。” “而且手术算拯救生命，平时坐门诊、在急诊科抢救应该也算吧，如果这样的话，速度应该会更快，一个月估计都用不到。” 心外科终极术式近在眼前，苏杰恨不得今天就直接解锁，晚上就去虚拟手术室好好过把瘾。 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他也明白，反正一个月也不长，这段时间自己刚好也可以了解更多心脏移植的信息，为接下来的终极手术做好准备。 伸展了一下身体，低温环境下连续高强度手术了六个半小时，虽然有系统撑腰，但苏杰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回去睡一觉吧，反正今天也没有手术任务了。” 而就在这时, 苏杰柜子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打开柜子，拿出手机，苏杰看到来电显示上杜安楠的名字。 “喂？安楠怎么了？” “小苏你真厉害，我看了你的手术直播，全主动脉置换手术真的好厉害，恭喜你！” 只能说来自美少女的崇拜更能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刚刚还在詹姆斯面前风轻云淡的苏杰，此时却因为杜安楠的一句‘好厉害’而嘴角勾起，笑容灿烂：“嘿嘿，我真的有这么厉害？” “嗯嗯，小苏你最厉害了！” 纯洁的杜安楠显然没有理解苏杰真正的意思，苏杰也懒得点破，反正以后总有机会让安楠见识见识自己真正的‘厉害’…… “小苏，这个病人之后，你还有别的危重病人要手术吗？”杜安楠突然问道。 “没有了，吕良应该是目前最后一个疑难危重病人了，接下来都是一些常规手术的。”苏杰回答。 “那，那咱们这周末能不能一起去爬山？我和倩倩、杨宇晨都约好了。”杜安楠十分期待的问道。 三月春花渐次醒，这段时间天气大好, 苏杰经常能听到周围的同事约着一起外出踏青。 而霸都市区内就有一座小山，海拔不是很高, 但用来踏青绝对绰绰有余了。 苏杰其实第一时间是想拒绝的，这个月他的目标就是完成系统的任务，解锁心外科终极手术，不过拒绝的话语刚到嘴边，苏杰却猛打方向盘，紧急改口道： “好啊，那就这个周末吧。” 电话那边的杜安楠立刻高兴道：“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现在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嗯，我刚好准备回去躺一会，那就先这么说了。” 谷謉 “好！” 电话挂断，苏杰揉了揉脸。 “好像很久都没有和安楠一起出去玩一玩了，工作虽然很重要，但努力工作的目标，不就是更好的生活吗？” 勤劳苦干了这么久，也该给自己放个假，出去放放风，寻找寻找灵感了！ …… …… 另一边。 詹姆斯此时也在通话中。 “教授，您现在身体还好吗……” 詹姆斯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畏惧的表情，似乎这个电话另一端卧着一头凶猛的野兽，随时会从听筒中爬出，择人而噬。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虚弱，但却又充满了威慑力。 “您的配型还没有结果吗？”詹姆斯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詹姆斯你很少打电话给我的，如果有事，你可以直说。” 詹姆斯咽了口口水，把心一横说道：“我还是想和您谈一谈阿佛洛狄忒计划……” 可惜詹姆斯话音未落，电话那边便轻轻地哼了一声。 音量不大，但却气势十足，原本就胆战心惊的詹姆斯瞬间就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用再说了，我不可能成为那个计划的受益者。” 电话那边闷声说道：“心脏移植本来就已经是亵渎了，阿佛洛狄忒计划更是肮脏恶臭到了极点的亵渎，我不可能为了那种东西奉献出自己的身体，即便我会因此死去，但我至少是纯洁的。” “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教授，是我打扰了。”詹姆斯吓得赶紧想要挂断电话。 可电话那边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詹姆斯，我听说你去华国了？” “嗯。” 詹姆斯赶紧把手机贴回耳朵旁边，趁机说道：“我在华国遇到了一名非常优秀的心外科医生，他刚刚完成了一台全主动脉置换手术，全程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只用了六个半小时！” “一个人，用了六个半小时？” 电话那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些起伏，不过也仅此而已：“挺优秀的一名医生……詹姆斯如果方便的话，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份烤鸭，BJ烤鸭，真空包装的那种就行。” “啊？”詹姆斯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妻子以前喜欢吃，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 “好，好，我明白了。” 詹姆斯立刻明白了，挺起胸膛答应道：“您放心吧，我回去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带的！” “谢谢。” 电话随即挂断，詹姆斯听着手机话筒里传过来的盲音，顿时松了一口气。 真是巨大的压力啊…… 不愧是……韦德教授。 402、印象深刻的一台手术 为了能一身轻松的去爬个山，苏杰这段时间十分努力的将所有的工作全部清空，好在运气也相当不错，期间并没有遇上复杂的病例。 不过让苏杰有些蛋疼的是，系统拯救生命的任务却出了一些差错。 本来苏杰以为系统【拯救生命】的意思就是治疗病人，甚至一开始苏杰还很乐观的猜想，会不会看门诊、在急诊处理一些缝合、包扎的基础工作也能算拯救生命。 即便不算, 会不会有累积程序，比如一百个皮肤缝合可以兑换一次【拯救生命】。 但现实却给了苏杰一个响亮的耳光。 将近一周的时间，能够被系统认可为【拯救生命】的治疗，一共就只有两台手术。 两台都是急诊手术，主动脉夹层，生死一线间。 这直接就把苏杰整懵逼了。 本来苏杰还骂骂咧咧觉得一个月才能解锁心外科终极术式，真是太慢了。 可按照目前的速度来看, 一个月？一年都不一定能解锁！ 苏杰直接就抑郁了。 最蛋疼的是, 这种情况还不是苏杰现阶段能够解决的。 “等于说，必须得是真正生死一线的治疗才能算是【拯救生命】，但临床哪有那么多生死一线的急诊抢救手术？” 系统的这次任务，多多少少沾点那啥…… 心情抑郁的苏杰也懒得再去思考这个任务了，反正短时间也完成不了，不如放松心情出去好好玩玩，说不定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周日上午八点，苏杰和杨宇晨在食堂吃了早饭之后，又在女生宿舍楼底下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两位大美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耽误了一点时间！”杜安楠远远地就小跑出来，看到苏杰早就等在楼下，她脸上满是难为情。 “没事，没等多久。”苏杰笑了笑说道。 旁边的杨宇晨却已经十分不耐烦了，朝着还在后面慢腾腾的倩倩用力招了招手：“还磨蹭，这都快到中午了，还爬不爬山啊！” 倩倩顿时脸一黑, 说：“当初追我的时候, 在楼下等一两个小时也没怨言，现在追到手了，半个小时都不能等了？” 杨宇晨顿时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当初我们两个人约会我等你多久都行，今天不是四个人一起出去吗，迟到总不是好事。” 倩倩眼一横，问向苏杰：“苏杰，我们迟到了，你有意见吗?” 苏杰说：“安楠你今天画了眼影？真漂亮，是不是花了很长时间？” “嗯……还不太熟练。”杜安楠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偏过头。 “焯！苏杰你个狗东西！”杨宇晨顿时怒了，痛恨苏杰无情的背叛。 倩倩则冷冷的看着杨宇晨，问道：“说吧，我今天有什么变化，好好回答，不然你知道结果的。” 杨宇晨看着倩倩的脸，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四个人说说笑笑，一起上了苏杰的大众途岳，买车的好处此时就显现了出来，四人小团体出游，有一辆车就显得方便太多了。 而就在苏杰准备发动引擎, 踩一脚油门让几个人感受一下推背感的时候，车窗外突然有人‘咚咚咚’的敲了几下。 苏杰转头，看到了站在车窗外的詹姆斯。 降下车窗，苏杰疑惑的转头道：“怎么了？” 詹姆斯环顾了一下车内四人，然后问道：“出去玩？” “嗯，准备一起去爬山。”苏杰回答道。 “能带我一起吗？”詹姆斯突然问道。 “？”苏杰疑惑的看着他，心想自己和他似乎还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吧。 就在这时，坐在副驾驶的杜安楠却说道：“你是詹姆斯医生吗？” 谷愌 “嗯。”詹姆斯点点头。 车后座的杨宇晨惊喜道：“咦？你不就是心外科那名从梅奥中心过来的医生吗，我上次看直播的时候看到过你，好多医生都再问你问题！”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爬山吗，我刚来华国，还一直没有出去走走呢。”詹姆斯露出笑容道，他的不太地道，但在这种情况下反而给人一种亲近感。 一个刚刚来到华国的外国医生，迫切的想要了解华国的文化、风景。 这种请求，几乎无法拒绝。 “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吧，反正爬山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差别，车上也刚好还有一个空位。”杜安楠这时候小声的在苏杰耳畔说道。 苏杰想了想，然后点头道：“詹姆斯你上车吧，但我们今天爬山可能要爬一整天，下午我们还准备去那边的野菜馆吃个饭，你如果中途有事的话，就只能自己打车回来了。” “可以，我今天都没事。”詹姆斯笑着上了车，坐到了杨宇晨的身旁。 全体坐好，苏杰发动引擎，轻踩油门，向着目的地方向驶去。 整个三月份的霸都天气都非常好，温煦的风时刻提醒着人们，要珍惜春日美好时光。 苏杰将车窗半开，窗外的阳光涌入车内，清风带着春日的气息沁人心脾。 杜安楠把手机连上了车载音响，播放了一首周董的《稻香》。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 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请你打开电视看看? 多少人为生命在努力勇敢的走下去? 我们是不是该知足? 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 …… 医生这个职业从来都无法和轻松挂钩。 上班有点，下班没点，休息时间形同虚设，只要你穿着白大褂出现在医院里，那你就别想闲下来。 运气好病人还会和你说声谢谢，运气不好，看到你吃饭的病人还会来一句‘医生竟然还要吃饭啊？’，直接就把你气饱了。 更有甚至，直接伸手就要你的手机号码，把白嫖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连你仅剩的业余时间也要侵占。 所以当能够在如此美好的季节里，享受难得的轻松时刻，车上的五个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就连听不太懂歌词的詹姆斯，也眯起了眼睛，脸上洋溢着惬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杨宇晨突然看向詹姆斯，闲聊道：“詹姆斯医生，你一直都是在梅奥中心工作吗？” “是的。”詹姆斯笑着回答道。 “那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台手术是什么啊？”杨宇晨好奇的问道，梅奥中心作为全球顶尖的医疗中心，能让那里的医生都印象深刻的手术，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东南医院和它差距有多少？ “印象最深刻的一台手术……” 詹姆斯陷入了沉思，似乎想在记忆中繁多的手术中寻找到一台最符合这个标签的手术。 车内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杜安楠甚至悄悄地将车载音响的音量降低了一些。 终于，詹姆斯确定了能够配的上‘最印象深刻’这个标签的手术，说道： “应该是几年前的那一台心脏移植手术吧。” 听到这句话，正在开车的苏杰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403、死亡不是悲伤的终点 汽车平稳的在道路上行驶，詹姆斯思考了片刻后，开始描述自己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台手术。 “那是一台心脏移植手术。” “患者是一名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多次纠正手术效果都不理想，肺动脉狭窄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唯一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只有心脏移植。” “但移植心脏的来源是个大问题……” 杨宇晨这时候抢答道：“这个我知道，相比较肾源、肝源, 心脏供体的保存条件要求更苛刻，配型也更严格，因此能够供应的心脏供体也就更加稀缺了。” “一般情况下，心脏供体只能来自脑死亡的病人，他们丧失了思维，但身体器官却仍然存活着, 心脏也保持着跳动。” “心脏移植只能使用这种仍在跳动的心脏, 通过特殊的方法保持心脏的跳动，然后在48小时内转运到移植手术间，满足这一切的条件，才有心脏移植的可能。” 脑死亡患者、心脏仍保持跳动，48小时内就要赶到手术现场…… 这些条件仅仅是听听，就让车子里的众人感觉到十分棘手。 詹姆斯中文本来就有点拉胯，真想要他一字一句把这台手术说清楚，确实有点难为他了，因此有了杨宇晨的补充，他立刻笑着点了点头，说： “对，你说得对。” “那这个孩子最后找到合适的心脏供体了吗？”杜安楠扭过身体，问道。 “找到了。” 詹姆斯表情有些怪异，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孩子的妈妈贡献出了自己的心脏。” 倩倩瞪大了眼睛，疑惑道：“贡献出了自己的心脏……什么意思，人没了心脏不就死了吗？这又不是肾脏，每个人都有两个, 可以允许亲属肾移植。” 詹姆斯微微叹了一口气, 解释道：“孩子的母亲患有癌症，生命已经到了终末期，她选择贡献出自己的心脏，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去换取孩子的健康成长。” “这……这样也行嘛？医学伦理委员会同意这样的手术吗？”杨宇晨有些震惊的问道。 “孩子母亲拥有双重国籍，她的家乡允许安乐死，当然，这台手术背后还有很多人的支持，绕过了医学伦理委员会的很多调查……” 詹姆斯的中文水平显然无法支持他解释太过复杂的事情，于是他总结式的说道：“反正，重点就是，这台手术最后由梅奥中心负责了。” “等一等。” 杨宇晨这个时候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疑惑道：“用母亲的心脏替代孩子的心脏，这能行吗？我的意思是，成年的人心脏显然要比孩童的心脏更大，想要将这样一颗心脏塞进孩童的胸膛内，这能行得通吗？” 詹姆斯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了看杨宇晨，说：“你看事情很全面，思维也很开阔，很了不起。” 杨宇晨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抓了抓后脑勺，露出憨憨笑容。 詹姆斯继续说道：“这其实也是这台手术的难点之一, 一名成年女性的心脏，移植进入一个孩童的胸膛里，我们想出来的解决方法，是在取出心脏后的48小时内，对供体心脏进行调教，缩小它的体积。” “同时在术前很长一段时间就开始扩张孩子的心血管，使它能够和成年人的心脏吻合。” “好在这是一台充裕时间准备的手术，因此双管齐下之下，心脏移植还是比较顺利的。” “手术成功了？”杜安楠这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扭了一百八十度，双手趴在椅背上，有些期待的看着詹姆斯。 车内其他几个人的心情也几乎都差不多，詹姆斯所说的这个病例，确实称得上是‘印象最深刻’的手术。 要难度有难度，要故事有故事，让人非常好奇最后的结果。 可让几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詹姆斯沉默了片刻后，竟然摇了摇头。 “没有，手术最后失败了，移植后孩子没能在监护室坚持下来，梅奥中心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可他最后还是在术后第二周死亡了。” “怎么会这样……”杜安楠美丽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了一股哀伤。 杨宇晨和倩倩也对视一眼，眉头都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 竟然失败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台手术已经在几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了，他们此时此刻听到的，只是一件过往的故事。 但众人此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沉甸甸的，不太好受。 詹姆斯苦笑道：“也许正是因为失败，所以让我更加印象深刻吧，对不起，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聊这个，有点煞风景了。” “没事，生命无常，作为医生应该要学会接受失败。” 杨宇晨赶紧说道：“詹姆斯医生谢谢你的分享，非常精彩……对不对啊老苏！” 一直闷声开车的苏杰突然被点名，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嗯。” “我靠，老苏你怎么反应这么冷淡，詹姆斯医生分享了这么精彩的一台手术，你就‘嗯’一声？”杨宇晨十分不满的问道。 “我开车呢。”苏杰语气平淡道。 倩倩这时候瞪了一眼杨宇晨，说：“你别打扰人家苏杰了，詹姆斯医生夸你一句，你还喘上了？” “我哪有，我这不是就想听听苏杰的看法吗？”杨宇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的这头母老虎，看到倩倩发威，他直接就蔫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顿闹腾，车里的气氛倒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车后座上，杨宇晨颇有一些遇到伯乐的感觉，一直找詹姆斯尬聊，詹姆斯显得有些无奈，但还是努力的用中文回应着对方千奇百怪的问题。 倩倩在一旁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伸手狠狠掐了杨宇晨一下，换来的确实杨宇晨夸张的一声哀嚎：“你干嘛啊，我在和詹姆斯医生聊正事呢，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私人空间，不要那么黏人好不好？” 倩倩：“……” 杜安楠扭正了身体，调整好安全带的位置，然后小声问苏杰道：“小苏，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苏杰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的道路，可杜安楠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苏杰细微的心理变化。 就在詹姆斯医生说完了刚刚的那台手术后，苏杰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 苏杰双手按在方向盘上，眼睛注视着前方的道路，然后用只有杜安楠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这对母女的丈夫、父亲，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该怎么面对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死亡永远都不是悲伤的终点。 活着才是。 苏杰忍不住无声的叹息一声，随手放大了音乐的声音，试着不再去想这些复杂的问题。 404、大蜀山特色 作为一名老司机，苏杰开车很稳，而大众迈腾的架势特点也正好是沉稳。 汽车在城市洪流中穿梭，最后缓缓停靠在今天的目的地……大蜀山山下。 停好车，几个人鱼贯而出，苏杰去小卖部买了点水，大家人手一瓶, 轻装上阵，直接就向着山顶发起了冲锋。 大蜀山不算太高，海拔也就三百米不到，基本上仰头就能看到山顶。 而且它的定位也不是什么险要的山峰，道路的铺设其实更像是公园，坡度平缓, 绿植丰富, 苏杰一路走来都能看到很多老头老奶奶穿着汗衫，疯狂暴走。 苏杰一行五个人，年龄最大的就属詹姆斯了。 可很显然，詹姆斯的心理年龄恐怕连二十多岁都没有。 只见刚刚还没爬多久，詹姆斯便兴奋的脱掉了外套，露出结实的胳膊，虽然满头大汗，但又一脸兴奋的嗷嗷着加速加速！ 杨宇晨体力是最差的，目测可能连倩倩都不如，爬了没一会儿便双手撑着膝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他说：“咱们休息，休息一会吧。” 詹姆斯则意犹未尽道：“别啊，继续走啊，天天关在医院，很久没这么出过汗了。” “走，走不动了啊。”杨宇晨累的直接坐倒在了路旁的石椅上，接过倩倩递过来的水, 吨吨吨就是半瓶。 “你喝慢点, 剧烈运动后一口气喝这么多水，你等会儿会更难受的！”倩倩埋怨道。 “嗯？”杨宇晨停下了喝水的动作，疑惑的看着倩倩。 “剧烈运动之后大量饮水，胃肠道血管会急剧收缩，吸收功能减弱，继而会让人感觉胃部沉重闷胀，甚至会影响膈肌活动，影响呼吸！”倩倩说教道。 杨宇晨这才想起来，倩倩这段时间应该是在胃肠外科实习，难怪会知道这么多的胃肠知识。 但紧接着，杨宇晨便不管不顾的吨吨吨把剩下半瓶水喝光了。 “你！”倩倩气的直跺脚。 杨宇晨喝爽了，擦了擦嘴，笑道：“等会儿会不会难受我不知道，但现在不喝，我肯定难受死了。” 说着，杨宇晨也学着詹姆斯脱掉了外套，可惜他平日里没有锻炼的习惯，胳膊上的拜拜肉不少, 看起来多少有些油腻。 “老苏，你什么时候健身了吗，肌肉看起来不错啊！” 这时候杨宇晨突然注意到苏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脱掉了外套，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匀称优美，胸肌和腹肌也在白色t恤下隐约可见。 和詹姆斯这种大肌肉块比起来，还是苏杰这种匀称的肌肉更加符合国人的审美标准。 苏杰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水，然后又帮杜安楠拧开了瓶盖：“我哪有时间锻炼，估计手术做多了，平时搬病人、抬病人练出来的。” “焯！做手术还有这种福利，你说的我更想去外科了。”杨宇晨眼冒精光，十分羡慕的说道。 今天是周末，天气又很好，大蜀山聚集了很多来爬山运动的市民。 路过苏杰一行人时，来此游玩的市民都忍不住放慢脚步，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一通。 “有个外国人耶，真少见。” 谷斺 “啊？有外国人吗，我都没注意到，我只顾着看刚刚那个帅哥了，他长得好帅啊，身材又好，我猜他肯定有八块腹肌。” “惹……你能不能别犯花痴了，他身边那个大美女你没看到吗，人家女朋友那么漂亮，你死了这条心吧。” “切，看看都不能看吗？而且我觉得这个帅哥好眼熟啊，但好像不是明星，我好像在哪个新闻上看过他……” …… 苏杰一行人休息了片刻，继续向着山顶出发。 詹姆斯体力旺盛，一直在前面领路。 苏杰则跟在杜安楠的身边，遇到不好走的路就会扶她一把，两个人说说笑笑，爬山的节奏把控的很好，不累但又会微微出汗。 跟在最后面的杨宇晨和倩倩就比较惨了，一开始跟着詹姆斯一顿狂奔把杨宇晨的体力都基本上耗尽了，现在就只能拉着倩倩的手，半死不活的向着山顶挪步。 倩倩虽然满嘴的嫌弃，但却一直没有松开杨宇晨的手。 “倩倩你真好。” “呵，这个时候才知道我好，刚刚在车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呼呼呼，我气喘不上来了，好累，咱们等会再聊天吧。” “哼……” 花了两个多小时，一行人终于挑战成功了这座海拔三百米左右的小山，站在山顶，俯瞰整个城市，几个人虽然浑身湿透，但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畅快。 如果不是周围的游客太多，杨宇晨甚至都想要大声的吼两嗓子。 下山的速度就要快多了，几个人踩着轻快的步伐，用了不到上山一半的时间，便走到了山脚下的小吃一条街。 苏杰一开始就和詹姆斯说了，他们计划爬完山之后会在山脚下找个饭店吃饭，如果詹姆斯只想爬山不想吃饭的话，就要自己找交通工具回去了。 不过今天的詹姆斯玩得十分尽兴，回去的事情当然不用再提了，于是苏杰一行人便直接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要来了菜单。 “好多特色菜啊，都是大蜀山的特产吗？”杜安楠坐在苏杰的身边，看到菜单上琳琅满目的菜品，有些意外的说道。 苏杰也瞅了一眼菜单，看到上面很多的菜品前面都会加一个【大蜀山特色】的标志，于是便好奇地叫来了老板，问道：“老板，你们家怎么这么多菜都是大蜀山特色？” 老板是个笑呵呵的中年胖子，今天生意不错，他脸上的笑容也异常灿烂：“对啊，我们家主打的就是大蜀山特色，食材都是从大蜀山上直接采摘下来的，纯天然绿色无害，强烈推荐！” 杨宇晨拿过菜单看了一眼，然后说：“小鸡炖蘑菇？我刚爬完山，怎么没看到山上有养小鸡的？” 老板顿时笑容一僵，解释道：“是蘑菇，大蜀山有一个大型蘑菇养殖基地，全市很多大饭店的蘑菇都是从这边采购的，你们吃我们家的小鸡炖蘑菇，就和大酒店吃的一个味道。” 杨宇晨顿时来了兴趣，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算了，不吃这个了。” 苏杰有些奇怪道：“为什么？” 杨宇晨看了一眼倩倩，然后说：“倩倩不爱吃蘑菇。” 一路上白眼都快翻上天的倩倩听到这话，脸突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又想白杨宇晨一眼，可看到他那张憨憨的脸，却只皱了皱鼻子。 “傻子。” 405、大规模中毒事件 在大蜀山玩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色擦黑苏杰才开着车把众人送回到了医院门口。 “今天玩的很开心！”詹姆斯下车后依然恋恋不舍的对着一行人挥手道。 杨宇晨赶紧摇下车窗，也笑着挥手道：“詹姆斯医生，以后有机会咱们再约！” “好。” 苏杰停好车，把杜安楠和倩倩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后，才和杨宇晨晃晃悠悠往男生宿舍走去。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苏杰突然注意到杨宇晨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塑料袋，于是问道。 “在饭店买的蘑菇, 听老板吹得挺厉害的，我买一点回来尝尝啥味儿。”杨宇晨抖了抖手里的塑料袋笑着说道。 苏杰忍不住笑了笑：“你刚刚在饭桌上说倩倩不爱吃蘑菇，所以不点小鸡炖蘑菇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倩倩脸都红了。” 杨宇晨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后知后觉道：“有吗，我还真没注意到，你赶紧和我说说细节……” 两人于是就这么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宿舍楼下。 东南大学和东南医院同属一个地块，男生宿舍更是和医院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就在苏杰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耳朵一动，便听到了熟悉的救护车警报声。 “今晚急诊科看起来不太平安啊。”苏杰转头眺望向急诊科大门的方向，而就在这个时候，第二个救护车警报声又响了起来。 又一辆？ 苏杰眼角抽了抽，心想自己平时天天开【夜班之神】的buff，夜班总是平安无事，自己都快忘记急诊科正常的夜班是啥样子了。 今晚看起来不太太平啊……苏杰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急诊科的方向，随即便被杨宇晨拉近了宿舍楼。 …… …… 东南医院，急诊科。 抢救室内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快快快！把病人抬到平车上！” 江武脸色冷峻，沉声指挥道。 他的镇定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立刻就让急诊科的医护人员高效的运转了起来。 病人快速被交接，一辆救护车马不停蹄的离开, 另一辆救护车的医生则留下来交接病人。 “怎么回事？” 江武看着抬着空担架匆匆离开的救护车医生, 皱眉问道：“后面还有病人？” “还有很多！” 留下的救护车医生语速飞快的描述道：“蘑菇中毒，初步怀疑是大蜀山蘑菇种植基地那边的野生蘑菇出了问题，很多酒店的客人吃完后都出现了严重的反应。” “这几个是比较严重的, 直接打120送过来了，我们估计后面还会有很多轻症的患者，会自己来医院就诊，你们今晚有的忙了。” 救护车医生并不是幸灾乐祸，他只是在提醒江武今晚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蘑菇中毒？” 江武脸色一凛，赶紧低头开始查看刚刚送来的病人。 脸色胀红、大汗、意识不清、胡言乱语、瞳孔收缩……江武立刻意识到情况似乎不是很妙。 “有点像含毒蝇碱的蘑菇中毒，精神中毒症状很明显。” 江武初步分析道：“赶紧给病人洗胃，灌肠导泄，先把没有消化的毒蘑菇清理出来！” 救护车医生这时候也点头道：“我们判断也像是含毒蝇碱的蘑菇，病人毒蕈碱样症状非常明显！” 毒蕈碱，这是一种天然生物碱，有毒，主要存在于丝盖伞属和杯伞属的真菌中。 在服用含有毒蕈碱的食物后，30~60分钟内便会出现典型的毒蕈碱样中毒症状，这种症状类似于有机磷农药中毒，表现为体内多种腺体分泌增加和平滑肌收缩所产生的症状和体征。 病人在出现大汗、产生幻觉之后，继而会发生呼吸困难，休克等严重反应，甚至死亡。 “不太妙啊, 不太妙啊……” 江武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抱怨的人，可面对眼下的这种情况，他却罕见的没有说什么，只是闷不吭声让同事们赶紧给病人洗胃、导泄。 不过熟悉江武的人却注意到，江武的腮帮子被咬的高高隆起，这是他十分紧张时才会有的表现。 今晚不会太平了……急诊科众人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这个念头，现实就催促着他们抛开所有的思绪，快速的投入到抢救中毒患者的工作中去。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黑暗就像一层轻纱，渐渐将霸都笼罩。 急诊科内的众人却没有感觉到日光的退场，抢救室内白昼如常，抢救让所有人都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痛苦的呜咽声、酸臭的胃液气味充斥了抢救室，对于食物中毒的患者，快速的洗胃、导泄就是最简单粗暴而有效的抢救方法。 大家本来以为最开始送过来了一批毒蘑菇中毒的患者已经足够重了，可没想到时间还没过去十几分钟，救护车的警报声便又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粗暴的刹车声。 即便隔着十几米远，急诊科众人都能想象到门口地面上深深的轮胎印。 “快！快来人，这几个病人中毒症状太严重了！” 抢救车医生的吼声震耳欲聋，让人心里一紧。 江武闻言直接推着平车跑出了抢救室，而当他看到从救护车上下来的病人时，顿时眉头拧成一团。 面色胀红的就像中暑一般，神志已经完全模糊，嘴巴里甚至还在往外吐着沫沫，就像是傍晚海鲜市场里快要死掉的螃蟹。 只是一眼，江武就能辨别出，和刚刚送来的病人相比，眼前的病人显然更加接近于死亡。 毒蕈碱中毒症状已经极为严重，呼吸抑制非常明显，如果再不加以纠正，病人很快就会中毒身亡。 “快！” 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一个字，在生死攸关的抢救面前，‘快’就是唯一的解药。 救护车医生满头大汗的将病人交到急诊科护士的手中，然后一把抓住江武，脸色凝重道：“江医生，今晚麻烦大了，大蜀山种植园那边出了大差错，毒蘑菇被供应到了很多居民的饭桌上。” “中毒的人数恐怕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江武面沉如水，高高的眉弓形成阴影，遮挡住了他的眼神：“120指挥中心有没有给出个大概的数字？” 救护车医生举起手，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江武屏住了呼吸，说出了一个令他难以接受的数字。 五百人中毒，这妥妥就是大规模的群体中毒事件了，即便病人被均匀分配到不同的医院，东南医院作为龙头医院，所要承担的危重病人解毒抢救也绝不会轻松。 可救护车医生却摇了摇头，艰难开口纠正道：“不，江医生，虽然我也很难相信，但……120指挥中心预估的中毒人数，可能要超过5000人。” “5000千人？！” 江武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停滞了片刻。 大蜀山的特产蘑菇有这么大的辐射范围吗，能让这么多人都同时发生食物中毒？ 可下一秒，江武却又立刻恢复了沉稳。 此时此刻，谁都可以乱，但他不能乱。 “打电话联系增员，先让明天休息的医生、护士过来加班，同时打电话通知明天上班的同志们做好准备，今晚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江武沉声和身边的护士说道，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苏杰的电话。 “这种情况，得找个班品好的同志镇住场子……” 406、以毒攻毒 东南大学，男生寝室。 杨宇晨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小鸡炖蘑菇，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真香啊！” 今天的运动量实在过于大，虽然晚上的那一顿吃的挺饱，但回到寝室还没一会儿，肚子就又开始咕咕叫了。 还好，有打包带回来的小鸡炖蘑菇！ 饭店老板都已经烹饪完毕了, 自己只要稍微加热一下，配上倩倩给自己买的减肥专用低卡全麦面包，这就是一顿完美的低热量夜宵！ “咕咚咕咚咕咚……” 浓郁的汤汁里冒出气泡，然后爆开，散发出香味，杨宇晨顿时食指大动, 准备先捞一块蘑菇尝尝鲜！ 小鸡炖蘑菇，小鸡也就是借个味, 要吃当然还是吃蘑菇啦。 可就在杨宇晨用筷子夹起一块蘑菇, 准备送到嘴里时，苏杰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干嘛？老苏你也想吃？”杨宇晨不解地看向正在打电话的苏杰。 “有毒。”苏杰脸色凝重道。 “啥？有毒？” 杨宇晨忍不住想笑，可看到苏杰表情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杨宇晨突然又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僵硬：“真有毒？” “急诊科那边已经忙疯了，全都是吃大蜀山特色蘑菇中毒的，赶紧倒了！”苏杰放开杨宇晨的手，扔下这句话，便拿着手机快步向外走去。 杨宇晨看着苏杰风一般离去的背影，再低头看了看锅里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刚刚还美味无比的珍馐，此时却成了不能入口的剧毒。 “焯！” 杨宇晨暗骂一声，起身将一锅毒药直接倒进了垃圾桶里。 …… …… 苏杰一路狂奔, 赶到了急诊科。 当他抵达熟悉的抢救室时，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所有的平车上全部躺满了病人, 更多的轻症病人则被安排在急诊输液大厅的座椅上。 成箱的矿泉水被摆在病人的脚边, 颇有一种夏天烧烤摊上踩着啤酒箱吹瓶的画面感, 只不过此时的啤酒被换成了矿泉水。 “喝, 快喝！”家属在一旁焦急的催促着, 拿着一瓶又一瓶的矿泉水试图灌进病人的嘴巴里，浑然不顾病人的肚子已经鼓的高高的。 “呕，喝不下了，喝不下了……”病人拼命挣扎，可是于事无补，旁边的护士总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他们，方便家属将矿泉水全部灌进他们的肚子里。 “呕！！！！” 剧烈的呕吐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胃酸的臭味，病人不堪重负的胃终于破防了，混杂着各种未消化食物的胃液被呕吐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那些剧毒的蘑菇。 “你来了。” 江武走到了苏杰的身边，语气沉重的介绍道：“情况不容乐观，中毒的病人太多了。” 苏杰看了一眼江武，江武的脸上满是疲惫，两条法令纹格外深邃，看起来短短几个小时的战斗，就几乎要耗尽这位老同志所有的精力了。 “我能做些什么？” 苏杰很清楚现在不是说那些关心话语的时候，行动永远比言语更能抚慰人，自己能为江武老师分忧，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了。 江武十分欣慰的看了一眼苏杰, 脸上的疲惫似乎都少了一些，他带着苏杰一路走到了抢救室的角落，指着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说道：“这个病人交给你负责了。” 和自行喝矿泉水催吐的病人不同，躺在角落里的这名病人显然病情更加严重，专用的洗胃机器正在他的身旁运转着，粗大的管路从他的口腔一直深入到胃内，不断的冲洗胃内。 “毒蕈碱中毒，症状很重。” 江武沉声说道：“今晚主任不在，我要负责病人的周转，医生们的工作安排，重病人都交给你，行不行？” 苏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走到病人身边，开始进行检查。 医生不像是其他职业，很多时候打肿脸充胖子损害的不是自己的利益，受伤的只能是病人。 所以苏杰向来不习惯说大话，除非自己有把握，不然他不会轻易给出承诺。 经过简单的检查，苏杰微微皱眉道：“毒蕈碱中毒太深了，毒物已经被吸收进了体内，现在洗胃、导泄意义不大了。” 江武点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洗胃、导泄，也只能减少后续毒物的侵害，但如果不解决他现在中毒的情况，这个病人还是没法救活。” “阿托品解毒吧。”苏杰打定主意道。 江武顿时紧了紧眉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转头看了看苏杰的脸，却又改口道：“你看着办，搞不定了再叫我，我现在要去忙了。” “嗯。”已经进入状态的苏杰只是点了点头，便没有再看江武了。 江武也没有任何留恋，转身便向着急诊大门走去，他已经听到又有好几辆救护车急刹车的声音，虽然东南医院急诊科已经不堪重负，但大量的病人依然源源不断的在被送来。 “护士，帮我拿一些阿托品注射液来。” 苏杰转身对旁边的护士说道：“还有，帮我拿一个瞳孔笔。” “好，好……” 已经忙到头脑不清楚的护士嘴里念念有词的转身去拿东西，可一路小跑到配药间拿到阿托品后才反应过来：“苏医生要瞳孔笔干什么啊……” 好在急诊科经常有脑外科的病人，观察瞳孔也是常有的操作，所以护士翻箱倒柜找了一阵后，很快就找到了一根崭新的瞳孔笔。 得到了需要的药物和瞳孔笔，苏杰认真的开始评估病人。 用阿托品药物来拮抗毒蕈碱中毒，这其实是一招险棋。 阿托品作为一种抗胆碱药，能够解除平滑肌痉挛、抑制腺体分泌、解除迷走神经对于心脏的抑制，兴奋呼吸中枢……很显然，它的功效恰恰就是和毒蕈碱的毒性相反，作为解毒药是再好不过了。 但问题是。 阿托品并不是解药，它本身也是一种剧毒药品。 所以简单来说，用阿托品解毒毒蕈碱，就有点像武侠小说里面的以毒攻毒了。 但苏杰很清楚，现实不是武侠世界，病人也不是内功深厚的大侠，阿托品如果不控制好剂量，随便的输入病人的体内，毒蕈碱即便没有杀死病人，阿托品的剧毒也会让病人殒命。 救人与杀人，可能就在几毫升的剂量差距之间。 苏杰拿起瞳孔笔，点亮灯光，然后在病人的瞳孔上快速扫过。 瞳孔直径不足1，典型的针尖样瞳孔，这是毒蕈碱中毒的重要体征之一。 紧接着，苏杰又仔细观察了病人口干、皮肤干燥、颜面潮红、肺部啰音的情况，并且将这些症状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做完这一切后，苏杰才从安瓿瓶内抽吸了1g的阿托品药液，为了确保计量的准确，苏杰特意将注射器平齐视线，然后在强光下仔细校准。 确认了剂量不多不少刚好1g之后，苏杰才深吸一口气，将这份剧毒的药物打进了病人正在输注的盐水内。 略微浑厚的药水很快便融入了清澈的盐水中，茂菲氏滴管内液体滴答滴答匀速坠落着。 苏杰双眼紧盯着一切，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急诊科大门处传来焦急的吼声： “快，这一批全都是重度中毒的病人！” 407、‘轻松’的抢救任务 “怎么还有病人送过来？” “都是重病人？什么鬼啊，还嫌我们这边不够乱吗？” “今晚到底有多少人吃了大蜀山特色的毒蘑菇啊，真是要了亲命了。” 大量的中毒患者涌入急诊科，江武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把在家休息的同事们叫过来上班，缓解了很大一部分压力。 但即便如此，每位医护人员依然被榨干了所有的潜能, 焦头烂额的处理着源源不断的毒蘑菇中毒患者。 嘴上在抱怨，身体却十分诚实，在听到救护车急刹车声音的一瞬间，几名护士就已经推着平车冲完了门口，江武更是早早就在门口等候，救护车还未停稳，他便大迈步迎了过去。 “老江, 这波病人有点棘手，小医院解决不了, 只能全部拉给你们了！” 从车子上跳下来的救护车医生显然和江武是老相识，洪亮的声音里面透露出一丝无奈： “毒蘑菇吃的太多了，一家五口人，吃了差不多有半斤蘑菇，吃完人都晕了，全部晕倒在家里，如果不是小儿子跑滴滴回来得晚，估计得明早才能发现了。” 江武脸色冷峻的看着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的重病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全部口吐白沫，就像是半死不活的螃蟹。 “我听之前老邢说，今晚霸都毒蘑菇中毒的预估有5000人左右，这个数据现在有更新吗?” “谁还关心这个，反正人数只会比这多, 不会比这少，大蜀山特产蘑菇现在正是最鲜美的时候, 全市大酒店用的都是这种蘑菇，不过好在大部分人吃的都不多，中毒症状不那么重，洗胃、导泄之后恢复都很快。” 救护车医生说到这儿突然压低了声音：“但吃得多的基本上都没得救，其他医院已经死了好几个，严重毒蕈碱中毒没有特效解药，而且很多都是关着门一家人吃晚饭，等发现的时候都太晚了。” 江武沉重的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去。 救护车医生的话语并没有给江武造成太大的影响，别的医院、别的医院、之前的病人如何如何……这些对于江武来说没有任何借鉴的意义。 每一个来到东南医院急诊科的病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都需要医护人员尽全力去抢救。 再难、死亡率再高，江武也不可能放任病人自生自灭，这不符合急诊人最基本的道德观。 “但这样一来，人手就更加捉襟见肘了，如果把明天上班的同事们也叫过来，明天的工作量也很繁重，这样下去急诊科有可能会崩溃……” 江武揉了揉眉心, 一边走，一边准备给在外开会的李建国主任打个电话。 可就在他走进抢救室后，却突然发现刚刚送进来的那一家老小的重病人不见了，连带着连角落里的苏杰和那名重病人也不见了。 “人呢？”江武拉着一名值班医生问道。 “都去旁边的观察室了，苏医生说这里面太乱了，会影响他的思路，让我们把所有重病人都直接送到观察室，他一个人负责。”值班医生语速极快的回答道。 江武松开手，放值班医生继续战斗去了，他则皱了皱眉头看向观察室的方向。 “苏杰一个人能忙过来吗？” 江武想要去观察室看看，可抢救室这边的工作却一秒钟也离不开他，仅仅犹豫思考了几秒钟，就有好几个医生过来求助，希望江武能够过去指导抢救。 “这种情况下，似乎也只能相信苏杰了……” 江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收回看向观察室的目光，转身走向求助的年轻医生们。 另一边。 观察室内。 早在蘑菇中毒病人被送来之前，江武就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将留观室的病人全部清空，为急诊科空出来一块区域，可以用来处置复杂棘手的重病人。 和抢救室的灯火通明不同，留观室内的光源并不明亮，几盏低瓦数的白炽灯甚至让密闭的空间显得有些昏暗。 毕竟这里的功能从一开始设计时就不是为了抢救病人，这里只是给那些病情尚不稳定的病人提供一个休息、观察的场所。 观察室内一共有十二张床位，围成一圈，每个床位上都只有最简单的床头柜，输液架，整个房间里只有两台监护仪。 谷劑 而苏杰，此时拎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在了十二张床位围成的圆心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根瞳孔笔，一张标注了不同床号的记录单。 六名意识不清，口吐白沫的病人躺在病床上，其中有五名明显是一家人。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一对穿着同款花色睡衣的夫妻。 以及两名年龄尚小的孩子。 两名护士给后来的五名中毒病人做完了常规的洗胃、导泄之后，挂上输液，然后就有些迷茫的看向了苏杰： “苏医生，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两名护士年资都不高，刚刚入职还不到一年，今晚是她们头一次遭遇如此大规模的急诊科抢救工作。 刚刚在抢救室里她忙的头晕眼花，好几次甚至差点出错，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背后一阵冷汗，可跟着苏医生来到观察室后，节奏却突然一下子慢了下来。 “没事了，你们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吧。”苏杰拿着瞳孔笔开始一个个检查起病人的情况，同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淡淡说道。 “啊？休，休息一会儿？” 两名年轻女护士面面相觑，可看着苏杰一人闷头检查病人，根本没空搭理自己的样子，两人也只好撅着屁股坐在了角落的椅子上。 当然，屁股只敢坐一半，以便随时弹射抢救。 “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其中一名护士忍不住小声说道：“我本来以为来这边看重病人，肯定忙死了，我刚刚还特别不想过来呢。” “我也是啊，刚刚护士长让我来，我还一个劲说我不行呢。” “不过这么看起来，观察室似乎要比抢救室要舒服多了，也安静好多，你都不知道，我在抢救室被吵的脑子都快爆炸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因祸得福，我两真是傻人有傻福，这么忙的夜班还能在观察室偷懒，嘻嘻……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错啥了吗？” “呵呵。” 而就在两名年轻护士窃窃私语的功夫，苏杰已经把六名病人的瞳孔、口干、皮肤干燥、颜面潮红、肺部啰音等症状详细的记录了下来，刚刚还白花花的记录单，此时已经写满了工工整整的文字。 做好了详细的观察记录工作，苏杰这时候转头对着两名年轻护士说道：“起来吧，开始干活了。” 屁股只坐了一半的好处此时立刻就体现了出来，苏杰的话音还未落，两名年轻护士便弹射起步，直接小跑到了苏杰的面前：“苏医生，你说吧，让我们干什么！” 得到宝贵的休息时间，两名年轻护士此时都元气满满，身体里充满了能量，心想不管苏医生吩咐什么活儿，她们都有力气完成！ 苏杰说道：“每个病人都静脉推1g的阿托品，一定要注意剂量，不能多也不能少，你们一人负责三个病人，就负责推药，其他的都不用管。” “推药？” 两名护士又愣住了，心想就这么简单的活儿吗？这不是有手就会吗？ 其中一名护士多留了个心眼，追问道：“苏医生，为什么计量要特别控制？这个药是不是有特殊禁忌？” “特殊禁忌？” 苏杰想了想说道：“倒不是说有什么特殊禁忌……” 两名护士闻言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接下来苏杰又说道：“但阿托品本身就是毒性药物，剂量出错，是会毒死人的。” 两名年轻护士：“(⊙_⊙)？？？” 话说，现在申请去抢救室，还来得及吗？ 408、绝命毒师 抢救室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暴走，每个人都在怒吼。 秩序在混乱中运行，每个人都累的眼冒金星，肾上腺素狂飙。 而与此同时。 仅仅一墙之隔的观察室内，却是另一番景色。 六名患者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输液缓缓在茂菲氏滴管内坠落。 两名年轻护士严阵以待的分别守在三名病人身旁。 苏杰则不断巡视着病人, 扒开他们的眼睛观察瞳孔变化，同时监听肺部湿罗音的细小改变。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里竟然呈现出了一种宁静祥和的景象。 不过在场的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平静湖面营造的假象，透过清澈的湖面，湖底的波谲云诡并不比抢救室差多少。 甚至，这里更加惊险，死亡的阴霾早已经将这里彻底包裹。 “三床吴磊，加0.5g阿托品。” “六床李梅，加0.3g阿托品。” “一床张浩，加0.5g阿托品。” “其余暂时不动，继续观察。” 苏杰又一次观察完所有病人的变化，然后给出了最新的药物调整方案。 两名严阵以待的年轻女护士立刻开始动作起来，抽吸药液、摇匀、排气、平视刻度、对光校准…… 药液一丝一缕的从针尖溢出，两名年轻护士在校准刻度时明显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气息的紊乱会影响视线，造成任何的偏差。 阿托品的剂量本来就很少，再加上这本身就是毒性药物，偏差一毫升对于其他药物来说或许没什么，可在眼下的情况，偏差一毫升很有可能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两名年轻护士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略微浑浊的药液被推进了病人的体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它会缓慢的拮抗病人体内毒蕈碱的毒性，直至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达成负负得正的效果。 就比如眼下的七床, 这位最早进入抢救室的重症中毒患者，他的毒蕈碱中毒症状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苏杰手中的记录单已经记录了整整七张, a4大小的纸上，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写满了这些病人从入院开始所有的症状变化。 最后一次检查完七床，苏杰在七床记录单的最后打了一个勾，然后说道： “七床暂时不用管了。” 分管七床的护士瞬间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七床床头剩余的阿托品药液丢进黄色垃圾桶内。 苏杰则继续观察其他的病人，记录他们的症状变化。 阿托品作为临床毒性药品，对于它的使用其实还是有一套标准化流程的。 即，阿托品化标准。 再通俗一点解释，就是在使用阿托品治疗中毒患者时，阿托品药物适量时，病人会出现的症状。 瞳孔较前散大、口干、皮肤干燥、颜面潮红、肺部罗音减少或消失、心率加快等…… 有标准，但又不算特别标准。 和那些有严格数据支撑的标准相比，阿托品化的标准就显得十分主观了。 ‘相较于之间有所好转’，这本来就是一个偏主观的说法，怎么样才算好转了，好转多少算好转了, 如果好转了接下来到什么程度就不算好转了？ 谷鐹 这些都需要医生来进行判断, 对阿托品剂量进行调整。 这就很考验医生的水平，用得好，这就是一剂良药，要的不好，这可能就是压垮病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总有病人会抱怨，为什么现在的医生好想离开的仪器就不会治病一样，进医院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去做一堆检查，然后才能给出诊断、开药。 甚至有病人会吐槽，我明明就是胃炎去的医院，做了一通检查之后，医生很严肃的告诉我：“嗯，你得的就是胃炎，回去继续吃你的那些药就行了。” 我当场就差点没有一个大鼻窦甩医生脸上。 但事实上，客观真实的数据、结果才能保证治疗的准确性，治病不像是其他，出了一点差错，都有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严重后果。 凭感觉、凭经验去治疗，这其实都是无奈之举，但凡有的选，医生绝不会选择用这种高风险的方式去治病。 这里的高风险，不仅仅是针对病人，也针对于医生自己。 在昏暗环境下不断观察病人症状，指挥护士调整药剂剂量，苏杰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不像个医生，反而有点像绝命毒师。 如果再剃个光头估计就更像了……苏杰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道。 七床是第一个达到阿托品化的病人，他体内的毒蕈碱毒性被阿托品拮抗，剩下的残余毒量则会在他身体的防御机制下缓缓代谢。 接下来好转的则是两个孩童，他们服用的毒蘑菇量最少，同时孩童的生命力也更加旺盛，在烈性毒药的冲击下，他们也表现得最为顽强。 最后一剂阿托品的药量已经减少到了0.2g，护士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校准药液后，注射进入孩童体内，然后还特意用盐水冲刷注射液内壁，防止药液残留，影响准确度。 夫妻和老者的阿托品化进程最为艰难，不过苏杰此时也有更多的精力去照顾到三人，调整剂量的胆量也更加勇敢。 就在这时，江武出现在了观察室内。 抢救室的工作稍微稳定一些后，他还是放心不下观察室内的情况，于是就找了个机会，过来看看。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脸上担忧的表情渐渐被惊讶代替，他愣了半晌才问道：“这些病人都已经解毒成功，实现阿托品化了？” 苏杰这时候才注意到江武老师来了，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嗯，可以联系监护室把他们送过去了，我担心他们急性中毒之后，肾脏、肝脏可能会出现应激反应，还是小心为妙。” “好。” 江武点点头，长舒一口气道：“等会儿还要送一批重病人来，你一个人行不行？” 苏杰想也不想便说：“这对夫妻马上也要达成阿托品化了，我这边还有十个床位，可以加，但不能加太多。” 说着，他抖了抖手上的记录单，说道：“我的极限估计也就十五个左右，病人太多，我可能会弄混他们的症状变化，阿托品剂量如果出问题的话，就麻烦了。” “已经很了不起了。” 江武由衷的说道：“你准备一下吧，省立那边没有应对严重中毒患者的能力，已经有三名患者在他们那边不治身亡了，120指挥中心可能会倾斜更多的重病人来东南医院。” “接下来估计大部分重病人都会送到我们这边来，我们是霸都最后的防线，没有理由再拒绝重病人了。” “嗯。” 苏杰回过头，继续看向中毒的老者和夫妻，语气平淡道：“把最重的病人都送到观察室来吧。” “好。”江武微微有些动容，但他明白此时也不必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观察室。 与此同时。 苏杰视野的边缘处，一抹淡蓝色的电弧闪烁，系统的文字如同浮出水面的青藤，显现在苏杰的眼前： 【拯救生命：10/100】 409、 “任务被激活了？” 听到系统提示音，苏杰突然愣了一下，不过只是片刻之后，他就想通了。 “重度毒蕈碱中毒没有特效药，阿托品拮抗又充满风险，而且今晚还有这么多的中毒病人需要处理，每个医院急诊科都面临着人员严重不足的问题, 很难腾出人手一对一进行治疗，严格调整阿托品使用剂量。” “省立医院那边不就已经有好几例死亡病人了吗，如果连这都算不上拯救生命，那确实有点说不通。” 观察室内的两名孩童、以及最早送来的那名中年人被送往了监护室，三名成功实现阿托品化的病人，再加上之前苏杰手术抢救的七个病人，刚好凑够了系统任务提示的十个病人。 【拯救生命10/100】 这一刻，苏杰突然意识到, 今晚是个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要知道平常一台拯救生命的急诊手术, 少说也要四五个小时，遇上特大级手术，那一整天基本就都奉献出去了。 而且能够符合系统【拯救生命】水准的急诊手术，还不是每天都能遇上的。 所以苏杰才会头疼，想要完成100次拯救生命的任务，解锁心外科终极术式，那还不得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 可现在，一名病人从毒蕈碱中毒，到阿托品化的过程，基本上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实现！ 更重要的是，解毒还不像是手术，苏杰完全可以同时对多个病人进行解毒，当然了，前提是他的大脑能够记忆下所有病人的症状变化，防止剂量有误。 “苏医生，又来了一批重病人, 中毒症状很严重, 已经出现呼吸抑制的症状了！” 就在苏杰分神的工夫,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声。 苏杰立刻收敛心神，把系统任务暂时忘却，起身对着门外喊道：“全部送到观察室里面来！” 平车载着重病人冲进了观察室内，一共五人，每个人都神志不清、颜面潮红、口吐白沫，症状和之前的几名病人相比明显要更加严重！ 观察室内的十二张病床眼看着就要满员了。 两名年轻护士都脸色一僵，脚下有点发软。 “不要紧张，严格按照我的医嘱执行就行。” 苏杰淡淡的说着，同时从抽屉里又抽出了一沓白纸，开始认真观察纪录起新入病人的症状。 似乎是受到苏杰沉稳平和语气的影响，两名护士也渐渐冷静下来，拿起留置针开始给新入院的病人建立静脉通道。 …… …… 与此同时。 省立医院，急诊科。 深夜凌晨时分，灯火通明的抢救室内，和东南医院急诊科如出一辙的疯狂抢救正在上演。 而就在抢救室大门不远处，一名表情严峻的医生正在接受新闻记者的采访。 “吴主任，你能和我们说一下目前抢救的情况吗？”记者提问道。 吴主任面色凝重道：“今晚根据120急救中心的统计，全市估计有5000人左右服用了大蜀山的毒蘑菇，并且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 “食用毒蘑菇较少的患者可能只是感觉到了恶心、呕吐等轻微的不适症状，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们建议大家完全可以待在家里，自行饮用大量的白开水，进行催吐。” “但如果有出现意识不清、面部潮红、呼吸急促等症状的话，一定要及时送医，不能耽误！” “全市所有医院的急诊科都已经接到通知，全力抢救毒蘑菇中毒的居民，大家就近就医就可以，对于急性中毒的病人，时间就是生命！” “另外，今晚毒蘑菇中毒的病人有一个特点，大部分都是家庭集中式中毒，所以我建议亲戚之间可以互相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如果发现某家人突然集体失联，那就要小心，很有可能是因为集体服用了毒蘑菇，全部陷入了意识不清中。” 谷闷 记者收回话筒，说道：“谢谢吴主任，今晚真是辛苦你们。”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吴主任点点头，结束了这次简短的采访，转身快步走向抢救室。 而就在吴主任刚刚走进抢救室，一名医生便找到了他，沉声说道：“吴主任，那几个重度中毒的病人就快不行了。” “刚刚不是症状还有所缓解吗，怎么又不行了？”吴主任立刻眉头紧锁，语气有些恼火。 “阿托品剂量可能用的不太对，病情开始又反复了。”那名医生无奈的说道。 吴主任愣了一秒，然后沉声说道：“带我去看看。” 那名医生赶紧在前面带路，一路小跑着带着吴主任走到了隔壁的观察室。 不得不说，省立医院不愧是和东南医院并驾齐驱的霸都老牌三甲医院，在应对紧急事件时，所做出的应急措施几乎如出一辙。 为了专门处置重度中毒病人，省立医院也腾空了观察室，使用阿托品拮抗毒蕈碱毒性，可以说和东南医院的处理手段几乎一模一样。 但唯一不同的是，省立医院观察室内虽然只有九名病人，但却足足有三名医生同时在场。 狭小昏暗的观察室内，显得有些拥挤。 吴主任到达现场后，径直走向其中一名面容稍老的医生，问道：“怎么回事，阿托品化不顺利？” 可让吴主任有些尴尬的是，听到自己的问题后，那名面容稍老的医生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仍然自顾自的低头记录着什么。 吴主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那名带路的医生赶紧解释道：“吴主任，张老师他们一个人要看三个病人，记录病人从入院到目前所有的病情变化，精神力一直要保持高度集中，我刚刚过来找他们，他们也是这样不搭理我……” 害怕一打岔，就忘记病人的症状变化，导致阿托品剂量出现问题嘛……吴主任顿时理解了观察室内三名医生的不易，心中的恼火消散了不少。 可转念一想，这三位急诊科最有经验的医生，即便这么集中精神力来调整阿托品剂量，阿托品化的进程也充满了波折，极不顺利吗？ “后面还有重度中毒的病人要来吗？”吴主任沉声问道。 省立医院急诊科人手已经严重不足，三名最有经验的医生都被留在了观察室内，如果再送来重度中毒的病人，那吴主任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人员了。 “暂时应该没有了。” 那名医生说出了今晚唯一的一个好消息：“120急救中心知道我们这边的难处，说接下来不会把重病人送过来了。” “不会把重病人送过来？” 吴主任疑惑的看向那名医生，说道：“不是没有重病人了，而是不继续送重病人来省立医院了……那些重病人要送去哪里？东南医院？” “嗯，是的，东南医院那边似乎人手很充足，他们主动愿意接手重度重度病人！” 吴主任眼睛一亮，脸上的表情微微放松。 人手充足？东南医院什么时候扩大了急诊科规模吗？ 不过这倒是个好消息！ 突然，吴主任想到了什么，二话没说便转身向抢救室外走去，远远地便看到目标，吴主任大声喊道： “崔记者！” 刚刚收拾好摄像装备的崔记者疑惑的看向吴主任，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吴主任。” 吴主任说道：“刚刚的采访我漏说了一句话，可以现在补上吗？” 崔记者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好的拍摄工具，可看到吴主任那么急迫认真的表情，也只好点点头：“当然可以。” 410、去东南医院 镜头重新对准吴主任，崔记者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刚刚说了轻症的病人可以在家自己处理，但如果症状十分严重，推荐大家可以去东南医院，那边人手相对充足，医疗水平也更高，应对重度中毒的病人, 把握性会更大一点。” 说完这句话，吴主任微微点头，崔记者立刻会意，停止了拍摄。 “吴主任，你想补的就是这句话？”崔记者有些意外。 东南医院和省立医院的竞争关系，凡是霸都本地人都清楚，两家医院都有成为霸都龙头医院的实力, 而这几年省立医院更是和中科大合作，隐隐有一举超越东南医院的劲头。 可现在遇到大规模中毒事件，省立医院的急诊科主任竟然推荐重症病人去东南医院？ 崔记者有些奇怪的看向吴主任。 吴主任显然也看出了崔记者心中所想，他正色道：“东南医院人手充足，有能力处理重症病人，我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有义务告知全霸都市的居民。” “每个医院都有它优势的领域，东南医院急诊科规模更大，在应对大规模中毒事件中，它有更强的实力，有差距我们得承认，藏着掖着怎么进步？” 说完这番话，吴主任握了握崔记者的手，感谢他为自己耽误了这么久时间，然后便匆匆转身回到抢救室了。 崔记者愣愣的看着吴主任离开的背影, 旁边的摄影大叔这时候说道：“这个吴主任人还挺不错的，挺实在的一个医生。” “嗯, 以后有病找他就对了。” 崔记者下意识回答道, 可随即又意识到不对, 赶紧呸了两声。 “现在怎么说，片子已经传给电视台那边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去交工，各回各家？”摄影大叔问道。 崔记者想了想，说道：“我感觉我们来错地方了啊，按照吴主任的说法，东南医院才是今晚的主战场啊，咱们去那边再拍点素材吧。” 摄影大叔伸了个懒腰说：“行，那就走吧。” …… …… 黑夜笼罩下的霸都显得格外寂静，月光朦胧，路灯柔和，换做往常，霸都的夜景可以说就像一张静止的油画，意境优美。 可今夜就像摄影大叔说的那样，霸都注定无眠，油画泛起涟漪，变成了暴走的gif动图。 一夜之间五千多人食用了大蜀山特色毒蘑菰, 其中大部分人在光顾了几十次厕所之后，症状有所缓解, 除了菊花灼痛之外, 已经不需要去医院进行治疗了。 而剩下的那部分饕餮之徒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中毒症状不断加重，让他们渐渐明白了自己绝不是‘吃坏了肚子’这么简单，而随着电视里新闻报道，他们更加清楚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该在家灌水的在家灌水，该去附近医院的去附近医院，该打电话联系亲戚的联系亲戚……而那些重度中毒求医无门的病人们，也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一家私人诊所门口。 一名父亲背起已经神志不清、口吐白沫的孩子，眼眶泛红的向着东南医院狂奔。 一家二甲医院门口。 几名护士合力将病人抬上担架，推上救护车，目送着他一骑绝尘，向着东南医院的方向驶去。 一栋居民楼内。 开锁匠满头大汗的撬开了门锁，早已经焦急等待许久的家属直接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伴随着几声惊恐的尖叫声，一家叁口被逐一背了出来。 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六神无主的女人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泪流不止道：“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啊……” 另一名女人则毫不犹豫地指挥道：“去东南医院，快，我刚刚看了新闻，说有重度中毒的就去东南医院！” …… 四面八方的重病人开始汇聚东南医院，虽然饕餮者并不是多数，但在五千的基数上，再小的比率换算成人数也会让人心惊。 东南医院，急诊科。 江武此时已经眼睛通红，法令纹深邃，整张脸又臭又长。 “又来了？”江武问道。 “已经是第……好吧，我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波了，还送去观察室吗，苏医生抗不抗的住啊，里面已经加了六张床了……”护士长担忧道。 “先看看病人，病情轻一点的，就不要再往里面送了！” 江武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一波病人送进去才过了二十分钟不到，平均一个病人阿托品化至少要一个小时，他得帮苏杰争取到足够的周转时间。 可病人的情况并不理想，毒蕈碱中毒症状严重，单纯在抢救室洗胃、导泄意义不大…… “要不然我们也用阿托品给病人解毒吧。”护士长看出了江武的迟疑，于是提议道。 “不要掉以轻心，别看苏杰用阿托品似乎很简单，这种东西用的剂量稍微有误就会出大问题，抢救室现在乱成一锅粥，谁还有精力去用阿托品给病人解毒？”江武摇摇头，否决了护士长的提议。 而就在这时。 崔记者和摄像大叔在旁人的指引下找到了江武，简洁明了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当江武听到吴主任所说的‘东南医院急诊科人手充足’，眉毛顿时倒立了起来，深邃的法令纹透露着令人生畏的气息。 “胡说八道。” 崔记者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颇为理解道：“今晚这么艰难的时刻，每家医院肯定都面临人手不足的情况，东南医院肯定也十分辛苦，这一点我相信吴主任也理解……” 很显然，崔记者误会了江武的意思，还以为江武是心眼太小，觉得吴主任是在明褒暗贬东南医院急诊科，说他们人手充足，却没有承担应该承担的工作量。 摄影大叔这时候忍不住小声的在崔记者耳边吐槽：“人和人简直不能比，和吴主任的不拘小节比起来，这个东南医院的医生显然格局就小了。” 崔记者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可看表情，他的想法显然和摄影大叔差不多。 人家省立医院不在乎两家医院的竞争关系，心里只有病人，你们东南医院明明有能力承担重病人的救治，怎么就心生不满了？ 当医生不能这么小心眼啊，格局要打开。 江武懒得去搭理记者，对着护士长说道：“我去观察室帮忙，你留在抢救室吧，有特殊情况再来喊我。” 护士长点点头：“知道了。” 江武于是带着这一批重病人向着观察室走去。 崔记者看了一眼重度中毒的病人，出于职业习惯，他立刻跟了上去，后面的摄像大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扛起了吃饭的家伙，紧跟在他们身后。 快步赶到观察室，大门打开，骤然从灯火通明的抢救室进入昏暗的观察室，所有人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瞳孔微微收缩，快速适应室内的环境。 而当崔记者和摄影大叔看清了观察室内的环境后，两人顿时眼睛瞪大，嘴巴无意识的微微张开，整个人显得极为震惊。 这……这就是吴主任所谓的‘人手充足’? 吴主任明明长得浓眉大眼的，为什么也会说谎啊！ 411、一对十八 “这格局打得也太开了吧，一个医生怎么能看住这么多重病人的？省立医院那边可都是一对二、一对三啊……” 摄像大叔彻底懵在原地，崔记者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眼前令人震撼的一幕，他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吴主任不是说东南医院人手充足吗？ 那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和省立医院如出一辙的观察室内，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却足足摆了有十八张病床，而在十八张病床围成的圆心里, 却只有一名医生正在工作。 一对十八？！ 叶问也就敢打十个，这个医生怎么敢挑战十八个病人同时抢救的？ “又送过来一批病人，我留在这里帮你吧。”江武这时候走到苏杰身边，说道。 苏杰的神情十分专注，面前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十八份记录，每一份记录都字迹工整, 排列有序, 显得多而不乱。 听到江武的话，苏杰抬起头, 分出一部分精力说道：“不用了，抢救室那边需要你指挥工作，这边我一个人就好了。” 说完，苏杰侧头看向江武身后的新病人，一共只有两个人，年龄也都是壮年，苏杰于是说道：“刚好有两个病人已经实现阿托品化了，赶紧送到监护室去吧，空出的床位刚好可以给他们两。” “这么快就完成阿托品化了？” 江武愣了一下，心想最早一批送来的病人还不到一个小时，苏杰一对十八，还能把阿托品剂量把握的那么精准吗，这么快就完成了解毒。 迈步走到病人床前，江武虽然没有像苏杰那样详细的记录病人的阿托品化进程，但还是一眼便看出了那两名解毒成功的病人。 皮肤干燥、瞳孔微微散大、心率增快…… 显而易见，阿托品的剂量已经到达临界值，拮抗毒蕈碱的功效已经达到极致, 如果再进一步用药，病人就会滑向另一处深渊。 “简直神了，一对十八，还能把剂量控制的这么微妙精准？！” 想要短时间内完成阿托品化，用药剂量就一定要勇敢，在合理范围内使用大剂量阿托品快速拮抗毒蕈碱毒性。 但勇敢的前提是保证病人安全，这就需要医生对于病人阿托品化的症状改变了如指掌。 苏杰在一对十八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江武眼神闪动，紧接着微微点头，心里再也没有担忧苏杰的想法，转身就要回抢救室继续指挥抢救工作。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来观察室也帮不了什么忙，只会给苏杰添乱…… “江武医生，能不能稍微给我们一点时间！” 就在江武准备转身离开时，崔记住突然拦住了他，语速极快的说道：“我们是霸都新闻的记者，今晚我们做的毒蘑菇中毒新闻观看人数已经破十万。” “我们刚刚从省立医院过来，急诊科吴主任给了我们很多建议，这些建议也帮助了很多中毒的病人。” “江医生我现在能耽误你几分钟, 问几个问题吗？” 江武眯着眼睛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崔记者，思考了几分钟，然后点点头说：“请快一点，今晚我们急诊科工作很忙！” 摄像大叔早已经扛起了摄像机，将江武的那张厌世脸放在了画面的中央，而就在他的身后，苏杰忙碌的身影也被他特意框在了画面内。 谷憱 崔记者重重点头，然后问道：“省立医院对于重症中毒病人没有太好的治疗办法，请问东南医院这边有什么特效药吗？” “没有特效药。” 江武的风格和吴主任完全不同，说起话来斩金截铁，没有一丝感情：“重度中毒患者只能通过阿托品拮抗，这不是秘密，每家医院都知道，问题就在于把控阿托品的剂量。” “这是一种具有毒性的药物，剂量如果把握不好，很有可能就会造成阿托品中毒。” “以毒攻毒？！”崔记者立刻理解了，神情有些惊讶。 “没错，也可以这么理解，所以如果症状很严重，我们不建议病人去小医院、私人诊所就医，那样只会耽误时间。”江武微微点头说道。 崔记者看了一眼观察室内正在忙碌的苏杰，接着问道：“换言之，想要用这种方法治疗重度中毒患者，对医生的要求很高，求精不求多。”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江武回答道。 崔记者放下话筒，摄像大叔则扛着摄像机继续走进观察室拍素材，江武见采访结束，迈步就想离开，崔记者这时候却又拦住了他，问道：“江医生我有一个困惑，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解答一下？” 江武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请快一点。” “我们刚刚从省立医院过来，那边也像你们这样，将观察室改造成重症病人治疗的场所，但那边却安排了三名医生，你们这边为什么一个医生就能负责这么多的病人？”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东南医院人力充足，所以才能承担今晚重症病人的抢救工作，但现在看起来，显然不是。” 对于这个问题，江武想也不想便说道：“因为我们急诊科有苏杰。” 说完，江武直接迈步离开，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弱智，侮辱了他的智商。 “有苏杰……” 崔记者看着江武匆匆离开的背影，挠了挠脑袋：“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霸都新闻的流量属于业内顶尖，再加上今晚霸都人的心都被毒蘑菇事件牵动，因此关于毒蘑菇抢救的两条新闻很快就被大量病人、以及病人家属获知。 重病人开始纷纷涌向东南医院，寻求最后的一线希望。 整整一夜，苏杰都被十八张病床包围，病人来来去去，他则永远都在圆心，手上握着瞳孔笔，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垃圾桶里已经塞满了废弃的记录单，而每一张废弃的记录单，都意味着一名重病人的成功阿托品化，病情转危为安。 后半夜江武再也没有进入观察室，他和苏杰达成了一种不需要见面的默契，基本上半个小时左右送三个重病人进入观察室，然后在这半个小时内再尽力联系监护室的床位。 平车车轮滚滚，整个霸都的急诊科都忙碌了整整一夜。 当黎明破晓，新一天的金色阳光铺撒在大地之上时，苏杰终于长舒一口气，将最后一名病人的记录单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内。 “送去监护室吧。” 苏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脑门儿，整整一夜的全负荷运转，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感冒了一样，头脑都有些不清楚了。 而就在这时，屏蔽了一整夜的系统音再次响了起来。 【拯救生命99/100】 412、前往梅奥 一夜醒来，太阳照常升起，闹铃还是那么烦人，打工人纷纷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揉着惺忪的眼睛赶往上班的地点。 医院的急诊科基本上都会设立在医院的正大门处，初衷是为了方便急诊病人们能够最快找到救治场所，以免耽误病情。 所以当东南医院的工作人员来到医院后, 不管昨晚有没有关注毒蘑菇中毒事件，在看到兵荒马乱了一整夜的急诊科后，都会忍不住在心里惊叹： “这是怎么了？昨晚急诊科爆炸了吗？怎么乱成这样？” 詹姆斯医生经过急诊科时，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听到有人在议论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还好奇的凑过去听了两句： “……毒蘑菇中毒，全市五千多人都中毒了, 重症病人都被送到东南医院了, 昨晚一夜光是重症估计就抢救了有六七十个……” “……又是那个苏杰医生，我滴个乖乖，要不要这么猛啊，手术做的好也就算了，急诊抢救怎么也这么在行，这人到底有没有缺点啊……”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詹姆斯停下了脚步，直接走过去问道：“昨晚抢救，苏杰医生也在吗？” 那两名交谈的医生看到一名外国人突然走过来发问，都愣了一下，然后其中一名医生竟然认出了詹姆斯：“你……你是那个从梅奥中心过来的医生？我在手术室见过你。” 詹姆斯点点头：“嗯，能和我说一下昨晚急诊科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可以！” 两名医生于是将昨晚急诊科发生的毒蘑菇中毒事件一五一十告诉了詹姆斯。 “五千人毒蘑菇中毒……” 詹姆斯转头看向依然没有从混乱中归于平静的急诊科，稍微思考了片刻，迈步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抢救室，詹姆斯就闻到了一股极为酸臭的呕吐物味道，他顿时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同时也联想到了昨晚在抢救室里发生的一幕幕。 毒蘑菇中毒、洗胃、导泄……但这只是轻微症状患者的解毒手段, 如果服用毒蘑菇过多, 并且就医不够及时，单纯用这种方法就不够用了。 詹姆斯举目四望，很快就锁定了旁边观察室。 距离抢救室很近，方便重病人转运，而且环境相对独立，适合重症病人的治疗，最主要的是，只有那里没有来来往往的急诊科医护人员。 按照那两名医生的说法，昨晚急诊科的重症病人，应该都是苏杰一个人负责的…… 这就是一名顶级医生的逻辑思维能力，仅仅凭借对于疾病的了解，以及急诊系统工作流程安排，就能还原昨晚急诊科的真实场景。 也只有具备这样的逻辑思维能力，才能在复杂的疾病中抽丝剥茧，找到唯一一条正确的道路。 举步走向观察室内，詹姆斯果然看见了正在收拾东西的苏杰。 “苏杰医生。” 詹姆斯轻轻叫了一声，苏杰闻声抬头，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詹姆斯。 “詹姆斯？你来急诊科干什么？” 詹姆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环顾四周，当他看到房间里挤得满满的十八张病床时, 他突然愣住了, 原本清晰的逻辑思维能力猛地卡住。 “苏杰医生，你昨晚一个人，同时面对十八张病床的重度中毒病人？”詹姆斯觉得这解释不通，可事实却又摆在眼前。 谷樮 “嗯。”苏杰点点头，彻底击垮了詹姆斯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能力。 没法推理，这不是正常人…… 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詹姆斯没说什么，走到苏杰身边，和他一起收拾起桌子上的文件资料。 “不用你帮忙了，我马上自己就收拾好了。”苏杰语气有些疲惫的说道，经过一整晚的鏖战，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确实不佳。 詹姆斯却说道：“赶紧收拾好吧，趁你还没有累倒，等会和你说点事情。” 苏杰已经累到懒得开口说话了，看詹姆斯收拾的那么起劲，他也就没有再开口。 两人收拾起来效率加倍，很快，桌子上的资料文件就被归档收拾好了。 杜安楠在得知了苏杰昨晚又加班忙了一夜后，急匆匆去食堂打包了一些早点，趁着上班前的空隙送了过来。 “吃饱了再睡，不然等会儿饿醒了，人会很难受的。”杜安楠也值过很忙的夜班，因此非常能理解夜班之后被饿醒的痛苦。 “好。” 苏杰感动的捏了捏杜安楠的粉脸，辛苦忙碌了一夜，早上能吃一口女朋友送过来的暖心早点，这种被人记挂，被人照顾的感觉，还真的挺不错的。 急诊科休息室内。 苏杰坐在床上，桌子直接拖到了床旁，稀饭、包子、油条、鸡蛋再配上食堂的小咸菜，苏杰吃的食指大动，忙碌了一夜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詹姆斯坐在一旁等到苏杰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苏杰医生，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梅奥中心吗？” 苏杰抬眼看了詹姆斯一眼，摇摇头道：“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我知道。” 詹姆斯对于苏杰的回答并不意外，继续说道：“之前布鲁斯教授给过你去梅奥中心交换学习的名额，但你最后并没有回复我们的邀请，事实上我原本是想在梅奥中心等你去的，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我来东南医院找你。” 苏杰咬了一口猪肉大葱的包子，肉汁在口腔里爆炸，他顺势喝了一口稀饭，压一压油腻感，然后说道： “去梅奥中心学习是个很不错的机会，不过我现在在东南医院也有很多可以学习的地方，暂时我还不想离开这里。” 詹姆斯说道：“我其实也觉得挺奇怪的，东南医院在国际上并没有知名度，为什么我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却发生了这么多复杂的病例？” “先是马凡综合征，全主动脉置换，昨晚又发生了大规模的毒蘑菇中毒事件，即便是在梅奥中心，也确实没有这么多锻炼的机会。” 苏杰眼角抽动了几下，赶紧低头喝粥，害怕詹姆斯看出自己心虚的表情。 挂哔的人生总不会一帆风顺的，这都是命……苏杰喝着甜丝丝的米粥，心里却有些泛苦。 不过詹姆斯显然不会联想到这方面，稍微感慨两句，他便重新看向苏杰，说道：“但有一种术式，我确信只有梅奥中心能给你舞台，让你能够尽情发挥。” 苏杰心念一动，下意识问道：“什么？” 詹姆斯回道：“心脏移植术式。” 顿了顿后，詹姆斯又补充道：“准确来说，是猪心移植。” 413、猪心移植 苏杰昨晚彻夜未眠，再加上吃完了杜安楠的爱心早点，血液大量聚集在胃部，导致大脑供血不足，他原本都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可当听完詹姆斯说的话，他顿时精神一振，困意全消。 “猪心移植？” 苏杰疑惑道：“是明面上的意思吗, 用猪心给病人做移植？” 说完这句话，苏杰第一时间就觉得有些变扭。 将一只猪的心脏，放进人的胸膛里……这怎么可能？！ “没错！” 詹姆斯笑了笑，他明显已经感觉到苏杰已经对此产生好奇心了，而一名医生的好奇心，往往会驱动他做很多事情, 比如远赴海外，完成一台高难度移植手术…… 见苏杰的胃口已经被勾起, 詹姆斯思考了片刻，然后解释道： “心脏移植手术，其实最艰难的部分还不是手术，而是心脏供体的寻找。” “之前去大蜀山那次，我们就在车上聊过，对于心脏移植来说，心脏供体不但来源稀少，必须要活体脑死亡的病人才可以捐献，同时运输过程、时间也有严格的要求。” “这都意味着想要寻找到一颗合适的心脏，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很多时候，主刀医生其实是有信心能够完成心脏移植手术的，可实际情况却是等待了许久，也没能等到一颗合适的心脏，病人最终在不甘中步入生命的尽头。” “猪心移植，就是我们目前找到的解决方案之一。” 苏杰一边听詹姆斯的解释，一边喝完了最后一口稀饭，拿纸巾擦了擦嘴, 他说道：“用猪心代替人心, 严重的排斥反应你们想要怎么解决？” 要知道，所有的移植手术，都需要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免疫排斥反应。 人体的免疫系统是一把双刃剑，它并没有那么智能，能够判断出什么是对宿主好的，什么是对宿主不好的。 对于它来说，工作的原则很简单，清除宿主体内所有异生物。 而当无法清除时，免疫系统的解决方案更是称得上无脑残暴……同归于尽，切断宿主的生命，断绝对于异生物的能量供给。 所以肾移植往往更倾向于亲属肾移植，这也是肾移植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尽可能减少免疫排斥对于宿主的损伤。 但对于其他的器官移植，则只能尽量寻找配型程度高的供体，最大程度降低免疫排斥发生的可能。 詹姆斯给出了答案：“基因编改。” “我们删除了猪心继续生长的基因编码，让它能够保持和成年男性心脏基本一致的大小。” “同时我们为了防止排斥反应，直接删除了猪心上有可能引起排斥反应的基因，并且增加了四个人类基因，提高猪心和宿主的亲和度。” “全世界也只有梅奥具有这样的能力，将一颗猪的心脏，改造成人类心脏的模样, 以假乱真，足以骗过人体的免疫系统。” “厉害。” 苏杰忍不住称赞道：“如果猪心移植真的能成功的话，对于全球等待心脏供体的移植病人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詹姆斯重重点头：“没错！所以苏医生，我诚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梅奥中心，完成这有可能是医学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台手术！” 成语用的真不错，詹姆斯看样子为了今天准备了不少……苏杰心里暗笑，识破了詹姆斯预谋已久的说辞。 “这件事我还得和领导商量商量，暂时没办法给你答复，而且我现在……” 谷哐 苏杰指了指自己的头：“脑子一片浆糊，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詹姆斯却没有露出任何失落的表情，他笑了笑说道：“苏医生你忙了一整夜了，现在好好休息吧。” “猪心移植的事情暂时不用急，手术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你认真思考了。” 说完，他便起身向着门口走去，而就在他手握着门把手，准备合上房门的时候，詹姆斯突然顿住了，轻声说道： “苏医生，我相信你不会放弃这样一次宝贵的机会的，我看的出来，你对于挑战的热衷。” 房门关上，詹姆斯的声音却仿佛留在了屋内。 “挑战嘛……我其实对挑战兴趣不大，可惜系统这个二五仔和我步调不太统一。” 疲惫感如同潮水袭来，苏杰感觉自己已经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于是便直接把自己甩给了柔软的床铺，一秒入睡。 而在睡梦中的苏杰不会知道，经过一夜的发酵，霸都毒蘑菇事件在第二天震动了整个城市。 很多人睡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的邻居、亲戚、长辈竟然一家子全进了医院，甚至有些还进了监护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这不是天灾，这完全就是一场人祸。 该问责的问责，该负责任的负责任，但人们在愤怒、不满之后，总该有让情绪平复下来的契机，霸都新闻的报道则恰如其分的提供了这个契机。 崔记者和摄像大叔昨晚在东南医院跟拍了一整夜，一大清早所有人都放松下来，他们却赶回了电视台，紧赶慢赶剪出了今早的新闻报道。 新闻播出，东南医院狭窄昏暗的观察室被更多人看到，再配上江武医生严肃沉稳的解说，以及记者对于东南医院昨晚完美战况的汇总，这一切都让观看者内心不由产生了一种安稳的感觉。 “就是这个年轻医生昨晚救了那么多重度重度的病人？” “多亏了他，不然我连我老丈人最后一面估计都见不到了！” “能有这么优秀的医生，真是我们霸都人的福气啊！” …… 东南医院，急诊科主任办公室。 昨晚连夜从外地赶回医院的李建国主任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前摆着一杯特浓咖啡，以及一个正在播放霸都新闻的平板。 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李建国主任端起热腾腾的咖啡，闻了闻香味，然后猛喝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李建国主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赶紧坐直了身体，接通了电话。 “嗯嗯嗯。” “您放心，苏杰医生一直都是我们科室重点培养的对象，我们对于他一直都是非常重视的。” “他本人也很喜欢我们急诊科的氛围，我和他私下聊过很多次天，他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甚至之前梅奥中心发来交换学习的邀请，他都没有接受……是的，美利坚的梅奥中心，全球最顶尖的医疗中心，对于每个医生来说，都有巨大的诱惑力。” “但苏杰没有去。” “所以您可以完全放心，苏杰肯定不会离开东南医院，离开霸都的，他会成为我们城市最可靠的守护者！” 李建国主任充满信心的打着包票。 414、医生的晋升之路 苏杰一觉直接从白天睡到了下午，虽然早上吃了杜安楠送来的爱心早点，但经过六七个小时的胃肠运动，醒来的时候他依然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饿。 好饿。 想吃点辣的东西。 揉了揉眼睛，苏杰从床上爬起来，简单的洗漱一下，抓了一件外套就准备出去觅食。 可刚准备开门, 门外却先一步有人推门进来了。 江武拎着一大塑料的盒饭走了进来，看到苏杰已经洗漱完毕，他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提了提手上的饭盒说：“刚好，一起吃点吧。” “好嘞！” 两人把休息室里的桌子收拾了一下，找了块餐巾铺上，江武从塑料袋里拿了两个饭盒，一人一盒, 苏杰打开一看, 菜品还挺丰富，有肉有菜，主要辣椒不少。 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江武医生你今天没休息吗，怎么还去买盒饭了？”苏杰递给江武一双筷子，有些疑惑的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江武。 昨晚两人都在急诊科忙了一夜，今早苏杰先一步来休息室休息了，那时候江武应该还在收拾抢救室善后的事情。 江武看起来没什么胃口，拿着筷子半天都没有动手的意思：“中午睡了一会儿，年龄大了，熬夜之后很难睡着。” “哦哦。”苏杰点点头，注意力很快就被盒饭里面小炒肉吸引走了。 江武见苏杰吃的那么香，他自己却只挑挑拣拣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拿出手机不知道在鼓弄着什么，眉头越拧越紧。 苏杰吃了差不多八成饱之后就停手了，熬夜之后再暴饮暴食，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熬夜没得选, 口腹之欲苏杰还是可以克制一下的。 擦了擦嘴，苏杰这才注意到江武正看着手机，眉头拧成一团，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怎么了江武医生？”苏杰问道。 “没什么。”江武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眼睛则还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苏杰好奇的凑过去瞄了一眼，发现江武竟然在看私立医院的招聘广告？！ “江武医生你要跳槽吗？”苏杰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在苏杰的印象里，江武应该算是东南医院急诊科的中流砥柱了，年资足够、技术老道、再加上干事踏实，李建国主任平时不在科室，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江武在处理。 就比如昨晚的毒蘑菇事件，江武就责无旁贷的承担了科室的管理任务，带领众人顶住了一波又一波病人的来袭。 可现在，这么一位科室主人翁竟然想要跳槽？ 什么鬼？ 江武从一开始也没想着在苏杰面前避嫌，不然他也不会当着苏杰的面看招聘广告了，这其实就是江武的性格，懒得去遮掩什么，简简单单洒洒脱脱，活的十分通透。 “霸都的房子越来越贵，孩子马上要上初中了，家里准备买个学区房，按照我现在的工资，等我退休之前都没资格买。”江武眼睛继续盯着手机屏幕说道。 谷谒 “学区房现在都这么贵了吗？”苏杰有些惊讶道。 “三四万一平, 小户型的话单价更高，我和我老婆都有房子了，二套房基本要全款才能买下来，一口气要拿三百万左右，医院工资哪有这么多。”江武瓮声说道。 苏杰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江武医生好像还没有聘高级职称，收入相比较已经是副高职称的李明辉相比都要差一大截。 这一点其实从两人开的车就能看出来，李明辉骚包的奔驰，江武稳重的大众，虽然和两人的性格也有一定的关系，但车子的价位也反应了两人的相差悬殊的经济状况。 何况急诊科在整个东南医院本来就属于收入的中下层，真正那种多金的医生永远都只会集中在外科。 贫穷，才是江武这种常年蹲守急诊科，又苦苦无法升到高级职称医生的标签。 “江武医生，你和李老师年龄差不多，怎么还没有考高级职称呢？考上高级职称之后奖金系数应该会高不少吧。”苏杰直白的问道，他和江武的关系就不必太委婉了。 江武点点头：“差距很大，但我学历太低了，李明辉是博士毕业，我只是硕士，晋升速度基本上要差个十年，而且和我竞争的人太多了，我最后都不一定能升上副高。” 苏杰问：“学历差距影响这么大？” 江武终于放下了手机，看他失望的表情，显然没有找到合适的跳槽工作：“当然，临床一看学历，二看论文，而且学历一般来说还要更重要，博士肯定比硕士更会写论文，这是常识。” “那临床工作能力呢？江武医生我觉得你在临床干的很好啊，昨晚毒蘑菇大抢救如果没有你，急诊科肯定要乱。”苏杰说。 江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无奈。 苏杰也从江武这个无奈的笑容中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作为一个医生，临床工作能力很重要，这毋庸置疑，但作为职称晋升的标准，临床工作能力这种玄乎的东西，显然没有学历、论文这种硬通货有用。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领导，试想一下，如果真的将临床工作能力定为晋升的重要标准之一，那无形中反而就给了很多暗箱操作的机会。 能力这种东西，领导说你有就有，说你没有就没有，万一你学历、论文都是一流，但领导却用能力这种理由拒绝你晋升，然后反手提升一个各方面都不如你的人，那你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呢？ 一刀切固然不好，但至少能保证相对的公平。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抢救室再看看。”江武收起手机，起身向外走去。 虽然心里已经动了跳槽的念头，但江武却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这也是他的性格，只要一天还在岗位上，那就要做好这一天的工作。 目送着江武离开，苏杰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从进入急诊科开始，江武医生就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既是好友、又是良师。 苏杰很清楚，江武其实也很喜欢在急诊科的工作，可现在却因为晋升的问题、收入的问题，要逼着江武想要跳槽，离开这个他工作了十几年、奋斗了十几年的岗位。 这就很让人不爽。 如果真是能力不足，退位让贤也就算了，可偏偏事实却不是这样，江武医生明明做的非常好，急诊科也离不开江武医生，但现实却逼着江武不得不走。 “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还是希望江武医生别找到合适的跳槽岗位吧，私立医院虽然待遇好，但和公立医院的平台完全没法比，去了那里，就等于放弃了在医生这个领域再前进一步的想法了……” 收拾完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大量糖原在体内分解，苏杰觉得自己的大脑逐渐开始清晰起来。 这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昨晚奋斗了整整一夜，系统的任务有没有完成?心外科终极术式有没有解锁？ 这么想着，苏杰赶紧打开了系统界面…… 415、‘亵渎’手术 【拯救生命99/100】 看到系统任务显示后，苏杰脸直接就垮了下来。 临门一脚还紧急刹车？系统可真有你的！ “九十九送一？系统绑定一周年大酬宾？”苏杰试探道。 可惜冰冷的系统并没有做出任何的答复。 感觉到无比蛋疼之余，苏杰又忍不住有些惊讶，昨晚自己竟然给八十多个病人解毒成功了吗？ 有这么多吗？ 苏杰还记得昨晚来急诊科之前，拯救生命的任务完成度还不到十，可一夜过去后，这个数字竟然直接飙升到了99？ “果然同时解毒效率就是高, 一波病人就有18个，一小时左右一波，昨晚我差不多连续解毒了有五个小时左右……” 要知道，苏杰原本还以为这个任务至少要一年左右才能完成，可没想到现在竟然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么一想，苏杰心里瞬间就好受多了，关闭系统界面, 苏杰拿出手机试图通过自己的方式去更多的了解心脏移植手术。 系统暂时靠不住，苏杰暂时还是得靠自己。 对于詹姆斯的邀请, 苏杰还是十分动心的，猪心移植这种前沿技术一旦成功，惠及的将是全球数百万苦等心脏供体而不得的病人。 如果能在这种开创性的手术上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苏杰觉得成就感肯定满满的。 当医生，追求的不就是一个成就感吗？ 上知网看了几篇最新的心脏移植的论文，然后又去芳香园的论坛上搜索了一些医生们关于心脏移植的讨论。 苏杰发现目前临床上心脏移植的发展还是很局限的，不管是论文数量、还是贴吧里讨论的热度，相较于其他的器官移植，心脏移植都很不占优势。 究其原因，苏杰觉得还是供体缺乏的问题。 心脏作为人体最重要的器官，没有之一，几乎可以称呼它为生命起源。 而摘取器官的要求，以及苛刻的运输条件，不但让很多等待移植的病人很无奈，对于很多心外科医生来说, 同样也是一种折磨。 没有心脏供体, 自然就没有手术，而一种缺少实战操作的术式，就注定了它是空中楼阁，很难被医生们真正的了解、攻克。 国内外科为什么进步这么快，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病人数量太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一周的手术量可能都超过外国医生大半年的手术量了。 医生不管在哪个国家都属于精英教育，一群绝顶聪明的人，不断在实践中获取真知，凭什么还赢不了外国佬呢？ “网络上的资料太少了，下次有时间可以和安楠一起去图书馆翻翻资料。” 苏杰刷着芳香园的贴子，越看越觉得无聊，很多发帖人甚至都没有亲自主刀过一台心脏移植手术，写出来的东西自然很虚，看多了就让人索然无味了。 不过苏杰估计图书馆可能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想要解锁心脏移植手术，看样子还是得靠系统。 最后一名需要被拯救的病人，得快点找到了！ 就在苏杰准备关闭手机时，一个名字突然闪进了他的眼帘，让他关闭界面的手指稍稍停顿了一下。 韦德教授。 “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好熟悉？” 谷莑 出于好奇心，苏杰点开了那个标题里包含‘韦德教授’名字的贴子。 大致的浏览了一下文章，苏杰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技术交流贴, 而是一个求助帖。 苏杰刚刚搜索的关键词是‘心脏移植’，而这个贴子求助的内容，也刚好和心脏移植有关。 【求助，梅奥中心著名心外科专家急需一颗心脏供体】 看完了帖子内容，并且看到贴子最后附上的一张韦德教授的照片后，苏杰瞬间就回忆起了这个名字。 “这不就是上次我搜索心脏移植时，那个把心脏移植称作为‘亵渎’的医生吗？！” 贴子最后附上的照片应该是韦德教授的近况。 雪白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的皮肤松松垮垮，就像是一张破抹布一样，而欧美人特有的高眉骨之下，是一双冷漠的双眼。 即便照片清晰度并不高，但苏杰还是可以感觉到这位韦德教授的麻木、以及对于生命的绝望。 一名苦苦等待心脏供体的终末期病人，其实有这样的状态并不奇怪，可苏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要知道，之前这位韦德医生可是专门发过一篇论文，抨击心脏移植是一种‘亵渎’的术式，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在那篇论文的措辞中，苏杰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位韦德医生是有自己坚定信仰的，对于心脏移植更是深恶痛绝。 甚至在每一个字眼里，苏杰都能感觉到韦德教授的恨意。 对于一名这么有信仰的心外科医生来说，会因为没有合适的心脏供体，所以便表现出这么麻木的状态吗？ 说实话，苏杰甚至怀疑，这样一名厌恶心脏移植的医生，为什么会发这种帖子。 很快，苏杰就在评论区里找到了答案。 “这帖子是谁发的，管理员都不认真审核一下吗，韦德教授业内都是出了名的对心脏移植深恶痛绝，怎么可能在国内发这种求助帖子？” “还匿名发帖，你敢把名字、医院报出来吗，我倒要看看哪里的医生这么没素质，人家韦德医生怎么说也是行业内的大牛，现在处境这么惨了，你还在这儿补刀？” “哥几个别刷了，不理他就行了，我已经举报了，很快这个帖子就会被封了！” “已举报。” “删前留名。” …… “原来是冒名顶替的。” 苏杰皱了皱眉，心想果然每个职业里面都会有杂碎，别看医生一个个都是高学历，平时穿着白大褂威风凛凛的，到了可以隐藏身份的虚拟世界里，照样不还原形毕露了吗？ 不过好在芳香园里的用户大部分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这种欺骗性不强的贴子很快就被人识破，热心的同行们更是在下面积极地留言，告诫后来者不要相信这种离谱的谎言。 还有人特意给不知名的路人解释了韦德教授的过往，方便大家明白为什么韦德教授绝不可能会发布这么一条求助帖。 “韦德教授的妻子、女儿都因为一台心脏移植手术而过世，原本韦德教授其实是心脏移植手术的推广者之一，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韦德教授就倒戈阵营，成为了心脏移植手术反对派的最大王牌。” 看到这条评论，苏杰顿时‘咦’了一声。 之前詹姆斯说过的那台印象深刻的手术，难道说的就是韦德教授…… 416、苏杰要去梅奥当教授 一台心脏移植手术，让一个男人同时丧失了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身份。 当时詹姆斯在车里说出这个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手术时，车内其他人都在感慨这台手术对于这个妈妈和孩子是在太残忍了，可只有苏杰觉得，那个被留在世界上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为了救孩子牺牲了生命。 然后再眼睁睁看着孩子没能挺过来。 妻子是怀着奉献了一切，拯救了孩子的想法离开世界的。 孩子懵懵懂懂，其实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匆忙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可只有这个男人，保持着清醒和理智，独自一个人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默默承受了一切。 “难怪一名原本支持心脏移植的行业大牛，最后却成了坚定的反对派，这种打击对于他来说太大了……” 又继续翻了一会帖子, 苏杰确定了之前詹姆斯口中的那台印象深刻手术，主角就是韦德教授。 两人都是梅奥中心的心外科医生，这其实并不难以联想。 关闭芳香园, 苏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心里对于前往梅奥中心的想法不由得活跃了几分。 同时，一个奇怪的想法也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刚刚评论里面说，韦德教授现在确实保守心脏病的困扰，唯一的活命手段就是心脏移植……” “詹姆斯又说猪心移植已经找到了志愿者，手术安排就在最近……” “该不会，这名需要用猪心移植的就是韦德教授吧。” 但只是浮现了片刻这种想法，苏杰赶忙就笑着把它掐灭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一名把心脏移植视为‘亵渎’的心外科专家，他连活体移植都不可能接受，怎么可能接受一颗猪的心脏在自己的胸膛里跳动？ 这绝不可能的。 …… …… 接下来的日子里，生活依然忙碌。 毒蘑菇造成的大规模中毒事件在全市各家医院的通力合作下，得到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 尤其是东南医院的病人，轻症基本上隔天就出院了，而重症病人由于解毒及时，毒蕈碱毒性并没有侵害到机体器官，病人们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一段时间后, 也陆陆续续平安出院了。 仅仅一周的时间, 急诊科就收到了几十面锦旗，护士长特意留了一条通道，两侧挂满了锦旗，每一个从过道走过去的人都会忍不住抬头望一望这壮观的景象。 由于在这次大规模抢救中的突出表现，苏杰当然也受到了各级领导、部门的奖励。 物质、精神上的都很充实。 唯一让苏杰感到头疼的，估计就是各种名目的嘉奖会议，领导在上面说一通废话，然后下面的小迷弟们疯狂鼓掌。 好在一向也很怕麻烦的李建国主任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改了性子，替苏杰挡下了几乎所有的嘉奖会议。 这天。 谷櫫 徽京大酒店会议厅。 雷鸣般的掌声过后，李建国主任微微欠身致意，轻轻放下话筒，缓步走下铺着红毯的演讲台。 一路跟随着的，全都是崇拜的目光。 “老李，你这次真是出尽风头了，每次会议都要请你上去说几句，毒蘑菇事件里，你们东南医院真是太顶了！” 周围的医生们纷纷举起大拇指。 唯独有几个脸色阴沉，李建国微微斜眼看过去，脸上的笑容却忍不住更灿烂了。 省立医院的, 呵呵, 嫉妒只会让我雄风凛凛…… 这时候坐在李建国主任身旁的一名老主任笑道：“你们科的那个苏杰呢，怎么不领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最主要形象还那么好，霸都未来的门面看来就是他了。” “你今天刚好有手术，走不开，下次有机会一定带出来，让各位前辈指点指点。”李建国含笑说道。 旁边的一名医生却说道：“这么优秀的医生，咱们霸都能留得住吗，东南医院现在高新院区的院长，之前不就是东南医院出身吗，后来去了京都，直接当上了院士！” “这件事我也听说过，霸都说到底平台还是太小了，真正优秀的医生肯定还是想去沿海经济发达的大都市，那里的平台更大，更有利于他们的职业发展。” “对了，我之前还看到苏杰医生好像接到了梅奥中心的交换学习邀请吧，他会不会直接就定居海外了，梅奥中心科室全球一流的医疗中心，诱惑巨大！” 听到这种言论，李建国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他顿了顿，解释道：“苏杰医生当然有他自己的规划，不过目前他还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 “梅奥中心的邀请这事儿我知道，不过苏杰医生没同意，现在已经过了回复的最后截止日了。” 坐在旁边的老主任连忙笑着解围道：“别家的平台是大，但那里优秀的人才也多，苏杰医生真的去了，也不一定能成为重点培养的对象。” “再者说了，东南医院也不差，全国排名每年都在进步，苏杰医生留在这里，帮助东南医院建立起一个更加优秀的平台岂不是更好？” 听到有人帮自己撑腰，李建国立刻露出了笑容，对着身旁的老主任点头致意。 可就在这时，一名东南医院的医生突然开口说道：“但最近苏杰医生好像又接到梅奥中心的邀请了。” 李建国主任额头上立刻显现出一道深深的‘川’字，转头看向那个同院的医生：“怎么说？” 那名医生被李建国主任瞪得顿时身体一个哆嗦，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继续说啊，说一半又不说了，你当这里是哥谭啊，想当谜语人？” 旁边立刻有人起哄道。 东南医院突然出现了一个天才，这绝对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事情。 老主任有大肚量，容得下东南医院越来越好，其余的小医院对这种事情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省立医院则有些心里不平衡，恨不得苏杰赶紧离开东南医院，最好直接出国最好！ 所以大家都很想听后续，想知道苏杰最后的归属到底是哪儿。 “说。”李建国主任瓮声道。 那名东南医院的同事咽了咽口水，说道：“我听说，我只是听说，道听途说……詹姆斯医生已经和苏杰医生达成了约定，会在这个月月底带他一起回梅奥中心，梅奥中心心外科有一个教授的位置马上就要空缺出来，詹姆斯医生想要推荐苏杰医生去竞争。” 李建国主任：“？？！！” 417、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一回到东南医院，李建国主任便把自己锁在了办公室内。 他暂时不想见人，想要一个人静静。 “苏杰要走？”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好像夏日的藤蔓一样，无法抑制的开始疯长。 李建国忍不住回忆起这一年多来，苏杰无数次被别的科室主任盯上，甚至被高新分院的院长盯上, 但好在苏杰最终还是留在了急诊科。 但说实话，李建国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太多的特殊照顾，能够留下苏杰，完全只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可现在来自梅奥中心的橄榄枝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他还能保持初心吗？ 李建国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忠诚, 同时他也不推崇忠诚, 作为一名医生，有更好的平台、更好的发展环境，为什么不去追求？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么简单的道理这年头还有不懂的？ 可事情真的落到自己头上，知道自己手下最优秀、最有潜力的年轻医生可能要跳槽离开，李建国却又开始不淡定了。 “我这么焦虑干嘛？” 李建国微微舒展眉头，拿起桌子上的电话联系了一下护士长，让她来自己办公室一下。 “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有几分可信度？这事我还是得先调查清楚才行。” 护士长很快就来到了办公室，李建国主任也没有旁敲侧击，直接就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问道：“护士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护士长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我倒也听说了，不过版本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李建国微微坐直了身体, 心想事情果然有变数。 护士长犹豫了片刻, 接着说道：“我听到的版本是……梅奥中心那边好像有个苏医生的青梅竹马, 当初上大学之前本来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国外进修的，可最后女生去了，苏医生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去。” “误会因为距离累积，感情随着时间变淡。” “几年的时间，两人的联系也渐渐断了，可这几次苏医生精彩的手术表演让国外的女生突然发现，曾经的青梅竹马竟然已经成长到这么优秀的模样，所以才会让詹姆斯医生带来邀请，想要和苏医生再续前缘……” 李建国：“？” 玛丽苏虐恋版本？ 之前那个竞聘梅奥中心教授的版本已经够离谱了，你这简直就是离离原上谱！ “好的，我知道了……你让李明辉来一趟吧。” 护士长转身离开，几分钟之后，李明辉坐在了护士长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主任这也太离谱了，我刚刚听了护士长的版本，这怎么可能？苏杰明明才谈了女朋友，怎么可能又跳出一个外国女朋友？！” 一进门，李明辉就连连摇头, 对于护士长的玛丽苏虐恋版表示了极为的不屑一顾。 李建国顿时精神一振，心想李明辉平常和苏杰走的很近, 说不定他能知道最真实的版本，于是便急切的问道：“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知道！” 李明辉充满自信的说道：“这事没那么复杂，詹姆斯医生来东南医院交流学习确实是为了苏杰，前段时间也邀请过苏杰，不过……” 说到这里，李明辉微微一笑，说道：“不过苏杰根本就没有答应他，东南医院才是他的根，他可不会抛弃我们去什么外国的梅奥中心，苏杰肯定当场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詹姆斯医生。” 听完李明辉的版本，李建国主任却沉默了，酝酿了很久，李建国主任才开口道：“苏杰可不是什么热血少年……” 谷潛 “？”李明辉疑惑。 “梅奥中心是全球顶尖的医疗中心，如果不去的理由仅仅是舍不得东南医院，那这个理由也太愚蠢了，根本站不住脚。” 李建国主任有些头疼：“你听谁说苏杰直接拒绝了詹姆斯医生的？” 李明辉有些吞吞吐吐的回道：“我猜的。” “……你先出去吧。”李建国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建国又陆陆续续找了一些人了解情况，不过版本千奇百怪，有的人笃定苏杰肯定没有答应，有的人则悲观的觉得苏杰已经在收拾行李了，甚至有人还说，苏杰医生不是已经走了吗，我都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送走了所有的造谣者，李建国一脸惆怅，他现在都有些迷了，苏杰到底现在在想什么，自己是不是该直接把他叫来问问。 可李建国又怕自己这样会弄巧成拙，如果苏杰本来没有离开的念头，自己贸然和他聊这些内容，引起他的逆反心理，那岂不是完犊子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响起，李建国愣了一下，心想自己好像没有再叫人来了吧。 “请进。”李建国沉声喊道。 苏杰随即推门而入，有些奇怪的说道：“主任你今天好忙，我在门口等了半天，就看你办公室来来往往都是人。” 李建国：“……” 苏杰：“主任你脸色有点不太好，不舒服？” “没事，昨晚没睡好……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建国努力调整心态，故作轻松的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苏杰这时候说道：“我想要和科室要一个长假，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要去梅奥中心那边。” 仅仅一瞬间，李建国好不容易建设的心态彻底崩塌，忐忑的许久的想法得到了当事人的验证，一切的担忧都化成了现实。 “你要去梅奥中心？！”李建国的声音有些失控，情绪十分不稳定。 苏杰愣了愣，说：“嗯，詹姆斯医生这次来就是为了邀请我去的，我考虑了一段时间，觉得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这一刻，李建国真的有一种冲动，想要直接问一句‘你不去行不行’，可惜主任的架子还是让他难以启齿，只能微微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 苏杰笑着点点头，说道：“主任你今天看起来很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起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 李建国却突然叫住了他，然后用一种十分温柔的语气，状似随意的问道：“苏杰你觉得东南医院对你怎么样？唔……或者换个说法，你有没有想对我提的要求或者建议。” “我一定会努力满足你的。” 苏杰：“？” 迟疑了片刻，苏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坐回了座位上，说道：“那我还真有一件事情，想要主任你帮帮我。” 李建国的眼睛骤然一亮，连苏杰的要求都还没没有听，就直接一拍桌子：“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418、最后的1 “主任，我还没提要求呢。” 苏杰有些奇怪的看向李建国，觉得今天的主任有点反常。 李建国这时候也发现自己实在太心急了，尴尬的笑了笑：“你先说，先说。” 苏杰于是顺势说道：“我想给江武医生争取一个机会。” “给江武争取一个机会？” 李建国愣了半晌，看样子他显然没有料到苏杰提出的要求，竟然和江武有关。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 问道：“你不想江武跳槽？你想把他留下来？” “对。” 苏杰点点头，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幸好，李主任看样子是知道这件事的。 苏杰想要为江武争取一个晋升的机会，可他又担心自己暗地里和李主任聊这件事，会打乱江武的计划，让他陷入被动。 但如果李建国主任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那就无伤大雅了, 苏杰也就能毫无压力的力劝主任了。 “江武医生在急诊科的重要性有目共睹，如果因为晋升的问题, 让这么一位优秀的医生离开，我觉得是科室的重大损失。” 李建国主任叹息一声道：“我何尝不知道呢，科室人才晋升不是我说了能算的，它有一套机制，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 “主任那你告诉我，谁说了算？”苏杰以柔克刚，慢吞吞截胡了李建国主任的话。 “你要干什么？”李建国一看苏杰突然认真起来，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说了不算，那我当然要去找说了算的人，江武医生是我临床的第一个老师，前几天晚上还和我鏖战了一夜，抢救了几百名毒蘑菇中毒的病人。” “这样的人材东南医院都不愿意留下来，我不信，总有能说理的地方。” “这不是公平，这是迂腐。” 苏杰认死理般的说道。 听到这话，李建国主任一瞬间头都大了。 “我就这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真的有人能做主, 那也得我去找他，你跳过我去找领导，岂不是说我不作为？” 李建国哪里敢让苏杰替江武的事情奔波，这本来就算是个家丑，急诊科干了十几年的精干医生，因为晋升的问题要被逼得跳槽，然后还得科里面的天才医生去求情。 如果苏杰面子真的有那么大，把事情办成了也还好。 大不了李建国不要这张老脸了。 可万一苏杰碰到硬骨头了，不但没把江武的事情办好，还把自己弄得一身腥怎么办？ 到时候江武黯淡离开东南医院，目睹了恩师离去，苏杰怀揣着这样一份不满去到了梅奥中心，再被那群黄头发、蓝眼睛的洋鬼子一顿勾引…… 李建国想想都觉得太恐怖了。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去和领导们积极协调的，江武是一名好同志，本来我也没准备放他走，你即便不来找我, 我也准备要有所动作的。”李建国给出承诺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东南医院从来都没有这么年轻的主任助理, 也没有这么年轻的医生能上特大手术的台子。” 苏杰最后添了一把火道：“如果真的全部按规矩办事，那我可能就没有办法留在东南医院，甚至连做个医生都不可能吧。” 谷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建国听到苏杰的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僵硬无比，梗着脖子点了点头，就好像耗尽了所有能量的说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这事我一定满足你。” “嗯，那我就替江武医生谢谢主任了。” 眼看着苏杰达成目的就想离开，李建国主任还是没忍住，伸了伸手留住了他，状似随意的问道：“对了，你说要请假去梅奥中心，还没说为什么要去呢？” 玛丽苏虐恋？ 顶级医疗中心教授头衔之争？ 还是说单纯的就是想换个环境，去国外过过瘾？ 苏杰回答道：“梅奥中心那边有一个猪心移植的病例，詹姆斯医生邀请我一起去参与这台手术，我预计最多一周，我应该就能结束手术回来吧。” “放心主任，我不会耽误医院这边的工作的！” 李建国主任：“……” 看着苏杰离去的背影，李建国主任坐在座位上，呆了许久之后才无奈的苦笑出声。 “果然这才是最符合苏杰的版本。” “解决他人不能解决的棘手问题，去触摸常人难以企及的医学最高殿堂。” “去哪里其实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的眼里，恐怕从来都只有复杂的病例吧……” “……一群智障，都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各种版本，简直离谱！” …… 苏杰并没有让詹姆斯等待太久的时间，和李建国主任请完假后，两人便开始计划行程了。 詹姆斯显然对于苏杰愿意和自己一起回梅奥中心显得非常兴奋，虽然他向来都喜欢当甩手掌柜，可遇见苏杰之后，他却心甘情愿的去认认真真规划行程。 出发的时间定在一周后，根据梅奥中心那边发来的消息，猪心移植手术也就在十天之后。 等于两人抵达梅奥中心之后，还有三天左右的时间调整时差，保证能以最佳的状态应对这台高难度手术。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两人经常会见面讨论手术的细节，心脏移植方面詹姆斯无疑是专家，苏杰原本就苦于没有获取心脏移植手术的渠道，现在有个活体数据库摆在自己面前，苏杰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海绵努力的汲取水分，苏杰每天都收获良多。 与此同时，苏杰也终于找了个机会，问出了自己好奇很久的问题：“猪心移植的对象是谁？” 虽然从内心否认了韦德教授是手术对象，但苏杰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 “是一名我们医院的老病人，心衰治疗了很多年，现在已经到了终末期，但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供体。” “如果再不及时移植，等到病人再进一步恶化，他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詹姆斯说道。 “哦。”苏杰点点头，心里最后的疑惑也消失了。 果然不可能是韦德教授，我还是想太多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前往梅奥中心的日期越来越近，可本应该充满期待和兴奋的苏杰，却渐渐表现得有些焦虑起来。 99/100。 最后的那个1怎么还不出现？ 419、撒娇女人最好命 距离前往梅奥中心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可那个狡猾的1却始终没有出现，心外科终极技能自然也无法解锁。 虽然苏杰已经尽可能的去了解心脏移植手术，甚至花了巨额的积分在虚拟手术室内试验了几把。 可时间还是太过紧迫了，学习进步的效果并不明显。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狡猾的1，解锁心外科终极术式，不然以现在的状态去梅奥, 总觉多少有些没底气……苏杰这几天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 可事实上，生活永远都是这样，越是急迫的想去找什么，往往最后总是一无所获。 就像是出门时突然忘记了钥匙在哪里，急慌慌找了半天，最后就在快放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捏着的不就是钥匙吗？！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世界上的事情好像都遵循着这样操蛋的规律。 直到苏杰和詹姆斯登上前往梅奥中心的飞机时, 狡猾的1还是没有出现, 心外科终极技能的解锁依然卡在99%的进度条上，让人无力吐槽。 “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每天给我发消息！” 候机大厅里，杜安楠依依不舍的拉着苏杰的手，漂亮的大眼睛里雾气蒙蒙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委屈的哭出来。 “干嘛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做台手术最多一周就回来了。”苏杰无所谓道。 “呸呸呸，坐飞机还说这种话，赶紧呸两下！”杜安楠生气的打了苏杰一下。 苏杰无奈只能顺从杜安楠的要求，用力的呸了几下，然后下脚狠狠踩了几脚。 杜安楠被苏杰夸张的动作逗笑了，眼睛里面的雾气瞬间消失，眼睛弯弯，梨涡浅浅。 “登机了。”詹姆斯这时候在旁边提醒道。 苏杰最后用力的拥抱了一下杜安楠，香气扑面而来，美好的娇躯就像水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凭借着巨大的意志力放开杜安楠, 挥挥手，苏杰转身走进了登记通道内。 “你们两挺般配的，而且看得出来，你女朋友很爱你。” 詹姆斯突然扭过头，嘴角含笑的对着苏杰说道。 “热恋期中。”苏杰笑着回答道。 “如果是真正相爱的两个人，一辈子应该都是热恋期吧。” 詹姆斯突然有所感慨道，同时眼神瞟了瞟侧后方，苏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刚好看到了一对老夫老妻，两人都头发花白，皱纹满面，但在匆匆忙忙的登机人流中，却一直十指紧握，看起来十分的恩爱。 “我猜他们应该也还在热恋期。”詹姆斯有些调皮的开玩笑道。 “我觉得也是。” 苏杰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这对夫妻年龄差不多七十多岁，老爷子沉默寡言，气宇轩昂，老奶奶则皮肤雪白，嘴唇上还涂着口红, 看起来十分的有涵养。 在匆忙的人流中，老爷子一直紧紧握着老奶奶的手, 身体下意识为她挡住毛躁年轻人的推搡，老奶奶嘴巴一直没闲，即便老爷子很少回应，但她还是会一直眉飞色舞的说个不停。 岁月虽然洗涤铅华，但爱情却像美酒一样越酿越醇，看的出来，这对老夫妻应该就是詹姆斯口中的真爱一对。 收回目光，苏杰被人流推着不断往前，身后的老夫妻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登机，放好行李，苏杰和詹姆斯买的是隔壁的位置，苏杰靠窗，詹姆斯则靠着过道。 刚刚坐下，詹姆斯便接到了一通电话，还没等他讲完电话，身材曼妙的空姐便走了过来，一边右手捋平裙边，一边微微半蹲下，浑圆的臀部勾勒完美线条，然后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道：“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麻烦你把通讯设备关一下。” 詹姆斯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两句之后，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谷筵 “怎么了？”苏杰听到刚刚的电话似乎和猪心移植的手术有关，于是好奇的问道。 “准备猪心移植的那名病人突然出了一些问题。”詹姆斯压低声音说道。 “出什么问题了？” “偷偷抽烟，病情加重，刚刚转入了监护室，他没希望了。” “……” 这就是崇尚自由美利坚吗？ 命都快没了，救命手术近在眼前，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偷偷抽烟？ 好家伙，真有你的！ 詹姆斯见苏杰愣住了，赶紧解释道：“苏医生你放心，这种情况我们也提前预想过，早就安排了替换的方案，这个病人没办法手术，后面还有很多排队换心脏的，咱们现在去梅奥中心肯定不会待太久的。” “嗯。”苏杰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反正自己人现在已经上了飞机了，即便那边手术真的做不了，自己现在也没办法下机。 等于算是上了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苏杰突然注意到隔着一个过道的座位上竟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雪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以及紧紧十指相扣的手。 那对老夫妻慢悠悠最后登上了飞机，位置十分凑巧的就坐在两人的身边。 两人带了不少的行李，老爷子一个人抬行李显得有些吃力，于是詹姆斯和苏杰便过去搭了把手。 “谢谢了，老胳膊老腿，有点吃力。”老爷子喘了口粗气，感谢道。 苏杰和詹姆斯都挥了挥手，表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旁的老奶奶则赶紧从包里掏了两份茶叶，不由分说塞进了两人的手里，笑容满面的说道：“自家种的茶叶，一点小样而已，可以尝尝味道。” 苏杰摆摆手不愿意拿，老奶奶则踩着小碎步，一把将两包茶叶塞到了苏杰的手里，然后看着苏杰的脸愣了愣说：“年轻人长得真帅啊，有没有女朋友啊，我这里认识不少优秀的单身女孩子，要不要给你几个联系方式？” “额……我有女朋友了。”苏杰有些尴尬的接过茶叶。 老爷子这时候拉着老奶奶的手，想把她拽回座位上，可老奶奶显然脾气有点倔，挣脱了几下没甩掉老爷子的手，立刻痛呼一声道：“哎呦，疼！” 老爷子赶紧松开手，有点慌张的看向老奶奶的手腕。 “没事吧。” “那么用力干嘛，老胳膊老腿，哪天非被你这个粗人弄折。” “哎……哎，你先坐下吧，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哼！” 苏杰和詹姆斯这时候也坐回了原位，看到这对老夫妻就像年轻人一样撒娇大闹，詹姆斯忍不住小声的说了一句： “果然撒娇女人最好命。” 苏杰愣了愣看着詹姆斯：“你这中国话都是找谁学的，怎么感觉都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420、小拳拳捶你胸口 飞机微微震动，苏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两侧的事物飞快的后退，下降，耳蜗里的巨大轰鸣感让他情不自禁的微微张开嘴巴。 滑行、飞翔，地面上的人和建筑物渐渐变成蚂蚁般大小，穿过云层, 进入平流层，飞机才终于恢复了平稳。 这趟航班只有一个多小时，从霸都飞往广州，所以很多乘客一上飞机便戴上了眼罩，准备直接一觉睡到目的地。 詹姆斯此时却有些坐立不安，看的出来，虽然他刚刚才安慰过苏杰, 但对于手术病人的突发事故，他还是有些忐忑的。 猪心移植的关键就在于猪心的匹配性, 根据那名病人量身定制出来的猪心，基因谱的修改早就已经结束了，现在突然改换病人，匹配性肯定不如最初的病人。 也不知道短时间内基因谱能不能修改，但这显然已经不是临床医生能够改变的范畴了，詹姆斯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反而是苏杰显得十分的淡定，调整了一下靠椅的角度，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养足精神，迎接接下来漫长的旅途。 秒睡进入梦乡，苏杰也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是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喧闹声，紧接着身边的詹姆斯便用力的开始摇晃自己的肩膀，那劲道几乎要把苏杰摇散架。 “怎么回事？” 苏杰本来就是浅睡眠，被猛烈的摇醒后，很快便恢复了清醒。 “那个老爷子昏倒了, 快过来搭把手！” 詹姆斯语气急促的说了一句，然后便扑向了过道里，苏杰这时候才发现，机舱内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这边，而过道里此时更是站了好几个穿着制服的空姐。 年轻较好的面庞上满是惊慌之色，飞机的喇叭里也在急促的呼叫着： “有乘客晕倒了，我们需要医生！” “我就是医生！”詹姆斯推开人群，直接跪倒在了老爷子的身旁。 苏杰也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快步跟在了詹姆斯身旁。 刚刚还能拎着沉重行李箱的老爷子，现在却一脸苍白，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躺在座位之间的过道里，纵使周围人再怎么呼唤也没有反应。 而老奶奶此时则一脸惊恐的守在他的身旁，虽然事实证明呼唤并不会起任何作用，可她还是没有放弃，一遍一遍喊着老伴的名字。 詹姆斯反应可以说非常及时了，可他毕竟是心外科医生，快速诊断、快速抢救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因此蹲在老爷子身边后, 显得有些茫然。 “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苏杰这时候十分冷静的看向老奶奶，询问道：“老爷子有什么基础病吗？高血压，心脏病？” 说话间，苏杰已经开始做起最基本的检查，同时将老爷子轻轻放平，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叠成正方形，塞在了老爷子的头下面，顺手将老爷子的头侧过来，防止呕吐误吸。 “没有啊，老吴以前是当兵的，身体一向都特别好，从来都没有什么毛病，你，你是医生吗？”老奶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苏杰点点头，手指捏着老爷子的脉搏，眉头不由得一皱。 脉搏的节律很乱！？ 这不正常！ 苏杰立刻对詹姆斯说道：“听听他的心脏！” 涉及到心外科的知识点，即便没有听诊器，詹姆斯也能直接扒开老爷子的上衣，俯下身子直接把耳朵贴在老爷子的胸口上，闭上眼睛聆听。 与此同时，苏杰转头继续问老奶奶：“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爷子突然昏倒了？” 老奶奶也显得很迷茫，涂着口红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开始回忆道：“刚刚飞机遇到气流，稍微颠簸了一下，老吴当时正在给我倒水，不小心把水泼到我衣服上。” “我当时有些生气，就轻轻打了他几下。” 谷哺 “然后他就突然说有些不舒服，我当时还以为是飞机颠簸，他有些晕机，我就让他眯一会，可没想到还没一会儿，他就直接摔到了……” “你打了他几下？” 苏杰敏锐的察觉到问题的关键，追问道：“你打哪里的，用了多大的力气？” 老奶奶连忙挥挥手：“我怎么可能真的打老吴，我们就是打着玩的，平时也经常这样……” 苏杰却执着的问道：“打哪里，用了多大力气。” 似乎觉得语言没有办法准确的重现当时的场景，苏杰干脆直接说道：“你当时怎么打他的，就按照那样，打我。” “啊？”老奶奶愣住了。 “快。”苏杰加大音量，催促道。 特殊时期，用特殊方法，为了能最准确的了解老爷子晕倒的原因，苏杰也只能想出这个听起来有些不靠谱的办法。 老奶奶犹豫了片刻，但还是举起了拳头。 有一说一，老奶奶的身型其实并不算太娇小，一米六多的身高，考虑到年龄大了骨头会缩短，可想而知年轻时老奶奶也算是个高挑美人。 而相对应的，老奶奶的手指也相当细长，骨节分明，五根手指捏在一起，力量集中，攥成一个拳头，看起来还是挺像模像样的。 再结合一下旁边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爷子…… 这一拳头该不会有二十年的功夫吧……苏杰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紧，有些后悔要以身试验。 可当老奶奶一拳打下来，苏杰立刻就觉得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很轻，完全就是在撒娇。 拳头轻柔的砸在胸口，老奶奶完全是用手腕在用力，一下一下，就好像是招财猫的机器手一样。 小拳拳捶你胸口……差不多就是这个力道。 “我说了，我不可能真的用力打老吴的，这样子怎么可能把他打晕？”老奶奶苦着脸说道。 苏杰思考了片刻，然后突然说道：“说不准。” “说不准？”老奶奶愣了一下。 不仅仅是老奶奶，旁边围观的众人，还有穿着制服的机乘人员也都愣住了。 苏杰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时，即便再小的声音也不可能逃过众人的耳朵了。 “这么轻轻打一下，怎么可能把人打晕啊？” “他真的是医生吗？为什么这么年轻，而且还不秃顶？” “就算是医生有什么用，这里可是几万米的高空，手旁边有没有医疗设备，现在医院的医生没了设备就是白痴，徒手抢救那可是老一辈医生才会的绝技。” 狐疑的目光不断在苏杰身上扫过，可苏杰却浑然不知一般，低头沉思了片刻后转头对詹姆斯说道：“异常心率失常？” 詹姆斯听了半天，正兴奋的准备给出诊断，可没想到被苏杰直接说出了答案。 “你怎么知道的？”詹姆斯困惑道。 苏杰没有回答，继续低头沉思，他现在在想的是，没有除颤仪的情况下，自己该怎么纠正老爷子的心律失常？ 421、心脏震荡 人的心跳是具有节律性的，反应在心电图上，就是一条不断重复的QRS-T波形。 可如果给现在的老爷子接上心电图，大概率会得到一连串不规律的波形曲线。 恶性心律失常，每隔一分钟，复苏成功率下降7%，十分钟之后复苏成功率几乎为零。 苏杰此时已经大概明白了老爷子突发心律失常的原因, 但知道原因对于解决问题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解决恶性心率失常最好的办法就是电除颤，这就像是电脑死机之后一键重启一样，电信号重新从窦房结发出，一切从新开始。 杜安楠当初取得网名就是窦房结，寓意就是心动的初始。 可万米高空之上并没有这样专业的抢救设备，苏杰必须得想个办法，徒手复律！ “詹姆斯，给老爷子做心肺复苏！” 思考的时间看似漫长，可事实上才过去三四秒钟，思路理清，苏杰立刻指挥詹姆斯开始抢救。 心律失常最重要的两项抢救措施就是电复律和心肺复苏，在暂时没有电复律的条件下，保质保量的心肺复苏就是最关键的抢救环节了。 詹姆斯立刻甩掉身上的外套，捋起袖子，双手打直，定位胸骨中、下三分之一处，每一次按压的深度都在5厘米以上。 快速、有力，詹姆斯魁梧的身体，配合上他毛茸茸的粗壮手臂，作用在老爷子年老体弱的身体上，让围观者都忍不住开始担心起老爷子是否能承受得住。 但这才是一次真正有质量的心肺复苏，即便是按压肋骨也在所不惜！ 不得不说，詹姆斯不愧是心外科专家，不管是从体力，还是技巧上来看，心肺复苏都做的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而苏杰此时则在做另一件事。 只见詹姆斯哼哧哼哧的大力按压着老爷子的心脏, 而苏杰则蹲在老爷子的头旁边, 一会儿压迫眼球、一会儿按摩颈动脉窦、甚至还恶作剧般的捏住了老爷子的鼻子，阻止他正常呼吸。 “你干什么呢？！” 旁边的围观群众彻底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始指责苏杰。 “这家伙真是医生吗，我刚刚就怀疑了，这么一个老奶奶轻轻打了两下，怎么就会让老爷子晕过去了，他这啥诊断啊，一点都不靠谱！” “是啊，要真是被打晕过去的，那他刚刚被打了几拳，怎么现在还和没事人一样？” “而且他现在在干什么啊，那名外国医生累死累活心肺复苏，他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左摸摸右摸摸，甚至还捏老爷子鼻子？我家孩子三岁都没他皮！” 围观的人群里传出越来越多不理解的声音，不过因为刚刚飞机广播的原因，这节机舱里这时候也来了几位医生，看到苏杰的动作后，他们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是在刺激迷走神经吗？” “心律失常没有电除颤的条件，用刺激迷走神经的方式，重启心跳节律, 这倒也是一种不错的想法。” “这个医生是哪个医院的，为什么我感觉有点眼熟？” 几个暴脾气的大汉本来都准备起身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胡闹的年轻人，可听到旁边几名医生的讨论后，他们顿时有些羞愧的坐回了原位。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尤其是医学这种高尖端的复杂领域，不懂的群众还是乖乖旁观最好，不然只会好心做坏事。 抢救一共进行了五分钟左右。 即便是体壮如牛的詹姆斯，在五分钟高强度的心肺复苏后，也累的满头大汗，双臂打颤，幸好旁边立刻有医生接替了他的工作，让他可以靠在旁边稍微喘口气。 苏杰刺激迷走神经的工作也有了突破性的紧张，一直双眼紧闭，面色惨白的老爷子渐渐有了知觉，扒开眼皮，眼睛也渐渐有了聚焦，这是心律失常解除的重要标志。 “有效果了！” 几名旁观的医生敏锐的发现了病人好转的迹象，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的笑意。 谷躼 “老吴？老吴？” 老奶奶一直跪守在老爷子身边，虽然没有医学方面的知识，可朝夕相处的老伴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她都能够感受到。 “老吴你醒了？！” 老奶奶紧紧握住老爷子的手，又惊又喜的呼唤道。 老爷子的右眼睁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老奶奶，然后又缓缓闭上了，看样子竟然是听到了老伴的呼唤？ 苏杰这时候站起身对着机乘人员说道：“你们有休息室吧，把老爷子抬过去休息吧，距离降落还有多久？” 一名机乘人员赶紧回复道：“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已经联系了救护人员，飞机落下就可以转送去最近的医院。” “嗯。” 苏杰点点头，又仔细地俯身听了听老爷子的心跳，然后便让几名机乘人员抬着老爷子去休息室了，他和詹姆斯则跟在身后，以防转运过程中出现意外。 老爷子并没有心脏器质性病变，这次突发心律失常完全属于运气不好，现在既然解除了心律失常的问题，那么短时间内应该就不会再发现二次心律失常了。 去休息去休息，等待飞机降落后去医院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痊愈了。 ‘啪啪啪’ 就在众人抬着老爷子往休息室走去时，机舱内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随后小雨点带动强降雨，掌声如同倾盆大雨一般落下。 “了不起啊！” “万米之上的抢救，这就像是医疗剧里剧情一样！” “这个年轻医生好帅，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掌声伴随着苏杰一行人，直到走完漫长的机舱过道才渐渐平息下来。 来到休息室，将老爷子安顿好，苏杰和詹姆斯又观察了一会儿老爷子的状态，确认心律失常的情况已经彻底好转之后，两人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老奶奶突然抓住了苏杰的胳膊，有些紧张的问道：“苏，苏医生，你刚刚说老吴突然晕倒是因为我打了他几下，是真的吗？” 苏杰看着眼眶泛红，眼神慌张的就像个犯错小孩的老人家，稍微顿了顿，然后果断的摇了摇头：“没有，你听错了，你那么轻飘飘的几拳，怎么可能把人打晕呢？” “那，那老吴怎么会突然晕倒的？”老奶奶闻言稍微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有些疑虑的问道。 “突发疾病的原因有很多，老爷子今年也这么大岁数了，机器老化了还总会出点毛病呢，等会儿下飞机后刚好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看看能不能查出点问题出来吧。”苏杰轻声安慰道。 “好好好，谢谢苏医生了，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老奶奶连连感激道。 苏杰和詹姆斯转身离开，走在无人的过道上，詹姆斯终于找到机会可以问出心中的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刚没有说真话，是为了安慰那个老人家吧。” “轻飘飘的几拳也能把人打出心律失常吗？” 老奶奶好糊弄，可詹姆斯作为心外科专家，可就没那么容易被苏杰的谎言给糊弄过去了。 从苏杰刚刚临场的诊断来看，老爷子突发心律失常的原因，明显就和老奶奶那几拳有逃脱不了的干系。 但明明苏杰也被打了几拳，却一点事情都没有，老爷子就算身体不如年轻人健壮，但也不至于直接被打成心律失常了吧。 苏杰耸了耸肩膀，回答道：“如果时机、力道刚好不那么凑巧的话，确实有机会。” “?”詹姆斯有些惊讶的看着苏杰。 “心脏震荡，当击打刺激恰巧落在心搏周期的某一个“敏感”时段中，就可能诱发异常心律，甚至导致心性猝死。” “所以没事情的时候，别小拳拳锤别人胸口，万一运气不好，真的有可能把人锤死。”苏杰咧了咧嘴角说道。 422、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只能说，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未知数，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到。 心脏震荡的发生几率小到令人发指，而且还是在这种万米高空发病，几率更是进一步滑坡式下降。 可几率小的另一层含义就是，它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老奶奶的小拳头确实不重, 以往更用力一点锤在老爷子的胸口上，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谁能想到这一次刚好打在了心动周期的敏感点上，就像是连子弹都打不碎的鲁伯特之泪，这一次却偏偏被捏住了尾巴。 心率瞬间失常。 不过好在老爷子的身边刚好坐着两位顶级的心外科医生，不然在这万米高空之上，没有专业的仪器帮助, 诊断病因恐怕都会成为非常棘手的问题。 苏杰和詹姆斯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路上又是一阵掌声。 每个人看向苏杰和詹姆斯的目光都充满了尊重，人类总是仰慕强者, 而真正的强者的能力不在于毁灭，而在于拯救。 詹姆斯倒是挺喜欢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听着身边不断响起的掌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也不断和周围的人接触，微笑回应。 苏杰则相对表现的低调很多，只是默默低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相比较陌生人的掌声，他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拯救生命100/100】 【心外科终极术式已解锁】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等待了许久的99%进度条终于走完了最后一程。 “人生果然无常，大肠包小肠，我本来以为这次自己要靠自己的真材实料应对猪心移植了，没想到在万米高空之上还是完成了这个坑爹的任务……” 苏杰心里忍不住默默吐槽，同时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虚拟手术室开始练习。 世界被黑暗笼罩，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这次躺在手术台上的, 是一名需要紧急更换心脏的病人。 麻醉、消毒等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摆放在苏杰面前的, 赫然就是被铺巾包围之下的黄褐色胸膛, 以及器械台上仍在缓缓跳动的鲜红心脏。 进入虚拟手术室内的苏杰很快就感觉到了室内温度在急剧下降。 停循环手术，需要在超低温环境下进行嘛……苏杰心里默默思考着，系统之前发放的【抗寒体质】自动开启，苏杰顿时感觉由内到外有一股热流产生。 巨量的信息涌入大脑中，这些都是系统传输过来的心脏外科终极术式-心脏移植术的手术流程。 从最开始接触到心脏移植到现在，苏杰自己也积累了很多相关的知识，两者相互融合、互相交融，自然而然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稍微思考了片刻，苏杰站上了手术台，拿起了沉重的电锯，对准病人的胸骨锯了下去…… 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疑难杂症考验的苏杰，此时对于心外科的手术已经可以做到游刃有余的地步，虽然在虚拟手术室练习心脏移植的次数不多，但在融会贯通了系统传输的信息后，他的进步实在是令人惊叹。 摘除宿主心脏，移植心脏，吻合左心房、右心房、主动脉、肺动脉。 在规定的时间内, 在保证心脏完整度的前提下, 精准的吻合心脏的每一处入路、出路。 临床医生无法干预心脏的排斥反应, 但至少可以让手术做的足够完美，让这颗心脏除了排斥反应之外，不需要再遭受出血、感染等等其他的问题冲击。 谷缚 虚拟手术室内的时间流动让人难以察觉，苏杰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实验，知识在实操下得到验证，经验在一次次重复中不断积累。 感觉到疲惫了就退出虚拟手术室，带上眼罩直接睡上一觉，精神恢复了就再进入虚拟手术室，锯开胸口，更换心脏。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旅程，苏杰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 当飞机跨越了大洋，横跨了整个地球，缓缓降落在美利坚的土壤上时，苏杰整个人气质似乎也微微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说上飞机之前，苏杰还有些不太自信，觉得以自己的状态无法很好地参与到猪心移植这么复杂的手术中。 那么现在的苏杰，则可以自信的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参与到这台手术当中，并且发挥巨大的作用。 可当飞机降落之后，原本兴奋的詹姆斯却瞬间蔫了，明明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他却显得十分的不安和沮丧。 “手术病人又出问题了？”苏杰淡淡地问道。 “具体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先去医院吧。” 詹姆斯挂断电话，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笑容估计和哭出来没什么区别，他很快就放弃了表情管理。 梅奥中心并没有派人来接机，不过好在詹姆斯就是东道主，轻车熟路的找了一辆出租车，带着两人直奔梅奥中心。 和东南医院相比，梅奥中心显然更符合‘国际一流’医疗中心的定义。 环境优美、每个医务人员的脸上都洋溢着令人轻松的笑容，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一家医院，苏杰甚至都会觉得这里是不是一家五星级度假酒店。 不过考虑到两者医疗费用的天壤之别，苏杰顿时觉得这种差距也合理。 詹姆斯没有给苏杰慢慢欣赏梅奥中心环境的机会，带着他快步就走到了一间办公室前。 重重的敲了敲门，还没等里面给出回应，詹姆斯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詹姆斯你回来了……” 房间里坐着的正是梅奥中心的院长，看到詹姆斯推门闯了进来，他脸上的肌肉瞬间紧张了起来。 “院长，猪心移植的病人怎么又变了？” “基因修饰是根据第一个病人的情况制定的，现在频繁的更换病人，术后万一出现严重的免疫反应怎么办？” “不，应该说这样频繁的更换病人，肯定会造成免疫反应的，注定要失败的手术，我们何必准备这么久？” 詹姆斯快步走到桌前，双手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宣泄着自己内心的不满。 院长则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座位：“詹姆斯你别这样，有客人在。” 詹姆斯这时候才转头看向角落，只见角落阴影处的沙发上，此时正坐着一名头发花白的男人。 看到这名男人，詹姆斯眼神微微动容。 而站在门口的苏杰，则早就注意到了这位未曾蒙面，但却十分熟悉的医生。 韦德教授……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423、零号病人 梅奥中心，院长办公室，坐在角落里的正是那位痛批心脏移植是‘亵渎’手术的韦德教授。 苏杰曾经看过他患病后的照片，不过和他现在的状态比起来，拍摄照片的时间显然更早，至少那时候的韦德教授还能看出点人形。 而此时此刻的韦德教授，骨瘦如柴, 面容憔悴，欧美人的高眉弓让眼球深深凹陷，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眼神。 整个人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他的身旁甚至随身携带着一台小型制氧机，通过鼻子上的吸氧管，为他提供宝贵的氧气，维持他机体的正常耗氧。 詹姆斯和苏杰的突然闯入让韦德教授有些不自在, 他用嘶哑无力的声音说道：“院长, 没事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走进来一名护工，小心翼翼将韦德教授抬上了轮椅，推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韦德教授离开，院长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詹姆斯这时候才敢开口询问道：“韦德教授怎么来了，他现在不是在心外科病房住院吗？” 院长没有立刻回答詹姆斯的问题，而是微微偏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苏杰，笑着问道：“这位就是让你不远万里去到华国的那位苏杰医生？” “对。” 詹姆斯点点头，同时对着苏杰招了招手，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梅奥中心的院长，波什教授。” “您好，波什教授。”苏杰走过去，和眼前这位鬓角泛白的高大外国人握了握手。 “我看过你的手术录像，你很优秀，非常少见的优秀，希望这次的手术我们能合作愉快。”波什教授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紧紧地握住苏杰的手，好一会儿才舍得放开。 急性子的詹姆斯这时候忍不住又问道：“猪心移植现在到底怎么安排？手术病人安排了谁？” 听到这个问题，波什院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一号病人因为偷偷吸烟，引起了呼吸道感染，目前已经躺在监护室了，他肯定错过了这次猪心移植的机会。” “我们原本联系了二号病人，可他却因为家庭信仰的问题，拒绝了猪心移植的方案。” “目前我们还在和三号病人联系，但问题是，这颗猪心的基因修饰和三号病人匹配很差，即便病人同意，医学伦理委员会也不一定会通过方案，而且术后会有极大的风险出现免疫反应，这都是我们不愿意面对的。” 波什院长一口气说了很多，但总结出一句话，就是现在猪心移植的病人还没有确定。 困难重重，前途渺茫。 “怎么会这样？！” 詹姆斯立刻开始发作：“我上飞机之前不都还好好的，怎么才过十几个小时，就变成了这样了？” 波什院长叹气道：“猪心移植本来就是跨时代的术式，想要迈出时代的第一步, 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复杂的问题。” “虽然我们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但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 “不可抗力因素实在太多了。” 詹姆斯急吼吼的还要说些什么，苏杰这时候却问道：“刚刚韦德教授来这里，也是为了猪心移植的事情吗？” 波什院长点头：“是的……” 说到这里，波什院长似乎在迟疑什么，思考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谷駝 “其实韦德教授才是这颗猪心最匹配的对象，最开始做基因修饰的时候，我们用的就是韦德教授的模板。” “如果说那位躺在监护室的病人是一号病人，那么韦德教授就是零号病人，是最初，也是最适合猪心的病人。” 苏杰忍不住挑了挑眉头，说道：“据我所知，韦德教授对于心脏移植深恶痛绝，他当时是自愿参与到这个手术计划中的？” “不是。” 波什院长参与了整个猪心移植的计划中，因此对于每个环节都非常清楚，其中当然就包括最初的病人选择。 想到这里，波什院长又忍不住深深的叹息一声道： “我们都以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韦德教授肯定已经放下了，甚至一年前计划刚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和韦德教授私下谈过，他也表示自己现在已经看开了。” “韦德教授是心外科的天才，是真正的行业领先者，失去他，对于整个医疗界都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所以我们一开始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尝试着以他为模板，修饰了猪心的基因，最后的结果却出奇的好。” “可当我们将这个计划告诉韦德教授，希望他能成为第一名猪心移植的患者，挽救自己垂危的生命时，韦德教授却断然拒绝了，他的决绝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苏杰这时候想起詹姆斯当初谈起的韦德教授的往事，即便身为一名局外人，那台惨烈的心脏移植手术都给詹姆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韦德教授呢？ 时间是可以抹平一切，但不要忘记了，如果时间的冲刷也不能磨灭的印记，那才是真正的刻骨铭心。 “得有人去说服韦德教授。” 苏杰这时候突然说道。 一号病人躺在监护室里，铁定无法猪心移植。 二号病人由于家族信仰，抵触猪心移植。 再找到三号病人的话，基因修饰就会出现严重的偏差，术后的免疫抵抗会成为一个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猪心移植并不符合医学伦理，简单来说，将一颗猪的心脏移植到人类的胸腔内，这并不是一项合法的医疗手段。 除非，病人强烈要求，并且生命垂危，当触发了‘同情原则’之后，生命高于一切规则。 詹姆斯这时候也同意道：“这是第一台猪心移植，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病人，那还不如不做，韦德教授既然是零号病人，他的基因最匹配这颗猪心，那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说服他！” “怎么说服？这项工作我已经做了快一年了。”波什院长苦笑道，同时看向苏杰的眼神有些一些变化。 天才都是这么理想主义的吗? 詹姆斯是这样，这位苏杰医生也是这样? 其实韦德教授又何尝不是这样…… 突然的，波什院长似乎想通了什么，自己没有办法说服韦德教授，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 如果同为天才的医生去劝说他，会不会刚好和他的脑电波产生共鸣呢？ “韦德教授现在就住在心外科病房，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过去和他聊聊……”波什院长双手托着下巴说道。 424、劝说方案 詹姆斯是个急性子，得知了零号病人的事情后，急匆匆就想去心外科病房去找韦德教授。 可苏杰却拦住了他说：“波什院长一年都没搞定的事情，你现在就这么光凭一张嘴就过去，有什么用？” “那，那怎么办？”詹姆斯稍微冷静下来后，也明白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去找韦德教授, 很大可能会被一脚踹出病房。 “先休息一天吧，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腰都快断了。”苏杰锤了锤自己的老腰说道。 詹姆斯这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东道主，带着苏杰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竟然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留给人家。 而且一开始自己就承诺给苏杰可以很快解决战斗, 休息两三天就可以上台参与到猪心移植手术当中去，可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么多的幺蛾子。 愧疚感让詹姆斯咬牙直接给苏杰安排了市里面最好的星级酒店, 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俯瞰罗切斯特市，亲肤性极好的床铺更是让苏杰完全没有在异国他乡入睡的疏离感。 一觉从黑夜睡到白天，苏杰瞬间感觉大脑格外清醒，整个人都充电完毕！ 趁着精神大好，苏杰直接躺在床上进入了虚拟手术室，又模拟了两遍心脏移植手术，练练手感。 经过十几个小时航程的练习，苏杰现在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心脏移植的技术了，当然，这并不完全是这十几个小时航程的功劳，心脏移植手术关键的技术无外乎心外科的切除、缝合、止血…… 而这些基本功，苏杰早就在之前的无数次高难度手术中练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现在用在心脏移植手术上，自然就进步神速了。 结束练习，冲了个澡，苏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了巨大的落地窗盘，俯瞰着异国他乡的风景，心里则琢磨着该怎么劝说零号病人韦德教授。 “明明只是过来参与猪心移植的, 怎么现在事情变得这么复杂……” 苏杰心里难免有些吐槽，不过回忆起韦德教授的病容，再联想到几年前韦德教授经历过的一切，苏杰微微叹息一声，还是放下了不满，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 其实从内心出发，苏杰并不喜欢‘劝说’别人。 因为劝说往往带着说教的意味，这是一种试图将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别人的方式方法，苏杰很不喜欢这种调性。 每个人都有他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用自以为是的高姿态去裹挟别人，强迫别人做出违背自己信念的决定。 这不是一名医生该做的事情。 就比如苏杰之前遇到过一个病人，癌症晚期，预期寿命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如果使用化疗结合手术的方式，寿命有极小的可能会延长三到五年。 但代价就是严重的化疗反应，以及手术对于孱弱身体带来的创伤。 家属非常强烈的希望病人能多活几年，能多陪伴自己几年, 所以一直劝说病人选择化疗加手术的治疗方案。 可苏杰看得出, 病人不愿意。 同病房的病人就有采用这种治疗方式的, 大量的脱发、呕吐、痛苦的生命末期让这位病人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病人曾经私下和苏杰说过, 相较于死亡的一了百了，他更害怕死前痛苦的折磨。 可最后，在家人爱的裹挟下，病人还是选择了化疗加手术的方式。 病人最终寿命延长了两年，相对来说还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但生命的末期，他只能躺在床上服用流质饮食，大小便也无法控制，说是活着，还不如说已经死去。 家人的爱也在长达两年的照顾中开始慢慢改变…… “如果韦德教授真的只想一了百了的结束生命，那这台手术不做也罢。” 谷椾 “但如果韦德教授对这个世界仍留着什么执念，那么自己的任务应该就是告诉他，不要放弃。” 打电话找前台要了一杯咖啡，苏杰一边抿着热腾腾的黑咖啡，一边开始在网上搜索起韦德教授的履历。 想要了解一个人真实的想法，最先要做的，当然就是看看他的人生履历。 作为一名心外科行业大牛，网络上关于韦德教授的新闻非常多，不同时期的文章、演讲视频、公益活动照片……应有尽有，苏杰快速的浏览，渐渐地对于韦德教授也有了一些初步的认识。 一个医学方面的天才。 而且非常的理想主义。 苏杰意外的发现，梅奥中心的心脏移植中心的建立，最初时期竟然有大量韦德教授的影子。 甚至有好几台影响力非常大的心脏移植手术，都是由韦德教授主刀的。 “也难怪，这样一位天才，行业大佬，作为心外科医生，怎么可能不挑战心外科的终极术式呢？” “理想主义的韦德教授，用年轻的热情一手建立了梅奥中心最顶级的心外科中心后，希望这里成为所有心脏衰竭病人的救赎之地，可惜他失败了。” 苏杰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心里默默想着。 自从妻女因为一台心脏移植手术遇难后，韦德教授便开始对心脏移植深恶痛绝，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参与过心脏移植的项目了。 继续翻阅新闻。 苏杰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韦德教授在妻女事故之后，确实没有再参与过心脏移植的项目，可事实上，病人和医生的联系却不像手术那样容易割裂。 就在韦德教授拒绝参与心脏移植手术之后，其实还有很多的病人希望韦德能够主刀自己的心脏移植手术。 网络上就有这么一条新闻，一位顶级富豪一掷千金，希望韦德教授能够成为自己心脏移植手术的主刀医生，可惜韦德教授最终理都没有理这位富豪。 但这篇新闻的文末却这么写道： “虽然韦德教授拒绝为所有病人主刀心脏移植手术，但他仍在默默地为了心脏衰竭的病人做着努力。” “据记者了解，一名罹患十几年心脏病的病人就和韦德教授有着深厚的友谊，这些年来，韦德教授也一直在积极为他找寻合适的心脏供体，希望他能够用新的心脏，去迎接崭新的生命。” 文末的配图，是年轻的韦德医生，以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两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苏杰截下了这张照片，然后发送给了詹姆斯，同时问道：“这个病人你也眼熟吗？” 信息回复的很快，詹姆斯显然也在思考接下来去劝说韦德教授的说辞。 “你哪来的照片，这是一号病人！” 看着詹姆斯回复的信息，苏杰忍不住嘴角勾起，端起浅浅的咖啡，一饮而尽。 苦涩和醇香在口腔里回荡，苏杰回味了片刻，随即长舒一口气： “韦德教授，你得活下去。” 425、把心还给你 梅奥中心，心外科监护室。 刚刚接班的黑人女护士惊讶的看着一名坐在轮椅上，带着制氧机的白发老人，问道：“你是哪个床位的，你是怎么下来的，下床康复活动怎么没有护士陪着你？” 旁边立刻有人紧张的提醒道：“他不是病人，他是韦德教授, 心外科的专家，来看老朋友的！” “额……” 黑人女护士扭着巨大的屁股快步离开了，心里还忍不住嘀咕道：“看起来明明比我们科有些病人还要虚弱……” 韦德教授的注意力并没有被分散，他略显浑浊的眼睛一直望着病床上的病人。 猪心移植的一号病人，因为偷偷抽烟而引发肺部感染，此时躺在病床上，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同时, 这个病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韦德教授十几年的老友。 操纵轮椅停在老朋友的身边, 看着已经昏迷不醒，喉咙被切开放入了呼吸机的老朋友，韦德教授沉默良久，最后所有的感情都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韦德教授，好巧。”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韦德教授愣了愣，转头看到了一个东方面孔。 “我认识你，你之前和詹姆斯在一起。”韦德教授说道。 “我叫苏杰，是华国的一名医生，这次和詹姆斯医生来梅奥中心，是为了猪心移植手术。”苏杰自我介绍道。 听到猪心移植，韦德教授眼睛顿时微微眯了眯，扭过头，不太愿意继续交流下去了。 苏杰对此并没有太意外，这段时间肯定有很多人来找韦德教授谈猪心移植的事情，作为零号病人, 最契合猪心基因的病人, 韦德教授这段时间估计耳朵茧子都厚了不少。 “一号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苏杰走到韦德教授的身后，轻轻把住轮椅的把手，推着韦德教授以一个更好的角度去陪伴病床上的老友。 “他叫霍福德。” 韦德教授沉声说道：“终末期了，最后的机会也被他浪费了，可能醒不过来了，就算醒过来了，很快也会再睡过去……永远入眠。” 没有希望了嘛…… 苏杰微微动容，虽然面前的面孔是完全陌生的，自己和这个病人没有任何交集，但听到一名医生对自己的老友进行死亡宣判，这种感觉确实不太美妙。 “你们似乎认识很久了？”苏杰继续问道。 “嗯，十几年吧，具体记不清了。” “医生和病人长达十几年的友谊，这种事情可不常见。” “霍福德毛病很多，但最主要的还是心脏方面的毛病，而我年轻的时候，又刚好是心脏方面的专家, 我在健康方面帮助了他很多, 而他在人生道路上则给了我很多的指引。” “？”苏杰有些疑惑，没有听懂这句话。 韦德教授于是补充解释道：“霍福德是一名出色的牧师, 同时也是一名哲学博士，他有很多富有哲思的人生道理，是他帮助我走出了很多人生困境。” 人生困境，是指几年前痛失妻女的手术事故吗……苏杰反应了过来，果然朋友都是对等的，单方面的付出换不来友谊。 韦德教授守护了霍福德的健康，而霍福德则回馈了心灵上的治愈。 “互相治愈的友谊，很让人羡慕。”苏杰由衷的赞美道。 “霍福德有很多哲思，其实都来源于你们华国的思想，他是个很有趣的人，很高尚的人，很博学的人，和他比起来，我只是一个无趣的挥舞手术刀的家伙。”韦德教授有些落寞道。 苏杰默默听着韦德教授的倾诉，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奇怪。 按照韦德教授的说法，霍福德应该是一名充满哲思、热爱生命的病人，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在猪心移植的最后关头，忍不住吸上一口该死的香烟呢？ 难道外国的牧师都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对世界了解的越多，所以就越无拘无束，想吸烟就吸了，随心所欲？ 苏杰想不明白，但又不好直接向韦德教授提问，不过巧的是，韦德教授此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对于老友的思恋让他的倾诉欲就像个无底洞一样，漫无边际的和苏杰聊着聊着，竟然主动聊到了吸烟的问题上。 “我不明白。” 韦德教授苦恼的摇了摇头：“他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吸烟。” 苏杰愣了愣：“你也不明白霍福德为什么会吸烟？” “我不明白。” 韦德教授重复了一遍，然后思考了片刻后说：“我们认识了十几年，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两都有严重的烟瘾，但霍福德的病情要求他必须戒除烟瘾，所以我和他约定，一起戒烟。” “可惜我的意志力太过脆弱，十几年了，我都没有真正戒烟成功，可霍福德却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戒除了烟瘾，我不得不佩服他，他真的能够主宰自己的意志，不做潜意识的奴隶。” 苏杰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戒烟很多年了，这次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复吸了？” “是的，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所以我经常都会来看他，希望他醒来之后，告诉我为什么。”韦德教授伸手抓住床栏，手掌微微颤抖，看得出情绪有些失控。 苏杰沉默了良久，眼睛凝视着这对同样濒临死亡的老友，他们曾经共同治愈过对方，可如今却都无力去挽救对方，不论肉体还是精神。 “我累了，我要走了。”韦德教授突然说道。 苏杰这时候却开口道：“你是知道答案的，对不对，韦德教授？” 听到苏杰的问题，韦德教授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事实上，两人虽然交流了许久，可韦德教授却还是第一次认真看向苏杰。 之前的交流其实都是韦德教授单方面的倾诉，和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东方人吐露一些心声，就像是找了一个黑暗森林的树洞，说完了秘密就转身离开，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但看到苏杰那双专注、澄澈的双眸后，韦德教授却微微失神，他似乎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意气风发，天才少年的自己。 “你说什么?”韦德教授问道。 “我说，你是知道答案的对吧，韦德教授。” 苏杰缓缓说道：“霍福德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复吸，其实……是为了把猪心还给你。” 韦德教授瞬间陷入了沉默。 426、我们很像 苏杰当然相信，这世上肯定有愚蠢至极的病人，他们控制不住自己最低级的欲望，在生命即将有可能得到救赎之前，依然有可能会犯错。 但如果这个病人是一名哲学博士，是一名极其自律的牧师，同时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戒除烟瘾的病人呢？ 这多少就有点不正常了。 “我想, 霍福德作为一号病人，应该也是因为你的引荐吧。” 苏杰大胆推测道：“梅奥中心猪心移植团队虽然最初的初衷，是希望能够挽救你珍贵的生命，所以在你并不知情的前提下，开始研究猪心基因修饰的项目。” “但这绝对是一项巨大投入的研究，当一切都开始动真格的时候, 他们不可能不经过你的允许，不然最后的一切可能都会成为泡影。” “你当时同意了, 但也留了一个后门，为一号病人的替换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苏杰自顾自的推测着，而韦德教授则默不吭声，头微微低下，让人看不清脸部表情。 停顿了片刻，见韦德教授没有反应，苏杰只能继续说道： “你最开始也参与到了猪心移植的项目中，提供了很多宝贵的经验，促成了猪心移植项目的不断推进。” “但在最后时刻，在确认病人人选的时候，你却退缩了，将这个宝贵的活下去的机会给了霍福德，这位十几年来你的精神理疗师。” “作为一种报答。” 这一次，韦德教授终于开口了，他咧了咧嘴，不屑道：“这不算什么，和霍福德给我的帮助相比，一颗猪心什么都算不上。” 承认了，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苏杰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几乎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韦德教授眼睛看着病床上的霍福德，喃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霍福德知道了真相，用这种方法把猪心还给我，让我去接受这台手术？” 苏杰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我不可能接受这台手术的！”韦德教授突然愤怒的砸向轮椅。 苏杰用力的按在韦德教授瘦弱的肩膀上，沉声道： “他了解你。” “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你无法拒绝的方式。” 一瞬间，韦德教授愣住了。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病床上双目紧闭，神志丧失的霍福德。 不知道为什么，韦德教授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感觉霍福德似乎在微笑。 在麻醉镇静药的作用下，霍福德的面部肌肉明明已经完全松弛，可韦德教授却偏偏感觉到。 他似乎在微笑。 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在治愈自己精神创伤后，露出胜利的微笑。 “你是这样想的吗？霍福德？” 韦德教授伸手握住霍福德冰冷的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你是这样想的吗？要用这种方式, 最后一次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 十几年的友谊, 两人始终扮演着对方‘医生’的角色。 韦德教授治愈肉体, 而霍福德治愈精神。 可这最后一次，霍福德却选择要治愈韦德教授的肉体。 用自我牺牲的方式。 接下来，是极为漫长的沉默。 韦德教授就这么呆滞的看着昏迷不醒的霍福德，脑海里似乎闪回过了无数回忆片段。 而苏杰则默默站在他的身后，等待着他的决定。 自始至终，苏杰都没有想过要改变韦德教授的想法，他做的只不过是让韦德教授了解真相，然后自己做出选择。 不管这个选择是什么，但一定要是韦德教授发自内心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韦德教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叫苏杰是吧。” “嗯。”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你明明和我才第二次见面，和霍福德更是只见过一次。” “猜的。” “呵，你很聪明，和我年轻的时候挺像的。” “我看过韦德教授你年轻时候的照片，确实挺像，我们都很帅。” “……” 本来有些凝重的气氛，突然就变得奇怪了起来，韦德教授回头有仔细的看了看苏杰，这张东方面孔即便是放在欧美人的眼里，依然可以打上帅气的标签。 微微点了点头，韦德教授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几分：“能麻烦你推我回病房吗，我有点累了。” “好的。” 监护室与心外科的距离并不远，可苏杰不太熟悉梅奥中心，所以找起路来还是挺艰难的。 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急着赶到目的地，沿路的风景也足够赏心悦目，两人就这么慢悠悠的闲聊着。 不得不说，两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加上詹姆斯，三个人都是绝对的天才，同时又对医学足够的专注。 而相比较詹姆斯，苏杰和韦德教授又都属于比较内敛，低调为人的性格。 这使得两人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却能如同老友一般，亲密无间的聊一些心里话。 “我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明天并不遥远，所有的挑战都能被战胜，可直到某一天，我才知道我错了，医疗是无情的，它总会在你最骄傲、最自信满满的时刻击垮你，不留余地。” “当时的我一蹶不振，甚至想到了自我了解，是霍福德救了我，他以上帝的名义救赎了我的灵魂，让我觉得自己活下去仍有意义。” 苏杰推着韦德教授，在洒满夕阳余晖的长长走廊里漫步前行：“你的能力，对于很多病人来说，就是福音。” “霍福德也是这么说的。” 韦德教授苍老的脸上落着金辉，他突然问道：“如果我愿意接受猪心移植，你会上台手术吗？” 苏杰点点头：“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那挺好的。”韦德教授露出了笑容。 轮椅最终停在了心外科的病房里，苏杰扶着韦德教授躺在了床上，两人继续意犹未尽的聊了会儿天，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苏杰才起身离开。 回到宾馆，苏杰简单的吃了一些晚饭，然后便进入了虚拟手术室继续练习，每日的功课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落下，这是苏杰一直以来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晚上八点。 苏杰的手机突然响起，接起电话，那边是兴奋到了极点的詹姆斯。 “韦德教授同意手术了！” “他还特意点名要你上台手术！” “喂喂喂？苏杰你有在听吗？手术定在两天之后，零号病人猪心移植，全球都会为这个消息而轰动的！” “FXXK!你怎么这么淡定，搞得好像你早就知道了一样！！” 詹姆斯在电话里疯狂的怒吼着。 427、猪心移植S级评价 为了韦德教授的手术，苏杰废寝忘食，几乎整天把自己关在宾馆里，唯一与外界的沟通就是和詹姆斯打电话，获取必须的猪心移植手术细节。 虚拟手术室里寒冷彻骨，为了保证停循环手术，超低温从苏杰进入的一瞬间便开始发挥作用, 让人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住。 不过不得不说，人类的耐受能力还是非常让人惊讶的。 经过连续几十台手术的训练，此时此刻的苏杰，几乎已经可以屏蔽‘寒冷’对于他身体的影响，双手手指有节奏的发力，保证手指不会因为低温而降低灵敏度。 手术台上，虚拟人的胸腔大开, 停止跳动的心脏被苏杰小心翼翼的摘取下来，放在了旁边的器械台上。 这颗老朽的心脏肿胀而苍白, 即便是完全不懂心外科的外行人，一眼看过来，也能明白这已经是一颗走到尽头的生命核心。 而就在它的旁边，器械台的另一个拐角，一颗仍然缓慢跳动的鲜红心脏，正安静的躺在冰水之中，等待着他的新的宿主。 苏杰伸出手，浸入冰水之中，然后缓缓托起这颗珍贵的心脏。 通过特殊方式转运的心脏，直到此时此刻，仍然有微微的波动感，这种感觉通过苏杰被冷水刺激的双手传递，让苏杰不得不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就是生命吗？ 无法言说、无法形容、无法触碰……但此时此刻却被苏杰握在手心。 沉淀了一下情绪，苏杰继续手术，充满活力的心脏被移植进入了病人的胸膛内，逐一吻合左心房、右心房、主动脉、肺动脉…… 暗红色的血液回输到病人体内，暂新的心脏开始运转起来, 强有力的泵向全身。 生命重启。 【心外科终极术式-心脏移植手术完成】 【系统评价S级】 【奖励：生命激活器（当手术完成度达到S级时，可以一定程度提高移植心脏的活力）】 爆装备了？！ 苏杰懵逼了，模拟手术做得好也能爆装备的吗？ 系统这尿性还真是捉摸不透。 “手术完成度达到S级，就可以提高移植心脏的活力？” 苏杰在心里慢慢咀嚼着系统的奖励介绍，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原理。 等于就是说，只要韦德教授的手术自己能像刚刚那样发挥完美，达到系统S级的评价，就可以让移植的猪心变得更加充满活力？ 只不过具体增加多少，系统没有明确给出范围。 “感觉这奖励多少有点画蛇添足啊，手术完成度高，术后没有出血、感染等情况，心脏的活力自然会有一定的保障，也不需要系统插手了啊。” 苏杰琢磨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模糊的认为，只要自己评价得到S级后，移植的心脏能够得到比较大的BUFF增益，这种增益肯定会超过正常水平，不然系统奖励岂不是太掉价了？ 苏杰倒是无所谓, 主要是怕系统颜面扫地。 奖励收入囊中，练习继续进行，距离手术只剩下一天的时间, 苏杰需要大量的手术练习，维持住滚烫的手感。 S级评价，势在必得！ …… …… 另一边。 梅奥中心大会议厅内。 激烈的争吵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作为国际顶尖医疗中心，梅奥中心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人才。 会议室内，有金发碧眼的本地人，也有黑头发黄皮肤的亚裔，而健壮的黑人医生也不在少数。 一名金发碧眼的本地人重重拍打着桌子喊道：“我不同意，猪心移植这么重要的手术，怎么可能交给一名外来的医生主刀，我们医院心外科有世界最顶尖的心外科医生，换谁来不行，非要一个外来人？” 另一名金发碧眼的本地人也说道：“这台手术意义重大，全球都在密切关注着，一旦猪心移植实现，对于很多苦苦等待心脏而不得的病人来说，这就是拯救他们生命的唯一途径。” “这份荣耀，应该属于梅奥中心。” 黑人医生和华裔也有话要说，可惜在本地人的巨大声势面前，他们的力量显得太过薄弱，还没说几句，便会被强硬的打断。 争吵无休无止的继续，会议室内大部分的医生都严重抗议，在最后时刻更换猪心移植主刀医生的决议。 这个时候，院长清了清喉咙，说道：“这个决定，是韦德教授自己作出的，他是梅奥中心心外科的主任之一，同时也是猪心移植的零号病人，我们不可能拒绝他的决定。” “韦德教授因为当年的事情，这几年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他说的话不能当真。”有人尖锐的说道。 此话一出，会议室内短暂的安静了下来，说话的医生也意识到了自己一时口快，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种话，出了会议室就不要说了。” 院长沉声说道，眼神充满威压的看了一眼刚刚说错话的医生，那名医生立刻害怕的低下了头，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只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韦德教授虽然这几年身体状态确实不好，临床工作基本都无法参与了，但曾经的辉煌依然让在场的众人不敢造作。 “主刀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这是韦德教授的意思，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决定谁来担任猪心移植的主刀医生！”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激烈争辩，最终以院长的一锤定音结束，苏杰作为猪心移植的主刀医生，詹姆斯则是一助。 人群渐渐散去，却有几个刚刚态度最坚决的医生留了下来，他们围到了詹姆斯的身边，不满的抱怨道： “詹姆斯，你是我们梅奥中心心外科最有天赋的医生，你怎么能给一个外来人做助手呢，韦德教授肯定是病入膏肓，脑子不清楚了，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是啊，詹姆斯，你得把主刀从那个外人手里抢过来！” “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面对众人的群情激昂，詹姆斯却表现的十分淡定，他斜着眼睛看着一群想要把自己当枪使的家伙，笑了笑说道：“我觉得苏杰医生挺猛的啊。” “至少比我猛多了。” “你们要是有信心能取代他，可以试试和他面对面碰一碰，到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很乐意旁观一下你们的失败。” 说完，詹姆斯也不管这几个人惊愕的表情，潇洒的抖了抖衣领，起身离开。 428、主刀医生来自东方 猪心移植作为心外科绝对重量级新闻，几乎吸引了全球医疗界的关注。 心外科本来就被誉为外科皇冠上的明珠，而心脏移植，则无疑是所有明珠里最璀璨的一颗。 而现在，移植的心脏还是来源于可爱的小猪猪，这又给这颗璀璨的明珠，加上了不少噱头。 梅奥中心的猪心移植计划其实也不算什么新消息了, 猪心基因修饰早在一年内前就已经开始了，所以很多当地的媒体其实早就一直关注着。 甚至很多国外的媒体，都提前联系了当地的友台，或者直接派了记者过来，准备好好报道一下这个有可能震惊全球的创新术式。 媒体人整天在梅奥中心门口蹲守，时刻等待着最新的一手新闻，时间长了, 同行之间也都熟悉了, 于是便开始闲聊起来： “猪心移植的病人, 最终还是回归到了零号病人，梅奥中心的心外科主任，韦德教授，他可是行业领军人物，如果猪心真的能拯救这么一位伟大的医生，那影响力绝对非同凡响！” “这台手术谁主刀？” “不清楚，这种事情都处在保密阶段，不到最后时刻肯定不会公布的。” “我倒是听说有个传闻，好像今早梅奥中心开了一次集体会议，讨论的就是主刀医生的问题，据说找了一个来自东方的心外科医生主刀，很多医生都强烈反对。” “假消息，梅奥中心怎么可能找外来医生主刀这么重要的手术呢，而且还是韦德教授的手术，妥妥的假消息，你们谁敢把这个消息报道出去, 那真是弱智。” 似乎不管是国内、国外，媒体人都是这个尿性，常年蹲守在新闻诞生地，就像是寻找腐肉的豺狼一样，饥渴而嗅觉灵敏。 而就在几个媒体人讨论正欢的时候，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行色匆匆的从远方走过来，他们一个个都面沉如水，小声的交头接耳，完全没有注意到躲在角落的这群媒体人。 出于职业习惯，媒体人们纷纷噤声，竖起耳朵，试图窃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那个东方医生叫什么，苏杰？” “去查查他什么底细……” “……詹姆斯医生肯定是疯了，竟然让他来主刀猪心移植？！” “住口，这个消息别外传，还有一天的时间，一切都还没有盖棺定论！” …… 这群医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哒哒哒’快速踩过，很快就离开了大厅。 可直到这群医生离开后很久, 这群媒体人似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全都愣在原地，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公司那边有点事，先走一步。” 很快，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媒体人起身离开，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媒体也跟着离开，不过一会儿，原本浩浩荡荡的媒体人大队就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了。 “搞什么？怎么都提前溜了，猪心移植这么大的新闻都不跟了吗？” 剩下的媒体人都有些奇怪的挠了挠头，他们刚刚站在位置有点远，并没有听到那群医生窃窃私语的内容，遗憾的错过了一个亿…… 距离梅奥中心公布的猪心移植手术只剩下不到24的小时，而就在这么紧张的倒计时关头，一部分新闻媒体却默契的爆出了一个劲爆的新闻。 【梅奥中心猪心移植手术，主刀医生来自东方】 很多关注猪心移植的人一开始都以为这是个假新闻，梅奥中心这几年来最重要的一台手术，怎么可能找一名外来的东方医生呢？ 可关掉这个所谓的假新闻，打开另一个新闻。 【震惊！猪心移植主刀医生竟然来自东方，他的名字叫苏杰！】 什么鬼，这次连名字都杜撰出来了吗…… 关掉关掉，这年头想看条真新闻这么难的？ 【独家新闻，东方奇迹，主刀苏杰和韦德医生不得不说的秘闻故事】 …… 接二连三，‘假新闻’铺天盖地，舆论的咽喉一旦被扼住，即便是假的往往也能说成真的。 何况，这本来就是真的。 “苏杰是谁？” “他为什么能主刀这台摧残明珠的猪心移植手术？” “他能成功吗？” 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被转移，原本梅奥中心的公信度让所有人都觉得，经过一年多的筹备，而且又是和基因修饰最契合的零号病人，这次的手术肯定会万无一失。 可当主刀医生的身份公布，竟然是一个不知名的东方医生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台手术，该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吧…… 与此同时。 霸都市，三甲医院优秀集体表彰大会。 先前全市毒蘑菇事件全市三甲医院同心协力，奋战了一个夜晚，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上面领导心疼大家工作辛苦，于是便让大家加班来听听领导讲话，净化一下心灵，磨练一下意志。 毕竟开会这么折磨人的事情都能忍受，再回去医院干活，心里肯定会涌现出‘再辛苦我也不想去开会了’的坚定想法。 工作效率+10086 东南医院在毒蘑菇事件中功勋卓越，全市几乎三成的重病人都在那一夜被送往了东南医院，更绝的是，重病人全部平安出院，一例死亡病例都没有。 这几乎可以说是医学上奇迹。 李建国主任作为东南医院急诊科代表，上台拿奖拿到手软，最后还压轴发表了一通感言，逐一和大领导握手，今天一天他几乎透支了接下来三年的笑容。 素来面无表情的脸，笑的腮帮子都发酸。 在众人热烈地掌声中走下台，李建国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坐到了省立医院领导的身边。 一瞬间，那名表情严肃的省立医院领导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了。 “恭喜了，李主任，你们东南医院今天出尽风头了。”省立医院领导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还行还行。” 李建国主任笑盈盈道：“多亏同行衬托。” 省立医院领导顿时脸色更差了，毒蘑菇中毒夜那晚省立医院其实也是有表演的舞台的，甚至省里面的电视台最想选择的就是省立医院。 可最后，一切都成为了他人的嫁衣，省立医院甚至将重病人推向了东南医院，这种事情在当时的紧急情况下虽然无可厚非，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现在再提起来就有些让人难堪了。 省立医院领导大脑快速急转，心想东南省立向来不和，自己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落了下风，不然以后还谈什么出头之日？ “那名苏杰医生呢？那晚你们东南医院靠的就是这个年轻医生吧，说起来，这么优秀的医生，你们东南医院真的能留住嘛？” “我可是记得，你们高新的柯院长当年也天赋满满，可最后还是选择去了京都那边。” 李建国笑了笑说：“苏杰去梅奥中心了。” “哦？看来苏杰医生的目标更加远大，京都都容不下他了。” “没有，他就是去做台全球第一例的猪心移植，结束了就会回来，到时候我把收拾直播的链接发在大群里面，您到时候也能指导指导。” 李建国主任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声音放大了一些，周围坐着的各大医院主任领导纷纷竖起了耳朵，听到苏杰去梅奥中心做猪心移植手术，所有人的眼神里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省立医院领导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冷冷道：“李建国你故意在这儿等着我的？” 李建国脸上笑容依旧，喉结则微微颤动，不屑的小声回应道：“呵，翻来覆去就会用苏杰来威胁我，我还得惯着你们这些坏毛病？！” 429、手术开始 时间让新闻慢慢发酵，一天的时间，苏杰把自己关在宾馆里，关闭了所有的通讯设备、社交网络，全身心的沉浸在心脏移植手术的练习之中。 而在网络世界中，苏杰的信息则被疯狂的传播，连带着他之前手术的视频也被人纷纷扒了出来, 浏览量在短短几小时内翻了几番。 只能说，实力永远是一个人最好的名片。 一开始对苏杰还抱有怀疑的人们，在看完苏杰之前的几台超高难度手术之后，全部都臣服于苏杰强大的实力之下，再也没有任何的疑虑。 风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大家对于猪心移植手术的期待值在几次餐前甜点的投喂之下, 被调动到了最高值。 梅奥中心的公关部本来并不想让这台手术对外公开, 西方医疗重视病人隐私，尤其是梅奥中心这种顶尖医疗中心，病人基本都来自于顶流社会，对于个人隐私的保护向来都看的很重。 所以手术直播这种事情，梅奥中心很少做。 但这一次来自各方的压力实在太大，不仅仅是新闻媒体的呼声，甚至很多医院领导、上级部门也向梅奥中心表达了希望能够在家里看到这台手术直播的愿望。 无可奈何之下，梅奥中心征询了韦德教授的意见，同时也和心外科协商了一下，最终确定了这台猪心移植手术会进行全网直播。 而且不会限制转播权。 这就意味着，即便是外国的医生、病人，也可以在自己的国家，看到这台手术的精彩直播。 时间慢慢流逝，韦德教授已经被平车接到了手术室，做着术前最后的准备工作，詹姆斯这时候来到了宾馆，敲响了苏杰的房门。 “时间到了苏杰，一切都准备好了。”詹姆斯的声音难免有些颤抖，筹备了一年多的手术今天终于要开始了, 这份长久的期盼让他很难保持以往的平静。 房门缓缓打开, 苏杰一脸淡然的走了出来，他今天穿的衣服和当初刚来梅奥中心那天一样，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简简单单，干净帅气。 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淡淡的微笑，自信随意。 詹姆斯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苏杰，他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了下去。 “真是奇怪。” 走在前往手术室的路上，詹姆斯突然说道。 “什么？”苏杰问道。 “我说真是奇怪，接下来你可是要主刀猪心移植手术，你表现的也太淡定了，感觉就像是要去上一台阑尾炎手术一样，你平时都这样吗？”詹姆斯看着苏杰问道。 “额……” 苏杰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这几天做心脏移植手术都快做吐了，说实话，单纯从目前的状态来说，苏杰真觉得心脏移植比阑尾炎要有把握多了。 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说，顿了顿，苏杰说道：“越大的手术越要放松, 越小的手术反而越要紧张一些，这样才不容易犯错。” “说得容易，哪有那么简单。”詹姆斯撇撇嘴，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不过看到苏杰这么轻松的样子，他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心态的确比一开始要放松多了。 主刀都无所畏惧，自己这个助手何必还要那么紧张？ 两人在更衣室换好衣服，步入手术间内。 梅奥中心作为全球顶级医疗中心，先进的当然不仅仅是文化、以及医生储备，基础硬件上的差距也绝对是让东南医院拍马都赶不上的。 且不说那些专业的仪器设备，单单就说手术间的大小，就足以让东南医院手术室汗颜。 要知道，手术间的大小可不仅仅是空间问题，虽然霸都地价不便宜，但和老美这边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手术间的空间，很多时候还是受制于技术。 空间越大，消毒、无菌的要求自然也会越高，没有技术作为基础，空间自然越小越容易控制。 麻醉医生、护士的素质也是肉眼可见的优秀。 “苏杰医生。” “苏杰医生你好，希望今天能和你配合好。” “苏杰医生你之前的手术做的真是太优秀了，很幸运能和你一起完成今天的猪心移植！” 梅奥中心的本地医务工作者看到苏杰走进手术间，纷纷主动走过来握手，脸上笑容友善。 事实上，不管一家医院硬件条件有多优秀、软件文化有多雄厚，一台手术，最重要的光环还是要照耀在主刀医生身上的。 一切的外物只能是BUFF，真正操刀完成手术的，只能是手术台上的医生。 手术并不急着进行，苏杰很谦虚的和每一位梅奥中心的医护人员握手，并且询问了他们的名字。 心外科手术强调团队配合，苏杰初来乍到，只能用这种方式尽可能的快速融入到团队之中，充当一个合格的手术指挥家。 平和、淡然、谦逊，并且说话举止只见，透露出一种举重若轻的掌控感。 苏杰的年龄可能是整个手术间最小的，可他此时展现出来的气场，却镇住了一切。 只能说，单纯用年龄来对标能力的人，还是格局太小，真正优秀的人是要触摸天花板的，如果他的成长轨迹和普通人一样，那他唯一的优势，难道是比普通人命长？ 格局打开，才能真正的明白普通人与天才的差距。 简简单单的一个见面，苏杰便树立起了一名沉稳主刀医生的形象，记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姓名，苏杰这才走过去和韦德教授简单的沟通几句，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表明了自己对于这台手术的乐观看法。 “我相信你。”韦德教授只是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句，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一切准备妥当，等待了一年多的猪心移植，终于到了要见真章的时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苏杰，他现在就是这间手术室唯一的神，所有人的行动都要以苏杰的命令马首是瞻。 于是，苏杰轻声说道： “手术开始吧。” 原本还静止不动的众人，瞬间就忙碌了起来，细小的齿轮推着庞大的机器开始一往无前的推进，猪心移植手术即将开始。 与此同时，二楼巨大的观摩室内站满了肤色各异的医生，他们双手撑住栏杆，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盯着手术间内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几台高清摄像头也对准了手术台，镜头微微聚焦，将现场发生的一切都传输到了网络平台上。 观看者不仅仅局限于关心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还包括许许多多躺在床上，等待拯救的病人、病人家属。 这不仅仅是一台手术，它承载着的，是很多人的希望。 “手术，开始。” 430、目标 S级 剖开皮肤、脂肪、肌肉，韦德教授的心脏一步步绽放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停循环已经准备完毕，超低温环境已经形成，坐在角落里的白人巡回护士忍不住隔着口罩呼了一口热气，用力搓了搓冰冷的手掌。 手术台上，苏杰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眼神专注, 呼吸匀和，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浑然天成般的协调感。 绝对的殿堂大师级的手术演示。 观摩室内的医生们纷纷看的入神，但依然还是有几个白人医生不屑的点评道：“手术做的再漂亮，也不能影响这台手术最终的成功与否，猪心移植更多还是要靠基因编程工程，这是临床医生无法影响的最关键因素。” 心脏移植，最让医生担心的就是排斥反应, 这种并发症一旦在术后发生，即便再于心不忍，但如果想要保住病人的性命，也只能选择将刚刚移植成功的心脏摘除抛弃。 等待了数年的希望，刚刚装进自己的胸膛，可能还没来得及感受它带来的生命的温度，就要被迫摘除，继续与死亡共处……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对的糟糕结局。 而猪心移植，由于移植的心脏来自于另一个物种，术后发生排斥反应的可能性更大。 其他的手术，或许主刀医生就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决定着病人的生死，但在猪心移植的这台手术中，主刀医生的工作明显就被淡化了。 这么重要的手术，主刀当然要尽到职责，把手术做好。 毕竟这台创新术式，真正的难题是如何让猪心存活在人类的胸膛之内。 白人医生的话竟然引起了不少的共鸣，其实直到现在，梅奥中心的很多医生都对苏杰主刀这件事极为不满。 他们中甚至有些人之前都动用了各种手段，希望把苏杰这个外来人从主刀位置上撸下来。 可惜, 网络舆论直接击碎了他们的计划，苏杰的威望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急速增长，直到最后他们甚至找不到第二个比苏杰更加适合猪心移植主刀的人选。 看到一名外来的东方医生，站在这么重要的一台手术台上充当主刀，这群梅奥中心本地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动动嘴皮子，过过嘴瘾，尽可能的弱化苏杰对于这台手术的意义，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后的倔强了。 不过嘴巴上虽然叽叽歪歪，这群梅奥中心医生的眼睛倒是很诚实，始终都没有离开手术台的区域，贪婪饥渴的观看着苏杰手术的细节。 “心外科手术从来都是最接近外科医生本质的手术，没有太多科技的介入，一名医生，一把手术刀，这几乎就是整台手术的一切了。” “这才是真正挑战医生能力的舞台。” “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中途突然跳出来的东方医生，但不得不说，以他这个年龄, 手术做成这个样子, 真的很了不起,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谁？” “他现在就躺在手术台上……” 手术一往无前的快速推进，在虚拟手术室内练习了无数次的苏杰，此时的状态堪称神勇。 不管遇到何种问题，对于他来说都有一套最优的解决方案，这是无数次模拟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而且都是新鲜滚烫的，用起来根本不需要思考。 观摩室内的议论声渐渐消失了，所有人都被苏杰的手术操作给吸引住了。 韦德教授老朽的心脏被完美的摘除下来，肿胀、泛白、就像是泡在水里太久的手指，看起来就活力丧失。 而那颗猪心，则静静躺在器械台的另一边。 你很难想象这是一颗原本在猪猪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它的大小、形态、质地，看起来完全就和韦德教授的心脏一样，只不过显得更加充满活力，更加年轻。 基因修饰工程确实做到了以假乱真，将一颗猪猪的心脏成功伪装成了人类心脏的模样。 苏杰捧着这颗弥足珍贵的猪心，缓缓放进了韦德教授空空如也的胸膛内。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注视着这一幕，就连直播画面前的医生、病人、病人家属，也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绝对是跨时代意义的移植，也是充满了仪式感的操作，一旦猪心移植成为现实，那么苏杰此时此刻的动作，足以做成雕塑放在梅奥中心心外科大楼门口，供所有人瞻仰！ 猪心完美的契合了韦德空空如也的胸膛，苏杰不知道这是否也要归功于基因修饰工程，缩小了原本巨大的猪心，让它按照韦德教授心脏的尺寸生长。 手术继续进行。 新的猪心要和韦德教授重新连接，这又是极其考验主刀医生缝合技巧的一关。 细如发丝的缝线要细密的吻合左心房、右心房、主动脉、肺动脉，而这些作为心脏输出输入重要通道的部分，在投入使用后，每分每秒都需要经历巨大血流量的冲刷。 一旦缝合稍有漏洞，即便再小的缺口，也能在巨大血流量的撕扯下，瞬间扩大，危及生命。 无影灯长时间的照射给苏杰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温暖，无菌手套下的手指已经微微冻僵，苏杰用力的握了握拳头，积极地调动手指神经，让它重新恢复敏感和灵活。 “缝合针。”苏杰轻声对着白人器械护士说道。 ‘哒’的一声，持针钳被稳稳拍在了苏杰的手掌心内。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节奏，这让苏杰有一种回到东南医院的感觉。 仿佛这里就是他的主场，强大的自信心也开始慢慢升起。 手指稳稳握住持针钳，虚拟手术间内练习获得的手感让苏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便开始了缝合。 双手如同蝴蝶穿花一般，快的甚至出现了幻影。 猪心渐渐和韦德教授的身体产生了联系，形成了纽带，并且在苏杰精妙的缝合下，这种联系和纽带也在不断的加强。 今天的状态出奇的好……苏杰心里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手上缝合的感觉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这就是大场面医生，在真正关键的大手术上，永远不会怯场，永远都会呈现出自己最高的水平。 这样看来，s级评价，说不定真的有机会！ 苏杰沉下心，摒除所有的杂念，认真缝合。 普通医生对于猪心移植这种手术的影响力有限，但苏杰很清楚，自己并不普通，自己是有挂的。 【生命激活器（当手术完成度达到s级时，可以一定程度提高移植心脏的活力）】 目标：s级！ .... 431、移植心脏活力提升 霸都，东南医院。 杜安楠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了病床的床沿上，病床上躺着的是一名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员服，鼻子里塞着吸氧管。 “就快好了，等等哈……” 杜安楠有些头疼的在电脑上搜索着什么, 过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她才终于高兴地欢呼一声：“找到了。” 紧接着挪动笔记本，把屏幕画面展现给病床上的女孩。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猪心移植！” 女孩看着来自大洋彼岸的手术直播画面，眼神有些胆怯和害怕，不过更多的还是好奇与期待。 “猪的心脏，人也能用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听我男朋友说, 是用基因修饰工程，直接改变猪心的基因，让它可以适合人类机体。”杜安楠努力的解释道。 “感觉就像是科幻片那样。”女孩甜甜的笑道。 “嗯！现在的医疗水平发展的很快的，科幻片也是基于现实的展望，说不定很多科幻片里面的事情，过不了多久都能成为现实。”杜安楠充满信心的说道。 女孩听完杜安楠的话后，眼神闪烁了两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慌张的低下了头，不想杜安楠看出自己的心理活动。 “我们不是朋友吗？” 杜安楠这时候突然扶着女孩的肩膀说道：“你之前说我们是朋友，朋友就不应该隐藏心事。” “你的病一定会有希望的，就像是猪心移植，以前那些苦等不到心脏的病人，现在因为猪心移植而看到了希望。” “你的病在不远的将来肯定也会有新的希望出现，你还年轻，不要丧气。” 女孩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杜安楠, 过了好几秒才微微点头说：“嗯, 你说对。” “好啦，我们看直播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网址呢！”杜安楠调整了一下屏幕，笑嘻嘻的直接坐在了女孩身边，肩并着肩一起看起了直播。 女孩是老病号了，杜安楠当初刚来实习的时候就认识她，现在杜安楠都快实习结束了，可女孩还是在陆陆续续的住院。 长时间的医院生活显然已经影响了女孩的心情，而且疾病也在不断恶化，彻底好转的希望逐渐渺茫。 杜安楠很明显能够感觉到，女孩眼睛里的光彩正在逐渐暗淡。 苏杰就曾经和杜安楠说过，临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疾病，而是希望被不断磨灭的过程。 大家都觉得医生的工作是治愈疾病，但苏杰说这其实很片面，更全面来说，医生的工作绝对不仅仅限于治愈疾病，给予病人努力生活下去的希望，这才是一名合格医生该做的。 女孩其实并不太能看懂猪心移植这么复杂的手术, 甚至一向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她，在看到主刀医生双手血肉模糊的画面, 忍不住心生畏惧，双手捂住嘴巴。 不过杜安楠一直在旁边轻声细语的和她说着猪心移植的一些知识，看着温柔美丽的杜安楠都这么淡定，女孩也不好意思在一惊一乍的不敢看了。 所有的技艺，当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时，都可以称之为艺术。 就连最简单的打螺丝，如果打到了极致，开个直播照样能有几万人在线观看。 何况手术这种原本就高难度的技艺呢？ 女孩虽然看不懂猪心移植，但还是能感受到直播画面里主刀医生的强大实力。 在心尖上起舞，游刃有余的用肉眼都看不清的缝线缝合，渐渐地，女孩捂住嘴巴的手放了下来，眼睛也从一开始胆怯的眯眯眼，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这个主刀医生好厉害，梅奥中心这家医院我知道，好像是全球最厉害的医院吧，那里的病人真幸福，能有这样的医生能给他们治病。”女孩突然感慨道。 “他是我们国家的医生，你以后也可以找他看病的！”杜安楠却说道。 “啊？” 女孩愣住了，仔细看了看屏幕里的画面，虽然帽子和口罩挡住了主刀医生绝大部分的面容，但女孩还是看到了那一双澄澈的黑色眼眸。 “真是我们国家的医生，而且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也挺帅的。” “嘿嘿。”杜安楠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安楠姐，你说这个猪心移植的病人，能痊愈吗？” 听到这个问题，杜安楠犹豫了片刻。 之前和苏杰通长途电话的时候，苏杰其实就说过这个问题，猪心移植手术中主刀医生能够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术后的排斥反应才是这台手术最大的难点，这是主刀医生无法控制的。 但此时此刻，看了苏杰手术的过程，杜安楠却发自内心的说道：“能的！” “为什么？”女孩疑惑的看着杜安楠，她感觉杜安楠回答的语气有些过于肯定了。 在医院里，真的可以用这么肯定的语气吗？ 杜安楠看着屏幕里认真操作的主刀医生，笃定的回答道：“因为他是苏杰，只要是他做的手术，总是能让人充满信心！” “苏杰……”女孩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好耳熟。 …… …… 梅奥中心，手术室。 猪心移植手术正在进行中。 观摩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手术台上的每个细节，生怕遗漏。 几台高清摄像机也对准了手术台，当地直播间的人数都已经破万了，再考虑到全球各地的转播，这台手术在线观看人数绝对已经破十万了。 当然，这一切和苏杰都没有什么关系，站在手术台上的他心无旁骛，眼中只有缝线和心脏。 左心室完美缝合。 右心室完美缝合。 接下来是主动脉、肺动脉。 苏杰真的是为大场面而生，即便是在虚拟手术室内，他都很少能有这样状态完美的时刻。 然而真正站在手术台上，面对韦德教授，苏杰却瞬间就能进入到最佳的状态，呈现出自己最高的技艺。 系统也没有让苏杰失望，公平的给予了评价。 当最后一针缝完，系统的声音随之响起： 【手术完成度100%，正在给予评价……】 【猪心移植手术，评价S+】 【生命激活器（当手术完成度达到S级时，可以一定程度提高移植心脏的活力）】激活。 【移植心脏活力提升！】 432、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停循环终止，猪心开始跳动，暗红色的血液进入这颗移植来的心脏，然后经由它泵入全身。 看到这一幕，所有医生都微微动容。 “手术非常成功。” “虽说手术完成度高，术后出现感染、出血风险低，对于猪心移植的病人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 但为什么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这台手术的意义不止于此？明明是一台主刀医生无法决定一切的手术，但苏杰医生却给了我们一种错觉，他似乎真的可以决定一切？” “FXXK，我原来不是一个人，大家都感觉到了？” 观摩室内的梅奥中心医生们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而且诡异的是, 这还不是一个两个人偶发的, 这竟然是群体感受？ 猪心移植手术结束，苏杰又在梅奥中心多呆了一段时间，一方面作为主刀医生，他还需要继续观察韦德教授的恢复情况，如果术后真的不幸发生急性排斥反应，摘除这颗猪心仍需要他动手。 另一方面，梅奥中心也确实无愧于全球医疗中心之首的身份，在詹姆斯的带领下，苏杰的见识也在快速的增长。 国内临床都推崇出国深造，这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到了早年出国潮的影响，觉得出国镀金的医生更加值得信赖。 但事实上，随着出国潮渐渐不再流行，潮水褪去，人们才发现其余的人也许实在裸泳，但对于医生这个行业来说，从外国游回来的，确实各方面都会强上那么一点点。 说到底, 全球医疗的领先地位还是掌握在国外的。 更加先进的科技、工业基础、管理体系、医生发展路线……这些都是需要苏杰虚心学习的, 或许它们并不都符合国内的情况，但见识更多先进的东西，总会给人灵感，让人知道前进的方向在哪儿。 李建国主任经常打长途电话和苏杰联系，关切的询问他在梅奥中心的生活，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如果呆的不习惯，早点回来就好了。 苏杰一开始还很有耐心的和李建国主任慢慢聊，接受这份来自领导的关心，可渐渐的，当李建国主任打电话的频率甚至都比杜安楠高的时候，苏杰就有点遭不住了。 “小苏啊，今天怎么样啊？” “……主任，你早上刚打电话过来。” “哦？是嘛，你瞧我这记性，做了一天的手术，人都忙晕了……呵呵，梅奥中心那边没有那么多手术给你做吧，要是呆的不舒服了，早点回来吧。” “嗯。” “唉, 我是不是电话打得太频繁了，没有影响到你吧，如果影响到你了你一定要说啊，我其实也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国外不习惯，但我也明白，有时候过度的关心会成为一种负担。” “不会的，主任。” “哈哈，那就好，你早点休息吧，联合手术室后面还有一台高难度手术，我等会还要过去盯一会儿，你走了之后，这些高难度手术全都只能给江武他们做了，他们天天抱怨压力太大了……” “我知道了主任。” “挂了挂了。” 电话挂断，苏杰无语的揉了揉头发。 以前还没看出来啊，李建国主任怎么还带点绿茶的芳香？ 只能说当一个人太过于忧虑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时候，他往往会变得患得患失，行为举止与平常大相径庭。 李建国的电话挂断还没有多久，杜安楠就又打了进来。 “你怎么还不回来。” 小情侣之间撒娇埋怨就不用像李建国那样了，藏藏掖掖的绿茶风，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杜安楠本来以为苏杰只是出去出个差，一周左右就能回来，可没想到苏杰一走都快半个月了。 而且苏杰每天都在忙，也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她。 一开始杜安楠还担心打扰到苏杰，每天抱着个手机翻来覆去，想打又不敢打，可时间过去半个月，杜安楠也索性摆烂了，想打就打，不打太难受了！ “快了快了。”苏杰苦笑道。 “每次都是快了快了，你骗人！” 杜安楠皱起小琼鼻，她此时穿着蓝色的短裤短袖睡衣躺在寝室床上，雪白的肌肤大片露在外面，一双美腿勾着，一晃一晃。 “咳……” 苏杰有些尴尬的笑道：“这应该算是男人常用谎言之一吧。” 杜安楠：“？” 纯情如杜安楠完全没听懂，苏杰当然也不可能主动污染她，只能转移话题道：“你之前说的那个老病号，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那名老病号，杜安楠的声音稍微活泼了一些：“好多了！上次我让她看你的手术直播，她现在治疗的积极性明显变得更高了。” “前沿医疗的发展，会给很多病人带来希望。” 苏杰突然感叹道：“梅奥中心真不愧是全球顶尖的医疗中心，很多的医疗技术我本来以为还存在与未来的幻想中，没想到在这里都已经成为现实了。” “如果能把这些技术全部带回去就好了，很多病人都会因此收益。” 杜安楠本来还想催苏杰赶紧回来，可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也只能说道：“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 “我知道哦。” 苏杰笑了笑，直接躺在床上，放松道：“我一个人肯定改变不了世界，不过我也是世界的一份子，每个人都改变一些，世界才会有改变的可能嘛。” “那倒也是。”杜安楠甜甜的支持道。 两人仍然算是在热恋期内，每天仿佛都有说不完的话，再加上半个月没有见，思念更加浓重，虽然两人都很困，但都舍不得挂电话。 夜色渐浓，困意涌上心头，杜安楠眼皮子重的仿佛有千斤，耳旁的苏杰温柔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渐渐地，杜安楠觉得自己已经快睡着了，意识飘忽到了天花板上，快要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而就在这时，她隐隐约约似乎听到苏杰说： “我现在也存了不少钱了，等我回去，我们就买个房子，再养一只猫。”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安楠，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杜安楠很想说好好好，我都答应你，可惜大脑此时已经不受她控制，也不知道有没有答应，就这么沉沉睡过去了。 …… 433、世界和平 韦德教授的恢复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术后在监护室内没有发生任何并发症，短短一周时间便转到了普通病房，两周不到，就已经可以下床做简单的恢复锻炼了。 这种恢复速度，即便是负责猪心移植的基因工程专家都感到不可思议。 即便是零号病人，但毕竟是异种生物器官移植，出现排斥反应的可能性按理来说还是无法避免的, 梅奥中心其实早已经做了好几套应急方案，就是为了针对韦德教授有可能出现的排斥反应，提前预警。 可没想到，这些费尽心思制定的应急方案，竟然一个也没用上。 随着韦德教授的快速恢复，梅奥中心里也渐渐出现了一种传闻： “这一切，会不会和主刀医生苏杰有关？” “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手术的完成度, 真的会影响到器官移植的排斥反应吗？” 甚至有人开始搜集资料，准备以这个角度写一篇论文，探讨主刀医生对于器官移植手术的重要性。 这天。 苏杰来到韦德教授的床旁。 经过一场生死考验的韦德教授，此时看起来气色不错，眼睛里也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 “今天感觉怎么样，韦德教授？”苏杰问道。 “有点奇怪。”韦德教授回答。 “奇怪？”苏杰突然紧张起来，虽说排斥反应基本上都会在术后一周发作，但也不排除两周之后再迟发，毕竟这是颗猪猪的心脏，而且还是经过人类基因修饰的，一切皆有可能。 “嗯，有点奇怪的感觉。” 韦德教授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苦笑道：“每次想到自己胸膛里装着一颗猪的心脏，我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苏杰：“……” 韦德教授这时候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紧张，我还好好的活着，我都不怕，你那么怕干什么？” 苏杰耸了耸肩，说道：“事实上，很多时候主刀医生确实要比病人自己更加担惊受怕, 医院里最不希望病人出事的，有可能真的就是医生。” “放心吧，我感觉很好，很多年都没有感觉这么好了，如果不是还需要观察，我现在就想出去走一走。”韦德教授轻松地笑了笑，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明媚而温暖。 “那就走吧。”苏杰突然说道。 “嗯？” 韦德教授愣了愣，当他看到苏杰从角落里推出轮椅时，他忍不住失笑道：“你这么做要是被心外科的主任看到，会倒大霉的。” 苏杰却无所谓道：“你不就是主任吗，而且我过段日子就走了，谁能管的住我？” “……” 韦德教授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引得过道里的护士都忍不住探头进来望望。 “怎么回事？”另一名护士好奇道。 “不知道，韦德教授好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好像是另一名医生再给他收拾轮椅。” “收拾轮椅？” 另一名护士奇怪道：“韦德教授一直都被要求卧床静养，收拾轮椅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或许准备出去走走，今天天气不错……” 两名护士突然动作一僵, 同时猛然抬头，看到对方的眼睛都是惊恐。 “不会吧……” 可等到两人急匆匆赶回到病房前，却发现韦德教授的病床上早就空无一人了，床旁的轮椅也不见了踪影。 ……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空气也格外清新，梅奥中心又自带大型的公园，绿植茂密，景观丰富。 非常适合散心。 苏杰推着韦德教授，一路边走边聊。 这还是猪心移植之后，韦德教授第一次离开病房，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看着外面生机勃勃的景色，韦德教授的心情也变得十分美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韦德教授突然说道：“其实现在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些景色的，应该是霍福德。” 苏杰沉默了，没有接话。 韦德教授却主动问道：“霍福德现在还活着吗，还是已经回归上帝的怀抱了？” 语气十分平稳，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和不舍。 可想而知，在猪心移植后的两周里，韦德教授有太多自己思考的时间，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会难过，会悲伤，可时间会渐渐淡化这一切，让他能够平静的接受一切不能更改的事实。 霍福德本来就已经到达了生命的终末期，没有可替换的心脏，他剩余的时间屈指可数，再加上吸烟导致的严重肺部感染…… 韦德教授算了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了。 “你想去见见他吗？” 苏杰想了想，然后说道：“见他最后一面。” 虽然早已经有所准备，但真的听到这句话时，韦德教授还是忍不住心里猛的一揪，那颗原本属于猪猪的心脏，此时却被赋予了人类的情感，会因为挚友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嗯，带我去吧。”韦德教授淡淡的说道。 轮椅转向，朝着偏僻的小径走去。 梅奥中心的后花园深处有一个简单的小教堂，有一些信教的病人离开人世后，会在这里短暂停留，见一见生前亲朋好友最后一面。 霍福德如今就躺在鲜花簇拥之中，头顶上是他信奉了一生的上帝。 霍福德的家人很惊讶于韦德教授的到来，不过在看到韦德教授眼中深深的哀伤之后，所有人都走上前，轻轻拥抱了韦德教授一下，然后便离开了小礼堂，留给韦德教授与老友独处的时间。 苏杰推着韦德教授靠在棺柩前。 韦德教授沉默的看着棺柩里的老友，许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伸出手，将霍福德手拉了起来，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心脏砰砰砰强有力的跳动，隔着肋骨、肌肉、筋膜、皮肤传递到两人的手掌心上。 这是生命的跳动，厚重而真实。 做完这一切，韦德教授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量，他轻轻放下霍福德的手，然后梦呓一般的说道：“走吧。” 苏杰于是推着韦德教授，慢慢走出了礼堂。 离开礼堂，回到公园，阳光依然温暖和煦，照在身上，让人不由得感觉人生美好。 但有些人，却已经永远无法感受阳光和温暖了，或许灵魂有所归宿，但生者永远不会知道。 “霍福德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幸福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少一点疾病、少一点战争、少一点痛苦，世界和平。” “可惜他最后却为了救赎我，牺牲在了疾病的折磨下。” “我对不起他。” 韦德教授深深的自责道。 “这不能怪你。”苏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安慰道。 “怪不怪我，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不在了，我想要和他说声对不起，都没有机会了。” 韦德教授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不过，至少我可以完成他的一部分心愿。” 说到这儿，韦德教授突然转头，十分认真的看着苏杰，说道：“苏杰，你可以代表你们东南医院和梅奥中心建立联系吗，医疗不该有国界，你们国家肯定也有很多急需要心脏移植的病人。” “这算是霍福德的一个心愿，你能帮我实现它吗？” 434、猪心移植技术共享 东南大学，临床学院。 会议厅。 长长的会议桌两旁坐满了学校的教职人员，临床实习生即将实习结束，这同时也意味着毕业季在即，每年到了这个时间段，总是学校最忙的时候。 今天开会的主要目的，就是将工作分配到每个老师的手里, 确保临床实习圆满结束，顺利承接毕业季。 “工作安排具体就是这样，还有人没弄懂自己的工作吗，有问题现在可以提。” 说话的东南大学分管教务科的副院长徐长峰，他今年年近五十，挺着个啤酒肚，整个人很显富态。 “徐院长，我有一个小问题。”有一名年轻女老师有些难为情的举起了手。 “你说。”徐长峰态度温和道。 “我今年第一次参与这项工作，很多东西都不是很熟悉，能不能找一位老师和我配合一下，我如果遇到不会的，也能及时找人咨询。” “年轻同志我们一般都会安排一名老同志带着，你没有人搭档吗？”徐长峰不解道。 东南大学这几年扩招，老师队伍也因此扩大了不少，很多年轻老师没有经验，工作总容易出问题，所以教务科就制定了老带新的政策，每名年轻老师来学校后，都会安排一名工作时间超过五年的老同志负责帮带。 年轻女老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道：“我搭档的老师是吴敏老师……” 这个名字一出现，会议室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在小声闲聊的老师们纷纷住口，眼睛纷纷看向了年轻女老师。 年轻女老师被众人的目光看的低下了头, 随即用外人难闻的音量小声的叹了口气。 “是吴敏老师啊, 我知道了，教务科会给你安排另一名老同志搭档的，当然如果你有别的问题，也可以直接联系我。”徐长峰挺了挺大肚子，说道。 “谢谢院长。” 工作分配结束，一些小问题也很快被解决，临床实习收尾的工作每年都大差不差，东南大学的教职工早已经形成了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另外，这一届的临床实习医生也确实很让人放心，东南医院高新院区建立，明年会有大量的新岗位诞生，这批本科实习生由于表现优异，很多都已经提前和东南医院签了定向生合同。 要知道，东南大学和医院虽然是附属关系，但这年头早就没有包分配工作的事情了，即便是东南大学的医学生，很多也只能去乡镇医院工作，每年能最终考进东南医院的，只是少数。 会议室大门打开, 教职人员鱼贯离开，没有了领导的注视, 一群女老师终于可以畅聊无阻了。 “今年这批学生还真是了不起, 当初他们刚进大学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与众不同，气质摆在那里，想不成功都难，果然我眼光还是独到。” “算了吧你，当初是谁被这批学生气的饭都不想吃了，不过你们班那个苏杰怪厉害的，我经常在新闻上看到他，在医院那边好像很出名的样子。” “有一说一，吴敏老师才是最应该感到开心的，她当初和苏杰关系挺不错的吧。”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听到吴敏老师的名字，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你说说，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得那种病，真是好人不长命……” …… …… 教职工会议结束，徐长峰的工作却没有结束，他带着几个医院领导，专门去了东南医院心外科去探望一名老职工。 已经在学校工作了七年的吴敏老师。 东南大学的领导们对于东南医院很熟悉，但真的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穿着病员服，躺在东南医院的病床上，这种感觉还是让他们略微有些失神。 尤其是当他们脑海里浮现起吴敏老师所患的病症后，内心里更是忍不住一阵叹息。 心脏恶性肿瘤。 时日已经无多。 一开始的会面还算和谐，床头柜上的花篮和水果让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多了一丝温暖柔和，大家也都欢声笑语，聊着最近学校发生的事情。 可渐渐的，有一些和吴敏老师私交甚好的老师们就有些控制不住了，正说着话呢，声音突然就哽咽起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擦都擦不干净。 “干嘛呢，哭什么哭。”旁边有人拿肘子撞了撞他，可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反而鼻子开始发酸了。 疾病来的实在是太凶猛了，吴敏老师在学校一直口碑很好，待人和善，和学生们也总能打成一片。 人们都说大学老师不像高中老师，和学生们相处大部分都是泛泛之交，可这也只是刻板印象而已，至少吴敏老师和自己班上的每个同学都相处的很好。 待人以诚，这是她以身践行的准则。 可惜这样一个好人却没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今年体检突然查出有心脏恶性肿瘤，而且已经处在晚期，虽然没有转移，但却仍然失去了手术的机会。 现在看来，似乎只有默默等待死亡的来临。 本来好好的探视，却因为几个人没能控制情绪而变得一团糟。 徐长峰看到一群人哭成一团的景象，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他和吴敏也共事了五六年，对方永远真诚对待他人的性格从某程度上其实也改变了徐长峰很多想法。 “我出去喘口气。”徐长峰毕竟是领导，不可能像其他年轻老师那样哭成一团，于是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病房。 独自一人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徐长峰松了松衣领，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时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就在这时。 徐长峰忽然注意到一名年轻帅气的男医生在吴敏的病房前伸头探了探，似乎是看到里面有很多人探视，于是又转身准备离开。 “你是苏杰？” 徐长峰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于是便走过去，叫住了那名年轻男医生。 苏杰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中年人：“你是？” “徐长峰，东南大学副院长，你应该见过我，你们新生入学安全宣讲课就是我给你们上的。” 苏杰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想没想起来，但还是笑着说道：“徐院长好，你们来看吴敏老师吗？” “嗯，你们这一届马上就要结束临床实习了，毕业季也在即，吴敏老师本该和我们一起为你们服务的，可惜她现在病倒了，我们代表教职工团队过来看看她。” “挺好的，吴敏老师一直很挂念学校的工作，你们过来看看她，她也能安心一些。”苏杰说道。 徐长峰看着苏杰，突然有些奇怪的问道：“苏杰你现在是在心外科实习吗，吴敏老师这种情况，还有没有……机会？” 说实话，徐长峰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他虽然不在临床工作，但毕竟也是医学院的领导，基本的医疗知识还是略知一二的，心脏恶性肿瘤晚期，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心脏移植。 可心脏供体很难获取，很多病人苦等几年可能都等不来一个合适的心脏，像吴敏老师这样等不了多久的病人，心脏移植基本上就是一个空中楼阁的选项。 徐长峰本来也不抱多少希望，可看到苏杰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心里却忍不住动了动。 吴敏老师和同学们的关系都很不错，可看苏杰现在这个样子，哪里看得出半点难过？ 难不成，吴敏老师的病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无药可救？ “嗯，我今天来，就是想和吴敏老师谈一谈手术的事情。” 苏杰淡淡笑道：“我刚下飞机，梅奥中心和我们达成了猪心移植技术共享的合作，如果吴敏老师同意，她应该可以成为国内第一例猪心移植的病人。” 徐长峰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这位东南大学大五的学生。 刚下飞机？ 梅奥中心？ 猪心移植？ 这，这什么情况，你，你不是还没有毕业吗？ 435、长江后浪推前浪 猪心移植技术共享这个事情，其实还是受到了梅奥中心很大的阻拦。 理由千千万。 有的医生说，猪心移植这个技术毕竟才刚刚起步，梅奥中心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怎么可以和别的国家医院共享技术呢？ 也有的医生很直白，说这项技术是梅奥中心花了很多资源、精力研究出来的，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和别人共享？ 甚至有医生质疑, 韦德教授虽然是心外科主任，同时也是零号病人，但有什么资格能将这样一份珍贵的医院共同财产拱手让人呢？ 而韦德教授的回应很简单。 “谁有意见和我当面说。” 为了认真倾听各方面的意见，韦德教授还专门把自己的病房号公布在梅奥中心的内部交流贴吧上。 同时把评论功能关闭。 有意见当然可以，当面来和我说。 然而可惜的是，韦德教授等了整整一周，根本就没有人敢走到他的面前，说出自己内心的不满。 究其原因, 还是韦德教授此时此刻的状态，实在是太让人畏惧了。 这是一名真正直面过死亡的人，他的胸膛里，此时跳动的是一颗老友用生命换来的猪心，而韦德教授提出技术共享的理由，又恰好是为了回馈这位老友…… 梅奥中心的医生们心中当然有千万种理由可以阻挠技术共享，但仔细想想，这些理由和韦德教授的理由一比较，很显然没有一个可以站得住脚。 在大义和大爱面前，蝇营狗苟之辈哪里敢站在光明里。 “猪心移植的事情先别急着告诉吴敏老师，这件事东南医院还在和梅奥中心那边对接，等手术确定能做, 到时候我再和吴敏老师亲自谈。”苏杰看着徐长峰，缓缓说道。 徐长峰下意识点了点头，嘴巴动了动, 可看着眼前这位医生？学生？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杰见徐长峰不说话了, 于是便微笑着转身离开了。 看着苏杰离去的的背影，徐长峰忍不住啧了啧舌, 心想今年的毕业生简直了,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只能被拍死在沙滩上。 …… …… 苏杰其实从梅奥中心回来没几天。 花了一天的时间倒了个时差，然后花了两天时间和科室同事同步了一下工作。 顺道还抽空去了一趟高新院区，自己毕竟是那边普外科的主任助理，虽然习惯了做甩手掌柜，但离开了这么久，怎么说也还是要去那边看看情况。 本来苏杰只计划在梅奥中心那边呆一周，可没想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回到东南医院之后，大量的工作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他涌来。 一件件处理完工作，另外还有梅奥中心的猪心移植技术共享的事宜需要协调，苏杰回来的第一周几乎被工作快要压得喘不过气来。 等到终于有机会和杜安楠约会，都已经是回来一周后的事情了。 五月末的东南大学，随处都可以感受到毕业季临近的淡淡忧伤，路上成排的樟树舒展着枝叶，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青石板路面上留下斑驳的铜钱影。 杜安楠就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怀里抱着厚厚的专业书, 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 光影落在她美丽的脸庞上，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偷偷看上一眼。 “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书？” 苏杰走到杜安楠身边，看着她背着重重的双肩包，怀里又抱着许多的专业书，不解的询问道，同时很自然的伸手，将她的背包和怀里的书拿了过来。 杜安楠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一双黑眼圈看起来有些明显，她有气无力的说道：“毕业季，论文还没弄好，想趁着这段时间有空，赶紧弄完。” 苏杰本来以为自己回来后这么久都没有找杜安楠，小妮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气死了。 可没想到对方同样也忙的焦头烂额，事实上根本没有空理自己。 苏杰一只手拎着杜安楠的背包，另一只揽着专业书，和杜安楠一起走向食堂，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两人之前就约好了今晚一起吃个饭。 两人许久没见，加上杜安楠这段时间太过辛苦，所以虽然路上行人不少，但杜安楠还是大胆的挽住了苏杰的手臂，身子十分依恋的靠在苏杰的身上，梨涡浅浅，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甜蜜的气息。 苏杰这时候突然问道：“对了，我上次在梅奥中心和你打电话，最后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杜安楠小脑袋靠在苏杰的胳膊上，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哪天？是那次电话没挂我就直接睡着了？” “嗯。”苏杰说道。 “记不清了，我可能睡着了吧，你说啥了，再说一遍呗。”杜安楠摇了摇小脑袋，顺道还蹭了蹭苏杰的胳膊，就像一只小猫咪一样。 “算了，没听到就算了吧。”苏杰淡淡说道。 那天说的话完全就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吐露了心声，当时那个情况说出来苏杰觉得挺自然的，可要他现在再说一遍，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现在也存了不少钱了，等我回去，我们就买个房子，再养一只猫。”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安楠，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有点羞耻。 杜安楠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小脑袋也离开了苏杰的胳膊，苏杰莫名的感觉小妮子好像是生气了？ 许久没见，苏杰本来是准备带杜安楠出去吃一顿好的，可杜安楠却说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再想吃学校的食堂都没有机会了，咱们还是去食堂吧。 苏杰当然没有意见了，于是两人便带着饭卡来到食堂，还是坐在了两人专属的靠窗角落，点了一份香锅，拿了两份米饭，苏杰还顺道买了两杯红豆奶茶，坐下开饭！ 杜安楠努着红润润的嘴唇吸了一口红豆奶茶，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说道： “小苏，你记不记得以前带我们系大班的那个吴敏老师，我听班长说，她好像得了癌症，现在就在东南医院住院。” 苏杰夹了一块杜安楠最喜欢吃的甜不辣放进她的碗里，然后点头道：“心脏恶性肿瘤，发现的太晚，已经晚期，现在就住在心外科病房。” “啊？” 杜安楠有些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嗯，我刚回来就知道了，那天在心外科，刚好看到学校领导去看望吴敏老师。” 苏杰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猪心移植的事情说给杜安楠听。 毕竟两方的合作还在洽谈阶段，猪心基因修饰技术更如何落实，这件事东南医院目前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方案。 事情还没做成，就把大话说出来，这不是苏杰的性格。 “哎，吴敏老师人挺好的，当初我们班期末补课，连上了一天的课，她还帮我们买了零食，专门给我们十分钟让我们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杜安楠叹了口气说：“我们班长上次还在群里说，等毕业季同学们都回来之后，想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吴敏老师。” “小苏，到时候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吴敏老师？” 苏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嗯，到时候你叫我一声吧。” 436、男友力MAX 吃完晚饭，苏杰又和杜安楠去操场散了会儿步。 五月底的天气不错，晚饭后的时间点，操场上散步的人不少，两人跟在人群里边走边聊，享受着少有的清闲时刻。 杜安楠今天出门前应该刚洗的头发，乌黑柔顺的秀发披散在肩上, 澹澹的茉莉花香不断钻进苏杰的鼻子里。 操场的灯光昏暗，因此杜安楠的胆子也被无限放大，虽然身边都是人，但她还是大胆的搂住了苏杰胳膊，把小脑袋靠在苏杰的肩膀上，整个人都贴贴在苏杰身上。 这放在一年前的杜安楠身上, 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时候的杜安楠还是一个纯纯社恐少女，走在外面和异性面对面遇见都会害怕到低头后退。 让她和一个男的在操场上贴贴？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只能说这一年不仅仅是苏杰改变了很多，对于杜安楠来说，同样是一个全方位的改造过程。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约会过了。” 不得不说杜安楠实在有些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发现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以后我会多花点时间陪你的。”苏杰搂了搂怀里面的杜安楠，承诺道。 “嘿嘿，算了吧，为了不让你成为一个不诚信的人，这话我就当你没说。”杜安楠却调皮的拿手刮了刮苏杰的鼻子，俏皮的说道。 这倒是让苏杰有些尴尬，自己难得深情一把，夜晚操场的气氛也到位了，这小妮子怎么一点也不配合。 气呼呼的拿鼻子拱了杜安楠一下，苏杰忍不住撇了撇嘴。 苏杰很清楚，杜安楠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现在两人都还是实习生的身份, 就已经聚少离多，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等到以后真的进入工作, 成为一名临床食物链最底层的住院医师, 怎么可能比现在相聚的时间更多呢？ 到时候再当个住院总，整整一年两个人都得住在医院，这简直就是婚后分居（医院版）。 苏杰就听过很多前辈们的故事，念书的时候小情侣你农我农，可真正到了工作岗位上，柴米油盐酱醋茶把所有的爱情都磨灭了，剩下的就只有一地鸡毛。 甚至很多外科医生还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诱惑，一个没把持住，就会陷入进去，无法自拔。 不就有人曾经说过嘛，很多爱情到了最后就成了亲情，相爱都最后就成为了责任。 可苏杰却总觉的这种说法只是一种借口，一种虽然不爱了，但又没有勇气去改变现状的借口。 爱人永远都应该是爱人，爱意永不消减，浪漫至死不渝，这是苏杰的想法。 苏杰和杜安楠就这么依偎着，耳鬓厮磨, 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五月末的操场上，有很多即将毕业的大五学生，其中也有很多像苏杰、杜安楠这样的情侣, 但却不是每一对情侣都会像苏杰和杜安楠这样，珍惜宝贵的相处时光，想让甜蜜充满时钟的每一个刻度。 “你好烦啊！” 就在苏杰和杜安楠边走边聊天的时候，操场绿草坪上突然传出一声娇喝，声音没有丝毫压抑，很多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侧目。 是一对小情侣在吵架。 两人本来是坐在草坪上聊天，不知道为什么，女生突然哭着站了起来，大声的开始对男生开始控诉：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和我商量了，反正很多人毕业就分手，我们也分手算了！” 男生赶紧站起来，双手摊开试图和女生解释什么，可事实证明，想和情绪失控的女生讲道理，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此时正值毕业季，很多情侣其实都遇到了相似的问题，毕业之后两人的职业规划到底能不能相互体谅？ 上大学无所谓距离，只要分数合适，专业对口，天南地北也可以坐飞机来念。 但工作之后，大部分人都会考虑到回家距离的因素，尤其是女生，更希望能离父母更近一点。 大学时期的爱情为什么会被很多人回忆成最纯洁的爱情，不就是大学生对于爱情的选择十分的遵从内心吗？ 成年人的世界看脸、看家庭、看工作、看房看车，但大学生就不一样了，大学生只看脸。 所以等到毕业的时候，很多情侣才会突然发现，原来两个人并不合适，甚至连最简单的毕业后在同一个城市工作，都无法满足。 苏杰和杜安楠两人倒没有这样的顾虑，两个人都是学霸，选择权都在自己手上，两个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存在因为毕业去向而争吵的。 两人的激烈争吵引来了许多围观，苏杰和杜安楠其实并不想参合这种事情，可外面的人却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强迫着两人继续看完这场闹剧。 “别吵了行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呢。” 男生无奈的想去拉女生的手，可是女生直接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然后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中，哭得伤心极了。 杜安楠看到女生这么难过，忍不住小声趴在苏杰耳边说道：“我如果也这么难过，你会怎么哄我啊。” 苏杰满满的求生欲立刻保证道：“假设不成立，我不可能让你哭得这么难过的。” “不行，这个答桉不过关，假设必须成立！”杜安楠开始耍无赖道。 苏杰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我应该会直接把你抱起来，然后离开这个地方，让你冷静冷静。” “直接抱起来？”杜安楠都了都嘴，显然对于这种解决方桉很不理解。 可就在这个时候，这名男生却突然做出了和苏杰想法一致的举动，只见他直接一把公主抱起了女生，大迈步就往操场出口走去。 女生正在气头上，当然不愿意仍有男友抱自己，于是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男生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双手稍微用了点力气，直接把女生紧紧勒在自己怀里，让她再没有空间可以挣扎。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男生走的飞快，十几秒便没影了，而在他怀里的女生，一开始还大哭大闹，可等到两人快到操场门口的时候，杜安楠却分明看见，女生竟然双手怀抱着男生的脖子，看起来配合极了！ 看到这一幕，杜安楠当场就愣住。 “……” “这样也行？” “真就男友力ax破万物？” 437、最后的手术表演 等到和杜安楠分开，到已经快要到寝室关门的最后时限了。 把杜安楠送进宿舍楼下时，苏杰明显感觉到了一股不友好的视线从宿管大妈的房间里射了出来。 “早点休息。”杜安楠背着双肩书包，怀里还抱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对着苏杰摇了摇小手，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苏杰双手插进裤袋里，一个人在静谧的夜晚中走向男生宿舍楼。 想起刚刚杜安楠一脸懵逼的小脸蛋, 苏杰就忍不住想笑，只能说男人永远懂男人，那种情况下还傻傻的试图和女朋友讲道理的，真是活该单身，直接抱起来跑路才是明智之举。 但苏杰同时也明白，对于杜安楠来说，这种方法也许会有作用, 不过效果有限。 别看杜安楠一直好像都没什么主见，总是喜欢捏着苏杰的后衣角, 凡事都希望苏杰拿主意。 可偏偏越是这样看起来没有主见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那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男友力MAX终究不是正道，还是的防范于未然，防微杜渐……” 晚风吹拂着苏杰的面庞，稍微思考了片刻，苏杰掏出了手机，找到了杜安楠班长的微信。 …… ……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杰一直在推进东南医院和梅奥中心关于猪心移植技术共享的事情。 只能说，新事物的产生必然会有阻力，不管是来自梅奥中心的，还是东南医院的。 梅奥中心的压力苏杰其实很好理解, 自家辛辛苦苦养了好几年的丫头, 突然就要拱手送给一个外国臭小子, 娘家人肯定有怨言。 不过有韦德教授这个大家长在, 有怨言也得忍着。 想反对也可以, 当面来硬碰硬，可谁又能直视着韦德教授的双眼, 劝他放弃老友霍福德的遗愿呢？ 梅奥中心那边的反对声被韦德教授以一人之力压住。 可让苏杰没有想到的是，东南医院这边依然有反对的声音出现。 “我们医院心脏移植还处在起步阶段，这种时候和国外最顶尖的医院合作猪心移植，是不是步子跨的太大了？” “医者仁心，每个医生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同时也要慎重，不要觉得自己是病人的救世主，试图用自己无法掌握的技术去救治他，医术也有可能成为杀人的凶器！” “而且猪心移植能通过国内的各项规定吗，把猪的心脏装在人的胸膛里，如果出了问题，责任到底该怎么划分，这都是一头雾水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士。 但现在真的有机会做勇士了，却又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上。 不过好在苏杰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江武、李明辉、李建国主任、柯院士……东南医院一大票骨干医生、各科主任、分院副院长，甚至还有一部分退休的老主任、老教授，都大力支持苏杰的猪心移植项目。 或许和韦德教授比起来，这些人没有站在那么高的道德高地上, 可耐不住人数众多, 而且一个个都权利不小。 保守派本来以为苏杰就一个年轻医生，意外得到梅奥中心的垂青，想在东南医院玩票大的，可就在他们准备动动手指头，捏灭苏杰的幻想时，他们突然惊讶的发现，苏杰的背后竟然乌压压站着一排大佬。 惹不起，惹不起。 您自便，您自便。 …… 在苏杰回到东南医院一周后，猪心移植的技术分享终于完成了同步，在确认手术可以进行后，苏杰这才找到了吴敏老师，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一直伪装成无畏死亡的吴敏老师，在听到苏杰亲口说出这个消息后，当场就哭得泣不成声。 “我真的还有救吗？” 吴敏老师紧紧握着苏杰的手，声音颤抖的问道。 “嗯，吴敏老师请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梅奥中心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例猪心移植，就是我主刀的，那名病人现在恢复的很好，昨天还和我通视频电话的。”苏杰微笑着说道。 “……” 苏杰这个学生，吴敏是有印象的，学生成绩不错，人长得也阳光帅气，主要每次自己的课，苏杰基本都会坐在前面几排。 但印象也仅此而已了，吴敏带过的学生太多了，勤奋努力又帅气的虽然占比不多，但总数也是很惊人的。 然而现在，看到苏杰穿着一身白大褂，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后，吴敏此时此刻的反应，就和当初的徐长峰如出一辙。 梅奥中心？ 猪心移植？ 主刀医生？ 你不是还在实习嘛？ 不过愣了半晌，吴敏还是没有说出心中的困惑，一方面是觉得不太礼貌，同时她也害怕，这会不会只是一个谎言。 吴敏心想，如果苏杰是用谎言在安慰她，她希望这个谎言能维持的久一点。 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时时刻刻活在倒计时中，这种感觉实在太煎熬了。 “六月份就是毕业季了，如果我没生病，还能和你们一起拍毕业照，送你们离开学校。”吴敏转移话题道。 苏杰笑着说道：“现在还不晚，毕业还有半个月左右，你的手术安排在了这周五，一周多的时间正常来说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会有毕业班的同学来看望你的。” 吴敏眨了眨眼睛，眼里闪烁着向往的光芒，她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嗯，希望到时候能看着你们离开校园……” “一定会的。”苏杰笑着说道。 …… …… 国内第一例猪心移植手术正式进入倒计时。 基因修改后的猪心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转移进入吴敏老师的胸膛内。 而东南医院也如临大敌一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听闻到东南医院有准备要有大动作，各大媒体新闻骨子里的DNA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在稍微了解了一些内情，明白猪心移植对于心脏外科的重要意义后，一群新闻媒体人更是如同遇到了满月的狼人一一样，兴奋的发出了嚎叫声。 “我愿称今年为东南医院新闻年，这一年东南医院几乎贡献了我们台里一大半的医疗新闻！” “请搞清楚，苏杰医生才是重点，这次的主刀医生又是他，而且猪心移植技术共享，还是他联系梅奥中心达成的。” “说实话，东南医院能有苏杰这样一名优秀的医生，真是太有福气了，他简直以一己之力，把东南医院抬上了它不该到达的高度，今年全国医院排行榜，东南医院恐怕要成为一匹黑马了。” 然而很快，一个消息却在新闻媒体界传播开来，让所有人都觉得十分意外： “苏杰并不是东南医院的医生啊，他只是实习医生，当初定向生合同他就拒签了，说明他可能根本就没想着留在东南医院！” “东南医院临床毕业生六月份就要结束实习，大学毕业后，到时候苏杰何去何从，谁也不清楚，大家珍惜吧，这很有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报道苏杰医生的手术了。” “以后再想遇到苏杰医生，只有可能是去京都、魔都出差，甚至要出国才能遇见了。” “这或许，是苏杰医生在霸都最后的手术表演了……” 438、SSS级无暇手术 东南医院，图书馆。 杜安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虽然穿着宽松的外套，但好身材还是一览无余。 今天又是勤奋学习的一天，为了在毕业前结束自己的论文，杜安楠在图书馆一泡就是一整天。 当然，收获也是很让她满意的。 “按照这个进度, 这周应该就可以修改完了，到时候再让苏杰帮我看看……” 想到苏杰，杜安楠下意识拿起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翻了翻讯息，未读消息很多，可惜没有苏杰的。 “又在忙吗……” 杜安楠撇了撇嘴, 放下了手机。 刚刚回国后的苏杰也没能闲下来，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吴敏老师手术的事情。 在猪心移植手术方案确认后, 苏杰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安楠，也算是让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虽然在梅奥中心已经有过一台猪心移植的经验，不过那毕竟是在医疗水平顶尖的梅奥中心，苏杰不得不承认，东南医院各方面的能力还是要落后梅奥中心一大截的。 但好在差距没有大到无法弥补，这几天苏杰每天都会组织猪心移植手术团队，在模拟手术室内加练，磨练配合度。 忙碌的苏杰，当然也就没办法来陪杜安楠了。 拍了拍小脸，杜安楠振作精神，准备再认认真真奋斗一个小时，然后就回宿舍洗澡，今晚苏杰答应了自己去操场散步，杜安楠可不希望自己顶着一个油头去见男朋友。 可就在这个时候。 几名和杜安楠同班的学生走了过来, 小心翼翼的挪开杜安楠旁边的座椅坐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下周一，我们准备去医院看吴敏老师, 你来不来？” 此时图书馆里基本上已经满员, 大家都在低头认真学习，因此几个人的动作格外轻，声音也压得很低。 杜安楠不假思索道：“好。” 几名同学表情有些沉重，对着杜安楠点点了头，然后便起身轻手轻脚离开了。 直到他们离开，杜安楠低着头又看了一会儿书，这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下周一？吴敏老师的手术不就安排在下周一吗？” …… …… “今天辛苦大家了。” 东南医院，心外科模拟手术室。 苏杰拍了拍手，宣布了今天的加练结束。 手术间内的医护人员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为了下周一的猪心移植手术，这群医护人员每天在完成既定的工作之后，还需要无偿留下来接受苏杰的加练，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保证手术的顺利完成。 其实这群医务人员已经可以代表东南医院的最高水平了，但很显然，在苏杰的眼里，他们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中年人的人生大部分都不被自己掌控，一群医护人员离开手术间后便急匆匆去洗澡换衣服，只希望能抢在晚饭前回到家。 苏杰作为主刀医生, 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因此集体加练结束后，他并没有和众人一起离开，而是继续在手术间练习，磨练手感。 更衣室内，一群人边换衣服边小声的讨论着。 “哎，下周一才能手术，话说这周末不会也要来吧，我老婆可是意见一天比一天大。” “谁说不是呢，我们手术室本来就加班严重，现在每天还要加练一个多小时，这谁遭得住啊？” “虽然说猪心移植对我们医院确实很重要，但我们这群虾兵蟹将干嘛也要这么折腾啊？” 在苏杰面前，这群人其实还是很认真积极的，但离开了手术间那个环境，人多多少少还是忍不住想抱怨几句。 他们是医务人员没错，但同时也只是几个急着赶回家吃饭的普通人，每天无偿加班，最后手术的功劳又全部归属主刀医生，这种类似于无偿奉献的工作，没点胸怀确实做不下来。 几个人当然也只是过过嘴瘾，说两句就各回各家各媳妇去了，等到明天又会十分自觉地在模拟手术室等着，进行新一轮的加练磨合。 可谓是口嫌身正直。 而在手术间内。 苏杰仍然在打磨着手术的每一个细节。 梅奥中心猪心移植手术的圆满成功给了苏杰足够的信心，那也是系统唯一一次因为手术完成度达成S级，给了苏杰额外奖励。 但即便是这样，苏杰仍然没有敢掉以轻心。 无数的事实早已经证明了，坏人总是死于话多，一路顺风顺水的主角，也总会因为草率大意而中招。 吴敏老师的手术决不能出任何意外，而自己能做到的唯一保障，就是在术前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做到万无一失。 现实中的模拟手术室与系统的虚拟手术室相结合，苏杰尽可能的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致力于完成一台完美无瑕的猪心移植手术。 苏杰很明白，国内对于猪心移植这项技术，其实认可度不是很高。 对于很多人来说，猪心移植这项技术并不成熟，甚至并不应该投入到临床中，它的危害人们尚不清楚，它到底给病人带来了些什么，人们也无法全面的了解。 临床对于新技术的诞生从来都是谨慎的，与生命打交道的人，总是害怕自己失去心中的那杆秤，拯救或者毁灭，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但对于苏杰来说，技术从来都没有善恶之分，关键在于它是否能造福于病人。 韦德教授已经用自己的身体证明了，用猪心代替人心，依然可以健康的活下去，生命能够延续下去，甚至在不远的将来，韦德教授的状态再好一点，说不定还能继续在医院工作，用他的经验、知识去帮助更多的病人。 这不就足够了吗？ 而在放眼到现在，如果没有猪心移植技术，吴敏老师岂不是只能默默等待死亡降临？ 一项技术，在苏杰的手里已经拯救了一条生命，并且在接下来还要继续挽救下一个生命，这还不够证明它存在的意义吗？ 而且一旦下周一的手术能够圆满完成，在国内医疗圈形成比较大的影响力，鼓动各大医院开始投入猪心移植的研究中心。 那么将会有更多的病人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苏杰拿起缝合线，开始模拟缝合。 双手如同蝴蝶穿花，技术在无数次磨练后无限趋向圆满。 【猪心移植手术完成度突破SSS级】 【任务发布：无暇手术】 【在接下来的一台猪心移植手术中取得SSS级评分，零失误完成手术，将获得神秘大礼包】 . 439、主刀医生 周一。 东南医院重磅猪心移植手术日。 一大清早，东南医院门口便聚集了各大新闻电视台的记者。 壮观的场面一度让来医院看病的病人以为哪个明星来取景拍摄了，纷纷掏出手机，茫然地不知道该对准哪里。 李建国主任今天也特意空出了时间，提前来到手术间来占位置。 五月末东南大学进入了毕业季，往年李建国主任的感觉并不强烈，可今年他却格外敏感。 “苏杰的临床实习就快结束, 他和东南医院现在签的合同都是短约，而且还没有限制条件，等毕业季结束，各大医院开始招人，保不齐京都、魔都那边的医院会不讲武德，想挖苏杰的墙角。” 不过担心归担心，李建国主任还是有信心能留下苏杰的, 一年来的相处让李建国主任也大概理解了苏杰的想法…… 相较于去一个已经实力强劲的平台, 苏杰应该更愿意留在东南医院, 亲手搭建起符合自己想法的顶级平台。 最主要的是，他有这个实力。 短短一年的实习期间，东南医院就因为苏杰的存在，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本院的急诊科MDT体系下，各大外科科室都有了显著的发展，普外科的微创技术，泌尿外科的经皮肾镜，心外科的心脏移植…… 高新院区普外科更是开创了NOTES技术，成为了霸都、乃至国内的先锋团队。 不过在李建国主任看来，苏杰带给东南医院的改变，并不仅仅是技术。 年轻人充满了热血和冲劲的工作态度，才是苏杰给日渐显露颓势的东南医院最大的馈赠。 多少年来，东南医院都坐在霸都龙头三甲医院的座椅上，不思进取，即便是省立医院和中科大开始合作，开始威胁东南医院的龙头地位，东南医院也只是象征性的动弹了几下。 僵死的长虫, 想要化茧成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建国主任经常就会想，如果没有苏杰在，一年过去了，东南医院现在还能和省立医院并驾齐驱，甚至稍有领先吗？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回想起上次表彰大会上，省立医院领导明明心里气的要死，可表面上却还要强装笑容，故作大度的模样，李建国主任就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嘿嘿嘿。 “苏杰肯定要留在东南医院，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边想边走，李建国主任很快就走到了手术室门口，可就在他准备走进手术室时，却意外瞥见门口等待的家属里，有一群穿着胸口绣着东南大学标识的实习生。 出于对苏杰毕业生身份的敏感，李建国主任顿了顿，然后走过去问道：“你们这么多人守在手术室门口干嘛？” 毕业生里当然有认识李建国主任的，立刻就有人回答道：“我们来看吴敏老师的，她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今天来做手术。” “吴敏老师？猪心移植？”李建国主任问道。 “对！没错！” 这群毕业实习生正是杜安楠所在的班级, 在从杜安楠那里得知了吴敏老师将在周一手术后, 大家不约而同的没有改时间，而是决定要来给吴敏老师加油打气。 可惜人一多就难组织，本来约好了在吴敏老师进手术室前一起去病房看望她，可是几个人迟到，弄得一群人只能傻傻等在手术室门口。 李建国主任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印象里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经常来急诊科找苏杰，好像是苏杰的女朋友，叫杜安楠？ 杜安楠明显感觉到了李建国主任的眼神，略微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你们要不要去手术室看手术？”李建国主任突然问道。 “可，可以吗？我们当然想了！”立刻有人惊喜道。 “嗯，你们都在临床实习一年了，估计也没多少机会能看一台五级手术吧，马上就要实习结束了，这就算送给你们的毕业礼物吧。”李建国主任笑了笑，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 当然，他的表情主要还是做给杜安楠看的。 “谢谢李主任。”杜安楠这时候要是在装作看不见就有点不礼貌了。 李建国主任走进去和手术室的护士沟通了两句，随后便对着这群毕业实习生招了招手。 一群学生立刻兴奋的坐在手术室门口换鞋子，虽然实习一年大家都进过手术室，但就像李建国主任说的那样，他们中大部分人也只能在角落观摩观摩一级手术，就算是这样的机会也非常少。 今天这台手术可是五级大手术，而且还是吴敏老师的手术，意义当然不一样。 “安楠，你认识李主任吗？我记得你没在急诊科实习过吧，为什么我感觉李主任愿意带我们进去看手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 这时候一名同学突然小声的问向杜安楠。 杜安楠抿了抿嘴，状似随意的说道：“我男朋友在急诊科，我经常去找他，估计李主任见过我吧。” “哦哦。” 另一名正在换拖鞋的同学惊讶的扭过头：“安楠你谈恋爱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个啥，天天就呆在内科楼，下班就去网吧玩游戏，外科楼风云激荡，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题我会，杜安楠男朋友还挺厉害的，一直都在急诊科，叫苏杰是吧，我见过长得挺帅的！” 杜安楠腼腆的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换好了拖鞋就起身往手术间走去了。 “哎？这个苏杰很厉害吗？李主任是因为他所以才让我们进去看手术的？” 刚刚那名同学有些困惑的说道，虽然都是同班同学，但东南医院这么大，外科楼、内科楼、门诊楼，每栋楼都是一个密闭的体系，再加上大家在医院实习，其实很少能遇到愿意和自己闲聊的老师。 所以很多在内科楼实习许久的同学们，并不了解苏杰的事情。 旁边有一名同在内科楼实习的同学，搂了搂他的肩膀，笑道：“怎么可能，科主任怎么可能记得我们这种实习生，说实话，我连我们科主任长啥样都不知道。” “那也是……” “走吧，赶紧去看手术，五级大手术，这可是我实习一年都没有见过的大手术啊！” 等到一群人来到手术间，上了二楼的观摩室，所有人顿时都呆住了。 好多人…… 好多的直播设备…… 好多的主任、领导…… 这就是五级大手术的排场吗？ 一群未来的医生心脏忍不住火热起来，大脑中已经开始幻想，如果手术台上站的是自己，那该是多么爽的一件事啊！ 众星捧月一般的主刀医生，聚光灯汇聚下的绝对主角！ 啊，想想就觉得好过瘾！ 440、手术开始 不算宽敞的手术间里，此时挤满了人员和设备。 其实现在距离手术正式开始还有不少的时间，便已经提前这么多了，观摩室内的空间还是显得极为紧凑。 “怎么这么多人？”李建国主任有些奇怪的问向同院的另一名主任。 “老李你没看到网上的消息吗，说这有可能是苏杰在东南医院做的最后一台手术, 今天不看以后就看不到了。” “？” 李建国主任皱了皱眉，故作轻松的笑道：“小道消息，不需要当真。” 那名同院的主任呵呵笑了两声，也没继续说什么，只不过眼睛余光不经意间瞟到李建国主任紧握的双拳时，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硬了几分。 观摩室内的空间本来就不多, 李建国又带了一大群毕业实习生进来，这就导致后面的医生、媒体人想再进来就有点困难了。 有医生动了歪脑筋, 挥了挥手, 想把这群呆呆的毕业实习生赶出去，腾出点空间出来，可惜李建国主任怎么可能随他的愿，冷哼一声道： “都没工作去做吗，这么多挤在这里干什么，这群学生是我带进来的，他们还是学生，要多学习学习，你们也是学生吗？没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几个意图不轨的医生立刻闹了个大红脸，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观摩室。 时间慢慢流逝，几台摄像机已经熟练的架设在了手术间内。 护士、麻醉医生也都准备就绪，当吴敏被推倒手术间时，观摩室内的这群毕业实习生纷纷伸长了脖子，眼睛紧紧盯着这位自己曾经的老师。 “吴敏老师瘦了好多！” “哎，为什么吴敏老师这么好的人，会得这么严重的病, 心脏恶性肿瘤……我记得我老师和我说过，基本上没救的。” “瞎说什么，今天的手术肯定能顺利完成，吴敏老师肯定会没事的！” 一群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只有杜安楠很安静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手术间大门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是突然有名毕业实习生疑惑道：“怎么主刀医生还没来，这台手术是心外科主任主刀吗，我之前在心外科呆过，怎么没见过猪心移植这个手术啊？” “猪心移植是最新的术式，只有国外梅奥中心在几周前完成过一例，吴敏老师这台手术应该算是国内首例。”有学霸提前温习了知识点，这时候开始科普。 “这么厉害？东南医院的心外科应该不是很厉害吧，吴敏老师手术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乌鸦嘴。” “不会说话你可以选择当哑巴。” …… 等待的时间显得尤为缓慢，所有人都盯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吴敏，期待着这一台注定会载入国内心外科史册的手术即将上演。 终于。 在众人几乎要耗尽耐心之际，手术间的电动门终于缓缓打开。 几名全副武装的医生迈步走进了手术间内，帽子和口罩遮盖了脸上大部分面积，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几乎观摩室内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被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年轻医生吸引住, 那双年少澄澈的眼眸，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咦？” 毕业实习生中有人突然轻轻疑惑了一声。 “我怎么感觉好眼熟？” 那人疑惑的扭头看了看杜安楠，但他看到杜安楠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名医生，嘴角划出浅浅的微笑，他瞬间就懂了。 “他是苏杰？！” “什么鬼？！那不是苏杰吗？”又有一个人认出了苏杰，惊诧的捂住了嘴巴。 “五级大手术，主刀医生是我同学？” 一时间，这批毕业实习生都迷茫了。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或许真的有所不同，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即便再茫茫人海中，也会如同璀璨星河一般，让人一眼望见。 可苏杰这际遇也太夸张了吧，我们还乐呵呵躲在观摩室角落里看五级大手术，他竟然已经站上手术台，成为主刀医生了？ “真的是苏杰吗？”有人还是不相信，转头问向杜安楠，想得到主人公家属的确认。 杜安楠淡淡的点了点头。 “焯！！麻了麻了。” 手术间内。 苏杰有所感应的抬头看了一眼观摩室，虽然人头攒动，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杜安楠。 微微点头示意，苏杰回过头，对着手术间的同事们沉声说道： “手术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加练了许久的同事们纷纷露出严肃的表情，如同军人般齐声说道：“都准备好了，手术随时都可以开始！” “好。” 苏杰年龄不大，身份严格来说也只是一名毕业实习生，可是在这间手术室内，他就是毫无疑问的绝对主宰，没有人会对此产生质疑。 手术即将开始，手术间内的大屏幕这时候突然亮了起来，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外国老者，阴鸷的表情透露着强大的气场，整个人气质不凡。 “韦德教授。”苏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问候道。 “手术要开始了吗？”画面里的韦德教授询问道。 “嗯，已经准备就绪了，立刻可以开始。”苏杰回答道。 画面里的韦德教授微微点头，然后向后挪了挪身子，露出了身后一整个房间的外国医生，他们都穿着印有梅奥中心标志的白大褂，看起来远在大洋之外的梅奥中心，期待着这台手术的人也不在少数。 看到这一幕，手术间内的医务人员全都微微动容。 尤其是看到视频画面里满满一个房间的梅奥中心医生全部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镜头之后的苏杰医生，同时也用好奇的目光审视着东南医院的手术间，以及站在手术间内的自己。 他们顿时忍不住都挺起了腰杆，态度比之之前更加严肃认真。 “靠北，早知道周末在多加练半天了，就不该听你的，提前跑路！” “日，现在怪我了，不是你们说天天加班太累了，要我去和苏杰医生提意见嘛！” “行了，别叽叽歪歪了，那边都看着我们呢，好好表现，别给我们东南医院丢脸行不！” …… 一切准备就绪。 在麻醉医生的操作下，吴敏老师渐渐进入麻醉状态，肌肉缓缓松弛下来。 绿色的铺巾将吴敏老师整个人盖住，只露出深褐色的碘伏消毒过的胸膛。 接下来，被肿瘤包裹的心脏将被移除，猪心将要取而代之。 苏杰戴上无菌手套，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上了手术台，轻声说道： “手术开始吧。” 441、手术观摩最深刻的意义 手术室很快就进入了超低温状态，趴在观摩室玻璃上的观众们，也渐渐感受到了玻璃传递而来的寒意。 寒冷刺激着人的感官，在最开始让人感觉敏锐之后，很快便以更快的速度剥离人的这种敏锐感。 搓搓手，哈哈气，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去活动身体, 保持机体的活跃度。 可对于手术台上正在手术的医生来说，稍微大一点的动作就有可能跨越无菌区，增加术中感染的风险。 “苏杰医生都不觉得冷吗？” 这时候手术室内有人忍不住疑惑道。 其实这个疑惑并不仅仅只有他有，在场的很多医生都目光流露着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整个手术间的人都明显受到了低温侵袭的影响，唯有苏杰医生像个没事人一样, 手上的操作依然精妙绝伦。 “这就是年轻的力量？”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并且很快获得了在场大部分秃顶医生的认同。 “年轻真好啊, 我当年刚实习的时候，身体倍棒，连续一周上夜班都能熬得住，现在不行了，一晚上夜班我就感觉肾特别疼。” “你说的夜班正不正经啊，肾疼是什么鬼？” “哎，年纪大了确实身体机能退化的厉害，可偏偏想要熬到可以主刀大手术，人基本上都已经到中年了。” 人到中年不得已，玻璃杯中泡枸杞。 医生虽然天天教导病人要追求健康，可生活作息最不健康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己，熬夜、吃饭不规律、外卖达人…… 如果你在医院里看到一名秃顶憔悴的医生，看起来好像快五十多岁，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长得有些显老的二十多岁住院医师？ 对于医生来说，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学习能力超强，可在这个阶段，他们却往往要在临床的最底层, 做着最不用动脑子的基础工作。 熬工龄，熬资历，等到三十多岁，头顶如同蒲公英般飘零的时候，才渐渐有机会成为一名成熟的主刀医生，可以开始不断挑战高难度术式。 可往往到了那个阶段，身体机能基本都已经在走下坡路，精力不再，生活也被鸡毛蒜皮的事情填满，无法专注于专业能力的提升。 这时候有医生就忍不住感叹道：“所以说，天才的成长速度，真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他们的人生没有浪费和须臾，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绽放生命，书写辉煌。” 听到这位医生的话，站在角落里的毕业实习生们脸上都露出了无比羡慕的表情。 年轻的本钱，他们也拥有, 可看到楼下手术间内, 正在操作着冰冷的手术刀, 挑战着五级大手术的苏杰, 他们却怎么也无法将对方和自己联想到一起。 明明一年之前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线进入东南医院的，可一年过去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如同鸿沟一般，让人望而却步。 杜安楠虽然陪同了苏杰所有的成长，目睹了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水平，可今天和这么多人一起亲眼目睹苏杰的手术操作，却仍然让她内心激荡，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想要彻彻底底宣泄出来。 “这就是我的男朋友！” “虽然还没有毕业，但他已经是一名非常非常厉害的医生了。” “而且他还对病人特别好，一切都以病人的健康为出发点。” “他真的很厉害。” 当然，这些话杜安楠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这些事情不需要自己说给别人听，但凡认识苏杰的人，都清楚这些。 一个人的为人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人的一举一动，就是在为自己代言，就是在书写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 苏杰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成为了很多人心目中的良医，这无需多言，一切都在不言中。 杜安楠美丽的眼眸里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崇拜之情，她就这么静静望着手术台上认真工作的苏杰，就如同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苏杰深情的望着他一样。 这时候突然有一名毕业实习生喃喃自语般说道：“我们以后也能像苏杰一样吗？” 他的话语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就如同往平静的湖面里投下了一枚小石子，淡淡的涟漪晕开，扰乱了所有毕业实习生的心。 “毕业之后，我们也能像苏杰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不，不一定是外科医生，只要是一名优秀的医生，能够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就行。” “如果换做是我，看到吴敏老师这样的情况，我肯定会束手无策吧，这也太痛苦了，明明是一名医生，却对自己敬重的老师无能为力。” “医生本来就是这样，常常是安慰，偶尔是治愈，总是在帮助，做医生从一开始就要有面对病人无能为力的觉悟……” “但如果我们能成为像苏杰这样优秀的医生……” 这一批毕业实习生的眼睛里都渐渐燃起了小火苗，其实平心而论，他们这一批实习医生已经算非常优秀了，仅仅是杜安楠这一个班，就有很多人已经和东南医院签订了定向生合同，毕业后只要考研上岸成功，就可以得到一份工作。 但苏杰今天的这场手术表演，却让他们在心中树立了更远大的目标。 年轻人就是这样，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少年当有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如果连这点冲劲都没有，那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苍老颓废的老年，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观摩室内，无论是年少的准医生们，又或者是已经工作多年的医生们，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术间内的苏杰，看着他站在手术台上的身姿，看着他双手做出的每一步操作。 处在不同的年龄，让他们对于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有了不同的解读，可不论是哪一种解读，这台手术都给予他们灵魂一记势大力沉的震撼。 谁又能知道，就在这一间拥挤憋闷的观摩室内，多少年后，会不会冒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当他站在大型的演讲台上，看着看着手术间里苏杰精彩手术的画面。 这或许就是精神的传承，也是手术观摩最深刻的意义。 442、大医精诚 手术间内的苏杰并不知道观摩室内发生的一切，猪心移植的难度即便是他，也不能有任何的分心。 何况，苏杰想要的还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完成手术，SSS级系统评价才是苏杰的终极目标！ 和韦德教授的心脏比起来，吴敏老师的心脏更加狰狞残酷，巨大的肿瘤几乎吞噬了她的心脏, 掩盖了原本的形态，散发出一种死亡的气息。 不过好在肿瘤并没有蔓延到大血管上，这给手术留下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在寒冷的环境下，苏杰的双手依然保持着绝对的灵敏度，无影灯下寒芒点点的手术刀在他的操作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灵动的游曳在胸腔之内。 这一年以来，系统帮助了苏杰很多, 开了很多的挂, 解锁了很多的技能，但却不能因此就否定苏杰自身的努力。 可以说，即便是没有系统，按照苏杰的秉性和天赋，他也能成为一名足够优秀的外科医生，系统只是为他铺平了道路，指明了捷径，但脚下的路还是苏杰一步步自己走过来的。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仅仅一年的时间，自己竟然就已经进步了这么多了。 回想当初，苏杰刚刚进入东南医院，在走廊里遇到不明原因昏倒的病人，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心中的慌乱还是难以遏制，恐惧就像本能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可如今，站在手术台上，面对被肿瘤包裹的心脏, 在众人的围观下挑战临床难度系数最高的手术，苏杰却已经可以做到云淡风轻，无视外物。 “缝合针。”苏杰伸出手，轻声说道。 器械护士立刻递上缝合线。 一颗小巧的猪心被塞进了吴敏老师的胸膛里，视频里的韦德教授看到这一幕后脸色微变，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当初躺在手术台上的画面，当时的苏杰，就是这样将猪心放进自己的胸膛吗？ 韦德教授忍不住举起右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在心脏一下下有力的跳动。 “韦德教授你还好吧。” 旁边的医生察觉到了韦德教授的异常，关切的问道。 “嗯，没事。”韦德教授放下右手，淡淡道。 “猪心移植真是一项伟大的创举，韦德教授，你一定会成为传奇的，未来心外科的门口，一定会为你竖起石像。”那名医生有些按奈不住兴奋的说道。 可韦德教授的表情却很平静，他缓缓说道：“伟大的不是技术, 伟大的是使用技术的医生，剑刃再锋利，也只能威慑敌人，只有执剑人，才能击败敌人。” 那名医生听到这话，眼神下意识的转向了视频中的苏杰，愣了良久才点点头：“您说的对。” 猪心被塞进吴敏老师的胸膛，一切都顺利的就像是虚拟手术室里的模拟手术，右心室、左心室、主动脉、肺动脉一一吻合，严丝合缝。 【叮，猪心移植手术完成，系统评价中……】 【评价SSS级，奖励史诗级永久状态，大医精诚】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求含灵之苦】 【学习能力、创新能力、动手能力大幅度提升】 【技能树全面开启】 【系统面板全部点亮】 【恭喜你苏杰医生，您已经完成了实习阶段的所有任务，希望在接下来的医生生涯里，你能再接再厉，拯救更多濒临死亡的病人，缔造更多传奇和伟大】 什么鬼？ 系统你是要自爆了吗，提前把所有东西都给我解封了？ 突然大度的系统让苏杰一下子就愣住了，这还是那个无情剥削积分，连续任务不断，抠抠搜搜还恶趣味十足的系统吗？ 怎么莫名有一种‘系统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 缝合完最后一针，苏杰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浊气，SSS级的评分，让苏杰可以确信，吴敏老师的手术完成的非常完美，术后出现并发症的几率几乎为零。 完美的一台手术。 嗯，又是完美的一台手术。 “手术结束。”苏杰停下手，如释重负的宣布道。 而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手术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而随之响起的则是雷鸣般的掌声。 “精彩！” “真是受益匪浅的一台手术演示！” “苏杰医生我记你一辈子！” …… …… 国内第一台猪心移植手术带来了巨大反响。 吴敏老师在监护室躺了两周之后，就转到了普通病房，恢复良好，心脏肿瘤问题从根源得到解决，这无疑给很多需要心脏移植却苦苦等不到供体的病人们点亮了曙光。 希望永远都是人类活下去的源泉动力。 而医学的不断发展，就是不断拓展这缕曙光的边界，让它能够温暖到更多的病人。 或许有一天，在不久的将来，疾病再也不是人们死亡的理由，痛苦也不会总和疾病联系在一起。 东南医院凭借着这一台手术，再一次刷屏了丁香园论坛，成为了国内医疗界人口相传的黑马。 大家都在讨论，东南医院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异军突起，搞不好今年年底的全国医院排行榜，能排进综合前十啊！ 要知道国内的医院排行榜，前十基本上都被魔都、京都包揽，医疗或许没有边界，但医院却有，出生在经济发达的地区，付出了全国顶级的房价，自然就有权利享受最顶级的医疗服务。 因此当霸都这个平平无奇的二流城市，突然冒出一个有可能闯进全国排行榜前十的医院，所有人都觉得惊奇，心想这可真是孤胆英雄的剧本了，真的就靠一个年轻人搭建起一个顶级的医疗平台？ 更有人顺着网线爬进了东南医院，翻出了这一年以来苏杰所有的手术记录，整理出了一份详细的苏杰医生手术成长日志。 从最早的急诊科包扎、缝合，到骨科手术、普外科手术、泌外科手术。 最开始还是稳扎稳打的掌握基本技能，然后就开始创新原有术式，紧接着就开始创新全新术式，现在更是引领全球风潮，开创了猪心移植这种可能惠及几十万病人的术式…… 所有人都不禁想，这人还有进步的空间吗？ 为什么感觉他才刚刚起步，就已经站在了很多医生穷奇一生都无法触及的高度了。 可稍微想一想，他现在明明才三十岁不到，接下来他仍有足够的时间，去一步步探索自己的天花板…… 嘶，还真是恐怖如斯啊！ 443、毕业照 一台猪心移植，让很多人的目光就聚焦到了霸都东南医院，以及这家医院里一名叫做苏杰的医生身上。 可对于苏杰来说，此时此刻，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五月的最后一天悄无声息的过去，东南大学毕业生们迎来崭新的六月，这也意味着, 他们终于要和过去的身份说再见，和相处了五年的同学、朋友、老师们告别。 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地相聚，然后离开。 有些人在这些经历中只感受到了孤独，可有些人却感恩相遇，将那些宝贵的记忆留藏着自己的心中，即便岁月无情, 到了暮霭之年，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 这些回忆依然能成为心中的一道光。 苏杰其实这段时间很忙，医院里有很多手术排着要做，猪心移植也有很多需要他配合的地方。 可不管多忙，只要回到寝室，杨宇晨招呼一声：“走，隔壁寝室请我们去喝酒。” 苏杰二话不说，揣着从急诊科带回来的纳诺酮就跟上了。 临近毕业季的几周，苏杰喝醉了不知道多少次，一群糙汉子就在寝室里拼上两张折叠桌，上面摆满花生米和各式各样的酒，说着这一年来临床上发生的事情，说着说着就一口闷了。 “说真的，当初刚进临床，我真想死，天天熬夜，而且还得帮老师跑腿、干杂活，我感觉啥都没学到，就是过去义务劳动的, 可是哎，一年过去了，我怎么还怪想继续下去呢？” “谁说不是呢，人都贱，拥有的不去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当初有一个小护士天天对我眉来眼去的，我纯纯大直男，竟然无动于衷，呜呜呜呜，早知道就去追她了，何苦现在孤单寂寞冷。” “节哀顺变，反正追了也不一定追到手，追到手也不一定能谈下去，谈下去也不一定结婚，结婚了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后悔啥呢？” “卧槽你大爷！” 酒一杯接着一杯, 一群实习生在临床被欺压了一年，肚子里有无数的苦水想要倒出来, 但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热泪盈眶，觉得这一年苦虽然苦，但苦中还是有甜的，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日子其实甜丝丝的还怪让人怀念的。 “苏杰说说你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呗！” 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舌头都开始大了，这才想起来同学里有个大神呢，非逼着苏杰说说这一年来的辉煌战绩。 “没啥好说的，天天就做手术，都在酒里了。” 苏杰直接端着酒就干了，一群人看苏杰这么豪爽也跟着一口闷了，紧接着就像是掉在水里的西瓜一样，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全趴在桌子上了。 “艹，怎么都喝晕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杨宇晨也喝的醉醺醺的，看到一群人全趴下了，瞬间就傻眼了，可等他再转头一看苏杰，他本来就快要短路的大脑更加转不动了。 “老苏你干嘛呢？你怎么把医院的输液器都带过来了，还有药水，艹？你怎么把纳诺酮也带来了？！” 苏杰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和杨宇晨解释，熟练的架好输液架，挂上吊瓶，然后随手抓起一个同学的手背，拍了拍，涂上碘伏，一针见血。 茂菲氏滴管内缓缓坠落着药水，原本的大学生寝室，顿时有种医院输液大厅的感觉。 “你真是太残暴了老苏！”杨宇晨极为震撼，手里的酒瞬间就不香了，他可不想等会儿醉了被苏杰怼上一针。 几名喝的酩酊大醉的同学在纳诺酮的药效下缓缓醒了过来，嘴巴里还嘟囔着我没醉，继续喝的胡话。 苏杰收起了桌子上的酒，说道：“行了，小酌怡情，差不多就得了，和你们商量个事情，等这周末拍毕业照，帮我个忙……” “嗯？” 一群红着眼睛的酒鬼纷纷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一脸笑容的苏杰。 …… …… 六月初的东南大学，到处都充斥着离别的气息。 道路两旁的合欢花热烈地盛开着，露珠在扁平的花瓣上呆呆的蹲着，风一吹，DuangDuangDuang。 杜安楠依然忙于论文，时间一天天迫近，她的情绪也越来越焦虑。 其实不光是杜安楠，每一个毕业生都会陷入这样的迷茫之中，未来的路到底在哪里，离开了按部就班的校园，自己该怎么规划自己的人生。 今天又是在图书馆呆了整整一天，杜安楠背着重重的书包，怀里还抱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正准备要离开图书馆，回寝室好好休息休息，旁边的同班同学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说： “周末拍毕业照别忘了。” “哦哦哦。”杜安楠点了点小脑袋，说实话，这段时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如果不是对方提醒，她真的快要忘记这回事了。 “吴敏老师到时候也回来和我们一起拍照，你记得打扮漂亮一点，你可是我们班班花，要站在吴敏老师旁边的！”那名同学调皮的开玩笑道。 “吴敏老师也要来吗？”杜安楠脸略微红了红了，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嗯，手术很顺利，早就转到普通病房了，现在听说恢复的不错，平时也会坐轮椅出来晒晒太阳。” 那名同学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着补充道：“这都多亏了你男朋友。” “哦哦哦。”杜安楠实在受不了对方有意的调戏，抱着书本转身逃走了。 夜晚的东南大学透着一股凉意，路上行人稀疏，完全没有白天热闹非凡的样子，杜安楠肩膀上搭着沉甸甸的书包，怀里抱着厚厚的专业书，在这样寂寥的夜晚里忍不住从心底冒出一种忧伤。 网抑云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杜安楠有点怕黑，所以只敢在路灯底下走，毕业季的伤感以及沉重论文压力的负担，让她的步子有些沉重，小脑袋也耷拉着，看起来特别没精打采。 可就在她走出图书馆大楼，却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只是一眼，杜安楠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瞬间一扫而空，肩膀上的书包似乎也变得轻飘飘的，完全不能阻挡她小跑起来的步伐。 “小苏！” 完全没有了刚刚图书馆里羞涩的样子，杜安楠小跑着奔向苏杰，势头之大，直接一头就扎进了苏杰的怀里。 “哎呦，我胸骨断了。”苏杰哀鸣一声，面露痛苦。 “你骗人，我脑袋怎么可能比你胸骨还硬！”杜安楠在长期和苏杰斗智斗勇中收获了宝贵的经验，已经知道了用理性的思维去击碎苏杰拙劣的谎言。 “嘿嘿，小丫头不好骗了啊。”苏杰嘿嘿一笑，顺手拿过杜安楠肩膀上的双肩包和怀里的专业书。 两人就这么顶着皎洁的月光，踩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向着学校地下商城走去。 网抑云在苏杰面前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杜安楠还没有维持一会儿的低落情绪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或许这就是情侣之间最好的情感支持，只要有你在，我的世界永远都是欢声笑语。 “周末吴敏老师会去拍毕业照，你知道这事吧。”苏杰突然状似随意道。 杜安楠还是太年轻，想也不想就吃了一口切好的芒果，甜蜜的笑道：“嗯，会啊，到时候你记得提醒我哦，我怕我忘了。” 苏杰也笑了笑说：“嗯，一定会提醒你的。” 444、窦房结 【大医精诚状态持续开启中】 【已习得心脏搭桥手术】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狭窄，取患者本体血管塔桥，另辟蹊径，恢复心脏血供】 【已习得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tavr）】 【经股动脉置入导管，将人造心脏瓣膜输送进入心脏，替代原有瓣膜功能】 【已改良自体心脏移植术式】 sss级的心脏移植术后，系统奖励的【大医精诚】状态让苏杰惊喜不断。 对于一名医生来说, 一辈子能专精一门技术，就已经可以算是行业大牛了，并不是说欲望太低，实在是能力有限。 身体的奥秘即便以现代医学的眼光看来，依然布满迷雾，让人捉摸不透, 找一项难度偏高的技术, 穷其一生去钻研, 以期有朝一日自己能在无数前人的基础上创新，这已经是很多医生可望而不可求的梦想了。 可当苏杰拥有了【大医精诚】状态后，只要是现存的技术经验，他都能很快的掌握，而他需要的做的，就是在掌握了前人的技术前提下，不断推翻它。 六月初的几周时间内，苏杰就又掌握了好几种心外科四级大手术技术，同时再一次改进了心脏移植手术。 这次的病人是一名中年妇女，因为心脏肿瘤慕名找到东南医院，希望能通过猪心移植得到延续生命的希望。 但在苏杰联合全院相关科室讨论后，发现这个病人的情况或许并不需要替换心脏，她原有的心脏功能完好，而且肿瘤的发展还没有到无法切除的地步。 只是切除的难度很大，肿瘤大部分位于心脏后方，严重侵犯左心房、左心室和二尖瓣等重要部位。 常规的手术切除方式几乎不可能，但苏杰却突发奇想，提出自体心脏移植的手术方案。 苏杰的想法其实也很朴素简单，既然手术最大的难题就是肿瘤位置靠后, 手术过程中很难操作，那么直接将心脏搬出，处理完之后再放回原位，行不行？ 创新的想法提出很简单，但想要真正将它落实，却需要大量的讨论和实验。 好在经过整整三天的全院激烈讨论，最终大家还是认可了这个方案，决定试一试。 手术如期进行，过程十分顺利，病人在停循环的状态下，被摘除了心脏，鲜红温热的心脏被摆在器械台上，由苏杰紧张的切除包裹在后方的肿瘤。 整台手术进行的非常快速，在处理完病人心脏上的肿瘤后，苏杰很快就将它原位放回。 整个过程和心脏移植的流程很像，但却又像魔术戏法一般，自始至终, 这颗心脏都是病人自己的, 并没有供体心脏出现在手术间内。 而创新术式的好处还不仅仅是快速。 ‘移植’了自己心脏的病人，术后避免了排斥反应的危险，从根本上杜绝了器官移植术后死亡风险最高的并发症。 【大医精诚】状态的效果实在是让苏杰爱不释手，这或许并不像解锁终极术式那样，让人及时行乐，但却奠定了苏杰未来职业生涯不断开拓进取的基调，节省了他大量学习前人经验技术的时间。 在别人还在孜孜不倦研习前人所学的时候，苏杰却已经站在这项技术的最前沿，考虑着该怎么往前再迈一步了。 医院里的工作每天都在继续，重复但又不枯燥，而在另一边，六月中旬的东南大学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告别，苏杰这一批毕业实习生终于要和自己五年的大学生活挥手，即将走向人生新的篇章。 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们，在大礼堂接受了校长的拨穗，浓重的仪式感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一切真的就到此结束了，他们即将要和青春告别，与自己人生中最自由自在的一段时间说再见。 “我们建个同学群吧。” “对啊，大学五年，班上很多同学微信我都没有。” “大家以后多在群里说说话，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聚一聚，十年同学集会，听着就很过瘾。” 或许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种同学群在很短的时间内也会变成死群，被遗忘在角落里，再也不会有人在里面说话。 但此时此刻，大家还是忍不住都拿出了手机，进入了群里，找到那些五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同学，加上联系方式。 这个时候班长高声喊道：“走吧，去操场拍毕业照了！” 于是一群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纷纷向着操场走去。 今天阳光正好，操场草坪上站满了身穿学士服的毕业生们，温煦的阳光落在他们青春无限的脸上，衬着他们的笑容格外的灿烂。 “哇塞，安楠你快看，这是我们班租的毛绒道具吗，还租了三个，毛茸茸的大狗真可爱。” 穿着学士服，脸上画着淡妆，乌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的杜安楠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坪上正站在三个憨态可掬的毛绒人偶。 是三头狗，哈奇士、金毛还有一头泰迪。 估计是哪个班租的道具，给毕业照增加一些趣味性，短短的时间三头毛绒大狗周围就围了很多的毕业生，大家都兴致勃勃的掏出手机，想要和三头大狗合拍点照片。 倩倩也想去拍照片，可杜安楠却兴致缺缺，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动。 看着倩倩离开的背影，杜安楠有些失神的望向操场的入口处，可惜苏杰的身影并没有出现，这让杜安楠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杜安楠其实都很能理解苏杰。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苏杰的时间并不仅仅属于自己，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很多病人要去救。 但再善解人意的女孩，也会有变得蛮横的一天，今天是毕业典礼，一辈子只有一次，杜安楠很想要苏杰能陪在自己身边，两个人穿着学士服，相互依偎着拍张照片留恋。 就在前几天，杜安楠还凑巧在微博上看到了一个博主发的‘从校服到婚纱’挑战，有好多情侣都发了照片，第一张是毕业照的合影，第二张则是婚纱照。 说实话，杜安楠也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能以后参加这个挑战。 可惜今天苏杰依然有手术要忙，早早就和杜安楠说了不能来拍毕业照，这让杜安楠今天一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 “平时忙也就算了，为什么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也不能陪陪我呢，真是个大猪蹄子……” 东南大学的操场上，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身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们发泄般的释放着自己的能量，似乎想给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留下许许多多深刻的记忆。 杜安楠到这一刻才明白什么叫做快乐都是别人的，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和周围欢乐的人群格格不入的她，撅着嘴巴微微叹了声气，起身准备走远一点，离人群远一点。 可就在她从草坪上站起来时，突然感觉到面前的阳光被什么挡住了，抬眼一看，才发现那三个毛绒人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头金毛、一头哈士奇，还有一头泰迪，毛茸茸的，很可爱。 站在最前面的金毛伸出了手，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了杜安楠的面前。 “给我的吗？”杜安楠奇怪的指了指自己得鼻子，疑惑道。 金毛没有说话，只是晃了晃脑袋。 周围的毕业生们也都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三个毛绒玩偶想干什么。 杜安楠伸出手，拿起毛绒手掌上拖着的盒子，她现在心里还想着这是不是什么游戏，在操场上随机找一名幸运毕业生，给一个小礼物什么的。 “真的是给我的吗？”杜安楠不太自信的又指了指自己的小琼鼻。 金毛还是晃了晃脑袋，它的头套似乎有些太大了，一晃起来整个脑袋都东倒西歪的，看的十分滑稽。 “噗嗤。” 杜安楠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礼貌，于是赶紧捂住了嘴巴。 金毛拱了拱手，似乎是在催促杜安楠赶紧打开盒子。 杜安楠于是乖巧的打开了盒子，精美盒子里装着的，是一颗心脏模型，惟妙惟肖。 这种模型一般是用来教学的，基本上是按照人类心脏一比一复刻的，以前在课堂上杜安楠就看见过有老师展示过。 金毛这时候比划了几下，示意杜安楠继续打开这颗心脏模型。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真的只是围观，表情显得十分迷茫，可有些人却明显知道事情的发展，眼神中更多的是期待和按奈不住的喜悦。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杜安楠心脏突然咚咚咚快速跳了两下，她看了看眼前的金毛，迟疑了片刻，然后掰开了这颗心脏模型。 一掰为二的心脏模型内部也呈现出人体心脏的形态，而就在心脏窦房结的位置，一枚戒指静静躺在那里，今日份温煦的阳光撒在上面，让它闪闪发光，迷人眼睛。 杜安楠差点没有抓稳手里的心脏模型，她低声惊呼一声，然后眼泪便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一瞬间，杜安楠就明白了一切。 窦房结里的戒指。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送给自己这样的礼物。 “小苏！” 杜安楠一头扎进了面前的金毛怀里，穿着不合身毛绒人偶服的苏杰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差点没被杜安楠一头撞倒。 “你差点把我撞死。”被杜安楠摘下头套的苏杰无奈的说道。 “你骗人，你说你今天要去做手术。”杜安楠哭哭啼啼的趴在苏杰的怀里说道。 “我可没骗人，我刚刚下手术台。”苏杰笨拙的动了动胳膊，一下子就把杜安楠逗得破涕为笑。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还在周围看热闹的毕业生里面，立刻冲出了一群人，他们手里或捧着鲜花，或拿着音响放着抒情的慢歌，或只是单纯的围过来鼓着掌，脸上洋溢着热烈地微笑。 直到这一刻，大家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毕业季求婚？ 鲜花被交到苏杰的手中，伴随着舒缓悠扬的音乐，苏杰单膝跪下，他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无比的温柔，充满磁性：“安楠，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就在几分钟前，杜安楠还埋怨苏杰再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丢下自己一个人，校服到婚纱的浪漫记忆可能没办法实现了，可现在，穿着毛绒大狗服的苏杰却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的手里，则拿着那枚被放在窦房结里的求婚戒指。 苏杰这时候说道：“窦房结是心跳的起始，安楠我第一次遇见你，你就成为了我的窦房结，我的每一次心跳，都是为你而跳动的，嫁给我好吗？” 杜安楠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撇撇嘴说：“这明明是我的网名。” 苏杰笑了笑说：“但也可以是我的情话灵感来源。” “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的？”杜安楠突然有些小生气的说道。 “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惊喜吗？” “不，我不喜欢。”杜安楠突然说道。 “……”苏杰顿时愣住了，看着突然撅起嘴巴的杜安楠，大脑一时间有些短路。 “我只喜欢你。” 杜安楠直接一把抱住苏杰，整个就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苏杰的怀里：“我愿意！” 真是一生不愿服输的少女，土味情话也要和自己一较高下嘛……苏杰有些头疼的苦笑两声，随即笨拙的一把将怀里的少女紧紧抱住。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吭声的哈士奇和泰迪这个时候默契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咔拍了两张照片。 “这两条狗狗真可爱，你们也过去呗，我给你们四个人夜拍张照片。” 这个时候有热心的毕业生靠了过来，摸了摸哈士奇的头套，笑着说道。 哈士奇和泰迪却同时转身快步走开，步伐显得慌张又急促，欢笑声渐渐被他们抛在了身后。 “奇怪，怎么跑走了？”那名毕业生疑惑的抓了抓脑袋，但很快注意力又被甜蜜的求婚现场吸引了过去。 而就在操场的门口处，哈奇士和泰迪见四下无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哈奇士显然闷得不行，一把拽掉了头套，露出了一张和可爱毛绒大狗完全不符的沧桑面容。 “老江，你不闷吗？现在没人了，还不快点喘口气？”李明辉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撞了撞旁边的泰迪。 泰迪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无法抗拒新鲜空气的诱惑，摘下了头套，露出一张颓圮的苦相，开始大口喘气。 “我两这老骨头，为什么要来掺和这种事？”李明辉不满的嘟囔道。 江武冷哼一声：“苏杰找你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 “我装的，你才是心口不一，嘴上说不愿意，穿衣服的时候那叫一个配合。” “哼，苏杰是我学生，他求婚这么大的事情，我帮帮他怎么了？” 两人斗起嘴来没完没了，对于周围的警惕性也大大降低，等到两个察觉到不对劲，想要带上头套遮羞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还在脚边的头套不知道什么跑到了苏杰的手里。 “两位老师，都等着你们拍照片了，赶紧一起来吧。” 一手拎着一个头套的苏杰，身旁靠着的是小鸟依人的杜安楠，纤细的手指上已经戴上了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群表情忍俊不禁的毕业生们。 “这不是江武医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李明辉医生平时虽然也很开朗，但没想到会选哈士奇，不过还挺配的。” “他两真的好骚哦……” 李明辉：“……” 江武：“……” …… …… “都看镜头啊！” “都看这边，老苏、安楠你两靠近点。” “额，江武医生、李明辉医生，你两别往外躲了，躲不掉的……” 杨宇晨调整好相机，设置好倒计时，然后快步冲向了人群。 咔嚓。 苏杰、杜安楠、李明辉、江武……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段段难以忘怀的记忆，一个个写满幸福的笑容，全部定格在了这一刻。 完结感言 敲完【全书完】三个字，瞬间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有一说一，上本《大医》写完我虽然也有一点点不舍，但更多的是解脱。 终于不用每天码字了，终于不用想剧情了，终于不用查资料了。 万岁万岁！ 但这本书结束的结束的时候，我是真的很不舍。 今天白天码字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再继续多写一个月？ 反正这本书的结构就是一个个高难度的手术，再找找素材，继续写多久都可以。 就像最后一章里面的自体心脏移植，展开了写又可以水几万字。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像书里写的那样，人生就是不断地相遇、分开，该到结束的时候了，过多的挽留反而会让一切变得很糟糕。 就这么结束吧。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青峰。 感谢读者老爷们的陪伴，这半年来我真的收获了很多。 这是我的第二本书，成绩比上本好了一些些，我感觉我现在算是真正迈进了网文作者的行列了吧，额，这一点我其实还不算太确定。 因为不懂得东西实在太多了，没有人教我，我只能每天看别人的书总结，自己边写边思考。 反正还是有一点进步的吧，脑子里也有很多的想法，休息一个月，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希望下本书能更成熟一点，不要再那么多毒点，免得各位老爷们毒发身亡…… 罪过罪过。 人设、期待感、节奏、剧情……很多很多东西需要反省、需要进步，而且半年多的码字身体也有点吃不消，要好好锻炼锻炼。 希望下本书能有一个更好的成绩，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在我创造的世界得到一些爽感。 大家一个月后再见。 爱你们的单身狗，汪。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