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你可别后悔》 第1章 馄饨 凌晨，江州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一隅，小吃店里灯火通明。 庄颂面前摆着一碗馄饨。 按照他身后墙上菜单里，“小馄饨”旁边那个大拇指图标的意思，这应该是店里物美价廉的招牌。 但他确实没什么心情吃。 因为他的暧昧对象，顾昳，正坐在他对面。 衬衫扣子系到颈下一颗，银色吊坠在锁骨上方轻晃，鼻梁窄挺、唇红齿白，一双眼尾微挑的漂亮桃花眼诚恳地看着他。 端着最温柔多情的姿态，说着最无情的话。 “阿颂，咱们俩都是男的，不可能在一起。” “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心里愧疚。” “咱们一起玩玩游戏挺好的，其他的真不合适。” . 庄颂拿筷子顺时针搅着面前的馄饨汤，小馄饨在碗里像迷路的云一样飘。 酒劲冲得头晕晕的，灯光摇曳着，顾昳英俊的脸和他说出的话缭绕在一起，像个真实又让人窒息的噩梦。 要是噩梦就快点醒啊。 没醒。 好吧。 庄颂只得抬眼冲顾昳笑了笑：“嗯，好。” 顾昳点点头，可能是觉得自己话说的太决绝，又补充，“对不起阿颂，但是我暂时没谈恋爱的打算。” “明白。”庄颂说，“你是主播，粉丝多，要注意公众形象。” 顾昳显然没想到庄颂会这么答，顿了顿才说：“跟那个没关系，咱们认识这么久，我把你当成——” “好朋友，我懂。”庄颂直接把话接下来了。 顾昳：“……” 顾昳明显茫然了，看表情他甚至想问庄颂，你不是被拒绝了吗？怎么看着一点儿也不难受啊。 . 那么庄颂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即使酒劲还没下去，心里都空落落的。 之所以没表现出来，一方面因为庄颂觉得，被拒绝也该体面，更主要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结果会这样。 他现在更多是后悔。 后悔自己明明清楚顾昳就是个美丽陷阱，却单单因为酒精作祟，因为月色太美，因为顾昳最近这段时间对他有点好，就被风沙迷了视线，一头往陷阱里跳。 . 看庄颂沉默，顾昳又问：“那以后还一起玩游戏吗？” “行。”庄颂答。 顾昳闻言笑起来，桃花眼眼尾微弯，“那就好。” 看看，这人总是一副很在意的样子，顶着那么好看的脸，让你以为你对他真的很重要。 这谁能不上钩啊。 “咱们一起玩玩游戏挺好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顾昳像是怕庄颂忘了一样，又说了一次，“但在一起真不合适。阿颂，我觉得你是冲动了，你明白吗？” 庄颂点点头。 好朋友。 听见这词他其实有点想笑。 好朋友是一起玩游戏永远包下，皮肤都要用同个色系，改了同样格式的ID，而且每天晚上玩完游戏还要再单独语音一会的关系吗？ 认识七年，顾大主播从没对谁暧昧到这个地步。 顾昳对很多人都很好，说说笑笑、送些礼物、唱歌约饭，人群中他一直都最惹眼。 可他从没让谁靠太近。不和别人用同款ID，没和任何人说过暧昧话语，也没和谁打过睡前语音。 正是这些给了庄颂错觉，以为顾昳其实也没那么直，以为这次自己和别人有点不同，但事实证明，这照旧是温柔陷阱。 可能是踏入社会后修炼出来的温柔陷阱ps. 其实在顾昳说话时庄颂挺想打断他问问，半夜打电话过来也是心怀愧疚吗？做出这些事还能理直气壮说是好朋友吗？但他最后没有问。 有些事情非要撕开就太丑了，显得他歇斯底里，他还没到那地步。 无所谓了。 今天顾昳穿了件灰色外套，里面是黑衬衫，扣子系得很低，又戴了条项链，方形的银色小吊坠，晃啊晃的让人视线不自禁落上他锁骨劲瘦的凹陷。 还有那张俊美到张扬夺目的脸，鼻梁窄挺，唇红齿白，微挑的桃花眼仿佛总带着笑，带着明艳的，极有欺骗性的温柔。 除了穿着打扮变得成熟外，他和十七岁那年几乎没任何分别。 狗是真的狗，直男是真的直男，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要不顾昳怎么能在竞争这么激烈的直播平台杀到《英雄联盟》分区热度前三，又怎么能从高二到现在，蛊了庄颂整整七年。 . “明白了。”庄颂从碗里夹了个小馄饨。 其实晚上吃了火锅又喝了酒，现在他一点食欲都没有，但一整碗放在这儿无人问津，感觉馄饨也怪可怜的。 噩梦到此结束吧。 庄颂说：“回去吧。挺晚了。” “嗯。”顾昳说，“我送你？” “不用了。”庄颂婉拒。 既然顾昳没那意思，那就没必要送，他不想总有不该有的想法。 顾昳没料到会被拒绝，一愣，半开玩笑地问：“信不过我开车技术？” “不是，我一个大老爷们，不用麻烦你。”庄颂笑了笑回答。 “行吧。”顾昳明显不太高兴了。 因为庄颂之前从没拒绝过他，很少有人会拒绝他。 城市中心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网约车司机勤劳接单，五分钟，银灰色小轿车无声地停在小吃店门外。 “走了。”庄颂说。 “嗯。”顾昳闷闷不乐地应。 庄颂突然有点想笑，顾昳拒绝他然后顾昳生气，这算个什么事呢。 临到门口他还是有点舍不得，回头跟顾昳说：“拜拜。” “嗯。”顾昳还是沉着个脸，但后面又跟了句，“到家跟我说一声。” “行。”庄颂说着，顾昳已经低下眼去看微信了。 业务真是繁忙得很。 . 小吃店是个承载情绪的港口，只是别人把话说出去后，肩上的担子变轻松了，可庄颂在这番对话之后，心口却更沉。 其实庄颂不想回忆今晚发生的一切，再美好的故事加上这个结局都不好看了，可大脑却不受控制。 今天是顾昳一个好朋友的生日，这几个月庄颂都跟着顾昳和他的朋友们五黑，所以今天聚会朋友自然也叫上了他。 大家本来只当顾昳和庄颂是网友，见面才知道他们是老同学，还是同桌、铁哥们，就非要让他们俩坐一起，又夸庄颂说果然帅比才能和帅比做同学。 顾昳笑着说是啊。 整顿饭都很美好。 庄颂本来就和顾昳一年多没见了，但喜欢的感觉不减，偏偏今天顾昳又穿得特别帅。 再加上这两个月似是而非的暧昧，吃饭时顾昳总对着庄颂笑，给庄颂倒饮料调小料夹菜，他们还都喝了点酒。 最关键的是还在一起去KTV时被朋友开玩笑说，顾昳你再不找女朋友干脆跟小庄凑合下得了。 临走时两人肩并肩下楼，庄颂侧头看着顾昳那好看的脸，头脑一热，问，你要不认真考虑下他们说的？ 然后就是一个人坐在回家的车上，兜里揣满好人卡。 顾昳说他冲动，这其实有失偏颇。七年的冲动就该叫做一往情深。 不过庄颂懒得纠正这个，既然都被拒绝了，再拗深情人设有些丢脸。 非要说的话庄颂还幸运点，之前的顾昳别管聊得多热络，只要对方表白了，立刻敬而远之。 但可能庄颂和他毕竟认识了七年，也可能庄颂从表白到被拒绝，态度都太风轻云淡，并不给人什么真实感，所以顾昳甚至还问他愿不愿意一起玩游戏。 然后庄颂又觉得自己怪可悲，明明是顾昳招惹他，转头又不承认还拒绝他，他还在给顾昳说好话。 庄颂降下车窗，窗外长街灯光繁华，暮春的晚风吹得空荡荡的大街很落寞。他笼了笼卫衣兜帽，觉得有点感伤，于是问：“师傅，爱情真的会让人盲目吗？” 司机从后视镜警惕地望着他：“吐车上三百。” 庄颂：“……” . 不久到了住处。 按理说被拒绝了，为了面子就该老死不相往来，但庄颂又觉得，要是真一下冷落了顾昳，显得自己多么在意，而且他也舍不得，所以给顾昳发了句到家了。 顾昳回得很快，说好。 往常庄颂会再找个话题你一句我一句地把聊天续上，但今天他就不想这样。 所以今天也没有晚安，睡前庄颂上stea看了看，顾昳在玩吃鸡。 顾昳很爱玩吃鸡，但一般是下播了玩，庄颂不玩这个，就只加了好友。 顾昳玩吃鸡就会彻底消失两三个小时，而且是毫无前摇的那种，说着说着话人就没了，这期间庄颂主动找他，他也不会回。 那时庄颂就搞自己的硕士研究课题，等到顾昳玩完了给他发消息，他们再聊聊天，顾昳会给他打语音。 其实每到顾昳消失庄颂就知道，他对自己没什么在意。真在意不会突然不见，连话都不留一句。 可惜刚才酒劲儿上头就没想着这个。 庄颂决定不再想这些，冲了个凉，关电脑睡觉。 这晚上他做了梦。 梦里的秋天有着炎炎夏日还没褪去的暑气，玻璃似的蓝天下树叶浓绿繁密，却挡不住烦躁心情。 转校生庄颂被安排到新座位，同桌没在，说是在校长室准备演讲。 十七岁的庄颂成天和家里吵架，心情恹恹，也懒得认识新同学。 自习课趴在桌上休息，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他抬眼。 冰可乐放在桌上，瓶身还沁着薄薄水珠，新同桌站在桌边，发梢被阳光染成通透栗色，白短袖外面套着蓝白相间的长袖校服。 鼻梁窄挺，唇红齿白，有张见过就很难忘记的漂亮到张扬夺目的脸，站在那儿就像照亮晦暗青春的一束光。 庄颂怔住了。 “你好，给你买了瓶饮料，很高兴认识你。”新同桌看着他，桃花眼微微弯起，张扬灿烂、肆意夺目。 “我叫顾昳，顾盼的顾，昳丽的昳。” . 庄颂猛地惊醒，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思绪停留在十七岁那个正午回不来。 好像只要有十七岁在，顾昳这人在他这儿就永远有滤镜。 他恍惚了会儿，大睁眼睛望着头顶天花板，沉沉夜色里，现实和记忆的落差让心里空荡荡的，像缺了一块。 顾昳这人不能算渣，他从没故意钓鱼，从不搞暧昧——至少在庄颂之前不搞。 但他是真的狗，真的自我，真的忽冷忽热。 想起你时跟你天下第一好，让你真以为自己很重要，但他其实不在意，转过头有点别的事，轻松就把你忘掉。 庄颂最开始领教到这个是高中，有个女生喜欢顾昳，便想办法接近他，拉他玩游戏，顾昳就真和她玩游戏，和她两个人去逛游戏展，给她买吃的买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俩要在一起时，那女生表白了。然后顾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我们只是玩游戏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当时庄颂松了口气且目瞪口呆，后来回忆起来，顾昳跟他打游戏时，几个小时，屏幕上面微信弹了又弹，顾昳根本看都不看。 跟他没关系，纯粹因为顾昳在打游戏，懒得看。 现在情景也差不多，只是主人公成了庄颂本人。 顾昳像一瓶包装得鲜亮绚丽裹了糖衣的毒药，他很会招惹人，很会讨人喜欢，又因为被宠坏了，完全不懂什么叫照顾他人感受。 他不知道对有的人不那么亲近才是温柔，不知道忽冷忽热很伤人，或者他知道也不愿意改。他总是强势地入侵，又一脸无辜地撤离，像不知道他的肆意会留下的烧伤烙印。 反正总有人偏爱他，飞蛾扑火般追捧他，他有恃无恐，任意妄为。 比如那句“两个男的不能在一起”。 顾昳明明知道庄颂是弯的，之前他俩互删过，就是因为这个，还大吵了一架。结果好友是他顾昳加回来的，拉庄颂玩是他顾昳主动拉的，现在被告白了就说他冲动。 那之前半夜打电话的时候呢？改同款ID的时候呢？他难道不是明知道他弯还上来撩？ “心怀愧疚”？ 庄颂这么想着，有种想去质问顾昳的冲动。 但又知道，他不甘心，顾昳不在意，就算顾昳对他有一点不一样，那也就只是一点点不一样。 对质到最后，肯定他输成傻逼。 最后庄颂闭上眼睛。 算了，就当白嫖百万热度帅哥主播。 —— 本来庄颂以为顾昳这句“叫你玩游戏”，就像“下次约饭”、“下把一起”或者“有空出来玩”一样，并列人生几大客套话。 结果第二天下午，顾昳还真像往常一样喊他了。 态度也和之前一样，“阿颂来玩游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算是一种和解，这次真不是庄颂自我安慰，顾昳被表白后都是直接在对方列表里消失。相比之下庄颂多少还有一点分量。 白嫖帅哥的话，这种程度不亏了。 庄颂这么想着，登号的同时，打开顾昳直播间，顾昳刚刚开播，直播间人数正一截截往上蹿。 顾昳是个大主播，很多人在小主播时候得苦熬，但他几乎一做就火了。 他本身技术很好，又有那样张扬肆意的美貌，再加上会说话，天生适合站在众人追捧里。 庄颂在顾昳直播间有19级粉丝牌，但顾昳不知道。 因为这牌子来的挺好笑，给顾昳刷礼物会被他读ID，刷大件他还会说“祝老板天天开心，爱你老板”，所以庄颂特想顾昳的时候就去给他刷个五百块的火箭，自己给自己代餐。 而且他并不是很有钱，五百五百的刷，肉痛的感觉可以有效控制想顾昳的频率。 这种小心思当然不能告诉顾昳。 顾昳直播一般分两类，和朋友在一区五黑，或者双排峡谷之巅冲分，两种都常常带着庄颂。 而且因为他们俩的ID：顾昳是“绝非故意”，庄颂则在他要求下改成了“纯属故意”，所以直播间观众都认识了这个辅助，也跟着顾昳一起喊他小庄。 没错，顾昳在人前喊小庄，人后才喊阿颂。 ——心怀愧疚？ 庄颂忍不住又想这么问，但又按捺住自己。 白嫖大主播，爽就得了，又不用负责，纠结那些干什么。 庄颂一进队，顾昳粉丝就开始在弹幕上“小庄小庄”的刷，不过庄颂很有分寸，不会和顾昳的观众直接对话。 又等了会儿，其他队友也来了，就是昨晚见过那三位，三个都是小主播，加一起翻三倍热度都不如顾昳那种。 他们并不知道昨天聚会散伙后的细节，还跟往常一样笑呵呵打招呼。 然后开了游戏。 . 顾昳打游戏是真的厉害，他玩ADC位置，对庄颂来说，除开遇见过的职业选手，顾昳操作是数一数二。 今天晚上是五黑局，五黑局的对手跟双排比弱很多，所以庄颂随便选英雄，打得也挺随便，还是把对面杀穿了。 他玩了个法系辅助，本来应该是全场经济最不好的位置，却因为优势太大拿着全场最好的装备。 队友震惊地狂点他8杀0死的战绩问：“你们下路那么顺吗？” “那肯定顺啊。”顾昳懒洋洋笑了笑，“小庄国服第一辅助嘛。” 其实顾昳不知道庄颂分段，他朋友们也不知道。 顾昳拉庄颂回来玩是在他们上次吵架之后，微信加回来，顺便问他“打不打英雄联盟，看你朋友圈有战绩”。 庄颂发战绩不带ID，顾昳也没问过他大号，拉他时候想的是就算是个新手也一样带着打，结果拉来发现玩得还挺好，当时顾昳就说“学霸真不一样，干什么都厉害”。 . 打了几盘，刚开始那点尴尬也没了，庄颂和顾昳的下路是真默契，也可能是因为两个人都强，盘盘两个人战绩都特别好，轮流拿MVP。 庄颂现在就觉得白嫖帅哥主播这想法真不错，别人谁能被顾昳天天拉着一起玩，还被顾昳夸厉害，还能有同款ID，甚至晚上打电话呢。 只要他不往前生那一步企图心，不去纠结顾昳到底用没用心，日子过得可快乐了。 每盘游戏间隙，顾昳会和观众互动。 庄颂声音好听，又和顾昳是同款ID，直播间观众挺爱调戏他。 “小庄刚才那盘光辉玩的真好。”顾昳慢悠悠读弹幕，“你们是谁观众啊？怎么不说我玩得好？我生气了信不信？” 粉丝激动地给他狂刷礼物。 -生气给我们看！ -快生气！ -生气了多给你刷点！ 顾昳瞧着这些弹幕扬了扬嘴角，“你们让我生气我就生气？想的还挺美。” 话是挑衅的，语气却懒洋洋，人还带着笑。 太听话的人没人珍惜，顾昳这么好看的越跳大家越喜欢。 所以弹幕非但没反感反倒更高兴了，礼物厚得直播间都快卡死。 庄颂本来想跟着送个火箭，让顾昳念下他ID说句爱他，钱都快充下去了，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决心。 白嫖。 收手。 “不过小庄光辉玩的确实好。”顾昳话锋一转，“小庄牛逼。” -小庄牛逼 -小庄牛逼 -小庄是不是在直播间监视你 “没有。”顾昳开始笑，“他本来就厉害啊。” 这人想说好话时，嘴真是甜得很。 庄颂正想随便刷点免费礼物也还是可以的，听见上单星河说：“顾哥，我这盘打完有点事先溜了。” “行。”顾昳说。 “然然说要来。”星河又说，“我喊他？” 顾昳说：“行。” 庄颂手指一顿。 . “然然是谁？之前没见过。”队友秋日问。 “顾哥单排加的辅助。”星河说，“声音可好听了。” 哦，单排加的辅助。 “也是玩辅助的？那跟庄哥撞位置了吧？”秋日问。 “星河都答应了，再叫别人下车不合适，我记得小庄会上单？”顾昳说，“能去补个位吗？” 庄颂对打游戏这件事其实看得很开，“包下就是情侣”这种说法在他这儿比较矫情。 倒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但他又没什么立场介意。 而且他平时要做课题挺忙的，顾昳是全职主播，每天打游戏时间比他多很多，庄颂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认识的队友，只不过这个然然，让他从第六感就觉得有点别扭。 但男人的第六感不可靠，庄颂则也能打别的位置。 所以庄颂说：“行。” . 于是队友拉人，等人时顾昳还跟平时似的夸庄颂，“我们小庄全能王，放心，到时候让秋日2级帮上路，3级帮上路，4级帮上路，保证你是最厉害的。” 话音刚落，名为“帅小然”的ID跳进游戏房间。 一把少年嗓音骤然撞进语音频道，撒娇般问：“顾昳哥，你说谁厉害？有咱俩合体的下路厉害吗？” 哦。 庄颂挑了下眉。 第2章 辅助 顾昳会加很多辅助，这事本身没什么，他有几乎所有高分辅助主播的好友。 因为他打ADC，分又比较高，都是打下路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认识一下不是坏事，就算不双排，偶然排到一起，也能语音配合。 然然得从星河那边才要到顾昳的车队位置，也说明他们没有多熟。 只不过，这个ID叫帅小然的男生一张嘴，庄颂立刻品出来他心里藏的什么小九九。 顾昳和他那几个直男队友可能听不出，不过—— 情敌嘛。 同道中人嘛。 所以本来没太在意的庄颂，到底还是支棱了一耳朵。 . 然然的问题问完，顾昳没接茬，这种步步紧逼的长句子，根本就不是顾昳会接话的类型。 他脾气好仅限于有耐心的时候，但他本质就不是个很耐心的人。 倒是秋日好心好意地说：“顾昳哥说你庄哥厉害呢。” 秋日就是顾昳昨天过生日那个朋友，真人瘦瘦的，戴个眼镜，看着特纯良。 实际也很纯良，是玩男枪都能忍着不去脏兵线的那种良心打野。 他对庄颂一向挺友好，尤其听说庄颂保研985高校之后，崇拜得就差把迷弟俩字儿写脸上了。 “庄哥是谁呀？”然然又很好奇地问。 这问题问得庄颂喝了口水。 要不茶味太浓，他睡不着觉。 这然然对顾昳一副蓄谋已久的架势，甚至能从星河下手讨要顾昳车队的位置。能加固定队上单的好友，却偏偏不认识固定队的辅助，在顾昳直播间里存在感最高的“小庄”？ 这显然是故意无视他啊。 傻白甜秋日对这番心理战毫不了解，热情地介绍：“庄哥就是‘纯属故意’那个ID，他本来是你顾昳哥的辅助，你来了他就转上单了。” 其实庄颂是想等等看顾昳会怎么说，没想到顾昳没说话，秋日反倒跟安了抢答器似的，还给了个满分回答。 然然本来问这个问题就是想表达对庄颂的无视，外加展示下自己无辜可爱的声线，结果猝不及防秋日把庄颂ID直接甩他脸上了，还顺便展示了下庄颂的大度，他现在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他憋了好几秒才憋出来一句：“哎呀！那谢谢庄哥！庄哥和顾昳哥是兄弟ID啊！” “是啊！”秋大明白继续热情接话，“他俩是高中同学呢，关系可好了。” “哇！”感觉然然差不多是咬着牙说话，又绵又软的声线都快夹不住了，“那顾昳哥和庄哥关系肯定特别好吧？” “那当然好了。”这次说话的总算变成顾昳，说话时带着笑。 官方盖戳。 然然彻底哑巴了。 庄颂很没品地愉快起来，他扫了眼顾昳那边弹幕，有几个人在说“这弟弟有点怪”“有茶味”，但大部分人关注重点还是在这局游戏，不掺和这些讨论，也不觉得三个男的还能变出修罗场。 . 庄颂平时辅助玩得多，但其他位置也还行，这盘给然然让位置了，那就正好练练上单。 他没怎么切屏看下路的情况，说的再大度也不想看这俩人甜蜜包下，尤其在知道对方是情敌的情况下。 就听到然然一直叽叽喳喳。 然然喊着哥我来保护你，然后他死了，顾昳双杀。 然然说哇塞顾昳哥好厉害呀，顾昳说，一般，是你辅助厉害。 然然一听就高兴了，矜持地说，我不厉害，都是顾昳哥教的好。 顾昳就笑笑说是吗，那你夸夸我吧，观众朋友们也夸一夸。 弹幕一片主播臭不要脸。 然后礼物又刷了起来。 庄颂听着这些心里不能说毫无波动，但波动并不很大。顾昳心情好的时候，跟谁说话都这样，这事不过再次佐证了之前他的错觉有多蠢。 反正上路跟下路隔着十万八千里，他就当看不见。 谁想到，他居然先被然然挑衅了。 . 那波是打团，庄颂玩的锐雯。 这英雄挺吃操作，他熟练度不是特别高。 他们的阵容只有庄颂一个前排，庄颂得扛伤害，所以他冲进人群。 结果有个该躲的技能没躲开，被控住了，后续的保命都没交出来，站了不到3秒就死了。 所以这波团他们这边打输了，就活着一个秋日一个顾昳，秋日拼了老命在顾昳前面给他挡技能，两个人才丝血回到塔底下。 “好可惜，庄哥刚刚那波没走位。”然然叹了口气，“四段位移的英雄，用出来一段我们都赢了。” 前半句还好，庄颂确实没打好，但后半句就有点阴阳怪气。 而且然然玩的是有盾有抬血的辅助璐璐，刚才庄颂被控了三秒，他就在庄颂身边，一个技能没给他，看着他挨打。 庄颂全技能在手，离解除控制就差那么0.1秒，然后死了。 “我的问题。”庄颂说，“下次你保我下，我能活下来。” “不是我不保你，我技能得留给顾昳哥的呀。”然然说，“要是顾昳哥死了，队伍没输出了呀。” 庄颂很想跟然然说，璐璐有三个能保人的技能，随便放一个给他顾昳并不会暴毙。 而且然然既然能在单双排加到顾昳，就算是小号那也是峡谷之巅钻石局，肯定不菜，这种事他不会不知道。 所以就是故意的。 但顾昳在直播，他们说什么观众都能听见。 庄颂要脸，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撕逼，所以还是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小庄要保的，我们就一个前排。”这时顾昳说，“刚才撑一秒，他渴血和W放出来就死不掉了。” “嗯嗯，好。”然然立刻乖巧地回答。 后面，然然真就开始给庄颂技能了，虽然给的不多，但是说得过去。 游戏正常地打下去，一直到28分钟。 . 已经是中后期了，庄颂装备不算很好，他往上路一波兵线走。 吃了这波兵他的钱能够出复活甲，这装备很关键。 庄颂在游戏面板点了下自己的钱，屏幕左下角跳出一行小字： 守护天使-还需要255金币。 顾昳也在往那波兵走，庄颂突然想起，顾昳打游戏的设置习惯是屏蔽所有消息，也就是他看不见自己点信号。 这是因为之前顾昳被搞过，有人故意在公屏发黄文，害得他被超管封了一周直播间，从那以后他不开任何游戏内文字交流。 于是庄颂开麦说：“我——” 刚说了一个字，然然忽然在那波兵上面狂点讯号，边点边急匆匆地嚷道：“顾昳哥！快来吃兵！” 庄颂的声音一下子被然然盖住，顾昳本来就是冲着那波兵去的，没听到庄颂说话，就直接把兵补了。 他玩的英雄清兵又快，一个技能，一波兵全没了。 在小兵尸体跳钱的特效里，庄颂的后半句话格外清晰：“——差二百块复活甲。” . 场面一下变得特别尴尬。 在关键装备差一点的时候被抢经济，就算是不认识的人，高压都能飙到210。 被顾昳抢，血压220。 但更恶心人的是然然，他刚才自己还在公屏打了字，说明他没屏蔽，能看到庄颂打标记。 看到了还带着顾昳去抢兵，绝对是故意的。 “出大问题。”顾昳说着，走到庄颂面前亮了个哭泣表情，“我错了，庄哥别生气。” 不愧是打ADC的，深谙被抢兵之后的愤怒，态度是真好。 怂到称呼都变了。 然然玩的小璐璐颠颠跟在顾昳后面，抬手给他套了个盾。 之后小声说：“对不起庄哥，你别生气，都怪我，我没看见你打标记。” 血压先降到120又飙到280。 庄颂关了麦，没动。 他怕自己一张嘴就要骂人。 . 正在勤勤恳恳收野怪的秋日立刻打圆场：“多大点事！200块嘛！来小庄，吃河道蟹！” “吃完河道蟹中路兵线过来了，你再吃下绝对够了。”顾昳也说。 “对，哥，我陪你吃！”然然立刻说道，一副真心悔过的架势。 然后真就一直跟在庄颂后面，陪着他打完河蟹。 等到他吃中路兵线又站的远远的，省得蹭他经验。 要不是然然连着搞了庄颂两波，庄颂真要以为他人不错，但现在就是越看越受不了。 然然已经不给技能害死了他一次，又抢了他一波兵线，现在他吃兵，不需要辅助跟，然然倒演起来真心悔过小可爱来了。 好在这把游戏马上要结束了，反倒是这么带着愤怒打，庄颂最后一波团拿了个三杀，赢的非常畅快。 推水晶时顾昳逗他：“小庄锐雯猛的，考虑考虑以后开拓上单业务吧。” “下次一定。”庄颂笑了笑，“下盘你们玩吧，我先不打了。” “怎么了？”顾昳一愣。 “弄课题。”庄颂找了个借口，“导师刚给我发消息，论文要加点东西。” “非要现在去弄吗？”顾昳又问，“都这么晚了。” “对。”庄颂说，“就因为这么晚了，很急。” 他听出来顾昳又不太高兴了，但是他懒得管。 这把游戏结束，他和然然只能活一个，他又不能踢走然然，那就自己走呗。 弹幕附和庄颂，说打个游戏能耽误人家学霸学习吗？主播心里没数。 顾昳看他们也这么说，才笑了下，“那行，你去吧，我再喊个上单。” 结果庄颂刚下线顾昳的微信就过来了。 -顾昳：真是要弄课题吗？ 庄颂犹豫了会儿，顾昳主动来问他，这种行为在他这儿太加分了。所以最后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庄颂：假的。 -顾昳：我的问题，真对不起。 -顾昳：但是我真没看见，我打游戏不开消息的你也知道。 -顾昳：我刚才也给你道歉了。 -顾昳：别生气了，再回来玩会，我兵都让给你。 庄颂心都软了，又好气又好笑，这顾昳居然觉得他是因为那波兵，真不至于，虽然一瞬间他确实是被那波兵气到了，但转过头就过去了，而且“兵都让给你”真是一个ADC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气的是他生气的关键不在这儿啊，顾昳是真看不出来么。 -庄颂：不是这个问题 -顾昳：然然也肯定不是故意的 -顾昳：他是辅助，肯定看我ADC需要嘛 -顾昳：而且他也道歉了 -顾昳：你真别生气了啊 庄颂：“……” 既然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反正也是私聊。 反正他和顾昳之间比这更严重的话也说过，干脆摊开了讲吧。 -庄颂：你真没觉得他针对我吗 -顾昳：啊？ -顾昳：他针对你？ -顾昳：你说然然？ -顾昳：没有吧？ . 虽然已经预料到顾昳会这么说，但庄颂真看到他打出这么三句话时还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压又在噌噌往上飙。 -庄颂：打团不给我技能 -庄颂：还抢我兵 -顾昳：应该是失误了吧 -顾昳：我能理解你生气 -顾昳：但是然然人挺好的 -顾昳：也没有故意针对你的道理啊。 庄颂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就算跟顾昳说然然喜欢他，顾昳也不会信，这个人有点恐同的，之前和庄颂闹掰就是因为知道了他是弯的，如果顾昳觉得然然对他有想法就根本不会带然然玩游戏。 最后庄颂回。 -庄颂：你去看看回放 -庄颂：看我标没标记我要吃那波兵 -庄颂：他看见我标记了还叫你去抢，这不是故意的？ 之后庄颂看了眼直播间。顾昳他们已经叫到了新上单，正在选英雄。 顾昳暂时关了摄像头，因为在低头回庄颂消息。 然然问：“顾昳哥，这盘咱们下路玩什么？” 顾昳说：“随你。” 然然说：“那我们玩霞洛吧。” 霞和洛是游戏背景故事里的官方情侣，确实是一对下路组合。 但玩霞洛的不一定都有那种心思，因为这两个英雄在游戏里技能也有联动，强度是有的。 顾昳没说话，但是游戏里直接选定了霞，然然立刻跟着选了洛，又问：“哥，你用什么皮肤？我跟你用一样的吧。” “长者之森。”顾昳说。 庄颂关了直播。 -顾昳：我现在在直播，怎么看回放 -顾昳：阿颂，你讲点道理 -顾昳：然然针对你干嘛，你俩无冤无仇的 -顾昳：[图片] -顾昳：别人都感觉到了，你想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 发的是微信聊天截图。 -然然然：顾哥，小庄哥是不是讨厌我啊，打完一盘就走了[哭][哭] -然然然：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给他道歉了[委屈] -顾昳：不会，你别多想。 . 啊？ 庄颂震惊得都忘了生气了。 “看看别人”？ “有点过分”？ 就这么低级的白莲手段？ 顾昳就上套？ 庄颂是真没想到，如此经典的、教科书般的白莲花套路，顾昳居然能当真，甚至还说他过分？ -庄颂：你觉得是我的错是吗？ -庄颂：我说了，你去看回放 -顾昳：不是我觉不觉得，是你在无理取闹 -顾昳：又说别人针对你，又让我直播的时候看回放 -顾昳：[图片] -顾昳：你看看 -顾昳：人家要是对你有敌意会想跟你交朋友？ -顾昳：差不多得了真的 又是聊天截图。 -然然然：那就好，因为我很喜欢小庄哥，想跟他交朋友的[可爱] . 庄颂这次是真气笑了，脑子都气得嗡嗡直响，不光生气，他还特别委屈，委屈的心跳声音在胸腔好像都特别清晰。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勉强强平静下来。 所以说白莲花为什么经久不衰，就是因为有效果。 在顾昳这种又自大又直男的狗比这里尤其有效果，直接把他保护欲拉满了。 庄颂这辈子没怼过顾昳，因为顾昳脾气不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小心翼翼。 但现在，庄颂决定去他妈的吧。 -庄颂：服了 -庄颂：没吃到保护技能的是我 -庄颂：被抢兵的是我 -庄颂：让你看个回放你都不愿意看 -庄颂：就因为他会装可怜 -庄颂：你就护着他？ 眼看顾昳那边状态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庄颂毫不犹豫，加快速度。 -庄颂：还有这几个图 -庄颂：不懂你让我看什么 -庄颂：让我欣赏白莲花？还是让我看你多眼瞎？ 一口气把所有憋在心里的话发完，根本没给顾昳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的机会，庄颂直接静音加锁屏，把手机往沙发上恶狠狠一扔。 . 手机在沙发垫上弹了两弹，吓得躺在那睡觉的银虎斑猫喵嗷一声蹦起来。 庄颂吹了个口哨，表示没事别在意。 这堆消息发出去顾昳肯定暴怒，他不会接受任何人这么怼他。 庄颂甚至想开直播看看顾昳现在表情，看他是不是还能在观众面前绷得住那张笑脸。 开玩笑的，并不想看。 完全不想听见顾昳这个名字，不想回想起他护着别人的话，更不想看见他若无其事地跟别人走下。 庄颂原地换区。 从电一切换成国服高分玩家专门冲单双排分数的大区，峡谷之巅。 换号。 —— “小猫爪”三个字亮起来时，庄颂竟然有种微妙的怀念，愤怒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了点。 换个号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小猫爪这个号是庄颂大号，段位有点高。 去年后半年，庄颂都在做课题研究，打游戏的手感不好，不敢打这号，再加上之后跟顾昳和好，顾昳叫他玩游戏，账号就一直闲置，现在想说一声好久不见。 半年多没上线，回归礼物都弹出来了，花花绿绿塞了一整个页面。 庄颂也就没开游戏，他本来也只是不知道做什么才登了这个号。他慢慢地，把回归送的宝箱、精粹、7天体验皮肤一个一个点掉。 深夜里一个人做这些，就算努力不想，刚刚的争吵也会不断跳出在脑海里。 整个过程有点孤独。 突然，好友栏“滴”的一响，弹出私聊。 -烈日灼身：嚯 -烈日灼身：国服第一辅助回来啦 第3章 冷战 名为烈日灼身的账号，状态栏明晃晃写着“段位（单排/双排）最强王者”。 和庄颂这个没有段位，上赛季结算也只在铂金一的账号天差地别。 但原本在队列中的烈日灼身，却在给庄颂发完消息之后，状态直接变成了“在线”。 意思是他取消了排队，来和庄颂说话。 -小猫爪：早就不是国一辅了。 -烈日灼身：那是因为你不打，你打打号随便分就上去了。 -小猫爪：我已经变菜了，课题做了小半年，回来天天五黑，很久没开排位了 -烈日灼身：我不信，除非你跟我双排一把。 庄颂看着屏幕上的字，没忍住笑了。 他本来上这个号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虽然凭着一时的愤怒把顾昳怼了回去，但后劲却是被抛弃的落寞。 毕竟某些人五个一起在直播间里热闹地开着黑，他这儿却就自己一个。 但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小猫爪：跟你双排，我段位不够啊。 -烈日灼身：小事，我换号加你。 说着这个号的ID唰地灰掉，号主下线了。 . 烈日灼身是庄颂单排时认识的ADC。 大概是庄颂大二那年，他俩都钻一，双排一路到王者，又约着一起换区，去峡谷之巅打，两个人一起玩过上千盘，很有默契。 烈日灼身挺活泼的，打游戏心态也好，说话还幽默。 他俩加了微信，但内容仅限于“上号？”“来”或者“上号？”“晚点”“1”。 双方默契地只打算做网友，所以虽然在日常朋友圈里知道彼此都在江州，也没有约过见面，甚至不闲聊，只是点赞之交。 之前做课题，庄颂几乎大半年没打英雄联盟，更是上都没上自己这个大号，烈日灼身也没找他。 他知道烈日灼身已经上到了很高的分，也做好了被这个人忘掉的心理准备。 毕竟他俩纯粹是因为打游戏才碰在一起，现在不一起玩了，分段也不一样，关系淡掉很正常。 没想到深夜上号还能碰见烈日灼身。 更没想到这个人看见他，居然还和之前一样热情。 . 好友栏很快弹出一条新申请，点开一看，ID叫“下班回家峡谷开鲨”。 这种搞笑ID非常是烈日灼身的风格。 庄颂刚加完人，组队邀请已经弹出来，点进去，语音频道里，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好久不见。” 烈日灼身比庄颂还大两岁，声音在麦里低沉有磁性，让人觉得特踏实。 就是叫人觉得神奇，在动辄十八、十九岁巅峰手速的峡谷之巅，他居然还能用ADC这么个吃操作的位置打到高分，真的很厉害。 不过再想想，顾昳不也差不多吗，24岁的ADC，对于顶级对局来说，已经是峡谷老年人了。 “好久不见。”庄颂收回思绪。 两个人选好位置，烈日灼身点了开始排队。 “开始排队”也就意味着开始闲聊。 庄颂问：“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上分，工作摸鱼的很。”烈日灼身答，“你呢？课题怎么样？做完了吗？” “课题哪有那么快做完。”庄颂皱起眉，笑着抱怨，“做个实验一天能失败八十多次，数据攒了一大本，就是人快熬不住，准备换题目了。” “确实老看你在朋友圈发表怨念，不过没读过研的人好奇下，换题目是夸张手法对吧？”烈日灼身笑着问。 “当然是夸张。”庄颂也笑，“真要换题目导师可能直接从实验室把我扔下去了。” 一个赛季没打的号，第一局排队时间会很长，不过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快。 大半年没联系过，现在依旧是老朋友一样的熟稔。 排进游戏，选英雄时烈日灼身问：“我玩盘霞行不行？” 这版本霞有一套护甲穿透的出装很流行，大家都爱玩，但庄颂听见这句，第一反应就是刚刚顾昳选的也是霞。 真是不争气。 他走了个神才说：“随你。需要我玩洛吗？” “你玩什么都可以。”烈日灼身说。 . 和顾昳打的时候就不这样，虽然五黑很随意，但如果打排位，顾昳会挑英雄，他很想赢。 玩莎弥拉一定要芮尔或泰坦，玩金克丝只要璐璐或锤石，总之必须是最优组合。 顾昳倒不是只强求庄颂，他对自己更加苛刻，他永远只选版本最强的几个英雄。反而对庄颂还好一点，如果庄颂非想玩其他的他会妥协，不过能明显看出他不情愿。 庄颂最后锁了机器人，之后其他人继续选英雄。 几分钟时间里他和烈日灼身都没说话，不知为什么沉默的如此默契。 直到所有英雄都锁定，进入最后20秒倒计时，烈日灼身才清了清嗓子：“对了，你和你那主播，现在怎么着了？” 庄颂一愣。 . 两个多月前，庄颂课题的第一波搞完，有一段休息时间。 他当即找了个小号打LOL复健，本来是想复健好了就回来打小猫爪这个号，没想到发了一次单排战绩之后，居然被顾昳截胡了。 刚刚加回微信的顾昳拉他玩游戏，庄颂当然奔着喜欢的人就去了。 但那时候烈日灼身也评论过他朋友圈，问：在？为什么不玩小猫爪？ 庄颂回的是：复健g 本来确实是准备回去打小猫爪，不过接受顾昳邀请之后，他知道自己暂时不会回去玩那个号了，就又给烈日灼身留了言：我要去追我喜欢很久的主播了，咕咕咕咕！ 烈日灼身非常配合地配了一堆暴打鸽子的表情包，随后又说，哈哈哈快去。 网友当然是支持对方追求幸福。 但庄颂没想到烈日灼身还记着这事儿，大叔明明看着是不在意八卦的样子。 而且还……在这么个不当不正的时候提起来。 庄颂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烈日灼身倒是直白，笑了下答：“因为感觉有人在不高兴，想安慰安慰。” . 庄颂又一愣。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好像屏幕那头的人真能看见：“很明显吗？” “不明显。”烈日灼身的声音又带上了笑意，“半年不打游戏的人，半夜十二点一个人登号，拉他双排他就来，肯定纯粹是失眠，心里根本就没事儿。” “你可别挤兑我了。”庄颂说。 游戏在加载，烈日灼身的声音却很轻松：“心里不舒服就说说，怎么样？” 跟其他人庄颂都不会说，他不习惯把心事对外人倾诉，可烈日灼身是他认识了四年多的老朋友，他们有上千小时一起走下路的默契和信任。 深夜的电波那头，烈日灼身声音很温和，就像寒冷冬夜里，温暖舒服的羊毛毡，像疲惫灵魂小憩的港湾。 庄颂终于叹了口气：“他就是个大混蛋。” . 一整盘游戏，他们边打边把故事讲了。 从两个月前的暧昧，一直讲到20分钟前的争吵。 庄颂没有带顾昳大名，也模糊了顾昳直播间那部分内容。 别管多生气，顾昳是大主播，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不想影响他名声。 烈日灼身是个很好的听众，他不会过多插话，但会适时的说“嗯”或者提出有针对性的问题，让人明白他确实在听。 除了偶尔庄颂会因为既要操作又要讲故事，分心说出“小心对面小绿过来抓下了！”以至于烈日灼身不得不忍着笑问，“是小绿茶还是小鹿？”之外，气氛非常和谐。 就连烈日灼身在听到庄颂艰难地说出“我喜欢的主播也是男人”时，也只是略微讶异的“啊”了一声，然后笑着说“明白了”。 打的号对于两个峡谷高分来说分段不高，所以一路连胜。期间烈日灼身还来得及安慰庄颂。 “你那主播确实挺混蛋。”他啧了声，“脑子怎么一根筋呐。” “不过对面段位有点高也是真的。”他说，“你那主播没什么恋爱经历吧，所以看不懂这些。” “但还是讨厌。”他又说，“太不懂事了，欺负我们小爪。” “你就把姿态放高。”烈日灼身最后作结，“等他来找你道歉，你再狠狠地虐他，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混蛋。” 庄颂听到最后有点郁闷地想，以顾昳那性格怎么可能来找他道歉。但烈日灼身说的实在是很好听安慰的也确实走心，他没有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他们打到一点多，烈日灼身是上班族，庄颂不好意思拉着他一起熬夜。 所以在烈日灼身又开了一盘时，庄颂主动取消了排队：“休息吧？” 烈日灼身打了个哈欠：“不玩了吗？” “嗯。”庄颂开了个玩笑，“我怕你老板来找我寻仇。” “那行，为了你的小命，歇了。”烈日灼身附和着，又打了个哈欠，传染的庄颂都快打哈欠了，“你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庄颂笑笑说，“多谢你。” “小事。”烈日灼身问，“明天你还打吗？” “打……吧？”庄颂被他这么一问，突然迟疑。 虽然说不争气，但他确实是想起了顾昳。 不知道顾昳还会不会叫他，顾昳肯定被气坏了，而且他也在生顾昳的气，但如果顾昳真叫他玩游戏的话，他…… “不着急告诉我。”烈日灼身轻而易举看穿了他的心思，“明晚我提前半个小时再来问你一次，到时候再确定答案就行，现在没关系，不过到时候不许再咕了啊。” 烈日灼身一直都是这么贴心，庄颂笑了笑说：“好。” 刚下游戏，小猫就咪呜一声溜达过来，银底色黑斑纹的美短虎斑身材纤细漂亮。 这只猫叫9.9，是庄颂考上研究生后接回家的猫咪，小公猫，养熟了意外的粘人。 名字的寓意是论文查重率9.9%，因为他们要求是查重率10%则答辩不通过。 庄颂本来盯着电脑屏幕，只伸出一只手让小猫咪把脑袋埋进他掌心撒娇，突然发现触感不对，转头去看。 然后发现9.9嘴里叼着个手机。 没错，就是庄颂刚才一怒扔沙发上的手机。 庄颂：“……” 您是狗吗？玩接飞盘是吧？ 庄颂本来不想看手机的，但是9.9都把手机拿过来了，这就像是命运的暗示。 他点开看，发现顾昳发了一堆消息。 -顾昳：？ -顾昳：？ -顾昳：？ -顾昳：你自己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顾昳：说第一次见面的人绿茶？ -顾昳：还骂我？ -顾昳：还不回消息？ -[语音通话未接听] -[语音通话未接听] -[语音通话未接听] 最后顾昳发了一句。 -顾昳：你真牛逼。 庄颂看着这一串溢出屏幕的愤怒，尤其是那一堆未接电话，心里其实有点意外，看来顾昳真是气的够狠。 他本来以为三个问号就完了呢。 但是庄颂没有回顾昳消息的打算，顾昳根本不觉得然然有问题，那沟通也是白沟通，自己找罪受罢了。 顾昳说他牛逼。 那他就真牛逼一次呗。 庄颂吹了声口哨，9.9耳朵动了动，看过来。 庄颂把手机往它那一扔，“拿着玩吧。” . 和顾昳就这么又陷入了冷战。 也可能都不是冷战，直接是绝交，因为庄颂昨天没回消息，按照他对顾昳脾气的了解，顾昳发完这一串，大怒之下把他删了都有可能。 而且本来告白之后也该被删，只不过迟了一天。 庄颂不想去试顾昳到底删没删他，因为再生气他也得承认他还喜欢。 尤其是一觉醒来之后，两种情绪此消彼长，更让人心软。 如果真看见一个红叹号，再想到是因为然然，他可能受不了。 人什么都可以找，就是不能自找那种不痛快。 反正要是顾昳真删他了，那就叫顺应历史规律，顾昳把每个向他表白的都删了。 要是没删…… 算了，纠结那么多干嘛，一个鉴茶水平0级的傻直男而已。 虽然是好看傻直男。 . 以前要是有这种小摩擦，第二天都是庄颂主动发早安求和。 但这次庄颂当然不会再发消息。然然不给他盾，然然抢他兵，最后顾昳觉得是他不讲道理、 这事儿他要是主动求和，顾昳更会觉得是他错了。 宁可绝交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庄颂直接去了实验室。 一个人容易胡思乱想，但是沉迷学术就没有空闲想那么多。 庄颂是保研保的直博，研究电子计算技术方向，在别人眼里也算个大牛。 平时他在实验室，别管跑代码还是做实验都会把时间抓得很紧，这样能早点回去，因为顾昳两三点钟就开直播。 今天他到那个点，也习惯性地想了下要不要回家，接着有点自嘲地摇摇头，继续在实验室里呆着。 一直呆到下午四点多，楼外飘进校广播站在傍晚时分精心挑选的悦耳音乐。 庄颂结束任务，习惯性去看手机，即使知道顾昳不可能找他。果然，手机通知栏一片空白，倒是导师群有新消息，不过他开了免打扰所以没有提示。 庄颂浏览了一遍，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学长学妹打情骂俏。 他锁了屏，收拾东西回家。 半路手机在口袋里震，他飞快地拿出来，打开一看，是烈日灼身。 -烈日灼身：晚上打吗？不打我约人吃饭去了。 庄颂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虽然他知道为狗直男失落不应该。 但失落和喜欢一样，不是能够强行控制的情绪。 -庄颂：打 -庄颂：要是影响你约会就算了 -烈日灼身：哈哈哈，不影响，不是约会。 -烈日灼身：要是约会就轮不到你了。 庄颂：“……” 彳亍。 庄颂说那你等一等，我在回家路上，烈日灼身说不急，他也还没下班，两人约好五点半游戏里见。 回家了庄颂先喂猫，然后做饭。 小猫咪是只银虎斑，刚到家来活泼的很，做了绝育之后就懒洋洋的，眼看又从猫变成犭苗的趋势，庄颂得每天拿逗猫棒陪它健身。 庄颂拿着根钓竿似的逗猫棒，吹了声口哨冲着小猫晃，小猫顿时跟个小炮弹似的“嘭”地跳了上去，与它平时懒洋洋的德性很不相同。 回想起来，顾昳第一次见到他这只猫，也是这么个小猫怒抱逗猫棒的场景。 . 那是大概一个月前，顾昳喊庄颂来玩游戏，庄颂说等等，我要喂猫，顾昳立刻问他要小猫的照片，还说小猫可爱。 当时顾昳已经在直播间，所以没说更多，不过那天晚上，顾昳就以“能跟你家小猫说话吗”为理由，给庄颂打了语音电话。 顾昳让庄颂开免提，说要跟小猫说话。 庄颂很惊讶，问他，“你跟我的猫说话干嘛？” 顾昳说，“就因为是你的猫我才要跟它说话啊。” 然后他问庄颂，“阿颂，你的猫叫什么？” 庄颂说叫9.9，然后解释，9.9的意思是论文查重率9.9%，因为查重率超过10%就会答辩不过，讨个好彩头。 顾昳听完愣住了，然后就被逗得哈哈大笑，小猫本来睡得很懒，被这笑声惊得支棱起耳朵找了半天。 之后庄颂给顾昳录了一段9.9的怒抱逗猫棒，把顾昳惊得不行。 庄颂又把手机递到9.9面前，对顾昳说：“你说话吧，它看着你呢。” “好。”顾昳笑了笑，然后他用很温柔很温柔，即使感谢一口气给他刷五位数礼物老板都不会这么温柔的声音说，“9.9，你好呀”。 9.9喵嗷地回他。 顾昳又说：“9.9，你真可爱。” 庄颂接口说：“是吧，我也觉得它很可爱。” “嗯。”顾昳说，“我觉得你也挺可爱的。” 庄颂一下结巴了，心跳变得好快。 顾昳却没接着这话说，又问，“我记得高中你也养过猫是吧？” . 高中的猫就更遥远了，那时庄颂一直住在奶奶家，养了一只个子非常大非常懒的大橘，整天在院子里漫步，但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猫。 那时庄颂父母闹离婚，天天吵天天闹搞得庄颂很烦，再加上隐隐意识到自己性向不同常人，他比现在内向很多倍，整天闷着头不说话，更别说分享生活了。 那天晚自习，庄颂在做题，顾昳在他边上看窗外，看着看着，手指突然毫无预兆地在庄颂衣领上一拈。 很轻巧的触碰，少年小动作带起的微风却让庄颂一激灵，他几乎是弹起来，戒备地看过去：“你干嘛？”。 顾昳修长手指间拈着一根猫毛，灯光下是略微泛棕的橘色。 他认真地端详着，弯起漂亮桃花眼：“你衣服上有别人头发。” 庄颂松了口气，他以为顾昳是在试探什么，刚才顾昳指尖隔着领子碰他一下，他后脖子都麻了半截。 “那是猫毛。”庄颂说。 “喔。”顾昳听闻笑得更灿烂了些，“你刚才那么紧张干嘛？” 庄颂恼火地反问：“别人突然摸你领子一下你不紧张？” 只不过他的紧张比别人更心虚就是了。 “也对。”顾昳若有所思。 庄颂做贼心虚，转回头去做题，一道题写完落下笔，突然听见顾昳叫他名字：“庄颂。” 庄颂一愣，转头，看到顾昳正单手托着腮，认真地看着他。 即使过去七年庄颂都记得，那时顾昳眼睛很亮，像蕴着窗外的月光。 顾昳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情况，但要是你能放松一点会开心很多，其实大家都挺喜欢你的。” 话来的猝不及防，庄颂不知道怎么接，他匆匆“嗯”了一声，低下头又去写新题。 他不敢侧头去看顾昳，只听见顾昳轻轻笑了下，然后是拿出作业本的窸窣声，和笔落在纸页上的沙沙声。 头顶长管白炽灯的灯光如水落在纸页，默默将岁月分出光影。 . 总之一个月前那天晚上，顾昳提到那只大橘猫，庄颂非常惊讶地问，“这你都记得吗？” 他的高中生活乏善可陈，可顾昳的绚烂多彩很多，让人很惊讶他为何还能回忆起从同桌身上发现一根猫毛这样琐碎的记忆。 顾昳就得意地笑了笑，“我记性很好的啊。” 然后又问，“是吧9.9？” 小猫咪喵嗷两声算是回答。 当时庄颂开了免提，顾昳的声音响在他的小单间里，和小猫咪的叫声以及他不太均匀的心跳唱和成三重奏，总让人错觉他们很亲密。 第4章 双排 此时此刻，庄颂喂着猫，心思凌乱地走神，从一个月前的回忆套娃到七年前的回忆。 等到反应过来，小猫咪9.9在满意地吃猫粮，面前电脑开着，客户端已经登上“小猫爪”的账号，相当岁月静好—— 直到他发现自己手机被架在旁边的手机支架上，而且已经点进了顾昳直播间。 岁月静好x 脑子不清醒√ 庄颂：“……” 该说是条件反射还是什么呢。 他伸手过去，想把顾昳直播间关了，但手指都按到上划键上了，突然又觉得没必要。 或者也可以承认，确实是有一点舍不得。 这时客户端响起邀请音效，是烈日灼身的小号，庄颂于是关了直播间声音，点进去。 “晚上好，今天目标是多少分？”烈日灼身问。 “好歹上个大师。”庄颂随口说道。 烈日灼身笑起来，“这好像有点遥远。” 庄颂常年王者1200多分，上超凡大师他是真的没当回事，被烈日灼身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自己的号定位赛目前5盘全胜，但只在铂金。 就算剩下5盘也全赢了，都到不了钻石，和大师之间差着四个小段。 “……”庄颂认清现实，叹了口气，“别说大师了，能上钻石三都不错。” 烈日灼身哈哈大笑。 开始排队了，庄颂回过头去看顾昳直播间。 刚把静音设置关闭，然然的声音就脆生生撞进耳朵。 庄颂费了特别大力气才没有直接把直播间退了。 他跟自己说忍住，看看他们是什么情况，要真的顾昳和然然关系特别好，也好让他早死了这条心。 然后他发现弹幕挺奇怪，在教顾昳玩游戏。 -老鼠不是那么玩 -你思路就不对 -操作也挺拉的。 这种弹幕当然常有，尤其是输了游戏之后，但是顾昳一般单双排才会喜提“弹幕教我玩游戏”，打五黑局就算输了，他也是超强carry不粘锅位。 不过弹幕观众很容易被带节奏，顾昳没反驳弹幕，说明他无所谓，可能就是刚才那把没发挥好吧，庄颂也就没太在意。 然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在语音里活泼地叽叽喳喳。 没有了庄颂他似乎格外如鱼得水，一口一个“哥”地喊着。 “没关系的，不就输了一把吗，这很正常啦。都怪我，没跟着我哥带起节奏。” “大家别这么沉闷啦，开心点嘛！” 可能确实是因为输了游戏，语音里气氛比较压抑，但其实之前就算连败他们也是欢声笑语，尤其顾昳，是活跃气氛的主力军，现在却不说话。 但然然依旧像只欢快的百灵鸟，还主动cue顾昳：“顾昳哥，你多说点话嘛，怎么输盘游戏就变哑巴了？我会很内疚的！” 顾昳被他这样点名，终于“嗯”了一声，“我的问题，那我给大伙儿讲个笑话吧。” 弹幕都不需要他讲笑话，“顾昳讲笑话”本身就是个笑话。 他们直接开始哈哈哈。 顾昳看见弹幕这样心情似乎也好了点，挑了下眉：“现在知道哈我了？下次我犯傻的时候也哈我，别直接喷，谢谢各位。” 其实哈哈哈顾昳的和喷顾昳的肯定不是一波人，但是他这么说，哈哈哈他的那波人就抬起了情绪，在直播间回复。 顾昳粉丝很多，节奏一带，乌烟瘴气的弹幕很快被刷掉了。 庄颂想，某种意义上然然还真是挺不错的，虽然茶了点，但是自带一个气氛组。 不像他，打游戏时除了报点报技能基本不说话，还要顾昳主动带着他开启话题。 相比之下，真是很不可爱。 “你喜欢的主播就是他吗？”语音那头，烈日灼身问，“顾昳？” . 庄颂一惊，不知道烈日灼身怎么能突然问出这么精准的问题，他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想做掩饰。 声音刚出口，他就发现语音里自己的麦亮了起来。 ……原来看直播时候没关麦。 怪不得他刚才开始，老觉得哪里怪怪的。 很显然烈日灼身是听到了麦里顾昳的声音，才会有这个问题。 庄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自己的事情可以告诉烈日灼身，但是事关顾昳——或者说，事关别人——总觉得不太妥当。 “放心，我不往外说，这样，我发个毒誓。”烈日灼身说，“我要是告诉别人，以后我玩AD对面把把来4包2。” “……”庄颂目瞪口呆：“卧槽，你也太狠了吧。” 烈日灼身笑了笑：“人不狠啊，站不稳。” 对方既然诚意拉满，庄颂也就承认了：“对，就是他。” “怪不得。”烈日灼身说。 “怪不得？”庄颂一愣。 “怪不得你喜欢。”烈日灼身那边也打开了顾昳直播，“顾昳嘛，我看过他，名气又大，长得又帅，打游戏又厉害，说话又好听。” “之前我心里还有点埋怨你，为了陪主播打游戏重色轻友，但是他的话我理解，我要是你我也冲了。” 庄颂心说而且还是我的高中同桌，不过这话他到最后都没说出来。 看着太痴情了，会被双排队友笑话。 听烈日灼身夸顾昳，这感觉挺奇妙的。 明明庄颂还在生顾昳的气，可烈日灼身每夸顾昳一次，他心跳都会带着隐隐雀跃的加速一次。 顾昳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光鲜灿烂，张扬肆意，他有着庄颂这辈子都不会有的自信，就连缺点都很坦然，像凤凰艳丽翅膀上残缺的翅羽，或是万花筒里一块突兀的黑斑，它就是那幅画面的一部分，不加遮掩。 坦然到就算庄颂生他气看透他，也没办法不在同时接着喜欢他。 因为早都全部看到了啊，他的热情和体贴，他的自大和恶劣。 这种坦然其实是相当强烈的吸引力，尤其会吸引像庄颂这样曾经很内向，想要完全隐藏自己的人。因为这是庄颂向往却成为不了的样子，像磁铁的南极和北极。 这时烈日灼身却话锋一转，“但是不管怎么说，顾昳这次还是狗比。” “嗯？”庄颂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愣。 “能对你说出那种话还不道歉的都是狗比。”烈日灼身说，“哦，你要是不能接受我骂他的话那我撤回，但我会背地里骂他。” “不用，不用撤回，可以明着骂。”庄颂又被逗笑了，“他就是狗比。” 烈日灼身应了一声，两个人又都陷入沉默。 . 庄颂切出去打开了论文的word文档，烈日灼身在看顾昳直播，搞得好像烈日灼身是庄颂的影分/身一样，挺好玩的。 庄颂其实看文档也没有很用心，他不过是不想看顾昳和然然玩，冷不丁却听见烈日灼身问：“那个帅小然就是你说的绿茶吗？” “嗯。”庄颂听见这名字，先咬了咬后槽牙。 “那他俩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啊。”烈日灼身啧了一声，“顾昳今天一直打野，秋日跟那个帅小然走的下路。” 庄颂一愣，唰地抬起眼：“真的？” “我骗你干嘛。”烈日灼身笑了，“自己查战绩去。” . 庄颂真的是很不争气，也真的是立刻打开了顾昳的直播间，同时打开了掌盟——也就是查战绩软件。 直播间一进去，果然顾昳就在打野，下路组合是然然和秋日。 虽然还在加载界面，但顾昳召唤师技能带的是只有打野才会带的惩戒，所以很明显。 庄颂又去掌盟翻顾昳这个号的战绩，昨天晚上那盘霞洛，是顾昳这个号昨天的最后一盘，今天过来之后他玩了五盘，第一盘蜘蛛打野，第二盘皇子打野，第三盘赵信打野，第四盘老鼠打野，第五盘也就是这一盘，还是老鼠打野。 第四盘的老鼠打野战绩特别惨，2-13-0，估计是被针对了。 怪不得弹幕全是喷他的，这个战绩确实是要喜提挨喷套餐，也怪不得顾昳不想说话，2-13这个战绩谁来谁自闭。 “他之前不是只打ADC吗？”烈日灼身说，“补位好像也是去中单玩AD英雄，怎么突然去打野了？” 庄颂说：“想换换口味吧。” “这样吗？”烈日灼身若有所思，但他们这边游戏也开了。 烈日灼身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大概也察觉到庄颂不想说，何况高分局，还是得聚精会神，所以他点了下两个河道入口，跟庄颂分别去站位。 —— 从这天和烈日灼身开黑之后，转眼又过去了两天。 已经是和顾昳冷战的第三天了。 庄颂觉得这可能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冷战，就像漫画里画的那样，他自己生气、别扭、难过，顾昳每天照旧五黑、直播，逍遥快活。 所以从冷战第二天开始，庄颂就没看顾昳直播了，因为他冷静地想了下，发现不知道去看什么。 听小百灵叽叽喳喳吗？还是看着顾昳去打野，安慰自己说你看，他都不走下路了他一定在躲着然然？ 乍一看合理，可是仔细想，躲着不还是和然然在一个车队里？不还是没有找过他？ 顾昳就算把然然好友删了，和他庄颂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才是那个在外面发呆，被说成无理取闹，只能靠着看直播获取点慰藉的倒霉蛋不是吗？ . 庄颂这两天一直泡在实验室里，早出晚归。 他还给好多人私聊发了消息，这样顾昳的消息就会被沉到最后排，省得他看见，因为他看见不高兴，又舍不得删。 他甚至连英雄联盟都不想上，因为坐在电脑前面就会情不自禁想开顾昳直播间。 对于庄颂又准备消失这件事，烈日灼身表示理解，他说：“我之前网恋失败的时候也不想上游戏，你记不记得，我骗你说我去旅游了，消失了半个月，其实我就只是不想上游戏，天天下班就看剧而已。” 庄颂说：“我记得啊”，然后愣了半秒，给烈日灼身发了一排问号。 -庄颂：？？？？ -庄颂：你小子是怎么抽出空去偷偷网恋的？？？？ -庄颂：那会儿咱们不是天天双排？？？？ 第5章 雨伞 烈日灼身发了一堆哈哈大笑表情。 -烈日灼身：时间嘛挤一挤总会有的。 -烈日灼身：我那时候不是有跟你说我要去玩大乱斗吗，然后你不来。 庄颂一想，好像是有这么一段，看来是他迟钝了。 不过紧接着他又想起来个事。 -庄颂：那你去旅游不是还给我带了伴手礼吗？？ -庄颂：凤梨酥？？？ -烈日灼身：淘/宝买的。 -庄颂：…… -烈日灼身：我演戏都没忘了给你寄伴手礼，诚意多足啊。 -庄颂：…… -庄颂：啊对对对。 总而言之烈日灼身接受了庄颂这个因为心情不好而不想上游戏的设定，并且大度地表示不算他鸽自己。 烈日灼身还说，要是心情不好，随时来聊，他非常能理解没有恋爱经历的少年为了心上人情绪起伏的状态。 庄颂说我都24了，还少年呢。 烈日灼身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庄颂：“……” 行。 . 暮春，江州已经进入雨季，常常一整天都只有半个太阳，随时随地就被散步过来的云遮住。 今天导师门下的一个师兄也过来实验室了，师兄研究方向是智能列控，就是火车的智能控制系统，坐在办公室就能监控调整运行中列车车厢内的温度湿度。 师兄跟庄颂算是半个同方向，但师兄已经是博士，和庄颂不在一个水平。 庄颂站在背后看他写了半天代码，似有所悟，师兄人也挺好，看庄颂在看，就主动问他有没有哪不懂的，他可以帮忙讲解。 师兄在这边码代码搞到下午三点多，就开始插硬盘，存档，收拾东西。 庄颂看的惊讶：“师兄，这么早就走了吗？” 他天天泡实验室，下午两三点走正常，师兄可一周就来这一次。 “我得赶去城郊，环形线实验室，你知道吧？”师兄扬了扬手里的硬盘，“这个要去那边的实验机车上跑。” 庄颂肃然起敬，意思是师兄正在做的东西已经可以用到实车上了。 虽然“用实车做实验”和“真的能用到列车上”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还是非常牛逼的。 实验机车不载人也跑不出实验室，要是真出点事故，那损失也不是跑一个虚拟机跑坏了可以比拟的，毕竟实验机车是真火车，新建一个虚拟机也就是电脑多跑十几分钟程序而已。 “师兄你太强了。”庄颂羡慕地说，“我现在还在跑虚拟机呢，每天虚拟机在我这儿都得新建几十次，你都去跑实车了。” 师兄笑了笑说：“我做的方向简单，而且我比你多读了三年呢。小庄你信我，就冲你每天能跑几十趟这个钻研劲儿，你沉下心去弄，前途无量。” 之后师兄拍了拍庄颂的肩：“那我先去实验室了，改天再见？” 庄颂冲师兄挥了挥手：“师兄拜拜。” 师兄出去之后，庄颂继续留在实验室搞他的代码。 师兄是做客运，庄颂的方向是智能货运，乍一听这种研究方向好像不如计算机、人工智能那么高大上，但是国内火车货运量极其庞大，如果能研究出一点新东西，哪怕让每次装卸都比之前快1分钟，汇集到所有列车上都是难以想象的庞大数字。 当然庄颂离这一步还很远，毕竟只是个学生仔嘛。 实验楼晚上能开到九点，这两天不想回去看顾昳直播，庄颂干脆就呆到九点。 在这里他是心无旁骛的，就算偶尔会想起顾昳，那名字连同那张脸，也都飞快被一行行代码压过去了。 外面天一点点黑下去，下午四点多，楼下小广场里开始放歌，庄颂还挺喜欢在歌声里写代码的，反正他一专注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九点整，广场开始播放萨克斯金曲《回家》，从庄颂这个窗户看出去，能看见对面实验楼也有灯亮着，星星点点的。 然后听到云层间隐隐滚动的雷声。 庄颂一抬头，夜空中乌云沉沉，是要下雨了。 他们这个实验室在顶楼，上面还有个阁楼，算是仓库，也是他们这边负责。 庄颂把实验室的窗户关了之后，又上去阁楼看了看，阁楼有扇飘窗开着，他也帮忙关上了，下楼去，雨已经下起来。 . 虽说是雨季，整个江州都会在几个月里湿/漉漉的，但雨一般不会很大。 庄颂作为一个严谨的工科生，当然有随身带伞的习惯，他在楼道门把伞打开，撑起来出门。 那是一把深灰色的伞，气质很符合他的专业，他已经用了好几年。 但庄颂很少晚上出门，所以这次打开伞他才发现，伞面上居然有一块小小的夜光图案，在荧荧的发着光。 现在光线条件很不好，那块夜光图案亮得也很惨淡，庄颂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那是一只懒洋洋趴着的猫。 庄颂突然就发了愣。 这把伞是顾昳送给他的。 大三那年他们一块去密室逃脱，出来下大雨，顾昳没带伞，庄颂就送他回家。 到家之后顾昳死活非要送给他一把伞说感谢他，就是这一把，庄颂虽然觉得很离奇，但毕竟是顾昳送的，他就拿着两把伞回家了。 两年多后的现在，雨伞还是这把雨伞，庄颂第一次发现伞面上还有一只猫，不知道和他的大橘有没有关系。 但他和顾昳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他和顾昳。 其实庄颂细想想，如果不跟顾昳出柜，也许他们那种铁哥们关系还能维持很久，甚至他如果愿意装成直男，还能够从顾昳做的很讲义气的事情里，硬抠出自我满足的小细节。 他还能得到更多，因为那会儿他和顾昳真的非常铁。甚至他如果想，能用点小手段让然然之流根本上不了顾昳的车。 哪怕是现在，如果昨天他说话不那么硬气，顾昳也不会就觉得然然可怜而他咄咄逼人不讲道理…… 操，一想就来气。 顾昳这狗比有没有判断力啊。 庄颂就是做不出这种事的，因为他觉得这样很虚伪。 他不能弯装直去接近一个直男占便宜，也不能和白莲花搞一样的话术。 他没办法为了和顾昳玩，硬着头皮去接受一个自己厌恶的人，或者明明被欺负了还委曲求全认错。 偏偏他还喜欢一个又直又狗又自大的，被宠坏了的狗比。 属于是注孤生。 . 庄颂租的房子就在学校外面一条街，走路十几分钟，路上他顺便买了个烧饼当晚饭。 到家放下伞，给9.9倒了猫粮，坐下开始吃饭，才发现微信有消息，是今天实验室那个师兄，就在几分钟前发的，正在群里疯狂@庄颂。 -师兄：@庄颂，师弟你还在不在实验室啊！我好像阁楼的飘窗没关，你能帮我看一眼吗？ -师兄：Hello？[大哭][大哭]@庄颂 -师兄：还有没有别人在实验室@全体成员 -师兄：算了我现在打个车回学校吧orz -庄颂：@师兄，我刚看见，已经给你关窗户了，别担心。 -庄颂：其他窗户也都检查了 -庄颂：门也锁了 -师兄：[跪下][跪下][跪下] -师妹：你永远可以相信门草 -大师姐：你永远可以相信门草 -小师弟：你永远可以相信门草 庄颂：“……” 还队形起来了。 门草意思是师门第一帅，这是大伙全票评选出来的，他们说庄颂看着就像文科生或者艺术生，尤其穿个白衬衫，往那一站，妥妥的清秀款美少年，谁能想到是研究重机车的。 导师甚至还试图哄庄颂在校本部新生大会上装成本科学长去给他们机电专业站台，保准能吸引好多人转专业。 庄颂对这么高的评价当然没意见啦。 就是“门草”这称呼，实在是……离谱了点。 庄颂在群里调侃了几句，听到微信有新消息提示，他就切回首页，意外发现居然是个好友申请。 他第一反应是，难道顾昳把他删了又加回来？ 但再一想就知道不可能，顾昳就算真的删了他要再加，也不可能两天就加。 但是点进去一看，发现虽然加他的不是顾昳，但和顾昳还真的很有关系。 是固定队的打野，就是那个热心肠傻白甜老实人，秋日。 . 庄颂和秋日他们有一个开黑语音的微信群，所以庄颂认识这个头像，但他之前没加秋日好友，因为在群里聊天就够了。 其实秋日是顾昳的朋友，庄颂和顾昳又一副即将分崩离析的架势，那理性来说，他就不应该管这个好友申请，否则崩了之后再删很麻烦。 但庄颂对秋日印象还是很好，而且……就还是不争气，要分崩离析他也做不到主动分崩离析。 所以庄颂还是点了同意。 不知道秋日加好友是做什么，但也不需要问，因为几乎申请通过的同时，秋日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他先发了几个缓和气氛的猫咪表情包，庄颂也回了几个。 然后秋日就单刀直入地切进正题。 -秋日：小庄，现在有空吗？ 庄颂抿了抿嘴，他知道秋日来找他，九成和顾昳有关系，但不知道是好是坏。 按照庄颂对顾昳的了解，估计不会是好事，因为这人脸皮厚得很，真要和好完全不需要找别人代劳，因为根本没有人会让他忐忑到“不知道愿不愿意和我和好所以找个僚机试探一下”。 反倒是绝交可能需要传话筒，所以最好最好的情况也就是秋日觉得他俩吵架了，来劝和。 所以庄颂其实有点鸵鸟心态的犹豫。 但庄颂最后觉得，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 在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确定就算秋日告诉他顾昳要跟然然结婚了他也能立刻随个9块9的侮辱性份子钱之后，他回复。 -庄颂：怎么啦？ -秋日：能问问你和顾昳那天晚上怎么回事吗？ . 虽然庄颂已经做好了秋日会提到顾昳的心理准备，但这行字跳出在聊天框里，他还是觉得自己心颤了颤，像被针扎了下，带着微微刺痛的麻。 -庄颂：他跟你怎么说的？ -秋日：他不告诉我，说不关我事 -庄颂：…… -秋日：算了我不问那么多，你俩是吵架了吗？ -庄颂：算是吧。 -秋日：那肯定是他的错。 庄颂愣住了。 -庄颂：啊？ -秋日：你跟顾哥要是吵架，那肯定是他的问题，你脾气那么好。 庄颂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不是该和秋日说句谢谢。 -秋日：但是我感觉顾哥挺看重你的 -秋日：你不在这两天，他都不五黑了，天天在那单排 -秋日：你和他有可能和好吗？ 庄颂看到这反应过来了，主要是这转折有点生硬。 可能秋日前几个问题是自己想问的，但是这三句嘛…… -庄颂：你是想让我去跟他道歉是吗？ -庄颂：不可能的 . -秋日：不不不不 -秋日：小庄你想多了 -秋日：他的错怎么可能要你道歉 -秋日：我是想问，如果他跟你道歉呢？你会接受吗？ 庄颂闭了闭眼睛，首先这就不可能发生，其次就算秋日真能劝动顾昳来道歉，恐怕顾昳既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个真心。 最主要的，顾昳来找他和好，事情就一定会牵扯到然然，如果顾昳还是那个态度，这会演变成一次新的吵架。 -庄颂：不好说。我建议你们别试着劝他。 -秋日：不好说，意思就是，有可能接受？ -秋日：那就行 -庄颂：？？ -秋日：你删他好友了吗？ -庄颂：没有 -庄颂：怎么了？ 秋日却没在回消息了，微信左上角，新消息提示突然变成了“1”。 庄颂一愣。 左滑屏幕，切到主界面。 某人的新消息一条条地弹出来。 -顾昳：对不起 -顾昳：我是傻逼 -顾昳：我还眼瞎 -顾昳：别生气了好吗 第6章 道歉 庄颂盯着这四条消息看了得有五分钟。 看到喜欢的人这样子道歉，看到本来找谁都不会忐忑的人特意先找个僚机试探，虽然台词很生硬，但是真的让人心软。 庄颂逼着自己往上翻，温习之前顾昳发来的那一大串。 话是很好听，可顾昳说的话一直都很好听，他不能那么轻易就上钩。 他让自己尽量冷淡地回复。 -庄颂：秋日教你说的是吗？ -顾昳：不是，我教他的 -顾昳：他怎么可能教得了我这些，那可是秋日。 庄颂：“……” 这倒没错，秋日那心眼实诚的都赶上秤砣了，怎么可能想的清楚这些，也就只有秋日能一点不尴尬地跑过来问庄颂“你和顾昳怎么了”。 -庄颂：所以你是想道歉什么？ -顾昳：可以打电话说吗？ 庄颂一愣。 -庄颂：打电话？ -庄颂：你没在直播？ -顾昳：在 -顾昳：我可以下播。 庄颂半信半疑地点开顾昳直播间，顾昳正在打自己峡谷之巅的大号，就像秋日说的，他这几天没打五黑，在单排。 两天没看见顾昳，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摄像头里顾昳那张脸真的是很英俊，唇红齿白，漂亮的桃花眼，他去到颜值区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只不过现在，顾昳脸上没有他惯常会带着的淡淡的笑，话也比平时少很多。 庄颂能一眼注意到，老粉丝当然也早就注意到了这点。 -今天是顾昳（板着脸ver.）的第三天 -又名顾老板 -其实顾老板也挺帅的，高冷帅哥别有风味 -不打野干啥都行 然后弹幕又给刷礼物。 庄颂时常怀疑顾昳粉丝的家底，到底为什么能聊着聊着天突然就开始砸钱的。 让他也认识几个这样的人行不行。 顾昳玩得也真是很好，他峡谷之巅的大号现在1400分，论水平和烈日灼身不相上下，除了职业选手之外，都是国服顶尖的AD. 然后庄颂突然觉得，他被他自己套路了，本来顾昳问能不能打电话，他是打算拒绝的。 因为不知道顾昳想道歉什么，而他真的不想再吵架，太愚蠢了。 可是他非想要点进顾昳直播间瞧一眼，于是看到了顾昳，又听到了顾昳声音，也注意到顾昳似乎是因为他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喜欢了这个人七年，就像中毒一样，看到他，听到他，真的会心软。 顾昳还说他要愿意打电话可以直接下播，他直播间可有几千个贵宾，百万热度，现在正是黄金时段，他要突然下播，会少收很多礼物，要是想对粉丝好一点儿还得把最近几十分钟收的礼物退了，因为他早退。 这些顾昳都知道，他那意思就是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全不要。 这真就是一个很让人心动的请求了。 -庄颂：真的吗？ . 几乎在消息发出的同时，直播间里顾昳说：“对不起兄弟们，有点急事，一小时内的礼物全退钱，这周之内给你们补时长，补抽奖，明天见。” 没给弹幕任何反应时间，直播间直接黑了。 也没给庄颂任何反应时间，手机屏幕正中，顾昳的头像亮起来。 庄颂看着这条微信语音邀请，有点恍神。 上一秒还在电脑画面里的主播，突然就变成了电话那边说话的人。 真就……这么诚心诚意？ 他心跳突然不太均匀，按下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有半秒的沙沙声，如同所有情绪着陆前的短暂缓冲。 然后庄颂听到顾昳的声音，可能是直播时说了太多话，他声音和平时相比稍有点沙哑： “真的啊。” —— 相当长时间的一段沉默里，电波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庄颂闭着眼，在心里数数，一、二、三、四……他不知道自己数的是度过的秒数，还是随着心跳泛起的阵阵电流。 数到第十五个数时，顾昳说：“你说说话嘛。” 他声音在手机里传来，和看直播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在对他说话，好像就在身边。 庄颂喉咙发紧，他不得不清了下嗓子，才问：“我说什么？” “随便，你只要出点声音就好。”顾昳松口气似的笑了笑，“你再不说话，我以为你真的不理我了。” “我不理你你也没损失吧。”庄颂说。 “有。”顾昳说。 “有吗？”庄颂问，“你车队又不缺人，你有什么损失。” 顾昳沉默了会儿，“真的有。” 又是这副“你对我很重要”的样子。 又不喜欢，又这样。 真要命。 庄颂不想再次跳进陷阱，所以选择不说话。 顾昳等了一会儿，看庄颂不搭腔，主动又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其实要是让顾昳一直道歉，庄颂自己装傻充愣过去，好像也不错。 但可能是专业属性使然，可能是顾昳向着别人在他心里就像梗着根刺，庄颂更想问清楚，所以虽然冒着吵架的风险，他还是问：“你哪儿不好了？” “我不应该说你无理取闹，不该跟你说重话，不该不相信你。”顾昳像个承认错误的小孩子，一条条地数，“而且，虽然不能说别人坏话，但那个辅助确实是有问题。” 庄颂挑了下眉：“你终于想起来看回放了？” “其实我两天前就看了。”顾昳说，“吵架那天晚上我太生气了，不想理你，第二天下播我想起来就去看了，你确实打了标记，而且你标记了三次。当时我就知道这件事我错了，但是我想着你不理我，还不接我电话，就……不想找你。” 他立刻又补充：“可是我看完之后就没有再跟他玩游戏了，他欺负你，我必须跟他划清界限，我不好踢他下车，所以这两天都单排，不信你可以看我直播录像。” 倒是不需要看录像，顾昳这人狗归狗，他是不会说谎的。 顾昳声音又低下去：“之后这两天，我每天都在等你，可你游戏不上线，微信也不给我发消息，你以前都不会这样。” 庄颂听到这儿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你也没叫我玩游戏，也没给我发消息啊。 但顾昳肯定不会往这边想，他都已经道歉了，这种小事，至少目前这个节骨眼，庄颂暂时就没想跟他计较。 “所以呢？”庄颂问。 “所以我等了两天，等不下去了。”顾昳说，“我就来找你了，我知道这样挺奇怪的，要是放在以前，我可以直接来道歉，但不知道怎么，我就是想跟你较这个劲。” “阿颂。”顾昳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第一次这样。第一次找人帮我道歉，也是第一次怕有人不理我。” 这一声“阿颂”叫的庄颂心又软了，还有顾昳说的话。 他当然是信的，过去那七年，他几乎每一步都是和顾昳一起走过来的，他甚至可能比顾昳都更了解顾昳本人。 顾昳和人吵架，要么是态度非常好的光速跑过去和好，仔细想想就知道因为他不在意，所以不生气，才能立刻找过去，要么就是直接不理，爱谁谁，这就是更不在意。 “我知道。”庄颂说。 顾昳又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我肯定改，以后车位辅助位都先留给你，要是你觉得有人欺负你，我绝对向着你。要是你去上单，我就去打野，要是——” 虽然庄颂一直在绷着脸装生气，但顾昳这样表态，他心也软了。 现在顾昳提到打野，他回想起自己看到的2-13的打野老鼠，一个没忍住，说道：“你去打野就算了，我怕你一打野，五黑队友心态都崩了。” 顾昳沉默了两秒，突然问：“你看我直播了？” …… 靠。 庄颂心说大意了，他立刻抿着嘴不说话。 但顾昳多聪明啊，这一句话他已经明白庄颂意思了。 “你看我直播了。”顾昳说，语气明显开心起来，“那你看到他们给我起的新外号了吗？” 当然看到了，老板着脸的顾昳，所以叫顾老板。 这真的太有才了。庄颂很想继续保持自己高冷矜持的态度，但是顾昳直播间那堆活宝，就和顾昳本人的打野技术一样，属于一想起来就想笑的存在。 “顾老板。”庄颂清了清嗓子。 “哎。”顾昳很愉快地回答道，“以后就不是顾老板了，以后就是顾开心。” 庄颂：“……” 顶不住，真的顶不住。 “叫顾开心，因为跟你打游戏很开心。”顾昳说。 “那你呢？”他又问，“和我打游戏开心吗？” “开心。”庄颂承认。 顾昳笑了笑，“那我们和好吧。” . 我们和好吧。 这句话毫无前置，一箭正中红心，就像顾昳唯独待他的种种不一样。 庄颂毫无防备，心口一阵过电般的发麻。 可就在他要脱口而出说“好的”时，可能是因为一切喜悦都来的太过剧烈，他反倒突然清醒了。 和好是哪种好？ 朋友之间的？恋人之间的？ 如果是朋友，闹到这种程度不太正常吧？ 可如果是恋人，他们“好”过吗？ 庄颂清楚知道，要是认真问，顾昳一定会说“是好朋友的和好”。 早就说过，他比顾昳自己还了解顾昳。 他突然觉得讽刺，千防万防还是掉进了陷阱。 可顾昳又不是故意为之，说他不懂也好，说他不想懂也好，他是真这样认为，而且他主动来道歉，他给了很多保证。 他很伤人，伤人却又诚恳。 庄颂沉默很久，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人类真是双标。 刚才还说不想含糊，现在就甘愿自欺欺人地不问清楚。 “好吧。”庄颂说，“我们和好。” —— 他们就真的和好了。 虽然关系依旧没界定，但顾昳确实做到了他的所有保证，五黑小车重新启航。 观众在看到庄颂的“纯属故意”出现在队伍里时，纷纷激动地表示“是不是顾老板终于不打野了？” “不是顾老板。”顾昳懒洋洋地应，桃花眼眼尾微弯，“我现在还板着脸吗？” -没有。 -您现在是顾开心 -我们也很开心 然后有钱观众又开始刷礼物。 顾昳那天因为下播，搞抽奖再加上退钱再加上补时长一共花了好几万，他倒是没跟庄颂说，但庄颂偷偷问过，顾昳也没有瞒着他。 听说花了这么多钱，庄颂心疼得很，顾昳说没事，小钱。 “顾哥是大主播，庄哥。”秋日泪流满面地说，“他和咱们不是一个阶级的。” “就是就是。”星河附和。 “没错没错。”羽翼也说，“小庄哥，你加把劲，争取圈顾昳哥的钱，然后分给兄弟们。” 羽翼是他们队的中单，很年轻一个小孩。 庄颂目瞪口呆，只能说小朋友果然思维活跃，他震惊地问：“我要怎么圈钱？”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能做到。”羽翼认真地说。 “小庄说吧，要多少。”顾昳说，“码发给我。” 秋日和星河在一边发出附和的“yoooo”声，观众表示“我们给你刷礼物你在赚钱养他”。 庄颂本来还想再开开玩笑，看到摄像头里顾昳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又没什么心情了。 顾昳没准真会给他打钱，因为顾昳真不缺钱，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 烈日灼身因为庄颂的缘故，开始看顾昳直播，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庄颂又出现在了顾昳的直播间里。他立刻给庄颂发微信。 -烈日灼身：恭喜恭喜 -烈日灼身：情侣ID！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到“情侣ID”这个词，之前顾昳叫他改ID时说的是“改同一个格式的ID”，所以秋日、星河还有羽翼也从来不会用情侣ID来称呼“绝非故意”和“纯属故意”这两个名字。 -庄颂：不是情侣ID，至少他说不是。 -烈日灼身：哦~~可怜小爪 老网恋人烈日灼身立刻明白了这意思，但是在他眼里，主播嘛，玩的花很正常。 -烈日灼身：没关系，那你就当搞搞暧昧 -烈日灼身：反正就算他不承认你，他也没有别人，总比那些海王好多了对吧 -烈日灼身：帅，打游戏还厉害，又有名气，有牌面的。 庄颂看他这么说，笑着回，哈哈是啊。 . 他们的相处像是回到了庄颂表白之前，似是而非的亲昵，不刨根问底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快乐。 晚上顾昳会给庄颂打电话，但那是在他消失一段时间玩吃鸡之后，偶尔也会有一些暧昧的话。 区别是这一次庄颂心里不再有之前的忐忑，反而每次都在亲昵触及这些界限时，有种近乎冷静的清醒。 他们的“和好”只是好朋友的和好而已。 其实烈日灼身说的没错，就当是搞搞暧昧，庄颂会很开心。 很遗憾的是，他比烈日灼身想的要认真一点。 所以庄颂也清楚，他现在就像是坐在一只不断胀大的热气球上，飞得越来越高，像做梦一样快乐，但这只热气球胀大到一定程度，早晚会爆炸，到那时候他会再一次坠落。 到时候再说吧，至少这次有防备了。 至少现在他真的挺开心。 —— 半个月过去，江州步入初夏，天气变得闷热，空调要同时开制冷和除湿。 这段日子庄颂过的很平和，每天去实验室，稳定的实验失败，回来和顾昳打游戏。 顾昳依然会和其他人玩，因为他是主播，但只要庄颂回来了，能玩了，如果顾昳是在双排，就会客气地退队来找他。如果是他们的五黑车上有人占了庄颂位置，顾昳也会直接说“小庄来了”，立刻就会有识趣的队友让出车位。 这是庄颂之前没有过的待遇，之前偶尔有五黑车满人的情况，顾昳会跟庄颂说“你等等，有位置了我叫你。”而如果顾昳在双排，庄颂会干脆识趣地不去叫他。 那天晚上秋日还有星河去参加他们公会的一个活动，顾昳就和庄颂冲分。 打的是峡谷之巅小号，因为顾昳并不知道庄颂的真实段位，叫他双排如果直接打峡谷大号，那就是被折磨。 同样是同款ID，顾昳叫绝非故意i，庄颂叫纯属故意i。 说是小号也已经有钻一，毕竟两边实际水平都是千分王者。 每次他们冲高一段，顾昳都特别惊讶地说：“有奖竞猜，小庄实际水平到底什么分段？” 庄颂也不说，至少在顾昳面前他得保留一点秘密，要不然输得太惨了。 何况顾昳也不是真想知道，因为顾昳并没有私聊问过他。 打到晚上12点左右，顾昳跟观众说，“这盘打完下播了。” 于是弹幕开始跟他说拜拜，有钱的观众们又开始刷礼物，顾昳开始自己漫长的谢礼物营业过程。 等到礼物名单读完，这盘游戏也刚好推上对面水晶，直播间里顾昳下播，庄颂就也关掉手机直播间，然后语音里对顾昳说：“拜拜。” “嗯？”顾昳一愣，“你不玩了吗？” 庄颂也一愣：“你还玩吗？” “玩啊。”顾昳说，“你要不想玩就算了。” 庄颂倒是可以继续，他没有课，时间安排很弹性，不过他挺好奇的：“你今晚不去玩吃鸡了吗？” “不想吃鸡了，想跟你双排。”顾昳说，“玩不玩到底？” “玩。”庄颂立刻说。 他真的有点惊讶，这是顾昳第一次下播了还拉他玩游戏。 不过回头看了眼自家沙发之后—— “稍等。”庄颂叹了口气，“9.9在一边掉毛一边拆家，我去收拾一下。” 顾昳在那边笑了笑：“行。” . 夏天猫会疯狂地掉毛，虽然9.9只是一只短毛虎斑，庄颂还是得每天拿着毛碾子在它后面滚来滚去，收拾了一圈坐回来，庄颂擦了把汗：“我回来了。” “好。”顾昳说，“刚才你手机一直在响。” “啊？”庄颂愣了下，谁会这个点找他，他说，“可能是我导师，我看一眼。” 他拿起手机，一串微信消息，点开消息列表，他又愣了愣。 -H：我回江州了。 -H：有空出来聚聚吗？ -H：咱们班同学一起。 ……啊。这个人。 . “谁找你啊？”顾昳又问，“我能问吗？” 庄颂有点犹豫，虽然都是高中同学，但这名字提起来顾昳多半会生气。 但他还是如实说了，也可能有点故意成分，反正好朋友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夏嘉和。”庄颂说，“说要约咱们班聚。” “哦——” 顾昳语气听不出来太多不同，但果然就是很微妙地能感觉到哪里变了，他应完声后沉默了会儿，才似笑非笑地说， “你那个前男友是吧。” 第7章 晚安 “说一百遍了不是前男友。”庄颂叹了口气。 “嗯对，是暧昧对象，没什么区别。”顾昳点了个邀请游戏。 . 夏嘉和是庄颂他们高中的班长，庄颂是副班长，夏嘉和管杂事，庄颂只管学习。 高中他俩没什么事儿，但是大二那年一次班聚之后，夏嘉和追求过庄颂。 那时庄颂刚好觉得无望地喜欢着顾昳的感觉太痛苦了，就答应接触试试看。 后面挺戏剧性的，他俩去看电影，刚好撞见也去看电影的顾昳和他室友。 当时没什么事，晚上顾昳就打电话过来问庄颂为什么跟一个同性恋单独去看电影，为什么要膈应他。 庄颂被顾昳这话刺得挺难受，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同性恋”，他们吵了几句，越吵越僵，最后庄颂说顾昳我就是同性恋，你受不了我喜欢男人吗？ 顾昳沉默了半天说对。 他俩互删了。 一年多没联系，几个月前才加回来。 当时庄颂看见好友申请挺惊讶的，因为他把高中班群都退了，不知道顾昳怎么记得他微信号。 加回来之后感觉顾昳明显在同性恋这个事情上放开了不少，比如他们队中单羽翼其实是个小1，顾昳还张罗着给羽翼介绍男朋友。 比如有次直播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问庄颂有几个前女友，庄颂说没有，顾昳就开玩笑来了句得问有几个前男友。 反正也是0个，不会让庄颂真出柜，但就是可以拿这事情调侃了。 然而，前男友归前男友，夏嘉和归夏嘉和，那天庄颂想起来夏嘉和过生日，跟顾昳念叨了一嘴，结果顾昳极其暴躁地说别跟我提这名字。 一开始庄颂很奇怪，为什么顾昳都不恐同了，提起夏嘉和还会不高兴，甚至连夏嘉和好友都没加。 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夏嘉和也跟顾昳表白了所以被顾昳删了，结果顾昳说别扯淡。 然后顾昳跟庄颂说，因为他把你掰弯了，所以不能原谅他。 庄颂哭笑不得，说没有啊。 顾昳说他没掰弯你为什么要试着跟他交往？之前怎么没见你试着跟别人交往？ 庄颂一下就说不出话了。 毕竟他总不能跟顾昳说我那是因为不想再单恋你，其实是你把我掰弯的。 所以只能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让夏嘉和背着这口黑锅，不过也问题不大，因为庄颂印象中，夏嘉和对顾昳也没什么好感。 —— “快点进队。”顾昳又说，“磨蹭什么呢。” 其实顾昳的邀请栏才弹出来不到一秒，谈不上什么快点慢点的，不过庄颂这种事情上不跟他计较，他也有点怕顾昳又生气，毕竟好不容易和好，他从善如流地点进去。 果然开始排队了顾昳还在念叨这事。 “夏嘉和是真挂念你。”顾昳说，“难得回江州一趟还想着找你呢。” “是班聚啊。”庄颂解释，“他肯定给所有在江州的都发了。” 顾昳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他都不给我发。” 庄颂愣了一下，因为刚开始那几句顾昳的语气不是很好，但这句话虽然依旧在赌气，听起来却是那种可以聊天的语气。 庄颂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他有你好友吗？” “……”顾昳承认：“确实没有。” “那不就得了。”庄颂有点好笑。 “我不管。”顾昳说，“我生气。” “啊？”庄颂一愣。 “你向着他，都不向着我。”顾昳说。 庄颂：“……” 其实之前少有的几次，夏嘉和的名字出现在对话里，气氛都很僵硬。 但这次能感觉到，顾昳虽然刚提起夏嘉和的时候还是挺不爽，后面却在努力在把气氛扳回来。 这简直不像是顾昳会做的事，以前顾昳要是不爽了，那就是天崩地裂全直播间一起哄他。 只能说前两天那次冷战之后，他确实改了不少。 所以庄颂心情也挺好的，笑了笑说，“那不会，我还是向着你的。” “这还差不多。”顾昳也笑了笑，“你要不向着我我就要有脾气了。” . 进了游戏就正常玩，顾昳跟庄颂这几个月打下来，已经很有默契了，而且他俩都是千分王者，在钻一局随便打的，开局没多久就拿了个双杀。 然后顾昳就一直点庄颂的角色，打字。 -绝非故意i：辅助这么厉害。 庄颂在头顶亮一个挺可爱的表情。 队友当然有认识顾昳和庄颂的，因为顾昳直播用的就是这个号，队友就狂点他们俩，说，没眼看。 顾昳在语音里懒洋洋地笑，说：“阿颂他们认识咱俩诶，你去喊他们给我刷点礼物。” 庄颂说不去。 顾昳就打字，说兄弟，既然认识一会儿去给我办张卡啊，我给我们小庄买个新皮肤。 队友嘻嘻哈哈地说好，当然也不会真去送，因为顾昳根本没开播。 但出去庄颂的客户端右上角却真弹了个窗，显示“绝非故意i向您赠送了一个山海绘卷诺提勒斯” “你真送？”庄颂震惊了一下。 “送啊。”顾昳笑着说。 “我也给你回一个。”庄颂说。 “不行。”顾昳说，“你要回我就再给你送10个。” 其实一个皮肤79，对顾昳来说肯定是小钱，但就是挺甜的。 让你觉得他真的挺在意你，挺想哄你开心。 虽然知道只是“觉得”，但是开心是真的。 顾昳这个人，虽然让人难过的时候真的很难过，但相处的大部分时间也真是很快乐，甚至可以说是明媚的。 否则庄颂也不会明知道是个坑还喜欢他那么久，谁没事闲的给自己找罪受啊。 . 晚上他们一直打到挺晚的，边打边闲聊，一直到庄颂这种熬夜改论文的夜猫子都困了，选英雄的时候明显迟钝了，嘴上说着要选机器人，结果按了个琴女。 “什么啊。”顾昳笑了，“你这是机器人吗？” “……我看晕了。”庄颂揉了揉眼睛，“我退了吧。” “不用，我退吧。”顾昳说，“给你号保一保隐藏分。” 顾昳其实是个很分奴的人，所以他退自己的号真的是对庄颂非常好了。退游戏之后顾昳发了条微信过来。 -顾昳：不玩了吧？你都困成那样了。 -庄颂：好，那我休息了。 -顾昳：嗯。 -庄颂：晚安~ -庄颂：你也早点休息 然后庄颂等着顾昳回他，或者按照惯常操作他们应该再打会语音。 可过了几分钟顾昳都没消息，庄颂有点困了，正想再给顾昳发一条，忽然反应过来点什么。 他登了下手机stea。 果不其然，ID绝非故意，正在游戏中-绝地求生。 哦。 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 庄颂放下手机。 别管说说笑笑的时候有多好，顾昳还是那个自我的顾昳，他觉得自己话说完了，不会管别人，就直接跑去干别的。 果然错觉还是错觉，假的永远比不上真的。 快乐的时候越快乐，被戳破的时候就越失落。 庄颂闭上眼，睡前他拨了下手机侧键，几个月来第一次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 第二天早起，庄颂看了眼手机。 果不其然，有一个顾昳的未接语音，还有一条顾昳发的晚安。 如果放在以前，庄颂一定会把手机音量开大，这样就算他先休息一会，顾昳的消息来了，他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这次生气的后劲莫名的很大，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顾昳对庄颂太好了，给了他不该有的期待，总之现在庄颂看着这两条未接，感觉不是“遗憾没有看到”或者“果然还是给我打了吧”，而是觉得过去的自己有点傻。 傻乎乎的一味迁就着顾昳，然后享受着迁就之后的甜蜜。 这种后劲儿甚至延续到了下午五黑时。 庄颂还是一样去了，但今天就是不怎么想接话。 秋日说：“小庄下午好！” 庄颂也很热情地说：“下午好！” 等了一会儿顾昳问：“我的呢？” 庄颂说：“你也好。” 再比如打下路的时候，他们双杀了，顾昳说：“快夸我！” 往常庄颂一定会绞尽脑汁编点词，这次他就在头顶亮了个点赞表情。 这么打了大概三盘，第三盘顾昳双杀，庄颂死掉了。 等复活时，庄颂手机连着响了两声。 -顾昳：阿颂 -顾昳：你今天对我好冷淡啊 第8章 讨好 这要是在游戏里，庄颂第一时间一定亮个问号表情。 就算是在微信，庄颂都想一个问号丢回去。 他很想问顾昳一句，你怎么敢？ 可是庄颂又明白，顾昳真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看来他昨天晚上陪庄颂玩了游戏，给庄颂送了皮肤，结果今天庄颂对他是这种态度，他委屈得很。 正在玩游戏，庄颂不想跟顾昳吵架，他总想在顾昳的直播间里体体面面的。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顾昳直播间的气氛。 而且他现在好像也没有非要和顾昳把什么话都说清楚的心气了。 所以他给顾昳发了一个[摸头]表情。 顾昳这人有时候单纯得像个小孩，或者他是怕麻烦，所以得过且过。 比如现在，庄颂发一个摸头表情，很可爱，看起来像是没事了，他就真认定庄颂是没事了，也回了个卖萌的小动物表情。 意思是那你不冷淡我了，我也就不委屈了。 庄颂没再回复，就这样吧。 他不想再纠结于这件事，因为纠结也纠结不出个结果，到最后一定是他问顾昳，你为什么做事情不跟我说一声。 顾昳会理直气壮地说，我昨晚陪你陪到那个点，还问了你是不是没事了，怎么那之后我还不能去玩别的吗？我做什么都要跟你汇报吗？ 问题最后就会回到庄颂只是好朋友，好朋友没立场提要求。 其实如果放在告白之前，庄颂一定会把这件事纠缠清楚，问顾昳这些行为真的就是好朋友吗，界限到底在哪里。 他并不是什么事可以含糊过去的性格，更不要说是喜欢这么大的事情。 但庄颂也觉得，什么事都要有个价格，为了顾昳他已经付出够多的了，七年的岁月，无数的心思忐忑、无数的黯然伤神。 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了的心思，庄颂提醒自己，注意方针，白嫖帅哥。 既然已经输了，至少别输的太难看。 . 这时庄颂复活了，顾昳说：“小庄，你陪我去吃红。” 庄颂才发现顾昳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城，正在他身边打转，他就跟上顾昳，路上顾昳一直绕着庄颂转圈，小狗似的，还冲他亮表情。 庄颂也就冲他亮表情。 这盘优势很大，顾昳在打红buff，庄颂也跟着打，结果把红buff打到就剩一滴血的时候顾昳突然停手了。 庄颂一个没留心，把红buff给打死了。 红buff给钱能回血还加普通攻击的伤害，一般都是ADC吃的，庄颂看着自己脚底下红buff的圈愣了愣，顾昳连着点了庄颂三下：“辅助抢我红，玩不了了。” 庄颂是无辜的，明明是顾昳最后自己不打了。 他反手点个问号。 顾昳笑起来：“开个玩笑，这是进贡给我们小庄的。” “没眼看啊！”秋日哀嚎。 “辅助玩那么好，给他吃个红怎么了。”顾昳正色道。 他其实也察觉到庄颂情绪低落了吧。但又不想细问，大概知道问到后面是一地鸡毛。 所以用这样的方式隐晦讨好。 小孩子一样。 . 庄颂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其实严格来说，顾昳对他真的挺好，言辞间总是在关照，他也知道那些好是毒药，但不太能戒得掉。 他想看一眼旁边手机上顾昳直播间的弹幕。 他看顾昳直播间太久了，那些观众会cue小庄，妙语连珠让人开怀，不管顾昳让不让庄颂生气，他都在心里觉得观众们也是自己朋友。 视线转过去，庄颂愣了下。 手机因为太久没操作自动锁屏了。 以前他每隔一会儿就会看一眼，拨弄一下弹幕框、全屏框，戳一戳顾昳那张好看的脸。 锁屏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 峡谷之巅分好几个小赛季，一年有几次结算，所以没过几天，顾昳就喊庄颂去双排打小号，说：“咱们结算之前上个超凡大师吧。” 峡谷大师放在整个《英雄联盟》里是很高的水平了，庄颂半开玩笑地问：“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吗？” “你肯定有。”顾昳说，“你没有我也能把你带上去。” 庄颂自己当然是有那个水平的，小猫爪那个号在峡谷之巅结算连着几个赛季前20。 但顾昳不知道，顾昳连庄颂大号的ID都不清楚。 但他信得过庄颂，当然更重要的是自信，这时候的顾昳就特别有魅力。 其实有青训队伍给顾昳发过邀请，顾昳是个很有天赋的玩家，但他性子自由自在惯了，问了下试训要求，说手机要没收，起居时间要统一管理，就没去。 顾昳又说：“咱俩上个大师，我就把我直播间名字改成小庄带我上大师，怎么样？” 这提议让庄颂不可避免地心动了，虽然其实在顾昳直播间观众眼里，小庄和顾昳已经算绑定了，但小庄绑定了顾昳，顾昳却没绑定小庄。 顾昳还有其他辅助，庄颂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个，AD和辅助又不是情人关系。 反正那个绿茶帅小然早就坟头草三米高了，想起这事庄颂心里还挺爽的。 现在顾昳开着直播，观众也怂恿庄颂去双排，毕竟看着自家主播改名、女装、唱歌……等等一系列搞笑操作，是直播间观众最爱做的事情。 “行。”庄颂说。 “那上YY吧。”顾昳说。 因为最近游戏内置语音有bug，打着打着会自己掉，而且必须大退游戏才能连得上，挺烦的。 庄颂就进了顾昳YY。 YY马甲等级从高到低是紫色、橙色、黄/色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顾昳的频道里庄颂是唯一橙马，高中时候就是了，那会儿他们玩别的。 至于其他人包括秋日、星河、羽翼这些固定队队友，最多也就是黄马。 结果一进顾昳YY，发现星河秋日他们都在。 . 顾昳看到这帮人，愣了下，显然他也没想到能看见这么一大帮人，他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你在直播吗哥？”秋日问，“有个比赛，你先把直播麦关了吧。” “嗯。”顾昳跟直播间观众交代几句，回来又说，“怎么了？” 几个人一块儿沉默了下，像在商量怎么开口。 “平台下个月初有主播赛，公会让咱们组个队去。”星河说，“得报名。” “行啊。”顾昳说，“那报名呗。” “嗯。”星河说。 却没动。 星河这反应，庄颂已经先明白了什么意思，他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顾昳问：“在哪儿报名？我去填，就报咱们五个呗？” “哥。”星河迟疑了一下说，“羊姐的意思是，要上五个咱们公会的主播，就是……辅助得换成苑仔。” 第9章 选择（小修结尾） 场面有点尴尬，星河说完这句话，YY里几个人都沉默了。 庄颂对主播赛的兴趣不大，如果他想要抛头露面，小猫爪这个号上国服前10那会儿有的是人加他，他都没去。 但现在是顾昳的队友想踢掉他，庄颂确实想看看顾昳的反应。 所以，本来可以主动让位置的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 “非要上五个主播吗？”顾昳问，“不能带小庄？” “理论上可以。”星河为难地说，“但是哥，这次主播赛强度挺高的，羊姐说最好五个位置分段都在峡谷大师以上。” “小庄明天就能大师。”顾昳说，“我今晚就和他打上去，行吗？” 星河噎住了。 其实很明显段位就是借口，他想让庄颂知难而退，但出乎意料的是顾昳这次很坚定地站在了庄颂这边。 沉默了会儿，星河才支支吾吾地说：“可苑仔是公会的。哥你也知道，主播赛这种需要曝光的活动，得以主播为优先，这是羊姐说的。” “那我去跟羊姐说。”顾昳毫不犹豫。 羊姐是顾昳公会的运营，庄颂听过这个名字，她把顾昳签进公会之后，一力主张扶持他。 顾昳火成现在的样子，除了自己本身条件很好外，羊姐的资源倾斜也是一部分原因，所以工作方面顾昳对羊姐的要求向来很配合。 庄颂想这样的表态已经够了，他其实只是想看顾昳选择他。 顾昳已经选了，他就不必特意再为难谁。 所以他开麦说：“没关系，你们叫苑仔打吧，我本来也不想参加这种活动。” “真的吗？”顾昳问。 “真的。”庄颂这倒是没违心，他既没时间练习，也不想像其他主播一样被弹幕众人指指点点。 顾昳又问：“那你怎么办？” “我玩别的去。”庄颂笑了笑，“没你的时候我还不玩游戏了吗？” “也是哦。”顾昳笑起来。 接着私聊立马就发了过来。 -阿颂我有时间一定跟你双排 -没有时间抽时间也要排[奋斗] 庄颂笑了笑回好的。 —— 这场小风波甚至可以算是他们这段日子以来最和谐的交流，顾昳考虑着庄颂，庄颂心甘情愿为顾昳退让。 而且顾昳也不知道是心怀有愧还是怎样，开着直播训练的间隙也会一直给庄颂发消息。 -我刚才那盘EZ简直飘逸的没边。 -哈哈哈我五杀啦！ 顾昳的新辅助苑仔是个女主播，玩的确实很好，是个软辅专精，而且她性格也挺好，大方不做作，在下路和大家嘻嘻哈哈的。 就连庄颂看直播都觉得她挺不错，还摸去她直播间点了关注。 顾昳也评价过苑仔。 -软辅有理解的 -但是不如你跟我有默契 庄颂回他。 -那你好好跟她培养下默契 -顾昳：不要。 彼时阳光从实验室窗台洒进来，洒在房间正中玻璃台的沙盘上。 那些花草树木、山脉桥梁的模型镀了一层暖金色，看起来都闪闪发光，像一个生机勃勃的小世界。 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 不过很快顾昳忙了起来。 那场主播赛似乎很重要，他每天都在被拉着训练，有时直播，有时为了保密战术甚至不直播，说好的双排没有，因为练到太晚也没时间语音。 庄颂倒也没无聊，他除了做实验，也打了打小猫爪那个号的排位，偶尔会看见烈日灼身。烈日灼身问他要不要双排，庄颂就说不用，他单排复健。 确实感觉自己比一段时间前菜了点，一直不打高端局，意识、操作都会退化，不过庄颂单排辅助慢慢把小猫爪这个号往原来分数打的过程中，就在找回自己原本的水准。 周六那天顾昳发微信来问，下午双排不双排。 庄颂说好呀。 顾昳说，好几天没和你玩了，然后跟了个哭哭的表情。 庄颂问，你想和我玩是吗？ 顾昳说当然了。 庄颂从玻璃的倒影里看见自己在笑。 然后顾昳又说阿颂，我怎么感觉苑仔没有你厉害，苑仔是峡谷傲世宗师，你到底什么分段。 英雄联盟的段位从上到下是最强王者、傲世宗师、超凡大师，庄颂巅峰期是最强王者1500多分，现在因为低分局打多了有点钝，勉勉强强有个千分水准，但比徘徊在宗师分段的玩家自然还是强些。 庄颂当时正开着小猫爪那个号，号上还有顾昳大号的好友。 他之前一直没有跟顾昳说过自己这个号，现在却突然觉得可以让他知道。 庄颂说，下午双排的时候我告诉你。 顾昳说好。 结果到了下午，顾昳发来消息。 -阿颂，他们约到了一个LDL战队打训练赛，别人时间很宝贵，我得先去跟着打一打。 . 庄颂本来都已经登陆在小猫爪号上，看到这条消息，他沉默了一会儿回复，好吧。 顾昳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庄颂沉默了一会儿按了接听。 “阿颂。”顾昳声音急急的很恳切，“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突然约训练赛，但是对面是职业战队，含金量太高了，公会费了很大劲找来。我不能鸽子，你……” 庄颂笑了下：“我理解。” “那你明天双排吗？明天我来找你打。”顾昳说。 庄颂把好友搜索栏里早就已经打好的“绝非故意i”的ID删掉了，本来准备顾昳叫他双排，他就拿这个号加顾昳好友。 小猫爪以前在高分局挺有名，顾昳看到了一定会惊讶。 然后庄颂才说：“你还是先确定你不会鸽子，再来跟我说吧。” “肯定不会鸽子。”顾昳说，“他们总不能连着两天都找特别厉害的队伍训练吧。” “嗯。”庄颂轻轻地应了声。 顾昳听他答应，像终于安了心，笑了笑说：“那行，阿颂明天见。” “明天见。”庄颂说。 晚上庄颂接到不是自己点的外卖，是他喜欢吃的那家麻辣香锅。 没加香菜，中麻中辣，连他喜欢吃的每样菜都记得清楚，庄颂一看名字是“阿颂”就知道是顾昳给他点的。 可顾昳却忘了自己下午说过的，要认真问问庄颂到底是什么段位。 庄颂吃着顾昳给点的外卖，虎斑猫9.9闻到香味凑过来，被庄颂念了一句“猫不能吃这么辣”然后捂着脸推开，哀怨地喵了一声去吃猫粮了。 庄颂打开手机看着直播，训练赛顾昳没在播，他就随便点了个人看着。 有点期待明天双排，可又怕明天到来。 如果明天顾昳真的又鸽子了，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想。 —— 不管期待不期待，第二天总归是要来的。 周日的天气不错，庄颂睡了个懒觉，起来上号。小猫爪那个号的好友列表有很多高分玩家，一天24小时都有人在线，其中包括烈日灼身。 烈日灼身看见庄颂还私聊过来。 -烈日灼身：小爪起这么早？ -小猫爪：你起得也挺早。 -烈日灼身：我等会要约会去。[大笑] 又随便聊了两句，烈日灼身说小爪你得祝我一切顺利，我也祝你一切顺利，庄颂说好，希望我今天别被鸽子，之后烈日灼身就下线了。 庄颂开着小猫爪的号码了会代码，想了想又登上那个小号，就是和顾昳双排的情侣名小号。 跟顾昳玩游戏时候的号都是他给的，电一的纯属故意，峡谷之巅的纯属故意i，顾昳帮他取的ID，顾昳给他买的皮肤。 号上有很多好友申请，都是顾昳直播间的观众，但庄颂全没同意，好友列表里就只有顾昳一个人。 和小猫爪一比，特别冷清。 庄颂挂着那个号，等着顾昳找他，写了会代码，微信终于响了，他点开。 映入眼帘是一个[委屈]的颜表情 那瞬间，庄颂后悔自己点开了微信。 . -顾昳：今天他们叫了对面公会的战队，火灵他们，他们那队是夺冠热门，我们必须得碰一碰。 -顾昳：明天绝对陪你好吗 -顾昳：我今天跟羊姐说了，明天我要跟你打游戏，谁来都拦不住我。 庄颂看着这三行字看了两分钟，然后回复。 -庄颂：明天我要开组会，打不了游戏 -顾昳：那就后天，随便哪天都行，你定时间 庄颂没回。 顾昳接着发消息。 说阿颂，对不起但是这个主播赛真的很重要，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得带着秋日星河他们，给他们一个在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而且当着那么多观众我也不想输，我必须认真对待。 庄颂心想我知道啊，我也没让你不认真对待。 但是认真对待主播赛和认真对待跟他说的话矛盾吗？ 如果顾昳能为了他推掉比赛安排，就算昨天和LDL打训练赛是意料之外，那昨天既然答应了今天一定打，为什么不能昨天就去和羊姐说这些。 其实答案庄颂也明白，因为昨天的他看起来还能忍，今天的他看起来忍不了了。 所以为什么顾昳总是要先让他退让，发现他不能接受再补救呢。 . 就在庄颂想着退微信时他又来了新消息，而且不是顾昳，切出去他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名叫“8班相聚群”的群里。 粗略看了眼基本上是高中那帮人，大家都在，现在正聊天。 有消息提示是因为有人@他。 就是顾昳口中的那位“前男友”，夏嘉和。 庄颂随便往上翻了下，在聊日常消遣，他们都是本科刚毕业，23、24的年轻人，消遣也很年轻，说到打游戏，说到顾昳和庄颂一起打游戏，大家都知道顾昳是大主播，说庄颂顾昳真是感天动地同桌情。 然后夏嘉和圈了庄颂。 -夏嘉和：@庄，副班长有空带我打打LOL吗？我最近刚入坑呢，不过很菜。 庄颂犹豫半秒，回复。 -庄颂：@夏嘉和，ok 几乎是消息刚发出去，顾昳的语音通话就打了进来，甚至能感觉到电话那边人的怒气。 庄颂犹豫一下，按了接听。 . “庄颂，你回他消息不回我？”电话一接通，顾昳的声音就闯进来。 那语气很糟糕，仿佛回到了一年多前他们互删那时候。 但现在庄颂的心情和那会儿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你。”庄颂说。 顾昳沉默了下，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今天会临时有事，我已经跟羊姐说了，不管哪天，你叫我就来陪你，我把聊天记录发给你。” “不用。” “你不去跟他玩行吗？” 两个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来。 庄颂无声地笑了下，是因为这个才会打电话是吗。 “他找我我为什么不能跟他玩？”庄颂问，“至少他没有放我鸽子。” 顾昳被这句话噎住了，沉默一会儿才说：“阿颂，主播赛是我的工作，我是答应了要陪你，可是工作突然来了，我也没办法，而且我也为了你把明天的工作推掉了，这样还不够吗？你也体谅下我好么？” 庄颂没应声，顾昳说话时，他看见自己好友栏里唯一的好友ID亮起来，顾昳上线了。 然后“绝非故意i”的状态就变成了“正在创建自定义房间”，再变成“英雄选择中”。 “我体谅你了，也没跟你生气。”庄颂说，“那你也体谅一下我，别拦着我跟别人玩。” “不行。”顾昳说，“你跟谁玩都可以，就是不能跟他玩。” “你这样太双标了。”庄颂说。 “你要说是双标那就是吧。”顾昳说，“我讨厌他，你要是把我当回事就别跟我讨厌的人玩。最开始是你答应我来打主播赛的对吗？我没能陪你我也道歉了给你点外卖了对吗？你要别的也可以，你要什么都行，先别跟我闹脾气了好吗？” 所以因为他答应了就不能再有脾气。 所以因为顾昳那个是工作，而和他只是普通的玩，而且顾昳道歉了，他就得乖乖地接受他一鸽再鸽。 庄颂忽然想起那次他们五黑。 . 对面下路明显是一对小情侣，被庄颂和顾昳打崩了。然后女生还在好好打，男生却开始三路送人头，还装做好好打骗女生先上，然后自己闪现跑了，就是要害她死。 庄颂被震惊了，他觉得这男的很差劲，不光是因为送人头更是因为他这样子是完全不顾女朋友感受。所以游戏结束庄颂加那女生的好友，想劝劝她远离这么差劲的男的。 当时顾昳说：“别加了，没用。” 庄颂不理解，他问为什么。 顾昳说那女生是小号，说明她是转区过来陪男生的，是她倒贴这个男生，所以那男的就是不会真把她当回事。 庄颂还不信，但是加完那女孩果然说过谢谢就把他删了。 之后查战绩，还是一样的玩，男生还是一样的一劣势就送。 庄颂看着自己这只有一个好友的小号，他想自己和那个转区的女孩子有什么区别呢？ 要有区别的吧，没有的话就太可悲了。 —— “阿颂？”顾昳半天等不到回答，想着庄颂可能去和夏嘉和玩，人开始烦躁，“你听见了吗？听见就回个话。” “我这是有正事，你体谅下我行吗。” 对面沉默。 顾昳本来脾气就不算好，再加上庄颂不理他，语音里别人又在讨论战术讨论得他脑袋嗡嗡响，在这样的沉默和焦躁下，他语气不由得重了：“庄颂，我说真的，你跟他玩一个试试。” 话说出口他就觉得不妥，可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对面庄颂终于开口了。 “行。”庄颂轻轻地说，“那我试试。” 嘟—— 电话断了。 第10章 正事（修细节） 庄颂坐在电脑前，看着好友列表里顾昳的状态从“英雄选择”又变成“游戏中-残月之肃-00:01”。 挂掉电话之后，顾昳给他弹了个语音，他没接，顾昳就没有再弹。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上弹提示，顾昳开直播了。 标题是【主播杯训练赛，没麦没摄像头，随便播播】 他犹豫一下还是点了进去。 天色渐暗，手机屏幕光线亮荧荧的，和头顶的大灯相照应，小单间的布置很简单，电脑桌左手边是床，床头灯没有开，所以半间房都在暗色里。 虎斑猫跳到床上，窝在床头的靠枕里，埋下头去舔爪，又抬头看庄颂，小猫眼睛幽幽地发着亮。 直播画面上，绝非故意i和月牙直播苑仔正跟对面激烈地对线。 对面锤石控住了苑仔，想要直接把她秒掉，顾昳玩的厄斐琉斯，手里刚好是断魄和折镜两把最强的刀，他不退反进，径直越过锤石去打对面卡莎。 卡莎想要给顾昳虚弱，顾昳闪现进草，被控住的苑仔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启扫描，让对面草丛中的视野失效。 这对顾昳来说就足够了，卡莎的虚弱丢失视野了没有给到，顾昳出草平A随后迅速进草卡视野，如此反复极限走A。 卡莎本来想转火顾昳，但因为A不到，只能继续输出苑仔。 苑仔瞬间被秒了，但临死前她放出了点燃，卡莎血量也很残。 顾昳走位躲掉锤石的小控制追击卡莎，卡莎杀了苑仔立刻后退，想要逃命。 最后瞬间，顾昳极其细节地把断魄弹药用光，第二把武器切换成通碧，卡莎闪现脱离他攻击范围的最后一秒，顾昳Q技能出手。 碧绿的箭标在极限距离刮中丝血卡莎，通碧的技能附带追击效果，二段伤害触发，卡莎在视野之外应声倒地。 为了杀苑仔交了闪现的锤石面对状态很好的厄斐琉斯全无还手之力，被顾昳追着A死，最后平A时他进了对面防御塔的攻击范围，走位扭掉了锤石的钩子，杀完人后一口凯旋回血，脱离防御塔范围。 顾昳按下回城键，脚下蓝色的回城特效升起，身上折镜的一圈飞轮仍在高速旋转着，仿佛还缭绕着淡淡血气。 其实不管苑仔还是对面下路，都是峡谷宗师以上的分段，但这波顾昳凭借极限的微操在大劣势开场的情况下打了1换2. 别的不论，顾昳的ADC是真的很厉害。 苑仔在头顶亮了个拉克丝点赞表情。 就连对面的锤石和卡莎都亮起了流泪表情，表示对顾昳这波精彩操作的感叹。 弹幕都在刷666，观众又开始刷礼物，这时沉默的顾昳终于开了下麦，谢谢老板们的礼物，然后又把麦关了。之后的游戏俨然是顾昳主场，对面来抓他，队友来帮他，辅助苑仔给他出坩埚解控制，打野秋日给他出骑士之誓挡伤害，全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最后顾昳不出意外地全场战绩最好，拿下MVP赢了比赛。 游戏结束时切回客户端，好几个人给顾昳发消息，顾昳并不避着谁，一一点开，无非就是吹他这盘游戏打的好，夸他那波双杀很细节之类的。 还有就是苑仔私聊他问，要去电一五黑打灵活吗？ 顾昳先是输入了一个“bu”，但是并没有打出来。 他把这个字删掉了，回复，好。 然后下号，换号，观众喊他开麦开摄像头，他就在直播间正中打了行字：跟队友聊主播杯战术，不能给你们听:P 大伙儿一边埋怨他一边给他刷礼物。 虎斑猫喵嗷一声跳到庄颂腿上，庄颂挠了挠它热乎乎的脑袋，小猫从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盘在他腿上睡了下去。 夏嘉和私聊过来，问庄颂，真要一起玩吗？ 庄颂回，这有什么假的，ID发我，在哪个区。 夏嘉和发了个挠头表情，说下次吧，我在外面呢，下次叫你。 庄颂哦了一声，没再理他。 屏幕上顾昳换到电一的号，很快又变成五人组队，然后开始游戏。 明明是庄颂挂的顾昳电话。 明明他本来也没有想跟夏嘉和玩，只不过觉得顾昳没资格管他。 可为什么现在，他觉得像自己被抛弃了啊。 . 庄颂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了，峡谷之巅的小号上，顾昳ID已经黑了，他退了客户端。 顾昳一定生气了，他很清楚，都不说和夏嘉和玩这件事情，他挂顾昳电话，都足够让顾昳暴跳如雷。 而且明明开了直播还不开麦不开摄像头，训练完了又赌气不管庄颂跑去电一五黑，虽然理由冠冕堂皇的是“训练赛”，但庄颂心里清楚这就是他心情不好的表现。 可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顾昳凭什么不高兴，又有什么资格管他呢。 如果顾昳想管他，就算只是界限模糊的暧昧不清，至少顾昳要对他好一点，而不是约了他两次鸽子他两次对吗。 其实庄颂清楚，顾昳应该是真心的想陪他。 可也确实是真的说好了，又没陪他。 顾昳的主播赛是正事，陪庄颂不是正事。 所以道过歉就理直气壮了，庄颂就不能有脾气了，庄颂再去和顾昳不喜欢的人玩就是庄颂不懂事了。 对吗。 庄颂本来倒也不太想和夏嘉和玩，因为游戏水平差太多玩不到一起去。 他带夏嘉和，他肯定是乱杀，夏嘉和肯定是稀里糊涂地躺赢。他没游戏乐趣，夏嘉和也没有，而且他们还没话说。 刚才只不过觉得自己被鸽子太可怜了，所以才答应。 现在夏嘉和既然不来，庄颂想去电一。 他的号组队排位分数已经很高，没准能排到顾昳他们。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想去了。 排到了顾昳有什么用呢，他散排，和路人AD没有配合。 既怕排不到顾昳和路人坐牢无聊，更怕排到了顾昳，顾昳带着苑仔在对面暴打他。 庄颂坐在电脑前面茫然着，乱七八糟的思绪电流一样窜过去。 心情真的很差。 直到客户端响起消息提示音，庄颂才发现，自己无意识间登了小猫爪那个号。发来消息的是烈日灼身。 -烈日灼身：坏了，你怎么上线了啊。 . 庄颂回了个问号，直接被烈日灼身拉进了队伍。 然后烈日灼身打字问，需要安慰吗？ 他没有说诸如“你上这个号说明你肯定没在和顾昳双排，所以需要安慰”这样的话，没必要揭开伤口庄颂也懂。庄颂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然后连进语音。 “你约会顺利吗？”庄颂问。 “一般般。”烈日灼身笑了笑，“双排吗？” “现在没心情。”庄颂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其实一向是个情绪比较内敛的人，但大概是因为和烈日灼身太熟了，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会比平时更坦诚一点。 庄颂给烈日灼身讲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其实烈日灼身因为庄颂的缘故会看顾昳直播，也大概能拼凑出来一点。 . “所以现在你就一个人了是吗？”烈日灼身问，“他就把你丢在这儿不管了？” “嗯。”庄颂低低地说，“人家毕竟要参加平台的比赛，是正事。” 烈日灼身“嗤”地笑了一声：“一个破主播赛就是正事？” 庄颂不说话。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烈日灼身问。 “我不知道，我刚才挺气的，想去电一排他。”庄颂说，“可是我理性点想，又打不过他。” 烈日灼身又笑了：“不就一个顾昳么，有什么打不过的。” 庄颂正想说但是顾昳有五黑队友有配合，烈日灼身又说：“先说好，我以前对顾昳没有意见啊。不过主播赛正好有队叫我，缺个辅助，既然他不带你，你跟我去参赛吧。” 庄颂一愣。 “他那不是正事么，不是重要的比赛么，不是不带你玩么。”烈日灼身懒洋洋笑了下，“那就让他看看清楚，他和他的正经队友能不能打得过我们小猫爪。” 第11章 小爪 庄颂沉默了好一会儿。 确实有犹豫，他从来没有和顾昳站在对立面过。 可是庄颂又确实想这么做，因为庄颂赌气地想着既然你不把我当回事我就打你，可他又迟疑，顾昳知道了一定会生气，而且顾昳刚才也……挺有诚意的。 最后下定决心是因为庄颂问：“我这样会不会太任性了？” “任性？”烈日灼身震惊地说，“你别什么事都反思自己啊小爪，先想想他错哪儿了好不好？” 庄颂一愣。 “他不鸽子你那两次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再说了，你就是参加个比赛，干他什么事啊，成年人了不会连个比赛都打不起吧。”烈日灼身说。 “他要不想让你跟别人打，那就跟你表白，和你在一起，要不然他有什么资格念叨你。”烈日灼身说，“他那么自我的人，你越包容他越没边，你得让他自己想明白了，要不然永远都开心不了。” 庄颂心想顾昳恐怕是不会想明白了，他身边从来不缺一个庄颂，他不需要反思也根本不会缺少爱。 但烈日灼身说的确实有触动庄颂，他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点儿。 所以很快，庄颂和烈日灼身一块儿跳进新的YY。 . 刚点进去，就听见一把元气满满的少年嗓：“嚯，老烈找着辅助了？” 随后庄颂的马甲从白马变成了代表管理员的黄马。 庄颂有点社恐的，从高中开始一直是顾昳带着他，把他介绍给所有人。 就连庄颂上大学，都是顾昳陪他一块来报到，跟庄颂的舍友说，我好兄弟不太爱说话，但是人挺好的，辛苦大家吃饭时候带他一个，庄颂才加入了食堂局跟大伙儿混熟了。 现在进了这个YY，他一样不太知道该怎么办，就没开麦。 烈日灼身等了几秒，看庄颂没开麦，才说：“嗯哼，介绍一下，这是小猫爪。” “卧槽！真是小猫爪么！”少年听起来可惊讶了，“老烈真能请动小猫爪本人啊！以为你骗人的呢！” 庄颂有点震惊，他之前分确实挺高的，不过也没到这种都市传说的程度吧。 “骗你干嘛。”烈日灼身笑了笑说，“小爪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队打野，晓寒。” 晓寒这名字庄颂知道，是月牙平台不大不小的一个主播，元气满满的少年人天然让人觉得好接近。庄颂和他互相打了个招呼，烈日灼身又介绍另外两个人。 “我们中单叫醒醒，因为老睡不醒，总得从麦里喊他。”烈日灼身说着，突地抬高音调，“醒醒！起来接客了！” 中单的麦亮起一个绿点，麦那头的人语气慢吞吞、没精打采地说：“晚上好。” 从语速到腔调，都很能让人联想到疯狂动物城里的树獭。 “醒醒平时基本都是这个调调，不过你放心，他一进游戏就打鸡血，吼得比谁都大声。”晓寒补充道。 庄颂心想这还真看不出来。 “我们家上单叫之之。”烈日灼身又说，“人称江浙沪第一上单。” 庄颂惊讶道：“哇，好厉害！” 晓寒补充：“江浙沪是他家楼下网吧名字。” 庄颂：“……” “然后就是辅助。”烈日灼身说，“小猫爪，叫他小爪就可以。” “好的猫爪。”打野晓寒说。 “好的小猫。”上单之之说。 中单醒醒应该是又快睡着了，麦亮了亮但是没说话。 烈日灼身叹口气，“你们都去死一死吧？” 总而言之，这支看起来略有点不靠谱但相当欢乐的队伍就此成立，晓寒有其他做主播的朋友，当即去约自定义，等对方上线时，几个人又留在语音频道讨论战术。 小猫爪这个ID一两年前在高分局很有名，不光因为分高也因为比较神秘，是高分玩家里少有的既不直播也不打职业的一位。 今天终于见到本人，其他几个都有点兴奋。 庄颂没让烈日灼身跟这几个说自己和顾昳认识的事，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听人说“哦——你就是那个小庄，‘纯属故意’是吧。” 他现在不想做“纯属故意”，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号，他也不想再被当成顾昳的附属品，哪怕只是在游戏里也不想，这种关系一点也不平等。 所以晓寒拉着庄颂问他多大年纪，住在哪儿，得知他读研究生晓寒吓得电脑都死机了，连回来颤颤巍巍地问：“真有能打上最强王者的研究生吗？” “何止是最强王者，还是王者前十呢。”之之说。 醒醒的麦亮了几次，终于慢吞吞地说：“爪——神——牛——哔！” 庄颂没好意思开麦，却在电脑这边笑得开心，在他腿上睡觉的小猫咪都被惊醒，不满地看了看他，跳下去另觅佳床。 本来庄颂答应来比赛时，心情挺低落的，因为还在生顾昳的气，也怨顾昳鸽子他两次，但和新队友聊了会儿天，被他们“爪神爪神”地喊着，心情就真的轻快起来。 要说不管顾昳了，一下子肯定做不到，甚至两下三下都很难。毕竟人总是贱骨头，何况庄颂对顾昳的喜欢，是跟着十七岁的蓝天和阳光一起，在心底生长了七年之久。 但换了一个朋友圈他发现自己也很开心，是另一种开心。 因为很轻松，大家都自来熟，他也不用一直顾着谁，想着所有技能都给那个人，紧张兮兮地不敢失误。 他不需要再以“绑定”这样的甜蜜说辞，做并没被人认真对待的附庸。 打完一盘自定义庄颂说：“稍等我两分钟。” “怎么了？”烈日灼身问。 “我想去改个ID。”庄颂说。 —— 另一边的语音频道里，顾昳他们队伍的五黑还在如火如荼进行。 “今天好像没输过吧？”星河问。 “没有。”秋日答，“咱们队伍这么强，怎么会输嘛。” “主要是顾哥厉害。”苑仔说，“今天顾哥那波双杀衬得我像个小丑。” “没有，你们都挺厉害的。”顾昳说，“到时候主播赛记得都开直播，我把你们的直播间都挂在我主页，尽量多给你们热度。” “哥你是真给我们面子。”羽翼说。 “也是真给羊姐面子。”星河说。 顾昳一向是这性格，他做什么事都认真，这次主播赛他是当成给这几个朋友引流的任务在做，更别说羊姐对他有知遇之恩。 “这把打完了休息吧？”羽翼说，“哥你不是说晚点要找小庄双排？” “不找了。”顾昳说，“吵架了跟他。” 想起这事顾昳就烦，庄颂说不定正跟夏嘉和玩得开心，他脑补一下都气得要死。 庄颂跟谁玩不行非要跟夏嘉和玩，八百辈子不联系的人突然一块打游戏，就非要和他赌这个气？ “小庄会吵架？”苑仔好奇地问，“他不是挺温柔的吗。” “看不出来脾气这么大啊。”星河说。 “他脾气不大。”顾昳下意识反驳，随后面无表情道，“准备去大龙。” 星河一下尴尬的不知怎么接话了，秋日说：“也不能怪小庄，要是别人约我两次，鸽子我两次，我也高兴不起来。” 顾昳心说重点又不是这个，是庄颂去跟他讨厌的人玩游戏，本来他是在道歉的，但是看到庄颂回了夏嘉和的话，还因为夏嘉和挂他电话，他立刻就不想搭理庄颂了。 但这种事他又没法跟秋日他们说，感觉很怪。 “要不你这把打完去找他吧，哥？”羽翼说，“你俩都是老同学，别因为一个比赛吵架啊。” “不找。”顾昳说。 顾昳在这个圈子里是老大，他那语气烦躁得都快能隔空炸峡谷了，别人也就不敢再劝。 羽翼小心翼翼地说那这盘打完可以去玩CSGO，也是5V5游戏，英雄联盟打累了，换换心情。 顾昳说行。 这把打完，大家退出客户端，秋日和羽翼复盘着刚才那局，同时换游戏。 顾昳没什么心情听复盘，本来他打的也很好，而且他现在就在想庄颂凭什么跟他生这么大气。等这次庄颂消气了回来，他一定得好好跟他说说，让他把夏嘉和好友删了。 正准备退客户端，顾昳注意到好友里有个陌生ID。 -数控加工与编程 什么怪ID，看着像哪个大学的专业课，关键顾昳不记得有这个人。他点开这号的战绩，要是加错了就删好友。 突然注意到备注那里，有一个字母“s”。 顾昳唯一有备注的好友叫庄颂。 庄颂把ID改了。 顾昳愣了几秒，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这烦躁就像被关在盛夏没有开窗的房间里喝了三倍加浓的美式，迅速席卷了他全部情绪，让他坐立不安。 . “还没加你们stea好友呢，都加我一下啊。”语音里苑仔笑盈盈地说。 “好嘞！”星河热情地说，“顾昳哥，顾昳哥你人呢？上线了！” 他连喊了几声，代表顾昳的小绿点终于短暂地亮了下。 “你们玩吧，我有点累了。” 顾昳说完，直接退了语音。 第12章 很烦 顾昳没去联系庄颂，下线后直接把电脑关了。 星河跟秋日私聊来问他怎么了，他瞥了眼手机，发现不是庄颂，更不爽地把屏幕锁了。懒得理。 心里发狠一样想的是ID爱改不改，想跟我用同款ID的排队都能排到法国去。 可下楼转了一圈，顾昳又忍不住点开微信，点进庄颂的个人页面。 -好友仅能查看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还行，没删好友。 又点进微信群。 还行，没有退群。 顾昳似乎是好了一点，可又完全没好，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大三那年，看到庄颂和夏嘉和一起出现在电影院。 那时他除了烦躁还有愤怒，唯一想法是如果庄颂和夏嘉和好了那就不要再联系他，可现在他知道庄颂不会跟夏嘉和好，而且……他也接受不了庄颂不再联系他。 庄颂在班群里跟夏嘉和聊天，他很生气，他不想找庄颂。 可庄颂不可以不联系他。 初夏未至的天气里，顾昳连按了好几下遥控器，把空调温度直接降到16度。 冷风唰唰地灌进房间，却丝毫缓解不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躁。 —— “你家顾主播还是没找你吗？”烈日灼身问。 “没。”庄颂说，“早都跟你说了，他这次不可能回来找我。” “这么坚定？”烈日灼身挑了下眉，“理由呢？” “对面打野过来了。”庄颂在地图上标了下点，拉着烈日灼身回到安全位置。 之后他说，“上次道歉是因为他冤枉我了，这次没有。他如果觉得自己没错，就不会道歉的。” “他觉得自己没错。”烈日灼身啧了声，“但是他确实错了啊，他一点不在乎你的感受。” “对他来说那不算错。”庄颂说。 顾昳从小被人捧大，一路上漫不经心地伤过不少人，他根本不会真在意，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错。 他说不定还觉得自己对庄颂已经非常容让。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告诉烈日灼身，庄颂自己也知道，顾昳的有些行为拿到外面要挨骂。 但谁让他喜欢呢，哪怕是生气了，喜欢的感觉还在。 所以说人就是贱骨头，明知道这个人恶劣，还是控制不住为他偏心。 “好吧。”烈日灼身大概是读懂了庄颂的潜台词，“那过两天揍他没问题吧？” “没问题。”庄颂说。 距离庄颂和顾昳吵架，然后加入烈日灼身的主播战队已经过去了五天，明天主播赛就要正式开赛。 这几天顾昳没联系庄颂，庄颂也没联系顾昳，他偶尔会去看看顾昳直播。 心情总体是淡淡的，没想象中那么难过，但是很难说得上高兴。 几个月，每天和顾昳玩游戏是种习惯，七年来喜欢顾昳也是种习惯。 任何一种习惯想抽离都没那么容易，他只不过能做到让别人都看不出来。 主播赛一共有十六个队伍参加，是平台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比赛，赛前抽签庄颂他们和顾昳队伍分别在上下半区，不到决赛不聚头。 “想揍他还挺不容易的。”烈日灼身评价。 “决赛圈嘛，打进去就是了。”庄颂回答。 “揍谁？”队友好奇地问。 “顾昳。”烈日灼身回答，“想跟大主播PK很久了。” 庄颂不想让这几个队友知道他就是顾昳那个绑定辅助“小庄”，所以在这儿当然不会说真实原因，队友对烈日灼身给的理由不疑有他，就着话题讨论。 “顾昳确实挺厉害的，他那个辅助也挺狠，叫小庄是吧。” “感觉他辅助有来头的，不知道大号ID是啥。” “你别说，顾昳那辅助说话声音挺像小爪。不过操作跟小爪比还是差点。” 庄颂：“……” 倒也没说错，他前段时间确实没有现在厉害。 “但是顾昳这次参赛带的不是他那辅助。”烈日灼身提醒。 “啊，这样，带的谁啊？” “苑仔。” “哦那个宗师软辅。那没事，区区宗师，爪神你带上老烈，随便虐他们下路。” 庄颂简单“嗯”了一声。 对这种探讨终究还是兴趣缺缺。 虽然他对顾昳肯定不会留情，但想想顾昳在他对面——不是友谊赛的那种——而是认真地把对方当成对手，不留余地、勾心斗角地去打。 那感觉还真是相当微妙。 他和顾昳吵架过但从没有真的敌对过，就连5V5内战也永远在一边，扔骰子不在一边顾昳就耍赖跳到他这来，别人说你不想跟小庄过招吗？ 顾昳就说不想，我跟小庄是一波的。 现在马上就不是一波了。 庄颂都怀疑自己看着顾昳那ID下不去手，但顾昳不认识小猫爪，他对小猫爪肯定下得去手。 所以庄颂也得下得去手。 —— 另一边顾昳的语音频道里，队友也拿到了抽签分组。 “咱们跟火灵他们在一个分区哦。”星河说，“火灵他们队可不好打，还有那个绝活哥队也不好对付。” “绝活哥队好打其实。”苑仔说，“把他们绝活都ban完就变路人。” “这次总体咱们实力挺强，有顾哥在后期稳的。”羽翼说，“我感觉实力在前三吧，咱们这半区有个火灵队，下半区有个公爵队，然后就是咱们队。” “哎，下半区还有个晓寒队也挺猛的。”秋日说，“我刚看见，他们下路是小猫爪和烈日灼身。” “我靠？是那对1500分下路？”排位狂人羽翼立刻对上了号，“这俩是都市传说啊。但是小猫爪好久没打了吧，还厉不厉害啊。” “人家既然能来比赛就说明水平在的。”秋日说，“而且只是不打那个号了，又不是不打联盟了，说不定单纯是失恋换号呢。” “小猫爪和烈日灼身，都是分好高的选手。”苑仔说着，紧张地笑了笑，“顾哥，下路打不打得过就看你了。” 一直没参与讨论的顾昳这才开了个麦：“我谁都打得过。” 几个人笑了一通，秋日说顾哥虽然最近心情不好，犀利倒是不减。 羽翼说你不懂，不开心时候打得更好，那天我外卖送串菜了气得我拿了一下午MVP。 星河说要不让小庄直接给顾哥拉黑了算了，说不定顾哥直接带着我们主播队杀进S赛。 “说完了吗？”顾昳问。 那语气太冷，几个人唰地噤声了。 苑仔私聊过来： -顾哥加油，我会尽量不给你丢人的 -顾哥开心点啦[笑脸] 顾昳点开看了眼对话框就关了，没回，因为思绪还停在小猫爪那。 他对这ID有印象，但只是加过好友，玩的不错。 导致顾昳还停在那的原因是，他想起庄颂以前发过朋友圈。 奶奶家的大橘，一爪子拍碎了庄颂平板电脑的屏幕。 庄颂配文是：猫爪子真可爱[泪目][泪目] 就这么个很小很小的细节他都记得特别清楚。 再想想，庄颂发的每条朋友圈，他都记得很清楚，包括庄颂改的那个ID，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就想起是庄颂大一的专业选修。 所以，庄颂为什么还不来找他。 很烦。 真的很烦。 第13章 对决 主播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在LPL春季赛刚刚结束不久的休赛期，俨然成了近期电竞自媒体竞相追逐的最大热点。 其中又有几个焦点，比如上半区的顾昳。 大主播、顶级AD、职业选手级别操作，近两年来一直在各类主播热门高光集锦中强势占有一席之地。 这次比赛上顾昳连同他的小尾巴苑仔，一起登上了数次当日十佳操作。 另外特别让人关注的是下半区，小猫爪和烈日灼身这对几乎可以当成是“都市传说”的组合。 如果说上半区那对是顾昳在带节奏，下半区这对则是辅助主C。 小猫爪顶着个萌萌软软的ID，进可攻退可守，能打线能游走，烈日灼身则是非常稳定的输出机器，只要小猫爪开到团他输出就能跟上，只要小猫爪位置合适他就永远不会死，这配合看得人馋得不行。 “猫爪和烈日灼身是真牛逼诶。”羽翼看着他们的剪辑啧啧感叹，“太有默契了。” “哦。”顾昳没什么兴趣地应。 “真的哥，堪比职业，我把视频私发你，你也看看？”羽翼问。 “不看了。”顾昳说，“没必要。” “你瞧你说这话。”星河批评羽翼，“这不是看不起咱们顾哥和苑仔吗，都是决赛阵容，谁打不过谁啊。” “但是猫爪和烈日灼身确实配合很好。”苑仔笑笑说，“我跟顾哥打的太少了，默契还是稍差一点儿。” 顾昳：“嗯。” 苑仔：“……” 苑仔这话很巧妙，本身是星河跟她打配合，让她恰到好处说出这些。话递过来，是想叫顾昳说句比如“咱们也挺有默契”或者“有空一起多练练”。 没想到顾昳来了个“嗯”，她讪讪地不说话了。 顾昳也没管，别人爱有默契没有默契，庄颂跟他才是真有默契。 但是庄颂不来找他。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点开好友列表里那个“数控加工与编程”，然而庄颂既没有发来消息，也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偷偷上线留下战绩，唯有秋日的私聊弹过来。 -秋日：哥，你没事吧？ -顾昳：你觉得呢？ 秋日：“……” 秋日觉得求求你们了，赶紧和好吧，不和好日子过不下去了。 顾昳平时绝不会这么不给搭档面子，他是个嘴特别甜的帅哥。就算搭档犯蠢送了人头，他也会问句是不是电脑卡了。 能这么实诚地说“嗯”，一是说明确实是这么想的，二是说明听问话的时候真没往心里去。 这几天顾昳整个儿就是出离的状态，虽然游戏里面还是很猛，观众也看不出来，但是秋日是真感觉得到他走神，简单来说以前弹幕调戏顾昳，他总会说笑着怼回去，最近却一直“嗯嗯嗯”，虽然观众们表示乖巧的顾昳也不错，但秋日是很清楚这就是敷衍。 敷衍的原因很能理解，吵架了心情不好嘛。 秋日不太明白的是，顾昳和小庄哥两个吵架，为什么能冷战这么久。 秋日继续私聊。 -哥要不还跟上回似的，我帮你问问小庄哥？ -不行。 -敢问我就删你。 -你试试。 顾昳一套三连，打的没见过世面的小秋日一激灵。 他委屈巴巴地回复。 -……我不去了成吧。 -但是哥，我不理解。好兄弟又不是情侣，放个鸽子道个歉不就解决了吗？ 手机上跳出回复。 -你在教我做事？ 秋日：…… 得得得。 他不说话了。 . 庄颂正在训练模式里，拿着个锤石，一边快捷键放木桩子，一边最快速度放E控桩子。 可惜训练模式只能一个人进，要不他非得把队友全都拉进来，所有人一块儿给他放木桩，他全都控住。 正练着左下角弹出来烈日灼身的私聊。 -训练模式 -这么辛苦？ 庄颂回嗯，明天比赛了嘛。 -一个主播赛让你打得跟世界赛似的。 -倒是也能理解。 -毕竟对面是那谁。 嗯，那谁。 哪怕这种称呼实际是因为闹了别扭不想提名字，可用最简单的指代词就能指代到确切的那个人，总是带着种很微妙的亲昵。 庄颂不想承认是因为“那谁”，但又确实是。 他既想揍顾昳，又抱着点挺阴暗的小心思：不是选了别的辅助吗？那就给你看看到底谁更强。 —— 正赛这天，签约主播都开了直播，还有一个官方观战直播间。 “猫爪没开播啊。”羽翼失望地念叨着，“还挺想听听他说话的，感觉应该是个特温柔的小男生。但是他操作集锦里那么凶，又不像。” “这么想知道你去他们队吧。”顾昳说。 羽翼一缩脖子：“我就念叨两句，你急什么嘛，来大姨妈啦？” 顾昳没再说话。 他也发现了，日子越近自己越烦躁。 不知道庄颂有没有在看他比赛，他记得庄颂会看他直播，但是他连庄颂平台ID是什么都不知道，想偷看一眼都不行。 也不明白怎么所有人都对那个小猫爪那么大兴趣，不就是一个以前比较厉害的辅助么，有什么的，厉害的辅助多了，比如庄…… 没完了。 顾昳想以前也不会这么频繁地琢磨庄颂啊，这算什么，被他无视的失心疯了吗？ 平台方拉了自定义房间，十个人都跳进去。 对面队伍连头像都整整齐齐，用的是建号自带的呆萌小乌龟，突出一个队魂。 苑仔在频道里打字：两个大佬手下留情QAQ . “人家让你手下留情呢。”烈日灼身调侃。 “嗯。”庄颂淡淡应着，在聊天框里也打了个“嗯”字。 “猫爪，我弹幕在夸你声音好听。”晓寒说。 庄颂有点意外，“我就说了个‘嗯’就说我声音好听吗？” “是啊。”晓寒说，“还说你声音有点像顾昳那个辅助小庄，我说你要不开个直播吧，人气挺高嘛。” “我懒得讲话。”庄颂笑了下又把麦关了。他特意换了个五毛麦，巨差的音质可以模糊音色，也就一点相似，就算开麦也没人能信小猫爪=小庄。 游戏是BO3，三局两胜制，庄颂没含糊，一上来就拿了自己的招牌锤石，烈日灼身选了厄斐琉斯，对面顾昳和苑仔拿了璐璐金克丝。 庄颂是进攻型辅助，苑仔那边则是软辅主打保护。 “璐璐不好打啊。”烈日灼身叹了口气，“给她线上稳住，打团咱们不是对手。” “璐璐凭什么稳住？”庄颂问，“凭她比我低1000分？” “得。”烈日灼身哈哈一笑，“当我没说。” 进游戏之后，庄颂简单布了开局视野，上线第一件事是抢占草丛。 站在草里对方就看不到人，当玩锤石这种有先手控制的英雄时，如果能抢到草丛，就意味着没视野的地方随时会出来致命杀着。 这么一来，对面就根本不敢靠近草丛附近方圆几百码的距离，等于下路的活动范围被缩小了一半，兵都不敢吃。 占草丛是庄颂绝活儿，他教给顾昳了一整套抢草的方法。 顾昳果然是学到了，一来就带着苑仔往草丛走，可惜庄颂实在是过分精于此道，完全预判了顾昳的预判，再加上他卡草丛的水平非常之精湛——顾昳可是跟他学的——所以抢夺草丛争夺战庄颂完胜。 白白被平A了两下之后，苑仔就完全不敢往这边过来了。 这就使得顾昳也得跟着她后退，补刀都补得很痛苦。 但顾昳毕竟是顾昳，对线被完全压制的情况下补刀还是很稳，就连烈日灼身都忍不住啧了一声：“有点东西。” 烈日灼身打线不是很凶，苑仔则应该是被顾昳安排着往后站了，因为发现她对线不是庄颂的对手。 所以近侧对位就是庄颂对顾昳。 顾昳很擅长跟人对位，因为他打法非常凶，卡抬手也卡的很好，换血永远不亏，庄颂无数次看到他和别人这么换血，换着换着他就比对面多了好几下平A的血量，庄颂找个机会控上去就杀了。 这是庄颂第一次对线顾昳，确实是非常有压力，好在他早就很熟悉顾昳的节奏，自己卡草丛视野也是顶级。 每次顾昳想A他他就返身进草，在苑仔没办法给到有力帮助的情况下，庄颂把视野卡的极死。 但同样的，顾昳也是顶级拉扯，每次庄颂想A他他就拉开距离，棋逢对手的对线，两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拉扯了几回合，庄颂看着那个“绝非故意i”的ID有点走神了。 即使没有这个ID，他也能认出对面那个人是顾昳，顾昳呢？能认出小猫爪是他吗？ . 下路看起来不是能打开局面的样子，顾昳的对线能力让他们很难线杀，苑仔虽然弱一些但是站的很靠后，也还是给到了顾昳可靠的保护。 想了想第一波回家之后庄颂对烈日灼身说，“我去上路游走一波，星河比较好抓，你稳住。” “好嘞。”烈日灼身爽快地答应。 —— “服了！”星河血条空空倒在地上时怒吼，“几分钟啊！一个辅助来抓上！太离谱了！” “对不起对不起。”苑仔低声说，“他回家了直接来的，我没想到。我也跟着过来就好了。” 星河气得要死，本来他对线小优，来个打野也自信能跑，没想到阴影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锤石钩子，上野辅三个一块儿把他宰了。 他好大一波兵线没吃到，直接被对面压两级，崩盘了。 “七分钟就往上路走，这b辅助是真喜欢游……” 星河的话没说完，就被某个从对线开始就基本没开麦的顶级AD打断了。 “差不多得了，说话文明点。”顾昳说。 第14章 好友 在直播间里说“这b辅助”确实不太合适，有些粗俗，但主播里嘴巴不干不净的多了，这么说的也不少。 所以星河还是感觉顾昳的语气有点怪。 不像是普通提醒，怼得直白，似乎真挺烦的。 好像哪儿惹到他了一样。 星河惹不起顾昳，所以配合地闭嘴了：“我买个真眼放后面，下波我自己注意。” 打野秋日疯狂地打标记，“辅助去中了！羽翼小心！” “好的好的！”羽翼光速后退。 辅助的主流玩法有两种，一种是打对线，另一种就是像打野一样游走。 游走型辅助要更难玩一点儿，因为特别吃意识。玩得好的神出鬼没，在三路折磨对手，玩的差的就是折磨三路队友。 因为ADC会被留在下路1V2抗压，这种前提下如果游走的时机再把握不好，抓不到人，自己等级也很快就会落下。 小猫爪显然是玩得好的那一种，他玩个锤石，开团能力超强，技能放的又准，对线期苑仔就已经被摁得抬不起头，去游走之后压力更明显。 你明明知道他在外面，却不知道他在哪路。 面前有很多兵线，可是没有视野，你不确定他会不会从阴影里抽冷子给你一钩，所以你只能看着这堆兵线不敢上去吃。 “这辅助游走好猛啊。”羽翼瑟瑟发抖地缩在塔下。 他刚才打了一个开视野的果实，已经瞥见了锤石的位置，就在上半区河道，但一晃眼就消失在了暗处。 现在他是真的没法去压对面中单，哪怕对面中单玩的是一个发育型的发条。 “哥，你们下路能给压力吗？”羽翼问。 现在辅助在外面单游，ADC落单，最好的办法就是强压对面ADC。 “难。”顾昳说，“烈日灼身太怂了，抓不到机会。” “对不起，我该玩个硬辅的。”苑仔说，“我要是有控制就好办了。” “没怪你。”顾昳说，“等团战吧。” 小猫爪和烈日灼身特别细节，走之前控了兵线。 这样烈日灼身一个人在线上，兵线也在他这儿，他能发育。 “这烈日灼身也太稳了。”秋日一直在切屏下路找机会，但是真找不着，“恨不得跟防御塔底下支个小凳子抽烟了是吧。” “等他的辅助呢呗。”星河说。 秋日微妙地感觉这句话说完，下路气压又低了一点，但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顾昳面无表情地补兵，然后回到塔下，示意苑仔跟他一起回城。 快回去了又打标记，取消了回城。 然后两个人从三角草后面爆炸果实弹下来，又蹲在河道。 这是要埋伏。 假装自己已经走了，烈日灼身就会加速推线，然后回城，这样他一定会走到一个比较危险的位置。顾昳和苑仔就可以强杀他。 . 果然烈日灼身看他俩不在线上，放松了警惕，放技能加速推线。 眼看烈日灼身一步步走进危险区域，顾昳连着标记了他好几次。 这一盘都被烈日灼身和小猫爪牵着鼻子走，其实烦躁得很，眼看大红的靶心符号出现在烈日灼身头顶，苑仔闪现出草！ 她先手一个变羊，让烈日灼身放不出任何技能，点燃也在同时挂上，接着顾昳位置极其精准地放夹子定身。 烈日灼身的位置已经走得很深了，二打一，伤害足够把他灌死。 “让你……我操！”顾昳正往上走，阴影里突地伸出一条锤石钩子。 视野盲区出来的技能完全没有反应余地，顾昳看到的同时，屏幕边缘已经泛起代表“受到伤害”的血红光效。 面前，“全无防备”的烈日灼身在一次平A之后，原来的刀弹药用尽，手中武器自动切换成了对拼最强的折镜 断魄。 接着他直接点锤石的灯笼，贴到了顾昳和苑仔脸上。 这根本就不是踩进陷阱。 而是大摇大摆地在陷阱里放了把刀，等着顾昳和苑仔一无所知地跳下来。 苑仔的技能已经全交完了，顾昳被控住，头上瞬间多了一个点燃。 锤石的技能只要中了一个，就没有躲后续的余地，顾昳的屏幕瞬间黑白，没有闪现的苑仔随后阵亡。 烈日灼身的厄斐琉斯没剩多少血，得意洋洋地站着，开始回城，同时头顶亮了一个小猫咪流汗的表情。 小猫爪……也跟着回城。 他们俩都没用皮肤，色调是完全一致的暗青绿，烈日灼身亮表情后，小猫爪也跟着亮了个表情。 本来上中两路在小猫爪的骚扰下已经快打不了了，现在下路又被反蹲一波，基本上这盘游戏是结束了。 “咱们被反套路了呀。”苑仔在这时候反倒语气蛮活泼地活跃起气氛，“对面好聪明，猜到我们弹下来了，那儿没视野的。” “怪我。”顾昳说。 “不怪你，哥。”苑仔说，“这波纯粹是对面猜到咱们想法了。” “就是怪我。”顾昳说。 苑仔愣了下，不止他，所有人都愣了下，弹幕表示“厉害啊顾老板都会反思自己了。” 顾昳说“是。” 都没跟平时似的顺手跟弹幕讨个宠，看来是真的心情不好，在自责。 —— 这盘游戏庄颂完全玩high了，他有段日子没能这么快乐地游走过。 顾昳是很厉害的ADC，但他需要所有人都以他为核心，一开始庄颂想游走，被他连标记带说话的拉回来。 顾昳说“你是我的辅助，你不能不管我”，庄颂就被这句话甜到了，安安静静呆在了下路。 当然，顾昳有时候会带着庄颂一起去支援，但在和顾昳一起玩的几个月里，庄颂游走的次数都没有之前一盘游戏走的多。 其实庄颂最喜欢的还是游走的打法，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他跟烈日灼身说“我去游走”时，烈日灼身就亮一个纳尔哭哭的表情，然后乖怂地在塔底下呆着，能补兵就补兵，补不着兵就闻经验，实在不行了才幽怨地喊：“小爪救命啊！” 庄颂就和打野晓寒一块儿下来救他。 苑仔对线能力其实还可以，但软辅侧重保护，主动游走的能力本来就不如先手更强的硬辅，而且实力差距也在。 顾昳个人实力再强，ADC要发育，不可能跟着庄颂去搞节奏，所以第一盘庄颂把对面上中都抓崩了之后，根本没给顾昳他们抱团的机会，直接各个击破轻而易举地拿下比赛。 第二盘晓寒说给他们点面子吧小爪，你拿硬辅对面下路根本没得玩，不说对线，节奏被完爆了。 庄颂想了想说成，正好烈日灼身想跟顾昳对线，他就拿了个猫咪。 猫咪就是挂件英雄，给AD加血加攻加移速，没什么操作空间。 这盘顾昳打的也确实好，他们玩的EZ娜美，顾昳的EZ巨飘逸，Q跟开了锁头挂一样，对线期杀了烈日灼身一次，团战更是强的离谱。 出来看伤害结算，顾昳一个人和上中野加在一起打的伤害差不多，一人carry全队，扳回来一局。 “这t撸区一哥真是牛逼。”晓寒在第不知道多少个预判控被顾昳走位扭了之后感慨，“好在最近他天天电一五黑不打峡谷，否则他在对面分怎么上啊。” “不牛逼能是我们……”烈日灼身把“小猫爪的AD”这半句话吞回去，“我们最大的对手么。” 庄颂想是啊。 跟顾昳对线必须用全部的注意力，如果不是苑仔水平差一些他还没有自信能打过。 顾昳确实很厉害，这点谁来都没法否认。 第三盘还是认真打了，这盘打的格外辛苦，对面除了顾昳之外中单羽翼也挺厉害的。一度庄颂这边劣势挺大，但是最后一波团，他风女一个极致预判的风打断了羽翼的闪现进场，烈日灼身充分发挥保命天赋，在庄颂这个风控到羽翼的千钧一发之际自己也闪现进安全区，这才没被秒掉打赢了这波团。 顾昳在对面输出已经拉满了，但是羽翼先进去没秒掉人之后4打5，最后还是没打过，顾昳向后边退边走A时，庄颂闪现控到了他，至此他们被团灭了，一波拿下比赛。 2比1，庄颂这边拿下冠军。 . 赢了之后有平台的采访，开直播那几个会有大量的热度推荐，但这些庄颂其实都不是很在意，他跟队友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就退了语音和队伍，烈日灼身问他要不要陪聊，他说不用。 庄颂挺高兴的，但也没有那么高兴。 今晚顾昳浓度太高了，他们一次次贴脸对线，让他没办法不想着这个人。 顾昳真的很厉害，他的打法是庄颂最喜欢的那一种，他输了会不高兴吗。 他确实很想赢，但应该也没那么不开心，毕竟带着个可爱小尾巴呢。 苑仔虽然玩的不太好，但一看就很听他的话，最后顾昳被秒了还给她亮表情呢，亮的还是一贯给庄颂亮的小猫咪流汗。 反倒是庄颂自己，胜利的兴奋一下褪去，热闹过后反倒更空虚。 这时候右上角弹了个好友申请，庄颂莫名的有种预感，点开看确实： -绝非故意i 啧。 看见厉害辅助就要加。 庄颂这么想着，却还是点了同意，心里蛮阴暗地想着要不要阴阳一下顾昳。 可又觉得算了，没准顾昳加了他根本都不会发消息过来。 然后未读消息就变成了“1”。 庄颂点开。 -绝非故意i：阿颂。 -绝非故意i：你好厉害 —— 庄颂看着这条消息愣了愣。 这声“阿颂”轻而易举破开了所有或伪装或掩饰的壳，什么主播赛、不同的队伍、他的AD、他的辅助，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真能认出来啊。 虽然事先设想过，也期待过，但顾昳直接叫他名字，甚至连试探都没有，就那么笃定，还是很惊喜。 可接着又委屈。 就像涨潮时沙滩上的海水，一点一点漫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终于知道他多厉害了啊。 这么久了，嘴上说了那么多次，都准备好告诉顾昳了，他却一次也没有真心问过。 现在终于知道了啊。 . 看庄颂不回话，顾昳弹了个游戏邀请过来。 单双排，就两个人开的模式。 但是庄颂还委屈着，拒绝了。 -小猫爪：不想打，累了。 -绝非故意i：不是打游戏。 -小猫爪：？ -绝非故意i：来组队语音。 -绝非故意i：想跟你说话。 第15章 旧爱 庄颂点进语音，沉默着没说话。 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按理说这么久没联系，心里又委屈着，应该是不那么高兴。 可既然点进来了，就说明不是一点都不高兴。 至少是有期待的。 还是愿意听见顾昳的声音。 还是愿意和顾昳讲话。 顾昳这人如果只能选一个优点的话，庄颂甚至不会选长得好看，而是嘴甜。 他说话总是体贴，发自内心赞美，又带着无辜的占有欲，仿佛在他眼里你最好，你天生就该和他绑定在一起。 某些纯情少男，比如庄颂，比如小猫爪，就特别容易上当受骗。 . “你今天玩的真好。”顾昳说，“好久没见到这么厉害的锤石了，那游走把我们全队心态都游崩了。” “谢谢。”庄颂客气地说，“我之前也没手感，复健了好一阵子。” “怪我，咱们打的局太低端了。”顾昳说。 “不是，我也没跟你说过我分段。”庄颂说。 有点像分手多年后各组家庭的前任再相见，但这么说又有点逗。 都没在一起过，何谈分手。 “你跟你AD很有默契。”顾昳又说。 “谢谢。”庄颂还是客气，“你和你辅助也是。” 一阵沉默。 这下更像了。 还像痴男怨女。 “我和她没什么默契。”顾昳说。 “还没默契呢。”庄颂脱口而出，“死了还给人家亮表情。” 他刚说出来就觉得这句不妥，仿佛自己多么在意，顾昳爱亮什么表情亮什么表情，和他没关—— “我那三盘所有表情都是亮给你的。”顾昳说，“我都亮的那个猫，你没看出来吗？” 庄颂一下说不出话了。 . 小猫流汗是庄颂最爱的表情，顾昳是跟着他买的，只会对他亮。 所以当顾昳死了，亮这个表情时，庄颂本来挺平静的心情狠狠酸了一把。 但现在顾昳说那表情是给他亮的。 那时确实顾昳死掉了庄颂站在他面前，苑仔其实不在屏幕里。 那时顾昳应该确实是认出了他。 “花言巧语。”庄颂压了压胸口的情绪，保持冷静。 人就是这样，有时心跳波澜起伏，不受控制。 “是真的。”顾昳说，“我早就认出来是你了，但是那个场合，没办法和你相认。而且你事先没跟我说过，应该不想我知道，所以……” 他说这个，像在埋怨。 庄颂又委屈了，忍不住反驳，“我跟不跟你说有区别？不是你先不带我吗？” “我的错。”顾昳说，“对不起，都怪我。” “不怪你。”庄颂语气还是很硬，“你也是为了工作，我又不是要让你道歉。” “我道歉倒也不是为了这个。”顾昳说。 “那是什么？”庄颂一愣。 顾昳停顿了一会儿，才问：“第一盘那波你反蹲我，你还记得吗？” 就是那波顾昳他们假回城想埋伏烈日灼身，却被庄颂反埋伏的2V2。 当时庄颂看到顾昳和苑仔回城，就跟烈日灼身说，你假装回城，刀换好，我反蹲他们。烈日灼身错愕地问顾昳真的会这样蹲人吗？庄颂说你信我就得了。 半分钟后烈日灼身拿下双杀，震撼地说小爪你好懂啊！ 庄颂笑了下，心说小爪不是懂，小爪只是太了解顾昳的打法。 顾昳问的是这波团，庄颂说：“我记得。” “那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顾昳问。 “想什么？”庄颂说，“想真糟糕，想法都被我看穿了？” “不是。”顾昳沉默了下，有点艰难地说，“我在想，你那么了解我的套路，可我们一起玩了那么久，一直是你迁就我，我连你习惯去哪儿游走都不知道。” 他说：“我觉得自己真差劲。” . 庄颂怔住了。 心里一阵酸软。 他想过顾昳可能会生气，因为他有很默契的AD，也想过顾昳会对他道歉，为他们前段时间的冷战。 唯独没想过顾昳会说这个。 唯独没想过从小被人追捧到大的顾昳有一天也愿意替别人想想。 庄颂其实没有很在意游戏，他如果真的很把分数当回事，就不会跟顾昳天天五黑。 但这也不是纯游戏的事，他跟顾昳情侣名，他来到顾昳的区，身份是顾昳的绑定辅助，没有其他名分。 庄颂是心甘情愿的，毕竟顾昳一早就明牌拒绝了，是他自己依然放不下。 他常会告诉自己这样不该，别藕断丝连，快跑。 可顾昳每每这样的表现又真让他跑不掉，黏糊着不说清楚，却又字字句句在说他和别人不一样，好像无尽黑夜里闪烁的光，让他忍不住又有期待。 庄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所以你想怎么办？” “我想道歉。”顾昳说，“我还想跟你一起玩。” “因为我给你打辅助比较舒服是吗？”庄颂逼着自己刻薄点，“但我不想再当ADC的绑定奶了。” “你想怎么玩都可以。”顾昳说，“我只是想跟你一起。” . 庄颂往后靠在椅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 他预感自己这波又要败了，顾昳这个人从十七岁就是这样，他认为自己没错时固执的能把人气死，可真知道自己错了，他又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上来任你宰割的样子，满眼让人很难不心动的诚恳。 . 顾昳又一次点了开始排队，这次庄颂没再拒绝。 半推半就着被顾昳拉着玩了一晚上，高分局的队友看见小猫爪和绝非故意，调侃说大主播这就换新欢了？ 顾昳一本正经回答是旧爱。 庄颂语音里试探着问：“旧爱吗？” 顾昳沉默了半秒答：“他先说的新欢嘛，你要想的话也可以把我当旧爱。” 好吧。 果然还是没正面答复。 庄颂没再问。 他和顾昳好像从上次互删起，甚至更久前就是这样，犯错认错、认错犯错，周而复始，有些东西在变，比如越来越暧昧的用词，也有些东西不变，比如顾昳永远在推脱的答案。 要说顾昳真没意识到他不一样吗，应该不是。 他自己都说了“旧爱”，这不是他会对别人用的词。 但他就是不承认，就是好朋友，能怎么办。 庄颂自己一天贼心不死，就还是一天像现在这样藕断丝连。 —— 后来庄颂也就回到那辆五黑车上。 最近星河常有事在忙，所以车队的五个人里星河变成苑仔。 看比赛时庄颂对苑仔有点吃醋，真接触起来又觉得她人还不错。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她会主动让庄颂和顾昳走下，自己去上路受苦。 为此庄颂反倒不好意思了，主动分担了一部分上路受苦份额。 而且苑仔人也挺好的，跟大伙儿的互动都和谐，知道庄颂是小猫爪之后还主动要跟他拜师。 庄颂其实能感觉到，她对顾昳有些不同常人的关注，但喜欢顾昳的人太多，这种事他管不了也没心力管。 直到那个周四晚上。 . 峡谷要出一套挺好看的新皮肤，其中有霞洛这对情侣下路组。 苑仔打完游戏之后，非要庄颂留下陪她交流会儿辅助技巧。 庄颂对她挺有好感的，也就留下了。 苑仔先是问他洛要怎么玩，庄颂讲了几个放控制的时机之后，苑仔问：“爪神，你说我要是给顾哥送一套霞的皮肤，然后让他陪我练洛，他会答应吗？” 庄颂听她这么说，也就明白了，他说：“你想跟他表白是吗？” “嗯。”苑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我感觉机会不大，但总要试试嘛，他看起来也不讨厌我。” 挺奇妙的，以前庄颂听别人这么说，心里酸得不行。 可是现在苑仔这样满脸少女甜蜜地说出来，他的情绪竟然可以算得上是“我是过来人”的那种无欲无求。 甚至还想助人为乐。 “不太妥吧。”庄颂想了想，决定拉苑仔一把，“我劝你别这么干。” “为什么？”苑仔问，“他不是单身吗？” “是单身。”庄颂认真地劝她，“但是顾昳这人，你要是跟他告白了，他立刻就会删你好友。” “真的吗？”苑仔若有所思地问。 “真的，你信我。”庄颂说，“我是他高中同学，这种事儿我见过太多了。” 庄颂是真觉得苑仔人挺好的，才愿意把这经历分享给她。 可他没想到苑仔听完之后问：“庄老师，你这真不是私心吗？” 庄颂愣了：“我是私心？” “你也喜欢他，我看得出来。”苑仔用洞察一切的语气说，“所以不想让我告白对吧，怕我把他给抢走了。” . 庄颂惊了。 不是因为被苑仔看穿心事，而是因为后面她的推测。 “你怎么会这么想啊？”庄颂问，“这太离谱了。” “我觉得我想的挺对的。”苑仔说，“你之前为什么跟他生气，他们不懂我可看的太明白了。我本来觉得你人挺好的，所以你喜欢他，还拦着不让我去下路，我对你也没有敌意，但是你这样子拦我就有点自私了。” 庄颂哑然半晌，完全没想到苑仔其实是这样一个人。 他说：“我是自私？我真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 “那这么说吧，我不撞南墙不死心。”苑仔说，“要不这样吧，我不去找他告白，但是我先帮你告白一下，看看他会不会真把你删了，怎么样？” 她估计以为庄颂会害怕，毕竟同性恋总要把心思藏深一点，可惜她根本不知道庄颂和顾昳之间的复杂情况。 庄颂到这一步已经彻底懒得管她了，又好气又好笑。 只能说这个女人藏得太深，而且居然是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那种坏。 “你爱说就说吧，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庄颂说，“我无所谓。” 苑仔笑了一下就退出了YY。 . 隔天车队就只剩下四个人。 “苑仔呢？”秋日疑惑地问。 “废话太多。”顾昳轻描淡写地答，“拉黑了。” 第16章 朋友 顾昳语气轻飘飘，车队上三个人却“哗”一下耳朵都长出了天线。 空气的静谧中弥漫着想听八卦的气氛。 庄颂的私聊开始响。 -秋日：有没有故事！ -羽翼：求八卦QAQ 庄颂：“……” 这两人为什么都认为他一定会知道啊！ 庄颂自然是装傻，何况他本来也未知全貌。 回复了“我也不知道”之后，两只悻悻地退下了。 这些对话都是在偷偷地发生，明面上他们还是在气氛和谐地排队。 但庄颂也好奇了，带着点看热闹的心态，他给顾昳发消息。 -为什么把苑仔拉黑了，她跟你告白了？ -没有。 -那她说什么了？ -她不是跟你说了么。 庄颂愣了愣，所以苑仔是真的跟顾昳说他喜欢他？ 那还真够欠的。 但顾昳因为这个把苑仔拉黑了，就算是苑仔替他吃了一个拉黑，细想起来，又让人挺难受的，不过这种难受就和苑仔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庄颂又发。 -那所以你是不想听到别人说这个。 顾昳这次连着回了好几条。 -不是。 -是因为她背后说你 -你别问了 庄颂看着这三行字，那句“那是为什么”留在聊天框里，半天，没舍得发出去。 还是在回避，但归根结底，顾昳为他殉了苑仔，不需要言语也能说明他对庄颂和对别人不同。 那这次先放他一马。 . 苑仔就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样消失在了车队里，庄颂把她直播间取关了。 顾昳似乎因为这件事，心里对庄颂有歉意，开始一天三顿，变着花样地给他点外卖，甚至包括奶茶水果下午茶。 庄颂第一天收了六个外卖，吃完感觉自己胖了两斤。 这时候体现出来，大主播是真不缺钱。 每顿外卖都走的全城送，庄颂在本地美食推文号上见过的大牌子。 花销这方面顾昳也不避着庄颂，包装袋外面贴的小票不时让庄颂脑海中飘出“骄奢淫逸”这词汇。 让顾昳这样花钱庄颂当然是不安心的，发消息让他别再点了，顾昳说“你可以不吃”，庄颂这哪能不吃啊，全是钱，也不好浪费，他强行给顾昳转过去两笔钱，顾昳才勉为其难地降低了外卖消费水平，并且简化成了早中晚三餐。 但还是照样点，而且每顿都点的很花心思。 三天之内不重样，却又都合庄颂口味。 . 这感觉真就很像恋爱，甚至很多人对恋人都不会这么好，庄颂被这样投喂了一周，又开始有点飘，点进顾昳直播间。 刚刚好顾昳又在点外卖，认真地翻手机，眉眼漆黑，鼻梁窄挺，像幅画。 弹幕表示： -又在点外卖？ “嗯。”顾昳抬眸瞥了眼弹幕，扬了扬嘴角，唇红齿白的分外好看。 -什么时候给我们也点点外卖。 “那点不了。”顾昳笑着说，“我开个抽奖吧，有粉丝牌的发弹幕，抽10个52，够你们点个外卖了吧。” 然后弹幕就被抽奖淹没，间杂着飘过去问话。 -给对象点外卖呢吗笑那么开心。 “不是。”顾昳说，“朋友。” -什么朋友啊？ “挺好的朋友。”顾昳垂下眼去又看外卖，没再搭理粉丝的八卦，点完才又看了看弹幕，“开奖了吧？中了的直接私信我账号。” 直接把话题略了过去。 庄颂手指无意识敲着桌板，指关节绷得泛红。 直到小猫咪“喵呜”叫起来，才反应过来松手。 嗯。 朋友。 —— 这几天庄颂学业上其实挺忙碌，那天看了顾昳直播，他心情不算好，导师那边刚好有项目，就泡在实验室。 倒没有彻底避着顾昳，但自觉或不自觉地还是有些疏远。 顾昳又给他点了几次外卖，家里没人，也就变成了只有晚上给点一次。 庄颂知道对顾昳来说，受着他的好他反倒安心，要是无故冷淡他，他会觉得你要跟他绝交，反应很大。 像高考毕业旅行后有阵子，顾昳跟庄颂好的有些过分，庄颂怕这样下去自己控制不住，就躲了他一阵，顾昳天天微信短信电话轰炸，就差跑到他家楼底下蹲他。 庄颂到底对顾昳还怀着希望，也或者就算这点希望基本接近于0了，心里依然念着这人这些年的情分和待他的好，不想闹到撕破脸，也就接受着每天一次的投喂，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消息。 这天他的程序把电脑跑死机了几次，所以比预期回去的时间要晚，本来顾昳约了他晚上玩游戏，这么一来却要迟到。 想到顾昳之前也鸽子过他，庄颂对于鸽顾昳倒没什么心理负担，跟他说了声就继续在实验室呆到挺晚，出门时看见消息列表里顾昳发来了一串。 -完事了没？ -Hello？ -[探头.gif] -好了说一声哦 庄颂回了个“1”，顾昳的电话就打进来。 . 晚霞尚未落尽，校园披着晚风，暗粉色与黑色斑驳的天空下映出教学楼清晰的剪影。 “做完实验了啊，学霸。”顾昳说。 带着淡淡笑意的调侃语气，再加上这个称呼，特别容易让人回忆起高中岁月。 “别学霸了。”庄颂因为他这语气也轻松下来，笑了笑说，“今天电脑至少死机了八次。” “能把电脑弄死机已经说明你很学霸了。”顾昳说，“正常人都没这个机会。” “花言巧语。”庄颂说。 顾昳问：“你多久到家？” “十分钟吧。”庄颂说，“你今天没直播吗？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晚点再开，下午叫不到人，也懒得单排。”顾昳说。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庄颂顺便在楼下买了份烤冷面，顾昳听见他跟摊主说话时“哎”了一声：“我给你点外卖啊。” “不要。”庄颂拒绝。 “看不上我点的外卖。”顾昳说。 “那不是。”庄颂说，“天天点外卖，我还不起。” 顾昳啧了一声：“又不要你还。” 这话题再聊下去会有点危险，庄颂并没有把一切天都聊死的打算，所以自动忽略了顾昳说的话，切出去看微信群。 这一看发现导师跟他说，明天早上六点去西郊的环形线实验室，跑个实车。 . 庄颂等做实车试验很久了，这当然不能错过，但西郊离学校几十公里，公交不可能在那个点过去，他又没有车，在网约车叫了一会儿，居然也没车接单。 “怎么了？”顾昳看他半天不说话，问道。 庄颂就跟顾昳讲了下，说话时还看着网约车等待界面跳动的数字，感觉匪夷所思：“怎么就没人接单啊，这么远的路这么肥的单子，不理解。” “明天下雨好像，谁都不想跑那么远堵车吧。”顾昳说。 “靠。”庄颂一下头疼了，天气不好是没人愿意跑长途，但实验室的机会不等他，他又真想去。 “那我现在打个车过去，晚上在那边凑合一宿得了。”庄颂叹了口气，“游戏就不打了。” “别啊。”顾昳说，“西郊都是村子吧，哪儿有酒店给你住。” “那怎么着？”庄颂被他一直反驳有点烦了，“意思是我明天一早起来碰运气？” “不是。”顾昳笑了，“我有驾照啊。” 第17章 早餐 庄颂一怔，“你要送我去？” “嗯。”顾昳回答，他说这种单字就是很轻的鼻音，尾音又往上挑，让人觉得很开心又很亲近，“那天都没让我送你回去。这次给个机会。” 庄颂反应了下才想起来，顾昳说的是拒绝他那天。 到现在他都在自动屏蔽那晚的一切回忆，顾昳倒是提的轻描淡写。 毕竟在顾昳心里，告白和拒绝都是批发价。 得到太多，无足轻重。 “……哦。”庄颂有点走神。 “哦是行还是不行？”顾昳追问。 “我明天可早。”庄颂因为这点念头想着婉拒，“六点得到西郊，二十多公里呢，不麻烦你了吧。” “咱们都那么久了，谈什么麻烦。”顾昳笑了，“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早上四点四十，你们家楼下见。” 庄颂本来性子就慢，要给他时间才能把话说得清楚，是每次跟人争执后都会后悔当时没发挥好的类型，更何况是在顾昳面前。 顾昳说这么大长段话，他就毫无还手余地，而且顾昳对庄颂也是足够了解，这段话说完，带着笑音说了句“拜拜”，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根本不容拒绝。 之后倒是发了微信过来，说阿颂你要是心疼我就给我做个早餐。 因为这句话，庄颂第二天凌晨三点多就起了床。 . 比猫起得都早，路过猫窝时把小虎斑吓了一大跳。外面像顾昳说的一样下了雨，雨声敲着窗，窗外是沉沉夜色。 睡前庄颂外卖点了材料，现在开始解冻，打算给顾昳熬个粥再做个三明治。打开手机掐定时时正好看见烈日灼身发了个连跪吐槽的朋友圈，庄颂点了个赞。 私聊立刻弹过来。 -烈日灼身：还不睡？ -庄颂：起了，在做早饭。 -烈日灼身：？？？ 庄颂给烈日灼身发了条语音，解释情况。 烈日灼身回了条语音，打开就能从声音里感觉到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他四点四十来接你，你睡觉之前买几个面包不就得了？至于三点钟起来给他做饭？” 大哥一条语音还不够问的，继续：“他跟你搞暧昧，你还对他这么真心啊？为什么啊？脸好归脸好，也不至于那么好吧？” 庄颂没什么底气地回：他给我下/药了吧。 然后就不敢再面对烈日灼身的质问。 . 天气总是能勾起人在相似天气下的回忆。 高中那年毕业旅行，班上十几个人去海边，租了个民宿，也是这样的雨。 从傍晚开始下，说要下过一整天，大家本来想去沙滩烧烤，遗憾告吹，出不了门心情恹恹，打游戏玩牌闹个通宵。 庄颂也是像今天这样，早起在厨房做饭。 庄颂从小父母不睦，在奶奶家住，奶奶腿脚又不好，自然而然早就练就了一身厨房功夫。前一晚买好海边野餐的材料都在冰箱放着，庄颂从里面挑出一些，先把粥熬上，牛肉放在流水下解冻，等一会儿生滚进去，香肠改改刀简单地煎，再做几个三明治和炒面，再加上冰可乐和果汁，足以把十几个高中生全喂饱。 顾昳推门进来是在庄颂开始切牛肉的时候。他明显刚睡醒，睡衣扣子系得不规整，露出整段白得晃人的清瘦锁骨，让人联想到睡觉也不怎么老实。 至今庄颂都记得清楚，那间厨房是落地窗，偏头就能看到海边浓重的夜色和落在窗玻璃上豆大的雨点。外面肯定很冷，头顶灯光却是明亮的暖白色，如同一个世界的两端。 顾昳就站在这片暖色里，漆黑额发慵懒凌乱地贴在脸上，困得七荤八素，甚至蹬了顺拐的两只左脚拖鞋，唯独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你怎么一大早就起来了。” 刚睡醒的声音比平时低一点，像在埋怨。 他们住一个房间，庄颂一早跑路，当然很好发现。 “做早餐给大家吃吃。”庄颂笑了下答。 顾昳这才凑到锅边，认真研究锅里的白粥，看了会儿他慢悠悠地说：“好像还不错。” “你以为呢。”庄颂笑了下。 “给他们做饭干嘛。”顾昳在庄颂身边反复地溜达。 庄颂被这人的脚步声和极强的存在感弄得浑身发僵，不敢抬头去看顾昳，“反正也闲的没事。” “我帮你。”顾昳一眼看见了旁边水池里在解冻的牛肉，“这个是不是要切？我来吧？” 但稍微下过厨的都该知道对厨房新人来说，切肉是地狱难度。 半分钟后庄颂就拎着顾昳肩膀把他拽到了后面：“你还是回去睡觉吧，我怕你把手指头切了。” “我不。”顾昳说着返身出去，拎了把凳子进来，“你早上起来就跑了一次，不能让你再跑，我就在这儿看着你做。” 庄颂：“……” 庄颂无力反驳。 他只得继续做饭，让自己注意力都集中在锅上，但毕竟身后坐着喜欢的人，手一抖盐就洒多了。他懊恼地“哎”了一声。 “怎么了？”顾昳问。 庄颂有点惊讶地回头，他以为这么半天不出声顾昳早睡着了，没想到还醒着，而且还看着他。 “失误。”庄颂说，“煎蛋盐加太多了。” “那怎么办？”顾昳问。 “我吃了呗。”庄颂说，“又不能浪费粮食。” “不行，厨师不能偷吃。”顾昳凑过来，从旁边的塑料柜里拿了双筷子。 他以一个非常典型的厨房新人的姿态，悬着手腕小心谨慎地从平底锅里把那只煎蛋拎起来，稍微晾了晾，就大口把煎蛋吃了下去。 庄颂微怔，睁大了眼睛：“真的不咸吗？” “不会。”顾昳说，“挺好的，你继续。” 庄颂说不出话来，飞快地又转过头去做饭，虽然顾昳说得很好听，但很明显能感觉到做饭后半程，他整个人都被咸得清醒了一点，那张好看的脸上出现那么微妙的神情特别可爱，庄颂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去老盯着他看。 过了会儿米香开始弥漫在空气里，外面天色越黑、雨越大，这种感觉反倒越温情，庄颂把切好的牛肉片下锅快滚了十几秒，舀了碗火候最好的生滚牛肉粥，递到顾昳面前，“尝尝。” 顾昳接过来，端着碗，看着庄颂，“我今天有个重大发现。” “嗯？”庄颂早就习惯了顾昳小事大说的语调，没当回事。 顾昳不满地拿勺子碰了下碗，“你认真点。” 庄颂这才把目光从锅上挪开看向他。 . 十八岁暴雨倾盆的黎明，窗外一片漆黑，路灯是镶嵌在浓黑天幕下的橙色荧火，世界好像小到只剩下他们两个。 顾昳看着庄颂，眼尾微微弯起，一脸认真地说：“你眼睛好好看。” 第18章 靠岸 这句话之后呢？ 之后就是十八岁的庄颂刷了两周“你的直男朋友有多会撩”词条，才勉勉强强脱了敏。 之后就是慢慢以切身体验明白，顾昳就是个陷阱。 比如真心话大冒险，有人要顾昳亲班上另一个男生的脸，他坚决拒绝了说“好变态”。 比如还是会有很多人和顾昳玩，顾昳也会赞美其他人“好帅的发型”或者“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庄颂不是介意顾昳对别人好，他只是在顾昳对别人好的点点滴滴中明白，原来即便顾昳在下着暴雨的凌晨陪着他坐了一个多小时，还认真夸他眼睛好看，也不代表在顾昳心里他有多特别。 但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要求对方以喜欢回报。 喜欢有排他性，所以是这世上最难双向奔赴的情感。 庄颂了解也接受，所以还是默默喜欢了顾昳这么久。 . 粥熬好了，庄颂关火舀出来进冰箱。 天气有点热了，弄成甜绿豆冰粥喝起来更舒服。 又等了一会儿，开始煎蛋煎火腿做三明治，时间得卡好，免得下楼时三明治放凉。 一切收拾停当是四点二十，顾昳约好的是四点四十，庄颂看了眼手机，没消息，他就给顾昳发了条微信。 没回。 庄颂想了想又打个电话，也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断。 庄颂有点着急了，担心顾昳睡过头，还有点杞人忧天的想他路上不会出事吧。 他打着那把有个橘猫印花的伞，拎着饭盒到小区门口，想着要是四点四十这人还没消息，他就电话轰炸。 揪心地等了十来分钟，4:40整，雨幕里出现车头灯炫目的红色光柱。 宝蓝色宝马M8出现在庄颂视线，顾昳的车和他的人一样，在哪儿都招摇惹眼。 车在他面前停下，顾昳拉开车门，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外套，衬得唇红齿白，眉眼漆黑，抬眼冲着庄颂一笑：“快来，等急了吧。” 顾昳是很标准的“知道自己好看，更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好看”那种人，要是平时庄颂一定又被蛊得五迷三道，但今天他着急地等了20几分钟，确实是看着这么好看的顾昳，也没什么欣赏的心思。 看到顾昳这么体面的模样他就知道顾昳一定没什么事，他是虚惊一场。 但正因此又为自己刚才的等待感到失落和恼火。 他不想顾昳淋雨，快步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才问，“刚才怎么不回我消息？” 顾昳愣了下，似乎都没想到他会有这种问题，笑着答，“赶路急了没看嘛。” 庄颂忍不住说：“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以为出什么事了。我还想着要不要自己再叫个车来着。”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顾昳笑着道歉，把安全带扣好，“我这不是准时来了吗，别生气了。” 所以就是没有任何原因，只是早起赶路，懒得看手机。 庄颂没再说话，把绿豆粥和三明治递给顾昳。 顾昳接过来也没着急吃，先开车，因为时间已经卡得挺紧。 他的态度很好，车里的温度和音乐也刚好，好到庄颂的小脾气在这里显得不合时宜。 毕竟只是朋友，一早没有半句消息似乎没任何问题。 . 一路上烟雨蒙蒙，车载音响里放着顾昳喜欢的歌。 开车时顾昳嘴也停不下来，拉着庄颂一直聊，聊他们高中，又聊打游戏，顾昳说阿颂你怎么能这么厉害，又是顶尖大学的研究生，又是千分王者，长得又好看做饭还好吃。 庄颂笑笑附和说，是啊是啊。 到了实验基地，路程刚刚好一小时，庄颂刷卡把顾昳带进停车场，宝蓝色的小跑车在一众黑白私家车里极度拉风，实验室门口等开门的几个全都来看。 “几个人”，指庄颂的导师、庄颂的师兄、庄颂的师妹。 活泼的小师妹看看车看看庄颂，睁着大眼睛：“门草！你的车也好帅啊！” “不是我的车。”庄颂尴尬地解释，“我朋友的。” 话音刚落顾昳从驾驶室开门出来，冲师妹笑了笑。 师妹不玩游戏也不认识顾昳，但长相标致的帅哥冲击力还是有，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后退半步，拘谨地冲顾昳点了点头。 顾昳天生外向，做了两年多主播，社牛技能早就点满。 他带着让人一看就喜欢的笑容跟庄颂的导师同门打了招呼，又知道这地方没自己事，懂事地缩回车里吃他的早饭。 师门一行人进实验室，师妹冲着庄颂疯狂使眼色，庄颂看手机，发现师妹给他发了一排胖脸小浣熊惊叹号表情。 庄颂：“……” 实验任务很重，进了实验室他们很快专注在项目本身，连轴转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得闲看眼手机。 看到顾昳来消息，问：我能在这里播会儿户外吗？ 庄颂说可以，但是只能在停车场那一片，顾昳说好，就跟大伙聊聊天。 . 从窗边看出去能瞧见顾昳，这会儿雨停了，太阳出来，天气很好，顾昳坐在自己车前盖上拿着手机直播，宝蓝色跑车加上笑得懒洋洋的帅哥，阳光下很耀眼。 庄颂瞄了眼直播间，标题是【当司机g 偷偷播个户外】，想了想在实验室里，他还是没点进去看。 中午吃饭，顾昳在直播没有一起，吃完回来，庄颂收到顾昳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来上个镜？ 庄颂犹豫着，说算了吧，不喜欢出镜。 顾昳说没关系，你今天很帅，观众也都想看看你。 顾昳又说来嘛，想介绍你给大家认识。 最后庄颂说，好吧。 好像总是会在顾昳面前妥协。 . 庄颂往顾昳那边走，路上因为想着要上镜，有点别扭，走得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顾昳把手机架在车盖上，自己过来迎他，阳光下笑得很耀眼。 他搭着庄颂肩膀，把庄颂拉到镜头前面：“来来来给你们看一眼，我们小庄。” 庄颂是第一次看见主播的直播后台，镜头里他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臂，表情懵懵的。 可能是有美颜的缘故，好像确实看起来还不错。 他看见好多好多弹幕，在夸他好看，说想爬墙。 顾昳拉着庄颂胳膊，“你跟大家打个招呼。” 庄颂有点局促，冲屏幕笑了笑：“大家好。我是，呃——” 自己叫自己小庄蛮奇怪的，但顾昳很自然地接过了话，“是国服第一辅助小猫爪，我的辅助小庄选手。” -所以今天主播是被小庄绑定了当司机吗？ “嗯。”顾昳还是那样轻飘飘上扬的尾音，“羡慕小庄吗？” 弹幕是一排的[羡慕主播]。 顾昳“啧”了一声，随后又笑，“我也挺羡慕我自己的。” -woc嗑到了 “嗑什么。”顾昳一脸淡定，“我是瓜子么你就嗑。” . 庄颂在顾昳那尬聊了会儿，回去实验室。 门口站着师妹，好像已经远远地看了他们挺久，眼睛亮闪闪地小声问他：“师兄，那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庄颂愣了下，笑了：“不是。” “……啊。”师妹不甘心，“可他看你的眼神很那个诶。” 庄颂说，“他对谁都这样。” 师妹“噫”了一声，难掩失望。 庄颂笑了笑没接话。 —— 晚上做完实验，顾昳又送庄颂回去。 外面有火烧云，金色红色，灿烂地烧红整片天空，顾昳跟着车载音响哼歌，声音很好听，像极了高中毕业那时。 庄颂靠在副驾驶上，心情有种莫名的平静。 今天一早，做了一个多小时早饭，顾昳却连消息都不发一条时他是很失落的，也恼火，但几个小时下来，慢慢就绕过这个弯，或者说接受了现实。 他们这七年就像这趟行程，高开低走，向晚而归。 顾昳对他确实很好，七年前很好，现在也很好，也许这些年是他的心态变了，顾昳其实一直在做好朋友。 他也该摆正心态，让自己回到暗恋者的角色。 但就在庄颂这么想时，顾昳忽然说：“阿颂，你把ID改回来吧。” . 这句话就像支箭，被射中的第一瞬间，庄颂是开心的，但紧接着的情绪就不是那样了。 连同着昨晚那句很主动的“我来送你”和今天不回消息后的理所当然、连同着“我们和好吧”和“我是瓜子么你就嗑”。 一次次心情起落的画面倏然全部涌起，让庄颂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呢？” 顾昳笑了笑，“因为想跟你用一样的啊。” 庄颂没说话。 顾昳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为什么用一样的呢？”庄颂又问。 “因为是好朋友啊。”顾昳笑着答。 “可我觉得我现在ID挺好的。”庄颂说。 “那行，那就不改吧。”顾昳说。 很明显能感觉到他又有点不高兴了，但这次庄颂没理会。 那句话一箭穿心，突然让他很疲惫。 因为他发现自己刚刚的想法是错的。 一切的根源不是他摆不正心态，是明明他都已经接受了，顾昳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 这七年他们俩就像海上航行的船。 过去那些年，庄颂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感情，所以船就在深水区，默契平稳地航行 可现在顾昳非要掌舵，他也许是出于一点不太普通的感情，就肆无忌惮地想靠岸，但他又没有什么诚意，只是凭喜好触碰这段关系的界限，一次次起落里把庄颂的情绪拿捏在自己掌心之间。 顾昳不懂的是，岸边有暗礁有乱流，那些漫不经心的起落早就足以让船沉没。 是庄颂一直凭借着自己的妥协把船往深水区拉，它才晃晃悠悠一直在海上飘着。 庄颂侧眼看着顾昳。 对方板着脸开车，并不掩饰自己因为被拒绝而不高兴的情绪。 庄颂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 自始至终他都很鸵鸟心态地觉得，都是他太贪心了，永远在深水区就好了。 可既然是船，总要靠岸的。 不是吗。 第19章 ADC 车继续向前开，两个人都没说话。 窗外天空烧成一片垂暮的红，车载音响里歌声吱吱呀呀地响着。 顾昳突然问：“为什么不愿意改？因为你那ADC吗？” 庄颂被他问得一愣：“我那ADC？” “烈日灼身。”顾昳板着脸，“我看你俩玩得挺好的。” 庄颂挺意外的，没想到顾昳能把事情拐到烈日灼身那去，他根本没往那边想。但是顾昳这话里的占有欲也很明显。 以前顾昳要是这么说，庄颂会因为这种字里行间的占有欲而开心，会给他解释。 现在他还是有一点点条件反射般的开心吧，但更多是乏味。 就算他解释了顾昳会给他什么呢，一些好听的话和一个好朋友的身份而已。 所以这次庄颂没配合，他装傻：“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就随便一说。”顾昳切了首歌，“不想改就不改吧。” . 顾昳并不知道庄颂心境上的变化，这种避重就轻的小摩擦在他看来是常态。 所以回家路上虽然闹了别扭，晚上就又亲热地给庄颂打电话，喊他“阿颂，来打游戏。” 开黑时也还跟以前一样，对庄颂腻腻歪歪。 能感觉到顾昳确实是挺在意烈日灼身，之前没问，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刚和好，顾昳怕问了又吵架。 所以说顾昳不是完全不懂别人的心情，他只是大多数时候不care. 之后顾昳也拐弯抹角地问过：“你还和你那ADC一起玩吗？” “偶尔。”庄颂答。 顾昳：“喔。” 他不多问，但庄颂明白他意思，要是放在以前，庄颂会主动接住顾昳的暗示，说和烈日灼身就是玩玩游戏，玩的也不多，总而言之就是把距离拉开。 然后顾昳就会笑着说，我们阿颂最好了。 那时就为了这么句话，庄颂可以暗暗开心半个晚上。 现在庄颂不再这么做，顾昳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烈日灼身是他这五年来的好朋友，而且他们清清白白，庄颂不会为了顾昳去疏远他，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话都不肯说清的顾昳去疏远他。 再比如有次五黑顾昳有波特别出彩的极限走位反杀，他问：“小庄我厉害不厉害？” 庄颂说厉害，顾昳又问：“跟烈日灼身比呢？” 庄颂说：“你俩风格不一样。” 顾昳：“哦。” 秋日摸不着头脑地说：“啥啊顾哥，你咋整的跟吃醋似的。” 顾昳笑笑：“吃个锤子，这叫ADC的胜负欲。” 下一波庄颂在野区被抓，顾昳没管庄颂，自己回城了。 . 能感觉到顾昳对烈日灼身格外在意，就像当时对夏嘉和，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是想要让庄颂把烈日灼身删了。 但顾昳可能知道小猫爪和烈日灼身认识了很久，也可能感觉到庄颂最近没那么配合，总而言之他没开口。 庄颂也不会理他。 好朋友而已，庄颂没立场去在意，顾昳也一样没立场去在意。 . 那天见过顾昳之后，庄颂的师妹对他俩关系特别感兴趣。 小姑娘估计以为他们是什么双向暗恋小竹马，捅破一层窗户纸就可以甜甜蜜蜜变恋人。 庄颂倒是没瞒着她，跟她说其实自己告白过，这话说出来眼看着小姑娘少女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震惊地问你告白过，他拒绝了，他还对你这么腻腻歪歪？ 后来小姑娘又为自家师兄下了个直播平台，似懂非懂地看了两天。 等到能从声线分清顾昳和其他人之后，义愤填膺地跟庄颂说不娶何撩，师兄快跑，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是个渣男，好伤心。 再等到小姑娘从顾昳嘴里听到“烈日灼身”，立刻撺掇庄颂，不跟他玩了！去跟那个人玩！气死他！ 这个建议庄颂没采纳。 为了疏远顾昳而和烈日灼身玩游戏，这对烈日灼身不公平，他不会为了自己这段糟糕的单恋给朋友带来困扰。 庄颂和顾昳的关系又进入了平和期。 在顾昳看来，这一定是和平常没有什么差别的日子，每天直播，被观众追捧，被朋友追捧，面对随叫随到的庄颂，被他调侃后会笑的庄颂。 对庄颂来说，平和下暗流涌动，如同暴雨来临前纷乱的风。 他对顾昳的感情持续七年，早就血肉粘连，成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很难主动告别。 但庄颂不会再用力抱住这一切了。 —— 几天后平台有线下活动，顾昳邀请庄颂一起去。 “那天你露脸之后很多观众都想再看看你。”顾昳说，“在隔壁梅州，坐火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我跟公会商量了，你愿意来的话，包车费住宿费，按照第三档签约主播的价格给你出场费。” 庄颂说：“我不擅长这种活动，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有我呢。”顾昳说，“我带你。” 顾昳可能是感觉到了庄颂这几天的疏远，想要跟他拉近关系。 至少相比“给庄颂介绍兼职”，这样的说法更靠谱一点。 所以庄颂纠结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于是周末他们一起去梅州，秋日他们几个也一起，星河问起庄颂这次的出场费，满脸羡慕地说：“小庄哥有牌面，出场费档位比我都高。” “我们庄哥大帅哥还是高材生，你跟他能比么。”秋日调侃。 “说得对说得对。”星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顾昳一直围着庄颂转，坐火车时要跟他挨在一起，去酒店登记又问他“咱们住一个屋吧？”，还给他讲之前平台活动的趣闻。 顾昳向来善谈，只要他愿意总能营造出很好的气氛，庄颂心情也蛮不错的——如果在顾昳身边总不开心的话，他也不会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登记入住排队时，庄颂出去转了一圈，酒店外面院子里开着很好的花，庄颂拍了几张发在朋友圈。 . 晚上是现场直播活动，加上联谊，在临近的一家音乐酒吧。 庄颂被顾昳拉着，和秋日、星河、羽翼他们一起，作为五黑队伍上台，和直播间观众们互动。 庄颂发现自己人气比想象中高不少，弹幕不少在cue他，主持人小姐姐也老把麦递给他。这样的环境他有些无所适从，顾昳就接过麦替他解围。 好在参加活动的主播很多，他们几个只有五分钟台上时间。 时间到了之后庄颂下场，如释重负。 主舞台下有餐会，顾昳经常参加这种活动，甚至对平台提供的食物都很熟悉。他带着庄颂转到旁边一桌，给他拿吃的：“这个小面包特别好吃，还有那个蛋糕。他们弄的果汁也挺好的，不假甜。” 庄颂跟着他转，这些琐碎色彩斑斓的场景总会让他又回到高中，那是他记忆里最明亮的一段。 但现实毕竟不是高中，顾昳带着他转了小半圈，电话就在响，顾昳看了眼接了，接完跟庄颂说：“羊姐叫我过去，说工作安排，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羊姐是顾昳的经纪人，庄颂虽然不太想一个人被留在这儿，但到底习惯了顺从顾昳，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就答应了。 于是顾昳走了，这一走就是半个多小时过去。庄颂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 餐会现场的环境庄颂很不适应，太吵闹了，人太多了，秋日星河他们有另外的活动没法管他，他给顾昳发消息，顾昳也没回，可能是很忙。 还隔三差五有不认识的人来搭讪，男女都有，表示很喜欢庄颂的气质或者很喜欢他的脸，意图很明显。 庄颂对这些更没兴趣，全都婉拒了。 这里的环境他真的是很不适应，顾昳又不见了，还不回他消息，非常难受。 庄颂起身，正打算自己溜掉，忽然身后有人叫他：“小庄选手。” 庄颂本来想装听不见的，但突然间他认出了那声线。 虽然在耳边听起来并没有在语音里那么低沉的磁性，但依旧是很温暖很让人有安全感，很熟悉的声音。 庄颂难以置信又惊喜地转过头。 面前，戴着半框眼镜的英俊男人微笑着冲他伸出手，“烈日灼身，很高兴见到你。” .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烈日灼身本人，甚至之前连照片都没看过，但第一眼看到庄颂就知道是他，甚至一下子就觉得很熟悉。那种身处陌生环境的不适一下全都消散了，庄颂惊喜地说，“你也在啊！” “嗯，我陪晓寒过来的。”烈日灼身笑了笑，“到了就发现你发了朋友圈。” 晓寒是之前主播赛，烈日灼身那一队的队长。 “你跟我参加一个活动都不跟我说一声？”庄颂终于也笑起来，“太不够朋友了。” “不想当电灯泡呗。”烈日灼身说，“你不是跟你的大主播过来的么。” “……嗯。”庄颂想到顾昳，忍不住叹了口气，“是。” “他人呢？”烈日灼身问。 “经纪人找他安排工作去了。”庄颂回答。 “那就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烈日灼身皱了下眉，“得，那你先跟着我混吧。” 庄颂本来就内向，烈日灼身出现就像从天而降救了他，他立刻点头：“好。” 庄颂跟烈日灼身找了张偏僻的桌子，拿了点饮料和小蛋糕过来边吃边聊天，中间晓寒过来找他，晓寒本人是个特别年轻很阳光的小男孩，勾着烈日灼身肩膀跟庄颂打招呼。 烈日灼身看了晓寒一眼说我跟失恋少年聊会天，你小孩子一边玩去，晓寒撇了撇嘴说得，我去找醒醒，一会儿记得回来。 烈日灼身笑着说好嘞。 他们其实没有聊顾昳，而是聊今天的天气聊江州聊自己的工作，烈日灼身三次元和庄颂想的差不多，一位下班回家西装外套一甩就开始遨游峡谷，天天被爹妈催婚的英俊打工人。 他们不知不觉就聊了很久，直到顾昳给庄颂打电话。 “你在哪儿呢？”顾昳问。 庄颂愣了下，这厅又不大，不至于找不到吧，但他还是回答，“在大厅角落里。” “嗯。”顾昳说，“我在东门这边，你过来找我吧。” 庄颂觉得顾昳语气怪怪的，但还是说，行。 然后他挂了电话跟烈日灼身说，“我去找顾昳。” 烈日灼身嗯了一声，像预料到什么一样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庄颂一头雾水地说好。 —— 餐会已经接近散场，开始关灯，桌子上只剩下空杯空碟，聚会的人流也慢慢散去。 东门是最偏僻的一个门，出去外面就是条街，很少人走这边，庄颂从东门出去，就看见顾昳插着兜站在路边上。 听到他脚步声顾昳转过脸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聊的挺开心啊。” 庄颂一愣。 “跟你的ADC。”顾昳淡淡地又补充，“我应该早点去找羊姐的是吧。” “是你先去找羊姐的，我都不知道他在这里——”庄颂虽然觉得顾昳这么说很不合理，还是下意识解释。 说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昳，“你为什么知道那是烈日灼身？你早就知道他会来？” “名单上有他的ID。”顾昳沉默了半秒才说。 “但是你没有告诉我？”庄颂问。 “对。”顾昳说。 “为什么？”庄颂问，他开始有点生气了。 “因为我不喜欢你和他联系。”顾昳说。 一般话题到这里，庄颂不会再往下问，因为追问下去会得到一地鸡毛。 可今天顾昳的做法也超出了他的理解，他不明白顾昳搁他一个人这么久之后为什么还能把他叫出来阴阳怪气地质问他，为什么能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我不喜欢你和他联系”。 他不明白顾昳为什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有占有欲的话，而他们连网恋关系都不是。 所以庄颂问：“你不喜欢我和他联系？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ADC，我不想看见你有另一个ADC。”顾昳说。 “ADC”这个词放在这儿，简直是荒谬到好笑的程度。 “那我也可以提这种要求吗？”庄颂反问，“你不是还带着别的辅助打比赛吗？” “那是我的工作。”顾昳说，“哦，你现在生气了是吧？那那个时候在大度什么呢？为了报复我就找个ADC卿卿我我，线下奔现，两个人坐在小角落里说说笑笑是吧？” 这段话简直是离谱了。 “我再说一遍我和他本来都没有联系过。”庄颂说，“是因为你把我丢在那不管他才——” “那我也再说一遍我是有工作！”顾昳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羊姐找我去谈工作我不能去了是吗？必须一天到晚跟着你是吗？你面子这么大是吗？” 庄颂猛地被打断了，他没再说话，定定地看着顾昳。 顾昳还在继续。 他像是真气得狠了，一连串的话丢出来：“我真是不明白，我对你不好么？我就提这么一点要求你都不愿意做吗？你选择向着他？” “哦对了，你从来不玩猫的人都为他玩猫了，挂在别人身上甜蜜吧？上瘾了是吗？你其实巴不得我赶紧滚，好去跟他二人世界对吧？要不要我帮你俩开个房？” . 其实庄颂还有很多想说的。 比如你可以去谈工作但你本来不必要消失那么久的。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能接电话，那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回我一条微信其实也不会死的。比如你以好朋友的身份把我叫出来说这些不太合理。 但顾昳说完这句“开房”之后他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他一直觉得顾昳对他很好，那种好有点特别，特别到让他很多时候愿意忽略掉他带给他的难过。 可现在他明白了，顾昳对他的好，无非就是心情恰好时的施舍，以及需要他回馈时的筹码。 他翻脸时也是一样的快。 肆意妄为的优待，肆意妄为的亏待，肆意妄为的拿捏他挥霍他逃避他。 他每次给出允诺，又轻而易举撕毁，他随意跨越界限，又拿那界限约束庄颂。 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尊重，没有退让，没有承认。 没有庄颂给过他的任何一种可以被称之为“珍视”的感情。 顾昳说的这些其实让他挺难过，但难过也不是坏事。 难过能让人醒悟。 只是因为这种程度的“对他好”就作茧自缚。 太没必要了。 也太没意思了。 . 背后的黑夜里，城市繁华又落寞。 远远有一座大楼，流动的灯光沿着楼层爬升，又粉身碎骨一样在夜色里坠落。 庄颂定定地看着顾昳，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神色微动似乎想改口说些什么好听的。 但庄颂没有再给他机会。 “第一，玩猫是因为如果我玩拿手的英雄，你俩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而且猫咪的W叫悠米出动，不叫原地开房。” 庄颂顿了下。 “第二，你好像没搞明白，我就算真去和别人开房，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第20章 三合一（上） 庄颂这句话说出来, 顾昳脸色唰地变了。 他本来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可庄颂的话一瞬间让他所有血都冲上了脑子，又急又气, 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顾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庄颂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比这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如果有一天庄颂会和别人一起。 一直围着他转的庄颂,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庄颂，亲口说他就算和别人在一起, 也和顾昳没关系。 这对顾昳来说是完全没法接受甚至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跟我没关系？”顾昳咬着牙重复了一遍。 “我们只是好朋友，好朋友要管得这么多吗？”庄颂问。 这句话就像当头一棒，把顾昳打懵了。 他一向知道好朋友之间不用管那么多, 但庄颂不一样，他和庄颂不是这样的。 说话时庄颂就站在顾昳对面，缥缈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顾昳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和顾昳此时此刻强烈且混乱的情绪相比，庄颂看起来是那么平静。 顾昳突然觉得庄颂离他很远, 好像随时随地就会随着风飘走了。 这样的念头让他一下急了,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抓紧庄颂, 要把他拉回自己身边。 可就像刚刚因为看到庄颂和烈日灼身肩并肩地说笑，被嫉妒烧昏头脑就口不择言一样, 一直以来都生活在旁人追捧里的顾昳，情绪上头时，根本不知道要怎样说话才算是抓紧一个人。 “那好, 那我们在一起, 然后你把他删了, 这样你满意了吗？”顾昳说。 . 这句话顾昳说的很大声, 几乎带着回音, 在不算宽敞的小街上嗡嗡回响。 他满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说完，曾经问过“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的庄颂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很亮。 良久，庄颂终于微微弯了下嘴角。 他是在微笑，很清秀很好看的微笑，顾昳看着这个笑容心里却突然一阵慌乱的刺痛。 他明确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种感觉让他又慌又急，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昳，我曾经想象过很多种你对我说要在一起的场景。”庄颂的声音很轻，像一层薄纱被吹碎在夜风里。 “但我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让我完全丧失对你所有想法的心情。” “什么意思？”顾昳听到自己在问。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心甚至先于大脑一步沉了下去，但是他不相信，庄颂不可能给他这个答案。 可庄颂确实是这样说了。 他轻轻牵了下嘴角，回答道：“意思就是，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你。” —— 一瞬间，顾昳难以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 失落、愤怒与挫败像一柄巨大的铁钳紧紧攫住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不畅，没办法思考。 庄颂拒绝了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来从来，顾昳如果遇到让自己觉得不舒服的人、事、物，选择都是丢掉。 他不需要留恋，会有新的人簇拥过来，没有什么区别。 可当庄颂说“丧失对你所有想法”，当庄颂拒绝他时，他竟然觉得心里被狠狠剜掉了一块。 不知道什么样的替代品能够填补这种亏空，他也根本不想要替代品。 过去二十多年，顾昳从来不需要面对这种不得不面对的场景，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刚刚看到庄颂和烈日灼身相谈甚欢时的愤怒，再加上此刻的急切、失落以及他绝不会承认的慌乱，所有这些无从替代的情绪，让顾昳被狠狠摁死在这片情绪的沼泽里。 剧烈的应激反应，让他只能用反击来掩饰自己在听到答案这一刻的心情。 “好。”顾昳狠狠地说，“记住你说的话，你最好再也别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根本没再看庄颂一眼，像之前对待很多人一样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 可走出几步，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看着地面上的影子。 庄颂静静地站在那儿，就像他要求的一样，没有追上来。 . 接主播的车停在酒吧另一侧，顾昳是大主播，给他安排了专车，司机看到他一个人快步走过来时，小心地试探道：“顾老师，您那个……” 刚起了个头司机就不敢问那个清秀小帅哥的事了，因为顾昳现在周身洋溢着强烈的暴躁气息，整个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不管他。”顾昳没好气地上车关门，“开车。” 司机没敢再多话，顺从地拧开发动机。 办活动的酒吧和住宿的酒店间其实有相当长一段距离，顾昳坐在车上面无表情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红酒绿，看了十几分钟，无数乱糟糟的思绪呼啸着穿过脑海。 庄颂为什么会拒绝他，他不是喜欢他吗？不是一直都跟着他吗？ 他怎么把庄颂一个人丢在路边了。 庄颂来的路上一直坐的平台提供的车，他不知道酒吧在哪，也不知道酒店在哪。 成年人，有手机，应该自己学会使用导航软件。 把庄颂一个人丢在那不合适。 是庄颂先惹他生气的。 可是把庄颂一个人丢在那不合适。 他独立生活经验很多，不会有问题。 可是把庄颂一个人丢在那就是不合适。 …… 顾昳沉默了会儿，对司机说，“师傅，回那个酒吧。” 二十多分钟后，车从复杂的高架盘下来，顾昳急匆匆地拉开车门冲下车。 他想不管怎样都先带庄颂回去，要吵架要和好都后面再说。 虽然庄颂这次很过分，但刚才第一次说出“跟我在一起”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不是一个不可能的选项，甚至好像还不错，只要庄颂态度好一点软一点，之后他们再认真聊聊也未尝不…… 顾昳茫然地停住脚步。 他已经沿街走了整个来回。 远处大楼的灯光不知歇息地亮着，偶尔有车沉默地从旁边的马路通过。月色冷冷地铺在巷子里，铺过旁边酒吧残红旧绿的招牌。 街上空荡荡的。 庄颂已经不在这儿了。 —— 顾昳这下是真蒙了。 虽然仔细想想庄颂也不太可能傻傻地站在这里，但庄颂突然不见了，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之前和庄颂偶尔也会闹别扭断联，但只要他想找，庄颂就一直都在。 从未有过的经历让顾昳手足无措，他也顾不上计较什么得让庄颂来认错了，飞快拿出手机给庄颂打语音，但是打了两次没人接，第三次再想打，发现被拉黑了。 顾昳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红叹号，脑子一片空白，他回头冲着旁边努力让自己置身事外的司机喊，“把手机借我！” 司机也是人精，刚刚在后视镜里察言观色，早就把现在的场面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他轻咳了一声，委婉地劝顾昳：“您现在就是拿陌生手机去加他好友通过了，被他知道是您，肯定也会立刻删了，没必要。” 顾昳脸色苍白，沉默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冷得不行。 就在司机已经开始哀悼自己即将因为说话冒失丢掉工作时，顾昳终于说：“对，你说得对。” 顾昳没有为难司机，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庄颂以外的人好像都还算温和。 联系不到庄颂，他只得再次坐上回酒店的车，也许庄颂会回去，毕竟庄颂一直脾气都很好，很温柔，就算是他们吵了架，只要他态度软一点就很快可以接受和好的要求，而且顾昳知道，庄颂这个人善良的很，什么事情都不忍心做绝。 但是到了酒店他就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房间空的，大堂没人，顾昳不死心又去问前台，前台说“既没有一位庄先生，也没有人留言要找顾先生。” 顾昳开始有点担心了，虽然庄颂这么大一个人，在梅州这样繁华的旅游城市不应该出什么安全问题，但正常来说庄颂不会这样对他。 所以顾昳干脆去私聊了秋日，虽然挺丢人的，但他还是问他，能不能帮忙打听下庄颂在哪里。 秋日听到这个请求挺惊讶的，但他毕竟还是懂事，没有问“哥你不是和小庄在一起么”这种会让顾昳瞬间爆/炸的问题，他说“好，我去问问。” 顾昳想，要是秋日也联系不到庄颂的话，那可能就得报警了，但好像失踪不超过24小时不给立案…… 他这个念头甚至还没转完，秋日已经回消息：“哥，小庄和他之前主播赛那几个队友一起在KTV呢，还给我发了段视频，他唱歌挺好听的，我转发给你？” 庄颂跟烈日灼身他们去了KTV？ 顾昳脸瞬间黑了：“转发个锤子！” 秋日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撤回语音条，光速告退。 . 顾昳沉着脸走进房间，反手狠狠摔了门，一屁股坐进房间一进门的沙发上，心情差劲到了极点。 他在这儿为了庄颂担心，庄颂居然跟烈日灼身他们去了KTV。 他急的火烧眉毛，庄颂唱歌唱得很开心？ 还拉黑他，还给秋日发视频，意思就是唯独不想理他？ 顾昳非常生气，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现在的生气都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彻底，内心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是庄颂在来真的。 但庄颂拉黑了他转头就跟他最介意的烈日灼身一起出去玩，顾昳实在是不想去道歉。 等庄颂回来再说。 顾昳没想到的是，他在沙发上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庄颂根本就没回来。 坦白说，顾昳当时只是气急了才会说开房什么的，因为庄颂看起来并没有站在他这边，他只想着用最狠的话去发泄情绪。 说出来他就后悔了，现在也没觉得庄颂夜不归宿是和烈日灼身发生了什么，他在这儿坐了一夜，情绪从最开始的暴怒开始变成愧疚。 他昨天说的话好像确实是太狠了，那句“在一起”的要求也太轻率，所以虽然庄颂后面的拒绝让他很生气，但他也可以像之前一样先手去道歉的。 顾昳又给庄颂弹了个语音，还是被拉黑，他只得又去喊秋日，让他帮忙问问，庄颂的KTV在哪儿。他打算自己过去道歉。 结果秋日小心翼翼地说，“哥，小庄已经回江州了。” 啊？？？ 秋日附带了一张朋友圈截图，庄颂发了一句“新的一天也是好天气”。 朋友圈带着定位，在江州高铁站。 顾昳又一次懵了，应该说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就处在被人一闷棍敲晕又一盆冷水泼醒的状态，所有事态的发展都在他预料之外。 顾昳看着眼前行李柜上，庄颂和他的书包并排放在一起的书包，难以置信地问，“他行李还放在这儿，然后他回江州了？” “呃，至少从朋友圈看是这样的。”秋日虽然比较耿直，但是经过了昨晚和现在的事情也知道情况不对，他小心翼翼地说：“哥，我多嘴问一句，你和小庄这次……又怎么了？” 放在以前顾昳绝对不是个会把自己和庄颂之间事情往外说的人，这些对话太离谱了，他不喜欢别人了解自己那么多，更不希望别人察觉到自己那隐隐的同性倾向，他自己甚至都不能面对。 可现在情况特殊，庄颂拉黑他，庄颂东西都不拿了一个人回了江州，顾昳感觉到这次事态不一般，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昨晚的事情经过向秋日和盘托出。 秋日虽然耿直了点，到底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在听到顾昳叙述诸如“他跟烈日灼身喝着酒聊着天肩并肩笑得很开心，换你你受得了吗？”“我上头了，就问他是不是还想跟别人开房，我知道我说的不对。”“我说让他跟我在一起，他没答应。”这些事件时，实在是没忍住发出了一些表示震惊的表情包，但大体上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些新事件。 然后他由衷地说：“哥你别骂我啊，但是你这些话说的真太不是东西了。” 顾昳一点都没生气，因为他自己也觉得不妥，尤其是开房那句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但是后面庄颂怼回来，他直接气炸了，当时没有道歉，再之后就被拉黑。 可秋日又说，“你让他跟你在一起那句话更不是东西。” 顾昳愣了，问是吗？ 秋日说难道不是吗？别人喜欢你，你为了让他删好友跟他说可以在一起？你这是把别人的心意按在脚底下踩好吗？你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是吃醋还是什么？是喜欢他还是在钓他鱼？卧槽哥说着说着我都真情实感开始生气了，你赶紧去道歉吧真的。 顾昳并没能完全理解秋日的理论，庄颂想在一起，那他提出在一起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他记得昨晚庄颂的反应，他自己也隐约觉得，那话是说的草率，没走脑子。 而且他还是想和庄颂和好，所以道歉没有问题。 庄颂只有在情绪很大的时候才会发朋友圈，可能是特别高兴，也可能是特别不高兴，那很明显现在是特别不高兴。 顾昳说好的，我明白了，就扣了电话拎起自己的背包和庄颂的背包，打车去了高铁站。 . 既然庄颂拉黑他，那他就去庄颂家里道歉。 虽然顾昳也还是在生气，他觉得庄颂的做法不妥，也不喜欢庄颂和烈日灼身他们出去玩，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分得明白，道歉就对了。 庄颂虽然脾气挺好，但总是有些七七八八的小别扭，他之前对庄颂确实是不够好，那从这次开始改过，认真地去道歉，不再搞冷战那一套。 所以顾昳买了最近的高铁票，坐了一个多小时火车回到江州，之后又打车，轻车熟路地报了庄颂家地址。 庄颂家他来过不止一次，熟门熟路地找到正确的楼栋然后上楼，庄颂住502，他一下电梯就快步跑过去，结果发现庄颂家门虚掩着。 顾昳想直接推开，下一刻他觉得不行，要懂礼貌，就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门很快被拉开了。 “阿颂，你别……” “你是谁？” . 顾昳的声音和陌生男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错愕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中年男人，飞快后退出去看了眼门牌号。 502，没有错。 “你又是谁？为什么在我朋友家里？”顾昳立刻警觉起来。 “这是我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中年男人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朋友是谁，我不认识。” “我朋友是你的租客，他住在这儿的。”顾昳这时候反应过来，这人是房东，他看过这人照片，但对方擅自开了庄颂的门他还是很不满。 他问，“我朋友今天没回来吗？你是房东就可以擅自进租客的房子吗？” 房东没好气地白了顾昳一眼：“他退租了！退租了我还不能来收拾屋子了是吗？” 退租了？ 顾昳脑子嗡的一声：“他去哪儿了？” “我哪知道！”房东被顾昳一顿问本来就挺烦的，现在更是没个好脸色，“再说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你空口白牙说是他朋友我就信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 房东喷完人，就发现对面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完全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 再加上他一个人背了两个背包，看上去确实是来找人的，长相又确实不错，房东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所以房东最后说道：“你朋友说他换工作了，不在江州了，别的你自己问他去吧。” 庄颂不在江州了？ 这下顾昳彻底蒙了。 第21章 三合一（下） 其实庄颂人还在江州。 虽然确实在准备离开了, 但他还有只小猫，拖家带口，宠物托运的事情摆在那,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跑得那么快。 只不过他房租刚好到期还没续, 跟房东说了声不续租, 直接叫他先来检查东西了而已。 退租是因为前两天导师在群里提过，他们的项目在东南沿海一座城市的货运站, 有个为期半年的试点实验。 需要有学校这边了解项目的研究生去跟，庄颂作为项目骨干，第一个被询问意愿。 本身去或不去都可以, 起初庄颂想着顾昳在江州，不是很舍得走，但昨天的事情之后他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果断跟导师报了名。 这几天为了避开顾昳，猫咪寄养在晓寒家, 庄颂人住在晓寒家附近的酒店, 家里还有点没收拾的东西, 到时候让房东寄给他。 至于庄颂能够未卜先知地知道顾昳会来找他然后避开的原因—— 因为早上秋日给他发了一条：庄哥，我能理解你生气, 但顾哥这次应该是真心悔过，直接跑回去找你了，你就给他个机会吧。 庄颂一看, 感谢秋日大漏勺。 话不多说, 直接收拾细软, 带猫跑路。 . “真那么不想见他吗？”烈日灼身问。 他们俩正从晓寒家楼底下往庄颂订的酒店溜达, 租好小城那边的房子之前庄颂就打算住在这里, 也不会很久, 撑死两三天。 “见他干嘛，给我自己添堵？”庄颂反问。 “说的也是。”烈日灼身说。 能感觉到烈日灼身欲言又止，似乎想问庄颂真就这么结束了吗？看起来很像只是闹闹别扭过几天又和好如初。 庄颂明白，任何一个旁观者估计都会这样想。 毕竟他抽身的太快了，之前明明看起来很喜欢，一天之后就变成了这幅冷冷淡淡，避之不及的样子，甚至连他自己都挺意外。 但确实是这样，爱意早就被凌迟得七七八八，靠着一些自我欺骗和回忆才坚持下去，可顾昳昨天的话让他明白，顾昳在气头上可以对他没有一点尊重。 更重要的是，他认真地在顾昳身边呆了七年，只敢大着胆子提过一次，还被拒绝了的“在一起”，在顾昳那里原来就是个可以轻而易举拿出来换他删好友的筹码。 哪怕是气话，但顾昳确实说出来了。 他珍重的东西在顾昳眼里原来这么随便，这么随便却之前死活不肯给他。 他不想再回忆听到那句话瞬间心如死灰的感觉，但这一刀给的痛快，反倒一下就不在意了。 只是觉得之前的自己很没必要。 顾昳自己恐怕也想不到，消磨掉庄颂对他最后眷恋的，居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就像他曾经轻描淡写地带给过庄颂数不清的心动和失落一样。 —— 三天后，房子选好，手续办好，庄颂搬到了新城市。 一座临海的南方小城，这里如果愿意一年四季都可以穿短袖，空气中永远带着海风的咸味。 庄颂从小生长在内陆，海滨城市对他来说是全新的体验，他一向抵触变化，这次却意外的很喜欢。 这边的房租只有江州的五分之一不到，庄颂拿之前房租三分之一的价格，租到了很不错的一居室。 他的猫也很喜欢新家，比江州的单间大出一倍的房间面积，让它可以肆无忌惮地瞎折腾。 试点实验的货运站距离新家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一路上有很多小店。 虽然庄颂还完全听不懂当地方言，但靠着比划加上超级好看的微笑，他在去货运站的第一天就买到了比自己想象中分量大了一倍价格还便宜了一半的早餐。 . 第一次去货运站，导师给了他一个年轻办事员的联系方式，说让对方带着庄颂认人。 庄颂给办事员发了个消息，约好在货运站门口见。 到地方看见个戴着眼镜，有一点点胖，很和气的男生站在门口，庄颂就冲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是江州过来跟项目的学生。 没想到年轻办事员看见他，狠狠揉了揉眼睛，就在庄颂疑惑于对方的反应时，他已经跑过来，满脸期待地问，“你你你……你会打英雄联盟吗？” 庄颂一愣，这问题很奇怪，他心想难道这是货运站的传统团建项目？那他倒是挺擅长的。 他点头：“会。” 令他意外的是，年轻办事员眼睛“噌”地亮了：“所以你就是那个国服第一辅助！小猫爪对吧！我就说前几天直播盛典还见过你！” 庄颂目瞪口呆，在货运站的大铁门后面有人问他你是不是小猫爪，这画面相当神奇。 他平生第一次有了种自己好像也是个名人的感觉，又惊喜又懵地点了点头：“是我。” “我的天哪！我超崇拜你！”男生嗷的一嗓子扑过来，想搭庄颂肩膀。 庄颂一激灵，刚想往后闪，手抬到一半的男生突然念叨了句“不，我这种凡人的手不可以触碰辅助之神高贵的身躯。” 之后把手又放了下去。 庄颂：“……” “哇，你是我偶像真的，我也是玩辅助的，不过我很菜。”男生兴奋极了，“爪神，你叫我小周就行，从今天起，在这个货运站有任何事你找我，我一定给你办妥。” 庄颂：“……不是，你叫我庄颂就行。” 不能直呼神名，小周看起来相当遗憾，不过他把这种行为理解为“神的隐姓埋名”之后，就又愉快起来。 . 本来庄颂作为一个社恐，还挺担心自己跟货运站这边的工作人员相处不来，毕竟本地方言他听不懂，他也不会来事。 但是以偶像身份成功拉满办事员小周的好感之后，他在货运站顿时如鱼得水，因为小周的人缘特别好，所以货运站做试点实验那几个前辈对庄颂也就都特别好，庄颂很快获得了“站草”的称号。 “站草，你有空直播一下啊，租的房子有网没？没网我送你一个包年宽带。”午休时间小周凑过来热络地说。 “有网有网，不用费心。”庄颂赶紧说，但又不太相信，“你真想看我直播吗？” “当然是真想看！”小周立刻说，“你的主播赛我每把都看了好多遍！” 这让庄颂很意外，不过想想要在这里呆半年，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开开直播也不是不行。 虽然他不喜欢露脸，大不了不开摄像头也不开麦就好了。 小周还说：“我们这还有好几个你的粉丝！要不我喊他们来给你认识一下吧！” 这下自闭小庄是真吓得尔康手，连连后退：“不用了，千万别，谢谢谢谢。” . 虽然意外的在货运站遇到了粉丝，但庄颂也没急着当天晚上就弄直播，刚到新实验区，有不少数据需要搞，前期工作量很大，他回了家也要加班加点地弄。 而且为了最大化实车试验的效率，他最好在家里就把程序试跑过，至少得确定没有一眼可见的运行bug，这也意味着回家之后还得继续写代码。 再而且他确实不太想上游戏，上游戏就会看到一些熟悉的ID，平静归平静他还没有那么超脱，自觉避开会好一点。 当天晚上所有事情办妥之后，十一点多了，庄颂准备休息，睡前才打开手机，看微信消息。 烈日灼身和秋日都发来消息问候他，到了新城市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庄颂给他俩都回复了“挺好的”。 另外办事员小周也给庄颂发了消息，充分表达自己对庄颂的喜爱之情，庄颂回复之后他说偶像你回得好慢，庄颂回了个[捂脸]的表情，说码代码的时候就把手机静音了。 小周立刻表示理解，说辅助之神您要以学业为重，这边就先不打扰您了。 庄颂看着这几条消息突然有点发愣，过去几个月他除了吵架的时候外，手机几乎一直开着声音，包括半夜，这样才不会错过半夜吃完鸡后打来的电话。 每次听到微信响他就弹起来看消息，发现不是想看的那个人顿时又失去兴趣。 这两天关静音了才发现很舒服，再也没被谁绑着，再也不需要因为手机的响声情绪起落。 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 庄颂有一些行李还在江州，他拜托房东有空给他发到付件寄过来。 庄颂在那边住时，每天帮着房东浇他的花，房东的奶奶住得离这不远，偶尔庄颂还帮忙送个东西，所以他俩私交还不错。 于是周末，房东给他打着语音电话帮他收拾，省得他漏了东西。 “你说你，搬家搬的这么着急。”房东也挺能说的，边收拾还边埋怨，“也就是碰上我这么好的人，要不谁管你行李在哪，是不是？” “嗯，谢谢哥。”庄颂笑着说。 “嗨别客气，都是朋友。”房东说，“哦对了，这几天老有个男的来找你，说是你朋友，说你有个书包在他那，问我你去哪儿了，我没搭理他。” “跟你差不多大，长得还行，嘴也挺甜的，但还是得提高警惕，你认识这人吗？不认识的话下次他来我就报警了。” 庄颂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就想笑。 某人突然出现在谈话里让他差点没接住，没想到还能以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在他面前刷上存在感，但更多是跟不上房东神奇的脑回路。 虽然有一点点想看房东报警的恶趣味，不过最后觉得算了。 “认识的，别担心。”庄颂说。 “哦，那就行。”房东听他这么说，便自在地打开话匣子，“那小子还挺关心你的，天天往我这儿跑，一呆呆好几个小时，但你说都这么关心了又不自己联系你就很诡异。你俩什么关系啊，债主？粉丝？旧情未了的前任？” “哥，你脑洞别开那么大。”庄颂笑了下，“没什么关系，就一个普通朋友。” 第22章 不了 “普通朋友是吧？好嘞。” 房东看了看房门外抱着个书包靠在墙边的顾昳, 其实是不太相信。 哪有五天跑过来四趟半的“普通朋友”，而且他对这小子态度挺不好，就差拎扫帚赶人了, 这小子还挺执着。 不过房东是庄颂的朋友, 又不是这小子的朋友。 庄颂既然说只是普通朋友, 还特意提了“普通”这词拉远关系，那这小子铁定干了什么缺德事。 房东当然向着庄颂。 “行, 我明白了，那那个书包怎么办？”房东问，“是你的东西吧？” “哦, 好的。”得到庄颂的回答之后，房东挂了电话，拉开房门。 顾昳在听到房门拉开的一瞬间就抬起眼看向他。 “帅哥，这个包你给我吧。”房东说，“我帮你寄给他。” “不行。”顾昳拒绝, “我自己寄。” “哎跟你说一万次了, 别人的地址我不可能给你。”房东皱起眉, “你自己想想，这是行得通的事吗？” “你给他打电话, 跟他说是我问的地址，他会告诉你的。”顾昳说，“说我姓顾, 我……” “我当然跟他说了。”房东不耐烦地打断顾昳, “告诉你吧,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书包您帮我寄过来吧, 他要是不愿意给您那就算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听懂了吗？” 顾昳立刻明白了潜台词，难以置信地问：“他宁可东西不要了都不给我地址？” “对呗。”房东点点头，“人家说了，你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明摆着是不会告诉你地址的。” “我是什么？”顾昳脸色一下变了，甚至连不会告诉地址这么无情的真相他都没注意到，他喃喃重复了一遍，“普通朋友？” . 房东看着对面帅哥瞬间苍白的脸色，心中有点感慨。 但转念一想，能让庄颂脾气那么好的孩子跟他割席，那帅哥还是活该的成分比较多。 所以房东配合地说道：“没错，就普通朋友。” “什么普通朋友！”顾昳急道，“我们是……” 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顾昳突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呢？ 好朋友？这太幼稚了。 同学？还不如朋友。 ……恋人？ 可这是他自己反复否认过的关系。 所以说到最后，好像确实只是个普通朋友。 “帅哥，我看你也别再过来了，天天杵在这儿你难受我也难受。”房东说，“与其缠着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修复关系，有道理不？” 顾昳也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他随便点了点头，脑子很混乱地想着“原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可这不是他自己说的吗？ 他一直在告诉庄颂他们只是朋友。 那现在他又难受什么呢？ “那这个书包——？”房东又问。 顾昳一瞬间有种“想要留着这个包，因为这都是庄颂的东西”的想法，但转念一想，庄颂的东西当然要还给庄颂。 把书包递给房东时，顾昳脑海中电光石火间飘过一个想法：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会物归原主，可为什么庄颂的东西，他刚才居然会产生据为己有的念头？ 他似乎对庄颂特别没有边界感，甚至很多时候想的是“我想要庄颂怎么样”，而不是“庄颂想怎么样”。 所以他是不是一直都……格外欺负庄颂？ . 这样的念头让顾昳感觉很糟，他又去问秋日，每次问秋日都让他感觉相当没面子，而且秋日会认真地说“顾哥对不起你别怪我”然后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秋日从来不问顾昳和庄颂到底什么关系，可能即使耿直如他也看出来这关系是理不清的烂账，他只是认真地说，哥你对小庄哥真的很过分。 这让顾昳很烦，也开始感到内疚。 像之前的每次吵架一样，他过了几天冷静下来，开始发现自己不对，想要和庄颂道歉。 但这次庄颂把他拉黑了，而且顾昳让秋日帮忙问，问庄颂愿不愿意加回来，庄颂说不加。这又让他很不爽。 顾昳在这几天里慢慢的发现，他似乎对庄颂格外苛刻，在庄颂面前脾气格外糟糕，似乎庄颂很容易就能惹他生气，但静下心来想想，庄颂又没有做什么。 这让他觉得自己更差劲，可连续几次找庄颂都碰钉子，又让他多多少少自尊心受伤。 之前那么多年，庄颂都一直陪在他边上，就算是吵了架，那股劲过去之后只要他去找，庄颂也立刻就会回复他。 唯一一次断联是庄颂和夏嘉和那次，可那次是他不想联系庄颂，因为他受不了庄颂想跟夏嘉和好，他重新联系了，庄颂也立刻就回来。 所以现在顾昳也拉不下脸继续去找庄颂，只得气鼓鼓地玩自己的游戏。 . 顾昳是全职主播，体量做得很大，有很多粉丝，所以这几天就算挺烦心，直播也不能断。 照旧是有时候五黑，有时候打单双排，但庄颂不在，他常常觉得五黑没什么意思。 队友们也能感觉到顾昳的低落，星河会叫不同的辅助来配合顾昳，有男生有女生，有硬辅有软辅，都是辅助小主播。 他应该是希望顾昳可以交些新朋友，但顾昳确实没那个心情，他单纯是尽到自己作为主播的职责，把辅助的频道号挂在自己直播间。 偶尔也说笑几句，不过更多专注力都是放在自己的游戏上。 弹幕也感觉得到顾昳最近笑的少了，不过顾昳还是挺注重直播效果，不可能把气撒在观众身上，所以观众最多就是又叫起顾老板——也就是“顾昳老是板着脸”——这个绰号，以为他换了直播风格。 纯属故意i，哦不，是“数控加工与编程”这个号一直都没有再上线，电一和峡谷之巅都没有，小猫爪倒是每天晚上会和烈日灼身他们玩一会。 顾昳常常在等待游戏的时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对着好友列表里，庄颂灰掉的ID放空。 那天星河叫的是个女主播，玩了猫咪，顾昳玩的莎弥拉，她挂在顾昳身上。 这个女主播有一定体量，所以就和顾昳一样，时不时得跟弹幕互动，顾昳跟她基本不说话，有一波她奶顾昳他们俩2打5，拿了个五杀，她给顾昳亮个表情，顾昳也给她亮个表情。 然后顾昳就听见她怼不友好的弹幕：“什么叫玩猫为了泡男人呐？别的英雄是英雄，猫咪不是英雄了？莎弥拉15个头装备这么好我不挂他挂谁？有些弹幕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叫英雄联盟不叫调情联盟谢谢。” 顾昳跟她的看法是一样的，本来就只是一个英雄，一种玩法而已，非要说什么网恋就…… 思绪戛然而止，顾昳忽然想起那个他到现在都不太敢去回想的晚上。 他想起自己对庄颂吼，“玩个猫挂在别人身上甜蜜吧？”，还有后面更不堪入耳的话。 也想起那个瞬间，庄颂因为愕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他明明那时候没有看得很用心，现在回想起来，庄颂的每一个表情却都好生动印象好深。 所以为什么明明自己都觉得那种话很恶心，却能因为生气就对庄颂说出来。 他对庄颂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 那天顾昳的心情因为这事不是很好，变得更糟则是在秋日给他分享了一个帖子之后。 除了职业选手外，他们这种大主播间的恩怨情仇也是贴吧讨论的热点。 顾昳平时懒得去看那些，但是那个帖子的标题叫《浅分析一下小猫爪最近的去向》，顾昳就没法装看不见了。 帖子居然是说庄颂坏话的，大概意思就是庄颂很有心机，用小猫爪这个ID在顾昳身边蹭够了热度之后，就甩下顾昳不要去和新的AD玩了，连ID都改了就是要撇清关系。 这样庄颂攀着顾昳去直播盛典上露了脸，换到其他名气不大的AD边上又能做辅助爹，下得一手好棋。 编造的相当离谱，但造谣一板一眼。 关键底下还真有人信，觉得庄颂是那种左右逢源的绿茶。 “服了。”顾昳越看越生气，“疯了吧这帮人？” “哥，小庄哥可没干这些事。”秋日说，“你可得帮他说话。” “我知道。”顾昳沉着脸回答。 第一件事是给经纪人让他找法务告造谣的，但对吃瓜群众来说还得是顾昳自己站出来有说服力。 顾昳自己思考了半天要怎么说，不能说庄颂和他吵架了，又不想把分开的原因推给庄颂，那样太不男人。 最后思来想去他只能说，因为最近公会要求他带新的主播，没有办法继续给庄颂留车位，庄颂才去和自己朋友玩的，ID是庄颂最近在上的课，当然是想改就随便他改。 顾昳又说庄颂和他是好朋友，希望观众们不要被谣言带节奏，更别去说伤害他朋友的话。 本来小猫爪在观众那里印象就很好，顾昳自己出来辟谣过后，自然就没人再这么说了。 秋日说：“顾哥你人真好！” 顾昳说：“你向着谁啊？” 秋日大方道：“你们俩我都向着！” 顾昳心想，好归好，但他可真够委屈的，庄颂都不理他了，他这些天心情糟糕得不行，却还得帮庄颂说好话，给他辟谣，而且庄颂半点都不会念他的好。 顾昳刚想自嘲一句，忽然又想起之前。 他和庄颂闹别扭，他会故意不理庄颂，也不跟队友交流，队友问下路情况时，庄颂就只能开麦讲话，还必须用一贯的温柔带笑的语气。 他不回庄颂消息，有时自己也感觉到庄颂有脾气了，但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就不管，冷处理后庄颂过一会儿也就好了，又还像之前那么温温柔柔的。 顾昳之前从来没站在庄颂的角度想过，因为他从来不会代入任何人的心情。 这一次终于隐约体会到了，再把自己代入庄颂，他已经难受得要疯了。 庄颂一直都是个很讲究很体面的人，在那些时候一定比只是发了一条辟谣的顾昳委屈很多很多倍。 而他居然从来不了解。 顾昳觉得自己以前是脑残。 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做了那么多傻逼事情，让庄颂受过那么多委屈。 他认真地想道歉，不打算再斗气，他好像终于明白了秋日喷他的一些话——而不是单纯为了和庄颂和好。 . 所以第二天，顾昳请假没直播，该直播的时间他上了峡谷之巅的大号。 蹲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小猫爪”的ID亮起来。 顾昳第一时间私聊了过去。 一句“阿颂”发出去，他突然很担心庄颂会把他好友删了，但好在并没有发生这种事。 庄颂很快回复了，回的是一个“？” 顾昳看到庄颂回他消息，哪怕就是一个问号，他居然都觉得特别激动。 他赶紧说，你别删我好友行么，我想跟你道歉。 庄颂说，嗯。 顾昳又问，能语音吗？ 庄颂说不行，不方便。 顾昳有点失望，但他还是说，那好吧，我打字跟你说。 然后他认真地跟庄颂道歉。 学会换位思考之后，顾昳对自己的错误行为反省了很多，他给庄颂讲自己最近的经历，又跟他说自己的感悟。 顾昳道歉说，那天不该和庄颂说那么恶心的话，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是故意的。他也知道这些话庄颂一定很生气，如果庄颂想骂他的话就随便骂吧。 庄颂回复说，没关系的，他能明白。 顾昳又问，书包他收到了吗？ 庄颂说收到了。 顾昳说这是他应该的，又说对不起阿颂，之前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真心在悔过了。我以后一定会替你考虑，想着你的心情。 庄颂回了个笑脸表情，说谢谢。 顾昳突然有点紧张，他忐忑地输入了几次，终于把想打的字发了出去。 他问，那你还生我气吗？ 庄颂说，不生气了。 顾昳松了口气，他终于高兴了一点，他问，那我们和好，好么？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保证。 过了两秒，庄颂回： -不了。 —— 顾昳一下子愣住了，准备好的哄庄颂开心的话全部都卡在了脑海里。 庄颂说“不了”？ 他突然慌了，手抖的打错了好几次字，他问，什么叫“不了”？ 庄颂说，就是不想和好了。 顾昳手足无措地问，你不想和我和好吗？为什么不想和好？ 庄颂过了几秒钟才回过来。 其实就是正常打字的速度，但是那几秒在顾昳看来几乎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钟。 -小猫爪：因为我们性格确实不太合适。 -小猫爪：没别的事情我下了，晚安。 . 顾昳看着这两行字，脑子一片空白，他完全忘记了回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甚至不知道庄颂是什么时候下线的。 在这之前，虽然跟庄颂好几天没有联系，虽然争执几乎是这些年来最大的一次，但是在顾昳心里，那依然只是在闹别扭。所以他虽然很生气，很烦心，却也认真地谋划着要怎样道歉怎样和好。 直到刚才，他终于明白，这次庄颂不是在闹别扭，他是真的不想再和顾昳相处了。 真正的“失去”的感觉就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让他无所适从。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停地不停地下沉，所有情绪一瞬间都没了着力点，不知道会沉到哪里。 顾昳用了七年时间才学会真的关心庄颂。 他真的意识到自己错误了，他想要认真对待庄颂，想要重新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他真的后悔了。 可庄颂不等他了。 第23章 浮木 庄颂关了游戏客户端, YY语音里烈日灼身问，“怎么下线了？” “有人找。”庄颂答。 “哦。”烈日灼身顿了顿，“那个普通朋友？” “啊。”庄颂有点想笑, “就是那个普通朋友。” “找你干嘛。”烈日灼身问, “要和好？” “好像是吧。”庄颂说, “其实要干什么都无所谓。” 反正都不会同意。 烈日灼身于是转移了话题：“那你现在不想打联盟了吗？” “嗯……”毕竟庄颂不想再上去被追问，他说, “玩点别的？” “行。”烈日灼身说，“吃鸡去吧，我叫上晓寒跟醒醒。” 按照庄颂对顾昳的认知, 被拒绝过一次之后，依他那种如果拟兽化一下绝对是羽毛鲜亮的暴躁大公鸡，骄傲到就算死也得抬着头死的性格，肯定不会再来第二次。 所以第二天上线，看见“绝非故意”的ID又亮着, 而且第一时间又发消息时他还挺惊讶的。 -绝非故意：你讨厌我了吗？ -小猫爪：……没有 -绝非故意：那和好吗 -小猫爪：不了 -绝非故意：好吧 庄颂没再回, 又去玩了一天吃鸡。 第三天上线, 又是同样的剧情。 -绝非故意：我还有机会吗？ -小猫爪：我要说没有，你是要约我爬山去吗？ -绝非故意：…… 第四天。 -绝非故意：我特别怕你不理我 -小猫爪：不至于 -绝非故意：那就好 庄颂这次不打算再逃下游戏玩吃鸡了, 反正顾昳也没有一直发消息来。 他直接自己开了排位。 . 烈日灼身说：“你要烦他干脆把他删了呗。” 庄颂笑笑：“那倒不必，又不是恩断义绝。” 想了想又补充：“而且现在删他，他应该受不了。” 看顾昳这一上线就私聊的架势, 庄颂就知道顾昳现在很想很想联系他。 他不打算和好, 他甚至不太希望顾昳一直找他, 他现在并不是很想看见顾昳。 但他能理解顾昳的心情。 无论如何都想要联系一个人时, 对方如果决绝地从生命里消失, 就像抽走溺水的人死死抱着的唯一一根浮木。 很难想象, 但人就是可以轻而易举带给其他人这种程度的痛苦。 高中吵架时庄颂稍微经历过这种事，那会儿顾昳就只是一晚上不回消息，对他来说已经是一整晚无法合眼的煎熬。 后来他说别不理人这样太难过了，顾昳就没再这么干，只有互相不理，庄颂要是找来他的放置不会过夜，这么看来，也不算完全不是个人。 所以庄颂现在也没法这样对顾昳。 他就没法这样对任何人，这么痛苦的感觉体验过一次之后，绝对不会愿意因为自己，让其他人也受到这种程度的痛苦。 “你太温柔了。”烈日灼身叹了口气，“这么一想，更觉得普通朋友罪该万死。” 庄颂笑了笑，“他当然罪该万死。” . 庄颂的日子这样过了大概一周，每一天都淡淡的。 上线，被顾昳问会不会不理他，说不会，被顾昳邀请玩游戏，拒绝。自己开游戏，搁置一会儿顾昳就下线了，应该是直播去。 他感觉得到顾昳在想尽办法小心翼翼讨好，像做错了事的小狗绕着主人的腿转圈，但他也确实给不出更多回馈。 就是不想再继续了。 庄颂明白，一直以来顾昳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刻意想伤害谁。 “绝非故意”，是因为被宠坏了，才我行我素很放肆。 可天真无邪的孩童刺出去的刀子一样会伤人，想原谅时故意与否才重要。 庄颂现在不想原谅了。 所以他可以接受道歉，也就只是接受道歉而已。 和顾昳的相处，一开始很美好，等顾昳习惯了他的纵容，尤其是这几个月，开始变得走钢丝一样疲惫。 庄颂是那种难过的事情会藏起来的人，但在这段相处中高兴的事情他也没立场炫耀。顾昳说过他开心的样子比较好，所以庄颂就一直保持着温柔的，开心的样子。 但受着委屈还温柔就代表所有情绪都得自己消化，不能笑也不能哭，其实是更累。 所以不想再和那个人扯上关系，不想再和他组队。 . 接着有天不太顺。 白天在货运站，实验做得很坎坷，所有人崩溃到差点就项目取消，回家重新选题的程度。 庄颂和实验室那边的师弟查了一天，才发现是一个小数值出了问题。 回家又发现猫久违地在撕家，不光挠烂了沙发布还挠烂了庄颂最喜欢的一双鞋。 收拾完一切庄颂挺累的，想着今天就不上游戏了，这时候手机收到一条短信。这么传统的通讯方式都不太习惯了，发消息来的是顾昳，发了个网页链接。 -顾昳：看！ 庄颂看那链接就认出来是顾昳的直播间，他有点累了，但还是配合地点进去，一眼看见直播间标题。 -【等辅助爸爸的第一天】 虽然没有明着报庄颂名字，但直播间已经有观众在问，哪个辅助爸爸，小庄吗？ 庄颂脑子嗡地一声，他强忍着自己全部情绪给顾昳回短信，你先下播。 顾昳不太理解，但还是立刻下播了。 之后庄颂咬着牙登游戏，上线，拉顾昳进队。 —— 顾昳在看到组队邀请时是很开心的，他本来起这个标题就是因为想起，之前有次他说要把直播间标题改成【小庄带我上大师】，记得那时候庄颂挺开心。 所以他想，用这样的标题示好，庄颂应该也会开心。 可是连进语音之后，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句阿颂，就听见对面庄颂微微发抖的声音：“你疯了么顾昳。” 顾昳愣了，他说：“我……” 庄颂根本没给顾昳机会说任何话。第一句他情绪还压着，第二句就崩了。 他声音特别特别大地喊：“你是不是疯了顾昳！咱们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要道德绑架我啊！” 顾昳呆住了。 庄颂是真的崩溃了。 一整天的情绪，这七年的情绪，压抑了这么久，终于歇斯底里了一次。 “我不想跟你玩了，你看不出来吗？你凭什么还要一直拉着我！凭什么每天都要我回你消息啊！你把我放在直播间标题是想架着我过来跟你组队吗？这样了还要强迫我吗？” “别生气，我错了，对不起。”顾昳没想到会这样，慌忙认错，“直播间我关了，标题我也改了，你先别生气了。你这样子我也很难受。” “你爱难受不难受！”庄颂喊，“你为难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难受！” “我不是故意为难你，真的。”顾昳赶紧解释，“我记得以前改标题你好像挺喜欢的，所以我想这样也许你会开心，我——” “那是以前！”庄颂激动地打断他，“想要的时候不给，不想理你了天天来缠着，我是玩具吗？我已经不想和你怎么样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啊！” “我现在不要了！”庄颂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停顿了一瞬，歇斯底里地喊，“你是不是傻逼啊顾昳！” 这一嗓子明明中气十足，最后那声“顾昳”尾音却是抖的。 带着隐约一点哭腔。 . 察觉到庄颂哭腔的瞬间，顾昳觉得自己整个心脏都被人一把攥住了。 然后往死里狠狠地拧。 心疼到他快要死了。 他才知道自己给庄颂带来那么多难过。 他以前一直觉得庄颂是温柔元气的性格，现在才突然发现原来对面的人一直都很脆弱，像朵捧在手心都会碎了的花，所以之前的元气是怎么来的啊。 顾昳没办法想，他完全乱了，愧疚和后悔，还有觉得自己是畜生的心情混在一起淹没了他。 “我就是傻逼。”顾昳手忙脚乱地哄，“对不起，你别哭……” “我没哭！”庄颂又吼。 “嗯，你没哭，是我傻逼，我以后不烦你了。”顾昳说。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描述现在的心情，把心掏出来给庄颂看都不够，庄颂根本不需要。 他只能不住地道歉，不住地承认错误。 “对不起阿颂，我不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不，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承认。我现在接受了，我真的不烦你了，我不碍你的眼，你别难过别生气了好吗？” 庄颂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凶巴巴地说：“行。” 然后唰地挂了语音。 一片死寂里顾昳发现自己眼眶是湿的，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对庄颂挺好，帮庄颂挡了很多风雨，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才是刺伤庄颂最深的那把刀，可是庄颂现在已经不需要他的心疼和悔过。 —— 那天之后顾昳就真的没再来找庄颂。 他做到了自己说的，不再私聊庄颂，不再招他烦，像真的不再关注他一样。 庄颂也在那次崩溃之后真的恢复了平静，之前那样隐忍的结束总感觉缺点什么，顾昳就是欠那一顿骂。 现在是彻底恢复到平静生活。 实验稳步进行，小猫还算听话，庄颂每天晚上打打游戏，有时候和烈日灼身，有时候和其他人。 他是很顶级的辅助，而且全面，很多人想跟他玩，庄颂有时候忙得玩不了几盘，有时候就报复性地玩久一点。 那天跟他一起玩的是个年轻AD，不知不觉打到凌晨两点多，虽然玩联盟的很多夜行动物，但是两点多大部分人都睡了。 所以这盘出来，庄颂发现自己好友里就剩一个人在线了。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庄颂发现，顾昳的状态是“观战中”，也就是在看好友的对局。 而且在他结束这局之后，“观战中”的状态也立刻结束了。 所以是在看他打游戏。 被观战这事庄颂并无所谓，因为对他没影响，况且以前老有人观战他，还边观战边私聊夸他打的好，至少顾昳做到了之前说的，没再打字招他。 不过大半夜看人打游戏，真不嫌无聊。 下一秒，就像是看到了庄颂没有立刻再开游戏，猜到他正在看着自己一样，绝非故意的ID唰地变红了，状态切成了“离开”。 像忍不住想看着他，又不敢找他说话，唯恐惹他烦，慌忙装不在。 又像个偷偷看着自己仰慕的大哥哥，又在对方回头时光速转头，生怕被对方发现了讨厌的小孩。 . “怎么了吗？”双排的AD问，“怎么一直不进队？” “没事。”庄颂笑了下，点进队伍，“开吧。” 第24章 第一 -恭喜小庄哥国服第一哈！牛逼！ -小爪牛哇 -[撒花][撒花][撒花] 半夜十二点刚过, 微信提示音就接二连三响起。 这是庄颂搬到小城三个月后，八月末的某天。 最近实验临近验收期限，所以这么晚了, 庄颂还在货运站的实验室里跑模拟机。 消息来时刚好跑完一圈, 非常顺利。 需要的数据都拿下, 庄颂从跳动着一排排数字的屏幕前直起腰，手背抹了下额前的汗。 货运站的的环境一般, 为了个留到半夜做实验的学生开着耗电巨大的中央空调显然行不通。所以庄颂只能接了台立式电扇，风呼呼地吹着，勉强可以抵消主机运行时的热气。 实验顺利的心情压过一切, 屏幕上的荧光把庄颂眼睛映得亮晶晶的。 办事员小周——也是庄颂的小粉丝，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庄颂身边。 他不是专业技术人员，也没在关注实验，就是自告奋勇留下陪庄颂，并且紧张又激动地盯着屏幕前《英雄联盟》客户端上“小猫爪”的账号。 他的紧张可能只是由于在实验室里打开电脑就仿佛上学时在教室里玩手机, 过于刺激。 但那份激动毫无疑问是因为, 在今天凌晨0点国服最高段位结算后, 小猫爪，也就是庄颂, 即将以最强王者2162分的战绩，成为峡谷之巅最新的国服第一。 小周点开排行榜，看见刚刚刷新的排位上, 位居第一的ID“小猫爪”, 他激动得普通话都忘记怎么说了, 干脆利落吼道：“爪神好犀利啊！” 庄颂无奈地看向他, 笑笑纠正道, “叫小庄。” “好的爪神！”小周大声道。 庄颂：“……” “太厉害了。”小周连连咋舌, “今晚给个机会，让我请国服第一吃宵夜吧。” 庄颂晚上到现在一直在搞实验，也饿了，他说行。 然后把实验数据都记录好，关电脑、断电。 过程中小周对着笔记本屏幕，把国服第一的截屏拍了个爽，之后两人一起离开货运站。 . 小城前段时间台风过境，倒没什么大事，就是连着下了三天暴雨，导致这三天庄颂只能窝在家里打游戏，根本来不了货运站，所以今天才为了赶进度在实验室呆到12点。 但也正是因为台风，外面天气罕见的凉快，风丝丝送来海边的凉气，对于可以一年四季穿短袖的小城而言，是难得的消暑时光。 小城的生活节奏很慢，大家起得晚，睡得也晚，这个点外面小吃街还出着很多摊。 往小吃街走的路上，庄颂一直在回消息。 各种人在祝贺他，秋日、烈日灼身、晓寒、这段时间跟他双排过比较投缘的几个AD…… 还有12点整发过来，甚至比所有微信都更准时的短信。 -太厉害啦，恭喜恭喜。 会给庄颂发短信的就那一个人，因为庄颂拒绝把他从微信黑名单放出来。 庄颂看了眼，关了。 然后给烈日灼身还有秋日他们回复，谢谢~~ . 小周问：“哥，又是你那朋友？” “嗯。”庄颂点点头。 最近几周以来，这号码总给庄颂发消息。 倒不是小周故意要看，但是庄颂他们做的实验毕竟跟货运沾边，有时跟着跑车，就腾不出空来看手机。 庄颂又怕学校那边导师他们有事找，就把手机给小周帮忙拿着。 于是小周就三五不时看到对方发消息说，明天要下雨关好门窗，天气太闷热了要不要给你买点凉茶。 他把手机拿给庄颂看，庄颂说，不用理。 小周就不理，但对方还是发消息，两个多月来发了五十多条，唰唰一排摆在屏幕左边，跟垃圾短信似的。 小周太好奇了，对方这无微不至的关心总有种恨海情天八卦暗涌的味道。 有天他实在没憋住，虔诚地询问辅助之神这人是何方神圣。 结果庄颂很淡定地说朋友。 小周不明白了，朋友就这么搁着人家消息不回吗？ 庄颂挑了下眉问，你有意见？ 小周当然不敢有意见，爪神说的话他没有任何意见。 庄颂又说，要是看着碍事你删了也行。 小周嘴上答应得好，实际上没删，因为庄颂一副可删可不删的样子，别人挺有毅力地发这么多，删了挺可惜的。 庄颂看见他不删也没有什么看法，就跟银行的余额短信、联通的流量提示一起，在收件箱里放着。 “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也不回别人消息吗？”小周问。 “那你回。”庄颂把手机递到小周面前。 小周立刻摇头，“不回，你说不回就不回。你不回他肯定是他有问题。” 庄颂笑了笑。 这几个月挺新鲜的，之前上过直播之后，很多人来加他，不乏有名的AD主播。 顾昳虽然是这些主播里最大牌的，但是比他稍微名气小点，玩得同样很好的也不少。 有些人看中他技术，有些是纯粹好奇，想跟传说中的小猫爪双排几盘，庄颂开始挺惊讶，因为他觉得打游戏这种事，又不是职业哥，水平应该差不离，那么多人“慕名而来”，他甚至有点心虚。 结果莫名其妙的换着人排，分越来越高，噌噌噌冲上了国服前10。 之后暴雨那三天，单排一波连胜，就在今天凌晨，打上了国服第一，而且是超了第二名好几场净胜那种。 国服的排行名次每天0点刷新，小周比庄颂自己都关心庄颂的分，本来没他什么事他可以早回家的，却一直要在实验室跟庄颂呆着，说要和他一起见证冲上国服第一的时刻。 然后就是他们俩坐在夜市，喝着芒果汁吃着新鲜海鲜。 小周兴高采烈地非要跟他碰杯说“恭喜你庄哥！”，手机还不住地收到其他人的恭喜消息，不算手机短信里那只，应该有个二三十人。 毕竟国服第一，很有纪念意义。 . “哥你真不去搞直播吗？”小周帮庄颂把螃蟹壳掰开，放在他盘子里，“你肯定火啊。” “不太适合我。”庄颂说。 他试过直播两次，不想开摄像头，也不喜欢和弹幕互动，所以流量就不是很高，那时候他挺佩服顾昳那么话密的人，能一直和直播间观众聊天。 放弃是因为他一开播，就有人私聊过来找他签约，不是那种群发消息的广告号，是诚心诚意想跟他签约的，但是那就要有直播时长要求，还得配合各种活动，庄颂打游戏就只是想打游戏，这种事情想想就烦，干脆不播了。 小周对此非常惋惜，还开了庄颂的ob直播间，就是庄颂一打游戏，他就观战去看然后直播。 说来神奇，真有铁粉天天去ob直播间刷礼物。 顾昳还是时不时观战庄颂，这个“时不时”的频率挺高，差不多他以前下播之后吃鸡的时间都在观战。 庄颂给他单建了一个分组，扔进去上线就折叠，这样顾昳看或者不看，他都看不见了。 . 吃饭顺便闲来无事吃瓜，刷贴吧和论坛。 贴吧讨论的主要内容除了职业选手就是大主播，庄颂前段时间因为不想看顾昳，都不乐意上贴吧，现在倒没所谓，看见这个人不点开就是了。 结果看见个帖子叫《小猫爪抱腿抱上国服第一了啊？》 上分路上遇到红眼病过于正常，庄颂对这种帖子根本毫无波动，但还是点开看了眼，果然无非是说小猫爪天天抱不同AD的大腿双排，抱着大腿上国服第一，没含金量。 点进去时还是0回复的空楼，一刷新就有了回复。 -【GSS：你有病吧，是猫爪抱AD大腿还是AD抱猫爪爹的大腿啊？】 -【GSS：你要不去看看想跟猫爪双排的现在排号排到多少了？有的人做梦都想跟猫爪双排还排不上呢。】 -【GSS：眼睛红的滴血了，给老子爬。】 有了这三条抢占评论高地，后面飞快垒起了群喷楼主的楼，庄颂看着这ID似曾相识，但是三个字母的ID长得像的太多，他还是点进去确认了下。 是个七年多的老账号，信息全隐藏了，但是能看见关注的贴吧。 淮川实验中学。 就是庄颂的高中。 那就没错了，确实是顾昳小号，好像还有一个叫ZYY。 犹记得当年他们搞数学竞赛，庄颂因为题做太快了被人骂作弊，他自己不当回事，顾昳开着小号演双簧，把开帖子酸的人一顿狂喷，还跟庄颂嘚瑟自己的光荣战绩。 庄颂再从GSS的主页切回去，帖子已经因为引战被删了。 小周也在跟庄颂刷一个帖子，本来义愤填膺想骂，结果要骂的都被GSS抢先。 小周郁闷地说这人手真快，让我在爪神面前秀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是不是天天蹲点盯着你反黑啊。 庄颂说：“他真够闲的。” 小周立刻点头。 —— 很闲的人正在贴吧跟人激情对着线，帖子突然没了。 整个人唰地空落落。 本来顾昳想着，12点庄颂上号，再开游戏，他就要私聊祝贺一下。说不定庄颂心情好，能回一回他。 没想到庄颂上号之后没两分钟就下号了，摆明了就是来截图留念。顾昳打了半天草稿，还没发出去就没了。 这几个月就这种情况，庄颂不想理他，他识相地滚远，但心里却没停止过念叨庄颂。 只能眼睁睁看着庄颂和其他人双排，听不见庄颂和其他人的对话，但可以想象。 庄颂脾气那么好，那么温和，肯定也会跟别人说说笑笑。 然后顾昳就把自己气得要死，从顾老板气成超级加倍顾老板，但是再生气也不敢跟以前似的，反倒因为生气又想起那天晚上把所有事情搞砸的自己，更接受不了，闷闷不乐，一晚上不说话。 然后看到一堆人特意发了朋友圈祝贺庄颂。 顾昳本来想也跟着发一个，后来一想，庄颂会点赞别人，但是看不见他，也就不会点赞他，到时候所有人都有庄颂的点赞，就他没有。 晚景凄凉。 好可怜。 顾昳也是前段时间才想明白，不是庄颂需要他，是他需要庄颂。牵肠挂肚，抓心挠肝的需要。 他和庄颂有很多共同好友，高中的、大学的、主播圈子的，他能从各种地方看到庄颂。他挺不要脸地让秋日帮忙截了庄颂给一些人的回复，看得出庄颂没有他，也过得很好，很开心。 是他过得不好。 他就是庄颂生活里唯一被屏蔽的那个信号源，偏偏四面八方都是庄颂的消息，他也不能没有庄颂的消息。 他甚至知道庄颂在哪个城市，庄颂没有瞒得很死，如果他非想知道，他和庄颂的朋友圈重合很多，也能知道庄颂的具体地址。 可顾昳没有去问。 如果让顾昳由着以前的性子来，他大概会信息轰炸庄颂，让秋日他们给庄颂带话，给庄颂打电话或者直接去庄颂楼下找他，一直到庄颂见他为止。 但他现在不敢。 要说在这三个月的反思里他明白了什么事，那就是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想再听见庄颂那么难过的声音，他只能忍着。 忍着不去联系，不去问他消息，真是很煎熬。 甚至顾昳觉得自己都不对劲了，天天晚上梦见庄颂，每天睁开眼第一反应去拿手机，第二反应拿手机也没用，想找的人不会回他消息。 天都是灰的。 他不敢再做任何会让庄颂生气的事，就连想再跟庄颂说一句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都不敢。庄颂不需要。 他只能看着别人和庄颂互动，然后羡慕。 在这里黯然伤神生闷气，还只敢气自己。 偏偏秋日那个不识相的还问，小庄哥拿国服第一了，你不发朋友圈祝贺一下？ 顾昳暴躁道：“你看他理我吗？” 秋日想了想：“那不是你自己作的吗。” …… 对，确实是自己作的。 顾昳想我死了算了。 第25章 对线 那边顾昳还在自我拉扯, 这边南方小城的小吃摊上，碗碟的碰撞声、海鲜缸里打氧泵的咕嘟声和旁边桌食客的说笑声交织一处。 头顶灯串荧荧亮着，为盘中菜肴镀上晶亮有食欲的色泽。 庄颂收到秋日的新微信。 打开看是张朋友圈截图, 熟悉的头像, 熟悉的语气, 还有底下一大堆共同好友垒起来的接近三位数的点赞。 -恭喜小猫爪登顶国服~~~！真·国一辅助[花][花] 底下配了个视频，秋日又把那视频转了过来, 是顾昳自己剪的庄颂一些高光操作。不愧是做主播的，剪辑有点东西。 庄颂看了一遍，然后指出秋日给顾昳的备注： -庄颂：狗哥？ -秋日：…… 秋日试图撤回消息, 已经过时间了。 只能说天真无邪小秋日被学霸庄颂哥哥套路的很惨。 -庄颂：给我发他干嘛？ -秋日：转发给你看一下嘛，顾哥也是认真在祝贺你国服第一。 -庄颂：谢谢。 -秋日：[抱拳] 庄颂没回，把手机放在一边。果然过了一会儿，秋日先忍不住了，又发消息。 -秋日：小庄哥, 你是真不打算跟顾哥和好了吗？ -庄颂：都没好过, 从哪儿来的和？ 秋日急得一迭声叹气。 要他自己说, 这件事儿上他站庄颂，但是顾昳是他兄弟, 他不能不讲义气，而且顾昳最近的状况他都看在心里，感觉是改过自新了。 所以还是准备去当那个和事佬。 -秋日：我知道顾哥这次很混蛋。 他把“但是”俩字打进对话框里, 还没想好后面要接什么。正犹豫间, 庄颂的回复已经过来了。 -庄颂：知道就不用再说了吧 -庄颂：你自己都叫他狗哥 秋日：“……” 确实就没法再说了, 再说下去他怕庄颂去找顾昳告状, 更怕自己喜提顾昳同款待遇。 . 秋日没再说话, 庄颂也就没再回复。 希望秋日能明白, 他说不想再联系顾昳不是因为生气。 是因为真的没必要。 就算加回好友又能干什么，像现在这样不联系，那加和不加没有区别。 如果不像现在这样，无非就是看着顾昳故技重施。 之前愿意反反复复，是还有期待，他愿意忍。 在听到顾昳说出“删他好友就在一起”之后那点情分轻而易举被打碎了，谁还回去犯贱呢。 这几个月庄颂缓过劲后，数次回想过，回想过也就看的更清。 顾昳对他是很好，但从来那种好都是他想给才给。 就像养只猫，有兴趣了玩具零食抱抱应有尽有，烦了就放置py，看见猫猫生病了或是郁郁寡欢，又紧张兮兮来哄。 但庄颂又不是猫。 过去那些年，庄颂是暗恋，没期盼，顾昳对他笑一笑，他就觉得都很好。 前几个月告白了，情绪走入怪圈，为顾昳一点似是而非的甜习惯了做附庸，甚至不要珍惜和尊重。 看清后就没必要了。 顾昳是怎样的人，庄颂比谁都清楚，他热情又迷人、自大又恶劣、无知又冲动。 庄颂后来才想通，因为不懂而伤人，其实比带着主观恶意更痛，因为顾昳不是故意的，所以庄颂总会原谅他，毕竟他不是真心想要伤害他。 而且庄颂心里总会想着，也许下一次他就突然明白了呢？ 可现在才知道，正因为顾昳不懂，他觉得自己没错，就永远都无药可救，永远都不会懂。 庄颂的猫有次从窗台上栽到床上，磕破了耳朵，就再也没往那边去。 学学小猫。 —— 实验的半期验收交上去，要等待专家组的评审，这几天庄颂闲的没事。 刚刚登顶国服，一上号全是祝贺消息，但也能看到好友里加的那几个国服高分，全都在“游戏中”，铆足了劲要超他。 国服第一是人人觊觎的位置，庄颂性子淡但也不是不想赢。上学时一直年级第一的学生怎么可能不想赢。 所以他也打排位。 一上游戏两个人拉他，都是主播，是最近一起玩的ADC。 不但一起拉他还同时私聊。 -爪神来双排！ -爪爪带带我QuQ 庄颂左右为难，选谁感觉都不好，仿佛偏向谁。他现在对谁都没偏向，除了烈日灼身。 幸福的烦恼，最后他分别私聊说我单排吧。 两个主播都在直播，两边粉丝早就互相通气说你们在抢同一个辅助，于是他俩表示那行，我们跟猫爪一块儿开排位，谁要是能跟他排在一起属于运气好。 庄颂说成。 然后开了排位。 高分段人就那几个，排到的概率很大，果然一进去，庄颂就看到这俩ADC之一在自己这边。 这个ADC残月之肃玩的特别好，所以自己也起名叫残月。 名字有点中二，人其实是个染了一头白毛，阳光灿烂，刚满十八岁的小帅哥，看见庄颂兴高采烈地发：Bgo！ 庄颂和残月双排过挺多盘，和他配合也蛮好，当即也发了个微笑表情，表示友好。 然后残月私聊他一个YY号，叫他来语音。 下路双排能语音配合会好很多，庄颂跳过去。 残月最拿手的英雄被禁了，所以他拿了别的。 “我玩锤石？”庄颂问。 “没问题！”残月说，“你的锤石国服第一！” 锤石是庄颂的拿手英雄，他也喜欢玩。以前和顾昳一起，也总玩这个。顾昳问过他：“有这么好玩？” 庄颂说：“当然有啊。” 顾昳当时不以为然地啧了声。 结果这锤石庄颂没拿到，被对面拿了。 “哎，咱俩英雄都没了。”残月说。 “是啊。”庄颂说，“那我玩个泰坦跟你配合吧。” “你玩什么都好。”残月说，“我配合你。” 庄颂笑了笑。 年轻AD嘴巴很甜，人强又苏，据他所知是非常受欢迎，直播间常常有人为了榜一位置打架。不过这种话庄颂听着就不以为然。 -你随便玩，我配合你打。 -你挂我后面先吃饭吧，没事。 -（保下庄颂又反杀了对面之后）想动我小庄，什么大梦想家。 这类台词他早听顾昳说过太多了，没什么波澜。 选英雄时残月又说：“过几天有比赛，爪神愿意跟我组队吗？” “什么比赛，主播赛吗？”庄颂问。 “嗯。”残月答，“特别想跟你一队，可以吗？或者你想跟别人组队的话也行。” 真要打主播赛，庄颂首选肯定是烈日灼身，毕竟大哥是跟他一块儿玩了好几年的兄弟。 但也不是非得跟烈日灼身一起，他打算等下去问问。 “我想想可以吗？”庄颂回答。 “好嘞！”残月诚意满满地说，“爪神我特别想跟你玩，等你好消息——哎，这把排的AD好多，怎么ADC都在这个点开排位啊！” 庄颂本来已经回头在逗猫了，抬眼一看屏幕也愣了愣。 自己家的下路组合，AD是残月，辅助是他自己。 对面的ADC是刚才拉他双排的另一个，至于对面辅助，也就是拿了庄颂最拿手英雄那位，ID明晃晃四个大字： 绝非故意。 . 残月知道小猫爪以前是跟顾昳玩的，他年纪轻但毕竟是体量不小的主播，见过的事不少。 两个本来特别好的人突然不一起玩了，他多少能猜到其中有内情，所以他懂事地没问。 倒是庄颂笑了下，语气很平静地说：“对面辅助不会玩，这把赢了。” —— 此时此刻，顾昳直播间里，弹幕热情程度跟平时比翻了个倍。 -顾老板好凶 -抢小庄英雄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顾昳在这些弹幕里脸都黑了。 他真不是想抢庄颂英雄，看见庄颂开游戏，自己就也跟着开，想碰碰运气，没准能排到庄颂，结果被补位到辅助。 补位到辅助搞得顾昳脑子有点乱，没想着庄颂可能在自己对面，选英雄时满脑子想的就是“阿颂喜欢玩这个”，然后拿了锤石。 没想到，把庄颂想玩的英雄给抢了。 顾昳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说这下庄颂恐怕更觉得他在故意针对，在庄颂心里好感度估计要到底。 哦不，本来就到底了，估计已经穿了。 可他还得勉强笑着跟弹幕说：“不慌，我跟小庄切磋下技术。” . 顾昳倒也不是完全不会辅助，这几个月，没了辅助，突然觉得ADC没那么大意思。 他换着打了好多位置，他游戏天赋很好，现在就连之前最菜的打野，也勉勉强强能在自己分段混住分。但他遇到的是庄颂，国服排名第一的辅助。 首先他打不过，比这更痛苦的是，他发现不和庄颂玩还好，和庄颂玩时，他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全爆发了。 就想让庄颂看他一眼，让庄颂理理他。 对线期，顾昳拼命亮表情，就想让庄颂回他一个表情。 但是庄颂和他的新AD互亮表情，顺带把顾昳宰了，再肩并肩回城，全程没给顾昳任何回应。 整场比赛都没给任何回应。 游戏结束出来，顾昳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装着要接电话，直接请假下播。 心情极度不好，他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三个月的冷处理完全没任何好转，能够忍着只给庄颂一天发一条信息的原因，完全只是他没有面对那个生动的庄颂。 哪怕庄颂在他对面，哪怕庄颂完全不和他互动还暴揍了他一顿，他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和庄颂玩，想跟庄颂说话，想听庄颂笑一笑。 可他不敢，因为庄颂不想看见他，他说了绝对不会被原谅的话。 但又真的特别想庄颂，哪怕只是在他对面被他打都好。 这感觉真的要死了。 顾昳很奇怪，过去那些年他为什么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么需要庄颂，甚至有时明明知道庄颂给他发了消息，他也因为在玩游戏、在看电影、心情不好、心情太好……林林总总的狗屁理由，一整晚懒得看。 反正晚点回庄颂也会秒回。 现在要能回到那时候，他得抽死那时候的自己说你个傻逼。 那会儿他如果对庄颂好一点，庄颂会很开心。他但凡说话用一点脑子，稍微体谅一下庄颂心情，而不是凭着自己生气，怎么爽怎么来，庄颂都不会离开。 落到这个境地，只能说自己活该。 .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顾昳收到秋日的消息。 “哥，过几天平台又有主播赛。”秋日说，“咱们还去吗？” “他去吗？”顾昳立刻问。 “他？你说小庄哥？”秋日问。 顾昳沉默了会儿，单单是从秋日嘴里听见“小庄”这个名字，他心里都像过了电似的。 然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秋日说。 . “你不知道？”顾昳一下坐不住了，难以置信地问，“你为什么不知道？他不是跟你挺好的？” “他不告诉我。”秋日说，“哥你也知道，他心里清楚，我会告诉你的。所以他不想告诉我，意思就是……” “不想告诉我。”顾昳打断秋日，“我知道。”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秋日想着顾昳那消沉样子，也觉得有点可怜。 顾哥这几个月为了小庄哥，平时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现在肉眼可见的郁郁寡欢，之前秋日可从来没见过他反思自己。 问题是秋日实在也做不了什么，主动权全在庄颂那边，而且顾哥之前说的话确实太过分，庄颂要是他朋友，他也会劝庄颂打车跑。 他几次想给顾昳说点好话，都被庄颂温柔但是不容置疑地驳回。庄颂就是不想理顾昳，秋日反正是没那足够劝动他的面子。 . “烈日灼身微信有吗？”顾昳突然问。 “哥你干嘛？”秋日愣了下，“你去找他茬，那只会死得更快啊。” “我知道。” 顾昳沉默半天，咬着牙挤出来一句，“老子去求他。” 第26章 请求 烈日灼身并不算很难找。 但他确实是个很难搞的人。 顾昳加上他之后, 他先发了个问号，顾昳当时差点直接把人删了。 但对面是庄颂的朋友，想到庄颂, 顾昳就没法再有任何脾气。他客气地问烈日灼身, 庄颂会不会参加主播赛。 烈日灼身答：“这你应该问他去吧。” 按顾昳以前的脾气，烈日灼身怼这么一句就足够他生气了, 烈日灼身明明知道庄颂不理他，这么说就是故意点火。 但这次顾昳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因为这句话又觉得愧疚。 “他不会理我。”顾昳说，“哥们你放心, 我不会去打扰他，我就是想问问。” “你不去打扰他，那问这个干嘛？”烈日灼身问。 “我……就想知道他在干什么。”顾昳说, “我就想离他稍微近一点。真的。” 虽然顾昳态度已经很好, 但烈日灼身像尊拦在庄颂门外的铁门神，并不领情，“为什么想离他近一点？又想去扯什么和好，然后说那天晚上那种傻逼话是么？” “不是。”顾昳被说的心里一疼, “我不可能再跟他说那种话了, 我那天就是上头了, 我现在觉得很对不起他，我……” “上头了，对不起他, 你就是这么认为的？”烈日灼身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顾昳的话, “那你还是算了吧。” . 顾昳早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被烈日灼身嘲讽一顿, 所以就算烈日灼身说话挺刻薄他也没关系, 反正都被秋日骂习惯了。 这几个月他脾气好的程度，过去二十多年的自己绝对没法理解。 但他没明白烈日灼身的话：“我算了吧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的诚意吗？” “算了吧的意思就是庄颂不会参加主播赛，你死了这条心吧。”烈日灼身无视了那句“诚意”，面无表情地怼回去，“另一层意思是，庄颂摊上你这么个大聪明真是够倒霉的。” 顾昳听他这么说腾地炸了，他这段时间听不得任何跟“庄颂”和“不理他”搭边的话，再加上得知庄颂不会参加主播赛的失落，他忍了又忍才没当场翻脸，强压着暴躁问：“你什么意思？” “看着挺明白一个人，原来是真糊涂。”烈日灼身说完就不回复了。 剩下顾昳一个人，一头雾水、满肚子火，看着这段聊天记录发愣。 —— 庄颂确实没参加主播赛，倒不是为了躲着顾昳，是烈日灼身这边的队伍里，中单醒醒要参加一个月后的一项资格证考试，没有时间比赛，烈日灼身工作也忙，几个人一合计，干脆就没参赛。 残月倒是热情地邀请了庄颂，但庄颂觉得他有点太热情了。 小白毛的风言风语他听说过一些——也不算风言风语，无非就是残月恋爱经历很丰富，男女通吃，几乎没空窗期。 对此庄颂表示理解，年轻人，长得好、嘴甜、游戏打得又好，身边诸多簇拥，享受恋爱的甜蜜再正常不过，像顾昳那样寡王二十多年才属罕见。 但是残月最近的某些话让庄颂感觉到他对自己有这方面苗头，他可不想成为残月的恋爱对象之一。 因为并不是能把恋爱当做轻松游戏的性格，如果真谈起来恐怕也会有挺强的占有欲，还有就是，对残月，庄颂确实没什么超出朋友的感觉。 倒不是什么“喜欢过一个人之后就失去了喜欢别人的能力”这种矫情话，但庄颂本身就是淡淡的性格，而且和顾昳相处过很久，虽然被各种亏待过，可也被无时无刻地非常优待着，庄颂看别人确实都觉得差点意思。 所以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残月邀请他来打主播赛，并且和他改同样ID的请求，稍微拉开了距离。 . 这几天隔壁平台又有人找庄颂直播。 隔壁平台和顾昳这个平台属于平分秋色的竞争对手，也有人关注着这边的主播时刻准备挖人，小猫爪既然是国服第一，又没有签约，自然是他们争抢的香饽饽。 听说庄颂暂时没直播约后，立刻有个运营来联系他，是那边的金牌运营，叫小归，说让庄颂直签给平台，就不需要受公会约束，金额这边也给了很不错的数字。 庄颂并不抵触这些，但不想参与活动，尤其是线下露脸的那种，总之就是只想做个摸鱼主播。 所以就和小归商量，能不能自降一些薪水，签份最普通的合约，但是除了比赛和冲分之外，不要给他安排活动。 小归热情地说行，然后给庄颂拟了份临时合同，庄颂看没什么毛病，就签了。 没想到还没正式开播就出问题。 小归拿了个陪玩店的广告来，说让庄颂放在自己直播间的右上角，又问他能不能在直播期间去打几场PK，就是去和其他大主播连麦，甚至去颜值区连女主播，总之就是稍微制造点话题。 庄颂说：“我又不是那个陪玩店的，这广告我没法做。” 小归就说，“店子都是我们考核过的，水平没问题，不会砸你招牌。” 庄颂还是不想，而且另一个点更让他在意：“不是说不用参加活动吗？为什么还要线上PK？” PK指的是两个主播连麦，分别在左右两屏，一场大概15分钟，15分钟内两边直播间比拼哪边刷的礼物多，刷更多的获胜。 一般是颜值区主播连麦，比唱歌跳舞，漂亮男孩女孩都有，挣钱靠大哥拼礼物的一时意气，游戏主播则很少打PK。 “这个一场就十几分钟，您当不存在，正常打游戏就行。”小归笑着说，“猫爪哥，当主播嘛做点PK之类的很正常，咱们这也是正常PK，不涉及擦边，您再考虑考虑。” 庄颂不想考虑，小归就拿出合约来说，他签了合约，得配合进行适度的宣传。 但小归也不打算和庄颂撕破脸，毕竟小猫爪是棵潜在的摇钱树，所以还是笑容满面地劝庄颂：“哥，你再琢磨琢磨，你赚钱我们也赚钱，双赢的事不是？” 庄颂不需要这种双赢，他现在就是后悔自己天真，以为自己只想当个小主播，也只拿了小主播的钱，平台就会只把他当个小主播对待。 但他真不想做大主播，他的性格做不来，尤其是PK这种强行去和陌生人聊天，为了讨老板欢心的玩法，让他做还不如杀了他。 可是合约签了不好反悔，庄颂说我再考虑考虑吧，小归说行，等猫爪哥的好消息。 回去庄颂就把这事跟烈日灼身说了，烈日灼身听完一拍桌子，说岂有此理。 “你把合约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找点漏洞。”烈日灼身就是做法务方面工作的，“那边肯定看你脾气好，跟你耍无赖，磨到你不得不答应，不能给他们这个脸。” 庄颂知道烈日灼身工作挺忙，就说没事，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想一套词驳回去吧。 本身庄颂也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虽然有点烦人，但也并不难处理，大不了态度强硬些去凶人。 只不过这种做法他确实不擅长，以前有人欺负他都是顾昳帮他吼回去，不过现在没顾昳了，所以晚上庄颂打了个草稿，准备叫烈日灼身帮他看看。 结果还没点开烈日灼身对话框，小归那边就来了消息。 -小归：猫爪哥~~ 庄颂一看小归来了，心一横，决定直接把打好草稿的消息发过去。 但是对性格内向的社恐人庄颂来说，这种语气略显强硬，态度比较坚决的信息发出去还是太难了。 庄颂盯着对话框，心里很挣扎。最后决定倒数一分钟，时间到就自动发送。 结果刚数了五个数，那边消息倒是先来了。 -小归：爪哥，之前我跟您说的您当扯淡哈，咱们要是愿意播，就随便播播，待遇照旧，合约您想撤回的话随时可以撤回，毕竟是临时的。 -小归：之前是我语气不好，您别往心里去。 庄颂愣了愣，转机突如其来，他心里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但不用打PK了，还不用自己出面跟人交涉，他一阵轻松。 这种对话他擅长，立刻跟小归嘻嘻哈哈扯了几句。 庄颂说，给你添麻烦了。 小归赔着笑脸说都赖他，他一时鬼迷心窍，庄颂清楚这估计不是他一个运营的意思，所以没为难他。 本来以为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到最后，小归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哥，能说动顾昳那么大的主播跨平台给您找高层，有这么硬的人脉您直接在隔壁播多好，跑到我们这儿来干嘛啊？ 第27章 开黑 临下播顾昳收到一条短信。 -庄颂：谢谢。 直播间所有人看着自家主播从顾老板瞬间变成顾开心, 纷纷猜测是不是银行错转了几百万到他卡里。 顾昳也没空去管弹幕了，虽然短信条数是50多比1，但这么久以来庄颂主动发的第一条消息, 足够让他心花怒放。 他帮忙庄颂确实存着点小心思, 以庄颂的性格，帮了这么大忙他不可能再不回消息, 但顾昳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听说隔壁平台要签小猫爪，让小猫爪去打PK。 脑子都不需要动，就知道庄颂绝对不愿意。 虽然有点麻烦，跨平台出征要还人情，但知道确实帮到庄颂, 顾昳就觉得这点事都无所谓。 更别说庄颂还给他发了消息。 -顾昳：没关系的，小事情，别放在心上。 -顾昳：你没事就好。 -庄颂：我能怎么感谢你吗？ 顾昳愣了愣, 心里突然一阵空。 马上要打出的“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被这句客气又疏离的对白死死卡在对话框里, 到最后都没能发出去。 . 短信最终成了无意义的寒暄，第二天顾昳游戏上线时，庄颂倒是主动私信过来，问要不要玩游戏, 五黑。 很明显是为了表达谢意。 不是顾昳想要的, 和好后一起玩游戏的剧情, 但即使这样他也很惊喜，他立刻说“我来”。 点进队，是烈日灼身那一组人。 连进语音, 听见庄颂笑了笑说：“谢谢顾哥。” 身边的人都管顾昳叫顾哥, 但庄颂是第一次这么喊。 顾昳心里闷闷的, 想庄颂这样好生分, 可又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太多，庄颂毕竟是跟他说话了，他又挺高兴。 就这么心情矛盾地开了游戏。 进游戏前顾昳还在想，这盘估计他玩不了ADC，勉勉强强让给烈日灼身也行。 但烈日灼身居然没跟他抢，庄颂拿了辅助，顾昳等所有人都锁完，这才选了ADC。他平时是很会说话的人，但可能是因为这不是自己主场，有些生分，犹豫了下才说：“这把带你们赢。” 庄颂笑了笑说：“行。” “我能开直播吗？”顾昳又问。 庄颂说：“随你。” 加载游戏时顾昳想不通，明明庄颂是和以前一样的语气，温温柔柔带着笑，声音很好听，明明他好不容易又能和庄颂一起玩了，而且庄颂对他的态度还不错。 他好像已经达到了自己所有的目标，这时候不应该高兴吗？ 他居然还是觉得失落。 他甚至不知道那种失落是从哪儿来的。 游戏当然是赢了，两个很强的人一起，不需要太多话也会有很好的配合。但整盘游戏顾昳都在走神，对一直以来做什么事都很专注的他来说，这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弹幕看到小猫爪和绝非故意又回来一起玩游戏，积极性大涨，给顾昳刷了不少礼物。 -【梦幻联动】 -【爷青回】 -【庄庄别走了，庄庄我们想你QAQ】 顾昳谢着礼物，直播间越热情他心里越难受，不明白差别在哪里。 和以前一样的庄颂，和以前一样的观众，可他就是很明确的觉得，所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因为庄颂还没原谅他吗？ 顾昳忍不住跟庄颂说：“我直播间观众说想你。” “谢谢。”庄颂淡淡笑了下这么回答。 顾昳又被刺了一下，现在的庄颂像生长在原野里的野玫瑰，稍微靠近点就让他心里一阵刺痛，可他又忍不住想靠近。 他说：“那你以后常来啊。” “看情况。”庄颂笑着答。 “我还在这儿呢顾大主播。”烈日灼身这会儿终于插了句话，“当着面抢人？” 弹幕开始哈哈哈。 庄颂跟着笑。 烈日灼身也笑。 顾昳只能也跟着笑，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以前谁要这么说他绝对不会当真，现在他是想抢也抢不走，可现在他是被4=1的车队拉进去的第五个，帮忙庄颂解围的另有其人。 落差很明显。 普普通通一句调侃，在场这么多人，大家都很开心，就他自己是强颜欢笑的演员。 那天他们一起打了整晚，一开始庄颂一直打下路，后面就去了其他位置，顾昳虽然心里一直不大好受，但他只要刻意想活跃气氛就能做的很轻易，难得能和庄颂一起打游戏，他希望庄颂开心些，所以带头开始说话。 庄颂应该也是心情挺好的，顾昳能轻易分辨他心情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庄颂笑得很开心，顾昳绞尽脑汁去说一些好玩的话，有时候庄颂会给回应，但是庄颂从来不会主动cue他。 顾昳还玩了一盘自己之前最不擅长的打野，他的打野曾经因为在钻石局2-13被剪进各种主播拉胯视频而菜到出名，但是这几个月里他常常不想玩ADC，打野练出来了，就特意玩了一把，因为他知道庄颂一定记得他以前打野很菜，他想庄颂说一句。 结果从英雄选出来一直到顾昳超神，庄颂除了“对面打野去找你了”“我有线权我能支援”这种公事公办的话之外，什么都没有说，反倒是队里另外一个人说了句：“顾哥的打野很厉害啊，看来上剪辑之后苦练过。” 顾昳心说你为什么要抢我小庄的台词，可他心里又清楚，庄颂如果想cue他早就cue了，他只能勉强笑了下接话：“对，我现在是全能王。” 然后就盯着庄颂那边，指望庄颂哪怕能亮个表情，但庄颂在专心地补刀，像没听见一样。 晚上最后下线时，庄颂说：“大家拜拜。” 顾昳回：“拜拜。” 然后飞快地给庄颂发消息。 -绝非故意：晚安。 -小猫爪：晚安 —— 下机之后庄颂发现手机上又是一堆消息。 -秋日：小庄哥你跟顾哥一起打游戏了啊？！ 然后发了一串期待回答的表情。 -庄颂：嗯。感谢他帮我处理直播那事。 然后是烈日灼身。 -烈日灼身：和旧爱一起打游戏感觉怎么样？ -庄颂：…… -庄颂：不是旧爱，是恩人。 -烈日灼身：那就好。 庄颂笑了笑。正想再回点什么，几天没一起玩的残月那边又来了消息。 -残月：爪神。 -残月：虽然现在问很冒昧，但我感觉现在不问可能没机会了。就是……我挺喜欢你的，你愿意跟我接触一下试试看吗？ -庄颂：抱歉啊。 -残月：[哈哈]没事，我猜到了，你之前都有疏远我。 -残月：但是我说出来会甘心一点，万一呢。 -残月：我再多嘴问一句，因为顾昳吗？ 庄颂思考了一会儿才回复。 -庄颂：真的不是。 这才又切回烈日灼身。顺口讲了八卦。 —— 顾昳盯着天花板，头顶挂钟走针的哒哒声在寂静夜里分外明显，清晰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脑海里全是今天晚上。 和庄颂一起玩了游戏，玩了一整晚，他梦寐以求的场面。他应该高兴，他确实也挺高兴，在庄颂回复他晚安的时候，在庄颂被他逗笑的时候，在庄颂和他打出完美配合，他亮表情，庄颂也回一个表情的时候。 可更多的时候是失落。 失落到现在都睡不着。 庄颂很坦然，很大方，是他最欣赏的温柔又元气满满的模样。 可正因为这样顾昳更难受。 他宁可庄颂对他冷淡，爱答不理，这就说明庄颂还在生气，他就可以想办法安慰，想办法和好。 可现在庄颂没有，他表现得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会接顾昳的梗，会对顾昳笑，会回顾昳消息，不管是顾昳说错的话还是庄颂说过的喜欢，好像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好像顾昳既没有让他开心过也没有让他难受过，和他的其他朋友没有任何区别。 顾昳意识到这是他难受的根源。 他好想之前那个庄颂，那个会为了他疼，会带着哭腔骂他傻逼，会因为他笑，会被他刺痛，会对他特别的庄颂。 想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是因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吗。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庄颂回来了，态度温和地表示可以做朋友，他完全只应该感到庆幸，并且想着好好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他做错了，他也认定是自己错了，知道自己犯错的人不会有任何不满，至少顾昳自己是这样。 所以，现在的失落、不知足和心痛都是因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那么想要庄颂对他的反应呢。 . 顾昳正想着，微信突然一响。 -烈日灼身：你觉得今晚小爪状态怎么样？ 顾昳本来不想回，但对方提庄颂，顾昳就还是回了。他怕是庄颂有什么想法，却不愿意自己来跟他说，托烈日灼身带话。 -顾昳：他应该还挺开心的吧？ -烈日灼身：嗯。 顾昳刚松了口气，下一条消息就让他心头一紧。 -烈日灼身：有人跟他告白了。 —— 语音几乎是一秒弹过来，看着顾昳闪烁的头像，烈日灼身有点想笑。 大哥难得做一次乐子人，效果倒是不错。 也不是纯找乐子，主要是今天一起玩，他发现自己看见顾昳就生气，就想起那天巷子里某只小猫爪苍白着一张小脸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有复述狗男人说的话时微微发抖的嗓音。 不能让这人糊涂着死，什么“因为对不起他”，太便宜他了。 一接起来就听到顾昳的声音，很清醒，明显到现在都没睡，声线有点沉：“谁跟他告白？残月吗？” 还挺清楚。 就这还自称“就是觉得对不起他”，谁家对不起是天天盯着别人追求者啊？ “是谁不重要吧。”烈日灼身说，“我就告诉你有这个事。” “跟我说这个干嘛？”顾昳问。 “你不是想要他消息么。”烈日灼身无辜地答，“我得告诉你他消息啊。” 顾昳没接这句话，明显能感觉到他那边气压很低。 半天，顾昳才问：“然后呢？他要答应吗？” 烈日灼身反问，“要是答应了呢？” 对面突然沉默。 下一秒。 顾昳把电话挂了。 第28章 喜欢 顾昳呆坐在黑暗里, 烈日灼身那个问题像一把刀劈开心脏。 想到庄颂和别人在一起，想到庄颂笑盈盈的脸和他旁边模糊的身影，失去的恐惧和手足无措的疼痛像海浪一样几乎把他整个人吞噬。 本身在这三个月的自我反思里情绪就已经来到临界点, 现在补上这一刀, 几乎是把某种顾昳一直没办法真正面对的感情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让他就算不敢承认也必须承认。 他喜欢庄颂。 应该已经喜欢很久了。 因为十七岁那年, 他就特别喜欢假装往窗外看，实际看那时候是他同桌的庄颂，看庄颂垂头做题时匀白标致的侧脸。 . 想清楚这件事的瞬间，顾昳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仅仅只是这么回忆, 脑海里浮现出庄颂的笑脸，都让他感觉到强烈的，掺杂着疼痛的爱意。 他拿出手机就想给庄颂拨号, 想对庄颂说喜欢他, 又想问他是不是真要跟别人在一起，更想听庄颂笑着说没有啊你瞎想什么呢。 可是那11位数字停留在呼叫框里很久，顾昳这个电话也没能真打出去。 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他不能打这个电话。 因为现在的庄颂根本不想接，更不可能跟他这样说的。 . 硬要说的话, 顾昳之前那些对自己感情的不承认可以找到一点原因： 他家教很古板, 他还记得他爸提到自己出柜的表哥时厌恶又冰冷的眼神。 如果顾昳真是同性恋他家里可能会把他打死, 所以顾昳算是有点童年阴影，从来没敢把自己往那边想过。 但再想想就知道这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根本的原因就是他那“只要我开心别人都无所谓”的自我。 高中那会儿他是真的因为这些阴影而从不想那方面事情，所以那时候大概真是双向暗恋, 他勉强可以不背锅。 可至少大三, 庄颂和夏嘉和看电影, 他心态崩溃那次, 再迟钝的人都能因为那瞬间的愤怒和失落察觉到自己那方面的苗头。 他却拒绝去想，把一切原因推给“恐同”。 还有几个月前在听到庄颂说喜欢时，明明心里是高兴的，却为了保持这点名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每一次主动放下庄颂时，他架子摆得可高，脑子里都只有那点可笑的自我，只有这一次，是庄颂不要他，他才突然全明白了。 所以说，夏嘉和那事之前他是没想过，那之后，就真是仗着庄颂对他好，他就对庄颂吝啬。 如果真的因为家庭原因不敢喜欢，就该果断远离别继续搞这些似是而非的暧昧，如果想搞暧昧就应该正视自己的情感。 说到底就是他仗着庄颂喜欢他，不会离开他，就想着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不用给自己任何负担，不肯给庄颂一点认真的感情。 . 顾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拿起手机，荧光屏的光芒打在他脸上，11位数字跳动着。他满脑子都是号码的主人，控制不住自己出神，又难过又后悔。 后悔是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难过是为了自己让庄颂难过而难过。 之前庄颂是真的喜欢他，顾昳自己也知道。 可他是怎么对庄颂的呢。 因为觉得和庄颂呆在一起开心，就自顾自亲近庄颂，却又因为家里的情况不敢面对自己真实内心，所以每每不肯深想，用“好朋友”的说法来搪塞，甚至高傲地拒绝他说“两个男的不能在一起”。 他不是看不到庄颂的失落，可他想反正庄颂还是会陪在他身边，就继续下去。 因为庄颂说了一句“不信你去看回放”就突然脾气上来死活不肯看，两个人冷战了好几天，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 心里明明把庄颂放的很重，有时却觉得“不能这么看重”，就故意不回消息无视他。 因为庄颂身边的其他人一次又一次吃醋，可每次吃醋都不肯承认，只知道说狠话，说越来越过分的狠话。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和好”，“做朋友”，从来都只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在一起。可他不肯去想不肯承认，甚至高傲又愚蠢地以为这是对庄颂的施舍。 直到把庄颂气跑，庄颂得有多难过，才会在他们闹掰以后，还会情绪崩溃到吼他，带着哭腔骂他。 他真是个畜生吧。 顾昳以前一直以为，他对庄颂已经很好了，常会觉得自己对庄颂脾气大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心或胜负欲，现在才明白那想法有多幼稚，说穿了就是喜欢两个字。 因为喜欢，所以体贴，所以易碎，但因为他自私的不敢面对内心，他的自我又放大那种易碎，本来十倍的伤人变成百倍。 但凡他早一点承认自己的心情，事情都不会变的这么扭曲，不会有所谓的“双标”，也不会有所谓“筹码”。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不是那个意思，庄颂受的却实实在在是那份疼，所以他也必须认那份罪。 他明明喜欢，可他给自己心上人的，却只有喜欢里面自私、丑陋、疼痛的那一面。 顾昳想庄颂骂的真对啊，他就是傻逼，究极无敌的那种。 正想着，手机扬声器里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倦意：“有什么事吗？” . 在寂静的夜里，顾昳恍惚了下，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随后他看着手机屏幕的荧光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时间倒流，回到他们还能煲电话粥的时候，只是他在发呆时不小心真的把庄颂电话拨了出去。 那一瞬间顾昳懵了下，他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庄颂真的会接，接着又想庄颂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会接电话，这么温柔的人却被他伤害了，他难过得很要命。 而且这个电话他真的没想打，他不想打扰庄颂的，却还是打扰了，太糟糕了，就像他一次次漫不经心地刺伤庄颂一样。 “我手滑按错了，真的，对不起。”顾昳内疚地连声道歉，“打扰你休息了吧，对不起。” “没关系。”庄颂笑了下，“那我挂了？” 顾昳好想拦庄颂再说一会儿话，一想到庄颂的声音马上就又听不到，他就失落到感觉整个世界都丢了。 可他知道自己不小心把电话打出去已经很过分，还打扰了庄颂休息，他很想恳求，但是什么要求都不敢有。 但唯独一件事，顾昳忍不住追问：“稍等一下，就……你要谈恋爱了吗？” 庄颂一愣：“没有啊。” . 通话时长也就十几秒，挂断电话，又回到一片黑暗里。 听到庄颂说没有要谈恋爱顾昳也没多释然，反倒是突如其来的1V1对话，庄颂的声音和语气，让他所有的喜欢、歉疚和心痛都来到顶峰。 顾昳闭着眼，黑暗里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过去和庄颂相处的点滴，庄颂对他的好，庄颂温温软软的笑，还有他做的那些混账事。 刚刚那个场景像极了他们之前半夜打电话，那时候庄颂的语气会比现在更柔软一点，大概是因为喜欢吧，会笑得很轻，说“你怎么还不睡觉”，“早点睡啦”。 顾昳越想越后悔，往事一幕幕，后悔到心疼得要死了。 他后悔为什么在庄颂还会看着他可爱地笑，会问他“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的时候，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情，甚至因为那所谓“我不可能是同性恋”的可笑坚持，说什么“两个男的不能在一起”。 现在他就想穿回去给那时候的自己一耳光，警告自己说必须要说“好的”。 不，应该是要主动和庄颂告白，告诉庄颂自己有多喜欢他，说那个就是情侣ID，求他和自己在一起，然后好好珍惜他不要惹他生气让他难过。 他还会第一时间去看回放，然后立刻滑跪承认是自己错了，不让庄颂受委屈，会警告自己玩什么游戏都不能不回庄颂消息，明明庄颂才是第一位。 那次盛典他根本就不会把庄颂一个人搁在那，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吃醋，而且就算生气了，板板脸就够了，绝对不能对庄颂口不择言。 可时间又不会倒流，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顾昳闭着眼睛，心疼得难以自抑。 他根本不配喜欢，他的喜欢带着刺。 先是刺伤庄颂，最后所有痛都回到他自己这里。 他终于知道自己喜欢庄颂的时候，庄颂已经不需要他喜欢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想要认真去改错努力学着对庄颂好的时候，庄颂已经不想再给他机会了。 但是他放不下。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下的。 第29章 直播 隔天是周末。 庄颂他们车队的固定中单前段时间备考, 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立刻叫上大家一起五黑。 一进语音就听见晓寒在喊：“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庄颂扶额，“怎么了？” “顾大主播改ID了！”上单之之说。 改ID是小事儿, 一天改一个都不奇怪，但是顾昳不一样, 他从来都没改过游戏ID，从高中玩游戏起就是这个ID, 之前有富婆想花十万让他把ID改成和她有关的，顾昳毫不犹豫拒绝了。 “改成什么了？”烈日灼身问。 “自省g。”晓寒说，“这是发生了啥啊？他不是自称他ID是祖传的吗？” “谁知道。”烈日灼身说，“突然转性了呗。” “排位连跪了吧。”庄颂说。 “这得是几百连跪他才会改ID吧。”晓寒咋舌, “我去看看热闹。” “看什么看。”烈日灼身说, “好好玩你的游戏。” 晓寒“喔”了一声, 庄颂给烈日灼身发了个“？”。 有种奇妙的直觉，大哥好像在心虚，但大哥回了个纯良的笑脸，表示雨我无瓜。 虽然内心很感谢顾昳帮了他, 但那也就是对对方出手相救的谢意, 顾昳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说实话庄颂不太在意。 如果跟他有关系的话, 到最后多半是折腾他，庄颂没兴趣再去关心，如果跟他没关系那就更无所谓了，所以他没再问。 —— 开打之前庄颂收到微信, 是小周发来的。 小周说, 小庄哥, 你可以开直播吗？我想看你打游戏。 庄颂愣了下, 问，你不是有我游戏好友吗？直接来观战就好啦。 小周说不要，想看你第一视角学习嘛。 小周从庄颂来到小城后，就对他非常照顾，天天吃饭等他一起，拉着他吃宵夜，周末还约他出去一起逛，庄颂来到小城之后没变成孤独宅男很大程度要感谢小周，何况开直播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庄颂说行。 之前和隔壁平台的临时合约搞得很不愉快，所以庄颂心里彻底把它拉黑了，又回到这边平台。 这次不想再签约，就播给小周看看，标题起的很低调，就打了个“晚上好”，也取消了推荐流，这样除非真有运营大半夜把直播巡场翻到最底下，否则根本发现不了他。 先是跟烈日灼身他们五黑，庄颂开了弹幕助手。 小周挂在直播间里，热情地发消息跟他互动。 -庄哥这波好厉害！ -哇太帅了！ -庄哥你跟烈日他们都特别好吗？ “嗯。”庄颂笑了笑回答，“我们之前一起打过主播赛。” -嗯我记得！爪神你的成神之战嘛！ -拳打火灵脚踢顾昳。 庄颂看到这说法忍不住笑：“就普通赢了个比赛，怎么拳打脚踢的都出来了，而且是大家都厉害，不是我一个人。” -成名战肯定要说的厉害一点嘛！ 庄颂还是笑，小周这么夸他，他挺高兴的但是也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这种厉害的说法好吧。” -有的有的。小庄哥你就是我男神。 “行了行了。”庄颂说，“你再说这些我直播间禁言你了。” -别别别。 直播间其他人知道庄颂在跟人聊天，都不打扰。 庄颂没来由想起要是以前，顾昳一定会问他在跟谁聊，现在冷静下来回想，这人的占有欲真的让人无法理解。 打一会儿，醒醒还得备考就撤了，五黑队解散，庄颂又自己去打小猫爪那个号。 第一把排了十来分钟，每次游戏就绪了都有人不点准备，大概四五次，庄颂终于排进去了。 “排好久啊。”庄颂感慨。 小周在弹幕上回复。 -高分段真是不一样。 “平时不会排这么久。”庄颂说，“今天挺奇怪的。” 话音刚落，游戏房间里打出一行字。 -自省g：我直播间说有演员。 -自省g：猫爪你先别排了，应该是盯着你排的。 -自省g：这把我秒了，你玩别的去吧，要打大号晚上再排。 说完“自省g”退出了房间，游戏又回到排队界面。 庄颂有点发愣。 庄颂是国服第一，如果有别人想要他的位置，正经人就努力打分超过他，不太正经的就找演员把他演下来，庄颂刚才连续几次没排进去已经预感到有演员了，想着如果这盘有问题，他就不再打这个号了。 没想到有路人提醒他，关键路人还替他秒了游戏。 秒游戏指的是在游戏开始前就退出，这样可以少扣一点分，但还是要扣，而且秒完会有等待时间，第一盘秒了15分钟不许再排队，第二盘就是12个小时。 寸土寸金的高分段，每个人都把自己每天第一盘秒退当做是排进一看就赢不了的比赛时的一次免死金牌，这个路人告诉他有演员，既然是盯着他演的，按说应该他自己秒，但是路人替他秒了，为他用掉了唯一一次惩罚比较少的秒退机会。 不是什么大事，没到欠人情的程度，但确实是对他挺好。 接着庄颂反应过来，那个ID有点耳熟。刚才好像听人说过。 他想了下点开被折叠的那个分组。 果不其然，那个ID出现在眼前。 自省g（状态：离线） 庄颂：“……” 好眼熟一个路人。 . 直播间，小周看到庄颂这一系列互动，恍然大悟。 -你有他好友啊哥，我说他怎么替你秒游戏呢。 -这哥们真仗义。 “还可以。”庄颂不想多聊顾昳，他一直很欣赏小周的一点，就是小周从来不跟他提顾昳，“我先不打自己号了。要不我帮你打吧？你把号发我。” -诶诶诶？可以的吗？ “可以啊。”庄颂说，“反正我也玩不了自己的号。” -那好，谢谢哥。庄哥不许嘲笑我ID哦。 “不会啊。”庄颂突然有点好奇，“你ID叫什么？不会是爷傲奈我何那种吧？” 小周说不是不是啦，然后微信给他发号。 庄颂上号，愣了下，那个号ID叫：小猫爪的铁杆粉丝 “这么铁杆的ID吗？”庄颂问。 -嗯嗯嗯。最崇拜爪神了！ 小周的号铂金分段，这个分段庄颂玩辅助也能carry全场。 他就一边打一边和小周聊天，小周话很多，叽叽喳喳的跟他说个不停。 庄颂在小城这边是学生身份，不用按早九晚五的上班时间去货运站，再加上最近实验半期验收结束，很空闲。 一个爱玩游戏又不用按时上班的人八成时差和普通人是反着的，庄颂自己也是如此，打到凌晨一点多，他还精神着，弹幕上小周已经说自己太困了，准备睡啦。 庄颂笑了笑说：“好，晚安。” -爪神晚安>3< 之后庄颂继续打，直播就开着，不过一直没切出来看，又玩了一个多小时，起来活动腿脚时，顺手切到网页看了眼，才发现自己直播间有个在线贵宾。 平台为了做流量有很多机器人粉丝，但在线贵宾都是活粉，庄颂挺惊讶自己这个直播间除了小周居然还会有人看，就点开这个贵宾看了眼。 ID叫“游客0067”，号不大，已经在他直播间看了好几个小时，差不多刚换成小周的号这个人就在这儿了。 但刚才偶尔也有其他路人打字，这个游客0067却一条弹幕都没发，可能是没在看，顺手点进来没退出就睡觉了。 刚这么想，弹幕上睡觉的人就打字了。 -游客0067：0.0 庄颂一愣：“诶，你人在的啊？” -游客0067：嗯。看你直播我人当然在。 “谢谢喜欢。”庄颂笑着说。对方既然看了他几个小时，那说明至少是不讨厌他。 -游客0067：你玩的很厉害。 -游客0067：我见过最强的辅助玩家。 “一般啦。”对于在直播间萍水相逢嘴又这么甜的观众，庄颂很友好，“你要不要一起玩，我带你双排上个分？” -游客0067：不用了不用了 -游客0067：我很菜，会惹你生气的 -游客0067：你玩吧我看着。 “我脾气很好的。”庄颂笑了，“不过你不想一起玩那就算啦，我继续打我朋友的号了。” 说着把“小猫爪的铁杆粉丝”这个号点进队列。 -游客0067：这个朋友的ID跟你好像。 庄颂说：“嗯对，他跟我关系很好，其实我直播就是给他开的。不过再开一会儿也没问题。” -游客0067：o 然后就不说话了。 庄颂也专心先选英雄，没说话，选好了加载游戏时他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倒时差吗？” -游客0067：不是。 庄颂问：“哦，那是失眠？” -游客0067：…不是 -游客0067：是失恋了。 第30章 0067（加更） 庄颂愣了愣, 在聊天框里选了个[拍头安慰]的表情发出去，语气也轻柔了点：“啊……抱歉。” -游客0067：不是那个意思 -游客0067：别多想 -游客0067：[小花表情] 突然问到失恋这种问题，庄颂还挺尴尬, 总觉得像不小心戳了人痛脚。好在对方态度很平和，也没有过多分享自己失恋经历的意思, 他濒临发作的社恐才算平静下来。 他又播了会儿，对方就在直播间里安静地看, 也不说什么，和叽叽喳喳的小周对比很鲜明。 但是庄颂打游戏时偶尔自己嘟囔点什么，比如“对面打野在哪儿啊”，过几秒就能看见对方在弹幕里回复“我觉得可能在峡谷先锋”。 再比如劣势局, 队友心态不太好时会说别人, 有时是点名吵架, 有时就会变成“四个傻狗”“一群废物”这种级别的攻击。庄颂不把这种人当回事，直接屏蔽，反倒游客0067会在弹幕打字。 -别理他 -他自己有毛病 深夜单排多少有点孤单，又是一个人在陌生城市, 对方恰到好处的存在感很温暖, 又不会离得太近。 后面连胜了一波，目测又能在国服第一位置上呆几天。 因为游客0067后来实在是太安静, 安静得没存在感，庄颂打完最后一盘出来，才发现自己都快把人家忘了。 他切到直播间看了一眼，差不多是画面里刚显示出来他在网页端点进直播间, 弹幕上就有了新回复。 -游客0067：0.0 庄颂有点惊讶：“我以为你都睡了呢。” -游客0067：没有, 我在看你直播。 庄颂说：“你话好少, 看直播都不发弹幕。” -游客0067：和你那个朋友比, 确实话不多。 庄颂意识到他在说小周，刚刚小周在弹幕疯狂刷屏，想到小周叽叽喳喳的模样，他笑了笑说，“他啊，他确实很外向，很让人开心的一个人。” 游客0067没回话，想来这话也让人不知道怎么回，庄颂又说：“他那个是外向过度了，不过我有个朋友是大主播，直播间观众话都不少，相比之下你还是比较安静。” -游客0067：好朋友吗？ 庄颂说的朋友当然是顾昳，虽然对顾昳已经没想法了，但他直播间的观众对庄颂都很热情，而且一群人弹幕刷“小庄”这种事，回想起来还是相当幸福，所以庄颂对他们怀有很大好感。 他有点奇怪为什么他在说观众，游客0067的关注点却能跑偏到主播本人身上去，但还是回答道：“不算好朋友，普通吧。” -游客0067：…… -游客0067：哦。 庄颂没察觉0067略显低落的情绪，他揉了把趴在机箱上睡觉的小猫的脑袋，小猫懒洋洋动了动耳朵，因为安全感爆棚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这个点一旦下了游戏，困意很快会上来，庄颂对直播间里从刚才起就仅剩的活体贵宾，游客0067说：“那我下播啦，拜拜。” -游客0067：好。 -游客0067：晚安。 . 这天之后庄颂有时间就会开播，小周会陪着他看，那位萍水相逢的游客0067，好像是点了他的特别关注，12点过后就会跳过来，小周和0067的重复时间基本上就是在12点到1点这个时间段，之后小周就去睡觉。 不过0067话很少，小周在时他基本不说话——还是干脆就一句话都没说过来着？总之庄颂回头看弹幕，密密的全是小周在唠叨，0067一句话都不讲。 小周去睡了他才稍微说几句，话也很少，但是说话很好听。每天晚上第一句话，一定是发一个[花花]表情。 0067还给庄颂刷礼物，但是第一次刷50块钱以上的就被庄颂阻止了，他说：“你给我刷个三五块钱的还行，刷那么多不需要，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那好吧。 庄颂知道对方是好意，虽然没开摄像头，但还是扬起脸笑了下，“谢谢。心意我领啦。” -[花花] 这样的日子持续两周，庄颂已经把游客0067当成一个朋友，对方热情又有分寸，从来不问他直播以外的问题，说话方式也让庄颂很舒服，就是特别爱给人送小花。 比如这样： “需要帮你打号吗？” -不用，谢谢 -[花花] 再比如： “那你真不上车玩两盘吗？”庄颂问，“虽然我玩辅助，但钻石以下的局我随便carry，不用担心掉分。” -不啦，我太菜了。你会生气的。 庄颂失笑，“你好像觉得我脾气很不好。” -不是不是，我的问题。 -[花花] . 后来就越来越熟，开始随便聊些东西。反正他们是午夜档，没有别人看。 当然这个“午夜档”聊的并非少儿不宜内容，庄颂纯良的很，对面0067看起来也挺乖。 其实就是深夜情感电台或者午夜吃瓜课堂。 有阵子有个模样乖乖的男主播四处钓鱼，被爆出来发现受害者多达两位数，愤怒的受害者们联名挂人文档写了100多页。庄颂就爱看这种东西，等排队时开着网页看，这样0067也能跟着看上两眼。 -好夸张。 -主播圈子都这样吗？ “当然不是人人都这样，这个就是害群之马而已。”庄颂想着不能影响观众心里所有主播的声誉，就说，“你知道顾昳吧，就那个大主播，他都那么大体量了，从来都不搞这些。” 毕竟顾昳花了那么多年只折腾他一个。 不过这部分就没必要说，因为庄颂现在回想起来也没什么波澜。 -哦哦，那还行。 -你有什么喜欢的主播吗？给我推荐推荐。 “你要玩什么位置的？”庄颂问。 -ADC，我是打ADC的。 “那顾昳就还可以，还有残月。”庄颂数了几个跟他比较熟悉的AD主播，最后决定力推一波自家大哥，“不过我最推荐你去看的ADC叫烈日灼身，脾气又好，玩得又厉害，长得还帅，唯一缺点就是不怎么直播：）” -游客0067退出了直播间 -游客0067进入了直播间 “？”庄颂眨了眨眼睛，“怎么啦？” -掉线了 -[生气] . 后面他们偶然间也聊到感情话题。毕竟午夜这种时段存在，就是为了给人聊感情话题。 -主播现在有谈恋爱吗？ “没有啊。”庄颂说，“谈恋爱的人有这个时间直播的吗？” -……也是。 -但追你的人应该很多吧，毕竟你长得那么好看。 “没吧——”庄颂一愣，“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好不好看？” -听你说话声音就肯定人很好看 “借你吉言。”庄颂被说的笑起来，“不过没什么人追的，恋爱都没谈过。” -我也没有谈过。 “你不是失恋了？”庄颂疑惑，“失恋的人没谈过恋爱吗？” -单方面失恋T T 距离他们认识已经过去有一段，算是熟稔，而且0067现在语气看起来还可以。 所以庄颂半开玩笑道：“哦，就是别人都没和你好过，直接不要你。” -游客0067退出了直播间 -游客0067进入了直播间 “？”庄颂眨了眨眼睛，“又怎么啦？” -又掉线了 -[崩溃] [崩溃] [崩溃] [崩溃] -[泪奔] [泪奔] [泪奔] [泪奔] 第31章 因为 “放点背景音乐听吧。”庄颂总算想起做主播的必备技能。 就说觉得直播间少了什么。 “你想听什么歌？”庄颂问0067, “给你个幸运观众福利。” 0067报了个歌名。 “哎，你品味真好。”庄颂有点惊喜，“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在某年的x云音乐年终榜单上, 这首歌他一年听了几千次。当时还截图给顾昳看，然后看着顾昳也把这首歌加进歌单。 -[花花] 庄颂选了那首歌放上，然后说，“再来一首？” 0067于是又报了个歌名。 挺巧, 那首歌庄颂也喜欢。 庄颂把那首歌加进播放列表, “再来？” 0067又报了一个。这次这首庄颂不喜欢了, 他听都没听过, 看名字是首苦情歌。 庄颂把这首歌从曲库搜出来加进列表, “你要是再说一首还是我爱听的，我都得怀疑咱俩现实认识了。” -[可爱] 放上背景音乐, 庄颂就继续打游戏，没再闲聊，辅助位置打上国服第一挺难的, 所以能多呆一天就多呆一天。 等排队时音乐轮播到0067点的那首苦情歌，庄颂听了听，歌词真是深夜12点必备eo标配。 要是放在以前, 听到这种歌庄颂会难受很久。 现在也不能说完全没波澜, 只不过现在的波澜是因为回忆，会想起过去那些年，开始时暗恋的酸甜，还有结束时的一片狼藉。 和那个人已经没什么关系。 不过—— “我觉得你还是别听这种歌了吧？”庄颂点了下暂停, “失恋的人听这个受得了吗？” -还好。 -不听也是一直想。 庄颂不知道这样的话该怎么回复, 单纯的安慰好像很苍白, 而且有点尴尬, 可不理更奇怪。 所以他切出去用自己的直播账号发了个：[摸头] 他戴的还是顾昳的粉丝牌，这个没有特意去改过，因为太久没去顾昳直播间，原本的19级牌子亲密度自动衰减，已经就剩下16级。 -游客0067：[花花] “你也别那么难过。”庄颂想了想说，“有句话说的好，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往前看嘛。” 他的感情经历严格来说是空白，但也可以算经历很多，毕竟顾昳一个人带给过他从年少初恋到热恋到失恋，几乎全部的体验。 所以应该是有立场安慰的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因为是我的错，所以没办法拜拜。 “啊……”庄颂愣了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顾昳那张英俊又可恶的脸。 当然，0067和顾昳不能划等号，因为首先顾昳就不可能真情实感地“失恋”，也不可能是这种温顺的语气，顾昳根本都不会真的喜欢一个人。 至少“那个人”不会是他。 这想法让庄颂恍惚了一瞬，不知道是该安慰对方，还是该认真考虑对方是不是渣男，刚好游戏开了，0067打字。 -你玩吧。 -[花花] “行。”庄颂笑了下，“你开心点。” 这句话最后变成了毒奶，庄颂打着游戏就知道，0067根本开心不起来，因为那整场游戏的背景音乐就是各种苦情歌，有的缅怀过去的恋情，有的后悔自己的错误，放在三个月前，庄颂听了能忧郁一整晚。 庄颂都好奇是不是播放软件故意在搞0067心态。 游戏结束切出来，0067人已经没在房间了。 那些歌确实后劲太大。 庄颂心想，啊，好可怜的伤情小男孩。 . 隔天0067再回来，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小周在直播间他就装死，小周不在他就说说话。 日子又这么过了一周，庄颂的半期验收总算有了反馈，整体还不错，但还是有一堆需要修改的内容，而且既然是半期，整个项目就还有大半没做完，又得回实验室干活。 他这一个月没工作在身，摸鱼摸的确实太狠，自己都过意不去。 直播间里小周打字问他。 -哥你是不是明天要来站里了？ “对。”庄颂说，“明天继续跑程序。” 他伸了个懒腰，笑了笑，“好久没搞代码，估计都不会写了。” -肯定很快就能捡回来。 -明天一起吃宵夜吗？夜市新开了个酸野摊。 “好啊。”庄颂说，“咱俩去？” -嗯，我陪你去小庄哥。 “行。”庄颂笑着应，没纠结这两种说法之间的区别。 他继续打游戏，有一搭没一搭和小周聊天。照例是一点钟小周下线了，庄颂明天要去货运站，也准备就玩到这儿。 想起直播间还有个默默无语的固定观众，就跟对方说，“你在吗？我今天得早点下播了，明天得上班。” 刚才一直在装死的0067立刻回了话： -看到啦。你朋友不是还说要跟你吃宵夜。 “是啊。”庄颂每次都想吐槽0067这个点，笑着问，“他在线你怎么就不说话啊，装哑巴。” -他是你现实朋友，我又插不上话。 “说的也是。”庄颂说，“哎也不会啦，你也聊聊天，大家不就都是朋友了？” -不会 “啊？”庄颂一愣。 -他会介意我。 “什么？”庄颂有点懵，“你开玩笑呢吧。” -没开玩笑，你那个朋友明显挺喜欢你的。 虽然0067这么说了，但庄颂并不相信，他惊讶地笑出声来，小周对他一直都是这么热情。 “别这么说啦，他不会的，我们就是好朋友。” 结果这次对面的人特别固执。 -真的 -你信我 -我现在看这种东西，一看一个准。 庄颂皱了皱眉，他不喜欢0067这么说他的朋友，而且对方语气是和平时很不一样的强硬，让他不太舒服。 所以庄颂半真半假地说：“那是我现实朋友，你再扯这些我禁言你了哦。” -…… -对不起。 -[委屈] 语气立刻软下来。 “没事。”庄颂看对方变了态度，也就没再凶人，时间不早，明天还要上班，他于是和0067告别，“那我下啦，拜拜。” -拜拜。 —— 按照庄颂本来的想法，后面几天也会偶尔播一播，但是没想到一恢复工作，繁重的实验任务扑面而来。 不要说打游戏，就连喂猫铲屎都是每天回家伴随着小虎斑怨念的喵喵声进行。完事之后必须rua半天小猫咪，才能感觉到疲惫的心情被治愈。 步入九月，夏天的雨季过去，接着迎来秋天的雨季，小城就是这么个一年四季大多时间都潮湿的城市。 货运站的铁轨被雨点打着，是木琴一样叮叮咚咚的声音。 庄颂因为课业做了一周现充，充到回家连电脑都没空打开的地步。高分局必须每天至少玩一盘，否则分数会自动衰减，庄颂不需要看也知道自己已经掉下了国服第一。 对此他倒是挺淡然，因为已经在国服第一连霸了三周多，牌面赚够，何况说的玄学一点，得得失失，这不都是很常见的事。 小周作为办事员，在货运站里承担一部分后勤职责，庄颂忙起来，他就每天帮着带早饭、带午饭、买晚饭。 庄颂给他钱他还不要，庄颂强行把钱塞给他，说否则就不吃，小周没办法，只得收了。 还有就是听烈日灼身说，平台过几天又有线下活动。 这次是开学季，在大学校园的一个见面会，特意告诉庄颂是因为见面会地址在深港，和庄颂同省的大城市。 “要不要去找你面个基？”烈日灼身问，“你最近有时间吗？” “有点忙，但时间挤一挤可以有。”庄颂说，“你看吧。” 烈日灼身于是看了看，“算了不去了，去你那边好麻烦，没高铁，长途车得坐两个多小时还只有国道，懒得动。” 庄颂：“……” 庄颂给烈日灼身发了一串愤怒揍人表情，说，你耍我呢？ 烈日灼身回复： -哈哈哈哈哈哈。 -等你回江州请你吃饭。 算算回江州也就两个月不到，在小城待久了，开始有点怀念大城市的生活。 庄颂说，好。 . 到底活动是哪天庄颂没认真注意，他对于这类活动没有很大兴趣，当然也不会盯着看，而且上次线下盛典并不是什么好回忆，连带着对新的活动也有点抵触。 所以还是埋头在实验室里。 那天下着雨，庄颂照旧在货运站加班，小周在实验室抱着电脑看着剧陪他，跑代码时不太会注意到时间流逝，一不小心又到十一点多。 总算把活做完，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 -啊啊啊啊下大雨还加班。 “哥今晚宵夜去吃什么？”小周问。 “鱼粉吧。”庄颂说。 商量好了两个人肩并肩下楼，临到一楼，小周“哎”了一声：“伞没带，稍等我回去拿一下！” “嗯。”庄颂说，“楼道里太闷了，我出去等你。” “好嘞！”小周热情地答应。 庄颂于是一个人出去，夜晚的街灯在雨点里散射出橘黄的影子，小城是多雨的城市，相比之下江州就不会那么夸张。 说起下雨其实还有点回忆，大学那时，他和顾昳的学校相邻，每每下雨顾昳就会跑到教学楼来找他，送他回宿舍。 其实教学楼和宿舍不是很远，只不过在学校的东西两头，庄颂有一次忘带伞，和同学又不熟，顶着书本跑回去，结果被淋感冒了还花了80块钱重新买书，那之后顾昳就变成了人工打伞小助手。 现在想想，既然不喜欢就别干这种会给人错觉的事情啊。 . 庄颂走出货运站的大铁门，对面路口榕树下站着人，刚才他在窗口就看见那人了，从五点下班时间站到现在，怪痴情的不知道在等谁。 庄颂没多想，回头往站里看，等着小周出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转回身去。 明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的人，却确实在那个位置。 以至于庄颂得揉了把眼睛才确定这是现实不是回忆作祟。 朦胧烟雨里，顾昳撑着伞，穿着深灰色薄风衣，隔着被雨点散射的红绿灯令人目眩的光芒，静静地看着他。 —— 庄颂感觉心跳停了一瞬间，虽然他很确定自己对顾昳已经没有想法，但是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再加上错愕和回忆作祟，心脏难免会有奇妙的本能反应。 不过也就那一下，他深呼吸了一次，心态已经平静自若。 顾昳会知道他在哪上班很正常，庄颂发朋友圈有时带定位，秋日是僚机，这些他都清楚。 庄颂其实也没很抗拒他知道，毕竟是朋友，而且顾昳对他很好，只是庄颂没有主动联系的兴致。 他就是很惊讶顾昳会出现在这儿。 长途车，两小时，路况不好还下大雨？ 还不提前说一声，不怕扑个空？ 看顾昳那意思，如果庄颂不反应，顾昳能和他隔着马路相望一个世纪，撑着把伞装男模倒是赏心悦目。 不过这天气穿个风衣肯定热，还下雨，顾昳大老远跑过来，没必要这样。 于是庄颂走过去问：“在等我吗？” 顾昳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庄颂会主动理他，反倒变成他说不出话来。 他定定地看着庄颂，点了下头才艰涩地说：“嗯。” . 庄颂笑着点点头，几个月没见，他头发稍长了一点，发梢贴着白净脸庞，但反倒乖乖的更好看。 夜色里他眼睛像宝石一样漆黑漂亮，他脸上带着笑，笑得很温柔，但很明显，他对顾昳的出现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顾昳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狂跳，每一下都因为见到庄颂而悸动，却又每一下都很痛。 庄颂问，“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 “因为平台有活动。”顾昳立刻回答。 “因为正好有空闲。”像个怕题目没答好会被扣分的学生，又立刻补充。 庄颂“喔”了一声。 但其实还有说不出口的。 因为你几天没直播，怕那天的话惹你生气。 因为听秋日说你发了朋友圈感慨雨很大，怕你下雨又忘记带伞。 其实其他原因都不算数。 就是因为特别特别想看你一眼。 第32章 晚餐 顾昳答完了问题就不再说得出话, 有很多想说，但所有情绪都不太受控制。 他看着庄颂，情绪翻涌, 想说想他，想说喜欢他，但所有话现在都不该说，所以人变成个哑巴。 反倒是庄颂笑了笑问：“参加活动完了有空, 所以来看看我是吗？” “对。”顾昳说。 “吃饭了吗？”庄颂又问。 “没。”顾昳说。 脑子觉得应该多说点, 实际上看着庄颂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没想过有天自己也会这么笨嘴拙舌, 像个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被一个人简单的问题完完全全牵着鼻子走。 “那一起吧。”庄颂笑了下, “我要去吃一家很好吃的鱼粉。” 顾昳一愣，喜出望外, 他本来都做好了庄颂见面转头就跑的准备，没想到居然还能一起吃个饭。 “好。”顾昳殷勤地说, “我请你，走吧，要打车吗？” “不用，你是客人，肯定是我请。”庄颂说, “很近的——稍等下哦。” 顾昳又一愣，正想问他为什么要稍等，就看庄颂转过身, 明显很开心地扬起个笑容，冲着货运站用力招手, “小周！在这边！” 顾昳猛地抬眼, 货运站大门那边, 一个气质挺阳光，笑容让人——除了顾昳以外——很舒服的男的打着伞，快步朝他们这边跑过来，庄颂主动上前几步去迎他。 顾昳如同当胸被人狠狠揍了一拳，整个呆住了。 —— “小庄哥！”小周热情地说，“咱们俩打一把伞吧？”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不会打伞。”庄颂笑了笑，侧身让开位置，“我有个朋友来了，一块儿去吃饭吧。” “啊？什么朋友？”小周疑惑地问完，才看见站在后面脸色阴沉的顾昳，“哦，这是——诶？！” 他惊呼一声，“你是那个大主播顾昳吧？” “嗯。”顾昳板着脸。 顾昳这人平时给人第一印象从来好得很，可不知为什么这次冷冰冰。庄颂猜测，要不就是淋雨太久，要不就是风衣对九月的小城来说还是太热。 他对顾昳介绍，“这是我同事，也是我好朋友，小周。” 接着又对小周介绍：“这是顾昳。” “顾哥好！”小周立刻跟顾昳握手，他待人接物一向周到，这会儿也热情极了。 顾昳郁闷得要死，他一点都不想跟小周握手，一看这就是天天在直播间黏着庄颂那男的。顾昳随随便便都能看出来他对庄颂有意思。 但是庄颂好像看不出来。 而且他说了庄颂也不可能信。 毕竟人家是好朋友，他就是“顾昳”，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了。 . 庄颂、顾昳和小周三个往夜市那边走，夜市离货运站不远，平时常常溜达过去。 小周拽着庄颂跟他说今天货运站的趣事，庄颂听着和他说笑，这是几个月来的常态，已经很习惯了。 说着说着庄颂才想起来右边还跟着一位，他转头，怔了怔。 顾昳打着伞，脸色不爽到了极致，要是给他手上再塞把镰刀，直接可以扮演去索命的死神。 毕竟人家大老远跑来，庄颂关切地问道，“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顾昳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有一篇小作文想打，最后却忍气吞声：“没事，就是有点累。” 庄颂“喔”了一声，看着像想再说点什么，顾昳正准备不管庄颂再说什么，他都要说“好热”或者“下了活动就跑过来一天没吃东西”卖卖惨，结果小周突然说：“哎小庄哥，你看刘老师发群里的他们家狗那视频！” “嗯？”庄颂挑了下眉毛，立刻兴致勃勃地凑到小周边上看。 顾昳差点背过气去。 视频是什么不知道，就看见庄颂瞧得专注，被逗笑时唇角扬起，眼睛弯成小月牙般可爱的弧度。 路灯就跟通灵了一样，扇形的光柱就照着他们两个。 顾昳心想，妈的，我才是狗，你也看看我。 . 走到夜市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下雨天也还是热闹，人来人往，摊位都支起了小雨棚，水珠顺着雨布滑落，亮晶晶的。 夜市除了小吃还有杂货摊位，庄颂和小周对这边已经很熟悉了，兴趣不大，顾昳却稍微落在后面一点，庄颂发现时身后人已经不见了。 他“诶”了一声：“人呢？” “谁？”小周往后面看了一眼，“你说顾哥？” “对。”庄颂说。 “诶呀，我就想着鱼粉了，没注意。”小周说。 “这么大个人不至于在夜市能走丢吧。”庄颂有些惊讶，“我去找找他？” “不用不用，我去找吧。”小周说。 “你跟他又不熟，还是我去。”庄颂说。 刚谦让了两句，走丢的人已经快步跟了上来，没说什么话，就把一个小塑料袋递到庄颂手里。 庄颂愣了下：“这是什么？” “见面礼。”顾昳说。 庄颂愣了愣，小塑料袋明显是夜市出产的本地包装，不过顾昳这么说就是非要让他收的意思，夜市的东西又便宜得很，收了也不欠什么，于是笑了笑说：“谢谢。” 提着小塑料袋继续走。 . 鱼粉是夜市上生意最好的摊位，说是鱼粉其实是海鲜粉，先去老板那里排队点单，爽滑的米粉加上高汤中烫熟的鲜活海鲜，之后捧着自己的碗去旁边的小料去自选加料，花生碎、辣椒碎、沙茶酱、萝卜干、香菜香葱……简简单单一碗粉自己能调出很多味道。 生意这么好，自然没什么位置，明明鱼粉摊位已经在夜市里占了最大地方，却几乎不见空位。 “小庄哥咱俩去排队。”小周说，“顾哥找座位吧？” “他本地话都听不懂，怎么找座位啊。”庄颂这会还算讲道理，“你去排队吧，我带他占上座去找你。” “那也行。”小周说，“快点哈！” 庄颂看了看旁边涌动的人群，“我尽量啦。” 座位是真的不好找，人很多，位置很少，需要深谙见缝插针原理，何况庄颂还有点社恐，在这种地方玩抢椅子，抢不过别人。 按理说这种场合顾昳更擅长，但可能是因为人生地不熟，他全程跟在庄颂身边，除了庄颂拿凳子的时候他立刻接过来帮手之外一言不发，所以本来十几分钟能找到的座位，硬是拖了二十多分钟。 最后还是顾昳眼疾手快，他们总算抢到一张小桌子和三张小凳，庄颂带着顾昳在雨棚边缘找了个地方，把桌子椅子摆好，然后让顾昳坐在桌子边上，当做占座人偶。 “我去找小周，你在这儿占好位置哈。”庄颂嘱咐，“凳子别让人搬走了。” “行。”顾昳把两把小凳子都往自己这边勾了勾。 庄颂又把顾昳给他的小塑料袋递到顾昳手里，“帮我拿一会。” 顾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问庄颂：“你不看看是什么吗？” “一会儿再看。”庄颂说，“我饿死了。” 顾昳“嗯”了一声，“我跟你去吧？” “啊？”庄颂迷惑地看了顾昳一眼，“你跟着去干嘛？好不容易占到的座你一站起来立刻没，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啊。” 顾昳：“……哦。” 庄颂心说这人怎么迷迷糊糊的，但没多想，正要去老板那边找小周，顾昳突然问：“你老跟他来夜市吗？” “对啊。”庄颂说，“基本上每天都来吧，这边好吃的很多。” 顾昳“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庄颂感觉不太对劲，回头又看了他一眼，顾昳把他的薄风衣脱了卷在膝盖上，手放在风衣上，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灯光还是什么缘故，像条受了委屈的大狗狗。 “怎么了？”庄颂想着他可能看不上夜市的环境，就解释，“这摊子乱点儿但是东西很好吃，海鲜也特新鲜，你等下吃就知道了。” “我知道。”顾昳说，“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怎么了？”庄颂问，“一直板个脸。” 顾昳沉默了一会儿：“……没事。” 第33章 短信 顾昳今天至少有九十九次想发脾气, 看着那个小周绕着庄颂献殷勤他火气就噌噌地往上蹿。 也至少有一百次把情绪按了回去。 毕竟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没任何发脾气的资格，而且来之前秋日嘱咐他, 说话之前无论如何要三思。 不能惹庄颂生气, 不能乱发脾气, 想想庄颂怎么想。 很不爽, 不光因为庄颂和那男的很亲密, 更关键的, 那男的很明显对他很有戒心。 竞争对手之间, 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什么小九九。 最开始在直播间里顾昳就发现, 他那个号一过来, 小周发弹幕频率都高了一倍，摆明了是宣示主权。至于刚刚, 他想说话小周就用一个视频把庄颂拉过去, 点个吃的总有意无意想把庄颂跟他分开。 本来庄颂就不怎么爱搭理他，被小周这么一搞更是话都说不上几句。 顾昳被人从小捧到大，以前要有人搞小动作他会直接骂过去, 现在却什么都干不了, 因为这是庄颂的朋友, 因为他手机桌面壁纸现在都是秋日给他发的“多想想别人！！！” 顾大主播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还只能忍着。 说什么都没立场, 说了庄颂也不可能信, 更不会向着他。 之前他无数次吃飞醋，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憋闷委屈的感觉和之前也不一样。 似曾相识，却说不出来不一样在哪儿, 也说不出来似曾相识在哪儿。 . 三碗鱼粉摆过来, 香气扑鼻, 顾昳总算比刚才情绪稍好了点，但也就一点。 因为本来他左边右边各抢着一张椅子，小周直接走过来，把一张椅子拎到了他对面，这样就变成了顾昳挨着小周坐，小周挨着庄颂坐，庄颂坐在了顾昳对面。 顾昳简直想再把自己椅子也挪个位置，但一想这样庄颂会觉得奇怪，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坐对面也挺好，坐对面能欣赏小庄美好的容颜。 虽然还是气。 “去加料吧。”小周说，“小庄哥我帮你加吗？”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庄颂笑了笑说。 “什么加料？”顾昳一头雾水，“怎么加？” “就是鱼粉加的小料。”庄颂想了想说，“小周你能不能——” “我不知道顾哥口味。”小周和气地笑着说，“顾哥自己去弄吧。” 顾昳脸色一变，心说你是不是小肚鸡肠了一点，我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不求你帮忙，至少给我介绍一下。 这时庄颂站起身：“我带他去吧，我知道他口味。” 小周的表情一下有些难看，估计没想到庄颂会这么反应，顾昳心情这才算好受了点，心想你不懂庄颂，忍了又忍才没给他甩一个得意的眼神。 . 下着大雨，人人眼里只有自己手捧着那碗吃的，所以顾昳名气虽大，在人来人往的夜市上倒也没被认出来。 顾昳跟在庄颂后面，在小料台加料。 庄颂发现顾昳确实转性不少，以前嚣张跋扈得很，现在夹着尾巴做人。 也可能因为这是几个月来头一次说话，庄颂感觉他看着自己总好像挺怂的。 现在关系淡了，但从高二就认识，这么多年基本没分开过，庄颂对顾昳的口味很了解，就像顾昳了解他。 所以给顾昳选料也很简单。 “这个花生碎挺好的。”庄颂说，“稍微炸过，很酥很香，可以加一点。” “好。”顾昳按照他说的，乖乖拿勺加料。 庄颂自己也加了点，又去 顾昳口味重，庄颂不那么爱吃辣，一般不加这个。 顾昳则按照庄颂说的，又一勺加进来。 “这个萝卜干——” 庄颂刚开个口，顾昳已经舀了一勺进自己碗里。 庄颂愣了愣，“——的味道你应该不喜欢。” 顾昳：“……” 庄颂知道顾昳很讨厌各种类型的咸菜，他吃白粥都不配任何小菜，所以他直接一勺加进去了庄颂还挺震惊的。 但舀都舀了再拿出去不现实，想了想庄颂说：“要不咱俩换碗？” “我加那个辣椒了，你应该吃不了。”顾昳说，“没事，萝卜干一会儿我盛出去就行。” 庄颂应了一声，沿着小料台继续往前走，料加完了又问顾昳，要不要去隔壁水果摊买酸野。 酸野是当地常见的，用时令果蔬腌制的酸口开胃小吃，顾昳没吃过，但现在庄颂说什么他肯定都说好，把粉放回摊位又跟着庄颂去旁边的水果摊。 他同样不知道吃什么，就问庄颂，庄颂给他点了几种名字，说他应该会喜欢，还是按着他口味。 但这么多种顾昳当然吃不下，他就又问庄颂，具体该选哪种。 “你自己挑啊。”庄颂惊讶地看他一眼，笑了下，“我都说的那么详细了，你还挑不出来想吃什么呀。” “我不知道。”顾昳得寸进尺，“你帮我选好不好。” 庄颂又笑了下，灯光下他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像某种晶莹剔透的宝石，很漂亮又很有距离感。 “那你随便拿吧。”庄颂说，“都好吃的，不好吃给我们就行了。” . 顾昳这时想起，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有人评价庄颂是“冷冷淡淡又很温柔，好帅喔”，当时顾昳认同好帅和温柔，却不知道庄颂哪里冷淡了。 等后来庄颂对他冷淡了，又没了温柔。 今天才算真的体会到，“冷冷淡淡的温柔”，就是你要缠着他，他不会踢开你，但是他每一个笑每一句话都很清楚地让你知道，他的温柔是因为他人好，他的心跟你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 以前顾昳要是耍无赖，庄颂肯定会自己动手，给他选水果、帮他加料，还会笑着说他好麻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半米开外，认真周到地给他指导，但顾昳稍微得寸进尺一点，他拒绝得也很坚定。 其实顾昳早知道现在庄颂对他一定是这样，只是最开始庄颂笑着和他打招呼，又邀请他吃饭，让他有了不该有的错觉。 可“早知道”根本挡不住他心里的失落和后悔。 顾昳失魂落魄地挑着菜，不住地回想之前，那时候庄颂会给他做饭，给他带吃的，一起去吃东西他每次懒得动脑子了就庄颂帮他点。他多想现在庄颂也能像那时候一样，哪怕只是亲手帮他选一样菜，都显得他们有和旁人不一样的亲密，可他又清醒地知道回不去。 他没办法再明目张胆站在庄颂身边逗他笑，不能再仗着和庄颂好明目张胆宣示占有欲，他很嫉妒可又很羡慕那个小周，现在的他连那个“好朋友”的身份都没有。 夜市上人声鼎沸，欢腾又热闹，唯独顾昳是站在黑暗处的可悲鬼。 连可怜都不是，因为是他自己作的。 他把他喜欢的人弄丢了。 —— 忙活了好一会儿，三个人终于落座吃饭。 小周还是和庄颂聊天，他一向话很密，庄颂有很多次都被他逗笑到肚子疼。 顾昳其实也是话多的类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说的话题不搭边，但勉强也算在对话，谈话挺热闹的进行着。 雨棚外面雨还是不停下，庄颂感慨：“今天雨好大哦。” “嗯。”顾昳说，“天气预报说了要下隔夜。” 顿了顿又说，“我不是给你发了。” 说的是顾昳一两天一次的短信问候。 庄颂正想说嗯所以我带了伞呀，小周突然满脸惊讶地问，“所以小庄哥，那堆短信都是顾哥给你发的啊？” . 之前小周偶尔帮庄颂看消息时，顾昳的消息正好发过来引起注意。 小周也确实问过，那堆短信的发件人是谁。 不过庄颂没想到他还记得，愣了下说，“对。他发的，我俩是老同学了。” “哦这样。”小周说，“怪不得顾哥那么关心你。” 庄颂笑了下，不想多说这个：“是啊。” 之后接着吃饭，话题被跳过了，只是顾昳却不再说话，一直闷头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庄颂说去买个炸虾丸，小周自告奋勇说他去买，他一离席，再加上顾昳不说话，桌上气氛一下安静下来。 庄颂倒是习惯这种安静气氛，估计顾昳是累了，已经在想等下在哪帮他订酒店。冷不丁却听见顾昳喊他名字。 “庄颂。” 庄颂一愣，抬头，发现顾昳正看着他。 顾昳看起来情绪很不好，薄薄的唇抿着，眉头微蹙，寂寂灯光照着他漆黑的眼睛，他眼里有很明显的受伤神情。 顾昳情绪不好庄颂见多了，但现在这样难过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他愣了愣。 “怎么了？”庄颂问。 顾昳垂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半天终于再看向庄颂，开口时他每个字似乎都说得很艰难：“所以之前我给你发的短信那个人都看过？你和他关系已经那么好了，是吗？” 第34章 委屈 庄颂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那个人”是小周。 他看着顾昳郁卒的表情，心说这是什么奇怪对话。 台词里的两个角色，明明一个是自己不要他, 一个就是好朋友, 在顾昳这儿居然能说出一股前任VS现任的气息。 也可以理解, 不管谁的消息被别人看了都不会开心，所以庄颂解释：“他是看过一部分。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 就是我工作忙需要留意消息的时候帮我看过几眼。” 顾昳“嗯”了一声，语气还是不怎么开心。 庄颂又一愣, 顾昳似乎很在意这个。 他心想大约大主播都对聊天记录格外敏感，其实顾昳给他发的内容口吻极其公事公办, 就算真被人看到了也不会有问题。 于是安抚顾昳：“放宽心，你发的东西又没实际内容。” 不知怎么，说了这句没实际内容，顾昳脸色更糟糕了, 半天才说了一句，“你那语气好像你只要有了信息，就一定先给他看一样。” “啊？这你是怎么听出来的。”庄颂笑了，“没有的事，而且你放心, 小周很可信的，不会往外说。” “是么。”顾昳闷闷不乐地说, “可我感觉他不怎么喜欢我。”。 “怎么可能。”庄颂惊讶地说, “他最爱看直播了，你又是大主播, 他怎么会不喜欢你。而且他看见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可是你看他那架势。”顾昳心里虽然还记得秋日跟他嘱咐的多想想别人, 听庄颂这么帮小周说话, 委屈劲儿上来还是没忍住，“他连句话都不跟我说的，根本不想理我，我一要跟你说话他就把我叫走。这是对我友好吗？” 庄颂听后沉默一会儿，微皱了下眉说：“我知道很多人都顺着你，但是你冷静点想想，这样挑刺有点不讲理了。” 顾昳愣住了。 . 他没料到庄颂会这样想，虽然知道庄颂现在不会向着他，但真的发生了还是很难受。 冷静下来，就知道庄颂这样想太正常，顾昳本来就有前科，脾气不好，喜怒无常，何况小周和庄颂那么好，庄颂不可能觉得他有问题。 可是真被这么说了他好委屈。 因为小周真的在针对他，因为庄颂真的不信他，他给庄颂发的消息被情敌看了，对方还一副“哦那个不知趣的傻瓜就是你”的语气在炫耀，这本身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可庄颂还宽慰他说“又没什么实际内容”，那些所谓“没实际内容”的短信，每一条都是他从前一天早上就在琢磨发什么合适，删了好多预案，最后挑出来的庄颂看了有用又不会嫌他烦的东西。 但因为是庄颂看了不会嫌烦的内容，所以说是“没实际内容”也没任何毛病。 整件事情唯一让顾昳稍微觉得安慰的，是庄颂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他和小周并没有他们看起来那么好”，至少庄颂只觉得他们是好朋友。 但就算这样小周还是赢麻了，打了他顾昳一个零人头零龙零防御塔的平推局。 因为庄颂向着他。 顾昳很想质问庄颂为什么会这样说，想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一点儿都不信我吗？想把整件事掰开揉碎了，一点一点说给庄颂听。 他现在特别委屈，也生气，还难受，那种感觉就像…… 就像。 然然那次。 那件事过了几周，庄颂还是会像顺口提起一样，带着一点点委屈跟他说：“他明摆着有问题，可你就是不信我。” 顾昳：“……” . 庄颂并不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很确定在某个瞬间顾昳是真的想发脾气，顾昳的表情他太熟悉了。 他自己在那瞬间也有种应激反应般的厌恶，如果顾昳还想跟他发火的话，哪怕对方是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冒着雨过来，这种和过去那些年一样，忽冷忽热，时好时坏的态度他也不会再去忍受。 他绝对丢下这个人就走，最多之后让秋日帮忙转账五百过去把他车费房费结了。 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顾昳居然是低声说：“对不起。” 这下反倒是庄颂愣住了。 过去顾昳也道歉过很多次，但都是在吵过架之后，冷战上一段日子，当时的情绪都已经冷却消耗殆尽，他才回过头。 气头上顾昳就像一只怒目圆睁的斗鸡，龇着艳丽的羽毛绝对不会后退半步，但这次他确实是退了，别管经历什么内心活动，这个就是结果。 “我不该那么说的。”顾昳说，“我一直都不该这样。” 这道歉台词庄颂觉得有点儿怪，不像完全就事论事，反倒像连过往都要来清算一番。 不过想想过往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顾昳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本质上庄颂还是个性格很温柔的人。 他现在把顾昳当做朋友，虽然不可能是烈日灼身那么铁的朋友，过往的不堪和顾昳的性格都是潜藏的定时炸/弹，但还是朋友。 所以当顾昳低头认错，主动求和时，庄颂就没决定和他计较了，他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别想胡思乱想就行了。小周没必要和你作对啊，你说是不是。” 顾昳抬眼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他把那只塑料袋递给庄颂：“礼物。现在可以看了吗？” 庄颂就当自己在哄小孩，既然对方知道认错了，而且依旧看着怪委屈，他就笑了下说行。 打开塑料袋时庄颂一愣，袋子里装的是一盏小夜灯。 非常简陋的小灯，夜市上有很多，不过是塑料立牌用灯管勾了个边，有各种各样形状，比如星星、桃心…… 不通电时看起来像五块钱一板的小玩意，不过庄颂在夜市摊位上见过它通了电的样子，暖黄的灯光亮起来，勾勒出温暖微小的幸福。 庄颂微微睁大眼睛。 顾昳买的灯，形状是只小胖猫。 . 庄颂很喜欢猫，因为中学时期一个人寄住在奶奶家，奶奶脾气不好身体也不好，少许时候能相处，更多时候脾气古怪，甚至凶人。 精神慰藉的来源主要是院子里的大橘，以及当时还没那么狗的，十七岁的顾昳。 所以来江州之后，能搬出学生宿舍也立刻养了只小猫，就是这只名叫9.9的银虎斑。 伺候小猫有很多麻烦事，尤其是小猫一脸无辜地撕烂了你的衣服鞋子还把碎布条当做贡品叼到你面前时，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但小猫毋庸置疑是天使，虽然可能是拎着把恶魔小叉子的天使。 庄颂本来看到小夜灯就在找有没有小猫造型的，但找了两次没见到就算了，顾昳倒是一买一个准。 他蛮惊喜的：“你在哪个摊买到的？我之前找了好多次。” “可能我跟它比较有缘分。”顾昳说。 “谢谢。”庄颂笑着说，“我很喜欢。” 顾昳还想再说点什么，小周拿着炸虾丸回来了，话题就此打住。 金黄饱满的虾丸刚刚炸好，表皮还时不时爆着“哔剥”的油花响，还送了三碟蘸料，番茄酱、椒盐和辣椒水。 就算是一脸郁卒的顾昳，在吃了个虾丸之后表情也缓和不少。这顿饭本来已经吃到尾声，三串虾丸都搞定后，就起身准备回去。 “小庄哥，我还是送你回家吧？”小周说。 之前庄颂也没让小周送他回过家，都是出了夜市就各自骑自行车或者坐公交。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庄颂有点奇怪，自然是婉拒了。 又问顾昳：“你住哪儿？” “没定呢。”顾昳说，“我在你家附近订个酒店吧，咱俩顺路。” “行。”庄颂说。 “那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啊。”小周又凑上来，“帮你们带路。” “你干嘛你今天，怪殷勤的。”庄颂觉得奇怪了，笑起来，“想要顾大主播的签名照？现在就帮你签一个吧。” 小周憋了一会儿才说：“那倒不是，就是怕你们走丢了嘛。” “我都在这儿呆三个月了，怎么可能还走丢。”庄颂说，“你放心吧，丢不了，真丢了我立刻给你打电话好吧？” “好吧。”小周似乎还是不放心，“那小庄哥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不然我会担心的。” 天确实不早，庄颂笑了笑说行。 . 庄颂家跟小周家在两个方向，道过别小周就只能走了，剩下庄颂和顾昳两个在路边。 下这么大雨，骑自行车回去不方便，不过公交车刚好来了，庄颂就带着顾昳上车。 夜晚又下着雨，公交车上很空，几乎是座位自由的一个爽快状态。庄颂把自己公交卡刷了，顺便帮顾昳也刷了，收了伞上车，在车厢前半段随便找个位置坐了。 多亏现在没什么人，要不然拿着把湿淋淋的伞，非得搞得很狼狈。 顾昳跟在庄颂后面上车，左手抱着那件价格不菲的风衣，风衣答答淌着水。 上车后他左右看了下，走到庄颂旁边要坐。 虽然在下雨，但九月的南方小城气温仍然相当高。 雨完全不会让气候变凉爽，只会让公交车选择关空调，并且气压更低更闷。 所以庄颂直接拿伞尖往边上指了指，“一边去，这么多空位非要坐边上，好热。” 顾昳整个人“唰”地僵住，怔了会儿，默默往右边挪了两格，郁郁寡欢地坐下来，“……哦。” 第35章 抱歉 本就是很小的城市, 坐车回去也不用多久，雨打着车窗，外面天全黑了, 颠簸的公交车厢里, 顾昳低头选酒店。 看得差不多了，隔着两个座位把手机递给庄颂：“看看这家行不行。” 递手机不到10秒功夫, 锁屏倒是锁得很快。 毕竟是大主播, 手机设置安全级别高的很。 庄颂对着屏幕上自己的影子愣了愣，笑出来，递回去, “得解锁。” “还是之前的密码。”顾昳说。 “……哦好。”庄颂答应。 售票员小姐原本在低着头玩手机，等这趟车跑完就下班, 听到这样的对白却抬头, 视线在对面两个帅哥之间游移几个来回。 观察着阑珊夜色里那位抱风衣帅哥看白衬衫帅哥的眼神, 她已经脑补了一整出“我站在你左侧, 却像隔着银河”的情感大戏。 庄颂熟门熟路地输入密码，顾昳的所有密码都是他高中的学号 庄颂的学号 他的生日这样组合，顾昳非要把庄颂的元素也加进来, 是因为这样别人就算真试他密码也猜不出。 当时庄颂挺开心, 没想到闹掰了顾昳都没改过。 “可以的。”庄颂看看那家酒店, 地段价格都合适, 他又把手机递回给顾昳, “你要呆到哪天？” “我……”顾昳被问得愣了下，“没什么变化的话我明天就走，还得回去直播。” “嗯。”庄颂点了点头, 又好奇, “能有什么变化呢？” 问话时他嘴角习惯性带着点笑, 漆黑清澈的眼眸笼着淡淡的光，像头顶天空里铺着的细碎星辰。 庄颂语气平淡，却戳的顾昳心里一阵酸涩的疼。 “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变化。”顾昳说。 “喔。”庄颂把手机交还回去，没再问。 庄颂隐约也觉得气氛有些奇妙。 坐在这里，场景仿佛听过的旧日情歌或是看过的前任电影。 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和顾昳从来不是那种关系，明明他现在已经完全没了那种想法，可能因为下雨，或者老式公交。 . 没再说什么，一直到下车。 凌晨，弥漫在小城的厚重暑气总算消散了些，雨小了很多，打在小路上，行道树旁的泥洼里，滴滴答答像支旋律细碎的歌。 下车之后，庄颂发现顾昳走得很慢。 所以他停下脚步问，“累了吗？” “有一点。”顾昳说，“咱们走慢点？” “没问题。”庄颂说。 这点小要求当然是可以满足，毕竟人家都赶过来了，庄颂认真地对顾昳说，“谢谢你特意过来看我，老烈都不肯来，嫌太远了。” 顾昳微扬了下嘴角，但笑意很不明显，一点都没有他以前那种张扬肆意的风格，“不用谢。” . 小城生活节奏很慢，虽说是凌晨，有不少人仍在外头吃喝玩乐，要不是今天下雨，外面街上的人更多。 往前走了一段，马路对面，麻辣烫小摊边上有个卖花婆婆，篮子里还剩最后一束。 庄颂往婆婆那边看了眼，顾昳就跟收到指示似的，快步过去把花买了，之后捧着那束花，跨过斑马线回到马路这边，庄颂看着他。 确实是值得赏心悦目，顾昳个子高，肩宽腿长，身型很好。 一手撑伞一手抱着风衣和夜灯和花的样子，有点男明星下班之后顺道去菜市场给家人买点东西回去做饭，光鲜亮丽与贤惠和谐地在这个画面里融为一体。 顾昳把花递给庄颂：“送你吧，放在家里当个摆件。” 花束是粉白的百合，点缀上一些染成浅橘色的满天星，庄颂接过来：“谢谢。” . 走过小区门口，庄颂想着顾昳远来是客，还是要把他送到酒店，反正也就那几步路的距离。 路上收到微信。 -小周：小庄哥你到家了吗？ -庄颂：还没，送你顾哥去酒店先。 -小周：嗯嗯，早点回家休息哦。 庄颂回了个“好”，没想到过了没一分钟，小周的消息又发过来。 -小周：今天回家还开直播吗？ -庄颂：不开了吧，有点累了。 -小周：哈哈也是。 -小周：你要跟顾哥叙叙旧什么的吗？ 庄颂开始奇怪，主要是今天晚上的小周就稍微让他有一点不自在。 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问了。 -庄颂：什么意思？ 眼看着小周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最后却发过来简短的一声“庄哥”。 庄颂愣了愣，接着小周问，庄哥你和顾昳以前是情侣吗？你们俩要复合吗？ 庄颂傻了，他回，啊？ 小周说，我喜欢你小庄哥。 庄颂目瞪口呆。 他只能继续回： -啊？？？ 之后小周就在庄颂呆滞的表情里，向庄颂叙述了自己的情意。 一开始只是当成偶像简单崇拜，却越相处越喜欢，慢慢地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真能唐突佳人。可顾昳的出现让他突然有了危机感。 回家之后坐立不安，知道说了之后就回不去，可太怕被人抢先，还是决定告白。 庄颂心里一团乱，这太突然了，对小周他没有任何朋友之外的情绪。 而且这么一来，小周之前的很多做法，或者说顾昳刚才说的一些话他就得重新考量。 他问，所以你今天晚上对顾昳是？ -小周：…… -小周：对不起。 -小周：我要跟顾哥道歉。 这就等于是承认了，确实是在针对别人。 庄颂回，没事。 虽说是没事但也就是不计较的意思，庄颂有点烦，他没想到小周对他好是有所图，但也不奇怪，烈日灼身大哥那样的纯友谊才少见。 庄颂转向顾昳。 . 在庄颂发消息这段时间里顾昳一直在边上乖乖站着，也不问也不凑过来。 所以刚才确实是冤枉了顾昳，庄颂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他轻轻叹口气：“刚才错怪你了。他说要跟你道歉。” 他并没解释前因后果，顾昳倒也懂。 “他道不道歉倒没关系。”顾昳说，“你没觉得我是在乱发脾气就好。” “嗯。”庄颂说，“我迟钝了这次。” “不是迟钝，是当局者迷。”顾昳笑了笑，“你看，我就说过他喜欢你。” 庄颂弯了弯嘴角。 顾昳在哄人这方面确实—— 他突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顾昳：“什么叫‘你就说过’？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是有一个人说过小周喜欢他。 那个人叫“游客0067”。 —— 庄颂怔怔地看着刚意识到自己错口说出了什么的顾昳。 一向从容的顾昳，此时此刻表情近乎是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庄颂问，“你是那个……0067？” 顾昳沉默了很久才承认，“是我。” “所以……？”庄颂脑子里卷过阵阵混乱的狂潮，“你之前说的那些话？” 0067在庄颂直播间里曾经说过很多话，“失恋了”“我作的”“很后悔”“如果再给一次机会，会好好珍惜他”. 那时庄颂还说你蛮深情的啊。 顾昳内心很挣扎。 他没做好告白的准备，但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否认只会让误会变得更大。他欠庄颂很多，没资格再去隐瞒什么。 所以最后顾昳承认：“说话的对象就是你。” “什么意思？”庄颂问。 顾昳一咬牙，干脆全部都说了，“意思就是，我失恋的对象是你，悔过的对象是你，想告白的对象也是你。虽然现在说太晚了，但是……我喜欢你。” 庄颂呆了几秒才问：“真的吗？” . 顾昳没想到庄颂会这样反应。 他以为庄颂或许会开心或许会生气，但至少庄颂会知道。 可看着庄颂白皙温柔的脸上露出的茫然神情，他才明白庄颂根本没有往这边想过，也许某个时间节点以后，他就再也没觉得顾昳会喜欢自己。 顾昳突然觉得心痛，他意识到欠庄颂这些话已经欠太久了。 “真的，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不管你信不信。”顾昳心一横，干脆全说了，“这段日子我很想你，每天晚上都梦到你，我一开始不懂那是什么感情，后面想明白了，才知道自己以前做了多少混账事情。” “喜欢我，为什么会那样对我呢。”庄颂问。 “因为我是个傻逼，觉得天大地大我最大。我没考虑过你的想法，只顾着自己开心，我以为我……” 顾昳不敢去看庄颂的眼睛，他甚至不敢说过去，说了庄颂会疼。他深吸了口气，“我回过头去看才发现自己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忍我那么久，你太好了，可是我太混蛋了。我让你难过了很多次。” “嗯。”庄颂咬了下嘴唇，“你以前确实是个混蛋。” “对不起。”顾昳被庄颂的神情刺得心里一疼。 庄颂站在那，风吹着白衬衫，他人很纤瘦，腰细到衣摆下仿佛空荡荡的，让人很想抱住他，为他拦住所有的风。 顾昳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让庄颂受过这么多委屈，这么好这么让人怜惜的庄颂，连一个路人都知道喜欢的庄颂，明明是该被好好呵护好好珍惜的人，他过去到底做了什么啊。 “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顾昳脱口而出。 . 说完话世界好像都沉默了，庄颂静静地看着他，只剩下雨声在天地间响着。 过了很久，庄颂终于冲顾昳笑了一下，然后走过来，灯光下的雨幕里他朦胧的轮廓仿佛带着光。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顾昳心尖上，踩得顾昳心好疼，有点窒息。 在顾昳面前停下，庄颂微微笑了下，终于开口：“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居然会回头反思自己。如果这是因为我，我很欣慰，这样看过去那些年还不算全部白费。” 只是听他这么说都让顾昳心里很疼，他这些年闭着眼睛走路，任性让庄颂搀扶着。他想庄颂快乐是有的，可更多呢？最亲密的人才能刺出最深的伤口，甚至连弥补都不知道怎样弥补才够。 “我知道错了，我会改。”顾昳深吸口气，掩饰心底酸胀的疼痛，“如果你愿意，我会好好对你，什么都听你的，把你放在第一位，欠你的我全部都还给你，怎么还都行，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我——” “我相信你是真心改过。”庄颂温温柔柔地接过话头。 手中的花束放回顾昳怀里，百合花瓣上落了雨，像灼人的泪滴。 他笑了笑：“但是抱歉，我们真的不合适。” 第36章 补位 庄颂上到自己楼层时, 斜飞的雨线洒在窗玻璃，红色橙色的灯光散射开来，为城市幻化出五光十色的梦境。 花还回去了, 小夜灯还是拿着。 进屋后把小夜灯放在门口柜子上，插好电, 胖猫的轮廓勾着橘色毛躁的边, 懒洋洋带着笑容舔爪子的图案难说精致, 但和简单的灯光效果搭配得刚好，柔软温馨。 从窗口往下看,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小区门口。 有人撑着伞，抱着花, 站在那像被这场雨淋掉了魂。 庄颂轻轻叹口气，吹了声口哨，虎斑猫“咪”了一声，从猫窝跳出来，自觉自愿地跳到庄颂肩膀上，又顺着滑到他臂弯, 袒露出暖暖软软的小猫下巴给rua。 “这人是不是讨厌。”庄颂用指腹刮了刮小猫下巴。 小猫眯起眼睛：“喵嗷——” 庄颂就当它附和。 要说感情, 确实是心如止水了, 但回忆的分量还在。 包括刚才听到顾昳告白那一瞬间, 庄颂心态其实很不稳。 因为那句“喜欢”，轻而易举掀起的是过去日子里让庄颂痛苦，让他想不通的部分。 庄颂一直想问顾昳不喜欢为什么要撩他，结果答案是他根本就喜欢。 这简直可以称为一种黑色幽默。 那么长时间里但凡顾昳早一点说这话, 他们怕是床上姿势都开发了不知道多少种, 但顾昳偏偏要拖到这时候, 拖到庄颂死心放弃, 连什么叫“动感情”都忘了，再殷殷地跑过来看他，陪吃饭给送花说喜欢。 一点都不值钱。 根本不会让人欣慰，只会哭笑不得，不恨就不错了。 “怎么能这么狗啊。”庄颂问小猫。 小猫动了动耳朵：“喵嗷~~” “嗯。”庄颂说，“我知道你同意我。” . 顾昳很狗这个结论，不光小猫同意，顾昳也同意。 他望着庄颂的背影，心里就在想自己是个什么成色的傻逼，当然这个问题已经扪心自问了很多遍。也给不出确切答案。 只怪他醒悟的太慢，什么事情都明白的太晚。 顾昳知道庄颂不喜欢他了，至少现在不喜欢，虽然承认这个事实很痛苦，但他知道如果庄颂还喜欢，那些点头微笑原谅不会来的那么轻易。 他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什么，不管是他的自我还是他说出的话，都不是能被很快遗忘的东西，就连他自己在努力改变时也不得不反复和旧日的自我抗衡。 喜欢了七年的人不喜欢了，再想旧情复燃也不那么简单。 不过顾昳没打算放弃。 顾昳口袋里还留着票根，他今天本来订的是晚一点的长途车，结果下雨，那趟车取消了，他不得不开高价跟其他人买了票。 还因为第一次坐长途，找不着座位一切都陌生，动作慢了，被车上客人和售票员当三孙子似的喷。 还晕车。 还从下午五点在货运站外头等到晚上十一点，怕错过了庄颂，没赶离开吃一口饭。 对从小被人追捧到大的、高傲惯了的顾昳来说，整件事里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写着不堪忍受。 蜷在长途车最后一排逼仄的座位上，被摇摇欲坠的行李架反复磕到脑袋。 前座的大爷肆无忌惮脱了袜子晾脚，下雨天又不能开窗，顾昳快窒息了，敲敲他肩膀问能不能收敛点，被对方一个白眼：“车是你家的？” 整个过程中顾昳无数次黑着脸想，我TM哪根筋抽了要受这种罪。 但最后因为想见庄颂全忍了。 所以就再没什么不能忍的。 这几个月顾昳无数次梦见庄颂，在一次次的梦里他反反复复地回想庄颂，他看清自己都做错了什么，认清自己带给庄颂的难过，还有更重要的，他知道了自己有多喜欢庄颂。 喜欢到愿意为了见这个人被陌生人骂成孙子的地步，听起来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顾昳来说真的已经在打破原则。 所以他必须要去追。 怎么追都可以，怎么被拒绝都可以，一直被拒绝都认了。 他已经傻了很久，这次不会放手的。 . 于是庄颂很快收到顾昳短信。 没错还是短信，因为微信还在黑名单里。 -顾昳：别拉黑我 -顾昳：QAQ 庄颂：“……” 还特意找了个颜文字卖萌是吧。 庄颂并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何况他和顾昳现在的关系比三个月前缓和很多了，那会儿都没拉黑，现在就更没必要拉黑。 又不是小周那种“本来以为只是普通朋友结果你居然有非分之想”所以不得不保持距离的关系，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度过那个阶段了，现在的庄颂属于对什么都能一笑置之。 -庄颂：不拉黑。 -顾昳：那能顺便把你那同事拉黑吗 -庄颂：？ -顾昳：开个玩笑QAQ -顾昳：那能把我微信从黑名单放出来吗 -庄颂：… -顾昳：当我没说 顾昳倒也没有一直缠着庄颂发消息，更没有一直卖萌。 甚至发消息频率都没有他们吵架之前高，肉眼可见是怕庄颂烦。 不过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忍不住又发来一条。 -顾昳：那以后我还能看你直播吗？ -庄颂：随你。 想了想又补充。 -庄颂：但我应该不怎么播了。 本来直播是因为小周喊庄颂开，庄颂播给粉丝看，小周突然来一手告白，庄颂自然不可能再播给他看。 至于另外一位看他直播的，0067，好家伙，还是追求者，这个直播就搞得相当尴尬。 ……现在用“追求者”来形容顾昳还是怪不习惯的。 但反正就是，庄颂本来就不太爱抛头露面，这么一来就没有非要直播的理由。虽然这样拒绝顾昳感觉他有点儿可怜，但小周也是一样被拒绝了，要一视同仁。 —— 庄颂本来有些担心和小周的私事会影响工作，好在并没有。 虽然和小周的联系肉眼可见减少，但呆了四个月多，和其他同事也已熟悉，站里的老师傅们会像带小徒弟一样招呼庄颂去吃饭，而且庄颂长得白净乖巧，话又少，还是技术人员，各种角度都讨长辈喜欢。 唯一要说有什么影响，就是夜宵次数减少了些，但他也不太在意， 小周大抵知道自己做的不妥，面对庄颂怂怂的，没有再凑上去爪神爪神的喊，不敢给他添任何堵。 顾昳那边，微信好友还是没加回来，顾昳虽然告白了，但除了那天晚上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或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也多亏他没这样。 庄颂虽然当时笑着说“我相信你是在认真改变了”，但要认真逼问他是不是真信，庄颂只能拒绝回答。 因为不考虑所以没必要想象，但七年都是这样的人三个多月就变了，现实吗？不太现实的。顾昳从来都不是不好，磨人的是他的反复无常，他的自大没耐心，他脾气上来就天大地大你爹最大的劲。 那天在饭桌上不也差点没忍住急了吗？ ——虽然是因为受了委屈。 但不管不管。 . 少了每日夜宵环节，就多出来打游戏时间，烈日灼身的好朋友晓寒最近冲分，天天拉着庄颂野辅双排，他开直播，庄颂不开。晓寒自己是上上届主播赛的冠军，有点热度，还有不少人是冲着庄颂来。 转眼又是周末，他们就商量着开五黑。 去了一区，摇了人，烈日灼身和之之都来了，还差个中单。 因为醒醒在准备考证，来不了。 “叫个熟人吧，直播要节目效果的。”烈日灼身说，“你列表里有没有？” “我找找看——”晓寒说着，庄颂短信“叮”地一响。 -十年老玩家精通所有位置，可C可打工，随叫随上号，心态良好，可当哑巴可做话唠，如有需要随时和对面互动能连续打字五分钟不重样，自备荣誉五级不限制消息条数账号，老板给个机会 -[一张玩中单一页MVP的图片] 庄颂惊讶地想，现在大数据都厉害到这种上一秒在直播间闲聊，下一秒陪玩店直接推广告的程度了？ 再定睛一看那手机号。 哦。 -庄颂：别了吧，又没空跟你互动。 -顾昳：没事，可以不互动 -顾昳：带我一个嘛 -庄颂：没有ADC位置给你 -顾昳：没关系我五项全能 -顾昳：还可以蹭我热度，随便蹭 -顾昳：虽然你不需要 -顾昳：但是你们晓寒不是需要吗？ 庄颂沉默了一会儿。 -庄颂：你想好了？ -庄颂：都跟你不熟没互动你也不生气？ -顾昳：绝对不生气 -庄颂：我可跟烈日灼身包下。 -顾昳：…… 之后又一串发过来。 -顾昳：我给你俩做牛做马，2级抓下，3级抓下，4级抓下 -顾昳：你指哪我去哪 -顾昳：人头给他 -顾昳：蓝buff给你 -顾昳：敢生气明天就被超管永封 庄颂看的发怔，心说这还是那个全队只能我C的顾昳？ 这时对面好像突然又想起来要保持萌萌语气，于是补过来一条： -顾昳：QAQ 第37章 工具人 庄颂也不清楚自己是被那个“QAQ”, 还是那句“敢生气明天就被超管永封”打动了，总而言之他回了个“1”，然后跟晓寒说叫到人了。 大伙儿都没问他叫的谁, 所以当看到曾经的绝非故意，现在的“自省g”跳进组队房间时，晓寒惊讶道：“顾哥？” 烈日灼身飞快给庄颂发了个“？” -烈日灼身：你叫的他？ 庄颂看着大哥的二连疑问, 突然有点心虚。转念一想又没什么好心虚的。 -庄颂：他主动要来的 -庄颂：说能给晓寒带热度 -烈日灼身：明白 -烈日灼身：我的意思是 -烈日灼身：他知道今天咱俩包下吗 -庄颂：知道 -庄颂：他还说要死帮下路 -烈日灼身：。 -烈日灼身：牛 庄颂和烈日灼身私聊时，顾昳已经跟晓寒他们热络地聊起来。事实证明“大家都跟你不熟所以不会跟你互动”这种说法完全是庄颂在吓唬人, 他主要是低估了顾昳的社交能力。 作为平台火了两年的大主播, 顾昳就算本来是个社恐, 现在也点满了牛逼闪闪的社交技能树, 晓寒虽然稍微知道点庄颂和顾昳的事，但既然是庄颂拉来的人, 自然就友好对待, 上单之之对顾昳也热情得很，本来他们这个车队要靠晓寒维持气氛, 顾昳一来, 完全是顾昳牵起了头。 顾昳进组之后没有过多找庄颂说话, 怕他尴尬，喊了句“小庄”就去和别人聊天，但如果庄颂接了话, 顾昳一定是第一个接茬。 第一盘排进去时，没心没肺的晓寒同学已经被花言巧语顾大主播忽悠得友好度满点, 直接问顾昳, “顾哥你打哪路？我让他们给你让位置。” “我玩中单吧。”顾昳完全没有要抢位置的意思, “小庄喊我的时候说是玩中。” “诶, 成！”晓寒一副还想热情地说“想整AD位置我给你要”的架势, 直到烈日灼身清了清嗓子，他才收起这念头。 . 自然还是按照预计的，庄颂和烈日灼身包下。 兵线出来没有1分钟，庄颂还在和烈日灼身商量怎么抢到2级，地图上已经亮起“正在路上”的箭头标识。 顾昳：“我来抓下了。” 正常人根本不会2级就来游走，所以对面完全没有意识到，顾昳绕后，给了一波完美的抓人。 切黄牌晕住对面一丝血的辅助，之后勉为其难地按S，打断了自己即将出手的普攻，点了一下烈日灼身：“拿人头。” 烈日灼身走过来，一发平A把头收了。 一个人头价值三百，只要玩的是C位，都有拿人头的需要。 违抗本能把人头让给烈日灼身之后顾昳痛苦的不行，估计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是真不跟我客气。” 烈日灼身哈哈一笑，“过奖。” 这一波2级抓下本来已经够狠了，结果顾昳回线上，请了一波兵刚刚到3级，又打了个“正在路上”的标记，开始往下走。 然后顾昳再次定住一丝血的辅助，不情不愿地停住动作，把人头让给烈日灼身，“速度来拿头。” “着什么急。”烈日灼身慢悠悠地走上去，“人头又不会跑。” “我的心会碎。”顾昳面无表情，“您快点。” 庄颂：“……” 烈日灼身笑而不语，又一发平A把头收了。 等到4级顾昳第三次来下路时，庄颂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中单游走一般在6级后，但是顾昳4级这已经是第三趟来。 他如果是对面下路，4级已经被对面中单抓了三次，他一定会骂街。 第三次顾昳来抓，对面跑的位置比较深，他本能地交了闪现控人，却在即将打出致命一击时硬生生又停住了。 这副中单克制住拿人头本能，强行给ADC让头，甘做卑微工具人的场面第三次发生，实在是有点可怜。 烈日灼身都看不下去了：“你自己拿吧。” 话音未落顾昳已经一个饿虎扑食，飞快把那个人头拿掉了。 回城时还给烈日灼身亮了个大拇指表情。 本来看着顾昳强行让头庄颂还好，看见最后这饿了三年终于看见吃的一样的击杀，庄颂实在是没忍住。 他赶紧关了麦，笑了一会儿，时隔很久，终于又打开顾昳直播间看了看。 顾昳直播间名字改成了【顾老板PLUS】，看起来已经改了有一阵，果然弹幕和庄颂的反应一样，全是【哈哈哈哈哈】。 -1-0-4的顾老板，我看错了吧 -主播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没被绑架。”顾昳按着回城，一本正经却又面无表情地说，“给C位打工，我很快乐。” 弹幕又飘过一大片哈哈哈。 . 第三个蓝buff刷新，按道理应该交给中单。 这盘大优势，但顾昳发育没有领先很多，他一直来抓下路自己却不拿人头，优势全都喂给了烈日灼身。 晓寒打标记叫顾昳去拿蓝。 “辅助拿吧。”顾昳说，“我卡牌不缺蓝。” 庄颂这盘玩的泰坦，其实也不需要蓝，就说：“你拿吧，我更不缺蓝。” 顾昳沉默了一下说：“你拿嘛。” 不是“我为了让你高兴才给你蓝”，而是“如果你愿意收下这个蓝我会很高兴”。 庄颂心里没来由地软了下。 至少在今天这局游戏里，顾昳别管是作为气氛活跃者还是中单，都做到了会让其他四个人玩得开心的一切，而他自己应该是有点委屈的。 那这点小事让他开心一下，庄颂不是不可以。 “行。”庄颂说，“我——” “砰”的一声，男枪一发铅弹，蓝buff应声倒地。 “你你我我的，墨迹什么呢。”晓寒说，“你俩都不要那我拿了啊！” 庄颂：“……” 顾昳：“……” . 毕竟是一起玩游戏，不是故意折腾人的，打了两盘之后庄颂给了顾昳一个随便玩的机会。 顾昳如同被关在笼子里三天终于出来放风的小狗，秒选了刺客，三路游走，走到哪杀到哪。 晓寒很给面子：“顾哥厉害哦！” “谢谢。”顾昳矜持地回复，然后绕着庄颂转圈。 庄颂知道这人想听什么，但是不想配合，亮了个青蛙问号表情。 顾昳如同受到巨大打击，整个人顿了下，蔫蔫地钻进草里回城了。 这晚上游戏打完，晓寒连连感慨：“顾哥人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啊！我以为他脾气不怎么好呢！” 烈日灼身凉凉地说：“以前确实不怎么好。” “哦对哦，那他现在是转性了？”晓寒问。 “说不好。”庄颂说。 烈日灼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花言巧语。” 庄颂虽然觉得烈日灼身说得有理，但对于他哼的内容，又隐约觉得不对。 顾昳对他表白了，但这事情他可没有告诉烈日灼身。 他戳戳烈日灼身，“你好像很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烈日·根本没有给顾大主播发过消息刺激人·灼身：“有吗？没有啊？” . 那天之后晓寒和之之就非常喜欢顾昳，以顾昳那天的表现，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队友。不过烈日灼身对晓寒的反应嗤之以鼻：“也就骗骗你这种单纯少年。” 晓寒：“为什么啊！我顾哥人多好啊！” 烈日灼身：“他这是被毒打以后的状态。” “别管被不被毒打，人知道改过自新就是好的嘛！”晓寒说。 庄颂听着他们俩争辩，并不说话。 —— 倒也没有像想的那样，从那之后就一直拉着顾昳上车。 因为五黑机会不多，醒醒如果来了，就不缺车位。 顾昳那边应该也忙吧，至少庄颂是这么想的，毕竟人家是大主播。 他没有去顾昳直播间看过。 但每次说到少人，顾大主播的消息确实第一时间发过来，然后上车，什么位置都打，什么位置都玩得不错。 —— 后来有天庄颂和晓寒野辅双排，打了一阵晓寒接了个电话。 庄颂隔着两层话筒都听到晓寒外婆气贯山河的吼声：“下来帮我扛东西！” 那盘大劣势，投掉之后晓寒说，“爪神对不起啊，我外婆叫我——” “叫你去扛东西。”庄颂笑着接话，“快去吧。” “好嘞。”晓寒退队下播，一气呵成，直播流断开时，还依稀听到他扯着嗓子用方言喊了一声，“来咯——” 庄颂准备自己再打两盘，但是晓寒刚一退队，手机就响。 ——“叮” 庄颂点开： -十年老玩家，顶级AD，次玩打野，辅助双排的最佳帮手，心态好意识佳操作棒会说话（也会不说话），随叫随到秒上号，给个机会QAQ 庄颂：“……” -庄颂：你是住在晓寒直播间了吗？ -顾昳：[图片] 随手一拍，图片上，直播电脑下横摆着一架手机，上面正是晓寒的直播间。这个角度刚刚好拍到一点顾昳直播间右下角的摄像头，顾大主播那张脸真是怎么随手拍都能打。 庄颂怀疑他是故意露这点脸的，但是没证据。 -庄颂：可我没什么话跟你说 -顾昳：（也会不说话） 庄颂没再说话，从折叠的好友栏里找到“自省g”，右键，邀请加入游戏。 . 顾昳光速跳进组队频道，进来发了个笑脸表情，庄颂没理他。 包下不能不说话，所以庄颂点进语音，但是闭了麦，顾昳进来，打个招呼就也闭了麦，去和观众交流。 但等到排进去还是得说话的。 现在的顾昳比之前一起玩时沉默很多，以前他嘴巴基本不停下来，一声声“阿颂”叫的可欢，这次却除了游戏的必要交流以外基本没什么话。弹幕时隔许久终于又看到顾昳和小庄双排，讨论得也热闹。 -【顾老板和爪神好像还是生分了】 -【微妙的不熟感】 弹幕聊得热络，场上打的也激烈。 这盘对面是强突进阵容，庄颂玩了个风女。 软辅，打反手，防突进。 但防御型的特性就注定了，这盘没法像他平时玩更多的锤石派克那些开团流那么秀。 这盘局势很紧张，下路小优，上路大崩，团战庄颂打的特别细节，队友也都完美发挥，才团赢了。 上单夸中单，中单夸打野，打野夸AD。 庄颂嘟囔了句：“都不夸我。” 聊天框里立刻开始出字。 -自省g：我靠，这波辅助发挥完美。 -自省g：W减速对面上单，Q吹三个，大招抵消两个控制，全程给我挂被动加速，卡了对面AD三个平A。 -自省g：强烈建议大家都出去观摩一手，教科书级别的风女教学。 队友立刻捧场地开始刷666。 “……”庄颂没忍住笑了，“你这是不是太浮夸了一点。” “就问你我说错了没。”顾昳说。 “没有。”庄颂说。 这得承认。团战那么紧张，他操作顾昳说的全对，一个细节没放过。 -【草。】 -【不是不熟，是分手了但是他还爱着】 -【你看着哪都可以，我眼睛永远在你身上】 -【我嗑生嗑死】 . 打了一盘顾昳下播了，但游戏还是继续一起玩。 庄颂当然知道顾昳是什么意思，在示好，在保护他，永远切在下路的视角，给他的蓝buff给他的治疗，可能有点浮夸但不能说不诚心。 但游戏终归只是游戏。 顾昳自己应该也知道，很快又把话题转开，跟庄颂聊别的。 聊聊秋日，聊聊烈日灼身、晓寒。 “你什么时候回江州？”顾昳问。 “不出意外的话十月份。”庄颂说。 “秋日可想你了。”顾昳说，“这段时间他天天骂我。” “骂你什么？”庄颂好奇。 “骂我……”顾昳一顿，笑了下，“你应该能想到。” . 顾昳这么说，庄颂也就知道了，笑了下没接话。 反倒是虎斑猫不知何时跳到键盘边上，附和着：“喵嗷！” “9.9啊。”顾昳立刻叫出了小猫的名字，虽然小猫听不到，“最近它还好吗？” “挺好的。”庄颂说，“它挺喜欢这边的，新房子比我之前在江州那边大，给它拼命折腾。” “那就行。”顾昳笑了笑，提到小猫能感觉到他心情是真的好起来点，“我……” 刚说了一个字，听见顾昳那边语音电话呼叫的声响。 “你稍等一下。”顾昳跟庄颂说，静了大概20秒，顾昳又开了麦，“羊姐找我，说下周一个活动的事，我得去跟她说一下，先闭会麦。” 他以前临时有事从来都是直接消失，不说谁找不说去哪，消失了就怎么找他都不回，什么时候回来看心情。那时候庄颂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点，三番五次委婉地说顾昳也不明白他介意的是什么，说反正我最后不还是回来了吗。 倒是个很大的变化。 “开打之前肯定回来。”顾昳又说，“我看着消息的，有什么事私聊我就行。” “嗯。”庄颂说，“你去接吧没事，我现在又不在意。” 顾昳一下不说话了。 . 沉默突如其来，庄颂几乎以为他直接打电话去了，很快，却看见私聊框里弹过来两句话。 -我知道。 -就是你要在意就好了。 第38章 约饭 你要在意就好了。 就能告诉你我改变了什么。 就能让你相信, 就能让你开心。 但不管庄颂还是顾昳自己都心知肚明，所有的“就能”都是假设。 现在的庄颂只把顾昳当成个普通朋友，现在的顾昳能做的，好像也就是和庄颂玩玩游戏, 让庄颂游戏体验好一点。 庄颂想了想打字。 -你能改变是好事。 -至少你以后不会伤害到别人。 顾昳那边闭麦在打电话了, 看到这句话回复还是很快。 -我不要别人。 -庄颂：说傻话。 -顾昳：好气, 我要退队。 -顾昳：开玩笑的 -顾昳：没说傻话 -顾昳：你可以不要我, 但是我也不要别人。 -顾昳：当然, 你要我就更好了QAQ 发完这几句, 又飞过来一串。 -顾昳：算了不说这些。 -顾昳：你当我是双排的搭档就行。 -顾昳：或者随便什么，加的路人，天上掉下来的人工智能, 秋日的朋友, 让你觉得舒心的一切人设都可以。 庄颂看见“秋日的朋友”这称号，弯了弯嘴角。 别说，现在还真该算顾昳是“秋日的朋友”。 这几个月, 庄颂和秋日聊天, 比和顾昳聊得多多了。 —— 转眼庄颂来小城已经五个多月。 当时搬来，觉得要在这里呆半年, 好像很久，一眨眼却已经从春入了秋。 算来江州天气也该凉了。 实验进了尾声, 每天准备专家组的验收, 专业技术性的工作已经搞完，所以庄颂这边忙碌, 导师群里倒天天气氛都很欢乐。 -师妹：@庄颂, 师兄要回江州咯 -师妹：[可爱颜表情] -师妹：我们江州男性平均颜值即将上涨一个百分点！ -庄颂：… -庄颂：有人又乱讲 -师妹：才没有！ 庄颂的大学, 学校好得很出名, 校园也大得出名。师妹刚到学校报到时，一路从东门迷路到西门，那天江州还特别热，小姑娘又急又热，一路呜呜的哭。 然后被出来接学弟学妹的庄颂救了。 从那之后就变成了师兄一生推。 -师妹：师兄你回来我们给你接风吧 -庄颂：行啊，去哪 师妹分享了一家店铺链接。 庄颂点开一看，是个挺贵而且评价一水儿在说“难订”的餐厅。他一眼看穿小姑娘的心思。 -庄颂：是想借着我回来吃好吃的是吧。 小师妹发了个害羞挠头的表情。 -师妹：不冲突嘛ovo 庄颂就说行，去订订看，结果顶着社恐给餐厅老板打电话，才发现是个空号。 仔细一看评论，得知餐厅已经不对外预订了。 这种时候就得找有门路的人，庄颂普通家庭，认识的“有门路的人”，数来数去就那一个。 所以晚上五黑时庄颂问顾昳，知不知道那家餐厅怎么预定。 “我去问问。”顾昳说。 一会儿顾昳的消息是从短信过来的，这样直播间观众看不见。 “你要去吗？我帮你订？”顾昳问。 “不用你帮，把电话给我就行了。”庄颂说。 就吃个饭而已，他不想欠顾昳的情。 “行。”顾昳说，“但是你去联系可能订不上，那老板脾气挺怪的。” “订不上就算了。”庄颂说，“我又不是求着他做饭给我吃。” “有道理。”顾昳说，“不能招待你吃饭是那老板的损失。” 庄颂说：“花言巧语。” . 这家餐厅最后确实没订到，老板那微信根本不加陌生人，估计非得熟客介绍。庄颂问小师妹，还要不要去，如果要去的话他可以去找顾昳帮帮忙。 “那就没必要啦。”小师妹说，“人家不缺我们这一桌客人，我们也不要上赶着。” 庄颂也这么想的，这件事就作罢。 但是顾昳倒因为这事儿，又想起别的。 他问庄颂：“那你回了江州，要和秋日老烈他们吃饭吗？” “要的吧。”庄颂说。 “那要和我……”顾昳顿了顿，“算了我不问。” 庄颂就没接话，其实想的是，顾昳要想一起吃饭不是不行，就是吃个饭又不干别的，不单独吃就好了。 那天在夜市，他俩不还是一起吃饭了么。 不过顾昳自己换了话题：“我帮你约餐厅吧？” 庄颂愣了愣：“不用啊，我又不是不会用预订软件。” “我没那个意思。”顾昳笑了，“我是想问，我要是能约到那家东门火锅，你有没有兴趣？” 庄颂听见这名字，眼睛一亮。 东门火锅顾名思义，是庄颂学校东门外的一家火锅小馆子，特点是底料现炒，跟绝大部分拿底料包冲的火锅汤底口味很不一样，有种特殊的鲜椒香。 火锅店老板是个老头儿，除了炒底料有一手之外，江湖炒饭也做得很神。 客观来说不一定多么好，毕竟口味这东西千人千面，但确实庄颂很喜欢，那阵他创下过连续半个月每天晚上带着顾昳去吃火锅的记录，顾昳一个明明很爱吃辣的人，半个月到最后那几天都快吃哭了。 但是庄颂考上研之后东门火锅就关门了，顾昳打听过，说是老爷子回老家跟兄弟开店去了，庄颂跟着顾昳吃遍全城火锅也没吃到一样的味道，遗憾了好一阵。 “老头儿又回来开店了？”庄颂惊喜地问。 “那倒没有，但是最近回江州了。”顾昳说。 “你怎么知道的？”庄颂有点迷惑。 “我加了老头微信。”顾昳说。 “啊？”庄颂懵了，“什么时候加的？” “帮你打听他去哪儿的时候就加了。”顾昳说，“不知道那会儿怎么想的，可能觉得以后有用吧。” 说完这句话气氛微妙地沉默了会儿。 “……其实现在知道了。” “谢谢。” 两个人异口同声。 想的是以后万一还有机会让庄颂吃上这口炒饭，干脆加个好友。 毕竟庄颂自己社恐，不可能去加老头微信，反正顾昳跟人来往从来不怵，庄颂的好友他加了一堆。 . “我要把他微信推给你吗？”顾昳清了清嗓子。 “……不用了。”庄颂这个拒绝一如既往的坚决。 加微信这种事庄颂是真怵。虽然心里对老头很有亲切感，但即使一直在那吃饭的时候，他也没跟老头说过几句话，真加了微信庄颂绝对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要我帮你联系吗？”顾昳问，“看他朋友圈最近也有想开店的意思。” “方便的话就太谢谢了。”庄颂说。 “当然方便了。”顾昳说，“到时候把你想叫的都叫上，让他们看看传说中横扫江州的东门火锅多牛逼。” 顾昳这会儿说话的语气挺中二，中二但是挺有意思的。 庄颂笑了笑：“行。” 顾昳：“好。” 庄颂：“ok。” 顾昳：“嗯。” …… 虽然没说，但是顾昳在期待着什么。 庄颂知道的。 他其实是纠结了下，思考这样会不会给人错觉，但最后觉得顾昳应该不至于，于是问：“那你要一起来吗？” “可以吗？”顾昳声音一下都明媚了。 “当然可以。”庄颂说。 “那我当然要一起。”顾昳说，“你哪天回来？我去找老头约日子。” “还不一定呢。”庄颂说，“定下来了告诉你。” “好。”顾昳说，“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吗？” 庄颂：“……” 确实，某人还在黑名单里躺着。 虽说相处时候很平静，但提到从黑名单拽出来，庄颂居然挺有抵触情绪。 毕竟过去那些事情他不能当没发生过，打开微信看见躺在黑名单里的顾昳，就又会想起那个不想回忆的夜晚，还有之前顾昳那些拉扯。 他现在只是不去想，不太在意，不是忘了。 要是去回忆，他怕他和顾昳连朋友都做不了。 看庄颂一直不说话，顾昳主动道：“不想拉就算了，没事。我在黑名单里再躺躺。” 庄颂：“行。” . 那之后顾昳操办东门火锅的事情就操办得很热心，这应该是几个月来他们俩第一次有同一件想干的事，庄颂想到能去吃个爷青回的火锅，自己也挺期待。 离回江州还有一个星期，庄颂参加专家组答辩。 本来这类项目的正常流程是答辩做完就宣告结束，没想到庄颂做得太好，专家组直接问他愿不愿意继续往前推进项目。 从庄颂的学业来说当然是好事，师门一片祝贺。 不过继续跟项目就意味着，短时间内庄颂又回不了江州了。 要继续在小城呆着。 下一期还是至少半年。 甚至可能一年。 晚上庄颂上号时，想到最近顾昳积极主动地安排他回去那顿饭，内心颇有些负罪感。这种负罪感在顾昳看见他上号，直接拉他进队跳进语音时达到了顶峰。 “我今天跟老头说让他去搞点脆毛肚。”顾昳一上来就很热情地说，“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是吧？回来日期定下来了吗？看你导师朋友圈，说今天你答辩。” 庄颂一下内疚得说不出话，纠结了半天，也只说出一个“我”字。 顾昳听他这样也像意识到了什么，没再说下去，沉默了下才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不起。”庄颂说，“我得留在这边继续做项目后半期，短时间应该回不去江州了。” 顾昳一下没声了。 过了十几秒，顾昳才笑了笑，语气很洒脱地说：“没事，回不来就回不来，项目能做后半期应该是好事吧？反正我还没给老头钱，问题不大。” “嗯，是好事。”庄颂说。 “那就行。”顾昳又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得再呆半年吧。”庄颂说，“但是我过年会回去。” “半年，好久啊。”顾昳说，“不过也没事，过年的时候来吃饭吧那。” “好。”庄颂想了想，还是补充，“就……真的是学业安排。不是故意想鸽你或者不想见你什么的。” “嗯，我懂。”顾昳说。 他语气轻描淡写，显得很洒脱，其实他要是能表现出失望来，反而庄颂心里会好受一点。 庄颂想了想：“要不我这几天回江州一趟？” “没事没事，没必要。”顾昳立刻拒绝，“你要做下半期开题肯定忙，给你添麻烦没必要，而且那也就不是接风了，等你过年回来吧。再说——” 他顿了一下，“真没事，我上赶着的，不用同情我。我又不委屈。” 第39章 普通朋友 庄颂很懂顾昳, 这句“我不委屈”，其实就是指着自己鼻子说“快看我好委屈QAQ”。 确实他也觉得顾昳蛮委屈的。 但要是接这句话, 对话就略微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和真正的普通朋友可以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和顾昳这种“普通朋友”不行，一点越界都不可以有，也不想要有。 所以他没接着顾昳的说，就说：“那行，过年见。” 顾昳在这短暂的沉默里组织半天语言, 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勉强笑笑，“嗯”了一声。 —— 项目延期还意味着庄颂得重新找房子，因为之前的房子租约只有半年。 跟房东商量续租才得知，房东本打算半年后把房子重新装修，自己搬进来住。 半年的空置期，找租户不容易, 所以庄颂才拿到很好的价格。 房子不租了, 那就只能开始一波漫长的找房子活动。 本身想找合适的房子不太难, 因为庄颂要求不高。 干净、便利、网好，就能满足他绝大多数生活需求。 问题是他还有只猫。 猫咪对家具的破坏力惊人, 之前9.9在江州就把家里木地板挠出来一块完全无法弥补的痕迹，所以很多房东不允许带宠物入住。 能带宠物入住的，要不价格高的离谱, 要不离货运站很远，要不就是没办法一下租半年。 就算上面条件都符合, 也会有其他方面出一些奇葩问题。 大城市还好, 小城的可选项本来就不多, 一套套房子看过去, 事情就更难办。 庄颂转了一大圈, 总算又看了一套房子，条件可以，房东是个大叔，也算和气。 商量的差不多了，两人都挺满意，眼看即将敲定，庄颂生怕再生枝节，又提醒了一句：“跟您说一声，我养了只猫哦。” 大叔突然说：“啊？养了猫？养猫每个月得多加八百块钱。” 庄颂：？ 庄颂：“养猫的事儿我一开始就跟您说了啊？” 大叔摸着脑袋满脸问号：“我不记得啊？？” 总之就要涨价。 庄颂想着加八百虽然都快翻倍了，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价格，就继续尝试着讲讲价，但大叔坚持猫祸害家具，降价不可能，告诉庄颂要不就把猫送人，等不租房了重新买一只猫不就得了。 只能说不养猫的人不懂这种感情，庄颂听大叔说到这儿就不想再聊下去了，客气地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毫不客气地拉黑了对方。 但还是不爽，愤怒地在朋友圈发布内容：什么事儿啊！ 庄颂不太发朋友圈，只有心情比较激动的时候会发，后续就隐藏了。但是他一向性格内敛，所以就算暴怒或者狂喜，也都并不明显，大部分人看不出来，只点赞。 没想到这条发出去，短信已经“叮”了过来。 -怎么了？ 顾昳没有庄颂微信，但这条明显是在评论朋友圈。 庄颂盯着这条消息沉默了几秒，回复。 -秋日还跟你说什么了？ -顾昳：就说你好像不开心。 -顾昳：…… -顾昳：你诈我QAQ 庄颂面无表情。 果然是秋日大漏勺。 虽然并不在意，也知道秋日一直在跟顾昳汇报自己的情况，但可能因为正在生气，他突然有点儿微妙的不爽。 -庄颂：我要把他的朋友圈权限拉黑。 -顾昳：QAQ -顾昳：别别别，说正事。怎么了吗？ 庄颂现在正处在“我好生气我需要发泄”的状态，所以顾昳问，他也就说了。 -顾昳：这人没眼光 -顾昳：扔我们9宝，做梦呢！ 这种哄小孩式的话，确实叫人感觉到安慰。庄颂心情也稍微好了点，回复。 -庄颂：是吧，我也觉得他做梦。 -顾昳：一点都不懂小猫咪的好[气] 安慰两句之后就开始认真说事。 -顾昳：对了，我看胡青跟你同城，而且有房子在租，你联系他了吗？ -庄颂：啊？ -庄颂：7班那个胡青？ 胡青是庄颂高中时期，隔壁班的学委。 男生，性格和庄颂相仿，成绩很好，沉默寡言，庄颂和他唯一交流是有一年表彰会上，胡青拿着一道不等式题敲敲庄颂，“你觉得有几个解？” 但庄颂对胡青很有好感，胡青对他应该也差不多，路上遇到会互相微笑。 突然在小城听见这个名字，感觉很魔幻，好像高中和现在的生活突然重合了。 -顾昳：对，7班那个胡青。你看他最新朋友圈。 -庄颂：…… -庄颂：我没他微信。 -庄颂：你怎么谁的微信都有啊？ -顾昳：…… 每当这时候庄颂就感慨社恐的不便，他微信加的很少，网友能多加点，身边朋友基本不主动加，好在有个顾昳，交际花般的存在，庄颂想找的人总能在顾昳通讯录里出现，甚至包括庄颂的大学同学都是。 -顾昳：我推给你？ -顾昳：微信解一下黑名单0.0 庄颂顺着顾昳的话这么做了，等到从黑名单里捡出顾昳，又把他放出来，并且从他那拿到胡青的微信名片时才反应过来，完全可以要求顾昳把二维码截图发在短信里。 之前那家餐厅老板就是这么操作的。 但是这波他急着找房子，没反应过来。 庄颂：“……” 被套路了。 有种把顾昳再扔回黑名单的冲动，但还是算了。 庄颂点进胡青朋友圈，对方的朋友圈对陌生人也开放，他一眼就瞧见那条租房信息。 地段合适，房间看起来干净，允许养宠物。 而且最重要的，房东是老同学，而且是中学时就知道人很好的老同学。漂泊在外房东靠不靠谱很大程度影响生活质量，这一点庄颂太了解了。 庄颂给顾昳回了句“谢了”，就去加胡青微信。 —— 和胡青的交流很顺利，大概是顾昳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两人虽然高中时就没什么交流，却有一见如故的熟悉。 胡青说方便的话随时可以来看房子，庄颂这边的租约快到期了，下班后立刻收拾收拾过去。 房子距离货运站也是骑车十来分钟的距离，不过是在现在住处的另外一边，在那边庄颂见到了胡青。 胡青和记忆中的样子很不一样，留起了长发，穿着很飘逸的棉麻质地衬衣，曾经的大学霸现在转行绘画，倒是还戴着跟以前一样圆圆大大的黑框眼镜，站在黄昏将至的夕阳里，像个大艺术家。 “好久不见。”胡青指尖转着支画笔，冲庄颂打招呼。 “好久不见。”庄颂说。 他们攀谈了一会儿，聊聊现在的生活状况，毕竟是高中同学，话题不可避免地回到高中。 “你变化好大。”庄颂说。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胡青笑着说，“和高中那会儿没差，学习很好的校草。” “校草？”庄颂迷茫地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是啊。”胡青说，“你和顾昳，实验两棵草，你不知道吗？” 真不知道。 庄颂上高中那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大家都逛的贴吧他也不逛，唯一就是因为数学竞赛考太好被人内涵作弊那次，顾昳开俩小号左右开弓跟人对喷，他看着有意思，观摩了会儿。 回想起来大概就是，别人的高中多姿多彩，他的高中精讲精练。 胡青笑起来，“那我再给你补充一句，人家说顾昳是外向的那棵，你是高冷那棵，都不敢跟你讲话。” 他又问：“你俩现在还是那么铁吗？他把我微信推给你的是吧？” “嗯……”庄颂想说，是朋友。 之前能很流畅地这样回答，可这一次，也许是胡青带他走了波回忆杀，也许是夕阳和晚风会让人情感比较丰富，庄颂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来。 真的是朋友吗。 他这几天一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 起初是真的还好，可在顾昳告白之后，庄颂度过了一段麻木的“我们还是好朋友”的日子，却渐渐发现自己失去了回忆过往的勇气。 回忆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他会怨恨，会不解，不懂为什么喜欢他却要那样对他，两个人的情感让他一个人来承受。 庄颂性格太不温不火，他逼着自己把这些情绪都按下去，平静微笑着做“朋友”。 可越这样，他自我逆反就越重。 在那段不只是朋友的日子里，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觉得他们是朋友。 现在凭什么还能心态平和地做朋友。 他们之间的纠葛太多，漫长的岁月里我只有你，你只有我，所有情绪几乎都由彼此给予。 第一次爱人，第一次感觉自己被爱着。第一次被人体贴周到地关心爱护，第一次尝到爱意落空的痛苦。 庄颂一直是很温柔很内敛的人，脾气里的所有棱角起伏，能说的不能说的，几乎全给了顾昳。他喜欢的太用力，顾昳对他的好和不好又都太真。日复一日的纠缠里，爱意和恨意早已超出普通人自己能承载消解，平和面对的量值。 这辈子最甜蜜和最痛苦的回忆都来自于这个人，还没被认真爱过，还没好好恨过，怎么可能再做所谓的“普通朋友”。 . “我们快点去看房子吧。”庄颂没回答胡青的话，笑了下转移开话题。 第40章 我听你的话 新房子状况很不错, 户型稍小，除此之外都完美，更完美的点是胡青自己就住在楼下那户, 两个老同学能互相照应。甚至可以一起到庄颂家露台上喝点小酒吃点烧烤。 庄颂很快搬进来。 . 这几天里, 顾昳依然以各种姿势给庄颂发消息，问他房子看得怎么样, 需不需要帮忙搬家, 缺不缺东西。 按照他们俩之前那种勉强可以玩游戏，甚至会持续发消息联络的关系, 庄颂理论上是会回这些微信的, 但是除了最开始一条“很好谢谢”之外, 他都没有回。 那天之后就不想再骗自己了, 跟谁都可以做朋友, 跟顾昳不可以。如果非说什么朋友，那至少要到几年、十几年后, 他把从十七岁到现在二十四岁，这么多年在顾昳这儿得到过的甜蜜和痛苦都忘掉。 放在平时庄颂不能接受自己不回别人消息，因为他一向是个很温和，非常考虑别人的人，和顾昳是两个极端。 他下意识会去想自己这样做了，别人会不会难过, 进而约束自己的行为。 很久之前就被说过, 共情能力太强人活得会比较累。 那时候不觉得，现在在顾昳身上, 庄颂第一次体会到这点。 也是在顾昳这儿, 庄颂第一次不打算再去顾虑这点。 因为他发现顾昳的每一次接触都让他回想起以前, 然后隐隐地怨恨, 他更喜欢前阵子的洒脱，觉得自己该快乐一些。 第一次搁置顾昳的消息，那种感觉很奇妙。 之前那阵子顾昳疯狂地给他发消息，庄颂是还处在戒断反应期，根本无所谓也不想看，现在不一样，是看过之后故意不去理会。 会因为那个人是顾昳而依旧感到隐隐的带着疼痛的恨意，但还掺杂着报复般的快感，整体来说是种又疼又爽，爽多过疼的感觉。 顾昳则一如既往地努力讨好庄颂，对庄颂的变化一无所知。 . 唯一知道的是，当他上游戏问庄颂有没有车位时，庄颂的回答变成了永远的“没有”。 就算是眼看着庄颂的组队状态是“4/5”，他们的车队宁可等上十几分钟凑到第五人，也轮不到他的位次。 单双排更是这样。 他问庄颂“双排吗？”，庄颂说不了，顾昳再发什么“QAQ”，庄颂也根本理都不理，状态直接变成“队列中”。 生活中也是一样。 他给庄颂发早安晚安，庄颂不回，他绞尽脑汁想出些问题，比如“烈日灼身直播间号给我下？”，庄颂会发过来，但之后又不回。 他下次试图故技重施问“晓寒直播间给我下？”，这次庄颂直接不理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顾昳彻底受不了了。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觉得自己可能哪里惹庄颂生了气，但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去问人。 可是他身边那几个朋友，秋日看起来脑子不是太好使，烈日灼身……烈日灼身才不是他朋友。 至于其他人，比如直播间的星河羽翼羊姐，或者学校的胡青他们，甚至东门火锅那老头儿看起来也沧桑饱经人事，应该都可以问，但顾昳都没问。 不想他们知道自己跟庄颂的事。 顾昳不怕别人知道自己喜欢庄颂，这件事情他很坦然，但是他和庄颂以前同框太多，容易引人猜测。 他不想别人八卦说，小猫爪/庄颂是不是因为单恋顾昳才跟他玩的啊~~ 他自己是主播，被人议论惯了，但他知道庄颂脸皮薄，在意别人想法。 不想庄颂被人当谈资。 . 第六天。 从货运站回家，庄颂发现邮箱里收到一大堆消息提示，点开一看，是某个购物网站发来的兑换券。 庄颂起初以为是广告，但很快又收到顾昳一条微信。 -顾昳：天天开心~ 庄颂顿时感觉不对劲，再翻回代金券才发现，都是有用的东西。 9.9平时吃的猫粮、猫零食、用的猫砂，他喜欢的水果，之前他们阳台烧烤胡青发过微博，所以甚至还有一些品质相当高的牛肉和酒，总而言之，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他用得到的东西。 庄颂把代金券上所有价格都算了一遍，加在一起要好几千块。 …… 到此为止吧。 他没犹豫，打开和顾昳的微信对话框，按照算好的数字，直接一笔转账发了过去。 -顾昳：？？？ -对方退回了您的转账。 然后庄颂再发，顾昳再退，庄颂再发，顾昳再退。 庄颂咬着牙第四次发，顾昳没退回了，但是他也没接，头像上的ID变成“对方正在输入……”，明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却只发过来很简短的一句话。 -顾昳：为什么不收QAQ 庄颂觉得打字扯皮扯不明白了，干脆一个语音拨了过去。 对面秒接。 . “你这是在干嘛？”电话接通的瞬间，庄颂问。 “我……”顾昳在对面结巴了下，他大概没想到庄颂愿意打电话却是这么冷淡的语气，在语音那边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小心翼翼，他说，“我在给你送礼物啊。” “你给我送礼物干嘛？”庄颂问。 “因为你刚搬了家，我还没有祝贺你。”顾昳答得很乖很认真，“我都是特意挑的你喜欢的东西，你们的阳台不是可以吃烧烤吗？那些肉很好的，对我来说也不算贵，你收下，你们一起吃就好了啊。” “然后胡青就会记你的好，觉得咱俩关系特别好是吗？”庄颂问。 顾昳被庄颂这一连串的毫无感情的逼问弄得有点委屈了，“我没这个意思，要是想在胡青那里博出位，我直接发快递过去不就好了吗？我发券给你就是你想什么时候换什么时候换，我只是想对你好，没有任何想你欠我人情的意思。” “对我好。”庄颂轻声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又要这么一厢情愿地对我好啊。” 顾昳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庄颂觉得顾昳要发脾气时，顾昳终于说话了。 语气确实有点急，但不是生气，更像是被冤枉过后迫切的辩解。 “我没一厢情愿，我知道自己容易犯傻逼。”顾昳说，“这次我特意问了人的，特别有名的神婆……” “什么？你问的谁？”庄颂错愕地问。 “神婆，880一个问题的恋爱占卜巫女。”顾昳认真地说，“这次我不想再做错事惹你生气了，所以我特意上网约她还付了加急费，就为了问问到底我该怎么让你开心。” 庄颂：“……” 他话都说不出来了，又好气又实在是有点好笑。 顾昳在有些方面特别的幼稚，就比如说现在，为什么会有人找恋爱神婆问这种问题然后还当真啊。 就是因为这样，他有时候率真的打动人，有时候也毫不遮掩的伤人。 顾昳听他不说话，声音又放低了，温柔地问：“我最近是说错什么话，或者做错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吗？我努力在改了，但是很多事还是做的不好，我知道，所以如果有的话你告诉我，我都改，好吗？” 庄颂刚刚轻松起来的情绪因为这个问题又沉下去。 他心里一疼一疼的，但不是因为心疼顾昳，他叹了口气，“没有。” “那是？”顾昳茫然地问。 “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些？”庄颂反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顾昳答，“因为我在追你。” “那你别追我了行么？”庄颂说。 顾昳一下不说话了。 . 一阵漫长的沉默，也许实际的空白时间甚至不到一分钟，但至少在两人看来都很漫长。 之后顾昳才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庄颂顿了顿，“你不是说你一直都喜欢我么。” “对啊。”顾昳说，“我一直都喜欢你，只是我最近才意识到，我……” “那你的喜欢有意义吗？”庄颂打断了顾昳的话，“喜欢我的日子里都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顾昳被这句质问打得说不出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歉疚地低声说：“我知道。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冷落过你，欺负过你，对你发过很多不该发的脾气，全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又恳切地补充，“但是我现在真的改了，我在努力了，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表现给你看好吗？” 庄颂说：“可我不想给。” “别这样。”顾昳心一揪一揪地疼，庄颂这样冷淡地对待他是第一次，仿佛把他当成一个不讨人喜欢的陌生人，让他六神无主。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不是要你和我在一起，我知道这不现实，我只是想追你，想让你看看现在的我。我们以前多好啊，我不想闹成现在这样子，我——” “我没误会。”庄颂轻轻地笑了下，“你说不想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你有没有想过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什么？” 在顾昳短暂的愣怔里，庄颂说： “因为你忽冷忽热，因为你对别人都好好的最坏的脾气都给我，因为你所谓的喜欢就是高兴的时候给我点好不高兴了就爱答不理。这就是你的喜欢，把一个人架在火上烤，折腾他，折磨他就叫喜欢，随着自己的性子，逼一个人对你言听计从就叫喜欢，这样的喜欢我不想要也要不起。” “所以你别再一厢情愿地折腾我了，只会让我看明白以前你到底是多么混蛋的一个人，你越这样我只会越厌恶你。” “我们以前好，是因为我让着你。我们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你。你明白了吗顾昳？” . 这番话说完，语音那边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包括庄颂自己，这段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在痛快的同时也被翻涌的回忆刺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颂终于听到顾昳开口。 “你说的对，确实都是因为我。”顾昳低声说。 “这样吧，代金券的钱，水果的我收下，牛肉和酒的你别给我，性价比太低了没必要，我转送给别人，可以吗？” “嗯。”庄颂说。 又沉默了一会儿，世界像要淹没在夜色里。 然后顾昳终于再开口。 “我是真的喜欢你。”顾昳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我也真的在改了。” 顿了顿，他继续：“但我可能一直活在梦里，以为努力你就会原谅我，以为我只要一直不停靠近就总能接近。但其实你说的没错，我做错太多了，现在你根本不会相信我，我做什么都只会让你不开心。” 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好像说每一个字很艰难。 “我不可能放得下你，但是，可以，我不追你，不烦你了。我听你的话，好吗？” 第41章 新年 “12月31日, 最高气温11度，最低气温零下2度，天气晴, 夜间有小雪。” 下午五点半，庄颂从货运站走出来。 天色阴阴的, 带着山雨欲来的寒气。他往家那边溜达了一小段, 迎面遇见下楼来的胡青, 戴着黑框眼镜, 穿着咖色的长大衣和颜色很正的深蓝色牛仔裤。 庄颂冲他招招手，顺便裹紧了围巾。 “今天特别冷, 是吧。”胡青看到他的动作, 笑了笑。 “要是放在江州和淮川，都觉得还好。”庄颂也笑, “可能是在这边暖和习惯了。” “我来这边五年，第一次遇见这么冷的冬天。”胡青说, “但也挺好, 要是真能下场雪, 这个新年还挺特别的。” “嗯。”庄颂点头，“对了, 你把厨房门锁上了吧？别到时候一回家，肉全都被猫吃完了。” 庄颂养了一只猫, 胡青就不一样了。 胡青养了三只。 每次出门前滚毛器都得工作十几分钟。 “放心吧。”胡青说, “你那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六点是吗？” “对。”庄颂又打开和烈日灼身的聊天框确认了一次，“下午六点。” “那走吧, 刚好。”胡青说。 庄颂九月份搬过来, 又三个月过去。今天是新年夜, 在庄颂的盛情邀约下, 烈日灼身大哥终于勉为其难，表示可以过来一起吃顿饭。于是他们买了肉和蔬菜，还有酒，准备在自家露台上看着烟花吃烧烤。 现在就是去火车站接大哥。 这几个月烈日灼身和庄颂还是一起玩。 晓寒开学换了校区，校园网走一步掉线三次，醒醒忙着考证没空玩，所以五黑车经常组不起来，他们俩双排更多。 庄颂没能继续在国服第一，因为有几个大主播抢第一的位置抢得很凶，互相还骂对方找演员，这水太深了，不过他的分数依然平稳地呆在国服前20。 只要还玩《英雄联盟》，顾昳就是绕不过去的人，但确实是没什么存在感了。 唯一的交集就是顾昳十月份说“要专心打排位不当娱乐主播了”，然后开始打峡谷之巅的号，所以时不时会碰上。 但不管在对面还是在同一边，顾昳都没有再用任何理由招惹过庄颂，只是沉默地打他的AD。 烈日灼身下火车时穿了很薄的风衣，一下来就被冻得捂紧衣襟：“我靠，怎么这么冷啊，你们这儿不是说四季如春吗？” “倒春寒。”庄颂振振有词。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胡青补充。 烈日灼身看向胡青，笑了笑：“你好，小庄的同学是吧。” “对。”胡青伸手，“胡青。” 烈日灼身握了下他的手，到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时却卡住了，这场景别人都用真名，他报个游戏ID挺尴尬的，卡了会儿壳才说，“叫我老烈就行。” 庄颂事先订了车，在站外面等，三个人一起往外走时，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潮里依稀晃过一个熟悉的人影，庄颂猛地回头，再看却没有了。 “怎么了？”胡青问。 “没事。”庄颂答。 . 路上三个人聊天，到家之后胡青搬出烤架预热，到了厨房发现出大问题，胡青新换了左右开门的冰箱，左边是冷藏右边是冷冻，但他用惯了上冷藏下冷冻式的冰箱，顺手把啤酒都放在了右边的冷冻层里。 然后他们俩出去接人的功夫，易拉罐一个个都冻成了冰瘤子，全裂了。 “再去买点酒吧。”胡青说。 “我跟老烈去吧。”庄颂说，“你把肉都穿好，别再穿错了啊。” “行嘞！”胡青说。 . 庄颂和烈日灼身下楼，现在才好聊游戏，刚才怕胡青说不上话。 烈日灼身当然不会跟庄颂提顾昳，但就算不提顾昳，这几个月其实也有很多八卦可聊。 “你还记得那个柒轮吗？”烈日灼身问。 “记得。”庄颂说，“最近好像停播了？” “嗯，被禁播一个月。”烈日灼身说。 “啊？”庄颂一愣。 柒轮是隔壁台的大主播，之前因为和庄颂抢国服第一，和他无声地对刚了一波，关系不太好。 “前段时间这个比在贴吧和论坛内涵你来着。”烈日灼身说，“说你菜啊找演员什么的。” “然后呢？”庄颂问。 “然后被天降正义了，有俩小号搜他过往记录查IP，查到特别早以前发你黑帖的人就是他，然后又被扒出来之前这比也有前科，开小号引导粉丝喷路人，反正数罪并罚，平台那边直接从重处理，把他禁播一个月，优选主播也取消了。”烈日灼身说。 “要我说他就是活该，在他们平台作威作福搞了好多小主播，就应该禁播他一年才对。” 庄颂也不怎么喜欢柒轮，尤其是如果再早他在贴吧被喷抱大腿也是因为柒轮的话，就更不可能给这人好脸色了。但既然说到这件事—— “那两个小号的ID是什么？”庄颂问。 “我也记不清了，仨字母吧，什么ZYY还是GYY还是ZSS还是GSS的。”烈日灼身说，“肯定是小号，所有信息都隐藏了，估计是圈内人，反正现在他俩被叫成正义使者。” “喔。”庄颂点了点头。 说不定其实是一个人呢。 双簧反黑不是一两天了。 . 买酒出来，烈日灼身还在说，“你不知道那个场面有多惨烈，一开始两个正义使者出来说话，但肯定别人都信柒轮的啊，大主播嘛，粉丝抓着他们俩狂喷，喷了二十多页。他俩抗压能力也是真不一般，一边对喷一边甩证据，硬是把风向扳回来了。” “嗯。”庄颂点了点头，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下雪了。” 烈日灼身一怔，抬头，头顶的天空在路灯下是暗暗的粉紫色。 灯光里一片雪花旋转着落下来，庄颂抬手，雪花落在他指尖，消融前庄颂看到它晶莹的六边形棱角。 然后雪慢慢地大了一点，两个人加紧了脚步，一前一后地提着箱子。 “真不错，这感觉，吃烤肉就得下雪。”烈日灼身说，“我——卧槽。” “我没看错吧？”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庄颂没收住，差点撞到烈日灼身身上。 他循着烈日灼身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远远站在路边的顾昳。 . 挺远的，就一个剪影，出现在这儿很神奇，但确实是很好认。 英俊，修长，挺拔，还有和这人气质很不相符的冷清。 顾昳站在那，明显就他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要干嘛，他知道庄颂的具体住址，但没有往那边去的意思。 “之前是听说他把平台新年活动都推了，但是讲道理推了活动肯定是跟人一起过新年吧。”烈日灼身难以置信地念叨着，问庄颂，“他跟你说过要来？” “没有。”庄颂说，“他要说了我也不会让他来。” “也是。”烈日灼身啧了一声，“那要躲着他吗？” “躲他干什么？绕路这么多酒我拎不动。”庄颂说，“正常走。” 于是就正常地走过去，这条路不算宽，庄颂和烈日灼身拎着啤酒路过，顾昳肯定看到了，但他也没有过来。 甚至庄颂余光看见他在两人经过时往树后面躲了躲，像是不想被看到，生怕被觉得打扰。 “合着大主播这趟，纯粹来当望夫石的啊。”快到楼下时烈日灼身说。 “夫个锤子。”庄颂说。 “就打个比方。”烈日灼身笑笑。 . 上楼时迎面看见胡青疑惑的脸，“哎，我刚才架炉子的时候往 “可能吧。”庄颂说。 “那不叫他过来吗？”胡青问，“你们不是老同学？” “小庄没带人上来，那就算了吧。”烈日灼身说。 胡青其实是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挺会读空气，他点了点头，“那行，那就算了。” 然后三个人坐在露台烤牛肉，烈日灼身给胡青倒酒，又给自己倒酒，然后给庄颂倒了一杯：“你也喝点小麦果汁？” “……”庄颂气恼道，“我看着很像小孩？” “不像。”烈日灼身笑着说，“像男高中生和他的两个大哥哥。” 胡青举杯：“附议。” 庄颂：？ . 牛排抹了海盐黑胡椒烤到五分熟，牛肉串彩椒，简单腌制过的鸡腿烤到皮脆肉嫩，再加上年糕、甜玉米和香菇，雪纷纷扬扬地下，桌上热火朝天。 “你是画画的？”烈日灼身问。 “我是画画的学霸。”胡青答。 烈日灼身哈哈大笑，“我有个好朋友，叫晓寒，也是学画画的，有空来跟你请教。” 胡青指了指庄颂，“跟我助理先预约。” 庄颂：“你们有毒？” 视线尽头市中心唯一的高楼上，LED大屏突然开始跳出数字。 -59 -58 . “开始倒计时了。”庄颂说。 “新年要开开心心的，不高兴的人和事都忘掉。”烈日灼身说。 “要重新开始。”胡青说。 -3 -2 -1 庄颂似有若无地往街上瞟了一眼，举起酒杯：“要每天好好吃饭。” -0 烟花呼啸着冲上夜空，城市上空一时间绽放了千朵万朵五光十色的花。 清冷的细雪洋洋洒洒飘落，地面很快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白。 光影照亮着整座城市，人们在寒潮突袭的小城里蜗居在温暖的家里，和朋友爱人相聚在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在烟花闪烁熄灭的间隙可以看见，外面街道上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 像是被热闹的新年和整个世界都忘掉了。 雪落在顾昳衣服上头发上，其实天气挺冷的，但他也没动，就是搓了搓手，还是往这边看着。 他知道庄颂家在哪，但是没任何往这边走的意思，好像他不远千里来到这儿，一个人站在外面的街上度过新年夜，就只是为了远远地看庄颂一眼。 . “真不用喊他上来吗？”胡青问。 “他活该的。”烈日灼身说，“最近的酒店走路只要两分钟。” 胡青迟疑着点点头。 庄颂笑笑，端着手里的酒杯，在纷纷绽放的烟花里，遥遥往街道方向祝了一下。 转回来，和胡青跟烈日灼身碰杯： “新年快乐。” 第42章 一更 很少会下雪的城市下起雪, 风景都是秀气的。 天空是梦幻般的暗粉紫色，雪花细细软软从错落的楼宇间飘落，像是恋人在耳边轻柔的歌声。 庄颂拍了张照, 想发朋友圈，被胡青拦了。 “拍得太没审美。”胡青评价，“我来吧。” 然后就拿出大艺术家的手法, 拍完又调色, 给庄颂弄出来一张跟氛围感插画似的雪景图，顺便又拍了张让人一看就想点个外卖的美食。 庄颂开心地一起发了。 瞬间收到一大堆点赞。 夏嘉和：你和胡青现在合租？ 庄颂：他是我房东。 货运站的师傅：在这儿呆了一辈子, 这是第二次看见雪，小庄你运气很好。 庄颂：[害羞][可爱] 晓寒：哇塞！你和老烈一起吃饭居然不叫我！ 庄颂：你不是今天刚期末考完么！ 晓寒：QAQ 就在庄颂回复这些消息的功夫, 消息列表里蓦地刷出一个点赞提示。 熟悉的头像, 熟悉的ID。 不过庄颂再刷新了下, 那ID就不见了，想来是习惯性地点赞了, 又觉得打扰，赶紧取消。 “我刚才好像看见个熟悉的人——”烈日灼身说。 顿了一秒：“消失了。” “不是不让我提吗？”也看见了同个ID的胡青问, “你怎么自己提啊。” “什么时候说不让提了？”烈日灼身振振有词。 胡青：“……” 当天晚上烈日灼身住在他们这儿，第二天就回江州了，说是春节将近, 年终审计忙得脚不沾地，就请这一天假老板已经快要把他打死。 于是庄颂的双排搭档换成了刚刚交完期末作业, 快乐回家的晓寒。 . 新年和晓寒的第一段对话就很符合他无厘头的性格。 庄颂：“新年好。” 晓寒：“新年好爪神！你们昨天晚上吃了什么？怎么不叫我！” “你这什么关注点。”庄颂失笑，“我昨天刚祝人新年好好吃饭，这句话看来也得送给你是吧。” “你祝谁好好吃饭？”晓寒问。 庄颂：“……” 这小孩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祝谁好好吃饭, 说那句话时庄颂下意识往街道方向举的酒杯, 因为新年夜一个人在楼底下站着还是有点儿惨, 但话显然不只是对那人说的。 “每个人都得好好吃饭。”庄颂回答。 “也对。”晓寒顿了顿，“诶我去？顾昳这是什么情况？重感冒？” 虽然晓寒的思维一向特别跳，但是能从烧烤突然跳到顾昳还是让庄颂相当错愕，甚至有种昨天晚上，晓寒精神上与他们同在的错觉。 庄颂茫然却若无其事地应道：“啊？什么意思？顾昳？” “哦，我看他直播呢。”晓寒说，“好家伙，他这鼻音重的，不知道的以为他昨天晚上哭了一宿，他直播间正在那疯狂地猜，顾昳昨晚干嘛去了能弄成这样回来。” 哭一宿是不可能，冻半晚上然后鼻子彻底不通气了效果也是一样的。 晓寒的乐趣就是看平台的大主播直播并搜集八卦，之前五黑他也是一样，排队时跳着台看，有好玩的就分享，不是特意因为庄颂而讲顾昳。 所以庄颂倒也不太介意，顺口应着，“谁知道，出门没穿外套吧。” “弹幕已经在猜他去私会心上人吃闭门羹了。”晓寒边实时播报边笑，“不是，还会有人给他吃闭门羹啊？” 庄颂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好在晓寒自己就换了内容。 “居然还有人刷礼物请主播不要顶着风寒嗓讲话了先养好嗓子。”晓寒啧了一声，“什么时候我也能来点刷礼物让我闭嘴的粉丝。” 庄颂心说他现在就挺想这么干的。 不过打游戏有个好处，一旦对局开始，什么闲聊都会有充分的理由中断。 庄颂标记下路第一个草丛，“我去做视野。” 立刻成功转移了晓寒注意力，“诶好，我喊上单帮我做个对面蓝的进攻眼。” —— 转天，因为9.9最爱的金枪鱼味猫条告罄，又拒绝吃新买回来的混合味，庄颂不得不去楼下胡青那讨饭。 敲开门听见胡青在打电话，好像还是视频，看着屏幕。 “保质期是到今年11月5号，没错婶婶，是今年！还有接近一年呢，您放心吃！” 然后胡青才回过头来看见庄颂。 “你在给谁打电话？”庄颂好奇道，“亲戚？” 他一开始以为是恋人，因为胡青看屏幕的表情特别认真，但既然叫婶婶，那肯定不是恋人了。 “不是。”胡青说，“是志愿者服服务，帮助视障人士的。” 庄颂没懂，胡青给他解释。 “这是个app，注册之后，你的手机号就自动绑定了。”胡青给他展示界面，“然后视障人士也会绑定这个app，如果他们平时需要帮助，比如想看一些标签、找东西不知道在哪、想去某个地方又不好问身边的人，他们就会打电话进来，平台会随机推送给志愿者帮忙。” 话音刚落就显示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胡青立刻点了下，结果居然没接着。 在庄颂疑惑的目光里他解释，“一个电话会同时推给很多志愿者，这样才能保证来得及嘛。等于我们所有人都是他们的眼睛。” 庄颂点了点头：“这个软件在哪下？” “哦嚯？你也要加入？”胡青意料之中却又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社恐吗，跟陌生人视频你不怕？” 确实有点怵，主要怕帮不上忙。 但还好。这种事情该做。 所以庄颂说，“不怕，好人好事嘛。” . APP注册安装都很顺利，几分钟的事，很快铃声就第一次响起。 庄颂很紧张，犹豫了两秒才按接听。 然后——没抢到。 庄颂：“……” 连续十次抢不到电话之后，庄颂完全克服心理障碍，心态已经从社恐变成了“我非得要成功打到这次地鼠”。 在胡青看热闹的旁观里，终于让他抢到了一个电话。 对面是个戴着圆墨镜，头发竖得一丝不苟的银发阿姨。 她笑盈盈地问：“你好，能帮我看看家里空调现在是多少度吗？” 庄颂略微紧张地请对方调转手机镜头，把方向对到空调那边，然后说：“阿姨，是28度。” “好的！”阿姨冲画面这边的庄颂点点头，“谢谢你小伙子！” 有了第一次，后面就很容易。接下来几天庄颂有空就去抢电话，还成功把货运站的师傅们都发展成了志愿者。 . 庄颂打算在春节之前把项目一个流程搞完，所以自己加紧了进度，最近这一周又经常在货运站工作到十一二点。 那天晚上他结束任务，刚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旁边的手机就响了。 志愿者app的铃声和其他电话不一样，所以庄颂知道是有人要帮助，立刻点了接听。 视频电话接通，是一间整洁昏暗的小房子，灯光是偏暗的昏黄色，对方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坐在单人床上，面前摆着一堆药，人和物品的影子都映在墙上，像一副古旧的剪贴画。 “你好，麻烦你了！能帮我看下这些都是什么药吗？”老人问。看起来是要贴上不同形状的标签给药物分类。 对方是江州口音，让庄颂平添几分亲切。 “没问题。”庄颂说，“您拿起来我给您念吧。” “这个是甘草片，健胃消食片。”庄颂一个个念过去，到第五盒他说，“这个是速效救心丸。” “好。”老人笑了笑，摸索着拿到一个形状很不一样的标签贴过去，“这个关键时候能救命的，我得把它……”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微微皱了一下眉。 看到速效救心丸这个名字时庄颂就感觉不太好，到老人皱眉时，他心里咯噔一下。 “您怎么了？”庄颂立刻大声问，“不舒服吗？” “对。”老人点了下头，“有点……胸闷。” “药就在您左手边！”老人突然胸闷那不可能是小事，庄颂一下急了，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清晰匀速的说话，“您有地址吗？我帮您打120！” 老人手抖着摸到那盒速效救心丸，同时拇指没什么力气地划拉了下桌子上一张塑封的小卡片。 卡片飞过来，庄颂清晰看到，那是一张制作好的地址卡片。 “看到了！”庄颂一眼把地址背下来，拿着手机往货运站的固定电话那边冲。 他每一句话声音都说得很大，因为这样老人听到了，知道他还在帮忙，会觉得安心，“您先吃药，我去打电话！” 他飞快地拨了120，因为是异地求救，转接耽误了一点时间，但还是很快完成了求救流程，庄颂急得声音有点抖，特意反复跟对方强调说：“那是个独自居住的老人，还是盲人，请一定要快一点！” 拨完120再回来，老人为了省力已经把手机搁在了桌上，只能看到天花板下昏昏沉沉的灯，老人不舒服，说不出话，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和动作，这让他更是心急如焚。 “您吃速效救心丸了吗？”庄颂问。 “嗯。”对方声音很小的回答。 越是这样庄颂声音越大，都快喊起来了，“爷爷您别紧张！放松！躺平！我在的！我已经打120了，我会一直等到救护车——” 话音没落，一个黑影冲着手机屏幕砸下来。 老人的手碰倒了水瓶。 视频画面因为手机被撞下桌子而无数次翻倒，庄颂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咔嗒”一声，通话断了。 ——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黑屏，庄颂担心得要疯了。 他本来想陪着老人一直到救护车来，可现在电话断了，平台有隐私保护，他打不回去。他急忙又给平台客服打电话，但太晚了，没人接听。 突如其来挂掉的电话，心脏难受的老人，虽然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但庄颂还是急得像被架在火上烤。 急救车会按时出车吗？应该会的，可那是一位寡居的，突发疾病的盲人老者，就算救助来的及时，老人能扛到那时候吗？ 庄颂立刻又报警，对方表示会马上过去，庄颂恳请对方如果老人没事给个反馈，对面说等确定好老人的状况，会立刻回复。 庄颂放下手机，可只放下了不到五秒就又拿起来。 他太担心了。 虽然老人那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实质性帮助，120打了，警报过，老人也说自己吃了速效救心丸，能做的他都已经做过，可是手机被水瓶碰倒挂断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让人不安。 本来就是会为别人想太多的性格，现在只能告诉自己说冷静冷静。 但他没办法安抚自己说一定会好的，因为最后那个电话挂断的样子实在说不上好。 庄颂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采取的行动了，做满了，等着就行，可等待就是最熬人的东西，尤其是不知结果的等待。 他心跳特别快，反复深呼吸也不太能缓解，担心得坐都坐不住。 他得找些事情做，但现在是自己的心理压力，不好麻烦别人，所以他打开搜索引擎，查“救护车出车多久能到”“速效救心丸多久生效”“速效救心丸一定有用吗？”。 但搜索结果说什么的都有，压根起不到安抚作用。 等庄颂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窝在实验室唯一的躺椅上，好像这样更有安全感。 微信对话框开着，荧荧的亮光里，聊天框顶端的昵称是“顾昳”。 . 还没发出任何消息，所以聊天记录依然停留在1月1号顾昳发来的“新年快乐”。 但对话框里已经打了一堆字，他在编辑，编辑今晚的突发事件。 他意识到自己在条件反射地找顾昳。 过去这七年，不管感情处理的多烂，但面对数学竞赛被说成作弊、大橘跑到树上不肯下来、下雨天忘记带伞……种种需要帮助的突发事件，顾昳从来都在他求助的第一时间出现。 永远可以依赖，永远都有回应。 虽然没有明着说过，但两个人都懂。 所以在这个六神无主的时刻，庄颂没有想到烈日灼身，也没有想到任何别人。 他点开顾昳的微信，这是七年时间里早已经根深蒂固的习惯。 —— 反应过来这件事时，庄颂这消息就没办法发出去了。 如果是要帮老人的话他不会有任何障碍，可实际上老人那边他已经做到一切了。现在需要的无非就是等待，救护车送老人到医院，或者没送成，事情有了结果警方就会给他反馈。 他发消息给顾昳就只是为了倾诉，只是为了缓解自己心里的焦虑而已。 为了这样的原因深夜打扰，很不合适，自己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但就在庄颂咬咬牙，删了打好的字准备退出时，一条消息毫无征兆地跳出在对话框里。 好像是心有灵犀，又好像是有人在这样的深夜，因为种种原因看到了他刚刚一直持续的“对方正在输入”状态，等了一阵却没消息之后，因为担心终于下定决心打扰。 -顾昳：怎么了？ 第43章 二更 如果顾昳那边一片死寂的话, 庄颂真能当无事发生，努力把这一波最严重的情绪扛过去, 然后回去找胡青。 可他过来问了, 在庄颂最需要有个人说话时他出现了。 而且他还是顾昳。 这个名字对庄颂来说就代表着某种习惯成自然的安全感。 虽然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已经比普通朋友还冷淡，但庄颂很清楚，就算在自己最恨顾昳时, 如果顾昳真的需要帮忙——不是什么新年站在雪地里当望夫石这种——他一定也会帮的。 七年形影不离的相互陪伴，如果全部用来系红线, 那结已经死到就算天下手最巧的绣娘来了也不可能解开。 就算不谈爱情，庄颂和顾昳也早已经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联系最紧密、最了解、最信任、最习惯去依赖的人。 所以庄颂挣扎了不到一秒，就顺从了本能。 他再一次给顾昳发了今天的事件，因为着急，有些语无伦次。 顾昳应该是没看懂, 因为他最后一个句号发出去，顾昳直接语音通话拨了过来。 电话接通, 微弱毛躁的电波声过去，顾昳的第一句话是：“没事的，你别急。” 熟悉的、略微低沉的声音，在寂静夜晚有强烈的安抚意味。 这样的话听见过很多很多次。 庄颂闭了闭眼，在这个令人六神无主的夜里，他第一次产生了从失重中坠落至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你说有个盲人心脏不舒服, 你帮他打了120还报了警是吧？”顾昳问。 “对，警察应该很快会到, 但是等他们返回消息给我估计要很久。”庄颂说, 现在总算能连出来完整句子了, “但最后挂电话的感觉很不妙, 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是刚刚发生的事吗？”顾昳问。 其实庄颂说的还有很多不清楚, 比如他为什么会帮这个人报警，从哪认识的，但这些细枝末节顾昳都没问。 “嗯。两分钟前。” “在江州是吧。”顾昳那边传来拿外套的窸窣声，“地址发我，我去看看。” . 庄颂愣了，没想到顾昳在这大半夜的直接要出去：“不是，不用这么麻烦，我……我其实想着你能跟我说会儿话，等那边打回来就好。” “你能好受点就行，主要是你说完我也担心了。”顾昳说，“没事，出去溜达一圈而已。” “那谢谢。”庄颂稍微笑了下。 “语音我就不挂了。”顾昳说着站起身，听见他换成了耳机，然后关门，“我先打个车啊，开车不给打电话，被警察叔叔拍到就不好了。” 其实庄颂现在也没什么能说的，他更想听人说话，一直有人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他就不用想得那么多。 顾昳好像懂，一路上都在跟他念，“这司机离我好近，就800米，估计得让他等一会儿了。等下到那边我给你拍视频？但我估计不让拍。” 他就这么一直絮絮叨叨地说，庄颂没太多思考能力，但听他一直这么说着，有问话时就“嗯”一声答应，心情也算好了一点。 . 地方离得不远，十几分钟顾昳就到了。 听到顾昳“哟”了一声时，庄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昳说，“我好像跑的比救护车快一点，车在我后头，刚看见了，警察已经到了，我现在过去看看，我给你开视频吧？” “好。”庄颂说。 然后顾昳挂了电话，视频打过来。 镜头里一个民警站在路边的民居外面，因为就一个人并没引起围观，能听到救护车的笛声。 看不见顾昳的人，但知道他在跑步过马路，随着动作手机镜头晃动着。 救护车超过顾昳停下来，红色的顶灯把路边行道树的树叶都映红了，几个医护冲下来往民居里进，有路人停下来看。 那个民警在维持现场秩序，一眼看见举着手机的顾昳，估计以为他是那种遇到什么都要开个直播的精神小伙，怒吼道：“手机放下！不许直播！” “警察叔叔别激动。”顾昳顺从地先把手机镜头压了，“我不是直播，我在给我朋友看……” “给一个人直播也是直播！”民警怒道，“你们小年轻怎么就爱搞这些哗众取宠的玩意儿！” “不是不是。”顾昳被误会了态度还是很好，“警察叔叔，我朋友是刚刚的报警人，他特别担心里面那个盲人爷爷的情况，正好我在江州，就来帮他看看。” “这样啊。”民警听他确实能说出东西来，态度总算稍微缓和，“那也不能打视频，你打电话说吧。” “好嘞。”顾昳乖得跟个小学生似的往民警旁边一站。 “阿颂……”他因为自己脱口而出这个称呼顿了下，“我换语音了？” “嗯。”庄颂说。 顾昳电话再打进来时，庄颂听见他问民警，“老爷爷还好吗？” “没定论之前我没法跟你讲。”民警说，不过接着他又放低了声音，意思是这话我就偷偷说给你听，“不过我们进屋那会儿人还平安。” 庄颂听到这句话浑身一软，紧绷着那口气总算松了一半，几乎要瘫在椅背上。 顾昳问到关键，就没继续在民警边上烦人，自己找了个合适的角落边看情况边跟庄颂说，过了五分钟他喊：“出来了出来了！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打听！” 然后庄颂就听见乱七八糟一阵杂音，其间夹杂着顾昳的“护士姐姐你好”以及医护人员警惕的“无关人员别凑热闹！”，总之在一顿诚恳地套近乎并且报了庄颂求救时的手机号自证之后，顾昳总算又回到了安静点的地方。 “别担心，你打120打的很及时，速效救心丸也生效了。”顾昳说，“老人是心脏病发作，但是现在生命体征平稳，去医院后续拍片治疗。” “我顺便还问了下街坊，他平时不是独居，今天他儿子去邻市帮他取一架轮椅，所以今晚没在，结果事情就赶巧了，后面应该有人照顾他，你不用担心。” 在顾昳说这些话时庄颂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每一条都是好消息，有种劫后余生般想哭的感觉。 老人没事就好，有人照顾就更好，那些让他心急如焚、强撑着冷静去做的事情至少没有白费。 兵荒马乱的深夜，总算是有了个好结局。 夜幕笼罩，纷乱的思绪在某种温和的梳理下总算稍稍归于安宁。 . 听见顾昳拿着手机走到安静处，背景的嘈杂声和鸣笛声远去了，他的呼吸和声音就突然近的像在耳边。 “好啦，这下真没事了。”顾昳安抚道，“别担心了，嗯？” “谢谢。”庄颂低声说。 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总算有劲儿说话了：“我才发现刚过去半个小时，感觉像过了好久好久。要是等那个爷爷确定安全了，警方给我回复的话，不知道还得再等多久，我可能都会急死。” “没有这种‘要是’，我不是过来了吗。”顾昳笑了笑，“你别说，看到他没事，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嗯。”庄颂低低地应了声。 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安抚他慌乱思绪的人，不管怎样都会让他情绪有点重，但他能说的还是只有那一句话，“……谢谢。” “没事。”顾昳还是笑笑回答。 两个人突然就都不说话了。 只剩下庄颂这边彻夜运行的机器轻微的嗡鸣，和顾昳那边的风。 还有头顶清冷却又轻柔的月光，温柔地把漆黑一片的实验室略微照亮。 . “其实我也想谢谢你。”顾昳说，“我没想到你还会找我，就……不是说别的。你还能信任我，我就挺高兴的吧。” 庄颂在顾昳面前状态依旧绷着，但今天晚上关于整件事的情绪大过了一切。 总体来说，还是在整晚的忙乱都有好结局的平和里放松下来，说话也就随意了不少。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在，本来我都决定不打扰你，但是居然被你抓到了。为什么这个点你会在看我聊天框啊。” 这句话说出来，顾昳突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顾昳才笑了下，反问庄颂：“你觉得呢？” 第44章 戒备 庄颂在问出那个问题时, 已经感觉自己说的话不合适，但那时再找补也来不及了。 顾昳刚为了他大半夜跑出去, 在这么个情境下, 庄颂到底没办法把话说太绝情。 所以他没说话。 顾昳也没立刻说话，那点沉默的时间里，庄颂闭上眼睛, 感觉夜幕弯下腰，无声拥他入怀。 接着电话那边顾昳轻轻叹了口气, 又笑了笑：“你就当我没说。” 他一样不舍得，不舍得用太直白的话打破这大半年来他们唯一的一次，真正能称得上是和谐的交流。 但半夜不睡觉，守着不可能联系的人的聊天框发呆，不用说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 “我……”庄颂犹豫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用不着说什么。”顾昳说，“你不用为我想。” 庄颂没说话。 顾昳又说：“你开心点就行了。” “好。”庄颂终于说。 “你回家了吗？”顾昳问, “看你最近老加班，回家了就早点休息。” “马上就回。”庄颂说。 “嗯好。”顾昳说，“回家了跟我……算了，不用，路上小心点。” 庄颂说：“行。” 然后起身关电闸锁门，骑自行车回家。推开门后纠结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给顾昳发了条“到家了”，不过就没再回复他那句“好的”。 顾昳也没再发别的过来。 . 这晚之后庄颂和顾昳的关系总算又突破了冰点。 似乎是好了一些, 但是又没完全好。就连当事人自己可能都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状况。 以游戏来说明, 现在两个人各自单排, 在游戏里相遇, 庄颂会主动给顾昳打招呼。 第一次看到小猫爪在聊天频道复制自己ID, 然后说晚上好时顾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那盘游戏也超常发挥。 但游戏结束他试着拉庄颂双排，又被拒绝了。 顾昳也不敢一直邀请，怕庄颂烦，两天、三天邀请一次，两天、三天被拒绝一次。 再比如朋友圈。 闹掰的那段时间，顾昳丧到什么朋友圈都不想发了，但是那天晚上之后他又找回了作为话唠的初心。 那天回家路上他拍了头顶的月亮，庄颂给点了赞。 这极大激发了他的积极性，每天都绞尽脑汁编辑朋友圈文案，在一大堆的点赞评论以及诧异于顾哥最近心情挺好的回复里，看到庄颂那个虎斑猫小头像，就觉得特别安心。 但是庄颂发朋友圈，顾昳去点赞评论，庄颂就不会理他。 绕过他去把烈日灼身夏嘉和胡青他导师秋日残月他们全都回复一遍，就是看不见他。 有点刻意了。 但确实让顾昳挺郁闷的。 偏偏晚上直播，他又看见庄颂来他直播间——之前庄颂开直播用的是大号，他那时才知道那个19级粉丝号是庄颂。 顾昳开始直播是在以为庄颂和夏嘉和好了之后，那是他们认识后生命里仅有的彼此空缺的一年多，所以他不知道庄颂的直播号也不知道庄颂的游戏ID，时至今日竟然因为这些衍生出如此多的阴差阳错。 也该着他为自己曾经的轻慢受这份罪。 言归正传，顾昳看到庄颂进自己直播间，甚至还给自己送了点礼物。不过都是免费的，最多也就是几毛钱的那种，一看就是给别人刷大礼物返回来的小零嘴，他还是特满足。 再怎么说有他一份呢，这些小礼物，送了他就送不给别人。 所以总体来说，顾昳是满足的，至少庄颂已经不再完全拒绝他加入自己生活了。 但到底是加入了多少，这个尺度很微妙。 说朋友，似乎刻意保持着不及朋友的疏离。 说不是朋友，又有点朋友间不会有的微妙亲昵。 顾昳觉得现在的情况像他们之前那时候倒了过来，但不能完全这么说，因为庄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当时的他那么傻逼。 他不甘心只做朋友，但如果庄颂只想把他当朋友，是真的朋友，而不是之前那种忍半天最后掰了的强行做朋友，他勉勉强强也可以，只要庄颂能高兴。 当然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冲。 嗯，很矛盾的心情。 . 又一个月过去，说的话慢慢多起来。 这过程就像重新认识，但因为实际并非重新认识，两人之间还是抻着一根微妙的弦，节奏完全由庄颂来控制。 比如五黑可以，双排不可以。 多人语音里讲话可以，私聊不乐意。 顾昳也由着他，他现在属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庄颂愿意给他多少，他都觉得是自己赚了，心态一时之间莫名的好。 甚至还可以多给庄颂展示下自己最近的改变。 能够友善的，甚至带点玩笑话的沟通，而且庄颂并不觉得勉强。已经是顾昳求之不得的东西。 再后面有天，是过年前，庄颂他们四黑，四缺一。 顾昳问有没有位置，于是庄颂拉了他，拉进去差个上单，顾昳就玩上单。 进队时晓寒和庄颂正在说话。 晓寒说：“最近分上的不错啊。” “嗯。”庄颂笑着说，“ADC很靠谱。” “是吧。”晓寒附和。 顾昳想着要附和一下跟庄颂对话，就笑着问：“什么ADC？” . 这应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而且实际都没有“什么ADC”，庄颂只是在说最近几盘排到的ADC都比较靠谱。 但顾昳问出来，庄颂也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的烈日灼身，甚至再之前的夏嘉和。 总觉得顾昳这样问，下一秒就是要开嘲讽，说气话，扔刀子过来欺负他。 那一瞬间，可能是应激反应吧。 庄颂没有任何迟疑，语速很快地回：“你又想干什么？” 对面的顾昳一下就不说话了。 . 其他人并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但顾昳不说话了。 庄颂知道，顾昳一定察觉到了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表现出来的激烈的对抗和戒备，所以愣住了。 就连庄颂自己都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会这样，他稍微冷静下来就知道顾昳刚刚只是在顺口接话，他反应有点大，却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 庄颂犹豫着，打开和顾昳的聊天框，思考着要不要解释下，结果对方的消息先过来了。 -自省g：我没那个意思真的，你别多想。 -自省g：我就是想跟你说话。 -小猫爪：我知道。 -自省g：都怪我，对不起。 其实庄颂本来也想说句抱歉，但顾昳先道歉了。 他起初没明白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不是只说了一句话？ 但再仔细想想，可不就是都怪顾昳么，要不是他之前那样，自己怎么可能会对他那么戒备呢。 这样一想，突然又有点生这个人的气。 所以干脆也不道歉了，就回了个“嗯”。 —— 这件事之后，两人关系又有点尴尬。 庄颂那边完全没主动推进的意思，顾昳是因为庄颂这次的反应有些低落。 即使他早就告诉自己说，庄颂抗拒他是正常的，可真的遇见庄颂条件反射的戒备，顾昳心里还是很疼。 一点点心疼自己，更多是心疼庄颂，看到庄颂的应激反应，那种像受过伤的小动物，因为害怕再踏入陷阱而瞬间激发出的敏锐敌意，顾昳更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曾经都做了什么。 然后更内疚，内疚到更加心疼。 再加上庄颂年关将近，又开始忙实验，一天到晚难上一次线，顾昳失去了和庄颂联络的主要借口，只剩下每天给他说一次早安晚安，也不一定有人回。 反倒搞得像又冷战了一次。 顾昳现在在庄颂面前就是特别怂，每天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不敢说，他一边觉得不主动就没故事，一边又觉得不能主动，要顺着庄颂的心意，跟着庄颂节奏走。 后来太矛盾想不清了，还不知道问谁，只能又花880一个问题找了恋爱神婆。 虽然他也知道没什么用，但总想找个人说说。 恋爱神婆收了他2640，给出建议：两条路线都可以，你得根据形式自己判断。 顾昳：“……” 退钱。（还没退成） 奇妙的是，顾昳居然还从庄颂这次的戒备里找到一点安慰。 因为这不是个对朋友的态度，对朋友没必要戒备，是生怕他走得更深，才在他刚举步时就一板子抽过来。 不如朋友，但也不只朋友。 . 顾昳不知道春节庄颂会不会回江州，但回了也未必见得着面。他反正做两手准备，最不济就是去小城接着做望夫石，除了会感冒也没什么坏处。 结果在这之前他先接到了胡青的电话。 “庄颂生病了，发烧，可能得住院。”胡青说，“你能联系上他家人什么的吗？” 三个小时后，胡青目瞪口呆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顾昳。 “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胡青惊讶地问。 —— 庄颂发烧也是因为忙他的项目，赶着想在年前到一个节点，就加班。 他有点工作狂的属性在身上，和自己较劲，较着较着，今天上午胡青去集市采风回来，买了点饮料想分给老同学，敲开门一看，就发现庄颂脸红得不对劲。 不但脸红，状态也恍恍惚惚的，再一摸额头好烫，赶紧拉着人去了医院。 不是很严重的病，但也不太轻，长日积累的劳累，让庄颂一下烧得很高。 赶紧给拉去打吊瓶，烧不退的话为了排除感染和炎症还要住院观察。 “那他现在在打针？”顾昳问。 “嗯。”胡青点点头，“打针然后睡觉，挂好几瓶了。” “烧退了吗？”顾昳问。 “现在还没。” 顾昳看着虚掩的病房门，很想进去看看，但也就往前走了半步就放弃了。 胡青看着他，有点迷惑。 “你进去吧还是。”顾昳说，“我……事先没跟他说，怕吓着他。” 怕惹他烦。 所以那么近的门，推开就能见到的人，却就是不敢去见。 “也是。”胡青不知道顾昳的内心戏，就说，“那我去看看他吧。” “嗯。”顾昳点点头，勉强扬了下嘴角。 这种“谁都比我跟你更好”的感觉，这几个月已经无数次体验到了，但还是每次体验都不太好。 “那你能帮我个忙吗？”胡青又问，“他这边离不了人，你帮我回家拿两件外套，要不然实在是有点冷。” 顾昳：“……” 顾昳好想说你自己回去拿啊！我在这看着！ 但又不能，虽然极不情愿，但他只能说：“行，你把钥匙给我吧。” “你知道我家住哪吧？”胡青说，“哦你肯定知道，毕竟新年那天你——” 他机智地闭嘴，顾昳已经郁闷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第45章 关系 顾昳对这条街道很熟悉。 后头是个超市, 沿着往前走是小区，小区的房型有露台，可以在上面烧烤。 毕竟也就一个来月前, 那个新年夜, 他在这儿站了一晚上。 天气挺冷的, 风很大，顾昳租了一辆共享电动车骑回来，可能是骑得太快，一路上被风吹得手指都冻僵了。 胡青看见他第一句话是“你没别的事要做么”，全职主播在时间安排上确实自由些, 但请假观众也会不高兴。 他得用抽奖或者补播的方式把时长补回来, 但这些都不是特别重要，听说庄颂生病, 手甚至先于脑子买了最近的票。 打开胡青家门，猫叫声此起彼伏, 门口地垫上懒洋洋趴着一只大布偶, 再往柜子那边有一只橘色的胖猫。 顾昳穿上鞋套往胡青的衣帽间走，迎面突然一个娇小的影子蹿出来，他吓了一跳，赶紧停住脚步。 面前的沙发背上, 短毛小猫咪定定地站在顾昳面前, 一双杏眼凶巴巴盯着他。 . 这只猫顾昳就认识了。银色虎斑，脖子上有一道M字纹。 是庄颂的小宝贝，名叫9.9。 应该是因为庄颂病了，胡青就先把它接到自己这里养。 顾昳给9.9买过很多东西, 也和它视频过, 心里对小猫咪很亲近, 所以他冲着9.9笑了下问：“你在这拦着我干嘛？” 小猫咪听不懂话，没理会，但还是凶凶地瞪着他。 顾昳自己没养过宠物，心想小猫大概认生，就没再招惹它。 他推开胡青衣帽间的门，准备拿两件外套。 结果刚把柜门拉开，9.9又咻地跳上来，站在衣柜的格子上。这次弓起背，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吼声。 顾昳一怔，这次就很明显了，他一个不养猫的都很明白。 9.9在威胁他，他是不受欢迎的客人。 顾昳突然有点难受。 如果是胡青家的其他猫这么不待见他，他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可他给9.9买过很多东西，他一个不养猫的人，知道9.9用什么牌子的猫砂，吃什么牌子的猫粮，喜欢什么口味的零食，还在视频里和9.9说过好多话。 顾昳确实没在线下见过9.9，所以9.9不认识他，买的那些东西又没写他名儿，写了猫也不认识字，防备他，这很正常。 他想得通。 但就是很难受。 可能是所有的事儿都堆在一起了。 他打飞的过来想见的人，不敢去见。 他喜欢的小猫咪不喜欢他，连认识都不认识。 顾昳忍着这些情绪往后退了两步——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猫交流，所以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别拦着我了猫哥，我就拿两件衣服，回去看你小庄哥。我不是坏人真的，我没恶意。” 不知道说的有没有用，但他不想在这儿耽搁，胡青的衣服整齐地叠在那，他就伸手去拿了。 胳膊刚够过去，虎斑猫突然后背一弓。 “嘶”—— 顾昳右手捂着左胳膊，又惊又怒地瞪着9.9。 小猫咪一爪子糊得不留余力，在他小臂上留下长长几道血痕。 . 狭暗的灯光下，高大的衣柜有长长的影子，顾昳捂着手臂，看着站在衣柜格子里的虎斑猫，小猫依旧以极其警惕的眼神看着他，反倒是顾昳的神情先软化下来。 “大哥。”顾昳有点绷不住了，又无奈又难受，“我是来给他们拿东西的，我还给你买过那么多零食，你这么防着我干嘛啊。” 猫听不懂他的话，可他除了说话真不知道能干嘛。 说完顾昳试着再做了下拿东西的动作，可是胳膊刚抬起来，小猫又极度紧张地弓起了背。 顾昳只得再次停止动作，他往门上一靠，长长出了口气，情绪突然就有点崩溃了。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做对事情的同时，又有很多做的不对，他给小猫买过很多东西，可对小猫来说他就是陌生人，闯入者。 做错的后果就得自己受着。 只能告诉自己你活该。 谁让他确实做错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伤害已经造成了。猫想怎么戒备他，庄颂想怎么怨恨他远离他，都是合理的。 付出多大代价，花多长时间来弥补这伤痕，他都觉得应该。 庄颂不愿意卸下防备的盔甲，没关系，他愿意去靠近，他可以被刺伤。庄颂想打他骂他折腾他都随便。 可是，总不能一点赎罪的机会也不给他吧，他就这么坏啊。 . 寂静的房间里，一人一猫对视着。 猫的眼神很警惕，人的眼神沮丧且痛苦，同样像极了某种受伤的兽类。 沉默地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残红的夕阳从窗外沉落。 黑夜降临城市时，顾昳飞快转了下头，在那个瞬间他眼底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他胳膊在流血，但谁都知道肯定不会是疼的。 再转回来，顾昳神情又恢复了平静，他把自己手臂递到小猫面前。 可能是时间够长了，猫咪也没那么警惕，往后缩了缩，沉默地看着他。 “猫哥，我9哥。我是真想对他好。”顾昳说，“我活该，我胳膊放在这儿，拿完了东西你随便挠，行吗？” —— 回到医院其实也没过去太久，顾昳一路骑车骑得很快。 先去楼下打了疫苗再上去找胡青，胡青看见他拿回来的衣服跟看见亲爹似的，一把把两件外套都拿过来：“唉哟太谢谢了，可冻死我了。” 然后注意到顾昳手上新包扎的伤口：“这怎么弄的？” “撞门上了。”顾昳轻描淡写。 “撞门上就撞个胳膊？”胡青狐疑地追问。 “他怎么样了？”顾昳直接换了话题，视线不自觉往病房看。 “睡了。”胡青研究顾昳那个眼神，怀疑房间里有个吸铁石，“你要进去看看他吗？” 顾昳思考了一会儿，能感觉到他为这个建议很心动，但最后说：“没理由，算了。” “去看人需要理由吗？”胡青又不懂了。 顾昳不答话。 胡青跟顾昳本来也不是特别的熟，他就没问那么多。 倒是想起新事情，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了？”顾昳问。 “刚才小庄垂死病中惊坐起，让我给他导师说一句，进度汇报迟两天发过去。”胡青说，“说完又倒了，就给我塞一手机。” 他晃了晃手里庄颂的手机：“密码我不知道，导师联系方式我也不知道，这怎么说啊。” “导师么。”顾昳说，“我说吧。” “啊？”胡青这下是真蒙了，“你有他导师联系方式？” “嗯。”顾昳应着，打开联系人列表去里面搜人了。 胡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真拽出一个名为“清大高某某”的联系人，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有他导师联系方式？你俩什么关系啊？” 顾昳笑了笑没答，又问：“他吃晚饭了吗？” “没有。”胡青说。 还是垂死病中惊坐起那会儿，庄颂嘟囔着说了个什么，人就没了，“好像说想喝汤。” “那我知道了。”顾昳说，“萝卜排骨汤，我去弄吧。” “不是。”胡青看着顾昳走出病房的背影，喃喃自语，“熟成这样又不见，到底什么关系啊？” 顾昳头都没回，远远飘过来一句：“主人和讨嫌的傻狗。” —— 都说病来如山倒，放在庄颂这儿情况也是一致。 他的病情并不多严重，但可能是一个下午挂了三瓶水，药劲儿太猛了，也可能纯粹因为加班缺少休息，从开始打针起，人就昏昏沉沉，出很多汗，没力气到手都抬不起来，只想睡觉。 中间想着报告要超期了，得跟导师说一声，都说不清楚话，想吃饭也说不明白。 就是累，很疲惫，有过困得狠了经历的应该都明白，身体没事，但是必须睡觉。 在退烧，所以出汗出到换的病号服都湿透了。 昏昏沉沉地，做了很多梦，先是梦见报告交晚被毙了，郁闷的不行，又梦见有人扶着肩膀让他坐起来，拿纸巾给他擦额前的汗，动作轻得像是他烫手不敢碰，然后一勺一勺地给他喂最喜欢的萝卜排骨汤。 但梦里面庄颂就比平时任性一点，喝了两勺，第三勺嫌烫不想喝，生着病脾气又大，还想起自己报告交晚被毙了，一挥手直接把碗掀了。 那时候他其实有点恍惚，觉得好像是真事情，因为听见旁边有人轻嘶了一声。 但太累了，声音这东西半真半假，他睁不开眼睛，就没管。 过了一会儿排骨汤又来了。 就说是梦吧。 汤都掀了哪儿来的第二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庄颂醒了，睁开眼是一片黑暗。 手机在床边，他摸过来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半，后半夜了。 . 先想起来的是项目报告，好在不是真被毙了，但是却是真要超期。 虽然好像跟胡青念叨了，但胡青什么也不知道，说了也没用。 所以他赶紧打开微信。 -高老师：小庄，生病了报告延期也没关系，帮你申请了三天，先把身体养好哈！好好休息！ 庄颂很是意外，他往上翻了下，确定自己没有梦中发消息。 那胡青还挺神通广大的嘛，导师都联系得到。 胡青这人，作息很颠倒，画画人很多这样。所以庄颂也不怕打扰，给胡青发了句谢谢。 胡青回得倒是快。 -别谢我啊。谢顾昳。 庄颂一愣。 -啊？他发的消息吗？ -对，我都不知道你导师是谁咋联系啊[笑哭]汤也是他弄的。 汤，也是，他，弄的？ 庄颂刚刚接受了“顾昳帮他联系导师”这事儿，脑子突然又懵了。 顾昳帮他联系导师说得通，胡青问他怎么联系，他可能就顺便联系了。 一个微信的事。 但是……汤？ 什么汤？ 那不是个梦吗？ 庄颂往旁边看了眼，才发现床头真有个碗。 庄颂第一反应是卧槽，项目被毙了不会也是真的吧，再一想就知道那个确实不可能。 他松口气，坐起来缓了缓。 所以，梦里的萝卜排骨汤是真的。 那他把汤碗掀了也是真的？ 那梦里的人被汤泼到也是真的？ 那人还是……顾昳？ -他弄的汤？什么意思？他在这边？ -对啊，飞机战士。神奇吧，我也觉得很神奇。 -那他人呢？ -在给你陪床啊。 庄颂环顾了下四周，这要是顾昳真在病房里陪床，事情就不是神奇而是往惊悚的角度走了。 但半醒不醒的时候确实似乎听见门响来着。 -他没在了好像。 -那也有可能，他说你见到他应该会烦。 …… 庄颂放下手机。 有点哭笑不得，夹杂着对这个人习惯成自然的生气，心头却又有点热，蛮复杂的。 所以是坐飞机跑过来，本来在床边陪着，帮忙发了消息，被泼了一手汤还得收拾。 然后看庄颂要醒，怕见到面庄颂会心情不好，所以赶紧收拾了跑。 凌晨四点。 要不是庄颂想着跟胡青道谢，还真就什么都不知道。 . 庄颂本来也就是累的发烧，打了三瓶吊针，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又喝了点汤之后，基本就恢复了。 他下了床，悄无声息推开病房门，灯光洒落在长长的走廊，有点落寞的温柔。 有个男人正走进楼梯间，留给庄颂一个背影。 像是刚探望完亲属准备离开，就是凌晨四点这个时间点不太对，值夜班的小护士挺惊讶地看着他。 灯的位置很低，人影拉得很长，有点孤单。 庄颂沉默地思考了两秒，像大法官决断着如何审判。 眼看对方已经迈进楼梯间准备走人，他清了清嗓子。 “喂。” 顾昳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般飞快转过身来。 第46章 追你 那一瞬间顾昳惊喜的表情几乎让庄颂感到疑惑, 这真的是顾昳脸上能出现的表情吗，他还会为别人高兴成这样？ 但可能是因为这儿只有庄颂、顾昳和值班护士三个人，顾昳每一个表情看在庄颂眼里就像看慢放电影似的, 特别清晰特别明显。 从惊喜到发亮的眼睛, 到和庄颂目光对上之后一瞬间的迟疑，再到不确定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应对，甚至不确定刚刚是不是激动到幻听，不确定庄颂是不是在叫别人, 因而迅速收敛的神情。 顾昳犹豫了下，往庄颂这边走过来, 头两步迈得很慢，确定庄颂没拒绝的意思才快步走上前。 回到病房, 打开灯, 庄颂坐在床边。 床头有张椅子, 顾昳就在那儿坐下了。 终于能光明正大看庄颂，他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好几眼。 庄颂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一张小脸苍白, 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他出了太多汗，皮肤似乎还泛着水光，头发有些凌乱, 领口也皱得略显狼藉。 让人觉得好心疼好可怜, 但是我见犹怜的特别好看。 “看什么看。”庄颂挑了下眉，“刚才没看够啊。” 这话莫名有点儿让人想歪的意味, 所以顾昳没敢说话。 庄颂好像也意识到这点了, 抿了下嘴, 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伸手去拿旁边的水瓶。 温的白开水早就准备好了放在那，顾昳立刻帮他拧开递到嘴边。 但是庄颂没就着他手喝，还是自己把水瓶接过来，可能身上没什么力气，所以两只手一起抱着瓶子，慢慢地啜。 就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顾昳已经觉得特别好，是这么久来最幸福的一次。 他太久没能好好见庄颂了，之前每一次见都怀着别扭的心思，像这样温和坦诚的面对面，上一次可能还是去年四月线下盛典那一晚之前。 转眼都快一年过去，恍惚有种上辈子的错觉。 . “你怎么过来了。”庄颂有点明知故问，“不是应该在江州么。” “胡青说你生病了。”顾昳说，“我没多想，反应过来人就在飞机上了。” 我能量这么大啊。 庄颂在心里长长地“哦”了一声。 庄颂拨弄了下放在床头柜子上的碗，认出来了，这碗是胡青的。 但胡青不可能会做饭，与其说胡青做饭不如说胡青的猫做饭。 “还给我弄了汤。”庄颂说，“自己做的？” “嗯。”顾昳说，“试了几次才做好，做饭真难，你真厉害。” 庄颂笑了笑。 顾昳只字没提被他泼汤的事，不像之前大事小事都爱现的样子，但庄颂既然记着这事儿就不可能纯装不知道。 顾昳现在穿着件很宽松的薄外套，里面是短袖，他看了看就发现左面袖口露出一小截纱布。 “这是我弄的？”庄颂拿下巴点了点顾昳左手腕。 “啊，这个不是。”顾昳立刻把右胳膊伸过来，挽起衣袖给庄颂看，“这边才是，没事儿，不严重。” 胳膊上红了一片，手腕上有个泡，但是跟缠绷带相比，确实是好点。 庄颂看没那么大事放了点心，但又好奇了，“那左手怎么回事？” “猫挠的。”顾昳答。 “什么猫？打疫苗了吗？”庄颂问了两句，突然从这人欲言又止的表情里发现了端倪，“不会是9.9挠的吧？” “嗯。”顾昳说，“不怪它。” 庄颂说：“我觉得也是。” 顾昳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庄颂。 庄颂当然是故意的，现在也继续说了下去，带着点笑：“9.9不会欺负人的，对吧？” 对别人庄颂肯定不会这么不讲理，但现在对顾昳就想这样。 顾昳明显没想到庄颂会这么说，想为自己争辩两句，又知道自己争不过猫，只能闭嘴。一米八几一个男的坐在那儿闷声不响的，眼里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庄颂扑哧就笑了。 然后顾昳就也笑了下。 “你笑什么啊？”庄颂板着脸，“被猫挠了你开心？” “没，猫挠就挠吧，我就是觉得，能光明正大地看着你真好。”顾昳说。 . 病房里一下又没人说话了。 庄颂垂着眼慢慢地喝水，没看顾昳：“所以你今天过来，就是想光明正大看看我。” “那肯定不是。”顾昳说，“我有别的想法的啊。” “什么想法？”庄颂问。 “想追你。”顾昳说。 这下庄颂是真的一愣。 他还以为会说什么“想要你再给我次机会”之类的话，那样他还能在心里讥诮地想，瞧，果然还是有筹码的吧。 结果就说了一句“想追你”？ “追我还要许可的啊。”庄颂说。 “要的，怕你烦。”顾昳说。 庄颂又喝了口水：“偷偷追不行吗，潜移默化那种。” “不行。”顾昳沉默了一下，“我现在什么话都想要跟你讲清楚，也得让自己想清楚。” 因为曾经就是不肯想清楚才弄丢了你。 . 庄颂沉默着。 其实顾昳要是不说这话，庄颂今晚对他的好感度还挺高的，他坐飞机过来，还有那碗排骨汤，都让庄颂心底酸酸的发软。 可想起从前，脾气一下又上来。顾昳要是聪明一点就该不提，庄颂八成会点头说勉勉强强让你追。 可又觉得顾昳就应该这样说，不这样说就不是顾昳了。 顾昳一直都很直白，这算是以前庄颂最无法抗拒的点，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一脸认真地跟他说“我有个重大发现，你眼睛好好看”。 这种直白的性子坦率、诚恳又热烈，对人上心时很真，自私伤人也很深。 曾经庄颂恨恨地想，顾昳这种一根筋估计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有多混账，现在似乎是明白了，跟一年前比变了很多，但那份直白还是没改。 那样说了，就是他不准备留任何底牌，不想利用庄颂一时的心软。 做过的事，好的、坏的，全都摊开在庄颂面前，坦诚地递上脆弱的颈项，任他审判。 . 庄颂沉默了一会儿，问：“追我不代表追得到，你知道吧？” “嗯。”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 “你要不想继续了随时可以走。” “我不走。” 庄颂又看了顾昳一眼，对方显然有被这几句话刺伤，但还是眼巴巴看着他，眼里更多是“不管挨多少刀，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很好”的傻开心。 “追你”，代表且仅代表不再抗拒这个人的示好和靠近。 现在不那么烦他了。 倒也不是不能看看，顾大主播的所谓“诚心悔过”，是不是真有说的那么体贴周到，委曲求全。 庄颂沉默地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水瓶：“那你追追看。” —— 于是顾昳就真的开始追他。 庄颂住了一晚的院，顾昳就陪了一晚。 第二天起来，跑前跑后给他办出院手续，又帮他买早饭。 然后送庄颂回家，一早就打好了车，到庄颂楼下，去小卖店买了一大堆水和零食，跟庄颂说让他加班的时候也得好好吃饭。 本来庄颂也觉得家里得添置这些，就把钱全都转过去，顾昳不情愿但被迫收了。 那么多东西要拿上楼，小楼没有电梯，顾昳就一箱一箱地搬，庄颂不让他进家门，他就全搬到胡青家去。 胡青还在通宵画画没有睡，看着顾昳一箱箱地往楼上搬东西，惊讶得眼睛睁到有平时两倍大。 几只猫围在胡青脚边上，盯着顾昳看，庄颂捏捏9.9的耳朵，扬起下巴点了点顾昳的方向：“跟他道个歉？” 9.9很敷衍地：“喵——” 等到顾昳把第六箱东西搬上来，胡青打量着他线条结实的手臂和劲瘦的腰，感叹：“你都不累的么，身体真好啊。” . 后来顾昳小小地表露了下搬到小城来的意愿，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反正我主播是自由职业，被庄颂一口回绝，并不想离这么近。 顾大主播只得恹恹地回了江州。 回去之后也还是一直追求。 倒没有追得很大张旗鼓，因为庄颂不喜欢大张旗鼓。 但就像是突然解禁了发消息权限，“早安”“晚安”“今天下雨记得带伞”“要早睡”这样的消息一串串地发过来。 现在庄颂心态很微妙，没以前那么烦顾昳，甚至看到他不加掩饰地，热烈地表示好感，会想着“哦也有你倒贴的时候”，然后有点开心。 但总觉得在生顾昳的气，很想冲他发脾气。一点都不想再温柔。 不再是以前那种希望他滚越远越好的心情，反倒想挑衅，想欺负他，带着点委屈的报复心。 . 所以就故意把手机调成静音，工作忙起来就不看消息。 顾昳知道他在想什么，犯错受罚，很配合，消息一串一串地发，每次庄颂看手机，都能看见这人很多条留言。 庄颂淡淡地回，顾昳就秒回。 偶尔能感觉到他被冷落了蛮委屈的，庄颂会有短暂的良心发现，但随即又觉得，你以前也这么对我的，我得欺负回去。 有时候庄颂想聊天了，跟他多说几句，顾昳就是在直播也高强度秒回。 除非是打高端局，会好声好气求他，在打很重要的团，晚几分钟再回行不行。 庄颂刚回了个行，顾昳又回，或者我把直播麦关了跟你语音？ 庄颂想了想拒绝。 -不要，不想跟你语音。 顾昳郁闷地回个小狗委屈地趴在地上的表情。 庄颂扬扬嘴角，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47章 陪玩 转眼冬去春来, 货运站的小院子里，随着春风拂面，渐渐有凌霄花开。 庄颂他们研究的电子转运装置课题进入关键期, 每天货运站、车上、实验室，三个位置换着跑。 很辛苦, 每天结束了工作都会累得想吐槽，好不容易有休息了, 也会报复性熬夜。 身为学霸打游戏好像不太符合人设, 但越忙越是想打, 打开电脑登上客户端那一刻才觉得生活真美好。 这几个月顾昳作为追求者, 陪玩态度拉得很满。 现实不敢太嘘寒问暖怕庄颂烦，就每天积极地问他, 想不想打游戏，想打什么模式。 庄颂有空他就第一时间等着，庄颂说要和烈日灼身玩, 他就发个委屈狗狗表情：“那我去后面排号。” 转眼到四月。 这个星期也是忙，忙到整个工作日都没空登游戏。 周五下午, 总算快能休息了，顾昳又准时发消息来。 -顾昳：晚上打游戏吗？ -庄颂：想玩。 -顾昳：好！ -顾昳：想双排还是开黑？跟秋日他们还是跟烈日灼身？ 庄颂想了想, 决定欺负一下小顾。 -庄颂：我说要跟你玩了吗 -顾昳：……QAQ 庄颂弯弯嘴角。 一起玩还是可以的，顾昳一直是个很好的队友。 -庄颂：开黑吧。我再喊下别人。晚上回家了叫你。 -顾昳：！ -顾昳：好！ -顾昳：等你！ 之后庄颂又联系了烈日灼身, 烈日灼身说行, 下班了喊我就好, 我叫上晓寒。 晓寒还可以再叫人，五人车就此敲定。 结果临下班庄颂突然有个调BUG的紧急任务, 又被按在了实验室里。 他给顾昳和烈日灼身发消息, 说今晚加班, 估计要很晚回去了，不知道几点能完，不用特意等他。 两个都回复说没事，可以等你看看。 顾昳还补了一句：那你先忙，不打扰你啦。 庄颂交代完就进了实验室，在实验室他得一直盯着模拟机和显示屏，精神高度集中，没时间看手机。 虽然一心想着要早点做完实验回去过周末，但对项目也不能怠惰。本身临时加班就是因为代码出了bug，一行一行地排，工作量很大。 看到夜里一点多，总算把问题都解决掉，庄颂蛮疲惫地收拾完东西，做好备份，关机断电，这才得空看手机。 -烈日灼身：猫爪，我先睡了啊，太晚了顶不住，sorry 消息是12点半发来的。 12点半确实很晚，烈日灼身要是真等到1点多庄颂还会蛮有负罪感，他回复了一个“晚安”。 顾昳没发消息过来，庄颂去他直播间看了看，显示20分钟之前他刚下播。 就是也等到了12点半前后，现在应该是歇了。 庄颂犹豫了下，最后没发消息去和顾昳确认，因为以前的顾昳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不说一声。 他怕自己一条“还在吗？”过去，第二天顾昳回一句“哎呀！不好意思，昨天睡着了。”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蠢，蠢透了，蠢到家。 如果是对别人庄颂不介意犯蠢一下，但是对顾昳，同样的情节他以前经历过太多次，也难受过太多次了，以至于现在哪怕只是一种可能，他都不愿意再去尝试。 反正他已经说过“不用特意等他”，就算不找也不算是放置了顾昳，而且他不愿意见到的对白万一真的发生，他绝对受不了。 人要是两次掉进同一个陷阱，等于自尊和脑子都碎没了。 所以庄颂直接默认顾昳休息了，没再管他，回家路上正好赶上路边摊收摊的末班，用一份小吃的价格买了一串土豆塔加一个加蛋加鸡柳的手抓饼，于是没再骑共享单车，后半段路走路回去，边走边吃。 上楼时修了修图发朋友圈——本来庄颂发朋友圈都不P图的，但每次都被胡青喷“太没有审美了！这还算是我的房客么！”，所以现在在胡大画家的逼迫下庄颂也下了修图软件。 -夜宵[耶] [土豆塔的照片] 朋友圈刚发出去就有了新消息提示，庄颂点开。 点赞的那个头像是顾昳。 庄颂猛地一怔。 还在线？ 下一秒顾昳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顾昳：… -顾昳：我还在等你 庄颂：“……” 庄颂完全没想到顾昳真还没睡，不但没睡还在等他，他先是震惊，然后感到有些开心，同时一下就抱歉起来了。 虽然事先说过不用特意等，但别人熬着大夜等着他上线陪他玩，他在快乐吃土豆塔还发朋友圈，怎么都有点过意不去。 -庄颂：你还没睡吗？ -庄颂：我马上上楼。 回复完这一条就两步一台阶地冲上楼，在家门口摸钥匙时看见顾昳又回了一个委屈小狗趴地的表情。 这又在庄颂意料之外，因为刚才顾昳明显不太高兴。 以前顾昳不太高兴时，可不是会发个表情包，主动小事化了的人。 庄颂开机上游戏，客户端还没加载出来，已经听到邀请进队的音效，庄颂点进去，连上语音先解释：“对不起啊，我以为你睡了。” “嗯。”顾昳闷闷不乐地说。 庄颂想说，你没睡倒是跟我说一声，可又觉得这样说不妥，他还不是也没问，而且人家顾昳确实一直在等着，因为他说想玩。 这时候如果他再这么讲，反倒像在埋怨别人，所以他只能是又道了个歉。 “没有要你道歉的意思。”顾昳说：“但是你加班完了可以跟我说一声的嘛。” 声音还是低低的有点闷，不管谁从晚上等另一个人等到凌晨一点多，结果人家完全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都不可能开心的。 “我看你下播了，也没发消息给我，真的以为你睡了。”庄颂说，“我没问你是我的问题，因为……” 庄颂没说下去。 因为之前你太多次不回我了。 我有心理阴影，不想旧事重演。 确实是这个原因，但现在面对着这个并没有不回他，反倒是一直在等着他的顾昳，这个理由他说不出口。 反倒是庄颂卡这个壳的功夫，顾昳好像已经明白他什么意思了，顾昳说：“对不起，怪我。” “不是，别说怪你啊。”庄颂赶紧说，“这怎么可能是怪你呢？” “我应该叫你加完班喊我，就没这么多事儿了。”顾昳顿了顿，声音有些低落，“而且，要是我以前……不那样的话，你也不至于连问都不想问我。” “别，没有。”庄颂这下是真有点语无伦次，顾昳这副静心思过的态度搞得他有些内疚，但他又不想过多地内疚，“哎，你别这样。” “嗯，好。”顾昳很配合。他笑了下，明显把语气搞得轻松了点，“那你还想玩吗？但是现在可能叫不到五个人了，只能双排。” “玩，咱们排两盘吧。”庄颂说。 “不用勉强。”顾昳说，“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加班到那么晚。” “不累，本来我也准备回家打下单排的。”庄颂说，“一个星期光上班不娱乐的话，感觉生活都不快乐了。” “理解。”顾昳笑了笑，点开排位。 . 事实证明，高分局还是得一直打才能保持手感，庄颂一周没怎么玩，上来没有状态，放技能的时候走不好位，走位了就放不好技能，被泰坦连着勾了两次。 好在顾昳一直打高分局，手正热着，而且他俩也有默契，几次庄颂失误，顾昳都及时地补上了，下路打了个均势。 团战期庄颂手感找回来，打了几波很不错的团。 最后这盘赢了，但是玩了35分钟，战线算是拖得很长，也累人。 打完庄颂看着统计图表上自己挺惨淡的数据，扶了扶额：“还是不排了，今天我没状态，太坑了。” “啊……那不玩了吗？”顾昳有些失落地问。 “去打两盘大乱斗吧。”庄颂想了想。 “好好好。”顾昳立刻答应，“我们去电一吧？” “行。”庄颂说。 . 大乱斗是娱乐模式，他们打单双排的峡谷之巅服务器是“竞技专区”，没有开放娱乐模式，所以只能去其他区玩。 电一的话，就是之前顾昳给庄颂的那个号，“数控加工与编程”。 这个号因为太久没登陆，庄颂上号时都弹出了老玩家回归礼，还发现顾昳每周都在给这个号送皮肤。 庄颂一个一个地把那些按钮都点了，然后“自省g”邀请他进队。 . 一年前这两个号还分别叫“绝非故意i”和“纯属故意i”，不是情侣却取着情侣ID。 那时顾昳让庄颂选头像，庄颂选了一对游戏在“灵魂莲华”活动时出的主题头像，他用的是锤石，顾昳用的是薇恩。 之前吵架下线，庄颂改ID退游戏，再也没上过，头像也没换，还是这个灵魂莲华锤石。 这些现在想起来都好像很远了，让人有点唏嘘。 让庄颂惊讶的是，顾昳点进来，头像还是之前那个薇恩。虽然可能是现场换的，但印象里顾昳这个号，头像确实一直没改过。 —— 大乱斗排进去很快，这个模式特点是英雄全随机，拿到什么玩什么，队友之间可以交换英雄。 挺神奇的，进去庄颂就随机到了薇恩，顾昳拿到了锤石。 和他们俩之前的头像刚好对调过来。 锤石是庄颂最拿手的辅助，薇恩是顾昳拿手的ADC。 所以顾昳直接点了庄颂换英雄。 本来庄颂确实是打算换的，因为他觉得薇恩挺难玩，输出完全靠平A，攻击距离还短，很依赖操作者的熟练度、找输出位置能力和走A水平。 庄颂现在状态不好，不太想玩这种难度英雄。 但是顾昳一点他，庄颂逆反劲儿就上来了。 “干嘛？”庄颂凶他，“不让我玩ADC啊？” “不是不是。”顾昳光速取消了交换申请，“我以为你想玩锤石。” “我就想玩薇恩。”庄颂说，“我还想超神。” 其实庄颂五个位置最不擅长的就是ADC. 更是因为知道操作难度大，基本没玩过薇恩。 顾昳当然也知道的。顾昳说：“没问题，这把你肯定超神，我保护你。” 庄颂说：“我要没打好可就输了。” “我在呢，输不了。”顾昳说，“再说能跟你一起玩我就很开心了。” 这是庄颂意料之中的回答，他专注地选皮肤改天赋。 在游戏准备阶段的音乐里，突然又听见顾昳说：“那……” . “嗯？”庄颂问。 明明不是一个很有重量的问题，只是简单询问体验，夜深人静里，心却因为忐忑跳得很快很快。顾昳深呼吸了一次才问出来： “……那你跟我一起玩的时候，会有一点点开心吗？” 第48章 搬家 这个问题就像现在窗外的春风, 柔柔地软软地吹过来，带着点紧张，又带着点期待。 庄颂关了麦, 望着窗外湛蓝的夜空和夜色中点点的星，轻轻吐了口气。 开心吗，当然会有开心的吧。 不开心的话谁会和他一直玩游戏呢。 可如果顾昳这么问, 他就不想承认。 脾气大概没个一年半载过不去，就是不想顺着他。 所以庄颂没回答。 顾昳等了半天, 听庄颂不说话，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 你当我没问, 我想太多了。” 庄颂这时候也发现自己死穴了，他吃软不吃硬, 尤其吃顾昳可怜巴巴那副样子。 倒不是说别的, 就是顾昳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他就不忍心对他太狠。 庄颂到底还是稍微放软了态度：“倒也不是。” “倒也不是什么？”顾昳立刻问。 “……倒也不是不开心。”庄颂说。 话音刚落, 那边顾昳的语气就跟屋子里开了灯一样, 瞬间变得明朗起来：“真的吗？那你就是开心？” “……” 庄颂拒绝回答。 但顾昳已经自己回答了自己：“那你就是开心, 对吧！你和我一起玩是开心的吧？” 庄颂更不可能承认了, 可又不能违着心否认, 在聊天框里打了三个点。 三个点对于庄颂来说，已经是非常非常冷淡的回应方式, 顾昳很清楚这一点, 但这完全不能浇灭他现在的心花怒放。 只要庄颂承认自己开心，哪怕只是一点点开心, 哪怕他只愿意回三个点, 顾昳已经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了。 “这盘肯定带你赢, 我搞个海妖火炮锤石五杀。”顾昳突然想起庄颂说要自己carry，赶紧又改口，“不是不是，我出香炉骑士之誓，死保你好吧。” 出门买装备时又问：“你是不是要回江州了？” 庄颂一愣：“你怎么知道？” “看你导师发朋友圈，说你那项目快结束了。”顾昳说，“到时候我去帮你搬家吧？” “不用了吧。”庄颂说，“找人帮忙又不贵。” “我去帮你嘛。”顾昳恳求似的说。 庄颂本来是想继续拒绝，但他想到自己导师发的朋友圈，里面只提了他项目的名字，地点、人名，一概没讲。 就连同门里不做他这项目的，都未必知道导师那朋友圈说的是他，可顾昳就知道。 所以最后庄颂没有坚决反对，他说：“看你自己吧。” . 庄颂的项目是一种应用于货运机车的电子转运装置，他从升上研究生起就一直在做这个项目。 经过前期长时间的理论储备和实验，以及过去一年的实地实验，总算小有成绩。 他的项目被导师作为科技领军项目投递出去，也以团队名义在申请其中一项技术的小专利，未来一段时间，可能会参加一些科技论坛的汇报。 所以先回到江州。 回江州的前一天晚上庄颂和站里的师傅们一起吃了顿饭，因为跟大家处得很好，要离别了又舍不得，就喝了点酒。 不能叫“点”，第二天顾昳来帮忙搬东西时他还宿醉未醒，头仍然疼着。 开门时庄颂愣了愣。 顾昳站在门外，穿着件深灰色很漂亮的外套，胸前口袋有条纹装饰，侧面口袋还嵌着两根丝带，里面是件白色内搭。黑色休闲西装裤显得一双腿格外长，但脚下踩了双板鞋，让这一身不至于太过正式，却又恰到好处勾勒出他宽肩细腰的好身材。 庄颂脱口而出：“你穿的好隆重啊。” “怎么样？好看吗？”顾昳笑了笑，“衣服我新买的。” 庄颂脑子没太转过弯来，“为了搬家买件新衣服？” “嗯。”顾昳被他这么问，突然卡了个壳，然后才略有点不爽地反问，“不可以吗？” 庄颂这会儿还没完全睡醒，没想明白顾昳特意买了新衣服是为了见他不是为了帮他搬家，他揉了揉自己额头，“可以可以。” 反正顾昳很有钱，想怎么花当然是他的事。 顾昳看起来有点郁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跟着庄颂进屋，问：“你昨天喝酒了是吗？” “嗯。”庄颂应着，“喝了好多，现在还头疼。” “喝那么多干嘛。”顾昳看他恹恹地满脸写着不太舒服，忍不住埋怨，“还不是自己难受。” “你管我。”庄颂板起脸，“我乐意跟他们喝。” “好好好，那你喝点茶解酒吧。”顾昳任劳任怨任怼，“有茶叶吗？我现在给你沏。” “胡青有。”庄颂说。 “那我先烧水。”顾昳转了个身找厨房的位置，刚要过去，脚步又定住了，“有拖鞋吗？我怕把你地板踩脏了。” “有。”庄颂这会儿没什么精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他拉开柜门，用脚尖把拖鞋踢到顾昳面前。 那是一双柯基头造型的拖鞋，本来应该挺可爱的，但是四只狗耳朵被9.9咬掉了三只，还被挠了好几道，现在看起来就像两个秃头黄豆刀疤脸，很滑稽。 如果不是因为被咬成秃头狗了庄颂也不至于换双新拖鞋，虽说是在家里穿，但偶像包袱他还是有的。 顾昳看着这双拖鞋，脸上表情极复杂。心想要不干脆穿着他这双新买的很能耍帅的鞋进去沏茶回来再给庄颂擦擦地算了。 但又觉得这可是庄颂给他的拖鞋，不穿血亏。 就这么很矛盾地足足发了半分钟的呆，顾昳终于决定先不去想这个：“算了，我还是先去要茶叶吧。” 庄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守在门口等他。 . 下去要了茶叶，顺便还要了个胡青上来。 本来胡青是准备睡了，看见顾昳这身打扮吃了一惊，迷迷糊糊就跟着上来了。 庄颂穿着睡觉时的小熊T恤和灰米条纹的宽松大短裤，垂着一双细白小腿，人还没太清醒，坐在沙发上跟皇帝似的看着顾昳忙前忙后。 9.9趴在他右手边，胡青在他左手边坐下，不一会儿，茶香从厨房里溢散出来，又过了几分钟顾昳端着茶出来，递给庄颂：“小心烫。” 之后就帮庄颂搬东西。 其实大部分行李庄颂都收拾好了，但因为在小城又添置了不少东西舍不得扔，所以比刚过来时多了两个大箱子，顾昳就把这几个箱子搬下去。 双手扛着大行李箱时，穿着那么隆重的帅气外套和西装裤真的有点多余。 “你不就是来帮忙搬个家吗？”胡青打量着他问，“干嘛穿的跟花孔雀似的。” 打扮成花孔雀本身无可厚非，但如果想要展示的对象对花孔雀造型无动于衷的话，就很尴尬了。 再被外人提一嘴，尴尬程度就超级加倍。 如同顾昳现在。 “要你管。”顾昳没好气道。 “你再拿捧花可以直接约会去了。”胡青锐评。 顾昳不想理他，继续搬。 这时节小城的气温已经相当高，顾昳穿得又多，上下跑了两趟，已经在出汗。 眼看着他又扛起第三个箱子，胡青好心问道：“你穿这么多真不热吗？” “……”顾昳郁闷死了，“你能不说话么！” —— 回去还是坐飞机，要托运的东西很多，顾昳跑前跑后地帮着搬，9.9在猫笼里打量着他，没之前那么不友善。 庄颂看着顾昳搬完东西，一杯茶下去，宿醉总算好了很多，跟胡青道过别后，坐上顾昳租好的车副驾驶时，顺口夸了句：“今天你衣服挺好看的。” 眼看着顾昳从小黑脸变成喜气洋洋。 庄颂有点茫然。 . 庄颂自己也没想到，上次一别江州，居然足足过了一年才再踏上这片土地，飞机在江州国际机场降落，走下飞机，干燥的热风扑面而来，和湿润带着海风气味的小城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对于从大一到研三都生活在这儿的庄颂而言，更是种温暖的熟悉感。 他们去托运处取东西，接猫咪，庄颂拎着猫咪，拖着一只箱子，顾昳双手拖着另外两只箱子。 在机场这么大人流的地方顾昳很容易被认出来，所以口罩帽子上了全套，一眼看去纯纯苦力。 顾昳自己的车是个小跑，应对不了这种情况，所以提前租了辆SUV，停在机场地下的停车场。 因为要陪猫，庄颂这次就坐在后座了，挺幸运的，租到了之前在江州租的房子，和房东大叔挺熟的，猫熟悉旧的环境应该也比适应完全陌生的环境要快。 上车时一口气收到三条烈日灼身的消息。 -到江州了？ -看时间应该落地了。 -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对吧？ 这是之前就约好的事情，庄颂回复，没问题。 . 车开上机场高速时，顾昳说：“你今天回家要看着猫对吧？” “嗯。”庄颂点点头。虽然是回到旧环境，但第一天他还是得观察下9.9的状态，毕竟猫胆子都很小。 “那明天一起吃个饭吗？我去接你。”顾昳说。 “呃。”庄颂一下有点尴尬，“我约了烈日灼身。” 从车前镜里明显看到顾昳愣了一下：“……哦。” “我跟他提前就约好了。”庄颂补充。 “嗯。”顾昳笑了笑，“明白，你们好久没见了嘛。那我排后天行吗？” “后天可以。”庄颂说。 “好。”顾昳说。 车载音响里面的歌响着，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气氛有点小尴尬。 大概有半首歌的时间，顾昳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河豚吗？” 庄颂一愣：“知道，怎么了？” 顾昳闷了一会儿：“没事。” 庄颂脑海里没来由地冒出一只气成球的小河豚。 . 又开了大概半首歌的时间。 接近收费站，顾昳刷完ETC卡，摇上车窗时说：“烈日灼身确实挺好的。” 他可能本意都没想让庄颂听见，这句话刚好融化在风里，但偏偏庄颂就是听见了。 庄颂：“嗯？” 顾昳沉默了一会儿说：“也是江州的，又体贴你，长得又帅，游戏打得又好，会护着你。说话比我好听，还不像我总是惹你生气。”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叹口气：“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开我的车吧。” 第49章 生分 顾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帮后座上那只忙前忙后跑了一天, 最后连顿饭都没约着。 原本想的是早点约，又觉得那样被误解自己企图心太强，对方会拒绝。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和庄颂吃饭才帮忙，但是帮了忙确实也想一起吃个饭。 纠结来纠结去, 一路憋到下了飞机, 上了高速,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才提出邀请。 原来早就被截胡了。 还是被烈, 日，灼, 身。 顾昳心里默念这人名都酸到咬牙。 所以他又失落又吃醋的, 碎碎念说了一堆。 心里是这么想的吗？确实是。但是要他承认烈日灼身“又体贴人长得又帅游戏打得又好”，反正放在平时打死他都不干。 念着念着, 顾昳习惯性看后车距离时, 从后视镜里发现庄颂在笑。 明显是被他那串唠叨给逗乐了，眼睛弯成很好看的弧度。 顾昳突然觉得自己吃点醋也没什么, 他又不敢太多走神, 谨慎地把注意力收回眼前的路况。耳边听见庄颂轻飘飘说了句：“你也还不赖。” 顾昳：“……” 这种虽然被安慰到了却又没完全被安慰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回到家还不算太晚，房东大叔因为和庄颂处得还不错, 在门口热情地接。 他很高兴地冲庄颂挥手：“小庄, 好久不见啊！” 又快步走上前, “来，我来给你搭把手。” 之后看见庄颂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的顾昳。 大叔不看直播, 但一年前天天在他门外守着的年轻人那张脸他还有点儿印象, 皱着眉头狐疑地盯了很久。 一直到顾昳从他身边走过去, 才听到大叔说了句：“还真是朋友啊。” 顾昳：“……” 所以之前到底当他是什么啊？ 中间房子租给过别人, 所以家具有些变动, 但庄颂搬来之前，房东已经请保洁打扫过，所以整体是他熟悉的样子。 小猫咪对环境适应的还算快，一开始呆在房屋角落不肯出来，等到庄颂把箱子摊开收拾衣服时，它已经昂着头翘着尾巴在房间里巡场了。 顾昳也在帮忙庄颂，衣服他不好上手，但是帮着装机、还有整理庄颂满满一箱子的文件他都做得来。 庄颂正认真地挂衣服，突然听见旁边顾昳一声惨叫，之后怨念十足地吼：“庄颂！快来管管你的猫！” 庄颂吓一跳，飞快地转过头。 他床边就是电脑桌，顾昳正在装主机，现在极其僵硬地摆着一个左脚着地、右脚悬空的金鸡独立姿势，重心全部在搭在桌子上的两只手上。 ——虎斑猫9.9正抱着他的鞋，俨然一副“这就是老子的秋千谁也别想让老子下来”的架势。 庄颂：“……” 要不是顾昳脸太臭了，庄颂真会笑出声，就算是现在庄颂也想别过头去笑，但还是决定当个人。 他吹了声口哨，9.9才从顾昳鞋上下来，但是顾昳那只一看就不便宜的鞋上已经留下一道爪痕。 . “你的猫是不是在偷偷替你出气。”顾昳蹲下去按了按自己鞋面，又抬头看庄颂，眼里带着点笑，像是抱怨。 “对不起。鞋子多少钱？”庄颂问，“我赔给你。” “不是，你别说赔钱，我没那个意思啊。”顾昳愣了一下解释。 庄颂没太明白，站在那等着他继续说。 顾昳靠着墙蹲在那，这会儿一点笑意都没了。他看着地面发了会儿呆，才低声地补充，“我就想跟你抱怨下，你别对我那么生分行不行。” 庄颂“喔”了一声，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顾昳也说不出话了。 . 这一整天的忙碌其实都没什么，吃点醋也没什么。 现在顾昳心里却突然疼起来。 以前他因为庄颂，有时也会受点委屈受点累，第一个想着就是跑回去和庄颂说。 是抱怨的语气，但其实是在邀功，或者说是撒娇都没什么问题。 庄颂也知道顾昳是什么意思，会笑着哄他，或者嫌弃他，但其实庄颂的嫌弃也是哄他。 那时候顾昳会说，你要请我吃饭，但其实很少真的叫庄颂请客。 这次他也习惯性地这样说了，庄颂的第一反应却是客气。 客气地提出赔偿，客气地跟他拉远了距离。 自从变成“追求者”以来，他们好像还是形影不离，庄颂也没一直拒绝他的靠近。 顾昳并没指望着庄颂会喜欢上他，只要庄颂能跟之前似的，和他做好朋友，他就很开心了。 可在这种时候，在形形色色庄颂突然客气的时候，顾昳就会清楚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关系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他说的也不对，不是庄颂故意对他生分，是他们根本就没回到以前那么亲近。 怪谁呢。 怪他自己。 . 看顾昳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庄颂其实明白他意思，他们的记忆很相似，顾昳那样说，他就知道顾昳在想什么。 如果当时反应过来了可以哄哄，可事后再意识到，就确实是不太想哄。 哪怕顾昳跑前跑后辛苦了一天，也还是不情愿哄。 最后顾昳笑了笑，起来接着装机，庄颂回过身去收拾衣服，让沉默和时间消磨那份突如其来的尴尬。 房间收拾差不多了，庄颂给顾昳点了外卖，顾昳看他点的是一人份，便拎着说回家吃。 “对了，明天你和烈日灼身吃饭，要我接送吗？”顾昳问。 “没事，离得又不远。”庄颂说。 他拒绝很多人都是这个语气，顾昳也料到这个答案，他们根本还没亲近到能够随意说话，或者整天黏在一起的程度。 顾昳让自己尽量轻松地笑了笑，冲庄颂挥手：“那后天见。” 庄颂点点头。 —— 和顾昳约吃饭是隔天下午五点，四点半顾昳来庄颂楼下接他。 不出所料是去了东门火锅，就是大学他们总一起去，后来老板撤店回老家，前阵子才刚回江州的那家店。 店面换了位置，但还是个小门脸，重新开业不久，人倒是已经不少。 顾昳已经先订过位，他们找了个靠里面的位置坐下。 锅端上来，菜碟也一个个上来。 能感觉到顾昳因为前一天的事，情绪不是很高，但他努力掩饰着，神色如常地说笑，帮庄颂调小料，又把庄颂喜欢的菜递到他面前来。 庄颂主动碰了碰顾昳的饮料杯，顾昳一愣，很惊喜地和他碰回来。 庄颂看得出今天顾昳并不开心，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完全被自己牵制着，因为自己的一言一行大幅度地起落。 他不是不知道想缓和关系要怎样做，他们之间那些客气和疏离，想要化解，其实就是他往前走一步的事情。 可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往前走那一步。 他们之间的隔阂不光是一年，还有庄颂已经截然不同的心境。他会刻意想离远一点，不想对那个人好，不愿意，也不太敢再靠的那么近。他有时觉得自己故意苛待别人很坏，看到顾昳强颜欢笑的样子也会有点抱歉，但那是顾昳自作自受。 ——这样想着，心肠就又硬起来。 . 火锅还是熟悉的味道，老板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大爷，客人再多他都会挨桌转转。 转到庄颂这边，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孩子你是清大的吧！是不是以前总去我那？” 庄颂刚吃了一整片毛肚，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闻言惊讶地看着老板点头，“呜噜呜噜”地哼唧了两句。 “他说，您还记得他啊？”顾昳刚还在郁郁寡欢地闷头吃菜，现在看庄颂不方便说话，立刻贴心地当翻译。 “记得啊，哎，你我也记得，你俩常一起来嘛。”大爷笑眯眯地说。 “对。”顾昳笑起来，这次能看出来他真是挺高兴的。 他直接从冰柜拿了瓶啤酒出来给大爷，“来我请您一瓶。” “……” 庄颂看看眉开眼笑的大爷，又看看眉开眼笑的顾昳，低头吃火锅。 这人真是的，无事献殷勤。 . 吃饭出来，太阳都落山了。 新店面也在一家小吃街上，就是两边都是小店，一圈吃下来用不了二百块钱，但是人来人往生意特别好的那种破小吃街，人间烟火气特别足。 “这家店味道一点没变是吧？”顾昳说。 “嗯。”吃饱了心情好很多，庄颂眉眼间噙着点笑，“感觉青春回来了。” “现在你也很青春好吧。”顾昳说，“你——” “砰！” 突如其来一声巨响打断了顾昳的话，声音响彻整条街，震得人耳膜都发麻。 庄颂一句“我艹”脱口而出，拽住顾昳胳膊，拉着他，两个人一块儿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巨响里顾昳的第一反应是向前横跨了半步，挡在庄颂前面。 预想里的飞沙走石或者其他画面都没出现，倒是整条街都被这声巨响吓得静默了半秒。直到跟着又是“砰”的一声，然后是“噼噼啪啪”一阵乱响，大伙儿终于反应过来，居然是有人在街边放鞭炮。 …… “有毛病吧！”有人率先吼起来，“开业炮不会早上放吗？天都黑了放炮吓人啊！” “现在就打电话取缔你信不信！” “当街放炮等于炸/药知不知道！” 零零碎碎的一片骂声水涨船高，骂声连着千响挂鞭的噼啪声，黑色幽默般的热闹。 庄颂听着这些声音渐渐地又充满了整条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又落回胸腔，手都后怕的有点发软，还好没事，就是虚惊一场。 他长长出了口气，顾昳回过头来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真服了。刚吓死我了。” “是啊。”庄颂现在心还怦怦乱跳，精神却是这段日子来最放松，他笑了笑，“在这么窄的街上放炮是疯了吧，吓死个人，好在没大事。” “嗯，好在没大事。”顾昳说。语气很认真。 庄颂注意到顾昳的站位，其实刚才就注意到了。 巨响出现的瞬间，他第一反应是拉着顾昳跑，顾昳第一反应是给他挡，就很…… 他心头有点热。顾昳却突然说：“哎，有没有人说过你骂脏字的时候特别带劲。” . “啊？”庄颂的感动完全被这句话打乱了，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顾昳在说什么，又愣了几秒才回想起来，自己拽顾昳的时候说了句“卧槽”。 他一下从感动变成了无语，“没有……不是，这有什么带劲的。” “有的啊，刚刚那句卧槽特别帅。”顾昳说。 “说别人骂人帅，你别是M吧。”庄颂啧了一声。 “不是，文文静静一个人凶起来干脆利落的，多有反差萌啊。再说你骂的又不是我，凭什么说我M。”顾昳跟他争辩。 庄颂扬了下嘴角，习惯性怼回去：“意思我还得骂你一下才能证明？你傻啊。” .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下。 晚风吹过街道，吹散了头顶的火烧云，整个天空是一片灿烂绮丽的粉红。 所有心事在这一刻都无比放松，所有人好像都比往常更贴近。 顾昳愣愣地看着庄颂，突然就笑了。 笑得特别开心。 第50章 培训 “笑什么笑。”庄颂板起脸, 转身就走。 “我没笑。”顾昳立刻跟在他后面，“真没笑, 不笑, 我扑克脸。” 庄颂不想理他，感觉很丢人。 说着要凶人，一不小心却破了功, 平时他不会这样，都怪有人半路放炮，怪满天的晚霞，怪姓顾的嘴那么贫。 庄颂想给顾昳解释一下这不是常态，可回头看见顾昳特别开心的神情，他又于心不忍了。 至少不要现在就给他一刀吧，那样有点狠。 顾昳看庄颂看过来, 笑着问：“怎么了？” “没事。”庄颂摇了摇头, “你笑得很傻。” “我高兴啊。”顾昳说。 庄颂抬抬嘴角, 继续往街外面走了, 顾昳脚步很轻快地跟上。 在庄颂没注意他的时候，顾昳仰起头，出神又惆怅地望了望天边的晚霞。 . 其实大家都知道那就是突发状况，包括顾昳自己, 庄颂的欲言又止，他也看得清楚。 庄颂真的是太温柔了，就算面对着他，都没狠心直接说那么绝情的话。 但顾昳自己也明白, 放在平时, 庄颂还是会对他那么客气。 这么想有点难受。 但这依然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信号。 走向庄颂那条路不是断了, 只是前面塌方, 地上堆的石头很多，路况有些差。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全铲走就可以了。 —— 日子又回到熟悉的节奏，庄颂有刻意保持距离，顾昳好像也懂。 没再说什么过于亲热的话，照旧邀请他打游戏，邀请他一起吃饭，庄颂一直保持着打游戏50%，吃饭30%的应答率，吃饭有时还带上秋日、星河、烈日灼身。 学业那边，虽然项目告一段落，但很快庄颂因为优秀的学业水平和个人形象，被市科技馆邀请参加六一面向少儿的科普演讲。 不是规格很高的演讲，但庄颂有点怂。 不过导师和同门都怂恿他去，期待他“重铸机电荣光”，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庄颂拿出搞科研的毅力，认真准备了很多版稿子，临演讲前一天，还抓着顾昳，边试讲边念叨：“我到时候一个观众都没有怎么办。” 顾昳安慰他：“别怕，肯定会有的，科技馆自己不是还有水军呢么。” 庄颂被逗笑了：“你这是安慰人吗？” 结果到了演讲当天，庄颂不但看到了一堆来看他演讲的学生、老师和家长，还在人群里看到了顾昳，鼓掌鼓得比学生们用劲，听讲也听得比学生们认真。 庄颂：“……” 听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来了。 虽然是这样吐槽，但庄颂不得不承认，陌生环境里，不知道跟谁互动时就跟顾昳对一下眼神，心情安定了许多。 . 庄颂是温柔可爱的那种面相，虽然社恐，但实际互动起来的一些小反应非常讨喜。 结果就是又被邀请参加一系列由某科普协会主办的汇报演讲。 庄颂从导师那儿借了个相熟的师弟过来一起，给师弟积累点经验，两个人一块儿也能壮壮胆。 演讲前先有为期半个月的培训，第一次培训几百号人在一个会议室里。 庄颂埋头记笔记。师弟坐在他边上，也埋头记笔记。 40分钟课程后的休息间隙，有人过来拍他肩膀。 庄颂回头，瞧见一个年龄二十七八岁上下、模样英俊斯文，戴副金丝眼镜的西装男人，笑着冲他伸手：“庄颂你好，认识一下吗？我是协会的外联负责人，秦斯瑜。” 协会的外联当然可以认识，何况对方还知道自己名字。 庄颂加了对方微信，秦斯瑜毕业于隔壁省的重点院校，一看朋友圈就知道是家境优渥，不玩游戏，喜爱古典音乐和阅读，擅长交际的那种传统高材生。 秦斯瑜在庄颂身边寒暄了一阵，笑容很温柔，说话斯文有礼，师弟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等到秦斯瑜走了，师弟偷偷跟庄颂说：“师兄，我怎么感觉你要有桃花啊。” 庄颂脑海里没来由飘过顾昳坐在观众席上鼓掌的样子，他摇摇头把这个影子从心里赶走：“胡闹。” . 第一天培训结束，晚上回家，顾昳发消息问庄颂感觉怎么样。 顾昳一向对庄颂的生活很关注，但并不是那种让人不适的刨根问底。能感觉到他很在意，想知道庄颂身边发生的事，但又不是在监视庄颂的朋友圈，把握在一个恰当的度。 对这个巡回演讲本身庄颂觉得还不错，至于秦斯瑜，他当时甚至压根没想起来这个人：“我觉得挺好的，就是接下来一段又得忙了，有半个月的培训，然后巡回演讲。”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顾昳认真地说，“你们开会那个大厦我看离得很远，要是加班到很晚的话叫我，我接你下班。” “行。”庄颂答应了。 他一般不愿意麻烦别人，但觉得应该不会很晚，用不到顾昳。 而且就算真用到了也不叫麻烦，顾昳本身就起得晚睡得也晚，何况现在他一言一行基本都是在说“只要你叫我我就求之不得”。 . 但后面庄颂就发现，他对这个培训的很多判断都有偏差。 比如秦斯瑜，他从加上微信第二天开始，就每次培训都坐在庄颂边上，找庄颂聊天，吃饭也跟着庄颂和师弟一起。 庄颂跟师弟混的挺熟，性向在师弟这儿不是秘密。 师弟偷偷对庄颂说：“师兄，他绝对喜欢你吧！” 庄颂笑笑摇头。 但其实觉得师弟说的有道理，所以第五天秦斯瑜拉着他吃晚饭时，庄颂打算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秦斯瑜很优秀，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那种冷淡、高贵的优等气质，让庄颂很不自在，和他的理想型相差甚远。 结果庄颂都没来得及问，秦斯瑜倒是先问了。 他们俩在食堂面对面，秦斯瑜给庄颂递了一瓶猕猴桃汁，然后礼貌地笑：“冒昧问一句，你现在是单身吗？” 庄颂沉吟着，没有回答“是”，因为感觉这是某种暗示，他反问：“怎么了呢？” 秦斯瑜优雅地笑了下，低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同类人，如果想错了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很欣赏你，从第一次看到你演讲就是，如果你也是单身的话，愿意跟我多接触试试吗？” “抱歉。”庄颂说，“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所以……” “没关系，我理解。”秦斯瑜还是笑得很温和，“你要是什么时候改变想法，随时欢迎来找我。” 师弟得知庄颂拒绝了秦斯瑜，难以置信，恨不得把庄颂拎出去摇晃一番：“师兄！你脑子不清醒啊！错过那么优质的一个帅哥！” 庄颂听他哔哔哔，最后忍不住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我不是优质帅哥吗？” “是是是你也是。”师弟捂着额头龇牙咧嘴，“诶，突然觉得没那么可惜了。” . 再比如加班，实际上培训加班非常多，因为负责人非常认真地想要弄个特别好的论坛。 庄颂一般到五点钟就让师弟走了，自己继续跟着到晚上九点十点，甚至夜里一点，也让顾昳来接过他两次，顾昳每次都顺便给他带夜宵。 “下次别给我带了。”庄颂嘴上这么说其实吃的还是挺香，“吃夜宵真长肉。” “你长多少肉我都喜欢。”顾昳说。 他话说的直白，眼睛却目不转睛看着前面路况，不敢往副驾驶的庄颂那儿看一眼。 “胡说八道。”庄颂嘴上冷淡，心头却莫名地一跳。 —— 就这么到了培训最后一天，各组分组汇报。 庄颂和师弟抽到最后一组，可以预知要熬一个大夜，庄颂提前给顾昳发了个消息，跟他说今晚可能需要接。 四点多钟培训下午场结束时，秦斯瑜过来，问能不能请庄颂他们吃晚饭。 “我马上下班了，下次见面就是正式演讲。没别的意思，吃个告别饭。”秦斯瑜笑着说。 吃饭时秦斯瑜对庄颂依旧照顾有加，甚至不忘在师弟没注意时冲庄颂眨了眨眼睛，满眼写着“寂寞了记得找我”。 庄颂：“。” 吃过饭师弟非常惋惜地问：“师兄，跟他真的没机会吗？” “没有。”庄颂斩钉截铁，“你怎么这么急着让我找对象啊。” 师弟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是觉得大师兄都单着，排小辈的我就更没机会了。” 庄颂：“……” . 晚上试讲继续，外联他们还有已经汇报结束的组都撤了，教室里还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人。 讲了八个小时才讲了三分之二，接下来的进度可想而知。 好在其他人汇报时他们很闲，随便干点什么都可以。 “感觉咱们得拖到十二点去了。”师弟说。 “要不你先走吧。”庄颂说，“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 “别呀，演讲咱们俩得一起，都最后一次培训了，我肯定不能先走。”师弟说，“而且有我在，也能给你解解闷嘛。” 说的也是，庄颂就和他两个人在屋子后排下五子棋。 不久有人说，外面下雨了。 起初庄颂没当回事，但夏天的雨不容小觑。 八点多，那场雨已经大到教室所有人都在偷偷看实时路况。 庄颂看了眼高德地图，明明已经过了晚高峰，城市主干道却依然堵成了紫红色，犹如一条条血管在跳动。 这种程度的暴雨足以让交通瘫痪，三十分钟的路会被堵成两个半小时。 “坏了，这怎么办啊，我没带伞。”师弟有点着急，“这么大雨叫车都叫不到，不会得在这儿呆到明天吧？” “别着急，十二点雨说不定就停了。”庄颂这样安慰着，却想要不然跟顾昳说雨太大了路上堵，别来接了。 正打算这么说，屏幕上方弹出来消息。 -好大的雨哦，带伞了吗 -我在你大厦楼下等你 -[小狗端坐表情] 庄颂：“……” 指尖可能因为按在屏幕上，热乎乎的。庄颂在聊天框里发了个“好”，想了想，又改成了一个[小猫点头]表情。 -[小狗无辜表情] -去忙吧去忙吧，加油~ . 是真的讲到了晚上十二点，雨也是真的下到了晚上十二点，庄颂和师弟一块儿下楼，师弟点开打车软件一看，排了300多号。 刚好这时候他们走到门口，一眼看见顾昳打开车门，撑着伞跑过来。 “小庄——”顾昳看到庄颂旁边的师弟，愣了下，然后笑笑打招呼，“Hi，你是小庄的同学？” “我师弟。”庄颂回答道，又对师弟介绍，“这是顾昳，我朋友。” “顾哥好！”师弟立刻乖巧地鞠躬。 “师弟你怎么回家？”顾昳很热情地问，“要我载你一程吗？” 因为师弟在，庄颂这次就坐后座陪聊了，师弟不打游戏，所以不认识顾昳，但打量着他那张脸，上车没多久就给庄颂发了条消息。 -哥，怪不得你看不上秦斯瑜。 庄颂：“……” -庄颂：你想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师弟：哦[失望] -庄颂：… 顾昳照例买了宵夜，三明治，递给庄颂，庄颂分了一半给师弟，又问顾昳吃不吃。顾昳照例不吃，师弟吃着三明治说：“谢谢顾哥！” “师弟你住哪儿？”顾昳笑了笑问，“地址给我，我开个导航。” “哦好！”师弟是个自来熟，热情洋溢地说，“顾哥以后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 在车上就接着聊，顾昳要专心开车时话不会那么多，但师弟完美接过了他的大旗。 “顾哥你跟我师兄关系真好啊！下这么大雨都出来接人！仗义！”师弟竖起拇指。 顾昳挑眉笑笑：“谢谢。” 他们闲聊着，顾昳一直听着，车前镜里看见他眼里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偶尔还会在往后看路况时和庄颂目光接触下。外面是瓢泼大雨和车河里通红的尾灯，车里却有种叫人很放松的安全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聊到今天的经历。 “我们今天也是够倒霉的，轮流汇报，抽签抽到最后一位。抽得早的话，早就跑了。”师弟叹了口气。 “是，我看留到最后的全都痛苦面具了。”庄颂笑了笑。 “咱们是倒霉，他们是真不聪明，跟秦斯瑜换号不就得了。”师弟说，“秦斯瑜肯定乐意，我看他巴不得拿个倒数第二号，跟你黏到最后一秒呢。” 庄颂没想到师弟会突然提这个，心里一突，抬头去看顾昳。 对方神情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明显眼睛里都没光了。 如果顾昳表现出的是生气庄颂也就不管了，但那显然是失落，而且还是努力在掩饰，生怕被看出来惹人厌烦的失落。 庄颂无论如何都不想在顾昳冒着这么大雨来接人的晚上，惹的他难过。 “别胡闹。”庄颂反驳，“我跟他又不熟。” “你跟他不熟，架不住他想跟你熟啊。”师弟大大咧咧地说，“天天那爱心晚餐送的，太黏糊了。” 他还不忘学着秦斯瑜的语气温文尔雅地来了句：“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庄颂：“……” 他把师弟扔出去的心都有了。 之前没和顾昳提过秦斯瑜这个人，是因为庄颂觉得没必要，既没有私聊，告白过后也没有再吃过饭，普通培训的同事而已。 但是现在顾昳肯定不会这么想。 因为秦斯瑜确实是跟他没关系，但严格来说顾昳也跟他没关系啊，秦斯瑜至少还能和他一起吃晚饭，顾昳连这个待遇都没有。 那到底跟谁更好呢。 偏偏车上现在有三个人，庄颂也不能多说，只能说了两句“真不熟”什么的，也不知道顾昳听了会往哪边想。 . 凌晨路况没那么差了，40多分钟，他们到了师弟家小区外面。 师弟没带伞，顾昳就把自己的伞拿出来，又问庄颂：“伞借我下？” “我去送他吧。”庄颂说。 “我去吧，我跑得快。”顾昳没给庄颂反驳的机会，他把庄颂的伞拿过来递给师弟，冲庄颂笑了下，“等我一会儿。” —— 外面雨下得很大，庄颂心里乱糟糟的。 顾昳一直都满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很明显不是没事，只是怕惹庄颂烦，觉得自己没立场，所以不敢表现出有事。 庄颂翻到副驾驶位上等着，这里视线好些。过了将近五分钟，庄颂快忍不住出去找人了，顾昳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庄颂探身把车门打开，顾昳钻进车里，看了庄颂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默默收回视线。 “你……”庄颂犹豫着。 顾昳摇摇头，“没事。” 他又笑笑：“雨好大。” 雨几乎是横着下的，顾昳就算打了伞，半边身子还是湿了，头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脸滑下来，有种战损的破碎感。 说是没事，但顾昳却没立刻启动汽车，他冲庄颂笑了下：“开太久了有点累，稍微歇一下再走好吗？” “嗯。”庄颂点点头。 水汽弥漫在狭窄的车厢里，带着外面的冷意，有种说不出来的孤独感。 雨打在车窗，顾昳垂着眼发呆，像受伤的小狗。应该是实在心情太差劲了，否则他估计连这些低落都不会表现出来。 不想介意。 也不敢介意。 庄颂心底泛起密实的酸涩，好像自己也淋了场雨。他回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顾昳，顾昳愣了一下，接过来。 他攥着纸巾慢慢擦着脸，与其说在擦脸不如说是在纠结，等到放下那张纸巾时他突然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又飞快地补充：“不能就不问了。” “你问。”庄颂看向他。 顾昳却没有看庄颂，他垂眼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终于再也掩饰不住低落的情绪。 虽然得到了许可，但顾昳还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那个秦斯瑜，是谁啊？” 第51章 粉丝 庄颂愣了下, 甚至突然有点想笑。 还以为会问什么问题呢。 感觉像大雨夜里在黑暗中看到一双反着光的眼睛，戒备地靠过去，才发现是一只被淋得湿漉漉、可怜兮兮, 等着被捡回屋檐下的小狗。 “就是培训时候认识的同事。”庄颂说。 “喔。”顾昳顺从地应。 看顾昳想追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庄颂自己补了句：“追我来着。” 顾昳轻轻地点了下头。 “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吗？”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 声音小的都快被雨声淹没了。 “没有很好，就普通。”庄颂说。 “你……”顾昳又沉默了会儿, 大概是“普通”这个词儿又让他想到“普通朋友”什么的说法, 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窗外的灯光在雨幕里朦胧地闪烁着，“我没关系的, 你不用为了哄我说好听的。” “不是哄你。”庄颂说，“就同事, 你不信我吗？” “信信信。”顾昳立刻说, “我没不信的意思, 你千万别多想。你这么说我就没事了，真的。” 说着他去给车打火, 但因为太冷手指冻僵了，车钥匙第二次才插/进去。 庄颂侧眼看着顾昳这副被雨淋得惨兮兮，又因为被竞争对手偷家（虽然并没有真偷）委屈巴巴, 却还急着向他证明自己没事怕他生气的模样, 突然觉得顾大主播确实是稍微有点可怜。 他想了想，伸手打开车载空调的暖风开关。 “要我真哄哄你吗？” 顾昳一怔, 飞快地看向庄颂, 目光也像现在他的人一样, 淋湿的小狗, 湿漉漉又怔怔的。完全像怀疑自己听错了, 又是意外又是受宠若惊。 但也就盯着庄颂看了两秒吧, 他就收回视线，笑了下摇摇头：“不用了，你这样说……我的要求会有点过分。” . 今天这场雨把窗外气温下的直逼深秋，又因为是夏天所有人都是单薄的短袖，即使坐在车里也会有点冷。 只不过因为是夏天，人才本能地拒绝开暖风空调。 热风从送风口涌出，庄颂活动了下稍稍有点冻僵的手指，感觉终于活过来了一点。 他尚且如此，在外面淋了5分钟雨的顾昳刚才感觉怎么样连想都不用想。 庄颂探手从后座拿过背包，晚饭后学院餐厅提供的点心是一大块脆心巧克力，当时他没吃放在包里，现在拿出来撕开包装，递到顾昳面前。 顾昳愣了下。 庄颂没说话，把巧克力往他嘴边送了送，这个距离就很近了，差一点就要碰到顾昳的嘴唇。 顾昳人像是傻了，垂着视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巧克力，还有庄颂修长白皙的手指，保持着一个雕像一样的姿势足足有半分钟。 巧克力能提供点热量而且吃了心情会好，像个傻子似的发呆什么功用都没有。 就在庄颂决定再不吃就给顾昳硬塞嘴里时，顾昳终于低下头。 却没舍得就着庄颂的手，生怕自己真这么做了就会多想什么。他接过庄颂递过来的巧克力，咬了一大口。 “辛苦了。”庄颂说。 顾昳没说话，几口把巧克力吃了大半块，然后喝水。 趁着自己侧过头去，庄颂看不清他表情时，顾昳问：“那个秦什么鱼有没有跟你说过？” “说过什么？”庄颂问。 顾昳含糊不清，语速飞快地答：“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 培训结束后不久，巡回演讲正式开始。 第一站是在西南的青城市，这回演讲是卖票的，所以正式开场前庄颂还是挺紧张。 之前是怕讲一半学生全跑了，现在是怕讲完了，观众喊“rn退钱！” 等到上台后，刚说了一句“大家下午好”，就一眼在人群中贵价票那排看见了顾昳。 庄颂惊得词都差点忘了。 江州离青城一千多公里呢。 但就和六一那次一样，知道底下有认识的人，庄颂反倒自在了许多，挺枯燥的课题被他说的演讲效果很好。 演讲后的互动环节，观众写答题时，作为助手的师弟一脸激动地跟庄颂咬耳朵：“师兄！顾哥怎么来看你了啊！” 等到演讲结束，庄颂第一时间发消息。 -？？？？ 顾昳立刻回复。 -粉丝行为 -[一张不但购买了这一站的VIP席还购买了之后庄颂每一站演讲VIP席位的图片] -[小狗摇尾巴表情] 庄颂：“……” 然后顾昳问： -一起吃饭吗？ -庄颂：行。我请你。 顾昳先是大喜，本来以为一定会被拒绝呢，看到庄颂这句“我请你”又愣了，刚要反驳庄颂消息又发过来。 -不同意就不吃了。 顾昳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同意，庄颂说什么他都同意。 . “顾哥是你粉丝啊？”两人一起往外走时，师弟震惊地问，“我听说他不是个小名人吗？” “新晋粉丝。”庄颂答得很淡定，“怎么，名人不能当我粉丝吗？” “可以可以。”师弟立刻点头，“千里迢迢跑过来支持你，是该请他吃一顿。” 其实今晚有科普协会大家的聚餐，但不是强制参加。 对庄颂来说，这种人脉型社交还是太难且无趣，即使他知道自己该去，但总要允许学霸有点孤僻的小性子。 更别提他还在人群里看到了秦斯瑜炙热的目光。 要庄颂上演讲台可以，私底下还是缩在自己的舒适区他更自在些。 但还是拉上了师弟，因为1对1吃饭，怎么想都太像约会了。 顾昳等在演讲的会议厅外，今天也是衣冠楚楚，看见庄颂递给他一杯刚买的冷饮，然后发现还有个师弟，立刻折回去再买了一杯。 师弟若有所思地问：“师兄，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顾昳：“e——” 庄颂：“不会啊。” 顾昳一个“嗯”字被噎回去，顺了半天气。 . 选了附近一家口碑很好的平价炒菜，趁着还没到饭点赶紧过去。顾昳本来憋着劲儿要和庄颂坐在一边，让师弟自己单坐，结果到了店发现是圆桌，坐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简直郁闷上面又添一层郁闷。 但很快回锅肉和蹄花汤的香味就扑鼻而来，顾昳的抑郁心情一下去了一半，尤其是庄颂还指了一下那道回锅肉，跟他说：“你吃这个，招牌菜。” 顾昳即刻心情大好。 然后又觉得，什么追求啊，庄颂给个笑脸他就这样了？ 但还真就是这样。 第三道菜上的时候庄颂就感觉有人在看他们这桌，他循着目光的方向看回去时，两个大学生打扮的小男生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小男生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一直走到桌前，看了看顾昳，又看了看庄颂，深呼吸了半天不敢说话。 顾昳站起来，笑了笑：“你俩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穿条纹T恤的小男生脸一下涨红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顾昳吗？” “对。”顾昳笑得很亲切，说话也相当热情，“想要合影是吗？” 两个小男生立刻齐齐地点头，然后又一块儿看向庄颂。 社恐小庄在这种场合完全没有顾大主播的自在，两个男生看过来，他一下跟着也成了结巴，所以串场的依旧是顾昳。 “是小猫爪没错。”顾昳微笑着说，“也想合影是吗？” 又是齐齐点头。 “帮你们问问哈，但是小猫爪不直播的，要是不愿意出镜你们也理解一下。”顾昳这么说完才看向庄颂，“要来合影吗？” 庄颂犹豫一会儿还是拒绝了。 看两个男生有点失望，顾昳一边一个拍了下肩膀，“走，咱们出去拍照，顺便给你们签个名好吧，小庄过来办事的，工作一天很累了，让他好好吃个饭。” 两个男生欢天喜地地跟着他出去了。 “我现在感觉出来顾哥确实是名人了。”师弟小声跟庄颂说，“社牛啊他。” 庄颂心说也就是你入师门太晚。你师兄师姐连着师父的微信都被他加了个遍知道么。 . 另一边顾昳和两个男生走出店外，挺配合地跟两个人一起合照，又分开合照，剪刀手，竖大拇指之类的动作都来了一遍。还不遗余力地向他们宣传庄颂的辅助多么牛逼。 他性子外向，几句话下来两个男生已经和他混得很熟了，条纹T恤调侃道：“顾哥你这么向着爪神，什么关系啊？” 顾昳顺口道：“小舔狗。” “啊？？？”条纹T恤下巴都快掉了。 “……”顾昳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小甜狗。” —— 巡回演讲一共12场，两个月内完成，也就是有的周末跑一个城市，有的周末却得跑两个城市，时而清闲时而忙碌。 除了越发驾轻就熟的演讲能力外，庄颂看得最眼熟的就是顾昳。 每一场他真的都来了，每一场都听得特认真，不管是天气不好场子里只坐了一半人，还是第二天他就有线下活动得回江州，雷打不动的他都会坐在贵价票席位给庄颂鼓掌。 其他演讲的也有几个人有铁粉，顾昳的行为倒不算特别奇怪，只不过各位演讲者们都觉得，庄颂这个粉丝好像格外有厨力。 比如有人给偶像送了花，隔一场庄颂也开始收到花。 有粉丝以偶像的名义请所有演讲者吃小蛋糕，下一场立刻有庄颂的名义的下午茶，不光有小蛋糕，奶茶水果什么的都安排上。 庄颂跟顾昳说：“没必要这么破费。” 顾昳说：“别人都有，我就想你也有。” 庄颂说：“你花这么多钱不好。” 顾昳就说，“你要是喜欢别人了就不要收了，没喜欢别人的话我有的是钱，小意思。” 庄颂只得继续接受顾大主播的花式投喂。 顾昳也没有非缠着庄颂每次演讲完都要吃饭。但有次和师弟逛完夜市找不到回去的车，庄颂试着求助顾昳，15分钟后对方就神采奕奕地开着不知道哪租来的车出现在他眼前。 顾昳还试图给庄颂升套间，觉得统一标准的标间他睡得不舒服。这个庄颂坚决不同意，还凶了顾昳说他没那么娇贵，顾昳委委屈屈地说好吧。 9场演讲之后，庄颂慢慢习惯了这个人。看到他就格外安心。 第11场演讲出了状况，第10场和第11场连着，演讲完直接连夜换城市。到了新城市对方提出想临时加一点互动内容，庄颂之前没准备过，时间又紧，只能熬夜准备。 顾昳邀请他和师弟来自己住的酒店准备，因为环境更好些，桌子的高度合适不那么累颈椎。 庄颂就同意了，和师弟两个人一人在桌子一边写方案，顾昳在另一张电脑桌上关了麦打直播。 10点多庄颂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顾昳也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回过头来问：“还要很久吗？” “应该是。”庄颂说。 “我帮你俩点个咖啡吧。”顾昳说。 “行。”庄颂应着。 结果咖啡送过来，一看价格庄颂傻了，他以为也就是十几二十一杯的咖啡，顾昳买的这个两杯要二百多。 咖啡到时师弟在楼下散心，屋里就庄颂和顾昳两个人。 庄颂接过咖啡，半开玩笑地逗顾昳：“大主播炫富啊。” “不是，真不是。”顾昳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突然委屈了，“我喝过的美式里面，他们家是唯一喝完不会不舒服，也不会先犯困再清醒的，熬夜工作特好用。” 庄颂愣了愣。 “我炫富有什么用啊，你又不喜欢有钱的。”顾昳认认真真地看着庄颂，说完这句话之后顿了顿，稍微小了一点声音，“咖啡也是花也是，升房间也是……我就只是想把最好的给你而已。” 第52章 混蛋 庄颂手里拿着那杯美式, 被顾昳说话的神情语气搞得心里莫名颤了颤。 突如其来的暧昧气氛让他心跳有点加速，可他又隐隐抗拒自己这种心跳加速。 所以庄颂随手抓了一个话题，来转移现在的气氛：“那我要是喜欢有钱的呢？” “那我买十条大金链子挂身上。”顾昳半身支在桌上, 手肘托腮，望着他问, “你能喜欢喜欢我吗？” 庄颂淡定地拿起咖啡外卖里附送的纸巾, 推着顾昳的鼻尖把他顶开：“想得挺美。” —— 两个月的巡回演讲结束后, 庄颂的生活回到最简单的轨迹, 工作、逗猫、开黑。 有人邀请他继续做演讲, 但庄颂还是更喜欢搞科研。 窝在自己的小天地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身边都是熟悉的亲近的人，这是他最舒服的状态。 顾昳保持着嘘寒问暖的小甜狗风范，庄颂去实验室他车接车送, 连9.9的零食情况他都要关心。 要不是庄颂拦得狠，他估计一天能给点八顿外卖。 最后是庄颂说你再乱花钱就不理你了，顾昳才停止了自己这种行为。 小猫爪的号一段时间没打, 又自然衰减到了钻石。 然后庄颂上号换皮肤时遇见秋日，才听说柒轮，就是之前和他因为国服第一起过争端, 又在贴吧找水军黑他，最后被顾昳扒出一堆黑历史，被禁播了一个月的那个隔壁台大主播，被禁播期间越想越气, 怒找了一大堆演员要演他。 结果十来个演员24小时不间断地监视小猫爪的动向，监视了两个月。 偏偏那两个月庄颂究极现充, 要玩游戏也就打打娱乐模式, 一次线都没上。 柒轮干烧钱蹲不到庄颂, 拳头全打在棉花上，快要气死了，不久还被人抓着尾巴捅出来找演员的事，紧跟着又被封了3个月。 被人盯着演这种事，不至于对庄颂造成太大困扰。 但如果真碰上了，没法好好玩游戏，确实会很烦。 庄颂猛地回忆起过去两个多月，每次他想打小猫爪这个号，顾昳总跟他说，这么忙别打排位啦，我陪你打打大乱斗，娱乐下放松心情就好。 当时庄颂很不解，但每次都被顾昳拐去电信一区玩娱乐模式，确实挺开心的，就没多问。 庄颂点开顾昳的聊天框，信息还停留在今天早上的对话。 -顾昳：早安~ -庄颂：早 -顾昳：[小狗摇尾巴跑过来.gif] 庄颂在表情栏里翻了下，最后什么都没发。 . 很快夏天过去，几场雨把江州彻底带进秋天。 10月17号是庄颂生日。 往年这个日子顾昳都会给庄颂送礼物，拉他一起吃饭，只有去年，恰是他们关系最僵硬，几乎零联系的日子，顾昳发来了“生日快乐”但他没有回。 今年顾昳很早就问能不能一起吃饭，最后约了中午的便饭。 因为最近庄颂忙着写一篇论文，没空花很多时间出去吃。 礼物这块儿，顾昳提了一句“你是不是去哪儿都挺不方便的”，庄颂敏锐地觉察出不对，立刻坚决告诉顾昳不许送贵重礼物，送了也不会收。 他是真担心顾昳给他喜提一台车，这种霸总行为顾昳真做得出来。 果然，顾昳叹了口气，不死心地问：“真的不行吗？我有钱的。” 庄颂面无表情，“真不行，收不了。又不是——” “又不是在谈恋爱，我知道。”顾昳说。 气氛有短暂的安静。 庄颂“嗯”了一声。 顾昳看上去有点受伤，但还是笑笑：“好，那我不会送很贵重的礼物。你放心。” . 生日那天中午，和顾昳一起去东门火锅吃了饭，收到了顾昳送的礼物，是实用的机械键盘，还有送给小猫咪的生活用品大礼包。 晚上庄颂在实验室等机器运行一个程序，电脑有点老旧，跑一个程序要很久。 他坐在桌边等，顺手点开了顾昳的直播间。 忘了从哪天开始，闲下来又会点进顾昳直播间去看了，不过庄颂开了个小号，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就是不想顾昳知道。 直播间标题就让庄颂愣了愣。 《粉丝浮力日，进来抽奖》 庄颂点进去，听见顾昳心情很愉快地说：“晚上好啊，五分钟之后抽奖，弹幕发句祝福语，抽100个66红包。” -【是66不是6块6？】 -【主播中双色球了？】 “中双色球了我还给你们直播？”顾昳懒懒笑了笑，“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我心情好，你们也支持我这么久，我散散财，给……大伙儿积攒点福气。” 弹幕立刻开始八卦是什么日子，其中也有不少人猜到是“喜欢的人的生日”，不过因为庄颂不想声张，顾昳当然也不承认。 他带着笑看弹幕刷屏，最后一句“行了别瞎猜，开始抽了啊，3分钟，弹幕发点儿祝福语，天天开心、学业顺利什么的，谢谢大家。” 庄颂翻了翻直播回放，这人今天开播之后送了两三万的礼物。 一般主播这么送礼物都是接了推广，金主爸爸掏钱，顾昳这是纯自掏腰包，回馈一直看他的粉丝，问就是“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很开心，积点福气。” 庄颂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小声批评：“铺张浪费。” 嘴角却是扬着的。 —— 从去年三月开始就有人在张罗高中班聚，到了今年十二月终于成行。 毕业8年后，高中同学借着校庆的契机，回到淮川，约了一起吃饭。 淮川是江州隔壁的小城，庄颂高中所在的城市。 聚餐地址是学校附近的一家菜馆。 庄颂和顾昳同在江州，就约着一起去了。下了高铁，打车去菜馆，一路看见熟悉的地名，校园的回忆涌进脑海，让人很感慨。 他们到的偏晚，已经有不少老同学在，一进门就有人喊：“你俩怎么还天天混一起啊！” 然后大家有笑的有起哄的，都知道他们俩关系好，让他们俩挨着坐。 边喝酒边回忆学生生涯，也会聊聊现在。 这种场合庄颂不怎么爱说话，顾昳就不一样了，往常顾昳一定会成为聊天焦点，毕竟他现在是名人。 可这次他没怎么参与聊天，安静地坐在庄颂边上，吃点东西，也不怎么喝酒。 意思很明显，他们爱热闹热闹，我就陪着你。 其实庄颂不是很想听见他们聊过去，因为过去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很明亮的记忆。 父母离异各自重组家庭，把他扔在外婆家，但外婆除了给他一个住宿的屋檐外也什么都没给他。家里的橘猫都跟他更亲一些。 就是这样的少年时代。 在学校也孤僻得不知道和人相处，天天埋头做题。 只有顾昳，一天到晚凑上来跟他说话，拉他参加活动，帮他吵架，冲他傻乐，像那段日子里最灿烂的光。 但偏偏几年后又做出拒绝了他告白，还要和他当“好朋友”的渣男事情。 顾昳对他最好，又曾对他不好，两种情绪交错缠绕。 其实好的更多，可不好也很糟糕，扎在回忆里就像一根根毒刺，怎么也没办法忽视。 从最开始的爱意，到后来短暂的淡然，再到恨。 再到现在，有时候恨他，更多时候又不恨，不恨的那部分却又因为怕重蹈覆辙而不敢承认。 很微妙很复杂的情绪。 “一直不说话。”顾昳凑过来，拿酒杯轻轻碰他的杯子。 外面很冷但屋里温度偏高，顾昳脸闷得有点红，眼睛也很亮。 没人注意他们的悄悄话，庄颂侧了侧杯子跟顾昳碰了一下。 但是被情绪缠绕着，有点烦他，不想喝他敬的酒，也不想回应他。 . 不久，大桌上的话题又转回了现在。 “顾昳，我女朋友特别爱看你直播。”有人说，“等会儿帮我写个to签行吗？” “行啊。”顾昳笑笑说，“给你录个to视频都行。” 那人隔着整张桌子给顾昳比心。 “庄颂现在也厉害啊。”有人说，“庄博士，好像那天还登报了是吧？” “对，基于KL50重载运输系统的电子转运新系统。”顾昳接话道。 所有人都以为这话是庄颂说的，反应过来不是时桌子上甚至静了下。 包括庄颂自己，也非常惊讶地抬起眼。 这是他研究的内容，但是没在演讲上讲过，因为太专业了很枯燥，相关的成就也全都发在专业期刊上，顾昳如果不是特意去读，肯定不会看到。 “这你都知道？你很懂啊。”有人打趣。 “不太懂，随便看看。”顾昳笑了笑。 这句随便看看，让庄颂后半场酒都有点恍惚。 他记得自己只提过两句，自己到底是做什么，因为很清楚，太专业的东西别人不懂也没兴趣懂。 只是随口一说，这个人就去看了，还记了很久。 .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11点多，结了账才各自散伙。 有在淮川本地的问需不需要送外地回来的同学去酒店，庄颂说：“我住的离这儿近，走回去就当散步了。” “我也走回去。”顾昳跟着说。 “拜拜！”大伙儿拥抱着道别。 又走了几步路。 安静的熟悉的街道上，就只剩下庄颂和顾昳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 —— “感觉大家变化都挺大的。”顾昳回忆着刚刚的场面，“只有你没怎么变。” “那是因为咱俩没怎么分开过吧。”庄颂说，“变了你也看不出来。” “你这么说也是。”顾昳笑了笑，“要是真的一直没分开过多好。” 庄颂看了他一眼，转回视线，插着兜走路，看着自己脚尖。 . 晚风吹着，不算很冷。树叶被风吹得簌簌的摇，这感觉和八年前，每一次下晚自习，走在放学的街道上时如出一辙。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哪一个时空。 甚至八年前也是和这个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肩并肩。 “其实我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很苦恼。”顾昳又说。 “苦恼什么？”庄颂问，“我不跟你好吗？” 这些话顾昳平时不会说，庄颂也不会这样接。但所有克制在这个晚上都失效了。 走在过去的街道，吹着熟悉的晚风。 他们都喝了酒，说话比平时大胆。 “一部分吧。”顾昳笑了笑，“但主要不是这个，主要是我不知道，伤害过你的到底要怎么还。” 庄颂脚步顿了顿。 顾昳说：“这一年多，我经历了一部分你的经历，即使心甘情愿，很多时候也很难受，我好像更明白你在那些时候的心情，可正因为这样才明白没办法弥补那种心情。” “把你曾经经历过的都经历一遍就叫偿还了吗？我觉得不是，何况你根本就不会像我那么混蛋，所以你肯定比我更难受。” “那我要怎么做，为你付出时间精力吗？我早就做过很多了。后悔能表达诚意吗？或者受折磨？我都做过了，我心甘情愿的，可我自己都觉得不够。” “我总在回忆以前，每天都很后悔，不光是后悔错过你。我后悔自己做错了很多很多事，可没办法回到过去，所以我要怎么补偿。我的钱你不要，我的热度你不要，我对你好又不算是补偿，怎么我都会这么做。” “我想来想去，唯一有用的补偿方法就是让你看到我改了，用我以后这几十年向你证明我会对你好，可你现在不需要啊。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了。” . 说话时还在往前走。这条道好像没有尽头。 庄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说这些肉麻的话其实……也不必的。” “我知道。”顾昳笑了笑，“很肉麻吗，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真的在心里憋了很久，然后还想跟你说。” “想说什么？”庄颂问。 “我们保持这样也好，只要你能开心就好。”顾昳说，“我慢慢的也在接受一个事实，我做过的事情很难被原谅，可能你真的就是不会喜欢我了。” 庄颂停下脚步，笑了下：“不喜欢你有问题？” 他呛了风咳嗽起来，顾昳很自然地从包里抽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到他面前。 然后认真地说：“没有问题。对不起。” . 冷冷的冬夜，晚风吹过长街，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几乎靠在一起。风里缠绵着现在似有若无的暧昧，也掺杂着曾经让人难以释怀的痛楚。 因为爱他才恨他。因为忘不掉他才不能原谅他。 庄颂垂眼看着面前的水瓶，眼圈唰地红了。 他咬牙骂了声“混蛋”。低头，一口咬在了顾昳手腕上。 第53章 新年快乐 江州的家里, 庄颂坐在椅子上，盘着腿写论文。 写得累了偶尔切一下屏，直播平台的画面里, 顾昳正专心打游戏，右手戴着条龙血石手链, 暗红与橄榄绿杂色石块粗砺地串在一起，把手腕衬成极有质感的冷白。 顾昳以前很少带饰品, 第一天戴着手链开播，直播间都惊呆了。 -今天的主播有点骚 -定情信物？定情信物？定情信物？ -大冬天的袖子非要拉到胳膊肘，秀手链是吧？ 一向挺宠粉丝的顾昳, 这次看着弹幕关于手链的提问, 只瞟了眼, 一句话都没回答。 唯独庄颂知道原因。 因为那条手链 . 那一口咬下去非常的狠。 庄颂平时是干什么事儿都留余地的人，唯独那一口不是，那时候的心情也不是。 眷恋的心情、怨恨的心情，在那个时候都到了极致。 松开口时看见顾昳手腕上非常清晰的一圈牙印, 甚至虎牙那儿都流血了。矿泉水瓶掉在地上，他捡起来, 顾昳在他身边又说了次“对不起”。 庄颂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情，脾气一下冲上来了, 不是怨恨的情绪而是想要发泄的情绪, 他拎着矿泉水瓶看都没看顾昳一眼, 拔腿就走, 顾昳急急地在后面追。 追上了, 顾昳就想跟他说话, 庄颂也不理他, 就回头看他一眼：“渣男！” 顾昳愣了愣，随后就附和地点头：“嗯，我是渣男，我该死。” 庄颂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扭头继续趾高气扬地走了，顾昳就继续跟在后面追。 一直追到酒店，他们俩住隔壁房间，顾昳还是试图到庄颂房间来跟他说话，却被庄颂面无表情，要死要活地拦在了门外。 顾昳所有接近的尝试都是努力但不敢用力，庄颂现在的拒绝倒是真的力大无穷，所以顾昳就被关在了门外，庄颂坐在床上生闷气。 也不是生气，满脑子就一句话，姓顾的真讨厌。 讨厌这个词，放在儿女情长里，基本上就是爱恨两掺。 手机一直在响，顾昳乖乖地跟他说，回房间直播去了。 庄颂没搭理他，却想起自己刚才咬的那一口。 他觉得那一口应该蛮疼的，本来被咬就很疼。更别说都咬流血了。 于是庄颂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了创可贴和碘伏棉签，但是直接送到隔壁房间，还是不想见某人。 他这一单提示送到的差不多同时，自己门铃也在响，庄颂没给自己点外卖，所以蛮茫然的。 接过来看见是一杯热腾腾的茶。 当然是解酒用。 所以顾昳同时也给他点了外卖。 庄颂站在门口拎着茶袋子愣了会儿，直到看到另一个外卖小哥径直走向了旁边的房间，他飞快地缩回去“咚”的一声关上门。 把小哥吓了一跳。 马上微信就收到消息。 -顾昳：[一张创可贴和棉签的照片] -顾昳：[心] -庄颂：… -顾昳：我去直播啦。茶记得喝，要不明天又头疼，困就早点休息。晚安[心] 庄颂锁了屏和衣而卧倒在床上，听了会儿歌，才给顾昳回了个“安”。 顾昳“嗖”地又发了个[心]过来。 你的心不要钱是吧。 庄颂狠狠地戳了两下顾昳的头像。 又手忙脚乱地撤回不小心发出去的“拍一拍”。 —— 从那天之后和顾昳就进入了很微妙的状态。 说恋人肯定不是，但说朋友，又怎么都得承认不止。 关系奇奇怪怪却又凶巴巴的，凶是庄颂单方面的。 事实证明庄颂咬的那一口确实挺狠的，他第一次见到咬伤还能结痂。 明明可以穿个长袖遮一下的事情，顾昳非要买条手链戴着，还求着庄颂给他选的颜色。 然后每天每次直播间里，庄颂看见顾昳一脸正经地戴着这条手链直播，感觉就很奇妙，看到弹幕问，感觉就更奇妙。 明知道顾昳就是戴给他看的，提醒他这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偏偏庄颂真很吃这一套。 过去八个月，关系好转后，若即若离的相处里，庄颂对顾昳都有点刻意的冷落。 现在大概不是“有点”。 不是最恨他的时候，却是最想折腾他的时候。 越是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好感在失控，对他脾气就越大。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不知道是否真的“只要是你就怎样都好”。 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作，顾昳倒是怎样都顺着。 . 点外卖什么的都不需要说了，基本操作。 每天他俩的私聊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小狗摇着尾巴跑过来，被小猫一巴掌挥开，又鼻青脸肿地摇着尾巴跑过来，这么一个场景。 玩游戏当然也是。 庄颂发消息说要打游戏，别管什么时候，顾昳都光速打完自己那把跳过来，他要五黑就给他喊人，要双排就陪他排，随他便。 庄颂玩辅助去游走，顾昳就龟缩在塔底下委委屈屈蹭经验。 有时候庄颂是有点故意欺负他，放生ADC强行去游了，顾昳不是看不出来，但还是乖乖地缩塔下，自己想尽办法偷发育。 顾昳振振有词：“辅助多游走，吃经验能盘活全场，这版本也不是下路版本，我慢慢发育就行了。” 庄颂玩个猫，6级就挂打野了，顾昳一个人玩生存游戏，还不忘嘱咐打野：“照顾好我的猫猫TAT” 庄颂在头顶亮个大拇指，打野话都不敢说。 要是庄颂想练别的路顾昳就去给他打野，然后2级抓3级抓4级抓，什么资源全给他。 大优势局他们俩战绩都特别好，庄颂说：“我想拿MVP.” 顾昳就闪现进泉水，自降KDA把MVP送给他。 对此直播间观众的评价是： -【主播被人夺舍了吧？？？】 . 没多久元旦将至，转眼居然又是一年了。 顾昳问庄颂：“秋日和烈日灼身他们约了31号晚上的跨年烧烤，你会来吗？” 秋日和烈日灼身不算很熟，虽然最近也有一起玩，他们俩能聚在一起，看来就是一个很大的烧烤局。 烈日灼身之前也邀请了庄颂，庄颂当然是答应了。 但是顾昳问的话，他就决定还是作一下。 “你去吗？”庄颂说，“你去我就不去。” 顾昳愣了，但最近庄颂确实一直在拒绝他的见面申请，所以他接受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很快地答：“那我不去，你去吧。” 又小心翼翼地补问：“那我送你过去行吗？” 庄颂没想到顾昳居然这都能答应的很爽快，愣了会儿才说：“行。” 31号晚上顾昳来接庄颂。 又是人模狗样地打扮得很精心，见面还给庄颂带了花。 “你干嘛啊。”庄颂接过花放在车侧面的储物盒里，“还送这种东西给我。” “就是想送给你。”顾昳说着又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庄颂一脸警惕，“你不会要送给我戒指吧？” 顾昳失笑：“那不会，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庄颂本来还想犹豫下接不接，一眼看见袖口外面，顾昳凸起的腕骨下侧，三角形的细小齿痕。 当然是他留下来的，其实已经愈合了，所以算是一个小伤疤。 突然心软.jpg 所以庄颂接过了那个盒子，打开。 相当意外地看到里面是购物卡。 “……”庄颂有点茫然，“你用这种盒子装购物卡？” “我不知道送什么了。”顾昳说，“你自己挑嘛。” . 车到了烧烤吧楼下，顾昳找地方停了，庄颂解开安全带，看顾昳真没有下车的意思，迟疑了一下问：“你等会去哪？” “回家开直播吧。”顾昳想了想说，“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顾昳现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委屈，特别诚恳，但就是这种诚恳，又特别让人心软。 虽然以前顾昳很多时候诚恳得真情实感，但这次—— 绝对是演的。 故意的。 顾茶茶。 庄颂虽然敏锐地得出这样的结论但还是心软了，或者说本来他也不是真心实意要顾昳一个人过新年。 玩游戏欺负下他，发消息不搭理他，申请见面不见他，这些都还好。 但如果真逼着顾昳再孤苦伶仃地自己过个元旦夜，说实话，庄颂做不出来这种事。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吧，一起上去。” 顾昳惊喜地抬头：“真的？” 庄颂面无表情：“再演就是假的。” 顾昳：“……” 顾昳立刻收了表情，乖乖地解安全带下车，走在庄颂侧后面一点，凑过来跟他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你超善良的。” 庄颂不想理他。 顾昳又说：“但是你要真不想让我上来的话，我也真可以不上来。” 庄颂停住脚步回头。 为了庆祝新年，墙上挂着彩灯，映得顾昳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 顾昳看着庄颂说：“这真不是演，认真地跟你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庄颂沉默了一会儿：“哦，那你一会儿不许跟我挨着坐。” 顾昳：“……” . 这次是认真的，庄颂没让顾昳挨着他，在场的二十多个人都是主播，有半生不熟的人好奇地问，“你俩为什么不坐一起啊？” 这问题就有点尴尬了。 烈日灼身事先没和庄颂通过气，这会儿却特别自然地把庄颂往他身边一带，玩笑道：“猫爪之前是我们队的，跟我们坐一起，不挨着对手，也挺正常的吧？” 大伙儿都还记得那次主播赛，小猫爪的出山之战。各自嬉笑着说行。 所以庄颂就坐在烈日灼身边上，顾昳坐在隔着他几个位置的地方。 其他人好骗，他们的共同好友，包括烈日灼身自己都知道这肯定不是正常情况，大家心里都挺迷茫的，担心他们闹别扭。 但是看不管庄颂还是顾昳，状态都蛮好，也就没去多问。 . 结果酒过三巡，秋日率先发现，他顾哥以五分钟一换座的姿态，磨磨蹭蹭地硬是换到了小庄哥旁边。 包括烈日灼身都在这个换座过程中被换到了秋日旁边。 小庄哥看了顾哥一眼，对他的小动作也没说什么。 顾昳一直看着庄颂，笑盈盈地跟他说话，庄颂一直爱答不理。 秋日想唉，他顾哥追小庄哥依旧长路漫漫。 结果等到新年倒计时，本来一直没理顾昳的庄颂突然面无表情地拿了串肉放到顾昳碟子里，顾昳自己都一愣，随后喜出望外地要跟庄颂碰杯。 按说庄颂都给他夹菜了应该挺甜的，结果庄颂还是不跟顾昳碰，拿着杯子一直躲，顾昳就笑得特别灿烂地追。 大伙这会儿都沉浸在新年的欢乐气氛里，没人注意他们俩。 只有秋日迷惑地眉头都皱成“川”字了，小声嘟囔：“他俩这是啥情况？” 几分钟前刚被顾昳换到他旁边的烈日灼身笑了笑：“情/趣，你懂不懂啊。” 第54章 安全感 今年春节过得晚, 二月中旬才到除夕。 庄颂照旧回淮川看奶奶。 十六岁庄颂被扔回老家，才正式开始和奶奶相处，所以并没有一般祖孙那样亲昵, 甚至奶奶常嫌他碍事。 但至少父母各自重组家庭那两年，奶奶确实是给了他一个屋檐。 去年过年没给顾昳见面的机会，今年顾昳铁了心要和他一起回去。离过年还有一周就拖了个行李箱来，非要放在庄颂家里。 到底让他得逞了, 年二十九，顾昳开车，两人一起回淮川。 . 淮川是座小城，庄颂奶奶家在老街的小院，有曲折的石板路和院子里的大榕树。 街坊四邻很多，奶奶常年和邻居们在外面打牌到很晚, 庄颂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撸猫, 做好饭等奶奶回来吃。 看起来有些长辈对晚辈的疏于照管, 但庄颂对此并没怨言，毕竟是他来打扰了奶奶的生活，比起亲人他更像个住客。 顾昳开车进了老街，随后把车停在老街唯一一家度假酒店的停车场。 庄颂愣了愣：“你不开回家吗？” 顾昳家要再往前走一段, 在市中心, 一大家子人在同个小区，周末都能凑齐十几号人聚在一起。 “今年不回去了。”顾昳熄了火，笑笑说，“反正我爸也瞧不上我。” 顾昳父母都是古板的知识分子, 对顾昳做游戏主播这事意见很大, 说他玩物丧志、不务正业。 顾昳提起过, 做了主播之后回家就挨骂, 被拿来跟他弟弟对比。 所以顾昳往年都是除夕一过就跑到庄颂这来乱晃，因为在家呆着不爽。这次倒好，干脆年三十都不在家了。 “那你就住在这儿？”庄颂抬头看了看酒店大楼，心里盘算着离奶奶家倒是不远，走路几分钟的距离。 “我能住奶奶家吗？”顾昳问。 “……”庄颂板起脸，“几个菜啊，都说胡话了。” 顾昳幽怨地把行李搬上了楼。 . 晚上庄颂住在奶奶家，顾昳住在酒店。 虽然跟着庄颂到处跑，但顾昳其实很敬业，大部分时间雷打不动晚上直播8小时。 因为最近经常换酒店住，直播背景老换，还被吃瓜公众号写捕风捉影的文章造谣“顾昳到处约/炮”。 但顾昳这方面风评一直很好，所以结局是公众号被冲烂。 庄颂咬的伤口愈合后，顾昳没一直戴着那条手链了。 其实还是留了个疤，在右手腕内侧，不过摄像头不是很清晰，所以在直播间里不太看得出。 奶奶照旧在外面打牌，庄颂窝在自己床上看顾昳直播。 开的是大号，就是顾昳知道他ID的那个号，但是他粉丝等级不够高了，粉丝榜上看不见他。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理顾昳，但庄颂还是口嫌体直地在直播间发了条弹幕刷存在。 -【马上过年了还直播？】 果然如他所料，顾昳看到他发的弹幕就念了出来，顺手还操作自己的英雄在头顶亮了个桃心。 “马上过年了还直播？是呢。”顾昳笑了笑说，“播给你看啊。” 弹幕并没人想到顾昳这是真的在和某人对话，只当他是随口读了条弹幕，日常营业。 不过还是瞬间【？？？】刷了满屏。 -【什么时候对粉丝嘴这么甜了？】 -【能也这么甜地读一读我的弹幕吗？】 当然也有黑子，顾昳的黑很多。 -【主播媚粉，吐了。】 顾昳完全无视。 -【粉随正主，这粉丝也舔狗。】 顾昳直接切出来赏了个禁言3650天+踢出房间套餐。 晚上顾昳打游戏时一直在头顶亮各种各样带爱心的表情，弹幕被问号刷屏，纷纷表示【主播今天怎么回事？？？】 庄颂倒是不再说话，心情还不错地就看着顾昳玩游戏，不知不觉看睡着了。 醒来手机很烫，顾昳已经下播了。微信上留着未读消息。 -顾昳：可以申请语音吗~ -顾昳：[小狗摇尾巴.gif] 过了五分钟。 -顾昳：QAQ睡了是吗 又过了十分钟。 -顾昳：晚安~ -顾昳：[心] -顾昳：明天可以一起吃早饭吗？可以的话你醒了叫我吧。 -顾昳：[小狗端坐.jpg] —— 第二天是年三十。 奶奶一大早就去朋友那打牌，庄颂在家准备年夜饭。 先叫了顾昳，一起去早市买东西，顺便吃早饭，三十这天市场最晚到中午就全关了，现在菜也没剩多少。 好在吃饭的一共就庄颂、奶奶两个……哦，再加上顾昳吧，三个人，所以食材并没买多少。 庄颂构思了个四菜一汤的菜谱，回家开火开始张罗。 “我给你打下手吗？”顾昳热切地问。 “不用。”庄颂冷酷无情地回答，“你碍事。” 于是顾昳又搬了个椅子，坐在庄颂边上看。 年夜饭庄颂特意准备了比较复杂的菜式，比如把肉馅塞进菜里的酿菜，做起来很费功夫，收拾的差不多时已经下午四点钟，庄颂才发现家里香油用完了。 “能去帮我弄点香油吗？”庄颂问顾昳，“看看有没有超市还没关的，实在不行去别人家借点。” “好嘞。”顾昳对能帮上庄颂忙非常热心，“等我。” 他出去了，庄颂开火上蒸笼。 做菜做的很专注，直到听见门响。 “回来了？这么快——”庄颂说着回头，愣了下，“奶奶？” . 奶奶站在厨房门口，穿着庄颂给买的新外套。 她踮着脚看了看厨房里正在悦耳作响的锅具，又看了看庄颂，露出一个有点局促的笑容：“小颂。” 庄颂敏锐地感觉到不太对，“怎么了奶奶？” “晚上你爸要回来，带着康康。”奶奶说完这句话就看着他，没往下接。 康康是庄颂他爸新家庭的小儿子。 不需要往下接，庄颂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是要我走吗？”庄颂问。 “大过年的，奶奶当然不会赶你走啊，你住这儿就行了。”奶奶走过来扶着庄颂胳膊，抬头看着他，“但是……奶奶要跟康康吃饭去，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小颂，对不起啊。” 庄颂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点了点头。 一直到奶奶出了门他才伸手把火关了，在厨房里傻站着。 说愤怒吗，倒也不愤怒，他一直就知道奶奶更疼康康，毕竟康康跟他爸还有他爸的第二任妻子在一起，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 但脑子确实有点木。 这是年三十，对任何一个人来讲这种节日都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年夜饭做一半跑过来鸽子他，这是庄颂完全没想到的，后劲儿也比鸽一顿普通的饭更大一点。 庄颂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啊，好歹奶奶没把他赶出去而是自己出去了，让他在大年三十还有个地方呆。 就这么发着呆，直到门又哐当一声被推开。 “我靠我跑了半个淮川，差点回家去借油了……”顾昳的吐槽戛然而止，他快步走到庄颂身边，语气都变了，“阿颂，怎么了？” 庄颂定了定神，冲顾昳笑了下：“没怎么啊。” “还说没怎么。”顾昳把香油放在灶台边，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脸色。出什么事了？” “没事。”庄颂转开视线，“就是……菜做多了，咱俩吃四菜一汤好像吃不完。” “奶奶呢？”顾昳愣了下问。 庄颂没回答这个问题：“我爸带着他儿子回来了。” 顾昳轻轻地“啊”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 庄颂没有很伤心，因为本来就不是非要和奶奶吃饭，也知道奶奶跟他不算多亲厚。 但他确实是有些难受。 灶台上是已经关了火的一笼酿菜和一道炖菜，旁边还有准备上灶台的两道菜，再加上顾昳刚刚放在那儿的香油。 他至少是认真想要给奶奶做顿年夜饭，还跟奶奶说好了。 结果别人根本就没把答应他的当回事，他准备的多认真现在就觉得多蠢。 发着呆时，顾昳从身后走过来，安抚地搂住他肩膀，语气很温柔地说：“咱们出去呆会儿吧，这屋里太闷了。” . 远离了那一桌子的菜，心情确实稍好一点，隆冬时节，外面天已经黑了，零星有人在放烟花。 烟花尖叫着蹿到天上，咻的一声变成各种颜色炸裂开来。 “跑得真快。”庄颂感慨。 不知道在说烟花还是什么。 “要去找他们吗？”顾昳问，“我陪你去。” “不用。”庄颂笑了笑，“还不至于那么在意。” “那就别难过了，我陪你过年。”顾昳安慰他说。 庄颂仰起头，望着天上一朵朵的烟花，“不一起吃饭就不一起，至少要提前说一声吧，为什么能这么不把我当回事啊。” “奶奶这次确实过分了，提出批评。”顾昳搂了搂他，“要不这样，你把我当代餐吧，我也能扮演老太太，一人分饰两角。” 顾昳话密的很，又安慰又转移话题的说了半天，庄颂终于回头看看他，笑了笑。 “开心点。”顾昳看他笑才松了口气，趁热打铁，“不管怎么着你都有我呢，我把你当回事，我陪着你，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庄颂本来都快好了，可顾昳后面这句话突然戳中了他。 和奶奶失约相比，这句话唤起的记忆，带来的后劲可大太多了。 “明明就你最会欺负我。”庄颂说。 顾昳一下沉默了。 . 应该是生气了吧。 庄颂在突如其来的安静里想，别人在哄他，他却一直翻旧账戳人脊梁骨，顾昳那脾气确实该忍不住的。 可他确实是耿耿于怀。 虽然已经好转很多，可这一年多以来，僵持着不肯和好，甚至时不时觉得很恨顾昳的原因不都是这个么。 正这样想着，一只手突然伸到庄颂眼前。 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右手，手腕内侧带着细小的虎牙牙印。 “都怪我。”顾昳低声说，“你要不再咬我几口吧，能出出气吗？” 庄颂一愣。 顾昳这操作让他突然有点想笑，可眼眶又有点热，面无表情地凶他：“你当我是狗啊？” “没有。”顾昳声音有点颤，“你是我最心疼的宝贝。” 庄颂不说话了。 水一样的月色溶溶铺了满地，映得人眼睛都是波光粼粼的。 . “我知道我以前那样子很不可信，所以你怎么记恨我讨厌我都没关系。可既然你……我还是想说，我改了，我真改了，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顾昳声音很低很低地说。 “我就想陪着你，我会保护你，这两年你应该也能看到的，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庄颂闭着眼，顾昳的声音有点哑，让过去的一幕幕历历浮现在他眼前。 好的，坏的，全都是他，自私自我是他，无微不至也是他，忽冷忽热是他，安全感也是他。 “我要是不敢呢？”庄颂问，“你要是真欺负我了，我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顾昳毫不犹豫地说，“我把直播号给你。” 庄颂猛地怔住了。 顾昳低下头，脸埋在庄颂肩上，声音闷闷的：“也没什么别的能给你了，其他密码你都知道。我把直播号给你，要是再做错事，你直接开我直播间818我，送我上头条。” “算了，你干不出这种事，我把直播号给烈日灼身吧，他弄我肯定没犹豫的。” 庄颂完全没想到顾昳会这样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傻啊。你这么大的主播，直播号是随便能给出去的吗？” “我不傻。”顾昳低低地说，“我就想给你一点安全感。” 庄颂没再说话。 大榕树下万籁俱寂，顾昳从身后环着庄颂肩膀，像依靠也像是一个拥抱。 有风吹过，但所有的风都被顾昳挡住了，顾昳一直在为他挡四面八方的风。 至于顾昳自己…… 庄颂垂着眼帘，薄而白皙的眼皮和长长的睫毛安静漂亮，漆黑的眼珠像漾着水雾。 顾昳的手腕毫无防备地架在他眼前，如果真管他要直播账号，肯定也会毫不迟疑地双手送上来。 他说你要能出气就随便咬。 他把所有能给的都递到庄颂面前，说我就想给你一点安全感。 . 树叶簌簌摇动，呼吸拂过后颈，碎发刺痒地摩挲着皮肤，空地上两个人影靠在一起。 “你真的很讨厌。”庄颂低声说。 顾昳没说话，微微收紧了环着庄颂的手，鼻尖蹭过他耳后，凑上去，轻轻用侧脸贴了贴他的脸。 第55章 稍等 院子里的大榕树下, 顾昳从背后轻轻搂着庄颂，侧脸贴着他的脸。 亲昵的像一对真正的恋人。 即使在这种时候顾昳也没敢抱得很紧，更没敢有除了贴脸以外的任何动作。 好像生怕动作大一点就会惊醒这场梦。但他怀抱的温度又是确确实实的。 爆竹不绝于耳地噼啪炸响，烟花在空中盛开时, 天空时明时暗地闪着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怀里的庄颂动了动, 顾昳飞快放手，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垂手站着, “对不起, 我……” 庄颂看了他一眼，“你什么你, 吃饭。” 顾昳愣了下, 像是没料到自己居然没被凶，接着噌地跟了上来。 厨房里做了一半的菜还摆在那, 但心境挺不一样了。 庄颂拧开火, 两道菜弄好，又把剩下两道放上灶台。 做菜的间隙他靠在厨房门边看，客厅里顾昳明显心情很好, 跑前跑后地收拾桌子、摆餐具、开饮料。 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还因为一点小事就能很开心或者很失落。 跟个小孩似的。 幼稚鬼。 . 对两个人来说四菜一汤有点多了，但是顾昳吃的很卖力，最后两个人居然真把这顿年夜饭吃完了。 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 虽然不算好看但也挺有气氛, 外面的烟花和爆竹声交错响着, 整个淮川都很热闹。 吃饭期间顾昳就一直欲言又止的, 但庄颂看着他时, 他又立刻低头吃饭不说话。一直到吃过饭了，他帮庄颂洗完碗，又凑过来。 “奶奶今晚回来吗？”顾昳问。 “不知道。”庄颂答。 “那你……”顾昳这俩字说完之后，酝酿了半天没再说话。 “？”庄颂看着他。 顾昳清了清嗓子：“那你今晚要不要去我那？” 问完了他又飞快地补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一个人无聊。” 庄颂失笑。 当然知道他没别的意思。 “但还是算了。”庄颂想了想，“奶奶要是回来，看我不在会担心。” “啊，也对。”顾昳看起来有点失落，但点头点得非常配合，“那等会回去，你会看我直播吗？” 庄颂有些惊讶：“你回去还直播？” “你要愿意看我就播。”顾昳说。 庄颂夹了块肉圆放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 顾昳一直在庄颂这儿呆到了十二点，美其名曰“怕你一个人过年无聊”，春晚没什么意思，两人就找了部贺岁电影看。 看电影的途中不断有消息进来，两个人都是，全部都是发贺年消息的朋友。 庄颂对此起彼伏的信息铃声本来都做到无视了，突然听见顾昳手机里传来个特别关注的声音。 本来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屏幕的他突地抬起眼皮，往旁边看了看。 顾昳敏锐地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是羊姐。给她特关是怕漏过什么工作消息。” “……哦。”庄颂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你要不喜欢我就把她特关取消了。”顾昳说。 “没有！”庄颂凶巴巴地说。 顾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要想看我手机就随便看，反正你有密码。” “我不看！”庄颂要炸毛了，“我没事看你手机干什么！” 顾昳笑了笑：“喔。” 庄颂彻底不想理他了，直勾勾盯着电影屏幕。 外面突然传来密集剧烈的爆竹声，两人同时低头看表。 00:00，新年到了。 . 庄颂转过脸看着顾昳，刚想说点什么，顾昳已经抢先说道：“新年快乐。” “祝你新年身体健康、多发点论文、排位连胜、小猫不撕家。” 一大串话在噼啪的爆竹声里只能听个七七八八，废话好多，庄颂边听边笑，顾昳看着他，眼睛里能看到倒影。 “还有……要是新年想找个男朋友的话，能考虑一下我吗？” 庄颂把自己藏在噼啪的烟花爆竹声里，没有回答。 . 年后从淮川又回到江州，关系又进入一种微妙的凝滞。 春天花在开，顾昳变成个话唠。 每天发朋友圈，看见花开要发，看见漂亮的野猫要发，被人夸了也要发，有的没的，庄颂看见就点赞，点赞了顾昳就跑过来找他聊天。 但因为三十那天晚上的邀请没有收到回答，顾昳也不敢问第二次。 在庄颂身边跑前跑后，企图心有点明显，却不敢再进一步。 2月，江州下大雪，顾昳播户外，在雪地上画了个猫猫头。 3月开春，庄颂又要去科技馆做演讲，观众席上一堆小朋友里，顾大朋友衣冠楚楚地坐在那，演讲结束了送花，拉着庄颂一起去东门火锅。 3月底，顾昳试探着问庄颂想不想改ID，庄颂说不要，顾昳郁闷了一会儿又凑过来问，那他能不能改。 庄颂说随你，第二天看见顾昳的ID变成了“大傻狗”。 庄颂：“……” 观众都快笑死了，也没人察觉大傻狗某种意义上和小猫爪是一对，有人问顾昳这ID是什么意思，顾昳就愉快地说：“打赌输了。” 4月初，庄颂排位遇到之前和他争国服第一的柒轮，那盘他没打好，被柒轮揪着骂，甚至柒轮还在直播时看着回放又揪了一遍他的毛病。 那天庄颂是单排的，但顾昳很快从观众这儿知道了这事，直接当着两边直播间几万贵宾加好友，把柒轮喷了个狗血淋头，两边演变成对骂。 秋日他们想帮腔被顾昳硬摁了回去，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最后柒轮先撩者贱，又吃了一个禁播。 但是顾昳把这事儿闹大的，所以平台这边为了平息风波，给顾昳也开了个禁播半月的罚单。 吃了罚单之后，庄颂请顾昳吃东西，看顾昳的感觉就像看着上学时为了喜欢的人出头打架，然后被人揍得挂了彩还要写检查的笨蛋小男生。 “你说你何必呢。”庄颂叹口气，“理他干嘛。” “他说你。”顾昳一脸固执。 “说就说呗，我又不会掉块肉。”庄颂失笑，“给你禁播半个月你多不值。” “我要是都不能帮你出气，当主播有什么意思。”顾昳说。 庄颂一愣。 “好了，说他干嘛，晦气。”顾昳从锅里夹了一块土豆，“下周平台周年庆，我要去线下典礼，说不定今年能给我发个最受欢迎男主播。” “你都被禁播了还最受欢迎啊？”庄颂笑了。 “我禁播了也是英雄联盟分类前三的主播好吧。”顾昳短暂地露出骄傲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又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有个邀请家属……呃，朋友的名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陪我去。当然你要不想的话我也不强求，毕竟之前……” “可以。”庄颂说。 刚捞起来的土豆啪嗒一声掉进锅里，顾昳猛地抬起头。 红油溅在手上，应该挺烫的，他却跟没感觉似的，怔怔看着庄颂。 —— 今年直播平台的台庆在江州本地，租了个大酒店的礼堂，很有排场。 在楼下见到顾昳时庄颂愣了愣，虽然顾昳穿衣服一向挺花哨的，但是打扮这么隆重还是第一次见。他穿了身黑色暗纹的西装，暗纹雕花不至于太过浮夸，但是一眼看过去就和普通衣服不一样，非常抢眼。 “打扮的这么正式？”庄颂惊讶道。 “说不定要领奖呢。”顾昳笑了笑。 台庆就是吃饭喝东西寒暄，最后晚上是颁奖晚会。 庄颂跟顾昳并肩坐在前排座位上，颁奖结果出来之前，顾昳一直像个焦躁不安的小孩。 庄颂忍不住敲了敲他膝盖，小声说：“不用那么紧张吧？” 顾昳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紧张地笑了笑。 庄颂：“……” 好吧。 很快到了颁发最重量级奖项，年度最受欢迎主播的时刻。 其实前两年这个奖就该给顾昳，但他直播年限太少了，就一直压着没发给他。今年，毫不意外的，主持人念出了顾昳的名字。 鼓掌声里顾昳站起身，庄颂想这下他终于不用紧张了。 顾昳走上台，接过麦，跟主持人寒暄了两句，然后发表获奖感言。 “先要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词应该是事先准备好了，顾昳说的很顺，到最后才微微顿了下。 “想跟我好朋友秋日说，没有你们就没有我，我尽量带你们飞。想跟经纪人羊姐说，我以后尽量控制自己脾气争取不再被禁播。” 底下一片笑声，顾昳也笑了笑。 庄颂这才发现他笑得还是挺紧张的。 “然后想跟我的双排搭档小猫爪说，你是最厉害的辅助，加油加油。” 把小猫爪放在最后，很多人没想到，有几个女主播在座位上吹口哨加起哄。 “想跟小庄说，谢谢一直陪伴包容我，以后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又是一片起哄声，也有人疑惑地问：“小猫爪和小庄不是一个人吗？” 顾昳笑了下又说：“最后想跟我最喜欢的人说，我会努力的！” “嗯？？？” “这是表白吗？” “顾昳有对象了？他不是一直单身吗？” 顾昳一向是八卦绝缘体，突然冒出这么句话，现场一片哗然。 场下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求细节。 顾昳说完了也有点不好意思，鞠了一躬飞快地下场了， 他没敢说的太明显，知道说明显了庄颂一定不喜欢，但没完全忍住。 小猫爪、小庄、最喜欢的人，三个头衔放在一起，暗示他们仨是一个人。 一堆震惊的人里庄颂表情是最淡定的，看不出高兴好在也看不出生气。顾昳抱着奖杯坐回来之后就小心翼翼地看他，像等他回答又像在等着挨他骂。 最后庄颂失笑：“镜头看着这边呢。” 顾昳“啊”了一声，立刻不好再说话了，正襟危坐看向前面。 . 颁奖礼散得很晚，典礼结束后还有庆功会，理论上可以玩个通宵。 庄颂还以为顾昳会想去，他应该喜欢热闹。 可众人纷纷站起身之后，顾昳试探着问他：“我送你回家吧？” 于是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回家。 开车回去的路上又感到顾昳那种坐立不安的劲儿，车载电台连着换了好几个，听抒情歌的不行，听动感音乐的也不行，最后到了一个讲笑话的台才安分下来。 庄颂侧眼看顾昳，对方眼睛直直地盯着路况，绷着嘴角，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也可能知道。 从除夕到现在，事情发生了很多，话却一直没有说清楚。 小区门口下车，一起走进院子。 这么晚整个城市都睡了，只有路灯小小的光亮串成一条小路。 晚风吹着，只能听到身边人的脚步和呼吸声。 一路上，本来很能说话的顾昳都保持着安静。 两人肩并肩在一个很近的距离，可很奇妙的又没有任何一点，哪怕是不经意间的身体触碰。 直到庄颂家楼下。 两个人站在楼门口。 “到了。”顾昳没头没尾地说。 “对。”庄颂笑了下，“那我上楼了？” 顾昳迟疑了下，终于深深吸了口气，说：“稍等。” 第56章 我喜欢你 庄颂站在单元门边, 听顾昳这么说就没再动，笑了下问：“什么事？” 夜晚很安静, 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顾昳看着庄颂, 站得很直，肉眼可见的紧张。 该说不说，穿着很贵很好看的衣服却又满脸紧张的帅哥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你还记得除夕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顾昳试探着问，“就是我们在院子里……” “记得。”庄颂失笑, 没想到顾昳居然连这个都要再确认。 顾昳看起来稍微放松了点, 至少庄颂没有装傻, 但看起来他的紧张也没缓解太多，他深呼吸了两下才说： “我不知道那天之后你是怎么想的, 我每天都在琢磨，每天都觉得好像还不到时候。但是今天你愿意陪我过来，可能……我心里也没谱, 说不定是我想太多了, 可不问又显得很不积极。” “话说过太多次了, 但总之就是，我喜欢你, 那……” 顾昳停顿了下, 最终还是没敢去看庄颂的眼睛：“你还愿意喜欢我试试吗？” . 夜色里庄颂靠在门边, 很难判断他到底是什么情绪。等待的时间很熬人，庄颂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还愿不愿意, 我也不太清楚。” “这样啊。”顾昳语气一下黯淡下去，看向庄颂时，倒是又逼着自己笑得开心点, “那抱歉, 你就当我没说……” “要不你来试一下吧。”庄颂说。 顾昳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他大睁着眼睛，呆呆地看向庄颂。 庄颂站在小区摇曳的树枝下，靠在墙边，单薄的白衬衫被风吹动，整个人都像是带着朦胧的微光。 庄颂话说的不算清楚，顾昳却隐约明白过来。 他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过于强烈的情绪，还有不敢置信的心情，让他呆的像块木头人。半天才声音有点发抖地问：“……试什么？” “试一下。”庄颂弯了弯嘴角，“我还有没有在对你心动。” . 这句话落下来，好像整个世界都静了。 风声，月色，甚至对面人的呼吸声都停了。 心动要怎么试呢。 身体触碰时心跳会加速，会喜欢和他拥抱亲吻。 顾昳一定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定定地看着庄颂，漆黑的眼瞳在夜色里显得很深。 就在庄颂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说话过于大胆，想着顾昳要是说什么话自己就反悔时，他的人猛地失去重心，被顾昳一把拥进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连带着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温柔如水的月色铺满长街。 没给庄颂反悔的时间，顾昳低下头。 鼻尖很轻地蹭了下鼻尖，随后，嘴唇轻轻地贴了上来。 . 嘴唇相贴的一瞬间，就有心跳猛然加速的感觉。很软，但是也很烫，有隐约的电流划过去，让人微微发麻，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洒在自己脸上的热意。 庄颂有点茫然于自己的反应，可又有点上瘾，他任由顾昳蜻蜓点水般的，试探着亲吻他。甚至在顾昳动作很轻很小心地啜吻他时，他探出舌尖，飞快地舔了下顾昳嘴唇。 这个动作让顾昳反应很大，他就像触电了一样，噌地一下和庄颂分开。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庄颂，可完全不是躲闪的意思，连眼神都根本没法从庄颂脸上移开。 开口时顾昳声音有些哑：“你这……算是‘有’的意思吗？” 庄颂没回答，他勾了把顾昳的脖子。 顾昳就什么也没再问，搂着他又一次吻下来。 . 他们接吻，彼此都是第一次，但这本来就是无师自通的东西。 第一次是试探，心意相通之后就是亲吻。 亲昵持续了很久，一开始还轻柔缱绻，后来顾昳就吻得很深，用力得像是想要握紧什么，想要表明什么。 庄颂也变得和顾昳一样凶，甚至更凶，他狠狠地回应着顾昳，咬他的嘴唇。 某一个时刻庄颂意识到自己在流眼泪，这并不算哭，只是这个吻来迟了好多年，强烈的复杂的情绪让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 这个人真的改了吗，会像他说的那样好吗，如果重蹈覆辙怎么办啊，他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了。 这样的想法刚在脑海里冒出来，他就被顾昳紧紧抱住。 顾昳像是明白他心情一样，亲他的嘴唇，然后是他的脸、鼻尖、眉头。最后顾昳轻柔地吻上庄颂的眼睛，吻去他脸上的眼泪，又亲了亲他的嘴。 “我会珍惜你的阿颂，我会对你好。”顾昳抱着他，呓语似的，声音有点颤抖，“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庄颂闭着眼睛，任由顾昳搂着。 这个人抱起人来很用力，很暖和。 对这个人很熟悉，从十七岁时起，熟悉到刻在骨头里，但现在这身很贵的西装，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却又很新鲜。 见过他年少朝气蓬勃的样子，见过他明亮意气风发的样子，也见过他让自己最厌恶最不堪的样子。 被认真呵护过，也被刺痛过。 还保留着十七岁时让人心动的全部闪光点，也改了很多曾经的自我和恶劣。 现在，被这个人抱着，听着晚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响，听他郑重其事地说，会好好珍惜。 “我好烦你。”庄颂低声说。 顾昳吻了吻他的头发，回答：“我喜欢你。” . 在楼下腻歪了很久，最后是听到车声由远及近，两个人才飞快分开，手牵着手贴在单元门墙边。 看着小轿车从绿化带外，毫无知觉地远去，两人做贼心虚般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地一起笑起来。 笑过了才发现手还牵着。 庄颂看了看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往外抽。 顾昳拉着不让他跑。 庄颂瞪了顾昳一眼，又抽手。 这次顾昳乖乖地松开了。但顿了几秒，又尝试着牵上去。 “你好黏人。”庄颂说。 顾昳也不说话，就点头。 “我要上楼了。”庄颂说。 “我能一起吗？”顾昳立刻问，“我睡地上就行，我睡猫窝也行。” “……”庄颂无奈地看着顾昳，半晌噗嗤一笑，“你睡猫窝，猫可能觉得不行。” 但也没拒绝。他走在前面，顾昳跟在后头乖乖地进电梯。他手一直拽着庄颂的手，感觉怎么都不会分开。 这么想牵，那就给他牵着吧。 反正也挺喜欢被他牵着的。 —— 顾昳现在就是个黏人精，也许是失去的太久，好不容易重新抓住，就一秒都不想分开。上楼时一直握着庄颂的手，认真亲他的指尖。 庄颂回来还挺精神的，去洗了个澡准备再搞会论文。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他吓了一跳： 拖鞋整整齐齐摆在门口地垫上，旁边的茶几上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饮料和小点心，小猫咪还蹲在旁边等着。 庄颂定睛一看，小猫脖子上居然还挂着个蝴蝶结装饰，顾昳为了把这东西挂上，一定和它搏斗了一番。 “顾昳！”庄颂啼笑皆非，扯着嗓子喊。 “来了！”顾昳风一样冲出来。 那身特别贵的西装已经换掉了，换成了很休闲的短袖衫运动裤，他睁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巴巴看着庄颂，“什么事？” “你这也太中二了。”庄颂失笑，“干嘛呢这是。” “怕你出来渴所以买了喝的，怕你饿所以买了吃的，怕你心情不好所以准备了猫。”顾昳一本正经地回答。 “……”庄颂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你西装呢？” “收起来了。”顾昳不大自在地说，“那衣服太贵，要是被猫挠了损失有点惨重。” 庄颂转开头，有点想笑。 . 等到庄颂写论文时，顾昳就拖个凳子过来，坐在他边上看着。 一开始只是看，后面就小心翼翼凑过来搂他，顾昳也去洗过澡，两个人身上有相同的柠檬沐浴露香味。 庄颂腰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搂起来都叫人觉得心疼，他就把买的那盒薯条拿过来，搂着庄颂喂他。 庄颂专心干活时有点乖，戴着副眼镜，镜片上映着显示屏的反光，特别认真。 把东西喂到嘴边他就吃，亲他的脸他也不躲，顾昳很快找到了诀窍，跟他说：“我喜欢你。” 往常会说“你好烦”的庄颂回答：“嗯。” 顾昳：“你喜欢我吗？” 庄颂：“嗯。” 顾昳狂喜，又期待地问，“那你能说你喜欢我吗？” 庄颂慢条斯理地敲完手头这句话，横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 顾昳垂头丧气：“……喔。” . 然后晚上睡觉。 当然不会真让顾昳睡地上或者睡猫窝，总之顾昳名正言顺地跟庄颂挤在了一张床上。 庄颂还处于不知道在傲娇还是在害羞，反正是不愿意主动跟他太亲昵的状态，顾昳就从背后搂着他。 倒春寒的四月，庄颂被顾昳搂着玩手机，顾昳的怀抱暖烘烘的。他想和庄颂亲近，又不敢闹他，就去蹭庄颂后颈，偶尔亲一下，亲热又很不安分。 “你头发蹭得我好痒。”庄颂凶他，“你好烦。” 顾昳“喔”了一声，乖乖地把脸往下挪了挪。 “我不是这意思。”庄颂回过头去看着一脸顺从的顾昳，“你也不用这么……” 话没说完，顾昳往前凑了凑，吻住了他。 . 屋子里一下没人说话了，让人心跳的暧昧气氛蔓延，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交错着。 半天庄颂低低地“嗯”了一声，推了顾昳一把：“不要。” 顾昳呼吸有点重，亲了下庄颂耳朵，低声问：“不要吗？……我帮你。” 庄颂的脸颊和耳朵一下都泛起可疑的粉红，语气却极坚定：“不要。” 顾昳“嗯”了一声，又搂了搂庄颂，克制地亲了他两下，然后非常快地起身：“我去洗把脸。” 庄颂背过身去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默念公式装死。 . 这一天其实两个人都挺累了，身体上、心理上都是，闹了一会儿也就开始疲倦。临睡前顾昳挤进庄颂被窝里，还是从背后搂着他。 静下来，后背贴着前胸，能感觉到顾昳心跳得很快。 想想昨天还是“朋友”的两个人，现在突然成了亲密关系，心底有些缠绵的悸动。 庄颂抬手关了灯，回头看了顾昳一眼，顾昳本来躺在那，好像在玩手机，看庄颂看他，立马把手机放在旁边，坐起来亲了他一下。 庄颂耳朵立刻又红了，“别闹。” “嗯。”顾昳应着，又亲他。 庄颂锤了顾昳一顿才躺下，还是搂搂抱抱的，然后他手机开始震，点开看愣了愣，是从除夕以来每天都会收到的标准晚安消息。 -顾昳：晚安 -顾昳：[心] 庄颂无语，人都在边上了还发微信啊。话还没说，手机又震了下，同时身后的人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把他又抱紧了点。 -顾昳：我爱你 第57章 【完结】 清晨, 庄颂在猫叫声中醒来。 阳光透过窗帘，照亮不大的屋子，米色被罩柔软的褶皱间, 铺满阳光温暖的气味。 庄颂动了动胳膊, 想要起身去看下小猫，蓦地被一只手臂箍住腰按了回来。 “别走。”顾昳嘟囔着把他搂紧了点。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庄颂短暂地恍惚了下，才想起自己昨晚好像谈恋爱了。 大清早晴朗透明的天气, 突然给人种心很软的感觉, 他象征性地推了推顾昳：“你先松手, 我得去看一眼猫。” 顾昳贴上来，亲了亲他耳后。 温热柔软的嘴唇贴着皮肤，酥酥麻麻的劲儿让庄颂一下顶不住了，乖乖地又被顾昳摁回被窝里。 顾昳声音还带着尚未消褪的慵懒困意：“我帮你去看。” 庄颂“唔”了一声，头回到枕头, 眼睛已经又闭上了，“那你快点。” 顾昳顿了两秒，问：“你想让我回来陪你是吗？” 庄颂自然地“嗯”了声, 下一秒, 被顾昳按住狠狠亲了一顿。 顾昳给猫咪加完猫粮和水，又清理了猫砂，回来洗漱, 出来时庄颂还睡得正香。 他被子蒙过头, 侧卧着的身形在被子下隆起可爱的小包，只有一点蓬松的头发不听话地从被角漏出来，毛茸茸的像某种小动物, 还有一点光洁的额头。 顾昳盯着庄颂看了会儿, 轻手轻脚把买好的早饭放在桌上, 往床边走去。 . 庄颂一早其实真的不算清醒，每次照顾猫都感觉自己脚步在飘着，这次被顾昳按回来，顺理成章就继续睡了，做着软乎乎挺美好的梦。 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被人抱着，他很不争气，还是喜欢顾昳抱他，就往顾昳怀里缩了缩。 顾昳搂着庄颂，蹭他的耳后和脖子，他特别喜欢蹭庄颂，像在撒娇。呼吸温热地打在皮肤上，有让人浑身发软的麻，像飘在云上。 庄颂平时矜持，现在脑子都还不清醒，自然也就不再克制，他含糊地应了两声，仰着头半推半就地向后靠了靠，沉浸在混着清晨的温馨与二人世界旖旎的气氛里。 直到某个瞬间，庄颂人突然僵了，飞快地支起手肘架住顾昳探过来的手：“……不要。” “要吧。”顾昳被他拦了，就顺势搂着他。这要求明明算是庄颂占便宜，被顾昳的语气说出来却竟然有点可怜巴巴在乞求，“我帮你。” 庄颂咬着嘴唇摇头，顾昳凑过去亲他。 本来早上就有反应，他还这样闹，谁来都顶不住。 湿热酥麻的气息让庄颂浑身都软绵绵使不上劲，欲念混乱燥热地沉溺着，想拦也拦不住，何况本身也不是那么想拦，任由顾昳的手探过来。 …… 庄颂脸埋在枕头里，因为皮肤白，耳朵和脖子红的不要太明显，似乎轻轻一碰都会破皮。 顾昳又贴过来，用手腕安抚似的碰碰他。 得到庄颂从枕头里闷闷传出来的一句：“爬。” 顾昳顺从地去洗手，洗完手又回来招他。 两个人滚在一起闹了会儿，庄颂睡衣领子开了一半，凌乱地敞着，露出大半白皙清瘦的锁骨。 不得不承认庄颂其实长得很妙，外表怎么看都是清纯乖巧那一款，偏偏在颈侧，锁骨这种位置都有几颗痣，挺涩的，白得晃眼的皮肤上小小一点，位置都定好了，就等着别人亲上去。 庄颂本来被顾昳弄得手足无措，等到被他彻底地招惹过后，反倒放得开了。 他混乱地想着刚才挺爽的，不能他一个人爽，也觉得身体互相贴着时顾昳反应明明很大，却一副“你舒服了就行”的样子，又觉得是被顾昳招了，他得招回去。 所以顾昳低下头来吻他时，庄颂把手探了过去。 感觉到顾昳人一下僵了，一把抓住庄颂手腕，呼吸都乱了，因为反应太大，说话时近乎给人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你干嘛。” “你干嘛我就干嘛啊。”庄颂无辜地说。 顾昳神情都变了，那种很想但又不舍得让庄颂这么辛苦的眼神看起来很不错，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庄颂抬起膝盖很轻地顶了他一下。 大家都是男的，知道这动作什么意思。 顾昳深深吸了口气，浑身都僵了，撑在庄颂身上低头看着他：“你确定吗？” 庄颂的回答是抬起头来主动亲了亲他。顺手把被子拉下来，完全盖住了两人。 . 去洗手时庄颂还在琢磨刚才的顾昳，其实被子当着什么都看不太清，但顾昳下意识凑过来蹭庄颂脖子时混乱滚烫的呼吸让庄颂印象非常深刻。 顾昳一直都是一个所有人都很喜欢他，但他其实又和所有人都很有距离感的人，庄颂以前从不觉得他会为谁改变，会被谁影响，但过去两年里顾昳都在说庄颂就是唯一能改变和影响他的那个人。 现在他也成了唯一能看到顾昳这幅模样的人。 莫名的有点自豪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 晚上五黑打游戏，他们不打排位的话还是很放松，某一波团因为庄颂和顾昳优势太大，都想试试以少打多秀操作，结局就是到对面轮流送死。 庄颂屏幕先黑白了，然后是顾昳，秋日忍不住吐槽他们：“你俩是葫芦娃救爷爷么！一个一个送！” 这是《英雄联盟》的常用梗，但是现在想到葫芦娃庄颂就…… 庄颂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顾昳那边也莫名地咳嗽起来。 “……草。”烈日灼身幽幽地说，“不是吧啊？” 庄颂和顾昳一个回城一个亮表情，双双装死。 “啊？？”就剩下秋日一头雾水，“你们说啥呢？” —— 后来在顾昳的盛情邀请下，庄颂搬到他那里住。一开始庄颂觉得顾昳住太远了，顾昳就在大学附近租了个大点的房子，三居室，一间做顾昳直播的房间，一间是庄颂的办公室，一间睡觉。 大主播和朋友同住的情况不少见，因为房子大，而且直播有时候需要助手，一个人处理不来，并没有人觉得他们住一起有什么问题。 知道庄颂不愿意公开，顾昳很自觉地帮他保密，但还是回自己爸妈那边出了个柜。 说是“要不然总觉得对你不负责任”。 说得轻描淡写，其实挺血雨腥风，顾昳一个人回去出柜了，死活不告诉家里对象是谁，被他爸狠抽了一巴掌，直播都两天没能开摄像头，然后被爸妈愤怒地删了好友，算是断绝关系。 庄颂挺内疚，顾昳搂着他说没事宝贝，又不是因为你，再说我又不靠家里。 . 在新家里算是相当纯洁地过了一个多月，虽然手已经相当的不纯洁。 刚在一起，总有用不完的精力，晚上关灯根本就不是睡觉，是新生活的开始。 直到后面有一天下大雨。 江州夏天的雨，下得总有铺天盖地的气势，窗外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屋子被蔓延在天地间的水汽搞得潮热。 这种时候窝在家里，有种与世隔绝的安全感。 他们俩已经先闹过一回，但又还是有精力。 窗外细密的雨声、屋子里空调的低鸣，躁动地混杂在一起，庄颂搂着顾昳脖子，皮肤跟被水沁过似的，是很柔和的玉一样的白。 顾昳吻了吻他柔软的嘴唇：“想睡觉吗？” 庄颂看着他摇头。 有些话不用说也明白是什么意思，顾昳摸了摸庄颂的脸，在一整晚的雨声里，从他的嘴唇到下巴一路顺着吻了下去。 . 他们其实互相都很熟悉。 年少时体育课上，做引体向上或者打篮球衣摆都不会那么安分，也不是没见过对方刚洗完澡只穿着大短裤，肩膀上再搭个浴巾就出来的样子。 但那和现在的沾染了占有和贴合之后的触碰，当然完全不是同样的东西。 顾昳像着了魔一样，视线完全移不开，觉得庄颂怎么那么好看，腰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庄颂觉得自己就像在暴风雨中的海里，被打湿了，被撕碎了，在波浪中颠倒，不但颠倒，也神魂颠倒。 他想叫，又不肯叫，感觉来得狠了他就咬顾昳，但最后也没能撑住，毕竟那是他的恋人，喜欢了很多年的少年恋人，和他在一起。庄颂断断续续的，说你真好，又说讨厌你，三个字的话，都被冲撞得不成句子。 顾昳从头到尾说的只有一句我爱你。 . 后来庄颂清理干净了红着耳朵缩在被窝里，顾昳去弄了点吃的又过来陪他，一勺一勺地给他喂红豆沙。 庄颂趴在那觉得这样有失尊严，气呼呼地说：“你把我当病号啊！” 顾昳说：“没有，给你补充体力。” 庄颂差点把碗掀了。 然后顾昳给他看自己的胳膊，上面红红紫紫的一串牙印，好在都没有之前咬的那一口狠，不至于留疤。 “你把ID改了吧。”顾昳逗他，“别叫小猫爪了，叫小狗牙。” 庄颂第二次想掀碗。 但是被照顾的感觉还是挺好的，刚才……虽然疼但感觉也挺好的，喝了小半碗红豆沙，他很快就累了，临睡前顾昳还是轻轻地搂过来，又小心地怕碰疼了他，最后把他圈在怀里，亲他的头发。 “晚安。”顾昳说，“我爱你。” 他每天都在说这三个字，不厌其烦，却没一次叫人觉得敷衍。 庄颂半闭着眼睛，轻声说：“我也爱你。” 顾昳猛地愣住，没料到庄颂会回应。 他整个人呆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搂过来，手指尖都有点发抖，生怕碰疼了庄颂，可爱意充盈的又快要爆炸。 只能搂着庄颂，手指扣着他手指，极细致地亲他的侧脸，每一个亲吻都像是在发誓。 —— 直播间观众对于庄颂出现在顾昳这儿已经很淡定了，不是没有嗑cp的，但是不多。 大部分人当他们是室友，顾昳的意思是庄颂要是想公开他随时可以把直播间标题改了，但庄颂确实不想很张扬，所以就一直这么相处着。 直播间观众知道小猫爪和顾昳住一块儿，庄颂的导师同学同事都知道他的室友天天接送他上下班。 七夕节。 他们一块儿吃了个饭，然后回来直播，庄颂玩游戏的电脑就在顾昳边上。不过今天顾昳没播游戏，七夕特辑内容是聊天，他开了个YY频道，让粉丝来抢麦问问题。 一些简单的比如“顾狗七夕和谁过的”“什么时候找对象”“为什么不打职业”“某某英雄怎么玩”“顾昳我好喜欢你你要加油直播”的问题问过去后，下一个抢上麦的说“想跟小猫爪说话。” “为什么要跟他说话？”顾昳笑着问。 “因为我特别喜欢小猫爪。”对面的观众回答，“我看你直播就是为了看小猫爪。” “心好痛。”顾昳半开玩笑地说着，后半句话却又很认真，“那我叫猫爪过来，但是他不是主播，没我这么厚脸皮，跟他说话温柔点儿啊，要不我闭你麦。” 在弹幕的【噫~~~~】里，庄颂被顾昳叫过来。 居然还有人特意点他说话，他蛮惊讶的。 . “猫爪老师我跟你学辅助，单排打上大师了！”对方热情地说。 “嗯？”庄颂惊讶地笑着问，“你跟我学的吗？” “对，我在顾哥还有晓寒直播间里轮番抓你，天天跟你学习。”对方说，“嗨，今天不是为了说这些，就是想跟你说，猫爪老师我觉得你人特别好，祝你七夕快乐，希望你每天都要开心幸福哦！” 庄颂听完之后笑了笑，眉眼弯弯，眼睛亮晶晶的。 这个表情后来被截到很多主播的颜值向剪辑里，不少人为了他跑来顾昳直播间蹲点，这是后话。 而在七夕的那个晚上，庄颂笑了笑回答这个观众：“放心，我会的。” 然后抬手关了麦关了摄像头，看向坐在边上的顾昳。 顾昳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00:00，七夕情人节。相爱的人总会走到一起。 在刷屏的【突然关摄像头要干嘛？？？】弹幕里，顾昳飞快凑到庄颂身边。 像过去几个月的很多次，和未来几十年的每一次一样，在庄颂唇边，落下一个满怀爱意的吻。 第58章 【番外1】 直播平台论坛的兄弟们最近对顾大主播的情感状况非常关心。 -李涛, 顾昳是不是谈恋爱了？ -最近每天开播笑得跟花似的，以前还骂骂喷子，现在都无视 -而且天天打扮, 和花孔雀一样，都能给他开个穿搭账号了。 -而且你问他恋没恋爱他不理你，以前他都是否认的。 -恋爱对象是不是小猫爪？他俩不是住一块了吗。 -楼上这就想多了吧, 谈恋爱有可能, 顾昳直男啊。 -你从哪儿看出来顾昳直男的？ -卧槽, 你问住我了。 -小猫爪跟他住一起，七夕他俩突然迷之关麦 -而且顾昳对爪神现在真的好好，好的都已经能称为舔了 -对朋友好一点正常吧，而且爪神那么可爱，给我个机会和他包下, 我恨不得兵都给他补。 -还是觉得谈恋爱了但对象应该不是猫爪, 估计猫爪是朋友打掩护 -喔，我和他住在一起，我们俩七夕关摄像头不知道干嘛，我们ID一个猫一个狗, 他其实是在帮我打掩护？ -GSS：同意楼主, 顾昳绝对谈恋爱了，对象绝对是小猫爪！！！ 庄颂：“……” “顾昳！”他面无表情地喊。 顾昳嗖地从厨房里钻出来, 冲到坐在床边玩手机的庄颂面前，一个单膝下跪, “皇上，有何贵干？” . 庄颂差点笑出来, 强绷着脸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讨论顾昳谈没谈恋爱也就算了, 关键是这个“GSS”。 “自己装路人八卦自己是吧？”庄颂凶巴巴的。 “我错了, 我这就去删帖。”顾昳立刻回答。 “没说你错。”庄颂笑了笑，“我就凶凶你。” 顾昳噌地抬起眼，看着他，满脸震惊。 庄颂看顾昳这样就挺好玩的，才发现原来欺负人这么有意思，不过他也不会真欺负，顾昳则是真配合他，庄颂要凶他就随便他凶。 不过顾茶茶也是真的会演，被凶的时候还单膝跪在那，眼巴巴看着庄颂。 人长得好这种情况下就特别有好处，看着他那张脸，凶也凶不了多久。 “是不是太凶了？”庄颂看着他，“要不我稍微温和一点儿？” “随便凶。”顾昳伸手，“但是凶完了要抱一下。” ……什么狗勾。 庄颂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办法，对这个人完全没办法。 他伸开胳膊，顾昳立刻凑过来抱住他。 刚刚在一起的两个人，甜蜜不知餍足，拥抱都可以抱很久。 顾昳还是跟小狗似的爱蹭人，蹭着蹭着就凑过来接吻，他平时对庄颂都小心翼翼，宝贝似的供着，亲热时完全不一样。 亲热时会很卖力，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喜欢都贯彻在行动里。 . 顾昳把庄颂压在枕头上，庄颂今天不用去实验室，就一直穿着睡衣，衣摆被搓起来一半，白瘦的小腹在黑色衣摆下若隐若现。 顾昳俯下身去亲他，潮湿温热的触感印上皮肤，酥酥麻麻的，让庄颂下意识缩了缩，手指抓紧了被单。 就在两个人都准备好了继续下去时，顾昳身子突地一僵，下一秒噌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向厨房，“坏了！我没关火！” 庄颂胳膊肘支起半个身子，望着顾昳飞奔而去的背影：“……” “宝贝我等下来伺候你！”顾昳又喊道。 庄颂耳朵瞬间通红，气恼地吼回去：“谁要你伺候啊！” . 顾昳这几天都在努力练习做饭，其实他做饭技巧也不算特别糟糕，毕竟看着庄颂，耳濡目染，只不过是刀工差了点，火候掌握的不是那么好，以及任何东西一下油锅，油点飞起来，他看起来简直能在厨房墙上开个逃生通道。 但还是很努力在给庄颂做饭，说这是“爱的表现”。 ……虽然有好几次，“爱的表现”都变成了顾昳气急败坏地刷锅，然后点个外卖装盘。 今天他们起得都晚，所以做的是早午餐，挺丰盛的。 比如奶油龙虾焦炭炖饭。 “啊好气啊。”顾昳郁闷地在锅里挑挑拣拣，把勉强能吃的奶油炖饭盛到盘子里，完全看不出形状的黑色奇怪物质丢进垃圾桶，“昨天看了半天博主视频呢，还说今天能给你弄点好吃的，我还是叫外卖吧。” “这不是做的挺好吗？”庄颂看看碟子里那一团虽然形状有些可疑，但气味和色泽看起来还不错的芝士米饭混合物，探手去拿筷子。刚拿到一半就被顾昳抓住了手腕。 “不好。”顾昳有点郁闷地说，“你还是别吃这个了，我外卖给你叫一份。” 两个人拉扯了一波，最后看庄颂态度很坚决，顾昳拗不过他，乖乖让他吃，但是紧张兮兮地在旁边拿着一大杯水蹲守。 不像吃饭，倒有点试毒那个意思了。 炖饭加了奶酪，炖煮的火候到了就黏糊糊的，用两根筷子并在一起可以轻易地盛起一块。庄颂舀起一块炖饭放进嘴里，顾昳就跟美食节目的摄像机似的，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其实调味确实出了点问题，毕竟顾昳只是个做饭新手，这次挑战的菜式难度略大，关键是还只顾着亲热忘记了锅在火上。吃起来口感煮过头了，还没有什么咸味，只能说是勉强能吃的程度。 不过庄颂嚼了嚼之后咽下去，就很可爱地弯起眼睛：“很好吃呢。” . 顾昳看着庄颂的表情神情也跟着柔和了一瞬，不过很显然他并不相信庄颂的说法，很清楚这只是男朋友温柔性情的一部分。 他可以算是蛮不讲理地从庄颂那拿过盘子，自己也尝了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神情复杂地说：“……你真的好喜欢我。” 庄颂侧了下头，笑了笑没接话。 顾昳死活不让庄颂吃剩下那半盘饭了，给他点了个外卖，自己做的饭自己吃，毕竟不能浪费粮食。 . 吃过饭了一起去逛花市，因为新家很大但是太空了，庄颂想要买点多肉回来装扮一下。 养东西这部分内容就完全在顾昳的知识盲区，从小他就是一个养什么都能养死的神奇体质，所以一开始不招9.9喜欢，也算是意料之中。 但庄颂还是挺擅长养花养小动物，顾昳自然就由着他。 一开始顾昳说：“网上买吧？去花市比网上价格还贵。” “不要。”庄颂说，“去逛店会比较开心。” 于是顾昳开车，跟庄颂一起去江州本地最大的花鸟市场，因为进市场还戴着口罩墨镜，被保安多看了好几眼。 其实顾昳平时出门，不会刻意隐藏自己行迹，他属于走在路上大半会被人认出来拍照，但不至于完全没法正常生活的类型，粉丝愿意合照他不拒绝，但这次是跟庄颂一起出来，就还是口罩墨镜戴全了，两个人一起来逛花鸟市场，怕被路人看见了有说法。 顾昳自己是没所谓，但是庄颂会在意，他就全力配合。 两个人肩并肩走着，花市的过道很狭窄，两边都是摊位，盆装的小花小草、种子、鲜切花束、还有发财树金橘树这种很大盆的植物，像走在林子里。 迎面一对小情侣擦肩而过，男孩子攥着女孩子的手，半个身子侧着帮她挡着，生怕什么东西刮到她，两个人还穿着情侣装。 顾昳羡慕死了。 “你一直盯着别人看干嘛？”庄颂问，“羡慕吗？” 顾昳注意力立刻转回了庄颂这边，“还好啦，还好。” “你好像很想秀呢。”庄颂想了想，小声说。 顾昳愣了愣，点头：“是啊。想走在街上跟你牵手，也想发朋友圈什么的。” “不是想要宣布占有权。”顾昳又说，“不说你是谁都没关系，就是想告诉所有人说我谈恋爱了，跟喜欢的人，很开心。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庄颂思索了一下，“既然不公开我的身份，那这种事情，直接去做不跟我说也可以的吧？” “以前会觉得可以。”顾昳说，“现在觉得不行，要你愿意。而且当街牵手之类的，可能确实太扎眼了吧。” 庄颂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思索了一下笑了，“不怕掉粉吗？” “掉就掉呗，我……”顾昳顿了下，“不行，我得好好做主播，得给你赚钱呢。” “但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我是技术主播好吧。要是真因为我谈恋爱就掉粉的话，那只能跟那些观众说声抱歉了。”顾昳又说。 庄颂弯起眼睛笑了下，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说，给顾昳看一盆沙漠玫瑰形状的多肉，“好看吗？” “好看。”顾昳说。 他以为庄颂会说可以发点东西之类的，但既然庄颂没说那就算了。 庄颂性格内向，不喜欢陌生人，也不太愿意多说话，庄颂想要低调，想地下恋爱，他都没问题。 “你再挑一盆吧。”庄颂说。 “好。”顾昳认真去选花。 他们买了几盆胖乎乎的多肉、又买了几个小仙人球，还买了点鲜花，顾昳左手右手各提着一堆袋子走着，突然发现庄颂没了，他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发现庄颂跟在他后面玩手机。 顾昳松了口气，停下来等庄颂，“我以为你跑丢了呢。” “丢不了。”庄颂笑了笑，他把手机还给顾昳。 顾昳低头看了一眼，庄颂在刷短视频。 “走路别刷视频。”他说，“小心摔着。” “嗯。”庄颂听话地点头。 . 回去之后顾昳就准备直播了，没办法帮庄颂收拾那些花，不过庄颂也不要他帮忙，说“怕你一上手把我的花都搞死了”，顾昳深受伤害，给庄颂发了好几个委屈小狗表情包。 然后上号开直播，一开播他愣了下，因为今天的弹幕好多，而且内容很神奇。 -【顾老板谈恋爱了？】 -【随200】 -【顾狗终于有对象了我泪流满面T T】 -【心疼猫爪】 -【有没有可能对象就是猫爪？】 顾昳满脸问号，但听他们提到“谈恋爱”“猫爪”这些名词，他心跳都加快了，他赶紧问：“你们在说什么？” -【装傻？】 -【某音】 -【秀完恩爱装笨蛋hh】 顾昳也顾不及澄清自己真没装傻了，一种隐约猜到什么的惊喜瞬间包裹了他，他飞快地抓过手机打开自己的某音视频号。果然看见自己的账号在几小时前发了一条动态。 一张照片，是他自己的背影，走在花市过道上，黑T恤休闲裤，左手拎着一袋多肉，右手拎着一袋鲜花，单人照，没有第二个人出镜。 照片拍得很好，这么生活化的一个场景把他拍得相当帅。 滤镜调了色，有点淡淡的粉色调。 配字很简单。就三个表情。 -[猫猫][桃心][狗狗] 第59章 【番外2】 自从那天在短视频平台发了个[猫猫][桃心][狗狗]的动态后, 直播平台论坛的兄弟们掀起了新一轮对顾大主播感情状况的关心。 -李涛，猫猫什么身份？ -平台主播喵小软一票。 -小猫爪一票。 -不会真是gay吧？ -有没有可能是玩猫的素人妹妹？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对面是那个猫猫，有没有可能顾昳才是猫？ 观众什么事都能吵起来, 唯独对这条评论, 大家的看法出奇一致。 -拉倒吧你瞧他多狗。 -+1 -+1 -+1 观众们把平台名字带猫的女主播都猜了一遍，也没有个一致的答案。 -GSS：肯定是小猫爪啊 -ZYY：肯定是小猫爪啊！ -GSS：楼上说得对, 小猫爪！ -ZYY：没错楼上，就是小猫爪！ 庄颂：“……” “顾昳！”他再次中气十足地大喊, “你玩上瘾了是吧！” 顾昳这次延迟了两秒才从厨房冲出来, 因为他在做晚饭, 不能接受再出现上次的炖饭做成焦炭的事件，得先关好火。 这两天他很有家庭煮夫的样子，甚至冲出来时腰上还系着个小围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脸乖巧地问：“什么事？” “你这俩小号都快混成论坛铁粉了吧。”庄颂指着屏幕上硕大的“GSS”和“ZYY”说，“真就没人怀疑你身份吗？” 顾昳摇头。 “GSS，ZYY.”庄颂又念叨了一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顾颂颂和庄昳昳是吗？” 顾昳抬头望天：“好像是吧。” 庄颂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哭笑不得, “好像你高中贴吧ID就是这俩了吧？” 所以说高中就起了这种ID还不告诉他。 关键自己都没回过味来。 真是傻到家了。 “说明我是脑残。”顾昳当即深刻反省，这些反省他在之前的两年里已经做过无数次, “浪费了我们宝贝宝贵的青春岁月, 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 要是没能在一起，发现高中时的这些记忆片段就是“只是当时已惘然”。 不过两人已经成了恋人，庄颂也就还是一个轻松愉悦的心情, 顺便凶一凶顾昳。 小猫咪9.9体会到庄颂的心情, 顺从地冲顾昳龇起牙。 . 最近又有主播赛, 是娱乐性质的比赛，顾昳这个级别的大主播，当然被邀请去参加。 这次主播赛和之前不太一样，玩票性质很强，因为有几个LPL新战队入驻了平台，要给这几个选手造势，所以所有参赛选手都是主办方邀请的，直接跳过了自由组队的流程。 庄颂本来以为这种活动他就看看，没想到自己也收到了邀请，平台号收到那封代表“官方消息”的金色邮件时他很意外，问顾昳：“是你让他们邀请我的吗？” 顾昳给他亮了下手机，聊天的是平台大运营：“不是我，我消息还没发出去呢。” 说着给运营发了句“没事了哥。” 收获了运营一排问号表情。 庄颂就不明白了，因为他连签约主播都不是，那么多主播削尖了脑袋想来的活动，平台就直接邀请他了？ 庄颂说：“你问问运营哥为什么邀请我。” “这个运营哥脾气很不好。”顾昳说，“我先找他再跟他说没事再去找他肯定要挨他揍。” “所以呢？”庄颂看着顾昳。 “……所以没关系，我这个人就喜欢挨揍。”顾昳说着，积极主动地打开聊天框：哎，哥我忽然想起来再问你个事儿啊—— 果不其然顾昳吃了运营哥一顿爆锤，不过他也拿到了庄颂想知道的消息。 “他说因为好几个人想要邀请你，干脆卖大家一个面子。”顾昳笑着读道，“阿颂我就说你特别受欢迎……嗯？？” 他终于明白过来不对了，“好几个人想要邀请你？？为什么好几个人想邀请你？？” 庄颂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这下就算庄颂不想问顾昳也顶不住了，他追问运营哥，几个人？都谁？想干嘛？ 庄颂在边上乐：“你干嘛啊，一点主播风度都没有。” 顾昳说：“我记仇本呢，可恶。” 想邀请庄颂的，烈日灼身是第一位，然后是残月，这都是意料之中的，还有一些是在意料之外的。 比如平台一个分很高的打野，说是排到小猫爪很多次都很C，想跟本人同台竞技。 再比如一个玩得很好的辅助专精女主播，也是“想跟小猫爪打打试试”，后面又补了一句“猫爪本人好帅啊，还想要微信[可爱]” “她还想要你微信！”顾昳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庄颂说：“你什么意思，不能有人想要我微信？” “不是不是，想要你微信太正常了，我现在看着你都会想，要是咱俩不认识，我路上见到你，铁定冲过去要你微信。”顾昳一本正经地说。 “你还会要人微信呢？”庄颂阴阳怪气他。 “我现在开窍了嘛，开窍以前那个不算。”顾昳说“只要你的不要别人的。” 庄颂就心情挺好地笑。 要是一个人想要猫爪微信就算了，关键是这么说的还有好几个人，顾昳一开始还挺淡定地读，读着读着就绷不住，不出声了。 庄颂坐在他边上看他一眼：“生气啦？” “没生气。”顾昳还否认，“又不是你喊他们邀请你的。” “但你现在看着很像河豚。”庄颂说。 “……”顾昳郁闷了一会儿承认，“我吃醋啊。” “吃醋那怎么办。”庄颂装傻。 顾昳噌地转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庄颂。 每到这时候庄颂就得在心里感慨，这人就算是个傻子，单凭他这张漂亮的脸也能被人养一辈子。 顾昳就顶着这么一张脸对庄颂说，“你让我亲一下就好了。” 庄颂这人有个毛病，亲密关系这种事，不跟他说直接来，他接受程度良好，要是非问他“能不能亲你”“能不能抱你”，他那股读书人的矜持劲就上来了，一定会说不能。 所以顾昳说“让我亲一下”，他直接偏开脸，“不要。” 等到顾昳搂着肩膀糊过来，才勉为其难给亲了。 顾昳亲完又得寸进尺，本来说就亲一下脸，后面又说“你嘴巴形状好好看亲起来一定很软吧”，然后就非要尝尝庄颂嘴巴软不软。 庄颂怒道：“软不软你不知道吗！” 顾昳就臭不要脸地说：“我忘了。” 然后蹭过来。 . 庄颂并不知道自己亲起来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和顾昳亲是什么感觉。 顾昳嘴巴软软的，舌尖总带着漱口水凉凉的薄荷味，亲吻时会搂他，环着他抱得很紧，亲热的时候也会反复亲吻。 找了个空隙顾昳去把窗帘拉上，顺手又关了灯。 屋子暗下来，顾昳凑过来亲庄颂衣领的扣子，庄颂微微眯了下眼睛。 顾昳很喜欢庄颂这种时候的神情，刘海乖顺蓬松地掩着额头，让人很想在它们被汗湿时撩起来轻吻他的前额。 庄颂脸皮薄，被弄得狠了就会抬起胳膊挡着眼睛，好像骗自己说“这不是我”然后就没事儿了。 但其实这样他浅红色微张的柔软嘴唇还有白净的脖子侧面那两颗痣就更显眼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失控。 “好多人想着你啊。”顾昳在动作的间隙亲吻着庄颂说。 “嗯。”庄颂抱紧了顾昳的脖子下意识应着。 “你不要想别人好不好。”顾昳说。 庄颂被他搞得起伏颠倒，思绪都散了，手指探进顾昳的发间攥得很紧，断续地答应，“……哦。” “我会对你好的。”顾昳低头吻他，“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 “我会让你开心。” “你也别理别人，只看着我好吗。” 好像只是求欢的情话，又好像是怕说的太认真庄颂生气，可又实在吃醋，才只能在这种时候说出来。 最后庄颂筋疲力尽地靠在床头，看着顾昳就穿着一条大短裤，忙前忙后地伺候他冲洗给他拿衣服又进厨房。 这人身材真的不错，瘦但是肌肉又很清晰，尤其是绷着劲时候那个腰腹，庄颂瞟一眼耳朵都发烫。 不过现在庄颂也就花了一半心思在欣赏，另一半在叹息： 耽误这么长时间，怕是晚饭都凉了。 讨厌鬼。 第60章 【番外3】 主播赛很快就来了。 这次主播赛有两个新入驻平台的LPL战队参加, 为了他俩平台调整了规则。 因为职业队打散装主播队太欺负人了，而且人家职业队要是为了个娱乐赛正经地打，会泄露战术, 要是乱打输了, 等于白白给黑子落口实： 连个业余队都打不赢，太菜了8。 于是最后平台出了个损招, A队的五个选手+替补，拆开代表六个队伍, 所有选手在池子里全随机选队。 这样也好玩, 说不定还能出现A队中单+B队打野打B队中单+A队打野的场面。 顾昳听说这么分队又坐不住了，抓耳挠腮地找运营, 求着问能不能黑箱一手, 让他跟小猫爪一队。 结果当然是不行。 “顾老板, 不能给你开这个先例。”运营老师一本正经地说, “要不别人都来找我黑箱怎么办啊。” 这话很有道理, 顾昳只得悻悻地同意了随机抽选。 晚上庄颂洗漱出来, 看见顾昳在阳台上挂了一堆闪闪发光的小风铃，虔诚地在那许愿：“让我抽到阿颂，让我抽到阿颂……” 庄颂：“……” 什么迷弟。 可能是心诚则灵，也可能是就有这样的好运气, 总之第二天晚上, 平台直播抽签, 庄颂懒得开自己直播号，就在顾昳边上抽。 抽到了A队上单的“小花队”，队标是一朵小桃花。 接着顾昳紧张地选了自己的签号, 怕被人读出来自己在念什么, 不敢张嘴, 哼哼唧唧地念叨。 就只有一边的庄颂听得清楚，他还是那句“让我抽到阿颂”。 一翻开，居然真的也是小花队。 顾昳激动地一拍桌子，喜笑颜开地跳起来：“我靠！我t真牛逼啊！” -【？？】 -【@超管】 -【夭寿啦主播骂脏字啦】 “这叫脏字吗？”顾昳振振有词反驳，“这是感叹词，表达我心情，你们懂不懂啊。” -【这有什么好感叹的？】 “跟我们小庄一队还不够感叹吗？”顾昳说，“这不得给他们证明一下到底谁才是王牌下路？” -【懂了，主播只想和小猫爪一队】 -【懂了，主播和猫爪有一腿】 -【[猫猫][桃心][狗狗]】 庄颂眼看着弹幕逐渐变质，撩了撩头发挡住通红的耳朵，若无其事吃东西。 顾昳脸皮再厚，在不能公开时被观众这么逗，也有点不好意思，以各种姿势转开了话题。 . 很快主播赛正赛开始。 他们这个小花队，实力还算不错，职业上单，打野和中单都是平台有名的实力主播，再加上顾昳和庄颂这对下路。 这版本ADC英雄都比较强，换句话说有厉害的AD玩家，队伍就比较好赢。 这轮主播赛的ADC还都挺猛的，残月、烈日灼身、A队的职业选手、B队的职业选手，A队的替补，再加上顾昳。 其实看直播的观众老有种认知：长得好看的主播多半菜，老开黑的主播多半菜，很大的主播多半菜。 这倒不算是偏见，毕竟颜值出众的、人气很高的主播要花更多心思在巩固人气上，就未必能钻研技术。 顾昳三项占全了，再加上对手里，一个常年国服高分，一个才19岁完美年纪，三个职业选手，所以不看顾昳直播的人很多都觉得他们这队最先出局。庄颂倒是知道，顾昳的水平一直保持得很高。 顺风顺水的，小花队摸进了决赛。 4进2那一场顾昳C的人神共愤，打出了一些不属于他年纪的神级操作。 他玩的女警，这英雄攻击距离很长，但是一碰就碎，而且除了普通攻击基本没有输出手段，最后一波在对面的围剿下，靠着庄颂的保护，顾昳硬是扭了一大堆技能，拿了个四杀奠定胜局。 点塔时候女警身上还带着黄光，这是天赋“致命节奏”触发至顶层的特效。 自家那位职业选手，A队上单，点了点顾昳：“兄弟，考虑过打职业吗？” . A队上单当然就是说说，二十以下是电竞的黄金岁月，顾昳快26了，这年纪买回队里，直接就是一员老将，大家上场之前都可以管他要压岁钱。 不过对顾昳刚才这波操作，他是真心的赞赏。 也不光是这上单，这波操作把好多在其他人直播间的观众都勾到了顾昳这。 -【主播这波操作怪6的】 -【可以可以】 -【不是绣花枕头啊。】 夸的很多，但也不乏一些略有冒犯的话，比如“以前觉得你就是个小白脸”“这不就A了两刀吗？”之类的。 主播体量越大，骂的人越多，还有些人是故意找来骂的。 庄颂看着有些弹幕会挺生气，如果是在说他自己，他估计都自闭了。 顾昳平时要是游戏逆风了，都不让庄颂看弹幕，因为逆风喷人的会特别多，怕他看了不开心。 但顾昳自己面对这些，心态真就非常的好，这也是他的本事，他笑了笑说：“勉强不算个绣花枕头吧，你这是在夸我长得好对吗？哦，要是觉得主播这波操作还行记得点点关注。” 这盘结束比赛就结束了，再来就是过几天的主播赛决赛。顾昳和队友道别之后，跟弹幕随便聊了两句，本来弹幕有些节奏，但是顾昳很简单地带起了话题，把刚才的小节奏划过去了，弹幕又欢声笑语起来。 “来几个水友，陪你们玩把大乱斗。”顾昳说着上自己电信一区的号开了个队伍，一瞬间他号上加的粉丝好友就把队伍挤满了。 顾昳进游戏带着他们玩，庄颂在边上愉快地看着，气氛很快又好起来。 然后有人给顾昳刷礼物。 “谢谢老板的火箭。”顾昳转而谢礼物，“主播和小猫爪都爱你哟。” 立刻又有人刷礼物，说能不能让主播单独爱他一下。 “那不行的哦。”顾昳笑眯眯地说，“主播和小猫爪只能一起爱你，分开爱不可以的。” -【那能让小猫爪单独爱我吗？】 “更不行哦。”顾昳淡定地回答，“不能和主播抢猫爪。” -【为什么不能和主播抢猫爪？】 “因为主播对猫爪……” 顾昳说话慢悠悠，眼睛一直笑得弯弯的。话说到这儿，弹幕的问号已经多得快把屏幕卡死了。 结果顾昳根本没能说完，因为屏幕右下角的摄像头画面哐哐一阵晃，顾大主播被坐在旁边旁听的某人红着耳朵拽出了框，摄像头黑掉之前只听到庄颂选手恼羞成怒地吼：“不长嘴你能死啊！” 第61章 【番外4】 等到摄像头再打开, 弹幕已经到了来八百个房管都控不住场的程度。 -【？？？？？？】 -【搞到真的了？】 -【我丢我浮想联翩】 顾昳再出现在画面里时，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上衣领口有点歪。 仔细看让人觉得脖子那里似乎有可疑的抓痕, 但顾昳的摄像头并没那么清楚, 所以根本也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痕迹。 耳朵也红了一块，但感觉不是害羞而是被什么人拧的。 顾昳从容地开摄像头开排队，脸上还挂着一点说是营业也好, 说是窃喜也没什么问题的笑容。 -【？？？？？？】 -【什么情况？】 -【主播别装死】 -【猫爪呢？】 “猫爪啊。”顾昳把叼着的棒棒糖拿下来, 观众这才看到这颗棒棒糖就是猫爪造型，“猫爪是橙子味的。” -【？？？？？？】 “你们怎么那么爱发问号。”顾昳笑眯眯地说, “到时候平台给我分到科普博主了都怪你们啊。” -【捡了便宜卖乖？】 -【@超管，这儿有人恶心观众】 -【猫爪知道你这么说肯定揍你。】 “哦。”顾昳扬了下嘴角, “他已经揍过我了。” -【。。。。。。】 纵横平台多年的毒舌观众们只能在顾大主播这儿接受哑口无言的结局, 骚不过他, 真的骚不过他。 又过了一会儿庄颂终于回到摄像头里，平时柔顺的头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蓬起可可爱爱的一撮呆毛, 让人特别想rua一把。他还戴了副眼镜，很细的黑色半框，为他那张本来就很好看的脸多添了些斯文气质。 观众是第一次见到庄颂戴眼镜的样子, 而且调戏可爱小庄可比调戏厚脸皮主播好玩多了。 因为显而易见的, 庄颂会害羞, 而某主播早在弹幕的枪林弹雨里修炼出了比城墙都厚的脸皮。 弹幕上充满了狼言狼语。 -【学霸猫爪prpr】 -【我直接嗨老婆！】 -【猫爪…眼镜…嘿嘿嘿…】 “别闹！”庄颂抿了抿嘴, 有点不好意思地偏开头, 留给观众们一个标致精巧的侧影, 顾昳趁着庄颂没注意, 把发送“嗨老婆”那条弹幕的观众封了365天。 -【不是, 主播搞权限？】 -【@超管】 “干嘛干嘛, 没事就找超管是吧。”顾昳就笑，他直播间观众因为打不过他，一言不合就@超管，但他直播是真不违规，所以叫超管也没用，“就无能狂怒吧你们，天天调戏我们小庄，别人脸都红了，我不得稍微控制下你们啊。” -【脸红了真不是你弄的吗？】 -【建议主播找找自己原因。】 “关我什么事，我这是在保护小庄。”顾昳一本正经地说着，直到又被庄颂拎着衣领拽出了框，连麦都关了。 只剩下弹幕自己在那狂欢。 -【一物降一物】 -【翻车了吧哈哈哈哈哈】 -【不是，我嗑生嗑死，我真的嗑生嗑死。】 . 摄像头外，庄颂耳朵已经红得跟水蜜桃一个颜色了，气鼓鼓地盯着顾昳，但也不是真生气，更多是害羞的感觉。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啊。”庄颂说。 “说明你观察我不够仔细。”顾昳两只手握着庄颂手腕，轻轻晃着。 庄颂：“……” 顾昳过来摘他眼镜，之前他第一次摘时候是单手握着一条眼镜腿，因为错误动作被庄颂揍了，现在就驾轻就熟。 拇指食指捏着鼻架把庄颂眼镜取下来，才看见庄颂右眼边上有一块亲吻留下的小红痕。这是他刚才不得不戴眼镜出镜的原因。 庄颂瞪了他一眼：“臭流氓。” “嗯我是。”顾昳答应的行云流水，搂着庄颂腰把他往沙发上带，庄颂被他按在沙发上亲了几口，连嘴巴带脸都比之前更红了，推了两下顾昳没推动，拿膝盖一顶他。 顾昳反应神速，噌地弹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庄颂。 庄颂偏开脸：“直播呢，不能晾着你观众吧。” 顾昳看了看旁边的电脑屏幕，摄像头和麦都关了，游戏在排队，其实他就想亲亲自家男朋友，真不会耽误时间。 不过庄颂说了，他就顺从地认：“知道错啦，我改。” 庄颂也知道顾昳不是没分没寸那种人，顾昳这样说了，他反倒有点过意不去，伸手去牵顾昳的手。 两个人手指纠缠着亲昵了下，顾昳拇指摩挲了一把庄颂的手背，笑了笑说：“还有，你下次别突然踹我啊，真踹着了你自己多亏啊。” 庄颂耳朵一下又红了，但是没甩开顾昳的手：“反正你躲的挺快。” 顾昳笑了笑，拉着庄颂的手到自己唇边吻了下手背，坐回去直播了。 庄颂躺在沙发上刷视频，时不时往顾昳那边看他一眼。 看见顾昳死了他就扬着声音喊：“你屏幕怎么黑白了啊！” 顾昳：“……” 弹幕他可以驳回去，被庄颂嘲讽了他只能扶额。弹幕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猖狂得很，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总之总算是找到了欺负顾老板的办法。 . 中秋节假期。 主播赛的总决赛总算是来了。比赛开始前顾昳就开了直播，桌面上摆着一堆月饼，庄颂坐在他边上，他切了块月饼分给庄颂，感慨：“哎，当主播就这点不好，逢年过节，别人都休息了我们加班。” -【加班给我们秀恩爱是吧？？】 -【加班让我们看主播吃月饼？？？？】 -【@超管】 “超管都回家吃月饼去了。”顾昳笑眯眯地说。 庄颂很斯文地把那小块酥皮乳酪月饼吃下去，然后说：“这个好吃诶。” “好吃那再给你买。”顾昳顺口说。 -【？？？？？】 -【别人吃月饼我们在这吃狗粮】 -【如果我有罪请按照条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在中秋节打开直播间看到这种东西】 “给粉丝买点吧。”庄颂说，“开个抽奖，给他们送月饼券。” “？”顾昳目瞪口呆地看着庄颂，“你向着谁啊？” “大过节的不得回馈一下观众吗。”庄颂笑盈盈地说。 -【爪爪开直播吧，妈妈爱你，妈妈不要再给顾狗这种臭男人送流量了。】 庄颂低头笑了下，拿顾昳直播号开了抽奖。 开直播这种事还是算了，他做一下气氛组可以，自己一个人撑一台直播，面对所有好评恶评，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 划了半小时水，队友陆续上线，晚上九点主播赛总决赛正式开始。 主播赛两边都有职业选手，是为了给新入驻平台的LPL两支战队的直播造势。 队伍随机抽签分组，庄颂他们这队是A队的上单+四个主播，另外那队是B队的中单，A队的打野，烈日灼身加两个主播。 除了庄颂和顾昳之外，两边都没什么配合，但对面有两个职业选手，职业选手的战术素养肯定比路人玩家强些，算下来是实力相仿。 总决赛是BO3，也就是三局两胜制，前两局你来我往打的很激烈，打了个1比1平。 第三局刚要再开，平台那边看打的太严肃，直接来了条消息。 “第三局所有人随机英雄打？”打野一字一顿地念出临时发的新规则。 “疯了吧？”中单震惊地说。 “这怎么打啊。”上单是职业选手，突然听见平台出这种幺蛾子，听上去已经有点生气了，“谁也不可能会玩全英雄吧。” “诶，没事哥，娱乐赛而已，随机英雄输赢不重要，玩得开心就好嘛。”顾昳笑着说，“可以队内交换英雄，你就当在玩无限火力，到时候你要是自己的英雄实在不想打，我们四个里面总有一个你能玩的嘛。” 无限火力是游戏里人气最高的娱乐模式，上单听顾昳这么说才放松了点，“也对，不是正式比赛，那我就随便来了啊。” “没问题！”中单接上话道，“本来就是娱乐比赛嘛！” 全随机这种事庄颂是没什么心理包袱，输就输嘛他也没所谓，结果他运气还挺好的，随到了魔法猫咪，是个辅助英雄，在他的英雄池里。 队友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上单随到了螳螂，打野随到了乌迪尔，中单随到了蝎子，顾昳随到了飞机。除了飞机之外，三个全是打野英雄，大家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要不我的飞机换给上单或者中单吧？”顾昳说。 “算了没事，我玩个乌迪尔，线霸，你下路带猫玩个长手的合适。”上单发扬了自己作为职业选手的大家风范。 “我玩中单螳螂就行。”中单立刻也配合道，“我就跟打野一起双游，有输出有控制。” “诶，那我玩蝎子，到6了往死里抓对面，咱们兄弟天下无敌。”打野的斗志也昂扬起来，稀烂的阵容硬是被他们说的好像多么强无敌。 进了游戏一看，对面阵容也稀烂，是另一种形式的烂。 上单泽拉斯，打野蛇女，中单安妮，ADC狐狸，辅助风女，五个全是脆皮法师。 打野玩的蝎子是个坦克，一看对面这阵容笑得脸都裂了，“这我出一身全魔抗，他们五个人打我都刮痧啊！” 进游戏时他们排兵布阵，一会儿说怎么反野，一会儿商量怎么双游，结果真打起来又不是那么回事了，除了打野和庄颂之外这几个人英雄熟练度都不高，对面也一样，想的挺好的结果总出现一些下饭操作，弹幕纷纷表示吃饱了。 但这么玩儿确实挺欢乐的。 . 庄颂没什么事干，玩个猫咪也没太多操作，往顾昳身上一挂就可以吃薯片了。 顾昳选了飞机的“柯基”皮肤，模型是一只长着翅膀的小柯基，不同的炫彩皮肤还有不同的花色。 顾昳选的是萨摩耶花色的，小白狗加上粉色翅膀，可爱极了。 这皮肤更夸张的是动态，走路时候小柯基屁股一扭一扭的，而且还有跳舞动作，柯基原地晃晃悠悠地转圈，扭个不停。 所以在其他人紧张对线时，庄颂反正没事做，挂在顾昳身上，把屏幕视角拉到最近，看小柯基扭屁股。 “诶，你往后退一点。”庄颂说。 顾昳紧张地操作英雄后退了两个身位：“怎么了？打野来了？哪个位置？” “不是，柯基屁股被兵挡住了。”庄颂说。 顾昳：“……” . 后来就一顿乱打，猫咪搭配刺客很强，可以挂在刺客身上给加血加移速，所以庄颂就一直挂在自己家螳螂身上。 有一波螳螂浪起来了，死在了对面野区，猫咪不带闪现，皮脆移速又慢，庄颂借助草丛和弹射果实跑了几步，马上要被抓住了，扯着嗓子喊：“救命啊——！” 面前突然出现一大排箭头，是“正在路上”的标记。 接着，伴随着技能音效，顾昳的飞机拿着炸/药包被动，开着W技能，一路火花带闪电地俯冲进来，一进来就被群殴到只剩血皮，庄颂逮着个机会挂上飞机的身，奶了顾昳一口，顾昳净化解了控制，一个W跑了。 有被动的情况下飞机W能放两次，是个位移技能，刚才W进来，现在又W出去，把猫咪送到了安全位置。 对面泽拉斯开大追击，飞机本来血就很少了，被泽拉斯一个大直接打死，但是庄颂被他送到了小龙坑，安全逃生。 庄颂操作猫猫绕着飞机的尸体转了两圈，亮了个“木乃伊哭哭”的表情，然后回城。 顾昳在头顶亮了个“猫猫惊讶”表情，又亮了个“比心”。 -【舍命接猫】 -【爪爪，这波我建议你嫁了吧。】 -【兄弟们把感动打在公屏上。】 “下路是真爱啊。”中单感慨道。 顾昳侧头看庄颂，庄颂专心地看商店，红着耳朵装听不见。 一会儿觉得左手手心痒痒的，庄颂侧头去看。 顾昳在等复活的时间，从摄像头外伸手过来捉了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地画了个小桃心。 第62章 【番外5】 庄颂最近有在学车。 因为顾昳有车, 他觉得不学白不学。 念觉即起，庄颂报了最近的驾校班，早起就坐着班车过去学。科目一考交规, 没有任何悬念地满分过了。 科目二是实车, 教练一看自己学员是个年轻小伙子，乐得嘴都歪了，拉着庄颂一顿说, “小哥我跟你说, 看你名字这么斯文，我真怕你是哪来的老学究退休了突然想学个车, 上了年纪的我是真教不动。” 庄颂心想自己专业就是学机电的，研究的还是比汽车更复杂的大块头的火车, 信心满满跟教练击了个掌。 然后两人光速一起被打脸。 “我怎么这么菜啊！”庄颂崩溃道。 “你离合早点踩啊小哥！”教练都没眼看了。 “我踩了啊！”庄颂快哭了。 话没说完车就哐当一声熄火了。 教练：“……” 庄颂：“……” “要不你改成报自动档的吧。”教练小心翼翼地建议, “自动档的随随便便就过了。” “我不！”庄颂悲愤地喊。 . 晚上回去庄颂给顾昳学自己的悲惨经历, 顾昳笑得在沙发上捂着肚子打鸣。 “信不信我拿你练挂档啊！”庄颂愤怒地扑了上去。 顾昳左躲右闪地攥住他手，把庄颂按得死死的, 在他耳朵边上亲了两下，“真练吗，真练给你练。” 庄颂自己说还好, 被他这么一说, 脸上飞起两团红, 狠狠咬了顾昳脖子一口：“流氓吧你。” 顾昳委屈极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可以说你不可以说, 有意见？”庄颂瞪着他。 “没有意见, 没有任何意见。”顾昳一本正经。 但是手就不太正经。 庄颂的衬衣被撩起来, 露出小段白皙皮肤。 他小肚子侧面有颗痣, 不撩起衣服来看不到, 光滑平坦的皮肤上这么一点特别显眼, 顾昳在那个位置摸了一把，低下头去要亲，被庄颂咬着嘴唇推开，“不要。” “为什么不要？”顾昳不死心又想去碰，庄颂推得更狠。 “外面跑一天了。”庄颂脸上带着红，“我先去洗个澡。” 顾昳于是松手了，看着庄颂落荒而逃地冲进浴室，过了半分钟不到又狼狈地冲出来，白衬衫搭在肩上，光着脚踩着拖鞋，伸出胳膊飞快地从浴室门把手上把浴巾拽过来，“砰”地关上门。 顾昳若有所思地盯着浴室磨砂玻璃门后暖黄色的灯光看了一阵，过去敲了敲门。 “干嘛？”庄颂问。 顾昳清了清嗓子，“我有点担心。” “嗯？” “你一个人洗澡会不会摔倒啊。”顾昳说。 “……” “我去陪你吧。”顾昳厚颜无耻地继续道。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庄颂说，“给你两秒。” 咔哒一声，浴室门锁开了。 “2……” 甚至连“2”的尾音都没出来，顾昳已经用比闪现躲对面打野控制还快的手速一把旋开门，闪身进去。 . 过了半个小时门再打开，顾昳打着赤膊走出来，肩上搭着浴巾，淡定地拧自己黑色T恤上的水。 把T恤在衣架上晾好又折回去，捞起披着个衬衫缩在浴缸里装死的庄颂，亲了亲他额头。 其实庄颂也不是自己动不了，要真到这种程度就出事了，而且顾昳特别怕他疼，不会做到那种程度。 但这种时候就是想要抱，想挂在顾昳身上不动弹。 毕竟刚才被他折腾得挺过分的。 本来说的是就用手，用着用着手就连站都站不住了，然后出了好多汗，把顾昳手都咬流血了。 虽然顾昳给他拿了个垫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浴室里会常备着个垫子呢），身上还是被硌红了。 所以偷懒要他抱也没问题的对吧。 顾昳不光把庄颂抱出来，还帮他把衣服扣子都扣好了。 然后又给他倒水拿吃的，周到的像个小丫鬟。 顾昳总爱看着庄颂，看得目不转睛，而且看着就会笑，眼睛弯弯的，抿着嘴嘴角扬得很高，看一眼就知道他很幸福。 有时庄颂都不好意思对他的眼睛，不懂一个人为什么能热烈得这么坦诚。 . 庄颂躺着，顾昳跳上床坐在他身边，搂着他肩膀。 激烈平复后就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我认真地问你个问题。”顾昳说。 “你问。”庄颂说。 “为什么有人不会挂档啊。”顾昳没绷住笑了，“你们不是应该必须会开车吗？” “……” 庄颂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 顾昳锲而不舍地爬回来，庄颂板着脸答：“师兄会开我就没学了，你有什么意见。” “师兄不是前年就毕业了吗？”顾昳问。 “新入门的师弟也会开，你还有什么意见。”庄颂继续板着脸。 “没意见没意见。”顾昳笑吟吟地搂着庄颂，只觉得炸毛小庄也好可爱，“那为什么突然要学啊。” 庄颂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摆在窗边的那排多肉植物，“你喝了酒要叫代驾，好麻烦。” 顾昳愣了愣，柔软的暖意从心底漫上来，让他一阵悸动。 他搂过庄颂，感动地亲了亲他眼角，被庄颂一脸嫌弃地推开：“一边去你好烦好烦。” . 第二天驾校教练愁云惨淡地来找自己这位虽然年纪很轻，身手却一点都不像个年轻小伙子的学员。 到了教练车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车上又多了个很帅的小伙子。 “你是？”教练愣了下。 “他的陪练。”那个帅哥热情地一笑答道。 教练心里有点嘀咕，但只要对方不上手就不算违规，就还是让对方跟着上了教练车。 陪练并没有让学员庄颂在开车这件事上变聪明，今天的离合器也是一如昨日的不受他控制，汽车还有一次“嘣”地一窜，坐后排那小伙子整个脸直接拍在了前座上，把教练吓了一跳。 不过学员庄颂虽然手不太听使唤，脑子却好使，这一个上午练下来，感觉好了很多。 教练都能看到他用功，因为他练车练的嘴角紧绷，明明是秋天却汗都下来了。 中午教练说休息一下，后座那年轻帅哥立刻从包里拿了保温饭盒出来，递给教练，“一起吃午饭吧。” 教练打开愣了下，他认出餐具的logo，是附近一家很有名的，挺贵的餐馆。 “这不合适吧……？”他有些犹豫。 “没事，您今天辛苦了，应该的应该的。”年轻帅哥笑容灿烂地说。 “您吃就行了，他有钱烧的。”庄颂说。 教练疑惑了下，庄颂平时态度都特别好，温文尔雅的，不知怎么接年轻帅哥的话时给人一种随时要炸毛的感觉，不过他很快就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气氛不一般，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插话的氛围，道了声谢就默默吃饭了。 然后眼看着年轻帅哥凑过来给庄颂摇下车窗通风。 眼看着年轻帅哥给庄颂递水喝。 眼看着年轻帅哥好声好气地问：“今天累不累？中午要不要小睡一下？” “不累。”庄颂答。 “上午挺好的，进步很大。”年轻帅哥说。 教练偷眼看，年轻帅哥脑门儿上还留着刚才拍在座位上留下来的印。 庄颂沉默了下，摆着一张冷漠脸说：“我觉得这些车应该优化得再智能一点。” 教练心说：这不就是自动档么！你又不学！ 年轻帅哥附和地点头：“没错，这太不科学了。” 庄颂这才满意地继续吃饭。 教练：“……” 你们讲点道理啊！ 第63章 【番外6】 秋天过去冬天又来, 生活好像没有太大变化。 庄颂的学业，顾昳的直播，都保持着非常好的态势。 江州下第一场雪那晚, 庄颂在城郊的环形实验室做实验，顾昳早早下播了过来接他。 庄颂去到停车场时看见顾大主播开着户外模式，穿着修身的短款黑羽绒服，戴着顶非常花俏的红色冷帽，正在跟观众斗嘴。 “今天就早退了半个小时嘛, 这不是给你们开户外了。”顾昳说, “而且我昨天都多播了两个小时了，你们得体谅主播。” “为什么早退？”顾昳笑着说, “接猫爪下班啊。” 庄颂在这个距离看不清弹幕, 但是能看见顾昳屏幕，弹幕一下多了好多, 大概能想到那些是什么。 他们一直没真的官宣过, 但也算是半公开了，至少庄颂的师门这边都知道, 门草的对象好像是个帅哥。 虽然每每问起，对方都只是淡淡笑一下说“你管的好多。”但是逢个什么节日这帅哥就过来给大家送一圈好吃的，而且好早之前就加了师门上下不少人的朋友圈, 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顾昳直播间里的观众对于小猫爪的各种形式都见惯不怪。 比较有代表性的几次包括： 顾昳在吃外卖, 庄颂刚睡醒，迷迷糊糊闻着香味凑过来，顾昳就舀了一勺给他吃，大家都以为庄颂那小猫脾气肯定得掀碗, 结果人居然乖乖一张嘴吃了。 还是庄颂睡觉, 顾昳就连麦都不开了, 说猫爪要睡觉。弹幕说你们家没有卧室吗！不能叫他去卧室睡吗！顾昳说猫爪上班那么累先让他休息一会吧，浑然无视了弹幕的要求。 还有一次顾昳开五黑，然后下楼拿快递去了，庄颂飞快地冲过来，一脸乖巧地把他键位改了。 顾昳回来点了下升级技能，结果把闪现治疗全按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愣了半天，庄颂在后面狂笑。 顾昳走过去，庄颂往后缩了下，看顾昳那个眼神让人难免想到一些邪恶的东西。 关键是之后顾昳直接来了句“兄弟们，这盘重开下，我要欺负一手我家猫。” 然后他就把摄像头关了！ 关了！！ 这谁能不多想啊！ . 今天的情况也是一样，庄颂凑过去，顾昳从摄像头里看见的，立刻笑得很愉快，跟弹幕轻巧地说，“那行了，拜拜兄弟们，明天晚上见~” 然后快乐地挂了电话。 反正兄弟们吃狗粮已经吃习惯了。 庄颂无辜地眨眨眼睛，好像有雪花化成水，亮晶晶地挂在他睫毛上。 顾昳把他搂进车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庄颂从雪地里走过来脸冻得凉凉的，让人特别想好好抱抱他。 他们常常一起去吃夜宵，在一起之后好像出门基本就是吃东西，不是很有生活乐趣的那种情侣，但也很开心。 庄颂现在也不问顾昳带他吃什么了，因为顾昳很享受这种让庄颂开盲盒，然后观察庄颂反应的成就感。 他确实挑得挺用心的，又对庄颂了解，每次盲盒之旅都有开出隐藏款般的心情。 因为是冬至日又下了雪，所以去吃羊肉汤锅。 去的路上顾昳跟庄颂说：“过几天平台有个活动，外景节目。” “节目？”庄颂愣了下。 “估计做不大，几个主播一块玩的那种，当然平台喊了我肯定要配合的。”顾昳说。 “好。”庄颂说，“你要去几天？” “其实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顾昳说，“不过你要是忙就算了。” “嗯？”庄颂愣了愣，其实没想到顾昳会提这种请求。顾昳应该也知道的，他不喜欢和外人太多接触。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种很好的性格，但人长到这个年纪早就学会跟自己妥协了，顾昳也不至于为了让他多社交带他参加这种活动，他从来都不会勉强庄颂什么。 “不是那种规模很大的，就是几个人租一个小民宿，玩玩游戏什么的。”顾昳说，“这期的几个都是你认识的，秋日、晓寒、烈日灼身，唯一一个你不认识的是平台新人，挺好相处的，你不喜欢那不理他就好了。” 听到这个人名单庄颂有点松动了，但还是犹豫。 顾昳又说：“主要是因为这次在海边租了个独栋。我们都没能一起去过海边呢，那次雨下的太大了。” 庄颂立刻就想起高中毕业旅行的那一次，海边别墅，很大很大的雨，顾昳说“你眼睛真好看”，那之后他也遗憾，想着没能和顾昳去海边转转。 于是庄颂说“好。” . 做的是闯关游戏节目，没有直播，平台试图发掘一点新的流量路线。 因为他们都是主播有拍摄经验，所以是自行拍摄，除了二层客房有几位助理之外没别人，客厅有一台24小时工作的摄像机，过去之后所有人都特别浮夸的招呼，就庄颂含蓄地招了招手。 准备了一些非常简单的闯关游戏，比如乒乓球记忆牌什么的。 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这些比赛道具都增加了《英雄联盟》元素，但要庄颂说这点儿元素加了还不如没加。 输了要受惩罚，惩罚是晚上给这屋里的所有主播做饭，庄颂研究了一下剩下几个人。 秋日，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亚子。 烈日灼身，忙碌的外卖社畜。 晓寒，看起来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新人，不了解，略过。 顾昳，其实客观来说现在他还行，但是庄颂对他做饭的印象就是焦炭焦炭焦炭。 算了吧。 庄颂认真地想，要不他自己摆烂一下来做饭吧。 肯定不是因为他本来体育成绩就不行。 . 结果等到真比赛的时候庄颂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这种闯关游戏自然以体能类为主，因为脑力类的不好看，所以庄颂并不擅长。 结果第一轮乒乓球，眼看他已经落到最后了，跟顾昳对战，他勉勉强强把球打过去，顾昳以一个非常明显的姿势，biu地把球推过了网。 “让球了吧！绝对让球了吧！”秋日震惊地嚷。 烈日灼身不说话，往自己嘴里丢了块骨头形状的巧克力饼干，顺手分给围观的主播们。 几人不明就里：“……谢谢啊。” 在那之后顾昳就以各种诡异的姿势让庄颂，总之无论如何都要落在最后一位。摆明了就是不想辛苦他们家小猫爪做饭。 最后庄颂无奈地拉着他说：“你去做饭不还是会演变成我忍不住下厨吗？” 顾昳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对哦，那我输个什么劲呢。” 庄颂：“……” 这儿有笨蛋，来个人给他抓走吧，谢谢了。 不过最后顾昳还是输了，跟庄颂两个人并列最后，按照要求给大伙儿做饭。 说是做饭其实平台考虑到了主播不会做饭，有庄颂这样的小厨神出现他们都喜出望外了，实际上是已经把材料都买好了还给主播们写好了菜谱，庄颂最头疼的买菜环节直接取消，甚至还觉得菜谱太简单了。 顾昳搬了个小凳子来，本来满心欢喜觉得又是和他们家小庄单独相处，看他做饭的时间，没想到他前脚坐下，后脚烈日灼身秋日晓寒都过来了。 平台那个新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乖乖地跟过来了。 “……”顾昳郁闷地看着他们几个，“你们是来干嘛的？” 烈日灼身淡定道：“你是来干嘛的？” “我来看小庄做饭啊！”顾昳怒道。 “那我们也是啊。”烈日灼身愉快地把凳子摆到顾昳旁边，气定神闲地坐下了。 秋日、晓寒还有平台那个新人也茫然地跟着坐下了。 顾昳：“……” 趁着庄颂回头去做饭他咬牙切齿问烈日灼身：“你故意的吧？” “不关我事。”烈日灼身无辜地说，“是他们看见你来就提议一起来的。” 顾昳心想，我信你个鬼。 平台给他们采购的食材都很好，庄颂的做饭水平得到大家的交口称赞，庄颂切菜时候顾昳立刻去帮忙。 结果刚一站起来，就看见平台新人和晓寒一块儿站了起来：“爪神我们也来帮你吧！” 明显是看见顾大主播站起来帮忙，他们都不好意思干坐着。 顾昳：“……” 他郁闷地看过去，烈日灼身给了他一个“我就跟你说吧”的眼神。 不过顾昳最终还是在这场争宠之战中取得了胜利，具体表现在庄颂每做完一道菜找人尝味道都是找他。 后来秋日终于回过味儿来把迷糊的晓寒和平台新人都拉走了，顺便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烈日灼身也架走，总算给了顾大主播和庄颂独处的宝贵机会。 如同十八岁那年一样的氛围，甚至于和十八岁那年都是相似的情感。 不同的是有一个人成长了太多，学会了什么是爱怎么是珍惜。 顾昳站起来：“我来帮你做饭吧。” “你要做什么？”庄颂警惕地保卫锅铲。 “我就煎个鸡蛋。”顾昳说。 十八岁的那个早上庄颂煎呲了一个鸡蛋。 当时顾昳强行吃了，咸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庄颂对这段记忆很深刻，他没想到顾昳也还记着的，即使知道顾昳现在很喜欢他，但他并没想到十八岁时候的顾昳也能记得那么深。 他有点发怔，这期间顾昳已经走过来拿了他的锅铲顺便搂着他亲了亲脸。 十八岁那年的顾昳别说煎鸡蛋了，让他打个蛋都一副要用这只鸡蛋夷平整个厨房的架势。 现在的顾昳已经能轻车熟路地单手打蛋，甚至还能用颠锅的手法给鸡蛋翻个面。 煎了个庄颂喜欢的溏心蛋，洒了点酱油递给他。 然后问他：“晚上录完了之后一起去海边走走好不好？” 庄颂问，“这是可以的吗？” 顾昳知道他在问什么：“当然可以，任务完成就行了，我问过负责人了。” 庄颂是很守规矩又很听老师话那种人，所以顾昳说问过，他就放心了。 偷偷去海边这种事儿谁都喜欢，何况是和自己男朋友。庄颂欣然答应了顾昳的要求。 . 于是晚上吃过饭他们一起去海边，走出民宿时还只是肩并肩地走，等到了没什么人连路灯也不明亮的暗处，就毫无顾忌地手牵手。 琼州的海水浴场在国内顶级，夜晚的环形海岸线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灯，海潮冲刷着沙滩，声音很规律，规律到让人觉得静谧且暧昧，如同情人的心跳。 海南四季如春，现在是冬天但海水浴场上方有大片的花圃。 薰衣草、三角梅、烟火花，大丛大丛地茂盛地开放着。 庄颂和顾昳在海边上站了一会儿，拖着手去海边坐。 他们在的这片海滩没什么人，不过不远处就聚集了一伙人在篝火边上蹦迪，他们的热闹反倒显得这边的两人更岁月静好。 肩并肩地坐着，手指缠着手指，顾昳凑过来吻庄颂，在外面并不能闹得太过，所以只是温柔缱绻的亲吻。 在海边总会没有时间概念，仿佛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在这里相聚。 庄颂也分不清这一刻的他到底是十七岁还是二十六岁，那个长得很漂亮曾经很自我，现在其实也就只是对他不一样的少年一直都在他身边，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全部都没有变过。 庄颂本来以为他们会在这海边坐上很久，没想到突然下雨了。 顾昳拉起他就跑，不会有人在海边散步还带伞，但是顾昳脱下自己的外套裹着庄颂拉着他走，雨其实不小，但庄颂几乎没有被淋湿。 好像从十七岁开始就是这样，顾昳曾经伤害过他很多次，但他也确实一直挡在他前面没有让其他任何人来欺负过他，这两件事情必须要分开来计数。 庄颂不喜欢和人交际顾昳就替他去交际，庄颂下雨天忘带伞顾昳就打着伞来接他。他从来不会说“要不然你改改吧”，而是“你开心就好了其他的有我在”，就像一个小小的安全屋，庄颂随时都可以缩进去。 等到顾昳停下脚步，庄颂跟着停下来，愣了下问：“你跑错路了吧？” 因为他们并没站在民宿门前，而是在附近五星级海景酒店的门口。 “没跑错。”顾昳捏了一把庄颂的手，“别担心我问过了，录完做什么都可以。” 庄颂咬了咬嘴唇心想，负责人也不知道你说的包括这种事情吧。 . 顾昳订的海景套房，有很大的落地窗。地毯很柔软，屋子里泛着淡淡的熏香味，蜡烛的小火苗把人影投映在米黄的墙壁上，挣挫和纠缠，还有压抑不住的哼声都让人脸红心跳。 庄颂懒懒地靠在顾昳身上，顾昳的手搂过庄颂的肩，轻轻地托着他下巴：“你下次咬左手吧，右手都快被你咬出手串了。” 庄颂垂眼看，顾昳右手上一串小印，但除了之前咬的那一口外其实都是小伤口，很快就会好，不过好了他就又咬新的。 “本来以为会在海边看风景的。”庄颂低头亲了亲顾昳手腕，“没想到被一场雨逼到了这儿。” “不喜欢吗？”顾昳问。 “挺好的。”庄颂难得坦诚一次，“跟你一起都挺好的。” 顾昳没说话，沉默地牵紧了庄颂的手，顾昳特别喜欢牵他手，庄颂问他为什么，顾昳就说“你手好看”，庄颂说“意思是我别的地方不好看？”顾昳说“你哪都好看”。 后来庄颂玩顾昳手机发现这人点赞了一篇《多多牵手让您和恋人长长久久！》 傻小孩行为。 “你爱我吗？”顾昳突然问。 “怎么突然说这个。”庄颂说，“好像很信不过我。” 顾昳牵着他的手紧了紧，“不是，但就是……你都没说过。” 庄颂失笑，侧头看了一眼，顾昳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委屈小狗。 “爱你。”庄颂说。 顾昳开心地扬起嘴角，眼睛里全是笑，凑过来亲他，“我也爱你。” 雨从窗玻璃上滑落，为楼下的大广场和远处的海都蒙上了一层滤镜，路灯的光点像梦境里的引路人，顺着能看见弧形的海岸线。近处是广场里的花圃，红色、紫粉色的花茂盛地开放着，新承雨露的花瓣闪闪发光。 两个人头靠着头，望着窗外，手牵着手。 “今天下了很扫兴的雨。”顾昳说，“海边的花却开得很好。” “我总有很多觉得遗憾的事情，如果重来一次会聪明很多。想跟你说对不起，想说谢谢，想如果平行世界有很多种选择，我们最后也还是会坐在这儿的吧，你觉得呢？”顾昳问。 庄颂“嗯”了一声。他想顾昳可能想说点什么，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指尖微微一凉，顾昳给他套了个戒指。 顾昳搂着庄颂，身体起伏有点大，能感觉到有些紧张。 “这词儿可能挺浮夸的，现在没人这么说了，我自己也觉得这种话很假。可又觉得我说出来的不那么一样，因为说的对象是你，所以至少这次不一样。” 顾昳说着，凑过来吻庄颂的鬓发。 “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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